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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生事务所》作者：鬼半京
文案：
24年前。一场全球地震，导致全球出现了231个“黑洞”。大量的生物从“黑洞”里涌出，它们被称为“恶生众”。
24年后。已被封印稳固的黑色禁区里，走出来了一个人类……

刚猛多金专情耙耳朵攻 VS BUG级存在美人受
本文主旨：感情嘛，就要经得起大风大浪浪浪浪浪浪～
·双主角，温故受

内容标签： 奇幻魔幻 天作之合 都市异闻 
搜索关键字：主角：温故，裴钺 ┃ 配角：很多 ┃ 其它：甜文



第0章 
　　——·楔子·——
　　2008年，一场全球性的地震过后，在全球范围内出现了数以百计的“黑洞”。黑洞中布满了絮状的黑雾，大量的不知名生物从中涌出，捕食人类。
　　人类将这些生物统称为“恶生众”，将黑洞连接的那个世界称为“恶生界”。
　　一个月后，联合国临时组建的全球联动组织“ES”，用“黑镜”封锁了黑洞，形成黑色金字塔一般的禁区。恶生众的涌出被有效遏制。
　　同时，被禁区波及过的人类中，出现了大量异化个体，他们被称为“感染者”。
　　随后，ES派出专门部队，清理全球恶生，耗时七个月，人类世界恢复了秩序。
　　初步统计，此次灾难中死亡人数15亿4千7百44万，封锁黑洞231个。
　　截止目前，未发现新的未被封锁的黑洞。


第1章 小心心
　　黄昏，郊外。
　　高速路旁的树林里，一团巨大的黑影在蠕动着。
　　它像是一坨半凝固的墨，没有形状、没有五官。中间大概是肚皮的位置，波澜起伏，时不时有人的躯干、肢体的形状凸出来。
　　——那动作不像是在挣扎，反而像是在故意往墨团深处扎。
　　“咕！”
　　墨团怪物不知从哪儿发出了声音，听着有些着急，因为它觉得自己可能吃错了东西。
　　这时，距离墨团怪物一米多远的地上，落着的一个手机忽然亮起了屏幕，一个黑色三角在屏幕上缓慢旋转，同时一个电子音响了起来。
　　“警告，你已离开监管范围一分钟，限制模式将调至二级，请尽快回到监管范围。警告……”
　　“咕！”
　　墨团怪物被吓了一跳，边缘的墨渍炸起，喷溅在周围的落叶上，腐蚀出雨点般的黑色痕迹。
　　而它肚子里的“食物”似乎也听到了这个声音。
　　“食物”的动作停了一秒，然后毫无预兆的。
　　“噗！”
　　一只手忽然从墨团里刺出，如一把利刃砍断了墨团炸墨的行为。
　　那只手上裹满了粘腻的墨渍，手臂结实修长；手掌里捏着一个饼大的球状物，力道很重，五指成钩地紧扣着，似乎随时准备把它捏爆。
　　那个球状物一动不动，不知道是因为被扼住了要害，还是本来就不是活物。
　　但是当它被抓着离开墨团怪物的一瞬间，墨团怪物一下就停止了动作。
　　手臂的主人动了动，但似乎依旧无法离开凝固的墨团。
　　有点生气。
　　于是，捏着球状物的手猛地收紧，直接把球状物捏变了形。
　　“叽！”
　　那球状物发出一声铁片刮擦般的尖叫。
　　它圆滚滚的身体忽然炸开了无数细丝，它们如海藻一样弯曲，朝着抓着它的那只手臂刺去！
　　然而，那手臂的皮肤仿佛就是一层铁皮，细丝刺到它的时候，竟还被撞折了几根。
　　“叽？！”
　　球状物不敢置信，这个人类是怎么回事？啊，怎么回事！
　　“警告，即将开启二级限制模式，请尽快回到监管范围，20秒倒数计时开始。20、19……”
　　电话里传出的声音又变了个调。
　　空气忽然紧绷。
　　那个球状物敏锐地察觉到了捏着它的手上溢散的危险气氛。
　　会死的。
　　求生的本能让球状物做出了选择。——它果断地“叽”了一声。
　　然后就见那个凝固的墨团怪物，忽然如淤泥一般垮塌，转眼从“一团”变成了“一滩”。
　　那只手臂的主人终于得到了自由，也露出了本来的样子。
　　——那是个高大的男人。
　　男人的浑身都裹满了黑色“淤泥”，看不出五官，但能看得出身材修长且结实。
　　他站起来的时候，右腿是僵直的，在黑色淤泥的包裹下，隐隐有丝路一般的红光透出。
　　男人拖着僵直的右腿，捞起手机的时候，倒计时只有10秒了。
　　他没有一秒耽搁，大步朝着树林外走去，虽然姿势怪异，但速度丝毫不慢。
　　当他到达连着高速公路的斜坡边上的时候，倒计时刚好还剩两秒。
　　男人没有丝毫的迟疑，四米多高的斜坡，他几乎是用摔的姿势跳了下去。
　　“……零。开启二级，——已回到监管区域，二级限制取消，请自行到ES解除一级限制。”
　　男人摔平躺在地上，平静地听完了手机的最后警告，也平静地在心里问候完了ES军研所的所有部门。——这种范围精确到厘米、以分钟为时限来提升惩罚级别的限制器，得要怎样的变态才能想得出来啊。
　　“老板！”
　　这时，不远处停着的一辆黑色迈巴赫打开了车门，一个金发碧眼的少年跑了过来。
　　不过才跑了两步，他又折了回去，从车里抱出一桶桶装水来。然后到了男人跟前，少年二话不说，拧开盖子就对着男人一通哗啦啦地冲。
　　黑色的淤泥很容易就被冲掉了，一桶水用完，黑漆漆的男人变成了一个几近全-裸的男人。——他的衣裳显然没有他的皮肤那样坚强，被淤泥腐蚀得几乎成了布条。
　　好在重点部位都安全。
　　少年抱着空水桶眨眨眼，欣赏了一下自家老板的造型，才突然一拍脑门，“哦豁，车里好像没备用内裤了。”
　　男人：“……”
　　男人抬手，扯掉脸上的防护面罩，露出了一张英气逼人的脸。
　　他对着少年说道：“夏知新同志，能先把你家领导扶起来吗？”
　　夏知新一愣，随即视线扫过男人的右腿，——从脚背到膝盖以下的位置，遍布着血管般的红色印记，这是监管限制，红色所及，那部分的神经都是麻痹的。
　　“嗨呀，我忘记这茬了。”
　　夏知新赔笑，一边去扶，一边汇报道，“对了，刚才局座打电话到我这找你了。”
　　“说什么了？”
　　夏知新：“他说，‘裴钺那龟儿子今天又去哪浪了，让他赶紧给我爬回来！老子担保人的奖金要是遭扣了，他那个无证经营的事务所我今天就给他关了！’”
　　语气学得惟妙惟肖。
　　“……”
　　裴钺一听就知道夏知新肚子里翻什么水，“你就逮着机会骂我呢是吧？”
　　“我哪儿敢啊！”夏知新立刻否认，并转移话题，“这个就是这次的委托目标啊？”
　　他看着的，是裴钺手里装死的球状物。
　　球状物此时也露出了它的真面目。圆圆胖胖的，白颜色，除了个头异常外，其他看着跟口蘑一模一样。人畜无害。
　　“嗯，去把箱子拿出来。”
　　到了车边，裴钺撒开夏知新的手，自己则靠在车门上舒了口气，——刚才摔下来的时候，腰好像扭到了。
　　夏知新拿了个透明箱子出来，箱子上有黑三角的图案，是对恶生的专用运输箱。
　　裴钺把手里的大口蘑扔了进去，大口蘑离手的一瞬间，立刻膨胀两倍，无数细丝扑出，直夺夏知新面门！
　　夏知新却早有防备，熟稔地把箱子一抡，扑蝴蝶一样把那个大口蘑给扣了进去，然后关上盖子，加了电子锁，再扔进后备箱。
　　动作一气呵成，干净利落。
　　大口蘑似乎还没反应过来，懵逼了一秒后，才在箱子里崩溃地上蹿下跳。
　　夏知新把车盖一扣，拜拜了您。
　　“老板，衣服。”
　　夏知新又拿出毛巾和一套备用衣裳，嗯，没有内裤。
　　裴钺拿过毛巾擦了擦身上的水，随手把身上的布条扯了，也不上车，就在车边幕天席地地换了起来。
　　夏知新在一旁非礼勿视，等裴钺换好了，才瞄了一眼，——那条湿嗒嗒的内裤躺在一地的布条上。
　　脱了啊。
　　夏知新挑了下眉毛，转头去看裴钺。
　　裴钺此时上身一件白T恤，心口上有一颗红色刺绣的小心心；下身一条五分短裤，很宽松，看不出什么；脚上是一双人字拖，家里拿来的。
　　这一身逛夜市的打扮，配上裴钺煞神一样的俊脸，反差大得饶是已经习惯的夏知新，也还是被辣了一下眼睛。
　　裴钺自己倒不觉得有啥不对。他扯着T恤，刚才穿的时候没注意，这会看清了后有点心疼。
　　“你怎么把这件给我拿来了？这我珍藏版，手工刺绣的。”
　　夏知新给他拉开车门，闻言翻了个白眼，“家里你的衣裳图案几乎都是小心心，我哪儿分得清你哪件是珍藏版，哪件是普通版的？再说了，你不一般都买三件的吗？”
　　“三件也不能这么造啊。”裴钺动作艰难地坐进车里，随手拿了个心形抱枕塞腰后边，继续叭叭，“而且图案那么明显的不同、颜色也不同，怎么就分不清了？你这眼力还得练啊，毛球同志。”
　　“不准叫我那个绰号！”
　　夏知新把车门一摔，炸毛了。
　　“而且什么叫‘明显的不同’？你给心心图案分的色号比口红色号都细，连ES论坛的姑奶奶们都分不出来好吗！”
　　夏知新收拾了一下车外的残局，然后上了车，把驾驶模式设置为自动，——他未成年、裴钺“残疾”，这会都不能开车。车动了后，夏知新扭头继续怼他家领导。
　　“你知不知道，就因为你这心心品味，你在ES女员工的心里，都快从局草变成闺蜜了。”
　　裴钺：“……”
　　这个还真不知道。
　　夏知新还待说什么，裴钺的手机却响了起来。——这时强制监管模式已经取消，信号恢复，是一个来电：局座。
　　裴钺按开外放，先声夺人，“局座，我是在五分钟内回来的，你这个担保人不会被扣奖金的，放心吧。”
　　那边安静了一秒，然后响起了一个粗犷的男人声音。
　　“一会到ES后，来我办公室一趟。”
　　说完就挂了电话。
　　裴钺眨眨眼，有些诧异地看夏知新：“他吃错药了？怎么这么好说话？”
　　以往裴钺要是离开了监管区，就算只有一分钟，也会被骂到狗血淋头，并被耳提面命地谆谆教导一个小时。但这次居然连句重话都没有。
　　夏知新也是一头雾水，明明之前他接到电话的时候，局座还在炸呢。
　　“可能，暴风雨前的宁静？”
　　裴钺：“……”
　　“我谢谢你啊。”
　　作者有话要说：
　　夏夏：不客气。
　　裴钺：……


第2章 保姆委托
　　自动驾驶模式的速度不快，到ES西南总部的时候，裴钺已经睡着了。——为了后备箱的那只大口蘑，他已经忙活了一整周。
　　ES西南总部是个双子楼，高的是行政楼，矮的是市场楼。
　　这个市场，说的是恶生交易市场。
　　现在距离大灾难过去已经二十多年，恶生的涌出虽然被有效遏制，但是实际上，来到人间界的恶生并没有被完全清理。或者换句话说，它们是无法被彻底清理的。
　　人类和恶生共存，是未来的必然。
　　好在时间终会剥去恐惧的外衣。
　　人们对恶生的认知，也在一次“恶生药用价值揭露”的科普后，变得广阔起来。随之而来的，就是恶生交易。
　　能捕获恶生的几乎都是感染者，而ES希望所有感染者都能在ES有备案。
　　于是为了更规范管理感染者档案以及恶生交易，ES军研所就提议弄个官方的恶生交易市场，而ES作为第三方来行使监管权。
　　这个措施很有效。
　　五年的时间，恶生市场已经分布全国了。
　　夏知新刚把导进停车场，裴钺就睁开了眼睛，左右看了下，问道：“到了？”
　　“嗯。”
　　车停稳后，夏知新朝后看了眼，正看到裴钺扶着腰动作奇怪地坐起来。
　　夏知新这才发现不对头，问道：“你腰受伤了？”
　　裴钺打开车门，一边下车一边回道：“就是硌了下，没事。走吧，先去交任务。”
　　“嗯？不先去解除限制吗？”
　　他们的位置离行政楼更近一点，而且裴钺最讨厌被限制，哪次不是火烧屁股一样地早解除早完事？今天这是转性子了？
　　裴钺摆手，一脸高深莫测，“我觉得局座今天的语气不太对，可能要开大。以防万一，我还是先留着这腿，好歹能当个苦肉计用。”
　　夏知新服了。
　　“老板，你如果能把这点心机用在客户身上，咱们事务所也不至于一年才只接到五个单子。”
　　裴钺不乐意了。
　　“五个怎么了？五个也是我用实力接到的。”
　　夏知新：“……”
　　实力一年五单，有什么好骄傲的？！
　　夏知新忍了忍，没说话，——毕竟这是他的衣食父母，不然戳破了老男人的自尊心，他的零食就没了。
　　夏知新去拿了装口蘑的箱子，扶着他家“老弱病残”的老板往市场楼去了。
　　交任务是在五楼。
　　五楼整层楼都是通的，里面遍布着一个个圆形的柜台，柜台里竖着半透明的圆形柱子，是直达储存室和其他楼层的货物电梯。
　　每个委托都有固定的单号，对应相应的柜台。
　　裴钺和夏知新到了柜台跟前，柜员是个返聘的老头，也是熟人。
　　“刘爷爷好。”
　　夏知新乖宝宝地打了招呼。
　　裴钺也靠在柜台边，熟稔开唠，“刘叔。今天你见着局座了没？”
　　刘老头给了夏知新一颗糖，一边给他们办手续，一边抽空瞥了裴钺一眼，“怎么，又惹事了？”
　　裴钺12岁的时候就到了ES西南总部里，局长简爱国和一些老人都是看着他长大的，把他当自己的小辈，说他是ES的儿子也不为过。
　　裴钺笑：“没，就是觉得他今天打电话语气不太对，是不是出什么事儿了啊？”
　　刘老头想了想，说道：“哦，那可能跟首都那边有关系，今天那边来人了，一直在楼上都没下来过。你要有事找他，就改天吧。”
　　裴钺的眉头微微皱起，他对首都ES并没什么好印象。
　　刘老头弄完手续，拿过夏知新放在柜台上的箱子，一看，“嚯”了一声。
　　“这么大个的幻生菇，好几年没见着了，哪儿找的啊？”
　　裴钺得意：“折腾了一周，在高速路边的山坳里逮到的。”
　　刘老头闻言挑眉，一脸了然，“哦，所以你是又触发监管警报了吧。”
　　裴钺：“……”
　　刘老头伸出手指隔空点了点裴钺，一边打款一边说道：“你可给你家局座省点心吧。”
　　裴钺赔笑。等看到手机的到账短信后，赶紧跟刘老头道别走人。
　　出了市场楼，夏知新不走了，一脸死道友不死贫道的嘴脸，“老板，我就不陪你去听局座的课了，我在车上等你哈。”
　　裴钺学着刘老头刚才的样子，隔空对着夏知新点了点，却也是没勉强，把车钥匙给了他。
　　“不准在车里吃薯片，弄脏我抱枕的话，你这个月的零食都没收。”
　　夏知新接过车钥匙，应了一声，跟个兔子一样飞快溜了。
　　裴钺叹气，忧愁地上了电梯。
　　局长办公室在行政楼的顶楼，裴钺走出电梯，直到到了局长办公室门前也没见着别的人。——以往首都那边来人，哪次不是安保重重的？
　　裴钺没多想，敲了敲门，听见应声后才走进去。
　　办公室里，除了简爱国，还有一个斯文的男人，胸口有个金属徽章，是军研所的标志。
　　“来了。”
　　简爱国看了裴钺一眼，立刻就发现了他腿上的限制，以及扶着腰的动作。
　　简爱国一见裴钺这个样子，就知道裴钺心里打什么算盘。
　　简爱国好气又好笑道：“留着限制跟我来苦肉计是吧，腰又是怎么回事？”
　　被看穿了小心机，裴钺也不着急，反正有效就行。
　　“腰硌了下，没事。回去趴两天就好。”
　　简爱国牙痒，想揍这臭小子一顿，但看看他这一副伤残模样，最终连个重话都没说出来。
　　“还不坐，等我请你呢？”
　　裴钺于是笑着坐下了。
　　简爱国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端回局长的样子，一副公事公办的表情说起了正事。
　　简爱国：“今天叫你过来，是因为有一个委托想交给你。先给你介绍下，这是首都ES军研所的赵教授，也是这次委托的委托方。”
　　裴钺看过去，笑了：“首都ES军研所来委托我？”
　　且不说这是舍近求远，就说他现在的身份，也不该被首都ES给看上啊。
　　——去年，裴钺因为一个案子被停了职。停职的文件是首都ES总部直接下的，而且还把他的档案从ES员工区调到了红色级别的监管区，并在他的身上植入了限制器，到现在也没取出来。
　　在首都那边的眼里，裴钺是等同于恶生的危险存在。而在裴钺眼里，首都那边的某些人，也和恶生一样让他厌恶。
　　裴钺和首都ES相看两厌的关系，只要关心点八卦的ES员工都知道。
　　这位赵教授显然也是知道的。
　　所以赵教授听懂了裴钺的讽刺，但并不在意，反而笑了笑，“这次的委托我只是代理人，但是我觉得裴先生可以先听听我们的条件。”
　　裴钺不说话，等他的下文。
　　赵教授继续说：“这次的委托，是想要裴先生照顾一个人。如果裴先生接受委托，我们将解除裴先生的限制，并且为你恢复一些相应的ES权限。”
　　裴钺一愣，确认道：“真的？”
　　后边的条件他倒无所谓，他自己现在开事务所也挺好。但前头那个就着实让他心动了，——自从被植入限制器后，他出个市都得打报告，不然就会触发警报。最严重的一次，他差点给整成全身瘫痪。
　　赵教授点头，语气真诚：“当然。合同已经拟好带来了。”
　　裴钺眯眼，刚才的激动一下就平静了。——赵教授态度太积极，让他觉得这事儿有坑。毕竟比起他得到的好处，这个委托本身听起来实在是不值这个价。
　　裴钺侧头看了简爱国一眼，眼神询问“靠谱吗？”
　　简爱国轻轻点头，表示他认为没什么坑。
　　裴钺收回视线，看着赵教授：“我能先看看合同吗？”
　　“当然。”
　　赵教授从旁边的包里拿出一份合同，递给裴钺。
　　裴钺翻开看了看，内容跟赵教授说的差不多，不过关于那个人的信息，让裴钺有些意外。
　　——那个人叫温故，合同里把他称为“被监管者”。
　　裴钺蹙眉：“温家人？”
　　早在恶生界降临之前，人间界就有能沟通其他世界的人存在。温家就是其中之一。
　　当初ES组建的时候，这些家族也出了不少力，他们的家族成员也是早期ES的主要组员成分。但是这些年，那些家族的人已经打进了国家机器核心，小动作不断。加上这些家族在民间的声望颇高，近年来逐渐势大，让上头感觉到很不安。
　　于是ES自几年前就开始刻意压制这些家族，——ES牵头建立恶生市场，也有冲击那些家族地下恶生交易的成分在。
　　如果这是温家人，裴钺并不想蹚这浑水。
　　赵教授否定了裴钺的猜测：“他不是。”
　　裴钺挑眉：“那‘被监管者’是怎么回事？”
　　“只是个称呼。”赵教授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解释道，“他很喜欢到处跑，而且不会跟我们主动联系，这个照顾某种意义来说，的确是监管。”
　　裴钺闻言挑眉，问：“这人是什么来头，值得你们这么大张旗鼓的？按你们的惯例直接关起来不就行了吗？”
　　赵教授没接这个“惯例”的话题，回答道：“他是一个对恶生很了解的天才，但是你知道，天才在某些方面总是有别于常人。——他生活上比较……嗯，低能。并且他没很分明的善恶观，如果我们不加以干涉，他很可能会滑向恶生的那一边。
　　我们希望得到他的协助，所以尽可能满足他的要求。他之前提出想要在全国、全世界研究恶生的地域性，但我们的保护太兴师动众，他不喜欢。所以我们想找一个有能力保护他、又了解当地恶生分布的人，来照顾他。”
　　赵教授指了指合同，说道：“后面也有写。如果你接受委托的话，需要定期带他到ES报到，以让我们确认他的位置。”
　　裴钺翻到后边看。
　　的确，合同对他的要求就只有两个：一是赵教授刚才说的，要带温故定期报到；二是要尽可能24小时让温故在身边可控范围内。
　　说白了，就是不要让这位爱乱逛的祖宗溜了的意思。
　　按赵教授这个说法，找上他倒也是合情合理的。——虽然他还是不太信这个说法。但给出的条件着实让裴钺心动。
　　裴钺想了想，还是决定接了这个委托，不过签之前还有个问题：“上边只有他的生活费每个月五千，那雇佣我的保姆费呢？还有如果他弄坏了东西，给报销吗？比如我家里的东西，没有发-票，但是他弄坏了，你们给赔吗？”
　　赵教授：“……”
　　简爱国：“……”
　　简爱国一甩手丢过去一支笔，骂道：“抠死你得了，你那家业还差这点？”
　　裴钺侧头躲过，理直气壮：“我的钱是我未来媳妇的，这既然是委托，总得事先说清楚，不然到时候又说我胡搅蛮缠？”
　　简爱国还想再骂，赵教授却打断他们，笑容依旧：“合同我马上让人细化，至于报销，既然恢复了你ES的部分权限，就走ES的报账吧。”
　　裴钺这下满足了，对赵教授伸出手：“合作愉快。一个月一万的工资没问题吧。”
　　赵教授：“……”
　　“没问题，合作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
　　裴钺：时时刻刻想着为媳妇存钱钱。（乖巧.jpg）


第3章 美人
　　天已经黑了，不过几人都没有说走的意思。
　　合同半小时后回传，裴钺确认没问题后就签了，然后迫不及待要求去取身上的限制器。
　　这种限制器是恶生界降临后的技术，非限制状态就是固体，但如果接收到警报信号，就会变为流体，直接作用于神经系统。这种限制器的植入和取出都需要专业人士和设备，如果是想强行取出，它会立刻流体化，并迅速遍布全身，严重的会直接抹杀被监管者。
　　——裴钺之前全身瘫痪那次，就是因为他想趁芯片不注意给暴力挖出来。
　　当然，失败了。
　　躺在手术椅上，裴钺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自己被开膛破肚的腿，当看到那个芯片被取出后，他有一种想开瓶香槟的冲动。
　　可算摆脱这玩意了！
　　“激动什么，躺好，伤口还没处理呢。”
　　医生白了裴钺一眼，一巴掌把想蹦起来的裴钺摁回去了。
　　裴钺也不在意，咧着嘴扭头看了旁边的简爱国和赵教授一眼。简爱国给他回了个白眼，赵教授却莫名后背一凉，总觉得裴钺这时候的眼神，像一头被取下了禁锢项圈的狼。
　　这只是个微创手术，几分钟后医生就宣布裴钺可以滚了。
　　裴钺的腿还有点麻，走路依旧一瘸一拐，不过他一点不介意。拖着腿在原地走了几个来回后，才对赵教授一笑，“赵教授，是要我现在带那个温故走呢，还是等明天？”
　　赵教授被他笑得一个激灵，慢了半拍才说道：“现在就去吧，他就在这里。”
　　裴钺没意见，跟着赵教授走了。
　　他们进了电梯，却见简爱国刷了卡，按开了电梯的隐藏按钮，——那是直达地下楼层的监管区的。监管区里，除了市场楼的恶生货物储存室，还有一个恶生临时看守层。
　　简爱国按的，就是看守恶生的那层。
　　裴钺心里疑惑，不过一想，那里也的确是整个ES楼里最安全的地方。
　　看守层自电梯出来后，还有两道门禁。过了门禁，入眼的就是鳞次栉比的方格房间，每个房间都不相连，房间外面有机器人把守，并且整层楼无死角监控、以及武装小队24小时巡逻。
　　虽然裴钺很熟悉这里，但他对这里始终有排斥感。
　　赵教授走在前头，带着他们一直往楼层深处走去。在最里面的地方有几个大房间，其中一个外面站着一队荷枪实弹的士兵。士兵们的身上没有任何标志，但裴钺还是认出了那是国安分驻首都ES的人，——号称ES最强作战小组。
　　裴钺笑了一声，“这保护得跟看押似的。”
　　赵教授的眼神闪烁了一下，没接话。
　　这时，小队里一个大概是领队的男人走了过来，到了他们跟前顿了顿，然后才滑开了挡着脸的战术屏，露出脸来。
　　裴钺一看，原来是个熟人。
　　“李队，好久不见，升职了啊。”
　　被叫李队的男人却并没有旧识重逢的喜悦，他冷冰冰地看了裴钺一眼，然后对赵教授提出了质疑：“赵教授，如果我没记错，这是个红色级别的危险分子，并不适合接受这个委托。”
　　赵教授还没说话，裴钺就笑了：“李队还是这么‘关心’我啊。不过可惜，半小时前我就不是‘危险分子’了，并且已经签了委托合同。是不是很遗憾？”
　　李队的颌骨紧咬，绷出了肌肉的形状。他没再说话，对赵教授行了个礼，就转身朝房间的门走去，用他的卡和虹膜开门。
　　裴钺他们站在一边，简爱国逮着这个空闲跟裴钺咬耳朵，“仇人？”
　　裴钺似笑非笑，音量一点都不悄悄，“我七岁的时候他把我推进了恶生窟，我十二岁的时候打断了他三根肋骨。我们都差点死在对方手里。”
　　简爱国：“……”
　　他对裴钺小时候在首都ES的经历有些耳闻，不过还真没想到是这么“刺激”。
　　李队的动作又因为裴钺的话僵了僵，但是他没再说或者做什么，而是用力一拧门把手，把门打开了。
　　——裴钺发誓，这位拧门把手的时候，一定把门把手当成他的脑袋了。
　　赵教授一直在旁边眼观鼻鼻观心，这时候才终于抬起头，对裴钺做了个“请”的手势。
　　裴钺笑了笑，径直走了过去。
　　房门比正常尺寸的门还要窄一点，裴钺往门口一站，就挡住了后面人的全部视线。
　　房间里，入目的就是一片雪白，连地板都包裹着柔软防冲击的白色厚棉。房间中间有一套临时搬进去的桌椅，黑色的木头在白色的房间里格外显眼。
　　黑色桌子后面，坐着一个穿了一身白衣的男人，应该就是温故了。
　　裴钺认出他穿的衣裳，是ES军研所里体检时穿的，和医院的病号服一个性质。
　　衣裳有些大，显得温故很单薄，露出的一截脖颈很白很细，给裴钺的第一印象就是文弱书生一类的。
　　这时，温故听到开门的声音，抬起头来，跟门边的裴钺打了个照面。
　　这一眼，裴钺刚竖起的第一印象就被打碎，脑袋空白了一瞬。
　　——这个温故，长得太好看了。
　　他的皮肤很白，如玉的莹白；但他的眼和发又很黑，如浓墨，一丝一缕都能勾画出清晰的痕迹；最要命的是他的唇，他的唇色如花，在霜色玄墨的衬托下，将他整个人的形象从清雅一下拔升到了绝艳。
　　除了让人眼前一亮的色彩，细看他的气质也很勾人。垂眸的时候他是温和古韵；但是当他抬眼，你就会发现他的眉眼生来含情，即使只是看着你，也能让你坠入那双眸子里。
　　如果他再对你笑的话……
　　“你就是我的监管者吗？”
　　温故勾起唇角，笑得眉眼弯弯，连声音都温柔得很。
　　裴钺：“……”
　　真的要命了。
　　裴钺悄悄站直了些，轻咳一声，“对。我叫裴钺。”
　　温故依旧笑着，整个人看着特别无害，打量的视线也被他那双眼浸染成了单纯的好奇。
　　当他的视线扫过裴钺的腰的时候，笑意更深了。
　　温故站了起来，对裴钺伸出手：“你好。”
　　裴钺下意识去看温故的手，手也好看，白皙修长干净。不过在温故柔软的掌心，却有着淡淡的金色纹路，——金纹自手腕漫过掌心，一直攀延到中指。纹路细致缱绻，就像是在温故的掌心盛放的一束花。
　　裴钺有些诧异温故掌心会有纹身，但手上没有迟疑地伸出，握住了温故的手。
　　“你好。”
　　两人都有意去感受了一下这个握手的触感。一个温热，一个微凉；一个粗砺，一个柔软。
　　温故收回手，另一只手又抬起，伸到裴钺跟前。
　　他的掌心里是一个鹅蛋大的人偶手办，两头身，圆乎乎、光溜溜，通体雪白，只在脖子、和四肢各有一个黑色圈痕。
　　有点可爱。
　　是给我的礼物？
　　裴钺心里有些小雀跃，每个被美人青睐过的人应该都能明白他现在的心情。
　　裴钺正打算伸手去接，却听温故又开口说道。
　　“宿鸣，打招呼。”
　　裴钺刚要抬起的手立刻一个急刹，接着他若无其事地把手揣进了裤兜里，有些明白过来地看着温故掌心里的东西。
　　果然，那个白色的手办闻言动了动，然后用它短短的手脚爬起来，转过身面对裴钺他们。
　　它的脑袋也是光溜溜的，不过脸上有两个黑色圈圈，应该是眼睛；在眼睛的下方，有个微小突起，大概是鼻子。至于耳朵嘴巴什么的，一概没有。
　　手办抬起圆滚滚的大脑袋看了裴钺一眼，然后一只小短手举了起来，挥了挥。
　　“咪。”
　　跟只小奶猫似的声音。
　　是只恶生。
　　裴钺的眼睛微微张大，显然这个超出了他的预料。
　　“哟，这是驯化种？”
　　走进来的简爱国一声惊呼，转头看向旁边的赵教授。
　　驯化种是对被驯化的恶生的统称。从人类世界恢复秩序后，驯服恶生的项目就一直在做，但是直到现在，驯化的成功率也低得惊人。即使驯化成功，被训化的也都是无害的小型恶生。
　　比如眼前这只手办。
　　而且，驯化恶的代价高昂，现目前只有各国ES军研所里拥有。什么时候驯化种也能被当宠物一样带出来了？
　　赵教授笑得高深莫测，“这是温故自己驯化的。”
　　裴钺和简爱国都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至此，他们终于对温故的“天才”有了个概念。
　　不过裴钺想的更多，他是在ES里长大的，比简爱国更早、更近地接触恶生和ES。
　　所以他明白，单是温故这驯化恶生的手段，ES就不可能这样放纵他任性到处跑。
　　但ES却这样做了。
　　为什么？
　　明明用了ES最强作战小队的护卫，却又转身把人草率地交给他带走？
　　裴钺心里疑虑繁多，但并没有问出来。因为他知道得不到答案，而且，他对这个温故也来了点兴趣了。
　　这时，温故也收回了手办，笑得乖巧。
　　“请问，我们可以走了吗？我有点饿了。”
　　裴钺看向他，“嗯。要跟赵教授道个别吗？”
　　温故看向赵教授，笑容又加大了几分，他举起手乖乖地挥了挥：“再见。”
　　赵教授的笑容僵了一瞬，然后扯着嘴角做了个笑模样，没吭声。错开一步让开了路。
　　温故抿着嘴，看了眼毫无遮挡的门一眼，笑意愈深。但他没立刻走，而是去看裴钺。
　　裴钺耸耸肩，转身朝外走，温故便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裴钺：媳妇这时候超乖的！（发射心心光波.jpg）
　　温故：嘻嘻。
　　赵教授：……（他乖个锤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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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男神你好呀！
　　电梯上行，光可鉴人的电梯门上，倒映着温故的笑脸。
　　裴钺看了看，没忍住，问：“你很开心？”
　　温故点点头，在电梯门的倒影里对上裴钺的视线，解释道：“这一个月他们都不准我出来，一直把我锁在没有窗户的房间里。”
　　他的语气很轻松，一点没有怨怼，好像被关一个月只是被打了手心一样的小惩罚。
　　裴钺不由多看了温故一眼。这就是ES的“惯例”手段，裴钺也领教过，不过他可没有温故这样的心态，禁闭出来后，裴钺差点患上幽闭恐惧症。——当然，也有当时裴钺年纪还小的缘故。
　　但不论如何，这样的温故还是让裴钺高看了一眼的。
　　于是裴钺笑道：“那我明天带你出去逛逛。”
　　温故很高兴，乖乖地点点头。
　　“好呀。”
　　“叮。”
　　说话间，一楼到了。
　　温故听了这个声，眼睛一下就瞪大了，期待地看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
　　此时天色已经完全黑了，大厅里并没什么人，灯光散落，几分冷清。
　　走出电梯，左转，一排玻璃大门映透着门外的世界。
　　高楼矮屋密密匝匝，灯火如星散布其中，蜿蜒盘亘的街道上奔涌着车水马龙的流光。
　　好不热闹，好不繁华。
　　ES总部依山而建，地势高。站在大门前的阶梯上，就能把整个城市都尽收眼底。
　　温故怔怔地看着这个城市，有些痴了。
　　裴钺就在一边，但是并没有催促温故，也跟着欣赏起了夜景。
　　温故静静地看了几分钟，眼神中的痴恋才慢慢消退。然后他轻轻闭了下眼，再睁眼，视线精准地定格在城市灯火边缘，——那里有一个黑色金字塔一样的建筑物，虽然有灯火，但因为在城市边缘，又融于夜色，并不显眼。
　　“那个就是这座城市的禁区吗？”温故问道。
　　裴钺点点头，“嗯。北区海里还有一个，半沉在海里，都成旅游景点了。想去看吗？”
　　温故却是摇摇头：“不用，我只是对封印它的方式感兴趣。封印它的东西是叫‘黑镜’是吗？是ES研发的？”
　　“是叫这个名字，但最终物质都源于‘黑云’。”
　　裴钺顿了顿，又补充道，“黑云最初是一些仙人家族弄出的，后来ES才参与了研发，不过现在这些禁区都是ES在维护。”
　　温故“哦”了一声，裴钺以为他还要问关于黑云的什么，没想到温故却已经满足。
　　温故收回视线，看裴钺，“我们现在是回去你家吗？”
　　“嗯。晚饭想吃什么？”
　　裴钺拾级而下，一边回头问温故。
　　温故脸上露出欢喜来，期待地回答，“甜牛奶，可以吗？”
　　裴钺：“……可以。”
　　顿了下，裴钺突然问道：“你多大了？二十一？”
　　温故有些不明白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但还是回答道：“我好像三十一岁了，他们告诉我的，我不知道具体日子。”
　　裴钺：“……”
　　竟然比他还大两岁？？
　　裴钺看了眼温故凝脂般的皮肤，“……”
　　温故：“？？？”
　　裴钺收回视线，“没什么，你皮肤挺好。”
　　温故笑了笑：“谢谢，你的皮肤也不错。”
　　裴钺：“……”
　　这对话怎么听起来gay gay的？
　　裴钺打了个哆嗦，没再多扯别的，说道：“走吧，车在停车场里。”
　　“嗯。”温故亦步亦趋地跟了上去。
　　停车场里。
　　车只剩四五辆了，其中一辆车里亮着光，车窗打开，摇滚乐咚咚咚地冲出来；后车窗那里搭着一双白嫩脚丫子，正在随着节拍摇摆。
　　温故听着摇滚乐，看着亮着灯的车，觉得新鲜极了，不由得多看了那车两眼。
　　但他旁边的裴钺一见那脚，立刻就开始了暴龙咆哮。
　　“夏毛球！我说了多少次了，不许躺在车里吃零食！”
　　温故看到那双脚丫子“嗖”一下就收了回去，然后一个金灿灿、毛茸茸的脑袋伸了出来。
　　“我没躺着吃，就是休息一下而已。——咦，这是谁啊？”
　　金灿灿的脑袋看向了自己，温故愣了一下，然后朝那颗脑袋挥了挥手。
　　夏知新趿拉着鞋子下了车，迎了过来。
　　离得近了，夏知新才看清了温故的脸。都说灯下看人美三分，如果灯下看的再是个美人的话，估计就是夏知新这个反应，——瞠目结舌，话都不会说了。
　　温故也低头跟夏知新对视，见夏知新金发碧眼，个子只比他的腰高一点，小小一只，很是可爱。
　　温故心里喜欢，于是就说了出来，“你好可爱啊。”
　　被夸奖的夏知新当即一吸气，差点没厥过去。
　　温故：“？？？”
　　裴钺见状白了夏知新一眼，简单介绍道：“他叫夏知新，也住我那里。”又对夏知新说，“他叫温故。——差不多行了你，口水都快流下来了。”
　　夏知新喘过来一口气，无视了自家老板的嫌弃，双手作捧心状地仰望着温故，“男神你好～我叫夏知新，温故知新的知新，我们是不是好有缘～”
　　裴钺：“……”
　　温故眨眨眼，迷茫。——男神是什么？温故知新又是什么？
　　裴钺伸手按住夏知新的脑袋，转了个方向，“别丢人现眼了，上车，回了。”
　　又回头看温故：“愣着干嘛，走了。”
　　温故“哦”了一声跟上，把视线从车上收回来，问道：“这是你的车吗？好可爱呀。”
　　裴钺闻言一愣，停下脚看了眼自己被誉为“野兽”的座驾，疑惑，“哪儿可爱了？”
　　温故兴奋道：“像兔子一样！”
　　裴钺：“……兔子？”
　　温故后退两步，指着车头的镀铬格栅，“门牙。”然后又指着丹凤眼大灯，“眼睛。”
　　最后温故做了总结：“兔子！”
　　说完温故还期待地看着裴钺，想要得到裴钺的认可。
　　裴钺：“……”
　　温故：“不像吗？”
　　裴钺：“不像。”
　　温故失落地微垂了头，声音都低了几个调：“哦。”
　　裴钺：“……”
　　两秒钟后，裴钺暴躁道：“是有点像。行了，上车，你不是饿吗？”
　　温故耷拉的脑袋一下抬了起来，露出乖巧笑脸：“好呀。”
　　目睹了全过程的夏知新瞪大了眼睛，视线在温故和裴钺直接来回两遍，得出了一个欣慰又悲伤的结论——这个颜狗的世界！
　　三人上了车，途中，裴钺跟温故简单说了他们开了个恶生事务所的事，然后把温故的来历以及日后的安排给夏知新说了下。
　　夏知新听完激动得不行，“那男神今晚可以跟我一个屋睡！”
　　裴钺恨铁不成钢地从后视镜瞪夏知新，“我说了那么多，你就听见这个了？”
　　夏知新理直气壮，“这才是切实需要解决的问题啊。”
　　裴钺翻了个白眼，没理他，又看向温故，严肃道：“虽然我是接了委托，但既然你要在我那里住不短的时间，那就得守我那里的规矩。规矩只有两条：一，你也是要干活的，不能白吃饭；二，我的东西你不能乱动，特别是我的收藏品。”
　　温故疑惑，“收藏品？”
　　夏知新拿起怀里的心心抱枕，解释道：“就是这类的心心，订做的都是收藏品，不过都放在楼上，楼下的虽然是普通品，但也最好别弄坏弄脏，不然老板会抓狂的。”
　　温故看了眼粉嫩的心心抱枕，又看了眼驾驶座的高大背影。
　　他笑了：“好的，我记住了。”
　　说完补了一句：“裴钺的东西都好可爱啊。”
　　等着被吐槽的夏知新：“……”
　　认为自己是硬汉，但刚承认了座驾是兔子的裴钺：“……”
　　此刻，二人的心情都有些复杂。
　　好在很快，车到家了。
　　裴钺的家是个临着入海大运河的别墅，位于一个别墅区的边沿，有一条专门的小道进出，身处闹市却有偏安一隅的宁静。别墅是类似四合院的构造，很大，但并不空旷。
　　从车库进去后，出来后就是中庭小院。
　　院子里有一棵大银杏树，正开着花，风过的时候会飒飒作响；树下挂着个秋千，旁边还有把躺椅；在院子右边有个石屏，隔出了一小块地，里面种着花和蔬菜，边上还插了牌子写着品种；院子另一边有晾衣架，挂着几件衣裳。
　　一个很有生活气息的家。
　　跟军研所里一点都不一样。
　　“今天咱们先吃点简单的，明天再做大餐给温故接风。”
　　裴钺一边往屋里去，一边回头问温故，“对了，你那个手办要吃东西吗？”
　　温故愣了下才反应过来“手办”是什么，然后回答道：“食物不是必需的。”
　　裴钺点点头，那就不用准备了。
　　夏知新疑惑，“什么手办？”
　　温故从兜里把手办拿出来，放在掌心给夏知新看，“它叫宿鸣。”
　　宿鸣这时候又睡了，四仰八叉地躺着，圆鼓鼓的肚皮一起一伏，看着十分可爱。
　　夏知新瞪圆了眼，问道：“这就是你驯化的恶生啊？”
　　温故沉吟，“算是吧。”
　　夏知新：“我能摸摸吗？”
　　温故点头：“可以。”
　　于是夏知新戳了下宿鸣的肚皮。
　　很软，很有弹性，温度有点凉，质感不像是皮肤或者橡胶，倒像是雕刻的骨制品类。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摸到的一瞬间，夏知新打了个寒颤，就像是被什么庞然大物盯着看了一眼一样。
　　夏知新快速缩回手，怂怂地看了温故一眼，“男神，它刚才好像瞪我了？”
　　温故把宿鸣揣回兜里，安慰道：“别怕，它不会袭击人类的。不过也别被它外表迷惑，其实它还蛮凶的。”
　　夏知新缩着脖子点点头，又对温故的手掌好奇起来，“男神，你的手心有纹身呐？好好看，还是浅金色的。不过那纹的是什么，花吗？”
　　“不是。”
　　温故摊开双手看了一眼，似乎看到了沉寂在记忆里的画面。
　　“是我父母留给我的，我也不清楚纹的是什么。”
　　夏知新见他神情不似愉悦，于是果断打了个哈哈，把话题拉回到晚餐上来。
　　“老板，咱们今晚吃什么啊？”
　　裴钺正在揉面，但耳朵也没闲着，知道夏知新刚才无意戳了温故的痛处。
　　裴钺若无其事地回答道：“甜水面。温故你吃辣吗？”
　　温故又挂上了笑容，好奇地凑到厨房跟前看裴钺揉面，一边回答道：“可以试试。”
　　试试？
　　裴钺看了他一眼，又从冰箱里拿出了一盒鸡蛋，打算待会再蒸个蛋羹备着。
　　然后他招呼夏知新，“毛球，你去楼上把我新买的睡衣拿下来，再把明天要采买的东西列个单子出来。”
　　“哦，好的。”
　　夏知新应了一声，然后反应过来，炸毛，“别叫我那个绰号！”
　　裴钺没理他。
　　夏知新小声逼逼了几句，还是乖乖上去拿衣裳了。
　　温故笑看着他们，夏知新走后，厨房只有裴钺做饭的动静。
　　温故也不嫌无聊，就那样看着，眼神似乎落在裴钺身上，又似乎穿过了裴钺落在不知道什么地方。
　　这样的日子，温故原以为自己已经完全遗忘了。但是当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的时候，那些记忆里朦胧的画面一下又像被擦去了灰土，变得无比清晰。
　　到现在，温故的心里才生出了一声叹息。
　　——是真的回来了。
　　——真好。
　　作者有话要说：
　　裴钺：兔子就兔子吧，谁叫这是媳妇起的呢。
　　温故：不像吗？
　　裴钺：像！特别像！明天我就在车顶装俩耳朵！（乖巧.jpg）
　　※
　　开篇铺垫设定和背景，节奏不快，宝贝们耐心点哦，啾咪=3=
　　儿童节快乐！！！我，鬼半岁！要吃糖！要放假！（拍桌痛哭）


第5章 感染者
　　事实证明，温故不能吃辣。
　　虽然昨晚吃面的时候，温故还挺得劲，一个人吃了两碗。但半夜就捂着胃起来了。
　　夏知新没被吵醒，倒是楼上的裴钺下来了，也不知道他是听到了动静，还是自己醒的。
　　裴钺下楼的时候，温故正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捂着胃望着星空。要不是他的眉头蹙着，裴钺还真当他是起来看星星的。
　　“胃疼？”
　　裴钺走过去，看了温故捂着胃的手一眼。
　　温故早察觉到裴钺的靠近，闻言便抬起头来。他脸上的笑容没了，抿着嘴巴可怜兮兮的。
　　“嗯。”
　　声音也很可怜。
　　裴钺：“……”
　　他算是明白赵教授那句“生活低能”是什么意思了。
　　裴钺一瞬觉得自己宛如一个操碎了心的老父亲，左手一个属皮皮虾的夏知新，右手一个新鲜出炉的可怜宝温故。
　　裴钺叹了口气，说道：“进来，我给你热点牛奶，能解辣。”
　　温故捂着肚子乖乖跟了进去。
　　五分钟后，温故坐在沙发上，捧着一杯甜牛奶，小口小口地抿着。
　　裴钺坐在一边，看着温故一蜷一蜷的圆润脚趾，心想这人还真是喜欢甜牛奶。
　　等温故喝了一半，裴钺才又开口，“还疼吗？”
　　温故摇摇头，露出个笑来，“不疼了。”
　　裴钺点点头，又问：“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吗？”
　　温故想了想，“先跟着你们帮忙吧，我对这里也还不熟呢。”
　　裴钺沉默了一秒，问道：“那你熟了后想干什么？”
　　温故脑袋一歪，无辜道：“就到处转转？”
　　裴钺：“……”
　　温故笑了起来，像只恶作剧得逞的狡黠狐狸，“放心吧，我不会自己乱跑的。”
　　裴钺嘴角动了动，莫名觉得自己刚才是不是被可怜宝耍了？
　　“你知道就好。对了，你有手机吗？”
　　温故摇摇头：“没有。”
　　“那明天给你买一个，有什么想要的，好好想想，明天一起买了。”裴钺说完站起来，摆摆手，“喝完就去睡吧。”
　　温故笑了笑：“好。”
　　※
　　第二天一早，院子里就被夏知新叽叽喳喳的声音填满了。
　　“哇，男神你穿这个好好看呀，特别青春，跟大学新生似的。”
　　“男神你的皮肤好白呀～”
　　“男神你要不要试试戴眼镜，一定跟你特别合适！”
　　“男神你的睫毛怎么这么长啊？！”
　　温故站在院子里，表情格外无辜。
　　他身上穿的是裴钺友情提供的衣裳，他们身高差不大，就是温故瘦了些，衣裤上身后松松垮垮，倒添了几分年少的感觉。
　　自他早饭后换了衣裳出来，夏知新已经不停歇地夸了一分多钟了。
　　裴钺收拾好从楼上下来，手里提着一个包，走过来先给了夏知新一个脑蹦子。
　　“你是麻雀成精的吗？”
　　夏知新捂着脑袋“嗷”了一声，回头正要说什么，一看裴钺的打扮，话在嘴里顿时拐了个弯。
　　“心机！竟然跟男神穿情侣装！”
　　裴钺：“……”
　　裴钺看了看自己和温故，哦，黑白配。
　　裴钺笑了，说：“你也可以去换一身，跟你男神凑个亲子装啊。”
　　夏知新：“……”
　　亲子装这个就太过分了。
　　夏知新鼓着脸，站在一边生闷气。
　　裴钺呼噜了一下他的脑袋，对温故说道：“走吧。”
　　于是一家三口出了门。
　　今天主要是给温故采买生活用品和衣裳，顺带裴钺也要见一个客户。
　　采买的单子昨天夏知新列好了，温故自己又没有什么喜好，所以买完也没用多少时间。——就是温故刚下车的时候，像匹脱缰的野马，一不小心就不见了，裴钺回头找他花了点时间。
　　不过这个问题很快解决了，裴钺让夏知新拉着温故走。
　　上午十一点，东西全部买完，温故的新奇感也消耗殆尽，安分了下来。
　　三人进了一家咖啡店，裴钺对夏知新说道：“毛球，你带温故找个位置坐，我跟客户谈完后，中午咱们在花鼓吃。”
　　花鼓是这个城市比较有名的一个餐厅，也是裴钺昨晚答应的大餐。
　　夏知新欢呼一声，连绰号也不计较了，拉着温故在离裴钺不远的地方坐下了。
　　他们的位置跟裴钺就隔了一个卡座，能把那边的情景尽收眼底。
　　温故他们才坐下点完单，就见一个女人走了进来。
　　女人穿一身修身长裙，模样虽然很普通，但气质却十分温婉，温婉到有些懦弱的地步。
　　女人进门后，左右看了一眼，然后坐在了裴钺的对面。
　　女人坐下的时候，温故发现了一些奇怪的地方。
　　——女人穿的长裙是薄薄的雪纺面料，弯腰坐下的时候，腰腹到大腿的位置都会贴到身上。这时候就能看到，从她臀侧到大腿的位置，有巴掌大一片奇怪的凸起。
　　看上去就像是在她的裙下，还穿戴了什么东西一样。
　　温故心里有些猜测。
　　而当温故看清女人的手之后，他便确认了自己的想法。
　　——女人撩发的时候，温故看到她的指间有蹼，只有两三毫米长，贴在指间的根部，不细看的话很难发现。
　　“她是个感染者。”
　　温故笃定。
　　感染者都会有外表异化，根据程度分为三大类。
　　一是普通感染者，这类感染者的异化，一般都是犬齿过长、眼瞳发绿、头上生角这三类其一；
　　二是少数的体态异化感染者，这类感染者除了上述其一的特征外，还会有其他体征异化，比如眼前女人指间的蹼；
　　三是成为“除恶师”的感染者，这类感染者的异化程度最高，但他们可以自控异化程度，甚至是使用它，从而得到一种“超能力”。
　　夏知新点点头，说道：“嗯，我们是恶生事务所嘛，客户一般都是感染者。”
　　温故应了声，继续盯着裴钺那边，有些好奇。
　　裴钺并没废话，女人坐下后，他就直接拉开背包，从里面拿出了一个文件袋，递给女人。
　　“这是目前我拿到的信息，你看看吧。”
　　女人紧抿了唇，盯着那个文件袋却没打开，她看着裴钺问道：“能直接告诉我他到底有没有出轨吗？”
　　裴钺平静道：“没有，至少我没拍到。但是你说他晚上不回家的时候，他都是在同一个人的家里过的夜。嗯，一个男人。”
　　女人的脸一下就白了，整个人都僵在了那里。
　　过了几秒，女人才深吸了一口气，拿起文件袋缓缓打开。
　　在女人沉默看调查资料的时候，温故有些疑惑地问夏知新。
　　“你们事务所还接调查出轨的单子？”
　　夏知新一愣，看了那边的座位一眼，又看看温故，惊讶地瞪大了眼睛：“男神，你听得到他们说话？”
　　温故点头，“我五感比较敏锐。”
　　夏知新惊奇，“哇～男神你好厉害。”
　　温故笑了笑，“所以为什么会接这种单子？”
　　夏知新：“…………”
　　“咳，是这样的，现在恶生行业竞争太大了，我们事务所因为是刚建的，就很难接到单子，所以有时候也会接这种普通的委托。嗯，只是偶尔。”
　　温故不疑有他，点点头不再多问，然后继续盯着裴钺他们那边。
　　女人看得很仔细，反复看了两遍后，她才又将文件袋重新整理好，死死攥在手里。
　　当温故以为她会爆发或者崩溃的时候，女人却用很虚弱的声音，对裴钺说道：“我希望你能继续调查，拿到足够……足够离婚的证据。”
　　女人说罢，便立刻打开手机给裴钺转了款。
　　裴钺的手机叮咚一声，他看了一眼，似乎对数额有些意外，但语气依旧是最初的平静：“好。”
　　女人听了裴钺的回答后，慢慢站了起来，她看似失魂落魄，但依旧保持着最初的温婉和礼貌，跟裴钺告别后才转身离开。
　　是个坚强的女人。温故想。
　　女人走后，裴钺结了两桌的帐，招呼温故他们一起离开。
　　夏知新像是期待这一刻很久了，一走出咖啡店，他就兴致高昂地说道：“老板，在这普天同庆的时刻，我们难道不该休一个假吗？”
　　裴钺：“……我还举国欢腾呢，瞎咋呼。再说了，你哪天没在‘休假’？”
　　夏知新哎呀了一声，鼓着腮帮子说道：“这怎么一样？而且我说休假也不是为了我呀。你看，你摆脱了被监管的限制，男神又刚加入我们事务所，以及手里的委托终于全部完成。三喜临门，难道不该庆祝吗？该啊！”
　　裴钺弹了夏知新的脑瓜子一下，说道：“很遗憾，第三喜还不能成，这个单子还没完。”
　　夏知新一愣，“还没完？还要干嘛？”
　　“她想离婚，还得收集一些干货。”裴钺说着，话锋一转，“不过你说的也没错，虽然不能走远，但也可以空两天带你们在附近玩玩。”
　　夏知新原本都快耷拉的脑袋一下又扬起来了，他欢呼一声，转头跟温故撒欢。
　　“男神我跟你说，咱们这市是旅游城市，景点可多了。还有个我一直想去的恶生游乐场，里面有很多感染者工作员，野外模拟模式，可刺激了！”
　　温故拿起手里的一沓传单，指着最上面的一张，好奇问道：“就像这个恶生马戏团一样？”
　　夏知新：“……男神你从哪儿拿到这么多传单的？”
　　温故：“刚才有好几个人塞给我的。”
　　夏知新：“……”
　　温故却已经被传单上的内容吸引，传单上有很多图片，虽然说的是恶生，其实都是异化程度比较高的动物，还有一些感染者。
　　而吸引温故的，就是那些异化的动物。
　　怎么说呢，按照温故的了解，它们不该是能异化成这样的。
　　温故把视线从传单上移开，抬头，一双剪水墨瞳黑黝黝地注视着裴钺，眼神里满是期待。
　　活像是一只等待主人陪玩的小狗。
　　裴钺：“……”
　　要命了。
　　温故把传单举在跟前，白皙修长的手指戳在传单上头，兴高采烈。
　　“裴钺，我想去看马戏团。”
　　裴钺的毅力只让他深沉了一秒：“……好。”
　　夏知新：“？？？”
　　那我的游乐场呢？？？
　　作者有话要说：
　　沉迷补歌手和天籁之战，无心小剧场。（乖巧坐.jpg）


第6章 马戏团
　　游乐场和男神，夏知新最终选择了向颜值屈服。
　　——游乐场嘛，又不会长腿跑了。
　　于是中午吃饭的时候，三人就规划起了“马戏团之旅”。
　　原本裴钺跟夏知新对这个都兴致缺缺，因为他们本就是ES的人，对恶生接触得再多不过，这种用恶生名义挂羊头卖狗肉的劣质表演，他们实在是提不起兴趣。
　　但是当裴钺看完传单上的所有内容后，他发现这个马戏团似乎还真不一样。
　　——传单上写了一句“十年乡约的回归之旅”。这句话勾起了裴钺的一些回忆。
　　裴钺记起，他在十年前确实是见过这个马戏团的。
　　“原来是他们。”
　　裴钺有些诧异，把传单又细看了一遍。
　　夏知新闻言微怔，问道：“老板，你知道这个马戏团啊？”
　　裴钺点点头，“十年前见过。还把他们的团长监管了一段时间。”
　　夏知新一下就来了兴趣，“是怎么回事啊？”
　　这也不是什么秘密，裴钺回忆了一下，便说道：“十年前那时候，恶生监管条例还没有现在这么完善，加上当时恶生也很多，所以这类的马戏团、展示厅什么的，用的都是真的恶生。
　　不过因为恶生的危险性，所以大多恶生相关的店，用的恶生都没什么杀伤力，或者干脆用恶生植物、感染动物。
　　可是这家马戏团，却是抓了几只高等级的恶生畜，还有一只恶生鬼。”
　　恶生依形态被分为三类：恶生畜、恶生鬼、恶生人。
　　顾名思义，不做赘述。
　　而每一类恶生又被划分了等级，高等级的恶生需要专业的“除恶师”才能捕获。其中，恶生鬼是灵态的，精于操控和精神攻击，数量很少，也很难抓，到现在更是几乎绝迹了。
　　能抓到高级恶生畜和恶生鬼，可见这个马戏团里的实力还是不弱的。
　　当然，这并不能掩饰他们这种行为的作死本质。
　　“厉害了。”夏知新从自己的盘子里拿出只皮皮虾，放在桌上，“我赌一只皮皮虾，他们把自己作死了。”
　　裴钺白了他一眼，自己拿了只蟹钳剥着，一边说道：“当时我的小队接到报案过去的时候，那里已经一团糟了。关恶生的笼子几乎都被毁坏，马戏团里的人也死了很多，不过好在不是表演时间，没有无辜的人受到波及。
　　后来调查过程我没参与，但是据说那个马戏团是违规经营，最后把团长关了。
　　我以为他们倒闭了，没想到竟然没有。”
　　不止没有，人家还“巡回”了。
　　夏知新把皮皮虾拿回来，看热闹不嫌事大地揣测：“老板，我看他们这些感染动物的异化程度都挺高，你说，这马戏团里会不会还有恶生在？”
　　裴钺也在想这个呢，毕竟这马戏团打的是“十年回归”的旗号，那就说明这个马戏团里有十年前的老人。
　　那说不定，这马戏团的“老风格”也保留了下来。
　　“去看看就知道了。”
　　裴钺拉过传单看了下表演的场次和时间，最近的一场是明天晚上。
　　“那就明天晚上吧。一会咱们就直接回去，给温故把客房收拾出来，明天一天就单纯出来玩玩。”
　　夏知新立刻举手：“那能去那个模拟野外生存的恶生游乐园吗？”
　　裴钺也知道夏知新说的是哪个，倒没拒绝，只是说道：“你能订到票就去。”
　　夏知新欢呼一声，皮皮虾也不要了，拿起手机就开始订票。
　　然后五分钟后，夏知新放下手机，默默拿起皮皮虾，闷不吭声地开吃。
　　温故见状，问道：“订到了吗？”
　　夏知新瘪着嘴：“排号都到这个月末了。”
　　温故想了想，又拿了只皮皮虾放在夏知新盘子里，权作安慰。
　　夏知新：“……”
　　饭后，三人打道回府。
　　裴钺给温故安排的客房，就是院子里的一个独栋小屋，甚至在顶上还有个晒台。
　　这个小屋自裴钺住进来后就一直锁着，据裴钺说他自己都没打开过，连钥匙都是新的。
　　房门打开的时候，封闭已久的空气像是已经变成了固体，夹杂灰尘，让裴钺跟温故都咳嗽了几声。
　　裴钺进去打开了窗户通风，温故也看清了房间的构造。
　　就是个一眼能看完的小屋，一间起居室，一个盥洗室。起居室里只有一张盖着防尘罩的大床。
　　一个人住的话，是绰绰有余的。
　　“好了，来分下工吧。”
　　裴钺走出来，对温故和夏知新说道。
　　“毛球，你去把买来的床单那些过下水，温故你就跟我打扫这里，没问题吧？”
　　夏知新跟温故都点点头，——夏知新已经放弃纠正他的绰号了。
　　不过裴钺没忘记赵教授特意提到的温故“生活低能”的事，所以在动手打扫前，裴钺问温故：“你会打扫吗？”
　　温故：“打扫卫生我还是懂的，不过这些东西不太会用。”
　　温故说的是裴钺拿来的吸尘器和好神拖，以及一边的扫地机器人。
　　裴钺的眼神微动，他笑道：“说起来，你对手机似乎也不太懂。”
　　中午之前给温故买了手机，温故一直在看说明书，之后也只学会了基本功能，对app那些是碰也没碰。
　　其实不只是手机，今天裴钺带温故逛了一圈，尽管温故表现得很克制，但他对外界的新奇表情是掩饰不住的。
　　就好像所有的一切都是他第一次见到一样。
　　这个程度，已经不是“生活低能”可以解释的了。
　　温故并不打算隐瞒什么，他点头道：“嗯，我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这些东西了。”
　　要在现代社会“很久”没用乃至对电器都陌生的程度，那还是有点难的。
　　裴钺眯起了眼睛，问：“你是外面来的，还是在ES里出生的？”
　　虽然ES从未对外公布过，但在大灾难初期，ES里有个感染者集中营。在划分出感染者的类别、危险程度后，感染者被分配到不同地方，后来就回归了正常的生活。
　　但有一部分的感染者，却一直留在ES。他们有的是无父无母的孤儿，有的是极度危险的极端分子，有的是无法自控力量的感染者。
　　裴钺认为，温故很可能就是留在ES里的那批人。
　　不过温故否定了他的想法。
　　温故：“我是从‘外面’来的，不过其他的我不能说，因为我跟ES的人有约定。我不熟悉这些，是因为我之前生活的地方……嗯，很封闭，跟这里不一样。”
　　裴钺的脑海里立刻划过几个字：无人区。
　　大灾难死了很多人，重建的时候又将人群归拢集中，导致了现在城市之外很多村庄、小镇、甚至小城都废弃了，形成了无人区。
　　如果是那种地方，倒也能解释得通。而且，如果温故是无人区出生，还平安长这么大了，那么温故会的应该不止是驯化恶生。
　　有点意思。
　　裴钺笑了笑，心里的想法一点都没泄露出来。他指了下脚边的清洁工具，给温故解说了起来。
　　“吸尘器简单，一会先吸一遍灰，再拖一次地。这个机器人是以后用的。你看，这个样子……”
　　温故虽然对这些东西很陌生，但是他的动手能力还是不错的。
　　两人花了三个多小时，把房间打扫干净了。
　　夏知新还买了两盆杜鹃花回来，给温故摆在屋里。
　　“今天天气好，天黑前床单能晒干。先做饭吧，晚上……”
　　裴钺正想问温故吃什么，不过记起昨晚的经历，他就放弃这个打算了。
　　裴钺想了想，说道：“今晚就吃粥吧，做点软千层，拌个鸡丝，再炒个瓜尖、烤两个茄子。毛球，去摘两个茄子回来。”
　　夏知新刚放好杜鹃花，闻言应了一声，就钻进对面的菜园子里去了。
　　温故看了看，然后跟着裴钺进了屋。
　　他看着裴钺拿出许多食材，然后熟练地处理起来。
　　和昨晚的面条比起来，今天裴钺处理食材的手法，在温故眼里就“高大上”许多了。
　　“裴钺，你很厉害。”
　　温故看了一会，突然说道。
　　裴钺听他这孩子气的夸奖，故意问道：“做饭厉害？还是会用电器厉害？”
　　温故知道裴钺是在调侃他之前的“无知”，但无所谓。
　　温故想了想，说道：“我记得我小时候的事，我爸妈每次进厨房，都会弄得一团糟，像这种的丝，他们是绝对切不出来的。有一次我妈妈还差点把厨房烧了。
　　所以，你很厉害。”
　　裴钺有些意外温故说起自己的事，但这感觉不坏。
　　裴钺笑了起来：“那么，你有遗传到他们这点吗？”
　　温故歪歪头，然后走进厨房说道：“试试就知道了。”
　　裴钺没阻止，因为就之前打扫房间的时候，温故的动手能力是合格的，所以他还是比较放心。
　　然而，事实证明裴钺放心得太早了。
　　温故洗菜那些都还好，但是当他帮裴钺剖茄子的时候。一刀下去，茄子成了两半不说，菜板也差点被他剁成两半，而没菜板那么命硬的菜刀，直接从刀柄处断成了两半。
　　刀刃从裴钺肩旁飞过去，落在地板上发出了“锵”的脆响。
　　温故：“……”
　　裴钺：“……”
　　十秒后，温故被裴钺提着安在餐桌边，然后裴钺拿了盒今天才买的甜牛奶放温故跟前，转身回厨房了。
　　温故看了眼被关上的厨房门，再看看自己跟前被放着的一盒甜牛奶。
　　——被嫌弃了。
　　温故摸摸鼻尖，然后拿起牛奶，插了吸管喝了一口。
　　嗯，好喝。
　　作者有话要说：
　　嗯，那什么，补完了歌手和天籁之战。
　　嗯，那个，昨天的那章，今天会补上。（心虚跪坐.jpg）


第7章 挂件
　　马戏团在郊外的一个无人区，是一个废弃小镇。从裴钺的别墅出发的话，需要开一个多小时的车才能到。
　　裴钺也很久没有离开过本市，本着放假的心态，一家三口下午早早吃了晚饭，就慢悠悠地出发了。
　　路上，温故和夏知新都窝在后座，夏知新抱着一堆零食吃，温故则兴致颇高地玩着贪吃蛇，——夏知新教他的游戏之一。
　　裴钺在前头开着音响哼着歌，当车开出本市范围的时候，裴钺吹了声口哨。
　　畅快！
　　而同样感到兴奋的，还有车上的另一位乘客。
　　——温故的那个手办小人。
　　前两天一直没什么存在感的小人，这时候主动从温故的兜里钻了出来。
　　它爬上温故的肚子，四肢着地，像只小狗一样跑过温故的身体，然后在温故的侧腰一跳，“啪”的一声，像一块史莱姆一样把自己贴在了车窗上。
　　夏知新被这声音吓了一跳，从零食里抬起头来，就看到了那个贴在窗户上不容忽视的东西。
　　只见那白色小人原本圆滚滚的身体，此时已经被它自己拍成了一张饼。
　　夏知新：“……”
　　也听到动静，从后视镜里看到了窗上的史莱姆的裴钺：“……”
　　夏知新看了眼温故。
　　温故依旧低着头，眼神专注，两根拇指飞快在屏幕上动着，俨然一个新出炉的大龄网瘾少年。
　　夏知新：“……”
　　夏知新：“咳。男神，你养的那个恶生，它贴窗户上了。”
　　温故头也没抬：“哦。”
　　夏知新：“……”
　　裴钺放慢了车速，看了眼窗户上的人偶，眼见它越发扁平，甚至有从窗缝里挤出去的意思后，裴钺叫了温故一声。
　　“温故，你的恶生想跑。”
　　温故依旧没抬头，但这次却是叫了一声：“宿鸣。”
　　贴车窗上的手办小人闻声，化水一般的身体停止了延伸，然后快速回拢，又变成了一个三维立体的小人。
　　宿鸣的身体依旧贴在窗户上，脑袋却一百八十度转了过来，看着温故：“咪。”
　　这听在裴钺跟夏知新耳朵里，就是奶猫一样的一个音节，但是在温故耳里，仿佛变成了一句完整的话。
　　——温故听完这一声“咪”，手里的动作一顿，手机里立刻传出了GAMEOVER的声音。
　　温故却没在意，他抬起头，眼神里甚至带上了笑意。
　　温故顺着宿鸣贴着的窗户朝外看去，问道：“那就是马戏团的小镇？”
　　他们现在的车道是一个山道，地势较高，旁边的矮处就是一个坝区。
　　在前方的坝区里，有一片废弃的建筑群，灰绿相间中，有一片崭新的彩色茕茕孑立，应该就是他们此行的目的地。
　　裴钺看了眼，点头：“嗯。怎么了？”
　　温故回头看裴钺，笑了笑：“宿鸣喜欢那里。”
　　裴钺挑眉，看了温故和宿鸣一眼。温故的笑脸上根本看不出什么，宿鸣就更看不出来了。
　　但是裴钺直觉温故这句话，似乎并不这么简单。
　　裴钺收回视线，说道：“喜欢的话，一会就尽情玩。不过它这个样子，你要给它一直捏手里吗？”
　　温故：“这个倒简单。”
　　温故对宿鸣伸出手，宿鸣就从窗户上跳到了温故的手里。温故收回手，把手机和宿鸣放到了一起。
　　“咪？”
　　宿鸣抬头看着温故，不确定的叫了一声。
　　温故但笑不语。
　　两秒后，宿鸣明白了温故的意思。
　　宿鸣看着跟前的手机，然后身体往前一扑，和手机一起躺平。它圆乎乎的脑袋跟手机靠在了一起，接着，它的脑袋上冒出了一根白色呆毛。
　　那呆毛探路似的左右晃了晃，摸到手机绳孔的时候，定位完毕，“咻”一下穿过手机绳孔，再绕一圈，回到脑袋上，无痕收尾。
　　一个白色人偶挂件就新鲜出炉了。
　　裴钺：“……”
　　夏知新：“……”
　　所以，是可以这样操作的吗？
　　温故拿起手机，继续玩起了贪吃蛇。而宿鸣也像是一个真的挂件一样，一动不动，任由身体随手机左右摇摆。
　　——不过仔细观察的夏知新还是发现了，宿鸣的脑袋时不时会360度随意转动。不过这个现象放在一个挂件身上，看到的人也只会认为是挂件原本的设计吧。
　　夏知新心服口服，无话可说。
　　又大概十来分钟，他们终于抵达了目的地小镇。
　　这时候距离演出开始还有四十来分钟，但是和他们一起进来的车辆已经不少了。
　　这个小镇是个典型的无人区，因为在大灾难中损毁严重，重建整顿时期就直接被放弃了。
　　小镇很是荒芜，进入小镇的道路被清理过，一路畅通直达小镇的市场口。
　　市场周围的房屋几乎全部坍塌，幸存还伫立在那里的几栋，也被各种植被覆盖了。唯独市场里面被清理得干干净净，正中央的位置，已经搭建起了一个巨大的圆锥形彩色帐篷，在这一片废墟里，格外引人注目。
　　而在帐篷的周围，散落着不少的餐车，卖什么的都有。许多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手里拿着小吃聊着天，食物的香味和嘈杂的人声把这个荒凉的小镇填充得有了几分生气。
　　“好热闹啊。”
　　夏知新有些意外，他原本以为没多少人来的。
　　裴钺的迈巴赫缓缓驶入市场，跟随里面的指示牌开到停车的地方。
　　“停车场”很大，里面已经停了几十辆车了，而且一大半还都是百万往上的豪车。
　　“哇——哦。”夏知新目瞪口呆，不过看了一圈之后又很欣慰，“不过，貌似没有比咱家‘小黑兔’牛的啊。”
　　裴钺：“……”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小黑兔是什么。
　　不过这么多的豪车，还是让裴钺有些意外。
　　毕竟，现在恶生实在不算稀罕，特别对喜好猎奇的富豪来说，谁家没养几只感染的异化动物？裴钺还知道甚至有人专门建了个动物园养这些动物。
　　不过，也不排除这个马戏团其实有粉丝群的存在。
　　“走了。”
　　裴钺不再多想，把车熄火，开门下车。
　　而就在这时，一辆法拉利和一辆兰博基尼从裴钺身边呼啸而过，紧随其后还有两辆保时捷。
　　这几辆车的速度都不慢，嚣张得很。
　　不过当那辆领头的法拉利刚开过裴钺不到五米的时候，忽然一个急刹甩尾，横在了路上。它后头的几辆车似乎习惯了这种急停，漂亮地几个急转，都稳稳停下了。
　　法拉利的车门已经打开，从上面走下来一个高挑的男人。
　　或许该叫他男孩。
　　男孩看上去不到二十，很瘦，长相阴柔。他的打扮很潮，还化了妆，但是并不怪异，反而有一种明星一样的夺目感。
　　“裴哥！”
　　男孩扬起大大的笑脸，走到了裴钺的跟前，笑容倒是乖巧得很。
　　裴钺有些意外，然后就是头疼：“你怎么在这？”
　　男孩笑嘻嘻的，说道：“听朋友说这个马戏团很有意思，就过来看看。没想到你也来了，不过既然你都来了，那就说明这个马戏团一定很有意思吧。”
　　裴钺：“我只是陪朋友过来看看。”
　　话音刚落，温故跟夏知新也下了车。
　　温故已经把手机揣在了兜里，宿鸣就挂在兜外边。
　　温故一下车就看向了那个男孩，男孩也一眼就看到了他。
　　然后男孩傻眼了。
　　过了两秒，男孩才悄咪咪地问裴钺：“裴哥，那个，你男朋友啊？”
　　裴钺：“……”
　　裴钺：“我看起来像有‘男’朋友的吗？”
　　男孩瞪眼：“那不一样啊，这个人这么好看！”
　　裴钺：“……”
　　他不是太懂里头的逻辑。
　　裴钺觉得自己的脑壳要开始疼了，于是摆摆手打发人：“你玩你的去，不过记得别乱来啊。”
　　男孩撇了下嘴，哼唧道：“我什么时候乱来过？我开车到现在也没违反过交通规则啊。”
　　裴钺懒得理他，摆手示意他可以走人了。
　　男孩耸耸肩，对夏知新挥挥手打了招呼，就和他的朋友离开了。
　　男孩走后，温故问道：“那是谁？”
　　裴钺没回话，夏知新抢答道：“他叫温云华，是温家旁系的人。温家你知道吧？就是仙人家族中很有名的那个。”
　　温故半垂了眼睑，嘴角微微勾起：“嗯，知道。”
　　夏知新继续道：“不过他其实跟仙人那些都没什么关系了，就是一个普通人。跟裴哥挺亲近的。”
　　裴钺白了一眼，“他那是自来熟、人来疯。”
　　说罢，裴钺结束这个话题，说道：“行了，我们也走吧，先去转转这里。”
　　夏知新立刻举手：“老板，我想吃那边的那个烤脑花！”
　　裴钺：“一路上你都没吃够？”
　　夏知新：“这哪儿一样啊，男神你吃吗？挺好吃的那个。”
　　温故抬眼，微微一笑：“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剁椒烤脑花，想吃！可是要减肥，嘤。QAQ


第8章 任务目标
　　当夏知新把外面的小吃餐车都光顾了一遍后，也刚好到了马戏团开场的时间。
　　马戏团的帐篷里传出一阵呜啦啦的喇叭声，接着一个男人的声音，用夸张的语气说道：“各位贵宾，表演即将开始，请按秩序入场。”
　　闻言，外面散落的人群开始聚集起来，都朝着往帐篷里走去。
　　裴钺三人也进了帐篷。
　　帐篷里很大，中间有一个巨大的表演用的圆台，周围都是弧形的条凳座位，粗略算算，大概能容纳两百多人。
　　进来的观众们都挨个入座，当不再有人进入之后，帐篷的门帘就被放了下来，然后几个小丑打扮的人从幕后走了出来，——看身形大概是孩子。
　　这些小丑们都拿着一个小盆，挨个座位的开始收起了票钱。
　　裴钺给钱的时候打量了一下他们，然后他发现这些小丑都是感染者。异化程度虽然并不明显，但也属于体态异化。
　　——如今感染者占了全世界三分之一的人口，而体态异化的感染者，只有这三分之一里的千分之一。
　　虽然也不算凤毛麟角，但一下出现这么多体态异化的感染者，也足以说明一件事了。
　　——这个马戏团是在有意收集异化度高的感染者和感染动物。
　　这样的行为无可厚非，但裴钺还是有些隐隐的不悦。
　　几分钟过后，小丑们收完了钱，又退回到了幕后。当他们离开之后，一个穿着花哨礼服的男人走了上来，自我介绍了一番，——他是马戏团的团长，然后他就宣布表演开始。
　　表演并没有什么新意，但是出来的感染动物们却一个比一个抓人眼球。
　　比如那只跳火圈的狗，它长着马的蹄子，牛的角，叫出的声音却是大鲵一样的哭声，十分渗人；还有那只在水箱里顶着皮球的科莫多龙，它的皮肤变成了粉嫩的肉色，拖着一条鱼尾巴，尾巴上没有鳞片，整个看上去像是剃光了毛发、邹巴巴的沙皮狗。
　　诸如此类的感染动物层出不穷，让人有些不适的同时又充满了好奇。观众席里时不时传出惊呼声。
　　但惊呼的人里并不包含温故三人。
　　他们对这些表演不为所动，反而有些疑惑。
　　夏知新悄声问裴钺：“老板，你见过这样的感染动物吗？”
　　被大灾难的黑洞波及过的人或者动物，会被感染。但是这种感染，是基于被感染者本身条件的异化。某种程度上来说，这种异化是对被感染者的一次身体强度的提升。
　　但这些马戏团里的感染动物，异化的方向整个都是乱的，特别是那只科莫多龙，异化的鱼尾没有鱼鳍，没有鳞片，皮肤也变得很脆弱。它的异化对它来说不是提升，而是削弱。
　　裴钺没说话，除了这些感染动物，他的视线也在那些表演者身上停留。
　　——如之前裴钺所想，这个马戏团里的人果然都是感染者，而且都是体态异化的感染者。
　　“老板？”
　　夏知新没有得到回答，又叫了裴钺一声。
　　“我没有见过。”
　　裴钺的眉头微微皱起，继续说道，“但是我听说过，长期的人为干预，是可以控制动物的异化方向的。”
　　“嗯，你的想法是对的，这些都是二次异化，甚至三次乃至更多次异化的感染动物。”
　　一旁的温故突然出声，肯定了裴钺的想法。
　　裴钺和夏知新都看过来。
　　裴钺问：“你看得出来？”
　　温故点点头，“之前在传单上看到的时候，我只是有些怀疑。不过现在可以肯定，这些感染动物的确是被人为干预异化的。”
　　裴钺的眉头锁死，突然问道：“那这些感染者呢？”
　　温故一愣，他转头看到台上正在表演的演员们一眼，然后笑了起来：“这些感染者，都是初次异化的。”
　　一边听了一耳朵的夏知新松口气，但随即又叹了一口气。
　　——对感染动物的实验，在恶生管理法里还是空白地带，且因为没有人员伤亡，就算他们揭发了这个马戏团，马戏团也不一定会受到惩罚。
　　“算了，不看了，走吧。”
　　裴钺不喜欢这个表演，于是准备走人。
　　不过他刚抬起屁股、转过身，就见帐篷门口刚好进来了两个人。
　　那是两个男人，长相普通，身材普通，打扮普通，是丢进人群里就找不到的那种。
　　但是裴钺却对他们的模样印象深刻，——无他，这两个男人中的其中一个，就是他那个未完的委托目标，而另一个男人，则是目标男夜宿的对象，暂且叫他小三男吧。
　　于是裴钺刚抬起的屁股，又落回了板凳上。
　　“不走啦？”
　　夏知新刚收拾好零食，见裴钺又坐下来，有些奇怪地问道。
　　“嗯。情况有变。”
　　裴钺含糊应了一声，眼睛却始终盯在目标男的方向。
　　温故发觉了他的异常，视线便跟着去看。
　　那两个男人进了帐篷之后，并没有找位子坐下，而是沿着帐篷的边沿，朝着后台的位置靠近。
　　最终，两个男人停在了一个隐蔽的角落，似乎在等待什么。
　　没过一会儿，另一个男人朝着那两个男人走了过去。
　　虽然这个男人穿着普通的衣裳，脸上没有任何的油彩。但温故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这个走过来的男人就是之前登台的马戏团团长。
　　温故看了裴钺一眼，便知道裴钺也认出来了。
　　那三个男人在低声的交谈着，小三男似乎是中介一样的存在，他跟团长说话的时候，目标男一直站在旁边没有吭声。
　　好一会儿过后，团长打量了目标男几眼，和目标男说了几句话，得到答复后，三个男人又贴着帐篷边，低调地往帐篷外走去。
　　裴钺立刻就想跟过去，但现在表演才进行到一半，他们离开会显得非常突兀，也会很容易引起那三个人的注意。
　　于是裴钺想了想，然后决定让夏知新留下，他拉起温故离开了。
　　温故一脸茫然，刚站起来就被裴钺揽住了肩膀，裴钺还姿态亲密地偏头在温故耳边低语。在旁人看来，裴钺刚才就像是在亲吻温故一样。
　　而裴钺实际说的是：“跟哥出去打个掩护，回头请你吃好吃的。”
　　温故没吭声，只是心里默默想着：裴钺的年纪果然比他要大啊。
　　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出帐篷，都没注意到在另一个角落，一个人正拿着手机拍他们。——正是温云华。
　　温云华眼里的八卦之魂在熊熊燃烧：他就知道！果然是男朋友吧！
　　……
　　温故跟裴钺走出了帐篷，才低声问道：“怎么了？”
　　裴钺也低声回答道：“是我的委托任务目标，也许能拍到什么，到时候你配合我，别引起那几个人的怀疑啊。”
　　温故乖乖点点头，又问：“人呢？”
　　裴钺的脑袋左右看了看，然后锁定了一个方向，说道：“停车场。”
　　于是两人又朝着停车场走去。
　　停车场里，一众豪车鳞次栉比，被帐篷上的彩灯照得光怪陆离。
　　其中一辆车边，三个人影站在那里，有香烟的红色光点明明灭灭。
　　“就是那三个人？”
　　温故和裴钺躲在不远的一辆车后，探头看了下。
　　裴钺伸手按下温故的脑袋，说道：“嗯，别乱看。”
　　温故偏头看裴钺，问：“是哪个啊？”
　　裴钺小心看了眼，说道：“右边低着头那个。”
　　温故回忆了一下，说道：“那个人好像有些忐忑。”
　　裴钺闻言看向温故，惊异：“你看得清？”
　　温故点头，笑了笑：“我五感比较敏感吧。”
　　裴钺问：“那听得到他们说什么吗？”
　　温故侧头听了听，然后就把听到的话说了出来：“左边那个人说，‘这是他第一次给我以外的人弄，你要温柔点，不然他会疯的。’中间的那个人笑了一声，说‘如果他害怕的话，我只看看就好，不过我的技术你们完全可以放心的。’”
　　裴钺：“……”
　　卧槽！
　　裴钺看着一脸无辜地复述那些话的温故，顿时心里升起一种罪恶感。
　　“够了够了，不听了。”
　　裴钺伸手去捂温故的耳朵，然后顺手揉了一下温故的头发。
　　温故的脑袋被揉得偏了偏，等裴钺收手后，他才抬头，有些疑惑地看着裴钺，仿佛在问“你揉我脑袋干嘛”。
　　裴钺被他看得乐了，正要说什么，却听到有脚步声靠近。
　　裴钺当即反应迅速，一把将温故按在了车盖上，一只手从温故的衣裳下摆伸进去，一只手揽着温故的脑袋，然后覆身上去，将唇压在温故的脖子上。
　　脖子上的柔软触感让温故打了个哆嗦，他有些不自在地挣了挣。
　　“乖，马上就好。”
　　裴钺轻声说着，伸进温故衣裳里的手安抚地拍了拍温故的背。
　　这时，一个人影也出现在了车边。
　　裴钺立刻抬头，狼一样的凶狠视线跟来人撞了个正着。来的正是那个团长。
　　“看屁啊！滚！”
　　裴钺一把抱住温故，把温故的脑袋按在自己胸口，一副“再看老子削你”的恶霸模样。
　　团长似乎有些意外，但他也没有被激怒，而是仿佛被吓到一样，赔笑了两声就快速离开了。
　　很快，外面就响起了两声引擎发动的声音，接着两辆车呼啸而去。
　　裴钺这才松开温故，给温故理了理衣裳。
　　温故并没什么不自在，反而问裴钺：“不追上去吗？”
　　“当然要。走吧。”
　　裴钺说着，就朝自己的小黑兔走去，一边给夏知新打电话，让他坐温云华的车回去。
　　夏知新接到电话了解情况后，就联系了温云华，却收获了对方一个“嘿嘿嘿”的笑容。
　　夏知新：“……”
　　温云华还跟夏知新套消息：“毛球啊，咱嫂子叫什么名字啊？”
　　夏知新：“……？？？”
　　嫂子？？谁？？他错过了什么吗？？？
　　作者有话要说：
　　裴钺：（揽镜自照）我有长很老吗？？？
　　温故：夸你成熟呢。
　　裴钺：哦。（狂摇尾巴.jpg）


第9章 第四个
　　那三个男人的车速不快，裴钺的车没一会就追上了他们，并且还超了车。
　　温故看着被甩在后头没了影的两辆车，疑惑地问裴钺：“这样要怎么跟踪他们？”
　　裴钺却是胸有成竹，“放心，我知道他们会去哪儿。”
　　在这之前，裴钺已经跟踪了目标一个多月，对目标和“小三”的行踪还是有所了解的。目标和“小三”都认定的一个安全区域，就是“小三”的家。
　　温故见裴钺信心满满，便没再多问，拿起了车里备着的小牛奶喝了起来。
　　裴钺把车开回城区，然后在二环里的一个边缘地带停了下来。
　　这里只有一条大道通往火车站，大道两边都是光鲜亮丽的商品楼，商品楼后头，则全是老旧的居民区，居民区里高楼见缝插针地耸立着，环境并不好，但低廉的房价还是吸引了许多打工族入住。
　　裴钺开车进了一个酒店，然后他从车里拿出了一个包背上，带着温故去开了间房。
　　进了房里，裴钺熟门熟路地把窗边的沙发搬开，然后从包里拿出了一套望远设备组装架好。望远镜对着酒店后面的一片居民楼，裴钺精准地找到自己想要的位置，开始调整焦距。
　　没一会，裴钺就准备完毕，他直起身活动了一下筋骨，把床边的一张单子递给温故。
　　“这是酒店的菜单，他们提供夜宵的，想吃什么就点，今晚可能要守很久。”
　　温故接过单子翻开看了看，捡着自己好奇的图片点了两个，然后看向裴钺问：“是要监视那三个人吗？”
　　“没错，要是幸运的话能拍到点什么就更好了。”
　　裴钺拿回单子，自己也点了几个后，就打电话叫了餐。
　　餐点都是酒店现做，等餐送过来的时候，裴钺看看时间，那三个人也差不多该到了。
　　裴钺拖着一个凳子坐到了望远镜跟前，一边吃烤串，一边盯着对面的动静。
　　温故也拿着一盆蒜蓉小龙虾，凑到了裴钺的跟前。
　　温故没有用望远镜，但他似乎也能看清外面的一切。这个点街上的车还很多，不过温故记得那两辆车的车牌，倒没有错过。
　　大概十分钟左右，那两辆车就先后开进了居民区。从他们这个位置看过去，刚好能看到那两辆车停在了一栋居民楼下。然后那三个男人下了楼，其中一个还提了一个包，接着鱼贯进了楼。
　　温故不知道他们去了哪层，就看向裴钺。
　　“他们住在哪一个房间？”
　　裴钺看向温故：“你看得到？”
　　温故点头，又摇摇头：“看不太清。”
　　裴钺记起之前在马戏团的时候，温故能在那个距离听清别人对话，便问道：“你是感染者？”
　　温故摇头：“不是。天生的。”
　　裴钺点点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他对温故招手，让温故站到望远镜后，说道：“就镜头里的那个房间，看到了吗？”
　　温故对着望远镜看去。
　　镜头里，是一个小小的窗，看上去是厨房的位置。不过也正是因为是厨房，所以并没有拉上窗帘，只是视野受到了一定的阻碍。
　　温故看了几秒，那个房间的灯就亮了起来，厨房的门对着客厅，开着，能看到三个男人进了客厅。并且其中一个人第一时间去拉上了客厅的窗帘。
　　“他们来了。”
　　温故对裴钺说道。
　　裴钺立刻走过来，让温故把望远镜让给他。
　　温故让开后，对那个房间还是有些好奇。于是他放下小龙虾，擦了手后，把手机上的宿鸣“挂件”给取了下来。
　　温故捏了捏宿鸣。宿鸣“咪”了一声。
　　温故：“让我看看对面那个房间。”
　　宿鸣又“咪”了一声，大概是答应了。
　　温故便拿起宿鸣，在手里捏扁揉圆、再拉长卷起。
　　一个白色单筒望远镜就出炉了。
　　裴钺也听到了温故的声音，抽空看了眼，然后沉默片刻问：“它是橡皮泥精吗？”
　　温故：“……”
　　宿·单筒望远镜·鸣：“咪！”
　　温故解释道：“这只是它的拟态，发挥不了它真正的实力，所以要使用能力的时候，会适当变个样子。”
　　裴钺来了点兴趣，问：“那它真实的样子是怎样的？”
　　温故：“很大，很凶。”
　　裴钺：“那你怎么驯化它的？”
　　温故笑了：“秘密。”
　　裴钺：“……”
　　见裴钺没有再追根究底的意思，温故便拿起望远镜看向了对面。
　　透过宿鸣的加持，整个世界在温故的眼里都变了个样子。
　　——他的视野不再局限于那个小小的窗口，而是把那个房间的一切都一览无余。钢筋水泥成了孩童的简笔画线条，活动的人类变成了发着不同颜色微光的云雾。
　　三个男人的光大小不一，最大的一团带着绿色的毛边，像是水墨浸染的边际。
　　温故的嘴角微微翘起，宿鸣也发出了一声愉悦的“咪”声。
　　温故用手指摸了摸宿鸣望远镜的筒身，安抚了一下躁动的宿鸣。
　　过了一会，三个人开始移动，温故听到旁边裴钺传来一声咂舌声。——在裴钺的望远镜里，那三个男人大概已经离开了他的视野。
　　温故顿了顿，并没有跟着放下望远镜。
　　果然，裴钺见温故的模样，立刻问道：“你还在看什么？”
　　温故侧头看向裴钺，把望远镜递了过去。
　　裴钺接过来，放在眼前一看，顿时“卧槽”了一声。
　　看得到。
　　温故跟宿鸣都眯了下眼睛。——宿鸣的眼睛，此时就是望远镜筒身上的一个黑色圈圈。
　　“这是什么？”
　　裴钺惊疑不定，问温故。
　　温故笑道：“这是恶生眼里的世界，发光云雾团的就是人类。当然，并不是所有恶生都能有这样的能力，大多数恶生看到的世界和我们看到的都是一样的。”
　　裴钺虽然从6岁就进了ES，但是他学的都是怎样快速有效地杀死恶生，以及辨认恶生的种类。
　　从恶生的视角去看世界这种事，裴钺想都没有想过。
　　但是，很新奇。
　　“温故，一个光团代表的是一个人对吗？”
　　看了一会，裴钺忽然问道。
　　温故点点头：“嗯。”
　　裴钺的眉头微蹙，说道：“房间里还有一个人。”
　　作者有话要说：
　　宿鸣：其实我真身很牛的。
　　※
　　桃子的季节～核桃也快了吧～
　　美滋滋～


第10章 嫂子
　　光团的大小代表着能量，一般来说，16岁以上的人类，光团都是差不多大的。
　　——感染者是例外。
　　此时裴钺的眼里，那第四个光团和另外三个也是差不多大的，初步判断是一个成年人。不过看形状，那人似乎是躺着的。
　　裴钺：“……”
　　脑海里瞬间闪过了一些不和谐的画面。
　　那三个光团此时已经全部围在了那个躺着的光团周围，其中一个俯下身去，一会又直起身，似乎拿了什么东西，在躺着的那个光团上摆弄着。
　　裴钺看了一会，发现情况可能跟自己想的不一样。
　　比起某项不和谐的群体运动，这些人看上去更像是在……治疗。
　　治疗？
　　裴钺为自己脑海里冒出的想法感到诧异，那三个男人的职业，目标男是一个大学老师，“小三”男是个画师，马戏团团长就更不必说了。没有一个是医护相关的职业。
　　可能是自己猜错了。
　　裴钺又继续看着，发现那三个人始终都是围着那个光团的样子，过了一会又都出了房间，回到客厅交谈起来。
　　裴钺见他们回到了厨房窗户的视野内，便换回了自己的望远镜看了起来。
　　宿鸣被他捏着，不乐意地一扭筒身，直接蹦向了温故。温故一抬手，接住了宿鸣，然后拿起望远镜看了起来。
　　裴钺看到客厅里，那个团长正从他的包里收入一个听诊器，然后又从包里拿出了一个小玻璃瓶。因为太远了，那个玻璃瓶看不清，但能看到目标男接住玻璃瓶的谨慎样子。
　　是个很重要的东西。
　　裴钺心里立刻有了计较，又不免分神想起之前看到的画面，——难道真的是在治疗？
　　团长给了东西之后，就立刻离开了，目标男和小三男并没有去送，而是返回了之前的房间。
　　裴钺见状，又转头看向温故。
　　温故本在看着对面，但裴钺看过来的时候，他还是立刻察觉到了，并了解了裴钺的视线的意思。
　　温故转头，把手里的宿鸣望远镜递给了裴钺。
　　裴钺欣慰一笑，并给温故竖了一个大拇指。
　　懂事。
　　温故不明所以，不过他对对面的好奇心也已经用尽，于是此时就继续专注他点的夜宵了。
　　之后的画面可能没什么可看的，没一会，裴钺就找温故聊了起来。
　　“温故，怎么他们的光团颜色还不一样？”
　　这一点在一开始的时候，裴钺没有注意到，因为颜色的不同很微弱，只在光团边缘的毛边有点晕染的迹象。
　　温故吮了吮指头的汁水，把最后一个龙虾壳扔到一边，回答道：“哦，这个颜色对恶生来说就是人类的长相，是恶生辨认人类的方式。——在恶生的感知里，这些颜□□分得更细。”
　　裴钺笑了笑：“你还真了解恶生。怎么做到的？”
　　温故沉默了一秒，笑道：“天赋吧。”
　　裴钺也笑了一声，不再追问。
　　——温故虽然在生活和处事上，表现得很低能和孩子气，但在某方面，却总是会让裴钺感到意外。
　　温故到底来自哪儿，有过怎样的经历，有些什么本事。
　　裴钺是一天比一天好奇。
　　……
　　晚上十一点，对面房间里的目标和“小三”去了不同的房间，目标和那个躺着的光团在一个房间，不过并没有睡在一起，“小三”男则在另一个房间睡下了。
　　对面的房间都熄了灯，躺着的几团光团也都不再有动静。
　　今晚是观察不到什么了。
　　裴钺放下宿鸣望远镜，还给温故。
　　宿鸣一到温故手里，就变回了手办的模样，然后钻回了温故的兜里，睡去了。
　　裴钺见温故又嘬起了田螺，知道他一时半会不会去睡，于是就也拿了啤酒，坐到温故跟前。
　　温故看他一眼，然后把田螺推到了两人中间。
　　裴钺嫌这东西小还麻烦，摆摆手示意自己不吃。
　　裴钺：“刚才你看到对面的情况，有什么发现吗？”
　　温故吐掉嘴里的田螺壳，想了想，说道：“那个躺着的，可能是个感染者。”
　　裴钺一愣，“确定？”
　　温故点点头：“嗯。”
　　裴钺的眉头拧了起来。
　　如果那是个感染者，那目标他们找到马戏团团长的动机也就能说得过去了，——现在虽然有感染者医院，但是在对感染者的疾病方面，人类能做的依旧有限。所以在很多感染者生病的时候，感染者以及他们的家人，更多的会选择“土方子”。
　　显然，经营恶生马戏团多年的马戏团团长，就是目标他们找到的“土方子”。
　　那么那第四个人是谁呢？
　　裴钺在脑海里梳理了一下目标的人际关系网，但是并没有发现任何可疑的人。
　　当然也有可能是“小三男”的关系。但是无论如何，这第四个人的身份是很重要的。——不然目标和“小三男”也不会一个陪第四个人，一个在另一间房睡。
　　裴钺觉得，这第四个人就是个突破口。
　　不过无论突破口在哪儿，他都得想办法在那屋里留点“眼睛”才行。
　　这活不比抓幻生菇简单啊。
　　裴钺叹了口气，把空啤酒罐扔进垃圾桶，一边往盥洗室走去，一边对温故说道：“吃完就洗洗睡吧。明天我让夏知新来接你。”
　　温故抬头问道：“你不回去？”
　　裴钺：“我明天就开始工作了，不过你不要想着到处浪，被我逮回来我会揍你的。”
　　温故无视他的警告，反而追问道：“我能不回去吗？我想跟你一起工作，还挺有趣。”
　　裴钺跨进盥洗室的脚又抽了回来，他后仰了身体看着温故。眼珠一动，不知道想到了什么，然后他笑了：“好啊。那你给夏知新打个电话，让他明天给我们带点换洗衣裳过来，我们估计要在这里蹲几天。”
　　“哦，好的。”
　　温故擦了擦手，摸出自己的手机。动作有些微生疏地拨通了电话。
　　这时候，夏知新也才刚被温云华送回别墅，接完温故的电话后，夏知新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温云华把车熄了火，问夏知新：“怎么了？”
　　夏知新拿着挂断的手机，一脸被雷劈的表情说道：“男神说，让我明天给他和老板送几套换洗衣裳过去，他们在酒店。”
　　温云华闻言也瞪眼，谴责道：“那你还说他跟裴哥没什么？这都开房了，都让你送换洗衣裳了，还能是干了什么？”
　　夏知新掩耳盗铃地捂着耳朵：“不不不，不可能的，男神怎么可能看得上老板，一定有误会！”
　　温云华却看热闹不嫌事大，他拍拍夏知新的肩，说道：“看开点，我今晚住这里吧，明天我载你过去。”
　　夏知新魂不守舍，也没说不好。
　　现在他整个脑袋都被一个信息塞满了——男神被猪拱了。
　　※
　　早上七点，夏知新就和温云华就到了酒店，敲响了温故他们的房门。
　　开门的是裴钺，他赤着上身，嘴里叼着一支烟，神情慵懒。
　　夏知新见了，顿时一脸绝望：“……”
　　难道这就是事、后、烟！
　　“你怎么也来了？”
　　裴钺却是看到了夏知新身后的温云华，嫌弃。
　　温云华仗着自己瘦，直接从裴钺旁边往门里挤，一边提了下自己手里的早餐，一边说道：“我送毛球过来，给你们带了早餐。”
　　进了门，温云华看到温故已经穿戴整齐，正坐在窗边的一个望远镜跟前。
　　“嫂子好。”
　　温云华热情地打了招呼，并把自己带来的早餐给温故看，“我买了一些早点，你看看有没有喜欢的。”
　　嫂子？
　　温故看过来，一脸茫然；裴钺走过来，一巴掌拍温云华的后脑勺上了。
　　“瞎叫什么呢？叫哥。”
　　温云华眨眨眼，然后明白了，低声对裴钺说：“裴哥，还没拿下呢？”
　　裴钺：“……”
　　他就想不明白了，他看上去很Gay吗？
　　“我跟你温哥是纯洁的男男关系，懂？”
　　温云华一脸怜悯地看裴钺，伸手拍了拍裴钺的肩，叹气：“我懂！加油！”
　　裴钺：“……”
　　夏知新走了进来，一看这情况倒放下了心。他把带来的衣裳放在床上，走到温故跟前温问：“男神，你们在监视委托目标？”
　　之前裴钺跟拍目标的时候，夏知新也帮过忙。
　　“嗯。”
　　温故应了声，拿了温云华买的虾饺吃了起来。
　　其他三人也坐了过来，围着小桌子吃早餐。
　　夏知新问裴钺：“有发现吗？”
　　裴钺拿了碗蟹肉粥，喝了两口才说道：“有一点，但还得再看看。要是能进去一次就好了。”
　　夏知新出主意道：“送快递？”
　　裴钺点头，“这个可以有，不过我跟温故昨晚跟他们打过照面，以防万一，你俩去一个。”
　　温云华立刻举手：“我我我。”
　　温云华是个地下乐团的主唱，很有才华，也很爱玩，简而言之，是个人来疯的戏精。
　　裴钺点头，把这个光荣的任务交给了温云华，并对他强调：“如果露馅了，绝对不准暴露我们，懂？”
　　温云华一挑眉，邪魅一笑：“我的演技，你放心。等我好消息吧。”
　　说罢，温云华转身，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老王，给我弄套快递员的衣裳来，二环这边，十分钟。”
　　温故：“他好像很兴奋。”
　　裴钺：“哦，他喜欢送快递。”
　　温云华：“……”
　　作者有话要说：
　　裴钺：毛球同志，来跟领导说说，谁是猪？
　　夏知新：……我。
　　裴钺：乖。（笑摸狗头.jpg）


第11章 小孩
　　温云华去了大概半个多小时就回来了。
　　他回来的时候，穿着一身亮红色的外卖工作服，手里还提着一份包好的外卖。
　　听到他回来，裴钺放开了手里的望远镜，转头问道：“怎么样？”
　　温云华把手里的外卖拆了，拿出几杯冷饮分给几人，回答道：“没进门，不过有点收获。”
　　温云华坐下，从兜里拿出了手机，点开了相册递给裴钺。
　　裴钺接过来，温故和夏知新也都凑了过去。
　　手机屏幕里是一张偷拍的照片，一半的画面都被人影和门挡住了，露出的一点缝隙里，是那家里的客厅照片，能看到一个客厅桌子，以及沙发的一角。
　　手机像素不错，但是拍得很糊。裴钺只瞄了一眼，就放弃去分辨了。
　　“你这拍的什么玩意儿？”
　　“这不是偷拍嘛，我又不常干。”
　　温云华吸了口奶茶，走过来把图片放大后，定格在那个沙发上。
　　温云华点了点沙发边冒出的粉红色东西，解说道：“这个是书包，小学生背的那种。除了这个书包，我还在玄关的鞋架上，看到了小孩的凉鞋。估摸着是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小孩？
　　裴钺有些意外，因为他昨天通过宿鸣看到的房间里，那几个光团都是差不多大的。还是说有例外？
　　裴钺看向温故，问道：“小孩的光能有大人那么大的？”
　　温故正仓鼠一样地嚼着珍珠，闻言快速动了几下嘴巴，把珍珠吞了之后，才回答道：“如果那个小孩的感染程度高，或者是她能控制一些感染的力量的话，那她的光的确是能和大人相比，甚至超越大人的。”
　　昨晚他们也分析过，第四个人是个感染者。那么，一个感染者小孩，也说得过去。
　　但是，她会是谁呢？
　　裴钺在脑海里清理着信息。
　　首先肯定不是“小三男”的孩子，因为“小三男”是单身独居。其次是目标……这个裴钺还真不清楚，——最初的委托只是调查目标的去处，所以裴钺并没有问过委托人和目标的家庭状况。
　　显然，现在是该问问了。
　　裴钺站起来朝外走去，“我去打个电话，毛球你把望远镜守着。”
　　夏知新应了一声，坐在了望远镜跟前，有模有样地看着对面。不过当裴钺离开房间后，夏知新一个回旋就转了过来，和温云华一起蹲在了温故跟前，四只眼睛里都是求知若渴的光。
　　夏知新：“男神，你们刚才说的是什么光啊？”
　　温故看着他们，笑得高深莫测，“是我的特异功能，能看到人的灵魂之光。”
　　夏知新&温云华：“哇——，想看。”
　　温故一笑：“好啊。”
　　……
　　五分钟后。
　　裴钺打完电话回来，进门就看到温云华像蘑菇一样地蹲在地上，嘴里还不停念叨着一句话，“不可能，我的光怎么可能是屎黄色！”
　　裴钺：“……”
　　这一听就知道罪魁祸首是谁了。
　　裴钺看向了温故，然后收获了温故一个乖巧无辜的笑容。
　　裴钺：“……”
　　“问到那个小女孩的身份了吗？”
　　温故像是知道裴钺是出去干嘛的，笃定又自然地问道。
　　裴钺挑眉看了温故一眼，大概意外温故对他行动的了解。
　　“问到了，他们是有一个女儿，不过现在在一个音乐学院的夏令营。”
　　温故：“真的在吗？”
　　裴钺笑了，“聪明。刚好，我认识那个音乐学院的校长，马上就知道了。”
　　说完，裴钺又轻踢了温云华一下，让他起来别丢人现眼。
　　温云华委屈地坐回床上，蔫哒哒的样子，可能是在剖析自己的灵魂为什么会是那个颜色。
　　裴钺他们等了一分钟不到，就有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裴钺接完电话，说道：“那个小女孩在夏令营的第一天，就被她父亲接走了。”
　　温故：“所以对面屋里那个就是目标的女儿。”
　　裴钺：“八-九不离十。”
　　夏知新虽然看着望远镜，但耳朵却朝他们这边竖着的，闻言立刻补了一出剧情：“老板你看会不会是这样，不止是那个委托人想离婚，这个目标也想离婚。然后他先下手为强，把女儿接走培养感情，之后争夺女儿的监护权？”
　　“嗯，有可能。”
　　应该说，这是最常规的猜测。而昨晚的事，很可能就是小女孩生病了，所以目标他们才会找马戏团团长帮忙。
　　但是有一点却让裴钺有些在意。
　　——那就是温故在停车场听到的，那个让他误会了的对话。
　　按昨晚的情况，那个对话的内容，说的就不是成年人的不和谐运动，而是那个小女孩。但是“第一次给我以外的人弄”这种话，怎么听也不像是求医的话吧。
　　——要不是昨晚裴钺确定没有发生什么，单听这话，他会想到很糟糕的画面。
　　这个违和的点其实并不影响裴钺的委托任务，但是他在ES特战队十几年，直觉告诉他这件事可能不那么简单。更何况现在牵扯进了一个小孩，哪怕最后证实了是他画蛇添足，他也不能对这个违和点视若无睹。
　　而要弄清楚这个违和点的真-相，突破口就在马戏团团长那里。
　　“老板，怎么了？难道你发现了什么？”
　　夏知新虽然得到了裴钺的肯定，但是裴钺的眉头一直没有松开，有些疑惑地出声。
　　裴钺回过神，对夏知新一笑，亲切而郑重地说道：“毛球同志，组织有一个艰巨而光荣的任务要交给你。”
　　夏知新：“……我能不要这个光荣吗？”
　　裴钺：“不能。”
　　夏知新：“……”
　　裴钺指了指望远镜，发布任务：“我要和温故去一趟马戏团，你跟小华留在这里盯梢。”
　　温云华听自己被点名了，懵逼且拒绝：“我留着干嘛啊？盯梢一点都不好玩。裴哥你们要去马戏团可以带上我啊，虽然白天不好玩，但晚上有保留节目，我可以找老王跟人借VIP卡，带你们一起玩啊。”
　　裴钺一愣：“保留节目？VIP卡？”
　　这听起来就有点可疑了。
　　温云华点头：“我昨天去就是为这个的，不过我要送毛球回来，就没见识成。反正之后还有机会。这个保留节目说是要VIP卡才能进去的，但节目的具体我还没弄清楚，不然到时候就没惊喜感了嘛。”
　　裴钺：“……”
　　裴钺：“那现在就去问。”
　　温云华：“好。”
　　温云华立刻拨了电话出去，是给老王打的，不过老王自己也没有卡，于是又碾转了一会。十多分钟后，温云华终于拿到了关于保留节目的消息。
　　温云华转述道：“那个保留节目是在马戏团表演结束之后开始的，而这个节目里，是有真的恶生，——不是博物馆或者科教馆里的那种低级恶生畜。
　　而VIP卡也分好几个等级，我问的这个是最初等的，他就看到了一些恶生，没杀伤力，但是可以给摸，或者是认养。”
　　认养恶生？
　　这可真会玩。
　　裴钺吸了一口气，问道：“那高等的卡呢？能干嘛？”
　　温云华摇摇头：“这个真不知道，要拿到高等卡，条件很苛刻，甚至还虽持卡的年限有要求。我朋友他们也不认识有高等卡的人，——其实昨晚他们也是第一次参加那个保留节目。”
　　裴钺皱眉，卡的等级之间严格到了这个级别，完全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式的可疑宣告。
　　温云华大概看出了裴钺的打算，摩拳擦掌地问道：“裴哥，要我帮忙借卡吗？”
　　裴钺沉吟两秒，却是摇摇头。他笑道：“不借，我要办一张马戏团的VIP卡。”
　　作者有话要说：
　　温故：VIP卡是什么？
　　裴钺：就是能享受更多优惠和优待的东西。
　　温故：（若有所思.jpg）
　　……
　　第二天，裴钺的钱包里多了一张手写的VIP卡，卡面大字“小牛奶VIP卡”，下面备注小括号“买两箱！！”
　　裴钺：……（不禁思考起一个哲学问题，如果我和小牛奶一起掉河里，媳妇先救哪一个？）


第12章 富二代
　　有马戏团VIP卡的是老王的一个朋友，温云华并不熟，于是这事儿又拜托了老王。
　　最后的结果就是老王带他那朋友，跟裴钺他们约了午饭。
　　约的地方在中心商业区的一个饭店，裴钺让夏知新留守盯梢，带着温故去赴约。
　　温故是第一次来中心商业区，比起前两天刚进城的“乡巴佬”样子，今天温故已经能很平静地打量周围的环境。
　　一行三人到了约定的地方，老王和另一个人已经在那里等着了。
　　老王叫王清池，很年轻，最多二十出头。他跟温云华的个子差不多高，但是气质上却是截然不同，温云华像个发光的星星，王清池却像块璞玉，还是在寺庙里供着的那种。
　　——可能因为这份宁静的气场，才让他得了这么个绰号。
　　王清池的朋友叫李云，是个二十七八的男人，穿着西裤衬衫，一副性冷感的精英模样。
　　李云的眉眼跟王清池有几分相似，想来两人是有什么亲缘关系也不一定。
　　温云华和王清池做中间人，给两边作了互相介绍，又点了单，几人才坐下说起了正题。
　　裴钺先问起了那个保留节目的问题。
　　“那个保留节目里是什么样的？你有照片吗？”
　　李云摇头：“不让拍照。我进的是第一层，里头都是些博物馆里见过的、或者级别差不多的恶生。跟动物园里的触摸池一样，没什么特别的。
　　我主要是奔着恶生界的植物去的，结果到那里一看，就只有一朵幻生菇，还滋儿哇地乱叫。吵死了。”
　　说到这里，李云的眉头紧蹙，精英的脸上一下显出几分痞气，让人觉得他下一秒就要脱了衬衫露出一膀子的纹身来。
　　裴钺：“……”
　　温云华：“……”
　　总觉得跟第一印象差得有点大。
　　温故对钱还没什么概念，也不懂什么叫“滋儿哇”，他专注于李云的话，闻言倒是很快找出了李云话里的一个疑点。
　　温故问：“第一层？那个马戏团有几层吗？”
　　李云：“不是在马戏团里，是一个完全不一样的地方，像是在一栋楼里。不过具体的我不知道，——我们在节目开始之前，被要求戴了眼罩，之后上了车，到了地方才取了眼罩。走的时候也是一样。”
　　越是神秘，就越是可疑了。
　　裴钺连忙问道：“车程远吗？”
　　李云回忆了一下：“大概十来分钟的样子。我感觉是上了高速的，但很安静，没听着其他车的声音。”
　　十来分钟，时间不长不短，能去的地方和范围也有限，能够排查。
　　裴钺又问：“那你在那个地方，有见到拿高级卡的人吗？或者听说过高级卡能干什么？”
　　李云摇摇头：“我那一层就十来个人，大部分都跟我一样是新来的，也有认养了恶生的几个老会员。不过我没跟他们聊，我发现只有一朵幻生菇后，找负责人问了其他等级里面有没有植物，结果他们也说没有，我一气就走了。”
　　李云对那个恶生马戏团并不上心，吸引他的只有恶生界的植物。看来也问不出什么了。
　　裴钺于是切入正题：“那么，那个VIP卡要怎么才能办？上哪儿办？”
　　李云：“卡的话，我是在一个恶生论坛看到的。那是个恶生爱好者的论坛，上周的时候，有人开贴说这个马戏团的事，我也回了。后来那个开贴的就私信我，说了这个保留节目，问我想不想参加。
　　我当然好奇，就说要。之后是他跟马戏团那边联系的，确认了我的身份信息后，就寄了张卡给我。还附了个简单说明，说卡只是初级卡，高级卡是需要入会后自己升级的。”
　　说着，李云把一张磁卡放在桌上，推到了裴钺他们那边。
　　“就是这个。不过我个人觉得，他们的客户群是有一定经济能力的人。”
　　这点裴钺也认可，从昨天那些豪车和五万会费就能看出来了。
　　裴钺拿起来看了眼，很普通的磁卡，一片漆黑，有三角形的暗纹铺满卡身。
　　温故探头来看，然后有些诧异地说：“有标记啊。”
　　裴钺一愣，翻看了一下手里平平无奇的卡，疑惑：“哪儿呢？”
　　温故摸出宿鸣，在宿鸣圆乎乎的脑袋上一摁，宿鸣的脑袋上就弹出了一个硬币大的放大镜。
　　温故把宿鸣放大镜对准了那张卡的一处边角，说道：“这里。”
　　裴钺再一看，视野里就出现了一个暗绿色的三角标志，里面有一个圆点。
　　温故收回宿鸣，随意放在桌上，继续说道：“这个标记是一种恶生药水弄的，不算高级，唯一难的是它需要两只不同的高级恶生畜的心头血，——活着的时候取的那种。”
　　高级恶生畜，单这么一个原材料就注定了这个药水不会便宜。而马戏团用这样的药水来标记一张卡，裴钺唯一想到的理由就是防伪。
　　而费这么大功夫防伪，也就说明了，那个保留节目有值得他们这么大费周章的价值。
　　“你们在看什么？我怎么没看到？”
　　温云华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拿起了宿鸣，正用那个放大镜对着裴钺手里的卡看。
　　温故回头看他，笑了笑：“哦，这个是特殊的放大镜，它不高兴就不给看了。”
　　温云华：“？？？”
　　裴钺怕温故把宿鸣是恶生的事说出来，直接转移了话题。
　　他把卡还给李云，又问：“那我现在想办卡，直接找马戏团吗？”
　　李云点点头：“嗯，其实在那个地方，负责的人也跟我们说了，可以推荐会员，一个新会员攒十个积分。你要是去办卡，记得说我的名字啊。”
　　裴钺：“……好。”
　　这时菜也上来了，几人不再聊这个话题，吃了饭就散了。
　　送走了王清池和李云后，温云华才看向裴钺跟温故：“裴哥，你们真要去啊？我怎么越听越觉得那个马戏团不对头啊？”
　　裴钺挑眉：“不对头就更要去了，你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了？”
　　温云华：“可你不是被停职了吗？”
　　裴钺：“复了啊。”
　　温云华愕然，然后默默摸出手机啪啪啪按了起来。
　　裴钺知道他要干嘛，直接抢了手机，一边删信息，一边说道：“你能不能别跟夏知新学人形八卦机那一套？让我姐打越洋电话来念叨我你就那么开心啊？”
　　温云华接回手机，一脸严肃：“嗯，开心啊。”
　　裴钺：“……”
　　裴钺捏了捏手指。
　　温云华立刻蹦开，见好就收地关了手机，笑道，“嗨呀，裴哥咱们去哪儿啊？不是去停车场的路啊。”
　　裴钺白了他一眼，才说道：“去整点行头，我现在这样太不富二代了。”
　　温云华闻言就兴奋了：“这个我在行啊！”
　　裴钺：“……”
　　……
　　一个小时后，裴钺跟温故走出商场，一路勾得男男女女们不停回望。
　　裴钺一件无袖的黑色T恤，下身牛仔裤，衣架子一样的高大身材展露无疑，胳膊上的肌肉线条曲线饱满，配上利落的短发和不苟言笑的表情，桀骜的锐气扑面而来。
　　温故则和裴钺截然相反，他穿了件宽领的白色T恤，露出纤长的脖颈和清晰的锁骨线条，黑发柔软地垂落在他白皙的皮肤上，加上他不可方物的容貌，往裴钺身边一站，简直就是一株攀附着巨木的菟丝子。
　　两人的打扮都很简单，也没有穿金戴银，但是他们的气质和容貌，一眼就会让人觉得非富即贵。
　　而如果有识货的人，无论是裴钺腕上的手表，还是温故指上的戒指，都足以让他们明白这两人不是虚有其表。
　　“他们都在看我们。”
　　温故似乎不太习惯这样的注视，眼神里都多了几分警惕，仿佛随时准备应付什么攻击一样。
　　温云华提着购物袋在一边发花痴：“那是因为你好看啊，温哥。”
　　温故一愣，然后表情困惑，似乎不明白“好看”这种事为什么会引起围观。
　　——明明前两天都没人看他的。
　　温故却不知道，前两天他头发没打理，不仔细根本看不清脸，而且穿裴钺的衣裳，松松垮垮，整个人都矮了一截。有裴钺在跟前吸引视线，他自然就“被隐形”了。
　　温故沉吟几秒，然后心里默默记了一笔：以后尽可能避免“好看”。
　　另一边，裴钺摸出手机，给简爱国打了个电话过去。
　　裴钺跟简爱国汇报了马戏团的事，以及自己即将深入调查的进度。
　　简爱国很欣慰：“还是你们这些老人有经验，新来的这一批特战员，对恶生事件的敏锐度，木得简直让我脑壳疼。”
　　“那可不是，毕竟我干了十来年呢。”裴钺笑了一下，继续道，“另外还有件事。就是要深入那里得先交五万会费。局座啊，你看啥时候给我批个条报销了？还有我跟温故的行头，多多少少也得报点，你说是吧。”
　　简爱国：“……”
　　简爱国挂断了电话，并把裴钺拖进了黑名单。
　　结果下一秒，裴钺的微信就来了。
　　微信内容，是一溜的电子发-票。并加了个小尾巴——我的银-行卡号没有变。[爱心.jpg]
　　简爱国：“……”
　　作者有话要说：
　　简爱国：把裴钺的备注改为“讨债鬼”，并把微信号也拉进黑名单。
　　第二天，局座大人收到了裴钺的同城快递，掉落发-票一打。


第13章 买卡
　　裴钺没有让温云华一起去马戏团，打发他回去酒店跟夏知新换班。
　　温云华有些不乐意，但最后还是听话走了。
　　上了车，温故有些好奇地问裴钺：“他很听你的话。”
　　裴钺发动了车子，叹了口气，似乎有点糟心这个话题：“他是个侦探迷，从我开事务所的那一天开始，就一直想进我的事务所干活。我被烦的不行了，就忽悠了他一个考察期，不然不能这么听话，——你是不知道他能有多皮。”
　　温故的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你很喜欢他。”
　　是归拢到自己范围里的那种喜欢。
　　裴钺看了温故一眼，突然伸出手臂勾住了温故的脖子，手在温故剪好的柔软头发上揉了揉。“放心，宝贝儿，我最爱的还是你。”
　　温故：“？？？”
　　这个人中午吃坏脑子了吗？
　　裴钺见温故一脸错愕和古怪，收回手哈哈大笑了起来。
　　“你得习惯一下，小华给我们的剧本可是富二代和他的宝贝情人。”
　　温故眨眨眼，回忆了一下温云华在他们剪头发的时候念叨的剧本，点点头表示明白，并且快速入戏：“好的，钺钺。”
　　裴钺：“……咱能换个称呼吗？”
　　温故想了想：“心心？”
　　裴钺：“……叫哥就行了。”
　　温故点点头，没有反驳。
　　一个多小时后，即将到达马戏团，裴钺接到了夏知新的电话。
　　——“小三男”离开住处了。
　　裴钺并不意外，而且现在他的主要精力放在马戏团，委托的话盯准目标就行了。
　　裴钺让夏知新他们继续盯对面的屋子，就挂了电话。
　　车到了马戏团。
　　马戏团今天晚上没有表演，此时场地里，马戏团的员工褪去了厚重的油彩，正各自忙碌或是休息，有几辆房车边铺开了桌子，开了几场牌桌。
　　场地里很干净，有着浓重的消毒水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应该是刚打扫过。
　　裴钺他们的车一进来，立刻就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裴钺嚣张地把车停在马戏团当中的空地上，下车前他先看了温故一眼。“准备好了？”
　　温故也看向裴钺，倏然一笑，双目含波，声如软缎：“嗯，哥，我准备好了。”
　　裴钺：“……”
　　操。
　　裴钺扭开头，借着开门下车的姿势，吐出刚才烫得心脏急跳的灼气，再抬头，脸上已经挂上目中无人的神情。
　　温故从另一边下了车，他先是小跑到了裴钺跟前，双手抓住了裴钺结实的胳膊后，才目露好奇地打量周围，不似胆怯，倒有点狐假虎威的傲慢。
　　裴钺是服了可怜宝的演技，面上却将锐利的目光在场内扫视了一圈。
　　——九成的感染者。实力如何暂且不说，但至少都是见过血的。
　　这马戏团看来并没有吃下十年前的教训啊。
　　“哪位是团长啊？”
　　裴钺扫视完了一圈，才抬着下巴扬声问道。
　　裴钺打量这些人的时候，这些人也在打量裴钺。
　　当裴钺问出这句话后，没有人回答。过了两秒，才有一个光头男人跟另一个人交头接耳，然后那人就朝马戏团的帐篷后走去了。
　　裴钺心知他们是去叫人，也不着急，而是揽了温故的腰，悠然自在地靠在车上，侧头跟温故低声说着情话，神态举止亲昵得让人脸红。全然把这里当自己地盘了。
　　至于两人说的什么情话……
　　温故几乎整个人都偎进了裴钺的怀里，眼神沉醉，轻声软语：“甜牛奶喝完了。”
　　裴钺差点没绷住脸上霸总的表情，嘴角直想抽抽，“不是前天才给你买了一整箱吗？”
　　温故：“一箱只有二十盒啊。”
　　裴钺：“是‘足足’二十盒，才两天你就喝完了？”
　　温故委屈仰头，娇憨欲泣：“哥，我就要嘛～”
　　裴钺一瞬就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不过下一秒他就听到身后传来由远及近的脚步声，于是明白了温故刚才为什么突发大招。
　　裴钺立刻语中带笑，宠溺道：“行，买买买，你就仗着我宠你吧。”
　　一句话的功夫，身后的人也近到了跟前，那人故意假咳两声，引起裴钺他们的注意。
　　裴钺跟温故回身去看，来人是两个男人，一个是之前跑走的男人，一个走在前头的，就是马戏团的团长。
　　团长是个中年男人，微胖。他换下了昨晚话剧一样的衣裳，只穿了Ｔ恤短裤，看着着实普通得很。
　　“不知道两位来找我，是有何贵干？”
　　团长说话的时候笑眯眯的，和气到甚至有些好欺负的姿态。
　　裴钺看了他一眼，也把自己的桀骜端得更加锐利，说话也是颐指气使的语气。
　　“听说你这里有个有趣的节目，还得亲自来办了卡才行？”
　　这话一出，团长立刻就明白了裴钺两人来的目的。
　　团长指了指大帐篷后说道：“两位贵客请跟我来，地方虽小，但也有茶水招待的。”
　　裴钺跟温故没有推辞，跟了上去。
　　不过两人的速度不快，走路都是你搂着我、我抱着你，东摇西摆，像是下一秒就要就地滚下去幕天席地。
　　团长也不急，像是没听到身后的动静一样，非礼勿视。
　　于是他也没有看到，温故和裴钺沿着帐篷走，却是越来越靠近帐篷。
　　而越是靠近帐篷，他们就发现，空气中消毒水混着清新剂的味道也越发浓烈。
　　温故和裴钺交换了一个眼神，裴钺看了温故的右边大腿一眼，温故点点头。然后下一秒，原本窝在温故兜里睡觉的宿鸣，忽然身体一震，然后整个消失不见了。
　　没一会，他们就到了团长的房车跟前。
　　这里是个倒塌了一半的楼的门口，往里似乎也清理过，隐隐有兽类的低吼传出，应该是放置马戏团的感染动物的地方。
　　团长的房车就放在门口，比起外面的房车，眼前这个看着就干净整齐多了，甚至车外的小桌上，还放着一盆盛放的小月季。
　　“请坐。”
　　团长做了个请的手势，然后自己上了房车，很快端着一个托盘下来了。里面有茶水，还有一碟小曲奇。
　　裴钺跟温故可没客气，两人大咧咧地坐下，温故还靠在裴钺怀里，对团长端出来的东西不屑一顾。
　　“咱们就开门见山吧。我听朋友说了你这里的保留节目，他说直接找你办卡。不过。”
　　裴钺话锋一转，笑了。
　　“我对初级的玩意儿没兴趣，高级卡，你开个价。”
　　团长对裴钺的话一点都不意外，依旧笑得老好人一样。
　　“先生贵姓？”
　　裴钺挑眉，说道：“裴钺。”
　　团长也做了自我介绍，说道：“我叫张三。”
　　张三：“既然裴先生找到这里来了，那想必也知道我这里的规矩，高级卡只能自己升级，是不能买的。”
　　裴钺嗤了一声，“到哪儿不是个生意？还是说你觉得我出不起这个价？”
　　张三依旧笑，丝毫不以裴钺的态度而惶恐，“不是钱的问题——”
　　“那就是恶生的问题了。”
　　裴钺抢了张三的白，露出一个得意且志在必得的表情，“这个你也别担心，我们可不是只对恶生叶公好龙的人。宝贝儿，给他看看你的娃娃。”
　　温故：“……”
　　等等，你刚才那个眼神不是让我把宿鸣丢去探查吗？
　　裴钺：“宝贝儿？”
　　温故：“……”
　　温故摸了摸兜，然后露出惊慌的表情：“啊，哥，娃娃不见了。”
　　裴钺：“……”
　　只用了一秒，他就想通了宿鸣在哪儿。
　　哎，默契这个小妖精啊。
　　裴钺也露出一脸惊讶，但很快冷静下来，说道：“回头找找，这里恶生气息太浓，它可能被吸引了。”
　　“嗯。”温故点点头，立刻小白兔一样蹦起来，朝原路返回。
　　裴钺也跟了上去。
　　张三不知道他们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也跟着走了过去。
　　温故左顾右盼，“终于”在大帐篷的边沿找到了“走失”的宿鸣。
　　“这是？”
　　张三一看到宿鸣，眼神就有些变化了。
　　裴钺拿过宿鸣，摊在掌心展示，笑道：“这是我家宝贝养的，来，小明，叫一声。”
　　宿鸣：“……”
　　别以为我刚来就不知道“小明”是什么梗啊。
　　温故摸了摸宿鸣的脑袋，“乖。”
　　宿鸣的脑袋转动了一个角度，不情不愿：“……咪。”
　　张三的眼睛一下瞪大了：“恶生？”
　　温故拿回宿鸣在手里把玩，有些骄傲地哼了一声，随即露出一个温柔至极的表情说道：“不算，是用恶生的骨头做的玩偶，里头放了‘回声虫’的卵，卵孵化后被骨头孕养，慢慢的就能有一些不同的反应了。”
　　温故抬头，原本温柔美好的面庞，此时被疯狂溢满，“不过要养它可不容易，团长你的保留节目里，一定有能让小明吃饱的东西吧。”
　　张三的呼吸都重了几分，但面上依旧克制，他伸出手，说道：“不介意我看看吗？”
　　这是要验货呢。
　　裴钺低头看着温故，温故却一点不担心，他又恢复了菟丝子一样的柔弱，笑着把手里的宿鸣递到了张三的手里。
　　手办人偶入手，果然是冰凉的硬质感觉。张三从兜里摸出一个古怪的怀表一样的东西，对着宿鸣摆弄了几下。
　　几秒后，怀表上亮起了三盏绿色的灯。
　　这大概是个好的答案，张三的脸上立刻就露出了不同之前的笑容，眼神几乎想要把宿鸣就地解剖。
　　但他忍住了。
　　张三把宿鸣还给温故他们，露出个笑脸：“裴先生，这个卡的事情的确不能破例。但是，作为团长，我的卡是有两个参观名额的。
　　当然，在这之前，还是有些例行程序要走，希望两位谅解。”
　　也就是说，张三可以带他们去高级卡的会所？
　　裴钺心中一喜，脸上露出一个早知如此的笑，大度地摆摆手，“当然，我们不是不讲道理的人。”
　　张三笑得更亲切了，“那么，两位这边请。”
　　作者有话要说：
　　温故：你看我大腿不是让我放小明吗？
　　裴钺：我就看你腿好看。
　　温故：……


第14章 喝牛奶
　　他们回到张三的房车跟前，张三又向温故讨要了宿鸣，就坐在小桌边再次“检测”起来。
　　温故饶有兴致地看着张三拿出的工具，以及张三检测的动作。
　　裴钺看不懂，但他也秉持着演员的敬业精神，一直用手扒拉着温故的头发，时不时还要捏捏耳垂，表现得亲昵又自信。
　　张三对宿鸣扫描又戳弄，还试图找出宿鸣身上的接线处，——他看到宿鸣动了脑袋的。
　　但是遗憾的是，并没有任何收获。
　　于是最后张三提出打开宿鸣的要求，但是当然的，被温故给拒绝了。
　　温故笑得乖巧，“团长应该知道回声虫有多难抓吧，也知道它们现在有多稀少，并且行动有多迅速吧。
　　我好不容易封了一颗卵进去，孕养到孵化甚至开始跟骨头融合了。你要是一打开就给我放走了，那你赔得起吗？”
　　张三脸色变了变，没能说出话来。——回声虫他是赔得起的，但是在恶生骨头里孵化、和恶生骨头融合的回声虫，他是赔不起的。
　　但是赔不起，也不能放过。
　　张三笑眯了眼睛，掩去眼中的热切和贪婪。
　　他赞叹道：“这样让恶生融合升级的例子，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成功的。——尽管它只是个很低级的恶生。冒昧问下这位……”
　　张三看向裴钺，希望得到介绍。
　　裴钺笑着揉了把温故的头，很是骄傲地对张三说道：“我家宝贝姓温，你叫他温少就可以了。”
　　张三从善如流，接着说道：“请问温少，我能知道这个融合恶生的手法，是出自谁的手笔吗？”
　　温故咧嘴笑了笑，乖巧的笑容变得乖戾起来，“怎么，我不像那么厉害的人吗？”
　　张三一愣，惊讶地瞪大了眼睛，“这是温少做的？”
　　这时，裴钺突然哈哈大笑，他像个终于按捺不住的暴发户一样炫耀起来，“我家宝贝儿可是个天才，对恶生的世界，连ES恐怕都没有他了解。这点把戏算什么，只要有足够的材料，他能驯养恶生。
　　可惜的是，该死的ES颁布了恶生管理条例，我们很多材料都买不到。都不能让宝贝儿开心一些。”
　　说着，裴钺前倾了身体，眯着眼睛看了张三一眼，“张团长这里，应该有能让我家宝贝儿开心的东西吧？”
　　张三这时候已经看明白了，面前这两个就是恶生狂热爱好者。——这正是他需要的。
　　不过比起以往那些只知道发泄自己丑陋欲-望的肥羊们，这两个人简直是他的缪斯。
　　当然，如果“缪斯”是自己人的话。
　　张三笑着把宿鸣递回给温故，然后说道：“我已经确认了两位的诚意。我会让人尽快核实两位的信息，一有消息就会联络两位。”
　　他说联络，却没有要温故他们的联络方式，这已经是在变相告诉温故他们，“我有调查清楚你们的实力”。
　　裴钺也笑了，他嗤了一声，说道：“随你查，不过我希望不要太久了。”
　　“当然。”
　　说着，张三又从兜里摸出了两张卡，放在了温故和裴钺跟前，赫然是之前在李云那里看到的，马戏团的VIP初级卡。
　　张三：“这也是我的诚意，希望两位不要嫌弃。”
　　裴钺跟温故当然不会嫌弃。
　　裴钺拿起了两张卡，笑了笑：“那我们就却之不恭了。好了，宝贝儿，走回去喝牛奶。”
　　温故顿时喜上眉梢，但还记得自己的角色，于是娇羞地扑进裴钺怀里：“嗯。”
　　张三：“……”
　　他一点都不想知道“喝牛奶”是什么运动。
　　但张三还是亲自送了裴钺跟温故，把他想要跟温故交朋友的诚意体现得淋漓尽致。
　　三人走回裴钺的小黑兔跟前，却发现不远处停着另一辆车，是辆奥迪。
　　奥迪的旁边站着一个男人，身形矮小，头发偏长，但还算整洁，文质彬彬的，有点艺术家的气质。
　　裴钺只瞟了一眼，脸上不注意就露出了惊讶的表情，——尽管他很快就收敛了，但温故还是发现了。
　　温故看了那个男人一眼，心思一动，就听他手里的宿鸣忽然“咪咪”地叫了两声。
　　宿鸣的声音立刻吸引了裴钺和张三的注意力，他们低头一看，却见宿鸣的脑袋是冲着奥迪车的男人的。
　　“那是谁？”
　　温故看向那个奥迪车的男人，又回头看张三，露出了一个笑容，“小明喜欢他。”
　　张三看了一眼，笑道：“哦，那是个雕塑师，我想让他帮马戏团弄个立体的招牌像，所以约了他。温少，小明既然喜欢他，那需要我为你们介绍吗？”
　　温故看了张三一眼，却是笑容诡异，“介绍倒是不用了，不过团长如果能割了那人的二刀肉来，小明会高兴的。”
　　张三的表情顿时一僵，终于明白了刚才温故说的“喜欢”是什么意思了。
　　“哈哈，温少说笑了。”
　　张三干笑两声，不再说介绍的事。
　　温故也见好就收，恢复了乖巧的笑容坐回了车上，还很乖得跟张三挥手作别。
　　小黑兔绝尘而去，一直上了高速，开出了几分钟，车上的两位影帝才恢复了原来模样。
　　温故把宿鸣重新挂回手机上，然后习惯性地翻了下车匣子，里面的储备粮没有了小牛奶的身影。温故失望地合上匣子，说起了正事。
　　“刚才那个雕塑师你认识？”
　　裴钺点点头，“你也认识。——他就是我们昨晚盯的目标之一，那个‘小三’，陈兵。”
　　温故有些惊讶。之前他们接到夏知新的汇报，说陈兵离开了住处，没想到会来马戏团。
　　温故又问：“他是雕塑师吗？”
　　裴钺嗤了一声：“他的确是美术专业毕业的，不过职业是个小黄-图画手。”
　　温故了然：“所以他们在撒谎。”
　　裴钺恶狠狠地笑了，“没错，看来这个马戏团的水很-深啊。”
　　温故也笑了，“那个马戏团的确有些意思。小明找到了一些有趣的东西呢。”
　　说罢，温故晃了晃手机，说道，“小明，吐出来。”
　　宿鸣：“……咪。”
　　能别叫我那个名字吗？
　　温故把手机拿起，让宿鸣吊在半空，笑着重复道：“小明，吐出来。”
　　宿鸣：“……”
　　宿鸣最终还是屈服了。
　　只见宿鸣仰起了头，原本圆乎乎、光溜溜，只有两个黑眼圈的脑袋上，忽然在鼻子下面裂开了一道鲨鱼齿痕般的裂缝。
　　“嘎。”
　　随着裂缝变大，宿鸣发出了木头被掰开一样的声音。
　　裂缝里都是漆黑一片的，然后慢慢地出现了一个深灰色的东西，当宿鸣的“嘴巴”张开了拳头大，一块光滑的石头从宿鸣的嘴巴里掉落在了温故的手上。
　　裴钺在温故说话的时候就看过来了，这会更是差点没把眼睛瞪出来。
　　比起石头，裴钺更惊讶宿鸣。
　　“不是，你这恶生到底是什么玩意儿？奇美拉吗？”
　　奇美拉是对一类恶生的代称，它们在外形上有着混合体的特征。
　　裴钺这么说，显然是对宿鸣又能变形，又能改变自己触感，还能“吃东西”的技能感到疑惑。
　　温故放下手机，笑了：“秘密。”
　　裴钺也料到了这个答案，没有追问，又把视线移到温故的另一只手上。
　　“那块石头又是怎么回事？”
　　温故把手里的石头转过来，露出了一块黑色的痕迹。
　　“这就是小明的收获。”
　　裴钺看了眼，心里有个猜测。
　　于是他把车放慢了速度，然后调到自动驾驶模式。这才伸手拿过那块石头，凑近一看，顿时眉头紧蹙，心里的猜测被证实了。
　　“血。”
　　“嗯，恶生的血。”
　　温故说着，伸出一根白皙的手指，在那黑色的痕迹上抹了一下。
　　他的手仿佛是带水的毛笔，一抹下去，就把黑色痕迹里原本的色彩沾染在了指头上。
　　朱砂一样的红。
　　温故碾了碾指头的红色，然后把指头放在鼻尖嗅了嗅。他垂下眼睑，像个科学家一样精准地分析着这滴血里的情绪。
　　“恐惧、痛苦、愤怒、悲伤、绝望。然后是死亡。”
　　裴钺的眉头皱得更紧了，“他们在虐杀恶生？”
　　温故却摇摇头，“我不能肯定。我能肯定的，是这个血很新鲜，应该是今天凌晨四点左右留下的。而且，小明是在帐篷边缘发现的。”
　　裴钺一愣，脑海里迅速闪过的，是马戏团里弥漫的消毒水和空气清新剂的味道。
　　说不定，“保留节目”并不止在一个地方表演。
　　温故把手擦干净，又问裴钺：“那个团长会上钩吗？”
　　裴钺回神，笑了，胸有成竹，“那当然，你没见他都恨不得解剖了小明吗？”
　　宿鸣：“……”
　　裴钺：“再说了，你这样的天才，别说是他了，就是ES里也遇不到，他怎么可能放过。所以，我们现在只需要回去躺着等消息就行了。”
　　温故却忽然道：“牛奶。”
　　裴钺：“啊？”
　　温故看向他，眼神里带着谴责：“你说要给我买牛奶的。先去买牛奶再回去等消息。”
　　裴钺：“……”
　　裴钺：“说起这茬，咱们得谈谈了。温故同志，两天喝完二十盒小牛奶这种事，组织不希望发生第二次。”
　　温故：“为什么？”
　　裴钺严肃道：“因为你的生活费养不起你这么喝，小牛奶可是很贵的。”
　　温故：“……”
　　人生第一次，温故开始思考起了“钱”的概念。
　　作者有话要说：
　　温故：利用我的时候叫人家宝贝儿，不用了连盒小牛奶都不给喝。呵，男人。
　　裴钺：……宝啊，你最近是不是看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温故：呵，男人！
　　裴钺：……喝喝喝！买买买！你想喝多少喝多少！（开始刷卡.jpg）
　　温故：（乖巧笑.jpg）
　　※
　　第一个榜单完啦。
　　嗯，数据新低到我怀疑自己上了个假榜单。QVQ


第15章 裴家二少
　　温故和裴钺回到别墅，已经是傍晚时候。
　　裴钺通知夏知新回来后，就进了厨房准备晚饭。温故则坐在客厅，对着一箱二十盒的小牛奶，计算着自己以后一天能喝多少盒。
　　——裴钺告诉温故，他能自行支配的零用钱一个月只有五百块。
　　温故算了算，一箱小牛奶要卖七十块，他的零花钱一个月只能买七箱，也就是一百四十盒。而这个月他已经消耗了一箱小牛奶，并且第一天来买的衣裳也用的他的零花钱，所以这个月他的零花钱只够再买一箱小牛奶。
　　也就是说，余下的二十八天里，他只有四十和小牛奶，平均下来，一天只能喝1.4盒。
　　温故惊呆了。
　　居然连一天三顿都喝不到？！
　　夏知新回来的时候，就看到他家男神拿着一盒小牛奶，满脸愁容地小口吸着。
　　换了新造型的男神，用这样忧郁的表情，即使拿着小牛奶，也让人揪心。
　　于是夏知新果断坐到了男神的身边，为男神分忧：“男神你怎么了？是不是老板趁机吃你豆腐了？”
　　温故：“？？？”
　　裴钺：“我听到了啊。”
　　夏知新吐了吐舌头，又问：“男神你怎么一脸不高兴啊？”
　　温故放下小牛奶，看向夏知新，惆怅道：“是这样的……”
　　温故把自己算出来的结果告诉夏知新，希望能得到一点解决办法。
　　夏知新听完义愤填膺：“老板你太过分了！喝点牛奶怎么了？男神这不才喝了一盒嘛。”
　　裴钺围着心心底纹的围裙，从厨房里走出来，冷笑：“这是第二箱。”
　　夏知新听了，也没立刻反应过来，只是奇怪道：“第二箱？前天不是才买了……”
　　裴钺打断他的话，继续冷笑：“是啊，前头才买的一箱，但这不是给你家男神喝完了吗？”
　　夏知新：“……”
　　夏知新：“？？？”
　　夏知新默默看向他家男神，温姓男神无辜看着他，似乎在期待他去指责裴钺的“无理取闹”。
　　然而夏知新沉默了几秒，最后笑容温柔地说道：“男神啊，我给你讲个小故事吧，它是个成语的典故，那个成语叫‘适可而止’。”
　　温故：“……”
　　……
　　晚餐很丰盛，饭桌上裴钺和夏知新交流了两边的信息。
　　夏知新监视的房间，除了一开始那个陈兵离开，余下的时间就没什么特殊动作。唯一可称为收获的，就是夏知新离开前半个小时，那个“第四人”醒了，夏知新通过窗户看到了一眼，的确是个小女孩。
　　这也证实了裴钺他们之前的猜测。
　　而裴钺这边的消息，丝毫没有避讳夏知新是个未成年人，连马戏团可能在虐杀异兽的事也说了。
　　夏知新这时候却没有一点平时的跳脱，以一种未成年人不该有的沉稳和冷酷，与裴钺一起探讨着接下来要做的事。
　　温故把这一切看在眼里，有些好奇，但也并没露出太多惊讶。
　　——因为在一开始，看到他们的第一眼，温故就知道他们不是普通人。
　　讨论的最后结果，是联系ES做外援，夏知新负责留守和ES联系，裴钺则和温故继续深入马戏团。
　　饭后，裴钺打发夏知新去洗碗，自己拿了夏知新的电话给简爱国打去了。
　　他没出去，就在客厅，温故坐在旁边拿着饭前喝了一半的小牛奶，继续小口细品。
　　过了几秒，电话接通了。
　　裴钺开口就是一副责备的语气，“局座，都跟你说了我在跟马戏团的事，这可是事关恶生的案件。您怎么能把我拉黑呢？太任性了！”
　　说完，裴钺把手机拿开了。
　　温故清晰地听到电话里传来了简爱国带着地方口音的骂声，那叫一个铿锵有力。
　　裴钺似乎玩惯了这样的“游戏”，时机精准地在简爱国的骂声弱下去一些后，把手机又挪回了耳朵跟前。
　　“您急什么，正事正事，真的。我跟温故今天去了趟马戏团，有点新的发现。”
　　简爱国大概被安抚住了，之后裴钺讲话的语气也逐渐正经起来。
　　裴钺把事情的经过，已经他们今天发现的疑点，还有他跟夏知新讨论后的计划，一一跟简爱国说了。接着两人又商议了几种援助和应急方案。
　　这个电话将了半个多小时，才算完。
　　裴钺最后说道：“那两张卡我给你同城过去了，温故说上面有标记，是用恶生为材料做的，普通人眼看不到。看看军研所那边能不能对这个有所突破。”
　　简爱国应了，很快裴钺就挂断了电话。
　　温故也喝完了他的小牛奶，见裴钺挂了电话，才问道：“你把卡给他们，要是那个团长不让我们去高级卡的会所怎么办？毕竟你有在ES任职的履历。”
　　裴钺却是毫不担心，“放心吧，他查不到这个。”
　　温故想了想，惊讶：“你有伪造的身份资料？什么时候弄好的？”
　　裴钺笑了：“不是伪造的。”
　　收拾好厨房的夏知新出来，刚好接上这茬，就给温故做了个补充说明。
　　夏知新坐到沙发上，说道：“老板是裴氏集团的少爷，他有个姐姐，是个商界天才，也是现在集团的董事长兼总裁。老板在裴氏的股份都是他姐姐帮忙在打理，所以他在ES外的‘裴家二少’的身份，才是他真的身份，也是普通人能看到的身份。”
　　温故还不太明白集团的意思，但也能明白裴钺的身份应该很惊人。
　　但温故也很疑惑，“既然是少爷，你为什么从小就在ES长大呢？你看起来并不是个感染者。”
　　在通知他将被监管后，军研所也给了温故一些关于裴钺的信息。
　　这个问题，夏知新没有回答。
　　裴钺却笑了笑，说道：“可能我喜欢刺激吧。”
　　温故懂了，这是跟他的“秘密”一样的回答。
　　翻译过来就是，——我不想告诉你。
　　温故理解得点点头，不再问这个，然后换了个方向疑惑：“那么，你又为什么开这个一年只接到五单、几乎每个月都是红色赤字、还接出轨调查委托的事务所呢？难道这是富人的兴趣？”
　　裴钺：“……”
　　他一时竟分不清温故是真的疑惑，还是故意嘲笑他的。
　　夏知新抿着嘴巴忍笑，看不出来，男神有时候还真是刀刀见血啊。
　　裴钺拒绝承认自己跌破坐标轴的经商水平，硬撑道：“啊，我喜欢，不行？”
　　温故捏着牛奶盒，眨巴眼：“哦。”
　　裴钺：“……”
　　裴钺觉得心有点累，正想结束话题，让孩儿们各回各屋，原地解散的时候，他的电话响了。
　　裴钺的手机放在桌上，屏幕亮起，三个人都看清了来电人。
　　是一串陌生号码。
　　裴钺的眼睛一亮，立刻笑了起来，他看了温故一眼，得意：“这不是来了。”
　　说罢，裴钺对夏知新点了点手指，做了个捏的手势。夏知新了然，伸手捏住了自己的嘴巴，示意绝对不会发出多余的声音。
　　然后裴钺才接通了电话，开的公放。
　　“裴少，你好，我是张三。”
　　电话里，张三的声音依旧是那种仿佛能看到他笑脸的和蔼。
　　裴钺靠在沙发上，声音慵懒而沙哑，像是刚起床一样。
　　“哦，是你啊，怎么，查完我的身份了？”
　　张三赔笑道：“都是惯例程序，裴少不要见怪。不过如果早知道您是裴氏集团的二少，那也不必查了。这数一数二的跨国企业，没有不放心的道理。”
　　裴钺嗤了一声，拉长了声音，“哟，怎么着，在怪我一开始没有跟你自报家门？”
　　“不敢不敢！是我有眼不识泰山。”
　　张三连忙赔不是，又说道，“我打电话过来，是想告诉裴少，我们明晚还有一场表演。如果裴少和温少方便的话，届时莅临我的马戏团，我会给二位带来精彩的节目的。”
　　裴钺抬头，跟温故对视一眼，仿佛在说，“成了。”
　　裴钺笑了笑，收回视线说道：“算你行动快，我家宝贝儿可是对你们有很大期待的，可别让他扫兴啊。”
　　张三笑了几声，说道：“虽然不如温少的小明那样浑然天成，但我们这里也有不少新奇玩意，我想温少不会失望的。”
　　哦？
　　裴钺的眼睛一眯，语气却带上了几分期待和喜悦，他突然扬声道：“那就好。来，宝贝儿，给团长道个谢，他明天可要给你看好东西呢。”
　　温故：“……”
　　温故探过身，张口，声音嘶哑，余音缱绻，“谢谢团长，不要让我失望哦～”
　　末了还附赠几声闷在鼻腔里的笑声，以及一声软绵绵的哼声。
　　裴钺：“……”
　　夏知新：“……”
　　卧槽！可怜宝/我男神这声音是几个意思！
　　电话那头的张三也愣了一瞬，然后他就很懂地笑了几声，“哎呀，瞧我打的真不是时候，那我就不打扰裴少和温少‘忙’了。”
　　电话挂断的嘟嘟声响起，房间里一时几分寂静。
　　温故一脸茫然：“你们看我干嘛？”
　　你说呢！
　　夏知新一脸不敢置信地沉默着，——他的男神，原来是这样的男神！
　　裴钺则轻咳了一声，难得地略有些尴尬：“嗯，温故同志的演技和敬业态度都不错，但要注意，有时候不要用力过猛啊。”
　　温故更茫然了：“过猛？不是你先定位是刚睡醒吗，我最后只打了一个哈欠，哪儿过猛了？”
　　裴钺：“……”
　　夏知新：“……”
　　讲道理，你是不是对打哈欠的声音有什么误解？
　　裴钺放弃纠结这个问题，他站起来做了个总结：“行了，明晚张三肯定会带我们去那个高级卡的会所，早点休息，明天我们得做些准备。”
　　说完，他就直接转身往楼上去了。
　　温故看向夏知新，有点不服：“难道我不该打哈欠吗？”
　　夏知新：“……”
　　男神，求放过，我还只是个未成年的宝宝。
　　作者有话要说：
　　温故：演技好也是错咯。
　　裴钺：宝啊，咱们飙演技之前，先把人间界的常识补完可好？


第16章 大恶生
　　第二天，裴钺带温故去了一个会所，会所外面看着声色犬马，但内里却意外的清净。
　　“这里是ES的产业。”
　　裴钺拥着温故进了电梯后，就放开了他，一边跟他解释道，“我的资料虽然不难查，但以防万一马戏团的人在盯着我们，所以还是谨慎些的好。”
　　电梯抵达了高层，温故和裴钺走出电梯，进了一个包间。里面早有人等着了，两个箱子打开放在桌上，露出手术刀之类的东西来。旁边站着三个穿着时尚，却戴着白色口罩和手套的男人。
　　看着十分可疑。
　　裴钺还在旁边添油加醋：“他们是ES的人，要给我们弄‘眼睛’。——就是要用针尖戳进眼球里的一个影像传输器。放心，不疼的。”
　　温故面色丝毫未变，闻言露出个恍然的表情来：“就跟你以前腿里的限制器一样？”
　　裴钺：“……”
　　可怜宝这扎心的技术日益成熟了啊。
　　裴钺不说话了，自顾自先躺到一把椅子上，示意工作人员可以动手了。
　　温故见状，也躺到了另一把椅子上。
　　这只是个小手术，很快就完成了。
　　温故并没有感觉到疼，事后眨眨眼睛，也只感觉眼睛有些凉，但并没有什么异物感，并且很快就连那股凉意也消失了。
　　脱掉手套的工作人员说道：“这是军研所的新品，二十四小时后会自动脱离，到时候你们会感到眼睛发干，记得滴这个眼药水，等眼睛感觉没有异物后，就没问题了。当然，如果不放心的话，也可以来ES让我们检查。”
　　温故看了看手里的眼药水，收了起来。
　　之后他们一直在会所待到下午，吃了晚饭，才朝马戏团去了。
　　一如前天看到的样子，马戏团一如既往地热闹，依旧是豪车遍地、观者如云。
　　张三大概特地关照过马戏团的人注意裴钺的车，所以裴钺的车才刚停稳，张三就从前头过来了。
　　裴钺和温故下了车，温故这次把宿鸣捏在了手里，张三一过来，视线就朝宿鸣身上瞟了下。
　　“裴少，温少。欢迎欢迎，我这里蓬荜生辉啊！”
　　张三下意识伸手想跟裴钺握手，但裴钺一点没把他放在眼里，当做没看到，张三也不尴尬，自己笑着收回手，又说道。
　　“表演马上开始了，我们先进去吧。”
　　裴钺挑眉，有些不满：“表演？那种无聊的东西要让我们看什么？”
　　张三笑得眼睛都看不清楚，语气依旧谦卑得很，“裴少别急，今天为了两位，我特意调整了节目单，有新的表演，希望两位赏个光。”
　　裴钺挑高声音“哦”了一声，然后揽住温故笑道：“既然团长这么有诚意，那我们就去看看吧。”
　　温故没有异议，只是他忽然看向了一个方向，欢喜地偎进裴钺怀里，软绵绵道：“哥，我想吃那个炒奶冰。”
　　裴钺看去，那边有一辆餐车在卖炒酸奶，旁边有个小黑板上写了几个大字：今日新品，加浓甜奶，醇香原味。
　　裴钺：“……”
　　你可真能见缝插针啊，可怜宝。
　　然而还不等裴钺残酷地拒绝，张三已经殷勤地说道：“温少喜欢什么口味，尽管吩咐，我一会就让人送进来。”
　　温故惊喜地欢呼了一声，说道：“那个甜奶冰，我要五份，大份的！”
　　裴钺：“……”
　　张三：“好的，没问题。温少还有其他的需要吗？裴少呢？”
　　裴钺一只手暧昧地拍了下温故的侧臀，然后对张三笑道：“给他买一份就好了，我家宝贝儿贪嘴，不惯着他这点。走吧，团长，我们先进去。”
　　张三笑容可掬，立刻前头带路去了。
　　温故则在后头看了裴钺一眼，控诉的语句从眼神里呼之欲出，——你不给我买，还不准别人给我买？
　　裴钺温柔回视他，——干活呢，正经点。
　　温故似乎读懂了裴钺的眼神，最后还是收回了视线。
　　大帐篷里，客人已经坐满了八成，张三在前排特意留了位置，视野很好，可以清晰地看到台上的表演。
　　他们才坐下，表演就开始了。
　　和前天一样，一开始的表演并没有什么新意，就是热场。
　　等热场表演结束了，温故的炒奶冰也来了。
　　接下来就是“恶生”表演。
　　温故和裴钺虽然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是两人都知道，张三说的“诚意”应该就是在这个环节了。
　　果然，第一个“恶生”展示，就出来了一个和前天的“恶生”们截然不同的家伙。
　　那是个两米多高的大家伙，当然，不同之处不止是它的大小，还有它的行走方式。
　　——它是直立行走出来的。
　　说是完全的直立行走也不对，更准确地说，它是像猩猩一样，直立走了两步，又会用前臂支撑着在地上行走两步。
　　这头“猩猩”全身没有毛发，通体黑灰，遍布褐色的斑点；它的皮肤松弛下垂，宛如一团凝固的柔软沥青，身上有些疙瘩，时不时会冒出暗绿的液体。
　　它的行动并不便利，走路的时候，腿脚在地上拖出了一道道绿色的痕迹。那绿色在地板上变淡，乍一眼看去像是一条淡淡的水路，只是随着“水路”的拖长，一股若有若无的鱼腥味也在帐篷里蔓延开来。
　　观众里不少都发出了惊呼，但也有人因为这个鱼腥味而感到不满地抱怨起来。
　　裴钺就是其中之一，他露出了嫌恶的神色，神色不善地看向张三，质问道：“这就是你给我们的诚意？这玩意儿居然还流脓！”
　　“不，那不是脓，是血，恶生的血。”
　　张三解释了一句，视线却已经先一步扫到了温故那边，他笑道，“温少应该能看出来的吧？这就是我们的作品，它可是真的恶生。”
　　张三显然已经看出来，裴钺对恶生的“专业”并不如温故，所以现在完全没了之前对裴钺的卑躬屈膝，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温故的身上。
　　而裴钺也看明白了张三的变化，于是干脆把自己作天作地的纨绔形象贯彻到底。
　　他听了张三的话，顿时露出嫌恶的表情：“恶生？这是恶心还差不多吧。”
　　张三笑了两声，没答话。倒是温故看着那个停在台上的恶生，咬着一勺甜奶冰笑了，“有点意思。”
　　张三的眼睛顿时一亮，而裴钺听了温故这句话，也撇撇嘴，不再抱怨什么，但也懒得再看台上辣眼睛的东西，于是干脆低头玩起了手机。
　　那只恶生到了台上就停了下来。它停下来的时候，四肢着地，胸膛起起伏伏，似乎累坏了。
　　接着，一个小丑走了上来，他推着一个小车，小车里放着画板和一些表演用的道具。
　　小丑开始在台上介绍，张三也在台下为温故介绍。
　　“这只恶生就像大猩猩一样，可以认出数字，还可以做简单的计算。其实前期它的智商更高的，但是遗憾的是在训练过程中，它的智商退化了不少。”
　　此时，台上也已经开始表演了。
　　那个小丑把道具放到地上，自己拿了画板，在上面写了一个数字，用夸张的语气让那只恶生去认数字，并且要它拿出相应数量的道具。
　　但是那只恶生没有动，小丑有些生气了，于是挥起鞭子朝着恶生打去。
　　“啊嗷——。”
　　恶生发出低哑的嘶吼声，接着它胸前的一个包慢慢蠕动了一下，然后抬了起来。
　　——那原来才是它的头颅。而原本观众以为是它的脑袋的地方，其实是它的后颈鼓起的包。
　　那只恶生的头从胸口抬起，它的脖子是粗壮的长方体，脑袋比脖子还要小一截，大小和人的脑袋差不多。不过那颗脑袋的皮肤也和它身上的皮肤一样，只是在头顶的位置还有几缕蜷曲的毛发。
　　那只恶生的头上只有眼睛和嘴巴，温故细看才发现，它呼吸靠的是方脖子四面的腮状物。
　　恶生看了看小丑手里的画板，然后动作迟缓地在地上划拉着，用了十几秒才拨弄出了准确数量的道具。
　　观众们的反应平平，因为他们认为这是一只猩猩为原生的感染动物。而猩猩的聪明，人类都是知道的，这个节目甚至还没有看猩猩表演来得痛快。
　　但是温故却是绽放了笑容，他看得津津有味，一口一口吃着甜奶冰，等吃完了，他才意犹未尽地咬着勺子，转头看着张三，问道：“团长，这只恶生是只低级的恶生畜吧，它不该具备这样的智慧，你们是怎么做到的？我也想让小明能跟我交流。”
　　张三却不答反问，“温少难道没看出来其中的机关？”
　　温故笑眯了眼睛，月牙一样的眼里，透出的却是让人毛骨悚然的痴迷。
　　张三冷不丁被温故这个眼神吓了一跳，但很快又越发热切，——果然，这个温少跟他是一类人。
　　温故痴痴地笑了两声，说道：“这个也是个融合体吧。不过跟我的小明不一样，它不是纯粹的恶生。
　　——你们用了人类，对吗？”
　　作者有话要说：
　　温故：那么问题来了，这一章里我是真感兴趣呢还是演技呢？（乖巧笑.jpg）
　　裴钺：……别调皮。


第17章 高级卡
　　“用了人类。”
　　这句话带着笑意的话如同惊雷落在另外两个人的耳朵里，裴钺的手一顿，瞳孔紧缩，但是当他抬头的时候，脸上却挂上了感兴趣的表情；张三则呼吸一紧，他在兴奋。
　　不过张三却并没有承认温故的猜测，他笑道：“温少，这个玩笑可开不得。但我们的确用了一些特别的方法。”
　　温故没说话，又转头看向了台上开始表演简单计算的恶生。
　　倒是裴钺收起了手机，他笑了起来，“团长，没想到你们还挺有创意的嘛，不过。”
　　裴钺顿了下，露出嫌弃的表情，“你们的审美可不怎样，像我宝贝儿弄的小明，就可爱多了。”
　　“哈哈，是是，这个我们还有待改进。”
　　张三见裴钺对温故的猜测丝毫没表现出反感，好像人命在他眼里也不过是和蚂蚁一样的存在。虽然在恶生方面没有天赋，但这位富二代的顽劣却让张三非常满意。
　　很快，表演就结束了，那只恶生被带下场去，徒留了一舞台的淡绿色痕迹散发着越发浓重的鱼腥味。
　　大概是因为这个味道即使清理后也残留在空气中，不少客人都忍受不了地提前退场了。
　　之后的表演就是马戏团的常规表演，温故也失去了兴趣，窝回裴钺的怀里，自己玩起了贪吃蛇。
　　张三在一旁没有插话打扰，因为现在温故和裴钺表现出的耐性，已经说明了他们对那个“保留节目”的兴趣变大了。
　　一个小时后，表演完全结束。
　　观众们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在马戏团员工的引导下，最后留下的只剩那些“VIP会员”。
　　人数一共二十来个，不过不少人都戴着眼镜或者口罩，显然都是掩饰过容貌的。这些人自发地聚集在了大帐篷的旁边，然后分别上了三辆箱车。
　　当他们坐进车里的时候，就有小丑提着篮子过来，里面是一些眼罩。
　　裴钺跟温故没有上车，而是看向张三。
　　张三赔笑道：“裴少，温少，还请见谅，这是固定程序，不过我会亲自开车带两位的。”
　　裴钺露出不快的神情，但最后还是妥协了，上了张三的车后戴上了眼罩。
　　——就连宿鸣都被用一个黑色不透光的口袋装起来了。
　　一路上，张三一直在跟他们聊天，裴钺也会回应几声，但是裴钺的手指一直在温故的大腿上比划着。在张三眼里那只是情人间的暧昧，但感受了一会的温故明白了，裴钺是在记路线。
　　车子停下的时候，用时近半个小时，跟李云说的时间不一样。
　　下了车，张三依旧不让他们摘眼罩，而是直接带他们进了“会所”。
　　温故和裴钺没感觉到门槛，一抬脚就是一个向下的阶梯，阶梯只有几步，然后周围的风消失，他们进了一个封闭的空间。
　　“裴少，温少，可以摘下眼罩了。”
　　张三的声音响起。
　　温故和裴钺摘了眼罩，发现他们处在一个小房子里，没有窗户，只有墙壁上的昏黄电灯亮着暧昧微弱的光。
　　张三站在一个扁长的盒子跟前，盒子打开着，里面有许许多多不同的面具。
　　“裴少，温少，请选个合眼的。并且在这里，两位最好用代号代称，决定好后我们就可以进去了。”
　　温故走过去，兴致勃勃地选了两个，他自己的是一个纯黑面具，左边眼角有金色图纹；给裴钺的面具是一片纯白，右边眼角有大小不一的红色小心心。
　　温故说道：“我叫甜奶，哥就叫心心吧。”
　　裴钺：“……”
　　裴钺强忍下敲温故脑门的冲动，笑道：“宝贝儿别调皮。”
　　温故嘟了下嘴，说道：“那就叫红心吧。”
　　表情跟他做了多大退让似的。
　　裴钺维持着宠溺温故的人设，笑着说了声：“好。”
　　等回去了收拾你。
　　温故笑了，给裴钺戴上面具后，自己也戴上，然后催促张三：“团长，快走吧。”
　　“好。”张三笑着应了一声。
　　他也戴上面具，然后走到一面墙壁跟前，拿出他的卡刺入了墙壁，两秒后，墙壁裂开一道门，炽白的光芒混着人声泻了进来。
　　“两位，请。”
　　张三站在门边，摆出了请的手势。
　　温故拉着裴钺走了进去。
　　这是一个非常宽阔的房间，里面的墙壁、天花板、地板都是白色的，格局和ES地下的“看守所”有点像，房间的边缘有很多分割出来的房间，房间的面积都不大，门上有不同的图案形状，用以区分。
　　而在这个大房间的中间，则被用各种东西软隔断成了几个区域。
　　温故他们一进去看到的是摆着的食物酒水休息区，有两个戴着面具的人已经在吃着聊着了。
　　温故和裴钺不约而同看了眼他们的穿着，——不是之前在大帐篷那里等着的人。
　　张三和那两人打了招呼，又带着裴钺他们去参观其他地方。
　　离开休息区，就是一个展示区，里面有很多玻璃罐装着的标本，标本下还有电子书的各种说明。
　　温故看了眼那些标本，都是恶生和感染动物的，甚至还有感染严重的人体标本。
　　——裴钺认得出，这种感染程度的人，应该是在大灾难早期的感染者，因无法适应恶生物质而死去的。
　　展示区再往里，就是最后一个区，也是最大的一个区。
　　——“成品展示区”。
　　温故在这里看到了之前在台上表演的那只恶生。
　　它此时坐在一个大玻璃箱里，几个挂瓶连着输液管刺进玻璃箱，连接在那只恶生的身上。它似乎陷入了麻痹状态，但那双墨绿的眼还是清明的。
　　其他的玻璃箱里也都是奇奇怪怪的“恶生”，还有不少戴着面具的人在这里围观交流着什么。
　　“这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裴钺做出欣赏不了的样子，嫌恶地看着这一切。
　　温故却是兴致盎然，他拉了裴钺一下说道：“哥，我觉得很有趣的。”
　　裴钺立刻做出无奈又纵容的样子，他耸耸肩，“好好好，都随你。只要有你跟小明感兴趣的就好。”
　　裴钺说着，转头看向张三，财大气粗地问道：“这里的东西都什么价？”
　　没想到张三却摇摇头，“红心先生，很抱歉，这里的东西都是客人的作品，要买卖的话需要跟客人们商量。”
　　裴钺不愉地挑高了声音，“哈？客人们的东西？你不是说这是你们马戏团的？”
　　张三笑道：“这一只的确是，但是其他的都是客人的作品。”
　　裴钺咂了一下舌，似乎还想争论什么。但温故在一旁抱住了他的手臂，很感兴趣地看着张三：“作品？什么意思？”
　　张三对温故的态度可比对裴钺好多了。
　　他笑着回答道：“高级卡比起其他等级的卡，除了待遇之类的提升外，还有一个绝对的权限，那就是可以参与恶生组合实验的项目。”
　　温故的眼睛几乎要发光了，“恶生组合，融合？和小明那样的吗？”
　　张三慈爱地笑着：“不，甜奶先生你也看到了，它们跟你的娃娃有些不同。”
　　温故骄傲地抬头，“那是，小明可爱多了。不过——”
　　温故话锋一转，整个人的气氛也随之改变，他此刻就像个求知若渴的科学狂人，或者说是疯子。
　　温故凑近了玻璃箱，看着里头那个也在看着他的恶生“猩猩”，笑着伸出手指在玻璃箱上随意地滑动，看着那只“猩猩”的视线追随他的手指，温故很开心地笑了。
　　温故自言自语一般，才把之前的后半句话补全：“团长，就我所知，虽然人类有感染者的存在，但其实人类对恶生物质是很排斥的，当年黑洞爆发，就死了不少的人吧。
　　那么，你们是怎么做到，让人类和恶生融合到这种程度，竟然还没有死掉，甚至还保留了一定理智的呢？”
　　张三听了温故的话，不像之前在马戏团里那样否认，而是眼露狂热，——他果然能一眼就看出关键所在。
　　“哈哈哈。”
　　张三开心地大笑起来，好一会才说道。
　　“甜奶先生，你果然是个天才！”
　　温故得了夸奖，开心地笑了，旁边的裴钺也与有荣焉地揽住温故的肩，说道：“怎么，你之前还不信我的话？怀疑我家宝贝儿的实力？”
　　“是我有眼无珠了。”
　　张三连忙告罪，然后他看着温故说道，“为表歉意，我送给甜奶先生一个小礼物吧。”
　　说着，张三拍了拍手，一个带着绿面具的人走了过来，递给了张三一个眼药水一样大小的玻璃瓶，没有标签，里面装着透明的液体。
　　“这是我们研发的药，也是你刚才问题的答案。”
　　张三说着，把手里的小瓶子递给了温故。
　　温故接过来，欣喜又惊奇地说道：“就是这个药水让人类和恶生融合的？”
　　张三摆摆手，“哪有那么简单，不过它也很重要就是了。这个药水对纯恶生也算是补药，甜奶先生可以给小明喝。”
　　说完，张三稍微收敛了一下表情，说道：“今天两位可以到处看看，不过那些房间是不可以进的。那是客人们的私人领域，如果有需要，或者想要离开了，可以跟戴绿色面具的人说。
　　那么，祝两位玩的愉快。”
　　张三说完，自己也转身进了一个屋子。
　　温故和裴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地在这个房间里逛了起来，争取尽可能地把每一个角落都纳入他们的视野范围内。


第18章 药水
　　裴钺和温故一直等到会所关门，才离开。
　　期间，裴钺跟不少人说上了话，——张三似乎已经跟这些会员提说过他们，有不少人对他们感兴趣。
　　其中，有个女人还邀请他们进了她的小房间。
　　房间外面看着窄，但里面很深，在最里面的位置，也有一个玻璃箱，装着的是这个女人的作品。
　　比起外面那些面目全非的东西，这个玻璃箱的里的“恶生”，能清晰地分辨出人类的痕迹。
　　它有一张人脸。
　　那是个很普通的男人的脸，眼睛已经变成了墨绿色，麻木而空洞地看着他们进来，没有丝毫的反应。
　　他们也看到了那女人的实验过程，简直像是捏泥人一样荒唐的“实验”。或者说这种行为是虐杀更合适一些。
　　但裴钺和温故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怜悯，温故甚至还参与了注射那种药水的过程。
　　——因为很大的可能，这也是张三的考验。
　　他们如今深入虎穴，在不知道张三的底牌前，最好不要贸然行动。
　　最后，他们终于安全离开了马戏团。
　　不过走的时候，裴钺发现自己的车被动过，于是上车后，他就立刻打开了今天ES给装上的屏蔽器。到时候那头接收到的只有ES事先准备好的东西。
　　等他们上路，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车开出马戏团范围后十几分钟，裴钺才开了自动驾驶模式，自己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
　　他的表情冰冷，戾气毕现，今晚看到的一切都在他脑海里不停回放。特别是那个女人的房间里，那张麻木的脸。
　　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毅力，才能在那个会所里谈笑风生的。
　　裴钺缓慢地深呼吸，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了好一会，才平复下了情绪。
　　而裴钺一睁眼，就看到温故拿出了张三给他的那一小瓶药水，还已经打开了。
　　裴钺一惊，连忙伸手去抢，一边喝斥：“你干什么！别动！”
　　温故的手一扬，躲开了裴钺的手，解释道：“你等等，我闻闻。”
　　裴钺此时的心情本就不好，语气暴躁得像是下一秒就要对温故挥拳一样大骂道：“你闻什么闻！这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要是有毒的挥发性东西，你闻了还要命吗？！”
　　温故一愣，他以为裴钺在怪他乱动“证物”。
　　温故讪讪地把瓶盖盖上，并主动把瓶子给了裴钺，并说道：“我好像闻过这个，里面有幻生菇的味道。”
　　裴钺微怔，但并没有打开瓶盖去确认，只是问道：“还闻出来了什么？”
　　温故伸手：“那你得再给我闻闻。”
　　裴钺哪里可能给他。
　　裴钺瞪了温故一眼，掏出个ES隔离证物袋，把瓶子装进去了。并一边联系了ES那边。
　　今晚ES里也有小组陪着他们连夜奋战，简爱国也在其中。
　　裴钺的电话一打过去，简爱国就接起来了。
　　简爱国先开了口，说道：“你们看到的东西，我们这边已经采集完毕，影像传输已经关了。今晚我们会连夜制定一个作战计划出来，所以你车上的监听器等明天再弄掉吧。”
　　裴钺应了一声，说道：“我这里有那个张三给的一瓶药水，是我给你送过去，还是……”
　　“我让人去你那里取。”
　　简爱国打断裴钺的话说道，“你们今晚就好好休息吧，辛苦了。还有，裴钺，不要有心理负担。”
　　裴钺沉默了几秒，才回答道：“嗯。我知道。”
　　简爱国轻叹了口气，才换了语气说道：“那么，从马戏团到那个会所的路线，你记下来了吗？”
　　裴钺也正想说这个，闻言立刻答道：“记下来了。不过如果我没有判断失误，其他的车我不清楚，但是我坐的那辆，是绕回了马戏团的位置。”
　　裴钺再次回忆之前在车上的记忆，手指也随之在腿上轻轻滑动。
　　两秒后，他确定了自己的猜测。
　　裴钺：“他们走的应该是那个小镇以前的出入口，在小镇的另一边有上高速的路，然后到郊区的农业养殖区转了一圈，又回到了那个小镇。
　　误差范围不超过五百米。”
　　简爱国精神大振：“很好！这是一个很有力的线索。
　　接下来的就交给我们吧，你们回去好好睡一觉。”
　　裴钺挂了电话，又靠回了椅背上。
　　温故侧头看着裴钺，手里把刚刚取出来的宿鸣又塞了回去，——原本他以为裴钺如果没察觉到兜圈的事的话，他就用宿鸣当幌子告诉他。
　　“看我干嘛？”
　　裴钺睁开眼睛，视线犹带着出鞘宝剑一般的锋芒。
　　温故却毫不在意，笑得很乖，“刚才的话我还没说完呢，关于那个药水。”
　　裴钺直接抢答：“不会再刚给你闻。”
　　温故失笑，他觉得自己在裴钺那里的“心理年龄”可能有点小。
　　温故说道：“不是，我是说关于幻生菇，幻生菇的作用你知道吗？”
　　裴钺没想到会是这个，他想了想，幻生菇是一种相对较多的恶生植物了，前两天他才抓了个大的。
　　裴钺：“它有致幻的作用，对恶生比对人类更有效。有时候能控制恶生来给它当保镖。”
　　前两天，包裹裴钺的那滩“黑色鼻涕”就是幻生菇操纵的一种靠食腐为生的低级恶生，以及低级恶生的“食物”。
　　温故点点头：“没错，但是幻生菇在药剂方面的作用，其实比它自己的致幻作用更大。它是很多药剂的主要材料，比如张三给我们的这一瓶。”
　　裴钺扭过头来，看着温故：“听起来，你对恶生类合成的药剂也很有研究？”
　　虽然这也是恶生的主流用途，但是这一般都是军研所或者仙人家族的机密。
　　温故果断摸出了宿鸣，往它身上贴金，“都是小明告诉我的。”
　　裴钺看了眼在他眼里就是个塑料玩偶的宿鸣，可有可无地挑了下眉。
　　“哦，那你说说对这个药的想法。”
　　温故说道：“我没闻清楚。”
　　裴钺：“哦。”
　　温故：“……”
　　温故放弃索要药水，说道：“幻生菇一般常用于合成麻醉剂，效果非常好。其次就是伤药，对恶生来说，只要把它碾烂了，汁涂在伤口上，也能很快治愈。
　　不过这个药水的味道很复杂，加上马戏团的情况。嗯，我来猜猜吧。”
　　温故说道：“我之前说了，要恶生和人类融合，且人类保有意识，这是很难办到的。至少军研所里就没有人做到。
　　所以，那个药水的作用，可能是保护人类的意识存留。”
　　“就这样？”
　　裴钺等了两秒，没等到下文，忍不住开口道。
　　温故耸耸肩，看向裴钺：“你又不给我闻第二下。”
　　裴钺翻了个白眼，靠回椅背上假寐，不理温故了。
　　温故笑了笑，手里摆弄起宿鸣来。
　　其实，还有一点他没有说。
　　那就是，那个药剂不是人间界做的“恶生药剂”。而是真的恶生药剂。
　　——它来自恶生的方子，用的是恶生的方式。
　　这两种药剂有一个关键的不同点，那就是“仪式”。用人间界的认知来解释，可以理解为“施法”、“炼化”、“祈祷”等等。
　　那是只有恶生才会使用的方法。
　　宿鸣坐在温故的手心，仰头看着温故，忽然“咪”了一声。
　　——来西南是正确的。
　　温故笑了笑，摸了摸宿鸣的脑袋，权当做夸奖了。
　　一个多小时后，车到了裴钺的别墅。
　　夏知新还没有睡，别墅里的灯大亮着，客厅里还坐着一个其貌不扬的年轻男人。
　　男人见裴钺和温故进来，就立刻站了起来。他出示了自己的ES证件，一边做自我介绍。
　　“裴队你好，我是简局长派来取物证的。”
　　裴钺确认了证件后，就把东西交给了他。
　　临走前那人又给了裴钺两瓶眼药水，说是可以提前取出眼睛里的东西的，好让他们睡个好觉。
　　裴钺和温故领了这个情，送走了年轻男人。
　　回到屋里。
　　夏知新端了一杯温水，一杯热好的甜牛奶出来，递给他们后，按捺不住问道：“老板，情况如何啊？”
　　裴钺只喝了一口水，就放下了，叹道：“有点麻烦。明天再细说，先睡吧。”
　　说完，裴钺往楼上走去，离开前还看了温故一眼。
　　温故读懂了他的眼神，——别说多余的话。
　　温故心里有些奇怪，之前裴钺对夏知新可是知无不言的，怎么今晚的事又不能说了？
　　不过温故并没有不听话的意思，他对裴钺耸耸肩，目送裴钺上楼了。
　　裴钺的身影一小时在楼梯角，夏知新就立刻看向温故：“男神——”
　　“啊，好累啊。”
　　温故站起来，对夏知新温柔一笑，说道：“我想休息了，毛球你也去睡吧，晚安。”
　　说完，温故捧着他的热牛奶回去了客房。
　　夏知新：“……”
　　为什么男神也开始叫我绰号了？
　　算了算了。
　　夏知新叹了口气，虽然好奇心没有得到满足，但他也体谅裴钺跟温故的劳累，于是他把好奇心摁回去，也乖乖去睡了。
　　作者有话要说：
　　温故：毛球不好听吗？多可爱啊，毛茸茸的，一听就想揉。
　　夏知新：（伸脑袋）男神你揉吗？
　　温故：（欢快地撸起了毛球.jpg）
　　裴钺：……我是死的吗？


第19章 陈兵之死
　　然而，裴钺跟温故并没有睡个好觉。
　　陈兵死了。
　　裴钺是早上七点知道这个消息的。
　　陈兵死在他自己的家里，案发时间是凌晨五点。六点有邻居发现他家门打开着，里面很乱，以为是小偷闯门就报了警。结果没想到是屋主死了。
　　警方在案发现场发现了恶生反应，于是就报告给了ES。而因为马戏团的发现，裴钺刚好才跟简爱国提过陈兵，所以简爱国接到这个案件后也通知了裴钺。
　　老实说，裴钺没想到陈兵会死，还是他杀。
　　会是马戏团干的吗？但又是为了什么？
　　裴钺毫无头绪，因为他们现在连陈兵在马戏团里扮演的是什么角色都还不清楚。
　　接了简爱国的通知后，裴钺就带着温故一起出发了，留下夏知新看家。
　　到了陈兵住处的楼下，楼下已经围了不少的人，有警方也有ES的人，还有不少白大褂的军研所检验人员。
　　ES的人都认得裴钺，见他们来了，立刻有人给他们让了道。
　　陈兵住在六楼，门口拉起了警戒线，不少工作人员进进出出，简爱国就站在门外。
　　“来了。”
　　简爱国嘴里嚼着戒烟糖棍，一张国字脸都快皱成了包子。
　　“尸体已经搬走了，采证还在做，口罩和鞋套在那边自己拿。”
　　说罢，简爱国率先进去了。
　　裴钺和温故打理好自己后，也跟着进去了。
　　这个房子的面积不大，门口的玄关就对着客厅。客厅里的东西很乱，像是有人在翻找什么东西一样，但是并没有任何的血迹。
　　裴钺刻意注意了一下，这里有多人生活的痕迹，但是那个小女孩的东西却全部不见了。
　　从客厅沿着物证牌进去，一路到达了案发现场。
　　温故立刻就认出来了，“这是那个第四人躺着的房间。”
　　之前他们通过宿鸣看到这套房子，那晚第四人躺在一个房间里，温故说的就是这个。
　　裴钺一愣，把这套房子的格局跟记忆里看到的画面对比一下，嗯，这里的确是那个房间。
　　进了房间，入目的却不是一个卧室，而是一个很窄小的治疗室。
　　就像是小诊所里的注射室一样。
　　房间底色是一片纯白，现在已经被鲜血污染。
　　在单人病床旁边的地上有个人形的白色痕迹，看形状，陈兵遇害的时候是趴着的。
　　出血量很大，地上也大量喷溅的痕迹，看血迹和血迹的位置，陈兵应该是被割喉，并且割断了大动脉。但是凶手很有经验，在血喷溅出来的同时把陈兵放倒在了地上。所以房间里，地板几乎都被鲜血浸染，但墙壁和其他地方的血迹很少。
　　简爱国拿出一个激光笔，指着人形边的一个地方，说道：“这里当时站着有一个人，血液喷溅在这里有个空白区域。初步判定是个高一米七左右的人。”
　　激光笔又移动到了小床上，“这里也有一个人，不过不确定案发时候在不在现场。因为这里被人清理过，并没在这个房间里发现第三者的痕迹。”
　　简爱国关了激光笔，把戒烟糖嚼断发出一声脆响。
　　“这个房子里都很‘干净’，指纹、血迹、生物组织……统统没有。”
　　裴钺看了这个逼仄的小房间一眼，问道：“警方是怎么确定的恶生反应？”
　　简爱国：“在死者身上确定的。”
　　裴钺蹙眉：“不可能，他不是感染者。”
　　在最初接到委托的时候，他查得最多的就是目标和陈兵。别的信息他不敢说，但是陈兵是不是恶生，他还是能肯定的。
　　“嗯。”
　　简爱国应了一声，显然他已经知道这一点了。
　　简爱国再次打开激光笔，光点停留在人形痕迹的右手上。
　　“死者死之前，给自己的掌心注射了10毫升的血液，恶生反应就是因为那个。军研所已经去提取了，希望能找到有效的线索。”
　　裴钺一愣：“血？”
　　简爱国点点头：“很粗糙的注射，就像是他知道自己要死了，而刻意留下的线索一样。”
　　裴钺连忙问道：“血的恶生反应结果，是感染者还是恶生？”
　　简爱国：“恶生。”
　　裴钺微眯了眼睛。
　　——陈兵留下的这个线索，是想要指向马戏团吗？
　　“裴钺。”
　　这时，在房间里到处乱逛的温故突然出声，叫了裴钺。
　　裴钺抬头，见温故站在一个柜子跟前，那里是个药柜，柜子里摆满了各种瓶瓶罐罐。
　　温故隔着药柜的玻璃，指着里面的一个白色塑料瓶，瓶子上还贴着一个英文标签。
　　“怎么了？”
　　裴钺走过去，看了一眼那个瓶子，是阿莫西林。
　　温故收回手，笑了：“是药水。”
　　裴钺的眼神一变，他看了温故一眼，然后回头问简爱国：“局座，这里的东西取证了吗？”
　　简爱国摇头：“拍了照，取样还没到那里去。怎么了？”
　　裴钺于是打开药柜，拿出了那个药瓶，在手里晃了晃，里面果然是药水的声音。
　　“温故说，是昨晚我们给你的那种药水。”
　　裴钺把药瓶递给了简爱国。
　　简爱国也很惊讶，看向温故：“确定？”
　　温故点点头，“我确定。对了，你们有检查出那个药水的成分和作用吗？”
　　简爱国摇摇头：“只确定了有幻生菇的成分，其他的还在检测。军研所的人说，那个药水很奇怪，没有在市面上和任何研究所里见过。”
　　简爱国的话一落，裴钺就看向了温故。
　　温故笑了，看着裴钺说道：“我说过我闻得出来。”
　　裴钺没说话，但心里是惊讶的，——他昨晚只以为温故是瞎猜的。
　　简爱国一脸茫然：“怎么回事？闻什么？”
　　于是裴钺把昨晚温故关于药水的结论告诉了简爱国。
　　简爱国听完，当机立断，把手里的药瓶交给了温故，“给你闻。”
　　温故笑着接过了药瓶，拧开嗅了嗅，却是什么也没说。接着他又倒出来一点在瓶盖里，再把宿鸣拿出来，和瓶盖一起放在了药柜的挡板上。
　　宿鸣站在瓶盖跟前，瓶盖对它来说，就像是个小澡盆。
　　宿鸣歪了歪脑袋，然后它弯腰和温故一样嗅了嗅，接着就捧起瓶盖，一饮而尽。
　　裴钺和简爱国都是一惊，裴钺是没想到它会喝下去，简爱国则还多惊讶一个“这小人原来有嘴巴？”
　　宿鸣喝完后，打了个饱嗝，然后转头看向温故。
　　“咪。咪。咪。”三声。
　　温故听完，就把宿鸣拿了起来，用衣摆给它擦掉了残留的药水。然后把药瓶拧好，还给简爱国，才说道。
　　“小明说，这个药水是给恶生喝的，它可以让恶生复刻人的灵魂，让人和恶生更好地融合。——有点类似你们早期给那些恶化的感染者用的药。”
　　听了前半句，裴钺又想戳温故的脑门，但是听了后半句，裴钺收起了这个冲动。
　　温故说的那种药，他也知道。
　　在大灾难刚发生的时候，黑洞出现，被波及到的感染者大部分出现体态异化，甚至看上去完全就是恶生。
　　这类的感染者，无法抵抗恶生物质，会在48小时内完全恶生化。而在恶生化后，他们会失去理智，并且大部分都会死去。
　　但那时候感染者的能力已经显现出来了，为对抗恶生，ES用了很多办法挽救这些感染者。
　　然后，一种应急药应运而生。
　　这种应急药可以遏制感染者的恶化程度，但是同时，它也会对服用药物的人的身体和大脑，产生不可逆转的伤害，并伴有严重的并发症。
　　这个药保存了人类初期的战力，但是当人类社会恢复了秩序，这些特殊的英雄们的存在，就变得尴尬起来。
　　在人类欢喜劫后余生的那一个月里，这些英雄们却在一夜之间消失了。
　　他们有的是自杀，有的是在药物并发症的折磨下耗尽了生命，还有的是完全丧失了理智、沦为了兵器。
　　最后一种，唯一活着的英雄们被ES监管了起来，至今为止，他们都生活在某片海域的海水之下，一个名为“孤岛”的地方。
　　而这种应急药也成为了禁药。
　　经由温故一提，裴钺才忽然意识到这两种药剂的共同处。
　　它们一个是想要把恶生力量停留在人的身上，一个则是妄图把人的智慧嫁接给恶生。
　　思路和结果，都很像，只是逆转了目的。
　　而做出这个药剂的人，无疑是触碰到了ES的底线。
　　简爱国的脸色也不太好，他郑重地对温故说道：“多谢。”
　　然后就转身出去打电话了。
　　简爱国一走，温故就又看向了裴钺。
　　裴钺一愣，没反应过来，“干嘛？”
　　温故露出有些期待的笑容，“你说我这个发现，够不够让简局长给我买箱小牛奶的？”
　　裴钺：“……”
　　裴钺：“局座家二丫头才七岁，大儿子也才大学毕业，没房没车没工作，一家都靠他养活。您可高抬贵手放过他吧。”
　　温故闻言，失望道：“哦，那算了吧。”
　　说把，手上没轻没重地把药柜门给拍回去了。
　　“砰”的一声，不太响，裴钺却立刻看了过来。他眼神惊讶，看了两秒，突然对温故说道：“再拍一次，用点力。”
　　温故：“……”
　　温故一脸“你这是什么鬼爱好”的表情，但还是照裴钺的话做了一遍。
　　这次他可没收力，柜门“砰”地关上后，里边的药瓶都被震倒了不少。
　　好几个工作人员闻声而来，乱糟糟地问“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裴钺没解释，但嘴角却翘了起来：“挺会藏。”
　　作者有话要说：
　　蛋蛋竟然跟我炫耀她的存稿，是可忍孰不可忍！
　　——看了看自己的码字时速，算了算了，还是忍了……


第20章 日记
　　温故这一下的动静挺大，门口一堆人乱糟糟的，只有离得裴钺最近的温故听到了裴钺的话。
　　“藏？”
　　温故重复了一遍，然后立刻就露出了恍然的表情，他又把柜门打开，然后用力拍回去。
　　听到了。
　　空响声。
　　声音很微弱，应该是在柜子后面的墙壁里，只有一本A5书籍大小的空洞。
　　在声音传递到耳朵里的一瞬间，温故就能判断出这些信息。
　　然而他并没有在裴钺之前发现这个小细节。
　　裴钺的五感比他弱，但是刚才那么微弱的声音差别他却能分辨出来。
　　难道是经验缘故？
　　裴钺一直注意着温故，见状也知道温故也发现了，于是他笑了，“听出来位置了吗？”
　　温故看了裴钺一眼，放弃思考刚才的问题，点点头，“听出来了。”
　　温故说着，就打开药柜，把里面一格的药瓶全部拿出来，然后又拆了一块挡板，露出药柜的背板。
　　温故伸手按在白色的板子上，食指划出一道横线，然后指尖一勾，一块矩形的木板就脱落了下来，露出了背后的一个暗格。
　　暗格里，放着的是三个厚厚的笔记本。
　　温故取出笔记本，放到旁边的不锈钢推车上。
　　本子每个都有一元硬币厚，两本的纸页卷着泛黄的毛边，有些年头了。唯独一本还算新的，也写了一半。
　　“出什么事——那是什么？”
　　简爱国打完电话回来，见这边乱哄哄的，就赶了两步。进门后一句话没问完，就看到了裴钺手里的本子。
　　裴钺回头看了简爱国一眼，得意：“新发现。”
　　简爱国也已经看清了房间里的情形，他大步走过去，三人一人一本，同时翻开了。
　　裴钺挑眉：“是日记。”
　　温故点头：“我的这本也是。”
　　简爱国：“这本也是。”
　　三人都有些诧异，这个年头还写日记的人真不多了，坚持写这么久的就更是凤毛麟角。
　　当然，现在他们挺感谢陈兵有这个习惯的，毕竟日记本可以说是个庞大的线索库。
　　三人大致先翻看了下，然后发现三本日记是连续的，从陈兵十岁就开始记录，一直到现在。虽然看量来说，并不是每天都在记录，但要从这三本日记里提取出可用的线索，也是需要大量的时间。
　　简爱国和裴钺都是办案老手，第一时间就想到了时效问题，接着不约而同地皱起了眉头。
　　但两人的手里也没停下，还是习惯性地粗略翻了几页。
　　当然也是发现不了什么的。
　　裴钺和简爱国把手里的日记本合上，打算让工作人员带回去细看。
　　但是温故却并没有停下动作，还在以一秒一页的速度翻看着。
　　“行了，让局座先带回去，我们再去其他房间看看。”
　　裴钺伸手想抽走温故手里的日记本，但是被温故躲开了。
　　温故看着裴钺，说道：“等一下，我马上就看完了。”
　　裴钺一愣，没反应过来。
　　倒是简爱国立刻惊喜道：“温故你把内容都看清楚了？”
　　温故正好翻完最后几页。
　　他合上日记本，抬头对他们笑：“我看书比较快。”
　　裴钺：“……”
　　简爱国欣喜若狂，很干脆地就把手里的日记本也交给了温故。
　　“那你把这两本也看了。”
　　说完，把裴钺手里那边也抽走了。
　　裴钺：“……”
　　裴钺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一边是他意外可怜宝的隐藏技能还挺多，一边是他意外简爱国对温故的这种信任和自信。——好像他笃定温故说出的一切都一定能办到一样。
　　后者这点，让裴钺心里生了点孩子气的小别扭。
　　他12岁来到西南，是在简爱国的眼皮子底下长大的。简爱国拿他当儿子一样养，没少给他背锅扛炮，——当然，该揍的也没少揍。
　　裴钺成长过程里需要的男性角色，几乎都是简爱国扮演的。
　　虽然裴钺老是跟简爱国打嘴仗，但简爱国在他心里，可以说是大半个爹。
　　这一下见简爱国对温故的那份全然信任，就像看到“别人家的孩子”来抢走了自己父母的关注一样。
　　别扭。
　　当然，裴钺是不会把这点情绪表露出来的。
　　都多大的人了不是。
　　而在裴钺思维脱缰的这么一小会，温故已经把三本日记看完了。并开始给他们总结。
　　温故：“陈兵这三本日记，记录的都跟另一个人有关。”
　　温故把第一本日记打开，翻到前面十几页的位置，指着一个涂黑的长方体说道，“就是这个。”
　　“陈兵小时候遭遇家暴，然后这个‘小黑块’发现了陈兵的伤，就帮给陈兵父亲的单位写了举报信。”
　　温故想了想，说道：“这个日期刚好是大灾难过后，人类社会重建的时期，那时候对伤人、杀人之类的罪行判很重。”
　　“不过举报信似乎没送成功，陈兵的父亲拿到了，以为是陈兵做的，于是又打了陈兵。陈兵怕拖累‘小黑块’，就把之前日记里的名字都涂黑了，之后都用‘他’来指代。”
　　“从那次家暴过后，陈兵和‘小黑块’之间的互动就多了，‘小黑块’在照顾陈兵，还帮陈兵补课，给陈兵带零食和玩具。
　　在陈兵那样的家庭里，‘小黑块’的存在，无异于是照亮陈兵的人生的太阳。”
　　“他们的联系一直没断，‘小黑块’也一直在试图帮陈兵，终于，在陈兵成年那天，他在‘小黑块’和相关组织的帮助下，离开了那个家。他和‘小黑块’一起来到了这里。”
　　“不过。”
　　温故翻到第一本日记的最后一页。
　　那里原本幼稚的字体已经变得成熟，但是书写的时候因为情绪激动，笔触有些乱。
　　【我终于离开那个混蛋爸爸了！我终于离开那个家了！】
　　【是……救了我，他是我的一切，我爱他，我想要和他在一起，我会和他在一起的，永远！】
　　温故指着那个【……】地方，说道：“这里他再次写了那个人的名字，但是又被他再次涂黑了。我开始有些疑惑，但之后明白了。”
　　温故打开第二本日记，准确翻到其中一页，说道：“这里，那个‘小黑块’似乎加入了什么组织，而陈兵觉得危险，所以再次返回把之前写的‘小黑块’的名字全部涂黑了。”
　　“之后的记录就相当简洁了，但是关于恶生方面，从他们小时候起就对恶生感兴趣了，——这不奇怪，大灾难过后，对恶生痴迷狂热的人数不胜数。
　　但是他们一直坚持了下来，开始了研究恶生。似乎还颇有成就。不过具体的研究内容什么的他没有写，——从日记里能看得出来，陈兵是个很小心的人。”
　　“但有个信息他虽然模糊了，但我恰好听裴钺说过——就是那个马戏团的事。
　　他们两个都在那个马戏团里打过工，就是十年前。”
　　裴钺和简爱国顿时来了精神，这是个重要发现。
　　“而这最后一本。”
　　温故拿起只写了一半的第三本，说道。
　　“这本的内容最少，但记录的时间跨度最大。主要是因为，那个‘小黑块’结婚了。
　　陈兵一直没有跟‘小黑块’告白，他以很卑微的态度一直守在‘小黑块’身边。但是‘小黑块’结婚的事对他的冲击很大，他的心理状况出了问题，甚至想过囚禁‘小黑块’。
　　但是半年前，他醉酒跟‘小黑块’交-配了，之后一直保持这种关系，而陈兵的状态也一直在一个限度里徘徊。”
　　“不过他的死应该是个意外，因为在他死的前一天，他还计划要让‘小黑块’的老婆‘意外死’。”
　　温故把三本日记本还给简爱国，说道：“基本就记了这些，如果要再细致的话，你们就要自己看才知道了。”
　　简爱国接过日记本，高兴道：“已经帮大忙了！”
　　裴钺此时已经无暇简爱国对温故的“夸奖”，他听完温故说的内容，脑袋里就立刻出现了一个人影。
　　“张鸿。”
　　裴钺抬头，看着简爱国和温故，说道，“日记里，陈兵对那个‘小黑块’那样情深，他不可能跟那个‘小黑块’以外的人成为情人。而就我这些日子的观察，陈兵和张鸿的举止都太过亲昵。如果要列‘小黑块’优先级名单的话，那我觉得第一个就是张鸿。”
　　张鸿，就是裴钺接的委托的目标。
　　之前裴钺跟简爱国汇报陈兵的情况的时候，也简单说过关于张鸿的委托。简爱国让人跟踪了陈兵的行动，——显然，任务失败，不然陈兵也不能在眼皮子底下被杀了。
　　裴钺继续说道：“还有一点，前天我们监视这里的时候，张鸿和他的女儿都在这里，这个药水也很可能是给张鸿的女儿用的。但是刚才我在玄关看到了张鸿的拖鞋，却没发现他女儿的拖鞋，取证组有发现任何小女孩的东西吗？”
　　简爱国的眉头都缩成了一道深壑。
　　“我打个电话问问。”
　　五分钟后，简爱国的结果回来了，“在已有的物证里没有发现，生物检测还在做。”
　　所以，张鸿特意抹去了他女儿的痕迹。
　　为什么？因为不想把女儿牵扯进这个案子里？作为父母来说，这个理由是成立的。
　　但是他们却不能放过任何一个疑点。
　　简爱国当机立断：“裴钺，你马上带一队人去张鸿家里，确定情况。”
　　裴钺应了，临走前又问了句：“马戏团那边呢？”
　　简爱国白他一眼：“就你机灵，发现药水后就已经让人去了。”
　　裴钺嘿嘿一笑，“局座英明！”
　　简爱国没好气地摆手，“快滚吧，臭小子！”
　　作者有话要说：
　　裴钺：宝啊，你咋起个这么猥琐的绰号呢？
　　温故：？？？
　　裴钺：小黑快。
　　温故：……（对方不想跟你说话，并向你扔了一条狗.jpg）


第21章 凶手
　　裴钺在出发前，就把简爱国拨给他的人分成了两拨，一拨去学校，一拨和他们一起去张鸿家。
　　张鸿的家在大学城里，挺大一公寓，虽然有些年头了，但也是个雄厚资本。
　　张鸿是大学老师，他的妻子任雨是全职太太，他的女儿品学兼优，还是个少儿歌手全市金奖，——这个是裴钺跟那个音乐学院校长那里打听来的。
　　在外人眼里，张鸿的家就是个新闻联播里的模范家庭。
　　裴钺他们到了张鸿家门前，门铃响了三声，任雨来开了门。
　　她直接拉开了门，看到裴钺的时候微微诧异了一下，但又很快平静下来了。
　　面对门外四个陌生的大男人，任雨从容而冷淡。
　　温故好奇地打量了她几眼，比起温故第一次见到的那个哭泣的瘦弱女人，此时的任雨反差实在太大了。
　　任雨的视线最终落在了裴钺的身上，她问道：“裴先生，请问有什么事吗？”
　　裴钺也没跟她寒暄，招招手，后边的人亮出了自己的证件。
　　裴钺公事公办地说道：“ES办案。张鸿在家吗？我们找他。”
　　任雨平静地摇摇头：“他已经很少回家了，裴先生你应该比我更清楚才对。”
　　任雨的语气没有怨怼和指责，但裴钺还是听出来她是在讽刺自己。
　　裴钺也不恼，笑了笑：“我们能进去聊聊吗？”
　　任雨犹豫了一下，然后让开了门。
　　张鸿的家里是地中海风格的装修，客厅有一副巨大的人鱼墙绘，地板是定制的海浪图案，连用的杯子、置物架装饰都是统一的风格。
　　任雨让他们在沙发坐，然后端来了几杯水。
　　温故端起水杯抿了一口——他和裴钺都没吃早饭，饿了。
　　不过只喝了一口，温故就不甚满意地放下了杯子。
　　其他三人根本没动水杯，裴钺让一个工作人员跟任雨说他们来的目的，自己则用视线扫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
　　工作人员提起陈兵的死，任雨面色不动，直说不认识陈兵。
　　于是工作人员又问起张鸿和他们的女儿的情况。
　　到这里，任雨的情绪才终于有了一点波动。
　　工作人员问她，“你的女儿是否是感染者？她生病了吗？你丈夫带你女儿离开夏令营的事你知道吗？”
　　任雨冷嗤了一声，然后说道：“她能有什么病？她好得很。我丈夫带她去哪儿是她的自由，我为什么要过问？”
　　工作人员立刻追问道：“那也是你的女儿，你是她的母亲。”
　　“我不是！”
　　任雨突然激动地提高了声音，但是又很快压下了自己的情绪。她的双手握成了拳头，放在膝盖上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几秒后，她压抑成功，重新露出了那种平静的表情说道：“她不是我的女儿，我的女儿只有几个月大的时候流产了，她是我丈夫收养的孩子。
　　我丈夫才是她的监护人，我并不是。她生活和学习上的事情，都是我丈夫亲自操办的，我没有权利插手。”
　　工作人员显然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一时间有些怔愣。
　　另一个工作人员立刻接上话，想要问出更多的信息。
　　但那之后，任雨就不再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了。甚至在几次提到张鸿的时候，她也低垂了视线，是一种回避的态度。
　　而在几天前，她对张鸿疑似出轨的事，还表现得极近崩溃。
　　她有些异常。
　　温故看着任雨，直觉这样告诉他。
　　温故想了想，从兜里摸出了宿鸣，一指头戳在宿鸣的肚皮上，搅了它的好梦，把宿鸣弄醒。
　　宿鸣睡觉时候变成一条横线一样的眼睛，在醒来的瞬间弹回成了圆圈，有些迷糊地仰躺在温故的手心。
　　温故动了动手指，也没说话，但宿鸣却仿佛已经懂了。
　　它也没动，只是脑袋微微地上下点着——如果把这个动作放大来看的话，就是宿鸣在晃着脑袋地嗅气味。
　　“咪。”
　　不过几秒钟的时间，宿鸣就有了收获，并发出了一声奶猫的声音。
　　它的声音细小，在场的除了一个ES里的普通工作人员没听到，其他三个感染者都听到了。
　　温故自然地把宿鸣又塞回兜里，他站了起来，看着任雨问道：“请问，我可以用下厨房吗？”
　　任雨的神色微动，她看着温故，温故任由她看。
　　过了几秒，任雨突然露出了一个笑容，那是个很温和、很漂亮的笑容，在任雨古井无波般的身上，绽放出了一种夺目的生命力。
　　——就像是温故这个问题，触发了什么不得了的开关一样。
　　她说：“可以。”
　　她没有说厨房的位置，温故也没问，但是温故却准确地找到了厨房。
　　客厅里一时变得寂静，甚至能听到厨房里传来柜子被打开的声音，然后是塑料翻动的声音。
　　过了一会，温故出来了，出来的时候他手里多了个购物纸袋，被他用一次性的塑料手套隔着提着。
　　任雨又笑了，她的视线落在纸袋上，又很快收了回去，静静地坐在那里不动。
　　温故把购物纸袋放在了茶几上，其他三人都凑过来看，然后看后都齐齐变了脸色。
　　纸袋里，是一把染血的西瓜刀，以及一副染血的女士手套。
　　这个天气，血液凝结的很慢，靠近了，就能闻到浓重的血腥味。
　　“是人血。”
　　温故贴心地给他们补充道，“不过是不是陈兵的，我就不确定了。”
　　那两个工作人员对温故的话不疑有他，——感染者在体态异变的同时，总是会有各种千奇百怪的能力伴生。
　　裴钺收回视线，他深吸了一口气，转身看向任雨。
　　“任女士，这把刀是哪来的？”
　　任雨低着头，没有回答。
　　裴钺又问：“你在今天早上六点在什么地方？”
　　任雨依旧没有回答。
　　裴钺蹙眉，不再问了，而是对那两个ES的工作人员说道：“把人和刀带回去，这边我通知局座。”
　　“是。”
　　任雨很配合地跟那两个工作人员离开了，在玄关的时候，她甚至还换上了一双海蓝色的绑带高跟鞋。
　　裴钺拿出电话给简爱国打过去，把这里的情况说了一下。
　　简爱国那边说会处理搜查证和派人过来。
　　裴钺挂了电话后，却见温故还看着任雨离开的方向。不由问道：“看啥呢？”
　　温故回头，看裴钺问道：“你不觉得她有点奇怪吗？”
　　“觉得。”
　　裴钺摸出手机，调到录像模式，开始在房间里看起来。
　　“她太平静了。”
　　温故也跟着裴钺走，一边摸出宿鸣，把它放自己肩上，一边说道：“不止是平静——”
　　“我知道。”
　　裴钺见温故好奇宝宝一样，非要说个清楚明白，干脆自己先一股脑说出来了。
　　“第一，她开门的时候没有看猫眼，也没有扣防盗链，看到门外几个大男人的时候并没表现出惊慌，——只是看到我的时候有些意外；
　　第二，她今天的穿着打扮很细致，化了妆、还戴了贵重的首饰，但是客厅没有包，所以她其实并没有出门的打算；
　　第三，而案发到现在的时间很充足，但是那把刀连血迹都没有处理，藏得也不用心。
　　第四，她对张鸿的态度的变化，她一定知道了什么，但是她不打算说。”
　　裴钺说完，看着温故总结道：“所以，她盛装打扮，就是在等着被我们逮捕。她如果不是个冷血杀人犯，就是个替罪羔羊。
　　还有什么要补充的吗，名侦探·温？”
　　温故笑了笑：“没有了，顺便，我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裴钺挑眉，“为什么？”
　　温故：“因为陈兵手里的恶生的血，因为任雨没有把陈兵一刀毙命的力气。”
　　“比毛球聪明。”裴钺笑了下，接着说道，“而让任雨愿意替罪的人，只有张鸿。”
　　温故同意这个猜测，但还是有一点不明白：“如果是这样，陈兵为什么会提前给自己注射恶生的血？如果他是想要留线索以确保ES来调查，但这个线索，也只会让ES查到马戏团的可能性比查到张鸿的可能性大。
　　或者，张鸿并不是凶手？比如陈兵是马戏团杀的，而张鸿为了求药，决定替马戏团背锅，而他妻子又为了他背锅？”
　　裴钺：“凶手是谁，在案子没完之前谁都不知道，但是我可以确定的是，张鸿在这个案子里的角色，一定不止是为给女儿病急乱投医的慈爱父亲。”
　　几句话的功夫，裴钺已经把几个房间逛完了。
　　初步一眼看去，没什么特殊的，但是这个公寓太大，要细细来找，也是个大工程。
　　于是。
　　裴钺看向温故的肩膀上，那个乖巧坐着的白色手办。
　　裴钺：“刚才是小明闻出来血腥味的吧。它还有什么功能？找找这个房子里的线索？”
　　“可以试试。不过……”
　　温故话锋一转，看着裴钺，“这个案子是事务所以外的工作吧，你不让我问简局长要小牛奶，那你总得付点报酬给我吧。”
　　裴钺：“……行行行，回头再给你买一箱！”
　　于是温故喜滋滋地把小明拿了下来，“小明，开工了。”
　　宿鸣：“……”
　　作者有话要说：
　　我大概属于献祭型作者——好一本、扑一本。
　　上一本发芽爬了千字金榜一天，然而这一本已经无法顺V。（哭成瀑布.jpg）
　　所以，无榜的时候就是隔日更。
　　如果10w前可以V的话，V后会尽量保持更新，如果不能的话，emmm……
　　总之，先打起精神来，OVO


第22章 地下海洋
　　事实证明，宿鸣出品，值得信赖。
　　几分钟的时间，宿鸣就汇报了工作结果：“咪，咪咪咪。”
　　翻译过来就是。
　　温故：“下边还有空间，不过入口不在这个房子里，在外面的一个小房间里。”
　　裴钺立刻根据温故说的方向去看了一下，发现那是张鸿家的车库——张鸿家住在一楼，这种老式公寓一楼有个自带小院，被张鸿改成了车库。
　　车库看着有些年头了，装了个自动卷帘门，裴钺很轻易就打开了。
　　这时候正是上班的时间，小区里人来人往，不少人对裴钺行了注目礼，没一会儿，小区保安就过来了。
　　裴钺虽然复了职，但还没有拿回自己的证件，面对保安的盘问，一时半会也说不清楚，还被报了警。
　　好在来的民警认识裴钺，证明了他是ES的人，小区保安这才作罢，但还是坚持要等到裴钺说的调查组过来才罢休。
　　差不多半个小时后，简爱国终于带着人过来了。裴钺逮着救星一样，赶紧把情况跟解爱国说了，简爱国亮出了证件和搜查证，总算是送走了小区保安。
　　送走了小区保安后，简爱国还乐，“你小子也有今天。”
　　裴钺被小区保安念得头大，闻言赶紧打蛇随棍上道：“局座，您什么时候把我的证件也给我啊？”
　　简爱国白他一眼，“你复职是个什么性质，你自己还不清楚吗？这才几天呢，就想要证件了？”
　　裴钺自己也知道没戏，并不多做纠缠。只是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一边怪腔乱调地叭叭唱着“小白菜”，一边进了车库。
　　温故一直在旁边看热闹，这时候见他们歇着了，也跟着进了车库。
　　车库不大，里面没有车，空荡荡的放着一把扫帚，其他什么东西都没有。
　　地是水泥地，墙是彩钢墙，靠着房子那一面全是红砖，并没发现任何疑似入口的地方。
　　裴钺转头看温故，问道：“入口在哪儿呢？”
　　温故径直走到红砖墙跟前，伸手按在了车库边缘的墙上。
　　“这里。”
　　裴钺走过来敲了敲墙，并没有空响声。仔细看看红砖墙周围，也没有发现门缝之类的东西。
　　“这要怎么打开？”
　　温故一愣，想了想，迟疑道：“砸开？”
　　裴钺：“……”
　　裴钺：“小明也不知道怎么打开吗？”
　　温故这次的表情坚定了一些，“砸开！”
　　裴钺：“……”
　　好吧，至少他现在明白了，可怜宝和小明并不是那么万能的。
　　裴钺回头看简爱国，问道：“局座，搜查证能砸这墙吗？”
　　简爱国：“……”
　　熟悉的心累感。
　　但简爱国是相信温故的判断的，所以简爱国还是联系了专家来——这墙肯定不能直接砸，一不小心房子塌了，简爱国都得去背书。
　　经过专家勘测，结果就是这墙可以砸，房子不会塌。
　　但专家还勘测出了一个东西，那就是这个墙里的确有“门”，只是这个门上用的“锁”是一种恶生界的方法，要打开的话，需要温家或者其他家族的人才行。
　　一听到用的是恶生界的方法，裴钺的视线就落到了温故的身上。
　　“你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吗？这个你不知道？”
　　温故点头：“我知道啊。”
　　裴钺：“那怎么打开？”
　　温故：“砸开啊。”
　　裴钺：“……你认真的？”
　　温故无奈了，他走到那面墙跟前，说道：“这个门锁确实精巧，要完好打开的话，的确需要费一番功夫。
　　但我们是为了进去，又不是必须要保证门的完好，怎么就不能砸了？”
　　裴钺：“……”
　　简爱国：“……”
　　好像，是这个道理？
　　最后，门还是被砸开了。
　　那面红砖墙碎裂出了一个锯齿的矩形出来，露出了后头一个小小的立方空间。
　　在那个空间的地板上，有一个提拉式的门，拉开就露出了一个朝下的楼梯。
　　当提拉的门拉开，那个朝下的楼梯周围也自动亮起了灯光，把一路都照得通亮。
　　裴钺当先下去，温故紧随其后，简爱国和其他工作人员也跟在后面。
　　楼梯是一个大螺旋结构，和宿鸣看到的一样，最终的地下室是在张鸿的房屋下面。深度足有四五米。
　　地下室前还有扇门，不过这个门就简单了，裴钺拧着把手用力一扭，□□。
　　门打开后，露出一个足有近百平的地下室来。
　　裴钺按开灯，然后愣了愣。
　　——这并不是裴钺想的那种逼仄阴暗的地下室，相反的，它是个很漂亮的地方。
　　这里的装修主题是大海，比起张鸿家里的地中海风，这里更多了一些梦幻色彩。
　　它被分成了两个部分，一个部分就是他们看到的公共区域，另一部分则是一个分开的房间，没有门，只有海蓝色的水晶门帘，看上去是个卧室。
　　公共区域里主要是活动区和厨房，活动区里有很多小孩的用品和玩具，墙壁上巨大的3D海洋墙绘图取代了窗户。
　　灯光也是渐次的蓝和白，有几个模式，甚至连天气都考虑进去了。
　　一走进这个空间，就像是走进了全息的大海之中。
　　裴钺和温故把后面的人让进来，然后所有人对着这个温馨的地方发了几秒的呆。
　　最后还是简爱国回过神，嘀咕一句“我也要给闺女整一个”后，让工作人员开工了。
　　裴钺和工作人员一起到处查看，温故却径直走到了开放式的厨房跟前。
　　厨房和楼上厨房的布局差不多，菜篮里还有蔬果，不过已经蔫哒哒的了，看来放了不少日子。其他地方很干净，连一点油污都看不到，所有的东西都井井有条，如同样板厨房一样。
　　温故扫视了一圈，就走到了双开门的大冰箱跟前，拉开了冰箱门。
　　冷气扑面而来，冰箱里的东西却比外面放的多，满满当当。
　　“在看什么？”
　　裴钺回过头没见着温故，于是赶紧找了过来——才两三天的时间，他对温故的监护本能已经养出来了。
　　温故见是裴钺过来，没有说话，只是让开了身体，让裴钺看清冰箱里的东西。
　　冰箱里双门上下五层，每一层上面都码着整整齐齐的血袋。
　　血袋里的血都是满的，上面贴着白色的标签，手写着抽血的日期和血量，所有的字迹都明显是出自同一个人。
　　血袋按日期排列，最上面的日期最新，有一袋的日期还是今天早上7点的。
　　“操。”
　　裴钺没忍住骂了一声，然后扬声道，“局座，有发现。”
　　简爱国刚进了那个疑似卧室的地方，闻言又赶紧过来。当看到冰箱里满满当当的血袋的时候，简爱国也和裴钺一样爆了句粗口。
　　ES跟着的检验人员也过来了，拿仪器一测，人血。
　　这个结果几人都猜到了。并且裴钺和简爱国心里都有了人选——血袋上的字迹看着像是个女人的。
　　简爱国立刻打电话回了ES，“让人给任雨检查下身体，看有没有贫血失血之类的情况。”
　　裴钺则打开了另一侧的冷冻门，万幸里面没有更刺激的东西，只有一排排大小一致的玻璃瓶。
　　玻璃瓶上贴着标签，写着不同的编号。
　　玻璃瓶里装着透明的液体，在冷冻箱里竟然也没有被冻结。
　　这样的玻璃瓶有三层，瓶身上都结了霜，显然是很久没有动过了。
　　检验人员又连忙检验这些东西，由于瓶子上的编号不同，且又看不懂，所以检验人员多取了几个样。
　　当瓶盖被打开取样的时候，温故轻轻地“咦”了一声。
　　裴钺看了过来，冲他挑眉——这是问“干嘛呢”的意思。
　　温故说道：“有药水的味道。不过有些不一样。”
　　检测人员那边的初步结果也出来了，“的确和之前缴获的药水有成分相似。而这几瓶之间又互有相似，不过具体是不是同一类药物，还需要带回去仔细检测后才能确定。”
　　裴钺微微皱眉，他看了简爱国一眼，提议：“局座，给小明尝尝？”
　　简爱国也正有此意，欣然同意了。
　　趴在温故肩上的宿鸣：“……咪。”
　　裴钺他们听不懂，但看宿鸣依旧挂机的姿势来说，有点消极怠工的意思。
　　温故笑了笑，对裴钺他们说道：“我来就可以了。”
　　说罢，温故拿起检测员开了的四个瓶子，一一放在跟前闻了闻，每一个瓶子闻的时间都没有超过三秒钟。
　　很快，温故放下了手里的瓶子，说道：“这些的确是之前在马戏团拿到的药水的前身。”
　　“前身？”
　　裴钺立刻抓住了重点。
　　温故点头：“嗯。这些，或者说这些全部。”
　　温故指了指冰箱里的其他药瓶，“都是马戏团的药水的雏形。”
　　简爱国大惊：“马戏团的药水是张鸿提供的？”
　　温故却摇摇头：“我不这样认为，虽然这些药水和那个药水很像，但是这些东西的思路错了，它们无法成为马戏团的那种成品，是淘汰品。”
　　就在这时，又有工作人员喊道：“局长，有新发现！”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故事是要长些，因为要顺带写铺垫，以及展开世界观。
　　之后的故事就会，——emmmmm，我觉得还是不要立flag的好。（乖巧.jpg）


第23章 维卡沙
　　新发现在那个卧室里。
　　那里面看着是个小姑娘的卧室，但是有队员发现了它的大小和外面隔出来的大小不对，于是再次检测，果然发现了一个墙壁后的密室。
　　密室是个治疗工作室，比外间的卧室要大。一半是和陈兵那里的小房间一模一样的布置，只是器材和药品更多了。另一半是个工作区，有一张书桌和一个书柜，在书桌前的墙上还挂着一个木屑板，上面钉着一些纸张和照片。
　　照片都是那个小女孩的，从小女孩在襁褓里的照片，到她背着小书包的照片，完整的记录了小女孩的成长轨迹。
　　同时，照片也充分地证明了小女孩的确是个感染者——小女孩在城堡里的那张照片里，她伸出的双手是鳍，脖子上还有腮的痕迹。
　　但是之后的照片里，张鸿似乎特意避免了暴露小女孩儿的异化体征，往往都是局部的照片，拍的还都是小女孩最像人类的部分。
　　但是让裴钺他们惊讶的是，随着小女孩的成长，她身上的异化体征反而逐渐消失了。
　　当她开始上学后，已经完全看不出她是个感染者了。
　　“感染者还能这样的？”
　　裴钺诧异，他六岁进ES，10岁开始跟进特战组任务，对恶生和感染者他也算是半个专家了。迄今为止，他还真没见过这样的感染者。
　　简爱国也很惊讶，他把照片又看了两次，蹙眉道：“我没听过这种案例。”
　　“这后面还有照片。”
　　一旁站着的温故突然出声，指着小女孩的照片后面露出的一个边角说道。
　　裴钺把后面的照片取出来，发现是一张合影——马戏团的合影。
　　合影里，张鸿和陈兵都在，看着还很年轻。他们站在人群的边缘，穿着普通的工作服。
　　裴钺立刻认出来：“这是十年前的照片，我认得这个团长，他是我逮捕的。”
　　而这也证实了温故之前看陈兵日记内容的猜测——陈兵和张鸿的确都在十年前的恶生马戏团里工作过。
　　“还有一张。”
　　温故指着裴钺手里的照片的背面。
　　裴钺翻过来一看，果然背面还粘着一张照片，这是一张恶生的照片。
　　照片里是一只恶生人幼崽，通体蓝色。很小的一只，很可爱，像是动画里跑出来的精灵一样。
　　这只小恶生人手里拿着一个棒棒糖，正冲着镜头甜甜的笑着，全然的信任和喜爱——显然，它和拍照的人关系很好。
　　裴钺看了一眼照片，评价道：“这长得跟阿凡达似的。我怎么没印象当时有这东西？局座，你记得吗？”
　　简爱国白他一眼：“任务是你出的，现场是你去的，报告是你写的。你来问我？”
　　裴钺理直气壮：“当时我只顾着抓人和恶生，哪儿有闲心看它们长啥样啊。”
　　简爱国不想理他了。他抽走裴钺手里的照片交给检测人员，自己去了书架边查看。
　　裴钺耸耸肩，也翻起了书桌上的东西。
　　而温故只站在一边，若有所思。
　　没过一会，裴钺就又有了发现。
　　他拿着一个可爱的粉红色本子，念着上面的字。
　　“维卡沙的成长日记？维卡沙？这贴的不是他女儿的照片吗，怎么起个外国名字？”
　　旁边沉思的温故忽然抬起头，看着裴钺，“维卡沙？”
　　裴钺也看他，“你知道？”
　　温故凑过去看裴钺手里的本子，一边回答道：“这是一种恶生的名字。它们愉悦的时候会发出类似‘维卡沙’的声音，所以就被这样称呼了。
　　刚才的那只恶生，就是一只维卡沙。”
　　裴钺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温故说的恶生，就是刚才照片里的恶生。
　　裴钺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两者之间的不寻常，他神色一敛，快速翻看起了手里的成长日记。
　　看了两页裴钺就发现，这不只是一本成长日记，也是维卡沙的病历。
　　于是裴钺就先只看病历，然后他很快就发现了不对劲的地方。
　　“这都记的是什么玩意儿？”
　　病历记录的语句一点都不专业，而且神神叨叨，还有很多貌似张鸿臆想出来的词语。
　　不过病历的进程展示了张鸿的“医疗”是有效的——如同那些照片展示的那样。
　　最后一张病历的时间是上周，而记录的话只有一句。
　　【我不会让她出事的。】
　　裴钺的精神一振，立刻就想起了那晚马戏团团长给张鸿的药水。
　　果然，他女儿病了。
　　“我能看看吗？”
　　温故忽然问道。
　　裴钺扭头，鼻尖堪堪擦着温故柔软的黑发。
　　裴钺一愣，然后稍微后仰了脑袋，把手里的书递过去，不着痕迹地抽了抽鼻子，“嗯。”
　　温故接过来，再次展示了他一秒一页的特技，一会就把手里的成长日记看完了。
　　“怎样？有什么线索？”
　　简爱国不知道什么时候也凑过来了，见温故看完，有些期待地问道。
　　温故点点头，还真有。
　　温故说道：“张鸿对他女儿的治疗手段，不是人类的手段，而是恶生的——就像他在上面的墙上用的方法一样。”
　　裴钺和简爱国都是一惊，“你确定？”
　　自从仙人家族问世后，军研所对恶生界的研究就突飞猛进，这类“恶生的方法”也被广为人知。
　　但是知道是一回事，真的要去做，还要做准确就是另一回事了。
　　温故点点头，指着本子里的一页说道：“这里，他治疗的主要材料是血。还有一些仪式，你们可以让军研所去确认。”
　　简爱国：“血？冰箱里的那些？”
　　“嗯。还有一件事。”
　　温故合上本子，说道，“维卡沙就是任雨那个流产的女儿。”
　　简爱国还不知道他们当时和任雨的谈话，闻言只是点头记下。
　　裴钺却蹙眉道：“可是任雨否认了。而且看她的态度，她似乎很不喜欢维卡沙。”
　　温故笑了笑：“任雨的态度我不清楚原因，但是这个本子里都写得清清楚楚。
　　张鸿很期待这个女儿的到来，所以得知女儿流产后，他不接受这个事实，于是用了一些方法救回了他的女儿。
　　——这些方法，他说是从十年前的马戏团里得知的。那时候马戏团里有个‘老师’，对恶生的事很了解，每次醉酒都会告诉他们一些知识。”
　　温故：“而且，张鸿用的这个方法，需要的血必须是至亲的血。”
　　如果那血是任雨的，就说明她和维卡沙的确有血缘关系。
　　简爱国说道：“之前检查已经出来了，任雨的确在定时长期抽血。”
　　说着，他话锋一转，问温故：“之前发现的那个药水，真的能治疗张鸿的女儿？”
　　温故摇摇头，“不能。饮鸩止渴而已。不过我想张鸿现在也别无他法了。”
　　简爱国眼神深沉：“所以，张鸿现在有杀陈兵的动机了。——带回去的那个药水已经检测出来，那个药水是临时装进那个药瓶的，药瓶都没有清理过。
　　陈兵是刻意把药水藏起来的。而张鸿很可能因此和他起了冲突。”
　　“不过这样的话，还是有个疑点。”
　　裴钺补充道，“陈兵提前给自己注射了血，但被杀害的时候却完全没有反抗的痕迹。”
　　“对，这两点是矛盾的。”
　　简爱国点点头，接着说道，“注射的血说明他知道自己死期将至，并想要指出凶手。但是有这些时间，他完全可以呼救、或者留下更清晰明确的线索，但是他没有。
　　甚至在被杀的时候，他一点挣扎反抗的痕迹都没有，——从被袭击到死亡，他甚至动都没有动一下。”
　　简爱国说着又摇摇头，“凶手到底是马戏团还是张鸿，暂且放到一边，现在主要是张鸿的行踪。
　　从陈兵家的现场来看，张鸿没有找到陈兵藏的药水，所以他一定会再去找药的。”
　　“马戏团！现在只有马戏团有药水。”
　　裴钺抬头看着简爱国，问道，“局座，马戏团那边如何了？”
　　“已经逮捕了马戏团的人，地方还在搜查，我问问现在的进度。”
　　简爱国立刻联系了那边。
　　很快，简爱国拿到了答案，脸色失望。
　　“没有发现张鸿的痕迹，也没有发现你们去过的那个高级卡会所。只在一栋废弃的大楼里，发现了低级卡会所的展览厅，里面没有找到药水。
　　审问也没有结果，那些人嘴巴紧得很，一个字都不说。”
　　裴钺皱眉，“没找到？但我确定当时我们是回到了那个马戏团的小镇的。——会是也用了恶生的法子来掩饰入口吗？”
　　简爱国：“已经查了，没有。不过我申请了军研所Ｂ级援助，让他们再来扫一遍。”
　　“不如让我去吧，我大概知道那个会所在什么地方。”
　　温故听完他们的话，突然插嘴道。
　　裴钺和简爱国看着他，然后都是一喜——对啊，这可是个大专家！
　　简爱国：“行，咱们现在就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温故：为何你们总是忘记我是个金大腿。（霸总式微笑.jpg）
　　※
　　虽然这个文献祭了，但我还是希望它能长寿到80w字……
　　——不太可能，还是50……30w吧，对，30w！
　　足足30w字！


第24章 鱼人
　　马戏团。
　　马戏团所在的市场已经被警戒线围起来了，里头摆着不少清洁工具，浓重的消毒水味道铺面而来，比前天少了空气清新剂的混杂，但一样难闻。
　　这时候，所有的马戏团员工都被“请”了回去，ES的工作人员正在里头四处搜查，现场一片忙碌。
　　裴钺的车开到警戒线外，本来工作人员看到一辆迈巴赫过来，还有人试图拦住。但是当看到他们局长从车上下来后，一些工作人员的表情就相当精彩了。
　　——谁不知道简局长的座驾是辆二手的SUV？
　　简爱国倒挺从容——无他，习惯了。要知道裴钺刚被停职的时候，富二代的身份一亮出来，简爱国这个被公认的“裴钺干爸”可是接受了相当长一段时间的注目礼。
　　说远了。
　　这边三人下了车，温故带头，就直奔马戏团的大帐篷，然后停在了帐篷跟前。
　　“这里？”
　　裴钺看了眼前后两个门帘大开，里头一览无余的大帐篷，有些疑惑。
　　“嗯。”
　　温故点点头，看到里面还有工作人员，就对简爱国说道，“简局长，麻烦让他们离开这里。”
　　简爱国应了，扬声清场。
　　这个空档，温故就跟裴钺解释道：“你还记得之前宿鸣在这里捡到的那块石头吗？”
　　裴钺恍然，“那块带着恶生的血的石头？”
　　那块石头确实是宿鸣在大帐篷边上捡到的。
　　当时裴钺的猜测是“保留节目”不止一个，可能马戏团还在虐杀感染动物。
　　但现在来看，似乎不是那样？
　　“就是那个。”
　　温故说道，“那些融合恶生、人为异化的感染动物，融合的过程死亡率很高，就算成功了，你也能看出来，那些表演的动物都很虚弱。再加上那个会所里的实验……
　　所以那个血迹，我想应该是他们处理尸体的时候留下的。”
　　马戏团的表演时间是隔一天一次，空闲的这一天，就是用来清理场地的。
　　裴钺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然后皱了皱眉，心里泛了几分恶心——这勾起了他一些不愉快的回忆。
　　“好了。”
　　简爱国走出来，示意人清场完毕。
　　温故探头看了一眼，确认没问题后，就让裴钺和简爱国都退后了几步。接着他从兜里掏出了宿鸣。
　　“打开它。”
　　温故对宿鸣说道，然后把宿鸣直接扔到了地上。
　　宿鸣在空中几个翻滚，然后以一个体育健儿的姿势稳稳落在了地上。
　　简爱国在一边看得想要鼓掌，“哟，身手还挺矫健。”
　　温故笑了笑，没说话。
　　倒是宿鸣看了简爱国一眼，然后脑袋一扭，似乎在说“大惊小怪”。
　　简爱国：“……”
　　宿鸣回过头，看了看面前对它来说“庞然”到如珠穆朗玛的大帐篷，丝毫没有怯场的意思。
　　它迈着小短腿，“丢丢丢”地走到了大帐篷的跟前，在大帐篷门边的铁杆前站定。
　　左看右看。
　　裴钺和简爱国都挺好奇的，都死盯着这只小家伙，看它要怎么“打开”、又是要打开什么。
　　宿鸣看了一会比它还粗的铁杆，然后又往前了一步，伸出它那一厘米长的小短手，轻轻拍了铁杆一下。
　　那动作，让简爱国回忆起了她闺女两岁时生气举起的小拳头，“打洗你”。
　　但宿鸣的这个拳头威力显然不是简爱国的闺女能比的。
　　宿鸣轻轻的一拍，整个大帐篷都像是被巨物撞击一样，发出了一声震耳的嗡鸣。
　　“嗡——。”
　　如同敲响了一口厚重的青铜钟，低沉的闷响贴着地面传出，从脚底往上震颤到了心脏。
　　裴钺和简爱国都不由呼吸一紧，简爱国甚至有些头晕。
　　好在这个声音很快就消失了，接着大帐篷里忽然弥漫起了深灰的雾气，将大帐篷里的舞台和桌椅都覆盖、掩去了踪迹。
　　宿鸣见状，满意地咪了一声，然后它从铁杆前走向满是雾气的帐篷里。
　　当它一靠近帐篷里的雾气，那些雾气就如摩西分海一样让出了一条路，露出了一个两米来宽、走势往下的楼梯。
　　“走吧。”
　　温故弯腰捡起宿鸣，放进兜里，然后回头招呼裴钺和简爱国。
　　简爱国的脸色有些凝重，这种规模的“门”，近几年已经很少见到了。
　　从那个楼梯往下，似乎看不到尽头，但是他们才不过迈了几下脚，眼前就豁然一变。
　　——不是温故他们见过的那个需要刷卡的小房间，而是直接到了那个会所里。
　　不过此时的会所里，已然一片狼藉。
　　空气中，浓重的血腥味扑面而来，还很新鲜。
　　他们面前是那个休息区，不过现在休息区已经毁坏得差不多了，可以很轻易地看到其后的景象。
　　只见纯白的会所里，已经被血色污染。
　　各种感染动物的尸体堆积在会所大厅里，所有小房间的门都打开着，里面关着恶生的玻璃箱子也被毁坏，里面的恶生无一幸免。
　　鲜血浸透了地板，几乎让人无从下脚。
　　“啊！”
　　跟下来的工作人员里，有人被眼前的情景吓得叫出了声。
　　“操！”
　　裴钺和简爱国不约而同地低骂出声，这个画面是他们谁都没有料到的。
　　他们不顾满地血污，开始进去搜查可能的证据。
　　但是温故却还是站在那里，他低垂着头，看着脚边的一具尸体。
　　这具尸体温故也认识，正是之前在台上表演过的那只“猩猩”。
　　此时，“猩猩”的脑袋被砍落，却竟然还没有咽气，它的嘴巴翕合，时不时涌出小股变回红色的血液；它那双墨绿的眼也恢复了漆黑，蓄着泪水。
　　它也在看着温故。静静的，和温故的表情竟然有几分相似。
　　温故没有任何动作，他也不知道它是解脱还是悲绝，他只是静静看着它，直到它的瞳孔涣散，失去了生命。
　　但那双漆黑的眼里，还倒映着温故的身影。
　　莫名的，温故的心里生出一种兔死狐悲的凄凉来。
　　“还有一个活的！”
　　忽然，会所深处传来一声惊喜的叫声。
　　温故抬起头。裴钺和简爱国已经朝发声的工作人员那边过去了。
　　温故看到那个工作人员站在一个小房间的门前。温故看了眼那个房间的位置，回忆了一下。
　　没错了，是那个马戏团团长张三的房间。
　　温故也朝着那里走了过去。
　　这个房间里倒是意外地整洁，唯有里头的柜子被翻得乱七八糟，很明显地少了一些东西。
　　——温故想，少的可能就是药水。
　　而在这个房间里，也有一个大玻璃箱。箱子没有被破坏，里面装满了水，还有一只恶生。
　　这只恶生还活着。
　　这是一只水生的恶生，它的身材颀长，长有人类形态的上身。单看整体形态的话，和人类传说里的美人鱼很像。
　　但也只是体型像而已。
　　这只恶生的尾巴更像是鳗鱼，连上半身的皮肤也和鱼尾一样滑腻，呈灰黑色。
　　它的眼睛是浓到发黑的墨绿色，只有在眼珠转动的时候，能看到一点绿色的光影。
　　它还有一张类人的脸，五官像是没有长开的孩童，但是却没有半分孩童的天真可爱，反而诡异得让人头皮发麻；它如藻的长发在水中飘散，像是一团黑雾包裹着它，细看的话能看到，那些头发其实是自己会动的。
　　从它上半身的形态来看，它是一只雌性。
　　裴钺和简爱国站在玻璃箱跟前，表情惊异地看着那只恶生，而工作人员则在旁边忙碌拍照留证。
　　那只恶生浮在水中，也隔着玻璃箱观察着新来的人类。仔细看的话，那双眼睛里竟能看出几分纯真的好奇。
　　简爱国习惯性想摸烟，但摸了个空，于是只好拿出戒烟糖恶狠狠地嚼了两颗才说道。
　　“这次可玩大发了。都快十年没见着这种形态的恶生人了。”
　　裴钺也吐了口浊气，全身紧绷，已经处于应战状态。
　　但他还有心思怼他家老局长：“更大发的是，这是十年前的那个马戏团。简爱国同志，当年可是你负责这个案子的，竟然留这样大的一个尾巴。
　　——我仿佛已经看到了你在首都总部背书的英姿了。”
　　简爱国操起手就给裴钺的后脑勺来一下，结果被裴钺非常熟练地躲开了。
　　短暂的活跃气氛后，裴钺肃然了神色，说道：“这个不是正常的恶生，但是马戏团能把恶生融合成这样，背后一定还有其他组织的支持。”
　　简爱国又愁又气，“这些人可真他妈爱作死！”
　　爱作死就算了，还偏偏作个这么大的，这次去首都背书基本是板上钉钉的了。
　　而在两个人惆怅的时候，温故已经走到了那个玻璃箱的跟前，和玻璃箱离得很近。
　　那只恶生也发现了他，它从悬浮的高处沉下来，和温故脸对脸，好奇地看着对方。它甚至还伸出带蹼的手按在玻璃箱壁上，似乎是想要触碰温故。
　　“诶诶诶，温故你离远点。”
　　简爱国是对着温故这边的，先发现了温故的动作，立刻就急了。
　　裴钺转身，直接上手拽人。
　　不过他才刚拉住温故的手臂，就听到温故忽然发出了声音：“维卡沙。”
　　“哗啦！”
　　玻璃箱里的恶生激动地摆了一下尾巴，它双手和脸以及上身都贴在了玻璃箱壁上，咧嘴露出一口鲨齿般的牙。
　　看表情，是在笑。
　　然后接下来，房间里的所有人都听到了一个清晰、且异常动听的天籁童声。
　　“papa！”
　　作者有话要说：
　　裴钺：宝！它是谁！它为什么叫你papa！你是不是在外边有别的人了！QAQ
　　温故：你猜：D
　　裴钺：……宝你别这样，我会当真的！（螺旋爆哭.jpg）


第25章 姐妹
　　Papa？
　　房间里的所有人都愕然地看向温故，特别是裴钺，他的脑海里一瞬间不可控地冒出了一些黄色废料，不过被他及时止损了。
　　裴钺很快理智回笼，他松开了拉着温故的手，和温故并肩而立，看了眼玻璃箱里依旧高兴得想要挤出来的恶生，再转头问温故：“这是怎么回事？认识？”
　　温故：“……”
　　温故无奈，他抬手指了指裴钺的后面。
　　“那里，你们没注意到吗？”
　　裴钺和其他人都回过头去看，这才发现，在玻璃箱旁边的墙壁上，贴满了照片和纸张。
　　赫然是一面记录墙。
　　不过他们刚才都被玻璃箱里的恶生吸引了注意力，所以并没有发现那面记录墙。
　　那面记录墙占据了整个墙面一半的面积，贴的东西新旧不一。在墙最上面的位置，用红色的油漆写着几个大字——美人鱼计划。
　　显然，这个“美人鱼”说的就是玻璃箱里的恶生。
　　而这只恶生的名字，也叫“维卡沙”。或者说，它就是维卡沙——裴钺在记录墙上的照片里，发现了在张鸿的地下室里看过的那张酷似阿凡达宝宝的照片。
　　而这里的这张照片上，还多了两行字：
　　维卡沙
　　四十七天
　　“又是成长日记？”
　　裴钺粗略扫了一眼那些照片，就发现它们和张鸿家的那些一样，记录了这只恶生的成长过程，且每一张还都细心地标着日期和照片的内容。
　　不过有一点不同的是，在那张“四十七天”的照片之后，这只维卡沙的成长过程空白了一段很长的时间，应该有两三年。
　　然后它又再次出现，依旧是小小一团，但是没有了“阿凡达宝宝”的可爱模样，而是跟现在玻璃箱里的恶生有些相似了——从记录数据和称呼等来看，它们的确是同一只恶生。
　　而在记录墙的另一边，则贴满了这种纸质的记录资料，也是“病历”。
　　不过这些东西可比张鸿那里的专业多了，至少有了不少专业术语，还有一些裴钺在军研所见过的药剂的名称。
　　显而易见，这就是这个房间主人的“实验记录”。
　　但是这些记录实在是太多且驳杂了，重重叠叠，裴钺一眼看去，竟然还看到了一张纸的日期是七年前的。
　　简爱国还在埋头苦读，而裴钺看到那个时间后，果断看向了温故。
　　——该你上了，温·扫描仪·故。
　　温故虽然看不懂裴钺具体到绰号的意思，但能猜到他的意图。于是温故走上前，伸手直接指在了一个位置。
　　正是裴钺刚才扫到的七年前的那张纸的页脚。
　　裴钺看去，只见那里是一个笔迹清秀的签名：陈兵。
　　“陈兵？”
　　裴钺惊呼出声，很是意外。
　　他翻开那张纸仔细看了看，发现陈兵的签名落的位置，是“值班负责人签字”的后面。
　　简爱国被裴钺的声音吸引过来，看了之后也是一脸愕然。
　　他很快想到什么，问温故：“里面有张鸿的签字吗？”
　　温故摇摇头，“没有。”
　　说罢，温故干脆走上前，把看到的内容概括给他们听。
　　“这个实验的主要负责人只有两个，一个是陈兵，一个就是张三。其他也有人参与，但都是助手之类的。
　　他们的实验对象是维卡沙，也就是那只恶生。”
　　温故指了指玻璃箱。
　　玻璃箱里的恶生也已经换了个角度，依旧壁虎一样趴在玻璃箱壁上，咧着一嘴细牙看着温故。并对“维卡沙”这个名字的反应，再次回以了“papa”，并且表情已经有些急切。
　　裴钺见状，忍不住打断温故问道：“它是有智商了？”
　　温故看着裴钺，科普道：“恶生本就有智商，不过是无法和人类沟通而已。你们认为的‘智商’，大概就是它学会了一门外语。
　　不过，它不是。”
　　温故的视线又回到了记录墙上，说道：“它被用来做合成实验，按照这个记录来看，早在十年前，这个马戏团就在做这样的实验了，不过当时并没有现在这么细致。
　　维卡沙是一种比较低等的恶生人，它们有非常好听的嗓音，以及超强的自愈能力。——我想自愈力就是它被选为重点实验对象的原因。
　　而现在的它的‘智商’，就是实验的结果——我认为是一种喂食之类的条件反射，那边的罐子里有生肉，它叫‘papa’的时候，有吞咽反应。”
　　“等等，十年前就有这个实验了？”
　　裴钺和简爱国却是被这个时间吸引了注意力。
　　十年前马戏团的恶生失控事件，他们一个是第一个到现场的人，一个是这个案件的负责人。但是他们都没有在当时发现任何实验相关的东西。
　　还是说，十年前也有这样的隐藏起来的“门”？
　　温故像是听到了他们的心声，说道：“我说了十年前的实验没有这么细致，对这个实验也是摸索阶段，他们并没有投入很多。
　　当时你们一定有发现相关的东西，不过被你们忽略了。
　　比如，他们要控制恶生、还是高级恶生，一定有什么强制手段，诸如麻醉剂之类的。”
　　裴钺点头，“这个的确有，但这个不是很正常吗？”
　　就连ES和军研所，也会用麻醉剂，控制恶生。
　　温故摊手：“是，也正是因为正常，你们就会觉得这是理所应当，所以并不会去调查每一具恶生尸体里残留的药物。你们只会把它当成一次普通的恶生失控事件。”
　　裴钺和简爱国哑然。
　　的确是这样。
　　十年前的恶生管理环境比现在艰难多了，这类作死想要圈养恶生的人，从组织到普通个人，应有尽有，可以说那时候在市区的恶生案件，有六成都是因为圈养的恶生失控引起的。
　　而当时裴钺到马戏团的时候，现场已经一片狼藉，很多恶生的尸体都是残全不全，——他们当然不可能把这些碎尸拼起来，然后看看它们有没有什么异常。
　　温故：“张鸿的成长日记里也提到过，十年前他和陈兵在马戏团打工的时候，马戏团有一位‘老师’，教导他们关于恶生的知识。张鸿就是从那个‘老师’那里得到那些知识的。
　　不过在这面墙的记录里，那个‘老师’的痕迹没有了。
　　可能是当时那次事件里，他死了，或者是离开了。”
　　“不过这些都跟现在的案子关系不大。我只对一个地方有点兴趣。”
　　温故指着一个地方，说道：“这里，这只恶生的记录时间空白了三年。然后再次出现，但是却大变了模样。
　　这样巨大的变化，他们却一点记录都没有。唯一的就是就是，这只恶生的变化是突然出现的。”
　　“而且，如果我没记错，这只恶生重新出现的时间，刚好是任雨流产的那段时间。”
　　裴钺和简爱国都是一惊。
　　他们没有温故那样逆天的记忆力，所以看到这些庞大的数据的时候，无法第一时间找出其中的联系。
　　但是他们相信温故。
　　而这一点，把张鸿、马戏团、陈兵彻底连成了一个圈。
　　裴钺：“所以你的意思是，张鸿的女儿和这只恶生有联系？”
　　温故点头，“我是这样认为的。要听听我的推测吗？”
　　裴钺和简爱国自然是洗耳恭听。现在温故扫进脑海里的信息，很多是他们不知道的。
　　温故：“从时间线来说。
　　十年前的马戏团事件之前，陈兵的日记提到张鸿加入了一个组织，而陈兵认为危险，所以把张鸿的名字又涂黑了。
　　我认为他们加入的就是马戏团，并且那时候他们都参与了恶生实验——这也解释了张鸿家里地下室的那些自己研发的药剂。”
　　“接着，十年前马戏团事件，和三个时间点重合。
　　一是陈兵和张鸿离开了马戏团，——当然，现在看来真的离开马戏团的只有张鸿；
　　二是这只维卡沙的记录空白，——它可能在那次事件中死了或者重伤，但是它超强的自愈能力，维系着它的命，而马戏团余下的人，比如张三把它保存了起来；
　　三是陈兵的日记里，在这个时间段也有一段空白时间。”
　　“这段空白，是因为马戏团重创解散。而显然陈兵也被卷入了进去，但具体他是为了什么、或者受了什么威胁，才继续参与他认为危险的实验，这个暂时不得而知。”
　　“而同时，张鸿并不知道陈兵和马戏团的联系。”
　　“再之后，张鸿的女儿流产，张鸿想要复活女儿，他唯一的求助者，就是当年也参与恶生实验的陈兵。
　　而陈兵对张鸿向来是千依百顺，自然不会拒绝张鸿。
　　于是，就有了我们看到的这个。”
　　裴钺：“所以你的意思是，张鸿的女儿和这只恶生被融合了？可是这样的话，怎么会有两个维卡沙？张鸿的女儿和这只恶生，谁才是恶生、谁才是人？”
　　温故垂目，“都是，也都不是。
　　我之前说过，那种药水可以让恶生复刻人的灵魂。
　　灵魂对人类的概念大概很玄妙、不可捉摸，但是在恶生的世界里，它就和心脏、基因、大脑一样。”
　　温故指着那只“阿凡达宝宝”，说道：“当时进行实验的时候，无论是这只恶生，还是张鸿的女儿，两者的灵魂都太懵懂稚嫩，甚至可能都没有自己的意识。
　　这样的确很便于融合，但同样的，融合后的灵魂到底是什么，那就谁也说不清了。”
　　“而陈兵要用这只恶生来帮张鸿，张三一定会发现，或者说他和陈兵做了交易。
　　——比如，双向融合，给张鸿一个‘复活’的女儿，也给他们一只‘复活’的维卡沙。”
　　简爱国听完，提出道：“如果是这样，陈兵的死又是怎么回事？他既然是一直在帮张鸿，现在为什么会突然停止供药，引起张鸿对他的敌意？
　　还有这个会所里，难道还是张鸿进来大杀四方了？但他既然跟马戏团没有联系了，又怎么进得来这个‘门’？”
　　“一定得是张鸿吗？”
　　“可能并不是张鸿。”
　　温故和裴钺的声音不约而同地响起。
　　两人对视一眼，温故耸耸肩，示意裴钺说。
　　裴钺看向简爱国，严肃道：“刚才温故说，两个维卡沙之间是双向融合的。也就是说张鸿的女儿某种程度来说，和这只恶生是一样的。
　　而陈兵藏药的反应、死前给自己注射的恶生的血，可能指向的并不是马戏团或者张鸿，而是张鸿的女儿。”
　　“他女儿？”
　　简爱国愕然，下意识想要否定，因为他的闺女和张鸿的女儿差不多大，简爱国潜意识里认为这个年龄的孩子都跟他闺女一样可爱。
　　但他也知道，裴钺的分析是有理有据的。
　　裴钺比起简爱国，就冷酷多了。
　　“这确实是目前最合理的推测了。
　　毕竟就目前掌握的信息来看，马戏团这边没有杀陈兵的动机。
　　而陈兵的死，可能是他发现了张鸿的女儿失控，陈兵意识到了危险。他或许是想杀死它、或许是想要控制它，但无论如何，他失败了。
　　至于张鸿在其中扮演的是无辜者，还是他女儿的帮凶，这个就需要找到他才知道了。”
　　“而这个会所现在的状况，最大的可能性也是张鸿的女儿做的。”
　　说到这里，裴钺沉吟，自言自语分析道：“就这些恶生的死亡时间来看，凶手才离开不久。这个时间ES已经控制了这里，但是上面的‘门’并没有被打开过。
　　所以，这里应该有另外的出入口。”
　　说罢，裴钺看向温故：“小明能找到其他的出入口吗？”
　　温故遗憾道：“有，还有很多。这种‘门’的灵活性很高，要靠出入口来找人并不容易。
　　——我来用个简便点的办法吧。”
　　温故指着玻璃箱里的维卡沙，问简爱国：“简局长，这只恶生我要用用。”
　　简爱国一愣，问道：“要做什么？”
　　温故拿出了宿鸣，把它像橡皮泥一样贴在了玻璃箱上，才回答道：“恶生是有等级压制的，高等级的恶生可以获取低等级的灵魂信息。只要技术够好，甚至能拉出低等级恶生的灵魂，这样不仅可以得知灵魂的过往，并且可以以灵魂为引，找到与灵魂联系深刻的其他灵魂的存在。
　　——既然它们是相互融合，作为‘姐妹’，也可以用这个方法找到张鸿的女儿所在。
　　不过用这个方法，很可能会造成这只恶生的死亡。”
　　死亡？
　　简爱国的眉头一蹙，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的后果。
　　一是因为他心里对这只恶生还是有些微妙的不忍，二是这只恶生是马戏团里唯一还活着的“证据”。
　　温故仿佛从这份沉默里感受到了简爱国的心情。
　　他没有回头，只是看着玻璃箱里的恶生。他此刻的表情和之前看那只“猩猩”的表情一模一样。
　　“它和她早就死了。现在的它们只是人类制造出来的怪物。”
　　“就算让ES带回去，它也只是从一个实验室到另一个实验室里。而放任不管，它早晚会失控，就像它的‘姐妹’一样。”
　　温故回头看简爱国，又笑了，礼貌地说道：“当然，我并没有决定它命运的权力，这是ES的管理范围。所以简局长，我再确认一次，读取灵魂的后果可能造成这只唯一活着的恶生的死亡，你确定要我读取吗？”
　　简爱国的颌骨紧了紧，两秒后，他果断道：“麻烦你了。”
　　他的职责是保护辖区居民的安全。目前更重要的任务是找到那只流落在外，已经失控、且看外表根本认不出是恶生的“维卡沙”来。


第26章 张鸿
　　灵魂这个概念，在人类的世界里是个一直没有消失过的话题。
　　但其实在恶生的世界里，它并没有人类想的那么神秘。
　　——它就是像走马灯一样的胶卷，恶生所有的过往都会被镌刻在其中，而高等级的恶生，需要做的只是“读取”而已。
　　就像宿鸣现在做的一样。
　　宿鸣被贴在玻璃箱壁上，从背后看它是没有任何动作，但如果在玻璃箱里的视角来看的话，就会看到宿鸣张大了嘴巴，鲸吞蚕食一般隔着玻璃箱对着那只恶生吸了一口气。
　　然后，玻璃箱里的恶生就像是被电击的鱼，它的身体猛地一弹，继而浑身脱力，软软地落回玻璃箱的底部，宛如沉睡。
　　再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在简爱国为首的人类眼里，一切归于平静。
　　——但是他们知道一定发生了什么，因为温故和裴钺的脑袋，都是微微仰起，视线在空中逡巡，似乎在看着虚空中的什么东西。
　　裴钺确实在看，但是看到的东西却让人失望。
　　——当宿鸣吸了一口气后，那只恶生的身体里就如井喷一般涌出了大量的碎片，但是那些碎片裴钺也只在涌出的瞬间惊鸿一瞥，大概知道是有画面的。而之后，裴钺看到的就只剩无数璀璨的光影，漂亮迷幻，却拼凑不出任何的信息。
　　裴钺一愣之后，下意识去看温故，想要知道是不是又只有身为恶生的宿鸣才能看得到那些画面。
　　但是当裴钺转过头去的时候，却愣在了那里——他看到了温故的眼睛变成了金色。
　　温故的眼覆上了一层薄薄的金光，那光芒浮于他的眼珠之上，致使裴钺看不清温故的神情。但是那光却像是一面镜子，裴钺在那金光里，看到了那些空中的光影的真身。
　　——那是如同水晶相框一般的灵魂折影，每一个相框都只有薄薄一片，装载着不同的画面。它们层层叠叠，铺陈开来覆盖了大半个房间。
　　温故不需要做任何动作，那些“相框”就主动地旋转着，将温故最想要的画面展现在温故的眼前。
　　这样的过程持续不过十几秒，那些空中瑰丽迷幻的灵魂碎片和温故眼前的金光一起，消失不见。
　　“找到了。”
　　温故收回停留在空中的视线，并摊开手，让宿鸣跳回了他的手心。
　　简爱国刚才什么都没看到，一直焦急等着，本以为要等很久，没想到才一会温故就找到了。
　　简爱国不由喜上眉梢，连忙问道：“在哪儿？”
　　温故的嘴角也噙着笑，但是裴钺觉得这个笑容跟之前哪一次的都不同，没有笑意，冷冰冰的。
　　温故：“在大运河边上。我建议你们带些人过去控场，那只维卡沙完全失控了。”
　　简爱国如释重负的一口气还没有吐出去，就又噎在了喉咙里。顿了一秒，才问道。
　　“具体位置呢？”
　　温故茫然，想了想，说道：“距离禁区不远，刚好能看到禁区的正三角面，旁边还有一个大钟楼。”
　　“我知道了。”
　　简爱国一听就知道在哪儿了。他立刻拿出电话布置人手，等电话接通的空隙，对温故示意可以先带路。
　　温故却是摇摇头：“我不建议你跟我走。你可以从这里出去，和ES的人一起过去。”
　　简爱国一愣，他有些没明白温故话里的意思，但电话已经接通。
　　简爱国只考虑了几秒钟，然后他对温故点点头，又对裴钺隔空点点点。意思是“跟好了”。然后就先离开了这个地下会所。
　　裴钺看着温故，挑眉：“为什么不让局座跟着？”
　　温故也看着裴钺，说道：“因为他不是感染者，其他的工作人员也最好不要跟来。当然，你如果不想去的话，我可以一个人过去的。”
　　裴钺嗤了一声，然后对温故扬了扬下巴：“让你一个人去给人家送菜吗？带路吧。”
　　温故笑了一下，却是直接抬起手在虚空一按，一道雾气自他掌心漫出，迅速铺开，转眼填充了整个房间。
　　裴钺在雾气涌出的一瞬间，就一个跨步到了温故的跟前——好歹他也是签了合同要照顾温故的。
　　当雾气扑面而来的时候，裴钺嗅到了水腥气。
　　这个气味他很熟悉，他的房子就在大运河边上，每到初冬时节，大运河上就常年飘着浓雾，那时候的雾气就满是这样的味道。
　　同时，裴钺脚下的触感也改变了。鞋底接触到的地面不再平坦，而是凹凸不平的。
　　裴钺知道这是什么——是河滩边的鹅卵石。
　　像是为了印证裴钺的猜测，下一秒，他眼前的浓雾就像被风吹过，露出一片空隙，显出被遮挡的大运河河面来。
　　裴钺的心中惊疑不定——是那个马戏团的会所里，有“门”连到这里？还是说，只是温故刚才一个按在虚空的动作，就打开了一个新的“门”？
　　不等裴钺细想哪个可能性更大，他就被空气中的另一种味道吸引了注意力。
　　是血。
　　裴钺立刻伸手拽住了温故的胳膊，不让他再往前走一步。
　　温故也闻到了那个味道，他轻轻叹了一口气。然后轻轻叫了声“宿鸣”。
　　宿鸣不知从哪儿蹦到了温故的肩上，然后它双手掐腰，挺着肚子张大嘴，再次猛地吸入了一口气。
　　浓白不见五指的雾像是杯子里的牛奶，一下子都被宿鸣吸了个大半。
　　虽然周围还是有白雾包裹、不见里外的一层屏障，但是被包裹其中的区域，已经能够看得清楚了。
　　此时，他们的确是在大运河边的河滩上，而在他们前面不远的地方，倒着两个人。
　　正是张鸿和他的女儿。
　　雾气依旧丝丝缕缕，宿鸣打了个饱嗝后拒绝再吸，所以隔着四五米的距离，他们并不能完全看清。
　　但看两人倒地的样子和血腥味，大概是不太好的吧。
　　不过既然已经知道了张鸿的女儿是只恶生，裴钺自然不会毫无防备就上去。
　　——当然，他这个半复职的人员也没有武器装备。
　　“啧。”
　　裴钺咂了下舌，对温故说道，“你站这儿别动，如果有危险就让小明带你出去。”
　　温故听出来裴钺是想保护他，并没应下，反而说道：“维卡沙的声音好听，也有攻击力，你没有任何防护设备，只要它还有一点力气，就能伤了你、甚至杀了你。”
　　裴钺活动身体一般动了动肩膀，闻言笑了，“那你可得给我祈祷祈祷，我要废了的话，你的小牛奶就没了。”
　　温故：“……”
　　这人真讨厌！
　　裴钺说完回头，刚好捕捉到温故那有点懵、又有点气的小表情，一下乐了。
　　他伸手揉了把温故的脑袋，说道：“行了，站远点。”
　　说罢，裴钺就朝着倒地的两个人走去。
　　在裴钺走过去的同时，雾气包裹的空间里，狂风大作，将他的衣裳吹得鼓起。
　　T恤下摆被掀起，露出了一截蜜色的腰来。
　　温故的视线一撇，瞳孔微缩。
　　——刚才那一瞬间，裴钺的腰际有一道道黑色和金色的纹路交织。
　　温故知道裴钺腰上有个纹身的，是一只水墨效果的蛇，很好看，从腰际一直延伸到后背肩胛。
　　但是温故不记得，那纹身里有金色的痕迹。
　　“咪？”
　　宿鸣站在温故的肩上，小短手扶在温故的脸颊上，轻轻地“咪”了一声，似乎在疑惑温故的走神。
　　温故收回视线，笑得乖巧，“没什么，就觉得他刚才好帅啊。”
　　宿鸣：“……”
　　不是太懂你们人类。
　　帅了温故一脸的裴钺却已经走到了张鸿和他女儿的跟前，然而眼前的情况来看，似乎已经没有他的用武之地了。
　　——河滩上，张鸿躺靠在一块大石头边，怀里抱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穿着可爱的粉红色公主裙，一头长发披散着，只在两边系了粉色的发带；她仰躺在张鸿的怀里，脸侧向张鸿的胸口，裙摆和腿都浸在河水里，被雾气遮挡看不清。
　　鲜血染红了两人的衣裳，分不清是谁的，但是连河边的水都被染成了粉红色。
　　裴钺的眼睛微眯，他的视线落在张鸿怀里的小女孩身上。
　　——呼吸很微弱了。
　　但是张鸿的气息很稳，还在抽泣，似乎并没有大碍。
　　而这时，张鸿也缓缓地抬起头来，露出一张涕泪横流的脸。
　　“救救、救救她！”
　　他的身体一动，怀里的小女孩也露了出来。
　　小女孩……这只维卡沙的脸还保持着人类的模样，但它从耳后到锁骨，裂开了两排红腮；它的嘴巴微张，露出三排细密的牙；它的双手长长了至少一倍，手指如树枝一样扭曲，但指甲却如钢刀一样泛着寒光。
　　在它的胸口位置，有一个拳头大的洞，贯穿了她的身体，正是地上鲜血的来源。
　　但是它还没有死，它变成翠绿色的眼睛缓缓移动，然后落在了裴钺的身上。
　　像是忽然看到了天敌一般，垂死的维卡沙忽然尖啸一声，一条足有四五米长的尾巴裹着蓝色的电弧朝着裴钺打去！


第27章 父女
　　鱼尾，鳗鱼，电鳗。
　　袭击突来的一瞬间，裴钺的脑海里不合时宜地飞快掠过了这几个词。
　　然后下一瞬。
　　“砰！”
　　鱼尾像是一条绳索般灵活地砸下，带起的水珠打在皮肤上的时候，还有电流的酥-麻感。
　　砸中了。
　　站在几米开外的温故睁大了眼睛，不敢置信。
　　——他虽然并没有见识过裴钺的战斗，但是他知道裴钺并不弱。至少这种破绽百出的攻击，他是完全可以多开的。
　　所以，是故意被砸中的？
　　为什么？
　　温故不解。
　　而那只维卡沙击中裴钺后，也无力再次蓄积力量。四五米长的鱼尾软趴趴地落在裴钺的脚边，垂死挣扎一般抽动着。
　　裴钺依旧站着，他的右臂抬起，保持着格挡的姿势。而他身体右侧的T恤，已经在刚才的一击中被电流瞬间烧毁，只剩下半片衣裳挂在身上，看着有些滑稽。
　　温故的视线略过裴钺腰上黑色的纹身，又看向裴钺的手臂。
　　——没有半点伤痕。
　　不过大概还是疼的。
　　裴钺甩了甩手，发出极其细微的抽气声。然后他侧身回头看了温故一眼，就又转回头去了。
　　温故：“？？？”
　　干嘛啊？
　　温故被看得莫名其妙，站在原地怔愣了几秒后，才忽然反应过来一件事。
　　——裴钺该不会，是为了保护他？
　　温故再细一想，发现极有可能——他和裴钺之间的距离并不远，那鱼尾是竖直朝着裴钺过来的，鱼尾颀长、柔软还灵活，如果裴钺让开，鱼尾很容易就会打中站在裴钺身后的他。
　　尽管很诧异，但温故觉得自己猜对了。
　　温故没想到裴钺会这么做，但也领了裴钺这份情，并在心里给裴钺先发了一张好人卡。
　　好人裴先生确认温故没事后，就把注意力全部放在了张鸿和他的女儿身上。
　　张鸿似乎被刚才的攻击吓到，他的神情有些呆滞；他怀里的女儿也因为刚才的攻击牵动，身体从张鸿的怀里滚到了双腿上。
　　它已经无法动弹，眼神逐渐空洞失焦，胸口的洞再次涌出了血，气息已经非常微弱。
　　“它快死了。”
　　裴钺陈述着事实。
　　张鸿却像是被这句话吓到，身体猛地一抖。
　　他看了看裴钺，再看向腿上的女儿，似乎终于意识到了这个事实，然后他突然就干嚎起来。
　　“啊——啊啊——。”
　　张鸿的眼睛已经淌不出眼泪，他只是张大了嘴巴，发出难听的嚎哭声。
　　听到他的哭声，那只维卡沙便动了动眼珠，朝他的方向看过去。
　　它似乎还想要说什么，但是它已经没有力气了，嘴巴张了张，又重新闭上，只是悲伤地看着它的父亲。
　　几秒钟后，维卡沙的气息彻底断绝。
　　它死了。
　　同时，周围的浓雾也快速消散不见。
　　微弱的阳光穿透白雾斜照下来，湿热的河风吹散最后的几缕雾气，车流和人群的声音也鲜活地涌了过来。
　　“哇！那是什么！突然就出现在河滩上了！”
　　“看，那有条蛇！还有哭声！”
　　“是恶生，有血！我拍到照片了！”
　　“是ES，还有人死了！”
　　裴钺：“……”
　　哦豁。热闹了。
　　不过好在ES已经拉起了警戒线，只是不知道具体位置，所以范围拉得有些远。
　　这会浓雾屏障消失，简爱国那辆二手SUV就从河岸那头开过来了。
　　开车的是一个队员，简爱国从副驾驶伸出脑袋，中气十足地指着河岸大吼。
　　“那个爬河岸的，说的就是你，给我上去，不要命了是吧！一队的人呢？把闯现场的都给我铐了！”
　　随着简爱国的吼声，现场铺开的警戒圈开始收拢。
　　还好这里位于交通要道，车来车往，但行人并没有多少，控场的速度比较快。
　　简爱国的车停到这边河岸的时候，却见又有不怕事的停车看热闹，不由头疼地招呼道。
　　“后勤组！设屏障！警戒线先别管了！”
　　几个工作人员闻言，立刻动作起来。往裴钺和温故他们周围插了几个铁杆一样的东西。
　　“嗡”的一声过后，以这些铁杆为边，铁杆之间张开了几道黑色的光膜，以裴钺他们为中心，快速合拢成了一个黑色的立方体。
　　这是ES的临时屏障，用了和禁区同源的材料，——当然效果就差远了，只是起到一个屏蔽外界视线的作用。
　　等这个黑色的“大箱子”隔绝了看热闹人群的视线后，ES的人总算松了一口气。
　　简爱国下车先是处理了几个妄图偷跑进现场的群众，让民警同志帮忙带去教育，起了个杀鸡儆猴的作用后，才下了河岸，走进了临时屏障。
　　一进来，简爱国看到那只维卡沙的情况，就立刻对着裴钺点点点点：“你说你，都跟你说多少次了，不要那么暴力——”
　　裴钺冤枉地打断他，说道：“这次还真不是我打的。你问温故，我们来的时候它就只剩一口气了，连它最后砸我那一下我都没躲。”
　　简爱国瞪眼：“那你怎么不救？这么长时间你就干看着？”
　　裴钺也瞪眼：“我才进来三分钟不到，怎么救？话都没说两句呢。”
　　眼看两人要急眼了，一边的温故忍不住提醒道：“这里面的时间流速和外面的不一样。”
　　裴钺和简爱国都是一愣。然后两人交流了一下，真相大白了。
　　裴钺：“看看！”
　　简爱国：“……”
　　简爱国果断掐了这段对话，让医护人员过来给张鸿父女看看情况。
　　但是医护人员才一靠近，原本哭到力竭抽噎的张鸿，忽然疯了一样挥舞着手臂，不准任何人靠近。
　　“她还有救，她会好起来的。你们不要动，不要带走她！”
　　张鸿状若疯狂地嘶吼，原本干涸的眼眶又湿润了。
　　周围的工作人员虽然见惯这些场面，但还是难免被触动，一时间也没有人上前强行分开这对父女。
　　工作人员退开了些，但张鸿却哭得更伤心了。
　　他弯腰伏在维卡沙的身上，用力把维卡沙的身体重新抱回怀里，嚎啕大哭。
　　他的眼泪滚落在维卡沙的身上，落在维卡沙蜷起的鱼尾上，冲刷掉了鲜血，留下了一个椭圆形的痕迹。
　　几秒后，那个椭圆形的痕迹，慢慢地，变成了一片鱼鳞。
　　鱼鳞很薄，透明的，在维卡沙光秃秃的鱼尾上也不起眼，但是在温故的眼里，它是失去生命力的维卡沙身上唯一的光。
　　除了温故，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小细节。
　　“它已经死了。”
　　简爱国等张鸿的情绪发泄了一会后，才上前顿下，语重心长地开始劝说。
　　大概是身为父亲之间的共同性，张鸿听进去了简爱国的话，并神神叨叨地跟简爱国念了起来。
　　“她是我看着出生的。”
　　“我教她说话、走路、吃饭，她唱歌可好听了。”
　　“她很听话的，对我很亲。”
　　“她是我的天使。”
　　“可我却还是没办法救她！”
　　简爱国的表情有些感同身受的悲伤，虽然他无法评价张鸿这个人，但是作为父亲的张鸿，还是让简爱国有些于心不忍。
　　简爱国甚至也想过，如果自己闺女出了事，而有这样的方法可以救她，自己会和张鸿做同样的选择吗？
　　简爱国还没思考出答案，一旁的温故便也蹲了下来。
　　温故蹲下的位置比简爱国近，几乎靠着维卡沙的鱼尾。
　　张鸿下意识就紧绷了身体，又要发疯。
　　简爱国也想拦住温故——虽然他信任温故，但在处理这种情况上，温故绝对是个生手。
　　但就在这时，却见温故忽然伸手在维卡沙的鱼尾上抚过，然后把手伸向了张鸿。
　　在场的所有人都被温故的动作弄得一头雾水，张鸿更是盯贼一样盯着温故。
　　温故笑了笑，举起手里的东西给他们看。
　　——是那片谁也没有注意到的鱼鳞。
　　简爱国的动作一顿，随后不动声色地调整了下姿势，给了温故更多的空间。
　　而张鸿看到那片鱼鳞后，微微张大了眼睛——他刚才是看到温故从他女儿的鱼尾上拿了什么东西的，尽管他知道自己的女儿尾巴上根本没有鳞片，但这时候还是忍不住迟疑了。
　　温故见张鸿不接，笑了笑，举着鳞片的手也没有收回去。
　　“张先生，你的女儿很爱你。”
　　张鸿表情一怔，继而露出凄苦又怀念的神色来。仿佛记起了他和他女儿的美好时光。
　　温故继续说道：“我叫温故，是ES的恶生研究员。”
　　说着，温故偏头露出了自己头侧的宿鸣。宿鸣本来靠着温故的脖子看戏，温故一侧头，宿鸣差点摔下去。
　　好在它身手矫健，四肢并用地趴在了温故的肩上，稳住了身形。
　　但抗议还是要表达的。
　　“咪！”
　　奶猫一样的声音没有引起温故的半点歉意，倒是让张鸿瞪大了眼睛。
　　温故满意地看着张鸿的表情，又笑容温和地介绍道：“是我养的恶生，它叫小明。——所以，我对一些恶生还是有些了解的，张先生可以信任我的专业程度。”
　　张鸿的脸色微变，悲戚褪去了几分，疑惑明显地写在了脸上。
　　温故见他这样，笑容更深了几分，继续解说自己的用意。
　　“我对恶生有些研究，比如维卡沙。维卡沙是一种很美妙的恶生，它们就像是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一样，就连死亡都带着童话色彩。”
　　“我听小明说过，被爱着的维卡沙，在死去的时候，它的灵魂会凝聚出一片如冰雪一般的鳞片。这片冰雪鳞片会给它爱着的人带去好运，甚至能帮助它爱着的人实现一个愿望。”
　　“你的女儿是我见过的，唯一凝聚出了冰雪鳞片的维卡沙。——它很爱你。”
　　“所以这是属于你的。”
　　张鸿显然是第一次听说这个，他惊讶地看着温故手里的鳞片，过了好几秒，他的眼眶再次湿润，然后终于伸出了手，去接那片鳞片。
　　温故的手指往下，用一个按的动作把鱼鳞放在张鸿的掌心。
　　放好鱼鳞后，温故按着鱼鳞的食指却并没有立刻拿开。
　　“对了，张先生。”
　　温故保持着交递鱼鳞的动作，看向张鸿，问道。
　　“你为什么要给自己的女儿起这个名字呢？”
　　张鸿似乎没想到温故会问这个，他勉强笑了一下，说道：“因为我希望她能和有着和维卡沙一样的健康体质。你知道，维卡沙的自愈能力很强。”
　　温故笑着点点头，“的确是这样。——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张先生，美人鱼和维卡沙，你更喜欢哪一个？”
　　张鸿的表情一僵，然后露出被冒犯的愤怒。
　　他猛地抽回手，瞪视着温故说道：“我不明白你这个问题的用心是什么，但是我爱我的女儿，这是毋庸置疑的。”
　　温故的表情并没有因张鸿的敌意而有丝毫的变化，他还是那样笑着点点头，说道：“多谢你的回答。”
　　说完，温故就站起来，补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祝你心想事成。”
　　张鸿面色难看，其他人也一脸茫然。
　　但好歹因为温故的这一打岔，之前那悲痛的氛围也被打破。简爱国和工作人员再次劝说后，张鸿总算是放开了他的女儿，被ES的人带走了。
　　他们走后，裴钺一边扯掉自己身上的半片衣裳，一边问温故：“你刚才那神神叨叨的干嘛呢？”
　　温故看着裴钺，笑了：“就你看到的那样啊。那个鳞片真的能帮人完成心愿的。”
　　裴钺嗤之以鼻：“那我要当世界总统它能办到吗？”
　　温故偏头想了想：“首先，你得要有一只深爱你的维卡沙。”
　　裴钺：“……”
　　裴钺想了想，还是算了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
　　裴钺：虽然我没有深爱我的维卡沙，但我有深爱我的宝啊～
　　温故：嗯？谁？
　　裴钺：……（信不信我哭给你看.jpg）


第28章 恶生
　　张鸿和维卡沙被带走后，这个现场也没什么可采集的东西了。
　　而作为最后现场的唯二目击者，温故和裴钺自然也是要回ES做笔录的。
　　两人上了ES的车，裴钺就先给夏知新打了个电话，让他把停在马戏团的小黑兔开回来，顺带拿件衣裳，再买些吃的到ES——他跟温故到现在还没吃东西呢。
　　夏知新今天一直没联系上他们，早就等得心焦。这会接了电话后，脚下就跟装了风火轮一样，竟还比裴钺他们早一步到了ES。
　　裴钺看到夏知新的时候很诧异，随即眯起了眼睛。
　　“跑这么快？毛球同志，你该不会又无证驾驶了吧？”
　　“没有！我是让人帮忙开回来的。”
　　夏知新无比果断地拒绝了这口锅，不给裴扒皮任何扣他零花钱的机会。
　　裴钺也就顺口一提，自上次收拾过皮皮夏后，毛球同学就学乖了，细想觉悟拔高到了一个空前的高度，胸前随时飘着隐形的红领巾。
　　夏知新把买来的开封菜递给温故和裴钺——还特别贴心地给温故带了小牛奶。
　　然后八卦夏就上线了。
　　夏知新：“老板老板，这次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啊？我听说闹很大了，还死人了。还有凶手，怎么把咱们的委托人抓起来了？如果委托人是凶手的话，那咱们的委托尾款还能拿到吗？说起来咱们这次委托算成功完成了还是失败啊？”
　　裴钺啃了一口汉堡，抽空白了夏知新一眼，嫌弃，“你是喇叭成精的吗？一天叭叭个没完。暑假作业写了吗？明年再考不上市一高，我就把你扔去首都特高里关三年。”
　　夏知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蔫了，一头金毛仿佛都耷拉了下来，委屈巴巴地往温故身边靠，一边小声逼逼。
　　“我不，我要留在家里陪男神。”
　　温故嘬着小牛奶，虽然对上学的事儿也一头雾水，但见夏知新可怜巴巴的样子，还是忍不住伸手揉了揉他软乎乎的头发，以示安慰。
　　夏知新被揉得满血复活，一脸羞涩地想要朝温故的怀里缩。
　　裴钺看得眼睛疼，一把把夏毛球扯出来，带着往ES大楼里走，一边回头对温故说道：“你少惯着点他。走了，去做笔录。”
　　温故笑了笑，跟了上去。
　　……
　　ES里现在可以说是兵荒马乱——马戏团地下会所里的东西，足以把这个案子的等级往上拔三跳。
　　裴钺三人在电梯跟前让了三拨人，外卖都吃完了，才挤进了电梯。
　　他们要去五楼，那里负责审问和笔录。
　　不过让裴钺意外的是，除了鉴证科忙成狗外，五楼这里竟然也是忙得脚不沾地、乱成一团。
　　其中很明显的，在一个审讯室的门口，围了一大群人，还有恶生市场那边的人扛着东西进了审讯室，里面正传来重物撞击地面的闷响。
　　简爱国也站在门外，不过正背对着裴钺他们在打电话，看他绷紧的背，裴钺就知道事情不好。
　　裴钺看了看审讯室，心里一沉，大步走了过去。
　　审讯室外虽然人多，但好歹都还保持着秩序，裴钺没费力去挤，就看到了里面是什么情况。
　　夏知新也探头看了眼，然后目瞪口呆：“美、美人鱼？！”
　　——审讯室里，桌椅都被撞翻在地，地上更是有许多衣裳的碎片。
　　中间的空处，恶生市场的人刚张开了一个临时的“界”充当玻璃缸，此时正排队提着水往里面灌。
　　而在“玻璃缸”中，一只美人鱼正闭着眼睛沉在箱子底部，它的鱼尾无意识地拍着地面，脖子上的腮积极地翕合着，努力汲取着水里的氧气。
　　那是一只男美人鱼，除了身上破成布条一样的衣裳外，它的一切都和童话故事里的美人鱼一模一样——它的鱼尾是漂亮的海蓝色，鳞片像是水晶一般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它的上半身皮肤白皙，如同珍珠一样；他的面容姣好，短发轻扬如海藻柔韧。
　　即使它的身上还挂着许多破布碎片，也无损它的美。
　　夏知新已经偷偷摸摸拿出手机想拍照，不过镜头聚焦的时候，他有些纳闷。
　　“老板，这只美人鱼看起来，怎么有点眼熟？”
　　何止眼熟，裴钺他们半个小时前才跟他说过话。
　　尽管它的容貌变得像是加了美颜，尽管它的外表看上去完全变了个物种。
　　但裴钺还是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是张鸿。
　　一瞬间，裴钺的脑海里立刻出现的，是温故在河滩上对张鸿的那番对话。
　　他问张鸿——你喜欢美人鱼还是维卡沙。
　　在河滩上的时候，裴钺就觉得温故对张鸿的态度、以及最后那番对话有些奇怪，但是他并没见着温故做什么，所以只是把那点疑惑放在心里。
　　但是现在，裴钺不得不合理怀疑一下之前温故的举动了。
　　裴钺想到这里，就回头去看温故。
　　温故拿着小牛奶，吸噜噜地喝着最后一点。视线却也停留在屋里的美人鱼身上。
　　他的表情很奇怪，像是看着一个没见过的新奇玩意儿，嘴角还带着笑。
　　察觉到裴钺的注视后，温故便收回了视线，然后对裴钺露出了一个乖巧的笑容。
　　“怎么了？”
　　裴钺微蹙了眉头，正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听屋里“哗啦”一声巨响。
　　美人鱼醒了。
　　睁开眼的美人鱼，或者说，张鸿。他似乎也无法理解自己的情况，当看清自己的样子之后，就在玻璃缸疯狂地挣扎了起来。
　　他还无法熟练掌握自己的身体，漂亮的鱼尾笨拙地摆动着，但是在张鸿的眼里，这漂亮的鱼尾就是一个蠕虫般的巨大怪物。
　　他惊恐地看着自己的鱼尾，似乎想要远离它，但那鱼尾却与影随行。
　　他于是朝着玻璃缸外的人群求救，但是他却无法说出完整的话，只是发出了惊惶、却非常曼妙的声音。
　　而因为他的挣扎，“界”也维持地摇摇欲坠，工作人员不得不大声安抚他。
　　“别撞了！这个撞碎了你又该缺氧窒息了。”
　　“现在军研所有很多减轻体态异化的药，一定可以解决你的问题的，你先冷静下来。”
　　“都说了别撞了，你再撞我们就上镇静剂了啊！”
　　即使被威胁了，张鸿却依旧没有安静的打算。
　　——特别是当他看到温故的时候。
　　张鸿越过人群看到了门口的温故，也看到了温故参观动物园一样的眼神。
　　温故跟张鸿的视线对上的时候，甚至还对他笑了笑。
　　夸他：“你真好看啊。”
　　张鸿竟然像是听到了他的话，然后几乎是立刻就狂化了。
　　他发出高亢的嘶鸣，但那把人鱼的嗓音并不具备海妖一般的攻击力，或许他唱歌的时候可以吸引人的灵魂，但现在，他的尖叫只是尖叫而已。
　　工作人员眼看“界”已经出现裂痕。于是果断上了镇静剂。
　　很快，一切恢复平静。
　　似乎怕了张鸿刚才的疯狂样子，工作人员加紧行动起来，趁张鸿昏睡的时候把他转移到水池之类的地方去。
　　审讯室里重新恢复了秩序，门外裴钺的心里却是一团乱麻。
　　裴钺看向温故，问他：“他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温故咬着吸管，似乎也有些疑惑：“可能，是他的心愿？”
　　裴钺面色沉如水，他不想跟温故玩文字游戏，直接问道：“他变成这样，是不是你做的？”
　　温故笑了起来，依旧是那种乖乖的笑容，只是眼里没了多少温度。
　　他坦然道：“不全是我做的。”
　　裴钺的瞳孔紧缩。
　　“你有让人恶生化的能力？”
　　恶生化顾名思义，即是人类完全转化为恶生的不可逆过程。
　　这种状况只发生在感染比较严重的感染者身上，当感染者无法再抵抗恶生物质的影响，他就将从人类转化为恶生。
　　但这个转化的过程也很长，最短时间的恶生化记录，也有足足半个月，最长的则是七年。
　　像张鸿这样半个小时，——甚至可能只是十分钟、几分钟内完成恶生化过程的，绝无仅有。
　　而如果温故有这样的能力，那可以说是个灾难性的武器。
　　温故却是摇摇头：“我不会用这样的力量。我说了，不全是我做的。”
　　裴钺被他给气笑了。
　　“不全是？你是不是还觉得自己挺无辜的？你知道故意让人恶生化是个什么罪名吗？啊！”
　　裴钺的声音有些大了，周围的人不少都看了过来。
　　夏知新鹌鹑一样缩在旁边，像是看着爹妈吵架的可怜娃儿，帮哪个都不是。
　　于是夏知新左右看看，果断拖来了一个更大的家长。
　　简爱国刚挂了电话，也听到这边的动静了，于是就跟夏知新走了过来。
　　“干嘛呢？跟这儿添什么乱？”
　　简爱国的脸色也不好，这个案件接二连三地爆大料，让他有些焦头烂额了。
　　裴钺看向他，把事情一句话交代了：“张鸿的恶生化和他有关。”
　　而简爱国却并没露出惊讶的表情。反而是一种“果然如此”的头疼和无可奈何。
　　简爱国摆摆手，说道：“情况我了解了。不过这个案子交给首都那边了，他们的人已经在来的路上——并且会在我们这里长期驻扎一段时间。
　　现在先不说这些，等他们过来了再说，你们先去做笔录吧。”
　　裴钺一脸不敢置信：“就这么算了？”
　　简爱国只是再次强调：“一切等首都那边的人过来再说。”
　　裴钺听懂了。
　　他冷笑了一声。
　　“行，但到时候我也要在场。这件事不给我一个结果，那我也不当这个监管者了，谁爱管谁管去。”
　　简爱国一时也脑壳疼。温故交给裴钺是有原因的，这事还真是非裴钺不可。
　　但现在……
　　简爱国心力交瘁地点头：“行行行，我会跟那边沟通的。”
　　裴钺不再给他家局座添堵，拽着温故的胳膊往外走，一边说道：“好，那我们去做笔录了。”
　　简爱国知道裴钺的脾气，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你冷静点。”
　　裴钺头也没回：“冷静得很。”
　　简爱国：“……”
　　你冷静个屁！
　　被落在后头的夏知新看看走了的裴钺和温故，又看看简爱国。
　　懵逼。可怜。无助。
　　简爱国叹口气，给了他指示：“跟着你家老板，别让他犯浑。”
　　夏知新精神一振，立刻点点头，就哒哒哒地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夏知新：家庭暴力对孩子的伤害是很大的！QVQ
　　温故：是他凶我的。
　　裴钺：……（总之先乖乖跪好榴莲壳）


第29章 真实
　　夏知新屁颠跟过来的时候，温故和裴钺已经分别进了不同的审讯室。
　　夏知新在外面左右踟蹰，徘徊了一会后，最终小步小步地挪到了温故进去的房间门口等着。
　　大概半个多小时后，温故的房间门打开了，而裴钺那边还是房门紧闭。
　　温故一出来，夏知新就小跑了过去，欲言又止。
　　他也听到了之前的对话，虽然他知道这事是男神做的不对，但他也并不会因此讨厌男神。
　　倒是温故有些意外，他以为夏知新会和裴钺一样生气。
　　温故笑了笑，问他：“你不生我的气？”
　　夏知新一脸懵逼，继而摇摇头：“我为什么要生气？”
　　说罢又反应过来，然后鼓起了腮帮子，说道：“男神你那样做是不对的。——算了，我们先去那里等老板吧。”
　　夏知新指了指后头一排磨砂玻璃隔着的休息间。
　　温故没拒绝，两人去了一个空着的休息间坐下了。
　　夏知新去自动贩卖机买了饮料拿过来，坐在温故对面，表情严肃。
　　温故见他这样，失笑，打开手里的热可可，说道：“想问什么就问吧。”
　　夏知新坐直了身体，问道：“男神，张鸿变成恶生的事，你是故意的吗？还是被动的？”
　　温故：“嗯，主动的，故意的。”
　　这样说了，他却并不多做解释。
　　夏知新的眉头都皱了起来，不甘心道：“为什么啊？”
　　温故看着夏知新，回答：“因为我是个坏人？”
　　夏知新瞪着温故，腮帮子又鼓了起来，像是在说“你再这样我就要生气了”。
　　温故又笑了，他还想逗夏知新玩，但忽然感觉到了什么，侧头往门口看去。
　　裴钺来了。
　　裴钺插兜站在门边，他不笑的时候，身上有一种逼人的冷厉气势。
　　这时候他似乎已经冷静下来了，只是也依旧没什么好脸色。
　　他看着温故，说道：“我也想知道为什么。”
　　说罢，裴钺进门，顺手把门把手上的牌子翻成“请勿打扰”，然后走到了温故对面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夏知新看着两人，又开始坐立难安起来——这要是吵起来，他怎么办？
　　好在两位家长都比夏知新想的要冷静。
　　温故沉思着，几秒后叹了一口气：“原因的话，要说清楚很麻烦。”
　　裴钺拿了夏知新买的咖啡打开，喝了一口，“你尽管说，有的是时间。”
　　温故耸耸肩：“好吧。”
　　“那就从十年期的那次马戏团恶生失控事件说起吧。
　　——那次事件的始作俑者，就是张鸿。”
　　裴钺一愣：“什么？”
　　他没想到温故会从十年前开始说起，更没想到张鸿竟然是十年前马戏团事件的始作俑者。
　　温故对裴钺的惊讶感到满意，他笑了笑。
　　“我们目前的案子信息来看，张鸿只是一个自幼对恶生好奇，私生活有些不检点，但是爱女如命，甚至为了女儿可以做任何事的慈父。对吗？”
　　裴钺不说话，但温故知道他默认了。
　　温故的笑容收敛了一些，表情有些冷。
　　“可是，我在维卡沙——就是马戏团里那只，我在它的灵魂里看到的信息，跟这个案子表面上的完全不一样。”
　　温故：“一切的起因，都是十年前的一场小相遇。
　　十年前，张鸿在马戏团打工，从那位‘老师’那里学到了不少的东西，也参与了马戏团的实验。
　　然后有一天，马戏团里抓到了一只幼年的维卡沙。”
　　“它可爱极了。你也看到了，不是吗？就是张鸿的那张照片。
　　张鸿很喜欢它，不仅仅是因为外表，还因为维卡沙是一种可塑性很强，善于模仿的恶生。
　　也就是说，它非常适合用来驯做宠物或者玩伴。”
　　“张鸿是负责照顾它的，它也很喜欢张鸿，张鸿甚至还教会了它认图形。
　　他和它的感情一天天变好，它的聪明伶俐也引起了马戏团的注意。
　　然后马戏团决定要用那只维卡沙做实验了。”
　　“但是张鸿了解马戏团的实验水平，如果那只维卡沙幼崽被做实验，一定撑不过去的。
　　所以，他偷走了维卡沙。
　　为了不被发现，他调低了给马戏团恶生的麻醉剂的剂量，结果就造成了马戏团的恶生失控事件。”
　　裴钺回忆了一下，当时的确是有药剂量低这个小细节。
　　温故：“但遗憾的是，他和维卡沙还是被发现了。
　　马戏团遭受重创，自然不会放过张鸿这个罪魁祸首。
　　但危急关头，那只维卡沙和陈兵救了张鸿。维卡沙死了，而陈兵顶了张鸿的罪，被马戏团余下的人带走了。”
　　“维卡沙死了，它的记忆出现了断层，但它的灵魂并没有完全消失，一直在被保存着‘活性’的尸体周围。
　　我只隐约看到了，这十年马戏团的团长变成了张三，并且张三把陈兵当做了合作伙伴，而不是阶下囚。
　　马戏团明面上全国游走，赚取资金。但底下却一直在这里留有会所，进行各种实验。”
　　“中间的一些事，我们现在知道的，就是张鸿的妻子流产了，他用恶生融合的办法，利用恶生的自愈能力救活了他的女儿。”
　　温故顿了一下，又抿了一口热可可，才笑道：“但其实，并不是这样的。”
　　“张鸿不是因为想要救女儿才让女儿变成了维卡沙，而是想要维卡沙，才有了女儿。”
　　裴钺的眼睛微张，脑海里已经快速运转了起来。
　　夏知新则一脸懵逼，最终眨眨眼，做出一副“原来如此”的听懂了的假象。
　　温故没去品味他们的心情，只继续说道。
　　“张鸿一直惦记着那只可爱的、救了他的维卡沙。一开始，他只是想要复活它。
　　但是在他发现陈兵和张三的新马戏团后，在发现那个还‘活着’的维卡沙的时候，——可能是陈兵他们的实验给了他什么启发，于是他的想法又有了变化。
　　他不仅想要复活它，他还想要它变得更加完美。”
　　“比如，变成人类童话故事里美丽的美人鱼。”
　　“其实张鸿对美人鱼的执着，也能从一些细节看出来。比如他家的装修风格，比如他对女儿的培养方向，比如他家待客用的是淡盐水，再比如他的妻子。”
　　裴钺一愣：“妻子？任雨？”
　　温故笑了起来：“嗯，任雨，人鱼的谐音啊。”
　　裴钺：“这是巧合而已吧。”
　　温故摇摇头：“你知道吗？恶生因为坏境的关系，是有传承记忆的，就像动物生下来很快就能走路，这是恶生的一种本能。
　　尽管任雨是个感染者，但是他的女儿却更倾向于恶生。所以，她的女儿有一些母亲的记忆。”
　　裴钺皱眉：“所以？”
　　温故：“张鸿想要维卡沙，但张三不会给他——不止如此，就目前看来，张三和陈兵一直没发现张鸿发现了他们的实验。
　　而张鸿没有马戏团那样的资源，也没有足够的资金，是无法得到维卡沙幼崽的。”
　　“所以，他想了个绝妙而大胆的办法——他要制造一只维卡沙。”
　　裴钺倒吸了一口气，他懂了：“你是说，他的女儿，是他的算计中的？”
　　温故点头：“是的。不过女儿不是凭空就能有的，它还需要一个合适的母亲——任雨。”
　　说着，温故忽然话锋一转，看着裴钺，问：“你知道在三环外有一个恶生一条街吗？那里住着许多体态异化严重，但是没有丝毫特殊能力，反而还因此影响到了日常生活的感染者。
　　他们很多被当作商品，去满足一些有着特殊喜好的客人的需求，以维持生计。”
　　“任雨曾经就是其中之一。”
　　温故用食指撑着额头，皱眉道：“这段记忆对任雨来说太过强烈，所以她的女儿也继承得很清晰。——那段糟心日子的细节我就不说了。
　　在这段记忆里，任雨的样子可不是现在这样。她那时候的体态异化更严重，并且关着她的那家店给她挂牌，对外的卖点也是‘美人鱼’。”
　　“有一天，张鸿找到了她。张鸿赞美她的美，并且买下了她，给她起了这个名字。
　　之后他把她带回家，为她治疗，让她变成了现在这副普通感染者的模样。
　　——但实际上，张鸿只是在拿任雨做实验，为了让她能孕育出更完美的‘维卡沙’来。”
　　温故说到这里，感叹了一句：“我起初以为他是个庸才，但直到看到维卡沙的灵魂，我才不得不承认，张鸿是个天才。”
　　“在任雨的眼里，张鸿就是她的神。所以当张鸿求婚的时候，她毫不犹豫。在意外流产的时候，任雨甚至因为愧疚想要自杀。
　　当然，张鸿不会让她死，反而还给了她更多的关怀和温柔，让任雨更加死心塌地。
　　而张鸿，也终于得到了他想要的美人鱼的‘母本’。”
　　“再之后，就是我们看到的，——张鸿为了救女儿不惜一切。”
　　温故嗤笑了一声，似乎在笑这个版本的故事的荒诞和虚伪。
　　“不过后来，可能任雨也发现了真相，但是她还是深爱着张鸿。甚至为了讨张鸿的喜欢，还为她厌恶的那只夺走张鸿注意力的维卡沙提供鲜血，到现在，她还为张鸿顶罪。”
　　“如果一切这样发展下去，可能张鸿能真的会成功——你也看到了，他的女儿比马戏团的那只维卡沙更像美人鱼，上半身完全是人类的样子。
　　可惜的是，张鸿还是不满足于此，因为维卡沙和美人鱼最直接的差别，鱼尾，还完全不一样。
　　张鸿不甘心，于是开始改变了实验方向——”
　　温故的话锋一转，看向裴钺，笑道：“然后就有了这次的案子。”
　　裴钺缓缓吐出一口气，问道：“那个会所下面是怎么回事？张鸿的女儿失控的话，为什么张鸿没事？”
　　温故叹道：“因为灵魂共鸣。”
　　“我说过，张鸿的女儿和马戏团的维卡沙，它们是双生，更是融合实验的成果——它们的灵魂是相融的。
　　在没见面前，因为张鸿的引导，和他女儿的自我认知，记忆只是单向地灌输着——马戏团的那只维卡沙，共享着张鸿的女儿的一切。
　　而同时，张鸿的女儿也不自知地共享着那只维卡沙的力量。”
　　“但是当它们见面后，灵魂共鸣会导致这种共享变成双向的。
　　换位思考一下，一直认为自己是爸爸钟爱的宝贝的小女孩，能承受她只是个试验品的事实吗？”
　　“张鸿的女儿彻底失控，身体也不可逆地恶生化。会所里的惨状就是它的功劳——这并不难做到，你知道的，那里面的恶生其实都没什么攻击力，非常脆弱，就连普通人都能杀死它们。”
　　裴钺又问：“那它胸口的伤呢？张鸿伤的吗？”
　　温故摇摇头，叹道：“我猜是它自己伤的。它可能最后恢复了理智，不想伤害张鸿。就像它最后对你的攻击，不是用它擅长的声音，而是用鱼尾。因为用声音攻击的话，张鸿也会被波及到。
　　——它是真的很爱它的父亲。哪怕它知道了它的父亲爱的并不是它。”
　　“这些就是全部了。”
　　裴钺抬手抹了把脸。
　　温故的这个故事，可以说是推翻了他们之前的很多猜测，但是却又更加合情合理。
　　不过裴钺现在最关心的不是这个。
　　裴钺：“那么，张鸿的恶生化是怎么回事？”
　　温故：“那个鳞片的功劳啊。”
　　裴钺眯起了眼睛，“既然它那么爱它的父亲，那个鳞片应该是给张鸿一只美人鱼，而不是让他变成美人鱼吧。”
　　温故点头，“是的。不过可惜，他许愿的时候出了些岔子。”
　　温故勾起嘴角，说道：“鳞片、或者说恶生的这种愿望，需要一些特定的条件才能完成。而这个鳞片的条件，就是诚实。
　　显然，他并不诚实。”
　　裴钺立刻就想到了关键：“是你问他的两个问题？”
　　“是。”
　　温故点头。
　　“他给女儿起那个名字，是因为他想要维卡沙，而不是他女儿的健康；他喜欢的是美人鱼，而不是他的女儿。
　　愿望的力量是遵从灵魂，或者说是内心的，他撒谎得很彻底。”
　　裴钺神色肃穆：“但还是你故意引导的，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温故却是歪歪头，有些疑惑：“为什么不能这么做？”
　　裴钺看着温故的表情，微蹙了眉，“所以，你觉得自己没做错？故意引导一个人变成恶生，——哪怕他罪大恶极。这种行为你认为自己没做错？”
　　温故更加不解了：“他不是好人啊。恶生也是有智慧和灵魂的，如果有恶生的法律，他足够死十几次了。
　　而且，我知道有ES在，所以我没有杀他、没有伤害他，最多就是提前了他许愿的时间、并且没有提醒他不能撒谎。
　　这是很错的事吗？”
　　裴钺沉默。
　　他看着温故，好一会，然后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
　　——他从兜里摸出了一个手机大小的白色仪器，然后对温故说道：“手给我。”
　　夏知新一直忐忑看着他们，这会见裴钺摸出的东西，顿时失声道：“老板？”
　　“闭嘴。”
　　裴钺继续看着温故。
　　温故看了眼裴钺手里的东西，顿了两秒，大概明白了那是什么。
　　他没有拒绝，笑着把手递给了裴钺。
　　裴钺拉住温故的手，从仪器侧面弹出了一支短小的针。针尖往温故的无名指指尖上一扎，汲取了一滴血。
　　裴钺松开了温故的手，按动了仪器上的一个按钮，很快，仪器就滴滴滴地叫了起来。
　　夏知新和裴钺都盯着显示屏，神情多少有些紧张。
　　温故则仿佛已经看到了结局。
　　他含着被扎了的指头吮伤口，唇上沾了一抹血色，混着热可可的甜香被他一并吞了下去。
　　很快，裴钺手里的仪器嗡鸣了一声，结果出来了。
　　夏知新的脸色一白，裴钺的脸色却只是又沉了几分。
　　只见那个液晶面板上赫然显示着三行字：
　　对象：恶生
　　等级：高等
　　危险程度：超过预设值


第30章 来历
　　当检测结果出来后，休息间里陷入了一阵死寂。
　　而打破死寂的，是裴钺的电话铃声。
　　打电话来的是简爱国。
　　简爱国说首都那边的人已经到了，让裴钺带温故去顶层的三会议室一趟。
　　裴钺应了，他也正好也有一二三要跟首都那边的人聊聊。
　　裴钺挂了电话后，把仪器里的记录清零，扎了温故手指的针尖也被他取出来，揣进了兜里。然后裴钺把仪器丢给夏知新。
　　“还给你张哥，去车上等我们。”
　　夏知新还有些傻，接住仪器后，看着那个已经黑下去的显示屏发呆。
　　裴钺没理皮皮夏的小心脏，他站起来对温故说道，“跟我去楼上会议室一趟，首都那边来人要见你。”
　　温故捧着可可站起来，依旧乖巧，“好啊。”
　　※
　　行政楼顶楼，三会议室。
　　这是个小型会议室，裴钺推门进去的时候，里面已经有了七个人了。
　　裴钺扫了一眼，发现了两个熟人——正是之前委托他的赵教授，和依旧全副武装的李队。
　　另外还多了一些人，一个也是来护卫的特战成员。另外三个，裴钺看了眼他们胸前的金属徽章——都是ES和军研所里的大佬。
　　裴钺觉得他们有点脸熟，但记不太清了。不过看三人看他的脸色，这些人大概是认识他、且并没有什么美好回忆的。
　　裴钺是在ES里日天日地长大的，对这样的排场一点都不带虚，甚至看到这些熟面孔，这些年压下去的逆反心理又有点条件反射地蠢蠢欲动。
　　他直接走过去，拉开空着的一把椅子，也不坐，而是从兜里摸出了他之前取下的那枚短针，放到了会议桌上。
　　所有人的视线都看了过去，然后都一眼认出了那是什么东西上的部件——恶生检测仪，ES系统里人手必备的标配仪器。
　　短针上还带着血，动脑子一想就明白怎么回事了。
　　简爱国吸了一口气，默不作声地开始揉太阳穴。
　　他就知道！这兔崽子！
　　裴兔崽子的视线扫了在座的各位大佬一圈，最后定格在了和他签合同的赵教授身上。
　　“赵教授，你来委托我的时候，似乎隐瞒了很多东西啊。”
　　赵教授扶了扶眼镜，不回应。而是看向了坐在首位上的一个中年男人。
　　显然，这就是最大的那个大佬了。
　　大佬很沉着，他看了裴钺一眼，动了动手指，示意裴钺先坐下。
　　裴钺也没拧巴，坐下了。
　　一旁的温故看了看，也拉开裴钺旁边的椅子跟着坐下。
　　他们坐好后，大佬开门见山。
　　“检测结果是什么？”
　　裴钺挑眉，还是答道：“危险程度超过预设值的高级恶生。”
　　大佬点点头，然后看了赵教授一眼：“再测。”
　　赵教授诧异一瞬，然后立刻明白了大佬的意思。于是他又拿出个检测仪，对温故再测试了一遍。
　　然而这次的结果却让裴钺惊讶——是人类。
　　不过裴钺也立刻注意到了赵教授手里的仪器，不是恶生检测仪，而是DNA分析仪器。
　　恶生物质检测为高级恶生。
　　DNA分析为人类。
　　这样的检测结果裴钺只见过一个。
　　“他和你一样，是同化者。”
　　大佬言简意赅地揭露了温故的身份。
　　同化者，是特殊的感染者，也是特殊的恶生化。
　　三者简而言之：
　　感染者，体内含有部分恶生物质，表现为体态异化、部分拥有一些恶生力量；
　　恶生化之前已经说过，恶生物质超标，人类转化为恶生；
　　而同化者，和恶生化相反，是人类融合了恶生物质。
　　同化者不会有感染者的体态特征，看着和普通人无异。
　　但是用恶生检测仪来检测同化者，结果只会是恶生，而不是人类。
　　截至目前为止，全球共发现同化者七人，裴钺是第一个被发现、也是等级最高的同化者。
　　不过现在这个记录被打破了——温故在高等级外，还可以使用恶生力量。
　　恶生力量和同化是两个不同的概念。
　　形象来说，恶生力量是“魔法技能”，同化是“血厚+魔抗”。
　　以裴钺来举例，像幻生菇的腐蚀、维卡沙的雷电，这些攻击对普通人类和大多感染者来说是致命的，可对身为高级同化者的裴钺来说却是不痛不痒。
　　但另一方面，裴钺做不到像温故那样，手往虚空一按，就能破开维卡沙的浓雾“界”。
　　不止是裴钺，目前发现的七个同化者里，没有一个拥有恶生力量。余下的六个人里，甚至还有三个除了检测结果是恶生外，其他的身体数值都跟普通人差不多。
　　——而裴钺身为同化者、且在全球最耐操的这一点，也是“监管”温故这个委托非他不可的真正原因。
　　当然，这一点也是裴钺的筹码和本钱，——就大佬这开门见山打直球的架势，显然今天是打算跟他彻底摊牌了。
　　于是裴钺心里也有谱了，他看着对面的大佬，咧嘴一笑。
　　“还有呢？就ES和军研所雁过拔毛的作风，一个会使用恶生力量的同化者，值得ES和军研所对他鞍前马后、百依百顺？”
　　大佬似乎不太喜欢“鞍前马后”这个词，眉头狠狠蹙了下，但并没有发作。
　　——发作也没用，历史教训证明，裴钺能比他作得更凶。
　　大佬调整了一下呼吸，然后亮出了自己的条件。
　　“在回答你的疑问之前，你需要满足我们的条件。
　　第一，你要继续接受这个委托。
　　第二，你需要在监管的基础上，全力配合温故的行动。
　　第三，你需要定期向ES汇报工作，并无条件地服从ES的命令和指示。”
　　裴钺连一秒犹豫都没有：“好啊。”
　　大佬：“……”
　　这么干脆的回答，让他想起了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
　　大佬侧头看了简爱国一眼。
　　简爱国放下按太阳穴的手，严肃表态：“我会监督他的。”
　　大佬这才舒心了些，——裴钺和简爱国的关系上头都知道，简爱国十几年没动位置，也是上头想给裴钺套个缰绳的考虑。
　　到现在为止，这个缰绳还是很有效的。
　　大佬收回视线，端正了表情，郑重地摊手指了一下温故，对裴钺说道。
　　“重新介绍一下，他叫温故，是一个会使用恶生力量的同化者。
　　同时，他也是唯一一个被卷入恶生界的黑洞里后，又活着从里面出来的人。他在恶生界里度过了24年，是全世界唯一一个去过恶生界的人，也是唯一一个对恶生了如指掌的人。”
　　裴钺的表情一下就变了，他不由坐直了一些身体。
　　24年前，大灾难爆发，231个黑洞在全世界的范围内出现，数万人被卷入其中，生死未卜。而后恶生众自黑洞里涌出，一个月后，人类封闭了黑洞，成为禁区。
　　一直到现在，231个禁区里，除了偶有恶生出现，没有任何一个人类生还。
　　但大佬似乎还觉得这个消息不够劲爆。他继续说道。
　　“而最重要的一点，是他拥有能关闭黑洞的能力。”
　　裴钺这下是真的平静不了了，他追问道：“关闭黑洞？”
　　大佬见裴钺这失态表情，心里莫名地有些暗爽。面上却还是拿着庄重严肃的模样，一脸淡定地点头。
　　“是的，首都的7号禁区，里面的黑洞已经消失，截止现在为止四十一天，并没有再次出现的迹象。只是现在因为部分原因，我们并没有对外公布这个消息，7号禁区外面的黑镜也没有撤离。”
　　裴钺的惊讶已经无法言说了。
　　自黑洞出现后，举全球之力，也只是在最初一个月的时候，中国的仙人家族出面，和ES合作提取出了恶生物质，以及“黑云”，最终制造出了“黑镜”以封锁黑洞，遏制它的蔓延、侵蚀。
　　但是到现在24年时间里，全球一直在努力，却也没有找到可以让黑洞消失的办法，——甚至只是维持黑镜的封印力度，都已经让全球ES心力交瘁了。
　　所以，可想而知，温故的这个能力是个什么概念。
　　而这一点，的确足够让ES和军研所“鞍前马后”。
　　裴钺看了温故一眼。
　　温故喝完了热可可，正意犹未尽地伸出红艳的舌尖，舔舐着唇上残留的可可。
　　他似乎根本没有听他们的对话，好像现在他们谈论的事与他无关。
　　裴钺问他：“为什么不全部关闭？”
　　温故不答，而是看向那个大佬。意思是“你来”。
　　大佬仿佛已经习惯了温故的态度——毕竟在温故刚从禁区出来的一个月里，他们在军研所里已经交锋过很多次了。
　　显然，交锋的结果就是ES和军研所的妥协。
　　大佬替温故回答道：“他和我们做了一个交易。
　　三年，他要找一只恶生，需要ES和军研所的全力配合他行动，并提供帮助。
　　在三年后，无论他的事情有没有完成，他都会关闭恶生界的所有出入口。”
　　大佬：“情况就是这样。”
　　裴钺：“……”
　　老实说，现在得知的一切，比温故是只恶生还让他难以消化。
　　不过这样的话，之前温故在张鸿事件里的态度和做法，裴钺大概可以理解了。
　　——温故在恶生界里生活24年，也就是说他7岁就被卷入了恶生界。
　　不论他是如何生存下来的，但显然，他三观建立的时期，并不是在人类社会，而是在恶生界。
　　这样对比下来，温故现在的乖巧可以说是相当难得了。


第31章 温故的故事
　　当然，虽然裴钺理解温故的心态，但不代表他会全盘接受。
　　既然回到了人类社会，就得讲人类社会的规矩。
　　——裴钺倒不是什么道德卫士，只是他对自己的脾气还是有点自觉的。
　　所以最好先给自己留点保障。
　　裴钺沉吟片刻，说道：“情况我已经了解了，我会配合他行动。不过如果再遇到类似这次张鸿的事情，——你们知道他对张鸿做了什么吗？”
　　屋里几个人的脸色都有不同的变化。
　　——很好，这表情就是知道了。
　　但是看起来，他们并不打算追究温故的责任。——在知道温故的价值后，裴钺并不意外这一点。
　　裴钺扯了下嘴角，说道。
　　“那么，以后如果再出现这样的情况。如果下次他出手的不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而是无辜的普通人类，——我能打死他吗？”
　　大佬：“……”
　　简爱国：“……”
　　其他人：“……”
　　他们都知道，裴钺这混蛋还真不是说说而已。
　　温故低头笑了，也看向大佬们，似乎挺期待他们的回答。
　　大佬皱着眉头，犹豫好一会之后，才做了决定。
　　他看向赵教授，说道：“把控制器给他。”
　　赵教授顿时欲言又止，但最后没有提出反对意见。
　　他打开随身携带的一个箱子，然后从里面拿出来了一个挂坠式的小圆柱子。小圆柱子的顶端有一个带盖的红色按钮。
　　裴钺拿着那个小圆柱子看了看，有些疑惑：“什么东西？”
　　大佬回答道：“限制器的手动控制器。”
　　裴钺挑眉，限制器这个东西，他可是再清楚不过了——好歹是戴了大半年的人不是。
　　但他还是第一次知道，这东西有手动控制器。那这样的话，这跟个定时炸-弹有什么区别？
　　——当然，用来限制温故的行动倒是挺合理。
　　裴钺看向温故，视线往温故的腿上扫去。
　　他心里有种大二学生看大一新生军训的酸爽感。
　　温故却笑了。
　　“在这儿。”
　　他说着，拉下了自己的衣领，露出了白皙的胸口。
　　在他胸口心间的位置，有一个红色的波纹线，像是一株钻出皮肉的血色小草。
　　——那是限制器的特有痕迹。
　　裴钺看了一眼，心里那点酸爽立刻变成了辣椒末，烧得他心脏抽了一下，然后火往头上烧。
　　他扭头瞪着大佬，声音有些失控地提高了。
　　“你们把限制器装他的心脏里？！”
　　简爱国微微皱眉，——他也是第一次知道温故身上的限制器的存在。
　　但是其他人的表情却很平静，包括温故在内。
　　大佬对裴钺的怒气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些拿捏到了裴钺的愉悦感。
　　他云淡风轻地说道：“我们这么做自然是有分寸的，这个限制器并不致命。你启动控制器的时候，它会造成佩戴者的暂时性休克，触发时间是10秒内，休克时间平均一小时后清醒。
　　这段时间足够你控制他的行动——”
　　“平均？所以，你们启动过多次限制了？”
　　裴钺打断大佬的话，面若寒霜。
　　裴钺的愤怒，更多的因为是他非常不喜欢军研所和ES在这方面的一些做法。
　　大佬对此丝毫没有愧疚感，他看着裴钺，说道：“我以为你已经清楚了他的危险性。”
　　裴钺也寸步不让：“那也不代表我认可你们的这种做法。”
　　大佬冷笑了一下，拿裴钺自己的话来堵他：“那么你可以尝试着打死他。”
　　裴钺：“……”
　　大佬见裴钺不再说话，开始逐客。
　　“如果没事的话，你先出去吧，我们有些话要跟温故谈。”
　　裴钺只沉默了一秒，然后就站起来离开了。
　　不过他出门后也没走，就等在会议室的门口站着。
　　十几分钟后，会议室的门再次打开，温故当头走了出来，其他人也跟在后面。
　　裴钺看大佬们的脸色，发现他们多是轻松的，想来不论他们谈了什么，应该得到了比较满意的结果。
　　温故看到裴钺的时候，倒是露出了些微诧异的表情。
　　——他能感觉到裴钺在知道他的身份后，对他的态度的变化。
　　温故以为裴钺已经讨厌他了。
　　但似乎没有？
　　温故有些高兴，然后他就在裴钺跟前站定了。
　　其他人，包括简爱国都只是看了他们一眼，然后直接走开。
　　裴钺目送了大佬们一行人的离开，然后又把视线放到了温故身上。
　　裴钺现在的心情有些复杂。
　　测出恶生，他敌视温故；知道是同化者、且有特殊能力，他对温故好奇；看到心脏里的限制器，他心疼温故。
　　当然，对温故做法的不认同，以及对温故三观问题的担忧也没放下。
　　温故现在的心性是一种孩子特有的、简单到残忍的单纯。这不是一时半会就能掰回来的，也不可能放任不管。
　　哎，愁人。
　　裴钺看着温故，宛如看着一个两百斤的孩子，并且裴爸爸已经在心里计划着教育问题了。
　　温故站了一会，见裴钺看着他脸色变了又变，可就是不说话。
　　于是他干脆自己先开口了。
　　温故依旧噙着乖巧的笑，细看的话，还能看出些得意。
　　温故得意地说：“他们要你配合我的行动，所以现在你要听我的了！”
　　裴钺：“……”
　　裴老父亲的心里一瞬间升腾起了点想打孩子的冲动。
　　温宝宝还在继续得意，他掰着手指跟裴钺说：“刚才我问了赵教授他们，他们说我一个月有五千的生活费，还给了你工资的，所以你之前说我这个月只有500的自由零花钱，是诓我的。
　　所以，一会你带我去买10箱小牛奶，——还有你之前许诺过我一箱，要单算的啊。”
　　裴钺：“……”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先来句“瞧你这点出息！”吧。
　　“瞧你这点出息！”
　　裴钺心里闷了好久的情绪一下子被泄了个口子，一股脑先点着温故的脑门发泄了出来。
　　“你干脆跟小牛奶过一辈子得了。”
　　温故高兴点头：“好啊好啊。”
　　裴钺：“……”
　　裴钺翻了个大白眼。
　　泄了口的情绪转瞬烟消云散，他有气无力地说道，“以后你爱咋喝咋喝，不拘着你了。”
　　温故的表情明显亮了几个度。
　　看着跟被家长解除了禁令的小孩一样。
　　裴钺看他这样，彻底没脾气了，也不禁露出了个笑来。
　　“那咱现在回去了？”
　　温故却摇摇头：“要先去找张三一下。关于我要找的那个恶生人，他那里有点线索。”
　　说罢，温故就在前头带路，显然是之前在会议室里拿到了张三的所在。
　　而裴钺对这个话题也来了点兴趣。
　　既然现在都摊牌了，那该问的也可以不顾及了。
　　裴钺：“你要找的是什么恶生人？为什么要找它？”
　　温故回答道。
　　“简单来说，就是有一只叫毗摩多的恶生人偷了小明的权杖，来到了人间界，——也正是因为它来到人间界，才导致了24年前的大灾难。
　　而我跟小明做了交易，他带我离开恶生界，而我要在人间界帮忙找到它的权杖。
　　其实关闭黑洞也是小明的能力，我只是拿它跟ES做了交易，方便我们行动。”
　　裴钺明白了，但是这些话拔出萝卜带出泥，要细究的话，还有很多聊的。
　　比如。
　　裴钺问道：“小明的权杖？它的权杖为什么会导致人间界的大灾难？它是什么大人物？”
　　虽然嘴上这样问，但实际上，裴钺的心里已经有了一个比较大胆的想法。
　　温故：“因为小明是恶生界的一个王啊。”
　　裴钺：“……”
　　还真是啊。
　　温故从兜里摸出呼呼大睡的宿鸣，解释道：“这个只是它的拟态——我跟你们说过的。
　　因为法则的约束，它真实的身体没有办法来到人间界，在这边的力量也有限制，所以才需要我来帮它。
　　它平时睡觉，是因为它的神识要留在恶生界那边。”
　　裴钺看看那个肚皮滚圆，睡得呼噜噜的手办小人。
　　抱歉，这个东西还真跟“恶生王”联系不到一起去。
　　裴钺收回视线，问道：“你说‘一个王’。意思是，恶生界里还有其他的王？”
　　温故把小明揣回了兜里，摇摇头，又点点头。
　　“首先，恶生界这个概念太笼统了。其实它更准确的叫法是‘恶生天’。恶生界里包含了数十个恶生天，其中三个已经有主了。
　　小明就是其中的一个恶生天的王。”
　　裴钺皱眉：“是连着人间界的这个恶生天？”
　　温故摇头：“不是的。这是个无主的恶生天，也是毗摩多所在的恶生天，——毗摩多已经是个半王了，只要再等上千年，它就会成为这个恶生天的王。
　　可惜它太着急，不想等。所以趁着恶生王的聚会的时候，偷走了小明的权杖。
　　之后小明追它太狠，它鱼死网破，用权杖为代价砸开了时空，导致了24年前的大灾难，然后隐匿在人间界。”
　　裴钺一愣：“用权杖为代价？那那个权杖呢，没了？”
　　温故摇头：“虽然说是权杖，但其实它是一个凝聚成实体的恶生力量。它还存在着，只是形态不一样。”
　　裴钺：“那有线索了吗？”
　　温故摇头：“权杖没有，我估计是它弄丢了，或者溃散了。但是有毗摩多的线索了，就在这个案子里。”
　　裴钺记起了温故说的目的地，“张三？”
　　温故点头：“其实是马戏团的那个药水。那是恶生界的方法制造的，所以你们无法检测出它的作用。那个药方是小明那里的——也是毗摩多顺带偷走的东西之一。”
　　裴钺不解：“根据药水找到毗摩多？不过它弄药水卖给马戏团做什么？难道它弄丢了权杖，于是来卖药水过活？”
　　温故：“……”
　　不得不说，裴钺的这个思路很清奇了。
　　温故想了想，解释道。
　　“不是卖药水，是要重新制造权杖。”
　　作者有话要说：
　　宝贝们的喜欢和留评，是我能继续更新这个文的动力呀！OVO
　　※
　　然后，
　　《今日叭叭叭  》第一集。 
　　这个文的初始设定灵感，恶生天原型来自佛教的修罗道，以及三十三天。
　　道教对三界划分是很分明的人鬼天，但佛教则更侧重七情六欲来划分。
　　所以我按自己的理解和脑洞，把恶生的设定并非圈死在恶生天，而是可以融合共存（文中提到黑洞开启前，人间界也有恶生存在，恶生天是以恶生物质为界，而不是物理世界）。
　　然后就是修罗的形态也有很多种，这是我最喜欢的。它们有接近神的实力，但是却也有恶鬼一样的个性。（浅薄的了解过后，三界六道，我是对修罗界最感兴趣的，不过相关的佛经太难懂了QVQ）
　　※
　　《 今日叭叭 》完毕


第32章 养殖场
　　“恶生王的诞生有很多方式，大致是天生和后天的。
　　先天的不说，而后天的恶生王，几乎都是靠吞噬其他恶生力量，积累而成的王。
　　恶生王诞生后，都会凝聚起一柄权杖，也就是恶生王溢出的力量的具现化。”
　　“毗摩多偷走小明的权杖，是因为它是半王，只需要再吞噬了小明权杖的力量，它就可以成为恶生王。
　　——它需要的不是权杖这个象征，而是权杖所蕴含的恶生力量。”
　　温故：“而打破时空需要大量能量，而且毗摩多根本无法控制那个力量。所以我和小明都认为，权杖在24年前毗摩多来人间界的时候就丢失、或者溃散了。
　　于是，它现在要做的，或者说它来到人间界一直做的，就是重新凝聚恶生力量。”
　　裴钺疑惑：“用那个药水怎么凝聚？”
　　温故笑了：“无中生有，重新制造。”
　　裴钺诧异：“恶生力量是可以这么整的？”
　　ES和军研所有专门针对恶生力量的一些研究，在感染者里，恶生力量的拥有者也不过是百分之一的概率。
　　如果有药水可以弄出恶生力量，那ES和军研所不得疯了。
　　温故愣了一愣，才知道裴钺是哪里想岔了。
　　他摇头说道：“不是你想的那个恶生力量。”
　　“对人类来说，恶生力量是魔法一样的那种存在，是后天赋予的。但是对恶生来说，你们理解的魔法却是它们与生俱来的能力，而我说的恶生力量就是单纯的能量，你可以理解为大鱼吃小鱼那样，吃下去了，就得到了力量。
　　当然，得到的力量对恶生来说，会自动增幅‘魔法’。这是恶生的优势。”
　　裴钺觉得有些不可思议，他问道：“所以，像是个头大的幻生菇力量要大些，不是它们的成长，而是它们吃的多？那些高级的恶生都是这样？”
　　温故：“如果是同种族，除了天生的力量不同，之后的就是吞噬其他恶生得到的力量了。”
　　裴钺：“……”
　　他觉得就这一点来说，恶生简直是在耍流氓！
　　温故继续说道：“所以，你看。在人类社会，还有千千万万个张鸿这样的人，只要给他们提供药水，他们就会制造出更多的恶生、提供给毗摩多更多的‘粮食’。”
　　裴钺的脸色一变。
　　“那这样的速度，凝聚权杖可能要多久的时间？”
　　温故摇摇头：“我不知道。”
　　“按理来说，凝聚到权杖那种级别的恶生力量，只是吞噬的方式的话，至少要吃个几千年才行。
　　但是它现在有意识地在养殖食物，那这个时间肯定会缩短。毕竟不同等级的恶生，蕴含的力量也不同，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哦，浓缩就是精华嘛。”
　　裴钺：“……”
　　神他妈的浓缩就是精华。
　　裴钺的心情有些沉重，“你确定吗，药水养殖恶生这点？”
　　温故笑了笑：“去看看张三就知道了，不过十之八-九就是这样，没别的捷径了。”
　　说着话，他们已经到了一个审讯室的门口。
　　温故看了眼那个门，说道：“到了。”
　　裴钺朝里看去，里面坐着的是张三。
　　裴钺：“你要怎么做？”
　　介于张鸿的前车之鉴，裴钺有点忧愁温故的手段路数。
　　温故：“就问他一些问题。——希望他配合我。”
　　裴钺：“……”
　　所以不配合会怎样？
　　裴老父亲的脑壳又开始疼了，但他却也没办法，只点点头：“进去吧。”
　　说罢，他打开了审讯室的门。
　　房间里，看到他们进来。张三表现得很冷静，而且并不意外的样子。
　　特别是看到温故的时候，他还笑了下。
　　张三盯着温故，说道：“你不是人类，对不对？”
　　裴钺眯了下眼睛，张三这句话已经透露了一些信息了。
　　温故没有回答他，也没有废话，直接说道：“你现在有两个选择，一，告诉我你知道的关于那个药水、十年前的那个老师的一切；二，我自己动手去你脑袋里找我要的信息。
　　好了，你可以选择了。”
　　张三哈哈笑了起来，像是听到了什么好听的笑话。
　　——他不信温故有什么办法的。
　　温故叹了口气，看向裴钺。
　　“我可以默认他选择了后者吗？”
　　裴钺：“……”
　　裴老父亲叹口气，然后提醒张三：“你最好告诉他想知道的答案，否则——”
　　“否则你能怎样？”
　　张三嚣张地打断裴钺，嗤道，“我的律师已经来过了，你们只找到了我非法持有恶生的证据，其他的东西，你们能找到吗？我马上就能被保释出去了。”
　　裴钺：“……”
　　裴钺一脸冷漠：“你说你房间里的那只维卡沙吗？哦，找到了。”
　　张三一愣，随即脸色大变，一瞬间像是被施了定身术一样僵在了那里。
　　裴钺：“所以，乖乖回答问题吧。我觉得你不会喜欢他把你的脑子拉出来看的。”
　　张三的脸色一白，犹豫几秒，却还是嘴硬。
　　“呵，这里可是ES，我的律师马上会保释我出去，你们以为——”
　　“砰！”
　　话没说完，温故直接一伸手把张三的脑袋摁倒在了桌面上。
　　张三立刻就翻白了眼，昏了过去。
　　温故嫌弃地嘀咕了一声：“话多得很。”
　　裴钺：“……”
　　温故松开了摁着张三脑袋的手，然后它把宿鸣拿出来，捏尖叫鸡一样捏了一下宿鸣的肚子。
　　“咪！”
　　宿鸣一下就被捏醒了，并发出了惊恐的声音。
　　你干啥，你在干啥？
　　裴钺：“……”
　　真的，这东西跟“恶生王”实在是搭不上边。
　　温故把宿鸣放到张三的脑袋上。
　　“读下记忆。别弄死了。”
　　“咪，咪咪咪。”
　　宿鸣叫了几声，没动。
　　裴钺问：“它说什么？”
　　温故翻译：“不弄死，弄残可以吗？”
　　裴钺：“……”
　　温故追问：“可以吗？”
　　裴钺：“……”
　　别问我！
　　裴钺不说话，温故就自行解答了他的沉默。
　　于是温故对宿鸣说道：“尽量别弄残吧，在不弄死的前提下，尽可能完整地读出记忆。”
　　“咪。”
　　宿鸣做出个摊手耸肩的动作，似乎在说“那好吧”。
　　接着宿鸣蹲下去，然后蹦起来，在张三的脑袋上跳起了蹦蹦床。
　　它每跳一下，张三的脑袋就溢散出一层淡淡的雾气，三下之后，张三的脑袋上宛如戴了一个朦胧的大浴帽。
　　而宿鸣还在蹦，大概想蹦出个棉花糖来。
　　裴钺也看到了那个“浴帽”。
　　“那是什么？”
　　温故看向裴钺，有些诧异，随即想到什么，问道：“你之前是不是也看到了维卡沙的灵魂投射？”
　　裴钺点点头：“看到了一片彩色，马赛克一样，根本看不清有画面，颜色变来变去，跟一个万花筒似的。”
　　顿了下，裴钺补充道，“还挺好看。”
　　温故笑了：“灵魂投射并不是谁都能看到的，这说明你的同化程度很高、等级也很高，如果你和我一样被卷入了恶生天，说不定小明找上的就是你了。
　　你的恶生程度比一些高级恶生还纯粹。”
　　裴钺：“……”
　　哦，谢谢你的夸奖哦。
　　宿鸣蹦得卖力，前后十来秒的时间，张三脑袋上的雾气已经铺开了半个桌面的大小。
　　宿鸣停止了跳蹦蹦床，站在张三脑袋上做了个抹汗的动作，并发出了“咻”的一声。
　　接着宿鸣跳下了张三的脑袋，又钻进那团雾气里边忙活起来。
　　没一会，它就从那团雾气里扯出来了一个由雾气凝实的线头，然后像是看胶卷底片一样，拖出来一条雾气线，一截一截地对着日光灯看了起来。
　　而它每看一截，线条就消失一截。
　　很快，宿鸣就把桌上所有的雾气都扯完了，桌上重新空空如也。
　　宿鸣拍拍手，抬头看温故。
　　完事儿。
　　“厉害厉害。给我看看吧。”
　　温故没多少诚意地鼓鼓掌，然后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宿鸣的跟前。
　　宿鸣也伸出手，放到了温故的指头上。
　　当他们的手指接触到一起后，就像是突然打开了什么开关。
　　裴钺看到他们指尖相触的地方，井喷一样地弹出了无数彩色的色块。
　　裴钺想，那可能和维卡沙的灵魂折影的情况类似，不过在裴钺的眼里，它依旧是一片万花筒，根本看不清楚画面。
　　裴钺又去看温故。
　　温故倒是看得津津有味，他的眼睛再次变成了金色。——这次裴钺看清楚了，那金色是浮动在温故的眼珠之上的，但细看的话，就发现那光其实是从温故的眼珠里投射出来的。
　　就像是，他的眼瞳深处有着金色的宝石，这光只是宝石的折影而已。
　　几分钟后，空中的色块消失，温故的眼睛也恢复了正常。
　　“看完了？”
　　裴钺出声，问道。
　　温故点点头，有些遗憾：“有点收获，但并没什么实质进展。”


第33章 恶生天
　　有收获总比一无所获的好。
　　裴钺问道：“都看到了什么？”
　　温故：“他的记忆验证了我和小明之前的猜测。
　　第一。药水的确是毗摩多那边流传出来的，不过给他们药水的‘老师’也只是一个中间人。
　　第二。我和小明锁定的毗摩多的方位在西南，这个方向是对的，它就在这里。
　　第三。它的确弄丢了权杖，也在培育养殖恶生。”
　　裴钺有些失望，这样只是证实了他们的猜测，但对毗摩多的位置并没有什么进展。
　　裴钺叹了口气，问：“你们锁定它方位的范围，能再缩小吗？”
　　温故摇摇头，也很遗憾：“毗摩多好歹也是个半王，而且在人间界吞噬了不少力量，再加上小明在这里会有力量限制。此消彼长，我们能做的只有逐个排查。”
　　“咪咪咪。”
　　这时，不知何时蹦到温故肩上的宿鸣又叫了起来。
　　听着还挺急的。
　　裴钺问：“它怎么了？”
　　温故露出惊讶的表情，说道。
　　“张三的记忆里有个养殖场的计划，在毗摩多的信众里似乎广为人知。不过张三知道的不清楚，模糊有点记忆是听来的，说是那个养殖场进入了最后的阶段——‘巢’。”
　　裴钺：“巢？”
　　温故点头：“像是人类的养蛊一样，巢是养殖场的浓缩版。也就是说，巢里现在基本都是高级恶生了。”
　　裴钺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只有在大灾难初期，高级恶生才比较常见，而作为特战组绝对老资历的作战人员，没人比裴钺更清楚高级恶生的战斗力。
　　裴钺连忙问道：“那个巢在哪儿？”
　　温故指了指脚下：“就在西南啊。——怪不得毗摩多一直赖在这里不走。”
　　裴钺闭了下眼睛，已经没空理什么毗摩多了。
　　他继续问道：“巢里的高级恶生有多少？是什么战力？”
　　温故见他这样，反而笑了。
　　“你不用着急，介于饲养原则，这些用作饲料的恶生，在巢里一定是可控状态，——就算是半个王，高级恶生也不可能躺平给它吃的。
　　所以我想，这些高级恶生应该都处于沉睡状态，甚至还有些没有长成。
　　我们还有时间。”
　　裴钺稍微松了一口气，却还是有些担心：“那张三既然跟毗摩多的信众团体有联系，我们这次的事件打草惊蛇，毗摩多会不会跑？”
　　温故很笃定：“不会。因为巢在这里。要控制高级恶生也不容易，要转移巢的话代价太大，动静也不会小，毗摩多不会冒这个险。
　　而且它的根源力量可是贪婪，不把巢里的肥肉吃完，它不舍得跑。”
　　裴钺：“根源力量？这个力量有什么特殊性吗？”
　　温故摇头：“形象来说，就是跟人的性格是类似的。它只是一个基底，没什么特殊的作用，但很能反映恶生王的个性。”
　　裴钺的视线飘向温故肩上的宿鸣挂件，问道：“那它的根源力量是什么？”
　　温故笑道：“权力。不然它也不能对毗摩多穷追不舍到这种程度。——要知道，恶生王跨界降临人间界，哪怕只是一个拟态，也是很费力气的。而权杖对王来说其实也就那么回事，它这么一趟算下来，其实很得不偿失。”
　　“咪。”
　　宿鸣叫了一声，大概是反驳之类的话，温故笑了笑并没有跟裴钺翻译。
　　裴钺也扯了下嘴角，但心情并没有因毗摩多和巢的暂时安定而放松。
　　他想了想，又问温故：“如果，我是说如果，让毗摩多先凝聚出了权杖，会怎么样？”
　　温故：“如果它凝聚出了权杖，它的恶生天会完全降临人间界的。”
　　裴钺的脸色顿时十分难看：“你是说，那些黑洞会完全侵蚀人间界？”
　　温故点点头：“你们也知道，这24年间，那些黑洞其实一直在往外扩张不是吗？特别是最近几年，你们的黑镜都快要压制不住它了。
　　这就是因为毗摩多的力量增强了。”
　　裴钺不解：“可它回到自己的恶生天不是更好吗？人间界对它并不利吧。”
　　温故笑了笑：“你忘了，它的根源力量是贪婪。而人间界现在已经是半个恶生天了，它当然不会放过人间界。”
　　裴钺一愣：“半个恶生天？”
　　“是啊。恶生天的界定，是以恶生力量为准。——恶生其实一直存在人间界，不过是数量很少而已。但现在——”
　　温故指了指裴钺，又指了指ES大楼。
　　“感染者、同化者、恶生物质、恶生、感染动物……人类已经无法把恶生的痕迹从人间界清除了，相反的，还有更多的人，国家、私人、其他组织，他们出于私欲、或其他目的，还在不停地繁殖恶生物质。
　　甚至你们已经将恶生药用、投入市场了。”
　　裴钺愕然：“可是那个药经过处理，并不携带恶生物质，是对人体无害的。”
　　温故笑而不语，但眼神仿佛在说裴钺的天真。
　　裴钺动了动嘴巴，没有再分辨这个。
　　他问：“那么，你们约定的三年又是怎么回事？既然三年后你们会封闭黑洞，到时候毗摩多的恶生天不该被隔绝在外吗？”
　　温故点头。
　　“会。但是，那也改变不了人间界已经是半个恶生天的事实。”
　　温故竖起手指，给裴钺数可能。
　　“一。如果小明找到了权杖，拿走权杖。连接断开后，人间界的恶生物质是侵占人间，还是被人类同化，那就看人类如何取舍了。
　　二。如果小明没有找到权杖，也没有杀死毗摩多。连接断开后，权杖和毗摩多都会滞留人间界。——那样的话，人间界沦为恶生天是迟早的事，没有毗摩多，也会有另外的恶生王。
　　三。如果小明没有找到权杖，但是杀死了毗摩多。连接断开后，权杖滞留人间界。那人间界到底是被恶生物质侵染，还是消化了权杖力量，就是人间界的命数了。”
　　也就是说，找到权杖，人间界还有一线生机。
　　找不到，基本可以断定人间界的悲惨命运了。
　　这简直是个无解的送命题。
　　裴钺皱眉：“你们的交易为什么是三年？不能提前关闭，或者直到找到权杖为止吗？”
　　温故无奈：“三年是小明的交易，虽然我看着跟它关系很好，但其实我们也只是交易关系。——不要指望恶生王对人类抱有同情。”
　　裴钺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知道了。”
　　他拿出手机说道：“我去给局座打个电话。——对了，他怎么样？”
　　张三趴在桌子上，依旧昏迷。
　　温故也看了张三一眼，然后手戳了戳宿鸣，“他的情况如何？”
　　宿鸣“咪”了两声。
　　温故回头跟裴钺翻译：“还要睡一会，醒了后可能有个痴呆或者反应迟缓的后遗症，能不能恢复过来，看他造化了。
　　——不过，他的所作所为应该已经足够死刑了吧？”
　　裴钺看了温故一眼，又心累起来，严肃教育：“量刑是刑法和法院的职责，你以后别越俎代庖。”
　　温故很无辜：“我没有啊。”
　　裴钺：“……”
　　裴钺：“我是说别越俎代庖惩罚那些人，不是说量刑。”
　　温故：“哦。”
　　裴钺：“……”
　　裴老父亲有点能体会当年监管他的那些大佬们的心情了。
　　这叫什么来着，风水轮流转？
　　裴钺扯扯嘴角，坚决拒绝这个现世报。
　　他看了看温故，琢磨起来。
　　温故虽然说是成年人，但他成长的环境所限，依旧保持着孩子的一面，比如乖巧、遵守承诺，但是也有孩子的“调皮”和好奇。
　　那不如，就用对孩子的招？
　　裴钺心中一动，有了点想法。
　　别的不说，简爱国家的二闺女，他可是制得服服帖帖的。
　　裴钺想了想，对温故说道：“如果你乖乖听话，我给你用小牛奶做甜点吃。你吃过牛奶小方吗？”
　　温故的表情果然变了，他摇摇头，“好吃吗？”
　　裴钺点头：“当然，用小牛奶做的话，甜香细腻，口感软嫩，外面还可以裹上清香的椰丝，一口一个，别提多美了。”
　　温故听得抿了抿嘴巴，然后点头：“嗯，我乖乖的，那今晚就能吃吗？”
　　裴钺心里乐了，果然还是个孩子脾气。
　　裴钺：“今天太晚了，明天给你做，一会带你去买小牛奶，等我给局座打个电话我们就走。”
　　“好的。”温故乖乖地跟着出来，亦步亦趋，还不忘提醒裴钺，“买十箱啊。”
　　裴钺：“……”
　　裴钺：“打个商量，先买一箱。喝完咱再买，你看啊，这小牛奶也有保质期，而且这个手机上有个app叫剁手神器……”
　　温故的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打开那个红色的app，然后打开了一扇新世界的大门。
　　这时候裴钺还不知道，在不久的将来，他会恨不能摁死这会安利的自己。
　　但现在，裴钺还觉得自己挺机智的，因为他没给温故绑定银-行卡。
　　看着乖乖刷起手机的温故，裴钺忍不住翘起了嘴角——温故乖巧的时候，还是相当讨人喜欢的。
　　作者有话要说：
　　即将开启新篇章～啦～
　　啾咪=3=


第34章 姐姐大人
　　裴钺在电话里跟简爱国把情况汇报了。
　　关于这个巢的消息，简爱国听完也是焦头烂额。
　　不过好在首都那边已经开始着手在西南设特殊办事处了，这事儿简爱国也没让裴钺跟着操心，就让他跟好温故。
　　裴钺了然，想着要不回去把事务所暂时歇业。——算了算了，他那事务所的业务量，歇业和开业没什么区别。
　　打完电话，两人就下楼离开。
　　从一楼电梯出来，才看到外面已经华灯初上，ES里的人少了很多，一片透亮的玻璃大门跟前，蹲着一排的花盆，以及一颗毛球。
　　夏知新背对着玻璃门蹲着，不知道蹲了多久了，整个人团成一团，委屈成了一颗球。
　　温故有些奇怪，盯着夏知新圆乎乎的背影看。
　　裴钺倒是不客气，走过去直接一脚踢在夏知新的屁股上。
　　“干嘛呢？不是让你在车里等着吗？”
　　夏知新“嗷”了一声，蹦了起来。大概蹲久了有点脚麻，他身体一歪，看着就要往楼梯外倒下去，结果皮皮夏腰力惊人，在空中一扭，然后一头扎温故怀里了。
　　裴钺：“……”
　　这臭小子故意的吧？
　　裴钺把夏知新拽出来，夹胳膊底下，“毛手毛脚的，走了，回去。”
　　夏知新挣开，闻言一愣，然后转头看温故。
　　温故一脸茫然：“？？？”
　　夏知新又看看裴钺，小小声问：“老板，男神跟我们回去吗？”
　　裴钺：“当然一起回去了。”
　　夏知新一下高兴起来，但很快又收敛了情绪，他飞快看了温故一眼，又看看裴钺，继续小小声：“老板，男神那个、那个检测结果……”
　　裴钺这才想起来，哦，还没有跟夏知新说温故身份的事。
　　怪不得夏知新一直扭扭捏捏、磨磨唧唧的。
　　裴钺笑了下：“弄错了，路上说，先走吧，咱去趟超市。”
　　夏知新睁大了碧色的大眼睛，然后欢呼了一声：“哦！好啊！男神男神，商场超市外面有个甜品屋，可好吃了！我们去吃吧。”
　　温故也高兴起来：“好啊好啊。”
　　裴爸爸见俩乖崽喜滋滋的，自己也不禁翘起了嘴角。
　　去超市的路上，裴钺把温故的身份简单跟夏知新说了一下。
　　夏知新听了先是好奇得不得了。
　　“男神，恶生天里是什么样的啊？”
　　温故想了想，说道：“就是另一个世界，不过动植物都跟人间界的不同，而且很危险。
　　无主的恶生天里，没有恶生王的压制，恶生们都在努力吞噬别的恶生，直到王的出现。
　　当然，也有很多可爱的小恶生，——并不是所有恶生都是坏的，就像维卡沙，它在恶生天里，是很稀少很爱和平的一种恶生。”
　　夏知新听得啧啧称奇，“那有没有精灵啊？有没有国家和文明呢？”
　　温故点头：“有的，文明一直存在，不过和人类的不同形式而已。在有主的恶生天里，文明更接近人类社会，但是在无主的恶生天里。
　　嗯，你可以理解为人类的战乱时期。”
　　“至于精灵，你说的是人类西方传说里的那种？没有的，但是有类似精怪这样的精灵。比如有的精灵很喜欢修补东西，有的很喜欢种菜，还有的很喜欢收集亮晶晶的东西。
　　它们很可爱的。”
　　夏知新眨眨眼，嘟囔道：“那为什么，在人间界的恶生都很坏？”
　　温故沉默了一会，才说道。
　　“恶生的天性就是吞噬，特别是无主的恶生天里，在它们看来，这就和人类吃东西一样。弱肉强食，没什么好与坏。
　　其实涌入人间界的恶生也有很多无害的，不过人类的注意力往往被有害的恶生吸引着。”
　　夏知新点点头，“也是哦。”
　　夏知新很快恢复过来，又问温故：“那男神，恶生天里都有什么吃的啊？特殊的蔬果什么的，有没有什么有趣的？”
　　这个问题一出，温故的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
　　他皱眉，似乎记起了很不好的回忆，声音都有些硬。
　　“不有趣，不好吃。”
　　夏知新一愣，小心追问，“都有什么啊？”
　　温故叹了口气，皱眉道：“你吃过恶生吗？煮熟的，没什么味道的。还有生的、死去一阵的，甚至腐烂的。
　　除了恶生，就是一些植物，它们倒是比恶生好吃一些。不过有些咬下去的时候会尖叫，我第一次吃的时候被吓坏了。”
　　夏知新一怔，开车的裴钺也微微蹙了蹙眉。
　　夏知新动了动嘴唇，然后说道：“对不起，男神。”
　　温故疑惑，然后笑道：“你不用道歉啊。”
　　夏知新摇摇头：“需要的。”
　　是他太没脑子了，一个7岁卷入恶生天的孩子，就算安全活下来了，日子也一定不好过。
　　倒是裴钺心中一动，问道：“温故，你7岁卷进恶生天里，是怎么活下来的？有和你一起的人类还活着吗？”
　　温故从后视镜看了裴钺一眼，笑了：“秘密。”
　　裴钺看了看温故的表情，没再追问，三人都默契地终止了这个话题。
　　到了商场超市，温故一下变成了个小孩子。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这么大的超市，看着琳琅满目的商品，温故简直高兴得要飞起来了。他推着购物车，什么都想往里装。
　　裴钺无奈，只好跟着他，一边给他筛选，一边跟他讲那些吃的都是做什么的。
　　一个多小时后，三人推了满满两购物车的东西出来，满载而归。
　　温故还不忘在夏知新推荐的甜品店里，带走了一个芒果班戟和一碗白雪捞。
　　“裴钺，你会做这个吗？”
　　温故飞快解决了甜品，拿着空盒子对裴钺问。
　　车到了家门口，裴钺露出一脸慈父笑：“当然会，会的比甜品店还多。只要你乖乖的，我会给你做很多好吃的。”
　　温故的眼睛都亮了：“好啊好啊。”
　　夏知新：“……”
　　总觉得一副人贩子的既视感。
　　裴钺打开车库门，却发现里面已经停了一辆车了，是辆红色的凯迪拉克，车牌一溜的8。
　　“呀！”
　　夏知新一看那车就惊呼起来，“女王大人回来了啊？”
　　裴钺也有些惊讶，一边把车开进去，一边跟温故说：“那是我姐的车。她之前在美国，啧，她不是下个月才回来吗？”
　　温故看了看那辆红色的车，没有说话。
　　三人下了车，提着东西回了家。
　　果然正屋一楼的客厅里亮着灯，玻璃门都开着，还能听到电视的声音。
　　他们提着东西进了屋，就见沙发上坐着一个高挑的女人。
　　女人有一头黑色长发，竖成了马尾；穿了一身中长款的衬衫裙，脚上趿拉着一双家居拖鞋，看款式明显是为她专备的。
　　明明是一副休闲打扮，但是却有一种很强的商业女强人的气场。
　　听见他们进门的声音，女人回过头来，露出一张和裴钺有五六分相似的脸。眉目清秀，双目有神，透着一股子飒爽的英气。
　　“姐。”
　　裴钺放下手里的东西，先打了招呼，“怎么回来也不跟我说一声，我去接你啊。”
　　女人挑了下眉毛，“少献殷勤，我都听小华说了，一会收拾你。”
　　说罢，她的视线越过裴钺，落在了旁边的温故身上。
　　她露出个温和的笑容来：“你好，我叫裴萱，是裴钺的姐姐。”
　　温故看着裴萱伸到跟前的手，于是也放下手里的袋子，跟她握了手，笑道：“我叫温故，现在是裴钺的老板。”
　　裴钺：“……”
　　裴萱：“？？？”
　　夏知新：“？？？”
　　裴钺一巴掌糊在温故的后脑勺上：“给你点颜色你还开染坊了是不？还想不想吃牛奶小方、雪媚娘、芒果班戟和甜奶芋圆了？”
　　温故摸了摸后脑勺，看他：“简局长说要你配合我的。”
　　裴钺挑眉：“哦，不想吃了？”
　　温故对裴钺这种赤-裸-裸的威胁行为表示谴责，然后屈服在了美食的诱惑之下。
　　他对裴萱重新介绍：“我叫温故。是事务所的新员工。”
　　裴钺欣慰地顺手揉了下温故的脑袋，被温故投以了一个“干嘛揉我”的疑惑眼神。
　　裴萱眨眨眼，视线在裴钺和温故直接来回转了两圈，然后流露出了那么点意味深长来。
　　裴钺没注意裴萱的眼神，揉完后对裴萱说道：“我回头跟你细说他的事，先做晚饭吧，你吃了吗？”
　　裴萱摇摇头，点单：“番茄鸡蛋面就可以了。”
　　“行。”
　　裴钺提着食材进厨房，一边跟夏知新和温故说道，“你俩把买的东西放好，温故，饭前不准喝小牛奶。”
　　正准备拆了新买的大瓶甜牛奶的温故：“……”
　　裴钺放好食材探头出来，教育道：“你路上才吃了两份甜点，我不限制你喝小牛奶，但饭也必须好好吃，饭前不准吃零食的规矩也要遵守。”
　　温故犹豫了一下，叹口气，把大牛奶放进了冰箱。
　　裴钺满意点头，再来个鼓励教育：“夜宵给你做双皮奶。”
　　温故抬头，露出个乖乖的笑来：“好啊。”


第35章 裴钺的初恋
　　除了裴萱点的番茄鸡蛋面，裴钺还炝了个南瓜藤尖，配了些做好的卤水小食，一张餐桌放得满满当当。
　　几人上了桌，也没有食不言寝不语的规矩，一边吃就一边聊了起来。
　　裴钺先给裴萱说了下温故的来历，用的是一开始ES给他的那套“天才”说辞。
　　——倒不是裴钺不信任裴萱，只是裴萱毕竟不是ES系统的人，温故的事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
　　当然，裴萱也听出来了温故的不简单，只是并没有追问。
　　这点分寸她还是有的。
　　裴萱在意的还是另外一点：“所以，温故现在就住在你这里？跟谁睡啊？”
　　裴钺：“院子里的客房给他了，得在这里住不知道多长——诶，对了。”
　　说到这里，裴钺也想起来这茬了。
　　他问温故：“这事完了之后，你住哪儿啊？”
　　温故倒没考虑过这个问题，想了想说道：“可能ES分配？”
　　裴钺一想，也是。不论结果好坏，温故始终是个大功臣，一个住处ES是不会吝啬的。
　　裴萱的视线又在他们两人之间晃了一圈，她放下吃完的面碗，笑得特别可亲地看着温故。
　　“那么麻烦做什么，继续住裴钺这里就行了。对了，温故你多大了啊？”
　　“三十一吧。”
　　温故说道。在恶生天里，他并没有时间的概念，也是出来后才知道，已经过去了24年了。
　　——不过恶生天里的时间流速不同的这些小细节，温故并没有细说，细说他也算不出到底多少时间。
　　裴萱却很惊讶：“三十一？比裴钺还大两岁啊，但看着你比毛球大不了多少岁。”
　　温故也很惊讶，他看着裴钺：“你比我小？”
　　裴钺：“……”
　　不是，你这眼神几个意思？我看起来很老？
　　“咳。”
　　裴萱轻咳了一声，给自家弟弟说话，“裴钺虽然比你小点，但做事还是很稳重、很靠得住的。”
　　温故点点头，这点他倒是没有异议。
　　裴萱笑了笑，又问：“温故你现在是单身吗？”
　　温故点头：“嗯。”
　　裴萱：“那挺好的。”
　　温故：“？？？”
　　裴钺：“……”
　　他算是明白他姐葫芦里卖什么药了。
　　裴钺的情况特殊，裴萱对裴钺来说，不仅是姐姐，也是担当了母亲的角色。
　　所以，从裴钺二十五岁依旧单身之后，裴萱就开启了爹妈催婚模式。
　　裴钺无奈：“姐，你想什么呢，这是个男的。”
　　裴萱白了他一眼：“你初恋不也是男孩吗？再说了，我问温故又没问你。”
　　说着裴萱又问温故：“冒昧了，温故我问一下，你能接受跟男人谈恋爱吗？”
　　裴钺：“……姐。”
　　温故倒是没觉得有啥，只是表情有些微的迷茫：“恋爱我没有谈过，所以我不知道。”
　　说完了，温故又看向裴钺，好奇：“你有初恋啊？”
　　裴钺：“……”
　　裴萱像是生怕温故介意这事儿，连忙摆手说道：“嗨，就一小男孩。他五岁的时候，胳膊受了伤，人小孩给了他一张绷布贴，他就喜欢上人家了。
　　说是喜欢，现在也就记得人家是个男的，连名字都不知道。”
　　一不留神被抖光了老底，裴钺脸上有些挂不住，但又不敢跟裴萱逼逼，于是只好装作暂时性失聪，埋头吃面。
　　温故听得笑了起来：“好可爱啊。”
　　吃面的裴钺：“……”
　　看热闹的夏知新：“……”
　　裴萱却是面露喜色，附和道：“嗯嗯，可爱死了。你看他长得凶神恶煞的，其实心地挺好。”
　　温故也点头：“嗯，裴钺很好，做的吃的也好吃。他还会用小牛奶做甜点。”
　　裴萱：“对！他厨艺可好了，不仅厨艺，你看这家里他也打理得仅仅有条的，还会种菜。跟他生活在一起，多省心啊。”
　　温故赞同点头：“嗯嗯，是的。”
　　裴钺眼见他姐就要开启说媒模式了，赶紧打断——裴萱不知道，但是裴钺知道温故这些话是单纯的夸奖而已，没准温故现在连爱的鼓掌是怎么回事都不清楚呢！
　　跟温故深入聊这些，裴钺总有点带坏小朋友的负罪感。
　　裴钺：“咳，姐，行了。”
　　裴萱看了裴钺一眼，见裴钺表情认真，也作罢了。
　　她拿了卤水肉干撕着丝吃，一边作了个总结：“人这一辈子太短了，遇见个看得入眼的，可抓紧吧。”
　　裴钺：“……”
　　哎，对对对，您说的都对。
　　裴钺无奈，起身给自己又添了碗面，换了话题：“姐，你这次提前回来，是有什么事吗？我记得这次不是说美国那边的情况挺严重？”
　　说起正事，裴萱的表情也收敛了一些。
　　她叹了一口气，说道：“那边有人撑着，我这次回来一是听说了你的事，想回来看看究竟。二是因为温家。
　　温一明跑这边来了，温家那边说是拿了家里不少东西，想让你帮忙看着，别出什么大乱子。我想着反正要来找你，就给带个话。”
　　裴钺吃面的动作一顿，然后吞了面条，嗤了一声。
　　“我是他们的保姆吗？”
　　裴萱虽然特地提了，但其实比裴钺还不放在心上。
　　“我就提前给你吱一声。等他出事儿再说，哦，希望别出事儿吧。”
　　裴钺见裴萱这个态度，他自己倒反而没那么膈应了，于是问道。
　　“那个二世祖又干嘛了？”
　　裴萱：“温家那边说的是出来处理一个小单子。随身带着不少温家跟ES合作做的东西——能玩出人命的那种。”
　　裴钺觉得不可思议：“接单子？温家是没人了吗，让温一明都开始接单子？这话说出来谁信？”
　　裴萱笑道：“不然怎么办，总不能说实话吧。——温一明把朋友带到温家本宅开生日派对，喝醉了跑温应天的院子里拔了药草当沙拉，差点没弄出人命。
　　温应天火了，要把他逐出温家，这鸡飞狗跳的，那温一明才被他爸妈打包送出来了。对外就说他是出来接单子。估计没有一个月的时间，温一明是回不去温家门的。”
　　药草沙拉？这操作裴钺也是服了。
　　“温一明长这么大都没把自己作死，可以说是活得很技术了。”
　　裴萱白了裴钺一眼：“你这嘴也不遑多让。”
　　裴钺还挺得意：“那也得我自己有本事啊，要让温一明跟我这样，他早不被人打死了。”
　　裴萱：“……你还挺有自知之明的。”
　　温故放下筷子，咬着一块藕，加入话题：“温一明是谁？是首都那个仙人家族吗？”
　　裴钺吃面，裴萱就回答温故说道：“就是那个温家。温一明是温家大嫡孙，没什么仙人天资——就是对恶生和仙人、天人什么的亲和力不够，具体我也不清楚，反正神神叨叨的。不过相比普通人而言，还是要厉害一些的。
　　温一明这样的，是不能成为仙人活那么几百岁的。但其实也可以接手温家外面的产业。可是也不知道温家怎么养的，就给养成了这样。
　　对了，据说他十二岁的时候，还在温家老太太的灵堂上打了人，差点没闹灵堂。这事儿在仙人家族的圈子里，可以说是人尽皆知的。”
　　温故听到最后有些走神，顿了一秒才接上话。
　　“温家老太太的灵堂上，他打了人？”
　　“难以想象吧。”
　　裴萱冷笑一声，说道，“那时候好像被压下来了，不过那件事一直梗在温应天的心里，——哦，温应天就是温老太太的丈夫。到现在，温应天时不时也会拿这件事来教训温一明他们全家。”
　　“哦。”
　　温故应了一声，表情有些空。看着跟前的盘子发了一会呆。
　　大概几秒钟后，温故才抬头，问裴萱：“你们跟温家的关系很好？”
　　“没什么好不好的，合作关系而已。”
　　裴萱解释道，“我们家做的是医药这块，也算是个老牌子了。在恶生天降临之前，我们就跟温家有合作，给他们提供一些特殊的药材。
　　这样的合作关系已经持续了几十年了。不过温家合作的也不是只有我们一家，你知道，那时候仙人、恶生什么的，对普通人来说，跟童话神怪故事似的。而在见识过温家的本事之后，上赶着去的人多了是了。我们家只是很不起眼的一个。”
　　“不过后来恶生天降临，恶生的事儿人尽皆知，再加上ES掺和进来。我们和温家的合作反而少了。
　　只是后来裴钺出了点事，——他跟你说了吗？”
　　温故想了下，问道：“是同化者的事吗？”
　　裴萱愣了愣，又看了裴钺一眼。
　　——裴钺的真实情况可是没几个人知道的，这才来几天的温故就知道了？
　　裴钺：“……”
　　这事儿说不清楚了。
　　裴萱收回视线，对温故的笑就带上了几分长辈的满意和喜爱来。
　　“没错，裴钺刚成为同化者的时候，情况并不好。温家和ES都帮了不少忙，所以我们现在算是欠了他们人情，虽然合作淡了，但是每年还是有走动的。
　　温一明这事儿，也是因为温家在这边没什么能对付恶生的人，所以才拜托到我们这来的。”
　　温故点点头，表示了解了。
　　然后他又转头问裴钺：“那个叫温一明的，我们要去找他吗？”
　　裴钺嗤之以鼻：“管他去死，除非他自己找来了，我们就当不知道这回事就行。现在以你那边的事为重，你有什么计划吗？”
　　温故耸耸肩：“就到处逛逛。只有到了一定范围，小明才有感应的。”
　　裴钺：“那逛的范围？”
　　温故：“本市和郊外区域。”
　　裴钺：“行，那明天咱们先去北区逛逛吧。从那边开始往市区走。”
　　温故没有异议。
　　一顿晚饭，皮皮夏全程变身乖宝宝，裴萱则一脸姨母笑地看着裴钺和温故的互动。
　　直到饭后裴钺给温故做双皮奶，看温故小尾巴似地缀在裴钺身边团团转。
　　裴萱脸上的笑容就更慈祥了。
　　哎，ES这么多年，也总算是办了件好事儿啊！


第36章 车祸
　　第二天一早，裴钺带着温故出门了。
　　原本夏知新还想跟着去的，不过临出门前被裴萱拎回去写作业了。
　　——夏知新三年前被裴钺收养，裴钺和裴萱就自动开启了爹妈模式。相比于和夏知新玩到一起的裴钺，裴萱则把“虎妈”和“女王”结合，成功稳固住了“家长”的地位，把皮皮夏收拾得服服帖帖。
　　夏知新到了裴萱手里，小指头都不敢多皮一下，只眼巴巴目送了他家男神和老板出门。
　　而裴钺和温故两人，按昨晚的口头计划，出门就奔着北区去了。
　　北区临海，被开发做旅游区，离城区比较远，但是零散分部很多特色小镇。也算热闹。
　　——裴钺今天也是存了带温故来逛逛的心思。
　　车一路开到北区最北，进了一个海滨度假区。
　　这是北区最有名的一个度假区，即使现在是夏天，这里也非常热闹。
　　买了票，车开进大门，拐个弯就看到了一片绿。
　　道两边都是密密的绿化带，马路笔直向前，尽头对着一座土丘，第一时间就占据了游客的整个视线。
　　温故听到周围车上有人发出惊呼，还有人从窗户探身出来，对着土丘拍照。
　　温故抬头看去，才发现在土丘的背后，冒着一个纯黑色的尖顶。
　　那尖并不多，车往前开一点就看不到了。
　　温故收回视线，问裴钺：“那是禁区？”
　　裴钺点点头，说道：“我之前跟你提过一句，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北区有个半沉在海里的禁区，就是这里。
　　在大灾难之后，社会秩序恢复过后，区政府就在它周围修了个海底隧道，成了一个旅游景点。”
　　温故不解：“有什么好看的？”
　　裴钺笑了起来。
　　“好奇吧。24年前真正经历过的人很多，但是没见过禁区的人更多。城里和野外的禁区都被划分了几十米的隔离带，只有这里可以近距离观察。
　　——不过最主要是它在近海，漂浮状态，体积又大，视觉冲击效果很强。”
　　温故歪歪头，表示还是不太理解这种大众喜好。
　　裴钺见他这样，也就笑笑不再多说了。对在恶生天里长大的温故来说，禁区可能的确没什么稀奇的。
　　两人说话的功夫，车也到了小丘尽头，拐了个弯，视线瞬间开阔，一眼就看到了那沉在海里的禁区。
　　在近海三百米的海面上，边长五十米的黑色正三角体斜刺在海中，无论海浪多大，它都岿然不动。
　　它看着就像是被遗落在大海中的一个巨大黑色积木，又像是挖空了那个区域的空间，在开阔明朗的大海之上，割裂出了一片空寂。
　　如裴钺之前说的，这样明亮色彩里的禁区，的确很有视觉冲击力。
　　温故下了车，看着辽阔的海域和远处的禁区，出了神。
　　过了几秒，温故才回头看裴钺，语气有些高兴：“我在里面没见过这样的。”
　　裴钺一愣，他知道“里面”是恶生天，不过还是有些不明白温故说的是什么。
　　温故指着海浪哗哗的大海，继续说道：“里面的海都是红色的，天色很暗，看着就像是一片血水。
　　这个颜色的我没有见过，好看！”
　　裴钺的心脏被刺了一下，他走到温故身边，伸手揉了把温故的头发，“以后再带你看别的地方，还有更好看的。”
　　温故很高兴，眼睛里都盛满了细碎的阳光，“好啊！”
　　裴钺没忍住，又揉了一把温故的头发，才问道：“那咱们现在就从那边海岸开始走？”
　　温故点点头，低头戳了盒带下车的小牛奶喝着，一边看海一边跟裴钺往前走。
　　不过才走了两步，温故就发现刚才还在拍禁区的人，现在有不少都开始拍他们了。
　　温故微微皱眉，借着喝小牛奶的动作，把头挡了挡，又从裴钺的右边绕到了左边，妄图挡住更多的视线。
　　裴钺见他这样，有些奇怪：“干嘛呢？”
　　温故情绪不太高地说道：“不喜欢别人看我。”
　　在恶生天里，被注视着只有一个意思——这个家伙看起来可以吃掉。
　　即使现在到了人间界，温故还是不喜欢被人注视。
　　裴钺扫了周围盯着他们的游客一眼，了然——他以前也没少被偷拍，现在加上温故那张脸，的确是难免的。
　　裴钺想了想，把自己领口上挂着的墨镜给温故戴上，“这样好多了吧。”
　　温故抬头隔着墨镜看他，又看看那些偷拍的人……并没有停止偷拍，甚至拍得更起劲了。
　　温故：“……”
　　温故把墨镜还给裴钺，“算了，我们快走吧。”
　　裴钺挠挠头，然后忽然长臂一伸，揽住温故的肩膀，带着温故大步朝前。
　　“行了，哥挡着你，走吧走吧。”
　　温故被他带得一个踉跄，耳边还听到几个小姑娘压低了的兴奋尖叫声。不过温故也没在意，只是抬头纠正裴钺的错误：“你比我小。”
　　裴钺不要脸地理直气壮道：“但我比你高啊。”
　　温故：“……？？？”
　　人间界现在都这么论辈分的吗？
　　……
　　裴钺腿长，没一会俩人就离开了人群密集的沙滩，来到了僻静的海礁边。
　　“这边翻过去是没开发的海岸，都是礁石，没什么东西的，要去看看吗？”
　　温故看了看身后嶙峋的岩壁，没什么兴趣地摇摇头：“不用，这个范围足够了。”
　　说罢，温故又把视线放在了眼前的碧海蓝天上。
　　裴钺知道他是喜欢看海，于是也没有再提毗摩多的事情了，而是问道：“这里海螺和贝壳还挺多的，要去找找吗？”
　　温故来了兴趣，问道：“能吃吗？”
　　裴钺：“能。”
　　说着，裴钺就低头找到一个沙孔，挖了几下，刨出一只肥大的蛏子来。
　　裴钺举着蛏子说道：“这个给你爆炒，还能煲汤，或者晒成干。”
　　温故也蹲下来，兴致勃勃：“那能挖很多吗？”
　　裴钺笑了笑：“挖不够就买给你吃。”
　　温故高兴了：“好啊。”
　　于是两人又开始低头挖贝壳。
　　临近中午的时候，两人满载而归。在海边小镇找了家饭馆，把挖到的东西处理了当午饭。吃饱喝足后，两人就朝着市区去了。
　　——裴钺本就没打算在海边待多久，今天就是带温故看个新鲜的，看够了，下午也该做正事儿了。
　　不过说是正事儿，做起来也挺没头绪的。
　　出景区的路上很堵，裴钺一边慢慢开着车，一边跟温故说话。
　　裴钺：“你跟小明是怎么认识的？”
　　温故笑了下，“我一进去没多久就遇见它了。不过那时候还算不上认识，只是它一直跟着我。
　　这个。”
　　温故举起自己的手，把掌心对着裴钺。
　　他掌心的金色纹身，在平常的时候并不显眼，可是对着阳光，就能折射出细细的金光。
　　裴钺记得这个，温故说是他父母留给他的。
　　温故收回手，继续说道：“这是保护我的东西，因为它，我才没有在小时候被小明和其他恶生吃掉。
　　不过其他的人并没有我这么幸运，他们没有可以躲避恶生的东西，被卷进恶生天之后，很快就被恶生吃掉了。
　　——可能也还有其他活着的人，不过我没有遇到过。”
　　“反正到后来，我慢慢长大，小明也放弃了吃掉我的想法，它还教会了我很多人间界的知识，然后和我做了这个交易。”
　　裴钺听完，微微皱起了眉头，“我以为小明和你的关系不错。”
　　温故笑了起来，“它可是恶生王啊。”
　　裴钺张了张嘴，又闭上。
　　过了一会儿，裴钺换了一个话题，“你的父母也是仙人家的？他们怎么会懂得这种躲避恶生的方法？”
　　温故摇摇头说道：“他们不是仙人家族，但是他们会一些相关的东西。”
　　裴钺直觉温故的话没有说完，但是他并没有追问。
　　至于温故的父母现在在哪？裴钺想，这可能并不是一个愉快的问题。
　　裴钺又问：“那个毗摩多厉害吗？”
　　温故：“以前我不知道，但现在它肯定没有多厉害了。因为打破空间，除了权杖的代价外，它自己也不会好过到哪去。——不然人间就早就完了。”
　　裴钺：“……”
　　好吧，好像是这么个道理。
　　前面马上到了收费站，裴钺也不再找话聊，摸出卡准备交费。
　　就在这时候，他们身后传来一片嘈杂声，还有汽车轮胎刮在地面上刺耳的摩擦声，以及沉闷的撞击声。
　　裴钺和温故不由都往后看去。
　　只见在后面的车队长龙里，一辆宝马突然斜刺出来，左突右冲，挤在两列车队中间的空隙，速度很快地朝收费站的方向开过来。
　　宝马开得歪歪扭扭，两列车队的车都被刮蹭了不少，一时间骂声四起。
　　但因为宝马的速度太快，并没有人敢下车去拦。
　　裴钺的小黑兔就停在宝马冲过来的收费站口，但裴钺并不担心被撞，因为宝马正对着防冲带开过去了。
　　“砰”的一声巨响，宝马撞在了防冲带上，两个防撞大水桶炸裂开来，周围的车辆都被飞溅了一身水沫。
　　这一变故让整个收费站陷入了瘫痪，许多车主都下了车，朝着宝马跑过来。——虽然不少人的车被蹭了，但大家的第一反应还是先救人。
　　裴钺是离得最近的一个，也是第一时间下车的一个。然而当他到了宝马跟前，却发现驾驶座上空空如也。


第37章 沙粒
　　因为撞击的缘故，宝马的挡风玻璃已经裂了，车里也是一片狼藉。安全气囊胀鼓鼓的充满了气，但是并没有它保护的人趴在上面。
　　裴钺看到空空如也的驾驶座，愣了一下，就是这一下，其他的司机已经赶了过来。
　　有好心人七手八脚地撬开扭曲的车门，然后惊呼声此起彼伏。
　　“怎么没有人？”
　　“卧槽，里面的司机呢？”
　　“是不是撞倒在驾驶座下面了？”
　　“没有，真的没有人！”
　　“看看是不是撞到后头去了？”
　　裴钺也弯下了腰，从副驾驶半升的车窗往里看。
　　安全气囊抵在了椅背上，挡住了一部分的视线，但是方向盘下面还是有足够的空间的。
　　裴钺看清车里的情形后，微微蹙眉——车里布满了沙粒。
　　以驾驶座为中心，沙粒呈辐射状散开，连安全气囊上也有不少。
　　但是沙粒最多的，还是在驾驶座上。
　　驾驶座上堆着一堆金色的沙粒，沙粒很干燥，大小均匀，就像是特意筛选出来的一样。
　　堆着的沙粒可能因为撞击的缘故，不少漏到了驾驶座下面，在脚垫上堆了左右两小堆。
　　裴钺疑惑，这沙粒是怎么回事？
　　正想着，裴钺的余光一扫，被一道折射的光吸引了视线。
　　光源在座椅上的沙粒堆里。
　　裴钺眯着眼看了下，在那堆沙粒里看到了一个冒出来的小尖角。
　　那是……发饰？
　　裴钺心里一跳，忽然有了一个不太好的预感。他退后一步，抓住副驾驶的车门把手猛地一拉。车门发出“嘎吱”一声惨叫，被拉开后就耷拉在了一边。
　　裴钺弯腰钻进车里，伸手从沙粒里捡出了那个亮晶晶的东西。
　　那果然是一个女士发饰，是一个铂金镶嵌碎钻的玉兰花造型。
　　裴钺把那个发饰拿起来的时候，却感觉手里一重，一个红色的绳子被发饰勾着也带出来了。
　　裴钺把手提高了些，才发现那是一个红色的比基尼胸衣。
　　裴钺皱眉，又拿着发饰拨弄了下沙粒，果然发现了一条配套的泳裤。
　　“操。”
　　心里的预感被坐实。
　　裴钺把发饰和比基尼扔回沙粒堆里，低骂了一声，就钻出了车子。
　　一转头，看到温故也下车过来了，他的肩上还坐着宿鸣。
　　温故到了裴钺跟前，先开口说道：“小明说有恶生的味道。”
　　裴钺叹口气，点点头，“我也这么想。”
　　看车里的情形，简直就像是之前开车的，是一包穿着衣裳的沙子。或者，是开车的人突然变成了一堆沙粒。
　　而无论哪个可能，显然都跟恶生脱不了干系。
　　裴钺对温故说道：“你等会，我联系下ES。”
　　说着，裴钺又快步走回小黑兔跟前，从驾驶座上摸了个本本出来，回到宝马车旁边举起，大声道：“ES办案，请大家都让开些，保留现场。”
　　正翻车后备箱找宝马司机的人群听了裴钺的喊声，一下子又沸腾了。
　　——虽然ES现在已经是常规机构，但由于它的成立背景，和影视作品对它的描述，在普通人的心里，ES就和FBI或者国安龙组一样，始终有一种神秘色彩。
　　一见裴钺亮出的证件，人群毫不犹豫地配合退开了一些，然后几乎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摸出了手机，对着宝马和裴钺开始拍了起来。
　　——ES啊！恶生事件啊！活生生的啊！
　　裴钺扫了那些人一眼，也没去管，收起了证件，就给简爱国去了电话。
　　温故则在一旁弯下腰，朝宝马车里看去。
　　宿鸣趁他弯腰的功夫，跳进了车里。
　　裴钺虽然在打电话，但眼睛也一直盯着这边。见宿鸣跳了进去，他抽空问了温故一句，“在干嘛呢？”
　　“小明看看情况。”
　　温故头也没回的答道，顿了一下，又补充道，“不会破坏现场的。”
　　裴钺笑了下，“破坏现场”只是他对那些群众的说辞，倒没想到温故这么乖。
　　于是裴钺没忍住又揉了一把温故的后脑勺。
　　温故的脑袋被裴钺的大手摁得一落，不由回头看了裴钺一眼。
　　——这人怎么老爱揉他的脑袋？
　　裴钺像是看懂了温故眼神的疑惑，乐了一下，刚好电话通了，他就只指了下车里，示意温故盯着宿鸣。
　　温故也没追根究底的意思，便收回了视线。
　　等裴钺打完电话的时候，宿鸣也蹦回了温故的肩上。
　　“怎样？”
　　裴钺过来问道。
　　宿鸣趴在温故肩上“咪咪咪”了一通，温故翻译道：“车里没有发现恶生，能确定的是这堆沙粒之前是一个人类。应该是在之前接触过恶生，或者是被别人下了什么暗手。”
　　裴钺点点头，这点他也猜到了。
　　“那能有什么可用的线索吗？”
　　宿鸣这次都懒得咪了。
　　温故代替它回答道：“没有。恶生的力量千奇百怪，能造成这种现象的方法太多了，除非有更多的现场，或者线索，否则无法确认的。”
　　裴钺叹了口气，也算不上失望。
　　——在ES工作了这么多年，对恶生的手段他还是有些了解的。像这种恶生没有在现场的案件，追查到凶手的可能性无线趋近于零。
　　裴钺摆摆手，对温故说道：“你去车上坐着吧，等局座带人过来后我们才能走，至少得有半小时。我在这里守着就行。”
　　温故点点头，回了车上。
　　不过没一会，他又下来了。
　　温故走到裴钺跟前，递给了裴钺一个鸭舌帽，和一副墨镜——鸭舌帽是裴钺放车上的，之前为跟踪张鸿特意买的伪装装备。
　　温故：“太阳大，给你戴着。”
　　裴钺拿着帽子和墨镜，笑容不自觉就爬上了脸。
　　“咱家可怜宝也懂心疼人了啊。不过你这么白，怎么你脸都没红一下？”
　　“我不知道。”
　　温故耸耸肩，又有些疑惑：“可怜宝是什么意思？是在说我吗？”
　　裴钺戴好了帽子和墨镜，笑着揉了一把温故的头发，“是在夸你可爱。”
　　温故将信将疑，看了裴钺两眼，最终一扭头回了车上，——裴钺这两天很奇怪，搞不懂。还是在车上吹空调喝小牛奶比较实在。
　　……
　　交警比ES先来，裴钺和他们沟通之后，围起了宝马车周围的一圈现场，又疏通了收费站的交通。
　　又过了大概40来分钟，ES的车终于到了。
　　简爱国当先下车，他的脸色并不好，胡子拉碴，挂着两个乌青的黑眼圈，眼白里还布满了血丝。
　　“您这一宿没睡？”
　　裴钺看到简爱国的样子，先有些愣了。
　　简爱国瞪了他一眼，“你昨晚跟我报告了什么消息，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不仅是我，ES系统里的管理层都熬了一夜，我接到你电话的时候都还在开紧急视频会。”
　　裴钺无辜，这事儿也不能怪他啊。再说了，之前没从温故嘴里问出毗摩多和人间界的现状，那也是首都那些人办事不力，现在能有这消息不还得谢谢他呢？
　　不过这话裴钺没敢跟简爱国说，他怕简爱国削死他。
　　裴钺轻咳了一声，转头说起了宝马车的事。
　　这事儿其实在ES经手的事件里，不算大事，但现在有个温故，又是西南地区，ES的神经就不免绷紧了些。
　　现场拍照、检查、取证……
　　简爱国在这里，裴钺也没走。
　　没一会，有工作人员拿着一个证物袋过来了，里面装着宝马司机的驾驶证。
　　裴钺看了眼，是个女人，叫陈莎莎。长得还不错。
　　裴钺看了两眼，说道：“怎么觉得有点眼熟？”
　　拿证物袋过来的工作人员立刻回答道：“裴队，她是个小明星啊！不过她的艺名叫Niki。演过爱情XO酱。”
　　裴钺点头：“哦，是她啊。”
　　简爱国不由看了裴钺一眼：“你都看的什么电视剧？”
　　听名字就不正经！
　　裴钺很无辜：“一个偶像剧，她有个小心心的包包我看着特别可爱，本来还打算给你家二丫买个同款的。”
　　简爱国：“……你可放过我家丫头吧。”
　　裴钺不敢逼逼，把证物袋还给那个工作人员，又问道：“行车记录仪有东西吗？”
　　“在取，马上就来。”
　　裴钺跟简爱国又等了一会，就有另一个工作人员过来，把收集到的线索和信息给他们汇报。
　　其中就有行车记录仪的内容。
　　录像直接播到车祸那段时间。
　　从陈莎莎上车开始，她就很惊慌，呼吸声很重，间或夹杂着哭骂声。
　　她似乎在躲避什么东西，车的速度一直都很快，中间有一会平静了不少，似乎甩掉了追赶她的东西，但是她最后却选错了路。
　　她的车开到收费站的跟前的时候，看到排起的长龙，视频里发出了陈莎莎尖锐的崩溃叫声。
　　再然后，就是她的车横冲直撞的画面，以及陈莎莎越来越凄厉的尖叫。
　　最后在一声撞击声里，一切归于平静。
　　“她在躲什么？”
　　简爱国皱了皱眉，问裴钺，“当时你有看到什么吗？”
　　裴钺摇摇头：“没有。”
　　简爱国想了想，又看向裴钺的小黑兔，对裴钺扬了扬下巴。
　　“温故呢？”
　　“他说小明闻到了恶生的味道，但是没有其他的了。”
　　简爱国沉默两秒，又说道：“把这个给温故看看。”
　　裴钺拿着手里的视频，点点头：“好。”
　　作者有话要说：
　　V线到了，但那啥，首末点击都10:1了，讲真，V了大概也是一天两块钱的收入（穷！QVQ）。
　　而不V的话，就可以坑啊！（闭嘴
　　好啦，不逗你们了——
　　1.如果V，大概从下章V，所以先挂个入V通知。
　　2.我得衡量下自己有没有精力把它写完，有，我就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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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章 普诺斯
　　裴钺拉开车门的时候, 看到温故坐在副驾驶上，喝着小牛奶, 刷着剁手神器。
　　裴钺扫了一眼屏幕, 发现温故正在看炒冰机。
　　温故这时也抬头看裴钺, 问道：“要走了吗？”
　　裴钺摇头, 把手里视频递给温故。
　　“你看看这个，是行车记录仪里的, 就那辆宝马车的。”
　　温故应了一声，却是低头先把看中的炒冰机放进购物车, 才接过了裴钺手里的视频看了起来。
　　宿鸣也趴在他的肩上看。
　　没一会, 视频看完。
　　裴钺问道：“看出点什么来了吗？她在被什么东西追？”
　　温故看向裴钺：“没东西啊，她的幻觉而已。”
　　裴钺有些失望地叹了口气。
　　但温故又开口了, 他说道：“不过, 如果你要具体到某个恶生的话, 我有个猜想。”
　　裴钺立刻折返回来，看他：“说。”
　　温故：“如果我们暂时排除她是被下药之类的可能性的话, 那她遇上的恶生很可能是普诺斯。”
　　这个“如果”的先决条件, 现在已经没法验证了——毕竟也不能从一堆沙里来做尸检啊。
　　裴钺抱着死马当活马医的想法，想了想先打断了温故：“你先等等。”
　　说完, 裴钺叫来了简爱国，然后两人一起围在副驾驶边上，低头看着温故。
　　裴钺：“现在说说, 普诺斯是什么？”
　　温故仰头看着他们，说道。
　　“普诺斯是一种高级恶生人, 它有入梦制造幻境的能力，并且很喜欢把猎物的力量——你们可以理解成能量、生命力之类的。它会吸取这些力量，然后让猎物沙化。
　　哦对了，你们好像是把它叫‘沙人’。”
　　一听到这个名字，简爱国就露出了恍然的表情，裴钺则有些茫然。
　　——简爱国看的卷宗比较多、全国各地ES的典型、大型案例都有了解，裴钺了解的则只有他自己经手过的。
　　简爱国说道：“我记得八年前东边ES有个沙人的案例，那个沙人是在晚上别人睡觉的时候作案，似乎是入侵到梦境里，然后第二天白天床上的人就只剩一堆沙了。
　　——但这个大白天的，受害人也没睡，怎么也中招了？”
　　“还有一点。”
　　“我看过东边ES的沙人卷宗，那个沙人最终被捕，是因为一个它谋害未遂的受害者提供了线索。抓到它的时候，也是在晚上，它正在作案。
　　我看到卷宗里的观察和测试记录，那里面写着沙人把人变成沙、也就是它入梦的时候，必须在受害者五米范围内，它不具备隐形功能。”
　　“那么，它是怎么在这个大白天、众目睽睽之下的时候，把一个清醒的人变成沙的？”
　　温故点点头，带着欣慰的笑，像是老师看到了一个优秀的学生。
　　他夸道：“你们对恶生的研究很准确。”
　　“是的。我一开始也没想到普诺斯的身上，也是因为它捕猎的时候，一般都有一个入梦的前提条件。
　　但是刚才看了那个视频，我突然记起，如果是等级比较高，或者是有些天生特殊的恶生，它们还有一项能力，就是恶生契约。”
　　“哦，你们可以理解为恶魔契约。”
　　裴钺跟简爱国动作一致地抽了口气。
　　这听着都不是个好词。
　　简爱国又有些想抽烟，但摸了口袋，掏出一个空了的戒烟糖盒子。
　　“啧。”
　　简爱国咂了下舌，把盒子放回口袋，又看着温故。
　　“具体的呢？”
　　温故也来了点性质，他往后靠在椅背上，然后把宿鸣拿起来，在手里捏着玩。
　　“恶生契约，就是一个交易条件，双方答应就成立。到条件失效就终止。”
　　“一般来说，这种契约的形式是多种多样的，但是在普诺斯那里，它们几乎只会使用一个契约，它们把它叫做‘替命’。”
　　替命。
　　真是浅显易懂的词。
　　裴钺跟简爱国的脸色凝重起来。
　　倒是温故似乎想起什么来，一激动，把宿鸣捏得“咪”地尖叫了一声。
　　温故坐直身体，说道：“对了，如果能确定是替命的话，就能确定是不是普诺斯了。”
　　裴钺问：“怎么确定？”
　　温故想了想，说道：“先说说怎么替命吧。”
　　“我在恶生天里的时候，遇到过很多次普诺斯——它们特别喜欢晚上到处游荡，看到它们的时候我都不敢睡。
　　后来我发现，普诺斯的契约，不仅形式差不多，就连替命的规则也差不多。”
　　“普诺斯虽然实力不算强，但让人防不胜防，所以它们其实并不太愁捕猎生存。
　　但是一旦食物充足了，它们就又有点不甘寂寞了——跟人类一样。”
　　“于是有一只普诺斯想出了这个契约。那就是在寻找到一个合适的猎物的时候，进入他的梦里编织梦境。可能是死亡、可能是地狱、可能是任何可怕的东西。
　　但是它们不会杀死这个猎物。而是会在猎物几乎崩溃的时候，它们就出现在猎物眼前，提出交易。”
　　“它们会说，我会在明天杀死你，但是我可以给你一个活命的机会。那就是在明天之前，你要给我找到另一个猎物，让它替你去死。
　　如果你没有找到的话，我就会吃了你，像你梦里梦到的那样吃了你。”
　　“而在最后，它们会和猎物签订契约。当然，如果猎物拒绝的话，它们就会直接吃了猎物。而猎物接受契约的话，如契约约束的那样，在24小时的最后一刻来临前，普诺斯是无法杀死猎物的。”
　　简爱国明白过来：“所以你的意思就是，可能还有其他的受害者？”
　　温故点点头，说道：“如果找到了其他的受害者，那就说明这的确是普诺斯干的了。而如果找到契约者，——比如你说的那个案例里，被普诺斯作案未遂的那个人。就能抓到那个普诺斯了。
　　抓到普诺斯后，契约在24小时后会自动失效。”
　　简爱国一愣，没想到当初卷宗里的人是契约者。——但现在也不是细究这个的时候。
　　简爱国愣神的时候，裴钺就提问了：“那要怎么确认？又怎么知道不是其他的沙人或者是恶生做的呢？”
　　温故说道：“是这样的，这个替命契约是有时效的，必须在24小时之内，和替命者达成一致，才能完成替命。
　　——这也是游戏的一部分，普诺斯喜欢看契约者每天为契约疲于奔命的样子。”
　　“所以，如果是普诺斯做的的话，那这个契约者就是受害者24小时之内接触过的人。——从她死亡的那一刻算起。”
　　简爱国已经转身让人先去查受害者的人际关系了。
　　裴钺没跟着，他站在那里，把温故的话捋了一遍，然后问道。
　　“你说和替命者达成一致，怎么个一致法？不会有人傻兮兮地去替别人死吧。”
　　温故耸耸肩：“傻不傻我就不知道了。但是一致这个条件，其实类似子契约，只需要契约者做了特定的动作、或者是达成什么条件开启契约后，问替命的人‘你愿不愿意为了我去死’之类的话，并得到肯定的答案，就可以了。”
　　裴钺一愣，随即低骂了一声，转身去找简爱国。
　　“局座，着重排查受害人的情人关系。”
　　在现在这个时代，“你愿不愿意为了我去死”这种话，没有几个人会当真，在情人关系里，这种问话更是家常便饭。
　　更何况陈莎莎是个小明星，——倒不是裴钺有色眼镜这个行业，而是因为他之前看中偶像剧里的心心包，去找过陈莎莎那个包的出处，于是也了解过一些陈莎莎的八卦。
　　陈莎莎的绯闻很多，被拍到的石锤也多，基本是个靠潜规则上位的。
　　这样的人，她的情人关系网那简直是个蜘蛛网。
　　再加上，明星拍戏、做节目、商演之类的活动里，这类似的话出现的频率也很高，并且不会有一个人去当真。
　　好在，还有24小时这个时限给他们缩小了范围。
　　简爱国信任裴钺，吩咐下去过后才问了原因，了解情况后也是一脑门的官司。
　　——如果是普通一个无头恶生案也罢了，但现在既然有线索，那一定要全力追查。
　　简爱国头疼——看来又要熬夜了。
　　“去车上坐坐，我在这里盯着。”
　　裴钺看出简爱国的疲惫，对他说道。
　　简爱国也没客气，去了裴钺的车上，进去的时候看到温故刷手机，就随意问了一句。
　　温故很高兴：“是裴钺告诉我的一个软件，里面有好多的东西啊。”
　　简爱国虽然戒备温故，但是这会也觉得温故跟个孩子似的。
　　于是他笑了笑，说道：“喜欢什么就让裴钺给你买吧，不然还可以走ES报销。”
　　顿了下，简爱国又轻咳了一声，说道：“别跟人说是我让你报销的啊。”
　　温故却是愣了愣，问道：“这里面的东西可以都能买到吗？”
　　简爱国只是以为他不懂，就给他讲了讲怎么注册、绑定卡、买东西……
　　温故：……OVO
　　……
　　一个多小时后，案发现场终于采证、整理完毕。
　　裴钺带着一身暑气上了车，看到简爱国在车后座已经睡着了，温故则在前头抿嘴乐。
　　裴钺放轻动作发动了车子，一边小声问温故：“乐什么呢？”
　　温故回头看他，眼睛亮晶晶的。
　　“这里面我看到了好多喜欢的东西！”
　　裴钺看了眼那红色-界面的APP，“哦”了一声，机智地不去接这个话题，用食物把温故的注意力引开了。
　　裴钺：“咱晚上吃拉面吧，给你弄个番茄牛腩浇头的，看你昨天也挺喜欢番茄的酸甜味。”
　　温故乖乖地点头：“好啊。”
　　一边还在不停戳着手机……
　　作者有话要说：
　　温故：简局长是个好人！
　　裴钺：……（欲言又止.jpg）


第39章 我的卡
　　简爱国的家离裴钺的家有些远, 他先绕道把简爱国送回去了。
　　好在下车的时候，简爱国醒了, 没让裴钺背上楼。
　　送走了简爱国之后, 裴钺跟温故又去买了点菜, 然后就回了家。
　　结果车库一打开, 就看到里头多了辆车，是辆越野。裴钺看了一眼车牌, 知道是谁了——只有这位，把自己的车牌尾数都弄一样, 还数次嘚瑟, 裴钺想不记得都难。
　　裴钺把车停在门外，和温故提着菜进去, 果然看到院子里, 温云华正在以各种姿势嘲讽夏知新的小学生数学水平。
　　“你怎么过来了？”
　　裴钺走过去, 问温云华，顺便低头检查夏知新的作业。
　　夏知新见男神回来了, 立刻丢开互怼的温云华, 殷勤地上来给男神接手里的东西，嘘寒问暖, 顺便表达一下自己的思念之情。
　　那边温云华稍微收敛了一下动作，对温故笑了一下算招呼之后，回答裴钺说道。
　　“别提了, 温一明去我家了。”
　　裴钺一愣，奇了：“他去你家干嘛？他不是向来看不起你们这些旁到不知道几百里外的旁支吗？”
　　温云华耸耸肩, 嗤笑了一声：“能怎么，闯祸了呗。”
　　“那得听听。先进去再说。”
　　裴钺乐得看温一明倒霉，温一明倒没怎么正面得罪过他，但是间接得罪倒是不少次了。要不是看在温应天老爷子的面子上，裴钺早把温一明按在地上摩擦了。
　　几人进了屋，才发现裴萱约了理疗师在做面部SPA和美甲。
　　——怪不得夏知新跟温云华被赶到院子里去了。
　　“姐。我们回来了。”
　　裴钺先招呼了一声。
　　裴萱那边“嗯”了一声，抬起做好指甲的手在空中挥了挥。意思是“自行行动，不用请示了”。
　　裴钺去了厨房，另外三个也一串地跟着——温云华是要跟裴钺分享八卦，温故是去拿小牛奶的，夏知新是温故的小尾巴。
　　温故大方地也给了夏知新一盒小牛奶，两人嘬起的同时，温云华已经压低声音开始八卦了。
　　温云华：“今天凌晨，大概2点左右的时候，温一明给我爸打的电话，让我爸去警局保释他。到了那里才知道，他们一群人嗑药，嗑的是真的‘药’，就温家对仙人团体售卖的那种。你知道的，那种药对普通人的效力是翻倍地往上涨的。”
　　“温一明也算是有些本家人的本事，他自己把几种药配了一下，效果跟吸－粉似的，但是没有副作用。大概就是因为这个，还有仙人世家嫡家子的身份，被他吸引来的人还不少。
　　他们就在白水晶那里，包了个大包间，把药粉点成熏香，酒水、食物之类的东西里边都兑一点，生吃。”
　　“也是他们活该，因为那醉生梦死的效果，他们闹的动静太大。门一开，服务员都被熏香的药劲给迷了。把白水晶的老板给吓一跳，他们也没听说过有这种毒啊，万一出人命可怎么整？
　　而且温一明虽然在首都那边有脸面，但这里的老板哪知道他啊。
　　于是老板直接报警了，警察来的时候熏香已经被熄了，气也换了。服务员吸的少，清醒后做了证，然后一屋子人都给带走了。”
　　“可惜的是，这种药是测不出毒来的。温一明大概清醒了些，扯谎说他不小心弄混了对恶生的药。
　　他身份在那，一查就知道，于是警局就让人来保释他们了。”
　　说到这里，温云华显然有些兴奋了，他又把声音压低了一些，说道：“你知道吗？我凌晨跟我爸去保他的时候，还在那里看到了几个大人物，想知道是谁吗？”
　　裴钺已经洗干净手，系上围裙，准备和面了。
　　闻言裴钺兴致缺缺：“没兴趣。”
　　说了还嫌弃温云华：“我以为多大的八卦呢，这温一明连个苦头都没吃到，你跟我说个什么劲？”
　　旁边的夏知新也跟着点头：“就是，温一明皮都没破一下，还在你家登堂入室，把你都给挤走了。这么憋屈的事，你高兴什么呢？”
　　温云华也苦了脸，“我能怎么办？我爸我爷爷，乃至我这一系往上数的祖宗们，都一门心思想回归温家核心，要不就是对首都温家本家天生敬畏。
　　你们是没见过，那跟老鼠见了猫还不如，老鼠还知道跑呢，他们就恨不得被本家人当奴才使唤。”
　　温云华这话一点不客气，因为他自出生以来，其实只有小时候回过温家本家一次。加上他没什么仙人资质，所以接触的人、受的教育、处的环境，决定了他就是个普通人。
　　普通人是无法理解仙人世家里，那等级明确且森严的嫡庶之分的。更加无法理解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敬畏是为何。
　　在温云华眼里，那就是封建。
　　裴钺知道温云华的怨气，也没去开解，只问道：“那你跑我这来是要干嘛？”
　　温云华立刻一副狗腿子的模样：“当然是求收留了！裴哥，你不会不管我的对不对？”
　　裴钺白他一眼：“酒店、老王那里，自己挑一个去。”
　　温云华一脸正直地拍马屁：“酒店和老王都没你这出神入化的厨艺啊！”
　　裴钺乐了：“合着你把我当免费厨子？”
　　“哪儿能啊！”
　　温云华稍微收敛了一下情绪，说道：“我就是不想看到温一明，等他走了我就回去。而且我来的时候听萱姐说了，你和温哥这些天都要出去，萱姐也被集团夺命呼叫了，明早就要回集团去。
　　你看，你们都走了，刚好我来留下监督毛球写作业啊。——你是不知道，毛球那数学烂得，我都不好意思说他了。居然连两位数的乘法也算错～”
　　“温！云！华！”
　　在男神跟前被揭了短，夏知新直接炸毛了，他跳起来就要去踢温云华。
　　温云华今天跟他斗了好几十回合，哪儿能被偷袭。
　　转眼，两人就鸡飞狗跳地打出厨房去了。
　　温故看了他们一眼，又回头看开始揉面的裴钺，却是忽然说起了另外的话题。
　　“裴钺，今天我看小说了。”
　　裴钺挺意外，抬头看温故一眼，笑道：“怎么想着看小说了，都看什么了？”
　　温故：“手机里弹出来的，我点进去，就是一个小说。名字叫《霸总的女装大佬》，我还没看完，但是里头说的那个姑娘好好看呀，冰雪一样的眼睛、果冻一样的嘴巴、牛奶一样的皮肤，她还会散发成熟的苹果一样的香气。吸溜——真好看啊。”
　　裴钺：“……”
　　你不吸那下口水，我可能会信了你的邪。
　　裴钺有些脑壳疼，说道：“那都是乱写的，人不能长那样，你也别流口水了，你看小说是不是就光看形容词了？”
　　温故舔舔嘴巴，又问：“那里面说的黑卡也是假的吗？说那个卡能有刷不完的钱，好厉害的，裴钺你有那么厉害的卡吗？”
　　裴钺本想说没有，但听到“好厉害”这几个字，即将奔三的男人的自尊心不允许裴钺撒谎。
　　于是裴钺一副漫不经心的样子说道：“有啊。”
　　温故果然很捧场地亮了眼睛，一脸惊讶：“哇，裴钺你也好厉害啊！”
　　裴老父亲的心里舒坦极了，心想这就是被孩子们崇拜的自豪感吗？爽！
　　温故又凑近了一点，问：“我能看看吗？”
　　裴钺不疑有他，说道：“可以，卡包就放在玄关那的柜子里，你找找，一个黑色的小牛皮的。”
　　“嗯嗯。”
　　温故喜滋滋地跑去翻了，没一会就捧着一个卡包过来。
　　裴钺看了眼，不是他装黑卡那个。
　　正想跟温故说呢，却见温故已经兴致勃勃地开始翻里头的卡了。
　　温故翻得眼花缭乱的，一脸钦佩：“裴钺，你怎么有这么多卡啊？”
　　裴钺受用了他那小表情，笑道：“一些是存钱的，一些是会员卡，还有医院的诊疗卡什么的。反正现在去哪儿都能有卡，不稀奇。”
　　温故看了看，然后抬头，神情有些期待：“那我有吗？我每个月的生活费，是哪张卡？”
　　裴钺挑眉，他倒没往别的地方想，只当温故是孩子的猎奇心，小时候谁还没有个看着什么就想要什么的时候啊？
　　但要说卡，还真没有。
　　温故的生活费都是直接打裴钺的工资卡的，温故哪里有什么卡。
　　但裴钺不太想让温故失望，于是他随手翻了张卡，对温故说道：“这个就是你的。”
　　那张卡是裴钺从小的压岁钱卡，以前是他母亲给存，后来他姐每年都会往里头打一笔钱——到现在也还在打，不过每次压岁钱打来，裴萱就会同步一条消息“今年的裴钺也没有成功脱单”。
　　就因为这个，裴钺看这张卡的心情很复杂，一直存着都没用，反正也不差那点。
　　温故见裴钺翻出来的卡，一下高兴了：“这是我的呀！我也好厉害呀！”
　　裴钺失笑，顺着点头：“是是是，你也很厉害。”
　　温故笑眯眯地，又看了那张卡一眼，然后乖乖把卡放回了卡包，卡包放回了原位。
　　作者有话要说：
　　温故：卡，get√（喜滋滋）


第40章 买买买
　　温故在裴钺做饭的时候, 还是高高兴兴的，不过等到上桌吃饭了, 温故的笑容却又消失了。
　　不止裴钺, 其他几人也发现了温故的不对劲。
　　裴钺问他：“怎么了这是？”
　　温故看了裴钺一眼, 那眼神欲说还休的, 特别幽怨。
　　裴萱本就有些误会，而且也想撮合他们, 见状就给了裴钺一下。
　　“你是不是欺负温故了？”
　　裴钺冤枉死了。
　　“我哪有啊，温故你说说, 到底怎么回事？”
　　温故委委屈屈的, 把手机放到桌上。
　　手机的界面停留在一个输入框那里，坐温故旁边的夏知新凑过去看了一眼, “咦”了一声。
　　是一个密码输入界面。
　　温故沮丧道：“没密码。”
　　他都把卡号背下来了, 但是没想到还要密码！
　　餐桌上诡异地沉默了一会, 然后是裴老父亲先不高兴了。
　　裴钺：“敢情你刚才是跟我套卡呢？行了你啊可怜宝，都会说谎演戏了？”
　　温故一点都不怕裴钺, 但其他三人, 特别是裴萱和夏知新，可见不得裴钺凶温故。
　　夏知新还没伸手拦, 裴萱就把筷子一放，看着裴钺：“耍什么威风呢？瞪眼给谁看呢？”
　　裴钺无奈，看着裴萱：“姐, 你惯着他干嘛啊？你知道他刚才跟我这骗了卡号去吗？”
　　“那是温故聪明。”
　　裴萱还挺高兴，“能从你那里骗点东西的, 可没几个人做得到。”
　　裴钺：“……”
　　不是，这到底谁才是你亲弟弟啊？
　　这时温故插话了：“那是我的生活费卡，我问过你了的。我想要买东西，但你不给我钱。”
　　裴钺很想反驳温故压根没要过钱，但他心里也确实没那么多的底气，因为他的确不想给温故用钱——谁知道可怜宝会干嘛呀。
　　就这一犹豫的时候，裴萱已经在心里给裴钺定罪了。
　　裴萱不敢置信：“裴钺你不是吧？你是多苛待我家温故？零花钱都不给？还是人家自己的生活费。”
　　裴钺：“……”
　　不是，温故怎么又成咱家的了？？？
　　裴钺连忙解释道：“不是，姐，他哪有什么卡，那是我逗他的。那张卡是我压……就是你每年给我打钱的那个。”
　　裴萱已经不听了，他霸道女总裁的气势拿出来，直接拍板：“不管什么卡，你不给温故零花钱就是你的不对。”
　　说着，裴萱对温故笑道：“温故来，我跟你说密码。”
　　裴钺报了串数字，说道：“这是他的生日，他所有卡都是这个密码，你以后看上哪个刷哪个。”
　　倒不是裴萱心大，而是裴钺这里的卡基本都是小零碎，大头在裴萱那里揉成了一个公司，每年红利都能抵裴钺那些零碎卡了。
　　——不过红利也存在裴萱那里，是裴钺要求的，说是他将来的老婆本。
　　温故先是一喜，又低落下来：“但不是我的卡啊。裴钺，我还有多少零花钱啊，我想买炒冰机。”
　　见他这样说，而不是立刻输密码，裴萱就更满意了，眼神都自动给温故打了柔光效果。
　　裴萱看向裴钺。
　　裴钺正想说那玩意儿你买了干嘛，想吃什么我还能不给你做？
　　但一看裴萱扫过来的眼神，裴钺就：“……”
　　行行行，你宠你宠，反正是你打的压岁钱，我当舍财来运，说不定钱用了就脱单了呢。
　　裴钺自我安慰完毕，就对温故说道：“买买买，你生活费也差不多就是卡里那么多钱，拿去用就行了。”
　　温故的表情一亮：“真的？”
　　裴钺点点头：“真的。”
　　温故于是喜滋滋地就在手机上输入密码，绑定成功。
　　然后立刻付款，把自己今天看的评价最好的那个炒冰机买了——简局长说了，买东西要货比三家，温故从海边回来的路上就一直在比较呢。
　　这个小插曲过去后，晚饭也是其乐融融。
　　※
　　第二天一早，裴萱就去公司了，裴钺和温故照例打算出去逛。
　　不过两人才刚出门上了大路，就接到了ES的电话。
　　来电话的也是一个熟人，不过不是简爱国。
　　电话那头的人说道：“局长昨天回去就中暑了，这会在医院里呢，肺也有点发炎，估计得休息一段时间。”
　　裴钺听了挺着急，因为简爱国当年就是因为伤了肺，才从一线退下来，又坐上了局长的位置。他跟简爱国家里熟，知道每次简爱国一感冒，简爱国夫人就紧张得恨不能把简爱国送加护病房里看着。
　　裴钺把车设置为自动驾驶模式，就专心讲电话。
　　“局座情况怎么样？严重吗？在哪家医院？”
　　那头的人笑了笑，说道：“放心，没事的，已经在治疗了，我们去看过，情况都好。就是他病了也非得了解案子进展。这不，我们逼得没办法去跟他汇报，结果回头就被局长夫人给撵出来了。
　　被撵出来的时候，局长还再三嘱咐我，要把这件事跟你汇报。之后的行动也尽量配合你和温故。”
　　裴钺稍微松口气，还是执意要到了简爱国住院的的地址和房号，他给自动导航系统输入了医院地址，这才跟电话那头的人说起了正事。
　　电话那头的人说道：“打电话来主要是跟你汇报一下我们调查的初步结果。受害者的人际关系网已经查出来了，根据车里的的行车记录，她从前头中午到昨天中午出事之间的24小时，去过白果餐厅、九联商城、白水晶会所、劳斯西餐厅、苦——”
　　“等等。”裴钺打断他，问道，“白水晶会所？她什么时候去的？”
　　那边的人估计是去翻了下记录，过了两秒才回答道：“前天晚上23点，待了没到半小时就离开了。
　　我们也去问了白水晶的人，拿到了监控，发现她是进了一个包间。不过那里面的人是和她一起散场离开的，她走的时候也是单独一个人。”
　　裴钺微微皱眉，是他想岔了？
　　但裴钺觉得还是相信自己的直觉。
　　他说道：“你们把她进去的包间里的人都提出来，还有白水晶当晚发生了一起嗑药的案子，你把两边的人做个对比——照片问警局要，一会给我传个结果和所以人的图档过来。”
　　“好的。”那头的人应了声，又接着汇报道，“现目前排查出的可疑人选不多，嫌疑都不大。所以现在我们有个疑问就是，温故之前说的替命仪式——是这个叫法吧？
　　总之就是这个东西，是必须面对面吗？如果是电话联系的话，可以做到吗？”
　　裴钺一愣，这一点他还真没想到。
　　因为手机本就是开的外放，一边每一分钟刷一次快递到哪儿的温故也听到了。
　　温故顺口答道：“可以啊。”
　　裴钺和电话那头的人闻言，都是一阵沉默。
　　过了一会，电话那头的人才一声叹息，又问：“那社交平台的留言回复，也可以做到吗？”
　　温故：“都可以的，只要她回答了那个问题，就算作子契约成立的。”
　　电话那头的人苦笑一声，说道：“裴队，那这个调查的最后结果可能要过几天才能告诉你。到时候，如果有其他受害者的线索，我们会一并做关联信息处理的。”
　　“嗯，辛苦了。”
　　裴钺心情也有些沉。
　　如果无论什么方式，只要对方回答了就可以替命的话，那范围就太广了。甚至于，可能契约者和替命人之间并没有什么联系。
　　而在他们排查的时间里，今天，如果温故的猜测是成立的，那就又会有一个人死去。
　　裴钺挂了电话，靠在椅背上没有说话。
　　车厢里一时沉默下来，直到到了医院。
　　裴钺把车停好，先带着温故去买了个果篮和一盒薄荷糖，然后才去了简爱国住院的病房。
　　这是个单人病房，敲门进去，还挺热闹，简爱国一家四口都在——简爱国的大儿子简旭，25岁，是个现役军人，也是裴钺的崇拜者，这次估计是刚好放假回来。
　　“裴哥！”
　　简旭几乎和裴钺一般高了，皮肤黑，一个寸头，肌肉也结实。如果不是脸上帅气阳光的笑容，看着就跟黑帮似的。
　　他一见裴钺就迎上来了，特别高兴。
　　裴钺也很惊喜：“你小子怎么回来了？得，便宜你了，给。”
　　裴钺把手里的果篮给简旭，这是裴钺在外头自己配的，里头有简旭和局座夫人最爱吃的榴莲，还有简家二丫最喜欢的芒果和椰子。
　　就是没有简爱国爱吃的。
　　简爱国一看就哼哼了两声。
　　裴钺失笑，把薄荷糖给了简爱国：“不是戒烟糖吃完了吗，先将就着。”
　　谁要吃这个啊！
　　简爱国不想拿，但他夫人在旁边轻轻一咳，简爱国就不情不愿地接下了。
　　“裴钺啊，这是不是温故啊？”
　　局座夫人看了温故一眼，问裴钺。
　　裴钺一愣：“您是怎么知道的？”
　　局座夫人笑了，对裴钺眨眨眼：“你姐跟我说的。”
　　裴钺：“……”
　　这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
　　裴钺也没去刻意解释，只说温故是事务所的新员工，然后几人又聊了一会，裴钺确认简爱国是真没什么事儿后，才离开了医院。
　　走到楼下，裴钺又去了护士台那里，给简爱国那个病房缴了一万块钱。
　　作者有话要说：
　　还是决定V了，并且决定不看收益。（无死角护住自己的玻璃心！）
　　因为好些宝贝一直每章留言，隔日更也没抛弃我，还一直鼓励我，跟进剧情，被感动到了。QVQ你们都是天使啊，啾咪一万个！


第41章 程总
　　裴钺和温故刚从医院离开, 上车就收到了ES发来的嫌疑人图档。
　　因为时间有限，并且排查范围又增大了, 所以传过来的图档, 只有裴钺说的白水晶会所的那些对比。另外排查到的嫌疑人还在进一步筛除。
　　裴钺收到图档后, 干脆就在车里先看了起来。
　　温故插了一盒小牛奶, 难得地没有玩手机，也凑过去看。
　　在陈莎莎去过的包间的人, 和温一明所在的包间里的人，对比重叠的只有一个, 叫程杰。
　　程杰的信息也是图档里的人中最全的。
　　程杰, 男，阳光娱乐公司的董事长, 现年44岁。
　　虽然人至中年, 又身处高位, 但是程杰全然没有肥头大耳、大腹便便的“老总”样。相反的，他虽然相貌平平, 但是身材看得出是在定期锻炼的。
　　这样的一个人, 在发过来的一众图档里，除开那些嫩模小鲜肉, 单论气质和身材，已经算得上是上品了。
　　再加上程杰的身家，大概是在“钻石王老五”一行的。
　　除了图档, ES那边还搞到了当晚温一明的那个包间里，被警方逮捕的时候, 执法记录仪的一截视频。
　　视频是从开门的时候开始的。
　　门是打开的，包间里的灯光已经调成了白日模式，包间里的一切都无所遁形。
　　里面大概有二十来号人，屋里有好几个果盘临时做的熏香碟子，里头是一片污黑——被人用水浇灭了。
　　这二十来号人还不甚清醒，歪歪扭扭，勾肩搭背，袒胸露腹，看着实在是辣眼睛。
　　裴钺露出嫌弃的表情，倒是温故，一点脸色都没变。
　　当记录仪的警员走进房间后，裴钺立刻就按了暂停，然后把画面放大。
　　——在画面的左边位置的沙发上，坐着的就是程杰，而程杰旁边，坐的是温一明。
　　他们两人的神态在一众醉生梦死的人里，算是很矜持的了。看着像还在说话，不过说的是不是胡话就不知道了。
　　裴钺又继续看，一阵混乱的逮捕过程中，程杰和温一明都反抗过，程杰还护着温一明，看着跟温一明的关系不错。
　　视频很快就完了。
　　裴钺又倒回去看了一次，然后才关掉了视频。
　　他看第二次的时候，温故就没兴趣了，等他看完后，温故正把小牛奶盒子的角扯开，把盒子捏成扁扁一片，吸着最后一点甜牛奶。
　　裴钺看了温故手里扁扁的牛奶盒一眼，欲言又止。
　　算了，节俭也是一个好习惯。
　　温故喝完了小牛奶，把盒子放进旁边的垃圾袋里，才转头问裴钺：“现在我们要做什么？”
　　裴钺发动车子，说道：“去见那个程总，ES的人已经先过去了，我们也去看看。”
　　温故点点头，又拿出一盒小牛奶。
　　裴钺：“……”
　　裴钺忍不住了：“你喝这么多，肚子受得了吗？”
　　温故点头：“受得了的。”
　　裴钺：“……”
　　好吧，你开心就好。
　　※
　　阳光娱乐公司，裴钺也有些耳闻——多谢皮皮夏和温云华的八卦属性。
　　这是一家很大的公司，手里有一个影帝，两个影后，现在最红的一个偶像组合也是他们旗下的。而且在很多高票房的电影，也都有他们的投资，加上阳光娱乐公司的资格也老，可以说是娱乐圈公司里大佬级的存在了。
　　阳光娱乐公司的总部所在的办公大楼，是他们自己独立修建的，一共十五层。
　　裴钺跟温故进了大楼，大概是因为有ES的人先去了的缘故，裴钺摸出工作证后，前台人员也没有阻拦。
　　程杰的办公室在顶楼，电梯到的时候，门一开，就看到一个铜像，看着像是天使。
　　铜像边，有ES的人等着他们，引着他们就去了程杰的办公室。
　　程杰有一整层楼，去办公室的路上，裴钺他们还听ES的这个年轻小员工八卦。
　　“这里超大的，房间也超多，有卧室、娱乐室、健身房、泳池等等等等，最吓人的是，那头有三分之一的区域弄成了花园，里头争奇斗艳的，纪录片都没这么好看。”
　　到了程杰办公室门前，小年轻才结束了八卦，做总结一样感叹了一句。
　　“有钱真好啊！”
　　裴钺：“……”
　　裴钺拍拍小年轻的肩膀，推门和温故一起进去了。
　　程杰的办公室果然如小年轻说的那样，壕无人性。一整面墙的落地玻璃外，就是小年轻羡慕得眼红的那个大花园。
　　不得不说，那是真漂亮。
　　温故也有些被吸引住了，人就直接朝落地窗去了。
　　裴钺也没管他，走向了坐着谈话的程杰和一个ES的工作人员——裴钺不太记得他名字，但是看到对方的半截眉毛，他还是有些印象的，他记得这是个普通特种兵转入ES的，ES里最能打的文职人员之一。
　　“裴队。”
　　半截眉站起来，对裴钺笑了笑，然后让开位置让他坐。
　　裴钺不客气地坐下了，看了程杰一眼，没说话。
　　倒是程杰认出了裴钺，笑道：“我听说裴总有一位弟弟在ES工作，想必就是你吧，裴少。”
　　裴钺也不意外，他姐在商圈还是很有名气的，他在ES工作的事也不是秘密——毕竟当年他还以此威胁过对他姐有龌蹉想法的一些人。
　　裴钺扯了扯嘴角：“程总客气了。”
　　说完却是扭头看半截眉：“如何了？”
　　半截眉也没顾忌程杰的存在，就把目前他从程杰这里得到的信息说了下。
　　概括来说就是：不知道、不认识、很遗憾。
　　裴钺点点头，问程杰：“你跟温一明是什么关系？”
　　程杰笑了笑，把之前说过的话再重复了一次：“我之前不认识他，那晚是临时听朋友组局，说是首都温家那边的嫡系子孙过来接单子，手里有不少好东西，所以我才跟着去的。”
　　裴钺也不问案子，笑了一声：“怎么，你是对仙人感兴趣，还是对恶生感兴趣？”
　　程杰也笑了：“都有。现在很少有人说对仙人和恶生不好奇的。”
　　这也是事实，毕竟恶生虽然存在生活中，但是伤人的大恶生见着几乎也就死了，而不伤人的恶生，则会想尽办法不被人类发现。
　　所以，很多人对恶生还是相当好奇的。
　　至于仙人，这个在神话里存在的东西，竟然是现实的，而且比恶生还难以接触得到，自然而然好奇的人更多了。
　　而如程杰这样的权贵阶层，自然就更感兴趣了——比如丹药之类的。
　　裴钺点点头：“所以你跟他谈得还挺开心的。你是一起进去那个包间的吧，是怎么做到跟温一明一样反应那么平淡的？要知道温一明弄的可是仙人的药，你磕了后，没道理跟仙人家族的温一明一个反应吧。”
　　程杰这次沉默了一瞬，才说道：“可能是体质差异吧。”
　　裴钺微眯起了眼睛，正要说什么的时候，忽然听到“哗啦”一声响。
　　几人吓了一跳，都朝声源的方向看去，结果就看到温故站在一面碎裂的玻璃墙跟前。他的手还平伸着，手心站着宿鸣，小人状的宿鸣还保持着扎马步、冲击拳的姿势。
　　——显然，罪魁祸首找到了。
　　裴钺的嘴角抽了下，正要说什么，却见温故跨过玻璃走进了外面的花园里。
　　这个花园里的空气很湿热，有点热带雨林的感觉，但是光看的话，只会觉得它是一片宽阔的森林。
　　在花园里，也有很多雕像或者摆件，看着趣味十足，有种绿野仙踪的奇幻感。
　　“可怜宝，你又干嘛？”
　　裴钺佯怒地大喊了一声，大步朝温故走去，跟着进了花园。
　　温故在花园深处，已经往回走了，他的手里还提着一把蕨菜一样的植物。
　　看到裴钺来了，温故高兴地小跑了几步，到了裴钺跟前。
　　他献宝似地把手里的蕨菜递给裴钺。
　　温故：“这个可好吃了，也不会尖叫，脆脆的，就是在土里的时候很会逃跑，但只要踩到它的气根就能抓住它了。
　　裴钺，你把它凉拌了好不好？再切碎一些给我放豆腐脑里，——你会做豆腐脑吗？”
　　裴钺：“……”
　　裴钺一堆话想说，但最后还是先回了温故的问题：“会。”
　　温故高兴得很，把蕨菜塞裴钺手里，又要往花园里走：“那我再去抓点，这里面有好多这个呢。”
　　裴钺一把拉住他，问道：“所以，这是恶生植物？”
　　温故点点头：“是呀。这个花园里除了感染植物，就都是恶生植物。不过都没有什么攻击性……哦，最里头可能有株食肉芭，我闻到它散发的捕猎肉香了。”
　　裴钺揉了揉温故的脑袋：“干得好。不过赔玻璃的钱从你的卡里扣。”
　　温故：“……？？？”
　　温故想了想自己卡里的余额，又算算自己想买的1234567，最后把宿鸣掏出来。
　　温故：“是小明打破的，不是我。”
　　宿鸣：“咪？”
　　EXM？
　　“小明是你的宠物，所以你要负全责。”
　　裴钺才不心软，就不能惯着温故这一言不合就开大的行为，这次是玻璃，下次要砸个车、拆个房什么的，那还了得？
　　温故失落地耷拉了肩膀，想了想，还是往花园深处走去。
　　来都来了。
　　裴钺：“……”
　　算了算了。
　　裴钺提着蕨菜往回走到碎掉的玻璃跟前，然后看着脸上笑容尽失的程杰说道：“非法养殖恶生植物和感染植物，程总，跟我们走一趟吧。”


第42章 温一明
　　程杰被带回了ES, 温故和裴钺则留下来把程杰的这层楼给翻了一遍。
　　一开始没发现什么，裴钺问温故的时候, 温故消极怠工。
　　裴钺不用想都知道问题在哪儿, 无奈地免了温故的罚款, 于是温故才动了起来。
　　——工作效率直接翻了几番。
　　很快, 在温故的帮助下，他们找出了不少的机关和隐藏的东西。
　　除了花园里的东西外, 程杰还有个小房间，里面放的都是恶生标本, 还有一些装饰, 以及一个祭坛。
　　到此，他们才明白, 程杰是一个狂热的恶生崇拜者。
　　顾名思义, 在恶生肆掠地球的时候, 并不是全部的人都仇恨或者惧怕着恶生，也有一小部分人, 他们崇拜着恶生, 崇拜着恶生的力量，崇拜着恶生界的存在。
　　但也鲜少有程杰这样的, 几乎整出了一个自己的恶生小世界来。
　　但是遗憾的是，在这里并没有发现和案子有关的东西。
　　裴钺觉得程杰不可能在这件案子里这么干净，于是让人继续查程杰的电脑和这层楼里的纸质资料。他自己则去了花园里, 跟温故拔蕨菜——温故似乎是真的很喜欢这个，大有不把这里拔光就不罢休的意思。
　　在裴钺跟温故已经装满两个恶生专用运输箱后, 查线索的ES工作人员终于找到了一些线索。
　　“裴队。”
　　半截眉拿着一个平板走到碎掉的玻璃跟前，朝花园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两人喊了一声。
　　裴钺拍掉了手里的泥，看了已经兴致勃勃的温故一眼，嘱咐了一句“别乱折腾”后，就朝着半截眉走了过去。
　　“发现什么了？”
　　裴钺看到半截眉手里的平板，问道。
　　半截眉见裴钺两手的泥，也就没递给他，而是捧到裴钺的跟前，打开了一个文档。
　　“这是锁在保险箱里的，东西都加密了，才刚破译出来一个文档。这里是个交易记录，嗯，好像是援-交记录。”
　　裴钺皱着眉，扫了一眼，发现里头有一列人名，然后人名后面就跟着晦涩的标记，以及一些数字和时间——只有时间是没用暗号掩饰的。
　　裴钺没去管那两列数字和标记代表什么，只是扫了一眼人名，就发现记录的都是些明星的艺名，裴钺看到好几个时不时霸占热搜的人。
　　半截眉把文档拉到最后。在文档的末尾，赫然是“Niki”的名字，而其后头的时间，就在前天。
　　“查那天两个包间里的所有人。”
　　裴钺当机立断——既然温故说了不用面对面也能完成替命的子契约，那么那天和程杰接触过的所有人也有嫌疑。
　　裴钺说完，在旁边浇花的备用水管那里冲干净了手，然后摸出手机给温云华打了电话过去。
　　温云华的手机先是占线，但响了两声后就很快接通了。
　　“裴哥。”
　　温云华的声音听着挺高兴，但他说话的同时，裴钺还是听到了瞬间被掐断的电视节目里的声音。
　　裴钺：“……让夏知新滚去写作业，以为暑假还长呢是吗？”
　　温云华笑了起来，然后对刚静音了电视机的夏知新转述了裴钺的话。
　　夏知新在那头嘤了一声，没敢逼逼，只是暗戳戳踢了温云华一下——这家伙是故意突然接电话来暴露他的！
　　等温云华那头安静下来，裴钺才说起了正事：“你问问你家里，温一明还在不在。”
　　“哦，这个啊，不用问，他走了。”
　　温云华有些高兴，“我妈刚才给我打电话了，说是温一明跟我爸吵了一架，就走了。”
　　裴钺的诧异压过了一切，“你爸跟温一明吵架了？”
　　温云华简直乐死了：“是啊，我也被吓了一跳，你不打电话来，我待会也要给你打电话去的。来来来，新鲜出炉的八卦。”
　　温云华也不等裴钺反应，直接自顾自地说了起来。
　　“就在半个多小时前，温一明接了个电话，好像是出了什么事。然后温一明就跟热锅上的蚂蚁一样，整个人暴躁起来了。
　　我爸那人，哪能看嫡系子孙这个样子，当然要上去分忧的啊，于是就问温一明出什么事了。”
　　“结果那孙子直接崩溃了，一会骂人一会摔东西的，然后又抽风地问我爸跟我妈。——你知道他问什么了吗？”
　　裴钺的心里一动，说道：“问‘你们愿不愿意为我去死’？”
　　温云华那边卡壳了一瞬，然后“卧槽”了一声，拍得大腿“啪”的一声脆响。
　　“就是这句，裴哥你怎么知道的？”
　　裴钺心里一凉，哪里顾得上回答他，只连忙追问道：“那你爸妈有回答他愿意吗？”
　　温云华乐了：“怎么可能！我爸虽然是个想回去嫡系的老封建，但我妈可不是，多亏她老人家，我爸才在我妈的熏陶下明白了‘自己的命最重要’的真理。
　　加上那孙子表现得那么古怪，我爸觉得有猫腻，所以他直接给了个否定的答案。
　　哎哟卧槽，你是不知道，温一明听到那个答案的时候，跟疯了一样，破口大骂，还放话说永远不会让我爸回去本家。”
　　裴钺却是没心情继续听温云华得意了，他打断温云华的话说道。
　　“小华你听我说，如果温一明遇到你，不管是问你什么，你都不能答应他，明白吗？”
　　温云华那边听裴钺的语气，也有些回过味来。
　　“裴哥，是出什么事了？”
　　裴钺没细说：“总之你记住我的话，任何形式的回答都不可以，知道吗？你也跟你爸妈说一声。”
　　“哦哦，我知道了。”
　　温云华虽然平时没正形，但是在正事上也从不马虎，连忙答应下来了。
　　裴钺挂断了电话，转头对旁边的半截眉说道：“是温一明。”
　　半截眉也一直在听裴钺的电话，大致能猜到过程，闻言点点头，立刻转身派人着手搜查温一明的所在去了。
　　这时候，温故抱着一颗大白萝卜过来了，那大白萝卜的褶子看着就跟人脸似的，嘴的位置被温故塞了一颗石头。
　　“这个也好吃的，是甜的。就是声音太吵了，等它的根完全脱水后才会安静。”
　　温故说着有些遗憾，“但就只有这么一颗。”
　　裴钺没什么心情探讨食物，只是揉了下温故的脑袋：“回头给你做了吃，先去洗手。”
　　“嗯。”
　　温故乖乖点头，把泥乎乎的萝卜往裴钺手里一塞，然后就去旁边弯腰洗手去了。
　　才洗干净手的裴钺：“……”
　　裴钺把萝卜塞进蕨菜箱子，然后也去温故旁边重新洗手。
　　温故让出位置，举着手滴水，然后问裴钺：“你们刚才说温一明？”
　　裴钺点点头：“他问了契约的那句话。而且他之前接到了一个电话，那个时间是程杰被逮捕的时间，我怀疑温一明的替命者都是程杰提供的。
　　不过我也不是百分百确定，得找到温一明。”
　　温故点点头，“那要怎么找？”
　　裴钺站起来甩了甩手，说道：“我问问温家那边。”
　　温故看着裴钺，“温家本家？”
　　裴钺：“嗯，我小时候不是被温家救过吗？其实这个治疗是长期的，所以我跟温家本家那边，也有能说的上话的人，不过也不是能当家做主的，但传个话是没问题的。”
　　温故没再问什么，就看着裴钺打电话去了。
　　裴钺的电话很快就通了，接电话的是一个声音好听的男人。裴钺叫他“二哥”，看来两人的关系还是不错的。
　　裴钺把沙人案子的情况和温一明的事都说了，不过过程中隐去了温故的存在，把发现沙人契约的事，归功到了东边ES那个幸存者身上。
　　那边的人听了裴钺的话后，似乎很愤怒，再三保证会跟温应天汇报这件事的。
　　裴钺挂了电话后，脸色却是没有多好。
　　温故问他：“怎么了？”
　　裴钺嗤了一声，说道：“温一明虽然是嫡系子孙里资质平平的一个，但是这几年里，嫡系子孙没新出生的，现有的几个，也在大灾难里折了不少。
　　虽然二哥听着态度强硬，温应天也正气着温一明，但是这事让温应天知道后，就一定会保温一明的。”
　　温故歪着头，问道：“就算他杀了那么多人？ES也不管吗？”
　　裴钺叹了口气：“你不明白ES和仙人家族之间的利害关系，就算ES想管，如果温家、温应天真的开口说话了，那ES也不能管。”
　　温故抿了抿唇，垂下了眼睑。
　　裴钺只当温故是因为心里“善恶”被冲击而失落，于是伸手揉了揉温故的头发，以示安慰。
　　这时，裴钺的电话又响了，裴钺低头一看，是“二哥”来的电话。
　　裴钺接通说了几句就挂了。
　　然后裴钺转头看了温故一眼，却见温故盯着他说道：“我听到了。温家人要过来‘清理门户’。”
　　裴钺笑了一下，故作轻松地转开话题：“你耳朵咋这么灵呢。”
　　“好了，我们先把你的这些菜都拿回去吧，我还没吃过这些玩意儿呢，吃了不会有事儿吧？”
　　温故的注意力又被吸过来，弯腰也抱起另一个蕨菜箱子，说道：“不会有事的，相反的，如果你把这些东西拿到恶生市场去，估计能卖好多的——钱。”
　　温故的声音一顿，然后两眼亮晶晶地看向裴钺。
　　裴钺：“……”
　　他大概知道温故要干嘛了。
　　温故：“裴钺，我们去卖菜吧！”
　　裴钺：“……”
　　果然。
　　作者有话要说：
　　温故：我是不是特别懂事、特别持家！
　　裴钺：你先把剁手神器放下再说话。
　　温故：不放。
　　裴钺：……


第43章 失踪
　　最终, 温故也没能卖成菜。因为裴钺告诉他，如果这些东西带去ES, 那就是“证物”, 而不是“食物”了。
　　于是最后两人还是带着两个箱子先回了家。
　　夏知新和温云华看到这两箱东西的时候, 眼睛都直了, 有些好奇又有些小担心，但最终都决定一定要尝尝看。
　　皮皮夏还故意把白萝卜嘴里的石头取下来, 感受了一番来自恶生天的尖叫套餐，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温故把石头塞回萝卜嘴里, 把它扔到太阳底下晒根, 然后把看似痴傻一样的夏知新提到沙发上坐着。
　　裴钺正挽起袖子想揍夏知新一顿，结果见了这模样, 有些担心：“他怎么了？”
　　温故：“没大碍的。植物的尖叫对人类和恶生有暂时麻痹的作用, 以给它们自己争取到足够的逃生时间。大概过个两分钟就好了。”
　　裴钺闻言放了心, 旁边的温云华却是立刻摸出了手机，对着夏知新拍了起来, 还伸手戳夏知新的脸, 差点没把夏知新的口水给戳下来。
　　裴钺见了也没阻止——得该给皮皮夏个教训。
　　没过一会，夏知新一个哆嗦, 清醒了过来。温云华立刻把杵到他跟前的手机给收了回去，但是夏知新却并没有注意到温云华的动作，他只是神经质地扒拉着自己的身体, 然后心有余悸地看向温故。
　　“男神，我刚才怎么了？”
　　夏知新拉着温故的衣摆, 说道，“我就记得我忽然之间就眼前一黑，啥都感觉不到了，但是还能隐约听到你们的声音。男神，那个萝卜不会有毒吧？”
　　温故摸了摸夏知新的脑袋，毛茸茸的手感很好。
　　“没事的，就是麻痹了一会，不怕。”
　　夏知新这才松了一口气，一直乖巧到开饭。
　　午餐的桌上，裴钺一共做了五个菜，两个都是蕨菜为主的，一道凉拌，一道清炒。至于白萝卜，至少要等到下午才能晒干了根须。
　　除了温故外，其他三人都先吃了蕨菜。
　　如温故所说，脆脆的口感，一咬就能蹦成小块，本身倒是没有什么味道，但是吞下去后，有一种清凉感。
　　不得不说，在夏天吃这个再合适不过了。
　　“还不错啊这个。”
　　温云华有点喜欢这个蕨菜，跟裴钺商量，“裴哥，一会我拿些回去给我爸妈尝尝鲜，行不？”
　　裴钺挺干脆地答应了，“拿吧，反正拔了很多回来。”
　　程杰的花园里还有很多其他的恶生植物，少了这些倒也不妨碍他被定罪。
　　倒是一直跟温云华掐着的夏知新有些奇怪，“你这么快就回去了啊？”
　　温云华点点头：“既然温一明走了，那我也不用被膈应眼睛了。而且我姥姥的生日要到了，我得回去把我给她的生日歌录完，到时候宴会上要用的。”
　　说完，温云华笑夏知新，“怎么，还舍不得我啊，毛球小朋友？”
　　他不逗还好，一逗就让夏知新赏了他一个大白眼。
　　“谁舍不得你了，我是舍不得你要拿走的那些菜。老板，我看到你在弄豆子，是不是还要用这个菜实验做什么好吃的？”
　　裴钺喜欢做菜，也喜欢研究食材，一般新拿到的食材，他都会实验各种各样的做法，而不是单纯去背菜谱。
　　裴钺点点头：“一会给你男神做豆腐脑。我还烘了一些这个菜，看干了后是个什么样。”
　　夏知新“哦”了一声，结束了话题。
　　午饭之后。
　　温云华带着一捆蕨菜走了。
　　他倒不担心他爸妈无法接受这是恶生植物，毕竟在之前，恶生植物入药的事已经流传开了，不过只是鲜少有人会直接食用恶生植物而已。
　　但是他们虽然是温家旁系，但是也比普通人更接触得多恶生天的东西。
　　果然，温云华把蕨菜带回去之后，他爸妈只是先检查了一下，确认无害后，就直接放进冰箱里去了。
　　温云华没提温一明的事，只是招呼了一声，就上楼去给他姥姥录生日歌去了。
　　温云华喜欢音乐，还有个地下乐团，他家里自然也有专门的“工作室”。
　　进了自己的工作室，温云华的状态显然又变了一下，那是进入了自己领域的放松。
　　他锁上门，径直走向墙边放着的钢琴。钢琴的琴键上放着几张散开的纸，那是他给他姥姥写的生日歌的曲和一些零碎的词的灵感。
　　温云华走过去坐下，拿起曲谱打算先唱一遍。不过他一拿起来，就发现了不对的地方，他手里的曲谱下边有一张纸，那不是他的曲谱。
　　温云华把它抽出来看，却见那是一张A4的白纸，白纸的中间打印着一句话。
　　【你愿意为我去死吗？】
　　之前电话里的时候，裴钺警告过他不要回温一明的这种问话。虽然在裴钺家里的时候，温云华并没有去问电话里的事——因为他已经知道那是ES的案子，所以不会过多追问。
　　但是他把裴钺的话记得清清楚楚。
　　不过温云华也有些意外，工作室的钥匙只有他有，他不知道温一明用的什么办法进来的，但是领地被入侵的感觉让他很不爽。
　　“傻逼。”
　　温云华对着白纸嗤笑了一声，然后直接撕掉了白纸，扔进了垃圾桶。
　　就在纸张碎片落入垃圾桶的时候，一块小小的碎片上，忽然浮现了淡淡的灰色痕迹，等它稍微成形、颜色加深，就看出来了。
　　——那是一个指纹。
　　而那个指纹的位置，这是之前温云华拿起纸张的时候，拇指捏到的位置。
　　“嗡——。”
　　非常低沉的一声嗡鸣在工作室响了起来，如同什么不知名的乐器发出的声音。
　　温云华猛地一惊，他抬起头来，莫名觉得背后汗毛倒竖，有一股诡异的、深入骨髓的冷意。
　　温云华的呼吸放轻，然后似乎察觉到了什么，他猛地一转身。
　　什么都没有。
　　温云华稍微松了一口气，他摸了摸都出了一层冷汗的后脖子。但是心跳的速度还是没有慢下来，那种危险的感觉也没有散去。
　　温云华的心里发毛，他决定先出去，跟爸妈说说话，消除自己的神经质。
　　但是就在他要走到门的跟前的时候，一坨黑色雾气如水般倾泻而下，兜头对着温云华浇了下去。
　　温云华连一声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他就像是被那团黑雾给融化了一样，消失得干干净净。
　　同时，黑雾消失，安静的工作室里，只有几页白色的曲谱缓缓地从空中飘落。
　　※
　　送走了温云华过后，裴钺今天也没打算出去了，就在家里捣鼓捣鼓蕨菜和萝卜，然后一边等ES那边的搜寻结果。
　　西南的太阳比裴钺想的还毒，才午饭过后一会，那只萝卜的根就枯黄了。
　　裴钺把萝卜洗干净，然后找了一把水果刀，把萝卜给解剖了。
　　——他就想知道这东西从哪儿发出的声音。
　　不过他还只来得及切了一层皮，电话就响了，是半截眉来的电话。
　　半截眉说的不是温一明的消息，而是受害者排查的结果。
　　“已经问出来了，程杰在给温一明提供替命者，根据他提供的名单，还有我们在他办公室找到的文档。挨个排查过后，已确认的死亡人数有4人，没有尸体，但都找到了沙。还有2个失联，都是才加入阳光娱乐公司的小艺人。”
　　裴钺：“时间呢？”
　　半截眉知道裴钺问的什么：“失联的两个都是今天失联的，其中一个有监控，很奇怪，只有他进洗手间的画面，但是没有出来的，他在里面失踪了。”
　　“失踪？没有沙？”
　　“是的，没有沙，只是失踪了。”
　　裴钺的眉头皱得很紧，他沉默了片刻，才说道：“做得很好，继续追查，必要的时候发布通缉令。”
　　半截眉显然一愣，“通缉令？裴队，来真的？温家那边……”
　　裴钺笑了：“你尽管发，出问题了我担着。”
　　裴钺跟温家其他人不敢说，但跟温应天打的交道却不少，所以他知道，只要他没弄死温一明，温应天就不会怎样——因为温一明没有仙人资质，而温应天最在意的不是温家如今在俗世的地位，而是仙人一途的进步。
　　再说了，就算温应天要闹，裴钺也不带怕的。不说他自己怼天怼地、以及皮厚血厚的同化者身份，就是ES现在也不能放任别人对付他——因为他可是温故的监管者。
　　半截眉大概被裴钺的霸气震住了，过了两秒才说道：“好。”
　　挂了电话，裴钺回头，就看到温故一脸惊奇地看着他。
　　裴钺挑眉，一边又拿起了水果刀，继续“解剖”白萝卜，一边问温故：“看着我干嘛呢？”
　　温故笑了起来，“看你帅！”
　　“哚！”
　　水果刀从白萝卜的“尸体”上滑过，狠狠扎在了案板上，就离裴钺的手指有那么两毫米的距离。
　　裴钺：“……”
　　裴钺若无其事地收回水果刀，做出一副从容不破的样子来。但说出的话，尾巴都恨不能翘上天去。
　　“咳，那当然～”
　　作者有话要说：
　　裴钺：（嘿嘿嘿.jpg）


第44章 求救
　　裴钺折腾了一下午, 然后实验证明，蕨菜烘干后再炸一下, 用作豆腐脑的佐料是相当好的。
　　而白萝卜烘干脱水后, 甜味更明显, 而且有韧劲, 跟牛筋一样，很适合当零食。
　　蕨菜大部分都被加工了, 白萝卜成了小零食，一家三口连带宿鸣都抱着一块在啃着吃。
　　——裴钺已经开始寻思着, 什么时候去恶生市场里看看, 还有没有其他的什么恶生植物，或许能带来什么惊喜呢。
　　临近傍晚, 裴钺正检查夏知新的作业, 然后电话就响了。
　　裴钺拿起来去看, 以为是ES那边的，结果不是。
　　是温云华打来的。
　　裴钺接通了电话, 一边还在漫不经心地拿红笔在夏知新的作业上画圈圈——都是错的！
　　“小华？怎么不出声？”
　　裴钺接通了一两秒, 那边没声音，就有些奇怪了。
　　要搁平时, 电话一通，温云华就会活力十足地喊一声“裴哥”。
　　温云华那头依旧没出声，但是裴钺却听到了压抑的粗重呼吸声, 有些急促。
　　裴钺的动作一顿，然后把手里的笔放下, 抬手示意夏知新把电视静音，又对着电话说道：“小华？”
　　这一次，温云华那头回应了。
　　“裴哥，救救我！”
　　温云华的声音压得很低，干涩沙哑，尾音都在打颤。
　　裴钺的眉头立刻皱了起来，连忙说道：“你先冷静一点，不要害怕，告诉我你在哪里？”
　　温云华的呼吸声又传来，过了两秒，他才说道：“我不知道，我……”
　　温云华的声音忽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声从远处传来的尖叫声，是一个女孩的声音。
　　温云华这边的声音也杂乱起来，窸窸窣窣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过了十来秒，那个远处的女孩的声音已经听不见了，温云华的声音才再次传来。
　　这一次，他的声音里都带着哭腔了。
　　“裴哥，我……滋滋滋……曲谱……滋滋……温一明……”
　　“……恶生……”
　　“救救……”
　　最后，“砰”的一声，像是什么东西砸在了手机上，手机里发出刺耳的电流声，然后一切归于平静。
　　这一头，客厅里也是一阵死寂。
　　夏知新的脸都白了，“老板，温云华被恶生抓住了吗？”
　　裴钺的颌骨紧了紧，说道：“可能更糟。”
　　说着，裴钺立刻站起来，一边又拨出去了一个电话，一边拿起了车钥匙。
　　夏知新和温故都跟了上去，不过临出门的时候，裴钺禁止了夏知新跟来。
　　“这次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你不要跟过来。”
　　“如果屋里发生什么，或者温一明找过来，你直接往死里打，知道吗？”
　　夏知新很久没有经历过这样的时候了，闻言有些愣，但还是乖乖点了点头，然后目送了裴钺和温故出门。
　　裴钺走进车库，电话也通了。
　　他是给温云华的母亲打的电话，温云华跟他熟，但是温云华的父亲并不喜欢裴钺，甚至还有些敌意和看不起的意思。倒是温云华的母亲，是个很可爱的妇人，还经常去地下乐团的演出给温云华打call。
　　电话很快接通了，温云华的母亲很惊讶：“裴钺啊，是有事吗，怎么想起给我打电话了？”
　　虽然关系不错，但他们之间日常的联系，多半还是通过温云华的。
　　裴钺没有废话，一边把小黑兔开出了车库，一脚油门疾驰而去，一边对电话那头说道。
　　“阿姨，是急事，你知道小华去哪儿了吗？是在他的地下乐团吗？”
　　温云华的母亲有些奇怪，但还是立刻回答了裴钺的问题。
　　“没有啊，小华中午从你那儿回来，给我们带了一捆菜，然后就上楼给他姥姥写歌去了，现在都还没有下来呢。”
　　裴钺听了一愣，然后车子一个急转，从地下乐团的方向调去了温云华家里的方向。
　　裴钺：“阿姨，你去他工作室里看看，小华出事了。”
　　温云华的母亲一听这话，才是慌乱了起来。
　　“什么！”
　　她也没有磨蹭，更没有质疑裴钺的话——儿子是裴钺的忠实粉丝，她几乎每天都会被儿子科普一次裴钺是怎么怎么厉害。
　　温云华的母亲捏着手机，一边往楼上跑，一边大喊着温云华父亲的名字。
　　温云华父亲很快就过来了，似乎被妻子的样子吓到了，连忙问了情况。
　　温云华的母亲只说“小华出事了”，然后带着哭腔让他去把工作室的门弄开。
　　温云华的父亲也没有迟疑。
　　但是他们没有温云华工作室的门钥匙，而且工作室做了加厚隔音，很结实。
　　于是温云华的父亲选择了暴力-破门。
　　在他们开门的过程中，电话大概不小心被碰到，挂断了。
　　裴钺也没回拨，而是一路疾驰。
　　这时候正是下班的高峰期，裴钺怕堵车，于是让温故去后座摸了个警笛出来，是ES的特制版本，警笛一扣上去，车身上就会投影出ES的标志。
　　这样一路过去，总算是顺利到达。
　　温云华的家不远，是独栋别墅。裴钺跟温故直接翻墙进去的，别墅大门大开着，进门就能听到温云华的母亲的哭声。
　　裴钺的眉头皱紧，直接上了二楼。
　　他熟门熟路到了温云华的工作室跟前，发现房门已经被破开了。
　　温云华的父亲听到了脚步声，立刻走出来，看到裴钺的时候，他的脸色非常不好，但是他正在打电话，于是没有喝斥，只是拦路虎一样挡在那里，不让裴钺过去。
　　温故走在裴钺的身后，几乎被裴钺挡了个严实。发现裴钺不走了，温故有些奇怪，于是从裴钺的侧身弯腰探出身来看。
　　温云华的父亲看到裴钺身后突然冒出个人来，可能也吓了一跳，眼睛都瞪大了一些。
　　然后在他看清温故的脸的时候，他的眼睛瞪得更大了，甚至连电话都忘了讲。
　　过了两秒，他才回神，然后匆匆结束了电话。
　　温云华的父亲看着温故，表情变换不定，那眼神，倒像是把温故认成了别人。
　　“裴钺。”
　　这时，温云华的母亲发现异样走了出来。
　　她一把推开自己的丈夫，哭道：“你拦着干嘛？如果不是裴钺通知，我们连小华出事了都不知道！”
　　温云华的父亲被妻子这样责怪，却并没有动怒，反而还解释道：“我已经跟本家联系了，他们刚好要过来这边，会帮我们找到小华的。小华会没事的。”
　　温云华的母亲却对本家没什么好感，她又把自己的丈夫推远了一些，红着眼对裴钺说道：“裴钺你快告诉我，小华、小华是不是被恶生抓走了？”
　　裴钺安慰她道：“阿姨您别担心，之前小华给我打了个电话，我想他现在还是安全的。我们现在要尽快掌握线索才是。”
　　温云华的母亲忙不迭地点头，“是的是的，你快进来看看，看看有什么线索！”
　　裴钺应了一声，带着温故走了进去。
　　这一次，温云华的父亲没有再拦着，只是也跟了进去，还嘱咐道：“你们不要乱动东西，恶生的视界跟我们的不一样，乱动了东西的话，很可能会破坏——”
　　温云华的父亲的话都还没有说完，温故就从兜里掏出了宿鸣，然后举起来对着温云华的父亲，一捏宿鸣圆鼓鼓的肚皮。
　　宿鸣：“咪？！”
　　怎么了？怎么了？
　　温云华的父亲的声音戛然而止，他死死盯着温故手里的宿鸣，像是看着一个什么不可思议的东西。
　　温故却已经把宿鸣收了回去，淡淡道：“我们知道，不用你说。”
　　温云华的父亲被呛了声，但是也没有再回嘴，而是用一种惊疑不定的神情看着温故。
　　温故和裴钺都没理他，就连他的妻子，也没理他、当然也没理宿鸣。——她不知道那个白色的手办一样的小人偶是什么，她只想知道自己的儿子现在在哪儿。
　　裴钺没有在房间里乱转，只等着温故的结果。
　　温故把宿鸣放在手心，宿鸣双腿岔开坐着，脑袋扭来扭去地转了一圈，然后忽然抬起了它的小短手，指着垃圾桶的位置，“咪”了一声。
　　不用温故翻译，裴钺已经大步走了过去。
　　裴钺直接把垃圾桶里的东西都倒了出来。
　　垃圾桶里装的都是撕碎的纸片，而且都是被涂画得密密麻麻的曲谱或者是灵感碎片。
　　裴钺把碎片都铺开，想要从中发现线索。
　　温故也蹲了下去，然后把宿鸣放在了那堆碎片里。
　　宿鸣目标明确地朝着碎片走去，然后从里面拖出了一张张的碎片出来。
　　温故把它找出来的碎片都在另一边的地板上放好。
　　裴钺也看了过来。
　　很快，宿鸣找完了，然后对温故“咪咪咪”了一通。
　　温故抬头看着裴钺，说道：“拼起来。”
　　裴钺没有任何迟疑，好在这些碎片撕得并不小，要拼的话也没有那么难。
　　不到一分钟，碎片拼好，没有拼成一张纸，只有四分之一的A4纸那么大，全部空白。只有一片的边角上面有一个灰色的指纹，看着像是摸了墨水的手不小心沾上去的。
　　但是很快，这张纸像是被什么无形的力量牵引着，它竟然“缝合”了起来。并且在它的中心的位置，慢慢浮现了一团灰色的墨迹。
　　当墨迹成形，就可以清晰地看出来，那是一个爪印。
　　——类似人的手形，但是比例和指甲等细节都能看出来，这不是人的手印。
　　作者有话要说：
　　搞事情搞事情（搓手手.jpg）


第45章 第二只恶生
　　这个变化让屋子里的几人都倒吸了一口凉气。
　　温云华的母亲更是又哭出了声, 不用谁说，她也看得出来, 她的儿子的确被恶生抓走了。
　　裴钺这个时候却很冷静, 他看着温故问道, “这是什么东西？”
　　温故也看着那个爪印, 似乎在思索那是个什么恶生的爪子。
　　倒是宿鸣立刻“咪”了起来。
　　温故先是一愣，然后低头看着地上的宿鸣, 认真听着。最后还反问了一句“真的？”
　　宿鸣似乎很不满自己被质疑，最后的一声咪得很大。
　　温故笑了, 他对裴钺说道：“意外惊喜, 小明说这是毗摩多养着的食物之一，虽然不是很厉害的那种, 但以它的行动范围为基准, 能缩小一些毗摩多可能在的范围。”
　　裴钺一愣, 这的确很意外。不过现在重要的是温云华。
　　“先说说这个，这是什么？”
　　温故点点头, 对裴钺说道：“这也是一个恶生子契约, 按下指印就有效，不过温云华这个显然是被人阴了。
　　还有就是, 这个子契约不是普诺斯的子契约。”
　　裴钺一愣，“不是沙人的？”
　　目前，温一明的案子只跟沙人有关, 这怎么又冒出来了第二只恶生？
　　温故像是看出了裴钺的疑惑，点头说道：“不过虽然不是普诺斯的, 但是也是跟普诺斯有关的。”
　　“人间界的动植物之间，有一些动物、植物或者动物和植物之间，会出现一些合作共赢的例子。这种‘伴生关系’在恶生之间也存在着。
　　小明说，这个就是普诺斯的伴生恶生，在恶生天早期的混沌时期，它们常常一起合作，普诺斯捡它吃剩的东西吃。不过已经很久没有见过这种组合了。”
　　裴钺听到“捡它吃剩的东西吃”的时候，脸色就变得难看起来——这说明，这第二只恶生，比普诺斯要强很多。
　　裴钺闭了一下眼睛，才问道：“这只恶生是什么？”
　　温故回答道：“木鲁亚，一种恶生人。普诺斯长得像是人形的蜥蜴，它则长得像是……嗯，牛头人。我记得人间界的神话系统里也有这样的存在，连习性也差不多。
　　木鲁亚有一个自我领域的能力，自我领域虽然限制了它的行动，但只要有猎物闯进去，也会限制猎物的行动。而和普诺斯配合的话，它的领域里可以把普诺斯的幻境变成现实。”
　　“不过好消息是，木鲁亚生性残忍，很喜欢玩弄猎物。
　　它每次都会捕捉三只到五只的猎物，然后在吃掉猎物之前，它会跟猎物玩捉迷藏。并且就算找到了猎物，也不会立刻杀死猎物，最多先吃了猎物的手或者脚，然后……”
　　“好了。”
　　裴钺出声打断温故的描述，再说下去，温云华的母亲就要晕倒了。
　　裴钺问道：“既然它有自我领域，那就是说它找到足够的猎物后，会在一个地方不离开是吧？那么，你能找到它吗？”
　　温故垂下眼睑，说道：“不太可能，木鲁亚的自我领域是一个绝对安全的空间，除非建立起联系——恶生力量的那种联系，否则是找不到的。”
　　恶生力量的联系？
　　裴钺没有恶生力量，也不太明白这个。
　　但是旁边温云华的父亲却听明白了，好歹他也是这个旁系的“族长”。
　　“我可以！”
　　温云华的父亲插嘴说道，“我会一点仙人的法术，我可以用自己的血肉和灵魂为灯芯，联系到小华的位置。”
　　温云华的母亲却是直接否定：“不可以！”
　　“不可以。”
　　温故也同时开了口。
　　其他人都看向温故，温故抬起眼看向温云华的父亲，脸上带着一点浅浅的笑意。
　　“用那样的方法，你不死也会去掉半条命的，而且还找不到温云华——因为在木鲁亚的领域里，子契约的契约者是没有资格‘开门’的。”
　　温云华的父母脸色都是一颓，温云华的母亲抱着丈夫的手臂，脸色惨白，又低声地啜泣起来。
　　温故看着他们，忽然笑了起来：“你们跟本家那边的人不太一样。”
　　温云华的父母都是一愣。
　　温故却没有继续说了，他捡起宿鸣放到肩膀上，然后站了起来，说道：“虽然你们的联系无法‘开门’，但是如果温一明是契约者的话，我或许有办法‘开门’。”
　　裴钺听了这话，心里一跳，一个念头在脑海里盘亘不去。
　　温故伸出手，左手指尖在右手食指上轻轻一抚，他明明用的是指腹，但是他右手食指上却出现了一道细长的笔直伤口，就像是有人用刀子划出来的一样。
　　鲜血瞬间就涌了出来，顺着温故白皙的手指淌下，滴落在地上那张有着指印和爪印的白纸上。
　　同时，温故肩上的宿鸣抬起头，然后一下跳到了温故的右手上，橡皮糖一般黏住了，张大了嘴舔舐着温故手掌上的血迹。
　　裴钺狠狠皱了一下眉。
　　但是温故却似乎并不在意。
　　温故划破手指后，他伸出食指指了一下地上的纸，纸上的指印和爪印转瞬就消失了。然后温故又抬起手在虚空一按。
　　“嗡——。”
　　沉闷的嗡鸣在这个安静的房间里再次出现。
　　只是这一次，没有从天而降的古怪黑雾，而是在温故按住的虚空里，出现了一道黑色裂隙。
　　温故收回手，手上的血迹已经被宿鸣舔干净，他的伤口也没有再流血，看着像是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温故回头看向裴钺，笑道：“看来温一明的确是契约者，我们可以进去了。”
　　裴钺的嘴唇动了动，终究没把脑海里的念头问出来——之后有的是时间。
　　“我先进去。”
　　裴钺说着，已经抬脚走了进去。
　　温故也没拦着，紧跟着裴钺也走了进去。
　　就在温故进去的瞬间，温云华的父亲突然上前一步，问道：“你、你是不是温故？”
　　温故回头，看了温云华的父亲一眼，显然，他是有些意外的。
　　但是意外的表情一闪即逝，他对温云华的父亲笑了笑，没说话，转身追着裴钺去了。裂开的空间裂隙也在眨眼间合拢消失。
　　安静的工作室里，只剩下了温云华的父母二人。
　　温云华的母亲心中惴惴，担心着温云华和裴钺他们，而温云华的父亲却是一脸的惊愕骇然，随即又渐渐红了眼眶，紧紧抱住了怀里的妻子。
　　※
　　裴钺是第二次走进空间裂隙，对这种忽然转换地点的方式适应良好。
　　一瞬的黑暗过后，出现在他眼前的是一条两头拐弯的通道。通道是泥土构建的，还有岩石，看着像是在地下挖出来的；通道的墙壁上，隔一段距离就有一个火把，是这个通道里的光线来源。
　　裴钺左右看了看，通道两头都是一样，拐了弯就什么都看不到了。
　　很快，温故也过来了。
　　因为出来位置重叠、裴钺又没挪动的缘故，温故直接贴裴钺身上了。
　　还好裴钺知道那是温故，没有条件反射地攻击，而是手朝后扶了温故一把，给温故让出了足够的空间。
　　等温故看清这里的环境后，裴钺问道：“让小明看看咱们要怎么走？”
　　温故却很遗憾地告诉他：“这是木鲁亚的自我领域，自我领域里，就算是恶生王，也不是能轻易左右的。
　　如果小明真身过来自然不怕，一脚就能踩碎这个领域。但是现在……
　　所以，我们自己找吧。”
　　裴钺微微皱眉，他没有想到会这样。
　　不过很快裴钺又调整好了心态，——不管怎样，他会保护好温故的。
　　裴钺：“那你选一个吧。”
　　温故点头：“好啊。”
　　说着就指向了左边，“我们走这边吧。”
　　“嗯。”
　　裴钺跟着温故走向左边，然后走到左边通道的尽头，拐个弯，就看到了一个封闭的死路。
　　裴钺：“……”
　　温故：“那我们走右边吧。”
　　裴钺：“……”
　　无奈，两人又折返回去。
　　不过刚拐弯走回通道里，眼前的画面就让两人一愣。
　　——这里哪里是他们刚才走的那个光秃秃的通道！
　　只见在他们眼前的，是一个宽阔的圆形空间，空间里空荡荡的，但是周围的墙上均匀地分布着一些通道入口，而照明的也不是火把，而是嵌在顶上的会发光的石头；在墙壁上，还爬满了绿色的植物，它们甚至开着白色的小花，看着十分漂亮。
　　温故和裴钺不约而同地回头，看他们来时的那条死路。
　　毫不意外的，那条死路不见了，而他们正站在这个原形空间的正中央。
　　裴钺看着周围的通道入口，说道：“这就是普诺斯和木鲁亚的力量的结合，一个真实的幻境？”
　　温故应了声，“嗯，这种会变化的迷宫模式，的确很适合捉迷藏。”
　　说完又恍然道：“怪不得毗摩多要散养它，看来这只木鲁亚并不是毗摩多培育繁殖出来的，而是自己从恶生天来的，玩游戏的经验很丰富啊。”
　　裴钺：“所以，这次我们要走哪？”
　　温故指了一个入口：“这边。”
　　“好。”
　　裴钺说完，就拉着温故转身，进了个和温故指的方向完全相反的入口。
　　温故：“？？？”
　　作者有话要说：
　　温故：裴老板，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
　　裴钺：宝啊，咱理性分析一下，运气这种东西的确是不能强求的。
　　温故：……（气鼓鼓地喝起了小牛奶.gif）


第46章 迷宫
　　裴钺和温故在迷宫里走了几分钟, 除了总是拐个弯出去就变了模样的迷宫外，就没有看到其他的东西了。
　　裴钺一直没敢松开温故的手, 就怕一松手、再一回头, 温故也不见了。
　　这迷宫变得人眼花缭乱、毫无章法, 而且似乎没有停止的打算, 裴钺觉得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
　　于是裴钺停下脚步，回头看着温故问道：“这破地方有什么破解的办法吗？”
　　温故点头：“只要杀了普诺斯就行了。”
　　不用温故多作解释, 裴钺也明白了——这个领域对牛头人来说是个无敌龟壳，但是里头的景色却都是得益于沙人的致幻效果。
　　只要杀死了沙人, 那这里的迷幻迷宫也就能消失了。
　　不过问题又来了。
　　“那沙人在哪儿呢？”
　　温故摇摇头：“不知道, 但是它不会到处乱跑，而是会被木鲁亚囚禁在一个范围内。”
　　囚禁？
　　裴钺有些奇怪：“它们不是伴生关系吗？”
　　温故：“是, 但其实这种伴生关系并不是必须的, 也不是平等的。
　　恶生天初期混沌, 新出生的恶生普遍比较强，所以普诺斯要捕猎很难, 才会依附蛮力强悍的木鲁亚。木鲁亚会在领域里给普诺斯划一个固定区域, 算是给它的庇护。
　　但后来，普诺斯的种群渐渐壮大, 就很少依附木鲁亚了——更何况在人间界。论捕猎小白鼠一样的人类，机灵且谨慎的普诺斯，可比木鲁亚容易吃饱。
　　所以我认为, 这只普诺斯大概是木鲁亚强行禁锢进来的。”
　　说罢，温故忽然又补充了一句, “对了，木鲁亚是可以被契约召唤的。”
　　裴钺一愣，然后明白了温故的意思。
　　“你是说，这只牛头人温一明召唤来的？”
　　“我是这样认为的。”
　　温故点点头，“算时间的话，我们搜查程杰办公室那会，刚好是昨天那个女人死掉的时间，所以温一明可能是没有时间找到那个对他说‘我愿意’的替命者。
　　所以他才想到了这么一个以毒攻毒的法子。——他好歹是仙人家族的嫡系子孙，有能召唤恶生的一些工具也不足为奇。”
　　裴钺倒是想到了另外的地方。
　　“所以，温一明是了解怎么对付沙人的，那么，那个沙人难道也是他召唤的？他召唤沙人是想要干嘛？”
　　“可能是，也可能是他自己倒霉。”
　　温故抿着嘴，露出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说道，“至于沙人能干嘛，当然是织梦了。”
　　温故指了指他们所在的通道：“这样真实的梦境，如果可以随自己心意改变，不是很棒吗？”
　　裴钺记起白水晶包间里的“聚众嗑药”——这种醉生梦死享受的事，温一明说不定还真能干出来。
　　算了算了，只能祝愿他早日被自己作死吧。
　　裴钺吐出一口气，问温故：“所以，要怎么找到那个沙人？”
　　温故想了想，“大概会是在幻境最强的地方吧。”
　　裴钺：“……所以，这个‘幻境最强’的标准要怎么界定？”
　　温故：“emmm……”
　　裴钺：“……”
　　裴钺无奈：“算了，我大概明白你的意思。”
　　“既然沙人和牛头人不是合作关系，那沙人也会做些自我保护，免得玩游戏的牛头人兴奋过了头，把它也一起宰了。
　　所以沙人会用尽全力把自己藏起来，但它的位置是固定的，所以如果我们靠近了它的位置，幻境就可能发生强烈的改变，以阻挠我们的前进。”
　　温故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就是这样的。”
　　裴钺见他这样，有点好笑。他拽了一下温故的手腕，说道：“走吧，我们继续，说不定能撞上牛头人呢，我们这么两个新鲜大猎物进来，没道理它不知道的。”
　　温故亦步亦趋，回答道：“知道了也不一定会过来，木鲁亚的脑子不太好使还固执，它猎杀猎物都是按先后顺序的。”
　　裴钺一愣，随即有些欣喜：“那这么说的话，小华的顺序是在那两个失踪的人之后，他很可能还没事。”
　　温故点点头，却并不如裴钺那般乐观：“我们还是先找到他吧。”
　　虽然木鲁亚按顺序吃猎物，但是在遇到其他顺序的猎物，也会折断手脚之类，来满足它的虐杀癖好。
　　又走了一会，温故动了动手腕，不太高兴：“裴钺，你能不能不拉着我的手腕？有点疼了。”
　　裴钺的脚下一顿，回过头来看向温故的手腕，同时挪开了自己的大拇指。
　　只见温故白皙的皮肤上，已经出现了一道红痕。
　　裴钺：“……”
　　他也没用力气啊。
　　但终究还是自己理亏，裴钺一边道歉一边还嘟囔：“抱歉啊，你说你的皮肤咋这么嫩呢？都三十的人了。”
　　温故眨眨眼，一时没明白“三十”和“皮肤”的关系。
　　于是他看了看裴钺麦色的皮肤，问道：“三十的人该像你的皮肤这样才对吗？”
　　裴钺：“……”
　　裴钺看了温故一眼，发现这人的表情无辜得很，看着不像是故意拿话怼他的。
　　裴钺嘴巴动了动，最后强调道：“我二十九。”
　　温故想了想裴萱告诉他的密码，说道：“你的生日是六月，已经过了，你三十了。”
　　裴钺的嘴角抽了抽：“我过的是农历生日，还有近一个月呢！”
　　温故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哦。”
　　裴钺：“……”
　　裴钺有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挫败感，然后果断结束了年龄的话题。
　　他看了看温故的手腕，想把手松开，去拉温故的手掌，但一想又觉得不保险。于是他的拇指和中指一扣，形成一个圈圈住温故的手腕，直接一路撸下去到了温故的手掌，一把抓住了。
　　手心相贴的感觉，和抓着手腕的感觉完全不一样，裴钺一瞬有些不自在——算一算，长这么大，他跟人拉手的次数屈指可数，再把简爱国的二丫之类的小毛头排除的话……没了？
　　裴钺震惊，第一次强烈意识到了自己单身狗的事实。
　　温故似乎也没这样拉过手，有些新奇。
　　他看了看裴钺拉着自己的手，手指还顺着裴钺的手指滑了两下。
　　裴钺差点没跳起来：“干嘛呢？干嘛呢？”
　　温故抬头看他，惊讶：“裴钺，你的手指好长啊！”
　　裴钺：“……天生的，行了，别乱摸。”
　　他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摸啥手啊，gay gay的。
　　“哦，好的。”
　　温故应了一声，果然乖乖抓着裴钺的手不再乱摸了。
　　不过裴钺却始终觉得还是有些不自在。
　　又过了一会，裴钺和温故的眼前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地方——那个圆形的空地。
　　“回来了？”
　　裴钺一愣，他们走了这么久，除了那些分不出是不是见过的通道，就是眼前这个地方眼熟了。
　　温故环顾了一圈，说道：“这里应该是中转站——木鲁亚的领域面积有限，普诺斯的力量也有限，所以要维持木鲁亚的游戏时间，得节省着力量来。
　　因此，普诺斯的幻境都有一套自己的变化模式，然后都有个不变的地方叫中转站，也是一个可以给猎物休息的地方。”
　　说完后，温故了然道：“算算时间，看来这片领域是重叠在什么建筑里的，空间被限制了。”
　　但这些信息，也暂时并没什么作用。
　　——裴钺现在可不需要休息。
　　“那是什么？”
　　裴钺视线扫过每一个墙壁上的通道入口，然后盯住了其中一个。
　　在那个黑黢黢的入口里，大概十公分不到的位置，有一些碎片。
　　裴钺拉着温故走过去，没进去通道，就站在外边勾了一下，把那些碎片勾出来了。
　　是一个碎裂的手机，像是被什么砸碎的。手机上还挂着一个小小的吉他挂件。
　　裴钺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小华的手机。”
　　裴钺举起手机看了看，手机屏幕和机体已经分离了，屏幕上溅了不少的血，不过血迹已经有些凝固了。
　　裴钺的脸色一下就难看了起来。
　　温故也蹲下来，朝那个通道里头看去，然后他很快就说道：“不是温云华。”
　　裴钺一怔，看他：“确定？”
　　温故点点头，然后指了指通道里头，“我看得到，是个女的。脑袋被砸扁了，半边脸正对着我们，身体也被砸烂了。”
　　裴钺莫名头皮一麻，再往通道里头看，虽然依旧看不到什么，但是总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
　　裴钺单手扯下手机上的吉他挂件揣兜里，然后拉着温故站起来：“别看了。”
　　裴钺先是吐出一口气，把脑海里因为温故的描述而出现的画面清除，开始思索这个受害人的信息。
　　失踪的加上温云华一共有三个人，另外两个是一男一女，裴钺没有问具体的失踪顺序，只知道都是今天才失踪的。
　　但是之前接到温云华的求救电话后，他在电话里有听到一个女人的尖叫声，应该就是这个了。
　　但是手机被砸的时候，温云华的电话里已经听不到女人的声音了，那么那个女人为什么会死在温云华的手机旁边？
　　想到这里，裴钺有点不好的预感。
　　“温故，如果牛头人发现了顺序之后的人，会怎样？”
　　温故看了看裴钺，回答道：“不会被杀死。”
　　裴钺闭了下眼，然后他拿出了手机，说道：“我们这样漫无目的找下去也不是办法。”
　　说完，他点开开关，一阵特别喜庆的音乐声在中转站里响了起来，当头一声唢呐独奏直接撕裂了这个迷宫的死寂。
　　作者有话要说：
　　裴钺：我有特殊的拉手技巧！
　　温故：……我现在比较想知道你手机里为什么有这种音乐？？？


第47章 裴爸爸
　　唢呐声刚出来的时候, 温故被吓了一跳，被裴钺拉着的手也不禁紧了紧。
　　裴钺用手指拍了拍温故的手背：“不怕。”
　　温故眨眨眼。他倒不是怕, 只是单纯没想到会突然出来一个如此有穿透力的声音。
　　而他, 这种音乐温故虽然没有听过, 但是听着就觉得莫名地熟悉, 很有亲切感。
　　于是温故问道：“裴钺，这是什么啊？听着有点熟悉。”
　　裴钺：“我也不知道, 去年ES过年时候搞活动我下的，但这个拿来当闹铃很管用。”
　　温故：“……”
　　拿这个当闹铃, 是不是略残暴了点？
　　裴钺一手拿着手机, 一手拉着温故，视线则一直盯着周围那些通道入口, 耳朵也时刻注意着背后的动静。
　　他整个人的注意力分散着, 但还抽得出空来安慰温故。
　　裴钺：“一会牛头人过来了, 我带着你，你记住不要乱动。”
　　温故没问他是怎么个“带”法, 倒是有些好奇他为什么这么笃定。
　　“你确定牛头人会被吸引过来？”
　　裴钺的视线依旧停留在那些入口处, 闻言只是勾了下嘴角，说道：“你说它固执、粗暴、残虐, 还不如沙人聪明。这种个性的人我倒是见过几个，放心吧，它一定会过来的。”
　　温故点点头, 不疑有他。
　　事实也证明了裴钺的猜测是正确的。
　　这首喜庆的音乐才放了一分钟不到，温故就听到一个通道里传来了异响。
　　裴钺的五感没有温故那么灵敏, 但是他还是闻到了逐渐靠近的浓重血腥味。
　　这样的血腥味，但是受伤的人是不可能制造出来了。
　　“来了。”
　　裴钺把温故朝自己身边拉了一点，两人的身体紧挨在了一起。
　　“小明能变成绳子吗？”
　　温故点头：“能啊。还能捏成喇叭花呢。”
　　裴钺：“……？？？”
　　你平时是把它当橡皮泥玩了吗？
　　裴钺跳过细节，只说道，“你把它变成绳子，把我俩的手捆起来，我怕一会打起来松开了你。”
　　虽然裴钺知道论战力，宿鸣也是有几手的，但他就是受不了温故有哪怕一丁点的危险可能。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裴爸爸的护犊子心态已经深入骨髓了。
　　温故也听话，乖乖让宿鸣变成宽宽的绳带，把他和裴钺的手牢牢捆在了一起。
　　就在他们捆好了手之后，一个粗重的脚步声也近在咫尺了。
　　裴钺立刻判断出了那个东西来的方向，调整了一下自己的站位。
　　就在裴钺刚调整好的时候。
　　“砰。”
　　一只粗大的脚从通道入口踏了出来，接着一只身形足有三米高的恶生走了出来。
　　它呈人形，没有穿任何衣裳，全身覆盖着黑色的短毛，手脚奇大——裴钺估摸着，它一巴掌能捏碎一个人的脑袋。
　　它的手脚看着和人的手脚还是很像的，只是比例有些怪异，但是它的脑袋却完全是一颗“牛头”——但说是牛头也不全对。
　　它的头看着和牛头很像，但细节上有很大的不同——它嘴里是一口尖利獠牙，生有四只耳朵，脸上呈扇形排着三只眼睛。
　　看着凶恶无比。
　　这就是木鲁亚。
　　裴钺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个种类。
　　除了骇人的体型和长相外，它手里还拿着一个巨大的棒槌，呈水滴状。棒槌圆鼓鼓的槌部被染得红黑，上面还沾着不少的碎肉末。正是血腥味的来源。
　　裴钺看了眼那个棒槌，不由想起了温故描述的那个女人——要把一个人砸烂，这只木鲁亚的力量也可见一斑了。
　　不过。
　　裴钺关掉了音乐，把手机揣回兜里，又把左手握拳，活动了一下手腕和肩膀。
　　——对他来说，那点力道还是不太够看的。
　　发现了猎物，木鲁亚却没有如裴钺预料的那样直接扑上来，而是站在通道口观察。
　　它那三只绿色的眼睛，在温故和裴钺身上转了一圈，又一圈，似乎在衡量什么、又像是在疑惑什么。
　　裴钺估摸着它是感觉到了宿鸣的存在。
　　不过显然这只恶生的感知，并没有裴钺以为的那样灵敏。
　　“嗤！”
　　十来秒后，木鲁亚宽大的鼻孔里喷出带着水雾的热气，动作和表情都变得嚣张起来，一点没有刚才忌惮的样子——显然它并没有发现宿鸣。
　　木鲁亚举起了棒槌，朝着裴钺和温故示威一般地挥舞了起来。
　　不过裴钺看它那动作，似乎更像是在驱赶。
　　果然。
　　“它在赶我们逃跑。”
　　温故说道。
　　木鲁亚喜欢玩游戏，但喜欢的是和猎物逐个玩追杀游戏，所以在判定跟前两个猎物没什么威胁后，它就开始驱赶他们了。
　　不过裴钺和温故一点都不怕它，动也没动。
　　这可惹恼了木鲁亚。
　　“哞！”
　　木鲁亚张开嘴巴，发出牛哞的声音，但比低沉悠远的牛哞声多了些细碎的杂音，听着像是夹杂着说话声，怪渗人的。
　　同时，因为怒吼的缘故，木鲁亚呼出了大口的气流，裹着它嘴里的味道一股脑冲到了裴钺跟温故的跟前。
　　温故和裴钺的表情一下就变了。特别是五感比裴钺灵敏的温故，脸都白了。
　　温故憋着气扭头，“好臭！”
　　裴钺也不好受，但还能抽空从唇缝里挤出回应：“乖，闭气。”
　　温故不高兴地抿紧了嘴巴，闭了呼吸，看向木鲁亚的眼神都是恶狠狠的。
　　而此时，看到猎物竟然没有如它所愿那样仓皇逃窜后，木鲁亚终于冲了过来。
　　它跑动的时候，整个空间几乎都摇晃了起来，踏步的时候竟然还有铁皮一般的铿锵尾音。
　　——这是个重量级的力量型选手啊。
　　裴钺一边在心里想着，一把往前一踏，把温故拽向身后的同时，左臂抬起挥出，和木鲁亚砸过来的棒槌碰到了一起。
　　“砰！”
　　沉闷短促的一声碰撞，并不太响。
　　而裴钺的身体往下沉了一点，他的脊背和膝盖都没有弯曲，而是脚下的地面裂开，整个人楔子一样嵌了下去。
　　但他手上连皮都没破一点。
　　而那只木鲁亚却是直接倒退了几步，温故都能从它三只眼睛里看出震惊和不敢置信。
　　“哞！”
　　“哞哞哞！！！”
　　木鲁亚显然没想到会是这样，它立刻气急败坏地大叫了起来。
　　顿时那口气就在整个空间弥漫开了。
　　闭气了一会正换气的温故：“！！！”
　　打架就打架，放什么生化武器！！
　　温故也生气了，当即就要去摸宿鸣，管它领域压制什么东西的，正面刚！
　　裴钺敏锐察觉到了温故的动作，立刻拽住他。
　　“乖，马上完事，别闹。”
　　温故有些气，因为不想呼吸这个气味，换气很急，说出来的话也带着点孩子的任性。
　　“那你快点！”
　　裴钺“嗯嗯”了两声，拉着温故躲开木鲁亚又斜劈过来的棒槌，顺势一脚侧踢，那木鲁亚三米高的块头，直接被踢飞了起来，撞到了布满绿植藤蔓的墙上，蹭掉了好大的一块绿色墙皮。
　　裴钺甩了甩腿，嘶了一口气。
　　“这家伙可真沉，腿都有些麻了。”
　　温故表情有点呆：“……”
　　飞了？那可是近五百斤呢。
　　至此，温故第一次对裴钺的“厉害”有了概念。
　　——木鲁亚在恶生天里，实力也能排上前一百号。
　　除了自身领域外，就是因为它那身力气、还有那层厚皮，力气就不用多说了；而那层厚皮，除了防御力高，还有一个能“无效化”恶生力量攻击的作用。
　　这样力气大，恶生力量又无效的存在，还有自身领域能削弱高等级恶生的实力。
　　所以，除了等级差太大，能碾死木鲁亚外，其他的恶生对它几乎是绕道走。
　　但是很遗憾，裴钺的能力特性，似乎跟木鲁亚差不多，且更胜一筹。
　　温故想，怪不得ES那边非要裴钺当他的监护人。
　　如果真要人偶状态的宿鸣跟裴钺打，那还真说不好是谁赢。
　　“哗啦啦。”
　　这时，木鲁亚已经重新站起来了，墙上的土块被它弄得掉了一地。
　　它三只眼睛的绿色都然上了红，这是动了真火了。
　　——它竟然打不过一个人类？
　　不可能！
　　木鲁亚提起棒槌就又冲了过来——它一定要把这两个猎物砸扁了！砸烂了！砸成泥！
　　然而，可能是它在人间界待太久了，习惯了毫无抵抗之力的猎物，也忘记了恶生天里的生存法则——到现在，它还在轻视裴钺。
　　温故也不嫌弃它的臭了，怜悯地看了它一眼，要是在恶生天，木鲁亚早该察觉到裴钺的实力，这时候就该夹着尾巴跑了。
　　而不是跑上来送死。
　　于是在又冲过来的时候，木鲁亚又被裴钺一脚踢飞，这次直接上了天。
　　木鲁亚庞大的身体直飞向头顶，那一片发着光的石头顿时被撞碎了不少。
　　裴钺拉着温故快速挪开了几步，让开了重新砸落下来的木鲁亚，以及落了一地的石头。
　　木鲁亚这次并没有立刻爬起来，而是在地上蠕动着，嘴里都吐血了。
　　“我还以为多能耐呢。”
　　裴钺嗤了一声，他在ES那么多年，就没见过他打不了的恶生。
　　“行了，上路吧您嘞。”
　　裴钺说着，就要上前了结它。
　　而就在这时候，他们周围的环境倏然一变，眼前是一片飞檐反宇的大宅，屋檐下挂着白纸灯笼，上面写着大大的“奠”字。


第48章 小小温故
　　看到眼前的画面时, 裴钺的第一反应是辨认。
　　这是幻境。
　　这是灵堂。
　　这是温家本宅！
　　然后裴钺的第二个反应，就是立刻去看温故, 同时去捏温故的手。
　　——他转头看得到温故, 但是手里捏了个空。
　　裴钺的心里咯噔一下, 但又很快镇定下来。
　　——幻境是沙人的能力。沙人只能致幻, 不能直接改变现实，所以温故应该还在他的身边, 只是他的感知被幻觉化了。
　　可能温故也是这样。
　　裴钺有些头疼，他打恶生在行, 但是对付这类恶生力量的产物, 就是妥妥的学渣。
　　现下，他也只能先看看——沙人的幻境总是有一定目的的。
　　裴钺看着眼前的灵堂, 记忆里并没有相应的画面。于是裴钺直接去看灵堂前的院子里, ——那里立着一块石碑。
　　那是温家本宅的记年碑, 记的是当前的年代时间，以及家主任期。
　　石碑一大半的面积已经被写满了, 但还有一小半空着待刻。
　　裴钺这些年也没少去温家本宅, 这个石碑他很熟悉，所以只看一眼那刻的字的多少, 他都能猜出一二。
　　裴钺看了一眼，稍一估摸，然后一愣。
　　——这竟然是二十多年前的温家？
　　如果是二十多年前, 那这灵堂，就是温家老太太的灵堂？
　　裴钺记得那时候, 自己五岁，也的确是被带来过参拜的。不过当时是他父亲单独一个人进去了，他和他母亲被留在外面，而他姐姐因为生病，没有过来。
　　今天也是裴钺第一次知道，温家老太太的灵堂原来是这般模样的。
　　裴钺的心里一动。
　　——这个幻境，真的是针对他的？
　　——因为在那一天，在温家老太太的灵堂外，的确是发生了一件对他很重要的事。
　　但裴钺现在也无从验证。
　　好在这时候，幻境自己动了。
　　原本的温家本宅和灵堂，都是空空荡荡，宛如一幅摆拍场景的老照片。
　　但是不过一眨眼，整个幻境一晃，然后凭空就多出许多人来。
　　裴钺甚至还能感受到夏日夜晚难得的习习凉风、闻得到焚烧香蜡纸钱的味道、以及耳边传来稀稀落落“节哀”慰问和哭声。
　　太真实了，连裴钺也忍不住回忆起来，他五岁时候的光景。
　　记忆还太模糊，但是有些记忆很深刻。
　　不过就在这时候，一声尖利的叫声打断了裴钺的沉思。
　　那是一声孩子的叫声，还没变声的男孩，尖叫起来的杀伤力不比女孩差。
　　“滚出去！你们不是温家人，这是我的奶奶！”
　　“拿走你们的破东西！”
　　“你们是怪物！我要用灵水烧死你们！”
　　裴钺定睛看去，只看到了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长得倒还端正，但面目刻薄，正拿着一盆水泼向灵堂台阶下跪着的一家三口。
　　裴钺晃了个神，觉得那个男孩有点眼熟，再一想。
　　——操，这不就是温一明吗！
　　温一明那水泼了个正着，泼完了他还把装水的铜盆一起扔了过来，跪着的男女不约而同地扑向中间的孩子，把那小小的身影护得严严实实的。
　　“砰！”
　　“哐、铛啷啷。”
　　铜盆砸在那男女交叠的手臂上，却还是在落下来的时候，刮破了小孩跪着的膝盖。小孩皮肤娇嫩，一下就见了红。
　　“混账！那可是你奶奶的祭灵水！”
　　一个愤怒的男人色厉内荏地冲了出来，对着那个扔盆的小孩就是一巴掌，并顺势把男孩带走了。温家其他人也重新布置灵堂，安抚客人。
　　原本起了点骚乱的灵堂很快再次平静下来，然而那跪着的一家三口却并没人上前关心。
　　画面再次一晃，温应天出现在了那一家三口的跟前。
　　这时候的温应天，比裴钺记忆里的要年轻一些，但那股子气势并没有丝毫减弱。
　　温应天站在一家三口的跟前，脸色冷厉，还隐隐有着厌恶。
　　跪着的一家三口里，男人抬起了头，对温应天喊了一声“爸”。
　　但温应天并没有回应，甚至都没有多看他们一眼。
　　他只是说道。
　　“你们走吧。”
　　“以后都不要再来了。”
　　“记住，你已经不是温家人了。”
　　那一家三口没有再说什么，也没有哀求，他们只是隔着温应天，对着温家老太太的棺木三拜九叩，然后就转身离开了灵堂。
　　之前他们一直背对着裴钺，裴钺没看见他们的脸。这会三人面朝他越走越近，裴钺也看清了他们的模样。
　　裴钺一瞬就认了出来。
　　——这是温故一家。
　　——因为温故和他的父亲实在是太像了，唯有一双眼睛和他的母亲肖似。
　　裴钺心里十分震惊，温故竟然真的是温家人？
　　但裴钺在温家治疗这么多年，却并没有听过温故一家的……不对。
　　裴钺忽然记起，和他关系较好的温应天的“长子”，在谈及称呼的时候，却只是让他叫他“二哥”。
　　而温应天听到这个称呼的时候，总是脸色不好看。
　　——当然，温应天随时都是一张扑克脸，所以裴钺只以为温应天是在不高兴自己“没有长幼尊卑”，把该叫叔叔的人叫哥哥。
　　但现在看来，温应天不高兴的不是“哥”字，而是那个“二”字。
　　可如果这样推算的话，温故的父亲就是温应天的嫡长子，而温故就是温应天的嫡长孙。
　　在仙人家族里，这样的身份不可谓不重要。那么又是为了什么，温应天要把他们赶出家门，甚至连温家老太太的香都不给上？
　　裴钺心中惊疑不定，而从灵堂出来的温故一家，已经走到了他的跟前。
　　裴钺不由自主地把视线落在了中间的小孩身上。
　　七岁的小男孩，瘦瘦的，正抽条的时候，手长脚长。但是脸上还有婴儿肥，下巴尖尖，挂着泪痕，一双大眼睛红红的，一路抽噎。
　　好不可怜。
　　裴钺觉得自己的心脏都被捏紧了一把，细细密密的疼，想走过去把小孩抱起来亲亲，给他擦掉眼泪，然后把温一明再逮过来揍一顿。
　　但是他做不到，——裴钺这时候才发现，除了不能捏到温故的手，他在这幻境中竟然也无法离开原位。
　　裴钺折腾自己腿脚的时候，温故一家三口已经出了温家的大门。
　　不过他们没有离开，而是在温家大门旁边跪下了。
　　温故没有跪，他的母亲从黑裙的兜里，摸出了一个小布袋，里面装着手帕之类的小零碎。
　　她一边温柔安慰着小小的温故，一边给温故处理膝盖上的伤口。
　　大概是小时候的温故也很调皮，经常碰伤自己，所以温故的母亲那里，随时备着齐全的处理伤口的东西。
　　她给小小温故清理好伤口后，又拿出药膏给他擦上止了血，接着又从布袋里摸出了几张五厘米见方的方片绷布。
　　这是仙人家族常用的药用绷布，现在已经普及到医院药房了，治疗外伤的效果非常好。
　　而这些小小绷布上，被女人细心地画了各种各样的图案。
　　有小花、有太阳、又大怪兽、有奥特曼……
　　还有小心心。
　　女人把手里的绷布摊开，让小小温故选，小小温故原本还抽噎着，但是很快就被吸引了注意力，选了一个小太阳的绷布。
　　女人笑着亲了他一下，然后给小小温故把膝盖的伤口贴好了。
　　温故的父母没有让他再跟着他们跪，而是让他就在旁边站着。
　　温故年纪还太小，这时已经忘记了刚才的不愉快，也不明白今天的灵堂意味着什么。他很快就无聊地东张西望起来，但是也很乖地没有乱跑。
　　然后，他看到了裴钺。
　　裴钺现在整个人都是呆滞的，从看到温故的母亲拿出那叠绷布的时候，看到那上面那颗被小小温故第一个排除的小心心绷布后，他脑袋里就已经是一片空白了。
　　之前说过，这一天，发生了一件对裴钺来说很重要的事，那件事就是——裴钺在这一天遇到了他的“初恋”。
　　他的“初恋”给了他一张绷布……
　　眼前的画面和记忆开始重合，裴钺记起了当时的情况——当时，他的母亲因为他的父亲不带他们进温家拜祭而愤怒失控。
　　他的母亲在这时候，病情已经很严重了，但是并没有人发现。
　　她的怨愤和不甘，都统统发泄在了小小的裴钺身上。
　　小小温故看到的，应该是裴钺被自己的母亲掐着手臂，把手臂掐出了血的画面。
　　——所以小小温故现在皱起了眉头，露出一些好奇又带着惧怕的表情。
　　“砰！”
　　旁边传来车门关闭的声音。
　　裴钺转头，看到一辆黑色轿车刚刚升上全部的车窗。
　　——他记得，当时他的母亲发泄过后，咒骂了他的父亲几句，然后愤怒地上了停在路边的车里，把他一个人留在炙热的街道上。
　　然后，他就遇到了那个他记不清面容的小男孩。
　　裴钺想着，就朝对面看去。
　　对面的小小温故，大概被车门关闭的声音吓到了，缩了一下肩膀，立刻小跑步躲到了他父亲的身后。
　　又过了两秒，小小温故才探出头，看向了裴钺的方向。
　　暗中观察.jpg。
　　作者有话要说：
　　8月开始日更啦～
　　新坑前五章被我删了要重来啦～（一条咸鱼失去了梦想.jpg）
　　※
　　（以下字多，可跳过）
　　——————
　　《今日叭叭》第二集
　　关于木鲁亚的契约。
　　……
　　1.温云华拿到的契约，不是“温一明的子契约”，而是“契约”，有温一明动了手脚，所以按个指纹木鲁亚就逮人来了。（这个契约就是进入领域的一个同意书）
　　2.温一明的契约里，其实也有霸王条款。
　　契约：温一明提供了普诺斯和猎物，游戏结束后，他就可以离开。（契约生效过程中，木鲁亚无法伤害他）
　　霸王：契约约束的时间，是“游戏结束后”。
　　也就是说：契约的存在，只是保证了温一明是最后一个被杀掉的而已。
　　……
　　3.为什么是“契约”，又有什么用。——这段砍掉了，不过不影响这个小节故事的整体食用。
　　——第二集·完—— 
　　啾咪=3=


第49章 相遇在那年少
　　小小温故暗中观察了一会, 确认那个上车的女人不会再下来后，才松了一口气。
　　——嗯, 不会出来打人了。
　　不过那个小孩好可怜, 手臂都淌血了。
　　小小温故走到了他的母亲跟前, 跟他母亲说了几句话, 然后他的母亲也看向了裴钺的方向。
　　裴钺看着他们看过来的眼神，小的眼里满是感同身受的难过, 大的眼里则是悲悯和同情。
　　然后，温故的母亲又拿出了那个小布袋, 她犹豫了一下, 却是没有自己走过来，而是把小布袋交给了温故。
　　裴钺听到女人温柔的声音。
　　她对温故说：“咕咕乖, 去给那个小朋友擦药好不好？妈妈教过你的, 你会的对不对？”
　　小小温故接过布袋, 认真地点点头：“我会的，爸爸才考过我的, 还打了我的手板心。”
　　顿了顿, 补了一句：“好疼的！”
　　跪在一边的温爸爸：“……”
　　他明明只轻轻碰了一下！
　　“下次不准爸爸打咕咕了。”
　　女人温柔一笑，亲了亲小小温故的脸蛋, 然后轻轻推了推温故：“去吧。”
　　小小温故点点头，然后朝着裴钺走过来。
　　随着小小温故走过来的步子，裴钺发觉自己的视角在慢慢变低, 直到比小小温故还要矮上一截。
　　裴钺反应过来，他的视角回到了那个五岁的他身上。
　　小小温故站到裴钺的跟前, 先是小心翼翼看了旁边的车一眼，不过车窗摇上去了，看不到里面。
　　但小小温故却因此放了心，只以为里面的人也和他一眼，是看不到外面的。
　　小小温故松了一口气，然后低头看向裴钺，说道：“弟弟，你流血了，我给你擦药好不好？擦了就不疼了。”
　　裴钺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回答的了。
　　但他记得，五岁的他，已经被母亲虐待了一年多，他知道自己的心理已经有问题了，看向外界的视线也格外冷酷，他看到的世界都是阴暗的，特别是那些大人。
　　那时候的他就站在温家大门外的路边，对于母亲的再次伤害，他没有反抗，也没有哭泣。他静静承受母亲的怨恨，然后等待着父亲出来后，再被带回去。
　　只是当看到温故一家从温家大门出来，看到那个和自己差不多的男孩的伤口，还有他抽噎的表情，小小裴钺还是难免被触动了。
　　这一年多，这是他第一次看到别的、和他似乎有相似遭遇的小孩。
　　不过小孩和他不同，小孩的爸爸妈妈很好、很温柔，会给小孩处理伤口，会安慰小孩，会当小孩躲避的港湾。
　　——和他的爸爸妈妈不一样。
　　那时候，裴钺的心里是有一丝阴暗的，他从羡慕直接跳到了嫉妒上。
　　不过还不等他的嫉妒萌生出第一次的恶意，那个小孩就来到了他的跟前。
　　小孩说“弟弟，我给你擦药”，“擦了药就不疼了”。
　　除了他常常生病的姐姐，已经很久没有人跟他说“不疼了”。
　　裴钺心里那还没萌芽的恶意，被一个他不知道名字的小男孩，扼死在了腐土之下。
　　然后裴钺看到小小温故拉起了他的手，细细瘦瘦的，除了刚被掐出来的血痕，还有不少新新旧旧的淤痕。
　　小小温故见状惊讶了一下，露出难过的表情。
　　不过他还太小，不懂怎么安慰，于是他只能皱着小眉头，放轻了还有奶味的声音说道：“弟弟，你乖乖地把手举着，不要放下去哦。”
　　裴钺视野晃了晃，他才反应过来是五岁的他在点头。
　　小小温故于是松开裴钺的手，然后打开母亲给的小布袋，从里面拿出一块手帕，那明明是之前温故的母亲给温故擦了血的帕子，但这时候却又是干干净净的了。
　　小小温故攥着手帕，弯着腰，眼睛都要贴到裴钺的细胳膊上了，用一种近乎科学研究者的谨慎态度，把裴钺手臂上的血迹都擦了个干干净净。
　　然后温故又拿出药膏，打开，先给裴钺的手臂上，那几个被掐出血的指甲印涂了一层，又把裴钺的两条小胳膊上所有的淤痕都涂了一遍。
　　他虽然步骤记得清楚，但是下手却没分寸，鸡蛋大一盒药膏，直接被他挖得只剩薄薄一层底了。
　　涂完了药膏，小小温故还嘟起嘴巴，对着裴钺的两条小细胳膊挨个吹吹。
　　“吹吹就不疼了，呼——呼呼——。”
　　温故一边说着，一边学着他妈妈照顾他的时候，小大人似得给裴钺吹完了所有伤口。
　　而小小的裴钺也一直举着手臂，这几分钟的时间里，愣是没说一声累，也没吭一声，连胳膊都没有晃一下。
　　裴钺自己知道，那时候的自己其实也有些不正常了，对疼痛的感知比一般孩子迟钝很多——这是在一年多的被虐待的日子里，慢慢转化的。
　　不过小小温故还不算太粗心，他吹完伤口后，把裴钺另一只胳膊压下去，只留着那一只被掐出血的还平举着。
　　裴钺把药盒放回布袋，又拿出了一叠小方块的药用绷布。
　　这些都是他爸爸炼的药，他妈妈裁的药布、画的小图画。他可喜欢了，贴上去美美的，一点都不像打补丁的丑小子——之前小小温故调皮受伤后，他爸爸取笑他是丑小子。就因为一句“丑”，小小温故有足足两天没理他爸爸。后来还是他妈妈想了这个办法，才让小小温故对他爸爸再次露出笑脸来。
　　这些都是他的宝贝。
　　所以小小温故把药用绷布来来回回看了好几遍，最后才把那个他不太喜欢的粉红色小心心图案的绷布，对着裴钺的小胳膊贴上了。
　　——他上次贴小心心图案去玩，结果被隔壁妞妞嘲笑了，所以他现在都贴大怪兽、奥特曼、金太阳之类的图案。
　　但其实，他还是很舍不得的。
　　不过还好，小小裴钺的胳膊也小，掐痕又都集中在一处，一张绷布就盖完了。
　　“好了！”
　　温故看着自己的“作业”，有点小骄傲地问裴钺，“弟弟，是不是不疼了？”
　　裴钺的视线之前一直停留在胳膊上的小心心上，闻言看向面前“高大”的小小温故，然后他的视野又晃了晃。
　　——五岁的他点头了。
　　于是小小温故笑得更开心了。
　　“我得回去了。弟弟，你的爸爸妈妈呢？你一个人站在这里，很危险的。”
　　因为之前掐了裴钺，车上裴钺的母亲，理所当然被小小温故排除在“弟弟的爸妈”的范围内。
　　小小的裴钺愣住了，最终没有说话。
　　裴钺知道，那时候的他，五岁的他，已经恨上了他的父母。
　　他生来聪慧，温应天说他是天羡命，一生必定多是磨难。
　　五岁的他不懂，但也懂了很多同龄孩子不懂的情绪和道理。
　　比如他的父母，在五岁的他的心里，已经不是父母了。
　　比如眼前的小孩，他想要留住，想要亲近，甚至想要成为家人。
　　但小小裴钺也知道，父母依旧会是他的父母，而这个小孩依旧只是别人家的小孩。
　　留不住的。
　　小小裴钺沉默着，小小温故踟蹰着。
　　然后小小裴钺像是想起了什么，他从兜里掏出了一颗糖来。
　　这是一颗牛奶糖，糖纸都皱巴巴的，里头的糖块也化得变了形状，不知道是被小小裴钺揣了多久了。
　　小小裴钺把糖递给对面的小男孩，终于说了话：“给你。”
　　他的声音也是奶声奶气，但是语气却像是一个成年人一样，有一股子让人难受的沉郁。
　　但小小温故没发觉，他看到那只小手心里的糖，高兴的笑了。
　　他没有推脱扭捏，伸手拿过了糖，却是没有吃，而是飞快揣进了自己的兜里，还此地无银三百两地回头看了看自己的父母，以确认他们是不是发现了他的动作。
　　跪着守灵的温家父母见状，在儿子的视线转回来的时候，不约而同移开了去，做出一副“我们没看到”的假象。
　　小小温故松了口气，然后喜滋滋的，压低了声音说道；“我该换牙啦，爸爸妈妈不准我吃糖，我都有好几天没有吃糖啦！谢谢弟弟哦！”
　　小小裴钺不知道怎么回应，但看着眼前小男孩那心满意足小仓鼠一般的高兴模样，他也微微翘起了嘴角。
　　不过还没等他的嘴角形成一个笑容，一个男人就走了过来，一把拉住了小小裴钺的手臂。
　　随着视线的上移，裴钺看清了男人的模样。
　　——这是他的父亲。
　　裴家跟温家的合作是从裴父这一代才开始的，裴家就此一飞冲天。
　　因此裴父对温家是打心底里的臣服，而对温故一家，他也是以“温家这一边”人的身份同仇敌忾着。
　　但裴父也知道，他也只能同仇敌忾一下，多余的事一点都不能做。
　　于是裴父只是皱眉看了一眼小小温故和远处跪在门外的夫妻，然后拽着小小裴钺上了车，几秒内车子疾驰而去，像是在躲避什么瘟疫一般。
　　小小裴钺有一瞬的茫然，小男孩消失在了他的视野里，眼前只剩一个棕皮的车椅套。
　　然后他被争吵时声拉回了神，旁边称为“父母”的男女，正用最刻薄、下流、恶毒的语言攻击彼此，却并不知道，后座这个像是摆件一样的小孩，其实是明白他们对骂的话的含意的。
　　这才是他的“家”。
　　严寒如极地。
　　小小裴钺呆呆坐在后座，听了一会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
　　他抬起手小心揭下了手臂上的绷布，然后摊平了，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自己的口袋里。
　　那绷布隔着一层布料，贴着他的皮肤，融入他的血脉。
　　暖暖的。驱散了周身跗骨之蛆一般的阴寒。
　　小小的裴钺又勾了勾嘴角，浅浅的一下。
　　这是他在夏夜里看到的一颗太阳，小心心形状的，照进他的生命里，悬在他的心上，永不日落。
　　作者有话要说：
　　每次想辞职的时候，现实就会教会我一件事——金钱，是多么得重要！！QAQ


第50章 咕咕乖
　　画面到车子开到一个红绿灯后, 戛然而止，然后又再次倒带一般, 回到了温家的灵堂。
　　裴钺眼里的画面, 就这样不断轮回起来。
　　看第一遍的时候, 裴钺就知道这个幻境是真的属于他和温故的果然。应该是那沙人不知道用了什么方法, 取了他和温故的记忆，融合而成的。
　　他不知道这个幻境要怎么破, 但是就眼前这个小小的温故，他看上几百遍也不会厌。
　　——当然, 裴钺知道现在不是沉迷过去的时候, 所以他也有试图做一些改变。
　　比如去控制自己的身体。
　　然而，无果。
　　但是这个幻境也给了裴钺一个信息, ——既然幻境是两人记忆的融合, 那他和温故应该都在同一个幻境里, 只是两人看到的东西可能并不相同。
　　所以裴钺最后想出来的破局办法就是：等温故破局。
　　——不然他还能怎么办？
　　于是裴钺就等着，一边欣赏那个小小温故, 一边跟现在的温故做对比。
　　其实还是有很多相似的地方的。
　　比如如出一辙的乖巧, 比如会打老爸小报告的调皮，又比如会给不认识的孩子包扎伤口的善良。
　　直到看到第三遍, 裴钺才猛然记起一件事。
　　——24年前的大灾难来临之际，就是这一天的晚上。
　　当时首都那边出现了光是市区就出现了五个黑洞，但是万幸, 温家和裴家都没有在黑洞的范围里。
　　虽然说温故一家不会住在温家，可能因此被波及。但裴钺知道, 温家有守灵三天的习俗。
　　三天三夜不吃不喝不睡，对普通人来说是找死，但对仙人家族的人来说，至多是辛苦一些。
　　温故父母对温家老太太十分敬重，即使在门外，也会跪满三天。
　　那么，温故又是怎么被卷入的恶生天？
　　是他父母让小小的温故先回去休息了？
　　不，不对。
　　按之前温故的说法和表现，温故的父母应该已经不在了。而他们不在的唯一原因，应该是和温故一起被卷入了恶生天。
　　并且，温故离开恶生天后，为什么又不认温家，也不承认自己是温家人？
　　因为，是温家人致使他们被卷入恶生天的？
　　裴钺的心里一阵寒意，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些荒谬，但同时他的理智又告诉他——这是最有可能的可能。
　　裴钺被温家救治这么多年，也知道温家人的性子。
　　说好听了那是家规森严，说难听了就是食古不化。
　　在他们的世界里，所有东西都是被刻尺在善恶线上量出来的，只要有一点逾越，那就是错、那就是原罪。
　　在这样的温家里，被逐出家门的温故一家，就是“罪孽”。
　　而真要把这样的“罪孽”推入恶生天，那可用的理由可太多了。
　　而这种事，温家绝对做得出来。
　　想到这里，裴钺的脸色逐渐沉了下来。
　　眼前的画面还在轮回，但再看着那个无忧无虑、偷偷藏起牛奶糖的小小温故，裴钺的心就揪成了一团。
　　这样的孩子在恶生天里，是怎样生活了24年的，而他的父母又是出了什么事。
　　※
　　温故站在原地，没有试图挣扎。
　　这种级别的幻境他经历过，这次中招有些意外，主要是他没料到这只普诺斯的级别会这么高。
　　不过可惜了，普诺斯的级别再高，只要幻境里的人能识破幻境、不为所动，那普诺斯也无可奈何。
　　温故想着，不由看向眼前的一片虚无。
　　普诺斯的幻境编织的基础是人（恶生）心底最重要的一些记忆。
　　而对温故来说，可称为重要的记忆并不多。
　　所以，当眼前的虚无中渐渐浮现出画面的时候，温故面无表情，似乎早有预料。
　　布满灰色乌云的阴天，覆盖红色地衣的大地，浑身漆黑的扭曲树藤……
　　恶生天，他生活了24年的地方。
　　而在这里，他最重要的记忆……
　　随着画面的逐渐清晰，一片红色地衣之上，出现了一个白色的圆。
　　圆圈里，有三个人。
　　圆圈外，围着层层叠叠的恶生。
　　温故的目光在那三人身上滑过，眼神中还是难免被牵动了一丝情绪。
　　而以这丝情绪为契机，整个画面动了起来。
　　白色的法阵里，男人和女人遍体鳞伤，血混入阵中，白光固化成了无形的钟罩，似一个锅盖一样把他们护在中间。
　　几步之外的恶生张牙舞爪，用各种方法攻击着法阵。
　　再往远处，许多不明就里的人类哭喊奔逃，然后被蜂拥而上的恶生蚕食殆尽。
　　“咕咕乖，不要生气。”
　　“咕咕乖，把手给爸爸妈妈。”
　　男人和女人对着跟前的孩子说话，声音虚弱。
　　——他们的腹腔都有一个血洞，如果是普通人，怕是早没命了。
　　而他们跟前的孩子只有七岁，一张小脸白嫩嫩的，脸上满是泪痕。
　　他像是被吓呆了，神经质一般地呓语着：“不要打爸爸妈妈，打死你们，打死你们……吃了你们！”
　　男人和女人已经安抚了好一会，但是却无济于事。
　　可是他们已经没有多少时间了。
　　女人的眼泪滑落，她一咬牙，伸出手去拉起了孩子的手。
　　被触碰到了。
　　这个意识潜入孩子的脑海，然后他的身体一颤，瘦弱的脊背上猛地窜出一只白骨拼成的翼，在空中弯成一道完美的弧线，如枪的白骨尖端堪堪停在女人的眉心跟前。
　　女人哽咽：“咕咕乖，爸爸妈妈没事了，咕咕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男人的伤势更重一些，他甚至已经无法挪动身体，只能依靠女人的支撑而不躺下。
　　男人抹去嘴边血迹，也难以自制地含着眼泪。
　　“咕咕乖，爸爸带咕咕去游乐园，咕咕听话。”
　　像是终于明白了眼前的人是谁，空中凝滞的骨翼倏然化作万千萤火，继而消失在空中。
　　“呜哇——，爸爸妈妈，咕咕好怕！”
　　孩子哭得撕心裂肺，脸都红了。
　　但男人和女人却没有时间来安慰他们的宝贝了。
　　“咕咕乖。不要动。”
　　他们重复着一句话，然后一左一右拉着孩子的手。
　　他们念出晦涩繁复而庄重的咒语，以指为笔、以血为墨，在孩子稚嫩的掌心画了起来。
　　每多画一笔，他们头上就有一缕青丝就褪去浓墨，如洗月华。
　　而明明是血迹的痕迹，浸入孩子的掌心后，却是留下了浅浅的金色纹路。
　　片刻，最后一笔勾完，男人和女人已然满头华发。
　　他们相拥着、互相支撑着，跪坐在孩子的跟前，跟他说最后的话。
　　“咕咕乖，要坚强。”
　　“咕咕乖，要活下去。”
　　“咕咕乖，爸爸妈妈爱你。”
　　“……我们爱你。”
　　他们的皮肤枯萎了。
　　“我们爱你。”
　　他们的双目浑浊了。
　　“我们爱你……”
　　声落，血肉化泥、皮囊飞灰，依偎着的两个人变成了两副枯骨。
　　同时，白色圆圈乍现白光，周围的恶生齐齐惨叫一声，四散奔逃。
　　——以阵为墓，守我尸骨。
　　——以魂为兵，护我方墓。
　　小小的孩子瞪大了眼睛，他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茫然地看着眼前的枯骨，虚弱地喊了一声：“爸爸？妈妈？”
　　没有人回应他，这漫天黑红的世界里，他再无所依靠。
　　……画面波动，再次转换。
　　寂静的红色荒原，一头不知道死了多少天的恶生兽倒在一棵巨藤树下。
　　黑色的甲壳虫爬满了它的伤口，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小恶生围着尸体撕扯着，它们都想要饱餐一顿。
　　远处，一个穿着破破烂烂的衣裳、脏兮兮的小孩，手里捏着一根比他还要长的灰白骨头，拖沓着脚步走了过来。
　　好饿，太饿了。
　　手里的金色图腾发着光，没有恶生能吃了他。
　　他的牙齿被打落了，但是又会很快长出来；他的骨头被打断了，但又会很快愈合完好……
　　渐渐的，“吃不到的小人类”在恶生里出了名，许多的恶生打腻了他，便开始捉弄他。
　　它们抢走他的食物，赶走他的猎物，围着圈困着他，想看他能不能被饿死。
　　小小的他哭过、骂过、嘶吼过，但无济于事，于是他学会了反抗。
　　终于，短短一个多月的时间里，他的狠厉和“不死”也在恶生里出了名，没有恶生再敢小瞧他。
　　但是他也撑不下去了。
　　太饿了。饿到恨不能把自己的手指变成食物吞下去。
　　但是不可以，自己吃了自己的话，就再不能愈合了。
　　所以他只能往恶生少的地方走——那个据说恶生王降临天梯的地方，那个据说有着恶生天里最丰富物资的地方。
　　但在去往那里的一路上，恶生少了，食物更少了。
　　前面的这具尸体，是小孩这两天找到的唯一的食物。
　　小孩的神情呆滞，他站在那具庞大的尸体跟前，看了好一会。
　　周围的小恶生，他都打得过，所以食物是抢得到的。
　　好臭，还有虫子。
　　但是能填饱肚子。
　　不需要犹豫的。
　　小孩动了，他一步一步，越走越快，最后是跑到了那尸体的跟前。
　　他用手里的骨头代替牙齿，撕咬拉扯尸体上虫子少的一些肉，然后塞进嘴里，咀嚼，腥臭，软烂却像块抹布一样难以撕扯，恶心极了。
　　“呕——。”
　　小孩在反胃的第一时间，捂住了自己的嘴巴，透明的泪水划过他脏兮兮的脸。
　　他鼓励着、安慰着自己。
　　“不能吐。”
　　“吃下去，活下去。”
　　“咕咕要坚强，要坚强。”
　　艰难地，小孩泪流满面，梗着脖子咽下了肉，直到胃部鼓了起来，他才罢休。
　　吃完后，小孩依旧用双手紧紧捂着自己的嘴巴，站起来走着消食。
　　“一会就好了，一会就没事了。”
　　“咕咕很坚强的，很坚强了。”
　　“咕咕已经长大了，可以照顾好自己了。”
　　走了十几分钟，小孩终于放下了捂着嘴的手。
　　然后他从兜里摸出了一团纸，小心地打开，方方正正的，是一张糖纸。
　　他把糖纸放在鼻尖嗅了嗅，牛奶的香味已经很淡了。但好在他嘴里的腥臭味道也散了很多，所以并没有覆盖这一丝丝的牛奶香气。
　　小孩闻了好一会，然后才小心翼翼地把糖纸叠好，放回了兜里。
　　好了，吃饱了，又可以撑几天了。
　　他做了一个深呼吸，接着抹了抹脸，露出一个笑来。
　　然后他转身，看着来时的方向。
　　——那里的远处，看不到的地方，有一个恶生无法进入的白色阵墓。
　　“今天吃的是牛奶炖肉。”
　　他像是汇报一样对那个方向说道，“吃得好饱。好甜的。”
　　“要继续往前走了，希望能找到野菜，脆脆的甜牛奶味的野菜。”
　　“还有甜牛奶味的萝卜，——希望它不要太吵。”
　　……
　　“可惜没有牛奶糖了。”
　　小孩絮絮叨叨说了好久，最后似乎没想到有什么好说的了。于是他又抿了抿唇，敛去了笑脸，弯腰捡起了地上那根比他还长的骨头，朝着远处的目的地继续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实不相瞒，写这章的时候哭成狗。
　　成为一个负责的作者的第一步，就是连自己也不要放过（不
　　……
　　连着轮空两周。被放弃的滋味，emmm……
　　还好有你们留评，每次码字没动力了，就暗搓搓来刷评论，刷两遍，油又加回发动基准线上了。
　　#今天的咸鱼京也很勤奋# #骄傲#


第51章 破局
　　如裴钺所处的幻境一样, 温故眼前的幻境也开始进入了一个轮回状态。
　　不过相较于裴钺的幻境，温故幻境里的画面着实算不上什么美好回忆。这样轮回起来, 如同钝刀子割肉, 磋磨人的心智。
　　所以温故并没有让它轮回太久。
　　——不比裴钺在这方面的学渣, 温故是个妥妥的学霸。
　　无论是哪个幻境, 攻击的无非是人的弱点：或欲-望、或恐惧。
　　而它之所以轮回，是因为这记忆牵动了幻境里的人的神经, 但是幻境的主人又无法找到攻击的机会。
　　所以，只要给它一个机会就可以了。
　　温故依旧面无表情, 但是在第三次看到那白色阵墓里的夫妻满头华发的时候, 他的表情动了动。
　　而就是这么细微的一个变化，导致了幻境也发生了相应的改变。
　　——一只巨大的恶生, 从温故站着的位置踏出一步, 踩在了阵法的白色弧线上。
　　这只恶生的身体重叠在温故的身体上, 但是它并没有挤压到温故，相反的, 它如同一个投影一样穿过了温故的身体。
　　温故抬头看了看这只巨大的恶生, 并不是他见过的任何一种恶生，但是体型很庞大。
　　这只恶生踩踏到弧线上后, 立刻发出了一声恐怖的嚎叫，似乎在庆祝它的第一步胜利。
　　它的嚎叫声并不是动物的声音，更像是人和动物糅在一起的声音。
　　就像是电影里, 反派魔化爆发的时候，电音合成的奇怪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的时候, 温故一愣，久远的记忆里翻过来了一层层的涟漪，但又很快平静。
　　——那是他封闭的一些记忆，他知道它们的存在，但是他不想解开。
　　——他倒是没想到，这只普诺斯竟然还有读取到那段记忆片段的本事。
　　与此同时。
　　嘶号着的恶生踩在弧线上后，却无法再进一步了。它像是在和无形的力量对抗，庞大的身体捶打着无形的结界，将整个阵墓拍打得摇摇欲坠。
　　“不可以！不可以！”
　　阵墓里，满头华发的女人绝望地大喊着。
　　男人的伤比她的重，此时连喊的力气也没有了，他只是看着那只庞大的恶生，然后露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
　　女人拼着最后的力气，试图驱动阵墓，试图阻止，但是她和男人都已经油尽灯枯了。
　　他们最后的一丝生气锁在了孩子的手心，他们只能看着自己转眼枯骨。
　　而他们的孩子，在他们死去之后，要如何面对这样一只强大的恶生？
　　他们不知道。
　　他们再也无法知道了。
　　刚刚还说话的母亲和父亲，在眨眼间变成了枯骨，孩子先是一愣，然后歇斯底里地大叫了起来。
　　“爸爸！妈妈！”
　　没有人回应他。
　　他害怕极了，身后是一只可怕的恶生，眼前的港湾却无法再为他遮风挡雨。
　　多年以后他才会明白，这一刻的感受叫“绝望”。
　　但现在小孩还不明白，他连滚带爬到了那依偎的枯骨跟前，似乎伸手去抱住他们，像是他以往每一次做的那样。
　　但是这一次，他抱了个空，那依偎的骨架就在眼前，但是小孩的手却穿过了他们，仿佛眼前的一切只是幻影。
　　“哈哈哈哈——！”
　　一脚踩在阵墓线上的恶生放声大笑，张口竟说出了人话来。
　　“这是温家的祖传法阵，脏东西是碰不到他们的，我碰不到，你也碰不到！”
　　它的声音粗哑而苍老，只是中气十足。
　　单是听声音的话，恐怕没有人会联想到这是一只恶生，而会以为这是一个健康的老人家。
　　这个声音，温故也是耳熟的。
　　“都是你的错！是你害死了你的父母，你本不该出生才对！”
　　“你不出生，一切就都会是好的！”
　　恶生的嘶吼，跟一个冷酷的声音重叠了起来。
　　那个声音从记忆深处被筛选出来，然后清晰无比地拎在温故的耳边晃荡。
　　“他本不该出生。”
　　“就是因为他，人间界才遭此大难。”
　　“……迷途知返……了结。”
　　温故闭了闭眼，任由过往的回忆湮没了他。
　　再睁开眼，就看到阵墓里的小孩藏进了依偎着的枯骨之间留下的一小块天地里。
　　小孩蜷缩成一团，用手捂住了自己的耳朵，哭着大声尖叫。
　　“你骗人，你是坏人，不要你！你走开！”
　　然而他的反应，只是让那只恶生更加愉悦。它用最恶劣的语言攻击着那个小孩，似乎比起吃了小孩，看着小孩痛苦，更让它觉得满足。
　　“闭嘴。”
　　一直身为局外人的温故，终于踏入了这个幻境。
　　而就在他开口的瞬间，幻境中的一切声音都消失不见，接着那只一直无视他的恶生，低下头来看着温故，笑了。
　　“啊，怪物长大了。”
　　温故的眼珠微微上移，懒散而面无表情地看着恶生。
　　那眼神里无喜无悲，甚至带着倦意，因为万物无论死活，在他眼里都成了一个样子。
　　但他不得不承认，他现在的心情有些糟糕。
　　这个幻境终究是对他造成了影响。
　　不过，还不至于被它迷惑就是。
　　温故轻叹了一口气，微微动了一下左手。
　　明明是和裴钺的手绑在一起的，但是却并没有触碰到裴钺的手的感觉，倒是绑在手腕上的宿鸣已然脱落下来，滑入温故的手里，变成了一把白色的无柄大刀。
　　那恶生见他拿出了刀，叠加在温故身上的身体一下就冲了出去，和温故对峙而立。
　　它似乎还想说些什么，用言语激怒温故。
　　但是温故不想和它废话。
　　手起刀落。
　　“哗啦啦！”
　　两副依偎的枯骨碎裂成灰，小孩的身影拦腰而断、继而化作飞灰消失不见。
　　“不！怎么可能，你——”
　　恶生发出奇怪的嘶吼，越到后头，越不像是人声，后半句话干脆变成了意义不明的嚎叫。
　　同时，周围黑红的世界也开始动荡，一丝丝光如浸入宣纸的水，渗透了这个昏暗的世界。
　　幻境破了。
　　※
　　裴钺等着温故破局，同时忍不住去想温故在恶生天是怎样生活，可记起温故曾经透露的只言片语，他又压住自己的思绪不敢去想。
　　就这样反反复复来来回回折腾着，根本没有心思看眼前的幻境到底是什么东西。
　　直到手上传来异样的感觉。
　　——手腕上像是有什么滑过。
　　裴钺先是起了一层鸡皮疙瘩，然后忽然记起了被温故捏成宽绳的宿鸣。
　　是宿鸣松开了？
　　裴钺心里一跳，右手下意识去抓温故的手，——毫不意外地，抓了个空。
　　裴钺不知道温故那边是个什么情况，正干着急的时候，他这边不知道轮回了几次的画面，终于发生了变化。
　　画面定格在汽车开走的刹那，只是这一次车后的温家大门口，出现了一个黑洞，——就在小小温故的身后。
　　裴钺的心狠狠地被揪了一下，然后他发现他可以动了。
　　裴钺的视线从五岁的自己身上脱离，他此刻就站在小小温故的跟前。
　　小小温故似乎并没发现身后的黑洞，他茫然地看着突然出现的“怪蜀黍”，小脸上一脸的警惕。
　　裴钺没有废话，他伸手就想要去把小小温故拽过来，但是小小温故立刻大叫起来：“爸爸、妈妈！有人贩子！”
　　裴钺：“……”
　　不过小小温故的母亲并没有回应他，倒是黑洞里伸出来了一双巨大的深红色手掌，一把抓住了小小温故的腿。
　　“啊！”
　　小小温故一下被拽得扑倒在了地上，到底还是小孩子，懵了一瞬后，立刻就哭了起来，大叫着爸爸妈妈。
　　裴钺心头怒火横生，一个跨步上前扫向那双巨大的深红色手掌，同时单手撑地，想要拉起小小温故。
　　小小温故似乎也忘记了眼前是个“人贩子”，也朝着裴钺伸出了手。
　　就在裴钺的手要拉住小小温故的瞬间，裴钺的第六感忽然警铃大作。他的视线余光一扫，看到那伸向自己的小手，白白嫩嫩的，纤细的手指，但是手指的形状却是呈一个抓握的动作。
　　裴钺心中一凛，然后硬生生刹住动作，手在小小温故的头上虚晃了一圈，然后收了回来，倒是扫出去的脚没有收住，还是结结实实地踹到了那双大手上。
　　裴钺的力道不是虚的，这一踢出去，不止是那双手，连带那个黑洞以及小小温故都被踢飞了。
　　——就像是，它们都是一体的。
　　“砰！”
　　连在一起的黑洞和小小温故被踢飞在空中，却是在空中仿佛撞上了什么东西，发出了一声巨响后落了下来。
　　裴钺虽然是个学渣，但脑子并不笨，眼前的情况让他立刻明白过来——这是真实的，这个连接在一起的“结合体”是真实的，而这个“结合体”撞到的东西也是真实的。
　　而在这个幻境中真实存在的，除了他和温故，那就是那只木鲁亚了。
　　裴钺都没给它落地的机会，管它是不是还有小小温故可爱的小脸，直接一脚再次踢出去，把那个“结合体”直接嵌在了虚空之中。
　　“咔。”
　　自那个“结合体”嵌着的位置，发出一阵阵的裂响，蛛网般的裂痕蔓延至整个世界。
　　幻境破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叭叭》第三集
　　幻境如此厉害，牛头人又不受其影响，其实可以在一开始就杀了裴钺和温故的。
　　为啥不杀呢？
　　别忘了沙人和牛头人的合作是“胁迫”成立的。如果有机会，沙人会毫不介意反噬牛头人的——更何况牛头人现在已经被裴钺重伤了，沙人反杀的心自然更强。
　　——第三集·完—— 
　　……
　　这些都是些原本有剧情的设定，或者一些隐形设定，不看也没关系的。
　　啾咪=3=


第52章 他该不该死
　　虚幻的画面碎成一片一片, 两个幻境有一瞬融合在了一起。
　　裴钺看到了一片黑红的天地，里面有个小小的温故, 还有两副白骨。
　　然而不等他细看, 一切都已经消散殆尽, 眼前的画面又变回了那个圆形的空间。
　　裴钺才发现, 温故就站在他身后两步的位置，手里提着一把白色的大刀, 正仰着头看着裴钺前方两米多高的地方。
　　裴钺回头看了一眼，看到他前方的墙上嵌着一只巨大的木鲁亚。它没了一开始的威风, 此时像个楔子一样嵌进墙里, 正半死不活地呼着气。
　　裴钺想了想，哦, 是他踢飞的那个“结合体”。
　　“跟动画片里一样。”
　　温故看了几秒, 然后有些兴奋地拿着白色大刀指着木鲁亚, 跟裴钺讲解，“动画片里就是这样, 吧唧一下, 撞进了墙里，然后有一个很清晰的轮廓。嗯……就跟撞进了豆腐里一样。”
　　温故：“真有意思,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的。”
　　裴钺：“……”
　　裴钺没接话，一是不知道怎么接，二是她现在知道了温故就是当年那个小孩, 所以这会的心态有点崩——那是他的“初恋”，那是他心里挂了二十来年的“小太阳”, 那是他有些头疼又有些心疼的“可怜宝”。
　　裴钺也不知道自己这会是什么心情，高兴？有吧，迷茫也是有的，还有就是心脏里头，有点什么东西在蠢蠢欲动，似乎想要顶出个芽来。
　　温故看裴钺不说话，还一动不动的，有些奇怪：“怎么了？”
　　裴钺的肩膀一个哆嗦，然后略微僵硬地回过头。
　　他看了看温故，温故的脸和小小温故的脸重叠，一个可爱，一个俊美，但眼神却似乎并没有什么改变，清澈而乖巧。
　　裴钺心里那不知名的东西，“噗”的一声，冒出了个嫩芽来。
　　“我……”
　　裴钺张了张嘴，但最后还是把幻境里的事咽下去了，——至少不是这个时候、这个地点来说这件事。
　　于是裴钺临时一个急转弯，问道：“牛头人这一时半会死不了，不过骨头至少碎了大半，自己是爬不下来了。那咱们现在是去找沙人？”
　　温故点点头，又笑道：“不用找了，就在这儿。”
　　说着，温故把手里的白色大刀往头顶一扔。
　　白色大刀直直扎进了头顶的灯光，却是发出了一声金属撞击的铿锵声，然后头顶的光碎成光沙，旋即消失。
　　同时，整个圆形的空间也发生了改变，绿植和泥土消失，通道也渐渐融合。
　　不消片刻，这个领域里就露出了它本来的样子。
　　——这是一个废弃的工厂。
　　而此时，裴钺和温故他们站着的位置，是在一堆货柜构成的“迷宫”中，温故扔出去的白色大刀，正直直插在头顶的一片铁网上。
　　——那是一个隔出来的二层视察通道。
　　通道上，有一只恶生和两个人：恶生自然是普诺斯，人却是温云华和温一明。
　　普诺斯的脖子上有一条奇怪的绳索，将它固定在一个地方、保持着一个动作无法动弹，温云华和温一明则分别坐在普诺斯的两边。
　　温云华蹲在地上，神情有些古怪，可能是还被魇着；温一明则缩在角落，他浑身上下染满了鲜血，甚至还有碎肉，不过都不是他的。
　　当白色大刀插-入铁网通道上的时候，温一明立刻转头看了过来，他不认识温故，但是他认得裴钺啊。
　　“裴钺！”
　　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温一明连滚带爬地跑到了楼梯边，朝裴钺大喊，“裴钺！你快把我带下去！快点！”
　　裴钺原本就不喜欢温一明，更何况现在还知道了，当年温一明用水泼过温故一家，还弄伤了温故的膝盖。
　　裴钺捏了捏拳头，朝温一明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出了一口森森的白牙。
　　“好啊，你等着。”
　　温一明露出得救的表情，又朝裴钺大吼：“好！那你快点啊！”
　　裴钺没再理他了，而是看向温故说道：“我上去杀了沙人，你乖乖等着别乱跑。”
　　温故奇怪地看裴钺一眼，然后说道：“我去就行了，你分不清的。”
　　裴钺一愣，旋即明白过来温故的意思，“还有幻境？”
　　温故笑了一声，却是看向了蹲着的温云华。
　　温云华依旧一动不动，神情呆滞，但是手指却开始了小弧度地摩挲，看上去有些神经质，不细看的话也发现不了。
　　温故笑了笑，然后他抬手，白色大刀的刀柄延伸成绳，然后套住了温故的手腕，往上一甩，就把温故甩到通道上去了。
　　鞋底踩到铁质的通道上，却并没有发出任何的声音。温故像一只猫一样，轻轻落在了温云华的跟前。
　　站稳之后，他甚至都没看温云华一眼，手起刀落，温云华便身首分离，血从断裂的脖颈里冲天喷出，染红了温故的半边衣裳。
　　裴钺虽然知道温故的意思——沙人最后的幻境，是把它自己和温云华的样子调换了。
　　但是看到温故毫不犹豫地把温云华斩头，裴钺还是难免心惊肉跳。
　　另一边，温一明却是大笑了起来，他像是疯了一样对温故大叫。
　　“对！就是它！杀了它！砍死它！剁烂它！”
　　“温云华”的头在铁网的通道地面滚动着，当它停下来的时候，就变成了一颗墨绿色的蜥蜴一般的脑袋。
　　——这的确是沙人。
　　意识到这点的时候，裴钺竟然发现自己松了一口气。
　　而当普诺斯的脖颈停止喷血、它彻底死透了之后，空气里忽然出现了“嗡”的一声低沉嗡鸣。
　　工厂里炽白的灯光消失不见，原本还只是有些荒凉的工厂，像是被快进了时间，变得破败起来，头顶的彩钢瓦也稀稀落落，清冷的月光从彩钢的空当漏下来，白霜一般染了一地。
　　“领域解除了。”
　　温故看了看破裂的屋顶，又低头看通道下的裴钺，“那只木鲁亚应该也死了。”
　　裴钺听了这话，回头看了眼那个被嵌在货柜里的牛头人。
　　——的确，胸口已经没有起伏了。
　　裴钺于是左右看了看，用了个巧劲，踩着货柜跳上了通道。
　　他看了眼沙人的尸体，然后先走到了温云华的身边。
　　温云华的右小腿断了，骨头都支了出来，伤腿的那只脚下，已经淤积了一小滩的血。
　　但温云华依旧保持站立的姿势，甚至承重都在那只伤腿上。他的唇色因失血而发白，脸上泪痕交错。但他却动也不动，甚至话都说不出来，只有一双眼在眨着。
　　裴钺蹙了蹙眉，视线移到温云华脖子上的那根绳子上。
　　——显然，古怪就在这里。
　　“温故，这绳子要怎么弄？”
　　裴钺没见过这种东西，也不敢去碰温云华——毕竟那绳子是绑在温云华的脖子上的。
　　温故拿着白色大刀甩干净了上面的血，然后走了过来。
　　“这个啊。”
　　温故看着那根绳子。
　　绳子是暗金色的，粗看上去像是稻草拧的一样，但细看就会发现，那些金色是缓慢在流动的。
　　绳子只有一臂长，另一头哪儿也没栓。
　　如果换个场景，可能就以为这是一个特立独行的装饰品了。
　　温故笑了一声，对裴钺说：“裴钺，把那个人拿过来。”
　　温故说的，自然是温一明。
　　裴钺闻言有些无奈，又有些好笑。
　　“拿”这个字用得……
　　不过知道了那段过往后，他不会因这么一个字而觉得温故“偏离人类”，反而觉得温故很可爱。
　　于是裴钺走过去，把温一明“拿”到了温故的跟前。
　　温一明身上虽然脏污一片，但是没有任何的伤。加上现在两只恶生都死了，他温家本宅嫡系的气焰一下子就喷出来了。
　　“别拽着我！”
　　温一明一把甩开裴钺的手，不客气地吩咐裴钺，“给我找套换洗的衣裳过来，脏死了。”
　　裴钺笑了，“我没听清，你再一遍？”
　　温一明有些恼，抬头就像再说，但一看到裴钺的笑容，差不多被他遗忘的一些记忆就翻了上来——他成年生日那天，差点被裴钺踹断了子孙根。
　　虽然那次事件让裴钺也吃了不少苦头，但温一明知道，眼前这位是个怼天怼地不带怕的主。
　　于是温一明嚣张的话在喉咙里滚了两圈，最终没敢对裴钺说什么。但他的气焰也不是那么容易消的，于是转头冲温故去了。
　　“你看什么看，快送我回去，我得好好洗个澡。”
　　温故都懒得跟他废话，他拿起白色大刀，用刀背在温一明的身上轻轻一拍，温一明就保持着一个破口大骂预备动作的姿势僵住了。
　　症状和温云华的一模一样。
　　温故用刀挑起温一明的手，然后白色大刀的刀尖不客气地在温一明的掌心横过，一道贯穿整个掌心的伤口就出现在了温一明的手上。血立刻涌了出来，不要钱似的。
　　大概是很疼的。
　　——裴钺看到温一明的额头登时就冒出了一层冷汗。
　　温故把温云华脖子上的绳子挑起来放到温一明的伤口上，然后那绳子就化作一道金光，从温云华的脖子上松开，落在地上变成了一根普通的绳子，还有些破旧，看起来是在这个工厂里随手捡的。
　　绳子一掉，温云华就直接倒了下去。
　　裴钺眼疾手快地扶住了温云华，粗略检查了下，松了口气——除了腿上没别的伤，而且目前只是失血过多，不过还在可挽回的范围内。
　　而温一明举着流血的手，依旧无法动弹。
　　温故把白色大刀靠在温一明的肩上，刀刃对着温一明脖子上的大动脉，静静看着温一明脸上狰狞的表情。
　　“这个绳子是温一明套上去的。”
　　“普诺斯在领域里被禁锢，它无法动，但也有保命的手段——最后的替身。”
　　“替身应该是契约先行的温一明，但却变成了温云华。所以，是温一明故意禁锢温云华，让他当普诺斯的替身，以保他自己的命。”
　　温故回头看着裴钺，神色认真，一点都不像是在开玩笑。
　　“你说，他该不该死？”
　　作者有话要说：
　　温云华：我觉得，你们可以先抢救一下我……QAQ


第53章 温应天
　　裴钺知道, 如果他点头，温故绝对会杀了温一明。
　　——实际上, 裴钺也挺想点头的。
　　但是不可以。
　　温一明的死活裴钺不在意, 可是温故的生活经历中, 本就模糊了人类和恶生的界限。如果再杀人, 裴钺怕他真的无法回归人类的世界了。
　　所以裴钺也表情认真地说道。
　　“我之前跟你说过，定罪和施以惩罚并不在我们的工作范围内。”
　　温故没有回答, 手上的刀也没有收回来。他静静地看着裴钺，有一种黑暗的东西正在他的眼底翻滚。
　　裴钺知道, 那是仇恨。
　　温故是在温家摆灵那晚被卷入恶生天的, 而在被卷入恶生天前，温一明对他们的所作所为, 就是温故对人间界最后的记忆之一。
　　在那样一个世界里, 如果他是温故, 他也会不停回忆人间界的一切，包括那些不好的东西。
　　温一明对他们泼的那盆水, 在温故不断回忆的过程中, 已经变了质。
　　或许，这些仇恨也是支撑温故活下来的动力之一。
　　但平心而论, 当年的一盆水虽然让人恨得牙痒，但它绝对罪不至死。
　　而温一明后来的罪，如裴钺之前说的, 不该温故来判刑和惩罚。
　　可是现在，温故明显听不进去了。
　　在“美人鱼”的事件里, 裴钺已经领教过温故的执拗。
　　如果还是以前，裴钺这会估计会来硬的——比如他手机上当挂坠的那个控制器。
　　但现在，温故已然成了裴钺的眼珠子，谁碰都不行。——他自己也碰不得。
　　所以硬的不成，裴钺果断来软的，他先是放轻了声音叫了温故的名字，又把还醒着的温云华推出来卖惨。
　　“温故。小华的伤很严重，需要立刻治疗。温一明的事交给ES，哥跟你保证，绝对不让温家轻悄悄把人带走，好吗？”
　　温云华也是可怜，本来就被折腾得够呛，结果这会裴钺见他没生命危险，还在他后背掐了一把。
　　温云华没力气反抗，只能哼哼几声，听着虚弱极了。
　　温故被温云华的呻-吟惊动，回头看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波动。
　　温故并没有被仇恨蒙蔽双眼，他不喜温家，但也并没有一竿子打翻所有温家人。
　　比如温云华，温故还是挺喜欢的。
　　温故犹豫了几秒，然后他收回了白色大刀。
　　就在裴钺松了一口气的时候，却见温故的手一甩，白色大刀变成了一条九节鞭一样的东西，一下缠住了温一明的双腿。
　　“咔擦！”
　　两声干脆利落的脆响过后，温一明直挺挺地朝后倒了下去。
　　——温一明的双腿被打断了。
　　明明人已经倒下去了，但是他的双脚还跟被胶水黏在地上一样不动。两根白色的小腿骨从肉里刺出来，血一下就涌了一地。
　　但也不知道温故用了什么方法，血涌出一些后又止住了，不会让温一明失血而死。
　　不过这画面实在有些恐怖。
　　温云华虽然平时嚷嚷要加入恶生事务所，但其实并没见过什么血腥画面。
　　加上他本就虚弱，于是干脆两眼一翻，晕了。
　　裴钺的嘴角抽了抽，看看温云华，又看看地上的温一明。
　　——温一明还清醒着，只是已经不能动弹不能说话，不过疼痛显然是感知到的，整个人都抽搐着。
　　裴钺还注意到，温一明的□□湿了，也不知是疼的还是吓的。
　　裴钺眉头一皱，越发觉得温一明是一坨人型垃圾。
　　“温故你站过来点，血都漫到你脚边了。”
　　裴钺叫了温故一声，生怕温故的鞋子被弄脏了。
　　其实温故现在身上一点都不干净，之前杀普诺斯的时候，血都染了他半边衣裳。
　　不过大概在裴钺看来，温一明的血可能更“脏”吧。
　　温故低头看了看，血大部分从镂空的铁网掉下去了，但也有小部分顺着中间的铁板朝他蔓延过来。
　　于是温故乖乖朝裴钺那边挪了两步，“哦。”
　　一边应着，一边把“九节鞭”捏回了小人的样子，重新塞回兜里。
　　收拾完后，温故抬头四处看看，问裴钺：“这是哪儿？我们要怎么回去？”
　　“不急，估计一会就有人来了。”
　　裴钺小心扛着温云华，找了个稍微干净点的地方，把他放下躺着。
　　然后裴钺回头问温故：“饿不？”
　　看天色，现在已经晚上了。
　　温故点点头，“有点。”
　　裴钺站起来，笑道：“回去给你做芒果班戟，算了，晚上吃了不好消化。给你熬点甜浆小米粥，明天再给你做点牛奶小方怎么样？上次做的看你挺喜欢吃的。”
　　温故惊喜，眼睛都亮了几分：“好呀！”
　　裴钺见他这乖巧模样，手痒、心也痒，于是就伸手去揉了揉温故的头发。
　　这个动作也不是第一次做了，但这一次却像是有不同的滋味。
　　温故得了裴钺的许诺，乖乖给揉。
　　不过发现裴钺揉了好一会都不停后，就不乐意了。
　　温故一偏头躲开裴钺的手，脸上不太高兴：“头发要揉掉了。”
　　裴钺也不恼，闻言嘿嘿赔笑了两声，又说道：“我联系下ES那边，你累了先找地方坐坐。”
　　温故点点头，然后在温云华旁边坐下了。
　　而这边裴钺刚摸出电话，外头就响起了呼啦啦的警笛声。
　　听声音，来的车子还不少。
　　引擎声停了没一会，就有许多手电的灯光在工厂里游走起来了。
　　裴钺也没出声。
　　这个工厂并不大，只是里面的货柜之类的东西杂，从上往下看，的确是个迷宫一样。
　　但没有普诺斯的幻境，这点“迷宫”根本迷不住人。
　　不过裴钺注意到，在其他灯光乱晃游走的时候，有一队人却是直直朝着他们走过来了。
　　他这里地势高，所以那行人还没有走过来的时候，裴钺就认出来了。
　　打头的是温应天，温应天后边是赵教授和简爱国，——ES在西南成立的临时特殊办事处已经挂牌了，赵教授就是常驻人员之一。
　　再往后就是些特战队员和温家的人了。
　　裴钺的视线一扫，在简爱国还扎着留置针头的手背上停了一秒，然后脸色沉了沉。
　　这么一会的功夫，这一行人已经到了通道下头。
　　通道是铁网和铁皮构成的，视线并没有受到多少阻挡，甚至温一明新鲜的血还在滴滴答答往下淌。
　　温应天的表情没变，倒是后头一下冲出来一个小胡子男人，大叫了一声“明明”，然后一个提气，老鹰一样直接从平地拔地而起，落在了二层的通道上。
　　周围有新进组的队员，没见过仙人家族这阵仗，一时间都目瞪口呆的。
　　小胡子男人精准落在温一明的旁边，一看温一明的情况，眼珠子都红了。
　　他从兜里掏出个东西来，缠在手上对着温一明胸口点了几下，温一明一个哆嗦，可以动弹了。
　　“爸！疼死我了！爸你救救我！裴钺要杀我，他要人杀我！”
　　温一明一能动就开始鬼哭狼嚎，他不认得温故，所以直接把所有锅都往裴钺身上甩。
　　裴钺嗤了一声，没理，而是对下头喊道：“局座，外面有救护车吗？小华的腿断了，失血有点多。”
　　因为温家族长突然过来，简爱国是被临时从医院里挖出来的，这会气色不太好。回答的声音也没有以前那么中气十足。
　　“有。”
　　他应了一声，没说别的，转头跟身后一个特战队员说了几句，大概是去让人叫医护人员进来了。
　　另一边，小胡子已经给温一明做了初步的伤势治疗。
　　要不说普通人把他们这类人叫“仙人”呢，这才几句话的功夫，温一明支出来的骨头棒子就被摁回去了，伤口上糊了一层似纸似浆的东西，正发着微弱的光。
　　这会温一明气色也好了不少，正跟他爹哭诉他的遭遇呢。
　　裴钺回头的时候，刚好对上小胡子男人红了的眼睛。
　　小胡子男人对裴钺不陌生，但也不熟悉。只是知道有这么个人定时会到温家来，但一来就是进了老爷子的院子，——那院子里只有老爷子和温家长子居住，别的人请安都得等通报。
　　他摸不清裴钺跟老爷子那边的关系，所以这会即使看到宝贝儿子这个惨状，恨不能把裴钺先剐为敬，但也不得不按捺下脾气，生怕触了老爷子的逆鳞。
　　小胡子男人气息粗重地问道：“裴先生，能给我解释一下明明的伤势吗？”
　　裴钺特别没诚意地耸耸肩，“哦，可能是他走路不小心摔的吧。”
　　这漫不经心的回答，根本就是在打人的脸。
　　小胡子男人当时就急了。
　　“你！”
　　“够了！”
　　小胡子男人还没来得及发作出来，就听底下一声喝斥。小胡子男人像是被扣了七寸的蛇，气焰一下就熄了。
　　裴钺低头，看着下头出声的男人。
　　温应天，温家的现任族长，已经九十六岁高龄了，但是看着跟六十来岁一样，如果把那一头华发染成墨黑，估计说他四五十的都有人信。
　　温应天这个人，气势很强，很少有人在他跟前能抬得起头的。
　　——裴钺敢，但是裴钺不喜欢他那副谁都欠他八百万一样的棺材脸。
　　这会还是裴钺第一次去细看温应天的样貌。
　　摸着良心说，温应天的样貌着实不差，但可能温故和温故爸爸遗传更多的，是故去的温家老太太的模样，所以乍一眼看去并不像。
　　不过再细看，又会发现温应天和温故的五官之间，有很多神似的地方。
　　这个人就是温故的爷爷啊。
　　裴钺的思绪一路跑偏，脑海里已经勾了出了温故年迈时候的模样。
　　嗯……大概会是个看似儒雅的老顽童吧。
　　作者有话要说：
　　裴钺：我能想到最浪漫的事，就是陪你一起慢慢变老～
　　温故：不要，你一个人老吧。（永远都是小仙子.jpg）
　　裴钺：？？？
　　温云华：（宝宝心里苦.jpg）


第54章 乖宝
　　可能是裴钺盯着温应天的视线太过“炙热”, 温应天的眉头皱了皱，朝裴钺看过来。
　　裴钺跟温应天不陌生, 但关系绝对算不上是好。
　　不过好歹裴钺还是知道礼数的。
　　他虽然人松垮垮地站着, 话里的尊重还是拿了出来, “温老, 好久不见。”
　　温应天略微点了下头，然后就把视线挪到了温故的位置。
　　温故是背对着这边坐着的, 刚好又是在一个阴影处，不注意看都不知道那里还有个人。
　　但温应天不仅看到了, 还认出来了。
　　“温故。”
　　温应天的声音低沉, 带着点不满的怨气，说出的话也是夹枪带棍的, “见了长辈, 连基本的礼节都不会了吗？”
　　他这一出声, 就把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拉到温故的身上了。
　　那个小胡子男人应该是记得温故的，因为在听到温应天叫出温故的名字后, 他露出了惊骇的表情, 甚至嘴唇都哆嗦了起来。
　　不过温一明并不记得温故了，但也能听懂温应天的意思, ——这个也是温家人？
　　不管其他人都是什么心思，被温应天点名的温故却是一动不动。他靠着栏杆蹲着，整个人缩成了一颗球, 低着头像是一尊雕塑。
　　裴钺明白温故是不想搭理温应天，于是他站了出来, 接了温应天的话。
　　“温老认识‘我家’温故？”
　　裴钺明知故问，——既然谁都没有打算告诉他温故的身份，那他就“不知道”呗。
　　至于温应天为什么会知道温故的存在，裴钺可不认为他是看个背影就认出来了。更大的可能是ES那边走漏了风声。
　　这不奇怪，温家好歹是ES创立者之一，ES想完全瞒下温故的事，也不是那么容易的。
　　或者说，ES能把温故藏一个多月，已经是很了不起了。
　　而温应天借温一明的事过来，显然是来者不善。
　　听了裴钺的话，温应天的视线也扫了过来，他直视着裴钺，眼神有着一种看透一切的锐利，仿佛无论是谁在他的跟前，都没有了秘密。
　　温应天也确实看出来了，——他看出裴钺知道了温故的身份。
　　温应天眯了眯眼，说道：“这是我温家的家事。”
　　裴钺皮笑肉不笑地扯了扯嘴角，“家事？温故是你温家的人吗？”
　　当年在灵堂上，是谁把温故一家逐出家门，连柱香都不给上的？
　　现在又来说“家事”？
　　裴钺的眼中满是讥诮。
　　他这番作态，在场的人都立刻明白过来，——裴钺知道了温故的身份。
　　不过他是怎么知道的？
　　简爱国跟赵教授都很是疑惑，——特别是简爱国，他也是来之前才被告知这个情况的。
　　但显然，现在不是问问题的时候。
　　温应天活了这么大岁数，从他二十四岁掌家后，已经很久没人跟他这样说话了。
　　温应天不悦地冷哼一声，不疾不徐地问道：“你现在，是要跟我作对？”
　　裴钺笑了一声，“我哪儿敢啊，只是作为温故的监管者，他现在归我管。我呢，又不太喜欢别人动我的人，温老要跟温故说话的话，我看这个距离就挺好的。”
　　温应天并没有动怒，他只是看着裴钺，突然说道：“普诺斯的幻境并不全是真实的。我不知道你看到了什么，但是显然你已经被幻境迷惑了。”
　　不愧是温家掌家人，一眼就看出了症结所在。
　　裴钺收敛了笑容，语气却很温柔：“可能吧，但是我愿意。”
　　他并不解释什么，也没解释的必要。
　　那段过往，只有他自己能掂量出分量，只有他自己能触碰到热度。
　　跟别人说了，反而漏了“小太阳”的光。
　　温应天这次终于沉了脸色，他二话不说，直接一跺脚，两道白光从他的脚边出现，化作利剑刺向裴钺和温故。
　　裴钺早防着他呢，立刻就要去挡，不过在他动作之前，一道无形的屏障出现在了空中，和那两道白色光剑相撞在一起，然后一起碎裂消失了。
　　在温应天的身后，赵教授慢条斯理地转动手里的一个黑色金属小盒子，在小盒子的一面上，一颗黑色琉璃化作了飞灰。
　　赵教授脸上带笑，眼里却是凉冰冰的：“温老，请记住温家和ES的约定。在事情结束之前，你们不能对温故出手。”
　　温应天微微侧头看了赵教授一眼，没有说话，但也没有再攻击了。
　　他回头看着裴钺，问了一句莫名其妙的话，“你知道他是什么吗？”
　　裴钺看着他，不说话。
　　温应天继续说道：“他是怪物，是一切开始的源头，是大灾难的原罪。——即使这样，你也要护着他吗？”
　　裴钺笑了，“真巧，我也是个怪物啊。”
　　简爱国的眉头微微蹙起，——他知道，裴钺这句话不是气话。
　　裴钺早慧，父母失败的婚姻造就了一个扭曲的家庭，母亲精神出现异常后，早慧的裴钺不哭不闹、默默承受，黑白分明的眼冷静地看着这一切。
　　然后，这样的他成了父母口中的“怪物”。
　　大灾难后，裴钺成了同化者，但最初的时候，裴钺不是这个样子的。刚成为同化者的时候，他有一些感染者的迹象，成了真真正正的“怪物”。
　　在温家治愈后，他对恶生力量的抗性，以及他自身的恢复力和抗打击能力，又让他成了其他感染者口中的“怪物”。
　　怪物，这个几乎贯穿了裴钺截至如今的人生的词，裴钺并不喜欢它。
　　——尽管裴钺现在似乎无所谓，但简爱国知道这个词还是裴钺的疤。
　　而现在，裴钺为了温故，轻易就扯开了自己的疤。
　　温应天也知道裴钺的情况，也听懂了裴钺的话。
　　他皱了皱眉，最终放弃了再对裴钺进行说教。
　　然后温应天看向了温故的方向，问出了他一直想问的问题：“温故，你的父母呢？”
　　这句话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工厂里的气氛陡然一变。
　　“呼——。”
　　一阵冷风在闭塞的工厂里突兀刮过，那风冷得刺骨，像是从冰箱里剔出的冰雪揉成的气流。
　　冷风过后，一直蹲着的温故动了。
　　温故站了起来，慢吞吞的，像是一具生锈了的机械，正在挣脱什么桎梏般。
　　而随着他的动作，裴钺注意到在温故的周围，飘散出了一些黑色的颗粒。
　　那些颗粒的颜色浓郁，即使在这样昏暗的光线里也不容忽视，它们寥寥升起，像是倒流的沙，正在从温故的身上剥落。
　　裴钺的心里一跳，背上的汗毛都立了起来。
　　潜意识里，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不能让他这样做。无论他想要做什么，不能让他做。
　　“别。”
　　裴钺一步跨到温故的跟前，伸手把温故整个人抱进了怀里。
　　当人入怀的时候，裴钺才发现温故的身体冷得不像话，他就像是一块冷冻过后的铁，隔着衣裳也冻得裴钺的皮肉生疼。
　　温故仿佛无知无觉，被裴钺抱住之后，就直直撞在了裴钺的怀里，也不挣扎。
　　“乖，咱不气。”
　　裴钺被冻得呼出的气都变成了白雾，但他还是没有松开温故。
　　裴钺一下一下顺着温故的脊背，他摸到了温故的肩胛骨高高凸起，边缘轮廓刺手，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要破皮而出。
　　裴钺没有停下，也没有去刻意查看。
　　他只是一下一下，一下一下，不停地抚摸着温故的背，安抚着温故。
　　他回忆起了幻境里看到的画面，脱口而出。
　　“咕咕乖，咱不气。不气，啊。”
　　温故的身体轻微地一颤，然后他抬起了头。
　　裴钺低下头，对上了温故的眼。
　　那双好看的眼里，此时有着吃人一样的凶悍，但同时，还有一瞬的迷茫。
　　裴钺知道那个称呼起了作用，他记起幻境里匆匆一瞥的两副白骨，前因后果并不难猜。
　　裴钺的鼻头有些酸，顶着温故这非人的眼神，他面不改色地轻轻摸了摸温故的头发。
　　“乖宝，咱不生气，不值得，还不如回家喝小牛奶呢。”
　　温故的眼睫动了动，慢慢的，他眼中凶悍的狠光逐渐消失，他身上的温度也渐渐回暖，就连背上有些异常的锋利突起，也平复了下去，变得温顺。
　　温故重新低下头，然后一头扎进了裴钺的怀里。
　　半晌，裴钺才听到怀里传来一声闷闷的回答：“嗯。”
　　裴钺的一颗心瞬间落回了肚子里。
　　他感觉得到怀里的分量和热度，还感觉得到温故揪住了他的衣裳，像是一个害怕走丢的小孩，紧紧捏着他的衣裳不松手。
　　裴钺的心脏也像自己的衣裳一样被捏紧了。
　　他觉得自己怀里抱着的，是结结实实的一个大宝贝，暖烘烘的，恨不能揣兜里。
　　裴钺缓缓吐出一口气，又轻轻顺了顺温故的背，说道：“那咱回去吧。”
　　怀里再次传出一声回答：“嗯。”
　　恰好这时候，医护人员也过来了。
　　医护人员来得不少，呼啦啦地一通，把温云华和温一明都抬走了。
　　之前凝滞的气氛被搅得烟消云散，裴钺抱着温故，看了底下的温应天和简爱国一行人一眼，然后直接带着温故离开了。
　　这一次，温应天没有再阻止。
　　直到裴钺和温故离开之后，温应天才回头看了简爱国和赵教授一眼。
　　“现在，可以相信我的话了吗？”
　　虽然刚才裴钺很快安抚了温故，但发生的事实不会改变。
　　——温故是危险的，未知的。
　　“但同样的。”
　　赵教授接了温应天的话，不像面对温故和裴钺时的吃瘪和牙痒，对温应天这样的“大人物”，赵教授倒是游刃有余。
　　他笑得斯文有礼，用温应天的话回敬他：“这也证明了裴钺的确有监管温故的资格。所以，无论温故的危险程度如何，请温老遵守约定，三年内，不要伸手温故和裴钺的事。”
　　温应天眯了眯眼，和赵教授对视了好一会后，才移开视线，一言不发地朝外走去了。
　　在他身后，那个小胡子男人却是魂不守舍，急急追了上去。
　　作者有话要说：
　　赵教授：我、赵教授、不是反派！！（只是没有名字……说着就流下了心塞的泪.jpg）
　　※
　　今天的咸鱼京也在为文名挣扎。唏嘘！


第55章 过去的家
　　这个工厂里城区有些远, 好在来的车挺多。
　　裴钺找了ES里认识的一个人，开了辆车和温故先回去了。
　　上了车, 温故就靠在椅背上, 静静的垂着眼睛, 没有说话。
　　裴钺也不知道说什么, 想了想，干脆先给温云华父母报了信, 然后又给夏知新打了电话，让他准备点花生和小米, 一会熬粥用。
　　大概是跟夏知新的电话里, 柴米油盐的对话把温故从沉思中拉回了现实。
　　等裴钺挂了电话，温故就开口问道：“你刚才不怕我杀了你吗？”
　　虽然温故现在已经可以自如控制自己了, 但那种状态下, 他还是多少会被恶生物质影响。
　　裴钺见他愿意说话, 紧绷的神经也不由放松了一些。
　　裴钺笑道：“没想过，反应过来之前, 自己就动了。”
　　温故眨眨眼, 然后笑了一下。
　　又过了几秒，温故问道：“你是在幻境里看到了我的记忆吗？”
　　不然, 裴钺是不知道他是温家人的。
　　裴钺动了动嘴巴，犹豫了一下，然后带着点忐忑, 用尽量轻松的语气回答道。
　　“不全是，我看到的是我和你的记忆的结合。温家老太太的灵堂, 你还记得吗？”
　　“嗯，记得。”
　　温故点点头，神色没有任何变化。
　　裴钺看了他一眼，又吞了口唾沫，继续说道。
　　“当年，其实我也去拜祭了。不过我没有进去……”
　　说到这里，裴钺看了温故一眼，发现温故依旧一脸倾听的模样，——这是根本没有回忆起关于他的事啊。
　　裴钺心里有点酸，说不上是失望还是什么，总之有点儿想闹脾气。
　　不过他忍住了——都多大的人了不是。
　　裴钺暗自磨了磨牙，最后一鼓作气，把话都说清楚了。
　　“当年我五岁，在外面受了点伤，看到你们出来后，你给我擦了药，还贴了一块药用绷布，上面有颗小心心，特别可——”
　　裴钺自从当年拿到那块绷布后，就对小心心偏爱起来，这么多年，已经从一开始的偏爱，变成了打心底的喜欢。所以一说起来，就有些刹不住车。
　　裴钺轻咳了一声，继续正题：“总之就是你给我治了伤。不过我们没来得及互相介绍，要是介绍的话，我早知道是你了。
　　啊对了，我还给你了一颗糖。记得吗？”
　　说起这个，裴钺还有些不好意思。
　　那颗糖是他姐塞他兜里的，其实他不爱吃糖，但他姐坚持认为孩子受委屈后，都能用糖哄住。所以每次他姐见到他身上有伤，都会给他塞糖。
　　不过那一次，他姐生病了，他们已经好些日子没见面。所以他兜里的那颗糖，也是他揣了很久的。如果是其他孩子，看到了恐怕也会嫌弃地扔掉。
　　不过那时候的小小温故却没有，他高兴地眼睛都亮了，然后把那颗糖仔细放进了兜里。
　　裴钺想到这里，心脏不由再软一分——他家乖宝从小就这么惹人喜欢！
　　不过现在也不是骄傲的时机。
　　裴钺说完之后，又小心翼翼去看温故的反应。
　　而温故……温故呆住了。
　　温故扭头看着裴钺，一双眼睛瞪得圆圆的。
　　他问：“那颗牛奶糖，是你给我的？”
　　裴钺哪还记得那颗糖是什么口味的，但见温故记起来了，立刻高兴点头：“是啊。”
　　温故看着裴钺，慢慢地，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笑容。
　　“是你啊！”
　　“原来是你啊！”
　　“是你给我的糖啊！”
　　温故高兴极了，他的身体朝裴钺那边探过去了一些，表情很是欢喜。
　　“我超喜欢那颗糖的！牛奶味的，甜甜的，和小牛奶一样的味道！”
　　温故进入恶生天的时候还小，也不懂资源的合理利用，第二天的时候，他就吃掉了那颗牛奶糖，但是糖纸他一直留着。
　　甜甜的牛奶味，在恶生天的24年里，成了一根绳索，颤巍巍地把他拴在人类的世界，而没有迷失自己。
　　裴钺没想到温故这样高兴，他有些受宠若惊，但身体还是不自觉朝一边让了让。
　　——总觉得，温故靠近他的时候，他这一边的身体，像是被火燎着了一样。
　　但裴钺是高兴看到温故的笑容的。
　　他也笑道：“你喜欢就好，改天给你做手工的牛奶糖。”
　　温故开心地点头：“好啊！”
　　这时候的温故，又变回了裴钺熟悉的那个温故。
　　于是裴爸爸自动上线，对温故教育道：“好了，别乱动，坐回去，安全带都要被你扯开了。”
　　“哦。”
　　温故乖乖坐回去，但是嘴角的笑容一直没有收回去。
　　“我好像记得一点了。”
　　温故歪着头，回忆他为数不多的关于人间界的记忆。
　　温故：“好瘦好瘦的一个小孩，手上在流血。嗯，我是给你上药了的。”
　　确认了记忆，温故高兴地晃了晃脚尖，然后想到什么，又问裴钺：“你是怎么受伤的啊？”
　　裴钺的笑容淡了几分，但是脸上却不再出现仇恨，而是一片释然。
　　裴钺问：“你想听全部，还是一点？”
　　对别人不愿提及的过往，他愿意完全展露给温故看。
　　温故不知其中深意，豪气地回答道：“要全部的！”
　　裴钺笑了笑：“好。”
　　“那就要从我爸妈的婚姻开始了。”
　　“我爸妈是相亲认识的，过程很顺利，并且两个人在一个月后就结婚了。之前的事我不清楚，但想来他们还是比较和谐的，因为我看到他们以前的照片，也从我姐那里知道了一些。
　　不过在我出生后，我两岁多的时候，我爸妈之间出现了问题。”
　　“原来我爸其实有一个青梅竹马的初恋，而且门户比我妈更当对。只是因为那个女人留学的缘故，他们出现了一点误会吵了架，我爸一气之下就去相亲，然后和我妈结婚了。
　　我两岁多的时候，那个女人回国了，然后我妈就发现了这件事。”
　　“我妈是很崇拜我爸的，我爸就是她的男神。她不敢跟自己的男神提及那些她听来的事，于是她选择了雇佣侦探去跟踪。
　　最初的时候，没有发现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但是我爸和那个女人的感情基础很深，而我爸并不爱我妈。所以虽然没有实质性的东西，但我爸和那个女人之间的暧昧也渐渐出现了。”
　　“然后我妈就受不了了。她虽然出身不错，但在我爸面前，她很自卑，她的爱也很卑微。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她用‘他们只是普通朋友’来压抑自己的嫉妒，但同时她又无法停止让侦探去搜集那一切。
　　终于，这种自我折磨一般的窥探，让她的精神出现了问题。”
　　“她不敢跟我爸说，于是把她的压抑发泄在了我的身上。”
　　“一开始，只是抱怨。
　　我和我爸长得比较像，她把我当成我爸，问我和那个女人的关系，说着爱我的话。
　　但渐渐的，随着圈子里风言风语的出现，随着她挖出来的关于我爸和那个女人的过往，她崩溃了。”
　　“她认定了自己的婚姻是失败的，但她无法放弃这段婚姻。”
　　裴钺顿了顿，沉默了几秒，才继续说道。
　　“然后，她对我的语言倾诉，变成了暴力。”
　　“她无法控制自己，一次比一次下手狠，但是每次清醒过来后，又会抱着我痛哭。”
　　“最终，在一次她打我的时候，我姐来阻止，结果被她推开撞到楼梯昏迷。然后她的精神状态才被我爸发现。
　　接着，他们开始闹离婚。”
　　“我6岁的时候，就是恶生天降临的第二年，我妈疯了，然后一天失足掉进泳池淹死了。
　　我妈死后一个月，我爸就跟那个女人求了婚。——那个女人答应了。”
　　“他们在我妈死后的第二个月就举行了婚礼。
　　婚礼当天，那个女人回到我家，然后我不小心撞了她一下，她从楼梯上摔了下去，倒没伤着，不过我爸因此气坏了。
　　我爸认为我是故意的，认为我是因为同化者的缘故，变成了怪物。”
　　“所以他把我送到了首都ES里。然后我就一直在ES里生活，直到现在。”
　　裴钺说到这里，就没有再说下去了，他看了温故一眼，笑了笑：“我们遇见的那天，就是我爸妈在闹离婚的期间。我爸觉得我妈精神失常丢人，不让她进温家，于是她的情绪也很不稳定。
　　她拉着我，把我的手臂掐出了血，然后你给我治疗了。”
　　温故也看着裴钺，他难得安安静静的。
　　但是最终，温故也没说出什么安慰的话来。
　　他只是说道：“那，我也跟你说说我家吧。”
　　裴钺一怔，继而明白温故这种“不会安慰，但我们可以交换小秘密”的孩子心态。
　　他笑道：“好啊。”
　　温故想了想，说道：“其实我已经不太记得了，所以就说说我记得的吧。嗯……就说温应天为什么讨厌我和我妈妈。”
　　“恶生是一直存在每个世界的，在恶生天降临之前，人间界也是有恶生存在。不过它们的存在和仙人类似，人间界只是一个过渡世界，它们的目的是天人的世界。”
　　“而我妈妈，就是那其中的一员。”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是把裴家的剧情和小节故事全砍了，缩成了一个叙事背景板。
　　……
　　咸鱼京：剧情君，你的微缩手术很成功！
　　剧情君：……（对方不想跟你说话，并向你扔了一条狗.jpg）


第56章 混血
　　裴钺一愣, 随后才明白温故的意思。
　　裴钺愕然，他看向温故问道：“你妈妈是恶生？”
　　温故点头：“是啊。”
　　裴钺有些无法想象, 脑海里闪过幻境里看到的两副枯骨——那怎么看也是人类的骨骸啊。
　　温故看了眼裴钺的表情, 像是明白了他的疑惑。
　　温故笑了笑说道：“恶生里也有天生长得就跟人差不多的, 我妈妈就是这种。”
　　裴钺惊讶, 然后点点头表示明白了。——虽然这么多年，这么多恶生, 他都没见过可以和人类混淆的存在，但温故说有, 那就是有。
　　温故继续说道：“不过说起来, 我妈妈也已经不算是恶生了。”
　　裴钺眨眨眼，又懵了。
　　温故解释道：“拿人类比喻。你看那些活了几百岁的仙人, 人类对他们的定义, 还会是跟普通人类一样吗？同理, 恶生也有人类仙人一样的存在。”
　　“这一部分的恶生，跟仙人家族的人有共同的目的地, 那就是天人世界。
　　人类和恶生是他们的起点, 天人世界就是终点。
　　像我妈妈、温应天之类，他们已经脱离了各自的起点, 但还没能到达终点。
　　——他们不是纯粹的恶生或者人类，是一种无法精准界定的存在。”
　　“某种意义来说，他们才是‘同类’。”
　　这样一说, 裴钺就懂了。
　　温故叹了口气，说道：“不过, 当时的温应天不这么认为。”
　　“仙人家族自诩清高，他们视恶生为秽物，也不相信有‘良善’的恶生的存在，更不可能把恶生拿来跟自己类比。
　　当我爸爸妈妈的恋情曝光的时候，温应天气坏了。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杀了我的妈妈，解决这个‘罪恶之源’。”
　　“不过很遗憾，他没能打过我爸爸——我爸爸可是温家百年难得一遇的天才，十岁的时候就把温家同辈全挑翻了。
　　他可厉害了！”
　　温故说到这里，就骄傲地挺起了胸膛，有些小得意。
　　过了几秒后，他才放松了不自觉挺直的脊背。
　　温故继续说道：“不过我爸爸是很孝顺的人，他不会对自己的父母动手。所以最后，他被逐出了温家。”
　　“我爸爸妈妈离开了首都，然后他们结婚了，过了十多年才有了我。我妈妈怀孕之后，我爸爸也跟温应天说了，不过温应天没有回应。倒是我奶奶过来了。”
　　温故抿起了嘴巴，露出了一个怀念的笑容，“奶奶人特别好，她是在我妈妈怀孕七个月的时候过来了，带着她的一些人，把妈妈照顾得很好，一直到我出生。
　　我的名字就是奶奶起的。”
　　“那之后，奶奶每年都会来我们家几次。她的身体不好，温应天也不敢跟她发脾气，所以对她来我们家也睁只眼闭只眼。
　　——但即使这样，温家除了奶奶外，其他人对我们的态度也一点都没改变。”
　　“我爸爸妈妈为免了伤心，就从不跟我说温家的事。直到我七岁，奶奶去世，我才第一次去了温家。”
　　“后来的事你就都知道了。”
　　温故耸耸肩，做了个总结，“我不喜欢温家，不过那天能遇到你，真好。”
　　裴钺看了温故一眼，顿了顿才笑道：“遇见你，我也觉得真好。”
　　温故也跟着笑了，特别开心。
　　裴钺见他这个样子，刚才涌上喉头的话最终也没说出口——最重要的事，温故一家是怎么卷入恶生天的，恶生天里又发生了什么。
　　这些话题，温故一个字也没说。
　　不是忘了，是他不想说。
　　——裴钺是明白这点的，所以他没有追问。
　　车又往前开了一段距离，裴钺才又开口，“你刚才说的那些——就是你出生前的事，是怎么知道的？”
　　温故有说他爸妈没跟他说温家的事。
　　温故抬起手，指了指自己的鼻子，“我妈妈是恶生，我也是啊。”
　　裴钺不太明白这其中的因果。
　　温故：“我跟你很像，不过你和感染者们都是后天的，我是先天的——是混血。
　　而有一种力量，是感染者无法得到的，那就是记忆传承。”
　　“在维卡沙的事件里，我跟你说过的，记得吗？其实张鸿的女儿，那个感染者，她也有一些记忆传承的能力，不过不太纯粹，变成了记忆共享。”
　　“真正的记忆传承，是把记忆书写下来，在下一代的脑海里留下知识，和一些重要的记忆。——而我，就拥有我妈妈的记忆。”
　　“这些记忆变成了一本无字书，传承者的实力就是显形的墨水，能看到多少内容，看各自本事。”
　　“我跟你说的这些，都是除了趋利避害的生存技巧外，妈妈铭刻很深的记忆。所以我才知道的。”
　　裴钺点点头，表示明白了，对这个传承有些好奇，并觉得很神奇。
　　裴钺问道：“那传承记忆里，你还看到什么了？”
　　温故：“可多了。不过九成都是一些恶生天里的生存技巧，——这些记忆帮了我很大的忙，我在恶生天里，前两年都是靠这些记忆才活下来的。
　　余下的就都跟爸爸有关了，他和妈妈的点点滴滴，像是看了一本小人书。”
　　这些记忆是温故在离开恶生天前一个月读取到的，也是因为这些记忆，才让温故坚定了要回到人间界的心。
　　——也改变了温故的一些看法。
　　当然，这些细节就不用跟裴钺一一说了。
　　裴钺听完温故的话，又顺势问了些恶生天里的植物，比如尖叫萝卜什么的。
　　他想要轻松一下气氛，温故也乐得配合。
　　两人有说有笑，在凌晨2点的时候，终于到家了。
　　刚进了院子，就看到客厅暖黄的灯光，空气里还有小米粥的香味溢散。
　　大概是听见声音了，一颗毛球穿着睡衣从客厅里蹦出来，一溜烟跑到了他们跟前。
　　“男神、老板！你们回——男神你怎么了！”
　　夏知新跑到跟前，刚一个大鹏展翅想给温故一个拥抱，就看到了温故衣裳上的大片血迹，于是瞬间怂回了一颗球。
　　温故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裳，笑道：“哦，不是我的。”
　　裴钺也走过来，对温故说道：“你先去洗个澡，换身衣裳。我看看冰箱里有什么下饭的小菜。时间不早了，一会吃了消消食就去睡。”
　　温故点头：“好。”
　　夏知新还有些懵，一边跟着裴钺往客厅去，一边问发生了什么事——电话里虽然报了平安，但经过似乎并不是那么轻松。
　　裴钺简单跟夏知新说了一下过程，略去血腥场面，只平平淡淡渲染了一下温故斩杀普诺斯的帅气。
　　夏知新捧着脸陶醉，“男神好帅啊～”
　　裴钺一边洗手盛粥，一边与有荣焉地挺了挺胸膛。
　　夏知新：“所以老板你就是去打酱油的？”
　　裴钺：“……我打牛头人那一段叫你给吃了？”
　　夏知新：“你那个一点技术含量都没有。”
　　裴钺：“来来，你过来，我给你看看什么叫技术含量。”
　　夏知新直接往后蹦开两步，一脸拒绝。
　　——他又不傻。
　　裴钺隔空对着夏知新点点点点，然后把饭菜端上桌晾着。
　　温故很快就洗完澡出来了，他换了一套大桃心的睡衣，——裴钺买的。顶着一头还湿嗒嗒的头发，一边打哈欠一边坐到了餐桌边。
　　“怎么头发也不擦？虽然是夏天，但也是会感冒的。”
　　裴钺一见温故发尖的水都落睡衣上了，立刻嘀咕起来，边把温故拉到了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夏知新狗腿地去拿了吹风过来，“男神，我帮你吹——”
　　话还没说完，手里的吹风就被裴钺截胡了。
　　裴钺麻利地插上了插头，打开吹风，就对着温故的脑袋吹了起来。
　　夏知新在一边看着，眼睛慢慢瞪大。
　　——不是，吹头发？？这个姿势是不是哪儿不对？？？
　　明明昨天裴爸爸还是“孩子淘气不要紧，打一顿就好了”的教育理念，怎么出去一趟回来，就成了“孩子是要用爱来浇灌”的溺爱模式了？
　　夏知新想了想，不不不，不能这么简单地就下判断。毕竟今天男神的确出了很大的力，很累的。
　　至于他家老板，周扒皮也有良心发现的一天嘛。
　　夏知新继续暗中观察。
　　另一边，裴钺仔细给温故吹干了头发，却发现可能是吹得太舒服，温故的眼睛都半眯起来了。
　　裴钺心里软了软，但还是推醒了温故。他弯腰靠近温故，一边揉着温故的头发，一边轻声哄道。
　　“醒醒，咱吃点东西再睡，不然给你热杯甜牛奶？”
　　温故的眼皮抬了抬，迷糊着点点头：“喝牛奶。”
　　这么说着，人却已经跟着裴钺拉着的力道站起来了，等走到餐桌边，温故也清醒了一些，便拿起勺子吃起了粥。
　　而裴钺，当真回厨房热牛奶去了。
　　夏知新：“……”
　　夏知新：“？？？”
　　夏知新：“！！！”
　　心情坐完一趟过山车，皮皮夏也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有只猪要拱他家男神了！！
　　作者有话要说：
　　裴钺：毛球，来来，老板给你看样好东西。（说着举起了大刀.jpg）
　　夏知新：……（转身五十码逃离现场.jpg）


第57章 老婆本
　　因为时间不早了, 吃完晚饭一家三口就各自回屋睡觉。
　　除了温故倒头就睡外，夏知新和裴钺都因不同的原因瞎激动了许久, 临近天亮才堪堪睡着。
　　而等他俩睡醒了一看, 别墅院子里就变样了。
　　裴钺的别墅挺大, 但屋子不多, 所以院子的面积就不小了。
　　而此时，原本宽敞的院子里已经摆满了大大小小的箱子, 一眼看去，宛如一个箱子搭建的小型城市。
　　并且在大门口, 四个穿着不同家制服的快递员, 还在不停给这座“城市”添砖加瓦。
　　裴钺：“？？？”
　　夏知新：“？？？”
　　“再见，谢谢！”
　　四个快递员搬完最后一个箱子, 车子呼啸而去, 一身桃心睡衣的温故抱着最后一个箱子从大门走了进来。
　　嗯, 看起来很高兴。
　　裴钺：“……”
　　夏知新：“……”
　　好的，现在他们知道这些箱子是哪儿来的了。
　　夏知新悄咪咪问裴钺：“老板, 你那张卡上有多少钱？”
　　裴钺估了下：“一套桃花岛的公寓吧。”
　　夏知新：“哦, 那怪不得你没收到爆卡短信。”
　　裴钺：“……”
　　两人嘀咕的时间，温故也走到他们跟前了。
　　“早啊！”
　　温故开心地跟他们打了招呼。
　　裴钺&夏知新：“……早。”
　　夏知新看了眼院子里的快递森林, 幸灾乐祸的同时，还有些好奇：“男神，你都买了些什么啊？”
　　温故抱着箱子, 如数家珍：“小牛奶奶粉、书架、书桌、拼图、炒冰机、冰淇林模具、胶囊奶茶、抱枕、零食礼盒、雕刻刀……”
　　夏知新：“……”
　　这个购物清单是个什么规律？？？
　　“好了。”
　　裴钺打断温故的话，叹息了一声, 有些无奈，“你买的这些，好多东西家里都有，而且吃的东西我会给你做新鲜的，干嘛买些添加剂的东西。”
　　温故抱着箱子，眨巴了两下眼睛，后知后觉地警惕起来：“这些都是我的钱买的。”
　　我、的、钱。
　　裴钺：“……”
　　裴钺看温故那警惕的小模样，忍俊不禁。
　　但该教育的还是要教育。
　　裴钺：“不管是谁的钱，浪费的行为本身是不对的，在买东西之前得有个计划——”
　　“我有啊。”
　　温故打断裴钺的话，然后放下手里的箱子，转身看了看。
　　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在这一院子的快递里，温故走了几步，就准确地把自己想要的那个挑了出来。
　　温故的指头在箱子上一划，就割开了透明胶带，然后从里头掏出了一团粉红色的东西。
　　温故抱着那团东西，走到裴钺跟前，把东西往裴钺的怀里一塞。
　　“比如这个，就是给你买的。”
　　裴钺一愣，拿起手里的东西看了看。
　　——是一个心形的珊瑚绒抱枕。
　　新抱枕上有一股化学试剂的味道，而且夏天抱着个珊瑚绒抱枕，实在有点火上浇油。
　　但这是温故专门给他买的！
　　不知道别的家长第一次收到孩子的礼物是什么心情，反正裴钺足足愣了十几秒没说出话来。
　　然后十几秒后，裴钺一手抱着抱枕，皱眉看着温故：“刚才用指甲划的箱子？伤到了怎么办？等着，我给你拿把小刀。”
　　温故乖巧点头：“好呀。”
　　夏知新：“？？？”
　　裴钺很快拿了小刀出来，——手里还抱着抱枕。
　　把刀子递给温故的时候，裴钺还问温故：“早饭我蒸点发糕，热小牛奶喝，成吗？”
　　温故接过刀子，应了声好，就头也不回地扎进了快递森林里。
　　裴钺无奈而纵容地笑了笑，然后抱着抱枕又上了楼——他要把抱枕收进他的展示柜里！
　　夏知新：“……”
　　emmm，他仿佛看懂了。
　　夏知新摸出手机，给裴萱发了条信息——女王大人，今年老板的压岁钱你大概可以省下了。
　　这时候才7点，裴萱那边也没忙，第一时间回拨了电话过来。
　　夏知新怕另外两个人听到，于是又拿着电话摸回了自己的卧室。
　　裴钺很快收拾了抱枕又下了楼，路过院子的时候，叮嘱了温故一句“太阳大了后就到屋里拆”后，就去做饭了。
　　发糕刚上笼屉，裴钺的电话就响了，他姐的微信。
　　微信内容也简单——卡号：X……X，密码：一样。
　　后注：你的老婆本。
　　裴钺也不蠢，前后一琢磨，就明白怎么回事儿了，回头一看，果然见夏知新缩头缩脑地在客厅门外，见他看过来，立刻若无其事地收回视线，去院子里帮温故拆箱子去了。
　　裴钺挑眉，却没有如以往那样对夏知新施以小惩罚，反而拿着手机站在原地，又把那条微信看了一遍。
　　【老婆本】
　　裴钺虽然常把这三个字挂在嘴边，其实也就是说说而已。他从小到大的经历不算顺遂，自己的身体状况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
　　所以其实，裴钺压根没想过这辈子要结婚。
　　放在他姐那里的钱，许以这个名义，实际就是让他姐稍微安心一些而已——在ES里的日子，裴钺的名声除了怼天怼地怼出来的外，余下的就是他的不要命拼出来的。裴萱总害怕哪一天，ES再给她打电话，就是去领裴钺的尸体。
　　所以有这么一个“老婆本”，证明裴钺对未来还有一些念想，裴萱多多少少有点心理安慰。
　　不过现在，他姐跟夏知新似乎都误会了，以为他的老婆本是给温故的？
　　温故……老婆……
　　第一次，这两个词在裴钺心里划了个等号，而这个等号就像是一条电路，连同了最后的一个神秘回路。
　　刺啦——，裴钺的心脏被电得失速了几秒，血液奔涌的速度让他的头皮都发麻了。
　　嗯？
　　裴钺虽然是脖子以上零距离接触都没有过的黄金单身狗，但是该看的片也没落下，该开发的情商也没遗漏。他懂这个生理反应代表的是什么。
　　裴钺沉下心，琢磨了一下自己对温故的态度。
　　以前他可怜同情温故，想对温故好，是照顾孩子一般的怜惜；而昨天知道温故身份后，这份联系就加深又加深，裴钺虽然没说出口，但他知道，这辈子他会护着温故，谁都不能动他的温故。
　　他是想保护温故，想对温故好，觉得温故很可爱，时不时就想摸摸温故……
　　但这真的是爱情？
　　如果把温故代入自己的爱人的定位……
　　如果是和温故做那些爱人之间的事……
　　十几秒后，裴钺低头瞄了眼自己，“……”
　　裴钺转身撑着流理台，打开水龙头，冲着冷水冷静了会。
　　禽兽了啊裴钺。
　　单身二十九年也不至于……emmm，其实还挺至于的。
　　过了一会，裴钺稍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然后侧头探头，看了眼院子里。
　　院子里，温故和夏知新拆得欢快。
　　温故的皮肤在阳光下白到反光，脸上带着笑，嘴角抿着，腮帮鼓起一个小小的圆弧，看着像是一个刚出炉的小笼包子一样。
　　裴钺倒吸一口凉气——超可爱！
　　裴钺的手指有些痒，想戳。并且，想尝尝那个“小笼包”，一定很软很香。
　　裴钺：“……”
　　又禽兽了啊裴钺。
　　二次唾弃完自己，裴钺强逼自己收回视线，顿了顿，然后给他姐回了微信。
　　裴钺：姐，好像是真的。
　　裴萱秒回了三个感叹号：！！！
　　裴钺：我刚才琢磨了下，应该没错了。姐你回头把市区里房子给我留意一下，我看看婚房。
　　裴萱：？？？
　　裴萱：……你这个跨度是不是有点大了？
　　裴钺：有备无患嘛。
　　裴萱：……
　　裴萱没回话，过了好一会，裴萱才忽然发了十几条消息过来，都是分享的文章链接。
　　《如何优雅地谈恋爱》、《告白错误的N+1种方法》、《你真的会谈恋爱吗？》、《恋爱中最减分的30种行为》……
　　裴萱：看完了再跟我说话。
　　裴钺：“……”
　　裴钺犹豫了一会，把那些文章都存了，然后收起手机又往外看了一眼。
　　嗯，还是很可爱。
　　收回视线，裴钺兀自笑了笑。
　　他当然不会那么莽撞。
　　首先是温故在恶生天的24年，对人类世界、对人的情感都还有很大的空白；其次就是温家和ES对温故的态度还不明确；最后就是那个对视威胁着人类社会的毗摩多。
　　无论从哪方面考虑，现在也不是谈情说爱的时候。
　　不过，不妨碍他对温故好就是了。
　　当然，开窍了的裴钺也还是要做一些准备的，比如：排除温故身边可能会出现的桃花……之类的。
　　再比如：用美食养刁温故的胃口……之类的。
　　这么想着，裴钺也行动了起来。
　　于是等温故和夏知新拆完箱子回到客厅，就发现餐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餐。
　　温故很高兴：“哇！有虾饺和小笼包啊！”
　　裴钺走过来，笑着揉了下温故的头发：“去洗洗手就吃饭了。冰箱里还冻着牛奶小方，一会饭后给你吃。”
　　温故喜滋滋道：“好啊！”
　　目送温故进了厨房，裴钺回头看还站在那里的夏知新，挑眉：“愣着干嘛？去洗手吃饭，一会打电话给物业让他们把快递箱子收走，该洗的东西也扔洗衣机里去。”
　　夏知新：“？？？”
　　这一刻，夏知新恍惚觉得，他家老板就是辛德瑞拉的后妈，而他就是可怜的男版辛德瑞拉。
　　作者有话要说：
　　依旧加班中，但我，勤奋的咸鱼京，赶出更新来了！
　　（快夸我夸我夸我夸我夸我夸我*N……无限复读.jpg）
　　※
　　轮空三周，厉害了我的榜单。
　　好了，爱用光了。唏嘘！


第58章 宝啊
　　吃了早饭, 裴钺也加入了拆快递的队伍。
　　温故买的东西多，而且还有很多是需要组装的, 非常耗时。
　　裴钺让夏知新把温故点名要立刻用上的抱枕这类的东西, 都拆了扔洗衣机, 其他的东西暂且堆在了温故空空的客房里。
　　因为今天他们还有件事儿——去看望昨天入院的温云华。
　　温云华和简爱国住的是同一个医院, 在对恶生伤害治疗这方面，这个医院在全国乃至全世界也是数得上名号的。
　　简爱国因为昨天又折腾了一次, 今天直接被医生勒令静养，不许下床, ——裴钺打算看了温云华之后, 再去看看简爱国。
　　温云华的病房是单人病房，病房里除了温云华的父母, 还有另外两个陌生人, 看他们手里的果篮花束, 应该是来看望的，只是那神态却像是来颁赏赐的。
　　这德行, 裴钺一眼就认出来了。
　　——温家本家的“外人”。
　　在国内, 有名望且有实力的仙人家族只有四个，但这四个无一不是庞然大物。
　　就拿温家来说, 他们内部还保留着自古以来的嫡庶之分、仆役下人什么的，比如眼前这些“家生子”。
　　按理说，在如今这个时代, 他们也接触着外界的文化科技革新，甚至不少还是总经理、金牌律师之类的精英人物, 没道理还抱守着迂腐的奴性。
　　可偏偏这些人对温家的服从，就像是被洗脑了一样。
　　一切都因为“仙人”二字。
　　他们比普通人更接近那个神奇的世界，也比普通人容易得到一些延年益寿的宝物，久而久之的，他们的优越感就出来了。
　　裴钺是相当不喜欢温家人的这幅德行的。——明明温二哥就温和得很，偏偏这些在温应天跟前摇尾巴的家伙，一个个都鼻孔朝天地走路。
　　进了门，裴钺无视了那两人，然后把手里提来的大食盒递给了温云华的母亲。
　　“阿姨，这是我早上刚做的，估摸着你们还没吃早饭，就一起带来了。”
　　温云华的母亲早在他们进门的时候迎了过来，接了裴钺手里的大食盒，有些红肿的眼睛笑得眯成了一条缝。
　　“正好呢，昨天小华这边折腾了好久，我也囫囵眯了一会，这会正饿着。还是你想得周到，我也好久没吃到你做的东西了。”
　　温故和夏知新也把手里买的慰问品放到了桌上。
　　温故看了病床上的温云华一眼，温云华还在睡着，一条腿高高吊起，包裹着厚厚的石膏壳；温云华身上也有不少伤，不过都是皮外伤，没有大碍。
　　但是温故却微微皱了眉，问温云华的母亲；“温家没给你们药吗？”
　　这种程度的伤，在普通人看来，是伤筋动骨一百天。但是在仙人家族来说，不过是一两贴药膏、一些药丸的事。
　　——比如昨天温一明的父亲，给温一明腿上用的那种。
　　温云华的母亲笑了笑，淡淡地看了温云华的父亲那边一眼，然后语气温和地吐出锋利的话：“能记得来看小华都被我家没出息的当做恩赐了，哪还指望他们赔礼道歉、送伤药的？我只希望ES能硬气一点、温家当家的有良心一点，把那些祸害人的玩意儿该收拾就收拾了。”
　　这一番话夹枪带棍的，温云华的父亲和那两个温家人的脸色都不太好，不过还不等他们发话，裴钺就笑了起来。
　　裴钺安慰温云华的母亲说道：“阿姨，你放心，这案子我家温故也出了不少力，那我总得听个响，不能让他白忙活的。”
　　温云华的母亲笑了笑，又对裴钺说道：“行了，你还得去看简局长吧？你姐也过去一会了，你们这会过去说不定还能碰上。”
　　裴钺一点不意外裴萱也来探病，裴萱和简爱国、温云华他们家的关系都不错。
　　裴钺点头应了：“那行，我们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罢，三人又离开了病房。
　　直到他们离开了，温云华的父亲才赶了两步，送他们出了门。在门口对裴钺和温故说了一声谢谢。
　　裴钺常听温云华抱怨他的父亲，这就是个在温家“嫡庶尊卑”的教育中熏陶出来的愚孝子，但真要说起来，除了对上本家会有习惯性的服从外，人也没有坏心。
　　裴钺无奈叹了口气，不多说什么，客气了两句后，就带着温故和夏知新走了。
　　而自始至终，那两个温家人没有任何找茬的意思，甚至在听了温云华的母亲那一番话后，也没有插嘴。
　　这种表现，实在是不符合温家人的作风。裴钺唯一能想到的，就是他们事先被人叮嘱过了。
　　裴钺的猜测很快就被证实了。
　　推开简爱国所在病房的房门后，裴钺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站在门对面，似乎正打算离开的温应天。
　　裴钺：“……”
　　啧。
　　裴钺转身，想把温故挡住，但一回头，发现温故已经看到温应天了。
　　温故眼睛里轻松的光尽数泯灭，整个人一下子清冷起来。
　　这样的温故让裴钺有些慌，好像温故要从他身边飞走了一样。
　　“宝啊，咱先冷静一下。”
　　裴钺低头，小声地跟温故说着话。
　　温故的眼珠子一转，看向裴钺，漆黑的眼里映出裴钺的影子，也带出了一丝温度。
　　温故：“宝？”
　　裴钺不要脸地点头：“嗯，昵称。”
　　然后他揉了揉温故的头发，说道：“我不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但我知道你不喜欢他，只是现在毕竟是在人间界，而且你还要先完成和小明的约定，不是吗？”
　　温故看了裴钺几秒，然后乖乖点点头：“是的。”
　　裴钺特别欣慰，然后手顺势滑下，拉住了温故的手腕，把温故带进了病房。
　　跟在他们身后的夏知新：“……”
　　打他们一开门，就一直关注着两人互动的裴萱：“……”
　　怎么说呢，裴钺单身这么多年，不开启恋爱神经则已，一开启就是要上天啊。
　　进了病房，裴钺先跟简爱国他们问了好，然后是他姐，最后才像是突然看到了一样，跟温应天和一边的赵教授打了招呼。
　　温应天依旧八面不动，原本要迈出去的脚又收回来了。倒是赵教授，看到裴钺那一脸春风得意的样子，有些莫名得牙疼。
　　裴钺进了屋子，也没坐，只把温故按在简爱国的病床边坐下了，还顺手递给了温故一颗牛奶糖——他在路上买的。
　　温故剥了糖纸含了糖，顿时眼睛一亮——小牛奶味道的！
　　温故的心情直线上升，孩子气地晃着脚。
　　裴钺见他这欢喜模样，也松了口气，然后他才抬头笑道：“温老大驾光临，和赵教授来这里不像是探病吧。让我猜猜，是不是温老要给你家那个废物点心的嫡孙说情啊？”
　　病房里的其他人：“……”
　　你可真会聊天。
　　不过猜得还真是一针见血。
　　“咳！”
　　打圆场的还是作为裴钺“监护人”的简爱国。
　　简爱国狠狠剐了裴钺一眼，才开口说道：“温一明的事，ES会按章程办，你就别瞎搅合了。”
　　裴钺才不信，所谓章程，在不一样的人跟前，也是有不一样的条例的。他又不是没见过这样的事——特别是对上温家这种的。
　　裴钺现在还左右不了ES，也撼动不了整个温家，没办法先宰个温一明给温故出气——再说了，也不能他宰，他还要给温故立正面榜样呢。
　　所以尽管知道简爱国说的是场面话，裴钺还是应了。
　　“嗯，我自然是相信ES的公正的。温一明犯的事判个死刑都不为过，想来这辈子应该是见不到他了。”
　　简爱国也听明白了他的言下之意——别让我再看到温一明。
　　简爱国：“他会被带回首都ES进行审查的。”
　　裴钺耸耸肩，不再纠缠这个问题。
　　另一边，赵教授也松了一口气。
　　他对简爱国和简爱国的夫人笑了笑，说道：“那我们就先走了，简局长请静心静养，希望你早日康复。”
　　“温故。”
　　赵教授的话才刚出口，温应天的声音就响起来了。
　　赵教授缓缓闭了下眼，露出一个忍耐的神情。
　　——他刚才说走，就是不愿意让温应天和温故多接触。
　　ES也不知道温故和温家有什么疙瘩，但两边“你怎么不去死”的态度，是再明显不过了。
　　现在人间界的情况不容乐观，ES自然是不想还没对付那只叫“毗摩多”的恶生人，他们这边的内部力量就先打个两败俱伤。
　　但奈何，温应天可不是会顾忌这些的人，他已经习惯“万人之上”的日子了。
　　温应天看着温故，冷冷说道：“温家会看着你的，你若是还有人性，就回去你的世界，因为你只会为人间界招来祸害！”
　　温故鼓着腮帮子抿着奶糖，抬头看着温应天，但还不等他做出任何反应，就见眼前移过来一堵“墙”。
　　裴钺牌人墙堵在温故的跟前，对温应天露出了一个冷笑。
　　裴钺的声音还算温和，但语气听着能掉出刀刃形状的冰渣子了。
　　“温老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要论祸害，谁比得上你的嫡孙温一明？这一次是五条人命，再往前，又有多少人命？
　　这样的垃圾你都当个宝贝一样护着，拿你温家给ES施压要免他责罚。那这样视人命为草芥、滥用权势强-暴公权的你——又有什么资格来评判我家温故？”
　　温应天的心中怒火腾升，但他在人前端习惯了，永远都是一副高高在上、云淡风轻的世外高人模样，所以现在也没在脸上表露出任何异样来。
　　温应天冷冷看着裴钺，说道“你根本不知道他是什么。”
　　“混血。”
　　裴钺的眼神温柔了一瞬，再看向温应天，又是一片冷漠，“那又怎样？温一明倒是个人，可他做了哪怕一件人干事儿了吗？”
　　温应天眯了眯眼睛，沉声道：“道不同不相为谋，以后我也不会再为你拔除恶生物质了。”
　　裴钺只是笑了一声：“如果温家的道就是包庇子孙祸害人间，那咱们的确是走不到一起去的。毕竟，我和我家温故可是要拯救世界的。”
　　“狂妄！”
　　温应天怒斥了一声，刚才“不再治疗”的话，不无威胁裴钺的意思，但裴钺丝毫不为所动的态度，彻底在温应天的怒火上倒了一桶油。
　　温应天一身的唐装无风自动，衣摆和袖子都鼓了起来。
　　但很快，一切又归于平静。
　　温应天的怒火转瞬即逝，又变回了那个世外高人的模样。
　　他露出一副失望神色，恨铁不成钢的语气说道：“看来你对恶生还抱有幻想，我原以为拔除了你的恶性能让你回归正途，但顽石终究是顽石，同化者也永远不会变回人类。
　　你们好自为之！”
　　说罢，温应天先一步拂袖而去。
　　赵教授深吸一口气，想要跟裴钺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什么也没说出口，只能狠狠叹一口气，也离开了。
　　——他能怎么办？一边是仙人巨头，一边是制胜法宝，ES现在两边都不能得罪死。
　　他们一走，病房里寂静了一会。
　　除了温故，屋里其他人都是一脸冷色——温应天最后那番话，可谓是碾着裴钺的伤口说的。
　　倒是裴钺并不放在心上，他早看清温应天的性子，而现在他既然选择了温故，那和温家闹翻是迟早的事。
　　于是裴钺反而先回头看了温故，温故也看向裴钺，脸上有些不高兴：“他好讨厌的，对吧？”
　　裴钺笑了，然后立刻表示认同：“就是，可讨厌了！”
　　其他人：“……”
　　总觉得刚才的担忧喂狗了。


第59章 拿糖
　　裴萱到现在也不知道温故的真实来历, 但是“温故是温家人”这件事倒是确定无疑了。
　　——也就是说，温故并不是什么可疑的人。
　　于是裴萱彻底放了心, 看着裴钺和温故的互动, 脸上满是岳母大人一样的慈爱笑容。
　　“温故喜欢吃奶糖啊？”
　　裴萱是看出来了, 于是从一边又拿了几颗递给温故——这些是给简爱国家的二丫买的。
　　温故高兴地伸手接了, 当即打开一颗就要往嘴里放。
　　裴钺连忙截胡，语气软得不像话：“你嘴里还有呢, 一颗一颗吃，我先给你存着, 吃完了来我这里拿。”
　　温故已经习惯了裴钺的照顾, 也没咂摸出现在裴钺这关心模式，和之前的爸爸模式有什么区别。他是很信任裴
　　钺的, 于是乖乖点头。
　　“好啊。”
　　但温故没咂摸出味, 旁边看着的几人可都吃了满嘴的单方面狗粮。
　　简爱国是最愕然的, 但是这会也不能开口问，于是只怀疑是不是他老了, 不懂小年轻们的交流方式了？
　　裴钺也没太黏糊, 自己揣好糖后，就把话题转到了温家身上。
　　也不说“温老”了, 直接就开始直呼其名。
　　他问简爱国：“温应天这次来，是有什么目的？”
　　裴钺不傻，他看出了温应天和ES之间的猫腻。温应天是为温故而来, 但来了之后，他的反应却太过平淡。
　　——温应天在温家就是皇帝一般的存在, 他自二十来岁成为温家家主，之后这几十年里，除了温故的父亲，没
　　人敢忤逆他的话。
　　裴钺在温家接受治疗的时候，亲眼见识过温家的家规，也正是因此，裴钺虽不喜、但也能理解温云华的父亲的
　　立场。
　　这样的温应天，他对温故的排斥甚至到了恶意的程度，但是却什么也没做。
　　这其中，必定是有ES在周旋。
　　不过现在，温故是裴钺心尖上的那颗小珠子，他忍不了有谁时时刻刻惦记着。
　　简爱国从自我怀疑里回过神，闻言脸色也沉了沉，并不顾忌裴萱她们这些非ES编制的人员，直说道。
　　“他说当年大灾难的出现跟温故有关，认为温故该诛。不过ES不会让他如愿就是了，你放心。”
　　放心？
　　裴钺的眼里森冷一片，如果温应天能这么简单就被ES劝住，那之前ES也不会差点被温家给架空了。
　　“没事啦。”
　　这时，倒是当事人的温故突然出声，语气轻松地宽慰他们，“反正他又打不过我。”
　　“……”
　　病房里一时静默。
　　除了裴钺只是有些惊讶之外，其他人都觉得温故是小孩子说大人话。
　　温应天是个什么实力、有什么本事，早在当年大灾难发生的时候，全世界的人都看到了。并且之后还有人给温
　　应天起了一个“人形航母”的代号。
　　而今24年过去，或许对普通人来说，24年意味着衰老、实力大减，但是对仙人来说却是恰恰相反，他们的实力
　　因岁月而沉淀得更加醇厚。
　　而温故……
　　简爱国心里叹了口气，温故是温家子孙，虽然有离奇的遭遇，但也正是因此，他并没有继承到温家的传承。这
　　样的温故，在简爱国看来，是如何也不可能打赢温应天的。
　　不过简爱国没有说出口。
　　这个问题一时半会也解决不了，裴钺也没有深入探讨的意思，于是就着温故的话，把话题拉开了。
　　“真厉害，我都不一定打不过他的。”
　　裴钺有些夸张地夸奖温故，但这后半句话也是实话。
　　温故却是看着裴钺，又吸了吸嘴里的甜水，才说道：“你打得过的，只是你可能不愿意那么做。”
　　裴钺一愣，不明所以。
　　温故的视线低垂，伸手，直接拍在裴钺的腰上：“如果没有这个，你就可以打得过他的。”
　　裴钺先是被温故拍得一愣，这突如其来的非寻常接触，让裴钺心跳漏了一拍。然后裴钺反应过来温故话里的意
　　思，脸上的表情变了变。
　　裴钺迟疑道：“你，知道我的这个印记？”
　　温故拍的那个位置，是裴钺腰上的一个纹身，那是在温家治疗的时候留下的一些痕迹，裴钺不喜欢，就又自己
　　纹了身，一般人看去是看不出什么异常的。
　　温故点点头，说道：“之前看到过一点，有些猜测，但现在的话可以肯定了。这个东西压制了你的力量，将你
　　禁锢在了一个等级里，如果完全释放，温应天是打不过你的。”
　　裴钺笑了笑，显然他是知道这一点的。
　　“但是如果那样，我也控制不了我自己了——我也就不是我自己了。”
　　温故却不太理解：“为什么？如果掌控不了力量，就去练习，而不该是逃避。逃避是没有任何用的。”
　　裴钺一愣，没想到会被自家可怜宝上一堂课，顿时有些被孩子教训的哭笑不得。
　　“我明白。”
　　裴钺顿了顿，还是轻叹一口气，说道：“不过我不仅仅是对那个力量，而是……我不喜欢那样子的自己。”
　　温故眨眨眼，这次懂了：“你会有恶生化的形态？”
　　裴钺点点头：“嗯。”
　　温故仓鼠一样的腮帮子停止了吮吸，他咕咚一下把剩下的一点点奶糖和甜水咽下去，然后伸手去掀裴钺的衣裳
　　。
　　“给我看看。”
　　裴钺还没反应过来，都被温故撩起了衣摆了，才忽然火烧屁股一样跳开了。
　　“看、看、你要看啥？”
　　温故保持着掀衣裳的动作，莫名其妙：“看你的印记啊。”
　　裴钺：“……”
　　裴钺稍微淡定了一些，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裳，说道：“回去再看。”
　　温故点点头：“哦，好。”
　　其他人：“……”
　　他们是不是，一不小心成了聚光灯式的电灯泡了？
　　裴钺这会该问的也问完了，闹了这一出，于是干脆跟简爱国他们告辞，连他姐那边也没多做解释什么的。
　　裴萱也不介意，就一脸慈爱地目送他们离开了。
　　单身二十九年的弟弟，她懂的！
　　其他几人也一脸“明白”的表情，只有夏知新泫然欲泣，同时又有点咬牙切齿——裴钺怀疑夏知新回去要扎他
　　小人。
　　不过好在有裴萱在，皮皮夏乖到怂，被裴萱留下一会去陪简爱国家的二丫玩了。
　　裴钺虽然脸皮不薄，但这会拉着温故也算是落荒而逃。
　　一路到了停车场，上了车，裴钺正想说什么来缓缓自己躁动的心，就忽然感觉大腿一热、还痒。
　　裴钺：“！！！”
　　万幸车子还没发动，裴钺惊得一脚下去把三个脚踏都踩了个遍。
　　裴钺缓了一下才低头看，就见温故正从副驾驶探过身体来，一只手伸进了他的裤兜——正是温故的手在他兜里
　　作怪。
　　“你在干嘛？”
　　裴钺的声音有些古怪，压得很低，说话的时候还抽着气，听着有点虚弱。
　　温故抬头看，因为姿势的缘故，他仰头的角度很大，一双眼睛如墨色水晶一样映着裴钺的脸。
　　温故无辜：“拿糖。”
　　裴钺的裤兜有点深，又是坐着的缘故，温故摸不着，于是手就扭动着往里钻。夏天的衣料又薄，那一层布料薄
　　得可以忽略不计，裴钺都能清晰分出温故贴在他腿上的是指甲还是指腹。
　　这四舍五入，就是肌肤之亲了！
　　裴钺深呼吸了一口气，然后才松开紧捏着的方向盘，再“淡定”地把温故的手拉出来。
　　“我给你拿。”
　　温故没有异议，立刻乖乖坐好，期待地看着裴钺。
　　裴钺有些小心塞，总觉得自己在温故心里的地位，可能还比不上一颗奶糖的。
　　不过手上拿糖的动作倒是丝毫没有停下来。
　　接过奶糖吃了的温故，又变回了乖宝宝，在副驾驶做得端正，一点没乱动的。
　　裴钺看了看温故，又看了看温故的手，第三次在心里唾弃自己禽兽，然后发动了车子。
　　裴钺对温故说道：“咱们就先回去，家里你买的那些东西，该组装的也给你组装起来，你想好要怎么放了吗？
　　”
　　温故点点头：“想好了。”
　　顿了一下，又跟裴钺强调：“我有计划的。”
　　这是还记着早上裴钺教育他的话呢。
　　裴钺失笑，点头：“嗯嗯，有计划就好，浪费是不好的。”
　　温故也跟着点头，很是赞同——在恶生天里，他从不浪费资源，因为他知道所拥有的一切得来都是多么得不容
　　易。
　　温故又补了一句：“组装完就给我看看你的印记。”
　　“好。”裴钺点头，一边跟温故聊了起来，“你很好奇这个吗？”
　　温故看了他一眼，说道：“不算太好奇，但是我在接受到我妈妈的传承记忆后，也知道了温家的一些……技术
　　？如果那恶生物质真的对你身体不好，温应天不给你治，我可以试试治疗你的。”
　　裴钺没想到温故看他印记是为了这个，一时间心脏都宛如泡在温泉里了一样。
　　裴钺笑了笑，说道：“好，那我就全仰仗我家温故了。”
　　温故眨眨眼，然后把胸膛挺起来了一些，有些高兴地晃了晃脚尖。
　　作者有话要说：
　　累到脑袋空空，无力小剧场。但还是可以啾一个咪的=3=


第60章 同床
　　温故买来的东西都拆了开, 洗衣机里的已经烘干，但外面院子的树下还堆着许多。
　　“我先去把洗的东西拿出来, 你把手机里的购物记录翻出来, 一会咱先清点一下。”
　　裴钺走了两步又停下来, 回头对温故说道, “冰箱里的小牛奶拿出来放一会再喝，凉了小心闹肚子。”
　　温故正往冰箱那边走呢, 闻言应了一声，步子一点没停。
　　裴钺去把洗的东西拿出来后, 温故这边已经喝上了。见裴钺看过来, 温故还举了举自己手里的小牛奶，补充说道：“这个是常温的, 冰箱里拿出来的我放在桌上了。给你也放了一盒。”
　　裴钺一愣, 然后笑得眼睛都要看不到了。
　　“好啊, 一会一起喝。”
　　能从温故手里分享到小牛奶，某种意义上来说, 是相当珍贵的礼物了。
　　裴钺顿时觉得自己浑身没有一处不舒坦, 干劲十足。
　　他走到温故的身边，问温故：“购物记录给我看看。”
　　温故把手机递给裴钺。
　　裴钺翻了翻记录, 然后不算轻松地从一长溜的购物记录里找到了需要组装的那些东西来。
　　书桌、书架、椅子、脚凳、衣帽架……
　　裴钺略略看了一遍，然后得承认，虽然买的东西之间似乎没什么联系, 但温故买的还真都是能用得上的。
　　裴钺侧头看温故：“想好这些东西都摆什么位置吗？”
　　温故点点头，再次强调：“我有计划的。”
　　裴钺笑了, 顺毛撸：“嗯，那咱先组装大件的书架和桌子吧？”
　　温故没有意见，只是两大口吸完了手里的小牛奶，然后说道：“我准备好了。”
　　裴钺便带着温故去院子里拿东西了。
　　这些大件的东西都是要拿到屋里去组装的，这也是温故入住以来，裴钺第一次进温故住过的房间。
　　房间里的东西很简单，当初给温故住的时候裴钺还没觉得怠慢，但现在再一看，裴钺心里顿时就特别虚。
　　不过看看温故如常的样子，大概也是没把这个细节放在心上的。
　　裴钺稍微松了一口气，然后暗搓搓打量了一下温故的卧室。
　　——床上的凉被是平铺在床上的，拖鞋也整齐放在床前，之前买的一些衣裳则被叠着放在床上。
　　意外得很整洁，不过能看出温故还是不太熟悉做这些。
　　“就放在这里。”
　　温故站在窗户边，对裴钺招了招手。
　　裴钺收回心思，扛着木板过去了。
　　在组装东西这件事上，温故的天赋可谓是负数，在他第三次掰断了木板一角、并企图藏起来的时候，裴钺拿了一盒小牛奶给温故，让他一边喝去了。
　　温故也知道自己被嫌弃了，不过也没表示什么，乖乖地蹲在裴钺旁边看裴钺干活。
　　有自家宝在旁边盯着，裴钺干得特别卖力，干着干着，竟也忘我起来了。直到嘴里忽然被塞了东西，裴钺才醒过神。
　　裴钺抿住被塞到唇间的东西，扭头看向温故。
　　温故笑了笑：“给你吃糖。”
　　——裴钺之前去医院路上给温故买的糖，回来后就都给温故拿着了。
　　裴钺把唇间的东西含进嘴里，甜香的牛奶味一下就冲进了血管里，把他的血都要调成蜜了。
　　“好吃。”
　　裴钺咬着糖，露出一个笑来。
　　温故也跟着笑，看着裴钺的眼神，喜悦里还带着一丝依恋。
　　——在恶生天24年，他对人间界已经没有多少认同感了，但他谨记父母的话，也知道父母最后为他做的一切是饱含着怎样的期望，所以他不曾堕落。
　　但直到遇到裴钺，知道裴钺是那个小孩之后。温故才真真切切地觉得，能回来人间界真好。
　　裴钺猜不到温故的想法，他现在已然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他的世界里，他已经构思到他和温故要去哪儿养老了。
　　两人就这样不太说话地干活，也不觉枯燥。
　　中午裴钺给温故做了丰盛的午餐，饭后又做了些小泡芙，让温故下午无聊的时候可以吃。
　　——可能是喜欢小牛奶的缘故，温故的饮食习惯也是偏甜的。
　　下午动手的自然还是裴钺，一个人干活就算再麻利，也是需要不少的时间的。
　　终于，裴钺赶在傍晚饭点前把东西都装好了。
　　温故的房间里，终于不再空空荡荡，看着也有了过日子的氛围。
　　“回头再买些挂画、盆栽什么的装饰一下，就可以了。衣柜我明天给你买个大的，不然让人来跟着房子空间订做一个也行。”
　　裴钺把房间里的布局看了一遍后，对温故建议。
　　温故点点头，没有异议。只是把手里的一个小空盘子举了举——那是装奶油泡芙的，泡芙已经吃完了，盘子里剩了点奶油。
　　温故：“饿了，晚上我们吃什么啊？”
　　裴钺看了眼他的盘子，问：“我做的泡芙你都吃完了？”
　　温故点点头，又很快警觉起来，“你说我可以都吃了的。”
　　裴钺失笑，说道：“没说你吃多了。不过吃了这些奶油，晚上就吃点清淡点的东西吧。下完清汤骨面，再拌点时令蔬菜就行了。”
　　温故有些遗憾，但并没有拒绝，只是提议道：“那明天早上我想吃牛肉饼。”
　　裴钺自然千依百顺：“可以。行了，先去洗洗吧，我也去洗个澡，然后给你做饭。”
　　温故点头，拿了衣裳钻进了盥洗室。
　　等他俩洗完澡，夏知新也终于回来了。也不知道裴萱这天带夏知新干嘛了，皮皮夏回来的时候，整个一副宛如身体被掏空的虚脱模样，还多了一个背包——温故好奇凑过去看了眼，以为会是什么吃的玩的，结果发现里面全是各种辅导书。
　　温故有些同情地看了夏知新一眼，然后就去餐桌边乖乖等开饭了。
　　裴钺把面端出来，看夏知新那样子就知道怎么回事，还乐：“下回寒假直接给你放姐那边，保准你放假第一周就把作业写完了。”
　　夏知新拒绝接这个话题。
　　夏知新扒拉着面条，一边换了个话题说道：“老板，我看院子里东西少了不少，你都给男神装好了？”
　　裴钺点点头：“明天再买个衣柜，就齐活了，不过小东西还需要添置不少。”
　　夏知新“哦”了一声，然后有些高兴地看向温故：“男神，那你晚上跟我睡吧～”
　　温故疑惑：“嗯？”
　　夏知新：“房间里都是新装好的家具，当然要通风换气几天嘛，明天买些绿萝放进去，净化一下空气。”
　　温故并不知道这些细枝末节的常识，于是转头看裴钺。
　　裴钺收起醍醐灌顶的表情，一脸认同道：“嗯，的确要通通空气，不过毛球快开学了，还是让他一个人休息好。你就跟我睡吧，我房间大。”
　　说完裴钺又欲盖弥彰地补了一句，“你不习惯一起睡，我可以打地铺的。”
　　温故不疑有他，点点头：“好啊。”
　　一边的夏知新：“？？？”
　　不是，这大尾巴狼的动作是不是太快了点？！
　　夏知新当即就想揭穿他家老板的真面目，不过话到嘴边了，忽然耳边恍惚响起他回来之前，裴萱对他的嘱咐。
　　——别打扰裴钺和温故，要是他俩真成了，我带你飞南极浪一圈。
　　夏知新：“……”
　　夏知新又低头吃了一口面，抬头用眼神剐了他家老板一眼。
　　裴钺挑眉，收到了毛球同志的谴责，并露出了一个大尾巴狼的笑。
　　夏知新：“……”
　　气成河豚！
　　但还是想去看企鹅。
　　所以他忍了。
　　晚饭过后，夏知新被裴钺指派去洗碗，一脸悲怆地目送他家男神被某只大尾巴狼带上了楼。
　　温故是第一次上到二楼来，这个别墅里的二楼，都是裴钺的地盘。
　　二楼上除了一个百平的套房，其余的空间一部分做成了花园，一部分则是空的大晒台。
　　进了裴钺的房间，温故的视线就被一片深深浅浅的红给填满了。
　　——全是心心！居然还有一个展示联柜专门放着各种心心造型的东西。
　　温故一眼就看到了他送给裴钺的那个抱枕，被放在了展示柜最中间的一个位置，特别显眼。
　　而在那颗大抱枕的旁边，是一个精致的相框，里面不是照片，而是一张被展平了的绷布。
　　绷布很久了，还有些褪色，画在中间的小粉红心心只剩下了淡淡的一层薄红，但它被保存得很好，很完整。
　　一块用过的药用绷布能这样被保存，也是不容易了。
　　温故静静地看着它，记忆一丝丝被勾起，但依旧不完全，只是一些熟悉的味道穿越时间，仿佛就在身边。
　　“薄荷味。”
　　温故忽然笑了起来，他对裴钺说道：“爸爸做的药有很苦的药味，我不喜欢，妈妈就想了办法，弄出来的绷布是薄荷味的。”
　　裴钺也笑了笑，说道：“他们很爱你。”
　　温故点点头，说道：“嗯，我知道。”
　　裴钺看着温故，发现他表情并没有异样后，松了一口气——他昨天就想把这个给温故，但最终他没有，因为他不知道这样做对不对。
　　现在看来，温故比他想的要坚强。
　　温故并没有沉浸在过去的记忆里，他又看了那块绷布一会，就收回了视线，也没有向裴钺索要的意思。
　　温故看了房间里一眼，然后打了个哈欠，朝着裴钺的大床走去。
　　“裴钺，我要睡里面。”
　　裴钺愣了愣，然后连忙答道：“啊，好。”
　　温故大概是真的累了，躺倒床上就滚到了床里侧，背对着裴钺，很快安静了下来。
　　裴钺站在原地没有动，心里各种小剧场轮番上阵后，最终被他全部摁死在了摇篮里。
　　大概过了几分钟，裴钺才轻手轻脚地也上了床。
　　不过一躺到床上，温故的呼吸就在旁边，裴钺就听出不对劲了——温故没有睡。
　　裴钺先是愣了下，然后很快明白过来——那块绷布带来的记忆，多多少少还是有些影响温故的。
　　裴钺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他不会安慰人，就算对夏知新，当初的安慰也是“互殴”——对温故当然不可能这么做。
　　于是裴钺绞尽脑汁想了想，最后只是也侧过身，伸手揉了揉温故的头发，轻声道：“我在呢。”
　　过去的苦难我虽然没法感同身受，但以后的日子，我陪着你。
　　温故没有回应，但是过了十几秒，温故转过身来，然后像只胖乎乎的蚕宝宝一样，一拱一拱地撞进了裴钺的怀里。
　　就像在那个废弃工厂里的那样，他拉住了裴钺的睡衣衣角，闷闷“嗯”了一声。
　　裴钺看着怀里的人，再没有禽兽的想法，倒是心里揪着疼。
　　他拍了拍温故的背，顺势把人圈住，“睡吧，明天咱们去买个大衣柜，再买些绿萝和画，把房间里装饰得漂漂亮亮的。”
　　“嗯。”
　　“再给你买个电脑和投影，可以看电影玩游戏。”
　　“嗯。”
　　“还可以养只宠物，不过那个照顾起来也麻烦，你要想养，我帮你养。”
　　“嗯。”
　　“睡吧，乖。”
　　“嗯。”
　　房间里安静下来，裴钺等了十来分钟，怀里人的呼吸终于变得绵长。
　　裴钺松了口气，低头看了看温故，然后笑了笑，在温故的发顶印下轻轻的吻，随后也跟着熟睡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我已经时间混乱了…我记得上一章是我昨天更新的，结果一看时间不是的！（惊恐.jpg）
　　……
　　以上是昨晚停电前写的，然后停电睡着了，所以早上才来更新，顺便小修了一下。
　　※
　　照例，以下可以略过不看的。
　　※
　　《今日叭叭》忘记第几集了。
　　预报一下，差不多可以准备收尾了。
　　——说说皮皮夏。
　　这章说的“互殴”，就是真的互殴，不过因为把皮皮夏的故事情节都砍掉了，所以就打了个引号。
　　其实之前有铺垫的，比如“金发碧眼”却是“亚洲面孔”，比如“毛球是收养”的。
　　大家也能猜到吧，毛球也是感染者，毛球的绰号就是他的形态得来的。
　　但他是“非典型感染者”，跟裴钺很像。
　　嗯，其他的就不多说了，大家有个大致映像就好，就这样。
　　——X集完——
　　咸鱼京：其实砍了也ok的，当个吉祥物挺好的，是吧毛球。OVO
　　皮皮夏：……（委屈地嚎啕大哭.jpg）


第61章 踪迹
　　这一晚裴钺睡得很香, 没有梦，一觉醒来还有些恍惚。
　　然后他就觉得腰上有些痒。
　　裴钺下意识伸手去抓, 没抓着腰, 却先摸到了一头软毛。
　　裴钺一愣, 然后一下清醒了。他身体一侧, 往下看去，就看到温故趴在床上, 正盯着他的腰看；而他的睡衣被撩起到胸口的位置，睡裤也被褪下去了一些——嗯, 连着内裤一起。
　　而温故就着被裴钺摸到脑袋的姿势回头, 从裴钺的角度来看，温故的脸几乎都要贴在了他的腰上。
　　裴钺：“……”
　　最初的一瞬沉静后, 裴钺的心里炸开了轰鸣的烟花。一只小禽兽从烟花里跳出来, 遏制住了裴钺想要把裤子提上来的想法。
　　“你干嘛呢？”
　　裴钺轻声问道, 清晨刚醒，声音有些哑。
　　温故伸出一根手指, 戳了戳裴钺的腰。
　　“看你的纹身, 昨晚上没看呢。”
　　裴钺：“……”
　　哎。
　　小禽兽被正义的大天使消灭，然后裴钺把裤子提上来了一些, 又侧身露出压着的后背的部分。
　　“那你看吧。”
　　温故“嗯”了一声，又低头研究起了裴钺的纹身。
　　裴钺则扭着上半身看温故。
　　大概是之前已经研究了好一会了，温故这次只看了半分钟左右, 然后问裴钺：“你能控制它吗？”
　　裴钺知道温故说的是什么意思。
　　他点点头：“一点吧。”
　　说着，也不知道裴钺做了什么, 就见他背上的纹身，像是被倒带一样，一些黑色的笔画开始消退，然后露出了底下藏着的金色纹路来。
　　那金色纹路并不是一个具体的图案，而是一些抽象的线条，看不出什么规律。
　　如果细看的话，还能看到金色纹路里竟然还有隐约的光芒。
　　裴钺的黑色纹身是一条水墨效果的蛇，现在黑色的纹路已经褪色到了七寸，露出的金色纹身看上去，就像是从蛇身里爆出的金色礼花，蜿蜒铺开，异常好看。
　　但是黑色褪色到裴钺腰的位置的时候，就没有再褪色了。
　　温故抬头看裴钺，裴钺的额头上已经出了一层薄汗，但表情看着还算是平静。
　　裴钺见温故看过来，不用温故问，就回答道：“到这就是极限了。再往下就开了锁，我控制不了，只有温应天有办法关上。”
　　温故明白“锁”的意思，只点点头，就低头继续琢磨了起来。
　　那纹身一直攀爬到裴钺的肩胛，裴钺是看不到后头的，于是干脆趴到了床上，方便温故看得更清楚。
　　温故见裴钺趴下了，也匍匐前进爬了两下，撑着身体在裴钺的身侧，贴得很近地看裴钺的纹身。
　　裴钺看不到温故，背上的感知就格外清晰了起来。他甚至觉得，自己感觉到了温故喷在他背上的呼吸的热气。
　　裴钺：“……”
　　温故的鼻尖距离他的背大概五厘米。
　　禽兽了禽兽了。
　　裴钺闭了闭眼，擦掉脑袋里的黄色废料，默默背起了党章。
　　不过下一秒，裴钺的政治课就宣布流产，因为他感觉到背上忽然被按住了。
　　——是温故的手指。
　　温故似乎在描摹纹身的纹路，手指按得不重，轻飘飘地在背上滑动，有些痒，透过皮肤，挠着裴钺的心脏。
　　裴钺觉得自己不太好了，他捏紧了枕头，都没敢回头看温故，只是提高了声音问道，用若无其事的语气掩饰自己蠢动的某些东西。
　　“宝啊，你在干嘛呢？”
　　温故却不回答，只是竖起指头，用指甲刺了下裴钺的皮肤：“别动。”
　　这一下也不重，而且对裴钺来说，别说指甲，拿刀尖来都不一定刺得伤他。
　　但这一下却刺到裴钺心头的痒痒肉了。
　　裴钺：“……”
　　要命了。
　　裴钺吐出一口气，然后在心里唱起了国歌，效果立竿见影，一股浩然正气自裴钺的血脉里喷涌而出，跟裴钺心里膨胀的小禽兽展开了殊死搏斗。
　　而温故当然不会读取到裴钺内容丰富的内心戏，他只是低着头，仔细看着裴钺的纹身。
　　当他把那些金色纹路都描摹一遍过后，似乎终于找到了其中的规律、或者是他想要的东西。
　　温故的表情渐渐变了，最后他摊开了自己的左手，把左手横放在裴钺的背上。
　　掌心的金色纹身和裴钺背上的金色纹路有一部分是相似的，但不细看的话，根本看不出它们的共同点。
　　温故的眼神闪烁，手指按在裴钺的背上久久没有动作。
　　“咪？”
　　这时，宿鸣不知从哪儿爬了出来，站在温故旁边的被子上，疑惑地看过来。
　　“没什么。”
　　温故看了宿鸣一眼，然后收回手，自然地拍了下裴钺的背，“可以了。”
　　裴钺哆嗦了一下，然后清了清嗓子，却没翻身起来，而是扭头看温故：“看出什么——你捏着的是小明？”
　　温故把宿鸣扔到了地板上，回答了裴钺前一个问题：“这些金色的纹路，是温应天做的？你身上最开始的印记是什么？”
　　裴钺：“类似烧伤的伤痕，不过它会变。”
　　裴钺的语气有些冷，说到伤痕时候的态度，像是厌恶。
　　温故闻言垂下了眼睑，看着裴钺背上重新恢复成了黑色大蛇的纹身，对裴钺说道：“温应天做的那些纹路，有恶生界的手法——或者说，是我妈妈的手法。”
　　裴钺一愣，等着温故的下文。
　　温故：“恶生天里高等的恶生，也如同人类的仙人一样，都有他们自己的秘法，这只是其中一种，在我爸爸妈妈谈恋爱、身份没有暴露之前的时候，我妈妈透露过不少制服恶生的方法。”
　　“你身上的这个，可以遏制你的恶生化，但是温应天又加了些东西，在遏制的同时也在消磨。——我想这大概就是他要你定期去温家‘治疗’的缘故。”
　　“也是因为他的这些治疗，虽然是遏制和削弱，但同时也是刺激和搅乱了你的恶生力量，会让你更容易失控。”
　　简而言之，其实温应天对裴钺的“治疗”，只是想要抹杀裴钺“恶生”的一面，而根本没有考虑裴钺的安危。
　　裴钺听懂了，但老实说，并没有多意外，——仙人家族都是不屑恶生的存在的，而温家是其中出名的厌恶恶生，温应天更是觉得恶生都是垃圾，当年大灾难，温应天杀起恶生的姿态被奉为“神明”，但裴钺在录像里，却看出了温应天嗜杀的本性。
　　当然，不能否认温应天拯救了很多人。
　　温故见裴钺的表情，也大概猜到了一些，他接着说道：“我可以治愈你，不过那个方法只能用一次，而且现在还不是时候。”
　　裴钺挑眉，有些好奇了：“什么方法？”
　　温故抬头看他，笑了笑：“秘密。”
　　裴钺看着温故的笑，心里滑过一个不太妙莫名的感觉，“不会是很危险的办法吧？”
　　只能用一次这样的说法，听起来似乎有点危险。
　　“不是。”
　　温故摇摇头，说道，“算是一个小绝招，只是需要时机，所以现在不行。”
　　裴钺是信温故的，所以没有再问。
　　“那行。”
　　裴钺爬起来，捞过凉被搭在身上，轻咳一声，“你先下去换衣裳，我一会下来给你做牛肉饼吃。”
　　温故点点头，下床的时候捡起宿鸣，就下楼去了。
　　等温故离开后，裴钺松了一口气，然后掀开凉被往下头看了一眼。
　　裴钺：“……”
　　哎，男人。
　　裴钺掀被下床进了盥洗室，没过一会，电话就响了。
　　裴钺没理，打理完自己才出来，拿起手机看了下，是个陌生号码，但是有些眼熟，是半截眉的——前两天因为温一明的事，他存了裴钺的号，在简爱国住院期间，半截眉代替简爱国配合赵教授行动。
　　裴钺回拨过去，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裴钺先开口说道：“我希望听到的是温一明被判刑的消息。”
　　半截眉：“……”
　　尴尬的两秒沉默后，半截眉选择没有听到裴钺刚才的话，他说道：“裴队，我们在市区的一个地下酒吧里，发现了一个恶生巢。不过已经被放弃了，看痕迹也才走没多久。
　　我们初步估计了一下恶生种类和数量，很可能和温先生说的那个毗摩多有关系，也许是之前沙人和牛头人那里的动静打草惊蛇，才让它跑了。
　　我们想请你和温先生过来看一下，确认是不是跟毗摩多有关。”
　　裴钺倒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毗摩多的消息了，不过也是好事。
　　“行，地址给我，我们一会就来。”
　　“好的。”
　　半截眉那边挂的电话，很快发了个地址过来。
　　裴钺看了眼，是市区商圈边的位置，那里挺繁华热闹的，而且——他记得路上有家卖牛肉饼的店。
　　裴钺有些遗憾，他其实是比较想亲手打理温故的一切的。
　　作者有话要说：
　　这周周末终于不加班了，我明天要睡到10点！谁叫都不起床！
　　还有，怎么是悄咪咪想完结呢？我明明是光明正大地要完结了！（骄傲.jpg）
　　※
　　加班打乱了我的全部计划，新坑都还没有存稿。QAQ
　　然后我突然记起昨天排榜，一看后台……我一个月没有榜单了？？我数据差到这种地步了吗？？？
　　话说这个文从一开始的榜单就很迷，曝光量几乎等于圈——本来我也放弃看数据了，但今天还是被“一个月没拍到榜”给惊了一下。
　　怎么说呢，有点担心下个文会不会也是这样的榜单运，然后……现在很丧……


第62章 陷阱
　　裴钺下了楼, 温故和夏知新已经吃上了——冰箱里的小菜和面包都还有。
　　温故喝着小牛奶，招呼了裴钺一声, 就在那里眼巴巴地等着。
　　裴钺知道他是在等牛肉饼。
　　“很遗憾, ”裴钺走过去, 对温故说道, “临时有事，咱们得去市区一趟, 路上给你买牛肉饼吃好不好？”
　　温故倒没有意见，点点头问：“什么事？”
　　裴钺：“ES那边的事。”
　　说着, 裴钺又回头看夏知新, “我已经跟姐说了，你今天的作业做完了发给她检查。”
　　夏知新：“……”
　　你是魔鬼吗？我都没闹着要跟你们一起出去了, 也没八卦你们昨晚干嘛了, 我存在感都这么低了, 你居然还这样对我？？？
　　“如果我们中午没回来，你就自己点外卖, 或者冰箱里的东西你自己看着做。”
　　裴钺无视了夏知新谴责的眼神, 嘱咐完后，就拉着温故出门去了。
　　温故走时还不忘带上几盒小牛奶和糖, 大概夏知新看上去太可怜了，温故犹豫了一下，又给夏知新留了一盒小牛奶。
　　……
　　半截眉说的地方是在地下, 入口倒不起眼，只有两个人守着, 拉了短短一条警戒线，没引起什么人的注意。
　　裴钺和温故人手一个牛肉饼，在两个守门人的注目礼下进去了。
　　这个地下室还是多层的，不过其他层几乎都是用作仓库或者停车库的，所以除了ES的人之外，也没什么人在。
　　被发现的那个酒吧是在地下三层，里头的东西早已破败，显然是荒芜了很长一段时间的了。
　　半截眉和赵教授都在，还有温应天。加上其他ES的工作人员，这个荒芜的酒吧里看着还挺热闹。
　　温应天见他们进来，没有多给什么关注，就直接转身去了其他的地方。
　　裴钺和温故自然也不会主动去跟他打招呼。
　　“裴队，温先生。”
　　半截眉先过来了，打了招呼。
　　裴钺咬了口牛肉饼，问他：“发现了些什么？”
　　半截眉带着他们往里走，来到了原本应该是舞池的地方，说道：“这里初步检测结果，应该是一个孵化池。”
　　舞池的地势比其他地方矮了许多，里面干脆被分成了许多的小格子，格子里头大半还有不少的浑浊液体，周围有些输送的导管和一些看着疑似肉块的东西。
　　裴钺咀嚼牛肉饼的动作顿了顿，看了半截眉一眼。
　　半截眉愣了愣，然后反应过来，也有些抱歉了，“要不，你们先在一边吃完再说？”
　　裴钺：“……”
　　裴钺没说话，去看温故，温故似乎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饼子只剩小半个了。
　　于是裴钺又顿了顿，继续吃起来。
　　裴钺看了眼周围的环境，发现这个酒吧还有好几个小门，温应天就是进了其中一个，还有工作人员在其他小门里进进出出的。
　　裴钺看向半截眉问道：“其他房间还有什么吗？”
　　半截眉点点头：“有恶生圈养的痕迹，还有斗兽场一样的设施。我们查看过，都使用过不短的时间了。”
　　裴钺：“一只恶生都没有抓到？”
　　半截眉脸色凝重，有些遗憾地点点头：“嗯。”
　　裴钺：“怎么发现的这里？”
　　半截眉：“是温老发现的。”
　　裴钺挑眉：“他老人家没事往这里跑？心态挺年轻啊。”
　　半截眉：“……”
　　这天是聊不下去了。
　　裴钺也没继续说，三两口嚼着牛肉饼，继续问：“你说怀疑跟毗摩多有关，不会也是温应天说的吧？我记得这事儿不是ES保密着的吗？”
　　半截眉看了眼一边的赵教授，这种事情，就不是他能说的了。
　　赵教授顺势走了过来，之前离得那么远，他竟然也不用问什么，就接上了裴钺之前的问题回答道。
　　“毗摩多的事情，温老已经知道了。”
　　至于怎么知道的，这个过程就不说了，反正不是什么美好的回忆。
　　裴钺也没追根究底的打算，差不多就那么回事儿吧。
　　裴钺看了赵教授一眼，把最后一口牛肉饼咽下去后，才说道：“那行，那说说毗摩多吧。是哪儿让你们觉得这里跟毗摩多有关了？”
　　赵教授推了推眼镜，说道：“这里有很多恶生痕迹遗留，根据检测，恶生等级都很高，而且这个地方存在的时间至少有五年了。”
　　“但是在五年里，这里一直没有被察觉到异常。我问过片区的民警，这里他们也每年检查，不过他们看到的并不是我们看到的画面……”
　　裴钺挑眉打断他，“我记得，这样的地方ES以前也端过吧。这次这个有什么不一样？”
　　赵教授推了推眼镜，说道：“有，这里有图腾。”
　　裴钺这下明白了。
　　以前ES的确端过不少这样的恶生窝点，但是那些聚集在一起的恶生，大概就是把一个地方当做一个据点而已。
　　但如果有图腾，那显然这里的这个据点是有组织的。
　　“图腾在哪儿呢？”
　　温故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旁边，牛肉饼已经吃完了，举着一只油汪汪的手问道。
　　“在小房间里。”
　　赵教授指了一个小门，正是温应天之前进去的那个。
　　温故心无芥蒂，转身要过去，却被裴钺拉住了。
　　裴钺从兜里摸出纸来，给温故擦了嘴巴和手之后，也没松开温故的手，拉着就一起进了那个小门。
　　在后面看着的赵教授：“……”
　　简局长朋友圈里发的是真的啊？？这俩真搞一起了？？？
　　赵教授的嘴角抽了抽，仿佛看到了两个混世魔王完成了合体，万幸，他干完这个案子就回首都军研所了。
　　……
　　裴钺和温故进了小屋，入目的就是一面灰色的墙，墙上有褐红色的奇怪途安，而这个房间里的灯光是ES带来的照明灯，在房间里造出了一种祭坛的效果。
　　裴钺：“……”
　　ES里果然个个都是人才。
　　“就是那面墙。”
　　跟进来的赵教授给他们解说道：“那个图案不仅在这面墙上，在孵化池和斗兽场上的工具上也有。”
　　裴钺看了一眼那个图案，没说话，去看温故。
　　温故看着那个图案，倏然勾起了嘴角，他视线不经意般扫了站在房间一边的温应天一眼，然后才对裴钺说道：“裴钺，我小牛奶忘车上了。”
　　裴钺不疑有他，揉了揉温故的头发，温柔地要命：“那你等着，我去给你拿。拿两盒？”
　　温故笑着点点头：“嗯，给你一盒。”
　　“好叻！”
　　裴钺也笑了，心情愉悦，吹着口哨地朝停车的地方大步走去。
　　目送裴钺上了楼梯后，温故才收回视线，脸上的笑容依旧，只是那笑容变得诡秘，就如刚刚是柔软如春风，现在就是瘴气浓雾中刮来的凉风，湿漉漉的，能钻进人的骨头里。
　　温故对赵教授说：“你们都出去。”
　　赵教授一愣，心里有些不好的预感，他迟疑着，就听那边温应天也开了口：“你们出去吧。所有人。”
　　赵教授眼珠一转，大概已经明白了什么，当即脸色就变了，他沉声道：“温老，别忘了你和ES的约定。”
　　温应天没回答，倒是温故笑了：“没关系，早晚的事。出去吧，不然就来不及了。”
　　赵教授一窒，然后立刻一边拽着半截眉后退，一边对房间里其他ES的工作人员喊道：“都出来，立刻！”
　　其他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在ES的，多多少少都见过无法解释的案件，于是工作人员都很听话地快速退了出来。
　　在他们都离开房间的下一秒，房间里白光暴涨，地板倏然扭曲变形，如同一个巨大的黑洞，要吞噬一切。
　　而温故和温应天却都不动如山，他们都知道即将发生什么，也不在乎。
　　但有人在乎。
　　在“黑洞”把两人吞噬的那一瞬，一道黑影从门外猛地窜了进来，一把抱住了温故，然后一同被黑洞吞噬。
　　白光散尽，房间里一切如常，只是温故和温应天已经不见了踪迹。
　　半截眉朝里看了一眼，愣了愣，又回头看赵教授。却见赵教授的视线停在对面的那堵灰墙上。
　　半截眉跟着看过去，他一眼就发现了，墙上的图案变了，虽然只是一笔，但确实变了。
　　“温应天。”
　　赵教授咬牙切齿地说了一句。
　　他不知道温应天是什么时候动的手，又或者这个地下酒吧就是温应天的手笔。但无疑，温应天破坏了他和ES之间的约定。
　　半截眉的表情也不太好，但他忽然又记起了什么，问道：“赵教授，刚才是不是进去了一个人？”
　　半截眉虽然当过特种兵，但五感终究比不过感染者，刚才那一瞬，他不太确定。
　　赵教授闻言，脸色倒是好了几分。然后他点点头：“嗯。有人进去了。”
　　“是……”
　　半截眉刚想问是谁，但一想，似乎答案并不需要问。
　　“还能有谁。”
　　赵教授像是知道他要问什么，摇摇头说道，“回ES，立刻着手追查他们去了哪里。——希望裴钺能护好温故。”


第63章 恶生模式
　　被抱住的一瞬, 温故是有些懵的。
　　然后眼前的画面急转，眨眼他们已经不在什么酒吧, 而是一处郊外的山林空地里。
　　阳光洒落下来, 绿色的草地上也折射着淡金色的光芒。
　　而在这片空地上, 除了温故他们, 还有四个人早就等在这里了，他们站在四方, 手里拿着一个棍状物，杵在地面, 一动不动。
　　温故低头看去, 果然在草丛之间，发现了淡淡的金色痕迹。
　　——不过也不算意外。比起脚下这个, 温故更惊讶身边这个。
　　温故扭头去看抱着他的裴钺, 有些诧异：“你怎么来了？”
　　裴钺把手里捏到有些变形的小牛奶递给温故, 然后稍微松开温故一些，才回答温故。
　　“你真当我傻, 听不出你的语气？”
　　温故接过小牛奶, 摸了摸，温的, 不是他从家里带出来的。
　　裴钺摸了摸鼻尖，“我下车的时候揣兜里的，将就喝吧。”
　　温故笑了, 却是推了裴钺一把：“你先出去等我，我一会这边解决完了就回去。”
　　“出去？”
　　裴钺一愣, 再一看周围的人，联想到仙人家族常用的作战模式，一下就想通了。
　　裴钺低头，用脚扒拉开了草地，果然看到了一些如同金漆涂上的痕迹。
　　这是早有准备啊。
　　裴钺抬头，看向他们对面一直面无表情的温应天，冷笑道：“温老这是想干什么？”
　　温应天看着裴钺，淡淡道：“你与这件事没有关系，你现在离开，我当没有看到过你。”
　　裴钺气笑了：“温老真是自信，你怎么就认为，我会眼睁睁看着你们动我的人？”
　　温应天并不意外这个答案，他不知从哪儿摸出了一根似拐杖的棍子，往地上一杵，冷声道：“不知悔改！”
　　话落，一股力量自那棍子里喷薄而出，像是打开了什么开关，草地之下的金色纹路瞬间绽放出了强大的光芒，一时间竟把阳光都压了下去。
　　裴钺站在那里，立刻就感到脚上一重，那些遍布在草丛之下的金□□路，像蜘蛛网一样有强大的黏性，以裴钺的力气，要抬起脚竟然都感到吃力了。
　　阵法，仙人家族的拿手好戏，封印禁区也是用的它。
　　裴钺知道这个东西的厉害，人在阵中，是很难破阵的。
　　当然，也不是破不了。
　　而温应天显然也是知道裴钺的实力的，他并没有小瞧他们，——当阵法发动的瞬间，温应天就自原地一跃而起，扑向了裴钺和温故，他手里的棍状物平举，在他起跳的呼吸之间，那棍状物褪去了拙朴的木层，露出了钢铁的锋芒。
　　那是一把剑。
　　剑尖直指温故。
　　“你动他试试！”
　　裴钺在温应天拔地而起的同时，就怒喝一声，全身青筋暴凸，身体顿时重如千钧，将脚下坚硬的泥土压出了道道裂痕。
　　周围压阵的四个人连忙施法补救。
　　而裴钺也已经一把拉过温故护在身后，一拳砸出，迎上了温应天的剑。
　　“锵！”
　　拳头和宝剑，竟然发出了金属碰撞的铮鸣。
　　剑锋偏移，但温应天左手握拳，在虚空一抓，地上的金色纹路再次暴起光芒。
　　“唔！”
　　裴钺闷哼一声，膝盖一弯，差点被突然加倍的重压给压得跪下去。
　　而就是这么一瞬的错神，温应天在空中腰身一拧，一脚踢在裴钺头侧，将裴钺踢倒在地。同时，他的手再次握拳，重压再次翻倍。
　　裴钺匍匐在地上，竟连翻身都艰难。
　　温应天落在阵中，却似乎并不受其影响。
　　他看了如离了水的鱼一般徒劳挣扎的裴钺一眼，然后又看向对面的温故。
　　温故依旧站在那里，手里拿着小牛奶，他低头看着裴钺，确认裴钺没有受伤后，才迎上了温应天的视线。
　　“果然是怪物。”
　　温应天对温故免疫这个阵法有些失望，但也并没有太过意外。他还有后手。
　　“不是怪物，是天才。”
　　温故没什么表情地说道，“这种小儿科的阵法，我五岁就会布了。”
　　温故这样说，却并没有破阵。他走到裴钺跟前，弯腰把小牛奶放在裴钺身边，拍了拍裴钺青筋暴起的手，说道：“别急，我没事的。你在这里待一会，我一会就回来。”
　　说完，温故泰然自若地朝着阵外走去。
　　压阵的四人一脸焦急和无措，齐齐看向了温应天，温应天眯了眯眼，又看了看裴钺，——温故故意不破阵，是想要让裴钺不掺和进来。
　　正好，也如了他的意。
　　温应天打了个手势，示意四人继续压阵，然后就也离开了这个阵法之内。
　　温故没有走远，离了阵法四五米的样子就停下了。
　　停下后，温故仰头看了看天，似乎在做什么心理准备，然后他从兜里摸出了宿鸣。他没有叫醒宿鸣，用指尖在宿鸣的身上一滑。
　　温故用的是中指，而随着他的动作，中指上金色的温故像是被橡皮擦去一般消失了，同时，宿鸣在温故的手中，变成了和温应天手里那个棍状物一模一样的东西。
　　不过它更能看出材质——这是一把骨剑。
　　温故手里的白色骨剑剑尖朝下，蓄势待发。
　　温故看着温应天，问道：“当年，为什么要把我推进黑洞里。”
　　虽然是疑问句，但温故的语气十分平静，好像他已经读到了答案一般。
　　温应天眼神森冷，说道：“大灾难是你引起的，只有你回到恶生界，灾难才会停止。”
　　“它停止了吗？在我和爸爸妈妈都掉进黑洞之后？”
　　温故不需要温应天的回答，自言自语道，“没有。”
　　“我和妈妈确实有恶生的血统，我也确实受到大灾难的影响，显露出了恶生的形态。但我才是被影响的那一方。”
　　“你只是想要除掉我，除掉温家的污点。”
　　温故顿了一下，才又问道：“我只想知道一件事，你推我进恶生天的时候，有想过我的爸爸妈妈会为了救我，也跟着进去的可能性吗？”
　　温应天依旧是那副表情，冷冷道：“恶生都是秽物，你和你的母亲不属于人间界，回去恶生界是理所应当的！”
　　“那你的儿子，我的爸爸，他也是活该吗？”
　　温应天一秒都没有迟疑，“他已经叛离了温家。当他做下那些忤逆不孝的事的时候，就该考虑到后果。”
　　温故看着他，倏然笑了。
　　“是啊，自己做的事，自己就要考虑到后果。”
　　温故说着，右手一抖，白色的骨剑上缠绕金光，宛如金色雷电。
　　温故脚下一踏，举剑朝着温应天攻去。
　　温故并没有学过打斗的招式，而且心绪不宁，但温应天却是其中大家。
　　很快，温故的攻击变得迟缓，身上也添了不少伤口，看上去有些狼狈。
　　但温应天也没好到哪儿去，温故虽然招式破绽百出，但是如他自己所说，他的确是个天才。蛮横的力量，即使再漂亮的招式也不一定招架得住。
　　可即使这样，如果这样打下去，温故必然会输。
　　这时，温故手里的骨剑忽然发生了变化，它身上的金色光芒，逐渐染上了诡异的绿。
　　温故看了一眼，却是把手指在剑上一抹，沉声道：“别插手。”
　　绿色的光芒被遏制，然后一个低沉的声音传来。
　　“为什么不用恶生力量？”
　　这声音宛如拖在海底的铁锤，冰冷沉重，还有着一种实质的压迫力，给听见的人一种精神和身体上的双重压迫。
　　这是宿鸣的声音，它真正的声音。
　　温故的语气冰冷，“不管你的事。”
　　宿鸣发出了笑声来，嘶哑的声音像是要撕裂什么禁锢冲出来，“好吧，希望你的犯蠢会让你死在这里，那对我来说再好不过了。”
　　温故没有回应，只是左手手指在剑身上一敲，绿色的光芒彻底消失。
　　而对面的温应天，看到此情此景，怒从中来。
　　“你竟然带着高等恶生，还连通着恶生界！”
　　温故看着他，不说话。
　　温应天像是抓住了什么天大的把柄，逮着了就要借机把温故往泥里踩，“果然是恶生！你这样带着一个移动的禁区，还和高等恶生沆瀣一气，是把人类、人间界的安危弃之不顾！今天我就要为民除害！”
　　“哈。”
　　温故发出一声气音的笑声来，他看着温应天，像是看着什么污人眼球的东西。
　　“恶心。虚伪。自私。贪婪。
　　你这样的人，竟然是我爸爸的爸爸？你怎么配当他的爸爸？你是他的爸爸啊。”
　　温故的话听来颠三倒四，神情也是几变。
　　温应天却并没有听温故的话，他只是看到温故的神情变化，察觉到了这是个破绽，于是他毫不犹豫提剑而上，无数的金光在他的剑上爆裂，同时他的左手借着光芒的遮掩，迅速从袖口里滑出了一个东西里，握在手里。
　　在温应天快要冲到温故面前的时候，他将左手里的东西猛地掷出。
　　“砰——！轰——！”
　　那东西被投掷出去的瞬间，就爆裂成了一张金色巨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扑向了温故。
　　但比它更快的，是一个人影，人影如炮弹一样冲了过来，带起巨大旋风，呼啸而至，把那张网直接撞开了去。
　　人影停下，露出了一个气喘吁吁的裴钺。
　　裴钺很狼狈，上身的衣裳已经不见了，身上也有不少血痕。他的背上，黑色的纹身在快速褪色，一双眼睛里，渐渐染上了血色。
　　裴钺看了温故一眼，看到温故身上的伤，那血色仿佛渡到了他的眼里，扎得他理智尽散。
　　“你敢动他？”
　　裴钺转身，面对着温应天，怒吼咆哮：“你他-妈敢动他！”
　　刹那，他背上的黑色纹身尽数消失，金色的纹路肆意生长，从他的脊背爬满了全身……


第64章 恶与生
　　温故看着裴钺的背, 先是愣了一下。因为裴钺的背上除了布满的金色纹路外，还有许多的伤痕, 这些伤痕呈现不规则的网状, 最深的一道伤在肩胛, 已经能隐约看到白骨。
　　温故朝之前那个阵法的方向看了一眼, 果然发现那里压阵的四人全部晕倒在地，地上的草皮也是一片狼藉。
　　——裴钺用蛮力破了那个阵。
　　但显然, 裴钺付出的代价也不小。
　　鲜血顺着裴钺的皮肤淌下来，漫过金色的纹路, 然后留下一道道焦黑的痕迹。
　　那黑色像是龟裂的柏油路面, 又像是焚烧过度的炭，它们很快凝固了血液, 然后开始蔓延、扩散至裴钺的全身。
　　几秒的时间, 裴钺整个背的皮肤都变成了黑色, 上面布满粗糙的龟裂纹路，在龟裂的皮肤缝隙里, 能看到金红色的岩浆一般的血液。
　　“啊——！”
　　背部突如其来的变化, 给裴钺也带来了巨大的痛苦，他哑声嘶吼着, 身体颤抖着弓了起来。
　　黑色的脊背因他的动作而撕裂，流淌出金红色的血液，血液滴落在地面, “嗤”的一声把草地烧作焦炭。
　　封印在失效。
　　“裴钺！”
　　温故一眼就看出了症结所在，然后立刻出声阻止——他不能让裴钺失控, 至少不是现在。
　　“别过来！”
　　裴钺还抱有一丝理智，他头也没回地大声叫了一声，声音带上了回声，那是一个不属于裴钺……或者说，是一个一直被裴钺压抑着的声音，正在努力发出自由的嘶吼。
　　那是他的恶生力量、他的恶生个性、他的恶生。
　　而现在，裴钺不打算压制它了。
　　“乖，等一会就好。”
　　裴钺的声音听着低沉了一些，语调还是那么温柔，——如果没有后半句的话。
　　裴钺：“等我捏碎那个老东西，咱就回家。”
　　话落，裴钺腰际最后一点黑色纹身如飞灰消失，一阵热风以裴钺为中心撞开，周围的野草被吹得贴在了地面，一时间热风过境，让人连眼睛都睁不开。
　　而温故所在的方寸之地，是唯一没有被热风波及到的地方。
　　所以温故也看清了裴钺的变化——从人，变成恶生。
　　裴钺背上的黑色皮肤宛如铠甲，它很快覆盖了裴钺的全身，然后裹着裴钺，拔地而起。
　　一米、两米、三米……
　　不过眨眼，温故眼前的已经是个四米多高的庞然大物。
　　它浑身漆黑，有着熔岩凝固后一般的坚硬皮肤，黑色的皮肤沟壑之中，有着金红色的细丝盘绕，不是血。
　　它的身形无比怪异，大致看还有人的轮廓，从尾椎伸出了一条长长的黑色尾巴，像是黑曼巴蛇一样。尾巴上的鳞片凹凸不平，看似笨拙，但却十分灵活。
　　此时，那条尾巴形成了一个圈，叠了两层，把温故严严实实圈在其中。
　　再往前是什么样，温故就看不到了。
　　但是这些已经足够了。
　　没有哪个感染者、甚至是恶生，能有这样庞大的躯体和威压。
　　有这样威势的，只有一种——恶生王。
　　温故闭了闭眼，早上看到裴钺背上纹身的时候，他已经有所察觉，不过他以为验证的时机会在很久的将来。
　　——没想到会这么快。
　　温故深呼吸了一口气，左手抬起，指尖压在了右手的骨剑剑刃上，但是还不等他压出血痕，他手里的骨剑就忽然爆出绿光，那层光芒将金芒吞没，如一层隔膜挡住了温故的手指。
　　温故的眼神微冷，看着手里的骨剑默不作声。
　　“找到了，我的权杖。”
　　骨剑中忽然发出一声愉悦的轻叹，然后它自温故的手中挣脱飞出，落在四五米外，“嘭”的一声爆开，如同白色的橡胶开始膨胀，最后形成了一个成人大小的人形，没有五官，看着像是手办小人的成人版。
　　但这样成人版的人偶，可丝毫没有迷你人偶的可爱，反而诡异得让人不敢直视。
　　“吼——。”
　　一阵低沉如远古神兽一般的低沉兽吼声炸响在耳边。
　　裴钺察觉到了身后的变化，他判断出身后的存在比身前的那个老头更有威胁，于是他回过头来。
　　也是这时，温故才看清裴钺此时的模样。
　　裴钺有着野兽强壮的身体，如蛇一样灵活的尾巴，以及……龙一样的脑袋、虎一样的尖牙、钢刀一般的利爪。
　　他的眼睛是血红色的，而不是恶生一贯的绿色。这是恶生王的特殊——宿鸣的眼睛是蓝色的，冰蓝。
　　此时，这双血红的眼睛里已经没有了理智，他凭本能判断着目前的形势。
　　“哈！”
　　宿鸣发出一声轻笑，然后用非常期待的语气说道，“新鲜的味道。”
　　“滚！”
　　裴钺躬身换了个方向，发出了咆哮声。
　　即使理智不见，但他还记得，他的尾巴圈着的，是他的宝物，谁都不能给碰。
　　“真凶。”
　　宿鸣笑了一声，并没有靠近，也没有后退，反而脑袋转动了一个方向，看向了温故那边。
　　“你知道他就是权杖。”
　　宿鸣的语气很肯定，“今天早上那会，我的感觉没错，你那时候就发现了。——但是你没告诉我。”
　　温故没有说话。
　　宿鸣继续说道：“不过没关系，我不怪你。所以现在，实现我们的交易吧，温故。把他给我。”
　　温故依旧没有说话。
　　宿鸣也不再说话，只是那样看着温故，等待着。
　　而因为“敌人”在警戒范围外，裴钺也安静地保持着“抱窝”的姿态，小心翼翼地不离开自己的宝物半步。
　　一时间，气氛僵持地平静着。
　　“好吧，我懂了。”
　　五秒之后，宿鸣的声音冷了下来，“既然这样，那就各凭本事。”
　　说罢，宿鸣的身体也开始了变形、膨胀。
　　不过他的身体才膨胀成一个白色气球的样子，旁边就忽然射来一根木棍，木棍像是一根针，扎在气球上，瞬间发出巨大的爆-炸声。
　　“吼！”
　　裴钺被这个声音惊到，更让他生气的是，这个爆-炸波及的范围侵入了他的警戒线。
　　这些东西要动他的宝物！
　　意识到这个事实的裴钺愤怒不已，他的身体靠过来一些，把温故护得更加严实，同时利爪伸出，对着爆开的宿鸣就是一拍。
　　“砰！”
　　巨大的利爪如石磨砸下，才腾起的蘑菇云状烟雾顿时被拍得乱飞。
　　一时间烟雾弥漫，扰乱了视线。
　　裴钺的爪子动了动，似乎感觉拍到了什么，然后他拎起来看了看——不是宿鸣，而是趁乱想要偷袭过来的温应天。
　　“嗤！”
　　裴钺从鼻腔里嗤出一口热气，然后随手一扔，把温应天甩了出去。
　　“砰！”
　　温应天砸在旁边的一棵大树的树干上，然后滚落下来吐了一口血，半天没爬起来。
　　之前耀武扬威的温应天，现在虽然有仙人的资质不至于死，但在恶生王面前，一样不堪一击。
　　确认了温应天没有威胁后，裴钺就再次回过头，看向那片烟雾，企图再来一爪子。
　　而这时，烟雾中忽然刮起一阵小型飓风，将烟雾撕裂吹散。
　　宿鸣站在飓风中心，白色的身体已经破破烂烂，在破碎的身体里面，有蓝黑色的东西在流动——它们跟裴钺的黑色皮肤很像，只是蓝色的光线取代了金红色，而固体的黑色变成了迟缓的液体。
　　那是他的本体的一部分。不及百分之一。
　　但就是这不及百分之一的一小部分，立刻就引起了那无形的法则的注意。
　　“轰隆——！”
　　晴空一声闷雷响起，水桶粗的紫色闪电在云层中翻滚，宛如水中的一条条巨蟒。
　　宿鸣抬头看了一眼，有些生气：“我还什么都没做呢！”
　　回答他的是又一声雷鸣。
　　“吼——！”
　　同时，裴钺也察觉到了危险，他收起了爪子，护在自己的尾巴外围，身体紧绷，保持着一种攻击的状态。
　　裴钺的这个形态是第一次完整地出现，也是裴钺成年后第一次完全解开封印不加压制。所以不止是身体的力量，连同神智也是，裴钺宛如一个新生的孩子。
　　他不知道如何支配自己的身体，——他其实是想要带自己的宝物离开的，但是他不知道如何用自己的利爪毫发无伤地抱起他的宝物。
　　这让裴钺焦躁，特别是在感觉到眼前的东西忽然变强了许多的时候。
　　相比于裴钺的焦躁，宿鸣就显得游刃有余多了。——虽然他的样子实在算不上体面——他身体的白色部分开始分崩离析，不过并没有掉落，而是漂浮在他的周围，始终禁锢着他身体里那团蓝黑色的东西。
　　宿鸣饶有兴趣地说道：“我还是第一次看到新生的王，哦不对，他还不算是王，只不过是被权杖喂养出来的小怪物。”
　　说着他又看向温故，说道：“虽然我现在被限制，但你是知道我的力量的。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你自己让他过来；二是我来拿走一具尸体。”
　　温故依旧没有说话，他在摸裴钺的尾巴——温热的，很硬，大概这个部位是裴钺的禁忌，摸上去的时候，尾巴在抖，可是并没有反抗。
　　温故虽然一直知道，裴钺是个好人，在指导他们小时候的相遇后，裴钺变得很重视他、关心他、照顾他。
　　但他没想到，这个形态下的裴钺，竟然也对他毫无保留。
　　这种被人真心相待的感觉，真的是久违了，而温故非常喜欢，并不打算失去。
　　“裴钺。”
　　温故抬头，看着护着他的庞然大物叫了一声。
　　裴钺听到温故的声音，身体立刻很诚实地匍匐下来了。他那颗看着恐怖吓人的龙首，搁在草地上，让自己的眼睛和温故的视线平齐。
　　温故伸手摸了摸裴钺的头，比尾巴要坚硬许多的触感。
　　温故：“我想吃锅包肉和煎饺，你醒了给我做吧。”
　　裴钺听得懂人话，也知道这是他的宝物说的话，所以他立刻“嗯”了一声——虽然还有些不太明白这句话的逻辑，但他明白了自己的宝物在问他要东西，那他就给。
　　温故笑得更开心了一些，然后他的手在裴钺的头上轻轻一拍，裴钺原本精神的眼神立刻迷糊了起来，然后脑袋一栽，睡着了。
　　同时，裴钺的身形开始急剧缩水，很快就变回了一个圈在温故脚边、赤条条的人类。
　　“早这样不就好了吗？”
　　宿鸣发出笑声，他知道温故了解他的实力，也知道一向理智的温故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宿鸣认为温故是要把裴钺交出来，所以愉快地朝着温故走去。
　　温故面向宿鸣站着，不慌不忙地摊开自己的双手放在身前，露出掌心的金色纹路。
　　他笑道：“我选‘三’。交易失效。”
　　话落，温故掌心的金色纹路瞬间全部消失，同时，他的眼睛也变成了完全的璀璨的金色。
　　作者有话要说：
　　【啰嗦预警，提示跳过】
　　……
　　《今日叭叭》第X集-砍砍乐
　　这是整个故事的关键剧情了，也是最后高-潮。（围绕这个情节的铺垫砍的东西如下：
　　1.助推温故发现裴钺权杖身份的小故事砍了一个。
　　2.助推裴钺力量逐渐失控的小故事砍了一个。
　　3.助推宿鸣和温故的矛盾的情节砍了一些。
　　4.这之后的一个重要配角以及他的所有剧情故事都胎死腹中。
　　……
　　同时，砍了的这些剧情里，温故面对裴钺身份的态度、裴钺和温故对他们各自的定位、温故和裴钺两人的相处……这些需要用字数和剧情层层递进的情感戏份也流产了。
　　所以不可避免看起来总觉得少了些什么，或者有跳帧感。
　　对此我只想说，“遗憾就是美”！（闭嘴）
　　……
　　至于宿鸣的变化，之前有让温故强调过“它是恶生王”、“本源力量是权力”之类的铺垫，不过似乎大家都被萌混过关了。
　　——叭叭完——


第65章 王
　　“你要违背我们的交易？”
　　宿鸣停住了脚步, 站在距离温故两米的位置，不再前进, 声音又冷又沉, 像是要吃人一样。
　　“说得你好像打算遵守交易一样。”
　　温故放下了身前的手, 一双金眸稀释了情绪, 看着淡淡的，跟黑瞳的时候判若两人。
　　“如果权杖真的在毗摩多手里, 你拿到权杖的第一件事，难道不是释放禁区, 让恶生天的力量破坏人间界的平衡, 然后趁着法则界定此间等级的时候，侵占人间界, 成为这片新恶生天的王吗？”
　　宿鸣没有回答, 但他笑了。随着笑声, 宿鸣身体周围漂浮的白色素碎片逐渐合拢，修补着他的身体, 很快就变回了之前白色人形的模样。
　　唯一的不同, 是他的脸上多了一双冰蓝色的眼睛。
　　那双眼睛含着笑意，直视着温故, 语气听起来很真诚：“你想多了，温故。虽然我是恶生王，但我们是签订过契约的, 契约就是恶生的诚信，我也无法违背自己签订的契约的。你知道的, 不是吗？”
　　温故：“可是我们交易时签订的那份契约，上面的名字并不是你真正的名字，所以那份契约毫无用处，不是吗，‘宿冥’？”
　　宿鸣眼里的笑意骤然消失，那双冰蓝色的眼睛瞪大了一些，像是惊愕于温故竟然知道他的真名，随后他又像是想到了什么，那双眼里迸出凶狠的光来。
　　“你恢复记忆了。”
　　他的语气笃定，显然已经不用再去取证什么。
　　温故指了指自己的眼睛，露出了一个笑容：“我从未掩饰过，只是你自己一厢情愿看低我混血的身份，以为我无法拿回王的记忆传承而已。”
　　“是你骗我！”
　　宿鸣愤怒地大吼了一声，周身挂起一阵阵狂风，地上的草叶立刻冻结成冰。
　　冰霜和狂风，在温故所在的位置，戛然而止，连温故的头发都没有被吹乱。
　　温故看着宿鸣，像是看着一个胡闹的小孩。
　　“发够脾气了吗？那么，你是要现在跟我开战，还是要乖乖离开？”
　　宿鸣的眼睛眯了起来，似乎在衡量温故的战力。
　　然后他笑了起来。
　　“你还不是王。你跟你的父母承诺过，自己会是个人类，你刚才打那个老家伙也没有用恶生力量。——所以你不会成为王，因为那样你就再也不会是人类了、那样你就完全违背了你父母的意愿。”
　　宿鸣跟温故相处最久，尽管互有隐瞒和试探，但他的确是最了解温故的。
　　温故没有反驳，他只是说道：“你可以试试。”
　　宿鸣的笑声停住，他看着温故，似乎在犹豫要不要试，而试了之后的后果他又是不是能承担得起。
　　毕竟在人间界，他也不是完全的王。
　　两人站在那里，看似没有任何进展。
　　但是下一秒。
　　“砰！”的一声。
　　原来是温故的背上生出了一只白色骨翼，骨翼的白骨上裹满了金色的刻痕，刻痕发着光，映射出的金光在空中变成一根根金色的刺，弯曲折叠，像是扭曲的钢丝。
　　而这些“钢丝”此时拧成了一股，如一只蟹钳一样刺入泥地，它的速度太快，刺中猎物的时候，发出了撞击一样的声音。
　　至于被刺中的猎物，那是一块影子。
　　椭圆形，被刺中后变得更黑。它停在距离裴钺不过半臂的位置，显然是想要偷袭裴钺。
　　而被“钢丝”刺穿后，黑影的伤口滚出一片腐蚀的墨汁，然后“噗”的一声，黑影消失无踪。
　　猎物消失，拧成一股的金光也一下散开，变得柔软缥缈，无害地投射在地面，仿佛它们只是折射出的璀璨光影。
　　而这期间，温故头也没有回一下。等那片黑影消失之后，温故才看着宿鸣说道：“看来你选择了前者。”
　　宿鸣的瞳孔一缩，又听“唰”的一声，温故的身后出现了另一只雪白的骨翼。骨翼之上金光流转，金色的光芒在阳光中也极为醒目，在空中铺成了一片白昼的星河。
　　宿鸣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
　　他是见过这光网的，在他的记忆里，很久很久以前的时候，他看到过比眼前这个更加华丽、更加磅礴的光网。
　　而那时候的他，甚至在那片光网之前打直脊背都无法做到。
　　宿鸣还记得那时候，黑色的草原上，数以万计的恶生跪地臣服的画面。也就是那时候，宿鸣对高高在上的王产生了憧憬，他也想要被膜拜的权利。
　　他做到了。
　　可是即使这样，在面对现在的温故，面对这张比之以往不足千分之一气势的光网的时候，他竟然还是有胆寒的心悸。
　　——这让反应过来的宿鸣恼羞成怒。他已经是恶生王，他有至高无上的王权和力量！
　　“我才是王！”
　　宿鸣咆哮了一声，白色的身体完全爆裂开来，在白色碎片之中，一团蓝黑色的熔浆悬浮在空中。
　　“啪！”
　　突然，一只磨盘大的黑色手掌从那熔浆里伸了出来，——那是一个通道，联通着恶生界之间唯一的通路：天梯。而宿鸣通过天梯，联通了自己所在的恶生天。
　　“轰——！”
　　在那只黑色大掌伸出来的同时，天上忽然聚集起了大片的乌云，一道腰粗的闪电也从天而降，直接劈在了那只大掌的手背上。
　　“啊！”
　　黑色熔浆里发出一声低沉的痛呼，然后黑色的大掌似乎在和什么力量抗衡着，但最终不敌，又慢慢收了回去。
　　天上的乌云依旧在翻滚着，只等什么时候再放出一道更粗壮的闪电。
　　“我的权杖，我会拿回来的！”
　　当那只大掌收进了黑色熔浆里之后，宿鸣的声音咬牙切齿地传来。
　　然后，黑色熔浆凭空消失，只落了一地瓷片般的白色碎片。
　　温故没有动，他抬起头看着天上的乌云，乌云并没有散去。
　　“是在监视我吗？”
　　温故笑了下，然后轻轻叹了一口气。
　　——无论他自己怎么坚持不用恶生力量，但在法则那里，他从一开始就不是人类的范畴。
　　温故收回视线，背后的骨翼也消失不见。
　　就在这时，脚边传来一阵阵咳嗽声。
　　“咳！咳咳！”
　　裴钺醒了。
　　裴钺不着寸缕，饶是他皮糙肉厚，躺在草地上的时候还是被刺地浑身奇痒。于是眼神还没清醒，裴钺就手脚并用地从地上爬起来了。
　　温故伸手扶了裴钺一下，他之前是压制了裴钺的力量，对神魂造成了一定的冲击，现在裴钺大概还没多少力气的。
　　“我……”
　　裴钺疑惑，刚想问什么，但清醒过来的脑子第一时间感觉到的，是风吹屁屁凉。
　　于是裴钺低头看了一眼：“……”
　　“………………”
　　“你自己把衣裳撑破了。”
　　温故见裴钺的动作，就解释了一句，然后左右看了看，对裴钺说道：“你等等。”
　　温故走到之前压阵的四个人跟前，这些人都还晕着，有的嘴角还有血迹，大概被震伤了内脏。
　　温故在四个人里找了个身形和裴钺比较接近的，然后毫不客气地扒了人家的衣裳——剩了内裤和鞋袜没要。
　　温故把衣裳交给裴钺：“将就穿穿。”
　　裴钺沉默地接过来，沉默地穿上不太合身的衣裳，然后沉默地找回了自己的手机，再沉默地给半截眉发了定位。
　　然后双目放空地继续沉默着。
　　裴钺的脑海里此时只有一句话在反复回荡——在可怜宝跟前耍流氓了。
　　而温故只以为裴钺是还没缓过来，在裴钺思考人生的时候，温故就走到了依旧没爬起来的温应天跟前。
　　温应天在人间界的确是个厉害人物，但在恶生王面前——哪怕只是还不算王的裴钺手里，温应天也依旧不堪一击。
　　人类比恶生多灵性，但恶生却比人类多蛮力。
　　人类以为自己战胜了恶生，那是因为他们没有见过恶生王。
　　温故蹲下去，垂目看着温应天。
　　温应天还清醒着，只是可能伤到了脊柱，所以现在他不怎么能动弹。看到温故走近，温应天立刻就激动了起来，吭哧吭哧地喘着气，断断续续地说不出连贯的话来。
　　温故笑了一下，然后说道：“你放心，我不会杀你的。只是把你的四肢折断，然后扔进恶生天。——就像你当初对我的那样。你觉得怎么样？”
　　温应天喘得更厉害了，然后卯足了劲憋出了两个字：“孽畜！”
　　温故没有被激怒，他的喜怒哀乐早在恶生天里的时候就磨平了，为温应天，不至于。
　　“开个玩笑而已。”
　　温故偏着头，压低了视线，把温应天的狼狈看得更加清楚。
　　“那样的话，太便宜你了。”
　　“你说我妈妈和我都是污秽的、拿不上台面的、迟早要吃人的；你拿了妈妈做出的阵法图录，又把爸爸妈妈赶出了温家；我继承了爸爸的天赋，我们一家被其他仙人家族称为‘新温家’，你怕得几次对我们下黑手。”
　　“你对别人说我导致了大灾难爆发，所以你把我扔进了恶生天，因为你知道我爸爸妈妈会追进来救我的。你也知道，一旦进去了的人就再也出不来了。”
　　“你成了英雄、人间界的天人，万人仰仗。”
　　“这样的日子很美吧。”
　　温故伸出手，按在温应天的背上，笑道：“既然你觉得自己那么清高无垢、温家就是人间天界。那么，如果你变成一个普通的老头，你精心栽培的温家、你万般回护的温一明、你用旁支命血抬高的嫡系，他们一定会尊你敬你爱你，让你过上锦衣玉食的生活吧。”
　　温故期待地对温应天说道：“我让你过那样的好日子，好不好啊？”
　　作者有话要说：
　　emmmm，暂时还完不了？？？（看着大纲怀疑人生.jpg）
　　不过放心！大概十章内会搞定的！相信我！比心！=3=


第66章 怪物的我们
　　仙人妄图通天, 都要先修出一根仙骨。仙骨附着在脊柱上，发丝细的一根, 一旦成了, 就是仙人的根骨；一旦毁了, 仙人就再无法踏入天人界。
　　温故看了看手里的仙骨, 虽然是从血肉里抽出来的，但是却半点血气也不沾, 晶莹剔透，像是一根水晶雕成的丝线。
　　不过这根仙骨还没有完全成型, 韧劲不足, 抽的过程就断成了两截。
　　“恶生和仙人，一样喜怒哀乐、一样吃喝拉撒、一样憧憬天道。仅仅是因为外表不同, 你就说是非我族类。
　　但你看, 你身体里不也是有不属于人类的东西吗？那么, 你又是个什么东西呢？”
　　温故拿着手里的仙骨，低头问温应天。
　　温应天此时已经全然变了个模样, 他的头发花白, 皮肤沟壑纵横。——但对比起他的年纪来说，他现在这个样子也算是相当年轻了。
　　温应天趴在地上, 一双眼里已经有些浑浊，但还是恶狠狠地瞪着温故，像是腐土里爬出的恶鬼, 想要拖着温故也下泥潭。
　　“呵。”
　　温故轻笑了一声，然后把一截漂亮的仙骨悬在温应天的跟前, 五指一收，晶莹剔透的仙骨就一点点被碾碎成了纷飞的水晶粉末。
　　“你！嗬——，嗬——。”
　　温应天气急，伸手想要抢下仙骨，但老态龙钟的他却连这个动作都已经无法做到。只能从喉咙里发出破旧的风箱一般的声音。
　　当温故捏碎了一截仙骨后，天上由远及近地传来了轰隆隆的噪音。
　　——ES的直升机到了。
　　来的除了赵教授等ES的人，还有温一明的父亲——那个小胡子男人为代表的几个温家人。
　　当他们一看到地上的画面后，顿时脸色大变，齐齐奔向了地上的温应天。
　　赵教授等人也有些懵，他们看着眼前的一切，实在是无法想象发生过什么。
　　但罪魁祸首实在好找——温故手上的血都还没擦，且还捏着一截仙骨呢。
　　“我杀了你！”
　　温家人已经发现了温应天没有了仙骨，骇然的同时，更是愤怒不已——温应天是温家的老祖宗，他现在成了废人，温家在仙人家族里的地位自然也会跟着一落千丈。
　　面对温家人的暴跳如雷，温故只是轻轻笑了声，“不要着急啊，这不是还有一截仙骨吗？”
　　温故拿起余下的那一截仙骨，像是拿着逗猫棒一样晃了晃，顿时就吸引了一众温家人的视线跟着转动。
　　“虽然只剩半截了，但好歹也是半截不是吗？仙骨一旦抽出就无法再复原，只能重新炼化。但是仙骨也是一种补药，对想要通天的人来说可是个好东西。你们要吗？”
　　温故这样问，却是一笑之后，就把那截仙骨扔了过去。
　　小胡子当先跃起，一把抓住了仙骨，随后他蹲在温应天的身边，诚挚地说道：“爸你放心，仙骨虽然无法恢复，但是入药的话，能治好你的伤的。”
　　温应天被温家人扶起，这时候坐在地上，听了小胡子的话，情绪明显平复了许多。然后他抬起手，指着温故的方向，从喉咙里发出含糊的喘气声。
　　杀了他！
　　所有人都知道温应天的意思，但是没有人敢动。
　　小胡子当没看到温应天的动作，只是说道：“爸，我们先回去，你的伤要及时治疗才好。”
　　温应天一巴掌拍在小胡子的脸上，没什么力气，但还是挺响亮的一声“啪”。
　　小胡子受了，手里的仙骨捏得更紧，然后打了个手势，搀扶着温应天的温家人犹豫了一下，还是听从指示，强硬地把温应天从地上搀扶起来了。
　　然后小胡子什么也没说，带着温家一众人直接上了直升机，匆匆离去。
　　温故看着直升机飞走的影子，缓缓勾起了嘴角。
　　“干嘛要还给他们？”
　　裴钺拿了瓶水过来，拉起温故的手给他洗手，一边问道。
　　温故看过去，见裴钺不知什么时候又换了一件ES的制服衬衫，看着顺眼了不少。
　　温故笑了笑，“那根骨头上我放了东西，温应天身上也有。”
　　至于是什么东西，温故没说，但裴钺想一定很刺激，——现在他也看明白了，他家可怜宝有一肚子的坏水。当然，在他眼里，这肚子坏水叫“机灵”。
　　但裴钺还是有些遗憾。
　　“仙骨说到底是个好东西，浪费了。”
　　温故看着裴钺，裴钺一张俊脸上毫无调侃的意思，是真的觉得浪费了。
　　于是温故笑了：“那下次不会了。”
　　一边的赵教授：“……”
　　这次都不知道怎么扫尾，您二位就开始惦记下次了？
　　赵教授久违地头疼了起来，犹豫了一下，他上前了一步，问温故：“这是怎么回事？”
　　温故言简意赅：“他想杀我，结果被我打了。”
　　赵教授：“……”
　　算了算了，这事儿他一个搞科研的也做不了主，回头报告给上头看怎么决定吧。
　　于是赵教授抛开温故和温应天的事，问起了之前那个酒吧。
　　“温故，那之前那个酒吧里的东西是假的吗？那里不是毗摩多的巢？”
　　温故：“那个无所谓了，反正，很快这件事就会解决的。”
　　赵教授一听，觉得不太妙，“什么意思？解决什么事？”
　　温故笑了下：“我和你们的约定啊，时间会提前的。”
　　约定。
　　是彻底关闭禁区。
　　赵教授心里一喜，但接着又咯噔一下——总觉得这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但他又不知道是哪儿不对劲。
　　于是赵教授问道：“为什么会提前？提前到什么时候？”
　　温故仰头看了看天，之前忽来的乌云消散了，但是原本晴朗的天空也变得阴沉起来。
　　温故收回视线，说道：“就这些天吧。至于为什么……”
　　“因为恶生王没了王骨的伪装，是藏不了多久的。”
　　赵教授一愣，把这话咂摸了一遍意思。恶生王他目前知道的，是半王的毗摩多，那用什么王骨伪装的，又是哪一个？
　　还是说，是又来了一个恶生王？
　　赵教授倒吸了一口凉气，向温故求证道：“这个恶生王是……”
　　温故却没回答，只是提醒道：“你们帮不上忙，但禁区周围的人类，你们最好还是疏散一下。”
　　赵教授觉得头大，禁区除了在深山野地的，被开发成旅游景点的也不少，还有如西南这里一样，干脆城市包围禁区的也有。
　　这要疏散人群，还每个确切时间，那……
　　赵教授揉了揉自己的心口，然后拿出电话开始一个个地往外打。
　　温故也看向裴钺，说道：“我有点饿了。我想吃……”
　　“锅包肉和煎饺，我记得。”
　　裴钺接了温故的话，然后拉起温故的手，对一边打电话的赵教授高声道，“那赵教授，咱回吧？”
　　他们现在不知在哪儿，只有两架直升机可以回去。
　　赵教授挥了挥手，然后一边打电话一边过来了——他也得赶回去开个紧急碰头会。
　　……
　　温故和裴钺回到家的时候，刚好是中午，在门口遇到了夏知新叫的小龙虾外卖。
　　“我想吃这个。”
　　温故闻到了味，立刻来了兴趣。
　　“那行。”
　　裴钺自然答应，还又叫了另外两种不同口味的。
　　夏知新没想到他们这么早回来，只来得及收了葛优瘫的标准姿势、关了游戏投影，但乒乒乓乓的游戏音效还热闹得很。
　　裴钺见他手忙脚乱，眼看要从沙发上栽下来，于是翻了个白眼说道：“行了行了，以为我瞎呢？今天不罚你，自己把地盘收拾一下，帮我摘菜和面。”
　　夏知新一愣，疑惑看了眼外头——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裴钺一见他就知道他在想什么，挑眉：“不收拾你，你是不习惯是吧？”
　　“哪儿能啊！”
　　夏知新立刻蹦下来，麻利地收拾东西，一边说道，“我只是受宠若惊！”
　　裴钺隔空对他点点点点，然后拉着温故去了餐桌边。
　　裴钺喜欢做菜，家里半成品的东西也很多，随时都更新着。所以一顿丰盛的午餐并没有用多少时间。
　　饭菜上桌，一家三口大快朵颐，吃得异常满足。
　　饭后，夏知新去午休，温故和裴钺却都坐在客厅没有走。
　　温故笑看着裴钺，问他：“你都不问我发生了什么？”
　　裴钺顾左右而言他：“你报仇了，这就够了，其他的我不需要知道。”
　　温故立刻明白过来：“你不想谈今天的事？”
　　裴钺没有说话，倒是默认。
　　温故不太明白，但是没有追究，只问道：“那么，你能回答我一个问题吗？你当初是怎么成为感染者的？”
　　裴钺摇摇头：“我不知道。黑洞出现的时候，我们已经回了家，我家离黑洞很远。我没有被黑洞溢散的恶生物质波及到，但我突然就发烧了，然后变成了感染者。”
　　温故看着裴钺，有些惊讶。
　　——这是权杖先行来到人间界，然后主动选择了裴钺。
　　温故张了张嘴，想追问，但记起自己刚才的话，又把嘴巴闭上了。
　　半晌，温故伸手拉住了裴钺的手，说道：“你不喜欢感染者的力量对吗？那么，如果我把你的力量全部拿走，你愿意吗？”


第67章 传承
　　尽管没有跟谁说过, 但裴钺自己知道，他是连命都可以给温故的。
　　可是这个恶生力量在裴钺看来, 是在算不上是什么好东西。
　　裴钺看着温故, 难得地露出严肃的表情来。
　　“你想要的, 我都愿意给你, 但前提是这不会伤害到你自己。——之前恶生化的时候，我虽然失去了理智, 后来还被你打昏了，但我其实还是有记忆的。”
　　“你对付温应天的时候, 没有使用恶生力量, 因为你和我一样排斥自身的恶生力量。宿鸣说你还不是恶生王，那如果我的恶生力量给了你, 你会变成恶生王吗？”
　　温故坦然点头：“会。”
　　裴钺深呼吸了一口气, 拒绝了温故：“那我不会给你的。”
　　温故看着他, 说道：“宿鸣是最年轻的一个王，但却一直做着成为王上王的梦。现在他没有了王骨做掩护, 被法则发现最迟不过三天。所以, 三天内他一定会动手。
　　毗摩多就在这里，宿鸣找到他轻而易举, 只要他吃了毗摩多，引动人间界的禁区，就会是第二次的大灾难。然后他会趁着大灾难的力量混淆法则探知的时候, 让他的本体降临人间界，拉他的恶生天侵蚀人间界, 把人间界也变成属于他的恶生天。”
　　“恶生界比人间界更接近天人界，虽然24年前大灾难，毗摩多所在的恶生天联通了人间界。但是有法则约束，来人间界的恶生被限制了等级，它们只不过是恶生界的皮毛。
　　但这一次宿鸣降临本体，那就会彻底打破限制，只需要十几秒，涌出来的恶生就足以毁灭人间界。”
　　裴钺打断温故：“之前宿鸣就没有找到毗摩多，只三天的时间，他万一找不到呢？”
　　温故摇摇头：“之前骗了你们。所谓的三年约定，并不是找毗摩多，而是找权杖。”
　　“恶生王的权杖都是独一无二的，它是力量聚集体不错，但它也是一个恶生王极为重要的东西。半王拿了它能成王，就算你这样的人类得到了它，也能拥有它的力量——不管你是否愿意。
　　恶生王能感知到自己权杖的存在，只是它进了你的身体，有你的身体做掩护，再加上温应天这么多年来一直压制着它，所以宿鸣无法确定它的位置。”
　　“后来找到了这里，三年的时间是我定的，因为我虽然在得到妈妈的传承记忆的时候，阴差阳错也拿回了我前世为王的记忆，但恢复恶生王的力量还需要时间。
　　三年后，我就能拿回所有的力量。那时候，就算宿鸣找到了权杖，我也有把握让他离开人间界。”
　　“但现在不同了。我们没有时间，人类也没有准备。”
　　裴钺咬牙继续质问：“就算给了你力量，你有把握一定能打赢他吗？”
　　温故笑了：“有啊。因为和人间界相连的那个恶生天、毗摩多所在的那个恶生天，在很久以前，是我的恶生天。
　　只要我再成为恶生王，它就会重新属于我。而我可以用它驱逐宿鸣——这是恶生界的法则。”
　　“裴钺，恶生王的力量，人类根本无法想象。人间界里能阻止宿鸣的，只有我。
　　而能帮我的，只有你。”
　　裴钺当然知道恶生王的厉害——温应天那样的人物，在人间界搅风搅雨，24年来，还没有人敢说比温应天厉害。
　　但是在恶生王的手里，哪怕还不是王的他的手里，温应天也不过是一只蝼蚁。
　　所以，如果恶生天真的降临……
　　“那你呢？”裴钺沉默了一会，问温故，“就算我愿意给你我的力量，让你成为了恶生王，你打败宿鸣，封闭禁区。然后呢？”
　　温故知道他在问什么，温故笑了笑，说道：“然后，恶生王当然要回属于他的恶生天。”
　　“我不答应！”
　　裴钺一下站起来，胸膛起伏，瞪视着温故，仿佛要让温故把刚才说的话咽回去。
　　温故仰头看着裴钺，很平静：“裴钺，全世界有几十亿的人类，你要看着他们被杀吗？”
　　裴钺的神情一怔，随后双目通红、牙关紧咬，颌骨都绷出了清晰的形状。
　　同时，旁边茶几上放着的玻璃茶杯忽然无声迸裂，茶水和玻璃碎片飘浮在空中，和一样飞起来的纸巾撞了个正着。
　　裴钺似乎并没发现这些异样，他现在脑海里一片混乱，他不想回答，也没法回答。
　　裴钺静静站了几秒，怒火让他觉得自己的情绪即将失控，他可能会用暴力强制温故，把他关起来，再不准他有任何冒险的举动。
　　但是不可以，所以裴钺牙齿几乎咬碎，最后却是一言不发地转身上楼去了。
　　他一走，飘浮起来的东西尽数落下，茶几上一片狼藉。
　　温故看看裴钺愤怒离开的背影，再看看眼前的狼藉，心情一时复杂。
　　——他知道裴钺很在乎他，裴钺这样，他也不好受。而裴钺这样排斥恶生王的存在、排斥恶生力量，但现在看来，即使被压制了几十年，但一解禁，他竟然已经能够自行驱动恶生力量，而不至于失去理智，这说明他的天赋是极好的。
　　如果裴钺真的想要成为恶生王，那现有几个恶生王的地位，怕是要换一换了。
　　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裴钺的力量，温故更为需要了。
　　——温故对裴钺说了谎，前世作为恶生王的他已经陨落了，并且在陨落的同时，失去了一件重要的东西。
　　所以他是无法成为王的，并且他现在的身体根本无法支撑恶生王的力量。
　　之前的三年约定，和现在的借力一博，最后的结果都是挫骨扬灰。
　　——但温故想，比起这个结果，裴钺可能更能接受他回到恶生天这个说法罢。
　　“哎。”
　　温故叹了口气，往后靠在了沙发上，双目放空地看着天花板。
　　他以为至少能过三年人间界的日子，当三年的人类，没想到，计划赶不上变化啊。
　　……
　　二楼，裴钺坐在桌前，手里的烟快燃尽了，烟灰耷拉了一长截，颤颤巍巍地悬在烟灰缸上。
　　过了一会，裴钺醒过神，耷拉的烟灰也终于断落在烟灰缸里，露出香烟尽头红亮的火光。
　　裴钺狠狠吸了一口烟，心里的烦闷却一点都没有减轻。
　　刚好这时，电话响了，来电显示是简爱国。
　　裴钺看着电话，“嗤”地按灭了手里的烟，然后抹了抹脸，接通了电话。
　　简爱国是来问温应天的事的。
　　简爱国：“我听说，温故抽了温应天的仙骨？”
　　裴钺心情不好，想起温应天，想起他听到的当年温应天怎样对待温故一家，心里的火几乎要钻出皮肤来。
　　“对，怎么，温家到ES要说法了？行，让他们直接来找我。”
　　简爱国那边嗯了一声，又说：“温故家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这事我不插嘴，温家如果来找你们麻烦，你看着办。但我告诉你，不能伤及无辜、违纪犯法，其他的，出了事我帮你兜着。”
　　简局长刚正不阿，且极为护犊子。
　　这茬在简爱国这就这么过了，转头又说起禁区的事来。
　　简爱国：“我还有另外一件事要问，赵教授回来开了个紧急碰头会，说是禁区要求疏散群众。这事儿太大，但他言辞凿凿，可又说不清具体时限。这到底怎么回事？”
　　裴钺心里的烦闷又砸回头上，他长叹了一口气，把事情言简意赅地说了一遍。
　　“三天！”
　　简爱国对这个时间惊愕不已，但他并没有立刻挂电话去通知其他人，因为裴钺说的另外一件事。
　　简爱国深吸了一口气，对裴钺说：“我知道你喜欢温故，但是裴钺，全球现在有五十五亿人。老人、孩子、妇女、青年，这是人命，不是数字。”
　　裴钺闭上了眼睛，声音艰涩：“我知道，我知道。你让我想想，让我想想。”
　　简爱国欲言又止，最后却只叹了口气，“好。裴钺，只有三天，你考虑清楚。”
　　简爱国说完，挂断了电话。
　　裴钺捏着手机，过了一会，他忽然猛地把手机摔在了对面的墙上。
　　“砰！”
　　手机在墙上发出响亮的撞击声，直接撞得五马分尸，墙上竟然也出现了一片蛛网的裂痕。
　　裴钺一愣，他看了看墙面，又看了看自己的手。
　　摊开的手掌乍看没有什么不同，但是细看，却发现手掌边缘的皮肤也出现了蛛网一般的裂纹，然后发出了极其细微的一声“咔擦”。
　　剥落了。
　　如同干枯的墙漆，裴钺的皮肤一块块从手上剥落，露出的却不是鲜红的血肉，而是一片漆黑。
　　是恶生的皮肤。
　　裴钺的瞳孔猛地一缩，他厌恶地伸手盖住皮肤剥落的地方，想要眼不见为净。但是当他的手覆盖上那片皮肤的刹那，他的脑袋一阵晕眩，接着是疼痛。
　　像是有什么东西被灌进了脑袋里。
　　——那是传承。
　　按理说，半王还无法触碰到恶生王所在的等级的法则。但是裴钺是被恶生王的权杖选中的新王，所以他有这个资格。
　　裴钺头痛欲裂，一下栽倒在地上，偏偏意识清醒得很。
　　而随着传承的灌入，他腰上的金色纹路在逐渐消失。
　　权杖的力量，已经彻底成为了裴钺所属。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我想写“一直做着成为王中王的梦”，但写完后觉得哪儿不太对……
　　※
　　提示一下：之后更新时间可能不太固定了。
　　因为写到最后了，之前也说了砍了个重要配角，这个配角带动的剧情需要提前，所以有些逻辑啊设定啊之类的，需要改动。
　　所以我得琢磨琢磨再写。
　　以上，啾咪=3=


第68章 禁区松动
　　傍晚, 裴钺从楼上下来了。
　　他穿了衬衫西裤，西装外套被他随意搭在肩上, 看着痞气极了。
　　裴钺一边下楼一边系衬衫衣袖的纽扣, 走到客厅的时候, 正在玩游戏的夏知新和温故都齐齐看了过来。
　　“哇！”
　　夏知新一下就蹦了起来, 凑到了裴钺的身边，“老板你好帅啊～今天是什么好日子？”
　　夏知新是个颜控, 对于裴钺明明有一副帅脸和好身板，却偏偏要用各类小心心装扮来糟蹋自己这件事一直耿耿于怀、痛心疾首！
　　大家想想, 一百九十公分的身高, 还有一张帅脸，整天穿心心T恤、大裤衩子和人字拖, 人干事？
　　“我都好久没看到你穿正装了！嘤嘤嘤~”
　　夏知新在西装裴老板的跟前, 化身嘤嘤怪, 连他家男神都暂时往后挪了一位。
　　裴钺扣好袖扣，伸出一根手指抵在夏知新的额头上, 把人推开了。
　　“你这看脸的毛病能不能改改？总有一天被人拐了, 肤浅！”
　　面对裴老板的疾言厉色，皮皮夏甘之如饴, 甚至还想要抱住裴老板的大长腿——嘤嘤嘤，几年来看老板穿正装的次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作为一个颜控和制服控，他心里也苦啊！
　　温故也趴在沙发背上, 看着裴钺，眼露惊喜：“裴钺，你这样是很帅的。”
　　裴钺一听，顿时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对温故笑道：“喜欢？”
　　温故点点头：“喜欢，很帅！”
　　裴钺便说道：“那行，以后我常穿给你看。”
　　“好啊。”
　　虽然并没有“以后”了，但是这样平常的对话温故很喜欢——他很珍惜在人间界的最后日子，并不希望被唯一在意的人的愁苦和担忧占满。
　　裴钺把西装外套也穿好，然后对温故说道：“跟我出去一趟。”
　　又看向夏知新，“外卖自己点，游戏自己玩，只有一点，不准出门。”
　　夏知新像是被狐狸精迷惑的书生，唯命是从地点点头，然后眼巴巴地把裴钺和温故送出了门。
　　看到车子离开了别墅，夏知新脸上的痴迷才褪了个一干二净，露出深藏着的担忧来。
　　——没有人跟他说过什么，但这些天的气氛很奇怪，加上那会楼上的动静那么大，他又不是死的，自然能察觉到。
　　只是不论是什么事，只希望老板他们平安才好。
　　……
　　车子出门上了公路，温故才问裴钺：“我们去哪儿？”
　　“ES。”
　　裴钺边说，边摸出了一颗牛奶糖，递给温故，“先垫垫，我让局座准备了些吃的，到了先吃饭。”
　　温故笑着接过了。
　　傍晚时间，ES依旧灯火通明，还有很多军队的车停在这里，军人也有不少，都是荷枪实弹的。
　　看来ES已经行动起来了。
　　温故跟着裴钺进了楼，现在一楼保安那里拿了简爱国给他们准备的晚餐——汉堡，然后上了ES的顶楼，这里有一个大会议室，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这些人都穿着西装或者制服，大半是各个军种的军人，至于那些西装革履的，大半都是新闻联播里常常看到的那些熟面孔。
　　——不过温故都不认识就是了。
　　裴钺和温故进来的时候，一下被所有人行了注目礼，温故正啃着汉堡，见这些人看过来，温故便鼓着腮帮子对他们笑了笑。
　　坐在前头的简爱国：“……”
　　把吃的给你们准备在外头，就是让你们吃完再进来啊！
　　裴钺并没有从如海的注目礼中分离出他家局座爱的注视，他进门先扫了会议室一眼，然后就拉着温故直接往前头走，在第一排空余的两个位置坐下了。
　　等他们坐下后，会议如常继续，并没有因他们的到来而有什么别的改变。
　　裴钺和温故也安静听着，温故把汉堡吃完之后，也听明白这个会议是干嘛的——撤离群众的工作部署。
　　时间紧迫，会议也很快就结束了，裴钺他们和主席台上的几个人不动如山，其他人都纷纷离开了。不到片刻，会议室里只剩下了十来个人，其中还包含了大佬们的保镖。
　　大佬们并没有开口说话，似乎只是来旁听的。
　　说话的是赵教授。
　　赵教授一脸憔悴，显然这几个小时过得并不轻松，他清了清嗓子，然后沉重地裴钺和温故说道：“禁区的封印松动了。”
　　禁区松动，24年前的大灾难还历历在目，也怪不得所有人都是一副世界末日的忧愁模样。
　　温故对这个消息并不意外，也不会为它露出悲痛来，只是问道：“怎么个松动法？”
　　赵教授把手边的笔记本电脑换了个方向，屏幕朝着温故他们。
　　电脑屏幕正亮着，画面里是本市的两个禁区，一左一右分割了屏幕。左边的事城市里那个，右边的是海边的那个。
　　真正的黑洞其实并不大，是最宽处约莫十米的椭圆形黑洞。但是封印禁区的黑镜构造很大，在国内大部分禁区都是五十米边长的正三角体。
　　平时的时候，禁区表面都是光滑的哑光黑色，看着坚固非常。而现在，黑镜像是被软化了一样，边缘波浪起伏，尽管起伏的过程和速度都非常缓慢，但是它的确在波动。
　　如果仔细看，偶尔还能捕捉到黑镜面上，会如同有如同手脚、或者头颅形状的东西顶出个轮廓来。
　　“据监测，黑洞极其不稳定，时不时会有恶生反应。——而且都是超出预设值的高级恶生。”
　　赵教授的声音嘶哑，仿佛已经看到了24年前的画面回头扑来。
　　温故却只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然后他问赵教授：“有监测到恶生出来吗？——我是说黑洞里面。”
　　赵教授摇摇头：“还没有。但是美国那边，监测到有恶生卡在黑洞口，体型极其庞大，甚至还造成了黑洞的崩塌迹象，——就是这个。”
　　赵教授按了个按键，画面一变，出来的是一段录像，里头正是美国那边发来的黑洞资料。
　　录像里，一个五米长的椭圆黑洞，斜在黑色的禁区虚空里。在黑洞里，一只足以填满黑洞的手从里面伸出来。
　　那是一只黑色焦皮的手，黑色的皮肤上隐隐有蓝色的经脉一样的纹路闪烁。
　　极其熟悉。
　　“是宿鸣？”
　　裴钺也认出来了，他中午在楼上经历了非人的痛苦，也得到了一些他从不知道的信息。
　　比如，恶生王的形态虽不同，但却有共通点——比如有闪光纹路的黑色皮肤，比如和纹路一样颜色、但绝不是普通恶生的绿色的眼睛。
　　还有，就是恶生王的权杖。
　　每个权杖都是有特殊的印记的，没有得到传承的毗摩多可能都不知道，就算他偷走了权杖，要抹去印记并吸收，所需要的时间与他吞噬其他恶生壮大自己的时间，相差无几。
　　但是如果让印记承认你，半王可以成为王，裴钺这样的人类，也能成为半王。
　　说远了，回到录像上。
　　温故看着那只在虚空不停挣扎的手，又看看黑洞周围，在虚空蔓延开的蛛网一样的黑色纹路，仿佛那片空间即将崩塌一般。
　　“不是他。”
　　温故收回了视线。
　　“你确定？”
　　赵教授知道宿鸣现在是什么身份，恶生王，那种人类完全无法抗衡的存在。所以他实在是心绪不宁。
　　温故看着他，笑了下：“不管宿鸣从哪儿出来，他都会来这里找我们的，所以，是不是又有什么关系呢？”
　　赵教授皱了皱眉，脸色有些不好看。
　　简爱国见状，连忙插嘴道：“温故，你知道宿鸣的本体会从哪儿出来？”
　　温故看向简爱国，他对人类其实也没什么好印象的，但是他知道裴钺很在乎简爱国，所以对简爱国的态度就比对赵教授好多了。
　　温故乖乖地点头：“嗯，他是不屑人类的战力的，而且法则有限制，到时候一定是速战速决。所以他会在这里出来，——不过不会是从禁区里。”
　　所有人都是一愣。
　　唯独裴钺想了一下，明白了——现在连通人间界的恶生天，是温故当初的那一个。温故是在恶生界的“天梯”遇见宿鸣的，所以宿鸣才能从温故的那个恶生天来到人间界。
　　但恶生王到其他恶生界，除非所属的那个王的允许，否则只能待在天梯范围里。
　　所以，宿鸣的本体还在他自己的恶生天里，要让他自己的恶生天降临，势必要重新开路。
　　温故却并不多做解释，只说道：“到时候我和裴钺就在这个禁区边，他会自己来找我们的。”
　　闻言，一个大佬问道：“你们不能在郊外等吗？”
　　能不破坏城市最好。
　　“不能。”
　　温故笑了下，“立禁区太远的话，我可能打不赢。”
　　大佬点点头，没有再作劝说。
　　温故满意地挑了下眉，然后说道：“别这样，告诉你们一个好消息。就你们搜集到的资料来看，至少在明天这个时候，禁区还是安全的，你们还有时间。”
　　这个好消息并没有让在座的人展颜，但好歹有个确切的时间，大家心里也有一个底。
　　不过这着确切的时间也代表着，决定人间界命运的那一刻。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写6k的，嗯，我高估自己了。QVQ


第69章 天黑了
　　华灯初上, 整个城市沸反盈天。
　　尽管军方和政府用了“有携带病原体的实验动物逃散”的借口，但全球统一的大规模撤离行动还是无法密不透风。
　　不少人已经知道是禁区出了问题, 但这样的言论却没有流传开来, 因为有人压制住了, 不是军方的手段, 而是那些经历过24年前那场大灾难的人——他们都宁愿相信军方的借口。
　　城市里行人匆匆、恐慌蔓延，但一切都在快速有序地运转着。
　　裴钺和温故没有回家, 他们在城区里的禁区旁边找了一栋高楼，坐在楼顶上看夜景。
　　城市灯火辉煌, 街上车流如织, 人群的喧哗声乘风直上，这座钢铁水泥的城市仿佛都要动起来一样。
　　“好热闹啊。”
　　温故探出身体, 隔着围栏看楼下蚁群一般的人群。
　　裴钺把他拉回来, 揉了一把温故被风吹乱的头发, 又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披在温故的身上。最后, 裴钺还体贴地从旁边买的一堆甜品里拿出一盒芒果班戟, 递给温故。
　　温故的注意力果然被转移出了，他喜滋滋地挖了一大勺, 却是先递给了裴钺：“吃吗？”
　　裴钺惊喜，然后低头一口把勺子都含了进去，都吃完了, 才对温故说：“别嫌弃我口水就行。”
　　温故：“……”
　　本来不嫌弃的，你这一说, 反倒有些在意了。
　　“算了，口水可比腐肉干净多了。”
　　温故耸耸肩，又挖了一大勺塞进自己嘴里，丝毫没有芥蒂。
　　裴钺：“……”
　　本来是有点小心思的，但一听这个比喻之后，他的心情就有些复杂了。
　　裴钺盯着温故，企图让某人良心发现，但是温故的注意力已经完全被甜食俘获，一勺一勺吃的特别欢。
　　裴钺好气又好笑，十分无奈。然后盯着盯着，他的视线重点就从温故的脸上移到了嘴上。
　　嘴，甜点，舌头。
　　裴钺：“……”
　　不能看太久，容易禽兽。
　　裴钺收回视线，开始找话题。他又看了一眼这沸腾的城市，问温故：“恶生天里有这样的城市吗？”
　　温故点点头：“有的，不过恶生天里不是用电，而是用一种能源矿石，只有大城市有这样灯火通明的效果。不过那个矿石可以让恶生提升能力，用途很多，如果做成大结界，也有另一种震撼。”
　　裴钺无从想象，又问：“那王宫呢？既然有城市、有恶生王，那一定有王宫吧。”
　　温故点头：“嗯，有的。看恶生王的喜好吧，他们在自己的恶生天里，力量是非常强大的，可以说就是那个恶生天的神。比如，我可以在自己的恶生天里凭空变出一座城堡来。”
　　裴钺一愣，看看不远处巨大的黑色禁区，突然记起温故之前说的话——离禁区太远的话，我可能打不赢。
　　裴钺恍然：“你故意等在这里，是为了从禁区借力？”
　　温故弯腰从袋子里又捞出一盒甜品，一边拆一边回答：“是啊，我不是说了，我现在还不算是恶生王吗。”
　　裴钺的眼神微动，他看着温故，状似好奇：“不是恶生王，也能从已经不属于你的恶生天里借力？”
　　温故的动作一顿，然后抬头迎上裴钺的视线，没说话。
　　两人这样对视了几秒后，温故笑了笑：“不能，但是我有办法。放心吧，人间界会没事的，——不过这个城市的话，我就不敢保证了。”
　　“那你呢？你会没事吗？”
　　温故叉起一颗草莓，正要说话，就被裴钺打断。
　　“别骗我。”
　　裴钺语气严肃道，“如果你骗了我，我也会骗你的。你不听话，我也不会听话。”
　　温故莫名其妙，但他还是笑了笑：“我没事的。”
　　裴钺眯了眯眼睛，然后也跟着笑了：“好。”
　　温故嚼着草莓，狐疑地看了裴钺一眼，总觉得这一个“好”字，似乎有些放狠话的意思，是他的错觉吗？
　　裴钺自己也从袋子里摸出了个汉堡，一边吃着，一边若无其事地又问起了恶生天的事。好像他们今晚就真的是出来看风景的一样。
　　就这样，一夜过去了。
　　天边微亮，华灯熄灭。
　　本该是醒来的时间，但昨晚沸腾的城市，现在却睡得深沉，整个城市安静异常，只有偶尔远处传来几声汽车鸣笛的声音。
　　“天亮了。”
　　温故被天边的亮光惊醒，睁开眼睛看了一眼后，又朝裴钺怀里缩了缩——清晨的风有些冷。
　　裴钺用西装外套把温故裹得紧了一些，回答道：“嗯，天亮了。”
　　温故含糊又应了一声，蚕蛹似地在裴钺怀里拱了拱，没有“起床”的打算。
　　裴钺倒是笑了一声，说道：“马上日出了，咱们可以看看。这还挺浪漫的。”
　　温故不解：“浪漫？”
　　日出日落，自然规律，就跟风起云涌、地动山摇一样，很浪漫？
　　裴钺乐了，揉了一把温故拱得跟棉花糖似的头发，换了个说法：“日出还是挺好看的。”
　　这下温故接受了，和裴钺一起看着天边。
　　没一会，天光大亮，一轮红日从地平线上升起，那一瞬它就是天地间唯一的色彩，不刺目、不炙热，直到把一身的颜色倾倒给了世界，褪为炽白。
　　温故坐了起来，看着被朝霞和飞鸟构筑得宁和的城市，笑了：“是挺好看的。”
　　裴钺拉起温故，说道：“咱们下去吧，先去吃点早饭，收拾一下。”
　　温故没有异议，跟着裴钺下了楼。
　　城市水电气还没停止供应，裴钺他们所在的楼刚好是个酒店，裴钺也住过，挺熟悉的。
　　不过没想到的是，裴钺和温故从电梯里出来，已经有人等着了。
　　——是简爱国为首的几个ES的人，以及裴萱和夏知新。
　　“老板！男神！”
　　夏知新一下跑了过来，小脸上忧思重重，显然已经听说了这次的事。
　　裴萱也过来了，秀美紧蹙，盯着裴钺等裴钺说话。
　　裴钺知道裴萱想要听到什么，但他只是认真地看着裴萱说道：“我要留下来和温故一起，他需要我的力量。”
　　“事实上，把力量给我后你就可以走了。”
　　温故插嘴补充了一句。
　　裴钺“温柔”地揉了一把温故的头，说道：“别胡闹。”
　　温故：“我说的是真的，只要——”
　　“温故。”
　　裴钺语气很重地打断了温故的话。
　　温故闭上了嘴巴，看着裴钺，脸上的表情是少见的探究：“你得到了传承，是吗？你想要做什么？”
　　恶生王的传承，得到的同时，也会被反向影响。比如，让人类的心性变得更倾向于恶生。
　　每个恶生王的本源力量不同，受影响的方向和程度也不同，裴钺还不是王，还没有形成具体的本源力量，但也势必会被影响到。
　　裴钺看着温故，很认真：“我想要陪着你。”
　　说完裴钺也不看温故，而是看向裴萱。
　　“姐，我要和温故一起留下来，我们会没事的。你带毛球跟局座他们走，事情会很快结束的。”
　　裴萱深知裴钺的脾气，虽然她是长姐如母，但她也无法左右裴钺的决定。
　　裴萱深吸了一口气，妥协。
　　“行，我跟毛球等你们回来。”
　　接着裴萱又说了一句：“婚房我给你们看好了，在山城，民国期间的一幢独栋小楼，依山傍水，里面的装修要重新弄。等这事儿完了，你跟温故自己看看。”
　　裴钺一怔，然后笑了：“好。”
　　温故：“婚房？我们？”
　　“咳！”
　　裴钺揉了把温故的头发，“这事完了跟你说。”
　　温故虽然不通人□□故，但也不是真的稚儿。——之前就有一些感觉了，不过他并没有往这方面想。
　　“行了。”
　　这时，简爱国见他们说的差不多了，就走过来说起了正事。
　　简爱国身后跟着的几个人，提了两个手提箱过来，打开来，里面装满了各种各样的东西。
　　“这些是ES给你们准备的，军方的人在城市外围候着，这里面有联络器，如果有任何需要帮助的，就联络我们。”
　　裴钺对这些东西比较熟悉，看到了有记录仪，还有一些枪械。
　　裴钺拒绝了那些枪械，“这些没什么用，倒是这个可以用下。”
　　裴钺捡了把黑刃出来，黑刃是用黑镜同样的技术制作的，对恶生攻击很有效。
　　简爱国皱眉，劝说道：“这些枪的子弹也都是用黑云材料做的。”
　　裴钺依旧摇摇头，晃了晃手里的匕首，“有这个就行了。”
　　简爱国见他坚持，也就没有再说什么。
　　等工作人员把裴钺和温故身上的装备都戴好，离别的时间也到了。
　　离别并没有十里相送的不舍，裴萱一行人走得干脆，因为他们相信，裴钺和温故会平安回来的。
　　傍晚，和昨天温故预测的时间分秒不差，在漫天晚霞的美景里，城市东边忽然一道黑雾冲天而起，伴随着一阵轰隆声响，黑雾如幕布覆盖了城市的上空。
　　天黑了。


第70章 本源
　　城市没有灯光, 天空染成黑色，阳光穿过黑雾, 漏下的光是灰色的, 一下子夺走了城市里的颜色, 把世界变成了褪色的相片。
　　身处其中, 看着周围熟悉又陌生的风景，裴钺觉得空气里都笼罩着一种诡秘的味道。
　　远处冲天的黑雾还在喷发, 像是一棵巨大的黑色的树，它的树冠努力生长, 铺天盖地。
　　“过去看看吧。”
　　温故说着, 却是看向裴钺，“你要……”
　　“我陪你。”裴钺笑了一下, “我现在也不弱, 不用担心我。时机到了, 我会把权杖的力量给你的。”
　　温故看了裴钺一秒，然后收回视线没有说话。
　　温故走到楼顶的栏杆边缘, 忽然一仰头, “唰”的一声，一对雪白的骨翼从温故的后背破出。
　　骨翼上有许多金色纹路, 那些纹路像是刻在骨翼上的纹，又像是浮在骨翼上的光。接着金光流转，丝丝缕缕的金光从骨翼上飘出, 然后在白骨之间交织铺展，变成了蝉翼一般的透明双翅。
　　“呼啦！”
　　骨翼扑扇, 卷起一阵旋风，再看去，温故已经在数十米开外的空中，正朝着“黑色大树”的方向疾驰而去。
　　裴钺被落在了高楼顶上，但他却一点不着急，反而笑了一下。
　　“调皮。”
　　裴钺说着，就猛地超前奔跑，然后一跃而起，跳下了高楼！
　　但他却并没有坠落，而是高高跃起，直接从一幢高楼跳到了另一幢高楼。
　　如果细看的话，能看到他今天穿的新皮鞋已经被撑破，在他跳跃间掉了个干净。而裴钺的脚膨胀了两倍大小，脚的形状也变成了兽类一般，皮肤变成了黑色，红色的流光纹路蜿蜒其中。
　　一脚下去，水泥地上就出现一个凹坑。
　　裴钺虽然是跳跃，但速度并不慢，甚至比温故还要快些——他很快就追上了温故。
　　温故一开始没发现裴钺，后来当裴钺跟他齐头并进后，才看见“蚱蜢裴”。
　　温故：“……”
　　裴钺见温故看了过来，蹦起的时候特意对温故招了招手，得意得很。
　　温故：“……”
　　温故有些无语，也有些意外——因为裴钺的力量运用得比他还要好。
　　温故虽然以前是恶生王，也有完整的传承。但是在保证不被恶生王的力量吞噬理智的前提下，也只敢放出本体的骨翼。
　　但裴钺似乎没有这样的限制。
　　温故等待着“最后时刻”，不是因为力量不够，而是他无法控制力量。所以他只有一次机会——一次释放自己全部力量，以关闭所有恶生天的机会。
　　温故收回视线，落在了距离“黑色大树”最近的一幢高楼上。裴钺也跳了过来。
　　温故看了眼裴钺的脚，再看看裴钺的身体——裴钺身上的皮肤也变成了黑色，都蔓延到了脖子上，不过还保持着人类的形状。
　　“你能控制住吗？”
　　温故有些担心。别的不说，他可不想到时候被裴钺拖了后腿。
　　裴钺挑眉：“当然。”
　　温故没有说话，又把视线放在了眼前冲天的“黑色大树”上。
　　离近了看，黑雾组成的柱子就更加壮观，它吞噬了一片城市，像是腐蚀了一般，边缘的高楼如同豆腐一样被切了开，露出钢筋水泥的内脏。
　　但是黑雾里似乎什么都没有，也没有奇怪的响动。
　　“咱们就这样等着吗？”
　　裴钺看不出所以然，他得到的传承不全，对这黑雾，他大概知道是恶生力量的一种，也是恶生天降临的必备条件之一。
　　温故笑了一下：“很快了。”
　　裴钺不知道他说的是什么，但的确，裴钺很快就知道了。
　　在温故说了这句话大概半分钟不到，黑雾的巨大柱子里就传出来一声低沉如牛哞的叫声，这声音听着不算恐怖，但是沉甸甸的，像是有了实际的分量，让人听了觉得脑袋也跟着昏昏沉沉。
　　温故的翅膀一动，一阵清风驱散了不适感。
　　温故：“这是恶生王的威压，我们的恶生力量都不完全，但又被法则承认是恶生，所以会受到等级压制的影响。”
　　裴钺点点头。
　　那声牛哞叫声过后，黑雾里又传来沉重的东西掉落的声音、楼房倒塌的声音，稀里哗啦的好一阵后，黑雾停止了朝天逆流，而是自天际断开，两边塌缩，天上的融进了黑色天幕，地上的在一片废墟里浓缩成了一个球。
　　那个球的直径也有十米左右，黑雾在表面呈不规律的方式旋转，越来越急。
　　终于。
　　“砰！”
　　一只黑色的大手从黑雾里破空而出，但是它的焦皮表面没有任何的颜色纹路。
　　不是恶生王。
　　“是毗摩多。”
　　温故没有看裴钺，但似乎也知道裴钺此刻在想什么，“宿鸣已经吞噬了毗摩多，并且借用了毗摩多的身体。”
　　“毗摩多是宿鸣连接两个恶生天之间的线，他要借毗摩多的身体释放禁区，同时降临他的恶生天。”
　　裴钺听懂了，笑道：“所以，在他降临恶生天之前，他还没有恶生王的实力，是吗？”
　　温故点头：“没错。我们就是要在这之前，杀了他。”
　　裴钺诧异：“杀？我以为是撵回去。”
　　温故顿了顿，说道：“撵回去的话，我不保证宿鸣会不会再丢一次权杖。”
　　裴钺一愣：“你的意思是，这次权杖是他故意弄丢的？”
　　温故笑了：“他的本源力量是权力。毗摩多混进恶生王聚会的时候，他就盯上了毗摩多。不过他的本意是想要毗摩多的恶生天，人间界完全是个附赠品。——当然，现在他大概对人间界也挺感兴趣的。”
　　裴钺皱了皱眉，看着黑雾里还在往外爬的恶生。
　　“现在可以攻击吗？”
　　温故摇头阻止了裴钺：“你攻击的话，那黑雾会像一颗炸-弹，炸碎你的。”
　　裴钺松开蠢蠢欲动的手，接起刚才的话题，“就算他再来一次，咱们再撵他一次就行了啊。”
　　温故失笑：“哪有那么容易。我成了恶生王也是新王，就算用权杖砸开通道，到人间界也会和他一样受限制，到时候还不知道是谁撵谁呢。”
　　裴钺看着温故，说道：“哦，我还以为，是因为你这次打算和他同归于尽，所以才没有第二次撵他的机会呢。”
　　温故一僵，随即放松了身体，侧过身看着裴钺。
　　裴钺笑了：“我说对了。”
　　温故明白过来：“你诈我？”
　　裴钺不回答，而是问道：“不要小牛奶了？也不要牛奶小方、芒果班戟、水果塔、小泡芙了？”
　　温故：“……”
　　裴钺笑了，伸手揉了下温故的头发，说道：“同归于尽，你倒是伟大。那回头就禁你一个月的小牛奶，来让你的‘牺牲’来得更壮烈些吧。”
　　温故皱眉，“裴钺，你到底想做什么？”
　　裴钺收回视线，看向地上的黑球，黑球里的东西已经出来了大半个身体，看着和牛头人有些像，只是皮肤像是黑色礁石堆积的一样。
　　裴钺头也不回地说道：“我的确看到了一些传承，一些到了恶生王的级别，就能自己领悟的东西。比如本源力量。”
　　“恶生王的本源力量，是为王那一刻最大的执念。”
　　“你猜，我的执念是什么？”
　　温故的眼神闪了闪，脑海里有个模糊的念头成了形。
　　裴钺揭晓答案：“是你。得到你、保护你，把你带在我的身边。——但恶生的力量，的确很影响人，我现在的脑子有些不正常了，因为我觉得，我甚至可以囚禁你，或者让毗摩多降临人间界，然后我带着你在恶生天生活也一样。”
　　“不过当然不行。”
　　裴钺抬手揉了揉额头，仿佛要把这个念头从脑海里揉散。
　　“我还有姐姐，有毛球，有局座。我也不想他们被伤害。”
　　“所以，宝啊，放弃同归于尽的念头，因为你这个念头会刺激得我的脑子加速不正常的。”
　　温故闭了下眼，转过头去，过了一会才开口，说的却是：“他出来了。”
　　楼下，黑球已经消失，只有一个庞然大物站在那里。
　　它发现了温故和裴钺，但是它并没有发起攻击，而是一只手刺进了自己的胸膛，一抽出，洒落一地的鲜血，鲜血落在地上，转眼变成了一条条水蛭一般的东西，快速钻入地里，消失不见。
　　“他在开禁区。”
　　裴钺已经看出了它的动作，顿时急了。
　　温故却拦住裴钺：“让他开一个就好。宿鸣用来伪装的王骨是他的指节骨，在本体出现的时候，王骨会回归到本体上。必须让他收回王骨，否则王骨会成为他和人间界的联系。”
　　裴钺眉头锁死：“那要怎么控制？”
　　温故笑了：“那就是我的事了。”
　　说着，温故骨翼扇动，俯冲而下，同时骨翼上的金光铺开，一条一条延伸、变硬，如同钢针一般有力扎下。
　　密密麻麻，金色的钢针几乎形成一道网，当温故落地后，金色的钢刺统统收回，细看去，它们每一根的尖端，都残留着一点血迹。
　　裴钺跟着跳下来，刚好看到这一幕，也听到了温故的话。
　　温故：“留一条血傀就行了。它会自己找最近的禁区的。”
　　裴钺恍然，正想给他家温故来个小红花式夸奖，就见对面那庞然大物一声嚎叫，似乎怒极，扑向了温故。
　　同时，不远处的禁区一阵咔擦声响，黑镜碎裂，丝丝缕缕的黑雾从里面溢散了出来。


第71章 给你
　　“滚开！”
　　裴钺跨前一步, 衬衣爆裂，黑色的脊背上, 顺着脊柱生出一片血红色的骨质尖刺。
　　他一脚踹出, 扑过来的黑色恶生就被他踹飞了出去。
　　而那只恶生飞出去之后, 竟然就真的如同礁石一样碎裂了。
　　裴钺一愣——这么不经打？
　　温故的视线在裴钺的脊背上停留了片刻, 又挪到裴钺的左手上——那里从裴钺的手腕到手肘的位置，缠着很厚的一层绷带, 绷带变得松松垮垮，但也没有露出底下的皮肤来。
　　“你受伤了？”
　　温故有些奇怪, 他不记得裴钺的手臂有什么伤, 又是什么时候缠的绷带。
　　裴钺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臂，嗯了一声, 但并没解释这伤是怎么回事, 而是问道：“这是毗摩多的身体？他不是半王吗？这么一下就废了？”
　　温故的注意力被转移, 他说道：“他的力量都被拿去打开禁区和天梯通道了，宿鸣已经不在他的身体里了。——千万不要让宿鸣的本体真的出来。”
　　裴钺看向身后溢散黑雾的禁区, 突然问道：“我在传承里看到了一些权杖的东西, 你也说过，权杖是有恶生王独特的印记的, 是吧。”
　　温故不知道裴钺要说什么，点点头：“没错。”
　　裴钺：“现在虽然权杖认我为王，但我还没有真的为王, 所以宿鸣的印记应该还在。那么，我会为他所控吗？”
　　温故摇头：“不会, 你已经可以运用权杖的力量，虽然还没能刻下印记，但是宿鸣对权杖的控制权也几乎等同于没有了。
　　——当然，如果他过来了，打死你也是能拿回权杖的。”
　　裴钺：“……”
　　就不能盼我点好？算了，不会被控制就好。
　　裴钺看向温故：“有什么打算吗？”
　　温故凝视着禁区，说道：“必须要等他破开禁区出来一部分身体，王骨才会自动回收，在那之后动手。”
　　裴钺锲而不舍：“你打算怎么动手？”
　　温故对裴钺笑了一下：“借你的力量啊，之前不是说过了？”
　　裴钺：“把权杖从我身体里剥离？”
　　温故点点头：“你还不是王，我虽然也不是王，但级别总要比你高些，在你自愿的情况下，剥离你的权杖，是很容易的。
　　不过在我剥离了权杖之后，你必须尽快离开这里。”
　　温故最后一句话，是低头对着自己胸前别着的联络器说的，简爱国那边懂该怎么做。
　　裴钺却伸手，摸上他胸前的联络器，对温故说道：“我不是说了，别再用这个想法刺激我了吗？”
　　说罢，裴钺的手一用力，联络器应声而碎。
　　城外候着的简爱国一行人都懵了，只有裴萱叹了口气，让简爱国他们等着就好。
　　而看着裴钺此番动作的温故，心里全是沉了几分。但是在裴钺捏碎联络器后，温故并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好像裴钺只是帮他拿走了衣裳上的一个虫子而已。
　　裴钺丢掉手里的东西，又问温故：“所以，你有什么打算？”
　　温故抿了抿唇，对这样的裴钺，他有些无所适从。
　　裴钺笑了，说道：“既然你没有想法，那咱们一起想想吧，他从里面出来还需要多少时间？”
　　温故：“破开禁区需要时间，大概还得十分钟左右，但一旦破开，出来的时间就很短了。”
　　裴钺点点头，又问：“在他本体没有出来完全前，他的力量如何？”
　　温故：“正常时候的十分之一不到，——不过打现在的你我不成问题。所以裴钺，我需要你的力量。你也不想他真的降临人间界吧。”
　　裴钺笑了，“好。”
　　温故一愣，好？
　　裴钺说完也没理温故的反应，就开始低头拆自己手臂上的绷带。
　　他边拆边说：“宝啊，我愿意给你你想要的一切，但是伤害你自己的那种是坚决不可以的。——可偏偏现在又是形势所迫。
　　所以，咱们得换个思路。”
　　裴钺手上的绷带很快就全部拆开来，露出了一条焦黑色的手臂，以及手臂上红色的纹路——这些纹路不是恶生王皮肤上的流光线，而是被利器刻出来的痕迹。
　　不过恶生王的愈合力是很强的，那些刻痕已经愈合了大半。
　　“还好我早有准备。”
　　裴钺说着，手臂横向伸出，在虚空一探，竟然割裂了空间，并从里面拿出了一把漆黑匕首——正是之前ES给他的黑刃。
　　裴钺有些小得意：“虽然可利用的空间不多，但这个能力在人间界可是活在传说里的。”
　　温故的眉头蹙了起来，裴钺对权杖力量的适应程度、以及对恶生力量的吸收超乎他的想象，有这些黑雾做养分，恐怕只需要再一天的时间，裴钺就能成为真正的恶生王了。
　　裴钺握着刀，转头看着温故，他虽然还是人的形态，脸上的皮肤也是正常的，但是眼睛却和温故一样变了色。
　　裴钺的眼睛是红色的，在他那张脸上，看着很邪气。
　　有了这双眼，裴钺似乎能轻而易举地洞察人心。他看着温故，笑容有些冷：“你在怕我？还是在警惕我？”
　　温故的眼睫微颤了一下，然后坦然道：“警惕。”
　　裴钺对温故的坦然很满意，他的笑容变回了以往的模样，说道：“放心，我就算杀了自己，也绝对不会伤害你的。”
　　裴钺说罢，手里的匕首往里一翻，刀尖刺进了他左臂的皮肤中。
　　裴钺的表情都没变一下，仿佛被刺的人根本不是他。
　　黑刃对恶生的杀伤力比一般的器械强的多，刀尖在裴钺焦黑的皮肤上游走，像是在切豆腐一样轻松。
　　鲜血顺着裴钺的皮肤淌下，让他的手臂看上去血肉模糊。
　　温故最终松开了紧蹙的眉，出声道：“你在做什么？”
　　裴钺笑了一声：“我还以为你不会问。——很快就好了。”
　　距离禁区裂开已经过去五分钟了，时间不多了。
　　好在裴钺说的很快，的确就是很快。
　　刀尖离开了皮肤，温故只看得出裴钺手臂上隐隐是什么纹路，但也不知道是什么。
　　裴钺刻完后，没有收回手，而是伸向了温故：“手给我。”
　　温故的视线上移，看着裴钺的眼睛，一动不动。
　　裴钺也不急，两人对视着，仿佛用视线展开了一场拉锯战，拉扯的绳索叫“信任”。
　　十来秒后，温故垂下眼睑，伸出了手。
　　裴钺笑出了一口白牙，用血糊糊的手拉住了温故的手，接着他另一只手忽然高举，挥刀砍下！
　　温故看到了裴钺的动作，也有时间回避，但他依旧一动不动，任由裴钺拉住他的手。
　　黑刃在空中划过一道亮光，在温故的手指上一毫米的位置停住。黑刃的刀尖扎进温故的右手无名指，红色的血渐渐从皮肤下渗出来，凝成一颗漂亮的血珍珠。
　　温故的眉头动了动，他的视线从自己的手指上移到裴钺的手臂上，然后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
　　“裴钺——”
　　“嘘。”
　　裴钺制止了温故想要出口的话，同时他扔掉了手里的黑刃，换了只手拉住温故出血的手，将带有血珠的无名指按在了自己鲜血淋漓的手臂上。
　　“请赐我名字吧，王。”
　　裴钺的五指松开，五指松松地从温故的手腕滑到了温故的手掌上，绅士地执着温故的手指尖。然后他对着温故单膝跪了下去，仰头虔诚地看着温故。
　　“作为你的权杖，作为你的仆人，请赐予我名字，让我真正地属于你。——从此以后，我会追随你的脚步，成为你的手臂和刀刃，你想要至高无上，我就去拼杀，你想要平安和乐，我就去守护。
　　再也不分开了。”
　　温故低头看着裴钺，脸上的震惊无法隐藏。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裴钺笑了：“我知道。”
　　这是一个契约，是裴钺在传承里看到的，恶生王凝出权杖的过程、刻下自己印记的过程、恶生之间的主仆契约——这些都是最基本的常识，传承最毫无保留的一部分。
　　而裴钺做的，只是学以致用，把权杖的烙刻和主仆契约结合了。
　　而这个契约，如同献祭。
　　一旦许了名字，裴钺就是温故的权杖，是温故的东西，温故的奴隶。
　　如果温故要裴钺死，裴钺不得不死；如果温故要裴钺学狗一样生活，裴钺也不得不那样做。
　　但比起温故去死、比起和温故就此不见，裴钺选择当温故的奴隶，心甘情愿。
　　裴钺的笑容更灿烂了一些，眼底浸染着一片疯狂：“我现在把命和自由，连同力量都交到了你的手里，你要吗？”
　　温故的嘴唇颤动了两下，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来。
　　而此时，远处一声“轰隆”闷响，进去黑镜碎裂，一只足有热气球般大小的黑色大手从里面伸了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马上马上～


第72章 艳阳
　　裴钺没有回头去看禁区, 他的眼里已经被温故填满。他擒着温故的指尖，又问了一遍。
　　“你要吗？”
　　温故依旧没有回答, 只是静静地看着裴钺, 震惊的表情里也有茫然。
　　他因为儿时温应天的所作所为, 厌恶人间界；又因为坠入恶生天后父母的遭遇, 厌恶恶生界。
　　在他眼里，人类和恶生其实并没有多大的差别, 甚至于，恶生的善恶还要纯粹些。
　　而无论哪一个, 都不会是他的归途。
　　所以温故给了自己三年的时间。
　　三年, 他完成父母想要他成为人类的愿望，在人间界生活；三年后, 他会释放自己的天性, 拯救人间界, 然后回到恶生天，和父母的尸骨一起灰飞烟灭。
　　他这个世界好奇, 但也毫无留恋。
　　他以为这个世界对他也是一样的。——却没想到半道上会杀出一个不要命的裴钺。
　　因为曾经是恶生王, 所以温故知道，本源力量对恶生王影响最大的时候, 是在成王后凝聚权杖的那一刻，但也只有一瞬。
　　所以，裴钺做出这个举动, 要说被本源力量控制了心神，是不可能的。
　　裴钺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甚至从昨天就开始谋划了。
　　温故不明白，他知道自己小时候和裴钺的相遇，他们互赠的东西，成了各自之后生命里的一道光。
　　——可那又怎样？
　　他也擒着那份光明，也欣喜他们的重逢，但要让他为裴钺奉上自己的一切，他绝不可能做到。
　　可裴钺为什么要怎么做？他又为什么敢这么做？
　　是拯救人间界的权宜之计，还是笃定了他不会把他当奴隶？
　　“轰——。”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禁区黑镜又塌坏了一片，那只巨大的手掌已经完全伸出了禁区，同时禁区周围也出现了一些小型的黑洞，里面影影绰绰，仿佛有无数的恶生在拥挤着，等待着通道开放到足以通过的那一刻。
　　“要没有时间了，温故。”
　　裴钺仰望着温故，声音温柔得像是在说着情话。
　　“请赐予我名字。”
　　温故凝视着裴钺，看着裴钺托着他的那只手，依旧不说话。
　　裴钺扬起了嘴角，“温故，全世界有几十亿的人类，你要看着他们被杀吗？”
　　这是温故曾经劝说裴钺的话，那时候的温故，拿这个数字来逼裴钺接受他将和宿鸣同归于尽的事。
　　而现在，裴钺用同一句话，来逼温故接受他的献祭。
　　温故的眼神微动。
　　人间界，是父母认定的属于他的根，所以要保护。温故为了它粉身碎骨也不在乎，而裴钺……
　　温故恍然明白了——他就是裴钺的“人间界”。
　　这个认知让温故无所适从，他习惯了世间的一切锋芒险恶，唯独对柔软的东西手足无措。
　　“温故。”
　　裴钺看出了温故的走神，他心中烧起一簇怒火，手上不由加重了力量，心里只有一个念头——不能让他逃。
　　裴钺盯着温故，眼中的疯狂愈甚，“你如果不拿我这个权杖，你就不能成王，我们也打不过宿鸣，驱逐不了他。”
　　“你看，他快出来了。”
　　温故顺着裴钺指的方向看去，只见禁区已经塌了小半，露出了里面悬浮的一个黑洞，以及从黑洞里伸出的一条粗壮手臂，——在黑洞口，除了手臂，还有几根手指也钻了出来。
　　仔细看，就能看到黑洞口的几根手指里，有一根的指节软趴趴的只剩皮肉，而在那根手指周围，有不知哪儿来的细细白色碎片，正往它黑色的皮肤上贴。
　　——王骨已经开始回收了。
　　温故收回视线，轻轻闭了眼，然后开了口。
　　“裴钺。——从现在起，你叫裴钺，是我的裴钺。”
　　话落，契成。
　　一道金光从温故的无名指破出，浮在温故的皮肤上，像是一条金色丝线，一直延伸到裴钺的手臂上。
　　裴钺手臂上的鲜血被抹去、伤口被愈合，黑色的焦皮也恢复了健康的浅麦色。只是在浅麦色的皮肤上，从裴钺的指尖到手肘的位置，出现了一个红色线条铺底、金色线条勾勒的奇异纹样。
　　相应的，温故的无名指上，从指尖到指根也出现了一条笔直的金线，金线在温故指根的位置绕了一圈，闭合成了一个指环。
　　看上去，就像是温故牵着拴着裴钺的项圈绳索。
　　——它的确是。
　　在契约完成的一瞬间，裴钺就感觉到了一种身不由己的感觉。那是契约带来的压迫力。
　　就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抓住了他的心脏，可以随意地捏碎它。
　　但在那只无形的手捏住裴钺心脏的一刹，却又钻出另一股力量，化作毒蛇，一口咬住了那无形的手。
　　契约有诈！
　　温故瞪大了眼睛，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指，金色的线条渐渐变成了红色，陷入皮肉，像是要把他的无名指勒断一样。
　　“裴钺，你骗我。”
　　因为疼痛，温故的声音有些哑，他看向裴钺，金色的眼几乎要散出光来。
　　“我没有。”
　　裴钺站起来，没有松开温故的手，温故手指上的红色线条渐渐上浮，刻在皮肤上，隐隐有流光转动。
　　——那是恶生力量。
　　“我没有骗你，契约是真的，只是主仆契约要等一个小时后才能生效。”
　　温故的眼神冷冷的，“一个小时，足够你杀我。”
　　“你觉得我会杀你？”
　　裴钺似乎被温故这句话激怒，猩红的眼里浸出从未有过的凶狠，好像下一秒就会把温故拆吃入腹。
　　温故抿了抿唇，“那你这是做什么？”
　　温故软化的态度也缓和了裴钺的情绪。
　　裴钺笑了：“现在是权杖的烙刻成功了。权杖是恶生王随时可以取用、存储力量的容器，所以它和恶生王之间的力量是共享的。我现在，需要先借用你的力量来完成王印烙刻。”
　　恶生王享有一片恶生天，如同凝聚权杖一样，也要在恶生天里烙刻自己的印记，向那片恶生天里的恶生们昭告，这个世界的王诞生了。
　　温故听到这里，突然明白了裴钺要做什么。
　　“你想要选人间界做我们的恶生天？——这不可能，人间界不是恶生天，它无法被刻上王印。”
　　裴钺笑了：“它可以。”
　　“首先，我认为在法则那里，人间界和恶生天有共通之处，否则当年毗摩多再怎么用权杖砸，也不可能砸到人间界来，砸到其他恶生天去才更合理。
　　其次，你之前说过，人间界已经是半个恶生天了。不管今天的结果如何，人间界都不可能完全清除恶生的存在。早晚有一天，人间界会遍布恶生。
　　最后，这么多年通道悬在人间界，被黑镜禁锢，恶生无法随意进出两个世界之间，——这个跟恶生天之间的天梯像不像？而法则允许了它的存在。”
　　“所以，我认为人间界可以被刻下王印。”
　　温故无从反驳，却依旧不同意选择人间界：“你知道恶生王诞生后，那片恶生天会发生什么变化吗？——恶生降生的数量会大幅度增加，到时候，人类会死伤很多，人间界会毁了的。”
　　“不会。”
　　裴钺汲取的力量太快太多，温故的手有些颤抖。裴钺便上前一步，把温故揽入怀中，慢慢扶着温故坐在了地上。
　　裴钺一只手揉着温故柔软的头发，一边轻声说道。
　　“我知道恶生会增加，但我也知道，新王诞生后，恶生之间的斗性会被压制，会有很长一段和平时期。”
　　“而且，虽然我认为人间界可以被刻下王印，但是我并不认为它是恶生天了——至少不是你曾经统治过的那种恶生天。”
　　“24年前的大灾难，带来了恶生，也造成了一批大量的感染者。一开始，人类恐惧逃窜，但很快就开始反击。到现在，人类开始养殖恶生，用以入药、生活所需，甚至还有把恶生当宠物养的。”
　　“你看，即使恶生降临了人间界，但是人类并没有被毁灭，反而把它融进了自己的生活。
　　——这是一个全新的恶生天，是一个人类和恶生共存的恶生天。”
　　“就像我们一样。一个没有完全力量的王，一个活的权杖。
　　史无前例。”
　　裴钺说着就笑了起来，接着他感觉怀里一重——力量汲取完毕，温故完全瘫软在了他的怀里。
　　裴钺满目温柔，他抱紧了温故，然后伸出一只手摊开在空中，掌心浮起一个金红双色线条交织的纹样。
　　这就是王印。
　　远处的禁区里，宿鸣的王骨回收完毕。他似乎也感觉到了这个世界的变化，愤怒地咆哮了一声，双手拉着黑洞的边沿撕开一大道的口子。
　　——眼看人间界就要成为囊中物，他怎么甘心到嘴的鸭子居然飞走？！
　　裴钺看着撕裂的黑洞，轻笑了一声，却是继续跟温故说话。
　　裴钺：“温故，你不要高看了我们，去担无用的心。”
　　温故看向裴钺，不解。
　　裴钺：“恶生王是可以统治恶生天的恶生、掌控恶生天的恶生力量。但人间界即使可以被刻下王印，恶生力量又有多少呢？
　　所以，我们成为了人间界的恶生王，不仅不会因增加的恶生毁灭人间界，反而能压制那些凶恶的高级恶生，帮人间界变得更加得和平。”
　　“至于人类和恶生共存的世界，在将来究竟会变成什么样，谁都不知道。”
　　“但我知道，如果人间界迟早要有恶生王，那绝不会有比我们更合适的了。”
　　温故眼神闪动，脑袋里一片混乱——他觉得裴钺说的有道理，又觉得裴钺说的是悖论，但却不知道该怎样反驳。
　　而不等温故想到反驳的话，远处轰然一声响，宿鸣如山高的躯体从黑洞里跨出，那巨大的兽足踩下，竟直接踩塌了一座五层高的商场。
　　而在他周围的黑洞里，也涌出了不计其数的恶生，它们大部分因为蜂拥太过，甚至卡在了通道口。
　　“你们休想！”
　　宿鸣的头钻出来，巨大的蓝色眼睛里，瞳孔竖成了一条缝，正死死盯着裴钺和温故。
　　裴钺看了宿鸣的模样一眼，宛如熔岩巨人，又偏偏有五官，毛发也不均匀。看着凶恶可怖。
　　裴钺：“……好丑啊。”
　　像是听到了裴钺的这句话，宿鸣手握成拳，拔出最后一只脚。以他的体型，大概一步就能到裴钺和温故的跟前。
　　不过他没有机会了。
　　在宿鸣最后一只脚的前掌离开黑洞通道之前，裴钺浮现王印的手掌猛地拍向地面。
　　“轰——隆——！”
　　“噼——啪——！”
　　狂风暴起，雷声滚滚，电光裂天。
　　刹那之间，数百道腰粗的紫色闪电自天而降，将整个城市笼罩其中。天空黑雾形成的黑幕被劈散，人间界的阳光重新落了下来。
　　阳光下，一切无所遁形。
　　雷电过后，整座城市几乎成了废墟。在城市的一角，情况更为严重，那里没有一座耸立的断壁残垣，只剩一片焦土，宛如这块城市版图被人凭空剐了去。
　　而在这片焦土中，悬浮着数十个黑洞，黑洞如水龙头喷出一些活物，只是这些活物都全部静止了。
　　裴钺坐在地上，抱着温故，手按在地上，一动不动。
　　在他前方一米不到的空中，一个宛如小车大的拳头悬停着，拳头焦黑的皮肤上有着蓝色的细线，近了去感受，还能感到它散发着丝丝凉气。
　　拳头在微微颤动着，每动一下，空气中就荡开一阵肉眼可见的涟漪，阻挡着这个硕大的拳头更近一步。
　　裴钺缓缓抬起头，眼前的庞然大物带来的视觉冲击，还是让裴钺心里一跳。
　　但旋即，裴钺就笑了。
　　“哈，成了。”
　　裴钺缓缓挪开自己按在地上的手，焦土之下，只有他手下的那片位置是一片黄土，甚至在黄土之上，还冒出了一颗嫩芽。
　　裴钺不知道这颗芽代表什么，也不知道王印刻成后会有什么现象。
　　但是裴钺知道，一旦王印烙刻成功，温故成为恶生王。那么，恶生王在自己的恶生天里，就能使用一些特权了。
　　比如：一旦恶生王刻下王印，这片恶生天就会驱逐相连的其他恶生天，形成彼此独立，只以天梯相通。
　　所以现在，“入侵者”们被法则禁锢住了，这是保护新生恶生王的规则。
　　再比如：恶生王有开启和关闭天梯的权力，也有驱逐入侵者的权力——如果入侵者实力更高，恶生王也会受到一点反噬。
　　也就是说，现在裴钺和温故想要驱逐宿鸣，只是一个念头、一句话的功夫。
　　宿鸣也是明白这件事的，他气坏了，眼睛的颜色不断加深，几近于黑。
　　“你不过是我的权杖成的王，我会收回力量的，到时候这片恶生天也是我的！”
　　宿鸣只当裴钺抢了温故的力量，毕竟他之前是见识过裴钺爆发的形态的，他也深信恶生王的本源之恶——并不是谁都跟当年的温故一样，成了王居然还会自愿赴死。
　　不过裴钺也不想跟宿鸣解释什么，毕竟他也不保证未来会不会再对上，何必给敌人提供信息呢。
　　所以裴钺只说了一个字：“哦。”
　　然后裴钺抬起手，对宿鸣挥了挥，拜拜了您。
　　“嗡——。”
　　空气中一阵细微的震动声传来，悬浮在空中的数十个黑洞开始缩小，挤在洞口的恶生们被压回了黑洞里去，留在黑洞外头的恶生则匍匐在地，动也不能动一下。
　　宿鸣庞大的身体似乎也要费更大的力，他愤怒地咆哮，跨出来的这只脚在地上拖出一条长长的沟壑，充分表达了他不甘心就此离开的心情。
　　但法则不容违背，宿鸣最终还是被塞回了黑洞了。
　　黑洞合拢，虚空中只看得到蓝天白云。
　　裴钺看向禁区的方向，那里的黑洞也不见了——那是无主的恶生天，不需要驱逐，在人间界被刻下王印后，通道会自动关闭。
　　自此，裴钺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虽然他之前对温故说得自信，但对于人间界到底能不能被刻下王印，他也只有五成把握。
　　裴钺回头，看向温故。
　　温故被汲取了恶生力量，缓过最初的脱力感后，现在已经能正常活动了。
　　两人站着对视，久久无言。
　　似乎有太多的话要说，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先说哪个了。
　　而就在这时，远处传来了直升机的轰鸣声。
　　裴钺朝远处看了一眼，似乎想到了什么，然后一把拉过温故，低头亲了下去。
　　毫无防备的温故：“？？？”
　　在温故的嘴上亲了一口，裴钺心满意足，并开始扒温故的衣裳，还一边自言自语。
　　“要没时间了。之后主仆契约生效，你肯定不让我亲你。这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吃到嘴，不如现在咱先洞个房！”
　　温故还沉浸在刚才的吻里，等到裴钺都解开他的衣裳了，温故才恍然，一把拉住的裴钺的手：“你喜欢我？妈妈喜欢爸爸的那种？想跟我交-配的那种？”
　　裴钺见温故对刚才的吻没有半点的厌恶，顿时蹬鼻子上脸，又在温故白嫩的脸蛋亲了一口。
　　“乖，那叫爱的鼓掌，我这就给你演示一遍！”
　　温故有些茫然，他不太懂要怎么处理这种事，更不懂裴钺怎么突然就这样了？
　　温故茫然的时候，裴钺都把他衬衫给扒完了，正在撩里边的小背心。
　　就在这时，一个飞行物体“砰”的一声砸在裴钺的后脑勺上，接着裴萱中气十足的声音通过喇叭，自远及近地传了过来。
　　“裴钺！你给老娘在耍什么流氓！”
　　裴钺的魂差点没被砸出来，低头一看，脚边落的是一个巴掌大的弹匣。
　　裴钺：“……”
　　姐，亲姐。
　　温故趁机后退了一步，放下自己被卷起一截的背心，默默又退了两步。
　　直升机很快降落，裴萱踩着高跟鞋过来，手里还拿着ES的特制枪，很有美国大片女主角的风范。
　　到了跟前，裴萱先又给裴钺脑袋来了一巴掌，然后一把抱住了裴钺。
　　裴萱没有说话，但抱得很紧，身体还有些发抖。
　　裴钺愣了愣，然后慢慢回抱住裴萱，手不太熟练地顺了顺裴萱的长发。
　　“姐，没事了，一切都结束了，没事了。”
　　裴萱的手握成拳，用力捶了裴钺的背一下，然后才直起身松开了裴钺。
　　她双眼通红，但并没有哭。
　　裴萱看了裴钺和温故一眼，笑了：“瞧你俩跟丐帮似的，先回去洗洗休息下，正事一会再说。”
　　“嗯。”
　　裴钺点点头，拉着温故一起上了直升机。
　　直升机升起，离开这座成了废墟的城市，朝着远处飞去。
　　裴钺一直拉着温故的手没有松开，他轻声道：“宝，咱们以后去山城住吧，不带毛球，就咱们俩。那里依山傍水，好吃的也多，你想吃什么，我天天给你做。”
　　温故看着裴钺，他看不懂裴钺，但是不可否认，裴钺对他很重要。
　　温故看了裴钺两秒，才回了一个笑容：“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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