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书名：执心又走火[刑侦]
　　作者：许灵约
　　文案：
　　繁华都市，高楼暗巷，人之所至，必定留痕。
　　刑侦大队来了批新警，四个身强体壮的糙汉中混入了一个身材娇小的秀美女子，陆冽抽着烟不耐烦地看了一眼：“胖子，谁选的人啊？”
　　胖子疑惑：“刘局选的，有什么问题吗？”
　　陆冽粗砾的手掌扬了扬：“就那个，公安大学的入学身高标准达得到吗？一米四有没有啊？一阵风就给刮跑了吧？”
　　她来找陆冽报到时，陆才正眼看清了女孩面容。
　　一头利落短发，视线清澈，五官精致，她声音有些冷，说：“陆队，我是新来的外勤组痕检员，周朝朝。”
　　陆冽皱眉，眯起凌厉的桃花眼，有些发懵——周朝朝？他好像有点儿印象。
　　周朝朝盯着他目不斜视，语气冷静：“陆队，我达到了公安大学入学身高标准，刚刚一米六，风也刮不跑，不信您让风试试？”
　　陆冽看着她，突然低头笑了。
　　桀骜不驯又A又痞刑侦队长VS貌美纯情痕迹检验员
　　入坑指南：
　　1v1 成长型女主 悬疑推理破案文 感情线甜~ 欢迎入坑！ 拒绝空口鉴像
　　一句话简介：又A又痞刑侦队长x貌美痕检员
　　立意：表达正义是不可战胜的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甜文 悬疑推理 时代新风
　　搜索关键字：主角：陆冽周朝朝 ┃ 配角：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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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chapter1：晋江文学城
　　午夜12点。
　　各色灯光赶走暗潮，城市依旧嘈杂热闹，宛若白昼。
　　热风徐徐，晦色夜店门口站了两个人，两个女人，相对而视。
　　一个高挑妩媚，热辣短裙，浓妆艳抹；另一个利落短发，衬衣长裤，扣子扣到最上面。
　　“回去读书！”周朝朝声有愠怒。
　　周朝朝眼前这个打扮火辣的女子是她堂妹，叫周媛，刚满十七岁，前段时间自己一个人从学校退学来了晦色做陪酒。
　　她漂亮，她身材高挑，长相成熟，比周朝朝高上半个头，外人看起来，周朝朝倒更像妹妹。
　　两人一起长大，小时候关系还不错，虽说长大后疏远了些，但归根结底还是自己堂妹，周朝朝不愿看她走上歧途。
　　“读书？”周媛低头轻笑，声音有些讽刺，“读书，读什么书，读书能来钱吗？”
　　周朝朝视线清冷，掷地有声：“能让你知耻懂礼，明辨是非，而不是年纪轻轻在这里浑浑噩噩，”她顿了顿，放缓语气，“你不用担心学费和生活费，我爸说他来出。”
　　周媛还是笑，摇摇头，从包里掏出烟和打火机，衔在嘴里点上，狠狠抽了一口，又慢慢将烟圈吐到周朝朝脸上。
　　动作娴熟，行云流水。
　　烟雾袭来，迷眼刺鼻，周朝朝下意识皱眉。
　　周媛说：“姐，我们不同，读书对你有用，对我，没用。”
　　“怎么不同？怎么没用？”
　　周媛抖落烟灰，声音有些悲哀：“对，都是人，可是你比我清楚，人生下来就是分三六九等的，你父母都是老师，你聪明漂亮，从小成绩就好，我不同，我妈是个精神病，我爸是个烂赌鬼，我生下来就是一滩烂泥……”她说着轻笑一声，叹气，“读书对我没用的，挣钱才有用。”
　　“周媛……”
　　“你不用劝我了，我不会回去的，”周媛抬头望天。
　　“我不想看见你这样下去。”周朝朝叹气。
　　“与你无关，你别来找我了，我在这里很好，特别好，你别像个鬼一样阴魂不散！”周媛突然厉声，然后上上下下鄙夷地打量了她一眼，撇了撇嘴，“你这种乖乖女不该来这里的，里面都不是什么好人，你快点走吧。”
　　她说完转身，往晦色大门的方向走去。
　　周朝朝在她背后大声吼道：“你明知里面都不是好人，还要继续呆在这吗？”
　　周媛听到这话时脚步一滞，稍微侧头，轻描淡写说了句：“可我也不是好人啊。”
　　话音落下，周媛没有任何犹豫，抬腿往晦色里走去，周朝朝有些急了，忙跟了上去。
　　周媛脚步很快，里面又到处是人，放纵的男男女女挤得水泄不通，周朝朝身处其中，像一条涸辙之鱼，挣扎不动，也喘不过气。
　　巨大的音乐浪潮让她大脑混沌，浑浊的气味也让她有些窒息，她被人群推搡来推搡去，眼看着周媛越走越远，最后完全消失在人潮之中。
　　周朝朝有些气馁，再踮脚环顾，人潮之中已经无影可寻了。
　　舞池里晃动的曼妙身姿以及音潮巨浪将夜场氛围推向高潮，形形色色的人在这抹暗色中肆意放纵，这里是都市男女的声色场寻欢所，这里也是繁华城市的藏污角纳垢处。
　　找不到人，周朝朝自然也不打算多做停留，她无奈地转身正欲离开，走到晦色门口时却不想撞到个人，还踩了他的脚。
　　她低着头，正准备说“抱歉”，那人却先开了口。
　　“妈的，敢踩老子！”
　　顿时，一股浓郁酒气与口臭味往她鼻腔里灌。
　　周朝朝下意识皱眉抬眸，看清了来人面貌。
　　花衬衣，光头，三白眼，满脸横肉，嘴里叼着根牙签，一脸歹样，身后还跟了个小弟。
　　两个看上去都不像好人。
　　周朝朝只是来这里找人的，并不想惹上什么麻烦，她收敛面上不悦，对为首的花衬衫道歉：“抱歉，没看路，撞上了您，真是不好意思了。”
　　花衬衫的眼神在周朝朝身上逡巡，从清纯精致的脸庞慢慢往下，到白皙细长的脖颈。
　　刚刚的温软让他心神荡漾，浑身燥热。
　　花衬衫怒瞪的双眼骤然眯起，然后咽了口口水，脸上却挂上了笑容，开了口，嘴里说着“没事没事”，可却依旧挡在门口。
　　周朝朝咬紧嘴唇，淡色瞳仁里暗藏愠怒，有人要出门时，这两人笑着让开，可周朝朝要出去时，却故意拦着。
　　“你们什么意思？不让我出去？”她冷声质问。
　　两人相视笑笑，笑容很是不怀好意。
　　“没什么意思啊！妹妹，看样子你是第一次来夜店玩啊？几岁了？”花衬衫率先开了口，说话之际还伸手想揽上周朝朝的肩膀，却被她迅速躲开。
　　“慌什么？”那花衬衫小眼睛滴溜溜的转，收回手，色眯眯盯着她，“哥哥又不会吃人，就是带妹妹玩玩而已，又不会做什么别的事，不要紧张啦！”他边说边笑，哈喇子都快流出来了。
　　“让开！”她掷地有声。
　　“让开？”花衬衣流里流气地重复了一遍，又转头和他身后那人笑了起来，笑声放肆又轻佻，“我们不想让开！”
　　周朝朝知道情况不妙，心中惴惴，眼看着他们慢慢围了过来，看样子，应该是不想轻易放过她。
　　她反应很快，下意识就想转身往晦色里面跑，里面人潮拥杂，应该可以逃掉。
　　刚转身，却不想遇上了一个人，从走廊尽头慢慢走过来，几乎只是一眼，她便认出了他。
　　记忆汹涌而来，她永远不会忘记。
　　陆冽？
　　又看了两眼。
　　周朝朝有些惊愕，甚至瞪大了眼停下脚步，呆滞地看着那个朝她走过来的男人。
　　他很高，黑色夹克，头发长而凌乱，应该是久未打理，眼眶下乌青一片，面容冷峻桀骜，眉宇间带着股凌人戾气。
　　陆冽看了周朝朝几秒，皱眉，似乎看出了她目前的险境。
　　在那个花衬衫即将抱住她之际，周朝朝的衣领被他宽厚手掌猛然抓住，然后朝自己的方向狠狠一带，她的脸直接撞上了陆冽的胸膛，坚硬而温热。
　　然后一股凌厉气息欺身而来，夹杂着淡淡烟草味，他揽上周朝朝的肩膀，强迫她转身，锐利目光在几人身上停留了几秒。
　　两人没得逞，脸色有些差，悻悻地站在一旁，看见陆冽人高马大神情凛冽，不像个好惹的，也并不打算上前了。
　　陆冽随即弯下腰揽紧周朝朝的肩膀，将她护在怀中，同时推着她的身体往前走，走过那几个混混时还开了口，声音凛然却带着股痞气：“丫头，可逮着你了，瞎跑啥？找你找了半天！”
　　周朝朝有些懵，脑子空白了几秒，很快理智占了上风，她小声开口：“你……”
　　说了一个字，后面的话却被那人低声斥了回去：“闭嘴！”
　　他说话时，温热气息涌入周朝朝耳朵里，有些痒，有酒气，却很好闻。
　　周朝朝没再说话，识相闭嘴，也不敢乱动，走路都僵硬得很，全程像个木头般被陆冽推了回去。
　　出了晦色，热气潮水一般朝二人袭来。
　　陆冽放开了周朝朝，那双桃花眼瞥了她一眼。
　　娇娇女，学生气，估计还在上高中。
　　又看了几眼。
　　呵，说是高中生可能还高估她了。
　　陆冽收回视线，从兜里摸出打火机和烟。
　　烟衔嘴里，清脆的金属声响起，打火机顶端跳跃起青色火苗，他稍微低头，点燃，狠狠抽了一口，又慢慢吐了出来，看着她，声音低沉：“我不是坏人，刚才也只是想带你出来，没别的意思。”
　　说着又皱眉，声音有些不耐烦，叮嘱：“赶紧回家去吧，小小年纪少来这种地方，里面没什么好玩的！”
　　周朝朝张了张嘴，没说话，也没离开，只是一直看着他。
　　陆冽注意到她专注的视线，吞了口口水，喉结滚动，更加不耐烦，左手食指与中指间夹着烟，没抽第二口，直接朝她走了过来，他高大，气势迫人，走过来几乎挡住了周朝朝眼前所有光亮。
　　她一惊，稍微退后两步。
　　陆冽如墨浓眉皱起，换了副表情，瞪眼，目光狠厉，凶神恶煞，朝她吼：“看什么看？活得不耐烦了？还不赶紧走！”
　　周朝朝继续看他。
　　陆冽又上前了一步，扬了扬手继续吼：“走啊！”
　　周朝朝这才反应了过来，然后下意识转身走开，走到路口时又停了下来，慢慢转身，视线穿过街道停留下晦色门口那个男人身上。
　　隔得远了，周朝朝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能看到他站在那里，还在低头抽烟，烟头上那一点红色火光随着他的手而来回晃动。
　　他一直看着地面，并且并未朝她的方向看过来。
　　想到刚才他的神态语气，应该是不记得她了。
　　陆冽烟抽到一半，耳机里传来胖子的声音，语气很激动，夹杂着电流声。
　　“老大老大！蹲到了，那个王志强终于露面了。”
　　陆冽轻轻“嗯”了声，很快掐灭了烟：“知道了，你给我盯紧点，马上过来。”
　　他随手将掐灭的那半截烟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转身又往晦色里面走去，至始至终没往周朝朝的方向看过。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久等啦，新年快乐，疫情期大家要保护好自己！这本依旧是传统刑侦悬疑推理，悬疑破案题材一直是我的白月光，上本因为数据不好仓促完结，这本肯定会：更严谨＋按照原有想法好好完结
　　上本（已完结）指路专栏：《她似刀尖寒光》
　　感谢黎姝、想吃甜绿橘子两位小可爱的地雷~


第2章 chapter2：晋江文学城
　　虽是深夜，但依旧闷热，整个城市的空气都像凝固了一般。
　　凌晨一点半，周朝朝才到了家门口，她胡乱从兜里摸出钥匙开了门，家里的灯还亮着。
　　玄关处换了鞋，周朝朝有气无力往客厅沙发上望了一眼，她伟大的母亲蒋晓芳女士正窝在沙发上看国产婆媳剧，见她回来伸了个懒腰，稍微坐正了身体，问：“媛媛那里怎么样了？”
　　周朝朝摇头：“劝不动，她不肯回来。”
　　蒋晓芳女士调低了电视音量，叹了声气：“都是她爸爸造的孽！”说着放下遥控器，“劝不回来就算了，她也快成年了，不愿意读书我们也不可能绑着她去，路都是自己选的。”
　　周朝朝倒了杯水一饮而尽，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于是转了话锋：“我爸呢？一天没见他人了，又出去挖坟去了？”
　　蒋女士瞪了她一眼：“什么挖坟挖坟，你爸爸那是考古，就不能说点吉利话？”
　　周朝朝放下水杯，嗤了一声，说道：“我错了蒋老师，您教训得是！”
　　“你明天几点去局里报到？”
　　“早上八点。”
　　她刚说完，蒋女士又开始唠叨：“当初你考那么高的分，多少好学校供你选择啊，结果你不听话，非要填什么公安大学，愁死我了，哪有女孩子……”
　　周朝朝置若罔闻，拿了晾衣撑去阳台收睡衣，客厅里的蒋女士困得直打哈欠，也懒得唠叨了，关了电视高声叮嘱：“洗完澡早点睡觉。”
　　周朝朝应了一声，然后听到拖鞋趿拉的声音，再接着是关门声。
　　从阳台进来时，客厅里已经没了蒋女士的身影。
　　她很快洗完了澡，拿了根干毛巾边擦头发边走到自己房间，擦到一半的时候，突然想到什么，放下毛巾，坐在书桌前，从抽屉里拿出一本外装精美的笔记本来。
　　暧昧的橘黄色台灯洒下些光亮，周朝朝郑重其事地翻开笔记本，里面是一张剪报，豆腐块，纸张泛黄边缘磨损严重，上面的标题也很不显眼
　　——冷漠社会下的温情：公安大学大四学生陆冽勇救落水女孩获见义勇为奖
　　上面还有一张配照，很小，小到连五官都要凑近了仔细看。可即便是这样小这样模糊的一张照片，也难以掩盖陆冽的意气风发。
　　周朝朝想到刚才的事，有些恍惚，她又看了几眼，将之放回原处。
　　吹干头发，周朝朝躺在床上，却没有丝毫睡意。
　　“陆冽。”她张了张嘴，嘴里吐出这两个字，又狠狠揉了揉头发，翻了个身，将自己埋在枕头里。
　　也是，一面之缘，忘记了也是情理之中的。
　　陆冽忙了一整晚，早上八点才出了审讯室。
　　他一夜没睡，头发凌乱，神情疲惫，肚子还饿。
　　胖子提着早餐凑过来，脸上笑出了朵花：“老大，照你的吩咐去对面那王记买的，你最喜欢吃的蟹黄小笼包。”
　　陆冽挑挑眉，冷峻面容上露出抹笑意，揽上他的肩膀，接过来凑近闻了下：“香！”
　　“那可不，刚出笼的！不仅香还烫手呢！”胖子眉飞色舞，说完又问，“老大，你一晚没睡，还是去休息室躺躺吧，王志强那小子交代了没？要不要我和赵颂歌等会再去审审？”
　　“不用了，他都交代了，你等会整理下资料。”
　　“行！”胖子答应得很爽快。
　　“老宋呢？”
　　“宋副队在安排那批新警员。”
　　“新警？”陆冽声有疑惑，“不是下个星期来吗？”
　　“老大，你记错了吧？6月1号入职，今天啊！”
　　陆冽：“忘了。”
　　路过刑侦大队大厅时，陆冽正好遇上了宋贺安排新警员，他探出头瞥了一眼，四个身材魁梧的糙汉中站着个清纯秀丽的短发姑娘。
　　他愣了片刻，抽着烟很不耐烦地问：“胖子，这是谁选的人啊？”
　　胖子望过去，如实回答：“刘局啊，有什么问题吗？”
　　陆冽粗砺宽厚的手掌扬了扬：“就那个，公安大学的身高标准达得到吗？一米四有没有啊？一阵风就给刮跑了吧！”
　　陆冽话音落下，又看了一眼，与此同时，周朝朝也循声望过来，两人视线交汇。
　　有些眼熟，但陆冽没放心上，挪开视线快速走过大厅，身边的胖子还在耐心解释：“老大，你可别小看这个小姑娘，痕检专家沈教授推荐来的，得意门生，厉害着呢。”
　　“是吗？”陆冽有些不相信。
　　“听说是个高材生！”
　　陆冽点了下头，没有多问。
　　一夜的抓捕审问让他身心俱疲，刚躺休息室的床上就里睡着了，不过在休息室里睡得不怎么安稳，躺下没三小时又醒了，他胡乱揉了揉头发，起身去洗漱了一番，回了办公室。
　　刚坐下没十分钟，门外响起了敲门声。
　　“进。”
　　周朝朝站在门口深吸了一口气，这才推门走了进去。
　　“陆队，我是新来的痕检员周朝朝。”
　　陆冽正在写材料，眼睛皮子都没抬一下，“嗯”了一声。
　　周朝朝抿抿唇，目不转睛盯着他，昂着头站在一旁声音清冷：“陆队，我达到了公安大学的身高标准，刚刚一米六，风也吹不跑，不信您让风试试？”
　　陆冽的手停顿了，皱眉，眯起那双桃花眼，目光凌厉，上下打量了她一眼，突然低头笑了。
　　这丫头，挺伶牙俐齿。
　　“是你啊。”
　　眼前的女子，简单的T恤长裤，利落短发，长得很好看，特别是眼睛，微微上翘的丹凤眼别有风情。
　　只不过……脸孔太稚嫩了……
　　陆冽疑惑，真不是未成年？
　　还有些眼熟，好像昨晚在晦色夜店见过。
　　他声音低沉而沙哑，问她：“叫什么来着？”
　　“周朝朝。”
　　“哪个zhaozhao？”他问话时手上动作也没停，低头翻翻，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周朝朝好看的眸眼紧紧盯着他，声音很轻：“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的‘朝朝’，”她说完又补充，“我妈是个语文老师，这是她最喜欢的一句诗。”
　　她话音落下，陆冽找东西的动作也停下了，他拿着一沓资料，随便看了看，看到了周朝朝的，停了下来。
　　1996年1月5日。
　　真不是未成年！
　　他随手将资料扔在桌上，慵懒地往椅背上靠去，问她：“沈教授推荐的？”
　　周朝朝目光专注，声音干脆：“是。”
　　陆冽扬了扬手，漫不经心：“去技术组报到吧！”他说完坐正身体，接着低头写材料。
　　周朝朝：“宋队说外勤组来你这里报到。”
　　笔尖骤停，陆冽舒展的眉头再次紧皱，他抬头，很不客气地将笔往桌上一扔，碰撞声清脆刺耳。
　　“外勤组，谁同意的？”陆冽冷着脸，声音有些愤怒。
　　周朝朝也不怵他，如实回答：“外勤组缺人，我自己申请的，宋队和刘局都同意了。”
　　陆冽骨节分明的手指弯曲，敲了敲桌面，问她：“你知道外勤组是什么地方吗？”
　　“知道。”她声音很坚定。
　　陆冽“呵”了一声，提高声音：“不止要出凶案现场，还要参与抓捕行动，技术组是女的当男的使男的当牲口使，”他顿了顿继续，“我不会怜香惜玉，外勤组不管男女都当牲口使！”说着还嫌弃地瞥了周朝朝一眼。
　　脸孔白净，红唇紧抿，细胳膊细腿细声细气，这样子能参与抓捕？
　　陆冽怕她反手就成了人质！
　　“你确定？”陆冽的语气很是不可置信。
　　“确定。”
　　她话音落下，陆冽却突然起了身，他挺拔高大，气势威仪，朝她慢慢走过来。
　　他很高，周朝朝最多齐他肩膀，一股压迫感骤然袭来，她下意识退后两步，心里有些忐忑。
　　陆冽目光凌厉，低头打量了她一眼。
　　她瞳孔颜色不深，目光很干净。
　　陆冽眸光微狭，喉结滚动，撂下四个字：“我不同意。”
　　周朝朝有些急了，抬头盯着他利落流畅的下巴线条，质问：“为什么？”
　　“哪有什么为什么？”他面有怒色，也不客气，“你去技术组报到，找宋贺！”
　　“可刘局……”
　　“刘局那里我去说！”他声有戾气，面上也很不耐烦，扫了她一眼，迈开长腿去了局长办公室。
　　门也没敲，直接推门就进了，声音里也有怒火。
　　“那小丫头你塞的啊！”
　　刘局正在浇花，见陆冽进来笑着放下水壶：“你说朝朝啊？”
　　陆冽没好气：“除了她还有谁，外勤组什么地方？要命的地方！你弄一小姑娘进来？”
　　“外勤组不是缺人吗？朝朝自己申请过来的，她是沈教授的学生，优秀，专业技术也硬，你们外勤组几个大老爷们，勇猛有余细致不足，朝朝去正好弥补了，你多照顾些。”
　　“开什么玩笑，刘局？你看她细皮嫩肉的，太阳都没晒过几次吧！”
　　刘局泡了杯茶，看着他那副怒不可遏的模样，笑容和蔼：“阿冽啊，喝口茶，消消火，脾气太大可不好，以后难找媳妇儿。”
　　陆冽仍有怒色，置若罔闻。
　　刘局继续：“小姑娘挺诚恳的，放你名下，你上点心，多带带。”
　　陆冽也没客气，端过茶杯喝了一口，“她真要来外勤组也行，我有个条件。”
　　“什么条件，你说说？”
　　“能通过我的体能测试，这事我就应下了，通不过，您让她找宋贺报到去！”
　　作者有话要说：　　陆队你现在这么凶巴巴，以后怕不是要真香哦


第3章 chapter3：晋江文学城
　　才入夏不久，太阳火球一般悬在天空。
　　墙上挂着的老旧空调费力地吐着冷气，稍微驱散了些炎热。
　　周朝朝还站在陆冽办公室，浑身上下都很拘谨，她稍微抬头打量办公室的摆设，很简单，书桌转椅书柜，门口还立着个衣帽架，上面挂着警服外套，除此之外书桌上还立着个手办。
　　海贼王路飞。
　　桌上杂而不乱，各种文件堆了很高一叠，但看上去依旧井然有序。
　　外面传来脚步声，周朝朝收回视线。
　　“朝朝，你怎么在陆队办公室？我刚刚还在外面找你呢！”
　　周朝朝循声望过去，门口站着两个人，一个胖一个瘦。
　　“我来找陆队报到，他去找刘局了，没让我走我就没走……”
　　体型偏胖的那个先开了口，声音很是宏亮：“我是外勤组王新余，大家都喊我胖子，我旁边这个不重要，你知道有这么个人就行了！”
　　赵颂歌佯装生气，板着脸用手肘狠狠戳了几下胖子，看向周朝朝时又换上了笑脸：“别听这死肥仔瞎说，我叫赵颂歌，歌颂的歌，歌颂的颂，好记。”
　　两人性格开朗，很自来熟，周朝朝稍微放下了些拘谨，颔首微笑：“我是周朝朝……”
　　话讲到一半，两人相视笑笑，胖子爽快打断：“不用自我介绍，我们都知道。”
　　周朝朝面有疑色，尾音扬起：“你们都知道我？”
　　“可不？”胖子笑得憨厚，“咱们刑侦队，女警员特别珍稀，你还没来我们就知道……”
　　“行了，赶紧和朝朝说正事，你还套起近乎来了。”赵颂歌不客气地打断。
　　周朝朝小心翼翼，看着他们俩，心悬着：“陆队他还是不同意？”
　　胖子和赵颂歌目光相对，都有些犹豫，隔了一分钟，胖子才开口：“也不是不同意，就是条件有些苛刻，其实陆队也是为你好，女孩子去技术组还是好些，外勤组危险又辛苦。”
　　“什么条件？”周朝朝见事有转机，很快抓住重点。
　　“陆队和刘局说，外勤组体能很重要，你要是能绕操场跑20圈，他就同意了，陆队说你可以随时暂停，然后去技术组报到。”
　　他说完赵颂歌又劝：“外面这么大的太阳，还是算了吧，其实吧外勤组技术组都差不多，只是职能分工不同，外勤组相对来说辛苦得多，朝朝啊，我建议你还是去技术组。”
　　“我可以，大学时我每天都晨跑，”周朝朝语气坚定，轻咬嘴唇，“我现在就能开始。”
　　她说着迈开腿走出门去，胖子和赵颂歌在后面喊了她两声，没人应。
　　气温很高，烈日炎炎，站在阴凉处都能出一身的汗。
　　但周朝朝很固执，走楼下操场挽起裤腿就开始跑圈。
　　陆冽回了办公室，继续写起材料来。
　　条件苛刻，陆冽故意的，他笃定她完不成，也笃定她会知难而退。
　　不看看外勤组是干什么的，她想来就来的吗？
　　真是小姑娘，涉世未深，热血上头，完全不考虑后果。
　　陆冽啧了一声。
　　胖子就站在窗口，看着楼下操场上跑步的娇小身影，皱着一张脸，摇头叹气：“头儿，你没有心！一圈400多米，二十圈快一万米了，这么大的太阳，中暑了可怎么办哦，这么个小姑娘，长这么好看，何必为难她呢。”
　　陆冽面无表情，冷哼一声：“她可以不跑。”
　　胖子换了个方向继续旁敲侧击：“老大，我们外勤组本来就缺人，今天到的这批新警，全来我们外勤组了，人手还是不够，多一个也不算多，管她是不是姑娘呢，凑合用吧！”
　　陆冽像没听到一样。
　　楼下的周朝朝已经跑了两圈，阳光太烈，汗水已经濡湿了发根，体能消耗很快，她喘着气，稍微放缓了脚步。
　　胖子看着不忍心，又劝：“老大，这么大的太阳，算了吧，小姑娘都没劲了。”
　　陆冽只觉得聒噪，终于停笔，抬眸瞥了胖子一眼，神情很是不耐烦。
　　“你闲得很？”
　　胖子有种不好的预感，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
　　陆冽目光锐利，往身后窗户的方向晃了一眼，声音很冷：“她没劲了？”
　　胖子以为事情来了转机，深吸口气，趁热打铁：“对啊，小姑娘晒得无精打采了，头儿，要不要我去把小姑娘叫上来？”
　　“不用，”陆冽摆手，轻描淡写，“我有更重要的事情让你做，她不是没劲了吗？你现在就下楼去操场给她喊加油，不是闲得很吗？”
　　胖子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摆手：“老大，我突然想起，王志强案的口供证据那些还没整理完，就差收尾了，我现在就去！”
　　他说完马不停蹄，飞快逃离了这个是非之地。
　　没胖子在耳边像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陆冽却丝毫没觉得宁静，反而心里乱得很，太阳穴还有些疼。
　　他放下笔，食指弯曲揉了揉，完全没缓解。
　　陆冽从桌上拿起烟盒抽出一根衔嘴上，又摸出打火机点燃，没抽，起身站在窗边看向操场。
　　烈日下，操场上那个奔跑的娇小倩影让他心烦意乱，她很瘦，裤腿挽上膝盖，小腿白细，好像稍微使劲就能折断一般。
　　但她很固执，也意志坚定，至始至终没停下脚步。
　　陆冽烦得很，微眯了眼眸，视线一直落在操场上，抽了口烟，嘴里无味。
　　敲门声响起，陆冽循声转头，是胖子，拿着份材料走进来：“老大，都整理好了，您看看？”
　　陆冽“嗯”了一声，接过来，心不在焉翻了翻。
　　“那我就先出去了？”胖子看陆冽脸色不佳，小心翼翼说了句，刚准备出门又被陆冽叫住。
　　“你等下。”他声音低沉。
　　胖子转头，笑得憨厚：“老大你还有吩咐啊？”
　　陆冽坐下，低着头，手里翻着材料，眼神不知道落到了哪里，语气很漫不经心：“你叫她上来吧。”
　　胖子愣了下，有些不可置信，问：“叫谁？”
　　陆冽没好气：“你她妈不是明知故问吗？”
　　胖子“哦”了很长一声，喜上眉梢：“我这就去！”
　　烟也不想抽了。
　　陆冽将那截烟狠狠摁在了烟灰缸里。
　　他又起身走到窗边，看着操场上的身影，面无表情，双臂环抱。
　　没两分钟，操场上出现了胖子的身影，他冲周朝朝招手，甚至和她一起跑了一截，两人在说些什么，但陆冽听不见。
　　她脚步未停，胖子却转了身往大楼的方向走来。
　　他浓黑眉峰蹙起，莫名烦躁。
　　胖子又跑上来，脸热得通红，语气也有些急切：“老大，不肯上来，朝朝倔得很，她说她想进外勤组，答应了这个条件就一定会完成。”
　　胖子说完，周朝朝却摔倒了。
　　陆冽眉头皱得更深，看着她慢腾腾从操场上爬起来，背躬着，双手撑在膝盖上，休息了没三分钟又跑了起来，脚步都是虚的，好像下一秒就会倒下一般。
　　这丫头真犟啊！
　　陆冽终于站不住了，神情凛然，迈开长腿往门外走去。
　　到了操场上，他走到周朝朝跟前，语气不耐：“不用跑了，进去吧！”
　　脸通红，唇苍白，一头的汗，周朝朝喘着粗气置若罔闻继续跑。
　　陆冽见她不听直接抓住了她后面的衣领子，直接提了起来往阴凉处走。
　　双脚离地，周朝朝就像只犯错的猫，被人抓住了命运的后脖颈，挣扎不了，只能屈辱地被他提进了休息室。
　　休息室里冷气很足，陆冽将她放在椅子上。
　　周朝朝紧咬双唇，喘着粗气，说话的力气都没了，但还有劲抬头看他，然后冲他笑了笑。
　　陆冽神情淡漠，低头看到她膝盖上的擦伤，冷着张脸出了休息室。
　　三分钟后，胖子笑嘻嘻探出个头，手里拿着一大堆东西，纯净水葡萄糖功能饮料。
　　“朝朝啊，赶紧喝点补充体力，”胖子说着将那些东西放在桌上。
　　周朝朝喘匀了气，也没客气，拉开一瓶功能饮料昂头喝了一大口。
　　胖子见她那副虚脱的样子，很是于心不忍，叹气：“你说你这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倔呢？外勤组就这么好？真进来了可有你后悔的，陆队没打算真让你跑圈，提那个体能测试就是想让你知难而退的，没想到你越难越勇，九头牛都拉不过来，老大也是第一次见到你这么倔的，大太阳天还真下去跑圈了，二十圈跑完，你命估计都没了。”
　　周朝朝低着头没听他说啥，而是想到之前几次接触，陆冽对她那凶神恶煞的模样，小心翼翼问道：“陆队他……一直这么凶吗？”
　　“凶？”胖子一脸诧异，“哪里凶？”
　　周朝朝头埋得更低，有些沮丧：“我感觉，他好像有些讨厌我。”
　　胖子乐了：“哪里？陆队对你已经很温柔啦！”
　　“真的？”
　　胖子一脸‘你就知足吧’的表情：“还不好啊？亲自下去把你提了上来，够温柔了！”
　　周朝朝：“……”
　　话音落下，陆冽推门进来。
　　胖子一看陆冽来了，忙说道：“我记得宋队找我还有些事，我先撤了。”说完飞快跑了出去。
　　陆冽居高临下看着周朝朝，神情有些盛气凌人。
　　她也抬头看陆冽，两人四目相对。
　　陆冽伸手将东西放到她旁边的桌上，又低头看她，阳光暴晒加剧烈运动之后，她的脸被晒得通红，唇色却苍白得很。
　　“自己处理下伤口。”话语中有命令的口吻。
　　周朝朝抿着唇，因为陆冽在她眼前的缘故，她格外拘谨，手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陆冽见她迟迟没动，脸色更加深沉，伸手拿了桌上的碘酒棉签蹲在了周朝朝面前。
　　她心里一惊，下意识阻挡，声音也有些颤抖：“不用了不用了……陆队，我自己来。”
　　陆冽冷哼了一声，垂下眼眸，语气有些讽刺：“你自己能来？我看你手都抬不起了。”
　　“真的没事……”
　　声音越来越小，却也没再拒绝，陆冽抬头看她，眸色浅淡但眼睛很亮，脖颈白皙上面还有汗水，忙挪开了视线，语气里也有调侃意味：“太阳晒了这么久怎么也没把你晒黑？”
　　“我是晒白皮，太阳晒不黑的，”她怕陆冽不信，又解释，“我遗传的我爸爸，他做文物保护工作的，经常风吹日晒，比我妈还白，还有，陆队，其实我体能挺好的，大学时也经常锻炼，我手臂上还有肌肉呢。”她一本正经，甚至伸出手臂想要向陆冽证明一下自己是真的有肌肉。
　　陆冽冷冽的面色终于绷不住了，弯唇笑了下。
　　“行，我知道了。”
　　周朝朝悻悻收回手，低头认真看着陆冽给他处理伤口，他手臂粗壮青筋暴起，手指很长，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手掌宽厚且有厚茧，看上去就是个很有力气的人。
　　但他动作很轻，先是用棉签处理掉了伤口处的沙石，然后抬眸，眼睛微微眯起，语气依旧凛然：“给你消毒了，疼就忍着。”
　　棉签被碘酒浸湿，擦拭在周朝朝的擦伤处，她疼得咬紧牙关倒吸了一口凉气，自始至终没哼过一声。
　　处理完伤口，陆冽终于站起身来，转身离开之际，周朝朝急切的声音在背后响起，她说：“陆队，我只跑了5圈，还有15圈，我可以补上的！”
　　“不用了。”
　　“那你……是同意了吗？”她语气里有期待有担忧，心悬着，害怕听到不好的答案。
　　陆冽稍微侧头，有些无可奈何，停顿了很久，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说了一句：“你少去夜店。”


第4章 chapter4：晋江文学城
　　周朝朝至少懵了一分多钟才反应过来，她心里有些激动，深吸了一口气。
　　原来他认出了自己！
　　陆冽回了自己办公室，要处理的事情很多，他极其自律，很快回归工作状态，并未被这个小插曲扰乱太久心神。
　　可惜还没伏案工作五分钟，办公室的门又被人推开。
　　他眼睛皮子都懒得抬一下，只听脚步声，便知道了来人是谁。
　　宋贺双手撑在桌上，看着陆冽打趣他：“我可是听说了你的丰功伟绩啊，够狠啊，大热天的还真让那姑娘下去跑圈了。”
　　宋贺是他的同事，也是和他并肩作战的战友，两人关系很好，平日里常在一起插科打诨开玩笑。
　　陆冽冷着张脸，没好气：“归根结底不都是因为你和刘局，非要同意那小姑娘来我们外勤组。”
　　“我这不也是为你着想吗？你看你看外勤组，全是大老爷们，不觉得分外单调？”
　　陆冽“呵”了一声：“单调？听起来我还得谢谢你啊？”
　　“不用谢，应该的应该的。”宋贺昂头，一脸自豪。
　　陆冽看都懒得看他，起了身，一脸不耐烦推开他：“让开点，挡着我了！”说完走到书柜旁，从里面抽出一份文件看了下，越看越觉得心烦意乱，扬手将文件扔在桌上，从烟盒里抽出只烟衔嘴里，又将烟盒递给宋贺。
　　宋贺看了眼，摆手轻笑：“媳妇管得紧，戒了。”
　　“戒了？”陆冽皱眉，神色有些鄙夷，低头拿出打火机点燃，青烟缭绕。
　　“有了媳妇就戒烟，什么歪理？”
　　宋贺笑得狡黠：“你单身当然不懂了！网上说什么来着？男人戒烟是有媳妇的标配。”
　　陆冽嗤之以鼻：“有媳妇就要戒烟？那这个身我单定了！”
　　“话别说得太满，小心日后打脸！”宋贺啧啧，转身走出了他办公室。
　　陆冽嗤了一声。
　　抽完烟，陆冽继续工作，一直到下午五点多，脖颈酸痛，他才停笔起身走到窗边。
　　六月的天，说变就变，中午还烈日炎炎，下午已经阴云密布雷声汹涌了。
　　没多会，一场大雨倾泻而下。
　　一支烟抽完，看了眼时间，已经下班了。
　　这是他三个月来第一次准时下班，陆冽拿了把伞，走出办公室，到楼下，却不想遇到了周朝朝。
　　她站在阶梯上，看着雨幕，身影单薄。
　　出神之际，身后响起熟悉的低沉嗓音：“没带伞？”
　　周朝朝愣了下，随即头上有阴影落下，她抬头，上面是一把张开的黑伞。
　　她轻轻“嗯”了声。
　　陆冽就撑着把伞站在她身边，目不斜视，将伞柄拿到她面前，声音不怒自威：“拿着。”
　　周朝朝下意识接过来，回神之际，陆冽已经走进了雨中，他单手伸进裤兜，无惧风雨脚步不疾不徐。
　　伞柄温热，还残留了些他手上的温度，周朝朝看着他的背影消失，有些恍惚，撑着伞走进雨中。
　　回了家，蒋女士已经做好了饭，周朝朝在门口就闻到了香味，火急火燎换了鞋，将落满雨水的雨伞拿到阳台晾了起来，又多看了几眼才转身走到客厅，看见桌上的红烧排骨，正准备捏起一块放进嘴里时，却被从厨房端菜出来的蒋女士打开。
　　“没规矩，洗手去！”她说着将一盘青菜放在桌上。
　　周朝朝没得逞，悻悻去厨房洗了手拿了碗筷出来，问：“爸还没回来呢？”
　　“江州市发现了宋代的墓，你爸爸估计得去半个多月。”
　　说完又看向周朝朝：“今天第一天上班，怎么样，累不累？”
　　周朝朝撒了个谎，笑笑：“不累，领导对我可好了。”
　　“那就好，那我就放心了。”
　　吃完饭洗漱完躺床上，周朝朝只觉得今天一天像梦一样，又想起陆冽今日为她处理伤口，心里泛起涟漪。
　　一夜无梦，一大清早周朝朝就醒来了，昨天剧烈运动的缘故，她浑身上下又酸又痛，挣扎着起身，床头柜上的手机毫无预兆响起了铃声。
　　周朝朝拿起手机看了眼，归属地是本市，却是个陌生号码。
　　她狐疑着接起来，“喂”了一声，胖子的大嗓门伴随嘈杂电流声传入耳朵。
　　“朝朝，有案子，景宁区香雪路花垣巷214号景新爬宠店，陆队让你直接过来。”
　　周朝朝手指捏紧衣角，马上说了句：“我马上就来。”
　　挂了电话便冲进浴室，站在洗手台前，洗漱完看了眼镜子中的自己，蓬头垢面，皮肤白皙，及耳短发乱糟糟像个鸡窝，她用梳子梳了几下，有一缕呆毛却一直梳不平整，时间紧迫，她根本管不了这么多，换上衣服就出了门。
　　雨早就停了，但地面依旧湿漉漉的，周朝朝脚步很快，走到小区门口打了个车。
　　案发地点离她家并不是很远，车程不过二十分钟，因为花垣巷近来修路的缘故，车开不进来，周朝朝不得不在路口就下了车，按照地图导航步行到了景新爬宠店。
　　案发地在巷子末端，刑侦大队的同事已经到了，店外已经拉上了黄黑相间的警戒线，外面还有些群众围观。
　　周朝朝才拉开警戒线，便被人叫住：“朝朝，你来了啊？来，鞋套。”
　　她接过来，放下刑事勘察箱，套上鞋套进了店中。
　　店不大，地面很干净，四五十来个平方，饲养箱多但摆放整齐。
　　死者姿势怪异躺在地面上，衣物凌乱，双目紧闭，面容狰狞，头下地板上有血迹，尸体旁有大量呕吐物，死前应该遭受过极大的痛苦。
　　陆冽蹲在尸体旁，手上戴着手套，脸色凝重，他掀开死者眼皮：“死者是男性，目测身高175厘米，体型偏胖，角膜是高度浑浊状态，”说着解开尸体衣服上的扣子，继续，“出现了尸斑和尸僵，死亡时间超过10个小时，眼角脸颊有淤青，脑后有伤口，死前经历过打斗。”
　　他说完脱下手套，站起身来，目光在周朝朝身上落了片刻。
　　她穿了黑白格子衬衣和长裤，脸上没有任何化妆的痕迹，但皮肤很好，唇红齿白，头上翘起一缕头发，看上去有些滑稽可爱。
　　她吞了下口水，叫了声：“陆队？”
　　陆冽颔首，弯了唇角，突然意识到什么，脸色瞬间变得凛然，他皱眉问胖子：“刘泰山呢，怎么还没来？”
　　“给刘法医打过电话了，说是在路上了。”
　　陆冽冷着脸：“就他最能磨蹭！”
　　他说完下意识去找周朝朝的身影，发现她正弯腰站在一个饲养箱前，不知在看些什么。
　　陆冽有些莫名其妙，很快挪开视线，问身边的赵颂歌：“报案人在哪？”
　　“在外面，是死者的弟弟，肖冰冰正问着。”
　　周朝朝率先被店正中央那个饲养箱里的爬宠吸引去了目光，一条蛇，挺大挺长，橙色为底，身体上还有红褐色方格斑纹，箱子里还有几根吃剩的老鼠尾巴，伸头向周朝朝吐出信子。
　　“这是玉米锦蛇，很温顺的，喜欢吃老鼠青蛙。”
　　一个愉悦的男声在她耳旁响起，周朝朝循声侧头，入眼的是一张俊秀张扬的笑脸，紧接着，他朝周朝朝眨眨眼，还准备说些什么时，却被阴沉着脸的陆冽叫走了。
　　周朝朝看了眼陆冽，视线停留很久，才打开刑事勘查箱开始进行现场勘查。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的陆队：呵，戒烟？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的，我可以没老婆，但不能不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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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chapter5：晋江文学城
　　陆冽出了门，看见肖冰冰正在询问报案人，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云淡风轻：“我来问，你去协助刘法医。”
　　肖冰冰虽然名字听起来有些软妹，但却是个方脸粗声的大老爷们，眉星剑目，长得很正气凛然，做事情也是雷厉风行，他点头：“好的，头儿，我马上就去，”他说着将笔记本递到陆冽手上。
　　陆冽接过来，瞥了一眼他的背影，这才将目光转移到报案人身上。
　　死者是景新爬宠店的老板，报案人是他的亲弟弟。
　　陆冽盯着他，目光如炬，想从他的外貌衣着提取有用信息。
　　他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袖口有黑色污渍，背着个很大的黑色书包，挺高挺瘦，皮肤很黑，背有些驼，戴着近视眼镜，镜片挺厚，近视程度深，眼角有淤青，脸上能看出泪痕，双手捏着衣角，很局促地站在一旁。
　　陆冽的视线又往下。
　　他穿了一双山寨名牌球鞋，很脏，鞋尖处裂了点口，周围有水渍，应该刚从外面回来。
　　陆冽这才正视他，问道：“叫什么名字？”
　　“何……川辉。”声音也微微有些颤抖。
　　“死者是你哥哥？”
　　“是我哥哥。”
　　陆冽的目光中透着打量，试探性问道：“高三生？从学校回来的？”
　　“对……”陆冽的目光太有压迫性，他不敢与之对视，只能低头望着地面。
　　“看你校服，你是在晋州二中读书？”
　　何川辉点头。
　　陆冽语气随意，手上写个不停，偶尔望他一眼，目光依旧锐利：“说一下你发现死者的经过，具体点。”
　　“今天一大早，我从学校回家，看到店门开着，觉得奇怪，以为店里进贼了，跑进店里，发现我哥哥就躺在地上，已经……”他说到这里时有些停顿，也有哭腔，继续，“死了……我才报了警……”
　　“几点发现的？”
　　“大概早上7点。”
　　陆冽迅速发现不对劲的地方，再问：“今天周五，晋州二中不放假，你又是高三生，为什么会在周五的早上突然回来？”
　　“昨晚……”他说了两个字，终于和陆冽对视，几秒后又挪开，吸了口气，继续，“我给我哥哥打电话要生活费没要到，他说最近店里生意不好，嫂子也管得紧，没钱，还说店里新进的那几只蜘蛛跑了，他这几天都在找蜘蛛，让我自己找同学借钱凑合几天，我请假回来是来找他要生活费的。”
　　陆冽稍微偏头，盯住何川辉耳根下方，有伤痕。
　　陆冽眸光微狭：“你的生活费都是你哥哥负担的吗？你父母呢？”
　　“他们出车祸死了，”说完又补充了一句，“四年前。”
　　“赔偿金在你哥哥手上？”陆冽迅速问道，丝毫没给何川辉反应的机会。
　　“对。”
　　陆冽了然地点头，又转了话头：“刚刚你说蜘蛛跑了，什么蜘蛛？”
　　“我哥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渠道，搞了几只黑寡妇来卖，听他说是喂食的时候没关好门就出去打牌了，回来一看，饲养箱空了，他在店里找了好几天没找到。”
　　“你嫂子呢？”
　　“出去旅游去了。”
　　“你眼角的伤是哪里来的？”
　　“眼角的伤？”他咽了口口水，看着陆冽怀疑的神情，“在学校不小心磕的。”
　　“耳朵后面的呢？”陆冽记录下来，又问。
　　目光飘向别处，再次咽口水：“和同学打架打的。”
　　陆冽看着他，手中的笔突然停住，凌厉的目光瞬间变得淡漠，他扭了下脖子，合上笔记本，“先问到这里，待会儿你就跟着我们警车一起回局里做个正式笔录吧。”
　　何川辉“啊”了一声，又点头，看上去很不自在。
　　陆冽深深看了他一眼，转了身没再管他，穿上鞋套又进了店门。
　　一进来，首先看到的便是周朝朝这小丫头，她躬身站在爬宠店靠墙桌子旁，目光专注，像是发现了什么线索。
　　陆冽腿长，没两步便到了她身边，他双臂环抱学着她的样子躬身下去，顺着她的目光看了眼，又蹲下去看了眼地面，有很多墙灰粉末。
　　他依照经验迅速说出：“桌子和墙面发生过剧烈碰撞。”
　　周朝朝听到陆冽的声音，心中莫名慌张，瞬间从线索中回过神来，昂头看陆冽，正好能看到他滚动的喉结和利落的下巴线条。
　　“是……”
　　陆冽目不斜视，声音很低：“说一下你的发现。”
　　周朝朝镇定下来，环顾四周：“我刚刚用蓝光灯查看了一下饲养箱和恒温箱这种玻璃表面，发现指纹分布多且杂，我挑选部分做了下指纹显现，大多是汗液指纹。”
　　“另外，地面非常干净，除了一行泥水鞋印外没有其他脚印，这串泥水鞋印是线条性花纹，鞋长25.5厘米，鞋宽7.2厘米，41码的鞋，我比照了地面鞋印和死者的鞋，对不上，死者脚上穿的是一双皮鞋，波折型花纹，鞋底有未干泥水，可店内却没有他的鞋印，这点很奇怪，我推测案发后地面被人刻意清理过，”周朝朝说到此处时，目光透过爬宠店的玻璃门看向门口站着那那个校服少年，继续，“地面鞋印应该是他的鞋留下的，我不太确定，想等下做下比对。”
　　陆冽赞许地点头，低头看了周朝朝一眼，她咬着唇，似乎有些忐忑。
　　“还有没有别的发现？”
　　“有，”周朝朝继续，“放置饲养箱的桌子有过挪动，桌子与墙面的接触处也有痕迹，地面上有墙灰，这种痕迹是撞击形成的。”
　　她说着蹲下身来看向陆冽，朝他挥了挥手，示意他也蹲下来，陆冽看着这个小丫头，心情不错，蹲了下来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
　　“陆队你看，桌子角这有拖动痕迹，两条，部分相交，很新的痕迹，不长，方向朝墙，店中桌子的摆放与墙面并不贴合，留下了大概20厘米的空隙，我推测店中曾经发生过打斗，致使部分摆设发生了错位，桌子与墙面发生了撞击，随后又被人动作粗糙地拉回原位。”
　　周朝朝说完才将视线转移到陆冽身上，却不想与他四目相对，陆冽的眸眼很好看，典型的桃花眼，眼尾略弯，形若桃花，可目光不柔情，甚至凌厉且迫人，与这张英俊桀骜的脸庞相得益彰。
　　这张脸她刻骨铭心，六年前她落水，清醒后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陆冽。
　　并且……
　　周朝朝抿紧双唇，想到些往事，耳朵根子有些红了。
　　陆冽却没注意到，率先站起身来，他环顾这家爬宠店，脑子里迅速整合自己所得到的所有线索。
　　爬宠，是城市中兴起的将爬行动物作为宠物的新时尚，在年轻人的圈子中很受欢迎，这些年，国内的爬宠市场也日渐繁荣。
　　景新爬宠店店面不是很大，但装修不错，饲养箱恒温箱很多，摆放得十分整齐有序，并不显得褊狭，足以看出店主人对这家爬宠店的用心程度。
　　陆冽开口，声音里没有任何温度，问她：“还有呢？”
　　“暂时还没发现别的。”周朝朝也站起身来，低头说道，一副做错事的模样。
　　陆冽看着她这幅样子，突然低头笑了声，笑声挺轻，声音却低沉依旧 ：“周朝朝，我会吃人吗？你看起来很怕我啊！”
　　周朝朝抬眸看他，定了定神，如实回答：“有点。”
　　陆冽眸眼微微眯起，面色愉悦，看着这小丫头，觉得有点意思。
　　“昨天让你跑步吓着了？”
　　周朝朝面不改色心不跳说了个很模棱两可的答案：“大概是吧！”
　　陆冽挪开目光，愉悦面色又变得凛然，他瞪着周朝朝，故意说道：“你做好心理准备，你现在在我名下归我带着，要是犯错了，我吓人的时候还多着。”


第6章 chapter6：晋江文学城
　　刘泰山蹲在死者身边，正在给死者进行初步体表尸检。
　　工作时，他一改明日里嬉皮笑脸的态度，稍微认真了些，先是掀开死者眼皮查看了下角膜和瞳仁状态：“角膜高度浑浊，尸斑融合成大块，颜色深，尸僵波及全身，死亡时间10小时到12小时之间。”
　　刘泰山和肖冰冰一样，都特别“人不如其名”，他名叫泰山，却一点也不稳重，经常是嬉皮笑脸没个正行，人倒是长得不错，俊秀小生，阳光开朗，要是和他不熟，会觉得他是个张扬的帅哥，和他熟了之后的人都只剩下了一个想法，那就是打爆他的狗头。
　　陆冽半蹲下来：“你来之前我已经检查了一遍，初步判断死亡时间超过10个小时。”
　　刘泰山听完陆冽的话，眉头一皱，神情上却是调侃：“陆队啊，能别抢饭吃吗？本事都让你学走了，我还怎么在刑侦大队混啊？”
　　陆冽没好气看了他一眼，“呵”了一声，冷峻面容上有些许鄙夷：“你她妈以为我愿意啊，但凡你能早点出现场，我也不至于多管闲事，”他说着瞥了刘泰山一眼，转了话头，“别告诉我就检出这么点东西？”
　　刘泰山耸了耸肩，昂着头很不服气：“可能吗？也不看看我是谁！法医小王子，刑侦队扛把子，社会你山山哥！”
　　尽管两人已经一起工作五六年了，可陆冽一和刘泰山打交道就只觉得太阳穴疼，他浓眉皱起，加重语气：“别贫了，继续！”
　　刘泰山：“身上有打斗伤，另外，面部肿胀，嘴唇发黑，地上有呕吐物，死前很痛苦，符合中毒特征，手臂有上几处针孔伤口，伤处肿胀，看伤口，应该是被某种昆虫咬过，但我目前不能确定是哪种昆虫。”
　　陆冽双眸微眯，想起何川辉的话，又问：“昆虫，是蜘蛛吗？”
　　刘泰山的脸色变得凝重了些，他俯身下去，忍着扑鼻尸臭仔细查看了一下死者手臂上的伤口，点头：“挺像。”
　　“报案人说死者生前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搞过来几只黑寡妇，喂食时没关好门让它跑了。”
　　“黑寡妇！原来如此，”刘泰山恍然大悟，“我之前也养过，球蛛科寇蛛属，强烈神经类毒素，剧毒啊，雌蛛成年后会弑夫，一口一口吃掉，极其残忍，所以叫人送外号“黑寡妇”，人要是被它咬上一口，最开始没有知觉，但会慢慢疼痒难耐，恶心呕吐，浑身无力，不过黑寡妇咬人致死的几率很低，这玩意儿虽然毒，但咬人时毒素释放得太少，被咬之后处理及时一般没啥事，看死者这样子，应该是没能及时就医而死，具体的我还不确定，拉回我那里做个尸检就一清二楚了。”
　　陆冽神色淡漠，又问：“后脑勺伤口怎么回事？”
　　“伤口属于撞击伤，撞击面是地板，我推测是死者死前精神错乱，痛苦难耐自己用头撞击地板形成的！”
　　“尸体有挪动痕迹吗？”
　　“没有。”
　　陆冽听完后起了身，赵颂歌拿着个记录本急匆匆跑进来：“老大，死者所有的基本信息都整合完毕了。”他说着将记录本递过去。
　　陆冽接过来，站直身体，翻开笔记本，一目十行。
　　死者姓名叫何文辉，1990年生人，籍贯晋州市景宁区，高中学历，弟弟何川辉，父母已故，车祸身亡，配偶白文雯，两人2015年结婚，未有生育，何文辉于2016年在晋州市景宁区花垣路开了景新爬宠店，此后便一直经营店铺，白文雯在银泰广场周长生黄金当销售员，何川辉高三在读。
　　陆冽一边看，赵颂歌在旁边一边神秘兮兮地讲道：“陆队，我刚刚打听到一点何文辉的八卦，从他邻居那里听来的！”
　　陆冽合上记录本，稍微抬头，视线深邃：“说。”
　　“案发前一个多星期左右，隔壁那个李大妈听到何文辉和白文雯吵架，好像是因为何文辉怀疑白文雯和他兄弟有一腿，两人在楼上又是吵又是打又是摔东西的，吵得可凶了，哦，对了，何文辉还去揍了他那个兄弟一顿。”
　　“兄弟，哪个兄弟？”陆冽的眼神瞥向门外，“外面那个？”
　　“不不不！不是他亲弟弟，是何文辉的好朋友，巧了，和这夫妻俩一个高中的。”
　　“叫什么？”
　　赵颂歌挠头：“叫什么还没查到，听那大妈说何文辉管他叫强子，这个强子是个打流的，没个正经工作，经常来何文辉家里蹭吃蹭喝，大妈说有次还看到这个强子和何文辉的老婆在店里打情骂俏。”
　　陆冽嗓音低沉沙哑：“这个强子的身份信息，十分钟后给我。”
　　“行，保证把他查个底朝天！”
　　陆冽眉一皱，转身看向王新余：“胖子，监控查得怎么样了？”
　　胖子抬头，一脑门的汗：“老大，监控是坏的，没查到。”
　　“你别看了，让技术组的人来，你找几个人在店中四处找个东西，小心点，别破坏现场。”
　　胖子答应得爽快，声音中气十足：“行啊老大，找什么？”
　　“蜘蛛。”
　　“蜘蛛？”
　　陆冽点头：“对，黑的，背部有鲜艳沙漏型图案，不是箱子里的那些，是跑出来的，你好好在那些旮旯里找一下，注意点，店中不一定会有，要是真有，发现了别被它们咬着了。”
　　“没问题！”
　　胖子行动力很快，立刻组织了两名新警和他一起在这家不大的爬宠店里地毯式搜寻起来。
　　这边周朝朝已经提取了部分指纹和地面鞋印，墙边痕迹也一一拍照取证完毕，她站起身来，视线下意识往陆冽那里望去。
　　陆冽烟瘾犯了，从兜中摸出烟盒和打火机，出了门，低头点燃抽了几口，转过身来正好和周朝朝视线对上。
　　他眸光微狭，伸出手随意朝周朝朝挥动了下，示意她过来，周朝朝神色一滞，到门口脱下鞋套，走到他身边，说话时尾音上扬：“陆队？”
　　陆冽看着她澄澈的眸眼，伸手指了指地面，轻描淡写说了句：“看到了吗？”
　　周朝朝白皙面容上有些许愣神，但很快，她便调整好了心态，顺着陆冽手的方向看向地面，瞬间明白了陆冽的意思。
　　瓷砖地面上满是泥水鞋印，又因为雨水冲刷，将之毁坏得不成样子，几乎没有任何取证价值了，但结合到店中地面干净仅有一串脚印来看，周朝朝改了之前不确定的措辞。
　　“案发后，店中地面确实被人清理过。”
　　她说完看向不远处的何川辉，他背过身，局促地站在一边。
　　周朝朝径直朝他走过去，视线坚定，声音清脆悦耳：“你好，麻烦配合我一件事？”
　　何川辉这才转过身，手指捏紧衣角，声音也有些怯意：“什么事？”
　　周朝朝视线往下，落到他那双脏得发黑的白球鞋上，说了句：“请你脱下一只鞋让我看一眼。”
　　“啊？”何川辉有些诧异，他看着周朝朝秀丽白皙的面容，脸上甚至露出羞意，“不太好吧！”
　　周朝朝神情淡然，语气也淡然：“只是看一眼，麻烦了。”
　　何川辉很是扭捏，但还是扶着墙脱下一只鞋拿给了周朝朝。
　　周朝朝明白了他为何扭捏又不好意思了，从拿到那只鞋开始，她的鼻尖就一直萦绕着些不太好的气味，她眉头轻皱，然后听到何川辉歉意的声音：“小姐姐，不好意思啊，太久没换了，有点臭。”
　　他的脸涨得通红，神情歉疚又诚恳，周朝朝坦然笑笑：“没事，我只看一眼就好，”说着将鞋倒过来查看底部。
　　线条型花纹。
　　和店中鞋印一样，也就是说，结果和何文辉描述的进入店中发现死者的说法吻合。
　　周朝朝将鞋还给何川辉，转身朝陆冽点了点头，陆冽会意，食指与中指夹住烟蒂，然后轻轻吐出白色烟雾。
　　不到二十分钟，赵颂歌已经查到了“强子”的基本信息。
　　陈盛强，男，1990年生人，无业，家住景宁区花垣路97号。
　　离这里并不是很远。
　　有照片，平头吊眼，尖嘴猴腮。
　　“能查到联系方式吗？”
　　“警务通上查到个号码，打过去是空号，我在找他其他号码。”
　　陆冽掐灭烟，语气随意：“算了，不远，我亲自去一趟他家。”
　　外面又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墙角立着把黑伞，做工精致，陆冽拿起来撑开走进雨中，才走了几步，突然想起了什么，稍微转身懒懒地朝周朝朝扬了下手，声音冷冽：“周朝朝，你和我一起去。”
　　“我？”她有些惊诧。
　　陆冽眯眼，语气很是理所应当：“不然呢？你现在归我带着，你不跟着我跟着谁？”
　　周朝朝抿唇，长长地“哦”了一声，小跑几步到他伞下。
　　她淋了些雨，发顶落了些水珠，昂头看他，冲他笑了下，眸眼很干净，雨水从珠尾处滴落，滴到她的肩膀上。
　　陆冽有些失神，眸眼空洞了几秒，很快又重新聚焦，轻咳了一声，挪开视线。
　　“站近点。”
　　周朝朝不明所以地“啊”了一声：“陆队，你说什么？”
　　陆冽伸手捏住她被雨淋湿的肩膀往自己的方向带了下，又将伞往她的方向挪了些，语气很不耐烦：“我说让你跟紧点。”
　　说完迈腿往前走去，周朝朝见状，赶紧跟了上去。
　　“陆队，等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天，作者君以为把昨天的稿子放存稿箱了，今天才发现并没有，双更补上嘤~


第7章 chapter7：晋江文学城
　　花垣路这一条最近都在修路，道路坑坑洼洼，不好开车，两人一路走过去，雨也越下越大。
　　好在陈盛强家离案发地不是很远，差不多十几二十分钟便到了。
　　他家开了个小超市，里面只有个年迈的老人在看店。
　　陆冽收了伞，低头看了眼周朝朝，抖落身上雨水，推门走了进来。
　　老人花白的头发和胡子，眼窝深陷，但精神还算矍铄，操着方言问了句：“要点什么啊？”
　　陆冽随手拿了包烟，又拿了瓶水，付了钱，问：“大爷，强子在家吗？”
　　老人的手一直在抖，应该是有帕金森综合征，他问：“你是谁啊，找强子做什么哇？”
　　陆冽撒了个谎，语气轻松：“我是强子的朋友，找他问点事，他在家吗？”他说话时往超市里面那个门望了一眼。
　　提到强子，老人很是无奈地摆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表情：“不在，去打牌啦。”
　　“在哪打牌啊？”
　　老人扬手指了个方向：“拐条街就到了，在那个茶馆里打牌呢，”说着便开始碎碎念起来，“天天打牌鬼混正事正事不干……”
　　晋州市人习惯将棋牌室叫做茶馆。
　　陆冽出了门，拧开瓶盖又将之旋上，递给周朝朝，她接过来喝了一口，
　　陆冽又撑开伞，雨水飞溅。
　　他言简意赅：“走！”
　　“陆队，我们去哪里？”
　　陆冽抬头望了眼老人指的方向：“陈盛强在茶馆打牌呢，拐过这条街就到了。”
　　他说完迈开腿往前走了两步。
　　“好！”周朝朝火急火燎应了声，生怕被陆冽甩在身后，可惜地上都是雨水，她走到陆冽身边的时候一个不小心脚下打滑，身体朝后倒去。
　　千钧一发之际，陆冽眼疾手快，直接拉住她的手腕。
　　好在没摔下去。
　　陆冽扶正她，看着她惊魂未定的模样，有些不耐烦：“丫头，你这么急匆匆干嘛？”
　　周朝朝抿唇，伶牙俐齿：“我腿短，怕追不上你！再说了，陆队你刚刚不是还让跟紧点吗？我这是服从命令！”
　　陆冽看着她狡黠的目光，突然觉得有意思得很，他好看的桃花眼眯起，弯唇笑了下：“怎么？倒是我的错了？”
　　“你没错，是我的错。”周朝朝快速接了一句。
　　陆冽看她，声音带笑腔：“怎么，还不服气？”
　　“我怎么敢不服陆队！”她话说得顺从，可脸色明摆着在说“对，老子就是不服气”！
　　陆冽轻笑：“我还以为你真的挺怕我的呢，原来也会生气啊，怎么前几次见了我活像老鼠见了猫一样……”他话没说完又否决，“不对，这个形容不准确，你倒是没躲我，就是一脸犯了错的模样。”
　　周朝朝亦步亦趋跟在陆冽身边，低头嘟囔：“你每次见到我就板着张脸，凶巴巴的，像个阎王爷，还吼了我好几次……”她似乎有些委屈，“我能不怂吗？”
　　“吼了你好几次？”陆冽疑惑，“我就记得晦色门口有一次。”
　　他说着低头打量周朝朝，身高堪堪在他肩膀上一点，短发柔顺，脖颈细白，白得晃眼睛。
　　陆冽的视线又看向前方，讲明原由：“我是看你小小年纪混迹夜店想让你早点回家，被混混骚扰也没个警惕心，还在门口晃悠，你是嫌混混没得逞想让他们再来骚扰一次是不是？”
　　她不服气：“我年纪不小了，研究生都毕业了。”
　　陆冽“嗯 ”了一声：“倒真的看不出来。”
　　“也没混迹夜店，我是去找人的，”她解释。
　　“除了这次什么时候还吼过你？”
　　“找你报到的时候。”
　　陆冽没话说了。
　　“还有你把我从操场叫上来的时候。”
　　陆冽疑惑，想了几秒，说：“那也叫吼吗？顶多算语气重了点，”顿了顿又说，“怎么在你眼里我就真成了阎王爷，就没对你笑过？”
　　“笑过？也就那么两次吧。”
　　陆冽嗤道：“你还记这么清楚啊？”
　　周朝朝梗着脖子：“当然啊，我可记仇了。”
　　陆冽终于绷不住了，也到了陈盛强所在的棋牌室，他收敛了笑意，没说话，直接选择结束了这个话题。
　　他收了伞，抖了几下雨水，将之递给周朝朝，走到门口，扒开厚重的橡胶门帘，躬身正准备进去，又侧过脸对周朝朝说了句：“丫头，跟上！”
　　里面人多，也昏暗，不透气，烟雾缭绕，各种气味混杂，不是很好闻，也吵得很，自动麻将机洗牌和人说话的声音一茬接着一茬，不绝于耳。
　　陆冽只看了一眼陈盛强的照片，但已经将他的模样刻在了脑子里。
　　棋牌室里人员混杂，陆冽目光如鹰隼，一一扫过。
　　光着膀子满脸横肉的大老粗，戴着大金链子污言秽语的混混，风情万种嘴里叼烟的女人，瘦不拉几顶个锅盖头的精神小伙，输钱后气得砸牌的耄耋老人……
　　人生百态，世人千貌。
　　最后，陆冽的目光在最中央的牌桌前停下。
　　陈盛强还和照片上一样留着个平头，他嘴里叼着根烟，眼角有淤青，脸颊有伤痕，正将麻将推进自动麻将桌里面，脸色差得很，看样子像是赌场不顺。
　　周朝朝走到陆冽身边，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伸出手戳了戳他的腰，问：“陆队，是那个穿白背心的吗？”
　　很痒。
　　陆冽点了下头。
　　周朝朝自告奋勇：“陆队，我过去问。”
　　说完不等陆冽同意，迈开腿，走到陈盛强身边，说道：“你好，有些情况需要您配合我们了解一下。”
　　四周太嘈杂，她声音湮没在麻将声中。
　　周朝朝目光坚定，提高音量，措辞也很客气：“先生，我是警察，有些情况需要你配合我们了解一下！”
　　陈盛强转过脸恶狠狠望了周朝朝一眼，又继续打牌，置若罔闻。
　　对面那人打了张牌：“幺鸡！”
　　陈盛强终于面露笑意，拍了下桌子吼了声：“杠！”说完就要去拿那张幺鸡，却没能如愿，因为那张牌被一只秀气干净的手掌狠狠压住。
　　周朝朝板着脸，重复：“先生，有些情况需要你们配合……”
　　陈盛强瞬间火冒三丈，推开牌桌，面露凶狠：“配你妈配！你个死娘们，存心来找老子晦气是不是？”
　　他说着一拳抡过来。
　　周朝朝下意识闭眼，拳却没能落到自己脸上来。
　　她再次睁眼，便看到陆冽脸上带着怒意，宽厚有力的手掌狠狠扼住了陈盛强的手腕。
　　手下用力，再扭动，疼得陈盛强吱哇乱叫，同时在反抗，身体剧烈挣扎，牌桌上的麻将被他扫落在地。
　　陆冽狠狠踢向陈盛强的左小腿，他痛苦哀嚎一声，坐在椅子上，终于没了挣扎的劲。
　　陆冽眉宇间满是戾气，他低头瞪了一眼陈盛强，掏出证件：“警察，找你问话。”
　　他才说完，棋牌室里的人牌也不打了，个个神色慌张，一窝蜂跟逃难似的涌了出去。
　　陈盛强坐地上呻/吟了一会儿，一脸不服气，伸手指着陆冽：“我艹nm啊，是JC了不起啊，老子……”
　　话没讲完，陆冽脸色一沉，扼住他送上门的手腕，稍微用力，语气带痞：“了不了得起？”
　　陈盛强怕疼，很快认怂：“我错了我错了，了得起了得起，”顿了顿又改口，“不，是了不起了不起！”
　　陆冽放开他，脸色阴沉，说道：“找你来问话的。”
　　陈盛强还有点委屈：“找我来问话就问话，你动手做什么？”
　　陆冽拍桌反问，视线阴鸷：“是我先动手的还是你她妈先动手的？”
　　陈盛强瞥了眼周朝朝，张了张嘴，语塞。
　　“好声好气让你配合我们了解情况，你还袭起警来了，够本事啊！”
　　“我今天一直输，冲动了点……”他声音越说越小，脸色懊丧。
　　陆冽随意拉了张椅子坐下，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紧盯着陈盛强，目光如利箭：“何文辉是你好兄弟没错吧？”
　　“好兄弟？”陈盛强啐了一口，“好兄弟个屁，前几天约老子吃饭揍了老子一拳”他说着指了指眼角，“现在还没消肿呢，我气不过，和他干了一架！你们找我问他的事干嘛？他怎么了啊？那不成死了啊？”
　　陆冽神情淡漠，撂下一句：“还真是！”


第8章 chapter8：晋江文学城
　　棋牌室很昏暗，头顶吊灯布满灰尘，费力地洒下些灯光。
　　陈盛强显然不相信，他问了好几遍，都得到了准确的答案，不死心，又问了一遍：“真的死了啊？”
　　陆冽冷声：“不然呢？你觉得我们会拿这种事情和你开玩笑？”
　　陈盛强摇头，脸色很差，他答：“没，就是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我没做好心理准备。”
　　说完又抬头，很关切地询问：“怎么死的啊？一个大活人，怎么就死了呢？”
　　陆冽直勾勾盯住他，问：“虽然闹掰了，但你还是挺关心他的。”
　　陈盛强从兜里掏出烟盒，点燃根烟抽了起来，眉皱得像麻花，嘴瘪着吐出口烟，说：“我俩是发小，打小就认识，这么多年的兄弟了。”
　　“你把他当兄弟？”陆冽语气很不可置信。
　　“当然了！”陈盛强眼一瞪，提高音量。
　　“但他死了，我在你脸上看不出伤心。”
　　陈盛强没回话，沉默。
　　陆冽声音低沉，故意诈他；“我没看出来你把他当兄弟。”
　　“他揍我之前我确实把他当兄弟来着！”
　　“你把他当兄弟还觊觎他老婆？”
　　陈盛强抿嘴，咽口水，神情不自在。
　　陆冽眯眼：“看来是真的了？”他顿了顿继续，“案发前，有人听到何文辉和白文雯吵架，吵架原因就是何文辉怀疑白文雯和你有一腿。”
　　他说完往陈盛强脸上的伤疤多看了几秒，又自顾自说：“我想，何文辉揍你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陈盛强立马矢口否认，脸红脖子粗，昂着头大声辩驳：“我觊觎他老婆？警官，你在这跟我开什么玩笑呢？我又不缺女人。”
　　陆冽目光如炬，又问：“我信你不缺女人，但是你真的对白文雯没想法？”
　　陈盛强迅速躲开目光，再次咽口水，眨了几次眼。
　　明显心虚。
　　“没想法！”他犹豫很久后撂下三个字。
　　陆冽慵懒往椅背上靠去，双臂环抱，目光探究。
　　“你真的对白文雯没想法？”他提高音量，重复了一遍。
　　“我……”
　　陈盛强结结巴巴，脸色犹豫，他不是个很会隐藏情绪的人，所有心态变化都摆在脸上，陆冽当了多年刑警，形形色色的人见得多了去了，很擅长通过人的微表情微动作来分析他的心理，特别是他这种完全不会伪装的人，想要看穿易如反掌。
　　“我……”陈盛强叹气，脸色懊恼，狠狠抓了抓自己的头，然后抬头，一脸自暴自弃的神情，“对，老子是喜欢她，老子从高中就一直喜欢她，可我喜欢没用啊，她看不上我啊！她嫌我没出息没本事家里没钱，何文辉有钱啊，他老娘老子出车祸死了，得了一大笔赔偿金，还了房贷还开了家店，自己做起了老板。”
　　“何文辉他妈的就是命好！”陈盛强说完悻悻低头，狠狠抽了口烟。
　　周朝朝一直冷静听着这两人的对话，面无表情，可听到此处时却眉头一皱，突然觉得三观受到了侮辱。
　　陆冽抿起薄唇翘起腿，又问：“看不上你你就对她没想法？”
　　他没回，继续抽烟。
　　陆冽重复，掷地有声：“你敢说你对白文雯没想法？”
　　陈盛强被问急了，吼道：“有又怎么样？她都结婚了……”
　　“你们一个高中的？”陆冽全程非常心平气和。
　　陈盛强点头。
　　“你喜欢白文雯，她知道吗？”
　　“知道！”陈盛强语速很快，不耐烦回了句 。
　　“她有过回应吗？”
　　陈盛强犹豫了很久，抿嘴，眼神飘忽，说了句：“没有，是我他妈的贱，单相思。”
　　旁敲侧击了很久，陆冽终于扯回正题：“昨天晚上8点到12点，这期间，你在哪里，回答我！”
　　陈盛强抽了口烟，脸色很凝重，回了三个字：“我忘了。”
　　“忘了？”陆冽对这个回答感到诧异。
　　“昨天的事，你就忘啦？”
　　“可能在家里睡觉吧！”陈盛强继续给了模棱两可的答案。
　　“到底是忘了还是在家里睡觉？”
　　“睡觉。”陈盛强望着不远处，眼神空洞。
　　陆冽轻轻皱眉，直直盯了他好几分钟。
　　他谎话连篇，陆冽知道再问下去意思不大，站起身来说了句：“先了解到这里，如果有新的情况，我们还会找你的，希望你到时候配合。”
　　他说完，陈盛强明显松了口气，他快速接了句：“一定配合。”
　　陆冽心事重重，转身迈开腿，周朝朝紧随其后。
　　“陆队？”她小心翼翼叫了一声。
　　不知道是没听到还是怎样，陆冽没回他，径直出了棋牌室。
　　里面气味太过浑浊，周朝朝刚走出来，只有一个感觉，那就是舒坦。
　　走得快了，没注意到前面的陆冽已经停了脚步，没刹住车，鼻梁直接撞上了他的背脊。
　　疼。
　　但她忍着，只哼了声。
　　陆冽不明所以转过身来，看着捂着鼻子龇着牙的周朝朝，调侃她：“我记得陈盛强没打到你啊？怎么了？受内伤了？”
　　周朝朝轻揉了下，感觉不太疼了，放下手，回：“没，刚才撞着你的背了！”
　　陆冽“哦”了一声，说了句挺欠揍的话：“我说怎么背上挺痒。”
　　他眸光微敛，低头看她，她鼻头有些红。
　　陆冽语气中有关切意味，声音还是那样不可一世：“有事没？”
　　周朝朝迅速摇头：“没事，不疼了。”
　　陆冽看了好几眼，又挪开目光看向前方，转移了话题，脸色有些差：“刚刚陈盛强对你出手，为什么不躲开？”
　　周朝朝如实回答：“太突然了，没反应过来。”
　　“没反应过来？”陆冽神色凝重，语气中有讽刺之意，“反应能力这么差还自告奋勇要去找一个处于暴怒边缘的社会青年了解情况，上赶着送人头啊？”
　　周朝朝急了，解释：“没有，我是……”
　　话没讲完就被陆冽打断：“怎么，还觉得自己挺对的，知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啊？”
　　周朝朝站直身体，看着陆冽，知道自己犯了错，有些愧疚：“对不起，陆队，是我冲动了！”
　　“我没有拦你是想让你受受挫长长记性！不懂察言观色，以后行动中要吃大亏。”
　　“我知道了。”她低头说。
　　陆冽又低头看她，目光凌厉。
　　她耳朵根子红得滴血。
　　“你把刚刚对陈盛强说的话再对我说一遍。”
　　“啊？”周朝朝抬头和他四目相对，面露诧异，没太明白他的意思。
　　陆冽不耐烦重复：“我让你把刚刚对陈盛强说的话再对我说一遍！”
　　“哦，”周朝朝提高音量，“我说：先生，我是警察，有些情况需要你配合我们了解一下。”
　　“先生？你觉得你和这样一个人客气有用吗，他会听你的？”
　　周朝朝深吸口气，意识到自己的问题，答：“没用。”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你和鬼说人话没用，他凶你要比他还凶，这样才能压制住他，懂了没？”
　　周朝朝重重点头：“懂了。”
　　陆冽说完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问她：“现在是不是后悔进外勤组了？”
　　“我没有后悔！”对于这点，周朝朝一直很坚定。
　　陆冽终于缓和了些脸色，轻哼了声：“真没有？”
　　“没有，”她依然坚定。
　　“以后出任务遇到危险的时候还多着呢，对你的要求不高，你就记着一句话，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躲！”陆冽讲完又看了眼周朝朝，娇小清纯，叹气，“打就算了，躲好点，别逞能，命重要，记住了没？”
　　“记住了记住了，谨遵陆队教诲。”她说得信誓旦旦。
　　雨已经停了，陆冽稍微弯唇，抬腿往前走，周朝朝跟在他身侧。
　　她说：“陆队，你知道得真多！”
　　“不然呢，你当我这个队长白当了。”
　　周朝朝小心翼翼看他，继续发动彩虹屁：“还救了我，陆队你真厉害。”
　　陆冽笑，声音依旧低沉，大概是因为被夸了，语气里有隐隐的得意：“厉害的时候还多着呢，你以后有得是机会见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2-08 20:37:51~2020-02-10 01:04: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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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chapter9：晋江文学城
　　陆冽不动声色弯了下嘴角。
　　外勤组来个姑娘，好像也没他之前想的那么糟糕。
　　只是……
　　陆冽叹气，这丫头腿也太短了吧！自己只稍微加快了脚步，她就在后面跟得气喘吁吁了。
　　他停下脚步，稍微侧过脸。
　　周朝朝见陆冽停下了，她也没走了，和陆冽视线交汇，叉腰喘气，问：“陆队，怎么停了？”
　　陆冽没回，脸上看不出情绪，又迈开腿，只是不动声色放慢了脚步，好让身后那丫头能跟得上。
　　他问周朝朝：“你觉得陈盛强的话可信吗？”
　　周朝朝回忆之前陆冽和陈盛强的对话，摇了摇头：“不可信，他开始还算诚实，但问到白文雯时，撒个好几个谎，这个陈强盛有问题，并且白文雯也不简单。”
　　陆冽一直在想事，只“嗯”了一声，没再说什么。
　　两人回了案发现场，胖子第一个凑上来，一头都是汗，但面上带喜，给陆冽递了个玻璃试管，里面有只黑蜘蛛，挺肥的。
　　陆冽拿起那只试管，手扬起来看了一眼，又放了下，晃了晃，那蜘蛛也动了动它那几只布满细小绒毛的腿。
　　嗯，活的。
　　陆冽问：“哪里找到的？”
　　“门边那缝隙里。”
　　“就只找到这么一只吗？”
　　胖子点头：“在不破坏现场的情况下，我们把能找的地方都找了，确实就找到这么一只。”
　　他说完又问陆冽：“各组都勘查得怎么样了？”
　　“都差不多了。”
　　陆冽垂下眼睑，“嗯”了一声：“你通知下各组，收队。”
　　有了命案，晋州市刑侦大队各组都忙得不可开交。
　　尸体已经送去了尸检室，各组都在整合现场物证线索，周朝朝也是一回来就钻进了检测室，和负责技术痕检的同事一起检测她从现场提取回来的指纹。
　　忙了一下午，周朝朝腰酸背痛出了检测室的门，突然听到有人叫她，她循声望过去，就看到王新余和赵颂歌过来了。
　　王新余笑脸灿烂：“朝朝，你还没吃饭吧？食堂这个点正好开饭，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去食堂吃点？”
　　一整天下来就喝了几口水，周朝朝早就饿得没劲了，并且她初来乍到，对队里很多事情都不熟悉，正好借这个机会找他们请教下，于是爽快答应：“好啊。”
　　到了食堂打完饭，刚将餐盘放桌上，肩膀就被人轻轻拍了一下，周朝朝疑惑转头，看到一张熟悉的笑脸。
　　是早上在案发现场见过的，告诉她恒温箱里的蛇是玉米锦蛇那个刘法医。
　　刘泰山也将餐盘放她桌上，笑容狡黠，说：“朝朝小美女还不认识我吧？”
　　周朝朝还没来得及回话，刘泰山已经开始了他的表演，他撩了下头发，将手撑在桌上耍了个帅，嘴皮子快速张张合合：“行不更名坐不改姓，我刘名泰山，你也可以叫我的英文名——Mountain Tai！”
　　旁边的王新余白眼已经快翻天上去了，他叹气，对刘泰山说：“大郎啊，该吃药了啊！”说完又对看向周朝朝：“朝朝，你别理他，他这人就这样。”
　　刘泰山揽过王新余的肩膀，“啧”了一声：“胖子，你怎么能瞎说呢？我长这么帅，怎么着也是西门庆吧！再说了，我人也挺好的啊！”说完朝周朝朝眨了眨眼，祈求获得认同，“是吧？朝朝！”
　　周朝朝抿唇笑了笑，客气回应：“是！”
　　“别贫了，坐下来一起吃饭！等会儿晚上可有得忙呢。”赵颂歌也端着餐盘过来了。
　　几人边吃边聊，周朝朝无心加入他们的插科打诨，对他们聊的市局户籍科那女神也没什么兴趣，一直在埋头吃饭，直到——
　　“我记得萧韵是不是还追过我们陆队来着？”赵颂歌提了这么一嘴。
　　周朝朝夹菜的手突然停顿，然后慢慢抬起头来，很关切地询问：“真的啊？”
　　王新余点头如捣蒜：“对对对对！我记着这事，搞得还挺轰动的，市局的人都知道，还让刘局牵线搭桥来着……”
　　周朝朝手指捏紧筷子，急切：“后来呢，后来怎么样了？”
　　赵颂歌看着她着急的模样，笑着打趣她：“没想到朝朝你对陆队的八卦还挺感兴趣的啊！”
　　周朝朝勉强笑了笑，解释：“领导的八卦，当然感兴趣了，”顿了顿重复了一遍，“后来怎么样了？”
　　“后来？当然没成啊！虽然我觉得他们俩挺合适的，俊男靓女，怎么看怎么般配。”
　　刘泰山不服气：“你们俩什么眼神啊！萧韵明显和我更配好吗？”
　　王新余很不客气：“得了吧你，你去追萧韵试试，看人家搭不搭理你。”
　　“其实我和萧韵曾经有过一段，”刘泰山叹气，俊秀面容上神情哀伤。
　　王新余和赵颂歌默契地“哈哈”两声：“编，你尽情编！你编个花篮出来我们也不信。”
　　“我说真的！你们怎么不相信我呢？”
　　周朝朝依旧揪着之前的话题：“为什么没成啊？”
　　王新余摇头：“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大概是因为陆队一门心思搞事业，没有谈恋爱的心情吧。”
　　赵颂歌神神秘秘又提了一嘴：“对了朝朝，再给你讲个陆队的八卦，绝对劲爆。”
　　“什么？”
　　“有个女的最近一直在纠缠陆队，好像是他前女友。”
　　“真的吗？”
　　“应该是吧，具体的我真不清楚。”
　　“陆队前女友长什么样啊？”周朝朝急切追问，但她看到胖子已经变了脸色，还没来得及转头，背后便响起陆冽清冷低沉的声音：“你们在聊什么呢？这么开心！”
　　几人鸦雀无声纷纷埋头吃起饭来。
　　陆冽端着餐盘坐到了周朝朝旁边，他抬头扫视了几人一眼，目光锐利，面无表情。
　　“没有……”王新余终于抬了头，不好意思地笑笑，解释很苍白，“那个……老大，我们就随便聊点。”
　　陆冽“哦”了一声：“是吗？”
　　他目光落到埋头吃饭的周朝朝身上：“周朝朝，是这样吗？”
　　周朝朝转过头，不自在地咽了口口水，对着他笑得勉强：“是啊……陆队，我刚来，就问些队里的事。”
　　陆冽冷哼了一声，往嘴里送了口菜。
　　刘泰山感觉事情不妙，端着餐盘起了身，找了个借口飞快地逃离这个是非之地：“在食堂吃饭就是没感觉，我端到尸检室去吃，你们继续聊啊！”
　　他说完头也不回马不停蹄跑掉了。
　　赵颂歌和王新余面面相觑了几秒，也很默契地端着餐盘起了身，还没说话陆冽就开口问了：“怎么？你们也要去尸检室吃饭？”
　　胖子疯狂摆手：“不不不！我们没……没那种爱好，我们吃完了，老大，你和朝朝慢慢吃啊！”
　　“等下。”
　　胖子刚准备走，听到陆冽的声音脚步一顿，又转过头来笑嘻嘻：“老大，还有什么吩咐？”
　　陆冽面上看不出情绪，说了句：“七点开会，你通知下去。”
　　“好嘞！”胖子松了口气。
　　他们俩走后，陆冽又将视线挪到周朝朝面前的餐盘上，里面都是些残羹冷炙，他冷声问：“你也吃完了，怎么不走？”
　　周朝朝抿了抿唇，说得很坦然：“陆队，我等你一起。”
　　陆冽的视线慢慢往上，落到周朝朝脸上。
　　她长得很好看，肤色白皙眼尾上翘，鼻梁小巧，鼻子上还有一颗痣。头上那一缕发依旧翘着，嘴边还黏了一粒饭，看上去有些滑稽俏皮。
　　陆冽下意识想要帮她弄掉，手伸到一半又反应过来，收回，指了指自己嘴角。
　　周朝朝没懂他的意思，“啊”了一声，“陆队，什么意思？”
　　陆冽言简意赅：“饭。”
　　周朝朝这才反应过来，弄掉嘴角饭粒，有些尴尬。
　　陆冽挪开视线，“啧”了一声，对她说：“听说你对领导的私生活挺感兴趣的啊！”
　　周朝朝咬唇，咽口水，神色慌张。
　　刚刚的话只怕都被他听到了。
　　周朝朝面不改色，回：“没有。”
　　陆冽低头吃饭，吃了几口说道：“你下次还想知道什么，可以亲自问我。”
　　周朝朝：“真没有……”
　　陆冽没什么胃口，端起餐盘起了身，见周朝朝还没动身：“愣着干嘛？吃完了就走，还要开会！”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作者君修修，待会儿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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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chapter10：晋江文学城
　　晚上七点整，晋州市刑侦大队办公区灯火通明。
　　办公区中央辟出了一块空地，最前方立了一块白板，主要负责此案的七八名警员都围坐在一旁。
　　外面落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头顶的节能灯洒下白色灯光。
　　陆冽将几张死者照片钉了上去，转过身来，面无表情：“死者何文辉，男，1990年生人，于今天早上7点被亲弟弟发现在自家爬宠店中死亡，死亡时间为昨天晚上10点左右，”他目光淡漠，加重语气，“尸检结果已经出来了，确定是死于红斑寇蛛的毒液，红斑寇蛛也就是俗称的“黑寡妇”，并在死者店中角落发现了这个——”
　　他说话时拿出一个玻璃试管扬了扬：“一只活的红斑寇蛛。”
　　周朝朝看着陆冽，眼睛都没眨一下。
　　“并且根据死者弟弟何川辉说，死者通过渠道弄到了几只红斑寇蛛养在他的爬宠店里，喂食后没关好门，跑了出来，何文辉找了很久但一直没找到，这么几只致命玩意儿藏在店中，何文辉不经意间被它咬了没及时就医确实很有可能致死，这么看来倒很像意外死亡，但是又几处疑点——”
　　陆冽说到此处时，目光落到周朝朝身上，只一秒又很快挪开：“第一，昨天下了一整天的雨，景新爬宠店店外全是泥水鞋印，何文辉又出过门，鞋底沾满了泥水，他在店中走动，也必定会留下鞋印，但店中地面很干净，只有一串鞋印，是死者弟弟发现死者时留下的，这说明案发后，地面被人刻意清理过。”
　　“第二，墙面留下的了桌子的撞击痕迹，很新，地面有撞击后墙体留下的白灰，地板上还有推动桌子留下的痕迹，周朝朝初步推测，案发前店中曾经发生过打斗，打斗致使店中部分摆设错位，后来又被人复原过，并且死者身体上有打斗伤痕，很多，不是同一时间形成的，刘法医推测，死者在案发前应该打过好几次架，很棘手的一点，店中的监控是坏的。”
　　“还有店中指纹很多，没有被清理过，只提取了部分做了下分析，很杂，这是家爬宠店，店里以前生意还不错，指纹大部分是之前的客人留下的，如果从指纹入手查难度太大。”
　　陆冽说完又看向赵颂歌，问他：“你去周边排查得怎么样，有目击证人吗？”
　　赵颂歌摇头：“没有目击证人，花垣路本来是挺繁华的，路两边都是店铺，人来人往的，但最近修路，到处坑坑洼洼的，人流量骤减，挨着景新爬宠店那几家都是做餐饮生意的，这几天没啥生意都很早就关了门。”
　　“除此之外呢？”
　　赵颂歌继续：“根据他的邻居说，何文辉这个人没什么良心，父母车祸后霸占了所有的赔偿金，还不承担抚养弟弟的义务……”
　　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周朝朝想到何川辉脚上那双满是污渍还裂口的白球鞋，突然觉得情有可原了。
　　“但他对他老婆白文雯非常好。”
　　“何文辉的社交圈呢？”陆冽再问。
　　“他这个人没什么朋友，和客人打交道得比较多，经常往来的朋友就陈盛强那么一个。”
　　陆冽面容依旧冷峻，缓缓说：“这个陈盛强我倒是和他打过交道，谎话连篇，并且对于案发时他在哪这个问题上很模棱两可，我认为有两个原因：一，死者的死和他有关，二，他知道些什么，并且刻意隐瞒，混淆视线，目前我不确定他是出于何种心理这样做，”他说完顿了顿，又问，“白文雯是谁联系的，联系上了没？”
　　胖子举了个手：“老大，是我联系的，联系上了，白文雯在外宣称出去旅游了，但是并没有出去旅游，这几天都在娘家，她说明早来局里做笔录。”
　　陆冽又问：“她什么时候说自己出去旅游的？”
　　“就在和何文辉发生争吵后的第二天。”
　　陆冽目光深沉，冷声道：“初步判断，这是一起人为的非自然死亡案，凶手想借红斑寇蛛来制造何文辉是意外死亡的假象，景新爬宠店店中蜘蛛种类很多，无毒的也不少，这个人既知道何文辉手上有这样一批蜘蛛，又知道这批蜘蛛毒性可以致人死亡，应该是他身边很亲近的人。”
　　“并且红斑寇蛛致何文辉死亡假象让人信服最主要的一点就是红斑寇蛛有合理出现的理由，而这个理由是从何川辉嘴里说出来的，如果理由是假的，这批蜘蛛不是何文辉喂食后没关好箱门跑出来的，那么肯定是有人故意放出来的，到底是不是何川辉放出来的还有待查证，因为目前白文雯、何川辉和陈盛强，这三个人都有杀害何文辉的嫌疑和动机。”
　　他说着先看向王新余：“胖子，你明天和颂歌带三个人，继续在景新爬宠店附近排查，找目击证人，把排查范围扩大一点。”
　　“是，老大！”
　　“肖冰冰，你明天也给我带三个人，专门排查附近监控，案发前后出入附近的所有人。”
　　“沈江，你和徐会盯着陈盛强，这个人滑头很多，我怕他跑了，盯紧点。”
　　“明白！”几人异口同声。
　　陆冽看了眼时间，已经不早了，前段时间队里为了王志强的案子都忙得晕头转向，才结束没一天又有了新案子。
　　他声音很低：“这段时间大家都很疲惫，时间也不早了，今天早点回去休息，养好精神，死者现在还躺在尸检室里，案子的疑点很多，接下来可有得忙。”
　　他话音落下，周朝朝就举了手，陆冽皱眉问她：“周朝朝，你还有什么问题吗？”
　　她忙问：“陆队，我明天什么安排啊？”
　　陆冽瞥了她一眼，思忖片刻：“你？明天再说吧，散会！”
　　……
　　外面雨势渐大，周朝朝背上包走出刑侦队大楼，到门口看着黑夜雨幕，心里一愣。
　　糟糕！
　　身后有急促的脚步声响起，周朝朝循声往后看，就看到陆冽拿着一把黑伞。
　　他一眼就看出了周朝朝的窘迫，走过来，语气戏谑：“又没带伞？”
　　陆冽弯唇，说道：“招你进刑侦队还挺费伞的。”
　　周朝朝抿唇，有些不好意思。
　　“快到九点了，你家远吗？”他声音冷冽。
　　“不远，有地铁……”周朝朝如实回答。
　　陆冽看了眼这雨夜，又看了眼身边的周朝朝，无奈叹气：“太晚了不安全，你家在哪？我送你。”
　　“不用了陆队，我家就在地铁站附近。”
　　她不好意思麻烦陆冽。
　　陆冽晚上还有事，见她拒绝也没坚持，将伞递给她：“拿着！”
　　周朝朝这次没接了，她继续拒绝：“陆队，不太好，上次就是让你淋回去的，并且那把伞我也忘记给你带过来了。”
　　“没事，我开车过来的，你拿着吧。”
　　周朝朝还是没接。
　　陆冽皱眉，加重语气，命令：“周朝朝，拿着！”
　　她终于伸手将拿把伞接了过来，急切道：“陆队，明天我把一定不会忘记还你伞的。”
　　陆冽挑眉：“行！”
　　他说完走下台阶，脚步很快，然后消失在黑夜的风雨中。
　　周朝朝拿着伞在原地站了很久。
　　作者有话要说：　　陆队：呵，我看出来了，她就是馋我的伞！


第11章 chapter11：晋江文学城
　　雨越下越大，没个停的迹象，天空还时不时闪过一道惊雷。
　　晋州市六月的雷雨天挺长，估计还要持续半个多月才能停歇。
　　周朝朝迈腿走下来，地面不平整，有水坑，她一脚踩下去，水花飞溅，脚瞬间感觉到了凉意，周朝朝低头一看，左脚鞋子完全淹没在了水坑中。
　　兜里手机也响了，周朝朝无暇顾及鞋子，打着伞站在水坑中拿出手机瞥了一眼。
　　手机屏幕上疯狂跳动着郑佩珊的名字。
　　郑佩珊是她密友，两人是高中同班同学，又是大学校友。
　　她学的是警犬技术，毕业后去了晋州市周边的区县公安局工作，两人已经很长时间没见面了。
　　周朝朝神情愉悦，快速接起来，同时挪步往前走去。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那边尖利的声音已经快要划破她的耳膜了。
　　这么久不见，威力还是这么猛。
　　周朝朝赶紧将手机拿远了些。
　　“啊啊啊！周朝朝，你猜猜我在哪？”
　　尽管手机被拿远，她的声音依旧不受阻挡，嘹亮依旧。
　　“你回晋州市了？”周朝朝面有笑意，轻描淡写回了句。
　　郑佩珊激动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说话的音量也骤减，她嘟囔：“这么轻易就猜出来了？惊喜没了！”
　　周朝朝疑惑：“很难猜吗？你昨天还在榕清县公安局，要不是回了晋州市，你也没必要这么激动。”
　　“打住，别分析了，我知道我的问题很没智商，你在哪啊？老地方，赶紧过来，我已经点好了吃的等你，我告诉你啊，我时间可不多，明天早上八点我就得走！”郑佩珊说这儿停顿片刻，将手机拿远看了眼时间，“给你二十分钟。”
　　周朝朝爽快答应：“行！”
　　挂了电话，周朝朝打着伞脚步匆匆，走到路口想拦个出租车，可惜往来车辆络绎不绝，就是没有空出租路过。
　　看了眼时间，过去十分钟了，她还没有打到车。
　　正准备掏出手机打电话让郑佩珊多等等时，一辆黑色小车疾驰而来，还溅了周朝朝一身水，那车在离周朝朝5米远处停下。
　　周朝朝眉头皱起，抖落身上水渍，再抬头时，车已经慢慢倒回到了她身边。
　　紧接着，车窗打开，陆冽手上握着方向盘，神情慵懒，朝她看过来，语气疑惑：“周朝朝，真是你？你怎么还没回去？”
　　“我，”周朝朝抿唇，“朋友来了，约我见面，我想打个车来着，一直没打到……”她声音越说越小。
　　陆冽随意扬了扬手，语气也很漫不经心，打断她：“行了，上车吧！”
　　周朝朝又拒绝：“没事的陆队，我自己打车过去就好了，您晚上不是还有事吗？”
　　“你去哪里？”陆冽又问。
　　“青杏路上的酒池烤肉店。”
　　陆冽脸色不耐烦，声音不怒自威：“顺路，别磨蹭了，上来！”
　　周朝朝这才拉开车门收好伞，一身湿漉漉坐上了车，陆冽转头看她，脸庞白皙，发梢还在淌水。
　　他疑惑，发动车辆，皱起眉头问了句：“你掉河里了？”
　　“没……”周朝朝转头看他，神情专注，“刚刚在路边等车，一辆车开得很快，溅了我一身的水。”
　　陆冽目不斜视，望着前方，同时右手麻利地抽出好几张面巾纸递给周朝朝，“擦擦吧！”
　　前面红灯，陆冽停了车，这才转头看她。
　　周朝朝拿着纸巾，先是擦了擦脸，又擦掉了头发上的水渍，活脱脱就像只落水后的猫，孤独地坐在一旁低头舔舐自己的湿透的猫毛。
　　有些滑稽。
　　他看着周朝朝，觉得很有意思，面色愉悦，嘴角不自觉弯起，弯到一半，周朝朝视线过来，他也募地反应过来，收住，神情淡漠。
　　红灯换绿灯，陆冽望着前方继续开车，见周朝朝那副狼狈样子，想说些话打破下尴尬气氛顺便安慰一下她，于是随口说了句：“现在的人真没公德心，车开得……”
　　话没讲完周朝朝憋笑打断：“陆队，是你的车。”
　　陆冽：……
　　陆冽语塞片刻，面上波澜不惊，却冷声威胁她：“从现在开始，安静！不然我就把你扔下去。”
　　周朝朝很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回答：“我知道了，陆队。”
　　青杏路很近，压根用不了十分钟，车就停在了酒池烤肉店的门口。
　　周朝朝下了车，刚准备说句感谢的话，车辆便开动了。
　　很快，车影也消失在了雨幕中。
　　周朝朝多看了几眼，转身进入店中。
　　郑佩珊坐在临窗的位置上，穿着T恤长裤，长发扎成个利落的马尾，看见周朝朝兴奋招手。
　　肉已经烤上了，香味四溢，周朝朝闻着味就饿了，坐下来拿起筷子吃了好几口才抬起头来。
　　“你饿死鬼投胎啊？”郑佩珊很不客气地吐槽。
　　“谁让你大半夜找我吃烤肉！”周朝朝理直气壮。
　　郑佩珊看了眼时间：“现在算什么大半夜，才9点50，夜生活才刚刚开始好吗？”
　　周朝朝懒得和她在这个话题上纠缠，于是问：“你不是没假吗，怎么有时间回来？”
　　“我押人啊！”
　　周朝朝抬头，语气疑惑：“你不是押狗的吗，怎么押起人来了？”
　　郑佩珊没好气：“局里缺人，说就我最闲，就把我派过来了呗，说顺便让我回家看看，结果就一晚上，看个屁啊，我明天早上八点就要回去，家都没回，赶着来和你联络感情的了，对你好吧？”
　　周朝朝重重点头，“嗯”了一声，低下头继续大快朵颐起来，又想起了什么，抬头问道：“你前几天不是和我说去相亲了吗，结果呢？”
　　郑佩珊一说这个就来气：“你可千万别跟我提这事！”
　　“怎么了？”
　　“我都和介绍人说了，不是帅哥我不见，结果你猜怎么着？”
　　“怎么着？”周朝朝附和。
　　“介绍人信誓旦旦跟我说，”郑佩珊学着介绍人的语气：“小郑啊，你放心，张阿姨看人什么时候看错过？长得帅，特别帅，又高又帅，你去见见准没错。”
　　“然后呢？”
　　“帅哥诶！我能错过吗？我当然去了，打扮得特别好看，花枝招展妩媚动人，到了约定的地方，我远远地瞟了一眼，黑衣黑裤，确实挺高，但是特别瘦，隔远看我还以为那里站了根黑皮甘蔗。”
　　周朝朝没止住笑：“有那么夸张吗？”
　　郑佩珊气得瞪眼，“这还不是最夸张的，最夸张的是他居然快四十岁了，还是三婚，我今年才二十四岁好吗，那甘蔗都能当我爸了，张阿姨也好意思介绍给我，气得我两天没去她那里打菜！”
　　她说着摆手，“算了，不说这事呢，你呢，头几天上班感觉怎么样啊，能适应吗？”
　　周朝朝稍微点头，抿唇：“挺好的啊，不过和你们一样，也挺忙的，最近又有案子了，这段时间估计都要忙。”
　　“你们是市刑侦队，肯定比我们那县里忙得多。”
　　……
　　吃完烤肉，已经十点多了，郑佩珊早上要赶车回榕清县，而周朝朝明天也有一大堆事情要忙，两人在路口分道扬镳。
　　周朝朝回了家，一开门发现客厅里灯亮着，蒋女士却不知道去哪了，她叫了几声也没人应。
　　身上都湿透了，又一股烤肉味，周朝朝第一时间去浴室洗了个澡，洗完后神清气爽，出来时蒋女士正好进家门。
　　她问：“妈，这么晚了你刚刚干什么去了？”
　　蒋女士在门口甩了甩伞上的雨水，随口回：“没事，有个学生和家里闹矛盾离家出走了，躲到了同学家，我去做了下思想工作。”
　　周朝朝“哦”了一声，擦了擦湿发，回：“妈，那我先去睡觉了啦，有案子了，最近忙得很。”
　　“行，把头发吹干再睡，一定要干透啊！湿着头发睡觉老了以后容易头痛。”
　　周朝朝敷衍回答：“好好好，我知道了。”
　　吹干了头发她迅速躺上床，白天里太累，周朝朝几乎是沾上枕头就睡着了。
　　第二天一早，她带好两把雨伞，早早地就到了陆冽办公室门口。
　　周朝朝伸手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陆冽低沉的声音：“进。”
　　陆冽正在伏案工作，他抬头瞥了一眼，又低头写起东西来，漫不经心问：“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周朝朝：陆队，我是来解释的，我真不是馋你的伞！


第12章 chapter12：晋江文学城
　　周朝朝推门而入。
　　“陆队，你的伞。”她轻吸了口气，声音洪亮。
　　陆冽正忙着，无暇顾及那么多，随口说了句：“你随便找个地放着就行了。”
　　她环顾陆冽的办公室，然后将两把雨伞挂在空衣帽架上，挪动步子，将手反在背后，慢腾腾走到陆冽桌前站定，弯腰探出头看他在写的东西。
　　周朝朝看着陆冽的手，指腹厚茧，手掌宽厚，上面还有刀伤痕迹。
　　面前有阴影落下，陆冽笔尖停下，他抬眸看了下，问：“还有什么事？”
　　周朝朝站直身体快速说道：“陆队，谢谢你昨晚送我。”
　　陆冽低头，嘴角噙着些许笑意，声音却依旧凛然：“不用谢。”
　　他说完周朝朝还没走，而是一直站在桌前，陆冽疑惑，又抬头问她：“你还有事？”
　　“那个……”周朝朝笑着问，“陆队，我今天有什么安排？”
　　一大清早，刑侦队外勤组警员们各司其职，排查的排查，盯人的盯人，就她一个什么任务安排都没有。
　　陆冽面色清冷，想了片刻：“白文雯不是说今天来局里做笔录吗？你去联系一下，问她什么时候能过来。”
　　“好。”
　　周朝朝得了任务，迅速出了陆冽办公室。
　　她走之后陆冽也停了笔，扭动了下酸痛脖子，从桌上烟盒中抽出一只衔在嘴里。
　　心神不宁时，他总习惯抽烟。
　　陆冽起身走到窗边，外面还在下雨，还挺大，珠帘似的不间断。
　　门口又响起了脚步声，很轻，但他警觉性很强，下意识转头，就看到周朝朝站在门口。
　　陆冽吐了口烟，视线凌厉，问她：“白文雯联系上了没？”
　　周朝朝摇头，脸色有些慌乱：“没有，电话拨过去提示关机，我打了好几通，依然如此。”
　　陆冽挑眉，语气有些不可置信：“关机？”
　　“对！”她回答得很迅速。
　　陆冽的语气归于平淡，他迈开长腿走到桌前，将那支才抽了两口的眼摁熄在烟灰缸里。
　　“去一趟她家，”陆冽瞥了她一眼，“你和我一起去吧。”
　　城市上空笼罩黑云，大雨倾泻而下，风也挺大，将陆冽周朝朝手上的伞吹得轻微晃动，有雨水被风吹进她的脖颈里，冷得很。
　　陆冽将车开了过来，在她身侧停下。
　　周朝朝收了伞，拉开车门坐了进去，她看着淌水的雨伞，有些拘谨，将伞放在了脚边。
　　“报一下白文雯娘家的地址。”
　　周朝朝脱口而出：“秀陵区飞华路月华小区2栋802户。”
　　陆冽面色淡漠，转头过来直勾勾盯着周朝朝。
　　周朝朝坐在副驾驶上，和他四目相对。
　　他一直皱眉看着周朝朝，搞得她有些不知所措，伸手擦了下脸，问：“陆队，我脸上有东西吗？”
　　陆冽视线往下，加重语气提醒她：“安全带，”顿了顿又反问，“还等着我给你系吗？”
　　周朝朝忙转身去拉车上的安全带，弄了两下没弄好，陆冽叹气，面上有些不耐，朝周朝朝的方向侧身过去，他气息滚烫，落在周朝朝耳畔处，又痒又热，同时手臂从周朝朝面前穿过，“咔嚓”一声。替她扣好安全带。
　　陆冽坐正身体，周朝朝耳畔处的热意也消失了。
　　周朝朝转头过来，从她这个角度望过去，背光，看不清他面上神情，仅能看见他高挺的鼻梁和利落的下巴线条。
　　陆冽打开了音乐，车开动，面前的雨刮器来回摆动。
　　秀陵区离晋州市公安局有半个小时车程，周朝朝有些困了，稍微侧脸靠在椅背上睡了起来。
　　陆冽一直专心开车，并未注意周朝朝。
　　车上一直没人说话，陆冽有些无聊，红灯间隙时他叫了声“丫头。”
　　没人应。
　　陆冽这才转过头看她，发现周朝朝已经睡着了。
　　她睡得不安稳，眉皱着，嘴抿着，但呼吸声很轻。
　　陆冽本想叫醒她的，话到了嗓子口又活生生咽了下去。
　　陆冽无可奈何叹了声气，伸手将车内音乐关掉。
　　周朝朝醒过来的时候，车刚好停下，她睡眼惺忪，坐直身体，强迫自己迅速清醒过来，问：陆队吗，我没耽误事吧！”
　　陆冽看着她有些蓬乱的头发，轻哼了声：“没有，你还挺会挑时候醒的。”
　　他说完拉开车门下了车，外面的雨已经停了，但天色依旧晦暗，天边黑云翻涌。
　　陆冽抬眸看了眼天空，一直手习惯性伸进裤袋，迈开腿朝白文雯家走去。
　　月华小区是老小区，挺旧了，没有电梯楼道里的栏杆都绣得不成样子，陆冽走得快，腿又长，三步并两步上了6楼，往楼下一看，周朝朝还在下面喘气。
　　他嫌弃地“啧”了一声，脚步却没动了，等周朝朝爬上来后才抬腿，也放慢了脚步，质问她：“这就是你说的体能挺好的？”
　　周朝朝喘着气，郑重其事承诺道：“陆队，我保证，回去一定好好锻炼身体，下次再也不会拖你的后腿了。”
　　陆冽眼角带笑，语气戏谑：“但愿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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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章 chapter13：晋江文学城
　　上了八楼，陆冽随意指了指802的门，扬了下巴，示意周朝朝上去敲。
　　周朝朝会意，走上前去拍了几下门，没人应，她又加重手下力量敲了几下，然后将耳朵贴过去听。
　　里面有了动静，是拖鞋趿拉的声音，并且声音越来越近。
　　门被打开，一个皮肤蜡黄的中年妇女探出个头，蓬头垢面，见到周朝朝和陆冽时脸上露出疑惑神情，她声音很沙哑，问：“找谁？”
　　周朝朝亮出警官证，表明来意：“我们是警察，找白文雯了解一下情况。”
　　那妇女狐疑地打量了他们几眼，随即就要将门摔上。
　　陆冽眼疾手快，站在周朝朝身后，伸手抵住，手下稍微用力，那人挡不住，门被推开，
　　那妇女火气上来了，指着周朝朝破口大骂，陆冽面色渐冷，将周朝朝拉到背后，站在那妇女面前，目光露狠，语气也不客气得很：“白文雯呢？”
　　他气势威严，那妇女嚣张的火焰也熄灭下去，也不骂了，放软语气问：“你们找我女儿干嘛？”
　　“你女婿死了，我们不找她找谁？”
　　白文雯母亲面露惊诧，不可置信问道：“死了？你们谁啊，话可不能乱说啊！”
　　陆冽疑惑：“你不知道？”
　　白文雯母亲扯着嗓子：“我知道什么？”
　　陆冽不打算和她废话，又提高音量问了一遍：“白文雯人呢？”
　　他问话之际，周朝朝目光在房中四处打量。
　　房子采光不好东西又多，昏暗褊狭，看起来乱糟糟的，处于顶楼，墙体泛黄，天花板上还有因下雨透进来的水痕。
　　看家中摆设，白文雯娘家家庭条件很差。
　　她又朝脚下看去，玄关处的鞋架旁摆着一双高跟鞋，很新，估计是白文雯的。
　　周朝朝蹲下去，仔细看了眼鞋，CL红底鞋，价格不菲。
　　她多看了几眼，站起身来之时，卧室里走出个女人。
　　五官标致，长发披肩，身姿窈窕，脸上妆容精致，是个美人，也难怪陈盛强会对她念念不忘了。
　　白文雯穿戴整齐，看样子是准备出门，陆冽打量了她片刻，说：“昨天和你联系过的，让你去局里做笔录，为什么没去？”
　　白文雯愣了下，说道：“我正打算去。”
　　陆冽的目光在她身上停留片刻，如墨眉峰皱起。
　　白文雯母亲显然还未从何文辉已死的消息中反应过来，她愣了好几分钟，才口齿颤抖着问白文雯：“小雯，文辉他……是真的？”
　　白文雯将白母拉到一旁，压低声音：“妈，我回来再和你说。”
　　她说完看向陆冽和周朝朝：“我们去外面说吧。”
　　月华小区附近找了个咖啡店，要了个靠窗的座位，陆冽和周朝朝并排而坐，白文雯在对面。
　　她低头，双眸通红，哭得情真意切。
　　陆冽神色淡漠，目光将她从头到脚打量一遍，从桌上抽出几张纸巾扔到桌上，语气不耐：“擦擦吧。”
　　白文雯伸手拿起来，低头擦眼泪擤鼻涕，好半天才将那团皱得不成样子的纸巾放在桌上。
　　陆冽也不打算听她继续哭下去了，直接开门见山：“你和何文辉结婚多少年了？”
　　白文雯哽咽：“三四年。”
　　“感情怎么样？”
　　“我们感情非常好。”
　　白文雯说到此处时，周朝朝想到出门前她脸上精致的妆容，觉得奇怪。
　　她不认为，一个女人，自己深爱的男人刚刚才死，还有心思打扮得如此精致美丽。
　　看那样子不像是要去刑侦队做笔录，倒想是出门约会的。
　　陆冽直勾勾盯住她：“何文辉死前，你们曾经有过一次争吵？”
　　白文雯依旧哀伤，还是点头，声音颤抖：“是，”回答完还补充了一句，“他还动了手，他第一次对我动手，我气不过回了娘家。”
　　陆冽身体前倾，语气疑惑：“那为什么何川辉和你邻居都说你是出去旅游去了？”
　　“旅游？”白文雯停顿，“我……没说过，应该是我老公说的，估计是他要面子，不想让别人知道我们吵架了。”
　　“何文辉去世的消息，你没告诉你妈？”陆冽声冷，加重语气。
　　白文雯犹豫，摇头，擦掉落下的泪：“没。”
　　“为什么没告诉？”
　　“我怕老人家担心。”
　　“怕老人家担心，他人都死了还担心什么？你们家是打算后事都不给他办啊？”他不客气。
　　白文雯手指骤紧，又说：“我妈身体不好，我怕她听到消息受不住，所以没告诉她。”
　　陆冽语气凌厉：“现在她知道了，你不担心她受不住了？”
　　白文雯快速眨了几次眼，伸出左手擦了擦嘴，又放下，右手手指摩挲着桌面。
　　小动作不断。
　　周朝朝看着，心里有了答案。
　　她心虚了。
　　沉默了几秒，她又抬起头来：“始终是要知道的，你们说出来比我说出来更好。”
　　周朝朝看着她，视线清冷，终于开了口，问她：“白小姐，何文辉的爬宠店，生意怎么样？”
　　陆冽气势迫人，白文雯有些害怕，但周朝朝不管是语气还是态度和煦了很多。
　　白文雯稍微放松下来，多说了些：“反正挣不到钱！他当年想开个宠物店，我觉得挺好，卖些猫狗还挺挣钱，结果他非要开爬宠店，说他从小就喜欢养这些东西，是自己的兴趣，可是爬宠毕竟还是小众，哪有那么多人养啊！开到现在，钱都快亏完了他也舍不得关掉。”
　　她语气里有浓浓抱怨意味。
　　话音落下，周朝朝小心翼翼看了眼陆冽，陆冽冷峻面容上有了些情绪，轻轻点头示意她继续。
　　周朝朝得到肯定，清了清嗓子，继续 ：“你在黄金店当销售，工资怎么样？”
　　“工资……”白文雯苦笑，“看业绩，业绩好就五六千七八千，业绩不好就拿底薪。”
　　“但白小姐的生活质量挺不错的。”
　　周朝朝从上打量到下：“无论是您脚上的CL红底高跟鞋，脖子上的香奈儿项链，桌上的纪梵希手包，价格都不菲。”
　　白文雯工资也不高，娘家条件也不好，何文辉还一直亏钱，她这样优渥的生活是从哪里来的？
　　陆冽环抱双臂懒洋洋朝椅背上靠去，“啧”了一声，目光如炬。
　　白文雯吸了口气，冷静了许多：“A货而已，在社会上，总需要些东西撑场面的。”
　　周朝朝唇角带笑，瞥了眼陆冽，继续说：“其实是不是A货很好鉴定的，白小姐说对吗？”
　　白文雯紧抿嘴唇，没再说话，手指弯曲，指甲在不停挠着桌面。
　　周朝朝看着她精致的美甲，出声提醒：“白小姐，美甲做得很好看，您再这么用力可就要坏了。”她声音依旧清冷，语气里却有种咄咄逼人的意味。
　　白文雯吸气，手上动作停下，默不作声。
　　陆冽听着两人对话，低头轻笑，又抬头，语气随意问白文雯：“我其实有个疑问，我们说了这么久了，你怎么就一点不关心何文辉是怎么死的？”陆冽将问题抛给她，扬扬手，“你还不知道吧，来猜猜？”
　　她轻轻咽下一口口水：“猜不到……”
　　他笑，语气有些轻蔑：“就你们家卖的那蜘蛛，被它咬了，没处理及时。”
　　白文雯愣住，犹豫着说：“前些日子他喂食没关好门，有蜘蛛跑了出来，那是毒蜘蛛，我以为是……”
　　陆冽垂下眼睑，顺着她的话接下去：“你以为是蜘蛛跑出来了咬死了何文辉？”
　　白文雯点头。
　　陆冽好看的桃花眼眯起，目光凛然，但语气又很随意，“没那么简单，想法挺好，凶手借蜘蛛制造意外，挺有创意，可惜啊！脑子不太行，又想天衣无缝，偏偏还顾此失彼，结果破绽一大堆，清理现场时还把地板擦得干净，不仅把自己的鞋印擦干净了，还把何文辉的也擦干净了，这就奇怪了，你说下雨天，何文辉进店，总不可能是飞进去的吧？”
　　白文雯皱眉，目光瞟向别处，双拳下意识握紧，心神不宁。
　　陆冽弯起唇角，看着眼前的白文雯，突然觉得有意思得很。
　　他又问，“白文雯，我最后问你，你对陈盛强有感情吗？”
　　“什么感情？”她反问。
　　“都成年人了，我认为你不需要装得这么纯洁。”陆冽语气平淡。
　　白文雯愣，眸眼微微眯了下，犹豫，最后说了个“有”字，她这次倒是没有犹豫，爽快得很，自顾自说：“我们一直保持着密切的关系，他曾经说过……”她顿了顿，加重语气，“他为了我什么都愿意去做。”
　　陆冽顺驴下坡：“为了你什么都愿意去做，为了你去杀人呢？”
　　白文雯没做声。
　　陆冽厉声重复：“白文雯，你认为陈盛强有没有胆子为你杀了何文辉？”
　　白文雯低头，咬唇，回了句：“我不知道……”
　　陆冽笑，打量她：“其实陈盛强很有可能为了你杀人，但你不会和他保持密切关系的，因为你不喜欢他，他也显然给不了你这样优渥的生活。”
　　他说完起身，目光在沉默的白文雯身上停留了片刻，轻描淡写说了句：“白文雯，人越想掩饰什么，就越是掩饰不住，”陆冽说完不耐烦叹气，“最多明天，咱们俩还会见面的，希望到时候你嘴里能多点真话。”
　　陆冽说完迈开长腿往店外走去，周朝朝见状，忙起身拉开椅子跟了上去。
　　外面的雨早就停了，但风挺大，将陆冽的黑色外套吹得飞扬。
　　周朝朝脚步很快，亦步亦趋跟在他后面。
　　陆冽低头看了眼手表上的时间，都快到中午了。
　　“饿了没？”陆冽问。
　　“有点。”
　　“去吃点东西，”他说到这里时突然停下脚步，也没回头，周朝朝见他停下，也没走了，昂头看陆冽，脸上带着期待，问：“陆队，我刚刚表现怎么样？”
　　陆冽侧脸低眸看了她一眼，又往前走，嘴角噙着淡淡笑意，嘴里却说了一句：“勉强吧。”
　　周朝朝“哦”了一声，有些失望。
　　陆冽反问：“觉得自己挺厉害，还想我表扬你？”
　　周朝朝弯唇，语速很快：“陆队要是想表扬我，我也是不介意的。”
　　陆冽扬眉，轻嗤：“表扬你也不是不可以，这样，考考你，表现不错的话，我可以考虑一下。”
　　“行，怎么考。”周朝朝爽快应下。
　　陆冽思忖片刻，说：“在外勤组，你知道你面对得最多的是什么吗？”
　　周朝朝困惑，语气很不确定问：“危险，困难？”
　　“人，”陆冽看着远处，“形形色色的人，好人，歹人，真诚的，狡猾的，凶手，嫌疑人，目击证人，说谎的目击证人，愤怒悲伤的家属，你要学会和不同的人打交道，从他们的穿着神情小动作微表情去窥探他们的性格经历习惯。”
　　陆冽在路边一家苍蝇小馆外停下，扬手随便指了指坐在店里玩手机的男子，眯起眼眸：“你从他身上能看出的所有信息，给你三分钟。”
　　周朝朝抿紧双唇，走近了几步，想看得更清楚些，观察完后又退了回来。
　　“嘴巴旁残留油渍，胸口也有少许油污，刚吃完东西。”
　　“头发油腻打结，指甲里也有黑色污渍，明明面前就是纸巾，刚吃完东西连嘴上油渍也懒得擦，不修边幅，换句话说不讲卫生。”
　　“继续？”
　　周朝朝：“手上有厚茧，还有灰尘，衣服上也有灰，是水泥灰印，做的是体力活，很有可能是附近工地的工人。”
　　“刚刚有人不小心撞到了他，他在三分钟里拍桌三次，骂了七次娘，面目十分狰狞，学历不会太高，暴躁易怒，情绪管理能力差。”
　　“低学历，低收入，做的是体力活，易怒，未婚。”
　　陆冽听到前面的时候面色如常，周朝朝说最后一点时却突然皱眉。
　　“未婚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一般来说，已婚男人会收拾得更加干净体面，女人一般看不下去自己丈夫脏成这个样子吧？”
　　陆冽抬了抬手，语气戏谑：“丫头 ，你当算命呢？有没有老婆和他脏不脏有什么关系？万一他老婆比他还脏呢？天底下的女人难道都爱干净吗？或者他老婆和他分居两地呢？又或者他老婆压根不想管他呢？你这个推测能推翻的点太多。”
　　周朝朝咽了口水，张了张嘴，想反驳却反驳不了。
　　陆冽伸出修长手指轻轻点了下她的头，警告她：“下次再做这种没有依据仅靠个人想象的推断，我就给你支个摊，把你安排到天桥底下去给人算命，兴许还能给咱刑侦队赚点外快。”
　　周朝朝张着嘴，不可置信：“陆队，你不夸就不夸吧，犯一次错惩罚就这么严重吗？你也太狠了吧！”
　　陆冽抬腿，面色愉悦，“哪里狠？我这是对你高标准严要求，让你认清自身不足，好好努力。”
　　作者有话要说：　　朝朝：一定要好好努力，绝对不能被安排到天桥底下算命！


第14章 chapter14：晋江文学城
　　路边找了家店，不大，但胜在干净，环境也清幽。
　　陆冽坐下来，腿翘起，接过服务员菜单随便点了两个菜，又递给对面的周朝朝：“吃些什么？自己点。”
　　周朝朝点完又将菜单递给旁边的服务员，昂头笑着说了句：“谢谢。”
　　说完视线转移到陆冽身上，发现他正看着窗外出神，脸上也看不出情绪。
　　她正准备开口叫“陆队”，身后却传来一个舒缓悦耳的女声。
　　“陆冽，你怎么在这里？真是巧。”
　　陆冽听到有人喊他名字，也不出神了，循着声望过去，看清了来人，眼底闪过一丝不耐烦。
　　他声音低沉，言简意赅：“你有事？”
　　来人是个女人，连衣裙，红唇白肤，大波浪卷散在背后，妩媚撩人。
　　周朝朝快速瞥了几眼，又低头，想到赵颂歌之前说的话，心里有了答案。
　　这个，应该就是陆队的前女友吧？
　　那女子弯唇，她答：“没事，遇到你了连打招呼都不行吗？”说着眸眼瞟向周朝朝，目光带着鄙夷，“这是你女朋友？真想不到，你这种人也有被人拿下的时候？”
　　她语气里有不甘，瞪着周朝朝，笑了，笑声轻蔑：“原来你喜欢这款的？”
　　周朝朝手指捏紧衣角，有些无措地看着陆冽，想说些什么解释一下，但看到陆冽神色如常，话到了唇边又咽下了。
　　陆冽并未否认，轻描淡写：“我喜欢什么样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女子继续：“你真够冷血的，我们俩好歹……”
　　她话没讲完被陆冽打断。
　　“我们俩好歹什么？好歹读书同过班？好歹相亲吃过饭？”陆冽瞥她，“沈蔓，我们俩真没那么熟！”
　　陆冽讲完又抬眸，视线在那女子身上停了半秒又落到周朝朝身上，见她低着头，浑身上下都透着僵硬和不知所措。
　　陆冽皱眉，声音凛然：“你招呼也打完了，还有什么事吗？”
　　他态度从头到尾都极差，沈蔓被惹怒，双手撑在桌上弯腰低头下来，死死盯着陆冽，质问：“陆冽，为什么？是因为我和蒋钟在一起过，还是因为我背叛过蒋钟？所以你这么多年你都不肯接受我？”她说着瞥了周朝朝一眼，“为什么不能是我？”
　　陆冽摆手，嗤笑：“还能因为什么？因为不喜欢你，同你和谁在一起过背叛过谁没关系，”说着眸眼轻眯，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沈蔓，这个世界上不是你想要什么就能得到的，这些年你到底是喜欢呢还是不甘呢你自己也弄不清楚，我建议你摆正自己的位置，别把自己想得太重要。”
　　他话音落下，菜也上来了，陆冽抽出筷子，眼睛皮子抬了一下，看见周朝朝满脸写着拘谨，直接无视了身边的人，粗砺修长的手指弯曲，叩响桌面提醒她：“丫头，别愣着，赶紧吃饭。”
　　沈蔓吃了瘪，一腔怒火没处发，饭也没吃，踩着高跟出了店。
　　聒噪声没了，陆冽心情不错，抬眼看了下周朝朝，发现她正低着头扒饭粒。
　　陆冽伸出筷子给她夹了些菜：“别光吃饭。”
　　她这才直起背来，目光中带着探究：“陆队，刚刚那个是谁啊？”
　　陆冽嗤声：“周朝朝，你对领导的八卦还真的很感兴趣啊。”
　　周朝朝也放下筷子看她，那双好看的丹凤眼里透着些狡黠：“陆队，我刚刚帮了你，有点知情权不过份吧？”她见陆冽脸色无异，继续，“好歹我配合你打发了你不想见到的人。”
　　“你帮什么了？”陆冽嗤笑，说完低头继续吃饭。
　　“装你女朋友啊！”她倒是说得理直气壮，“她误会我是你女朋友，我没有否认，所以她才走得那么快。”
　　陆冽听着差点噎住，抬起头看着周朝朝，声音愉悦：“说起来我倒还真的要谢谢你了？”
　　周朝朝笑，唇边旋开一个小梨涡：“那……倒不用，举手之劳。”
　　陆冽眸光微敛，没好气：“高中同学，发小的前女友，满足你的好奇心。”
　　周朝朝长长地“哦”了一声。
　　“不过陆队，你刚刚的话有点伤人……”
　　陆冽吃完了，抽出纸巾擦了下嘴，云淡风轻：“那说什么？说往后余生，我都不要她？”
　　好像更伤人……
　　周朝朝没话说了，噤若寒蝉。
　　陆冽视线幽深，扫了她一眼，问：“吃完没有？”
　　她放下筷子：“吃完了。”
　　陆冽付了款，站起身来：“吃完了就赶紧走，还有得忙活。”
　　周朝朝忙推开椅子，起身跟了上去。
　　他脚步很快，周朝朝跟在他身后，但凡一个没注意，便会落下一大截。
　　出了店，陆冽手机响了，他接起来，不耐烦说：“胖子，你们把排查消息整理汇总一下，五分钟后给我。”
　　胖子喘着粗气回：“老大，汇总过了，我和赵颂歌这边将排查范围以景新爬宠店为中心扩大到了一公里，案发前后，确实没有目击证人，另外由于修路，所以花垣路靠近景新爬宠店这一截的路面监控都被拆除了，没查到，肖冰冰他们走访了周边店铺，拿到了些案发前后的店外监控。”
　　陆冽眯眼，吸了口气：“查不到什么就别查了，你和赵颂歌去搜证白文雯与何文辉的家，让肖冰冰查下那三个嫌疑人在案发前后有没有确切不在场证明。”
　　他说着低头看了眼手表：“给你们三个小时。”
　　挂了电话，陆冽转头过来快速瞥了周朝朝一眼：“走。”
　　“陆队，我们现在回队里吗？”
　　陆冽脚步不停，回：“嗯，先去开车。”
　　车还停在月华小区里没开出来，两人原路返回，在月华小区外不远处偶然见到了白文雯。
　　她在踱步，面色焦虑，打着电话，隔得远了，陆冽听不清她在说些什么，但从表情上能看出她很害怕很惶恐。
　　看来刚才的话，对她起作用了。
　　陆冽多看了几眼，抬步继续往前走。
　　“陆队，白文雯不知道在给谁打电话，很着急的样子，我觉得不简单，”周朝朝也发现了不远处的白文雯，她语气焦急。
　　陆冽脸色波澜不惊，声音也很是清冷低沉：“嗯，我看到了。”
　　周朝朝疑惑：“不要上去问下？”
　　“打草惊蛇。”
　　周朝朝懂了，随即闭了嘴。
　　回了刑侦大队，陆冽马不停蹄进了技术组，对技术组小袁说：“查一下白文雯今天所有的通话记录，查到了送我办公室。”
　　“明白了陆队！”小袁毫不迟疑。
　　下午四点，在外排查搜证的外勤组警员陆续赶回，汇总排查结果一并送到了陆冽办公室。
　　何川辉、陈盛强、白文雯三人都有非常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案发前后，何川辉在学校上课，陈盛强在茶馆打牌，而白文雯在健身房上瑜伽课，全都有监控为证。
　　技术组那边也并没有查到白文雯今日的通话记录，也就是说，白文雯一整天都没有往外打过电话。也不奇怪，通讯发达的时代，她用通讯软件同样能打出去，也不难查。
　　但出乎陆冽意料的是，王新余在何文辉家中，搜查到了一份巨额赔偿的意外险单，投保人是何文辉，受保人是白文雯，受益人是何文辉自己。
　　购买日期是一个月前。
　　也就是说，若白文雯在保险期间意外死亡，何文辉能拿到一大笔赔偿金。
　　而现在，何文辉倒死了。
　　不合常理。
　　陆冽手里捏着这份保险单陷入沉思，而此时外面也有敲门声响起。
　　陆冽放下保险单，说了个“进”字。
　　门被推开，周朝朝急切走进，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陆冽：“陆队，陈盛强来自首了。”
　　陆冽不奇怪，他点头，“行，你把肖冰冰叫上和我一起去审一下。”
　　话刚落音周朝朝又说：“陆队，你先别急，白文雯也来自首了。”
　　“什么？”陆冽皱眉，“白文雯也来自首了？”
　　有点意思。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章，作者君晚上再放上来~


第15章 chapter15：晋江文学城
　　晋州市刑侦大队的审讯室，封闭又晦暗，但凡走进去，便有浓郁压抑感蔓延全身，就连头顶的吊灯，也是一根细电线垂下来，不亮的灯泡子悬在天花板上，洒落些灯光下来。
　　两个审讯室紧挨着，一边是白文雯，另外一边是陈盛强，同样是自首，两人的神情反应却截然不同。
　　陈盛强打从进审讯室开始便神情懊丧，他不安得很，时而环顾四周，时而奋力挣扎，可惜审讯椅上的金属手环将他的双手紧扣在扶手上，压根挣扎不动。
　　而白文雯就安静多了，她已经完全没有了之前那种紧张和心虚，取而代之的是镇定和从容。
　　她低着头，妆容精致，一直看着指甲。
　　单向玻璃外，陆冽就站在外面观察。
　　陈盛强藏不住情绪，都写在脸上，但白文雯，陆冽还未观察出她任何的情绪变化来。
　　王新余站在陆冽身边，学着他的样子环抱双臂看着里面的白文雯，见陆冽没个动静有些急了，问：“老大，什么时候审啊？隔壁的陈盛强在拿头撞审讯椅扶手，一脑门的血。”
　　陆冽扬扬手，声音低沉：“胖子，你先找人给他处理下伤口。”
　　胖子点头，回了句“好嘞”。
　　伤口处理得很快，而陆冽也不想再耽搁了，任何嫌疑人，只要有时间，他都想亲自审讯。而周朝朝则站在单向玻璃外，目不转睛盯着陈盛强。
　　而审讯室里的陈盛强，暴躁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伤口也没流血了，见人进来抬头看了一眼，又重重地低下了头。
　　陆冽的审讯习惯是他问，另外一人在一旁记录，这次也不例外。
　　“陈盛强？”
　　陆冽喊了一声，他才抬起头来。
　　他穿着黑T恤黑裤子，平头，胡子拉碴，眼眶通红视线空洞，脸上还有血迹。
　　陆冽神情淡漠，语气里有微微的不耐烦，提高音量，“说一下你的作案过程。”
　　陈盛强愣，下意识回了一句：“什么作案过程？”
　　“就是你怎么杀的何文辉，用什么杀的，杀人动机是什么？明白了？”
　　陈盛强低头，沉默，神情懊丧，嗫嚅着：“就……就……用东西把他打晕，然后他就没气了……”
　　陆冽敛眉，声音低沉而沙哑：“用什么打的？”
　　周朝朝站在外面，好看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仔细观察陈盛强的神态微表情变化。
　　陈盛强浓眉紧皱，眼睛瞟向脚下——他在思考。
　　又很快望向天花板，至始至终没朝陆冽他们看过，他说：“就……就用砖头……”
　　——说话重复，不敢与人直视，眼神飘忽——答案不确定且心虚。
　　“极度心虚。”周朝朝自顾自说了这四个字。
　　“砖头哪里来的？”陆冽环抱双臂，随意朝椅背上靠去。
　　“就……就是……随手捡的，修路嘛，路边很多……”
　　周朝朝目光锐利，紧紧盯着里面的陈盛强：“咽口水，话语又重复，在撒谎。”
　　陆冽狭长的眸眼突然变得凌厉，他放下一直翘着的腿，身体前倾，盯着陈盛强厉声道：“你说谎了，何文辉并不是死于砖头撞击头部，案发前后，你根本也没出现在案发现场，而是一直在茶馆打牌！”
　　他说着狠狠拍桌，面露厉色：“陈盛强，你把我们当什么，任你糊弄？”
　　他被拍桌声吓得一哆嗦，抬头，声音里竟然有些哽咽：“我没有……”
　　“不是糊弄我们是什么？来自首！你没罪为什么来自首？谁让你来的？”陆冽一连串的问题让陈盛强无从招架。
　　陈盛强平日里是凶惯了的，可他抬眼看陆冽，又低下了头。
　　陆冽浑身上下都散发着戾气，他目光阴鸷，狠狠盯着陈盛强，让他压根不敢与其对视。
　　“陈盛强，你知道杀人是什么后果吗？杀人是要偿命的，你给别人顶罪之前最好想清楚了，我问问你，你真的想死吗？”
　　陈盛强喘着粗气，摇头。
　　“我最后问你一次，何文辉是不是你杀的？”
　　陈盛强疯狂摇头。
　　“那你在给谁顶罪？”陆冽不耐烦。
　　陈盛强又低了头，没再说话。
　　陆冽轻嗤一声：“你不说我也知道，白文雯嘛！”
　　他稍微抬头，但什么都没说。
　　“你想维护她，我明白，你认为何文辉的死和白文雯有关？”
　　陈盛强这时才终于开了口，他深吸了好几口气，声音里带着愤怒：“何文辉他妈的！他根本就是畜生，比畜生还不如，他娶了白文雯，又不对她好，装得一副好老公的样子，”他咬牙切齿，带着哭腔，“是！我陈盛强是浑，是没钱没本事，但我会对她好的，我为她死都愿意，那天她给我打电话，说了些莫名其妙的话，后来你们来告诉我何文辉死了，我才知道……”
　　他哽咽住，没说完。
　　陆冽叹气：“深情，好男人！可是有什么用呢？案发前后，白文雯在健身房练瑜伽，她也有明确的不在场证明。”
　　陈盛强愣住，猛地抬头，满脸都是不可置信。
　　陆冽顿了顿，轻描淡写：“可是如今，她也来自首了，你猜猜她是为了谁？给你一个小时，慢慢猜，一个小时后，我回来看你。”
　　他走到门口停顿，又转头，声音慵懒：“现在我该去看看白文雯了。”


第16章 chapter16：晋江文学城
　　外面又开始电闪雷鸣，电路不稳，审讯室外走廊的灯忽明忽暗了一分多钟才稳定下来。
　　陆冽推开门，第一眼就看到了周朝朝，她还站在单向玻璃外，出神地望着里面的陈盛强。
　　片刻之后，她才反应过来，问：“陆队，审完了？”
　　陆冽扭动了下脖子，骨头作响，他活动了下筋骨，突然想到了什么，随意扬手示意她过来。
　　周朝朝走了几步到了陆冽跟前，又问：“陆队，你找我什么事？”
　　陆冽的视线在周朝朝身上停留片刻，又挪开，看了眼单向玻璃里的陈胜强。
　　问她：“审讯技巧怎么样？”
　　周朝朝摇头：“不好，几乎没有接触过审讯。”
　　也对，她大学研究生都读的痕检技术，审讯不行也是理所应当的事。
　　情有可原。
　　但……
　　陆冽低头思忖了一下，对刚刚负责记录的王新余说：“胖子，等会的审讯让周朝朝来。”
　　胖子很自然地将手里东西递到周朝朝手上，憨笑着：“朝朝，那就麻烦你了。”
　　周朝朝才刚来刑侦队，除了本专业的事情，很多都还未上过手，此时突然要去审讯嫌疑人，心里还有些发懵。
　　陆冽皱皱眉，一眼看出她的内心，语气戏谑：“怎么了，不自信？”
　　周朝朝如实相告：“之前没有接触过正式的审讯，我有点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陆冽目光深沉，看着她，语气不容置喙：“没接触过就要马上接触，迅速适应，你要自己适应环境，而不能等环境来适应你，刑侦队是块钟表，外勤组就是发条，只有外勤组动起来了，这块钟表的指针才能动起来，明白了吗？”
　　周朝朝深吸口气，声音坚定：“明白！”
　　她个子不大，身材娇小，回答得倒是干脆响亮，浅淡瞳仁中也透露着倔强和坚定。
　　陆冽：“你虽然学的是痕检，但外勤组要求的是全能，所以丫头，你需要迅速上手，等会白文雯，由你来审。”
　　周朝朝抿抿唇，心里还是有些不自信。
　　主要是无从下手。
　　陆冽随意望她脸上一瞥，就把她此时心里想的事情猜了个七八分。
　　“还是不知道从哪里下手？”
　　周朝朝点头。
　　陆冽看着她那干脆的样子，轻嗤：“你倒是诚实爽快！”
　　“不懂就问，没什么好隐瞒的，也不丢脸。”
　　陆冽点头轻笑：“嗯，说得挺对。”
　　她走近两步，笑，唇边旋开一个梨涡。
　　“陆队，您稍微指点一下我呗。”语气里带着祈求，视线干净澄澈，宛如一泓清泉，陆冽和她对视，有些恍神，不过只是一瞬。
　　陆队无可奈何，低头弯唇，递给她一份文件，说：“你看看这个。”
　　周朝朝拿过来：“意外保险单？”
　　“嗯，”陆冽继续，“何文辉买给白文雯的意外保险，并且买完保险单没多久，何文辉就进了一批红斑寇蛛养在他的爬宠店内……”
　　陆冽说话之际，周朝朝也在迅速浏览这份保险单。
　　“投保人何文辉，受保人白文雯，受益人是何文辉？”周朝朝有些惊讶。
　　陆冽目光深沉：“你也发现了问题？”
　　周朝朝沉思很久：“陆队，我做了个大胆的猜想。”
　　“说来听听。”陆冽扬了扬下巴。
　　“何文辉突然给白文雯买意外保险这个举动太奇怪，受益人是自己，万一白文雯意外死亡，那何文辉能得到一大笔赔偿金，”周朝朝眉头蹙起，“何文辉的店生意繁荣不过是表象，并不挣钱，近段时间还一直亏钱，给白文雯买完保险不久就找渠道进了这批红斑寇蛛，并且从陈盛强的口中得知，何文辉这个人很虚伪，对白文雯好也是表象，会不会？这红斑寇蛛是何文辉亏了钱想制造意外杀妻骗保？”
　　陆冽听完点头，声音很低：“嗯，确实大胆……”他说到此处时又转了话锋，“不过……这次有理有据，不是算出来的。”
　　周朝朝得了肯定，继续：“何文辉身上有多处打斗伤，新伤旧伤混合在一起，旧伤是案发前四五天前和陈盛强打架形成的，新伤是案发前形成的，脑后还有撞击伤，我不同意刘法医推断的脑后撞击伤是何文辉痛苦难耐之际自己用头撞击地板形成。”
　　她有些口干，润了润嗓子继续：“我认为何文辉脑后的撞击伤是人为的，店中有打斗痕迹，而且何文辉手臂上不止一处红斑寇蛛的咬痕，有好几处，我更倾向于凶手在和何文辉发生打斗的过程中将其控制使其头部撞击地板失去反抗能力，用红斑寇蛛制造死亡，最后清理了现场离去。”
　　周朝朝说到这里时眉头却皱得更深了，她走到白文雯的审讯室外，透过单向玻璃目光锐利。
　　当然，白文雯看不到这一切，她很平静，一直平静地望着桌面，脸上也看不出波澜。
　　“嫌疑人中，白文雯是个柔弱的女人，何川辉又瘦得像根麻杆，在不依靠药物和酒精的情况下能制服住何文辉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他们俩也有明确的不在场监控证明，陈盛强是最有可能作案的，他强壮，也能制住，但他也有不在场监控证明，那这个凶手，是不是没出现在我们视线中？”
　　她说着在白文雯浑身上下仔细打量：“从上次询问白文雯她心虚的表现看，白文雯一定知道真相，并且她在隐瞒，这个人白文雯一定认识，也一定和白文雯关系匪浅，能给得了她优渥的生活，能为白文雯杀人，白文雯也心甘情愿为他顶罪，情人？”
　　周朝朝咬唇：“若是我之前的推测全部成立，白文雯一定是知道这份保单的存在。”
　　“所以联合情人将计就计进行反杀？”
　　周朝朝忙点头，脑子里已经有了一条虽有疑点但还算清晰的逻辑链。
　　何文辉为白文雯购买巨额意外险——何文辉购入一批红斑寇蛛——？——白文雯联合人反杀何文辉——何文辉反死于红斑寇蛛。
　　目前的疑点主要是，白文雯知不知道这份保险单的存在？
　　陆冽点了下头，目光中有赞许，他语气愉悦：“杀妻骗保被反杀，你的推测确实够大胆，”他轻笑一声又继续，“不过挺有依据，接下来就是你仔细求证的时候了，现在知道从哪里开始进行审讯了吗？”
　　周朝朝点头。
　　“记住一点，审讯中只能你是主导，明白了吗？”
　　“明白！”
　　陆冽也不迟疑，径直打开审讯室的门进去，周朝朝赶紧跟上。
　　白文雯见人进来，先是抬头看了一眼，目光淡漠，看不出任何端倪。
　　周朝朝没有先坐下，而是往白文雯桌上放了一份文件。
　　白文雯瞥了一眼，又迅速挪开，脸上神情并没有发生太大变化，嘴角甚至——勾起了一抹嘲弄。
　　周朝朝目光聚焦到她的脸上，手指捏住衣角。
　　推测正确，白文雯知道这份何文辉为她购买的意外保险。
　　白文雯也没有隐瞒，她哂笑，语气轻蔑：“我还以为何文辉把这东西藏得有多好呢，在家里找了几天也没找到，却这么容易就被你们给找到了？”
　　周朝朝脸色凝重：“何文辉为你买的意外险单，要是你在受保期间意外死亡，他能得到一百多万赔偿金。”
　　白文雯面色如常，丝毫没有出现震惊或者讶异的神情。
　　几分钟后，面无表情的白文雯脸上才开始出现鄙夷神色，她“啧”了一声：“吃爸妈的赔偿金没吃够，又想着吃老婆的赔偿金了呗，可惜老婆命大，没车撞，就只能从别处想法子了。”
　　“你说的法子，是他进的那批红斑寇蛛？”周朝朝语气中带着试探。
　　白文雯笑容讽刺，没否认，顿了顿又笑着说：“他想用什么法子对我，我就用什么法子对他，一报还一报。”
　　“你是怎么知道何文辉计划的，无意中听到的？”
　　白文雯摇头，语气夸张：“怎么可能，他弟弟告诉我的。”
　　“何川辉又是怎么知道的？”
　　白文雯嗤笑：“何文辉告诉他弟弟的呗，何文辉这个畜生想让他弟弟帮他，他弟弟还算有良心，告诉了我。”
　　陆冽听到此处时皱眉。
　　周朝朝皱眉：“那何文辉是谁杀的呢？和这个案子有关的人，你，陈盛强，何川辉你们都有确切不在场证明，那是谁在暗中杀了何文辉？”她顿了顿厉声问，“那个人是谁？”
　　她缄默，脸上笑容骤然凝固，只一瞬，又很快恢复正常。
　　白文雯看向周朝朝，吐了口气，没回她的话，而是说了句：“有烟吗？”
　　周朝朝冷声：“没有，这是审讯室。”
　　白文雯又看向陆冽。
　　陆冽狭长眸眼微敛，没回话。
　　她又重复了一遍。
　　“有烟吗？”白文雯笑，红唇轻启，“给我一支烟，抽一口，就一口，抽完我就告诉你们。”
　　陆冽起身，从烟盒里抽出支烟，塞她红唇里，白文雯衔住。
　　他又点了火，“咔嚓”一声，青橘色火苗从金属打火机里跳出来。
　　青烟缭绕，白文雯狠狠抽了一口，吞咽入腹。
　　那烟又被陆冽拿走摁熄。
　　他盯着白文雯，目光如炬，声音低沉：“那个人是谁？”
　　白文雯没回，轻轻笑了一下，又问：“有水吗？”
　　陆冽置若罔闻，继续：“我问你那个人是谁？”
　　陆冽打开审讯强光灯，白光刺眼，白文雯的手被审讯椅上的金属扣制住，她无法伸手去挡，只能下意识扭头闭眼。
　　这样强烈的灯光刺激能让人心理防线迅速崩溃，并且能降低嫌疑人的警惕性。
　　白文雯依旧闭着眼。
　　但她笑了。
　　“是我杀的，何文辉要杀我，我不甘心，把他杀了。”
　　陆冽厉声：“你压根没时间作案，所以到底是谁？让你豁出一切甚至不惜事情暴露之后为他顶罪！”
　　白文雯咽口水，双拳紧握，额上有细汗渗出。
　　“既给得了你优渥的生活，又能为你杀人，还能让你心甘情愿顶罪，答案应该很明显了是吗？”陆冽笑，“你的情人，有钱，社会地位应该也不错，你们俩是真爱。”
　　白文雯脸色惨白，她喘着粗气，终于睁眼，死死盯住陆冽。
　　看她的反应，陆冽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他起了身：“其实不难查的，白文雯，你的社交圈子并不大，是怎么认识他的？”
　　白文雯依旧喘气，面无表情，缄口不言。
　　“你在周长生黄金当销售，那个人是……”陆冽猜测，同时观察她的情绪变化，“同事？”
　　她情绪不变。
　　陆冽又问：“你上司？”
　　情绪不变。
　　“顾客？”
　　情绪依旧不变。
　　陆冽摇头：“都不对。”
　　“再猜猜，”陆冽看她，“你朋友？同学？”
　　不对。
　　陆冽起身，好看的桃花眼微微敛起。
　　“我记得案发时你在健身房练瑜伽是吧？”
　　陆冽看着她，目光像柄利剑，似乎要就此将她开膛破肚掏出心脏看看一般。
　　“健身房，瑜伽？”
　　白文雯深吸口气，嘴角抽动，情绪从此刻起也终于发生了变化。
　　陆冽“哦”了一声，尾音扬起：“健身房？”
　　“不是！”白文雯迅速否认，然后说，“人是我杀的。”
　　陆冽“呵”了一声，“可你没有作案时间，但你维护的那个肯定有。”
　　“人是我杀的！”她突然激动，在审讯椅上奋力挣扎，可惜于事无补，挣扎了几分钟没劲了，头发凌乱坐在那里，一直机械重复之前的话。
　　陆冽置若罔闻，关掉了强光灯，朝周朝朝扬了扬手，脸色很差，说道：“你和我出来。”
　　周朝朝一懵，站起身来跟在他身后出了门。
　　两人走到走廊窗边，窗户开着，飘进来些雨。
　　陆冽高大挺拔，神情凝重，也不客气：“刚才的审讯过程中，你犯错了，给你五分钟，自己反思是哪里做错了？”
　　周朝朝想了五分钟：“白文雯想抽烟那里？”
　　陆冽“嗯”了声：“还算有救。”
　　“我不明白，她提出想抽烟，我拒绝了，审讯室本来就不让抽烟，规定不是吗？”她反驳，坚信自己没错。
　　陆冽目光凛然：“你谨遵规定没错，但也要随机应变，之前的审讯中，你的问题已经让白文雯心里防线松垮了，你要做的是乘胜追击，而不是给她喘息机会，反被她牵着鼻子走，你管她想不想抽烟！回她干嘛？她不抽烟也得说，你没记住我说的话，我说审讯中只能我们是主导，而不能被嫌疑人牵着鼻子走，一旦被她带偏，就只能重新攻她的心理防线，懂了吗？”
　　周朝朝低头，悬在喉咙里的那口气咽了下去：“懂了。”
　　陆冽看了她一眼，下意识放软语气：“下不为例。”
　　周朝朝见陆冽没生气，又抬头：“陆队，我发现一个人依旧非常可疑。”
　　“何川辉？”
　　周朝朝点头：“虽然何川辉有不在场证明，何文辉也不是他杀的，但这案子是被他整个给串联起来的。”
　　陆冽冷哼一声，抽出支烟，稍微弯了下唇角撂下一句：“不错，还算细致。”
　　作者有话要说：　　朝朝不会那么完美，她是新警，会有不足犯错，但是也会逐渐成长~感谢在2020-02-17 00:12:00~2020-02-18 21:02: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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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chapter17：晋江文学城
　　夜色渐起，窗外冷风萧瑟。
　　陆冽：“讲讲，你的想法，为什么觉得他可疑。”
　　周朝朝站在陆冽身边，面色冷静，一字一顿：“整个案子，何川辉看似置身事外，可关键地方，总有他的出现。”
　　“何文辉预谋制造意外杀妻，想让何川辉帮忙，而何川辉却告诉了白文雯，白文雯知道后和人联手反杀，何川辉又适时发现尸体报了警，哪一步少了他都进行不下去，”周朝朝吸了口凉气，“我总觉得他不简单。”
　　陆冽眉头皱起，背往墙边靠去：“还有一点。”
　　“什么？”
　　“那份保险单，你还记得白文雯是怎么说的吗？”
　　周朝朝回忆了几秒，将白文雯的话完完整整复述下来：“我还以为何文辉把这东西藏得有多好呢，在家里找了几天也没找到，却这么容易就被你们给找到了？”
　　陆冽将手中的烟衔嘴里，低头点头，抽了一口，然后看向周朝朝，继续：“白文雯知道这份保险单的存在，也找过，却没有找到，而是轻易地被胖子他们找到了，还有一个细节，给何川辉做笔录的时候，我看到何川辉耳后有伤，当时问起了这回事，他的回答是和同学打架打的，但看神情，撒了谎。”
　　周朝朝没说话，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沉思之际，王新余和赵颂歌过来了。
　　“老大，朝朝，审得怎么样了？”
　　陆冽开口，又抽了口烟，声音低沉沙哑：“差不多了，”他顿了顿又问王新余，“胖子，那份保险单你们从哪里找到的？”
　　赵颂歌不假思索：“就何文辉家电视柜的抽屉里，拉开就是。”
　　话音落下，周朝朝迅速望向陆冽。
　　两人目光相对。
　　赵颂歌又开了口：“陆队，技术组那边说查到了白文雯社交软件今天所有的通话记录，她只打出去过一通，是打给这个账号的，技术组顺着账号查询了一下持有者，名叫赵子秦，也是晋州市人，目前在宏辉广场那边开了家健身房，白文雯经常去这家，也查到了两人的聊天记录，陆队你看看。他说着递给陆冽一份文件。
　　陆冽眯起眼眸，接过来看了几眼：“胖子，你和颂歌带几个人去这家健身房查一下。”
　　王新余和赵颂歌了然，异口同声：“老大，我明白了，马上去办。”
　　两人接了任务，立刻组织了人手去健身房调查。
　　而陆冽也站直身体，瞥了周朝朝一眼：“你跟我来，”说着迈开长腿往前走去，下楼梯时随手将手中熄灭的那截香烟扔进了垃圾桶。
　　外面风大雨大，天也完全黑了，陆冽拿了把伞，站在台阶上撑开，转头看了眼身后的周朝朝，问她：“站这么远做什么？来伞下。”
　　周朝朝问：“陆队，我们去哪？”
　　“去何川辉学校。”
　　陆冽说着，稍微转身捏紧她的肩膀将之推到伞下，手臂穿过她的颈后将伞举在她肩膀上。
　　瞬间，一股凌厉气息扑面而来。
　　周朝朝一滞，半天没动。
　　他声音低沉而有磁性，对周朝朝说：“走。”
　　周朝朝木讷地回了个“好”字，这才抬腿往前走了起来。
　　风大，将伞面吹得作响，但陆冽劲大，稳稳握住伞柄，没让它有机会随风摇晃。
　　陆冽鼻尖萦绕着淡淡的洗发水香味，很清新。
　　他低头看她，只能看到周朝朝柔顺黑亮的短发和夜色下依旧白皙的脖颈。
　　陆冽喉头一涩，心中涌上异样情绪。
　　他快速挪开视线。
　　两人走到车前，陆冽先给周朝朝开了车门，待她坐好之后才关门绕到另一边。
　　发动车辆，然后直奔目的地——晋州二中。
　　时间还不晚，刚刚过八点，晋州二中刚刚才上第二节 晚自习。
　　陆冽和周朝朝找到了何川辉的班主任去询问情况。
　　何川辉班主任是个年过四十的女人，戴副眼镜，面色红润，神情很和蔼，语气也温柔。
　　她对周朝朝和陆冽说：
　　“川辉这孩子非常聪明，也很刻苦，他话不多，人腼腆，心地很善良，和同学老师的关系都非常好，就是命太苦了，听说父母几年前车祸身亡，就在前几天哥哥又惨遭意外，过几天就要高考了，真不希望这事情影响到他，川辉今年可是很有希望冲击北方那两所名校的……”
　　问完何川辉在学校的基本情况，周朝朝和陆队又随着他班主任又走到了何川辉的教室外。
　　周朝朝站在窗边，目光很快搜索到了何川辉的身影。
　　第三排第二个。
　　何川辉很瘦，背挺得笔直，正在奋笔疾书。
　　班主任进了教室对何川辉耳语几句，何川辉放下笔，站起身来出了教室。
　　他看到周朝朝和陆冽时也不显得惊讶，像是早就知道他们会来找自己一样。
　　他先看向陆冽，叫了声“陆警官”，目光往下一点，定格在周朝朝身上，脸上浮出笑意，“小姐姐怎么也来了，是有什么事吗？”
　　陆冽凌厉的目光在他身上扫视一眼，扬手示意他过来，何川辉的的视线这才从周朝朝身上挪开，走到陆冽面前。
　　陆冽没拐弯抹角，开门见山直接说：“有情况需要找你了解一下。”
　　何川辉咽了口口水，又看了眼周朝朝，点头回：“好，”顿了顿又说，“我也有情况要向你们反映。”
　　陆冽面有疑惑，问：“你有什么情况向我反映？这样，找个地方，我们慢慢说。”
　　何川辉木讷地点了点头。
　　教导主任办公室。
　　周朝朝和陆冽并排而坐，何川辉坐在对面。
　　他一直低着头，手指不停地搅动，看上去内心不安。
　　陆冽狭眸微敛，弯曲手指敲了敲桌面，问他：“你有什么情况向我们反映？”
　　何川辉挺直背，这才正视二人，“是关于我哥的，”他吸气，“我哥之前威胁我……”
　　他说到这里时又闭上了嘴，没将后面的话说出口。
　　“威胁你什么？”陆冽声音冷，目光凛冽。
　　“他给我嫂子买了份保险，让我帮他制造意外死亡骗赔偿金，说成功之后分我一半……”他说着将目光转向周朝朝，“我拒绝了，他还打了我一顿。”
　　陆冽没说话，看了眼他耳后的伤。
　　周朝朝：“然后你将这件事告知了白文雯？”
　　“是……但我没有想到，我哥竟然死了……”他哽咽，声音带着哭腔。
　　陆冽：“你耳后的伤是你何文辉打的？”
　　他点头。
　　陆冽声音盛气凌人：“那天为什么说是和同学打架留下的？”
　　他吸气，身体颤抖：“我哥死了，我害怕，我不敢说。”
　　滴水不漏。
　　陆冽看着他，视线越发深沉。
　　何川辉不敢直视陆冽，他低头，刻意逃避了陆冽的目光。
　　很久之后才抬头看向周朝朝：“小姐姐，害我哥那人有眉目了吗？”
　　周朝朝脸色疏离，缓缓点头：“应该没多久就能归案了。”
　　他松了口气。
　　陆冽又问：“你哥买给白文雯那份保险单，你知道放在哪里吗？”
　　他神色茫然，摇头。
　　“我不知道。”
　　“你知道白文雯联手的谁害了你哥吗？”
　　继续摇头：“我不知道。”
　　神色茫然，语气无辜，挑不出任何毛病。
　　本来，这案子归根到底来说，确实是与他无关的。
　　毕竟他既没有参与何文辉谋害白文雯，又没有参与白文雯和情夫反杀何文辉。
　　收获不大，本来也没指望能有多少收获，两人于是选择打道回府。
　　回去的路上接到了王新余的电话：“陆队，没找到人，健身房关了门，会不会跑了？”
　　陆冽：“你查一下他的家庭住址，发我手机上，我现在过去。”
　　没一分钟，王新余的微信便发过来了。
　　陆冽拿起手机看了一眼，迅速导航调头去了赵子秦家。
　　他们到的时候，赵子秦正好开门扔垃圾，陆冽走上前去，亮出警官证。
　　“有情况需要你配合我们了解一下。”
　　赵子秦长得高，身材也很健壮，一看就是经常锻炼的样子，见到陆冽和周朝朝时，他脸上有慌乱，然后很快恢复了正常，笑着说：“配合，一定配合，”隔了几秒问，“警官，什么事情需要我配合？”
　　陆冽冷眼看赵子秦，推开他进了门：“白文雯认识吗？”
　　赵子秦摇头，神情不自然：“不认识。”
　　陆冽看了眼他脸上脖颈上耳后的伤，都是新伤，心里有了答案，周朝朝也走进门来，换了个问法：“有女朋友吗？”
　　赵子秦依旧否认：“没有。”
　　周朝朝环顾四周，又问：“这里来过女人吗？”
　　赵子秦笑得很勉强：“我单身，这房子从装修起，母苍蝇都没来过一只。”
　　周朝朝目光如炬，盯着他：“女人生活过的地方，留下痕迹是很容易的，特别是白文雯那样的长发女人，一般只需要看两个地方，一是卧室枕头，而是浴室地板。”她说完直接进了旁边的浴室，地漏处的长发很显眼，周朝朝捡起一根，走出来在他眼前晃了晃，问他：“DNA一验就知道，你还有什么好说的吗？”
　　“其实也不需要这么麻烦，我们已经掌握了你和白文雯的聊天记录，无论是杀人动机杀人方法还是你们的谋划过程。”
　　赵子秦双拳握紧，却又慢慢松开。
　　证据确凿，赵子秦和白文雯对谋杀事实供认不讳，两人也随着证据一同被移交给了检察院。
　　——十天后，何文辉的尸体被火化，何川辉作为他唯一的家属来市局取骨灰。
　　他抱着骨灰坛，临走前被周朝朝叫住。
　　“何川辉，我们聊聊吧！”
　　何川辉脚步一滞，慢慢转身，黝黑的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他回了句：“好。”
　　周朝朝昂头看他，声音清冷，问何川辉：“接下来打算做什么？”
　　“高考考得挺好，我估了分，能上一所很好的大学。”
　　“然后呢？”
　　“把我哥的房子和店卖了，以后准备出国留学，我会有个很好的未来。”
　　周朝朝眸眼微微眯起：“不管是何文辉要杀白文雯，还是白文雯要杀何文辉，其实都在你的掌控之下，是吗？”
　　何川辉依旧笑着，片刻之后才摇头：“小姐姐把我想得太坏了，首先起了杀心想杀妻的是我哥，我只是把这件事暗中告诉了我嫂子，没想到我嫂子竟然将计就计反过来把我哥杀了，归根结底，是他们起了杀心，是他们要害人，和我又有什么关系呢？”
　　“用红斑寇蛛制造意外/死亡这个方法，是你给何文辉想的吗？”
　　他倒吸了口气，又笑：“这么蠢的方法，怎么可能是我想的。”
　　“是何文辉自己想出来的？”
　　“是。”
　　周朝朝吸气：“死无对证，你嘴里说出来的话就是真相。”
　　何川辉依旧笑着。
　　“何文辉想要用红斑寇蛛制造白文雯意外死亡是你告诉白文雯的吗？”
　　“是！”他回答得很爽快，“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你有告诉她何文辉的具体方法吗？”
　　“当然，我要让她保护好自己，不要让我哥得逞。”
　　“那份抽屉里的保险单是你放的？”
　　何川辉脸上笑容更深，轻声：“是，”他接着说，“我哥藏得挺好，被我给找到了，我回家的时候放在了一个显眼的地方，不过是给你们提供线索，想让凶手早日归案而已，有犯法吗？”
　　周朝朝摇头：“没有犯法，你全程都没有，只是你哥死了，你嫂子入狱，你是最大的利益获得者。”
　　何川辉轻笑：“是，但那又如何？”
　　“还有个问题，那天陆警官问你耳后的伤，你为什么要说谎？”
　　“因为……我要给你们一个主动来找我的合适理由。”
　　周朝朝看着何川辉，眼底看不出情绪，她缓缓吐出四个字：“你很聪明。”
　　何川辉点头，脸上有得意神色：“我知道，”他眼底笑意更深，盯着周朝朝，“小姐姐也很聪明，我喜欢你，五年之后小姐姐要是没有男朋友的话，可以考虑一下我。”
　　他脸上分明是和煦的笑容，话语总却带了轻佻。
　　周朝朝摇头，语气坚定：“可我不喜欢你。”
　　“我知道——”他停顿了下，目光转向二楼窗户边抽烟的男人，说，“你喜欢他。”
　　周朝朝没否认。
　　“可惜你们不适合，我们才适合。”
　　周朝朝皱眉：“为什么？”
　　他理直气壮：“因为我喜欢你，他不喜欢你。”
　　“那我们更不适合。”
　　这次轮到何川辉来问：“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他，不喜欢你。”
　　何川辉“啧”了一声，“那真是可惜了”，他说完转身就要走。
　　周朝朝盯着他的背影，一字一顿说道：“你一定会有个好未来，你会飞黄腾达的。希望你以后一直能走正道。”
　　何川辉没回头，但回了话：“借小姐姐吉言，我当然会走正道，我本来就是个正直的人。”
　　他抱着骨灰盒，脚步未停，很快消失在周朝朝的视线中。


第18章 chapter18：晋江文学城
　　外面日头很大，又热又晒。
　　何川辉走后很久，周朝朝依旧站在原地，烈日灼人，她出了一脑门的汗，却完全不觉得热，只觉得一股寒气如同鬼魅一般从她脚底蜿蜒攀爬上来，让她心里堵得慌。
　　好半天后，周朝朝才挪动了下步子，转过身，抬头往二楼窗户望去，便看见陆冽站在窗口，他盯着她，烟已经抽到第二根了。
　　陆冽狭长的眼眸敛起，扬了扬手示意她上来，周朝朝这才抬腿跑了几步。
　　上了楼，陆冽办公室的门开着，他手里的烟已经抽完了，走到桌面将烟头摁熄在烟灰缸里。
　　周朝朝脸热得通红，站在门口敲了敲。
　　陆冽没抬头，直接坐了下来，声音很低：“进，”不等她说话，率先问，“怎么样？”
　　“是他。”
　　陆冽哼了一声，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了一口水，喉结滚动。
　　“说详细点。”
　　周朝朝将两人的部分对话复述了一遍，除了最后那一段。
　　陆冽听完脸色愈发沉重，他稍微抬眸，摇了摇头：“他很聪明，要是铁了心作恶，会很难对付。”
　　她同意陆冽的观点，却也无能为力，只说了一句：“希望他以后能心存善念。”
　　陆冽放下茶杯，问她：“看你们俩说了挺久的，就这么点？”
　　周朝朝有些心虚，但还是脸不红心不跳坚定点头。
　　“就说了这么多。”
　　陆冽没问了，懒懒地朝椅背上靠去，回了句：“行，我知道了。”
　　“那……陆队，我先回去了。”
　　她说完就要转身出门，却又被陆冽叫住。
　　“你等下。”
　　周朝朝快速转头，朝他绽出一个笑容，语气愉悦：“陆队，您找我还有事。”
　　陆冽瞥了她一眼，指了指墙边，周朝朝顺着他手指的方向望过去，发现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摆上了一张小空桌子，上面还放着厚厚一叠书，周朝朝目测了一下，大概有七八本。
　　她一怔，皱眉，连忙问：“陆队，这是……”
　　陆冽困意涌上，声音里也懒懒的：“给你一个月时间，全部看完，怕你偷懒，就在这看，我盯着。”
　　周朝朝咽了下口水，面上有掩不住的惊愕：“这么多，一个月时间？”
　　陆冽面色冷峻，语气却很是理所当然，他说：“不然呢，你以为还有时间给你慢慢揣摩吗？”
　　周朝朝深吸了一口气，又慢慢吐出来，很勉强地笑了笑：“是！我一定会好好看完，不辜负陆队对我的期望。”
　　陆冽挑挑眉：“希望你信守承诺。”
　　周朝朝慢腾腾挪到那张小空桌子上简单看了眼上面的书，什么《刑事审讯与供述》《犯罪侦查学》《讯问学》……
　　陆冽低头拿起笔，语气随意，“你审讯是大问题，我专门给你找的书，别光站着，自己搬把凳子过来坐。”
　　周朝朝应了一声，拿起最上面的《刑事审讯与供述》，书很旧了，纸张泛黄，看上去有些年头了，她翻开，扉页是遒劲有力的两个大字。
　　——陆冽
　　陆冽没抬头：“这是我读书时候的课本，专门回家给你翻出来的，你好好看看，不懂就问。”
　　“好。”
　　周朝朝拿着那本旧书，又多翻了几页，里面有很详细的笔记，她抿了抿唇，看向不远处的陆冽。
　　他正在翻阅文件，面容冷峻没一丝温度，头发有段日子时间没打理了，有些长，稍微遮住了眼眸，透着股戾气。
　　这样长时间的注视，自然是被陆冽察觉到了，他放下手中文件，抬眸瞥了她一眼，问：“周朝朝，你不看书一直看着我做什么？对我的安排心生不满？”
　　“没有没有，”周朝朝连忙否认，放下手中的书，“我去搬椅子过来。”
　　说完风风火火冲出门去。
　　陆冽看着她活力满满的娇小背影，嘴角不自觉弯了弯。
　　没几分钟，她又提着凳子过来了，然后安安静静坐在墙角看书。
　　陆冽写着材料，时不时往墙角瞥几眼。
　　她很认真，捧着本书，正襟危坐着，时而皱皱眉，时而抿抿唇。
　　陆冽本来是个自律性极强的人，但凡要沉下心来做事，就算四周喧嚣也能做到心无旁骛，可是办公室这会明明安静得不像话，他就是静不下心。
　　莫名其妙。
　　他眉头皱起，口干舌燥，伸手拿起桌上的杯子，里面却没水了。
　　“周朝朝！”他语气也有些不耐烦。
　　“啊？”周朝朝应了一声，有些茫然地投来视线，问，“陆队，你叫我什么事？”
　　陆冽扬了扬手里的空杯子，嗓音有些嘶哑，“给我倒杯水来。”
　　周朝朝顺从地“哦”了一声，走过来接过陆冽的被子，走到一半，又背过身：“陆队，你要喝热的还是冷的。”
　　“冷的。”
　　周朝朝打了水，放他桌上，刚走没两步。
　　“周朝朝？”
　　“啊？”
　　“把空调温度调高点。”
　　分明遥控器就在他桌上，陆冽却懒得拿，周朝朝乖顺的拿起遥控器调高了温度，回了墙角继续看书。
　　陆冽却坐不住了，他烟瘾犯了，从烟盒里抽出只香烟，刚想点火，想到开了冷气门窗都关着，周朝朝还在室内，叹了声气，拿着烟和打火机出了门。
　　楼梯口抽完烟，遇上了胖子，他一脸憨笑着过来问：“老大，去吃饭吗？”陆冽看了眼时间，是到了饭点了，他摆手：“我就不吃了，今天家里有事，要回去一趟。”
　　“那行，老大，我先去食堂了啊。”
　　王新余说着就要走，陆冽却突然将他叫住，随手指了指自己办公室：“你去叫周朝朝吃饭，她在我办公室。”
　　胖子“哦”了一声，问：“老大，朝朝怎么在你办公室，你把她叫过来整理材料的吗？”
　　“不是，审讯技巧太差，被我抓来补课的。”
　　“原来如此，”胖子了然地点了点头，抬腿往陆冽办公室走去。
　　他在门边探出个头：“朝朝，五点多了，一起去吃饭吧！”
　　周朝朝放下书本起了身，回了个“好”字，出了门没见陆冽，开口问，“陆队呢，不和我们一起去吃吗？”
　　胖子摇头，随意回道：“陆队说家里有事，先回家了，我们去吃吧。”
　　“好。”
　　到食堂门口的时候，两人遇到了刘泰山。
　　他理了个平头，穿着T恤长裤，看起来阳光帅气，看见周朝朝忙凑到她身边套近乎：“朝朝小美女，真巧，你也去吃饭啊？”
　　胖子怼他：“有什么巧的，来食堂不吃饭能干嘛？”
　　“你个死胖胖，我和朝朝讲话呢，又没和你说。”
　　胖子瞪了他一眼：“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企图，出去祸害其他小姑娘去，别把心思打我们朝朝身上。”
　　刘泰山笑得放肆：“你别到处败坏我名声，搞得人朝朝还以为我多十恶不赦呢！”
　　胖子“嘁”了一声：“你在我们市局哪里还有什么名声？”
　　“我怎么了？好歹英俊潇洒，帅气不羁，是吧朝朝？”刘泰山说着朝周朝朝扬扬眉。
　　周朝朝抿唇笑了笑，算是回应了他。
　　她早饿了，打了饭菜端桌上，坐下就开吃了。
　　没两分钟，刘泰山和王新余和过来了，两人边吃边聊，不知道怎么的就聊到了“蛇”这个话题上。
　　周朝朝突然想起之前见刘泰山的第一面就说到了蛇，于是开口问他：“刘法医对蛇这么了解，家里养蛇吗？”
　　刘泰山扒了两口饭，忙点头：“养啊，养好几条呢！朝朝也对这个感兴趣啊？想养的话我可以给你介绍几个温和型的品种，很好上手的，只要注意恒温箱调好温度，蛇对温度非常敏感……”他说着滔滔不绝地介绍起来。
　　周朝朝快速摇了摇头，忙打断他：“我不太感兴趣，我怕蛇，只是刚刚想起来了。”
　　胖子听到这里突然抬头，对刘泰山说：“大郎啊，我一直有个关于蛇的问题想请教你。”
　　刘泰山吃了口菜：“有屁快放。”
　　“你们家蛇冬眠的时候是不是完全没有知觉，戳它有反应吗？”
　　“想啥呢？”刘泰山没好气，“我们家蛇都住恒温箱了还冬个屁的眠啊，它大冬天比你还精神！”
　　胖子“啧”了一声，很是失望：“我还以为蛇冬眠的时候能拿起来跳绳呢。”
　　……
　　吃完饭，周朝朝又在值班室看了两个多小时的书才回家。
　　外面热得很，周朝朝到家出了一身的汗，她忙收了衣服去浴室洗了个澡，擦头发的时候听到手机震动声，空出只手拿起手机看了眼，发现是陆冽给她发了微信过来。
　　——书看得怎么样了？
　　周朝朝放下干毛巾，赶紧回。
　　——看到第60页了
　　隔了好几分钟陆冽才回过来。
　　——行，明天来验收成果
　　作者有话要说：　　验收成果，这大概就是直男吧！
　　下本的文案，小可爱们喜欢的话可以点个收藏呀~
　　接档文《野火与深海》[悬疑]文案
　　——周小姐，你作为十年前连环杀人案唯一的目击证人，请你再次向我描述当年看到的场景。
　　男人褪去了少年稚气，现在的他西装革履，面容英俊冷冽，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透过镜片的目光太过凛然。
　　周氤不敢直视。
　　“红伞，雨衣，淌血的刀，怪物，面具，Q，其他的我忘了。”
　　江准轻嗤一声，目光轻佻：“这几个词你在十年前就对办案人员说过了，没有其他的了？”
　　“有！”她深吸口气，“我还看到了你。”
　　——
　　十年前，周氤喜欢那个清冷的衿贵少年，轰轰烈烈全校皆知，有人讽她：“真丢脸，江准看都懒得看你。”
　　周氤笑容狡黠：“同是天才惺惺相惜，你不懂！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江准看都懒得看我？”
　　旁人不懂，但江准懂，她如野火，在深沉黑海上尽情燃烧。
　　深海准备拥抱野火之际，野火却突然熄灭了，消失了。十年。
　　再见面时，角色互换，他是野火，周氤是深海。
　　而野火终将燃烧深海。
　　斯文败类型偏执深情犯罪心理学专家 VS受过心理创伤的清丽貌美高中老师


第19章 chapter19：晋江文学城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周朝朝就醒了，头有些昏沉，她揉着太阳穴走到客厅，周父正坐在沙发上看报纸。
　　周父看见周朝朝，放下手里的报纸，笑着：“今天醒这么早啊？”
　　周朝朝直奔厨房倒了杯水，边喝边问：“爸，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昨天晚上回的。”
　　周朝朝将杯子里的水一饮而尽，四周环顾了一番，开口：“妈呢？”
　　“你妈出去买早餐了，估计再过个十分钟就回来了，”周父笑容和蔼，关切询问，“工作怎么样，能适应吗？”
　　她思忖了一下：“还行……”
　　还准备说什么之际，卧室里的手机便响了，周朝朝趿拉着拖鞋跑到卧室，拿起手机一看，是陆冽打过来的。
　　周朝朝接起。
　　“陆队，你这么早给我打电话，是有案子了吗？”
　　手机里传来的声音低沉沙哑，带着股慵懒的感觉。
　　陆冽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问了一句：“起了吗？”
　　“刚起。”周朝朝很坦诚。
　　“早点来队里，有重要的事情让你做。”
　　周朝朝握紧手机，忙问：“什么重要的事。”
　　“你来了就知道了，”陆冽说着看了眼时间，“给你半个小时。”
　　他说完挂了电话。
　　周朝朝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脑子放空了三秒，然后火速冲进浴室洗漱。
　　换好衣服打算出门时正巧遇上蒋女士买早餐回来，她看着匆匆忙忙换鞋的周朝朝疑惑发问：“朝朝，早饭不吃了啊？”
　　“不吃了，队里有急事。”
　　“什么天大的事也得吃饭啊！”蒋女士眉头紧锁，“不然你带个鸡蛋路上吃？”
　　周朝朝换完鞋打开门，语速极快：“食堂也有早餐，我去食堂吃，”说完关上门。
　　半个小时之后，她准时出现在了陆冽办公室外，喘匀了气，才伸手敲门。
　　没几秒，里面传来陆冽的声音。
　　“进。”
　　周朝朝推门而入，问他：“陆队，你找我有什么急事？”
　　陆冽正在看案卷，见她进来只抬眸瞥了一眼，又将视线挪回到了案卷上。
　　“早餐吃了没？”
　　“还没有，等会儿准备去食堂吃。”
　　反正市局食堂提供三餐，种类丰富，味道也不错，周朝朝挺爱吃食堂。
　　陆冽这才放下手上案卷，稍微坐正身体：“不用去吃食堂了，今天我请你吃。”
　　周朝朝“啊”了一声，语气有些疑惑，“为什么？”
　　陆冽吸了口气，心情不错，看着她眼底浮出笑意：“你猜猜。”
　　“难不成是我这段时间表现得特别好，陆队给我的奖励？”
　　周朝朝抿唇，脸上有得意神色。
　　陆冽轻哼一声：“猜错了，再来。”
　　她揉了揉自己的短发，昂头望着天花板思忖：“陆队肯定是觉得让我看那么多本书太辛苦了，专门给我补偿？”
　　“你想得倒美！”
　　她一脸困惑，声音也越说越小：“那陆队为什么要请我吃早饭？食堂又不是没有……”
　　陆冽下巴扬了扬，示意周朝朝看桌上，说了句：“拿着。”
　　周朝朝一怔，慢腾腾走过去拿起桌上的那张百元大钞脑子有些懵：“陆队，这是干嘛？”
　　陆冽伸出修长宽厚的手，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现在是7点29分，从刑侦大楼到芳菲巷上那家煌记小笼包大概是一公里，来回一共两公里，10分钟后操场见，两份蟹黄小笼包，注意速度，注意跑步姿势，不准使用任何交通工具。”
　　“啊？”
　　陆冽又看了眼时间，正好七点半。
　　他低头，提高声音：“一！二！三……”
　　周朝朝吸了口气，忙低头系紧鞋带，攥紧手里的钱飞快朝外冲去。
　　过了十几秒，陆冽才起身走到窗边，周朝朝正好跑出大楼。
　　夏日的早上七点半，有风，阳光已经有了炙热感。
　　陆冽面目表情，目光一直落在楼下奋力奔跑的女孩身上。
　　周朝朝穿着T恤短裤，小腿又白又细，迎着风，额前头发被吹得飞扬。
　　她初始速度还行，但耐力太差，跑到市局大门口的时候就已经放慢了脚步。
　　陆冽眉头皱着，摇了摇头，低头看了眼时间，才过去两分钟。
　　周朝朝的身影很快消失在视线中，陆冽转过身来，懒懒地倚靠窗户，低头点了支烟抽了起来。
　　烟抽完，他将烟头摁熄，抖落身上灰尘，下了楼。
　　才到操场那棵大香樟树下，陆冽就看到周朝朝提着两份小笼包气喘吁吁从市局大门处跑了过来。
　　陆冽看完时间，视线又落回到周朝朝身上，淡漠瞳仁中稍微有了些温度，但语气还是依旧凛冽：“超时一分钟。”
　　周朝朝已经没力气了，满脸通红，一身的汗，口干舌燥，恨不得直接躺地上。
　　她蹲下，捂着肚子，表情有些痛苦，但还是昂头递上两份小笼包。
　　“陆……陆……陆队……”
　　话也说不利索了。
　　陆冽没接，瞥了一眼，说：“放地上吧。”
　　顿了顿，陆冽看了一眼周围，蹲到她面前，看着周朝朝，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地冷：“怎么了？”
　　周朝朝倒吸了一口凉气，如实相告：“肚子疼。”
　　陆冽如墨眉头紧皱，叹气，语气里有训斥意味：“像你这么跑步，不疼才怪！”
　　他说完又起身，插着腰，看着地上的周朝朝眼底有些不忍，望向别处：“跑步的时候，注意速度，注意呼吸节奏，吸气和呼气时要做到慢、长、细，不能大口快速吸气，周朝朝，你听到没有？”
　　周朝朝点了点头。
　　“体力太差，得多跑步，明天三公里，以后慢慢增加。”
　　周朝朝又点了点头。
　　陆冽心里莫名烦躁，他放软语气：“好些了没？”
　　周朝朝勉强站起身，喘匀了气：“我好多了。”
　　她才跑完步，头发被风吹得乱糟糟，鬓角也汗湿了，阳光透过树枝缝隙在她脸上洒下斑驳树影。
　　陆冽低头，两人目光相对。
　　她脸上挂着笑，好看的丹凤眼瞳仁澄澈，眼尾微微上翘，投向他的视线干净得像一泓清泉。
　　陆冽狭眸微敛，鬼使神差地伸手想帮她捋顺头发。
　　手伸到一半，又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转身，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带上早餐，跟我上来，”他说完头也不回，径直往前走去。
　　周朝朝愣了几秒，忙从地上提起早餐，跟在陆冽身后。
　　吃了早餐，周朝朝照例坐在墙角看书，陆冽看案卷看到一半，觉得口渴，头也没抬，叫了一声：“周朝朝！”
　　“陆队，什么事？”
　　“倒杯水来。”
　　“哦，”周朝朝应了一声，起身帮陆冽倒了杯水，坐下还不到十分钟。
　　“周朝朝？”
　　周朝朝起身直接来拿杯子，陆冽却指了指旁边那个书柜：“最上面那排从左至右数，第20本，帮我拿过来。”
　　她放下手里的杯子，看着书柜顶排的高度咽了下口水，慢腾腾走到书柜旁，踮起脚能够得到，但拿下来还有些难度。
　　周朝朝骨子里就是个不认输的人，她深吸了口气，并不想就此放弃，跳着想将那本书抽出来，却依旧无能为力。
　　场面有些滑稽，陆冽案卷也懒得看了，环抱双臂，看她跳起来艰难拿书看得兴味盎然，直到周朝朝发现了陆冽的眼神，转过头，脸上带着祈求：“陆队……拿不到……”
　　陆冽凌厉的脸色终于有些绷不住了，他嘴角噙着笑意，起身走到周朝朝身后，稍微伸手将书拿了下来，周朝朝还保持着拿书的姿势，手慢慢垂下。
　　陆冽低头正好能看到周朝朝的后脖颈，很好看，细长，肤色白皙。
　　晃了他的眼。
　　作者有话要说：　　朝朝成功从刑侦队新警晋升为陆队的专属跑腿小妹。
　　作者君：陆队你趁着现在能使唤就赶紧使唤，以后怕是没什么机会了。
　　感谢在2020-02-21 00:12:22~2020-02-22 00:39:1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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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chapter20：晋江文学城
　　这十几天, 周朝朝体会到了前所未有的“充实”。
　　每天早上一到刑侦队，周朝朝就必须跑两公里去给陆冽买早餐，吃完早餐后回到墙角那张小桌子上看厚厚一叠书，看书的期间还要接受陆冽时不时的跑腿任务, 譬如倒水送文件、去档案室翻案卷等等, 太阳落山之际，她还有操场五公里的跑步任务, 并且陆冽还义正言辞, 美其名曰：我这是磨砺你, 让你更快适应刑侦队生活。
　　由于太累, 周朝朝近来睡眠质量特别好, 食量也骤增，就连在刑侦队一向以吃得多著称的胖子见了, 也得咽口水竖起大拇指感叹一句：“女勇士，自愧不如！”
　　近来虽然跑得多吃的也多了, 可周朝朝由于体质问题，看起来并没有强壮多少，还是细胳膊细腿风一刮就跑的样子。
　　黄昏时刻, 太阳还未落山，天边云霞猩红。
　　操场上有不少警员在跑步, 周朝朝也在其中，由于近来增强了锻炼，跑五公里对她来说已经游刃有余了。
　　陆冽站在窗边, 左手端着水杯，目光一直注视着操场上那个纵情奔跑的女孩。
　　身后传来脚步声，熟悉得很，他头都没回, 沉声说了句：“没空。”
　　宋贺很不客气地笑了，笑声极其放肆：“我分明看你闲得很。”
　　他说着走到窗边和陆冽并排而立，顺着他的视线望向操场，“啧”了一声：“你喝水就喝水，一直盯着人小姑娘看什么，看上人家了？”
　　陆冽喝了口水，冷漠地瞥了他一眼。
　　宋贺赶紧摆手，装出惊恐的表情：“陆队长可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我会害怕的，瑟瑟发抖。”
　　“你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陆冽好看的薄唇里缓缓吐出几个字。
　　宋贺左手摸了摸鼻子，一脸困惑：“那我可就想不通了，抓来补课顺便让人家跑腿也就算了，人家跑步还一直盯着看，我就不信……”
　　他话没讲完就被陆冽冷漠打断：“我在给她计时。”
　　“啥，计时？”宋贺轻笑一声，“得了吧，人家跑步有什么好计时的？”
　　陆冽目光凛然：“速度比之前快了不少，以后出任务遇危险，打不过至少能跑得掉。”
　　宋贺手肘靠在窗台上，恍然大悟：“还真在计时啊，陆队用心良苦！”
　　陆冽没好气，轻嗤：“你来找我就为了说这些有的没的？”
　　“怎么可能？”宋贺敛起笑容，面色也变得深沉，“两年前柳城巷那个蒙面强/奸sha人案，嫌疑人李成章露面了，近些日子在惠东广场和裕微国际那一片都出现过，小邓反复比对案发时现场监控，确认就是李成章本人。”
　　陆冽神情凝重，问：“有没有查到他近来的落脚点。”
　　“有，目前他频繁出现在苑西区云资农贸市场那一片，但准确落脚点还没查清，你也知道云资农贸市场那一块，老城区，人员混杂，监控覆盖范围不足，里面的小旅馆更是数不胜数，他的活动时间我们也没摸清，他会出来吃饭，但时间并不规律，早上五六点半夜十一二点监控里都出现过他的身影，这个李成章很警觉，每次去的餐馆基本都不重样，我想着先来向你汇报一下，看怎么安排，是直接实施抓捕还是等摸清了确切落脚点再实施？”
　　陆冽稍微思忖：“事不宜迟，马上安排人手蹲点抓捕，他贼得很，拖下去别又换了落脚地，到时候找可就不容易了。”
　　宋贺点头：“行，我明白了，我马上就去安排人手，”说完便迅速出了门。
　　宋贺离开没两分钟，周朝朝也跑完步上了楼，她脸上还有汗，稍微喘着气，站在门边敲了敲门；“陆队，我跑完了，今天比昨天快了1分多钟。”
　　陆冽看了她一眼，没接她的话，而是说了句：“换下衣服，等会出任务。”
　　周朝朝手肘抬起靠在门上：“什么任务？”
　　“蹲点抓捕，”陆冽看了眼时间，又看了眼周朝朝，提高音量，“给你五分钟，快点！”
　　“是！陆队，我马上去换。”
　　五分钟后，外勤组人员在楼下集结完毕，陆冽清点了一下人数，发现还差了一个人。
　　都不用看，陆冽就知道是少了谁。
　　他叉腰，狭长的眸眼微微眯起，叫了声：“周朝朝？”
　　没人应。
　　陆冽提高声音又叫了声；“周朝朝！”
　　“到！”
　　陆冽回头，便看见换好衣服的周朝朝慌慌张张从大门口跑了过来，陆冽看着，叹了声气，等周朝朝跑到他面前才面无表情说了句：“迟到一分钟。”
　　周朝朝低着头，抿了抿唇，没说话。
　　陆冽低头瞥了一眼，看到她自责的表情，本来还想训斥一番的，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扬扬手，说了句：“算了，出发吧。”
　　说完又看向周朝朝：“你坐我的车。”
　　周朝朝这才抬起头，亦步亦趋跟在陆冽身后。
　　——
　　奔腾的淩江将晋州市主城区一分为二，苑东区是晋州市繁华商圈也是富人别墅群聚集所，而苑西区则截然不同，它俨然成了晋州市脏乱贫穷的代名词。
　　可这样的苑西区却依旧繁华，就算是夜晚，也不会被黑暗笼罩，这里灯红酒绿，充斥着各路喧嚣，也穿梭着无数为生计奔波的所谓底层人。
　　周朝朝和陆冽在云资农贸市场那辆带蓬封闭小三轮里蹲了一夜的点，可惜一无所获，李成章压根都没露过面。
　　一宿没睡，周朝朝困得很，在农贸市场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刻，她毫无预兆地睡着了，忍了一夜小三轮里的腥臭味在睡意面前全都化作乌有，可即便是睡着了，心里依旧不踏实，因此十分钟不到，她又凭借着意志力睁开了眼。
　　一睁眼就和对面的陆冽目光交汇。
　　陆冽双臂环抱，刚刚在饶有兴致盯着她睡觉。
　　她的睡颜沉静，倒还有些也可爱，嘴稍微张开，脸孔干净，甚至稍微凑近些，能看清她耳朵上细小的绒毛。
　　周朝朝见陆冽盯着她，神情有一丝慌张，连忙没底气地解释：“陆队，我刚刚太困了，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陆冽眼底有戏谑意味，没回话，只瞥了她一眼，又将视线投向窗外，他所看的地方，正是李成章外出吃饭的必经之地。
　　周朝朝深吸一口气，稍微活动了下僵硬的脖子，身体坐正，拎起衣领闻了下，汗味与小三轮中的腥臭混杂起来的味道令她感到窒息。
　　不过这会儿也顾不了这么多了，抓在逃嫌犯才是重点。
　　周朝朝迅速调整心态，目不转睛盯着窗外。
　　此时是早上七点半，农贸市场里热闹非凡，来往小贩和买菜市民熙熙攘攘络绎不绝，从周朝朝这个角度望过去，最先看到的就是一个冒着腾腾热气的米粉摊，摊主是个精瘦黑肤的中年男人，正娴熟地将粉从开水锅里掏出，从旁边拿了个碗，放调料，浇汤底，淋牛肉，撒葱花。
　　香气扑鼻，久久萦绕。
　　周朝朝很不争气地咽了下口水。
　　陆冽看着，眼底眉梢有愉悦之意，问她：“饿了？”
　　周朝朝诚实点头。
　　昨晚跑完步体力消耗很大，没来得及吃饭就出任务了，又在这个封闭腥臭的带蓬小三轮里闷了整整一夜，不饿才怪。
　　陆冽“嗯”了声：“忍忍吧，等结束我请你。”
　　话音落下没几秒，周朝朝便在刚才的米粉摊子前看到了李成章。
　　他的身形样貌都很好辨认，尽管周朝朝只看了几眼照片，还是很快认出来了。
　　他穿着暗黄色Polo衫和黑色长裤，戴着顶黑色鸭舌帽，帽檐压得很低，小眼睛塌鼻梁厚嘴唇，唇边还有个大黑痦子。
　　他双手插进裤兜里，挪到米粉摊前，对老板说；“一碗牛肉粉。”
　　周朝朝握紧双拳，小声喊了句：“陆队，目标！”
　　陆冽早就看到了，他目光深沉，稍微偏头通过耳机发布命令：“一组，目标出现，在春加鞋袜店门口那个米粉摊前，你拦住右边出口，小心点，不要打草惊蛇。”
　　很快，耳机里传来带电流音的回复：“一组收到。”
　　李成章等餐时也没有放松警惕，他很警觉地环顾四周，一双色眯眯的小眼睛滴溜溜地转，觉得暗处有视线在追随着他，迅速察觉到了危险，脚步稍微往后挪了下。
　　陆冽面无表情：“二组，你拦住左边出口，三组进行抓捕，马上行动！”
　　他说完迅速拉开帘子跳下了车。
　　李成章也反应过来，立刻撒腿就跑。
　　周朝朝也迅速从车上跳下来，定睛望过去，就看到陆冽和几名外勤组警员正在追赶李成章，她毫不迟疑，也拔腿追了出去。
　　云资农贸市场两个出口都被封死了，李成章无论跑那个都出不去，只能在里面疯狂逃窜，撞翻了好几个水果摊。
　　陆冽视线阴鸷，加快脚下速度，很快追上了李成章，伸手上去捏紧他的肩膀，却不想被他挣脱了。
　　李成章也意识到了自己逃不掉，掏出随身携带的小匕首，刀锋闪着寒光，他转过身来狠狠朝陆冽刺去，却被陆冽一个侧身躲了，随后握紧他的手腕，目光凌厉，手下狠狠用力，疼得李成章手一松，刀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碰撞声，与此同时陆冽朝他膝盖弯处狠踢了一脚，直接让他跪倒在地，失声哀嚎。
　　陆冽轻松制伏住，掏出手铐铐上，稍微眯了眯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吩咐随后赶来的警员：“押好，带回去。”
　　不远处的周朝朝随后也赶到了，她喘着粗气看着地上痛苦shen吟的李成章愣了几秒，脑子里不禁缓缓升起一个疑问：这就结束了？
　　陆冽见她失神，走过去轻轻拍了下她的肩膀，不咸不淡说了一句：“走，请你吃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可爱们的支持`~


第21章 chapter21：晋江文学城
　　陆冽走到刚才的米粉摊前坐下, 对老板喊了声：“两碗米粉。”
　　不远处，外勤组其他警员很快清理好现场疏散了围观群众，将李成章押上了警车。
　　老板的动作麻利得很，没三分钟便端来两碗香气扑鼻的米粉, 陆冽将其中一碗推到周朝朝面前。
　　周朝朝笑靥如花, 眼神中也有亮光，她语气兴奋得很：“陆队怎么知道我想吃这个？”
　　陆冽轻嗤一声：“刚刚三轮车上蹲点, 你眼珠子都快掉人家碗里了。”
　　周朝朝早饿了, 有吃的也不客气, 拿了筷子翻动两下然后吃了起来。
　　她吃相很秀气, 尽管已经饿极了, 也是小口着吃，咽下去了才吃第二口, 不疾不徐，像极了猫。
　　陆冽觉得很有意思, 看着，眼底浮出笑意。
　　周朝朝察觉到了陆冽的视线，忙抬头问了句：“陆队, 你怎么不吃？”
　　陆冽这才低头拿了筷子。
　　周朝朝唇角弯起：“陆队抓捕的时候可真厉害！”
　　陆冽夹起块肉塞进嘴里，眼睑低垂, 语气里有隐隐的得意：“怎么厉害了？说详细点。”
　　周朝朝稍微思考了几秒，丝毫不吝惜她的溢美之词：“刚刚抓捕过程，陆队真是健步如飞, 雄姿英发，气宇轩昂，虎步龙行……”
　　还没讲完就被陆冽嫌弃打断：“行了行了，不会夸就别说了。”
　　周朝朝不服气：“陆队, 我这还夸得不好吗？好歹还用了好几个四字成语，全方位展示了您的英雄神武。”
　　陆冽哼了声，没好气：“太敷衍。”
　　周朝朝笑得狡黠：“我是发自真心的。”
　　陆冽：“鬼知道。”
　　吃完早饭，两人又马不停蹄赶回了刑侦大队。
　　李成章还在里面审着，市局外却来了个女人。
　　女人眼窝深陷，形容枯槁，就连头发都灰白一片了，坐在市局门口哭得声嘶力竭。
　　王新余看着不忍心，走过去想将那女人扶起来，扶了几次她又瘫软了下去。
　　他没了法子，只能站在一旁，看着地上的女人神情凝重，对周朝朝说：“这是两年前柳城巷案受害者的母亲，她女儿被害那年才17岁，读高三，是下晚自习回家的路上遇害的，凶手的手段极其残忍，死者尸体被人在水塘边发现，全身上下都是伤痕，几乎看不到一块完好皮肤，”他说着长长叹了声气，“她年轻的时候丧夫，摆摊把女儿拉扯大，没想到出了那档子事，她后来摊也没摆了，隔一段时间就来局里问凶手归案没有，这次估计是听到风声了才赶过来的。”
　　周朝朝听着，喉咙里像是被什么东西堵着一般，呼吸都不畅快了。
　　地上的女人泪已经哭干了，蓬头垢面双目无神，嘴里还在呜咽着，周朝朝深吸了一口气，走到那女人身边蹲下来，轻轻说了句：“你起来吧，凶手已经归案了。”
　　女人听到周朝朝的声音有些愣住，然后骤然抬头，抓住周朝朝的手，眼眶里又噙满了泪水，她急切询问：“真……真的？”
　　颤抖声音里夹杂着哭腔。
　　周朝朝郑重点头，小心翼翼想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却没能扶起，她跪在地上，不停地朝周朝朝磕起头来，嘴里念叨着什么周朝朝也没能听清，但从语气判断，应该是在感谢她。
　　周朝朝的手无力垂下，并没有去阻止她的举动，而是站起身来看着同样面色凝重的王新余。
　　一股无力感逐渐蔓延全身。
　　地上的女人还在搓手感谢，脸上全是泪痕，凶手归案可能是女儿死后她心里唯一的执念。
　　女人走后，周朝朝一人站在二楼走廊窗户边，看着窗外叶子被烈日晒得蔫头耷脑的树，心里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就连身后传来脚步声也没能察觉。
　　陆冽站在他身边，身上一股淡淡的烟草味，他沉声：“站这里看风景呢？”
　　周朝朝摇摇头，脸色不佳：“不是，我只是感觉很无力。”
　　“因为什么无力？”
　　周朝朝弯着腰，将手肘搁在窗台上：“刚刚看到了受害者的母亲，心里挺难受的。”
　　“因为看到了痛苦的家属所以难受？”
　　周朝朝又摇头：“不是，是觉得自己不能阻止罪恶发生而难受。”
　　陆冽眺望远处，声音低沉：“这世界本就是处处黑暗，我们不能阻止的事情数不胜数，唯一能做的就是在追寻正义的路上永不停步，哪怕真相只能给人心里带来些许慰藉，也不能放弃。”
　　“做刑警，首先要对得起身上这身衣服，虽然不经常穿身上，但要穿在心里，因为那是信仰。”
　　陆冽抽出支烟夹在手上，并没有点火，继续说：“你在刑侦队，这样的场景还会见到很多，要学会控制情绪，家属可以崩溃可以无力，但你不能，更不能被家属被嫌犯的情绪所影响，明白了吗，周朝朝？”
　　周朝朝挺直背，吐了口气，郑重点头：“我明白了，陆队，我会很快调整好情绪的。”
　　陆冽点了点头，问：“你书看得怎么样了？”
　　“看得一大半了。”
　　陆冽点了点头，轻描淡写：“再给你十天时间，全部看完。”
　　周朝朝一怔，连忙问：“十天时间，也太少了吧？我还有三四本没看呢。”
　　陆冽嘴巴皮子动了动：“你明知道时间不够用还在这里闲着，不赶紧进去看书？”
　　周朝朝连忙转身，回了句：“马上就去，”说完便跑进了陆冽办公室。
　　陆冽唇角微微弯了下，低头点燃刚刚那只烟抽了起来。
　　他抽烟狠，也没个节制，基本闲下来就会抽上一根。
　　抽完烟刚准备回办公室，手机响了，陆冽拿出来看了眼来电显示，神情有些烦郁，但还是接起来。
　　“姐，什么事？”
　　“阿冽，我老同学的女儿，要不要见见？比你小个五六岁，家里是书香门第，小姑娘长得可好看了，我见了照片，娇花一样的，你见了肯定喜欢，定个时间，就下个星期一怎么样？”
　　陆冽将手机拿远了些，无奈叹气：“姐，我忙得很，没时间。”
　　“再没时间也得把终身大事解决了，你这老是拖着也不是事啊，又没让你怎么着？就见一面而已。”
　　陆冽敷衍：“行吧，过段时间等我空了再说，现在我忙得很。”
　　“忙忙忙，全天下就你最忙，又拿这个借口来搪塞我是？”
　　“真没有，姐，我是真的忙。”
　　“我不信，这借口你都用过多少遍了？”
　　“你不信我也没办法，等我忙过这阵，随你安排行了吧？先不和你说了。”
　　陆冽挂了电话，又在窗边倚靠了挺久，他看着天边阴沉的天色，预测今晚应该会有一场大雨。
　　也好，连续热了这么多天，也是时候该来一场雨扫尽炎热污浊了。
　　果不其然，傍晚时分，一场大暴雨倾泻而下，这场雨来得又急又凶，不打伞走在雨下，脸颊都能被汹涌而下的雨水打疼。
　　周朝朝看完了书站在窗边看着外面雨势愁得很，这几天连续烈日炎炎，她压根没想起带伞。
　　陆冽瞥了眼她的愁容，基本就能知道她心里想什么了，还是开口问了句：“你又没带伞吗？”
　　周朝朝很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唇，然后点头。
　　陆冽神情如常，眼底有愉悦意味，他合上手里的书，不咸不淡说了句：“巧了，我今天也没带，不能借你伞了，你就自己淋回去吧。”
　　周朝朝看着雨势心里有些发怵，摇了摇头：“算了，我在值班室等一会儿，等雨停了再回家。”
　　陆冽：“万一雨一晚上不停呢，你今晚打算在值班室睡个觉啊？”
　　“那只能这样了，这个天，估计车也打不到，并且，最近打车也不是很安全。”
　　休息室倒是有床位，不过刑侦队大都是男性，她一个女孩子睡在里面也不太好。
　　她转身，“陆队，如果等下这雨一直没停，你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让我在你办公室凑合一晚啊？我保证，等明天你来的时候，我就给它恢复原样。”
　　陆冽声音没有一丝温度，回了两个字：“介意。”
　　“好的，我知道了。”周朝朝低头，神情有些沮丧。
　　陆冽起身走到门口，见周朝朝还站在窗边，叫了声：“周朝朝？”
　　“什么？”
　　陆冽扬扬手：“过来。”
　　周朝朝脚步没动，直愣愣盯着他。
　　陆冽抿唇：“送你回家，怎么？你还真打算睡值班室啊？”
　　周朝朝绽开一个笑容，迈开腿跑了过去，率先说道：“谢谢陆队。”
　　陆冽：“不用谢，”顿了顿又问，“你家在哪？”
　　“离这里还是有点距离，在云华路枫林小区。”
　　陆冽“嗯”了声，低头往前走去。
　　天边黑云翻涌，不远处高楼之上还有层层烟雾笼罩，骤雨肆虐而下，在地面接连不断激起水花。
　　雨太大，都没伞，从台阶处到陆冽车旁不过十几米的距离，两人全身都被淋透了。
　　陆冽上了车，拉好车门，转头瞥了眼周朝朝。
　　她脸上都是水，头发也被淋湿，短发贴在脸上还在往下淌水，抿了抿红唇，抬手擦了擦，看上去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陆冽及时收回了视线，将车前那盒纸巾扔到她怀里，随后发动了车辆。
　　路上车少，陆冽开得也快，二十分钟不到，车便停在了枫林小区门口。
　　雨依旧没停，小区门口离周朝朝所在的那栋楼还有些距离。
　　陆冽偏头看了她一眼，沉声道：“后座有伞，自己拿，赶紧回家吧。”
　　周朝朝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太对劲，她侧过脸，面露疑惑看向陆冽：“陆队，你不是说没带伞吗？”
　　陆冽被问住，张了张嘴，语塞很久，随后皱眉，瞪了周朝朝一眼，提高音量，语气颇有些恼羞成怒的意味：“你要不要？不要你就淋回去！”
　　“当然要！”周朝朝忙不迭地回答，然后迅速探出身子伸长手拿了后座那把伞，又笑着对陆冽道谢，“谢谢陆队。”
　　陆冽面无表情，哼了声：“你现在倒是一点都不知道客气了，拿人手短知不知道？”
　　周朝朝很是理直气壮：“反正我手已经够短了，再短一点，陆队也不介意是吧？”
　　陆冽看了眼窗外，幽幽开口：“挺介意的，欠我太多可是要还的。”
　　周朝朝敷衍着：“一定还一定还，陆队，我就先回家了，明天见！”她说着拉开车门撑开伞，火急火燎往小区大门口跑去。
　　雨势太大，又有风，她两只手握着伞也拿不太稳，在风雨中摇摇晃晃的。
　　陆冽皱起眉头，心里莫名有些烦躁起来。
　　他收回视线，并没有将车开走，而是从烟盒里抽出支烟，点了火，狠狠抽了一口，很快，车里烟味缭绕。
　　抽完烟，这种烦躁心情依旧没有缓解，他将头往椅背上靠去，闭上双眼，太阳穴又疼了起来。
　　陆冽粗砺修长的手指弯曲着揉了揉，才终于睁开眼，将手搭在方向盘上，开车扬长而去。
　　暴雨一夜未停歇，也将整个世界的浊气灰尘一扫而空。
　　周朝朝早上起得挺早，她走到窗边，深深吸了口雨后清新空气，看着楼下青翠欲滴的绿植觉得身心畅快。
　　一大早到了陆冽办公室外，没想到陆冽比她来得更早，周朝朝进来的时候他正在伏案工作。
　　“陆队，早上好啊！”她边说边走到墙角坐了下来。
　　陆冽稍微抬头看了一眼，又将视线收回，轻轻“嗯”了一声。
　　周朝朝书才看不到十分钟，胖子便火急火燎冲进了陆冽办公室，连门都没敲。
　　“老大，有案子了！”
　　陆冽这才抬头问：“什么案子？具体说说。”
　　“秀栗县下面的洪桥村有个山谷叫情人谷，今天一大清早，有个村民去谷底发现了一个装着东西的大编织袋，他打开一看，里面是具尸体，吓得连忙报了警，秀栗县派出所民警已经过去看过了，确定是一具无头尸，挺棘手的，现在那边把案子转来了市局。”
　　陆冽听完起身，声音冷厉：“胖子，你现在马上组织人手出现场。”


第22章 chapter22：晋江文学城
　　雨后空气清新, 层层白雾氤氲在谷中，耳边又鸟鸣不绝，身处其中，让人有种梦境恍惚之感。
　　雨凌晨才停, 山谷荒草上全是水, 人走过去，衣服都要浸湿一片。
　　尸体发现地在山谷最深处的一处溪流旁, 地势低洼, 车根本开不下来, 因此刑侦队警员只能选择将车停在了上面的环山公路上, 步行下来。
　　才下过雨, 路非常不好走，周朝朝提着个十多斤重的铁皮刑事勘查箱走得异常艰难, 由于重心不稳，几次都差点脚滑摔倒, 好在陆冽次次都眼疾手快，精准将她扶住。
　　周朝朝最后一次差点摔倒时，陆冽扶住她后终于停下了脚步, 他无奈叹气，抬眼望了下前方, 将手伸过去：“给我！”
　　周朝朝怔住，还是拒绝了：“没事陆队，我自己能提。”
　　陆冽偏过脸瞥了周朝朝一眼, 嗤声：“行了，你就别逞强了，我要不扶你，你今天可能就要爬到现场去了。”
　　周朝朝脸红了下, 很不好意思地抿了抿嘴，将手中的刑事勘查箱递了上去。
　　、
　　陆冽接过来，提着轻松前行，周朝朝没了这个负担，脚步也加快了，和陆冽并肩而行。
　　路难走，从环山公路上到尸体发现地，一行人足足走了二十个多分钟。
　　到了案发现场，陆冽将手里的刑事勘查箱递过去，周朝朝接过，手指触碰到了陆冽的，厚茧的触感很扎手。
　　她稍微低头，将刑事勘查箱放在地上，开始勘查起现场来。
　　潺潺溪流旁卧着个装着尸体的大编织袋，白红条纹相间，四周有很多泥土痕迹，袋口拉链是开着的。
　　由于昨夜暴雨，雨水几乎冲刷掉了所有地面痕迹，周朝朝围着编织袋准备检查。
　　陆冽蹲到周朝朝身边，声音清冷：“胖子，拿两副手套过来。”
　　他话音未落，胖子就递过来两副一次性橡胶手套，陆冽面无表情，给了身边的周朝朝一副，周朝朝接过来立马戴上仔细勘查。
　　编织袋上有很多泥痕残留——
　　“是下雨前被抛尸于此。”
　　编织袋有褪色和老化现象，尤其靠近泥土的那部分编织袋腐蚀老化现象最严重，周朝朝将贴近地面那部分编织袋稍微掀开，下面有很多爬动的微小生物——
　　“抛尸时间肯定超过半个月，并且尸体位置长时间没有被挪动过，”她声音冷静，顿了顿继续，“除此之外，并没有发现太多有用线索。”周朝朝说完挺直背脊，脸色有些沉重
　　陆冽听完她的话，站起身来抬头朝上看去，此方向正对的地方是江晋环山公路其中一段，他脸色有些阴沉，说道：“上面就是环山公路，凶手有可能就地作案，也有可能是异地作案后，将尸体装进编织袋中从环山公路上抛尸下来。”
　　他说完眉头紧皱。
　　周朝朝也顺着他望过去的方向抬头，山很高，上面郁郁葱葱，长满了低矮灌木和杂草。
　　尸体偏偏雨后才被发现，这场暴雨几乎洗刷掉了诸如血迹脚印等一切有用痕迹。
　　确实棘手。
　　更加棘手的是，这是具无头尸，要确认死者身份恐怕都要花去大量时间。
　　陆冽叉腰，稍微转头大声喊道：“胖子，你过来，和我把这具尸体弄出来现场勘验下。”
　　他说完，胖子就戴好手套快步走了过来。
　　陆冽蹲下，才将编织袋口拉大些，就有一股浓郁的腐臭味猛地往鼻腔里灌。
　　陆冽常出入凶案现场，比这恶心一万倍的场景都见过，因此尽管恶臭无比，他依旧能做到面不改色，甚至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尸体已经被陆冽和王新余挪出全方位呈现在众人眼前。
　　全身腐烂，肿胀，白骨化，身体上有少量蛆虫蠕动，无头，只剩个光秃秃的脖颈。
　　周朝朝是新警，压根没出过几次凶案现场，更别说这样极具冲击力的凶案现场，因此刚开始看到尸体时还是骇得伸手捂住了嘴鼻，深吸了好几口气才缓过来。
　　这名死者身穿白色T恤上衣和牛仔短裙，衣服上有大量干涸暗黑血迹，没穿鞋子，四肢纤细，目测身高在165厘米到170厘米之间，从衣饰形体上看，陆冽初步判断为女性。
　　陆冽俯身下去，在尸体脖颈处的切割面处仔细查看了一番。
　　砍切状，且切割面极度不平整——
　　陆冽沉声：“头应该是被人砍了很多刀才砍下来的。”
　　他才说完，刘泰山就凑了过来，放下尸检勘查箱。
　　陆冽这才起身，看到刘泰山还有些意外，戏谑他：“你今天倒是来得挺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刘泰山啧声：“我可不敢再迟到了，再迟到陆队揍我怎么办？我又打不过，害怕极了！”
　　陆冽：“赶紧检查尸体，你还和我贫起来了。”
　　刘泰山忙点头回：“是！陆Sir，保证完成任务，”他边说边打开尸检勘测箱，戴上口罩和手套，从箱子里拿出物证瓶和镊子，将尸体上的蝇蛆收集了部分，随后开始进行初步尸检。
　　“腐败严重，体表软组织分解，毛发和指甲部分脱落，白骨化现象明显，前段日子温度那么高，我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在半个月以上，”刘泰山说完也检查了下尸体脖颈处，又说，“是砍伤，应该是砍刀砍的，砍了很多刀，丧尽天良啊，这得多大的仇？”刘泰山长长地叹了一声气，面色沉重，边说边摘下手套。
　　陆冽转身：“胖子，你和赵颂歌带几个人以尸体为圆心进行搜查，看能不能找到其他线索，最重要的是看能不能找到尸体的头。”
　　胖子连忙应声然后带人进行搜查。
　　陆冽说完又转身，肖冰冰正好从环山公路上下来，他刚才一直在给报案人做笔录。
　　陆冽走远了些，抽出支烟，朝肖冰冰招了招手，示意他过来，问：“报案人那里什么情况，为什么会在今天早上到这个山谷里来？”
　　肖冰冰已经给报案人做过笔录了，他走到陆冽跟前，“报案人是洪村村民，叫钱邦国，今年四十岁，他说他之所以今天早上会来情人谷，是为了看坟。”
　　陆冽疑惑：“看坟？”
　　肖冰冰点头：“洪桥村兴土葬，村民死后都会埋在这个情人谷里，钱邦国说昨晚下暴雨，他晚上做梦，他死去的父亲给他托梦和他说房子漏水了，冷得很，他一大清早就来这个谷底看坟，没想到坟没来得及看却发现了这个编织袋，他好奇得很，拉开一看是具无头尸体，命都快吓掉了半条，和我说话的时候手都是抖的，看上去真被吓得不轻。”
　　“托梦？”陆冽重复了一遍，将抽出的那只烟又放了回去，说，“挺有意思。”
　　他话音刚落，周朝朝就发现了什么，激动地叫了声：“陆队，这里有线索。”
　　陆冽将那只烟又放回了烟盒，快走几步在周朝朝身边蹲下。
　　周朝朝手里是一枚纽扣，红色的，看样式应该是衬衣纽扣，褪色严重，时间应该很久远了。
　　编织袋中死者身穿白色T恤和牛仔短裙，没有这种样式的纽扣，并且，若是这枚纽扣是凶手抛尸过程中不小心留下的，褪色应该不会这样严重才对，这枚纽扣的褪色程度，至少暴露在野外已经一年多了。
　　陆冽眸光微狭，回了句：“先收起来。”
　　周朝朝忙拿出一个物证袋，小心翼翼将那枚纽扣放了进去。
　　陆冽又转身走到肖冰冰面前，问：“洪桥村坟地在哪一块啊？”
　　肖冰冰：“我专门问了钱邦国，他说没哪一片是坟地，整个情人谷谷底都是，村民哪户死了人，就在这情人谷底找个地方埋了，立个碑就是坟了。”他说着指了指不远处那些鼓起的小山坡。
　　陆冽思忖片刻又问：“洪桥村最近有人失踪吗？”
　　肖冰冰摇头：“这我倒是忘记问了。”
　　“他人还在上面吗？”
　　“没，做完笔录就回家了。”
　　“家庭地址呢？”
　　“这里有留，”肖冰冰说着扬了扬手里的笔记本。
　　陆冽：“行，等会儿查完现场你和我一起再去洪桥村排查一下有没有失踪人口，顺便再去会会这个钱邦国。”
　　肖冰冰郑重点头。
　　陆冽说完下意识往周朝朝的方向望过去，她正蹲在溪边不远处一棵树底下，背对自己，背影娇小，手一直在动，看起来实在扒东西。
　　陆冽眉峰蹙起，抬腿走到周朝朝身边，冷声问：“你在干嘛？”
　　周朝朝昂头看他，白净小脸上都是汗，手上动作没停，从泥土里扒出个东西，扯出来一看，是一件衣服，基本能辨认出来是一件衬衣，由于深埋地底衣服已经辨认不出颜色，并且腐蚀现象很严重，布料已经腐烂到了一拉就断的地步。
　　陆冽薄唇微弯，语气里有隐隐的赞许意味，他啧声：“不错啊丫头，怎么发现的？”
　　周朝朝丝毫不掩饰心中得意，她微微笑：“刚才发现纽扣，我就觉得很奇怪，于是四周找了一下，发现树下有处地方是凸起的，我稍微挖了下，没想到挖出了这个，”她说着将手里纽扣和衬衣上的仔细比对了一下，然后拿给陆冽，“陆队你看，这纽扣和这衬衣上的一模一样。”
　　陆冽看着她神色中的得意，想杀杀她的锐气，故意说：“我还以为你怎么发现的？原来是瞎猫撞上了死耗子。”
　　周朝朝很不服气：“就算是瞎猫又怎么样？换陆队来还不一定能撞上这只死耗子呢！”
　　陆冽面色隐隐有些愉悦：“你倒是巧舌如簧！”
　　周朝朝快速反驳：“我没有，陆队误会了，我这是实话实说。”
　　陆冽还想说什么之际，被远处慌乱跑来的王新余打断。
　　王新余脸通红，一脑门的汗，神情惊骇。
　　“发现头了？”陆冽沉声问。
　　王新余连忙摆手，喉头干涩一下没说出话来，润了润嗓子才艰难说出：“老大，我们没发现头，是那边又发现了一具尸体，这具有头，但……但他妈的，”他说着又咽了一口口水，一拍大腿，“但他妈的没有脸。”
　　作者有话要说：　　没鬼没鬼没鬼，没有灵异玄幻，都是正常案子~


第23章 chapter23：晋江文学城
　　陆冽皱眉, 快走几步，揽过惊魂未定的胖子沉声问。
　　“怎么回事，什么没有脸？你讲清楚点。”
　　胖子张着嘴，身体有些哆嗦, 额头鼻尖都是汗, 脸也因为慌张而涨得通红，他又拍大腿, 喘了好几口气才稍微平复了心情：“那边, 一具女尸, 半截身体埋土里, 半截身体露外边, 脸……那脸……”他说到一半没讲完，五官皱成一团, “老大，你跟我过去看看就知道了。”
　　刘泰山将尸检工具放在尸检勘查箱里, 也走到胖子面前，手肘随意地搭上他另一边肩膀，很不客气地取笑：“胖胖, 亏你还是个刑警，胆子这么小, 一具尸体而已，怕成这样？”
　　胖子扬手擦掉脸上的汗，将刘泰山的手肘从自己肩膀上推下去, 梗着脖子，不服气：“刑警怎么了？刑警也是人，也是血肉之躯，也有七情六欲, 也会害怕，你以为谁都跟你这个奇葩似的，尸检室对着尸体也能吃得下饭！”
　　刘泰山嘁声：“尸检室吃饭怎么奇葩了？我那是工作忙没时间逼不得已的。”他说着从兜里掏出个棒棒糖，撕开包装袋塞进嘴里，含糊不清着又说，“领我们过去，我倒要看看是什么尸体把我们阿胖吓成这样？”
　　王新余神情有些激动，又看向陆冽为自己辩解道：“老大，真不是我胆子小，主要是那具尸体长得太恐怖，我王新余出现场什么时候怕过？哪次不是打头阵，主要这个真不一样，赵颂歌他几个在左边搜的，沈江徐会几个去的右边，我一个人去的中间！”他说到此处时咽了下口水润了润干涩的喉咙，又继续，“绕过那个坟坡，靠！就一具尸体斜插在土里，脸正对着我，那脸……我敢说，出现巨人观的死者脸部都没这么恐怖，当时我汗一下，背上衣服直接湿透了！”
　　王新余绘声绘色描述完，左边看了下陆冽，神情如常波澜不惊，右边看了下刘泰山，含根棒棒糖一脸不屑，只有周朝朝满手是泥站在树下，脸色稍微有些吃惊。
　　胖子终于找到了可以叙说自己惊恐心情的最佳目标，他快步走到周朝朝面前：“真的！朝朝，你知道是什么感觉吗？就像是大冬天一盆冷水从脑袋上淋下来，你看我衣服！”他说着转身展示自己汗透的后背。
　　周朝朝吐了口气，说道：“真这么可怕？”
　　“我王新余什么时候说过假话？”
　　陆冽狭长的眸眼微微眯起，到周朝朝跟前，朝那条山间溪流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她过去洗洗手。
　　周朝朝会意，走到那条一米多宽的山涧小溪旁蹲下来将手洗净。
　　陆冽让肖冰冰带几个人在这附近继续搜查，然后随同王新余一起去看那具坟堆后的尸体。
　　王新余一人走在最前面，陆冽周朝朝和刘泰山走在后面。
　　第二具尸体的发现地离第一具不过五百多米，尸体确实如王新余所说是斜插进土中，上半截身子露在外面。
　　脸……确实也像王新余说的那样。
　　没有脸。
　　因为死者脸部黑焦，五官融成一团，压根辨不出人形来，加上尸体已经出现巨人观特征，脸上还有蛆虫蠕动，整个面目更加狰狞可怖。
　　也难怪王新余被吓了一跳了，陆冽想到之前那个报案人，不禁为他感到庆幸，还好他没走这条路，不然一大清早的，满是坟地的寂静山谷里见到这具尸体，非得当场吓死。
　　陆冽面无表情，戴上手套蹲在了尸体旁。
　　身后的刘泰山还在讲话：“胖胖，这就是一具脸部被烧过的尸体，只是恰好又出现了巨人观特征，看把你吓得！”
　　人一多，胖子心里的恐惧顿时消了大半，他涨红了脸：“站着说话不腰疼，你一个人来这里试试？看你还说不说得出风凉话来！”
　　“我有什么怕的，干法医这么多年，什么没见过……”
　　……
　　陆冽被他们俩你一来我一去的争论声吵得太阳穴疼，转头低斥一声：“闭嘴！”说完又幽幽地接了一句，“再吵我就叫人给你们俩搭个戏台上去唱戏去！”
　　话音落下，胖子噤若寒蝉，刘泰山翻白眼，“我不跟胖胖一般见识，”说完凑过来一脸谄媚着问了句：“陆Sir，需要帮忙吗？”
　　陆冽上下打量了他一眼，面色冷冽：“还没你什么事，先一边凉快着吧。”
　　“好嘞！”
　　陆冽又转身喊了一句：“周朝朝，过来。”
　　周朝朝已经做好了心理建设，此时看到这具骇人尸骸也能做到心如止水了，她麻利戴好手套走过来蹲在陆冽身边，先伸手捏了捏地上的土，很硬实，并且，土质和谷底的土质完全不同。
　　她眉头微微蹙起。
　　谷底土质肥沃，很软，呈黑褐色，但掩埋这具尸体的土呈黄色，发硬，由于昨晚下暴雨，死者四周还有很明显的放射状黄泥痕迹。
　　陆冽也注意到了，他稍微抬眸：“这种黄土，应该是从外地运来的工地用土，晋州市压根产不出这种黄土。”
　　“为什么谷底会出现这种黄土，是被凶手刻意运过来的？”周朝朝将手中土块捏碎，喃喃自语。
　　她想不通，如果说要埋尸的话，为什么不就地挖坑，而要挖坑之后用这种黄土掩埋呢？
　　将黄土运来谷底，应该要耗费很大精力吧！凶手为什么要多此一举呢？
　　陆冽又看了下死者脸部，有明显的烧焦痕迹，初步判断死者又是一名女性，但目前还不能确定是死者脸部是死前被焚烧还是死后被焚烧的。
　　陆冽垂下眼睑，扬声喊道：“刘泰山，你凉快的时间过了，赶紧过来干活。”
　　刘泰山应了声，迅速走过来，他和陆冽搭档多年，很默契，都不用陆冽说话，他就已经猜出陆冽想让他做什么了。
　　刘泰山稍微弯腰仔细检查死者被烧焦的脸部。
　　“脸部黑焦，身体其他部位无红斑水疱，无其他挣扎痕迹，初步推测脸部是死后被人焚烧。”
　　毁坏脸部特征，很多凶手杀人后都会这样做，目的就是让侦查人员辨认不出死者样貌，从而增大破案难度。
　　“脑后有钝物击打伤，目前不能确认具体死因。”
　　陆冽：“死亡时间呢？”
　　“从外面半截来看，尸体已经出现巨人观特征，前几天那么热，死亡时间三到五天。”
　　“不能更具体些吗？”
　　刘泰山面露难色，他手上拿着镊子夹起个蛆虫仔细查看。
　　看完后又摇头：“陆Sir你这就难为我了，才半截尸体，我还真看不出来，看上半截尸体的腐烂程度，我觉得应该是五天左右，但是看这蛆虫的孵化程度，才一两天的样子，暂时无法确定具体死亡时间，反正一二三四五天之内吧！具体的我得提取胃液检测下血液肌肉组织在做判断。”
　　陆冽：……
　　“你说了跟没说有什么区别？”
　　“我也没办法啊，真看不出！”刘泰山工作时终于正经了些，他脸色有些沉重，眉头也皱起，叹了声气：“陆队长，棘手啊！这谷底一下出现两具无法辨认身份的尸体，身份确认都是大问题，要不要先把尸体挖出来让我做一下/体表尸检啊？”
　　陆冽这才起身喊了句：“胖子，叫人去，先把尸体挖出来。”
　　胖子忙不迭地点头，掏出手机开始给还在搜查的赵颂歌打电话，可惜谷底信号太差，压根拨不出去。
　　他没了法子，只得撒开腿先去第一具尸体的发现地找肖冰冰他们过来帮忙。
　　因为没有工具，肖冰冰几个不得不返回环山公路上停着的警车里拿铁锹。
　　周朝朝一直在案发现场周围寻找与案件有关的蛛丝马迹，可惜收获寥寥，没办法，昨夜那场大暴雨来得太不凑巧。
　　但她没有放弃，整个身体趴在地上一厘米一厘米寻找。
　　陆冽懒散地倚靠在树边抽烟，视线却一直盯着不远处伏在地上搜寻痕迹的周朝朝，她很认真，全神贯注，眼睛都没眨一下，陆冽盯得也很认真，他眸眼微微眯起，脸上情绪不明。
　　这个埋尸现场要完成其实需要花费很大精力，谷底树多草多，就算昨夜下了雨，也不一定会冲刷掉所有痕迹，周朝朝觉得，肯定有什么蛛丝马迹是她还没有发现的。
　　她大脑飞速运转。
　　陆冽抽完了烟，迈开腿朝周朝朝的方向走过来，周朝朝还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一时间没反应过来，直到陆冽伸手轻轻打了一下她的头，她才骤然抬头，眼神里有些茫然。
　　陆冽蹲在她身边，低头注视周朝朝，她头发上落了片树叶。
　　陆冽伸手将落叶从她头上拿下来，目光转向别处，问她：“找到什么没有？”
　　周朝朝这才从地上爬起来，摇了摇头，语气有些失望：“还没有……”她说着停顿了下，又继续，语气坚定，“但我觉得我一定能找到的。”
　　陆冽声音有些喑哑，问：“说一下你的推测方向。”
　　周朝朝朝尸体方向看了一眼，开始从两个方向推测：
　　第一，死者是在情人谷谷底被人谋害，若是凶手就地埋尸——
　　“首先，死者头部有钝物击打伤口，伤口很深，现场一定会留下喷溅型血迹，虽说下了雨，但喷溅型血迹很容易附着在树干树叶上，不容易完全冲刷掉，其次凶手要埋尸，需要掘个坑，然后还要运黄土过来，那他是怎么将这些土运过来的呢？”
　　周朝朝目光沉着，不疾不徐：“凶手要下谷底有两条路可供选择，一是南边的环山公路上下来，二就是北边位于山腰处的洪桥村，要运黄土下来就可能要用到车，谷底土质松软，地上一定会出现车辙压痕，”她说着又叹气，“要是没有这场雨就好了，痕迹肯定会很明显。”
　　“但是雨水也不一定能完全冲刷掉车辙痕迹。”
　　陆冽神色淡漠，看着脸色不佳的周朝朝示意她继续：“还有呢？”
　　周朝朝润了润嗓子继续：“第二，死者在别处被害抛尸至此，能留下的痕迹就更多了，凶手依旧有两条路可以选择，那他是选择什么样的方法将死者弄下来呢？抗？背？抱？抬？还是使用工具？如果是工具，会是什么工具呢？”
　　她说着看向陆冽，和他目光相对，红唇微微翕动：“推车？”
　　她目光锐利：“还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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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4章 chapter24：晋江文学城
　　“还是……”
　　周朝朝话讲到一半, 被不远处肖冰冰高亢的声音打断了：“陆队，铁锹拿下来了，现在就挖吗？”
　　陆冽起身，稍微点了下头。
　　肖冰冰王新余和其他几名警员围在死者周边, 扬起铁锹开始进行初步的挖掘工作。
　　时间已过正午, 外面日头很烈，气温也高得很。但情人谷底地势低洼, 树木生长繁茂, 遮住了透下来的大部分阳光, 因此众人身处其中, 并不觉得热, 反倒还有些凉意。
　　几名警员动作很快，不过五分钟便将尸体挖掘出土。
　　死者身穿黑色连衣裙, 脚上没穿鞋子，左手上戴了一个发绳, 很普通的黑色发绳，脚踝处有纹身，依稀能辨认出纹身图案为一只蝴蝶, 并且死者两只脚上被人钉进了树枝，死者是卷发, 发色偏黄棕，有染过的迹象，周身都已出现腐败巨人观特征, 腹部膨涨，颜面肿胀，却又因为死后被人用火灼烧过的缘故，黑焦一片, 整个身体上只有面部有少许蛆虫蠕动。
　　刘泰山又拆了根棒棒糖含嘴里，把垃圾往王新余手里胡乱一塞，将尸检勘查箱放在了旁边，蹲下来给死者做初步的体表尸检。
　　他先用镊子抽出死者脚上的树枝，查看了很久，又用个小刀稍微划开了树枝表皮，放到鼻下轻轻嗅了下，浓郁尸臭中夹杂着一股特殊的熟悉味道，刘泰山眼神一亮，声音有些激动：“桃木枝！”
　　钉进去的那部分还被削尖了。
　　桃木枝钉脚上？这是什么仪式吗？
　　刘泰山困惑得很，陆冽也是，两人一同办案多年，这个死者的情况还是第一次看到。
　　斜埋在地，黄土披身，面部被火烧毁，脚被钉上桃木枝，种种情况都透着股诡异感。
　　两人看了看桃木枝又看了看对方，相顾无言。
　　刘泰山沉默很久，将那两根桃木枝放进物证瓶中，又开始仔细检查死者身上的蛆虫。
　　他检查到一半，摇了摇头，又看向陆冽，语气困惑：“陆队，越看越不对啊！”
　　陆冽蹲在他身边，稍微皱眉，声音清冷：“哪里不对？”
　　刘泰山用镊子夹起一只蛆虫注视许久，又转头看向陆冽：“蛆虫不对，我想了半天还是想不通，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
　　陆冽的视线在刘泰山镊子上那只奋力挣扎的蛆虫上定格很久，眸眼微微眯起，说：“哪里不对？你仔细讲讲。”
　　刘泰山空出一只手来将嘴里棒棒糖拿出来润了下嗓子又塞了回去，继续：“现在是夏天，前几天又高温，人死后两三天就能出现巨人观特征，但这谷底温度比外面低很多，死者腐烂到这种程度，没个5天是绝对不可能的，但是你看这蛆虫……”
　　“蛆虫有什么问题？”
　　“第一，太少，排除掉昨晚大雨冲走了一部分，这尸体上的蛆虫数量和第一具相比少了很多，第二，正常情况下，一个死亡5天左右的人，蛆虫应该长到1.2厘米到1.5厘米，但你看尸体上的大部分蛆虫，这么小，太慢了，除了少量蛆虫，这具尸体周身也没有其他昆虫，这不太符合常理，所以这也是我一直无法推断出更准确死亡时间的原因。”
　　刘泰山眉头紧皱，长叹一声气，活动了下酸痛的脖子，继续说：“我推测了一下出现这种情况的原因，第一，死者死后没有被立刻抛尸，而是被低温储藏了一段时间，第二就是，死者体内有毒素，所以尸体腐烂速度快，但蛆虫生长速度稍微慢一些，结合到谷底昆虫多，正常情况下尸体暴露在野外肯定会吸引很多昆虫，但这具除了少量蛆虫，压根没有发现其他昆虫活动痕迹，所以我更倾向于第二种，死者很有可能是中毒而亡，如果这种情况成立的话，死者死亡时间应该没有五天那么久，两三天？”他说到此处又起身，语速很快，“我现在也判断不好，赶紧拖回去我做个尸检就知道了。”
　　陆冽脸色沉重，站起身：“肖冰冰，你安排一下人手，将两具尸体拖回去。”
　　王新余也凑了上来：“老大，赵颂歌他们还在其他地方搜查线索，要不要先叫回来？”
　　陆冽摆手：“不用，让他们在那边先搜着，”他说着又看了眼刘泰山，“你跟车先回去做尸检，你助手留一个下来。”
　　刘泰山点头，转身看向自己的两个法医助手：“阿志，你跟我回去尸检，大袁跟着陆队走！”
　　大袁块头大，虎背熊腰的，声音也粗犷，他中气十足地回了句：“行！”
　　人员安排妥当，众人各司其职，陆冽这才反应过来，好长时间没看到周朝朝了。
　　陆冽叉腰，四周环顾了一下，问：“周朝朝呢？”
　　王新余凑过来，指了指前方一条小路：“刚刚我看到朝朝一个人往这个方向走了。”
　　“什么时候的事？”
　　“刘大郎查看尸体的时候。”
　　情人谷底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目前两个死者身份死因各种情况都不明朗，凶手情况更是边都摸不到，不排除凶手犯案后一直潜藏谷底这种情况的存在，赵颂歌一行人一直在另一个方向搜寻，而周朝朝一个人往这个方位去了……
　　陆冽嗯声，面色波澜不惊，心里却有些急切慌乱，他吩咐王新余：“你在这盯着点，我去找找。”
　　王新余爽快应下：“好的，老大，保证完成任务。”
　　陆冽抬腿，脚步急促，沿着周朝朝离开的方向往情人谷深处走去。
　　头上树木遮天，阳光只洒下些斑驳光影下来。
　　陆冽朝着这个方向走了没十分钟，在一处大石头旁见到了周朝朝的身影。
　　她背对着自己，蹲在地上，似乎是发现了什么。
　　他还未走近，周朝朝已经听到了脚步声，警觉转身，看到是陆冽，脸上绽出笑颜，冲他挥了挥手，声音里有喜悦有急切：“陆队！我发现了线索！”
　　陆冽快步走到她身边：“什么线索？”
　　“这块小鹅卵石上有血迹……”她说着停顿了片刻，扬了扬手上的东西，面上满是得意，“我还找到了这个……”
　　陆冽朝她手上的东西望过去。
　　一个黑色的小轮子，轮面磨损严重，上面还有残留沙石。
　　是行李拖箱的轮子。
　　作者有话要说：　　有追文的小可爱反映：朝朝这个设定在刑侦队这种地方会不会有些太弱了？
　　其实作者君原本就是想写一个成长型的女主，大概就是长得娇小，外表萝莉，自己本专业技能强，其他方面诸如体能审讯追捕方面都弱，但是作者君更想体现她在刑侦队的成长过程,会在陆队的调？教（呸，训练！）下慢慢变强，比如体能，比如审讯，比如格斗，后续会学很多东西~（但也会贴合实际，会变强，但不会强炸天，符合她这个人物设定的强~）
　　感谢在2020-02-24 21:05:50~2020-02-26 22:17: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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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chapter25：晋江文学城
　　“这里还有一段没被雨水完全冲刷掉的痕迹, 看宽度，应该是行李箱轮印记，”周朝朝说着将之拍照取证。
　　鹅卵石上凝固的血痕，一只断落在地的行李拖箱轮, 形似轮印的痕迹……
　　周朝朝狭长的丹凤眼微眯, 抬眼看向前方，再走个十分钟, 应该就能到洪桥村下了。
　　她声音冷静：“陆队, 假设这些线索不是凶手故意留下的, 是他在抛尸过程中无意中留下的, 那么, 他应该就是从洪桥村那个方向下来的。”
　　陆冽轻嗯一声，站起身来, 居高临下对周朝朝说：“把物证收好，血迹还要进一步检测是否为第二个受害人的。”
　　周朝朝动作麻利, 将搜寻到的线索小心翼翼放进了物证袋中，也起了身，她注视前方林木, 继续：“陆队，还有一个地方我一直觉得疑惑。”
　　陆冽低头, 与周朝朝对视，问：“什么地方？”
　　她掷地有声说出三个字：“报案人。”
　　陆冽稍微点头，抬腿朝前走去, 周朝朝连忙跟上，语气有些急：“我越想越觉得奇怪，这名报案人住在洪桥村，他要来谷底, 肯定是从洪桥村下来更方便，为什么他要舍近求远从对面的环山公路上下来呢？”
　　“我也觉得奇怪，”陆冽回了一句，声音不疾不徐，“既然走到了这里，不如去洪桥村再问问这个报案人，顺便走访排查下情况。”
　　周朝朝面露笑意，语气愉悦：“陆队和我想一块去了，”她说完话，秀丽的远山眉微微蹙起，看了眼物证袋中的箱轮，“这箱轮看成色很新，行李箱肯定买来没多久，但轮面的磨损程度却很严重，谷底的软土不可能让轮面磨损到这种程度，这行李箱肯定在水泥地面上负重拖行过，如果第二名死者真是凶手用行李箱拖到情人谷底抛尸，白天里肯定很引人注目，凶手若是选择晚上抛尸，山村寂静，轮底与地面摩擦应该会闹出挺大的动静。”
　　陆冽放慢脚步，语气里有一丝赞许：“考虑得还算全面。”
　　“不过……”周朝朝说到此处时又停住了。
　　陆冽稍微偏头，声音低沉：“不过什么？”
　　“那些黄土是怎么运到谷底的呢？我一路找过来，就发现了一条类似行李箱轮印的痕迹，那么多黄土，就算是用32寸的大号行李箱，也得拖个两三趟吧！光一个人这工程量可够大的啊，陆队，会不会是多人作案？”
　　陆冽思考了片刻：“也不用那么麻烦，将黄土运来谷底，还有个更简单的方法。”
　　“什么方法？”
　　“装袋，从环山公路那边直接扔下来，扛过去，只用走个六七百米，大不了多抗几趟，不是比从洪桥村运下来更方便吗？”
　　周朝朝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这样想想，好像是更方便。”
　　陆冽：“不过，在没有确切证据前，一切都只是猜测，”他说着停顿片刻，转了话锋，“你书看得怎么样了？”
　　周朝朝快走几步和陆冽并肩，昂起头看他，他面无表情，下巴线条凌厉。
　　她思考了片刻：“前面那几本我都看完了，后面那三四本还没来得及看。”
　　“看过的都记住了吗？”
　　周朝朝犹豫着：“记得……差不多了吧。”
　　“行，正好路上无聊，来验收下你这些天的学习成果，”陆冽神色如常，不咸不淡说了一句。
　　周朝朝一愣：“这么突然，我还没时间复习呢？”
　　陆冽嗤声：“复习？”他说着话，修长的食指微微弯曲戳了戳她的头，“你想得倒美！”
　　周朝朝揉了揉头，无可奈何回了一句：“那好，陆队放马过来，我见招拆招就是了。”
　　陆冽轻笑了一声，问：“审讯中怎样快速攻破嫌疑人的心理防线？”
　　周朝朝不假思索，脱口而出：“三只鸡！”
　　陆冽听到周朝朝这无厘头的答案，脚步一顿，刀削般的眉峰蹙起，他面色困惑，稍微转头盯着周朝朝：丫头，别想着糊弄我！”
　　周朝朝很坦然：“我怎么敢糊弄陆队！”
　　陆冽哼声，继续往前：“你这不是糊弄是什么？书上有这几个字吗？”
　　“当然没有，”周朝朝语速很快，满脸自信，“是我觉得书上的内容都太繁琐太枯燥了，文字一大段一大段的，不好记忆，所以我将这些内容化繁为简，化难为易，将文字转换为图形来记忆，这个问题的答案简单概括来说就是‘三只鸡’。”
　　陆冽有些没好气，“那你来说说，是哪三只？”
　　“第一，左右夹击，第二，乘胜追击，第三，打他个措手不及。”
　　陆冽失笑：“这也是你从那大段文字中概括的？”
　　“当然，陆队又不要求我完完整整地背诵下来，意思差不多就行了，不然陆队给我那么点时间，我怎么可能将那么多本书看完还要记住？”
　　陆冽敛不住面上笑意，回了句：“你倒是很会投机。”
　　“这怎么能叫投机呢？这是……”周朝朝神色狡黠，指了指自己的头，“智慧。”
　　她说着继续：“我之前是理科生，比较喜欢逻辑性的东西，最讨厌背诵了，我背政史地都是用的这个方法。”
　　“将文字转化为图像？”
　　“对！这只是其中一种，我还用了思维导图法，在脑海中构建出自己的记忆库，用最简单的图像或者文字去概括，需要用的时候顺着图像和简单文字去推，所以我记东西很快也很牢固，虽然我是理科生，但文科成绩一点也不比文科生差，我当年要是学文科，应该也不错。”
　　陆冽语气愉悦：“这么厉害，难怪沈教授极力举荐你来。”
　　“其实我导师不太希望我来，他还是希望我跟着他继续读下去，以后留校任教，是我拜托他推荐的。”
　　这倒有些出乎陆冽的意料，他“哦”了一声，尾音扬起，“为什么？”
　　“我说了，陆队不能笑话我。”
　　“行。”陆冽云淡风轻回了一个字。
　　周朝朝眉眼弯弯，理直气壮：“因为我觉得我满身的才华，必须要来公安系统发光发热。”
　　陆冽笑，看着她得意洋洋的样子：“我是该说你自信还是自负呢？一点也不知道谦虚。”
　　“陆队说错了，我是对自我认知清晰明确。”
　　陆冽轻哼一声，带着笑腔：“伶牙俐齿。”
　　“谢谢陆队夸奖。”
　　两人说着话，已经到了洪桥村脚下，下过雨的谷底，土质松软，两人鞋底都沾满了泥土，一路过来脚步逐渐沉重，在旁边的大石头旁清理干净才顺着石板台阶走上村子。
　　鞋底没了泥土，周朝朝脚步轻快，跟上了陆冽的步伐。
　　洪桥村不大，只有百来户人，民风也淳朴，以中老年人居多，年轻人大多外出务工。
　　谷底出现无头尸这件事骇人听闻，经由报案人之口传出，再经过一个上午的发酵，两人到达之时，这件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村子都人心惶惶。
　　两人兵分两路，周朝朝去村里走访调查，陆冽直接去报案人家里询问情况。
　　村民很热情，听闻周朝朝是警察，来调查情况的，纷纷上前提供线索，七嘴八舌什么都说了，周朝朝悉数记录了下来，不过大多数的线索都没什么用，什么谁家四个月前丢了鸡，谁家八个月前丢了狗，还有村头那口古井年前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不出水了……
　　周朝朝看着这些“线索”头都大了，又问一个大娘：“村里最近有没有人失踪？”
　　下午，气温依旧很高，周朝朝热得脸发红，出了一脑门的汗，她也没擦。
　　那大娘面容憨厚，摇着蒲扇，摇头：“没听说过这事。”
　　她不死心，又逮着个大爷问，大爷依旧给了否定答案：“没有，村里没哪家不见了人。”
　　周朝朝又问：“那这段时间您有见到什么异常情况吗？比如拖着行李箱去情人谷底的人，又或者这几天晚上有没有听到什么声响？”
　　那大爷思忖了下，嘀咕着：“拖着箱子的人倒是没见过，不过前几天晚上我还真听些声响。”
　　周朝朝语气有些激动：“什么声响？”
　　“刺耳，就那种东西在地上‘刺啦啦啦啦啦’的声音，持续了好大一阵，我还准备起来看看的，村里狗也叫了，不过很快就没了，我也懒得起来了。”
　　周朝朝记录下来，又问：“大概是几天前？”
　　“这我就记不清了。”
　　“您再仔细想想？”
　　大爷皱着眉头想了好大会，还是摇头：“记不得了，年纪大了，好像是昨天晚上还是前天晚上来着。”
　　周朝朝有些气馁，在村里那条通往谷底的水泥道上仔细查看，没发现什么刮痕，但一路上发现了少许类似血迹的暗色痕迹，是下雨前留下的，经过阳光暴晒凝固在了地面上，尽管昨夜大雨也没能冲刷掉这些痕迹，周朝朝眼神一亮，忙拍照取证，又用小刀将地面不明痕迹全都刮下来放进了物证袋中。
　　刚起身，马路尽头走来一个高大挺拔的身影，她都没仔细看，就知道是陆冽过来了。
　　她脸上笑容明媚，挥了挥手，大声叫着：“陆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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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chapter26：晋江文学城
　　日头西斜, 阳光已经远不如之前烈了，但人走在底下，依旧有灼热感。
　　陆冽腿长，没几步便走到了周朝朝跟前, 他稍微低头, 就看到周朝朝正小心翼翼做着取证工作，一眼望过去, 最先看到的还是她白皙的后脖颈, 在日光下像是会发光。
　　烈日暴晒了大半天, 水泥地面就像是个大煎锅, 冒着蒸腾热气。
　　痕迹取证工作是需要绝对的耐心和细致的, 而周朝朝半趴在地上，脸被热得通红, 一点点将地面类似血迹的不明痕迹刮下，陆冽黑眸深沉, 就这样低头看着地上那个娇小背影，她后脑勺的发根汗涔涔的。
　　他忙挪开视线，面无表情地走过去, 站在周朝朝面前，替她挡住落到她身上的日光。
　　周朝朝感觉到有阴影落下, 抬头往上看去，邀功似地叫道：“陆队，我发现了类似血迹的不明痕迹。”
　　陆冽心不在焉“嗯”了声, 又问：“热吗？”
　　“还行，有点，不过忍忍就好了！”她随手擦去额头上的汗，语气轻快。
　　过了好几分钟, 周朝朝终于做完了取证工作，站起身来，因为蹲趴姿势维持地太久，脚有些麻了，她突然起身，双腿无力，差点又倒了下去，好在陆冽速度很快，及时拉住了她。
　　周朝朝心里一慌，几乎是依靠本能狠狠环住了陆冽的腰身。
　　怀中温软，腰被那丫头环紧，微微有些痒意。
　　陆冽咽了下口水，低头看着周朝朝，视线渐沉，心里有些异样，就好像平静湖面上落了一片树叶，没掀起风浪，倒漾开一圈涟漪。
　　他皱眉，极力压抑住自己心中那股异样的感觉，微微抿唇，想说些什么，话卡在喉咙口，没说出来，浑身僵硬得很，依旧任由她抱着。
　　隔了好几分钟，周朝朝脚上那种酸麻感终于退去，她这才松开陆冽，昂起头不好意思地冲他笑，说：“陆队，谢谢你拉我一把，要不是你，我刚刚就摔下去了。”
　　陆冽神色波澜不惊，嗯了一声，回：“不用谢，”说着将手里的水拧开瓶盖递过去，“渴吗？刚刚去村口那小卖部买的。”
　　周朝朝接过来，昂头喝了起来，她在阳光下暴晒许久，嗓子都快冒烟了，喝得也急，水从唇边流下来，顺着下巴滴落在精致好看的锁骨上。
　　陆冽屏住呼吸，喉头有些干涩。
　　她喝完了水，将空瓶子递给陆冽，又问：“陆队，报案人那里问得怎么样？”
　　陆冽挪开视线：“钱邦国说他父亲的坟地靠近环山公路那边，昨晚下了雨，他觉得谷底应该都是软泥，不好走，于是骑摩托车去了环山公路那边下去，这样方便。”
　　周朝朝沉吟：“这样说来倒有理有据，”说着又抬头问，“那他有撒谎迹象吗？”
　　陆冽摇头，脸上看不出情绪：“没有。”
　　陆冽话音落下，周朝朝便举起那个物证袋在他眼前扬了扬：“陆队，你看。”
　　陆冽接过来，手指捏了捏物证袋里的不明暗红色物质，声音低沉：“是很像凝固血迹，”停顿片刻又问，“路上还有吗？”
　　“有，好几处都有，陆队你看这里，”周朝朝边说边拉着陆冽的衣角往前走了几步，陆冽愣神，看着他衣角处那只沾满灰尘的手，跟着她的脚步往前走了些。
　　“陆队，你看，这里还有，不过比起刚刚那个地方，这里很少。”她说着话，又蹲下去，继续做起取证工作来。
　　陆冽眸光深沉，看着自己那处被她手拉过的衣角上的黑印，不知为什么，有些忍不住，弯唇笑了下。
　　黄昏，太阳西沉，天空晚霞璀璨之际，周朝朝才忙完。
　　她一整天都在忙碌，一点东西都没吃，又在烈日下暴晒了几个小时，嘴唇泛白，体力不支，走起路来脚步都是虚的，好像下一秒就要倒下去一般。
　　陆冽皱眉，忙伸出手去扶住她的肩膀。
　　周朝朝深吸一口气，挺直背脊打起精神。
　　他那双粗砺宽厚的手掌就放在周朝朝肩头，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全程身体僵硬，像个机器人一样挪步往前走，嘴巴皮子动了动。
　　陆冽看出了她的不自在，又很快放开了手。
　　两人顺着原路返回，走下台阶，周朝朝抬头往天上看，天空还很亮，但谷底已经昏暗得看不清脚下的路了。
　　头顶摇曳的黑色树影，耳边传来昆虫鸟鸣，衣服蹭过荆棘灌木发出的“刺啦刺啦”的响声，谷底又全是坟，身处这样的环境中，周朝朝不免有些心里发怵。
　　她走在后面，稍微弓背亦步亦趋跟着陆冽。
　　陆冽感受到了她的异常，脚步一顿，问了句：“怎么了？”
　　周朝朝也没撒谎，坦言道：“有点害怕。”
　　陆冽轻叹，伸手将身后的周朝朝推到前面来，一只手搭上她的肩头。
　　周朝朝心中的恐惧这才消失了大半。
　　两人走着，越往里走就越黑，没几分钟便到了伸手不见五指的地步了。
　　陆冽拿出手机看了眼，电不多了，但勉强还能撑一会儿，于是打开了手电筒，稍微照亮了脚下的路。
　　一路无言，气氛有些尴尬，周朝朝犹豫着问了句：“陆队，你会不会觉得我作为一个警察，有些太胆小了。”
　　陆冽环顾四周，回答：“王新余说得对，警察也是人，这样的环境，害怕也是无可厚非的。”
　　“那陆队呢？”
　　陆冽轻笑一声：“我有什么好怕的，平生不做亏心事，半夜不怕鬼敲门。”
　　周朝朝又问：“要是深夜，陆队一个人来这里，会害怕吗？”
　　陆冽听到此处时稍微抬头望了眼天，树影之上是一轮明月，悠然地洒落光辉，但月光却完全没能照亮这片深处暗谷，情人谷中依旧晦暗无光，有风吹过，将头顶树叶吹得飒飒作响，陆冽环顾四周，手机亮光下隆起的坟包，不远处形似人影的树枝。
　　要是深夜，一个人来这里会害怕吗？
　　陆冽当了多年刑警，见过无数污秽罪恶，害怕是不可能的，但要是自己大半夜一个人来这里，不可能完全做到心如止水。
　　他还未回答，周朝朝就自顾自说道：“陆队，我在想，要是凶手真是深夜将那个面无全非的死者抛尸在谷底，应该有着很强的心理素质，能将死者从洪桥村运下来掘土埋尸，不仅需要极强的心理素质，还需要不错的体力。”
　　陆冽同意她的观点，“嗯”了一声。
　　“对了，陆队，我在走访调查过程中还听了一个故事。”
　　陆冽疑惑：“什么故意，讲来听听。”
　　“这山谷明明是坟地，为什么叫情人谷呢，我觉得很奇怪，就问了村里的老人，听了一下这情人谷的由来。”
　　“说说看。”
　　周朝朝不疾不徐娓娓道来：“好像是清朝的时候，村里有两个青年男女相爱了，但那时是封建社会，讲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两家长辈又有恩怨，就极力阻止他们在一起，但这两人情比金坚，说生来不能做夫妻，死了也要当怨侣，就找了个月圆之夜双双殉情，在谷底上吊自尽了，村里的人也被他俩感动了，就说动了两家的长辈，用黄土将两人葬在一起了，后来村里一个教书先生，就给这对情人写了首诗，说‘黄土披身了凡尘，情人谷底埋情人’，所以后来这山谷就改名叫‘情人谷’。”
　　“黄土披身了凡尘，情人谷底埋情人？”陆冽将这句诗又重复了一遍。
　　“对，我想到了第二位死者身上覆盖的黄土，就问了一下什么情况下要用黄土来埋死人呢？”周朝朝说到此处时突然买起关子来，“陆队，你来猜猜？”
　　陆冽思忖了片刻，最终还是摇头，冷冷地撂下几个字：“猜不到，说。”
　　周朝朝语气里有些撒娇成分：“陆队，你猜一下，很好猜的！”
　　“不猜。”
　　“陆队，你不猜就没意思了。”
　　陆冽捏了一下她的肩膀，面上有愉悦之意，语气里却带了些不怒自威的意味：“丫头，还敢在我面前卖关子，赶紧说！”
　　周朝朝叹了口气，微笑，还是接着说了下去：“因为那老人说，那对情侣是月圆之夜殉情的，听说月圆之夜死人比较邪，用黄土埋是为了防止他们的鬼魂出来作祟。”
　　陆冽听完陷入沉思，又想到第二位死者脚上的桃木枝以及奇怪的埋法，声音凛然：“这样一来，似乎就能解释通了。”
　　周朝朝神情自信，接着说：“陆队，我分析了一下，这凶手选择情人谷底，很大可能又是从洪桥村下来的，应该对这里很熟悉，还知道黄土掩埋桃木钉脚这种辟邪风俗，很迷信，有非常大的可能就是洪桥村人，或者说曾经在洪桥村生活过。”
　　陆冽听完她的话，点了点头，眸光微微敛起，将她的分析总结了一下，沉声说道：“男性，身体强壮，心里素质不错，迷信，年纪应该不会太轻，在洪桥村生活过。”
　　他话音落下，两人身后却传来了脚步声，很急促，由远及近，快速逼近。
　　周朝朝警觉性很强，心里一慌，下意识抓了下陆冽的衣角，而一旁的陆冽，视线阴沉，手上着力，在身后黑影逼近之时推开周朝朝，迅速转身，直接扼住那人手腕狠狠一扭。
　　“啊啊啊啊啊，疼死我了！”
　　熟悉的声音骤然入耳。
　　周朝朝举起手机，微弱光芒怼到那人脸上，这才看清了来人面容。
　　那个疼得五官都皱成了一团的男人，不是王新余又是谁？
　　王新余愁眉苦脸，带着哭腔：“老大你也太毒了，下手这么狠，我手都要断了。”
　　陆冽一脸不耐烦，稍微转动了下手腕，没好气：“大晚上的，在后面跑，连个气都不出，我还以为是凶手过来杀人灭口了，不是让你在抛尸地盯着吗，这么在我们后面？”
　　王新余委屈得很：“死者都拖回去了，赵颂歌他们谷底也搜查完了，没发现凶手潜藏的痕迹，也没发现其他有用线索，我想打你电话汇报情况来着，结果山谷信号太差压根打不出去，赵颂歌就让我去洪桥村找你和朝朝，我去的时候，天还是亮的，谁能想到没遇上你们，回来的时候这天都黑了，这里面乌漆嘛黑的我也怕啊，就只能没命似的往前跑，没想到你和朝朝就在我前面，”他说着也松了口气，“老大，看到你我就不怕了。”
　　陆冽拍了拍他的肩膀：“行，别废话了，时候也不早了，得赶紧回去了。”
　　他说着又将周朝朝扯过来推着继续往前走，王新余跟在两人后面，肚子叫了一路。
　　陆冽头也没回，声音清冷，问王新余：“饿了”
　　“能不饿吗？”王新余持续委屈，“一天没吃东西了，我都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陆冽低头瞥了眼一直举着手机照明的周朝朝：“丫头，你呢？”
　　周朝朝咽了下口水，点了下头。
　　“行。”
　　陆冽回了一个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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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chapter27：晋江文学城
　　天上星光点点, 有明月洒落皎洁光辉。
　　环山公路上仅剩了一辆车，赵颂歌就靠在车边低头玩手机，见几人过来，抬头瞅了眼, 又低头快速到了一行字发送出去, 这才将手机揣进兜里。
　　王新余走过来啧啧两声，话里一股酸意：“又给你家宝贝儿报平安呢？
　　赵颂歌昂头, 得意洋洋：“怎么？嫉妒我啊？直说呗, 用得着阴阳怪气吗？”
　　“嘁, 我有什么好嫉妒的, 知道的你是找了个女朋友,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找了个女菩萨，干啥都要汇报, 我就不喜欢，我还是喜欢自由自在的。”
　　赵颂歌反唇相讥：“死胖胖, 等你找着女朋友再来我面前说这种话！”他说完看见陆冽过来，扯着嗓子喊了说了句：“陆队，他们先回了。”
　　陆冽点头, 直接开了副驾驶车门示意周朝朝坐进去，然后绕过车头上了驾驶位。
　　后座坐着赵颂歌和王新余, 两人一上车就围绕着“王新余能否找到女朋友”这个点开始扯皮，叽叽喳喳你来我往像两只麻雀，吵得陆冽耳朵根子疼。
　　车辆在环山公路上疾驰, 周朝朝往外望去，连绵不绝的山，在夜色掩映下更加诡谲。
　　她无心关注窗外风景，一直想着案子, 尽管后座喧嚣也未能扰乱她的思绪。
　　寂静无人的荒山谷底出现两具尸体，一具无头一具无脸，从作案手法到现场痕迹分析，周朝朝确信这是两起案子，只是恰好都将这情人谷作为抛尸地点。
　　无脸案表面上看起来惊悚诡谲，凶手却无意间留下了诸多线索，目前至少有方向可以排查，可这个无头案，现场遗留的有用痕迹少得很，目前连个排查方向也没有。
　　陆冽开着车，目不斜视，用余光瞥了周朝朝一眼，问她：“有心事？”
　　周朝朝没否认，点头。
　　陆冽像是有窥心术一样，一眼就看穿了她：“想案子？”
　　“是，有些地方想不通。”
　　陆冽放了轻音乐，语速很快：“那就先不要想了，你也忙一天了，稍微休息下吧，”他说着往后瞥了眼，提高音量，“你们俩给我安静点。”
　　音乐舒缓，很能让人放松身心，车后座的王新余和赵颂歌扯皮也扯累了，闭了嘴一人靠一边开始闭目养神。
　　环山公路上荒无人烟，车迹寥寥，只有一辆车在马路上疾驰。
　　开了二十分钟，道路两旁的景物从寥落灯火到璀璨霓虹，周朝朝盯着窗外，问陆冽：“陆队，这是哪？”
　　“秀栗县城里，吃点东西再回局里吧！”
　　他话音落下，车也停了，就停在了路边，周朝朝定睛，招牌上“红姐烧烤”这几个字流光溢彩。
　　王新余早就闻到了味，猛地睁开眼，激动地狠狠拍了一下大腿，眼睛直发亮：“烧烤！”
　　陆冽打开门，潇洒下了车，王新余早就饿得胃里冒酸水，推了正在熟睡的赵颂歌一把火急火燎下了车。
　　“老大，局里报销吗？”
　　陆冽揽上他的肩膀，眸光微微敛起，语气也很随意：“局里报销，你觉得可能吗？当然是我请客！”
　　王新余等的就是这句话，他贼兮兮地笑了两声，拱手：“谢谢老大。”
　　陆冽轻嗤一声：“少贫！”
　　“那我等下点菜的时候就不客气了，好不容易又能宰你一顿了。”王新余激动得搓手。
　　赵颂歌也饿极了，光是闻着这股子带孜然香料的烟味就馋得流口水。
　　“还等什么？你们先去找座点菜，”陆冽说了句。
　　王新余和赵颂歌早就迫不及待了，一个找桌一个点菜，陆冽转身望了眼，看周朝朝还未下车，刀锋般浓眉皱了下，抬腿走到副驾驶位车窗前敲了敲。
　　周朝朝这才从思绪中反应过来，她迅速拉开车门跳下车来，动作麻利得很。
　　陆冽低头看了他一眼，又迅速望向别的地方，从烟盒里抽出支烟，嘴皮子动了动：“不饿吗？”
　　“饿！”她回答得很干脆。
　　“饿怎么半天没下车？”
　　“本来准备下车的，只是又想到了一个疑点，就忘了。”
　　“回去再想，先去吃点东西。”他语气中有命令的口吻。
　　“好，”周朝朝回了句，见陆冽未动，又问，“陆队不一起过去吗？”
　　陆冽稍微眯了下眼眸，扬起手上的烟，回：“我抽支烟再过去。”
　　他说着话，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间夹了根烟，烟蒂是雾霾蓝的，他稍微低头，将烟蒂衔在嘴上，又掏出打火机点了火，跳跃的火光映照在他英俊面容上。
　　陆冽眯了眼，刀削般线条利落的脸上有桀骜之色，他狠狠抽了一口，见周朝朝没动有些疑惑，问她：“你怎么还不过去？”
　　周朝朝看了眼，神色自然：“菜还没上，我站这里吹吹风。”
　　陆冽低头笑了下。
　　两人没再说话了，都倚靠在车旁边，姿势都一模一样，都是双腿交叠，只不过陆冽抽烟，而周朝朝则望着对面店外那群围桌喝酒吃菜高谈阔论的人。
　　那群人原本只是在谈事，其中两人不知为何争论起来了，争得面红耳赤，拍桌而起，就差撸袖子打架了，原本和谐愉悦的气氛霎时间荡然无存。
　　周朝朝环抱双臂，看着这场闹剧感叹：“人性可真是复杂啊。”
　　明明刚才还勾肩搭背称兄道弟，一眨眼的功夫，就反目成仇剑拔弩张了。
　　陆冽吐出最后一口白烟，回了句：“正常，世界都不是非黑即白的，更别说人了。
　　周朝朝侧过脸来看他，问：“陆队为什么当警察，是因为从小就心怀正义吗？”
　　陆冽听了她的话，低头，带着笑腔：“我可没那么伟大，”他说着像是陷入了沉思，顿了好久才继续，“高中那会儿很叛逆，到处打架，喜欢逞凶斗狠，学也不好好上，就是个街头混混，有次打架，还没开始就有人报了警，被抓进了派出所，那时候拽得很，后来被叫进了审讯室，手被扣住，那个审问我的警官眼神很凶狠，一连串问题我压根无从招架，你知道吗？那是我第一次觉得害怕，打那之后我就觉得当警察挺不错的。”
　　他说着又将话题转移到周朝朝身上，问她：“你呢？”
　　周朝朝没犹豫：“大概是受了陆队的鼓舞，所以才选择了自己想要走的路。”
　　“受我什么鼓舞？”陆冽明显不信。
　　“陆队在江北省警界赫赫有名，我崇拜一下挺合情合理的，陆队说是吗？”
　　陆冽的手指微微弯曲，轻轻敲了下她的头，轻笑：“少拍我马屁。”
　　周朝朝偏头躲避，脸上依旧挂着微笑：“我实话实说，陆队不信我也没办法。”
　　陆冽笑得放肆：“行，我勉为其难信你一次。”
　　他说着转身看了眼王新余和赵颂歌的方向，菜已经上了，又看向周朝朝，声音懒懒：“菜上了，走！”
　　王新余已经开始大快朵颐了，见陆冽和周朝朝走过来还客气了一句：“老大，就等你们俩了，赶紧过来吃。”
　　陆冽坐下来拿了串肉，没好气：“你像是等人的样子吗？狼吞虎咽的！”
　　王新余不好意思地笑了两声，“这不饿得很嘛，”他说着又埋头狂吃起来。
　　周朝朝原本没觉得多饿，但美食在前香味扑鼻，那种饥饿感就好像洪水一样汹涌而来，她也没矜持，吃得比王新余还凶。
　　半小时过去，一大桌东西被几人扫荡一空。
　　陆冽结了账，几人又上了车，这次没停，直接回了晋州市刑侦大队。
　　到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一点多了，尽管众人今天劳累了整整一天，都是身心俱疲，但命案当前，都打起精神各司其职，周朝朝更是一回来就进了检验室，和局里专门负责生物痕检的同事一起检测她从洪桥村带回来的类血液痕迹。
　　上午10点半，两名死者的尸检结果都出来了。
　　刘泰山累得很，耷拉着眼睛皮子，无精打采地汇报尸检结果：“无脸尸，女性，年龄在35岁上下，身高165公分，体重49公斤，死于脑后重击，身上没有太多挣扎痕迹，凶手得手应该很容易，但身上有很多死后伤，我推测应该都是抛尸过程中留下的，脚上被钉了桃木枝这你都知道的。另外，我之前的推测没错，这名死者体内有毒素，手臂有针孔，是死后被人注射进体内，毒素成分是双/苯杀鼠/酮，一种鼠药，所以尸体腐烂程度才会加快，而蛆虫生长得更慢，目前的检测结果显示，死者死亡时间不长，在3天左右，至于那个无头尸……”他说到这里时突然来了精神，“那个无头尸就有点蹊跷了。”
　　“哪里蹊跷？”
　　“无头尸，推测身高168公分，推测体重50公斤，身上多处粉碎性骨折，我推测应该是抛尸时留下的。”
　　陆冽点了点头：“看来真是从环山公路上抛尸下来的。”
　　“因为没找到头，具体死因我还没弄清楚，并且这人不是个女的。”
　　陆冽疑惑：“不是个女的？是个男的？”
　　“也不是……”刘泰山摸了摸下巴，犹豫着，“他做过变性手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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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chapter28：晋江文学城
　　“什么, 做过变性手术？”陆冽有些惊讶。
　　刘泰山点头，“对，是做了由男性变为女性的变性手术，并且这具无头尸死亡时间在三个星期左右, 尸检鉴定书我等会儿再送去你办公室, 还没来得及写，”他一边说话一边打哈欠, “不行了不行了, 太累了, 我先不跟你说了, 先去那边椅子上靠个十分钟。”
　　陆冽稍微点头, 示意他过去。
　　刘泰山一脸倦容，哈欠连连, 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确实是累极了。
　　陆冽也是一夜未眠, 但他精力充沛，此时并不觉得有多劳累，准备回办公室时, 从后面走来的宋贺正好叫住他。
　　“陆冽，你等下, 我有事情要和你讲。”
　　陆冽转身：“监控出来了？”
　　“我要跟你说的就是这事，”宋贺面露难色，“昨晚我让技术组排查了整整一夜江晋环山公路那一片的监控, 效果不好，那种乡村山路，哪有什么监控？最近的道路监控在331国道那出口处，距离案发地有2公里, 路面监控的排查基本上没有任何价值。”
　　陆冽倒不意外，洪桥村情人谷那一片本就临山，又偏僻得很，路面没监控覆盖也是情理之中的。
　　宋贺又继续：“还有，你昨晚让准备的仿真道具准备好了，就放我办公室。”
　　“行，我看一下，”陆冽回了一句，和宋贺并肩走到他办公室。
　　宋贺办公室地面就放着一个大编织袋，很新，和案发现场一样，都是白红条纹的，不过条纹比案发现场那编织袋宽了许多，袋子里面装了东西，陆冽走过去拉开拉链，里面是一具无头塑料仿真人。
　　陆冽皱了下眉，“姿势不对，”他说话之际自己动手将那具仿真人摆弄成死者在编织袋中被抬出前的姿势，然后将那大编织袋提到了自己办公室。
　　11:00
　　周朝朝那边的检验工作也基本完成了，她顾不上疲惫，火速写了一份检测报告去了陆冽办公室。
　　办公室门口照样先敲了下门，然后直接走进去，将报告递到陆冽面前。
　　陆冽放下手中水杯，拿过那张报告一目十行迅速浏览。
　　无头尸案物证线索一 ——编织袋。编织袋成色新，但有褪色现象，从褪色程度上看，编织袋在野外环境中暴露时间在半个月以上，与泥土接触面褪色更厉害，有轻微腐蚀现象。
　　无头尸案物证线索二——一纽扣和衬衣。纽扣发现地距离死者1米远，红色，褪色严重，暴露在野外环境一年以上，衬衣发现地距离死者3米远，浅色，腐蚀现象严重，无血迹体液等生物痕迹，暴露在野外坏境一年以上。目前不能确认此线索与本案有关。
　　无脸尸物证线索一——黄土。黄土以砂粉颗粒为主，粒径0.005毫米到0.05毫米之间，内含石英，长石，云母等碎屑矿物，从组成成分上看，非晋州市土壤。
　　无脸尸物证线索二——行李箱拖轮。拖轮黑色，轮轴处有一圈白色，做工教粗糙，轮子直径4.5厘米，属于32寸行李箱轮，轮子新，但轮面磨损严重。
　　无脸尸物证线索三——血迹。鹅卵石与洪桥村村道上的血迹一致，且都与第二名受害者的血迹相吻合。
　　至此，第二名受害者被抛尸的过程就完全明晰了起来。
　　陆冽抬眸看了眼周朝朝，她站得笔直，眼底下乌青一片，脸上也显露疲惫。
　　陆冽放下检测报告，点了点头，脸上有赞许：“做得不错。”顿了顿又问：“一晚上没睡觉，累吗？”
　　说不累那是假的，周朝朝很诚实：“累，”她眼睛皮子耷拉着，“我感觉自己站着都能睡着。”
　　陆冽：“去休息会吧。”
　　周朝朝郑重点头，转身之际又被陆冽叫住。
　　“你等下。”
　　她一脸迷茫：“陆队找我还有事吗？”
　　陆冽将桌上的早餐往周朝朝的方向推了下，神色无波无澜，声音也听不出任何情绪：“拿去吃，吃了再休息。”
　　周朝朝一见吃的立刻扫去倦怠，精神抖擞，忙走过去拿起那盒早餐，掀开盖子，一股浓郁香味扑鼻而来。
　　“陆队吃了吗？”
　　“吃了！”陆冽语气很随意，借口却很蹩脚，“买早餐的时候买多了，这份没吃，给你了，应该还没冷。”
　　周朝朝也没客气，喜笑颜开：“谢谢陆队。”
　　陆冽瞥了她一眼，嗯声：“不客气。”
　　周朝朝提着早餐走到门口，又想到了什么，折返回来，问：“陆队，王新余他们呢？”
　　“早上八点多的时候，我让他们带人去洪桥村还有情人谷底继续走访排查，你吃完休息下，下午一点我们出发再去趟情人谷，还原下抛尸现场。”
　　周朝朝答应得很爽快，回了个“好”字。
　　她困得很，吃完去上了个洗手间，回来趴桌子上就睡着了。
　　大中午，外勤组警员出的出任务，剩下几个的都去食堂吃饭了，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剩了周朝朝一个人。
　　陆冽进来的时候，周朝朝还在睡觉，她双臂交叠，头靠在上面，红唇微微翕着，呼吸声非常轻。
　　但她睡得很轻，秀气的眉头微微皱起，非常警觉，感受到了脚步声，“蹭”地一下挺直了背。
　　看到是陆冽，背瞬间又躬了起来。
　　她匆匆忙忙找手机，边找边问：“陆队，几点了？”
　　“1点了，来叫你的，我们该出发了。”他说完头也没回出了外勤组办公室。
　　周朝朝一听要出发，连忙起身跟了上去。
　　今天是个艳阳天，烈日悬在头顶，不遗余力地散发着热气。
　　从大楼门口到陆冽车旁，短短几十米的距离，两个都出了一身的汗。
　　上了车，陆冽开了冷气，车中燥热很快便被驱散。
　　不眠不休一整夜，周朝朝累得很，一坐上车就开始犯困，眼睛皮子都快睁不开了，但她很坚韧，尽管很想睡，还是靠着意志力努力支撑着自己。
　　陆冽饶有兴致地看着她奋力睁眼的滑稽样子，忍俊不禁，他低头系好安全带，又命令她：“丫头，把安全带系好。”
　　周朝朝困得直打哈欠，压根没听清陆冽说了什么。
　　陆冽见她不动作，皱眉，稍微起身想将安全带拉过来，手绕过她身前，脸凑近她的，温热的呼吸洒落在她耳畔，有点痒。
　　周朝朝有些愣住了，满身的困倦像是被什么妖怪吸干了一样，她稍微转头，直愣愣盯着陆冽。
　　咫尺之距，目光相对。
　　她皮肤很白皙很细腻，干净纯真，耳朵很红，细小绒毛都看得清清楚楚。
　　陆冽喉头有些干涩，他加快手上动作。
　　——咔嚓
　　安全带扣上了。
　　陆冽坐正，有些不自在，明明车里冷气开得很足，他身上却没由来升起一股子燥热感。
　　陆冽心烦意乱，他发动了车，率先开口说话打破了这股莫名的尴尬，沉声着：“你睡会吧，到了我叫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从明天起，作者君要开始努力日六，不再短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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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chapter29：晋江文学城
　　陆冽开得很快, 不到一个小时，就将车停在了第一名死者抛尸地上方的那段环山公路上。
　　他侧脸往副驾驶位上看去，周朝朝正在熟睡。她这次睡得很熟，封闭狭小的车内空间里充斥她沉重的呼吸声。
　　陆冽解开安全带, 伸出手想拍醒她, 手伸到一半又停下了，他叹了声气, 略显颓态的面容上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拉开车门下了车, 怕吵醒她, 车门也没关上。
　　云层遮住了烈日, 天也阴了下来，虽然气温依旧挺高, 但已经没了之前的暴晒感。
　　他走了几步，到靠近情人谷那一侧, 探身出去朝下看。
　　垂直山体上生长着许多杂草灌木和小乔木，好几株上还有断枝。
　　陆冽又走到道路另一边，放眼望去, 这边是个山坡，下面很开阔, 地势比情人谷的高上许多，树木生长得却没情人谷底的繁茂，下面还有好几条山路, 再过去又是一座山，山脚到山腰处有好几栋砖瓦楼，有一栋屋顶还有炊烟袅袅升起。
　　如果驱车走大道过来抛尸，只有两处入口, 一是连接晋州市和江州市的331国道，二是陆冽开车过来的路——晋州市苑西区的苑西大道。
　　但要是从山间小路过来，能走的路就多了去了。
　　陆冽眉头紧皱。
　　周朝朝此刻也醒了，她睡眼惺忪，透过车窗往外看去，陆冽叉腰站在路边，她使劲摇了摇头赶走身上困意，连忙下了车，又顺手摔上车门。
　　陆冽听到声响，知道是她醒了，并没有转身。
　　周朝朝走到陆冽身侧，有些不好意思，挠了挠头，脸上泛红，问：“陆队，你怎么没叫我？”
　　陆冽面不改色，依旧望着前方，胡诌：“我叫了，你没醒。”
　　“是我睡得太死了！不好意思，陆队，这种事情之后不会再发生了。”她信誓旦旦地说道，低头，因为尴尬脸更红了。
　　陆冽见她这幅愧疚的样子，也没心思继续捉弄她了。
　　周朝朝迅速转移了话题，问他：“陆队在看什么？”
　　“路。”
　　周朝朝循着他得目光望去，坡地有几条山路。
　　陆冽继续：“凶手如果开车走山路过来抛尸，可供选择的路径就太多了。”
　　他说完收回视线，转身，开了后备箱，将里面那个大编织袋提了下来。
　　编织袋上还系了一条很长的麻绳，陆冽走到路边，探身又看了眼谷底，一只手提着编织袋，另一只手拿着绳索末端，找准位置，将那个装着仿真道具的编织袋抛了下去。
　　地上麻绳迅速往下溜动，几秒后，谷底传来沉闷的落地声。
　　陆冽看了眼手里剩余的绳索，上面有标记，沉声道：“谷底距离环山公路在20米上下，六七楼的高度。”
　　周朝朝也探出身子朝被树木遮掩住的谷底看了一眼，自告奋勇：“陆队，我下去看。”
　　此时肖赵颂歌带着部分警员和搜查犬在下面继续搜寻线索，谷底还算安全，陆冽点了头。
　　周朝朝也不迟疑，见陆冽应允迅速从车后备箱中拿出卷尺，正准备下谷底时又被陆冽叫住。
　　“对讲机拿着，下面信号太差，用手机通讯效果不好。”
　　“好！”周朝朝又拿了对讲机，快跑几步顺着倾斜山路深入谷底。
　　今天出了一上午的太阳，路面不似昨日又湿又滑，周朝朝这次下谷快了很多，不过10分钟，周朝朝就到了第一名死者的抛尸地。
　　那个编织袋就躺在不远处，周朝朝跑过去蹲下来，抽出卷尺量了一下仿真道具到抛尸地的距离，误差在3米以上。
　　周朝朝开了机，向陆冽传达消息：“陆队，误差在3.3米左右，有点大，要不要重试一次。”
　　“好，”陆冽清冷而沙哑的声音伴随着电流声从对讲机里传出，“距离公路是近了还是远了？”
　　“远了。”
　　“行，我知道了。”
　　没两分钟，地面的仿真道具便被陆冽拉了上去。
　　陆冽低沉的声音再次从对讲机里传出：“你站远点，别被砸到了。”
　　“好。”
　　周朝朝退后十几步，在发现衬衣那棵树下停住，又觉得不妥，往深处再走了几步。
　　到一处稍微隆起的小山包上停下。
　　片刻后，那个大编织袋再次坠落。
　　——嘭
　　声响很大，自己面前那棵树都被震得树枝颤动。
　　她感觉自己脚下塌陷了一小块，周朝朝往下面看去，发现塌陷那地方有什么东西露出来了。
　　周朝朝疑惑，稍微往前走了几步，又转身蹲下来看了看，露出那一部分像极了布料。
　　她右眼眼睛皮子跳动了一下，看着地面泥土，有些发黄，也有些硬，她带着狐疑伸手往深处扒了几下，又使劲将那块布料往外扯了一下，没扯动，起了身使上全力，终于将里面的东西扯了出来。
　　但只有部分，另外一部分还深埋地底。
　　是一只脚，部分白骨化，部分呈黄色。
　　周朝朝被吓到，叫了声，下意识松手，对讲机掉落在地，身体往后趔趄，直接坐在了地上，惊魂未定。
　　对讲机那头的陆冽听到她的声音，有些急切：“丫头，发生什么了？”
　　周朝朝瞪大双眸，面上有惊恐之色。
　　陆冽有些急了，语速很快：“周朝朝，听得到吗？”
　　周朝朝深吸口气，她捡起不远处的对讲机，声音有些颤抖：“陆队，就在距离抛尸地十多米的距离，发现了一只脚，是被埋在地底的，这……会不会是另一位死者？”
　　陆冽皱眉，放软声音安抚她：“你先别慌，情人谷底本就是坟地，可能是前段时间大雨冲垮了正常坟墓。”
　　周朝朝起身，拍了拍身上泥土，陆冽继续说：“你先等会儿，我通知赵颂歌现在过去。”
　　陆冽说完拿出手机，打了赵颂歌的电话，打不通，赵颂歌现在应该在谷底搜查着，估计是没有信号。
　　他又拨了肖冰冰的号码，这次打通了，电话很快被人接起。
　　“陆队？”
　　“你现在在洪桥村？”
　　肖冰冰粗声粗气：“是！和王新余在洪桥村排查案发前后出现在村子里的可疑人。”
　　陆冽声音凛然：“你问下村里最近一次有人去世是什么时候？”
　　肖冰冰有些不解，但也没多问，马上执行命令，很快问到了结果：“三年前的春天，是村里一个九十多岁的老太，”他说完问了句，“陆队，怎么了？”
　　陆冽：“你现在先暂停排查工作，下谷底到第一个案发地，周朝朝在那里发现了一只脚。”
　　“好，我马上去。”肖冰冰说完立刻挂了电话。
　　而陆冽也不迟疑，带上工具快速往谷底走去。
　　周朝朝没忘记自己的工作，很快平复了自己惊恐的心情，量了下仿真道具到抛尸地的距离，这次的误差在1米以内，基本接近了。
　　无头尸身上多处骨折，垂直山体上的小乔木有断枝以及这次的实验结果，基本已经确认第一名死者的抛尸过程和原先预想的一样。
　　周朝朝朝着对讲机说话：“陆队，误差小于1米。”
　　“行，我知道了，你站在那里等我几分钟，我现在马上下来。”
　　陆冽说完，又加快了脚步。
　　他速度比起周朝朝的快上许多，十分钟不到便下到谷底。
　　“陆队，这里！”周朝朝率先看到了陆冽的身影，朝他挥手喊道。
　　陆冽敛眉，走到周朝朝身侧。
　　一只脚已经被周朝朝从地底拔了出来，身体还在底下。
　　陆冽戴好手套，弯腰下来查看那只脚的状态。
　　有白骨显露出来，表皮呈黄灰色，有酸臭气味，手指按压下去有油腻感。
　　已经尸蜡化了。
　　不仅如此，脚上同样有东西钉入，已经完全融入尸蜡化的皮肉中了。
　　陆冽估计此具尸身埋于地底应该已经一年左右了。
　　但洪桥村最近一次有人去世是在三年前。
　　“陆队……”周朝朝轻轻叫了声，指着那只脚问，“这会不会也是桃木？”
　　陆冽没回，她自顾自继续说道：“如果是的话，那和第二名死者很大可能为同一个案子，”周朝朝说着秀气眉峰蹙起，“第二名死者是斜插在地，头在上，这名死者很有可能也是斜插在地，不过是脚朝上！”
　　陆冽面色冷肃，又捏起尸体周围的土壤看了看，土壤呈黄褐色，用于掩埋的土壤很大可能也是从外地运来的工地用土，不过对比起第二名死者身上覆盖的黄土，这里的土壤颜色深了不少，质地也软了许多，应该是谷底湿润，植物和微生物丰富，改善了部分土质，所以此处土壤并不显眼。
　　陆冽用手往下挖去，周朝朝见状也戴了幅手套，和陆冽一起挖了下去。
　　没几分钟就挖出了另外一只脚。
　　她吁了一口气。
　　陆冽冷声吩咐：“丫头，把铁锹拿过来。”
　　铁锹是陆冽带下来的，就放在不远处的树下，周朝朝应声，连忙起身拿来了铁锹递给陆冽。
　　陆冽起身接过，因为害怕挖掘过程中破坏尸身，他挖得很小心，手臂上青筋缠绕。
　　十分钟过去，他才掘到一半，而此时肖冰冰和赵颂歌也带着人和搜查犬从洪桥村那方向过来了。
　　陆冽用衣袖胡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扬手将铁锹cha进土中，叫来赵颂歌，声音有些冷厉。
　　他阴沉着脸，质问赵颂歌：“你今天是带着搜查犬下来的，为什么没发现此处的尸体？”
　　陆冽发起火来的样子赵颂歌是见识过的，可怕得很。
　　赵颂歌擦着额头上的冷汗，屏气，然后解释：“因为……因为王新余和肖冰冰他们要去洪桥村排查走访，所以我们直接把车开去了洪桥村，我是从洪桥村那边下来的，还没……搜查到这边来。”
　　陆冽脸色没缓和，声音依旧带着股寒意：“谷底信号弱，你现在去环山公路上，打电话回局里，叫增援过来，多带些搜查犬，情人谷底一厘米也不能放过！”
　　“明白！”赵颂歌稍微松了口气，没等陆冽说完就拔腿就往环山公路上跑去。
　　陆冽又看向徐会：“我车后备箱里还有挖掘工具，你也上去，和赵颂歌一起将工具拿下来，半个小时，把尸体挖出来。”
　　徐会郑重点头，顿了顿又问道：“陆队，要不要打电话把刘法医也叫过来？”
　　“不用了，一来一去太麻烦了，浪费时间，将死者挖出来直接拖回局里让刘泰山尸检。”
　　“行！”徐会得了命令，也疾步往环山公路上跑去。
　　15分钟不到，两人带着工具气喘吁吁跑过来了。
　　几名警员拿了铁锹，开始做起挖掘工作来。
　　而周朝朝牵着赵颂歌的搜查犬站在一旁。
　　过了二十分钟，这具斜埋入地，头朝下的尸身才重见天日。
　　全身白骨化现象最明显，部分部位尸蜡化，上身仅仅只穿了女性内衣，下身穿着一条长裤，很宽松，衣服的腐蚀现象也很严重。
　　毛发已经从头顶脱落，长，呈黑色，陆冽初步判断又是一名女性。
　　周朝朝想到她在树下发现的衬衣，对陆冽说：“陆队，那件衬衣，会不会就是这名死者的？”
　　陆冽思忖了下：“可能性很大。”
　　周朝朝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要把那件衬衣埋在树下呢？
　　陆冽对肖冰冰说：“你带人，将尸体抬到车上拖回去，让刘泰山赶紧尸检，”他说着又走到周朝朝面前，拿过她手里的狗绳，“我和赵颂歌他们一起搜查谷底，你跟着肖冰冰的车回去。”
　　周朝朝点头：“好。”
　　“对了……”陆冽又补充，“你跟宋贺讲，让他将失踪人口的排查范围扩大到两年内。”
　　“陆队，我明白了。”
　　陆冽转身，环顾了这片山谷，面色冷肃。
　　他不知道，这深谷里到底埋藏了多少罪恶？
　　由于警车停在洪桥村村口，肖冰冰他们不得不将尸体抬到担架上，穿过情人谷，走过洪桥村。
　　洪桥村村道附近围了不少围观村民，有些人看到担架上的尸身惊骇得捂住了嘴，有些带了孩子的村民则手忙脚乱去捂孩子的眼。
　　抬尸路上还遇上了在村里走访排查的王新余，他刚从一老太家里出来，还不知道谷底发生的事，跑过来瞪着双眼，问周朝朝：“朝朝，这是咋回事啊？怎么又有一具啊？”
　　周朝朝回他：“不久前才发现的，埋法和第二名死者很像，不过这次是头朝地底。”
　　王新余啐了一口，低声骂了句：“他妈的！”想说些什么，又没能说出话。
　　走到警车前，将尸体放了上去，周朝朝和肖冰冰上了车，而王新余和其他几位警员则又下了情人谷底搜查。
　　陆冽和另外三十名警员带着搜查犬在谷底又全方位搜查了一遍，没再发现其他死者，并且，也没另外发现有用线索。
　　晚上8点，情人谷底的搜查工作结束，陆冽带着所有人回了刑侦大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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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0章 chapter30：晋江文学城
　　晚上九点整, 陆冽一行人才回了刑侦大楼，他面色凛然，脚步很快，对迎面走来的肖冰冰开了口, 言简意赅：“通知下去, 10分钟后开个会。”
　　肖冰冰点头，手里拿着一份文件, 转身跟在他身侧递了上去, 开始汇报工作：“陆队, 这是宋队那边搜查到的最近一个月失踪人口名单。”
　　陆冽接过来翻开, 脚步未停, 快速浏览了一遍。
　　“晋州市最近一个月派出所接到的失踪案件共二十一起，其中有四起为年轻女性失踪案, 两起案件已破，还有两起目前在侦查中, 失踪案中两位女性的年龄都在二十岁上下，且身形相貌和年龄与情人谷底被害人有较大出入。”
　　陆冽思忖片刻，又问：“有符合第一起案件的男性失踪人吗？”
　　肖冰冰：“暂时没有接到相关报案。”
　　“两年以内的失踪案查得怎么样了？”
　　“宋队那边还在查。”
　　陆冽嗯声, 回了个“行”字，然后又问：“刘泰山那边的尸检做得怎么样了？”
　　“前两位受害人的尸检工作已经完成, 尸检鉴定书下午的时候已经送去你办公室了，第三位受害者的尸检工作刘法医那边还没完成，”他说着转了话锋, “那陆队，我先去通知他们开会。”
　　“去吧！”陆冽说着也到了自己办公室门前。
　　门未关，他直接走了进去，见周朝朝站在他办公桌前, 正在看尸检鉴定书，看的时候秀气眉头紧紧皱起。
　　见陆冽进来，她抬眼看了眼，又放下了尸检鉴定书：“陆队，谷底有搜查到另外的有用线索吗？”
　　陆冽摇头，走到桌旁，拿起周朝朝刚刚放下的尸检鉴定书，拿起来浏览了一遍，第二位死者的尸检鉴定书上有一点引起了他的注意，也是刘泰山忘记提及的一点。
　　——身上无性qing痕迹，子宫壁薄，做过多次人流手术。
　　陆冽陷入沉思。
　　下一秒，门被人叩响。
　　陆冽和周朝朝循声望过去，看到肖冰冰站在门口。
　　“陆队，已经通知下去了。”
　　陆冽拿上尸检鉴定书，又看了眼周朝朝，说道：“走，去会议室开个会。”
　　晋州市刑侦大队灯火通明，所有人加班加点，目的就是为了能改有早日将案件侦破。
　　晋州市的夜晚依旧闷热，会议室的冷气开得很足。
　　前两位死者的尸检鉴定书已经复印多份分发了下去，会议室最中央的位置立着个白板，参与情人谷案的所有刑警都围坐在白板前，陆冽直接走过来，将前两位死者的死状照片以及抛尸现场物证痕迹照片都钉了上去。
　　钉好照片，陆冽转身：“第一起案子，死者原本为男性，不久前做过变性手术，身形穿着都趋向女性，生活中很大可能也是以女性形象示人，死者头部被人砍去，砍切面很不平整，凶器为砍刀，凶手手法粗暴又生疏，这很大可能是他第一次作案，将体重50kg左右的死者装进编织袋中带到环山公路上，驱车的可能性大。”
　　“第二位死者为女性，死于头部重击，且体内被注射了毒液，脸部被火烧毁，面部无法识别，死者被凶手用黄土斜埋在地，头上脚下，桃木钉脚，就在今天下午，情人谷底又发现了一具尸体，死亡时间超过一年，作案手法和第二位死者很像，掩埋时都用了黄土，且脚上都被钉上了桃木，也是斜埋入土，不同之处在于，这位死者的埋法是脚上头下，相较于第二位死者，埋得更深，这两位很大可能是同一起案子。”
　　“抛尸手法来看，第二三起案子的凶手大概率为男性，力气挺大，胆子也大，还很迷信，还对洪桥村熟悉，很大可能在洪桥村生活过或者就是洪桥村人，”他思忖了下，“附近村落的也有可能。”
　　陆冽面色冷峻，掷地有声；“目前最棘手的是，这三位死者都没有确认身份信息。”
　　底下所有人都面容严肃凝重。
　　“眼下我们有件最重要的事情要去做——确认死者身份！”陆冽说着看了眼周朝朝，她坐在角落里，低着头，手里拿着纸笔，正聚精会神做笔记。
　　陆冽的目光定格许久，又很快挪开，接着说：“第一位死者，从身形衣饰，变性人身份，编织袋这些方面入手进行身份排查；第二位死者从身形衣饰，头发长度与颜色，脚踝处的蝴蝶纹身进行排查，以情人谷为圆心，先排查附近村落和秀栗县城，如果没有结果，再扩大至离秀栗县最近的苑西区，明白了吗？”
　　众人异口同声，声音洪亮：“明白！”
　　陆冽看向王新余，问：“胖子，你今天在洪桥村排查走访结果怎么样？”
　　王新余起身开始汇报：“和昨天/朝朝的排查结果差不多，不过我也在村口发现了少许血迹，已经送去检测了，结果还没出来，另外洪桥村中老年人居多，年轻人大都外出务工。”
　　“外出务工人数大概有多少？”
　　“八/九十个，我让村长给了我一份名单。”他说着将名单递给陆冽，陆冽接过来看了眼。
　　名单很详细，姓名年龄性别家庭住址乃至于务工城市都有记录，有北上的有南下的，也有留在本市务工的。”
　　陆冽又问：“近几日洪桥村有外出务工回村的人吗？”
　　“没有。”
　　陆冽想到了什么，又问：“不一定是外出务工回来，你明天再给我重点查下洪桥村附近在本市工作跑通勤的，还有这个凶手能弄到那么多做地基的工业黄土，需要特别注意……”他说到此处时目光锐利加重语气，“建筑工人。”
　　他说着看了眼时间，已经快十点多了，陆冽抬眸，声音清冷：“昨天晚上大家几乎都没睡觉，今天又累了一天，早点回去好好睡一觉，明天早上七点整，队里集合！”
　　会议结束，陆冽回了办公室，他才坐下来没多久，疲惫便如同千斤重担朝他压了过来。
　　他扭动酸痛脖颈，又揉了揉太阳穴，将腿搁到桌面上交叠，懒懒地头往后靠去，然后缓缓闭上眼。
　　常年的刑侦生活让他养成了极度警觉的习惯，尽管在半梦半醒之间，细微的声响总能让他迅速恢复清醒状态。
　　比如现在他办公室里响起的极轻的脚步声。
　　陆冽骤然睁眼，视线如同利箭一般朝门口那娇小女子射去。
　　周朝朝见陆冽醒了，猛地停住脚步，问：“陆队，我吵醒你了？”
　　虽然被吵醒了，但陆冽看到是她，心情不错，但嘴上还是回了句：“明知故问。”
　　周朝朝连忙解释道：“陆队，我不是故意的，我东西忘你办公室了，过来取的。”
　　陆冽往墙角那小桌子上望去，一大叠书本上放着个包。
　　陆冽调整了下姿势，轻轻嗯了一声，又闭上了眼。
　　拿了包，周朝朝却没出门，她开口，看着双目紧闭的陆冽，试探性地轻声发问：“陆队睡着了吗？”
　　很快陆冽深沉的声音就响起了。
　　“还没。”
　　周朝朝又问：“陆队今晚不回家睡吗？”
　　他睁了一只眼看周朝朝，又很快闭上了，放软语气，好声好气回答：“还有些事情要处理，等会去睡休息室。”
　　周朝朝小心翼翼后退，生怕又打扰了陆冽，退到门口的时候，她轻柔舒缓的声音响起：“陆队，我先回去了……”她深深看了陆冽一眼，又说了两个字。
　　“晚安。”
　　陆冽睁眼，想和她说些什么。
　　办公室的门却被周朝朝轻轻关上了。
　　门外传来她的脚步声，声音越来越远。
　　陆冽本来很困的，莫名没了睡意。
　　他将腿放下来，从桌上的烟盒里抽了一支烟出来。
　　又拿起打火机，打了下火，没燃，又没了抽的心思，心里烦郁得很。
　　他将烟和打火机随意扔在桌上，起了身，走到窗边，正好能看到楼下周朝朝离开的身影。
　　路灯洒下些微弱的橘色灯光，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陆冽久未打理的头发搭在额前，稍微遮住了眸眼，看上去有些颓废。
　　他双臂环抱，锋利眉峰皱起，稍微抿唇，视线定格，薄唇动了动。
　　“丫头，注意安全。”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晚点儿再放上来吧~
　　感谢在2020-03-06 23:54:43~2020-03-09 21:08:57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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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chapter31：晋江文学城
　　时间已是深夜, 外面的风依旧燥热。
　　许是跟在陆冽身边久了，周朝朝觉得自己最近走路的速度都变快了，往常走到地铁站要花个十分钟，现在走到地铁站, 只需要花个六七分钟。
　　十点多快十一点, 地铁站里已经没几个人了，她过了安检, 掏出地铁卡进了闸, 包里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响起了。
　　周朝朝边走边从包里掏手机, 拿出来看了眼, 手机屏幕上跳动着一个陌生号码。
　　她犹豫了下, 还是接起来。
　　“喂，请问你找谁？”
　　那边有点吵, 信号也不好，卡了好几分钟周朝朝才听清了。
　　“姐, 借我点钱。”
　　声音很熟悉，是她堂妹周媛的。
　　自从上次去酒吧找过她后，周媛就换了手机号码, 两人已经很久没联系过了。
　　周朝朝微微一顿，问：“要多少？”
　　“三千。”她声音里有祈求。
　　周朝朝立刻转身：“你现在在哪？我去找你。”
　　周媛犹豫了很久, 还是说了一个地址。
　　“晋州市第一人民医院。”
　　“你病了？”周朝朝尝试问更多信息。
　　周媛否认：“没。”
　　“那是怎么回事，为什么会在医院？”
　　许是周朝朝问得太多，周媛的有些不耐烦了：“我把一个女的打了, 要赔医药费，姐，你到底借不借？不借就别问了。”
　　她很不客气，早已经不是小时候巴巴跟在她身后叫“姐姐”的纯真小女孩了, 周朝朝怒火中烧，但她压抑住了心中火气，回道：“等我二十分钟，我把钱给你送过来。”
　　周朝朝说完出了地铁站，站在路边打了出租车。
　　她上了车，靠在车窗上，心里乱的很，一直想着等下见到周媛了要说些什么。
　　有很多话要说，但又不知从哪里说起。
　　二十分钟一晃而过，车在晋州市第一人民医院门口停下，周朝着下车的时候抬头看了眼天空，被城市霓虹染成淡红色。
　　周媛就在医院门口的大树下等着她。
　　她穿着背心热裤，长卷发随意披在脑后，浓妆艳抹，假睫毛黏了一层又一层，眼线也浓得很，眼角还有青紫色伤痕。
　　她嘴里叼了一支烟，背着光，周朝朝看不清她脸上神情，只能看到她举手投足的风尘味。
　　周朝朝想到她三个月前的样子。
　　——那个时候的周媛，还穿着一身校服，扎着马尾，面孔纯净。
　　周媛率先看到了周朝朝，开口的第一句话就是：“钱呢？”
　　周朝朝眉头紧蹙，声音清冷，回答：“还没取，附近的银行在哪？”
　　周媛听了这话，掸落烟灰，走到周朝朝前面，说道：“旁边有ATM机，我带你过去。”
　　周朝朝回了个“好”字，跟在她身后往前走。
　　她问周媛：“为什么打人？”
　　周媛轻笑一声，理直气壮：“那女的抢我客人，我能不打她吗？”
　　“就因为这个？”
　　“不然呢？”
　　“打了人你反而还要赔更多钱，你觉得划算吗？”
　　周媛呵了声：“那又怎样，赔钱我也得让那女的吃教训，小biaozi抢我业绩，也不掂量掂量自己几斤几两！”
　　周朝朝还想说什么，却发现自己无从开口。
　　她语塞很久，走到了ATM机前，取了5000块钱给周媛。
　　周媛接过，回了三个字：“谢谢姐。”
　　“我们聊聊吧！”周朝朝终于开口。
　　周媛手脚麻利，很快将钱塞进包里，心情不错，问她：“聊什么？”
　　“找个地方，请你吃个饭。”周朝朝声音冷静。
　　或许是拿人手短，周媛没有拒绝，她也没有立场拒绝。
　　深夜，开门的店并不多，周朝朝随意在路边找了家小饭馆，拿起菜单，点了份饭，又将菜单递给周媛，问她：“你想吃些什么？”
　　周媛低着头，脸上带笑，期间一直在给人发语音，声音娇娇嗲嗲的，偶尔撒娇偶尔嗔怪，顿了好久才抬头：“我不吃，我大晚上不吃东西，我减肥。”
　　周朝朝盯了她很久，又好声好气问：“喝点什么？”
　　“白水就好。”
　　饭上来了，周朝朝吃了几口，食之无味。
　　她终于抬头：“周媛，和我谈谈。”
　　周朝朝目光锐利，紧紧缠绕着她，周媛这才放下手机，不耐烦地叹气：“聊什么？你不会又要劝我回去复读书吧？”
　　“是。”
　　周媛瘪嘴：“可放过我吧！我早就说过了，我们完完全全是不同世界的人，我从小到大都不是读书的料，回去读了也考不上大学，我现在只是陪酒，又不陪人睡觉，来钱快还轻松，有什么不好的？”
　　“环境是最能腐蚀人的心智，你现在能坚守底线，以后呢？”
　　周媛没说话：“就算腐蚀了又能怎样，我自己快活就行了。”
　　“如果你不想读书，至少可以找一份正经的工作，而不是在夜场浑浑噩噩。”
　　周媛嗤笑，“正经工作？我高中都没毕业，能做什么正经工作，是去端盘子刷碗还是超市里当售货员？”
　　周朝朝眸眼中有哀伤有惋惜：“你看，你把自己能走的路都堵死了。”
　　周媛有些激动，声音尖利：“我不想再过之前的苦日子了，我就想赚钱自己花，不管是以什么方式，我就想轻松自在，不行吗？你别仗着比我大几岁就是以长辈口吻教训我，烦死了！”
　　“我不是教训你，我是……”
　　“不是教训是什么？”她话没讲完就被周媛打断，“你说的这些我都不爱听，我的事情也和你没有任何关系，今天的钱我过几天就还你行了吧！”
　　“不用了。”周朝朝声音很冷。
　　她脸色很差：“那你还想怎么样？”
　　周朝朝神情愠怒，沉默很久，终于起身。
　　“我说服不了你，也不想看到你这样下去，我能做的都做了，你以后的生活如何？我不会再多说一个字，同时我希望你也不要再联系我了，”她说完转身，最后看了周媛一眼，“好自为之吧。”
　　周朝朝说完结了账，头也不回走出了那家小饭馆。
　　离开前周朝朝还朝后看了一眼，玻璃门里，灯火尽头，周媛依旧坐在那里，低着头，周朝朝看不清她脸上表情，也根本不清楚她在想些什么。
　　风还是很热，却吹得周朝朝有些冷
　　不管周媛怎么想，不管今后发生什么，都与她没有任何关系了。


第32章 chapter/32：晋江文学城
　　回了家, 周朝朝只觉得自己浑身的骨头都快散架了，热汗濡湿发尾，腻在脸颊上和脖颈里，很难受。
　　昨晚也没洗澡, 白天还去情人谷底用手挖过尸体, 周朝朝想到这里，稍微偏头, 手指捏起衣角嗅了下, 汗酸味扑鼻而来。
　　她进门的动静不小, 蒋女士睡眠很浅, 自然是被吵醒了, 她穿着睡衣，起身推开门, 眯起眼睛好让自己能迅速适应客厅里的亮光。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十点多的时候不是给我发消息说在回家的路上了吗？”蒋女士语气里有责怪意味, 声音却是有气无力的，说着也走到厨房倒了杯水。
　　周朝朝放下水杯，怕蒋女士担心, 没说自己去见了周媛这事，只说：“队里临时有点事, 又忙了一阵。”
　　蒋女士听着叹气，转身出了厨房，嘴里唠叨着：“女孩子家的, 非要从事这个，又危险又劳累，你说当初听我的学中文多好，像我一个当个老师……”
　　这话蒋女士常说, 周朝朝耳朵都快听出茧子了，她不服气地反驳：“学中文还不如听爸的去学考古呢。”
　　蒋女士一听这话就梗着脖子瞪大双眼，语气不屑得很：“考古有什么好的？风吹日晒，十天半个月都不着家……”
　　周朝朝见她又唠叨起来，迅速打断她又转移了话题：“妈，你明天早上不是还有早自习吗？赶紧睡觉吧，我也要去洗澡了。”
　　蒋女士在这个话题上终于闭了嘴，打着哈欠，进房间前还是叮嘱了一声：“你洗完澡也早点睡觉。”
　　“知道了。”周朝朝说着将晒干的睡衣收下来，关上阳台的玻璃门，然后走进浴室。
　　时间很晚了，她困得很，澡洗得很快。
　　她擦干身上的水，没立刻将衣服穿上，而是走了几步，站在镜子前，看着氤氲着水汽的镜面，以及镜子里那个属于自己的不真切的身影。
　　周朝朝又伸手擦掉镜面上的部分水雾，镜中面容终于清晰了起来。
　　她双手撑在洗脸台上，抿唇，眼中透出股子倔强。
　　不管蒋女士如何抱怨，她始终坚信，自己走的这条路没错。
　　夏日，天亮得极早。
　　周朝朝一早就起床了，洗漱完在冰箱随便拿了点面包就去了刑侦大队。
　　刚上二楼，便在走廊尽头的窗户那里见到了陆冽，他懒洋洋倚在窗边，微昂起头，神情有些不可一世，刘泰山站在他旁边，两人嘴动着，好像在说事情。
　　周朝朝抬腿直接走了过去，她脸上带着淡淡笑意，说道：“陆队，早上好。”
　　刘泰山挤眉弄眼，急不可耐提醒：“朝朝小美女，我呢？”
　　周朝朝这才将视线转移到刘泰山身上，她红唇微张，说：“刘法医……”，后面的“早上好”三个字都到了喉咙口却没说出来。
　　因为被陆冽不耐烦地打断了。
　　陆冽面容冷峻，看向嬉皮笑脸的刘泰山，沉声：“你还汇不汇报了？”
　　“陆Sir，你急什么嘛？等朝朝小美女和我道早安再汇报也不迟啊！”
　　陆冽的神情冷了几个度。
　　刘泰山似乎是感受到了这股来自陆冽的莫名其妙的低气压，也不嬉皮笑脸了，忙不迭地回答：“我汇报我汇报，陆Sir别用这种眼神看我，怪吓人的。”
　　他稍微正色，开始汇报第三位受害者的尸检结果。
　　“这位死者，我根据骨盆耻骨颅骨下颚骨等判断，确认为女性，年龄在30岁左右，死亡时间一年，死者由于被深埋在情人谷那种湿润缺氧的土壤里，身体出现局部性尸蜡现象，值得庆幸的是，这很大程度上保留了身上的伤痕。腹部，大腿内侧还有手臂上都有扭打伤痕保存下来，但死因和第二位死者的有所不同，这位死者颈部有勒痕，是被人勒住脖颈窒息死亡，脸部也没被凶手烧毁，肌肉组织中也没有毒素，不过脚上同样被钉入桃木，还有，牙齿上有黄垢，是抽烟的。”
　　“DNA检测结果怎么样？”
　　“已经送去宋贺那里进行DNA匹配了，结果还没出来。”
　　陆冽看了眼周朝朝，发现她也正看着自己，稍微皱了下眉，冷声吩咐：“你去技术组催下DNA匹配结果。”
　　“好的，陆队，我马上就去。”
　　她说完转身快步往技术组走去，陆冽等她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才挪回视线，却发现刘泰山笑得不怀好意外加一脸探究看着自己，他神情凛冽，没好气：“看我做什么？”
　　刘泰山是个人精，也很会察言观色，又和陆冽共事多年，一眼就看穿了平日里喜怒不形于色的陆冽情绪有变。
　　他试探性叫道：“阿陆，小陆陆，陆Sir？”
　　陆冽不耐烦，瞪了他一眼，厉声：“你吃错药了？”
　　“没有，我只是觉得……”他直截了当，“你有心事。”
　　陆冽站直，语气不屑：“案子没破，我心里的事多着呢！”
　　刘泰山摆手：“不不不，不像案子的事，你有别的心事。”
　　陆冽冷声否认：“没有。”
　　刘泰山还想问些什么，却被陆冽打断：“详细的尸检鉴定书什么时候能送到我手上？”
　　“别急嘛，小袁正写着呢！”刘泰山很快回到案子本身上来，“陆Sir你还有什么想知道的，直接问我不简单方便得多吗？”
　　陆冽左手伸进裤兜，拇指轻轻摩suo食指上的厚茧，面色凝重，问：“这位死者，有过流产痕迹吗？”
　　这个问题倒让刘泰山犯了难，他手伸到脑后挠了挠，摇头：“这问题还真就难倒我了，这个……这个真的难检出来，毕竟死了一年左右，尸体部分都白骨化了，更别提内脏了，流产痕迹看不太出来，但能确定一点，这位死者没有生产过，死前也没有被性侵过。”
　　“行，我明白了。”
　　他话音刚落，就看到周朝朝从技术组办公室出来了，手上还拿着一份文件，神情有些激动。
　　她很快走到两人面前，叫了声“陆队”，然后将手上报告递了上去。
　　“DNA库中匹配到了这位死者的，宋队已经查询到了该名死者的详细资料。”
　　陆冽低头看着那份报告，目光所及，全都被周朝朝一字不落地背了出来。
　　“贺惠双，女，1988年生人，籍贯晋州市苑西区观马县落星村，贺惠双死前在苑西区云英街的热火酒吧那里从事酒水促销工作，她很小的时候父母就过世了，在亲戚家寄人篱下长大，进过两次派出所，因此留下了DNA信息和具体的身份信息，两次都是因为扫huang进去的。”
　　“苑西区云英街。”陆冽淡淡说道。
　　这个地方他可不陌生，晋州市有名的酒吧夜场一条街，是青年男女寻欢作乐的最佳场所，当然，这里也是各种污秽罪恶蓬勃滋生的完美温床，虽然云英街经历过多次扫黄，却“野火烧不尽”，每次被扫后没些日子便会死灰复燃。
　　陆冽点头：“挺好。”
　　刑侦工作中，最重要的一点就是确认死者身份。若是死者身份都无法确认，调查侦破工作便会上升好几个难度，毕竟毫无方向的侦查无异于“盲人摸象”，不知全貌，也没有方向。
　　如今这位死者身份一确认，后续的调查方向瞬间就清晰了起来。
　　早上七点，陆冽将外勤组所有警员集合起来安排任务。
　　王新余带小队负责情人谷周围村落的摸排工作，肖冰冰带小队负责排查晋州市所有工地，赵颂歌也带了一个小队负责走访秀栗县城，而陆冽带着周朝朝和剩下两位警员，负责排查苑西区云英街以及调查死者贺惠双的社交圈子。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和岛静雄给你一路标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五啊 1瓶；
　　感谢订阅的仙女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3章 chapter33：晋江文学城
　　夜晚的云英街流光溢彩热闹非凡, 巨浪音潮和各色灯光吸引着无数放纵的男女，这里充斥着声色犬马，同时也暗涌恶浊腌臜。
　　当夜色退去，白昼来临, 音浪灯光全都消失, 云英街也趋于宁静。
　　街上行人寥寥，店前门可罗雀, 酒吧都关了门, 只有街角几家小商铺还开着。
　　陆冽腿长, 走在前面, 洒落一片阴影下来, 而周朝朝跟在他身后，和他仅仅只差了一个身位。
　　之前她跟陆冽一起出来办案子, 老是跟不上，被他甩开好几米的情况也时常发生, 跟得多了，也就习惯了他的步伐速度，再未掉过队。
　　夏日的清晨, 虽有阳光，但并不灼热, 还有清风拂面，隐隐有些凉爽之感。
　　只不过，街道地面上的脏污非常不堪入目 。
　　破碎的酒瓶子、淌着液体的易拉罐、燃尽的烟蒂和污秽的呕吐物将这条青灰石板路“点缀”得五颜六色。
　　不仅如此, 路中央和墙角处还躺着三两个醉鬼，都是男的，个个衣衫不整，恐怕身上财物早已不翼而飞, 而他们还浸在醉意里浑然不觉。
　　周朝朝鼻尖萦绕着酒和呕吐物混合起来的酸臭味，很是难闻，她眉心蹙起，伸手捂鼻。
　　陆冽自然也闻到了这股子臭味，但他面色如常，完全看不出情绪。
　　两人走着，一路都没说话。
　　云英街挺长，并不仅仅只是一条简单街道，里面七拐八绕，稍有不慎就会迷路。
　　两人拐了几个弯，到了热火酒吧门口，周朝朝眼神尖利，看到招牌上的字，很激动地叫了声“陆队”。
　　陆队自然也注意到了旁边的热火酒吧，但他只瞥了一眼，脚步没停，继续往前走，周朝朝小跑了几步，到他身侧，询问：“陆队，刚刚那里是贺惠双生前任职的热火酒吧。”
　　陆冽只“嗯”了一声，回答：“我看到了。”
　　周朝朝一脸探究，问：“不去里面问问情况吗？”
　　陆冽挑眉，问她：“你看看现在几点？”
　　周朝朝低头看了眼手机时间，快速回答，声音干净悦耳：“早上七点半。”
　　陆冽很有耐心地解释：“这个点早关门了，里面没人，我们晚上六点再来吧。”
　　周朝朝不解：“那我们现在是要去？”
　　“宋贺那边查到的，贺惠双生前在于桥路31号有过租房信息，穿过云英街就到了。”
　　她了然地笑了笑：“原来如此。”
　　两人走得很快，不过十分钟，就走到了于桥路31号门口。
　　是个小旅馆，狭窄的门，破破烂烂的招牌，上面写着“裕安旅馆”。
　　陆冽转身，和周朝朝四目相对，他稍微眯起好看的桃花眼，很自然地揽过她的肩膀迫使她和自己并肩而立。
　　“就是这里了，”他语气慵懒，顿了顿继续说，“进去吧。”
　　他手掌放在自己肩头，周朝朝有些不自在，她僵硬地点了点头，然后挪动脚步。
　　门后就是一条很短的狭窄过道，仅仅只能容纳一人通过，陆冽的手依旧放在她肩头，将她推到前面，自己走在她身后。
　　肢体触碰，这让周朝朝很是紧张，她深吸了好几口气，强迫自己迅速恢复冷静。
　　她眸眼转动，仔细打量着周围一切。
　　掉漆又泛黄的墙面上贴满了五花八门的牛皮藓广告，什么不孕不育无痛人流通下水道……种类繁多看得周朝朝眼花缭乱。
　　走过那条小过道就是楼梯，狭窄晦暗，楼道口写了字，很大很显眼，红色的。
　　——裕安旅馆由此上二楼。
　　还在楼下，两人就已经听到了楼上传来的麻将碰撞声，清脆又嘈杂，不仅如此，还夹杂着女人尖利放肆的笑声。
　　周朝朝毫不迟疑，抬腿往上走，陆冽紧紧跟在她身后。
　　上了二楼，正对楼梯的那扇门开着，麻将声和笑声就是从里面传进来的。
　　周朝朝走到门口，看到房屋正中央摆了张桌子，四个女人围坐在桌边一边高谈阔论一边搓着麻将。
　　靠窗那个染着黄毛的中年女人率先看到了门口的周朝朝，昂头高声问道，“姑娘，住店吗？等我打完这把就给你登记，”说着又低头打出一张牌，看向拍桌问，“三条要不要？”
　　周朝朝转身看向陆冽，他面色平静，抬起下巴示意她进去。
　　周朝朝会意，抬腿走了进去，到麻将桌前，从兜里掏出警官证亮出来，语气也不卑不亢，对那黄毛中年女人说道：“警察，来找你询问情况的。”
　　与上次询问陈盛强时那种唯唯诺诺的态度截然不同。
　　门口的陆冽面上挂笑，满意挑眉。
　　“你是警察？”黄毛女面色狐疑，显然有些不信。
　　毕竟眼前的女子，肤白秀美，脸孔透着些许稚气，怎么也无法将她与警察联系到一起。
　　但当她视线扫到门口的陆冽时，摸牌的动作骤然停下了。
　　陆冽虽然慵懒倚靠在门口，但面容冷峻，目光凌厉，直勾勾盯着她，只是对视一眼，黄毛女心里骤然升起一股寒意。
　　牌桌上的黑裙女也说话了，她很年轻，媚眼如丝，瞥了周朝朝一眼，问：“红姐，怎么不打了？”
　　她话音落下，身后似乎有人走动，黑裙女循声转头望去。
　　陆冽就站在她身后，亮出警官证，将刚刚周朝朝的话重复了一遍：“警察，询问情况。”
　　牌桌上的几人都停下了打牌的动作，个个不安局促得很，只有黑裙女面色平静，甚至还从桌上烟盒里抽出一支烟点燃抽了口。
　　黄毛女站起来拘谨地搓着手，忙走到前台倒了两杯水，陆冽摆手拒绝：“来问情况的，你不用太紧张。”他说着目光打量，“你是阮燕红？”
　　阮燕红忙不迭地点头，“我是啊！”她说着又连忙解释，“警官，我是良民，平日里就打打小牌，不是赌博，只是业余消遣……”
　　陆冽打断：“贺惠双你认识吗？”
　　阮燕红一脸懵，唯唯诺诺问了声：“贺惠双……是谁？”
　　“贺惠双，在你这里租过房子的。”
　　“来我这里租房子的可多了，一时之间我想不起来，等我去翻下合同。”她说着就去前台抽屉里找租房合同。
　　牌桌上另外两位女子噤若寒蝉，黑裙女却漫不经心开了口，“贺惠双？这人我认识啊！”她说完吐出口白烟，又说，“红姐也认识的，一年前我介绍过来租你房子的，忘了？”
　　黑裙女一说，阮燕红夸张地狠狠拍了一下大腿，恍然大悟高声道：“是她啊！我知道我知道，是我的租户。”
　　陆冽问：“贺惠双在你这里租了多久？”
　　阮燕红中气十足回答：“她一直租着呢。”
　　话毕，陆冽和周朝朝默契地对视一眼，两人视线中都写满了疑惑。
　　贺惠双早在一年前就死了，怎么可能还一直租着？
　　“她一直租着？”
　　“对啊！租期还没到呢。”
　　周朝朝目光锐利，掷地有声：“贺惠双一年前就死了。”
　　阮燕红噤了声，和牌桌上的几个女人面面相觑了好一阵，才颤抖着声音询问：“一年前就死了？”
　　她看起来很震惊很恐慌，另外两人脸上的表情也很丰富，唯独桌上的黑裙女，十分淡定。
　　“对。”周朝朝回答，顿了顿又疑惑发问，“她房租一直交着的？”
　　阮燕红紧张地直咽口水，忙低头继续在抽屉里翻翻找找，几分钟后才拿出一份租房合同翻开看了眼，急切解释道：“我这个破旅馆，住店的人不多，不太挣钱，所以我把五楼作为长租房租出去了，租的时间越长，折扣就越大，这个贺惠双在我这里租了一年半的房子，给打了七折，现在还有两个月才到期。”
　　周朝朝快速发问：“那租房里的水电费你是怎么收取的？”
　　“水电费……就看每户的电表水表，然后算出来，三月一收，这样方便些。”
　　“贺惠双死了一年，应该一直没缴过水电费，这么长时间，你就没发现？”
　　阮燕红有些吞吞吐吐，说道：“她……她那房没产生过水电费，就没找她收过。”
　　周朝朝目光如炬：“一年没产生过任何水电费，你就一点没起疑？”
　　她摇头，鼻尖冒汗，显然很紧张，结巴着继续说：“我……我真的没注意那么多，我还……以为她住得不好搬走了。”
　　周朝朝问完话，又将视线定格在黑裙女身上。
　　她身材纤细，长相姣好，皮肤光滑细腻，看上去很年轻，只是眼角的细纹暴露了她的年龄。
　　周朝朝忙掏出笔记本，冷声询问：“姓名？”
　　“我叫陈敏韵。”女子脸上挂着淡笑，语气带着股娇嗔。
　　她说话之际，陆冽也在用警务通迅速查询这个陈敏韵的个人信息。
　　周朝朝蹙眉：“你和贺惠双是什么关系？”
　　“我和她，没什么关系啊？”陈敏韵抽了口烟，继续说，“只是之前在一个地方工作过，算是同事，她还找我帮她介绍房子，我正好在红姐这里租了好几年房子了，就把带她来红姐这里看房子了，算是个朋友吧。”
　　她说完阮燕红又急切地补充：“对对对，当时我缺钱，租一年打八折，租一年半打七折，那姑娘觉得便宜，就在我这里租了一年半的房子。”
　　陈敏韵掸落烟灰，语气有些不可置信：“贺惠双真死了，她不是回老家结婚去了吗？”
　　“你怎么知道？”
　　她继续，“她一年前和我说要回老家结婚，第二天就没来上班了，我还以为她真回老家结婚去了……”
　　“你们俩没有联系过？”
　　陈敏韵摇头，将烟头摁熄在烟灰缸中：“这倒没有，我和她并不是太熟，只是曾经听她说想辞职，交了个男朋友，要和他回老家结婚。”
　　周朝朝久久凝视陈敏韵，她说这些时面色平静如水，毫无波澜，像在叙述天气饭菜一样平淡。
　　甚至在听到贺惠双早已死亡的消息时脸上也没有一丝震惊。
　　周朝朝抿了抿唇，紧紧盯着她，眉头皱得更深。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和岛静雄给你一路标
　　感谢订阅的仙女们，鞠躬感谢~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chapter34：晋江文学城
　　周朝朝抿紧红唇, 形状精致的丹凤眼眼尾微微上翘。
　　她上上下下认真打量了陈敏韵一番。
　　陈敏韵穿着吊带及膝黑裙，一头柔顺的披肩长发，杏眼挺鼻，殷红的唇, 模样生得极为标志。她纤长手指上夹了根烟, 侧坐在椅子上，夹烟的手肘靠在椅背上, 修长双腿交叠, 透着股优雅又慵懒的魅惑感。
　　像极了九十年代电影里那些艳美港星。
　　这样的气质长相, 湮没在市井弄堂中, 未免有些可惜了。
　　当然, 这种可惜的感觉在周朝朝心中只存在瞬间便消失了，毕竟, 这个美丽女人，目前看来非常有嫌疑。
　　周朝朝下意识轻咬住右手大拇指指甲, 直视陈敏韵的眼睛，想从中窥探些东西出来。
　　都说“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和人打交道, 最值得关注的就是眼睛，因为往往语气动作神态都能骗人, 可眼神不会。
　　但她的，周朝朝却有些看不透。
　　因为在周朝朝盯着她时，她也正盯着自己, 神情慵懒，面容带笑。
　　与此同时，陆冽这边已经查到了陈敏韵的基本信息。
　　陈敏韵，女, 1984年生人，籍贯江州市旧马区人，毕业于江州大学，心理学硕士，无XD史，无案底。
　　陆冽的视线定格在心理学硕士这几个字上，心生疑窦，但警务通上已经找不出她更多信息来了，陆冽抬眸快速瞥了陈敏韵一眼，掏出手机给宋贺发了信息要求他去查这个女人的详细信息。
　　周朝朝终于开了口，缓慢问道：“你和贺惠双什么时候认识的？”
　　“前年。”
　　“怎么认识的？”
　　“都说了我们是同事。”
　　“你也在热火酒吧工作？”
　　陈敏韵点头又摇头，又点了根烟抽了口，吐了个白色烟圈：“曾经是，现在我去别的地了。”
　　周朝朝语速很快，丝毫不给陈敏韵反应机会。
　　“现在在哪？”
　　“晦色。”
　　晦色这地周朝朝很清楚，晋州市最大最热闹的夜场会所，她曾经为了劝退学的周媛还去过那里。
　　并且还遇上了陆冽。
　　周朝朝继续：“为什么离开？”
　　她勾唇轻笑：“还能因为什么？待不下去了呗！那地方庙小妖风大，水浅王八多。”
　　“竞争激烈？”周朝朝问。
　　她点头：“可以这么说吧！但其实……”她说着话，自嘲地笑了笑，“在哪都一样！晦色的水更深，人在社会上，处处都是泥沼，一不小心就踩进去了，被人茹毛饮血尸骨无存。”
　　她声音很轻很媚，但说出这句话时，周朝朝却有种毛骨悚然之感。
　　“茹毛饮血，尸骨无存？”周朝朝这几个字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又抛出问题，“你是指贺惠双？”
　　她轻笑，摆手：“我可没这么说，别曲解我的意思，我在说我自己。”
　　周朝朝尝试从她微表情以及小动作中猜测她心中所想，可是失败了，这个女人全程优雅抽着烟，回答她问题时眼神直视，无小动作，神情也分外自然。
　　似乎是无懈可击。
　　周朝朝眉头紧拧，有些不知从何下手。
　　但她意志坚定，继续发问。
　　“你说贺惠双有个要结婚的男朋友，你认识吗？”
　　她摇头，神情镇定：“我不认识。”说着将第二根抽完的烟摁熄在烟灰缸里。
　　表情动作都很自然，看不出任何端倪。
　　她这时点了第三根烟。
　　周朝朝继续：“你和贺惠双仅仅只是同事这么简单，难道没有什么别的关系？”
　　“是。”
　　“你说热火酒吧竞争激烈，那你们俩有没有竞争关系？”
　　“在一个地方陪酒，当然有竞争关系。”
　　“贺惠双在热火酒吧有没有朋友？”
　　“没有。”
　　“但她想找房子，热火酒吧有那么多人，她却请了你帮忙，说明比起其他人，她更相信你，换句话说，和你的关系更亲近，我猜得对吗？”周朝朝一茬接着一茬，很迅速，不给她反应机会。
　　“对。”她边答边赞同地点头。
　　周朝朝眸眼微狭：“既然这样，为什么听到她的死讯，你的脸上看不到任何情绪变化，好像对你来说，她的死好像只是很小的事情一样。”
　　陈敏韵很快开口，声音冷静：“可是她相信我或者说把我当朋友，但这些和我有什么关系？她拜托我帮她找房子，出于礼貌我作为同事给她介绍房子，同时又能帮红姐的忙把房子租出去，何乐而不为呢？”她在我眼里她就是一个认识的人，仅此而已，并且我生性冷淡，为什么要为一个毫不相干的人死了掉眼泪？”
　　陈敏韵语速正常，全程大胆直视自己，回答问题时也没有过任何犹豫，一切都是如此理所应当，甚至她的话讲出口，周朝朝都觉得她讲得很对。
　　一个生性冷淡的人，不为不相干的生老病死展现情绪变化，听起来确实有理有据。
　　可另一方面，这样的淡然处之，又很可疑。
　　周朝朝沉默了片刻，双拳紧握。
　　脑海之中，她和陈敏韵刚刚的对话开始迅速倒流，然后放电影一般在心里重演一遍。
　　两人的对话，一问一答，她对答如流，毫无破绽，甚至从哪个环节开始，自己也逐渐被她的观点给带偏了，开始跟着她的思维去思索，开始从她口中所说的角度去想事情。
　　周朝朝眸眼瞪大，长吁一口气。
　　她终于明白自己问题在哪了。
　　自己虽然全程都在主动出击，但都落在了陈敏韵的节奏中。
　　陆冽一直站在不远处“观战”，他唇角微勾，看着神情云淡风轻的陈敏韵点了第四根烟，最后又将视线落回到双拳紧握浑身都透着不知所措的周朝朝身上来。
　　陆冽突然低头鼓起掌，掌声让这间房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自己身上来。
　　阮燕红和另外两名麻将女一直鸦雀无声，而周朝朝见陆冽过来，有些自责地小声叫了声：“陆队……”
　　陆冽鼓了一分多钟掌，声音响彻，其余几人大气都没出。
　　然后终于停了下来，目光凌厉，但语气十分轻描淡写，隐隐还有些佩服意味：“心理学硕士就是不一般，三言两语就把我这小丫头带偏了，看来……”他说着过到周朝朝身侧，低头俯视她，沉声，“学得还不够好，回去再给你补补课。”
　　周朝朝脸颊泛红，有些羞愧地低了头。
　　陆冽拍了拍她的肩膀，稍微昂头，又将视线定格到陈敏韵身上，她还在抽着烟，甚至在陆冽说到“心理学硕士”这几个字时脸上也波澜不惊。
　　陆冽语气轻快，话家常般问道：“陈小姐，我方便问你几个问题吗？”
　　她依旧淡笑着着回应：“警官想问什么就问呗，反正我全程都是知无不言的。”
　　陆冽单手插兜，话家常般：“陈小姐抽的什么烟？看起来不错。”
　　“女士香烟，苏烟沉香。”
　　“什么味儿的？”陆冽眉头皱起，一副沉思样，“我抽的烟多，但从来没抽过女士烟，特别是这种细烟。”
　　陈敏韵眼波流转：“清新淡雅，香而不腻，像它的名字一样，如沉香，如烟雨，警官可以尝试下。”
　　“真这样？”他语调扬起，话里不相信的意味很明显。
　　“当然是骗你的了，”她笑容妩媚，“烟嘛，就是烟味，比起你抽的可能味道淡点，但差别不会太大。”
　　“看陈小姐烟瘾不小，这烟味道应该不错，怎么可能就淡点？”
　　“警官可能是误会了，我抽得少，一天也就来上几根而已。”
　　陆冽神情变冷，将这个问题戛然停止。他加重语气，又问：“还有个问题，请陈小姐务必配合。”
　　陈敏韵摸不清他前后态度语气转变，小心翼翼回答：“可以。”
　　“我想问你一个心理学硕士，为什么要来这暗巷深处的夜场里陪酒呢？”他一直紧盯着陈敏韵，似乎要看穿她的内心。
　　周朝朝注意到，陆冽话音落下时，另外几个女人脸都有震惊，甚至桌上那两个面面相觑了好几秒，然后开始窃窃私语起来。
　　看陈敏韵周围的人的表情，肯定对她的曾经一无所知。
　　“警官，”她声音带嗲，“你们是为了贺惠双的死来的，这个问题和她的死有关系吗？并且，这好像是我的私人问题，我有权利不回答的。”她又抽了一口烟。
　　陆冽语气随意：“配合调查是每个公民的义务，你回答了，这个问题是你的私人问题，你不回答，这个问题就不是私人问题了，所以，问题性质取决于陈小姐做什么样的选择。”
　　陈敏韵轻笑，又点头：“行，我回答，”她低头伸长手臂，将烟灰掸落，“没什么别的原因，就因为以前的生活过得太束缚，我想换个活法。”
　　她抽着烟，坦荡直视陆冽。
　　陆冽继续：“我们的出现，你紧张吗？”
　　陈敏韵否认：“我有什么可紧张的，反正贺惠双的死和我没有关系。”
　　“我没说和你有关系。”
　　“但你们怀疑我。”她语速很慢。
　　“怀疑你不是很正常的事吗？从我们表明身份开始，你就很紧张。”
　　“我没紧张。”陈敏韵将没抽完的那半截烟摁熄在烟灰缸里，依旧笑着，但脸却笑得有些僵硬了。
　　陆冽盯着她，两人目光相对，他继续说：“我们做这种调查询问审讯工作，需要面对很多人，嫌疑人目击证人以及报案人，但既然是人，就难免会说谎，所以我们在面对那些不够诚实的人时，通常需要借助心理学知识，一边问，一边套话，还要一边在心里揣测他说的是真是假，有没有隐瞒？你是心理学硕士，你对这些手段肯定不会陌生。”
　　他轻笑：“刚刚的过程中，你对答如流，你神态自然，你云淡风轻，看起来毫无破绽，但你的隐瞒痕迹太刻意了。”
　　陆冽说到这里时突然瞥了眼周朝朝，又将视线挪回到陈敏韵身上来，他目光如炬，“你没紧张？一天只抽几根烟的你在短短二十分钟内连抽四根烟？”他说着看了眼烟灰缸，自己将自己否决，“不对，不是四根，是三根半，最后半根在你否认自己不紧张时被摁熄了。”
　　陈敏韵沉默。
　　“对了，陈小姐，还有个关于心理学的学术问题想和你讨教，不知道可不可以？”
　　陈敏韵依旧沉默，但陆冽却不管她回不回答，自顾自继续说道：“心理学上认为，人想要撒谎以及隐瞒某件事时会产生很多小动作和微表情，表情上比如东张西望、视线涣散和皱眉眨眼，动作上就更多了，比如手摸鼻子、手指交缠和抖腿握拳，但是这只是一大部分普通人的习惯。”陆冽紧盯她，语气依旧淡然，“还有很少一部分人，他们比较特别，他们清楚自己在被试探着，所以强行要求自己不要露馅，要自然要流畅，所以全程直视，故作坦然，对答如流，无懈可击，比如陈小姐，陈小姐全程除了想用抽烟来掩饰自己心里的不安外，一切都太完美了，你知道完美的同时意味着什么吗？”
　　陈敏韵依旧沉默，咽了口口水。
　　陆冽慢慢走到阮燕红之前坐的那方位上，转身过来，直视陈敏韵，撂下几个字：“意味着虚假。”
　　陆冽说着低下身子，双手撑在桌上，目光狠厉令人望而生畏：“我现在正式问你，贺惠双的死，你知道多少？”
　　作者有话要说：　　朝朝还要多和陆队多学学！！离出师还远着~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主义、平和岛静雄给你一路标
　　感谢订阅的仙女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chapter35：晋江文学城
　　头顶那扇老旧的吊扇费力地转动, 发出“吱呀吱呀”的金属晃动声。
　　陈敏韵美艳面容上神情平淡，但额上冒出细汗，她下意识伸手拿起桌上烟盒抽出第五支烟，又想到了什么, 并未点燃, 只是拿着。
　　目光锁定了牌桌上的一张三万，并不敢直视陆冽。
　　陆冽也不着急, 他有的是时间陪她耗。
　　很长时间无人说话, 房间内的空气好像已经凝结。
　　这时, 门口传来声响, 所有人的目光都循声望了过去。
　　门口站着一个小青年, 提着行李箱，应该是来住店的, 他看着店中境况，有些不知所措, 试探性地说了一句：“住店。”
　　阮燕红站在前台登记处，小心翼翼看了眼陆冽，张了张嘴, 脸上挂着抱歉的笑：“不好意思啊！我们店住满了。”
　　那小伙“哦”了一声，狐疑地打量了房内一眼, 拖着行李箱转身下了楼，行李箱轮和楼梯台阶发出剧烈的碰撞声。
　　而陈敏韵此时也终于开了口：“关于贺惠双的死，我并不清楚。”
　　“那你清楚什么？”
　　“我只知道去年六月份, 她突然没来上班了。”
　　陆冽眯起那双好看的桃花眼，眸中看不出任何情绪变化。
　　去年六月份，倒是能和贺惠双的死亡时间对上。
　　陆冽：“她没来上班，你们就没起疑？没报警？”
　　“没有, ”陈敏韵终于点了手上那支烟，抽了一口，依旧在躲避陆冽的目光，“夜场是什么地方？来来往往的人多了去了，谁会为了一个女人的离开起疑？”
　　“你们关系到底怎么样？”
　　“不熟……”她说了两个字，又抬眸看了眼陆冽，很快挪开，放下手中那只烟，换了说辞，“一般。”
　　陆冽看着她，直言：“陈小姐，你现在怎么不敢直视我了，并且言辞闪烁，有撒谎的迹象。”
　　陈敏韵语塞，张了张嘴，没说出话来。
　　她明明也深谙心理学理论，每天和形形色色的人打交道，都是她看穿别人，从没这样被动过，不管自己是刻意掩饰还是有意撒谎，都被陆冽完全看穿。
　　陆冽：“你害怕我？”
　　陈敏韵没否认，终于抬眸和陆冽对视，说话底气有些不足：“是。”
　　陆冽轻笑，也抽出一支烟：“陈小姐，你心虚了。”
　　陈敏韵还是没否认。
　　“你是因为我刚刚拆穿你心虚，还是因为你撒谎而心虚？”
　　外面气温渐高，但房中阴凉，并没多热，可陈敏韵的额上却在不停冒汗。
　　陆冽从她的反应里看出，陈敏韵一定是知道些什么，但她有顾虑，很犹豫，当然，也不够诚实。
　　隔了好几分钟，她终于回答，这次还算诚实：“都不是。”
　　陆冽清楚，陈敏韵对他的戒备心很强，再问下去效果不大，于是直起身子朝周朝朝扬了扬手，语气随意，“陈小姐既然这么怕我，那换个人来问，陈小姐应该不会介意吧？”
　　陈敏韵稍微松气，点了头。
　　陆冽给周朝朝使了眼色，示意她接着问下去。
　　周朝朝迅速调整好刚过被陈敏韵带偏后的挫败感，她走上前来继续发问，声音舒缓悦耳，并不具有陆冽那样强烈的攻击性，陈敏韵放松了些。
　　“陈小姐，你和贺惠双的关系应该不仅仅局限于还可以，你们其实处得挺好的，我说得对吗？”她脸上带着微笑。
　　陈敏韵没否认：“都住红姐这，有时会一起下班，关系不错。”
　　很坦诚，没有之前的刻意隐瞒感。
　　“那你之前为什么撒谎说你们不熟？”
　　“她死了，我不想惹祸上身。”
　　周朝朝迅速抓住重点：“惹祸上身，什么样的祸？”
　　陈敏韵思忖片刻：“夜场里处处是祸。”
　　说了跟没说一样。
　　周朝朝换了话题，继续试探：“贺惠双什么时候来的热火酒吧？”
　　陈敏韵抽烟动作停滞，似乎在思考，然后给出一个答案：“前年十二月份。”
　　“根据我们所了解到的信息，她之前一直在商场某服装店当导购，有向你提起来夜场工作的原因吗？”
　　“提过，”她深吸了一口气，“她缺钱，贺惠双说自己花钱大手大脚，开了网贷的口子，利滚利欠了二十多万，为了还债才来的，做这个来钱快，她为了多赚钱。”
　　“她向你透露自己想回老家结婚是什么时候？”
　　“去年三月份。”
　　“这个来钱再快三个月也赚不到二十多万吧？”
　　“她为了多赚钱什么都做的，一开始只是陪酒，后来就不仅仅只是如此了……”
　　她话没讲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确了。
　　周朝朝又问：“你真的不认识她男朋友？”
　　陈敏韵夹烟那只手抖了一下，视线有些涣散，犹豫了下，又说道：“见过。”
　　陆冽皱眉，但还是问了下去：“是什么样的人？”
　　“一个……”她眼皮子跳了一下，“一个……小混混，别人都喊他波仔，比她小上七八岁。”
　　陆冽双臂环抱，面无表情地盯着陈敏韵，兜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他迅速掏出手机看了一眼，是宋贺发过来的陈敏韵详细资料。
　　陆冽点开电子文档快速浏览起来，陈敏韵的详细身份信息让他越看越惊讶。
　　最后他放下手机，凌厉眉峰皱起。
　　周朝朝继续问陈敏韵：“贺惠双失踪前，有没有过异常举动？”
　　她没有犹豫，快速给了答案：“没有。”
　　“有没有接触过奇怪的人？”
　　陈敏韵动了动红唇，犹豫，三秒后才给答案：“没有。”
　　周朝朝视线凌厉，加重语气：“陈小姐，你犹豫了。”
　　她长吁一口气，没回答。
　　自从被陆冽拆穿之后，陈敏韵就完全乱了阵脚，陆冽的“攻击”她招架不住，而周朝朝看似语气温和，却处处在找她话里漏洞以及攻她心理防线，她很清楚，却也完全无能为力。
　　“陈小姐，你有很多秘密，”周朝朝一字一顿慢慢说，“也不够诚实，你有很大的嫌疑。”
　　第五根烟也燃尽了，陈敏韵还是选择否认：“贺惠双的事情我不知情，我已经把我知道的都说出来了，你们可以怀疑我，但我没做过就是没做过。”她这次神情坦然，终于大胆迎视周朝朝。
　　周朝朝皱眉，看了眼陆冽。
　　陆冽使了个眼色，她立刻明白了其中意思，问了最后一个问题：“陈小姐，你认识一个脚踝处有蝴蝶纹身的女人吗？”
　　陈敏韵眼皮跳动，顿了两秒：“不认识。”
　　周朝朝却笑了，说道：“感谢陈小姐的配合，如果案件有需要你帮助的地方，我们还会来找你的。”
　　陈敏韵咽了口口水，很不耐烦回了两个字：“行吧。”
　　陆冽终于放下双臂，将目光转移到前台登记处局促站着的阮燕红身上。
　　阮燕红似乎没经历过这种场面，手里拿着租房信息合同，一动也没敢动，大气都没敢出。
　　陆冽径直朝她走来，拿过她手里的租房合同，垂下眼睑迅速浏览，提取了两点有用信息。
　　第一：租房日期在去年三月份。
　　第二：租期确实为一年半，贺惠双一共付了一万零八百的租金，平摊到每月是六百块。
　　陆冽看完之后拿出手机拍拍了张照，然后将租房合同放在桌上，抬头冷声道：“带我们去贺惠双房里看看。”
　　阮燕红很是紧张，忙不迭地点了头，然后从桌上拿了一大串钥匙，然后弓着腰往外走。
　　周朝朝和陆冽互换了一个眼神，跟在她身后，走的时候，陆冽习惯性将手搭在她肩膀上。
　　阮燕红趿拉着凉拖鞋，走在楼梯台阶上，声音响亮。
　　上了五楼，她停顿了下脚步，然后往走廊最里面那间走去。
　　五楼晦暗，尽管是在这样晴朗的艳阳天，也只有楼道口和走廊小窗户透过些光进来。
　　阮燕红走到501间门前，借着窗口亮光在那大串钥匙中翻翻找找，半天都没找到。
　　陆冽眯起眼眸，看着阮燕红那慢腾腾的动作，有些疑虑，终于张了张嘴，语气颇有些不耐烦：“让我来找吧！”
　　他话音才落下，阮燕红就转过身来，讨好地笑了笑，眼角处的鱼尾纹很明显。
　　她说：“警官，再等下，钥匙太多了，没找到。”
　　周朝朝一直盯着她的手，发现她手有些抖。
　　她出声安慰了一下：“别紧张。”
　　而陆冽眼神尖利，在那一大串钥匙中看到了一把钥匙柄上用胶带粘上的写着“502”的纸条，他放下搭在周朝朝肩膀上的那只手，不由分说将钥匙从阮燕红手中拿了过来。
　　阮燕红一愣，脸色有些紧张，眼睁睁看着陆冽拿起了拿把钥匙。
　　陆冽声音冷肃，不怒自威，他开口说道：“让下。”
　　阮燕红咽了口口水，最终挪了下步子。
　　陆冽很快打开了门，灰尘铺面而来，紧接着一股浓重霉味往人鼻腔里涌动。
　　周朝朝也走进来，而门口的阮燕红却迟迟未曾离开。
　　陆冽稍微侧身，取下502这间房的钥匙，然后将剩下的那一大串递给阮燕红，轻描淡写：“没什么事了，你下去和她们继续打牌吧。”
　　阮燕红“诶”了一声，慢腾腾转身下了楼。
　　陆冽从兜里拿出一次性手套，递给周朝朝一副。
　　房中光线暗淡，陆冽按了一下门边的开关，天花板上那盏灰尘满身的节能灯闪了几下才终于亮了起来。
　　房中已经很久未有人清洁过了，灰尘很重，周朝朝被呛得咳嗽了好几声。
　　陆冽听到她的咳嗽声，从兜里掏出一块手帕递给她，视线深沉，语气中暗含关切：“灰尘重，赶紧捂上口鼻。”
　　她咳得满脸通红，忙接过手帕捂住口鼻，几分钟之后终于适应了，然后抬眸认真打量这个小出租屋。
　　单间，目测面积为三十平米，房中大件摆设不多，靠窗放着一张床，床对面的柜子上摆着电视机，另外还有一个衣柜和一张桌子。
　　进门处是个鞋架，架子上摆满了鞋，全是高跟鞋，有几双摆不下的拖鞋放在了地上，周朝朝蹲下身去仔细查看高跟鞋，全是名牌，并且都是几年前流行的款式，值得注意的一点是，鞋架最底层有一处是空着的。
　　她很警觉，立刻叫道：“陆队，你看。”
　　陆冽半蹲下来，在她旁边，看了一眼鞋架上空着的那处。
　　“鞋架其他地方都摆得很规整，地上还有摆不下的鞋子，这里却是空着的。”
　　她说完起身，再次打量这个小出租屋。
　　东西摆放得规整，很有条理，床也铺得整整齐齐，周朝朝又走到衣柜前，小心翼翼打开。
　　衣服也叠得很整理，足以看出贺惠双平日里是个很会收拾的女人。
　　她又走到桌前，上面东西挺多，电热水壶梳子被子碟子都有，还有一桶泡面，边缘处立着个叉子，旁边是撕开的调料包，周朝朝迅速拍了照，然后将叉子取下，掀开，里面是已经张了厚厚一层绿毛，隐隐能看出下面的弯曲细长的泡面。
　　周朝朝又盖好将叉子插上去，又走到电视柜前，上面已经落了慢慢一层灰，在节能灯光照射下很是显眼。除此之外，电视柜上摆着一面镜子，柜前还摆着把小凳子，柜上还放了护肤品和化妆品。
　　其中，用于护肤的瓶瓶罐罐都摆放整齐，但是化妆用品却随意散落在桌上，眼影盘没合上，口红盖子也没旋上。
　　周朝朝脑中迅速整合信息，然后转身对陆冽说：“陆队，桌上有一桶泡了没吃的泡面，化妆品用过却没摆放整齐，鞋柜上也缺了一双鞋子，我推测，贺惠双死前曾回过这个出租屋，泡了面想要吃，但是临时被人叫出去了，泡面没吃，出门前还化了妆，还穿了一双高跟鞋，应该是去见她心目中很重要的人。”
　　陆冽点头，对她的观点表示赞同。
　　“会是谁呢？”她皱眉小声嘀咕了一句，然后抬头问陆冽，“会是贺惠双男朋友，陈敏韵说的那个波仔吗？”
　　陆冽没回话，锐利的视线在这个小屋子里扫荡，想要发现其他的蛛丝马迹。
　　房间内没有打斗痕迹，也没有刻意的清洁痕迹，灰尘之下，指纹也保存得很完整。
　　陆冽走到电视柜前，拉开下面的抽屉，想要寻找更多线索。
　　抽屉里东西不少，有很多纸张，陆冽拿出来仔细查看，发现多为借款合同，加起来数额挺大，看来陈敏韵没撒谎，这个贺惠双确实是欠了很多贷款。
　　除此之外，抽屉里还有一个不大却很厚的笔记本，陆冽翻开。
　　扉页写着“贺惠双”三个字，字体娟秀。
　　陆冽又翻了一夜，发现里面是日记内容，第一篇日记的记载日期是2017年12月12日，字体是黑色的马克笔，写得很潦草也很大，上面是很短的一句话。
　　——来了这里，做什么都无所谓，只希望能快点把债还完。
　　看日期，这应该是贺惠双前年来热火酒吧工作那段时间写下来的。
　　字体依旧潦草。
　　陆冽又翻了一页，这次的日期是2017年12月27日。
　　——真是烦死了，那些老男人又色又油腻，一双手在身上乱摸，恶心！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只有忍住恶心，早点把钱还完，脱离苦海。
　　又一页。
　　日期2018年1月5日。
　　——今天又是恶心的一天。
　　陆冽再翻。
　　2018年2月26日。
　　——遇上了个男人，他比我小，对我很好，说要和我结婚，呵呵，我这种人有什么资格想结婚这事？
　　2018年3月17日。
　　——孙一波，我真的很想和你远走高飞，如果我不是贺惠双，没欠下这么多钱，没做过这种龌龊事，这一切会不会就不同了，算了算了，如果我不来这里，估计一辈子也遇不上你吧。
　　陆冽再往后翻，后面却没有内容了，纸张却有被撕毁的痕迹。
　　周朝朝踮起脚尖，看着陆冽手上的笔记本，看得很认真，陆冽低头，正好能看到她头顶柔顺的黑发。
　　“孙一波，是陈敏韵口中那个波仔吗？”
　　“很有可能。”陆冽声音低沉。
　　“但……”
　　周朝朝秀气眉头紧蹙，看了看笔记本，又看了看好几份不同借款合同上的手写信息，手指比划了几下，面色狐疑，迅速说道：“陆队，从字体书写结构和笔顺运笔来看，所有借款合同上借款人信息和签名都是一人笔迹，应该是贺惠双的，但这个笔记本上的笔迹和借款合同上有很大出入，绝不可能是一个人写的。”
　　陆冽侧脸看着她，沉声问道：“不是同一人写的？”
　　周朝朝手指滑动了几下，语气更加确定：“很大可能，我带回去做个笔迹鉴定。”
　　陆冽点头：“行，”陆冽说着将笔记本交给周朝朝，又蹲下身子往床下看去。
　　下面有一个很大的行李箱，看尺寸是36寸的，陆冽小心翼翼将箱子拖出来，拉开拉链打开来看了一眼，里面什么也没有。
　　周朝朝蹲在他身侧很仔细地查看了一下行李箱轮，和情人谷底发现的那个行李箱轮的形状样式出入很大。
　　两人又在屋内翻找了很久，再无其他肉眼可见的有用信息。
　　作者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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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chapter36：晋江文学城
　　周朝朝想勘查血迹, 另外再提取下指纹，却想起刑事勘查箱还放在车上。
　　“陆队，我箱子放在车上没拿下来，我现在去取。”
　　她说完就往门口走, 却被陆冽叫住。
　　“不用了, ”陆冽语气随意，“上楼前我已经给沈江发过信息了, 他很快就会提过来。”
　　果然没几分钟, 楼下已经响起了沉重脚步声。
　　“陆队, 朝朝, ”沈江喘着粗气, 将小心翼翼走了进来，将刑事勘查箱放在了地上。
　　“你们那里查得怎么样了？”
　　沈江这队的任务是在云英街附近走访排查, 寻找一个身高一米六左右，黄色长卷发, 普通身材，脚踝处有蝴蝶纹身的女人。
　　也就是情人谷案第二位死者。
　　沈江脸色失望，他摇头：“进展不大, ”停了片刻又问陆冽，“陆队, 这里是？”
　　陆冽沉声：“这里是贺惠双生前的出租屋。”
　　两人说话之际，周朝朝已经打开了刑事勘查箱，拿出提取工具和毛刷, 开始小心翼翼地提取现场指纹，等指纹提取完毕，又打开宽幅足迹灯来勘查出租屋内的有用足迹，可惜并无发现。
　　周朝朝有些失落, 将提取的指纹保存好，然后起身汇报工作进度：“指纹提取完毕，无可用足迹和隐藏血迹，种种迹象表明，贺惠双的出租屋应该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陆冽点了点头，又转身对沈江说：“你再叫些人来，将这间出租屋封锁起来，不准任何人再靠近这里。”
　　沈江中气十足地回了一句：“明白。”
　　陆冽又看向周朝朝：“东西收拾好，让沈江带回去，你跟我走。”
　　周朝朝好奇询问：“去哪里？”
　　他脱下手套，抬腿往外走去，轻描淡写撂下五个字：“去找孙一波。”
　　不管笔记本上的内容是不是贺惠双写的，这个孙一波都必须要调查一下。
　　陆冽将姓名发给宋贺不到五分钟，宋贺就调取出了孙一波的详细信息。
　　孙一波，男，外号波仔，1993年生人，家住江北省晋州市苑西区秀宁路109号，曾经因为偷窃摩托车和电动车被公安机关处理过三次，就在这几日，秀宁路、云英街和渡马口几处都有摩托车丢失案件，根据监控信息，确认犯案人依旧是孙一波团伙，此团伙非常狡猾，前天抓了一次，让他们给逃了，目前此团伙正在公安部门的密切监控之下，随时准备抓捕归案。
　　这不巧了不是？
　　发过来的信息中还有一张孙一波的照片。
　　平头，普通身材，浓眉大眼，但眼中无神，鼻翼宽，鼻子很塌，厚嘴唇，招风耳。
　　外貌特征很好辨认。
　　陆冽看完又给宋贺回了电话，冷声说道：“宋贺，我要孙一波的确切位置。”
　　宋贺正站在天网监控系统的大屏幕前，目不转睛看着。
　　天网系统是一个城市大街小巷所有监控设施组合而成的监控网络，这让公安机关能通过天网系统，对城市街道路口进行有效的监控。
　　而此时宋贺面前的那块屏幕上正密切追踪着两个人，孙一波和他的盗窃团伙成员。
　　宋贺：“报一下孙一波的具体位置。”
　　技术组小江立刻说道：“他在渡马口花溪巷312号这里，正盯着路边的两辆摩托车，看样子，应该是想再次作案。”
　　宋贺面容凝重，点了下头，正准备陆冽汇报，陆冽却迅速回了三个字：“听到了。”
　　随后就挂了电话。
　　陆冽视线凛冽，对周朝朝说：“渡马口花溪巷312号，孙一波在那里。”
　　他说完加快脚步，周朝朝也迅速跟了上去。
　　渡马口离这边并不太远，不过几条街的距离，走过去花费时间太长，而开着车去更不可行，这个孙一波是个老油条，很容易被识破。
　　陆冽在路口叫了辆摩的。
　　摩的，晋州市苑西区最常见的交通工具，方便快捷的同时安全性很低。
　　但也是无奈之举。
　　好在不远，十分钟左右便到了渡马口。
　　两人下了摩的，陆冽付了费，远远地就看到了孙一波。
　　他穿着T恤短裤，不高，目测身高不过170厘米，他的团伙穿着白T恤和短裤，两人都穿着人字拖。
　　陆冽眸光微狭，伸手揽过周朝朝的肩膀往前走去，外人看上去很是亲密。
　　周朝朝有一瞬间的愣神。
　　“装情侣。”陆冽目不斜视，脚步放缓，沙哑的嗓音在周朝朝耳边响起。
　　周朝朝有些紧张，手足无措，她“啊”了一声，然后木讷地点了点头，手慢慢环上陆冽的腰。
　　陆冽一怔，感觉到腰身有些痒，酥酥麻麻的，他视线逐渐深邃，脚步未停。
　　渡马口花溪巷312号是个挺大的网吧，门口停了很多摩托车电动车和自行车，而孙一波和同伙就站在一辆很新的摩托车前。
　　两人是偷窃惯犯，胆子非常大，大白天的也敢出来作案，开了两辆摩托车的车锁想一人开一辆走，但看到有人过来，还是收敛了，没再继续，而是瞥了周朝朝和陆冽一眼，同伙的脸色颇为懊丧，孙一波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两人只是停了手并未离开，估计是想等周朝朝和陆冽离开再动手。
　　可惜陆冽没给机会，经过二人走了不到五米又突然拦着周朝朝折返回来朝孙一波走去。
　　在离孙一波两米处停下了。
　　陆冽英俊的面容上带着笑容，看着孙一波咧开嘴，声音洪亮：“兄弟，问你个事。”
　　孙一波有些不耐烦，但还是回了话：“什么事？”
　　陆冽神情慵懒，语气也很随意：“我想问问云英街怎么走啊？我和我媳妇儿找半天了没找到。”
　　“媳妇儿”三字骤然入耳，周朝朝稍微低头，耳朵根子有些红。
　　“云英街？”孙一波瘪了瘪嘴，孙一波指了指陆冽来的方向：“那边……”似乎是想让两人快点走，孙一波又补充，“往前走，到十字路口，再走过两条街，还要拐个弯就到了，不过，走过去二十分钟。”
　　他说完瞥了眼周朝朝，然后视线停留在陆冽放在周朝朝肩头的那只手上，有厚茧。
　　那厚茧……
　　孙一波很机警，突然咽了下口水，神情紧张，飞速跨上他开锁的一辆摩托车上，冲着同伴急切喊：“妈的！上车，是条子！”
　　同伴反应迅捷，立刻跳上了车，孙一波迅速发动车辆，扬长而去，排气口冒着青烟。
　　陆冽反应很快，立刻松开周朝朝跨上被孙一波开锁过的另一辆摩托车。
　　他原本是想让周朝朝呆在原地等他回来，自己一个人去追，还没等他开口，就感觉到后座有了重量，紧接着腰身上环上了一双白皙纤细的手臂。
　　事已至此顾不上其他，追上孙一波才是最重要的，陆冽发动摩托车，在宽阔马路上疾驰。
　　因为开得很快，周朝朝只觉得自己头发胡乱飞舞，耳边传来呼啸的风声，她紧闭双眼，手上用力，环紧陆冽的腰。
　　陆冽对孙一波穷追不舍，一直追到渡马口大桥下。
　　孙一波的开的那辆没了油，又看到陆冽就两个人追上来，带的还是个女人，而自己这边是两个身强体壮的男人，于是减速停了下来，随后下了车，从桥下柱子旁捡了两块砖头，冲着周朝朝和陆冽不怀好意的笑。
　　陆冽眸眼微狭，停了下来，稍微侧头为身后的周朝朝说了句：“下车。”
　　周朝朝很快跳下了车。
　　陆冽停了车，往前走了几步，看着步步逼近的孙一波和同伙，扭动了下脖子，又想起什么，叫了声：“丫头，躲好。”
　　话音落下，身后却没有回应。
　　陆冽狐疑朝后看去，却发现周朝朝已经躲在了不远处的柱子后面。
　　知道自己可能会拖后腿所以迅速藏了起来。
　　还挺机灵。
　　他低头轻笑了一下，看着走过来孙一波二人，又敛住了笑。
　　孙一波面露狠色，神情狰狞，拎着一块砖朝陆冽砸过来，却被他敏捷躲过，侧身过去擒住孙一波的肩膀，然后抬腿狠狠踢向随之过来的孙一波同伙，踢得他哀嚎一声。
　　周朝朝听着不远处的打斗声，让自己迅速冷静下来，拿出手机打了沈江的电话，报了确切位置请求支援。
　　打斗声和嘶吼声很激烈，周朝朝深吸了一口气，攥紧双拳。
　　没五分钟，外面的打斗声已经停止了，周朝朝这才探出头，发现陆冽已经制伏了二人。
　　两人都躺在地上呻/吟，一人手反在背后被拷上了手铐，另一人也是躺在地上，陆冽一只脚踩在背上。
　　他头发稍微遮住眸眼，神情不羁，看着探出头的周朝朝眸眼微微眯起，冲她扬了扬手。
　　周朝朝愣了下，然后快速起身，露出敬佩的表情。
　　陆冽看着周朝朝，神情愉悦，打趣她：“周朝朝啊，你还跑得挺快的嘛，我还没来得及说你就没影了？”
　　周朝朝昂头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语气狡黠：“我看了一下那两人的身板，陆队一个打两个绰绰有余，并且我也打不过还可能还会拖陆队的后腿，所以就先躲起来了，绝不给陆队添麻烦。”
　　陆冽轻嗤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周朝朝又伶牙俐齿解释起来：“并且我是深入贯彻落实的陆队曾经的教诲，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躲，”她说着扬了扬手机，“不仅如此，我还学会了举一反二，打电话叫了救兵，最多还有五分钟，他们就该过来了。”
　　陆冽挑眉，想笑，但还是忍住了：“你倒是机灵！”
　　周朝朝屏气侧耳聆听了一下，然后昂头看向陆冽，说道：“陆队，你有没有听到声音。”
　　由远及近，越来越响。
　　周朝朝有些得意：“陆队，是警笛声，他们比我推测得更快来了。”
　　陆冽转动了下手腕，故作漫不经心，说道：“丫头，说两句好听的听听。”
　　周朝朝愣了下：“啊？”
　　陆冽神情冷漠又高傲，看了眼地上呻/吟加骂骂咧咧的两个人，然后盯着周朝朝，眼神暗示。
　　周朝朝会意，说了句：“好听的？陆队这么快就制伏了这两人，陆队真厉害真棒？”
　　陆冽又嗤一声，很是嫌弃：“丫头，你该更新一下你的词汇库了，好听的都不会说。”
　　周朝朝不服气：“上次我用好多四字成语，陆队也不满意。”
　　“你态度敷衍，我满意什么？”
　　周朝朝看着陆冽，笑了下，然后快速补充，“我回去就向我那个当语文老师的老母亲请教，下次一定让陆队满意。”
　　陆冽哼了声，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眼，然后说了句：“还不够，等案子结束，学点新东西吧，不然出任务太危险了，总躲着也不是办法。”
　　“什么新东西？”
　　陆冽语气随意：“学打架吧。”
　　作者有话要说：　　陆Sir（冷漠高傲）：说两句好听的听听
　　潜台词：夸我快夸我


第37章 chapter37：晋江文学城
　　救援来得很迅速, 不过十多分钟就赶到了现场。
　　警车停在渡马口大桥上，车顶的警灯在闪着红蓝色的灯光。
　　沈江一接到电话，就马不停蹄就赶过来了，他大汗淋漓, 一边跑一边伸手擦, 带着几名警员从桥上下来，看到陆冽扬声说道：“陆队, 你和朝朝没事吧？”
　　陆冽抬起孙一波同伙背上那条腿放在地上, 站直身体, 神色如常, 语气也平淡得很：“没事。”
　　而地上二人全身都是泥土灰尘, 呻/吟挣扎了几分钟，不服气得很, 又接连开始吐起污言秽语来，沈江抬腿走过去, 提起孙一波的衣领子，让其与之对视，同时咬牙切齿厉声：“你说什么？”
　　孙一波看了眼沈江, 估计是被他的凶狠样给吓到了，咽了下口水, 悻悻闭上了嘴。
　　陆冽走过来，放低声音：“你们继续排查，孙一波我先带回去, 还有这两辆摩托车你给做个登记，和失主说明下情况再还回去，”他说着视线又转移到地上那个同伙，“这厮我们就不用多管闲事了, 直接交给苑西区派出所处理。”
　　“我明白！”沈江回了一句，又突然想起了什么，继续汇报，“陆队，贺惠双的那出租屋已经封锁完毕，我带人又搜查了一遍，在床板和床垫之间发现了一些东西。”
　　陆冽问：“什么东西？”
　　“还没来得及看，好像是病历本。”
　　“你再好好搜下，收队一并带回来。”
　　“行。”陆冽回答，押着孙一波往大桥上的警车走去，周朝朝见状赶紧拔腿跟上。
　　中午十二点，周朝朝和陆冽两人带着孙一波回了刑侦大队。
　　一上午滴水未进，周朝朝渴得很，嗓子眼都快冒火了，她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去了自己办公桌前，拿起水杯走到饮水机接了一大杯水，然后昂起头“咕噜咕噜”全都喝了下去，她喝得急，水从她唇边溢下来，顺着脸颊迅速低落在精致的锁骨上。
　　她刚喝完水，突然感觉到一抹视线，瞥了一眼，就看到倚靠在门口的陆冽。
　　陆冽神情散漫，环抱双臂，看起来漫不经心，可视线却很专注。
　　她唇边还有水渍，神情也很茫然，滑稽中透露着纯真，陆冽看着，有些挪不开视线，心里也涌起一阵异样情绪。
　　直到一双澄澈的眸眼与他视线交汇，陆冽极其会伪装，若无其事地才匆忙挪开目光，低头轻咳一声，声音清冷且言简意赅：“该去审问了。”
　　周朝朝慌慌张张回应：“就来。”
　　然后胡乱用手擦了一下唇边水渍，又转身将水杯放在桌上，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了声：“陆队，等等我！”再往门口看，已经没了陆冽的身影。
　　周朝朝有些着急，忙追出去。
　　而陆冽走到审讯室门口，本来是想推门而入，听到走廊不远处传来周朝朝的声音，故意停下了脚步，等她气喘吁吁到了自己身侧，才推门走进去。
　　陆冽抬眼看了下审讯椅上奋力挣扎的孙一波，然后按下录像机上的开关键。
　　录像机上的小红点闪烁了几下，显示屏上开始出现孙一波的身影。
　　他很狂躁，尽管双手已经被锁在审讯椅上，双腿也动弹不得，却依旧挣扎得起劲。
　　陆冽坐下来，旁边的周朝朝则早已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准备记录。
　　陆冽目光威仪严肃，如冷箭，如利刃，只一眼，孙一波便觉得寒气从脚底渗起，迅速蔓延至五脏六腑。
　　他开始放弃挣扎，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陆冽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眼，语气很随意，调侃孙一波：“又不是第一次进来，对你来说都是家常便饭了，这么激动做什么？”
　　孙一波神色懊丧，嘟囔着：“刚出来没几天又要蹲牢子了能不激动吗？”他声音越说越小，顿时又察觉到不对劲来，他瞪大双眼，神情迷惑，抬头问，“不对啊！警察叔叔，我不是应该去派出所吗？我这一没杀人二没放火的，只是搞个摩托车，怎么把我抓来这里了？”
　　陆冽冷哼一声，说道：“看来你对我们公安各部门的职能倒是很了解啊？”
　　孙一波悻悻低头，面色隐隐还有些得意，他回答：“来得多了，这不熟能生巧嘛！”
　　陆冽坐正，他侧脸扬起下巴示意周朝朝。
　　周朝朝这才开口问话：“姓名？”
　　孙一波嘟囔：“你……你们这都知道了还问？”
　　陆冽撂下两字：“流程。”
　　孙一波长叹气，没好气回答：“孙一波。”
　　周朝朝面无表情，记录下来，陆冽举起张照片，问：“认识她吗？”
　　孙一波稍微起身凑上前定睛看了下，脸色为难：“这灯晃着，我看不清啊！”
　　“看不清是吧？”陆冽问。
　　“是啊！”
　　陆冽专门起身将那张照片摆他身前的桌上，再次发问：“这下看清了没？”
　　孙一波低头看着桌上那张证件照看了很久，面色有些疑虑，想了很久才不确定的询问：“这……这是？”
　　“是谁？”陆冽提高声音。
　　“是……双双？”
　　“贺惠双？”周朝朝提醒。
　　孙一波反应了几秒，然后点了点头，说：“她艺名叫双双。”
　　陆冽收起照片，坐回椅子上，周朝朝接着问：“你们什么关系？”
　　孙一波眉头皱成了麻花，很认真地想了好几分钟：“没什么关系啊。”
　　周朝朝面色清冷，加重语气：“没什么关系还想这么久？”
　　她问话的同时也在观察孙一波的小动作和微表情。
　　孙一波虽然滑头，但情绪反应还算真实，几乎都写在脸上，没有像陈敏韵一样刻意隐藏情绪，当然他也没这个本事。
　　他急赤白脸开口说话，像是急于证明自己的清白，连忙解释：“警察姐姐，你一下问我这个问题，我没反应过来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那你和贺惠双是男女朋友关系吗？”
　　他抬头望了眼头顶的节能灯，亮光刺眼，他又连忙闭眼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到底是还是不是？”周朝朝厉声说。
　　孙一波忙睁开眼，神情倒是坦然：“以前是，后来分手了。”
　　“什么时候认识的？”
　　“二月份。”
　　“二月多少？”
　　孙一波抬头想，答案不确定：“二月底吧！”
　　这答案和那本日记上记录的倒是相差不大。
　　“什么时候在一起的？”
　　“三月份。”
　　“三月几号？”
　　孙一波面目纠结，又想了一阵：“忘了。”
　　周朝朝双手快速敲击键盘，将他所说一字不漏全都记录上去，又问：“在一起多久？”
　　孙一波疑惑地“嘶”了一声，又思考了一分多钟，然后才正视二人：“妈的！一个月不到，她就把老子给甩了。”
　　他说着说着想起了什么，表情发狠，咬牙切齿开始骂道：“那个臭biao子，居然还骗我，装什么……什么女大学生，说自己家里穷，要供弟妹读书，生活特别苦，让我多点她的钟，多买酒多消费，我她妈见她……”他说到这里的时候停顿了几秒，又接着，“我见她可怜，就经常去点她……”
　　周朝朝抬眼，神情冷漠，问：“是见她可怜还是见她漂亮？”
　　孙一波被拆穿，悻悻回答：“都有吧！”他说完又接着，“反正去得多了，一来二去吧就熟了，她特厉害，特会撒谎，我那会儿就像被下了蛊一样，说什么我信什么，还真以为她是什么为了生计出来干夜场的纯情女大学生，搞点钱自己都舍不得用，一有钱就去点她，后来觉得她好看又温柔就开始追她，追了好些天吧，她同意和我在一起了，我想着毕竟在一起了，也算是自己女人，老干那工作也不好，哪个男人希望自己女人在那地方陪人喝酒被人乱摸啊，我想让她辞职，结果她说我挡她财路，二话不说就把我给甩了……”
　　孙一波说着说着神情愤愤，双眼通红，那架势像是要扇自己两个大耳刮子，他往地上啐了一口痰：“分手后我才知道，什么他妈的女大学生？都快三十了还装女大学生？陪酒出台啥都干，不知道睡过多少男人……”
　　周朝朝狐疑地和陆冽对视一眼，陆冽又开口说道：“她有跟你提过想和你回老家结婚的事吗？”
　　“结婚？”孙一波尾音扬起，一脸不可置信，“回老家结婚？和她结个屁的婚啊，我敢吗？那不知道得给我戴多少顶绿帽子！我绿帽侠吗我？”他越说越激动。
　　从孙一波的表情上，周朝朝没看出什么撒谎痕迹。
　　孙一波说完才想到什么，猛地抬眸，一脸困惑，问道：“不对啊？怎么一直问我那女人的事啊？我都好久没见她人了。”
　　陆冽斜睨他，懒洋洋往椅背上靠去，撂下三个字：“你猜猜？”
　　孙一波仔细想了一下来龙去脉，然后犹豫着问了一句：“她杀人了？”
　　“不是。”
　　“死了？”
　　陆冽没回话，但这孙一波是个人精，见他表情也猜了个七七八八，又问了一遍：“真死了？”
　　陆冽“嗯”了一声，说：“现在知道我们为什么找你来了吧？”
　　孙一波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我还是不知道啊，她就算是死了和我有什么关系啊？我和她都一年多没见面。”
　　周朝朝：“你和她最后一次见面时什么时候？”
　　“这……”孙一波昂起头望着天花板，吞吞吐吐，“好像是……好像是去年5月份。”
　　周朝朝语速很快：“5月几号？”
　　他又开始思考，隔了一分多钟，才回答：“记不清了，好像是5月初。”
　　周朝朝面露冷色：“我要具体答案。”
　　“真记不清了。”他挠了挠头，神色为难。
　　“你现在是贺惠双死亡案的嫌疑人，你再好好想想，看能不能想起些什么？”周朝朝冷声提醒。
　　她话音落下，孙一波就拍了下脑门：“还真想起来了，5月10号，那天是我兄弟生日，我们去热火喝酒，在厕所门口见到她了。”
　　“见到之后说了什么？”
　　他回答得很快：“我记得我那时候气的很，骂她biaozi，她瞪了我，没理我。”
　　神情自然，回答流畅，没有撒谎痕迹。
　　“你知道她欠了很多贷款的事吗？”
　　孙一波摇头：“不知道，”他回答完又一脸好奇地问了句，“欠了多少？”
　　周朝朝没回，接着问：“你和陈敏韵熟吗？”
　　“陈敏韵？谁？”他一茫然，又突然想起什么，“你说韵姐啊？认识。”
　　“她和贺惠双关系怎么样？”
　　“这我怎么知道？应该还不错吧。”
　　周朝朝：“你是云英街那片的常客吧？”
　　“我经常去玩啊！”
　　“那你有没见过一个中等身材，黄色长卷发，脚踝处有蝴蝶纹身的女人？”
　　孙一波回答得很快，摇头：“没有。”
　　————————————————
　　审讯结束，周朝朝一个人站在窗边很久，她秀眉紧蹙，手指咬住弯曲的食指关节，脑中各种线索和疑点像乱麻一样缠绕着。可就是却缺少了一个能解开这缕乱麻的线头。
　　她心烦意乱，胡乱地揉了揉自己的短发，有些沮丧地躬身下去双臂交叠靠在窗台上眺望远处。
　　楼下是红白相间的塑胶跑道，边上还有很多体育器材，周朝朝心里有事，长时间注视一个单杠忘记挪开，夏日阳光照射下来，那个金属杠身反射过来的强光终于刺得她睁不开双眼。
　　她闭上眼再睁开，眼前漆黑一片，甚至还有红色光晕环绕，让她有些头昏脑涨。
　　身后脚步声越来越响也越来越近，然后是一个冷冽的声音：“周朝朝？你过来，我有事情和你说。”
　　是陆冽的声音！
　　“陆队！”她叫了一声，然后站直身体转身往后走了两步，无奈刚才的阳光太过刺眼，自己的眼睛还没恢复过来，依旧是漆黑一片。
　　她头又昏，也没站稳，似乎是要往前倒去。
　　陆冽“诶”了几下想提醒她，周朝朝也迅速反应过来，双手胡乱挥舞想要找个支撑点，却没能找到，直接往前扑去。
　　她以为自己脸部会和地板来个亲密触碰，却不想撞上了一个坚硬而温热的胸膛。
　　周朝朝下意识伸手环住他精瘦有力的腰身。
　　双眸紧闭，眼泪濡湿睫毛，耳边传来他强烈的心跳声。
　　温软在怀，似乎还有一股清新香味在鼻尖久久萦绕，陆冽下意识伸手抚上他的背，低头看着怀中娇小女子，视线逐渐深沉。
　　她心里惶恐，害怕陆冽误会自己，急急忙忙解释，结结巴巴的样子让陆冽想笑：“陆队，不好意思，我我我……我刚刚突然头晕，不……好意思……”
　　周朝朝觉得自己的举动甚是不妥，说着松开陆冽往后退了几步，可强光照射双眼太久，越想睁开就越睁不开，慌乱之中退到了窗户边，又没站稳，身子猛地朝后仰去。
　　陆冽眉心皱起，面露急色，怕她摔下去，猛地拉过她的手往自己怀里一带，而周朝朝也凭借本能死死拽住了他的衣角。
　　他能感觉到自己心底的异样，那种感觉就像身体所有血液都如同决堤江水一般拼命往心脏涌去，汹涌又热烈，陆冽平生第一次乱了阵脚。
　　他甚至感受到了自己的心跳声。
　　恣意而强烈。
　　陆冽不动声色，却深吸了一口气，尽力保持冷静。
　　“陆队？我……”
　　陆冽手上用力，最终无可奈何地叹了声气，咽了下口水，性感喉结滚动，声音低沉喑哑：“没事，你抱着吧。”
　　作者有话要说：　　陆队内心：松开干嘛？又不是不让你抱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和岛静雄给你一路标
　　感谢订阅的仙女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chapter38：晋江文学城
　　陆冽身上的味道很好闻, 像清冽的海风夹杂着淡淡的烟草味，周朝朝长吸了一口气，然后吐出来。
　　她的脸靠在陆冽怀里，喘着气, 温热的气息长驱直入, 透过单薄布料渗入他的皮肤纹理中。
　　而陆冽只觉得又痒又热。
　　他眸色越发浑浊深沉，胸腔中似有野火乱窜。
　　隔了片刻, 周朝朝的双眼终于适应四周亮光, 这才慢慢松开陆冽, 睁开眼, 稍微往后退了一步。
　　她短发蓬乱, 泪眼朦胧，颇有种可怜兮兮的模样。
　　陆冽居高临下瞥了她一眼才开口, 语气故作冷淡，他连名带姓喊她“周朝朝”。
　　又问：“你怎么样了？”
　　周朝朝扬起手臂胡乱擦掉脸上泪痕, 郑重点头，立刻回答：“好多了！”顿了下又补充，“谢谢陆队。”
　　陆冽原本神情如常, 可听到“谢谢”那两字时眉心轻拧，他转身回了句：“不用。”
　　心里有些不是滋味。
　　莫名其妙。
　　陆冽心中有些烦郁, 稍微侧头，用极低的声音补充了一句：“你不用这么客气的……”
　　“啊，你说什么, 陆队？”周朝朝站在他身后，没听得太清，高声问了一遍。
　　陆冽心里更加烦郁了，不耐烦撂下一句：“没什么！”然后径直向前走去。
　　周朝朝见陆冽走了, 忙跟上他的步伐，语气很轻快，跑问：“陆队，你找我有什么事？”
　　陆冽目不斜视，神情波澜不惊，他说：“沈江回来了，将贺惠双房间里发现的物证线索都带了回来，东西在我办公桌上放着，你去整理下。”
　　周朝朝忙点头，跟着陆冽进了他办公室。
　　桌上放着个大纸箱子，里面整齐有序摆放着从贺惠双出租屋里搜出来的东西。
　　她往里面望了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贺惠双家抽屉里发现的那个厚日记本。
　　周朝朝伸手将那个日记本拿出来，翻开，从头到尾将上面所有的日记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又想到了什么，翻到2018年3月17号那篇，同时嘴里喃喃出声：“孙一波，我真的很想和你远走高飞，如果我不是贺惠双，没欠下这么多钱，没做过这龌龊事，这一切会不会就不同了……。”
　　“孙一波，我真的很想和你远走高飞……”她又重复了一遍，神情却愈发疑惑。
　　看日记上的文字，贺惠双似乎很喜欢这个孙一波，可从孙一波的描述上看，却并非如此。
　　孙一波追求贺惠双是见色起意，而贺惠双接受孙一波很大可能是利益使然，两人认识时间不长，也没那么情真意切，并且……
　　周朝朝又拿起好几张贷款合同仔细查看了上面贺惠双的签名。
　　五份不同的贷款合同上贺惠双的签名——字迹方正，字体较小，压痕浅，写字时有自己独特的习惯，开笔有个小弯钩。
　　而日记本上的字体——字迹潦草，压痕深，字体较长，开笔无弯钩。
　　压根不用去做笔迹鉴定，周朝朝仅仅凭借以往经验就能判断出，这出自两人之手。
　　并且周朝朝从日记本字迹上推断，这人在写下这些文字时情绪应该是极度焦躁不安的。
　　如果不是贺惠双写的，那这个日记本上的内容会出自凶手之手吗？凶手在杀害贺惠双之后伪造一本日记放在她家中的目的又是什么呢？
　　照常来说，心思缜密的凶手，就算是想掩人耳目，也应该是清除痕迹，而非伪造证据，还是这么低劣容易被一眼看穿的证据。
　　周朝朝想不通，她又在纸箱里翻了下，翻出一本病历本来。
　　这是沈江他们再次搜查贺惠双出租屋时在床垫下发现的。
　　周朝朝又翻开来，发现里面还有夹着一张纸。
　　她将之拿出来，打开折叠的地方，纸张最顶上几个大字非常显眼——人工流产手术缴费单。
　　人工流产手术缴费单？
　　周朝朝记得，情人谷底第二位死者的尸检鉴定书上也提到过死者做过多次流产手术。
　　两者之间，会有什么联系吗？
　　周朝朝秀眉紧拧，抬头叫了声：“陆队，你看这个！”
　　陆冽喝完了水，将茶杯放在桌上，然后迈开长腿三两步便走到了她身侧。
　　周朝朝见状这份缴费单递了过去。
　　陆冽目光深沉，看了一眼缴费单，又看了眼周朝朝，眸光微微敛起。
　　周朝朝思忖了很久，抬头看着陆冽英俊的侧脸，慢腾腾说道：“两位死者同为女性，又都做过流产手术，这会不会是案件的一个突破点？”
　　陆冽低头，与她四目相对，点了点头：“确实很有可能，但也不能排除是巧合，毕竟从这两位死者的尸检结果和抛尸手法上看，很像，但也有着明显差别。”
　　周朝朝自顾自说道：“也对！贺惠双的死法很简单，是被凶手用绳索勒住脖颈窒息死亡，身体其他部位有扭打伤痕，应该是挣扎过程中留下的，凶手的作案手法还算干净利落，似乎只想让她死亡，然后以自己的方法掩埋，而对于第二位死者，凶手作犯案明显带了极重的情绪，无论是在已经死亡的情况下往体内注射毒液，还是死者死后烧毁面部，凶手对第二位死者是有特殊情绪在里面的，是仇恨？还是其他的？”她说到此处时，又突然神情沮丧，“可惜我们目前没有查明第二位死者的身份。”
　　陆冽语气平淡：“这个倒不用太担心，技术组已经在根据第二位死者的面部骨骼模拟画像了，等模拟画像出来，再去走访调查就容易多了，查明这位死者的身份是迟早的事情，倒是那个无头尸棘手得很，只有躯干，近几个月来都没有符合此人的失踪报案，目前压根还不知道从何处下手……”
　　周朝朝没再回话，而是陷入了沉思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卡文，理顺花了挺长时间，更个短小章，明天双更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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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chapter39：晋江文学城
　　虽说周朝朝能一眼看出字迹是出自两人之手, 但保险起见，她还是将这几份贷款合同和日记本一起送到了技术组做字迹鉴定。
　　傍晚时分鉴定结果出来，不出她所料，日记字迹和贺惠双的贷款合同签名对不上。
　　日记本很大可能是一个伪造证据。
　　关于黄土埋尸案, 尽管已经掌握了不少线索, 但由于缺少突破口，案件到目前为止进展依旧不大。
　　周朝朝心事重重, 晚饭时间到了却没胃口, 一个人在操场边散步边想案子。
　　黄昏时分, 天边晚霞璀璨。有余晖洒下, 将她的身影拉得很长。
　　操场上有不少警员在锻炼, 三三两两从她身边跑过，周朝朝想案子想得头昏脑涨, 索性停下脚步伸手狠狠揉乱自己的短发，然后躬身下去系好鞋带, 深吸了一口气，双拳紧握，手臂摆动, 开始跑起步来。
　　她希望运动能让自己脑子清醒一些。
　　周朝朝跑了一圈又一圈，完全不知疲惫。
　　三楼窗口处站了个男人。
　　陆冽左手端茶, 右手随意插到裤兜里，目光一直追随着操场上那个娇小坚韧的身影，很久之后才终于侧身, 举起茶杯朝书桌旁整理文件的刘局说了句：“你的新茶挺不错。”
　　刘局语气很是得意，他面上带笑，回了句：“那是，上好的普洱！”
　　他话音落下, 桌上的文件也整理好了，叹着气走到陆冽身侧和他谈事情。
　　先是闲扯了几句，然后就聊到了案子上。当谈到案子的时候，刘局的脸色骤然变得沉重，他侧过脸看着陆冽，问：“案子怎么样？”
　　陆冽将茶杯口送到嘴边，喝了一口茶，眸光渐沉：“线索倒是查到不少，不过总体上说，进展不大。”
　　刘局左手插进裤兜，俯视楼下的操场跑道，长叹了一声气，又正了正神，叮嘱他：“情人谷那几起案子确实骇人听闻，也容易引起社会恐慌，你这里可要加快速度早日破案。”
　　陆冽点头：“还用得着您提醒吗，我都明白的。”
　　刘局没在这个话题上多停留，而是循着陆冽的视线往操场某处看去。
　　他脸色缓和了些，问陆冽：“朝朝在外勤组表现怎么样？”
　　陆冽轻嗤一声，语气里却暗含得意：“我带着的，再差能差到哪里去？”
　　刘局点了几下头，爽朗笑道：“带得挺好！”隔了片刻又侧脸瞥了下陆冽，语气里隐隐有些试探，“不如下半年进来的新警，你再挑资质好的两个带带……”
　　话没讲完就被陆冽迅速拒绝：“刘局，你可放过我吧！你知道我最烦的就是带新警，带周朝朝我都是看在沈教授和您的面子上破的例。”
　　刘局打趣他：“这不开个玩笑嘛，看你急的！”
　　陆冽的目光没挪开，稍微低头抿了口茶，面上有愉悦之色，缓缓开口：“一个就够了。”
　　他话音落下，身后有人敲了敲门。
　　陆冽和刘局一齐回头，就看到宋贺站在门口，他手里拿了份文件，抬腿走了进来，先是喊了声“刘局”，看到陆冽又连忙说了句，“陆冽也在啊！我正好有事情找你，情人谷底第二位死者的依据骨骼的模拟画像出来了，你看看。”
　　陆冽放下茶杯，伸手从宋贺那里接了过来，然后低头仔细端详这幅画像。
　　画像上的女子，长卷发，眼睛挺大，鼻梁高挺，脑门宽阔，容貌不差，但整体看下来缺乏特色。
　　模拟画像，和真人相比肯定会有出入，因此只能做个参考。
　　但眼下没有其他办法，有模拟画像总比没有好。
　　陆冽点了下头，开口说道：“今晚我带着画像再去云英街那片排查一下，白天云英街人少，排查起来效果不好。”
　　他说完拿着画像出了门，迎面看到跑步回来的周朝朝。
　　她大口喘着气，脸颊因为运动泛红，额头上也全是汗。
　　陆冽扬手示意她过来，周朝朝小跑几步到他面前，脆生生喊了一句：“陆队。”
　　见他没开口说话只是看着自己，又问：“陆队有什么事吗？”
　　陆冽将这张画像递到她手上，左手下意识插进兜里，慢条斯理说道：“你将这张画像多复印一些，”说完又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你吃饭了没有？”
　　周朝朝摇头。
　　陆冽皱了下眉：“趁食堂还没关门，你现在去吃点，半个小时后出任务。”
　　周朝朝拿着那张画像仔仔细细看了很久，又抬头：“陆队，这是第二位死者的模拟画像？”
　　“是。”
　　“今晚还要去云英街排查吗？”
　　“对。”
　　周朝朝忙不迭地点头：“行！我马上去复印。”
　　她说拔腿就要走，却被陆冽叫住。
　　周朝朝神情有些茫然，转身又问：“陆队，你叫我还有事吗？”
　　陆冽神情冷漠，“嗯”了一声，又叮嘱：“复印完赶紧去食堂把饭吃了。”
　　“是，保证完成任务！”周朝朝面上带着灿烂的笑容，昂头回应。
　　陆冽唇角微微弯起，又很快恢复如常，脸上也看不出其他情绪，嗓音低沉着说：“你快去吧！”
　　周朝朝动作麻利，很快复印好了画像，将之收好放在办公桌上，正准备出门时又遇上了王新余和赵颂歌。
　　他们今天和肖冰冰分别带队去排查了洪桥村以及周边村落、秀栗县城和晋州市工地，几乎没有歇脚，此时是又累又饿。
　　“你们吃饭了吗？”周朝朝关切询问。
　　王新余有气无力叹了声气：“我哪有时间吃饭，今天我就喝了几口水，在村里小卖部买了吃了几块面包吃，回来路上肚子叫了一路。”
　　周朝朝盛情邀请：“我正好要去吃饭，要不要一起去食堂？”
　　王新余一听吃饭瞬间就来了精神，忙不迭地回答：“去去去！我早就想吃饭了，”他说着又火急火燎跑进办公室拿了水杯高声说，“朝朝你等我一会儿，我喝口水就来。”
　　周朝朝：“好。”
　　赵颂歌扭了扭酸痛的脖子，又伸了个懒腰：“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我们回来的时候在秀栗县城找了家饭馆凑合着吃了点，我累得很，去休息室躺会。”
　　王新余很快喝完了水，和周朝朝一同去食堂吃饭，吃完饭又马不停蹄赶到云英街进行走访排查工作。
　　夜晚的云英街和白日里截然不同，它喧嚣热闹，各个夜场门口皆是门庭若市，来往男女络绎不绝。
　　外勤组警员兵分四路，从云英街的四个路口从外到内呈包围状进行排查，夜幕降临，这条街所有的店都开了门。
　　陆冽和周朝朝带着画像最先去了贺惠双死前任职的热火酒吧。
　　热火酒吧在云英街这地方名气还不错，虽然比起晦色这种大夜店来说还是冷清了不少。
　　由于是周末，酒吧里客人挺多，店中音乐声非常喧嚣嘈杂，周朝朝听得久了只觉得耳朵里面嗡嗡作响。
　　除了前段时间去晦色见了周媛一面，周朝朝几乎就再也没来过这种场所，因此身处其中，她难免会有些拘谨。
　　里面音乐声太响，正常说话压根听不见。
　　陆冽也察觉出了她的不自在，下意识伸手搭在她肩膀上，然后弯腰凑到她耳边大声说道：“别紧张。”
　　周朝朝挺直腰杆，昂头高声回应：“我不紧张。”
　　陆冽这才挺直背脊，薄唇有了一丝弧度，将她揽紧了些顺着长廊继续往前走。
　　进了热火酒吧，两人直接找到酒吧老板，亮出警官证说有些事情想要调查。
　　老板姓徐，叫徐长明，90年生人，挺年轻，留了个精神的平头，也很配合他们的工作。
　　员工休息室里。
　　陆冽和周朝朝率先走进来，徐长明紧随其后，进来之后又关上了门，外面的嘈杂音乐声终于小了很多。
　　陆冽迅速环顾四周，很随意地坐下了。
　　徐长明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停留了下，又很快挪开，从饮水机旁拿了两个一次性杯接了两杯水放在陆冽和周朝朝面前，然后坐在了陆冽对面的沙发上。
　　陆冽没直接说明来意，而是拐弯抹角着问：“看酒吧里人还挺多，徐老板这里生意不错吧？”
　　徐长明低头“嗨”了声：“警官可别提了，也就这两天人稍微多些，云英街这里的竞争实在是太激烈。”
　　陆冽继续：“徐老板店里多少员工？”
　　徐长明想了下：“十几二十个。”
　　他回答完又抬头看向陆冽，脸色平静，“还不知道警官来我们店里要调查什么事呢？我们可一向都是遵纪守法的啊！”
　　虽然他极力保持镇定，周朝朝还是从他手指挠裤腿的小动作上看出了他内心的不安。
　　陆冽嗯声，翘起二郎腿，背稍微往后靠去，语气也很漫不经心，再次询问：“那徐老板对手底下的每个员工都熟吗？”
　　徐长明点了点头：“店不大，人也不多。”
　　陆冽说到这里时才终于进入正题，他眸眼微微眯起，沉声：“不知道徐老板还记不记得你店里一个叫贺惠双的酒水促销员？”
　　周朝朝虽然没参与询问，但目光如炬，死死盯着徐长明，观察他的表情变化，同时也在分析他的心理。
　　徐长明先是低头，然后皱眉侧脸望着天花板，手指挠动裤腿的频率加快，好几秒后才终于坐正身体，目光却落在了陆冽腿上。
　　——他在思索如何应对。
　　“贺惠双？我记得她。”
　　——说话之时挠裤腿的动作停止，有了应对办法。
　　周朝朝咬了咬嘴唇，表情变冷，稍微偏头，将视线定格在徐长明脸上。
　　他一副恍然大悟的样子，说道：“她很早之前确实是我们店里的员工，不过早就离职了……”
　　“离职了？”
　　“很早之前是什么时候？”
　　“大概在一年前。”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的仙女们~
　　我高估了自己，还是周末加更吧，工作日实在忙不过来~


第40章 chapter40：晋江文学城
　　周朝朝：“那徐老板你知道她为什么离开吗？”
　　徐长明停顿, 思忖，给了个很不确定的答案：“我记得她好像是要回老家结婚。”
　　“好像？”周朝朝尾音上扬，疑惑的语气。
　　徐长明点头：“听说是这样的。”
　　她继续：“和谁结婚？”
　　徐长明这次没有思索，而是脱口而出：“她男朋友。”
　　“你怎么知道的, 她告诉你的？”
　　这次犹豫了, 不动声音咽了下口水，视线在刻意躲避周朝朝。
　　徐长明：“嗯, 是她说的。”
　　“她连这个都告诉你, 看来贺惠双和你这个老板关系不错嘛！”周朝朝言辞随意, 可语气里却带了些咄咄逼人的意味。
　　“不是……”他咽了下口水, 继续, “主要是我这个酒吧小，人也不多, 好管理，虽然我身体不太好, 但也都尽量亲力亲为，多多少少知道些底下员工的事。”
　　“她和什么时候和你说她要回老家结婚？”
　　“大概……走之前。”
　　又是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
　　“大概在走之前？也就是说徐老板你并不确定是什么时候的事，对吗？”
　　他怔了下, 换了说辞：“想起来了，就在走之前。”
　　周朝朝继续发动攻势：“走之前是什么时候？几月几号？上午下午还是晚上？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一连串的问题打得徐长明措手不及, 他面露难色，沉默了很久，然后双手抱头一副苦苦思索的样子, 隔了好几分钟才张口：“这个我是真的不记得了。”
　　周朝朝不紧不慢：“归根结底其实也只有一个问题，你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徐长明正欲开口又被她打断：“徐老板，请你不要再给我模棱两可的答案了。”
　　周朝朝说完垂下眼睑，目光往下, 落到徐长明的手上。
　　这么热的天，他却穿了件薄外套，袖口处只露出了指尖，并且手有些奇怪，很机械，先是捏了一下衣角，然后将双手放到裤腿上，左手手指不动，右手手指继续挠起裤腿来。
　　周朝朝面露惑色，盯着他的手臂，心中骤然浮现出一个想法。
　　问话中徐长明接二连三的小动作让周朝朝更加确定，这个男人不简单，他可能知道内情，也很有大可能和本案有直接关系。
　　徐长明又思索了一怔，给了个答案：“6月中旬。”
　　“6月中旬是6月几号？”周朝朝目光中带着凛然寒意，“请徐老板给我确定答案。”
　　问话期间，陆冽就坐在一旁，懒懒环抱双臂靠在沙发上，饶有兴致地盯着额上冒汗的徐长明。
　　最终，徐长明还是没能给出确切答案，他脸上露出歉意的笑容：“警官，抱歉啊！这个我是真的不记得了，都过去这么久了，我这个地方是不大，可每个月有人来也有人走，贺惠双来我这里呆的时间不长，我对她的印象也不深刻，真不记得她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了。”
　　周朝朝“哦”了一声，语气很是不可置信：“是吗？”
　　徐长明终于直视周朝朝，声音坚定地回了一个字。
　　“是。”
　　徐长明话音落下之际，陆冽口袋里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响起了，他摸出来看了一眼手机屏幕，上面疯狂跳动着沈江的名字，估计是有了新的线索，陆冽抬眸冷漠瞥了一眼神情探究的徐长明，调高音量，大大方方划过接听键，故意高声问道：“沈江，你那边有了什么线索？”
　　沈江的声音伴随着断断续续的电流声从手机音量孔里传出来，他说：“陆队，第二位死者的身份，有眉目了。”
　　陆冽轻声“嗯”了下，视线定格在徐长明脸上。
　　他很显然是听到了手机里传出的话，眉峰拧起，整个人也陷入了一种轻度不安的状态中，但他还算警觉，很快就快察觉到了陆冽的注视，若无其事地耸了耸肩，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陆冽唇边露出笑意，又很快敛去，回了句：“我知道了，等会儿再说。”
　　他挂了电话，漫不经心的语气：“我们之所以来找你，是因为贺惠双死了，这事你知道吗？”
　　徐长明脸上并未露出惊讶的神情，他深吸了一口气，眼睛往下瞟了下，拿起桌上的一杯水喝了口：“不知道，但……猜到了。”
　　陆冽慢条斯理继续说道：“死状非常惨，被凶手用绳索活活勒死的，黄土埋尸，还给人脚上钉了桃木枝……”他说到此处时骤然停顿，瞟了眼徐长明，又继续，语气十分随意，“桃木枝这东西比玄乎，民间一般拿它来辟邪，看来这个凶手做了亏心事，也怕鬼找上门。”
　　徐长明再次咽口水，终于开口说了句：“桃木确实是用来辟邪的。”
　　陆冽“哦”了一声，尾音扬起，“徐老板也知道这个？”
　　他这次倒是很坦诚地点了头：“常识啊！小时候听家里老人提起过。”
　　陆冽：“贺惠双被埋在情人谷底，徐老板知道情人谷在哪里吗？”
　　陆冽观察到，他在说出“情人谷”三字时，徐长明很明显晃了一下神，但他反应迅速，很快又恢复了镇定。
　　他明显是知道情人谷的。
　　但徐长明又一次给了否定答案：“这个我倒是不清楚。”
　　陆冽语气轻快：“不清楚没关系，我告诉徐老板在哪里，苑西区旁边的秀栗县城有个村叫洪桥村，洪桥村下面有个地势低洼的山谷，叫情人谷。”
　　“贺惠双在情人谷里被人害了？”徐长明问。
　　陆冽嗯声，补充：“不止贺惠双一个，还有个女人，和贺惠双一样脚上被钉入桃枝，死状比贺惠双更惨，对了，这个女人脚踝处还有个蝴蝶纹身。”
　　徐长明听到“蝴蝶纹身”几个字时，眼皮子跳了一下，他抬手，动作机械地擦了一下额上的汗，转移了话题：“警官，这休息室里有些热，我把空调温度调低点。”
　　他说着稍微起身拿起茶几上的空调遥控器，动作僵硬又机械，周朝朝看着眉头紧皱，立刻发问想要验证自己的推测。
　　周朝朝：“徐老板，我们都不觉得热，您是因为穿得太多了，”她幽幽开口，语气随意，可目光又如利刃一般，“这种高温天，徐老板穿着外套当然会热了，脱掉外套就不会那么热了，徐老板觉得呢？”
　　徐长明一怔，面上露了难色，他右手握住了左手手腕，回了句：“警官，不管多热的天，我都会穿着外套的，脱掉不习惯。”
　　“为什么不习惯？”她问了句。
　　徐长明语塞。
　　周朝朝语气颇有些咄咄逼人，她继续，“徐老板在担心？”说话之际视线直接落到了他的左手上，轻笑一声，“难不成……是手上有什么不可见人的秘密吗？”
　　隔了一分多钟，徐长明才开口说话，他慢腾腾回了句“不是”，然后叹了下气，一脸极其不情愿的表情，然后慢慢撸起左手衣袖，露出手臂。
　　陆冽和周朝朝这才看清了，徐长明的左手竟然是假肢。
　　周朝朝眉头一拧，和陆冽目光相对，半天没能说出一句话来。
　　徐长明这会儿脸色变得坦然了许多，他直言：“我小时候出过车祸，左手截肢了，安了假肢，不太想让人知道，所以天气再热都会穿外套或者长袖遮住。”
　　这次换周朝朝语塞了，她原本心里还有诸多疑问诸多不解，刚刚心里甚至闪过徐长明就是凶手的念头，穿外套是为了掩饰手上作案伤痕，可在他露出自己的假肢之后，她满腔疑惑霎时间问不出口了。
　　从讯问结果来看，这个徐长明确实有问题，但他缺了一只手臂，杀人抛尸的活显然是做不了的。
　　陆冽视线渐沉，迅速意识到和徐长明再纠缠下去是做无用功，他有嫌疑但不诚实，并且刻意隐瞒，所言真假掺半。
　　陆冽提出要找店中与贺惠双有过接触的其他员工了解情况，徐长明倒是很配合。
　　不过夜场这种地方，人员流动速度快，和贺惠双有过接触的人就只剩了两个，两个都是女人，一个长发，一个短发，浓妆艳抹，热辣短裙，举手投足间皆是风尘。
　　“老板，我们忙着呢，谁啊非要叫我们过来？”短发女不清楚到底发生了何事，面色不悦语气不佳进了门，似乎是埋怨陆冽和周朝朝影响了她赚钱，可当周朝朝点明身份和来意时，这位短发女骤然噤了声。
　　周朝朝下巴扬了扬，言简意赅：“坐。”
　　两人身体贴紧，面面相觑了一阵，都没说话，而是很局促地坐了下来，陆冽起了身，递给徐长明一支烟，说了句：“徐老板，还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不如我们去外面聊聊？”
　　徐长明没有拒绝，而陆冽给周朝朝递了个眼神，虚掩上了休息室的门和徐长明一起走了出去。
　　周朝朝见两人离开才开口：“知道为什么找你们吗？”
　　她们抿了抿唇，异口同声：“不知道。”
　　“贺惠双被人杀害了。”周朝朝开门见山。
　　两人瞪眼张口，面露惊讶之色，互相看了看，有些不敢相信。
　　相较于徐长明，这才更像听到相识之人死亡的正常反应。
　　“死了？”短发女高声询问，“什么时候的事？”
　　“一年前，不过尸体前几天才被发现。”周朝朝面无表情，“我想知道你们最后一次见到贺惠双是什么时候？”
　　两人都陷入了短暂的思考，但短发女先开了口；“六月份。”
　　长发女撩了下头发，说了个更确定的答案：“我记得是去年端午节。”
　　周朝朝拿出手机查了下日历，发现去年端午节是6月18日，和徐长明说的六月中旬也大体能对得上。
　　周朝朝：“什么场景下见到她的？”
　　长发女声音带着嗲气：“上班啊，不过端午节之后她就没来了。”
　　短发女也接腔：“对，我也想起来了，就是端午节，后来再也没见过了。”
　　“你们知道她为什么突然没来上班了吗？”
　　两人都摇头：“这个我们就不太清楚了。”
　　“她有和你们透露自己想要回老家结婚的事吗？”
　　“结婚？”短发啧了一声，“没听说过，这是第一次听说呢。”
　　“她男朋友波仔的事情，你们知道吗？”
　　长发：“波仔？以前好像经常来我们这里玩，他们本俩是处过一阵子，不过很快就掰了。”
　　短发也开口补充：“闹掰之后她好像又交了个男朋友，特别爱他，之前上洗手间，我偷听到过她和那个男朋友打电话来着。”
　　“哦？”周朝朝深吸了一口气，“你们知道她那个男朋友是谁吗？”
　　“不知道，我没见过。”
　　“那你们知道她有和谁交恶过吗？”
　　两人对视一眼，又摇头。
　　“她和你们关系好吗？”
　　短发女再次摇头：“一般吧，我们和她都不太讲话的，她和韵姐关系比较好，对吧？”她说着用手肘戳了戳长发女。
　　长发女咬了下下嘴唇：“是啊，她和韵姐更熟，她们住得近，平时都一起上下班。”
　　周朝朝目光锐利：“韵姐是陈敏韵？”
　　两人点头。
　　长发女又补充，声音娇俏：“不过韵姐现在去了晦色，贺惠双的事你们应该去问韵姐，她知道得更清楚。”
　　“她什么时候去的晦色？”
　　短发：“一个月前。”
　　“你们知道陈敏韵为什么要去晦色吗？”
　　“不清楚，韵姐在我们这里干得挺好的，和老板关系也好，”长发一脸神秘兮兮的样子，稍微凑近，主动爆料：“不是好，是非常好，我觉得韵姐之前和老板有一腿，她离开也可能是因为两人闹掰了。”
　　“陈敏韵和徐长明有一腿？”
　　长发女心里藏不住事，越说越多：“对，老板是有老婆的，也挺爱他老婆，不过就是一直都没有孩子。”
　　“没有孩子？”
　　“对啊！他和他老婆是高中同学，结婚几年了，一直怀不上，年前好不容易怀过一个，没几个月又掉了，这些年为了孩子没少往医院跑，听说还差点离婚了，不过老板可还是舍不得离婚，好像过段时间要去做试管婴儿。”
　　“你们怎么知道的？”
　　长发女双臂环抱，往后一靠，“听说的呗。”
　　“听谁说的？”
　　“听我们以前的经理讲的，他是老板的堂弟。”
　　“他现在在酒吧里吗？”
　　“他现在没在这里干了，两个月前就去江州做生意去了。”
　　周朝朝接着问：“你们在这里这么久，见过一个脚踝上有蝴蝶纹身的女人吗？”
　　“蝴蝶纹身？”长发女语气疑惑，然后说，“这个倒是没有注意。”
　　周朝朝展开画像，又问：“这人呢？眼熟吗？”
　　两人仔细盯了很久，又摇头。
　　……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和岛静雄给你一路标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原紫优 5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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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chapter41：晋江文学城
　　周朝朝心事重重从员工休息室里走出来, 走得急没看路，正好撞上陆冽的胸膛，一下没站稳往后趔趄一下，差点摔了, 好在陆冽眼疾手快拉住了她的手。
　　周朝朝站稳, 倒吸了一口凉气，伸手摸了摸自己被撞疼的鼻梁, 抬头看他, 晦暗中, 她眸眼燦然如星。
　　陆冽皱眉, 话中暗含关切, 问：“怎么样？”
　　周朝朝鼻头被撞红，笑了一下, 故作轻松：“我没事。”
　　陆冽不由分说捏住她的肩头，回了句：“行, 先出去，里面太吵了。”
　　周朝朝刚一出热火酒吧的门，便只觉得有一股热风涌来, 很快驱散了身上冷气，而耳膜也终于不用再受里面喧嚣音乐声的荼毒了。
　　陆冽松将手松开, 深深开了她一眼，然后不动声色挪开视线，声音凛然：“有什么线索没？”
　　周朝朝将自己和长短发女的对话原原本本向陆冽复述了一遍, 又问他：“陆队那里呢？徐长明有交代别吗？”
　　陆冽掏出烟盒和打火机，抽出一支烟低头衔住，然后点了火，清脆的金属声响起。
　　他冷峻面容在火光映照下忽明忽暗, 看上去有些颓丧，陆冽点了头，狠狠抽了口烟，这才说话：“没有，他很警觉，我旁敲侧击了一阵，他没透露更多有用信息，但越不说就越可疑。”
　　陆冽抽着烟，抬腿往前走去，周朝朝也没愣着，紧随其后，声音有些急：“陆队，徐长明和贺惠双都说贺惠双离开是回老家结婚了，我认为可能性不大。”
　　陆冽“嗯”了声，言简意赅：“说说。”
　　周朝朝吸了口气，继续：“贺惠双是去年端午节突然失踪的，她欠了一大笔钱，来这里工作是为了还债，付了一万多的房租，对她来说应该是巨资了，很明显是要在这里长做的，钱没赚到就要回老家结婚？这不太符合常理。”
　　陆冽点头，对她的观点表示赞同。
　　周朝朝得了鼓励，又继续：“并且徐长明和陈敏韵的关系不简单，两人有嫌疑，对于一些问题都讳莫如深，并有明显的隐瞒举动，不能排除这两人串了话故意来混淆视听，只是现在缺乏直接证据。”
　　周朝朝说到此处时语气很是斩钉截铁：“他们不一定是凶手，但一定知道内情，不简单，陆队，我认为得找人盯着他们两个。”
　　陆冽点头，补充：“还有这个陈敏韵，宋贺那边查到了她的资料，有些出乎我的意料？”
　　周朝朝这时想了起来，语气困惑：“因为她是心理学硕士？”
　　“对，陈敏韵受过良好的教育，不仅是心理学硕士，她父亲也很不简单，江州大学哲学系教授，叫陈庆生，是国内“狼性教育”理念的先驱者。”
　　在自然界中，狼这种生物狡猾顽强，同时拥有凶猛掠夺厮杀的本性，所谓“狼性教育”，便是在人还是孩童时给其灌输“我要抢肉吃”的观念，用各种方式乃至暴力手段强迫其竞争，培养孩子的好斗心与厮杀心。
　　陆冽声音低沉：“他有四个孩子，对他们严苛异常，非打即骂，要求他们事事争先，不过最后的结果看似不错，他四个孩子个个成绩不凡考入名校，国内媒体报道过他这种教育方式，还曾一度引发过争议，部分父母也因为陈庆生曾经奉行过这种教育理念，陈敏韵是他的大女儿，”陆冽垂眸，“没想到多年后，陈敏韵居然出现在了这里，还从事这种职业，倒是让我很诧异。”
　　周朝朝惊讶，她想起那天陆冽问陈敏韵，为什么她一个心理学硕士会来这种地方陪酒？
　　陈敏韵的回答是——活得太束缚了，想换一种活法。
　　陆冽说完没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回到了案子上：“还有一点，我们目前很被动，一不清楚凶手的杀人动机，二不知道这两位死者之间的关联。”
　　周朝朝却一直想着陈敏韵的事，脚步骤停，陷入了沉思中。
　　而陆冽没注意，继续往前走，迎面走来个男的，穿件短t，面黄体瘦，双目无神，视线涣散，手臂上纹了条张牙舞爪的黑龙，身上有酒气，和陆冽擦肩而过。
　　片刻之后，陆冽听到身后响起那人的声音，醉醺醺且不怀好意：“小美女，上哪去？要不要一起去喝酒啊？”
　　然后是周朝朝清冷的声音：“你让开！”
　　陆冽面色一沉，骤然转身，就看到那男的拦住周朝朝不让走，陆冽怒火涌上心头，直接抬腿走过去拉过周朝朝的手腕将她护在身后，面露狠厉之色，眸中阴鸷，沉声：“滚！”
　　陆冽人高马大，颀长挺拔，那男人骨瘦如柴，四肢不勤，很明显不是陆冽的对手，估计平日里拽惯了，如今吃瘪自然心中不爽，立刻面目狰狞污言秽语扬言要找人来收拾陆冽，说着骂骂咧咧拿出手机开始喊人。
　　周朝朝朝稍微踮脚，担忧地叫了声：“陆队？”
　　陆冽握住她手腕那只手稍微用力安慰她，脸上神情不屑，看着那男人的面色，心中犹疑，直接从兜里掏出手机打了沈江的电话。
　　那个男的“呦呵”了一声，恶狠狠：“你他妈也叫了人？正好，来几个老子砍几个。”
　　陆冽伸手摸了下巴上冒出的胡须，面上有痞色，回他：“行，我等着。”
　　果然没多久，两个手持刀具的青年混混过来了，与此同时，沈江他们也带人过来了。
　　出任务，都没穿警服，混混们依旧拽得很，口放狂言。
　　沈江过来，夸张地“啧”了声：“当街持刀啊？”
　　陆冽：“违反《治安管理处罚条例》，全部带走，都是来送人头的。”
　　“行！”沈江忍不住笑出了声。
　　陆冽继续：“带回去别忘了验个尿，保不齐还有额外收获。”
　　他们色厉内荏，压根不是沈江几人的对手，没三五分钟就缴械投降。
　　沈江为他们几个戴上了闪亮的银手镯一齐送上了警车，由另外两名警员负责押了回去。
　　耽误了一阵，沈江又折返回来向陆冽汇报摸排情况：“在晦色夜店查到了关于第二位死者的线索。”
　　陆冽又点了支烟，吐出口烟，眸光微狭，声音没有一丝温度：“讲。”
　　“晦色夜店最近也有个陪酒女郎突然没来上班了，里面员工反映，失踪人和画像上的有些神似，脚踝处也有蝴蝶纹身，不过她不是长卷发，是短发。”
　　陆冽微顿，沉默了下，又问：“有查到这名女子的信息吗？”
　　“目前只有基本信息。”沈江说着递上手机。
　　陆冽接过，迅速浏览。
　　——邵金枝，女，1984年生人，籍贯临江市月宁区龙湾镇人。
　　不是本地的。
　　上面还有她的身份证照，明眸挺鼻，额头宽阔，和画像上有出入，但很神似。
　　陆冽低吟一声，接着问道：“什么时候没来上班的？”
　　“6月30号。”
　　陆冽冷声：“一个星期前？倒是能和第二位死者的死亡日期对上。”
　　“什么时候来的晋州？”
　　“两个月前。”
　　“她有和人交恶过吗？”
　　“问了好些人，她脾气不好，和谁都处不来，只和一个叫陈敏韵的走得比较近。”
　　陆冽听到这个名字时眸光微微敛起。
　　又是她。
　　作者有话要说：　　小仙女们抱歉啦，前两天工作太忙了连假都忘了请~今天双更补上~


第42章 chapter42：晋江文学城
　　居然又是陈敏韵！
　　周朝朝咬紧下嘴唇, 秀眉拧起，陷入沉思中。
　　邵金枝和贺惠双职业相同，且都和陈敏韵有过接触，这很大可能并不是巧合。
　　掌握这条线索后, 晋州市刑侦大队顺藤摸瓜查了下去, 发现邵金枝确实是在一个星期前突然失踪了。
　　她不是本地人，来晋州市的时间并不长, 又在夜场那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工作, 尽管失踪了一段时间, 却从未有人报警。
　　而周朝朝按照陆冽的指示花了半个小时时间调查邵金枝来晋州市后的活动轨迹, 调查完毕整理汇总后送到陆冽办公室。
　　陆冽这几天都没睡过一个好觉, 凌晨时分也是累极了，他阖上双眼, 靠在椅背上小憩起来。
　　没十分钟，周朝朝就走到了陆冽办公室门口, 见陆冽眼睛闭着，伸手轻轻敲了敲，小声唤了句：“陆队？”
　　陆冽睡眠浅, 在周朝朝还未敲门时就已经听到了门口动静，见是她来尽管很累还是睁开眼, 稍微坐正，活动了下筋骨，挺直背脊问她：“查到了？”
　　“查到了”周朝朝给了一个肯定答案, 说着走进来，将资料递到陆冽桌上，“陆队，这是邵金枝的来晋州市之后的活动轨迹。”
　　陆冽拧眉, 伸出手指将资料扒到自己眼前来，然后快速翻开浏览起来。
　　——2019年4月12日，邵金枝乘坐火车从临江市来到晋州市。
　　——4月12日晚9:00，邵金枝在晋州市火车站附近的豪泰旅馆有过开房记录。
　　——4月13日早10：00，邵金枝在晋州市苑西区于桥路31号裕安旅馆有过开房记录，4月15日退房。
　　——4月19日晚9:00，邵金枝在于桥路24号的慧心网吧有过上网记录。
　　——5月10号晚8:00，邵金枝在于桥路98号汇盛银行自动取款机上有过取款记录
　　自此之后，邵金枝再无身份证件使用记录。
　　陆冽很快浏览完毕，视线定格在“裕安旅馆”四个大字上，面色冷静看不出任何情绪。
　　周朝朝见他久久不言，试探性叫了声：“陆队？”
　　陆冽轻声“嗯”了下，终于抬了头，看了周朝朝一眼，她明显也是困了，强撑着瞪大双眼，面容上透着憔悴，眼眶下也是乌青一片。
　　周朝朝有气无力：“陆队，还有什么别的事吗？”
　　“没了。”陆冽回答。
　　周朝朝点了点头，然后说：“那陆队，我先回家了。”
　　早些时候蒋女士已经来两个电话催她回家了。
　　陆冽拿起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午夜12点半了。
　　太阳穴微微有些发痛，陆冽伸手揉了揉，然后抬眸看着周朝朝，问她：“这么晚了，你怎么回家？”
　　周朝朝红唇微抿，稍微思忖了一下：“这个点公交地铁都没了，只能打车回去了。”
　　陆冽面色微沉，起身瞥了她一眼，语气很是若无其事：“打车不安全，我送你回去吧。”
　　他说着从桌上拿起车钥匙，周朝朝稍微低了下头，心里不好意思麻烦他，嘟囔着开口拒绝了：“陆队，那个……真的不用麻烦了，局里到我家也不太远。”
　　陆冽稍微昂头，神情有些盛气凌人，抿了抿薄唇，似乎是有些不悦，他没说话，径直走到门口，见周朝朝脚步不动，又转过身来：“周朝朝，你到底回不回家？”
　　周朝朝忙不迭地点头，冲着陆冽微微一笑，忙跑到陆冽身侧，快速说了一句：“那我先谢谢陆队了。”
　　陆冽轻哼一声，心情愉悦，抬腿往前走去。
　　午夜时分，刑侦大楼依旧是灯火璀璨。
　　两人下了车，走到陆冽车旁，正准备上车时，陆冽的手机突然响了，他扬了扬手示意周朝朝先上去。
　　周朝朝轻车熟路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神经绷得太紧，一旦放松下来困顿便会汹涌而至，周朝朝此时就是这样，她强打精神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去，陆冽背对着自己打电话，他身材颀长，背影宽阔。
　　周朝朝看了一分多钟，越看越困，身体坐正将包放在一旁准备睡觉，又想起了什么，将手里的手机放在了车前台子上，这才打了个哈欠闭上眼睡起觉来。
　　陆冽打完了电话拉开车门才坐进来就看到熟睡中的周朝朝，他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颇有些无可奈何的意味。
　　陆冽不想扰她清梦，蹑手蹑脚上了车又轻轻关好车门，用余光瞥了一眼，发现周朝朝又没系安全带。
　　她坐车好像就没有系安全带这种意识，每次还要自己提醒。
　　陆冽冷峻的面容上漾出笑容，自嘲般地摇了摇头，小心翼翼替她系好了安全带，终于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目视前方发动车辆。
　　车辆在宽阔马路上平稳行驶，没多久便到了周朝朝小区门口。
　　陆冽停了车，侧脸看她，身边的周朝朝呼吸声渐沉。
　　陆冽听着，心里就好像有一根狗尾巴草在轻轻撩动，他狭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眸中似乎覆上了一层雾色。
　　周朝朝依旧睡着，睡得很沉，面容恬静，红唇微微弯起，似乎做了什么好梦。
　　陆冽看着有些入了迷，他视线越发深沉，在身边的周朝朝动了下，陆冽终于意识到了什么，伸出手很不客气地将她推醒。
　　这个举动让周朝朝骤然惊醒，猛地坐正身体，转头看了眼车窗外的景色，很是熟悉，又侧过脸来将视线定格在陆冽身上。
　　陆冽目不斜视，面上倒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他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却被周朝朝抢了先。
　　周朝朝睁大惺忪双眼，冲陆冽微微一笑，语气愉悦，说道：“陆队，谢谢你送我回来，”她说着指了指车窗外，又继续，“那陆队，我就先回家了，你路上注意安全。”
　　听到“谢谢”二字，陆冽不耐烦地“嗯”了一声，在她下车之际又叮嘱了一句：“你回去了早点睡觉。”
　　周朝朝快速点了几下头，拿了手机下车，然后往小区大门口跑去。
　　路灯洒下光辉，将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而陆冽的视线一直追随着那个轻盈跳跃的身影，直到她完全消失在浓重夜色中才收回。
　　不知为何，陆冽心情有些好，疲惫感也随着周朝朝的离开而烟消云散了。
　　他烟瘾又犯了，他想抽上一根，却发现自己压根没带烟。
　　陆冽懒洋洋朝后靠去，慢慢闭上眼，脑海中却一直浮现出周朝朝刚才的睡颜。
　　隔了片刻，陆冽又睁开眼，用余光瞥了眼副驾驶座位，无可奈何摇了摇头。
　　周朝朝累极了，伸了个懒腰感觉自己浑身上下的骨头都快散架了，她有气无力将鞋子胡乱脱下穿了双拖鞋走进来，香气扑鼻。
　　她一脸好奇往厨房看了一眼，发现这么晚了蒋女士居然还在厨房忙活。
　　周朝朝随手将手机往沙发上一扔，问她：“妈，这么晚了，你在厨房忙什么？”
　　蒋女士探出个头看了周朝朝一眼，然后关上火，喜笑颜开，端出一盅热汤来。
　　周朝朝看也没看一眼，没精打采躺在沙发上，开口问她：“妈，你大半夜喝什么汤？”
　　蒋女士哼了声，拿出碗和汤匙盛了一碗放到她面前的茶几上，语气里有些怨气：“我喝什么？这是专门给你熬的汤，熬了一下午，特别入味，在家里左等右等你都没回来，等到凌晨你才回来。”
　　“我这几天忙得很，你又不是不知道。”
　　蒋女士置若罔闻，推了推她的手臂，催促道：“赶紧起来把汤喝了。”
　　周朝朝连忙摆手拒绝:“这么晚了我不喝，我去洗澡睡觉去。”
　　此时此刻，周朝朝觉得疲惫满身，她只想赶紧去洗个热水澡上床睡觉，压根不想喝什么汤。
　　但蒋女士哪能那么容易让她如意，她苦口婆心：“你都瘦成什么样了？工作那么辛苦，不好好补补怎么能行？赶紧把汤喝了。”
　　“真不喝了，我累了，只想睡觉。”
　　她刚说完桌上的手机突然响了。
　　周朝朝慢腾腾伸出手拿起来看了眼手机屏幕，上面那个疯狂跳动的名字让她瞬间清醒。
　　她连忙从沙发上坐起来，划过接听键，语气轻快：“陆队，还有什么事吗？”
　　陆冽手里领着她那个棉布包下了车，摔上车门，语气随意得很：“有事。”
　　周朝朝尝试性问道：“又有案子了？”不等陆冽开口又说，“我马上就下来。”
　　“不是，”陆冽声音低沉，“你包落我车上了。”
　　“陆队，你等我三分钟，我马上下来拿。”周朝朝语气急切，忙冲到门口想要换鞋。
　　陆冽：“你不用出来了，你住哪，我给你送过来。”
　　周朝朝一怔，刚想说什么又被陆冽打断。
　　他声音不怒自威：“具体地址。”
　　周朝朝脱口而出：“6栋3201室。”
　　“嗯。”
　　他说完就挂了电话，周朝朝手机里只剩下了忙音。
　　她放下手机，原地愣了好久，直到蒋女士问她：“谁的电话啊，你怎么跟丢了魂似的？”
　　蒋女士的话音刚刚落下，门外就响起了门铃声。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见家长~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和岛静雄给你一路标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布布布布布吉菌 3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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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chapter43：晋江文学城
　　周朝朝连忙跑过去开了门探出头去, 就看到陆冽站在门口。
　　向着光，她能很清楚地看清陆冽脸上表情。
　　陆冽神情不羁，挑挑眉，薄唇微微抿起, 举起她那个棉布袋扬了扬, 声音清冷中透着随性。
　　“你的包。”
　　周朝朝连忙接过来，很是不好意思, 迅速回了一句：“陆队, 真是麻烦你了。”
　　陆冽嗯声, 嘴上没好气：“丢三落四, 你还知道麻烦我了啊？”
　　周朝朝低头, 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陆冽见状心情愉悦, 盯着她漫不经心说道：“周朝朝啊！你可得好好记着，以后都要还的。”
　　周朝朝不明所以, “啊”了一声，没太懂陆冽的意思，一脸茫然着问道：“陆队, 你说什么？”
　　陆冽眼皮子跳动一下，迅速回答, “没说什么。”
　　周朝朝没在这上面继续纠缠，而是转移了话题，客气着问了句：“陆队, 你要一直站在门口吗？要不要进来坐坐？”
　　他拒绝得倒是很干脆：“不用，我回去了，”说着眸光敛起，昂起头叮嘱她, “你好好休息，明天还有得忙！”
　　周朝朝松了口气，连忙说道：“好的，那陆队回家注意安全。”
　　周朝朝话音刚落下，蒋女士就趿拉着拖鞋走了过来，面容上满是探究和好奇。
　　她嗓门贼大，语气很是疑惑，看着门口的陆冽问周朝朝：“朝朝，这么晚了，这是谁啊？”
　　周朝朝皱眉，一脸如临大敌的样子，伸手戳了戳他小声示意她别乱说话，可蒋女士脑补能力特别强，脱口问出：“这是你男朋友吗，怎么不进来坐坐？”
　　周朝朝听到这个头都大了，她面红耳赤，解释：“不是……”。
　　陆冽看着她脸上神情，唇角微弯，觉得有趣极了，也不急着走了。
　　周朝朝有些急了，提醒道：“妈，这是我领导。”
　　“哦，这是你领导啊！”蒋女士立刻招呼了起来，“站在门口做什么？快进来坐坐。”
　　陆冽恭敬颔首，朝蒋女士问了声好，然后沉声说道：“阿姨，我是陆冽。”
　　蒋女士立刻招呼了起来，“小陆啊，快进来坐进来坐。”
　　陆冽拒绝得很快：“不用了，我只是来给周朝朝送东西的，太晚了你们早些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蒋女士热情异常，尽管陆冽已经拒绝了，还是不由分说直接将他拉了进来，喜笑颜开：“这怎么能算打扰呢？你是朝朝的领导，就是我们家的贵客，正好我煲了汤，煲了一下午，特别鲜美，赶紧进来喝点。”
　　蒋女士扯着他：“不用换鞋不用换鞋，直接进来就行了。”
　　陆冽走了进来，十分自然地坐在了沙发上。
　　他虽然鲜少应付这种场面，但他在刑侦队待久了，很擅长和不同的人打交道，很快摸清了蒋女士的脾性，然后对症下药，和蒋女士轻车熟路地话起家常来。
　　反倒是周朝朝拘谨异常，愣在一旁看着蒋女士热情地给陆冽盛汤，不知所措得很。
　　陆冽挑眉，瞥了她一眼，端起汤喝了一口，然后夸赞起蒋女士的手艺来，蒋女士笑得嘴都合不拢，又问他：“小陆啊，我们朝朝工作中表现怎么样？”
　　陆冽抬眸，眼中有些戏谑意味，他点了下头：“周朝朝的表现嘛……”说着又看了眼周朝朝，停顿片刻，看见她有些紧张的表情低头笑了下，继续，“表现非常好，勤勉上进，吃苦耐劳，对工作认真负责。”
　　周朝朝只觉得自己的脸烧得慌。
　　……
　　陆冽喝完汤，时间也很晚了，周朝朝奉蒋女士之命送陆冽下楼。
　　楼下，路灯灯光微弱。
　　陆冽适时转身，刚准备说些什么，却被周朝朝抢先开了口，她语气有歉疚：“陆队，不好意思耽误你时间了，我妈就是这样……”
　　她话没讲完呢就被陆冽打断了。
　　陆冽面上波澜不惊，语气倒是愉悦得很：“阿姨挺好的，手艺也非常好，替我再说声谢谢，”他顿了顿又继续，撂下一句，“有机会再来你家喝汤。”
　　周朝朝怔住，张了张嘴，话卡在了喉咙里。
　　陆冽扬了扬手：“太晚了，赶紧回去好好休息。”
　　他说着转身抬腿往前走去，左手随意插进裤兜，背影高大又洒脱。
　　翌日清晨。
　　天边乌云笼罩，阴得几欲滴水。
　　周朝朝醒得很早，起床后第一件事便是拉开窗帘打开窗户，好让外面的新鲜空气能够透过来。
　　降了温，冷风肆虐，将周朝朝的蓬乱短发吹得飞扬，她深深吸了好几口气，然后伸了个懒腰走到了浴室，到洗手台前站定。
　　镜中的自己一头乱发，睡眼惺忪，白皙脸颊上甚至还有红色压痕。
　　她脸上无精打采，发了一分多钟的呆才弓腰下来挤好牙膏胡乱塞进嘴里。
　　洗漱完又走到客厅，桌上有早餐，但家里却不见蒋女士的身影，周朝朝昂头算了下日子，今天蒋女士有早自习。
　　迅速吃完早餐换好衣服鞋子，赶在早上7点前到了刑侦大队。
　　刚上二楼迎面撞上了陆冽，他显然才睡醒不久，面有颓色，头发杂乱地搭在额前，见到周朝朝脚步骤停。
　　“来得正好，有任务给你。”陆冽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懒懒开了口。
　　周朝朝面露疑色，迅速问道：“什么任务？”
　　陆冽神色如常，薄唇里缓缓吐出两个字：“跑腿，”他顿了下又继续，“你去食堂帮我打份早餐过来。”
　　对于帮陆冽跑腿这事，周朝朝做得可谓是轻车熟路，她点头应下，很快转身下了楼。
　　陆冽居高临下看着她匆匆离开的身影，看得很专注，直至身影消失在自己眼前才收回了视线，接着抬腿走到了宋贺办公室。
　　他先是敲了敲门，然后抬腿走进来，问宋贺：“吃了没？”
　　宋贺正在伏案工作，打了个哈欠，懒洋洋回答：“早就吃了，”说着又反问陆冽，“你呢？”
　　“还没，”陆冽心情愉悦，“不过周朝朝已经去食堂了。”
　　宋贺“啧啧”两声，撂下笔，很不客气：“又指使人家给你跑腿啊？”
　　陆冽倒是理直气壮：“什么叫指使？我这是锻炼她。”
　　宋贺摇了摇头，面上带着一抹别有深意的笑容。
　　陆冽倒是没有注意这么多，他走到宋贺办公桌前，顿了顿，问道宋贺：“邵金枝失踪前住所查到了没？”
　　“刚刚小郑来跟我汇报过了，住所查到了，于桥路63号，一处民租房内。”
　　陆冽点了点头，回了句“知道了，”转身正欲离开之际，余光突然注意到了宋贺办公桌上的一叠资料，是新警入职人员登记表。
　　陆冽收回脚步，伸出骨节分明的手将那叠资料拿起来随手翻了翻，在第三页看到自己想找的。
　　姓名栏上赫然是“周朝朝”三字。
　　他看了几眼基本资料，又将视线定格到登记表照片栏上。
　　证件照，红底的。
　　照片上的周朝朝一头柔顺长发，抿着唇，笑容淡雅，眉眼弯弯，赏心悦目。
　　从认识她开始，周朝朝就一直是一头清爽利落的短发，个子不大但目光倔强，性格也是不服输的。
　　陆冽倒是从未看到她长发的样子。
　　比起短发时候的她，长发的周朝朝看起来更温柔恬静，目光也更加柔和，他看了好几分钟，然后将那叠资料又放了回去。
　　刚出门就遇上了跑腿回来的周朝朝，她喘着粗气，提着早餐扬了扬，跑到陆冽面前递上早餐，然后开口说道：“陆队，你的早餐。”
　　陆冽扬了下眉，伸手接过来，周朝朝继续说：“食堂没有你爱吃的小笼包，只有白粥和油条。”
　　跑腿买早餐快一个月，周朝朝已经完全摸清了陆冽的喜好。
　　陆冽嗯声，又回了句：“辛苦你了。”
　　他说着面上漾出一抹难以察觉的笑容，正准备回自己办公室，又想起了什么，对周朝朝说：“邵金枝的住所查到了，在于桥路63号，10分钟后出任务。”
　　周朝朝伸手擦去手上的汗，迅速回了个“好”字，语气不卑不亢。
　　陆冽吃完饭，又集合了外勤组所有警员开了个短会，安排了一下今日任务。
　　肖冰冰和赵颂歌带人继续排查晋州市工地，而沈江则带人去查邵金枝的社交圈子，王新余和周朝朝和其他几位警员跟随陆冽一起去了邵金枝的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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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4章 chapter44：晋江文学城
　　邵金枝住所离之前贺惠双所住的裕安旅馆并不太远, 都同在一条街道，也是同一个朝向，仅仅只相隔了七八百米。
　　陆冽的警车停在于桥路63号楼下，一楼是个小卖部, 大门正中间那个破旧招牌上写着“秀华商店”四个字。
　　周朝朝下了车, 在楼下站定，抬眸往上看去。
　　老街道, 老楼房, 七层, 锈迹斑驳的防盗窗, 纵横交错乱麻般的老电线, 长杆上晾着的滴水衣物，房顶飘出的白烟, 从三楼阳台花盆里肆意生长而出如瀑布般倾泻的绿植，雨水未晞, 绿意盎然。
　　目之所及，皆是市井烟火。
　　她稍微眯了眼，听到身后的关门声, 知道是陆冽下了车，紧接着他低沉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丫头, 你愣着干嘛？走啊！”
　　陆冽话音还没有落下，人却走到了周朝朝前面。
　　周朝朝这才回过神来，赶紧抬腿跟上去走进了小卖部。
　　邵金枝住在六楼, 要上去就得穿过小卖部从最里面那门进楼道。
　　小卖部店主是个大爷，头发花白，看起来应该过了古稀之年，但精神还算矍铄, 看有人进来定睛瞧了下，目光落到店外停着的警车上，又看到进来的陆冽，一时间心里惶恐，面露惧色，颤颤巍巍站起身来。
　　陆冽不由分说直接亮出警官证，还没开口大爷就先行说话了，他摆摆手：“我……不知道……我一个糟老头子什么都不知道……”
　　陆冽常年面对凶案和穷凶极恶之徒，身上自然也带了股戾气，不笑的时候神情冷肃有凶意，大爷看着心生畏惧，不愿与他多做交谈。
　　而周朝朝则不同，她面露微笑，亲和力十足，进来率先和大爷套了个近乎：“大爷，您吃早饭了吗？”
　　大爷看到周朝朝心里恐惧感霎时间消失了大半，他点头回答：“才吃完。”
　　周朝朝笑着拿出警官证，先表明身份：“大爷，我们是警察，你不要紧张，我们不是找你，而是有些情况需要向你了解一下。”
　　早些时候刑侦大队已经和房东联系过了，63号楼的房东便是这个老大爷的女儿，目前在外地出差没赶回来，她也不知道邵金枝的具体情况。
　　大爷长长地“哦”了一声，颤巍着手接过周朝朝的警官证，走到门口眯起双眼将之拿远借着光看了很久，像是要验证其真假，然后才将证件还给周朝朝。
　　周朝朝依旧笑着，声音悦耳：“大爷，六楼住的那姑娘，你记得吗？”
　　大爷抬头凝视天花板，嘴里喃喃自语，“六楼住的姑娘……”
　　盯了一分多钟才终于点头：“知道啊！租的我家的房子，经常来我这里买烟买水……就是最近这几天没看到了。”
　　周朝朝和陆冽对视一眼，她又接着问道：“什么时候没看到的？”
　　大爷又想了片刻：“那得有一个星期了。”
　　“最后一次见她是什么时候？”
　　大爷思忖了很久：“最后一次……见那姑娘好像是上周六晚上，她下来买了一瓶油。”
　　周朝朝：“大爷，我们怀疑这个邵金枝出事情了，您这边有六楼的钥匙吗？我们需要进屋查证一下。”
　　大爷一脸狐疑打量着她，显然不太相信。
　　周朝朝解释：“我们之前和您女儿联系过的，您不信可以打电话问一下。”
　　大爷将信将疑，打量了他们两分钟，这才拿起收银台上的电话拨了自己女儿的号码，在得到自己女儿的肯定答案后，这才将一串钥匙递给周朝朝。
　　周朝朝接过钥匙，炫耀般地在陆冽眼前扬了扬，金属碰撞声清脆，然后掀开小卖部最里面那个满是脏污的布帘子，陆冽低头，面上漾笑，跟在周朝朝身后进了楼道。
　　里面光线晦暗，天花板黑漆漆一片，只有一楼到二楼之间那个小窗户透出一些光进来。
　　周朝朝走时没注意脚下，不知道踢到了什么东西，叮里哐当一阵巨响，她下意识转身，头撞上了陆冽的胸膛。
　　而此时楼道的声控灯也因为声响亮起了。
　　片刻后，陆冽的声音响起，带着笑腔，问她：“怎么了啊？周朝朝，被吓到了？”
　　周朝朝脸有些红，否认：“没……”她说着定了定神，狡辩，“突然事件下的本能反应，”说着迅速调整了心态转身往楼上走去。
　　陆冽未敛笑容，跟在她身后上了楼。
　　一层楼只有一户，两人上了六楼，正对着楼梯口的便是一个红棕色木门，门锁是普通的三杆式执手锁，一个不锈钢把手，工艺简单造价低，当然，安全性也比较差。
　　周朝朝走到门口蹲了下去，打开手机手电筒仔细查看门锁，陆冽也弯腰下来看了眼。
　　周朝朝检查完门锁，转身对陆冽说了句：“门锁没有撬动痕迹，”她话音落下，又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股难以名状的气味在鼻尖萦绕，若隐若无。
　　那味道……是腐臭味。
　　周朝朝吸气，目光犀利，又摇头否认自己的判断。
　　不止，腐臭味中夹杂着其他臭味，像是……屎臭味。
　　周朝朝又吸气，还不止，似乎还有烧焦味。
　　因为不确定邵金枝是否就是情人谷底的第二位死者，也不确定屋内是否有人，因此周朝朝并未忙着开门，而是敲了敲门，高声询问：“有人在吗？”
　　紧接着房屋里面传来物品落地的声音，周朝朝下意识后退一步，转头看了眼陆冽，陆冽面色冷漠，走上前来狠狠拍了几下门，屋里依旧有声响，但没有人声。
　　陆冽提高音量：“有人吗？”
　　声音响彻了封闭楼道，四周甚至传来回音，但里面依旧没人回应。
　　陆冽眉峰拧起，下巴扬了扬示意周朝朝将门打开，周朝朝会意，立刻从那串钥匙中找到六楼那枚，稍微退后一步借着光亮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
　　——咔嚓
　　门开了，周朝朝伸手推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一股呛人恶臭，紧接着有个影子在眼前飞驰而过，然后迅速钻进了另一间。
　　周朝朝精致的丹凤眼眯起，眼皮子跳动，上下打量，因为震惊而咽了下口水。
　　房间杂乱无章，墙壁上有大量喷溅型血迹，地上也有血迹，覆在地板上厚厚一层。
　　一个极具冲击力的凶案现场。
　　周朝朝愣了下，然后转身和陆冽的四目相对，她张了下嘴，叫了声：“陆队，东西还在车里，现在下去拿上来。”
　　她说着急匆匆就要下楼，却被陆冽叫住，他说道：“东西多，你一个人估计拿不上来，你呆在这里，我下去拿就行了，你给王新余他们打电话，催他们快点过来。”
　　周朝朝应声，看着陆冽下楼的潇洒背影，然后掏出手机给王新余去了电话。
　　打完电话周朝朝站在门口打量了很久，才掏出随身携带的手套鞋套，穿戴完毕后才走入房间。
　　她首先观察房间格局。
　　一室一厅一厨一卫，目测有四五十来个平方，室内光线黯淡，东西不多但是很乱，因此显得有些逼仄。
　　进门是鞋架，上面的鞋不多，摆放得也很乱，周朝朝蹲下看了下，没有名牌，都是些杂牌高跟鞋，她又站起身来接着观察这间屋子，墙边是一张木桌，客厅靠窗处摆了一张布艺沙发，白底蓝花的沙发套，上面堆了些衣服，沙发和衣服上都有血迹。
　　而地上有大块血迹，旁边有梅花状血印以及两条宽度为4.5厘米左右的血痕，一直到门口才消失，不仅如此，地面还有黑色不明物体，散发着恶臭，她弯腰看了下，那是动物粪便。
　　周朝朝小心翼翼绕过地上痕迹走进卧室，白色被单上也堆了衣物，很乱，上面还有动物粪便，与此同时，床底响起悉悉索索的声音。
　　她蹲下身子掀开床单往里看，床板下有什么东西在散发着幽幽绿光。
　　周朝朝打开手机手电筒往里面照去，这才确定了绿光来源，是一只猫。
　　她费了很大力气才将那受惊的猫从床底抓出来。
　　狸花猫，很漂亮，估计是饿惨了，也不挣扎，很温顺，被周朝朝抱着，有气无力喵了几声。
　　然后门口传来陆冽凛然的声音，他喊道：“周朝朝？”
　　周朝朝连忙应了一声，然后抱着猫走了出去，朝陆冽扬了扬，“陆队，这是我在床底发现的，应该是邵金枝养的猫，看样子是饿了很久。”
　　陆冽瞥了眼那只小可怜，吩咐周朝朝：“邵金枝很可能已经遇害了，你去楼下大爷那里先要个纸箱子，给点吃的，等收队一起带回去。”
　　“好！”周朝朝很快回应，然后火急火燎下楼安置好了猫，又走到六楼门口，打开刑事勘查箱，拿出工具开始进行初步的痕迹勘查工作。
　　门窗完好，没有撬损痕迹，屋内没有打斗痕迹，凶手得手容易。
　　客厅中心位置的地板上有大块血痕，上面有绿毛，是腐败血迹，周围还有梅花状爪印，是猫踩上血液留下的。布艺沙发上也有少许血迹，血痕呈灰褐色，属于凝固血迹。
　　墙上是点状喷溅型血迹，地上也有，周朝朝分析了一下喷溅方向和高度，初步断定受害者是站在墙边时被凶手趁其不备从身后击打头部时形成的。
　　与此同时，白色墙壁上还有一枚血指纹，非常清晰，周朝朝赶紧蹲下来进行指纹提取，另外她还在抽屉里找到了邵金枝的身份证件，周朝朝拍照完又注意到了桌下的垃圾桶。
　　凶案现场的垃圾桶很重要，能从中看出很多线索。
　　周朝朝蹲下来拿起垃圾桶伸手在里面扒了扒。
　　垃圾很多，什么都有，从上至下大体是：有黄色污渍的纸巾——苹果核——腐烂果皮——用过的纸巾卸妆巾——用过的卫生巾——拆开的卫生巾包装纸。
　　周朝朝拿起一张黄色污渍纸巾嗅了嗅，很熟悉，是食用油的味道。
　　她将之放到一边，又捡起果皮，从果皮腐烂程度上看，周朝朝判断这些垃圾存在至少也有一个星期了。
　　周朝朝又拿出那底下那几张揉皱的纸巾，白色无味，上面也没有其他污渍，周朝朝判断应该是用来擦过水渍的。
　　而卸妆巾上面则色彩满满，红色粉色褐色黑色，全是化妆品残留痕迹。
　　周朝朝又打开卷起来的卫生巾，上面没有血迹，但有黄褐色分泌物，已经凝固。
　　她将物证一样样分门别类放进物证袋中打算带回去检测。
　　工作做到一半时，王新余他们也到了，几位警员穿戴好鞋套手套进来，王新余夸张地“嗬”了一声，然后捂鼻说道：“这是啥味啊？真他妈臭！”
　　陆冽正在查看血痕，听到王新余的声音眼睛皮子都没抬一下，倒是周朝朝往门口那方位看了眼，声音清冷：“腐臭味烧焦味和猫屎味混合起来的味道。”
　　王新余伸手拍了拍胸脯，面容纠结，检查了下房屋终于受不了了，起身小心翼翼问陆冽：“老大，我能开会窗透透气吗？这熏得我头昏脑涨。”
　　陆冽这才抬眸，没好气：“你他妈事还挺多。”
　　王新余不好意思嘿嘿笑了下，然后抱怨：“老大，这味道真的……太臭了，”他说话之际视线在周朝朝身上落了下，却发现她正蹲在地上提取血迹，面色平静，像闻不到一般。
　　王新余小心翼翼走到周朝朝身边，疑惑询问：“朝朝，你是怎么做到这么臭还面不改色的？”
　　周朝朝手上动作未停，一本正经给他科普：“因为人长时间闻一种气味，无论香臭都会产生嗅觉疲劳，这是人体对于自身的一种保护，我比你先进来十五分钟，身体已经适应了这种气味，你在这里待个十五分钟，就能和我一样了。”
　　王新余面露痛苦朝她伸了个大拇指，然后说道：“我不行。”
　　门窗已经检查完毕，开窗也不影响勘察现场，陆冽见王新余那强忍臭味的样子，终于松了口：“胖子，你开吧。”
　　“谢谢老大！”王新余这才强忍不适打开了窗户，新鲜空气进来，他长长吁了一口气。
　　周朝朝提取完血迹又进了厨房，里面还算干净整洁，食用油瓶开着，红色盖子摆到一旁，周朝朝将之拍照取证完毕又去了卧室，打开衣柜往里面，衣物叠放得很整齐，都是夏装，视线又落到床上衣物上，杂乱堆放着的的是冬装。
　　周朝朝百思不得其解，为什么床上会堆了这么多冬装？
　　她沉思着走出门去，看到地板上那两条宽度4.5厘米相距50厘米的长条形血痕，突然明白了。
　　那血痕是行李箱的拖痕。
　　周朝朝推测屋内是第一案发现场，凶手要运尸出门必定要使用工具，于是就地取材，用了邵金枝的行李箱，而行李箱里面放着冬装，凶手于是先将行李箱中衣物空出来堆放到床上，然后将尸体放入里面转移。
　　周朝朝咬了咬嘴唇，思维飞速运转。
　　尽管还未检测两者的DNA，但根据邵金枝失踪时间，行李箱拖痕，垃圾桶里有油渍的纸巾，厨房里打开的食用油瓶，空气中漂浮的烧焦味判断，答案已经呼之欲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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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3章有补充内容呀，小可爱们别漏了，不然会连接不上


第45章 chapter45：晋江文学城
　　但还不够。
　　尽管已经有了很多线索, 也基本能确定邵金枝就是情人谷底的第二位死者，但关键物证并未找到。
　　周朝朝沉下心来，继续在房中仔细搜寻其他有用线索。
　　先是客厅。
　　墙角的猫砂盆，猫砂盆四周的猫屎和散落猫砂。不是。
　　周朝朝又打开冰箱冷藏室的门, 里面种类丰富, 琳琅满目，各色蔬果都有, 还有两盘剩菜和几盒未拆封肉类, 已经发臭。不是。
　　她又打开冷冻室的门, 里面有几盒速冻饺子和几个冰淇淋。不是。
　　她再次来到卧室, 梳妆台上七倒八歪的护肤品, 上面还沾有猫毛。
　　然后是梳妆台的抽屉，周朝朝一一拉开, 里面都是些杂物，什么感冒药止痒药梳子等, 还有……
　　周朝朝拿起一个发圈，黑色，很普通的款式, 和情人谷底第二位死者的一模一样。
　　是，但还不够。
　　她又走进厨房, 直勾勾盯着灶台上打开的油瓶。
　　油是绝佳的燃烧剂。
　　从垃圾桶里沾满油渍的纸巾推测，凶手很有可能将食用油涂抹到死者脸上点火烧毁面容。
　　她走过去拿起油瓶仔细查看，油瓶上有指纹, 目前不能确定上面有没有凶手的，周朝朝将其收拾好准备带回去检测。
　　周朝朝又搜寻了一圈，没能找到她想找的东西。
　　她想找的东西有两个，一是凶器, 二是鼠药。
　　刘泰山那边的尸检结果显示，情人谷底第二位死者死于脑后重击，凶手能一击毙命，足以显示他的力气之大，并且刘泰山推测凶器很有可能是锤子之类的工具，房中墙壁上的血迹的点状喷溅特征以及喷溅方向判断，死者是被人袭击脑后而死，并且凶手心思并不缜密，压根没有清理现场痕迹，周朝朝觉得凶手很有可能也将凶器遗留在了现场。
　　她思考之际又走进卫生间。
　　里面厕所和浴室是一体的，用玻璃隔间简单隔开了，没窗户，不开灯几乎伸手不见五指，周朝朝打开墙边的开关，昏暗的橘色白炽灯光洒落下来。
　　浴室里滴水的淋浴喷头，角落里的水桶，架子上的毛巾，以及地漏处缠绕的头发。
　　她小心翼翼蹲了下来，用镊子全部夹了起来，仔细看了下，然后全都装进了物证袋中。
　　又走到里面的厕所，普通的蹲厕，旁边还有泥痕，周朝朝蹲下来查看，推测此泥痕应该是鞋印，但不清晰，也没有建模价值，周朝朝只能先拍照取证，随后用镊子将少许泥土收集起来装进物证袋中带回去检测成分。
　　做完这一切她又探头往蹲厕那圆形排污道望去，厕所好像被堵住了，有什么东西浸没在水坑中。
　　她眯起眼眸，小心翼翼趴了下去，仔细看了看，圆筒状，直径在两三厘米左右。
　　周朝朝又戴了一副长塑胶手套，跪在一旁，不顾污秽恶心将手伸进去，她感受到了冰凉的水，然后是硬物，最后握住了那东西。
　　拿出来一看。
　　对上了，是凶器，一把铁锤。
　　周朝朝有些激动，连忙回头叫了好几声“陆队”。
　　陆冽听到她的声音很快也从客厅走到浴室，站在门口，视线落到看到她手上的锤子上，开口问道：“哪里来的？”
　　周朝朝炫耀般地指了指厕所坑，又继续，“里面可能还有东西，我手不够长，陆队，我需要工具。”她说话的时候一直盯着陆冽，面上带笑，眸眼很亮，纯真美好，和四周环境格格不入。
　　陆冽：“你一个女孩子倒是不怕脏不怕累。”
　　周朝朝没懂他话里意思，小心翼翼看着他，问道：“陆队，你是在夸我吗？”
　　陆冽反问：“你觉得呢？”
　　周朝朝抿唇继续笑：“我觉得是。”
　　“那就是吧！”陆冽叹了声气，继续说：“你站旁边，让我来吧。”
　　周朝朝还不肯，拒绝了：“陆队，我可以。”
　　陆冽一句话呛回了她的坚持：“你手短。”
　　“哦。”周朝朝没话说了，悻悻站起身来，给陆冽让了位置，陆冽叫来王新余，两人一起用工具将里面东西弄了出来。
　　注射器，鼠药包装袋，各种肮脏纸巾，堵住厕所的罪魁祸首是几坨卷起来的卫生棉，上面有生理期血迹。
　　陆冽脱下手套净了手，又换上了新手套指了指地上物证，周朝朝很小心地全部装好，刚整理完刘泰山带着他的两名助手赶到了现场。
　　刘泰山一进门就看到了地上的那一大滩血迹，“靠”了一声，然后换上鞋套走过来查看，大块血液已经呈现腐败特征，他蹲下来，又提取了部分带回去准备做血液检测，又看到了墙边的喷溅型血迹，仔细观察喷溅型血迹的形态方向脑中也迅速进行血迹喷溅模拟，得出了和周朝朝一样的结论。
　　刑侦大队警员又对楼道进行血迹勘查，可惜并无收获，一直忙到下午六点。
　　勘查工作结束后，趁着下班时间邵金枝上下楼的邻居都回了家，陆冽决定让其他警员带着物证先回队里进行检测，他和周朝朝对邵金枝的邻居们一一问话。
　　七楼住户是一名男子，寸头，圆脸，长相憨厚，看上去很年轻，周朝朝问了他年纪，才20岁。
　　“先生贵姓？”
　　“赵。”
　　“六楼住户您认识吗？”
　　那位赵先生伸手挠了挠头，回答，“不认识，”又补充，“见过，是个美女。”
　　周朝朝写得飞快，又抬头：“和她有过接触吗？”
　　赵先生果断摇头：“接触？那倒没有。”
　　周朝朝又想到了什么：“六楼美女是长发还是短发。”
　　赵先生看了下头顶门框，面上有思索表情：“短发。”
　　“多长？”
　　“披肩。”
　　“黑色吗？”
　　“对。”
　　周朝朝眉头紧蹙。
　　沈江他们在晦色排查到的结果是邵金枝是短发，邵金枝的邻居也说她是短发，但情人谷底那具尸体却是黄棕色长发。
　　没对上。
　　周朝朝记录下来，不死心，继续问：“上周六，您在家里有听到异常响动吗？”
　　赵先生依旧摇头：“上周六我加班到12点才回家，一回来躺床上就睡着了，澡都没洗。”
　　……
　　问完了赵先生话，周朝朝和陆冽又下到了五楼。
　　五楼住着一对小情侣，听到是询问情况也很配合。
　　当问到两人上周六有没有听到异常响动时，男人说他那晚和女朋友吵架在网吧打了一晚上游戏，女人思忖了很久，提供了线索。
　　“有。”
　　“房子很不隔音，特别我是住楼下的，楼上脚步声稍微大点我这里都听得一清二楚，那天晚上十点多了，我听到楼上有响动，持续了好一阵子，然后我就进浴室洗澡了，十一点的时候听到楼上的关门声，还有箱轮滚动的声音，路过我家门口。”
　　周朝朝吸了口气，继续：“有听到脚步声吗？”
　　“有，挺大的。”
　　“你能听出是什么鞋的声音吗？”
　　女人面露纠结，作思索状，还是摇头：“听不太出来，”她说到这里时又突然想起来什么，“对了，我洗澡出门时，我房间里还有一股烤肉香？”
　　“烤肉香味？”
　　“对，还有糊味，好像是肉烤焦了的味道。”
　　周朝朝和陆冽交换了一个眼神，又问：“还有其他异常吗？”
　　女人摇头：“没了。”
　　两人又依次对四楼和三楼住户进行讯问，他们没闻到烤肉香味，但都在十一点左右听到了行李箱拖轮响动和脚步声。
　　二楼住着小卖部大爷。
　　既然如此，凶手要想将尸体通过行李箱运出去，就必定会经过楼下的小卖部，但当周朝朝问起在上周六晚上十一点有没有见过人拖着行李箱从楼道出来时，大爷却给了否定答案。
　　“我没看到什么拖着箱子的人。”
　　陆冽皱眉：“大爷，您再仔细想想，真没有见到？”
　　大爷肯定摇头：“没有。”
　　因为是老人，年纪大了，很有可能出现记忆混乱的情况，陆冽又继续：“上周六的晚上，十一点左右，您有没有听到行李箱滚动的声响？”
　　大爷想了下，给了肯定答案：“听到了，但没人下来过。”
　　“您再仔细想想？真没见到有人下来过。”
　　大爷继续摇头：“没有，那天晚上我一边看电视一边看店，连盹都没打，要真的有人下来我肯定会知道的，倒是12点的时候，七楼的小伙子回家。”
　　陆冽转变了思路：“那除了你这楼里的租户，有没有陌生人进来过？”
　　大爷又摇头，再次给了否定答案：“没有陌生人进来过。”
　　周朝朝语气急切：“真没见过陌生人？”
　　“没见过。”
　　周朝朝想起大爷之前说邵金枝曾在周六下来买过一瓶油，又问：“她上周六是几点下来买的油？”
　　大爷又想了一阵：“吃晚饭那阵，五六点吧！她说她要炒菜，油用完了，就买了一瓶上去。”
　　周朝朝低头静默，重复了一遍之前的问题：“真没有陌生人进来过？”
　　“没有！”大爷被问得有些不耐烦了。
　　既没有人出去，又没有陌生人进来，周朝朝和陆冽对视一眼，难不成，凶手就是这楼里的人？
　　如果大爷所说属实，那么凶手总要通过别的方法将装有尸体的行李箱拖出去，周朝朝走出小卖部站在街道正中央抬头往上看去，上面灯火璀璨，每层楼都有两个窗户，一个大的在客厅，有防盗窗，另一个小的在厨房，有排气扇挡着，又临着街道，有箱子从楼上扔下来估计会闹出挺大动静。
　　除此之外还有一处，那就是一楼和二楼的楼道窗户，没有防盗窗，在63号楼的侧面，旁边是62号楼，两者之间有一米多宽的距离，周朝朝还发现，窗户边有刮擦痕迹。
　　周朝朝下意识叫了声“陆队”然后指了指窗户边的刮痕，说，“陆队，我知道凶手是怎么将尸体运下去了，通过这个窗户，”她说着又继续，“如果直接扔下去，显然不是个好办法，动静很大楼上住户不可能听不到……”
　　她顿了顿：“还有一种方法。”
　　陆冽看着她，准确无误说出了她想说出的话。
　　“绳索。”
　　“对！”周朝朝越说越激动，“通过绳索将之运下去，难度不小，毕竟死者体重将近百斤，但如果我的猜测属实，就更加确定了，凶手是力气很大的男性。”
　　他能通过这窗户将尸体运下去，也很有可能从这窗户离开。
　　如果凶手真是这栋楼里的住户，应该不难查，除开那大爷，楼里一共就只住了两名男性。
　　陆冽当即问了这两位男性的具体身份资料，让沈江那边去查询两位男性租户上周六当晚的活动轨迹，结果让案子更加扑朔迷离。
　　两位男性住户都有确切不在场证明。
　　七楼住户确实在公司加班到12点才回来，而五楼男住户也确实在网吧打了通宵的游戏，两人和邵金枝接触不多，也都不认识贺惠双。
　　陆冽和周朝朝回刑侦大队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了，那边刘泰山对于情人谷底第二位死者和邵金枝的DNA检测对比结果也已经出来，不出意料，邵金枝就是情人谷底第二位死者。
　　尽管身份对上了，案子依旧因为缺少突破口而陷入僵局中。
　　凌晨一点多的时候，负责情人谷案的所有警员开了场短会，汇总这几日各自的搜查线索。
　　王新余负责的是洪桥村以及附近村落的排查，排查重点在跑通勤的建筑工人，没有符合此特征的人。
　　而赵颂歌负责的是秀栗县城，并没有有用信息。
　　肖冰冰负责的是晋州市所有工地，由于工程量大，两天时间并未全部摸排完，但从目前已有的结果看，也不尽人意。并且肖冰冰不建议继续排查工地。
　　“陆队，工地排查效果不大，首先，工地太多，工业黄土价格低廉，工地量很多，情人谷底埋尸那点黄土，就算丢失了也不一定能有人发现，第二，我在摸排过程中发现，农村有很多自建房，打地基也需要用到黄土，压根无法下手。”
　　陆冽低头想了很久，未发一言。
　　其实刑侦工作就是这样，仅仅靠一人神力或者灵光乍现就能将破案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一个案件的侦破往往需要很多名警员细致入微不耐其烦地一遍遍走访人员排查线索，会走弯路，会陷入僵局，甚至很多时候花了大量人力和时间，到最后并不能得到好的结果。
　　这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陆冽“嗯”了一声，接受了肖冰冰的建议：“既然如今两位死者身份已经明确，那就暂停工地排查工作，从死者这边入手。”
　　肖冰冰汇报完，沈江这边又继续，他负责的是邵金枝生前三天的活动轨迹和她的社交圈子。
　　社交圈子方面和之前了解到的情况并未有太大出入，这个邵金枝是临江市人，来晋州市仅仅几个月时间，她性格孤僻，在晦色夜店除了陈敏韵以外没有什么朋友，但沈江也查到了额外信息，陈敏韵性格挺好，不管是在热火还是在晦色都混得很开，根据晦色员工说，是陈敏韵主动接近的邵金枝。
　　活动轨迹方面也查到了些线索，前几日她都是正常上下班，她平时的作息是晚出早归，周五早上去了趟超市，买了很多蔬果肉类，周六白天没在家休息，而是独自一人去苑西区商业街那边的某大型理发店接了头发，还染了发，晚上五点多才回来，后来又下楼在楼下大爷那里买了一瓶食用油，上楼之后一直没再出过门。
　　凌晨六点，技术组那边的各种检测结果也出来了，陆冽便吩咐了周朝朝去技术组取检测报告。
　　她拿到后从技术组走出来，翻开检测报告一边看一边慢腾腾往前走去。
　　邵金枝家墙壁上提取的那枚血指纹是邵金枝的，她提取的其他指纹也都全部属于邵金枝，包括油瓶上的。
　　也就是说，凶手并未在邵金枝房中留下任何指纹。
　　而厕所不清晰的鞋印土壤检测结果也出来了，和埋尸黄土成分一致。
　　浴室地漏处的头发也都属于邵金枝。
　　铁锤上有血迹，血迹属于邵金枝，注射器里有鼠药，和邵金枝体内的成分一致。
　　周朝朝越看脸色越凝重。
　　突然，身后有人叫了声她的名字，周朝朝一愣，下意识转身。
　　是宋贺叫她。
　　周朝朝抬腿走过去，面色疑惑，问道：“宋队有什么事情吗？”
　　宋贺语气随意：“朝朝啊，昨天整理新警登记表时发现你那张表的照片掉了，我在办公室找了挺久也没找到，估计是胶水不行，没贴紧，你明天再交一张照片上来吧。”
　　周朝朝困惑地“啊”了一声，又点头，对宋贺说：“好的宋队，我明天带过来。”
　　宋贺摆了摆手，又转身回了办公室，周朝朝也没当回事，抬头却看到陆冽站在楼道口那里，她眼神一亮，连忙跑过去将检测报告递到陆冽手上。
　　“陆队，检测报告。”
　　陆冽轻描淡写“嗯”了一声，翻开检测报告边看边问：“宋贺找你什么事？”
　　周朝朝回答：“没什么事，宋队说我登记表上的照片掉了，让我再交一张上去。”
　　陆冽眼睛皮子跳了一下，面不改色，只回了一个字。
　　“哦。”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个案子：照片的消失之谜
　　陆队：我什么也不知道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布布布布布吉菌 20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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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chapter46：晋江文学城
　　陆冽看检测报告的时候, 只感觉身边的周朝朝投射过来视线，似乎是一直盯着他。
　　陆冽心里涌上波澜，面上却依旧冷肃，他扬了扬手上的检测报告, 纸张随着他的动作发出清脆的“簌簌”声, 周朝朝这才回过神来，目光开始聚焦。
　　在意识到周朝朝不是在看他而是在发呆后, 陆冽若无其事地轻咳一声, 低头继续看检测报告, 开口询问：“在想什么？魂都掉了！”
　　周朝朝咽了口唾沫, 如实回答：“想案子。”
　　陆冽用余光瞟了她一眼, 只看她脸上神情，便一针见血指出：“想案子, 但就是想不通。”
　　周朝朝面上一惊，顿了下, 语气里有些马屁意味：“陆队这么厉害就能看穿我，是会读心术吗？”她又低下头，表情很挫败, “就像钻进了死胡同一般，无论从哪个方向, 思绪都受阻。”
　　陆冽对于周朝朝的任何夸奖都很受用，无论是发自真心的还是蓄意敷衍的，他眉峰挑动, 合上检测报告，转身朝自己办公室走去，走了几步发现周朝朝还站在原地，回过头提醒了一句：“跟我过来。”
　　周朝朝丝毫未迟疑, 连忙拔腿跟上。
　　回了办公室，陆冽从角落里拉出一块蒙灰的白板来，又走到办公桌前拿出一支马克笔递给周朝朝：“将你脑中思路畅通无阻的地方写下来。”
　　他说完将椅子搬到距离白板两米处，随意坐下来，翘起腿，慵懒朝椅背上靠去。
　　周朝朝手里拿着那只笔，却依旧不知道从何下手。她脑中的想法很多，有用的无用的自己都不知道有用还是无用的，可推测的不可推测的或者根据已有线索压根推测不出的，像一颗参天大树的根部一样，纷繁复杂盘根错节。
　　陆冽一语道破：“不知道从何写起？”
　　周朝朝低头，然后抿了抿唇。
　　陆冽垂下眼睑，开始发问：“面对这种作案手法或者说抛尸手法比较特殊的凶案，我们最需要重视哪一点？”
　　周朝朝眉头一皱，将陆冽的话重复一遍：“手法特殊的凶案……”她突然想到什么，语气变得自信，“凶手的动机？”
　　陆冽轻轻嗯了声：“追本溯源，寻根究底，从探寻凶手动机入手，”他说着继续循循善导，“这两起案件有相似点，所以，我想问问，你觉得为什么凶手会选择她们俩作为目标呢？”
　　周朝朝脑中循环播放着陆冽的问题：为什么凶手会选择她们俩作为目标呢？
　　特殊的埋尸手法，特定的抛尸地点，说明凶手选择她们俩作为目标肯定有特殊的目的。
　　周朝朝思忖了好几分钟，目光由涣散变得锐利，她坚定地说出了“相似点”这三个字，然后才走到白板前拇指和食指握紧笔，手腕转动，下笔如飞。
　　一行行黑字如同井然有序的觅食蚁群一般在陆冽眼前慢慢显现。
　　与此同时，陆冽也飞快在心里默念着她写下的文字。
　　被害人邵金枝和贺惠双身份相似点——
　　第一，同为女性，文化程度低，年龄都在三十岁以上，夜场里容易处于弱势地位。
　　第二，同种职业，夜场陪酒，不光彩，需要接触到形形色色的男人，工作竞争大，来钱快。
　　第三，同种处境，贺惠双父母双亡，邵金枝外地人，来苑西区云英街这边的时间都不长，租房住，两人都住在于桥路上，相距不过700米，朋友不多，性格相对孤僻，属于边缘人群，因此就算失踪也不一定会有人在意。
　　周朝朝写到此处时笔尖一顿，又写上——两人有个共同的朋友，陈敏韵。
　　陆冽面无表情点了点头。
　　周朝朝另起一行，继续写了几个字，又突然想到了什么，神情变得凝重，用手胡乱擦掉了那部分，在身份相同点后面继续写。
　　——两人都曾经住过裕安旅馆。
　　这点陆冽之前有注意到，但后来又忽略了，他眸眼微微眯起，看着“裕安旅馆”这四个字，手指摩挲着裤腿，稍微挺直背脊。
　　周朝朝又写下——都做过流产手术。
　　关于都做过流产手术这点周朝朝曾经有和陆冽讨论过，虽然不能确定这和案件本身有什么联系，但既然是找相似点，她便事无巨细全都写了上去。
　　周朝朝写完才侧身，冷静分析：“凶手选择的受害人相同点很多，我推测他需要找的就是这样的人，边缘人群，职业不光彩，私生活也比较混乱，孤僻，没什么朋友。就算是出了事也不一定会有人察觉，更谈不上报警了。”
　　顿了顿又继续：“共同的朋友陈敏韵，应该也是她们在这个光怪陆离城市里为数不多可以说说话的人，那么陈敏韵一定知道她们俩的很多事，过往经历眼下困境或者心中需求。”
　　陆冽点头，陈敏韵一直是他怀疑名单的首位，当然她是个柔弱女人，能杀人抛尸的可能性微乎其微，但随着对案件调查得越深入，她其他方面的嫌疑就越大。
　　“所以她一定和这两起案件有密不可分的联系，就像在蚁群中，一定有个打头阵的侦察兵，我推测她很有可能就充当了这样的角色，寻觅食物，然后呼朋引伴将之搬入巢穴蚕食殆尽。”周朝提高音量，“换个更准确的说法——寻觅猎物。”
　　毕竟食物是死的，猎物是活的。
　　周朝朝说到这里却突然停下了，她面露难色，张了张嘴，还是摇头：“可是我还是分析不出凶手动机。”
　　陆冽清了清嗓子，继续引导：“动机，解释起来就是进行某种活动的念头，心理学上一般被认为涉及行为的发端、方向、强度和持续性。而凶手杀人一定有各种各样的动机，为财，为色，仇恨，贪婪，嫉妒，还有心理上的发泄，或者心理上的愉悦，当然这个世界上还存在一种人，那就是天生犯罪人，他们的杀人目的无迹可寻，基因自带嗜血性，无伦理道德约束，纯粹就是想杀人……你觉得这两起案子的凶手属于哪种？”
　　陆冽说完周朝朝低头喃喃自语起来，“从这两起案件上看，受害者未被性侵过，凶手不为色，两名受害者都是社会底层人群，凶手也不可能是为了财，除了脚上钉入桃木邵金枝脸部被烧毁外，受害者尸身完整，凶手选择杀人来发泄情绪的可能性也比较小，凶手选择特定目标，也并非无理由无差别杀人……”她说到此处时突然眸光一亮，脸色也兴奋起来，“我知道了，还得从作案手法上分析凶手的心理！”
　　她吁了一口气，转身迅速又写了起来。
　　而在周朝朝看不见的背后，陆冽低头，唇角勾起弧度，笑容里有赞许有欣慰，也有其他意味不明的情绪。
　　他承认，周朝朝身上有很多他欣赏的点，比如坚韧，不服输的精神；比如不娇气，脏污恶心的活她也能强忍着不适去做，还比如聪明，尽管在很多事情上经验欠缺不能想通，就像现在，自己只需要稍微提点，她便很快能领悟。
　　周朝朝面容上有自信的微笑，很快便写了一大片字。
　　作案手法相似点：
　　第一：抛尸地点，都选择了情人谷谷底。
　　隐蔽，不易被人察觉，两次选择情人谷底，凶手很大可能对此熟悉，而人对熟悉的地方会更加有安全感。
　　第二：抛尸手法，黄土披身——辟邪，脚钉桃木——辟邪，斜埋入土——
　　周朝朝写到此处时手上动作骤停，稍微偏头，接着写了“暂不明确”这四个字，顿了顿又觉得不对，在旁边画了个括号，里面写上“仪式”两字，又觉得不对，打了两个问号上去。
　　正面已经不太够用了，周朝朝稍微退后一步，双手扶着白板边缘将之翻了个面，继续写——凶手迷信，忌惮鬼神。
　　周朝朝再次停笔了，眯了眯眼眸，大脑飞速运转，转动了下酸痛的手腕，接着写了“作案手法的不同之处”这几个字。
　　这个问题周朝朝和陆冽也曾讨论过，不过有些点还是被自己忽略掉了，周朝朝眸光一沉，决定提出来再分析一遍。
　　第一：杀人手法不同。
　　后面文字太多，周朝朝并未选择全部写下，而是转身快速说道：“情人谷底第二位死者邵金枝的被杀过程比较繁琐，凶手选择了在邵金枝租房内犯案，铁锤一击毙命，往体内注射鼠药，接着烧毁面部，未清理现场痕迹，凶器直接扔在了犯案现场，然后才运尸到情人谷底，而第三位死者贺惠双，绳索勒颈而死，身上有挣扎痕迹，但未有挪尸痕迹，凶手并未选择她的出租房内动手，我们目前也未明确第一案发现场，但我自己从贺惠双身上有挣扎扭打痕迹没有挪尸痕迹上……”她说到此处时语气有些激动，又接着，“还有贺惠双那件衬衣！”
　　“我首先是发现了衬衣的上的一颗纽扣，就在地面，但衬衣却被埋在树下，这点我想了很久，觉得最有可能这枚纽扣是贺惠双被勒紧脖颈时挣扎中扯掉的，如此说来，贺惠双的第一案发现场很大可能就是情人谷底。”
　　周朝朝面色困惑继续说道：“贺惠双先遇害，时间上比邵金枝早了一年左右，按理说来凶手对第二次作案的邵金枝在手法上应该会更加成熟谨慎，但贺惠双作案地点就是抛尸地点，明显要更加省时省力，风险也更小，邵金枝的第一案发现场却选择了她的出租屋，凶手手法粗糙，思维也并不谨慎，虽然没有留下能直接证明他身份信息的线索，留下的线索完整地想我们展示了他的作案过程，为什么他不干脆将邵金枝也带到情人谷底……”
　　她突然看向陆冽，声音激动：“带到情人谷底？我知道了！陆队，我知道了！”
　　陆冽扬了扬下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周朝朝语速很快：“情人谷是什么地方啊？秀栗县城洪桥村的一个山谷，远离市区又偏僻！多危险啊！而从贺惠双出租屋内痕迹上看，她泡好的泡面也没吃，穿上高跟鞋化了妆明显是临时且欣然出门的，陆队，男人！贺惠双的同事说过，她有个很爱的男人，不是波仔，是另外一个人，这个人才能让她打扮光鲜出门，甚至心甘情愿陪他去情人谷。”
　　“而邵金枝，或许这个人没办法让其心甘情愿去情人谷底，所以才出此下策，在她的出租屋内趁其不备用锤子击打后脑勺一击毙命，而一击毙命是我们通过验尸后得知的，我们处在上帝视角上，我推测凶手用铁锤敲击她头部后并不确定她是否已经死亡，为了抛尸过程不出意外，他选择注射鼠药让死者死得更透彻一些。”
　　陆冽抿了抿薄唇，缓缓吐出几个字：“你的推测并非没有道理。”
　　分析到现在，虽然周朝朝对此案的思维已经通畅了很多，但依旧有为难之处：“陆队，有一点，我还是想不通。”
　　他声音清冽：“说来听听。”
　　“我想不通凶手为何要扒掉贺惠双的上衣埋在树下，我一开始觉得会不会是凶手和在勒死贺惠双的过程中在衣服上留下了什么对自己不利的痕迹，但检测之后并未发现。”
　　陆冽神情凛然，轻咳一声，对周朝朝说：“你走进了一个误区。”
　　周朝朝一怔，不明所以，连忙问道：“什么误区？”
　　“案件中的各种细节并不都有迹可循的，人是一种思维活跃的生物，情绪诡谲多变，很多时候凶手做一件事有可能是为了迷惑警方，也有可能没有原因没有含义，他就是想这样做，仅此而已，所以，既然分析不出，就不要强硬分析，不然很有可能适得其反让自己陷入死胡同。”
　　周朝朝深吸口气，点头回答：“我明白了。”
　　她跳过了这点，再次转身，继续在白板上写字。
　　第二，两位受害人抛尸手法的不同之处。
　　贺惠双被埋特征：头在底，脚朝上，被埋得很深。
　　邵金枝被埋特征：脚朝底，头在上，被埋得很浅。
　　似乎是有规律可循的。
　　周朝朝写完，自己又仔细端详了一下这两行字，缓缓开口：“两名受害人被埋姿势是相对的，头底脚上，脚底头上，一个深一个浅，似乎是在追求某种平衡——”
　　她又加重语气，复述了一遍：“平衡——不多不少，不偏不倚，哪种情况哪些人群会刻意追求这种平衡呢……”
　　周朝朝说得口干舌燥，咽了口唾沫，再次转身写下“仪式”二字，然后说出了自己的推测：“陆队，这会不会是某种仪式？”
　　又试探性说出两个字：“xie教？”
　　作者有话要说：　　接下来几章都是关于第二三位死者的硬核破案过程~可能会有一点点费神。
　　第一个死者，作者君很久都没有写到了，并没有忘记他，可以默认为警方在找头中……
　　感谢订阅的小仙女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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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chapter47：晋江文学城
　　陆冽低沉着嗓音：“你为什么会这么觉得？”
　　周朝朝停顿了几秒, 低头，语气也很不自信：“我也不太确定，只是猜测而已。”
　　陆冽嗯声，然后放下翘起的腿, 起身居高临下俯视周朝朝：“你的猜测很大胆, ”他说着视线渐沉，“不过我说过, 不能做毫无根据的猜测, 说一下你的依据。”
　　周朝朝双拳紧握了好几秒, 又松开, 快速整理脑中思绪, 然后大胆迎视陆冽的目光，声音不卑不亢：“这两起案件展现出来的组织性和团体性, 以及那种特殊的埋尸手法。”
　　她说着停顿了一下，转身在白板上继续写——
　　陈敏韵——与贺惠双交往密切的神秘男子
　　陈敏韵——能顺利进入邵金枝家的神秘人
　　周朝朝：“一个循序渐进的过程, 并且是多人参与的，陈敏韵接近被害人获取信息，这个神秘人才动手, 一切都是有预谋有计划的，并且这两起案件时间跨度在一年左右, 说明这种计划性是长时间的。”
　　她目光如炬，看着陆冽，反问：“什么人群最有可能做这种长期性的计划呢？答案似乎很显而易见了。”
　　陆冽低头沉思, 稍微点头：“不排除这种可能……”他说着稍微停顿，“但眼下来看，凶手性质不是最重要的，重中之重是找出凶手。”
　　“是！”周朝朝也同意陆冽的观点, 神情变得凝重。
　　陆冽问：“你现在的思绪清晰了吗？”
　　周朝朝面上笑容变得自信，她眸眼中有光亮，一直紧紧凝视陆冽：“陆队提点过后，思绪果然清晰了很多。”
　　说着还不忘拍马屁，“陆队真是英明神武！”然后小心翼翼补充，“我的夸人词汇库已经更新过了，陆队，是不是有水平多了？”
　　陆冽看着她面上的狡黠笑容，没好气，面上嫌弃，心里却有些愉悦，嘁声：“跟之前有什么区别吗？”
　　周朝朝有些不服气：“有啊！陆队没感觉到区别？”
　　“一样敷衍。”陆冽回了句，没在这个话题上继续纠缠，而是走上前来拿过周朝朝手里的马克笔，背对着她，唇边终于漾出笑意。
　　周朝朝也转身看着陆冽布满青筋手动了下，重点标记出“神秘男子”和“神秘人”这两处，声音有些喑哑：“主要有两个突破口，第一是陈敏韵，第二是邵金枝租房附近的监控……”他说到此处时眸眼微微眯起，又补充，“不对，是三处，还有——”
　　说着在白板写上“裕安旅馆”四个字。
　　周朝朝盯了这四个字很久，喃喃道：“裕安旅馆……”
　　两名受害者，一个一直租着那里的房子，一个曾经短暂入住过，似乎都绕不过这个所谓的“裕安旅馆”。
　　陆冽不觉得这是巧合。
　　陆冽说完之后，周朝朝深吸一口气，站定，直愣愣盯着前方，四周景物慢慢消失，时间空间全都静止，而自己的瞳孔也在慢慢收缩，眼前逐渐显现出一团黑影来，而凶手形象随着她的推测逐渐成型。
　　周朝朝红唇微翕，快速吐出两个字：“男人。”
　　顿了顿又继续：“不会很年轻，迷信或者xie教思想，也不会很老，年纪在30岁到45岁之间。”
　　“住的地方离于桥路不会很远，对云英街这片的夜店很熟悉，能让夜场工作的贺惠双倾心，外表上肯定挺有魅力，社会地位不会低，可能还很有钱。”
　　“胆子力气都很大，对情人谷底很熟悉，很有可能在附近村落生活过，工作应该与工地有关，但不会是底层建筑工人。”
　　还有贺惠双抽屉里那个日记本，似乎也是个突破口。
　　陆冽转身将笔放在桌上，拿起桌上的手机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早上7点了，他稍微偏头瞥了周朝朝一眼。
　　周朝朝面上有些颓废，精神却很亢奋，由于皮肤白皙，眼眶下的黑眼圈尤其显眼。
　　陆冽挪开视线，语气里有调侃意味：“一晚上没睡，我看你还精神得很？”
　　周朝朝果断摇头：“我不累，”她笑着，“想着要抓到凶手了，挺兴奋。”
　　陆冽看着她唇角漾起些笑，语气淡淡地：“还早着呢。”又扬手吩咐她，“你去叫胖子他们集合。”
　　“好！”周朝朝爽快应下，然后拔腿就往门口走，陆冽看着她活力满满的背影，揉了揉太阳穴，突然觉得浑身困意顷刻间化为乌有。
　　每当侦办这种重大命案，便是刑侦队警员最为忙碌的时刻，最忙的时候甚至几天几夜都没法合眼，实在困极了他们也只能见缝插针闭上眼休息会，往往才睡着没多久便又会被叫醒，比如现在。
　　周朝朝小心翼翼推开休息室的门，里面鼾声大如惊雷，你来我往此起彼伏，其中就属王新余的鼾声尤其洪亮，那劲头一个能顶人家两个。
　　周朝朝提高音量喊了一声，几人被人按了开关一样从床上弹了起来，像灵活的弹簧，起身后都循声望过去，看到是周朝朝，王新余拍了拍自己的胸脯：“朝朝你吓死我了！”
　　赵颂歌昂头打了个很大的哈欠，一脸困顿样，附和道：“也吓到我了，正好梦到案发现场抬尸体。”
　　周朝朝面露微笑，从休息室门口探出个头：“陆队让我来叫你们，出任务了！”
　　“行，等我们两分钟，就来！”王新余中气十足回了一句。
　　周朝朝退后几步虚掩了门，又迈着轻快的脚步回了外勤组办公室，刚进来就听到一声软绵的猫叫，周朝朝警觉地站定，面露狐疑，她怀疑自己听错了，但刚一挪步，又听到声猫叫。
　　但刑侦队这个地方怎么可能有猫呢？
　　周朝朝耳朵动了动，凭借着声源迅速确定了猫的位置，就在桌底，她弯腰往下望去，桌底躺着一只梨花猫，慵懒地睁开双眼高傲地瞥了周朝朝一眼。
　　她低头轻轻笑了下，将猫从桌底抱出来，语气愉悦：“是你啊！你怎么在这里？”
　　话音刚刚落下，王新余便从外走进来了，他看到周朝朝怀里那只猫，开口：“一楼那大爷说是你放在那里的，让我带走，我就将它和物证一起带回来了……”他说着挠了挠头，问周朝朝，“这猫是受害者养的吗？”
　　周朝朝点了点头：“是邵金枝养的，她一个星期前就遇害了，也不知道这只猫是怎么活下来的，”她边说便伸手摸了摸那只猫的头。
　　猫很温顺，也很亲人，被周朝朝抱着，舒服得用脑袋轻轻蹭她的手。
　　王新宇接了杯水一饮而尽，擦干净嘴边水渍，随口说：“不都说猫不是都有九条命嘛，它命不该绝！”
　　他说完放下水杯走过来将那只猫从周朝朝怀中抱走，原本想逗弄它几下，谁成想在周朝朝怀中很温顺的猫到了他手上突然变得极其不安分，拼命扭动奋力挣扎甚至朝他伸出了爪子，好在王新余动作麻利及时将猫放在了地上，它受惊了一般又钻进了桌底。
　　王新余夸张地“呦呵”了一声：“小家伙脾气还挺大，差点给了我一爪子！”
　　他话音刚刚落下，陆冽便及时出现在门口，他随意往里面瞥了一眼，伸出手掌拍了拍门，看到办公室里只有王新余和周朝朝两人，面露疑色，问道：“他们人呢？”
　　王新余赶紧回答：“肖冰冰和沈江应该还在技术组，赵颂歌他内急，去厕所了。”
　　陆冽嗯了一声，抬腿往前走，直接去了技术组要求他们尽快查询出上周六晚上于桥路上的所有道路监控，找一个拖着行李箱的可疑人。
　　再回到外勤组办公室时，所有警员人已经集合完毕了。
　　时间紧迫，陆冽也没废话，直接分配了任务。
　　“赵颂歌，你带人摸排贺惠双和邵金枝死前的人社交圈，我要知道除了陈敏韵以外，她们还和谁有过密切联系！”
　　“沈江，你带人摸排于桥路上的社会监控，重点查询上周六晚上，于桥路街道上有没有出现过一个带着行李箱的可疑人。”
　　“肖冰冰，你带人以于桥路为圆心，重点查询附近的垃圾场。”
　　肖冰冰有些困惑：“垃圾场，陆队，找什么？”
　　陆冽目不斜视，声音低沉：“找行李箱。”
　　“凶手抛尸用的行李箱，一个32寸，里面全是血污现在应该已经散发出恶臭的大号行李箱。”
　　周朝朝听到陆冽的话，深深吸气，好看的丹凤眼微微眯起。
　　对啊！还有抛尸后的行李箱，重要物证！她倒是一直忽略了。
　　情人谷底并未发现行李箱，那就是说，凶手用行李箱将邵金枝运到情人谷底后又将之带走了，那么这个行李箱只能有三种可能。
　　第一，被凶手销毁了。
　　第二，被凶手丢弃了。
　　第三，带凶手藏起来了。
　　行李箱销毁起来并不容易，陆冽更倾向于后两种可能，要么是扔了，要么是藏起来了。
　　陆冽继续：“目前不能确定行李箱到底被凶手怎样处置了，先死马当活马医，试试看能不能找到，明白了吗？”
　　“明白了！”众人异口同声回答。
　　陆冽扬了扬手：“出发！”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平和岛静雄给你一路标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聊逍遥兮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L&Y 5瓶；
　　前几天很忙更新不及时，从今天开始还是会每天日更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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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chapter48：晋江文学城
　　清晨, 七点多，太阳升起，日光还很柔和，整个城市刚刚苏醒, 由宁静变得喧嚣。
　　于桥路上行人来往匆匆, 街口早点摊前冒着腾腾热气，还有各种食物香味往鼻腔猛灌。
　　王新余刚从车上下来就闻着味了, 他看着小摊蒸笼上冒着的热气馋得眼睛珠子都挪不开, 狠狠咽了几下口水, 见陆冽和周朝朝下车故意问了声：“老大, 朝朝, 你们饿吗？我请你们吃包子！”
　　出发前周朝朝在食堂吃了点东西，又一心想着案子, 没什么胃口，摆摆手说：“不用了, 我喝了一大碗粥，不饿。”
　　王新余又将目光转移到陆冽身上，嘿嘿笑了两声：“老大呢？”
　　陆冽摆手：“不用, ”他说完懒洋洋瞥了一眼不远处的早点摊，声音很低, “给你两分钟，买完早点回来，还有正事呢！”
　　话音落下, 王新余立马由嬉皮笑脸变得一本正经，跺脚敬礼，郑重其事喊了句：“Yes，Sir, 马上就回来！”
　　陆冽嘁声，催促他：“别搞些有的没的，赶紧！”
　　下一刻，王新余就撒丫子跑到早点摊前，要了两根大油条，一杯豆浆，和陆冽周朝朝一同来了于桥路63号。
　　王新余先是和小卖部大爷打了声招呼，然后就邵金枝继续进行信息摸排工作，而周朝朝则提着工具箱和陆冽轻车熟路走上楼道，到了一楼半的窗户处。
　　昨晚他们就发现了窗户边的刮擦痕迹，但由于时间太晚，楼道又黑，各种工作做起来并不方便，因此只是拍照取证加简单的检测工作，而这次周朝朝前来便是仔细检测此处痕迹。
　　窗户是简单的两推窗户，开着，左边那侧玻璃被推到右侧，不锈钢边框处有很明显的刮擦痕迹，周朝朝仔细查看了刮擦痕迹长度，确定了是行李箱刮痕。
　　又仔细检查了窗户上的指纹，可惜，并没有发现什么指纹。
　　凶手既没有在邵金枝家中留下指纹，挪尸离开时也没有在窗户边留下指纹，可见他的心思还是挺谨慎的。
　　但窗台底部却留下了些泥土痕迹。
　　周朝朝小心翼翼拿起镊子取了些放进物证袋，又抬手将之举到眼前认真看了许久。
　　而陆冽此时此刻就站在她身后，见她许久没动作开口问了声：“有什么新发现？”
　　周朝朝捏了捏透明物证袋中的小土屑，又将之递给陆冽：“陆队，你看这个泥土，像不像情人谷底的埋尸黄土？”
　　陆冽狭长眸眼微微眯起，拿过来看了几眼，但窗外就是高楼，所以楼道里面的光线实在太黯淡，他便抬腿走了几步到窗边，在周朝朝身后20厘米处站定，接着借着窗外光亮仔细端详。
　　确实很像，色泽偏黄，其中又掺杂着红棕色。
　　他说了两个字：“挺像。”
　　说话之际，周朝朝又拿出尺子测量了一下窗户打开时的长度和宽度。
　　分别为80厘米和50厘米。
　　她又稍微踮脚弯腰探头往下看去，目测了一下窗台到地面的高度，将近两米了，一个成年男子要通过这个窗户下去并不是太难，但直接跳下去显然不是什么好办法，容易受伤也会发出很大的动静，怎么下去会更加简单方便呢？
　　周朝朝沉思了片刻。
　　她伸手摸了摸窗户外的墙壁，手指沾了一层白灰，她又用指甲刮下一点来检查成分，普通的刷墙用腻子粉，没涂过乳胶漆，是很容易留下灰尘印记的。她突然想到什么，转身抬腿就跑，又急又突然，压根忘记了陆冽此时此刻正站在她身后，又是那么不凑巧，直接撞到了他的怀里。
　　头撞上他坚硬的胸膛，疼得周朝朝倒吸了一口凉气。
　　她撞陆冽也不是一次两次了，但没哪次是像这次一样疼的，周朝朝后退几步，背抵着窗台，差点站不稳，捂着头疼得龇牙咧嘴。
　　陆冽皱眉，语气里有责怪意味：“你突然转身跑什么？”
　　周朝朝支支吾吾，眼眶泛泪，一句话没说出来。
　　陆冽凛冽的神情变得稍微温和了些，语气软了许多，有些关切意味：“撞哪了？”
　　周朝朝依旧捂着，驴唇不对马嘴，说了一个字：“疼……”
　　陆冽视线渐渐深沉，他开口，声音有些沙哑：“你把手放下，让我看看。”
　　但周朝朝置若罔闻，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陆冽面上不耐烦，提高声音叫了她的名字：“周朝朝？”
　　又不由分说伸出宽厚的手掌扳开周朝朝的手，扒拉开她的额前碎发，看了下她的额头，白皙皮肤上有些红痕，看起来并不是不太严重。
　　陆冽悬着的心稍微放下了些。
　　“你怎么搞的？每次不看路。”他语气责怪意味不减，粗砺的手指却轻轻覆上周朝朝光洁的额头轻轻揉着，温热而粗糙的触感从额上传来，如同电流一般经由血液快速流向全身，最后汇集在心脏处，她咽了下口水，能明显感受到自己强烈而恣意的心跳。
　　周朝朝很局促，很不自在，这种拘谨感甚至取代了痛感。
　　“陆队……那个……”她轻轻开口，睁开婆娑泪眼，小心翼翼看着陆冽。
　　但陆冽很认真，目光始终定格在她额头上，英俊冷冽的面容上看不出一丝温度，可手上动作却很轻，隔了一分多钟，他才低眸和周朝朝四目相对，薄唇微启，声音喑哑：“好些了吗？”
　　“好多了……”周朝朝低头，有些不敢看他，又补充了一句，“没多疼了。”
　　陆冽手上动作不停，眉头依旧紧皱，那神情，很像是在责怪她的冒失。
　　周朝朝更加不自在了，她又开口强调：“陆队，我没事了。”
　　陆冽手上动作骤停，愣了几秒，这才放下手，张了张嘴想问什么，又闭了嘴。
　　倒是周朝朝先开了口：“陆队，我是想出去看看外墙有没有留下什么痕迹。”
　　陆冽这才侧过身体，扬了扬手，轻描淡写回了句；“去吧。”
　　周朝朝得到陆冽首肯，这才抬腿往楼下跑去，她走得急，脚步声响彻了整个楼道。
　　陆冽还是正对着窗户，并未回头，心里却越发烦躁，就好像有什么东西心脏上面撕扯啃噬一般。
　　陆冽深深吸了一口气，眸中火焰慢慢熄灭，目光又恢复了以往的冷肃，他听到下面传来的脚步声，知道周朝朝已经到了，便稍微从窗户处探出个头往下看去，正好和楼下的周朝朝目光交汇，她脸色有些激动，目光很干净，冲陆冽挥了挥手，大声说道：“陆队，我有发现。”
　　陆冽：“什么发现？”
　　周朝朝笑着，卖了个关子：“你下来看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朝朝和陆队大概是撞出来的革命感情（呸，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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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chapter49：晋江文学城
　　陆冽潇洒转身下了楼, 随手掀开布帘子走出去，王新余正好讯问完，他看到陆冽昂起下巴喊了声“老大”，陆冽心不在焉嗯了一声, 脚步未停往外走去, 王新余见状连忙合上笔记本屁颠屁颠跟在他身后跑出门去。
　　陆冽漫不经心问了句：“问出新东西了吗？”
　　王新余语气里有些失望意味，他摇了摇头：“没啊！我是旁敲侧击各种办法都用遍了, 但那大爷一直坚称上周六除了这租房里的人没有陌生人上去过, 估计是真没看到, 这街上人来人往的, 老爷子也不可能一直在店里待着, 我认为凶手很有可能趁老爷子不注意偷溜上去。”
　　陆冽在想事情，只点了下头。
　　王新余继续絮絮叨叨：“大爷嘛年纪一大把了, 脑子不灵醒，记忆混乱也是有可能的……”
　　两人走到63号楼侧面, 一眼便看到周朝朝蹲在地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王新余快走了几步率先到了周朝朝身边，双手反在背后弯腰下来，看了几眼觉得不真切, 又蹲了下来，这才看清了。
　　是水泥地面上凝固发黑的血迹, 很少，周朝朝正在做取证工作。
　　陆冽便站在她身后，抬头往一楼半那楼道窗户望去, 泛黄墙壁上，窗户下大概1米处有个灰色印记，视线慢慢往下，到距离地面大概50公分处也有个灰色印记, 两个灰印，有纹路，灰团最边缘处似乎还有一点黄泥。
　　周朝朝抬头往上看去，见陆冽久久盯着那灰色印记，连忙开口说道：“陆队，这是两处鞋印都是半截的。”
　　陆冽轻轻“嗯”了一声，声音很低：“看出来了，”他说着往前走了两步，蹲了下来，盯着那最下面处鞋印，目光锐利。
　　周朝朝取证完血迹又站起身来，稍微弯腰站在陆冽身边，眯了眯好看的丹凤眼，声音轻快：“都是上半截鞋印，还算清晰，有建取证建模的价值，从花纹上看是吊扣型花纹，中间是古钱币状花纹……”她说着顿了一下，语气有些激动，“是普通解放鞋。”
　　她说完又拿出尺子全方位测量了一下，拿出纸笔进行对这半截鞋印做下半截鞋印的推算模拟工作，在她愁眉推算时王新余已经拍照取证完毕，又立刻拿出尺子进行测量工作。
　　上面的鞋印离窗台边缘大概95厘米，距离地面110厘米。
　　下面的鞋印距离窗台大概155厘米，距离地面50厘米。
　　从这两处痕迹来看，更加确认了凶手的确就是从窗口下来的，并且这两处鞋印完整地展示了凶手的逃跑过程。
　　她简单推测完毕后将结果递给了陆冽，然后说道：“根据我的模拟，鞋长26厘米，大概是一双41码到42码之间的男鞋。”
　　她说完抬头往上看去，那扇窗户开着，窗后漆黑一团。
　　她微微眯着，脑中迅速整合汇总信息，模拟凶手杀人运尸过程。
　　邵金枝房间有行李箱拖痕血迹，但楼道却没有——凶手将尸体装进行李箱拖到门口，然后提着行李箱从五楼下来。
　　想到此处时她又皱眉。
　　没留下血迹但楼层住户都声称自己在上周六晚11点多听到了行李拖箱滚动声响——存疑
　　窗户边缘有行李箱刮擦痕迹，地面有少许血迹——凶手先通过诸如绳索之类的工具将装着尸体的行李箱通过楼道窗户运到了地面，行李箱轮上的血迹留在了地上。
　　窗台边缘有黄泥痕迹，却无指纹——凶手带了手套，并爬上窗台。
　　第一处半截鞋印距离窗台95厘米，第二处半截鞋印距离窗台155厘米—凶手通过窗台下来，先用一只脚的上半截抵着墙壁作为着力点支撑身体，爬下来，再放下另一只脚抵着墙壁作为支撑点，最后落地。
　　第一处鞋印能推测出凶手腿长，从腿长和第二处鞋印能推测出凶手身高，但工作繁琐涉及面太广，还需要反复进行试验，仅仅只有周朝朝一人是完不成的。
　　与此同时，陆冽也站在他身侧，双臂环抱，目光如炬，一直死死盯着这两处鞋印，他经验丰富，点了下头：“行！有这两处鞋印，凶手身高很快能确认了。”他说着转身叫了王新余，“你打电话回队里，又发现了重要线索了，调技侦过来。”
　　王新余急匆匆：“行！我马上去。”
　　他们很快，不过二十分钟，几名技侦警员便火急火燎赶到了现场。
　　几人来得急，都大汗淋漓喘着粗气，一来便异口同声喊了声：“陆队！”
　　陆冽扬了扬手，开口说：“墙壁鞋印，我需要你们给我尽快推算出凶手身高。”
　　技侦警员小张抬头看了眼墙壁上的两处鞋印，面露自信：“没问题。”
　　陆冽又开口问：“大概需要多久？”
　　小张：“需要两三个小时。”
　　陆冽点了下头，对身边的王新余说：“你留在这里，给小张他们搭把手。”
　　王新余没有异议，点头：“可以。”
　　陆冽又将视线定格在周朝朝身上，冲她随意扬了扬手，挑眉：“你还愣着干嘛？跟我走！”
　　周朝朝赶紧跟上，稍微弓着背问道：“陆队，我们去哪？”
　　“大白天，于桥路，你说我们要去哪？”
　　周朝朝反应迅速：“大白天，于桥路，陈敏韵家！”说完又犹豫着再开口，“可……大白天陈敏韵也不一定在家啊！”
　　陆冽斩钉截铁：“她在家。”
　　“嗯？”周朝朝面露疑色，“陆队怎么知道的？”
　　陆冽漫不经心，扬了扬自己的手机：“她和徐长明，两个嫌疑人，我能轻易放过吗？早派人盯着了，前几天，她都没去晦色上班，昨天倒是去了，今天凌晨3点，她从晦色出来，直接回了家，之后再没出来过。”
　　“原来如此，”周朝朝微笑，“陆队高瞻远瞩。”
　　陆冽面上有愉悦之色，轻哼了一声。
　　日光愈发剧烈，气温也越来越高，两人只是走了几百米路，都出了一身汗。
　　到了于桥路31号，依旧穿过墙壁两侧贴满“牛皮藓”广告的狭窄过道，走上楼梯直接上了四楼，到陈敏韵家前站定，陆冽稍微退后一步，侧过脸朝周朝朝扬了扬下巴，喉结微动，开口说道：“敲门。”
　　周朝朝伸手拍门，声音沉闷。
　　拍了三分钟，里面半点声没有。
　　周朝朝看向陆冽，轻声问道：“陆队，没人？”
　　陆冽皱眉低声回答：“不可能，肯定有人。”
　　他说着也伸手狠狠拍了几下门，里面依旧无人应声。
　　周朝朝很担忧，又问：“陆队，陈敏韵不会出事了吧？”
　　话音落下，门把手突然往下转动了一下，然后“咯吱”一声，门缓缓打开，但只开了半截，周朝朝往里看去，没人。
　　她双拳下意识紧握，又蔓延疑惑地看了眼陆冽，陆冽可不管那么多，直接伸手将门推开走进，下一刻门后便有个女人举着把菜刀尖叫着砍了过来，陆冽反应极其迅速，下意识伸手将身后的周朝朝推了出去，侧身躲开然后狠狠抓住了那女人的手腕，用力，那女人疼得叫了声，然后手上一松，菜刀落地，发出清脆巨大的声响。
　　他这才看清了这个举起菜刀要砍人的女人就是陈敏韵。
　　而周朝朝被陆冽推得踉跄了几下，差点摔了，随后才进来，看到这一幕后怕得瞪大双眼，连忙问道：“陆队，你没事吧？”
　　“我没事。”陆冽目光阴鸷，眸中带狠，他怒火中烧，放开她手腕的同时还狠狠推了一把，她没站稳，直接摔倒在地。
　　“真没事？”周朝朝面上担忧压根掩饰不住。
　　“嗯。”
　　得到陆冽的肯定回答后，周朝朝才高声质问：“陈敏韵！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你想杀害警察？”
　　陈敏韵置若罔闻，坐在地上，浑身抖成了康筛子，她脸色惨白，瞪大双眼，咬紧下嘴唇，牙齿刺破了皮肉，血痕明显。
　　看样子，像是经历了巨大的恐惧。
　　她在害怕。
　　周朝朝眉头紧蹙，她蹲下来与之对视，叫了声：“陈敏韵。”
　　陈敏韵眼珠子动了下，摇了摇头——叫她的名字她是有反应的，她还有意识。
　　周朝朝继续问：“陈敏韵，你记不记得我是谁？”
　　陈敏韵依旧在发抖，恐慌情绪平复了些，看了眼周朝朝，松了口气，再次点头——不仅有意识，而且思维清晰。
　　简而言之，没疯。
　　周朝朝松了口气，抬头和陆冽交换了一个眼神，然后再次开口询问：“陈敏韵，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陈敏韵脸色苍白，一副病容，她深吸了几口气，慢腾腾从地上爬起来，跌跌撞撞走到桌边倒了杯水昂头一饮而尽，然后喘了好几分钟的粗气，似乎完全平复了心情，这才看向门口的周朝朝和陆冽，开了口：“对不起，我不知道是你们，真对不起。”
　　周朝朝迅速抓住重点，厉声询问：“你不知道是我们，那你以为是谁？”
　　她眼神飘忽，语气犹豫，声音依旧有些抖：“没谁。”
　　在撒谎。
　　陈敏韵说着倒了两杯茶：“你们进来吧！”说着指了指桌边两把凳子，“坐。”
　　两人走进来，坐下，陈敏韵也坐在了对面。
　　周朝朝目光锐利，一直盯着陈敏韵，不依不饶，依旧问了刚才的问题：“你以为是谁？”
　　陈敏韵沉默了。
　　周朝朝厉声：“你刚刚那种情绪，是恐惧，谁让你恐惧到要举起菜刀杀人？”
　　陈敏韵再次沉默。
　　“陈敏韵，回答我！”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公祭日悼念英雄停更一天，今天三更补上~剩下的两章下午3点更~
　　感谢在2020-04-03 00:06:36~2020-04-05 01:48: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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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chapter50：晋江文学城
　　周朝朝音落, 陈敏韵依旧低着头不发一言，脸上没有丝毫血色。
　　周朝朝声音泠然，重复了一遍：“陈小姐，回答我。”
　　她蓬头垢面衣衫不整, 痛苦地将双手手指插进头发里, 长长吁了一口气，然后才将手放下, 正视二人：“这和你们要查的案子没关系。”
　　周朝朝：“你不说我们怎么知道有没有关系？”
　　陈敏韵的精神很萎靡, 黑眼圈大得吓人, 似乎这段时间都没有睡过一个好觉。
　　她还是沉默, 但越是如此就越可疑。
　　陈敏韵始终不肯开口, 僵持下去也不是办法，周朝朝也随机应变改变了策略, 打算采取话术迂回战术先让通过轻松话题让她放松警惕。
　　周朝朝想找话题环顾了一眼房子，简单看了下格局。
　　这个租房也是旅馆房间改的, 很简单的一室一卫，但比起贺惠双那间，这间的配置明显更齐全。
　　房间里有些乱, 但并不脏，靠窗处是一张1.5米宽的床, 鹅黄色的床单被罩，很凌乱，床尾搭着几件衣服。
　　另外床头柜旁边是个一米宽的书柜, 周朝朝扫视了一眼，有六层，摆得满满当当。
　　陆冽自然也注意到了这个，他给了周朝朝一个眼神。
　　周朝朝立马会意。
　　周朝朝放软语气, 漫不经心问道：“陈小姐家平时不自己做饭吗？”
　　陈敏韵张了张嘴，这才回答她，有气无力：“不会做。”
　　“平时都在外面吃？”
　　“不是……”她抓了抓头发，“在红姐那里吃。”
　　问到这些问题的时候，陈敏韵明显放松了很多。
　　周朝朝指了指不远处的书柜，突然站起身来：“陈小姐家书很多啊，看来很喜欢阅读……”说着走到书柜前快速扫了好几眼。
　　书的种类很多，除了心理学相关的书籍外，还有通俗小说和中外名著。
　　周朝朝稍微侧身问：“陈小姐，介意我看看吗？”
　　陈敏韵往她的方向瞥了一眼，语气颇有些无奈：“我同意啊！”
　　她说着自嘲笑了下：“我是嫌疑人，不管我同意与否，你们都会看的，问着有什么意思啊？”
　　认知还算正确。
　　周朝朝迅速从书柜上抽出一本，翻开。
　　书很新，扉页空白处有字迹，正好，她要找的就是字迹！
　　周朝朝看了眼扉页内容，是这本书的读书感悟。
　　她又翻出几本书，扉页都写了读书感悟，字迹也一模一样。都是小楷，端正娟秀，很好看，从笔顺和结构上看，和贺惠双房间发现那本日记上的字相去甚远。
　　周朝朝不死心，扬了扬手上的书，问：“陈小姐还有写读后感的习惯啊？”
　　她面上表情无变，点了点头：“从小养成的。”
　　没有撒谎迹象。
　　她“哦”了一声，又走回来，目光深沉，对陆冽稍微咬了下头，迈开步子走到陆冽边上坐下。
　　而陈敏韵此时却突然开了口，她眸中黯淡无光，说：“你们不是想知道是谁让我恐惧到想要举起菜刀杀人吗？”
　　周朝朝眉头一皱，立刻接了一句：“谁？”
　　她笑，面上全是悲哀之色：“是我爸。”
　　不止周朝朝，就连陆冽有些惊讶，他眸中有疑惑，背往后靠去，环抱双臂。
　　之前陆冽曾经让宋贺查过陈敏韵的家庭背景。
　　家里四姐弟，陈敏韵是大姐，下面还有三个弟弟。
　　家境很好，书香门第，父亲国内知名大学教授，而陈敏韵也是一路名校。
　　陆冽终于开口：“你父亲是江州大学哲学系教授陈庆生，很有名，听说他对你们姐弟的教育方式也非常严苛，还曾经被媒体报道过。”
　　陈敏韵低头，鬓边碎发垂下，她又笑了起来，笑声里有嘲弄有讥诮有苦涩。
　　“严苛？”她长长叹了一声气，昂头望向天花板，眸中似有泪光若隐若现，“如果暴力和侮辱也能等同于严苛的话，那他真是太严苛了。”
　　陆冽：“我在新闻报道里看到，你父亲是国内狼性教育理念的先驱者。”
　　陈敏韵苦笑：“狼性？先驱？这些说辞真是又官方又漂亮！”
　　她说着又直勾勾盯着陆冽，一字一顿：“不过是说出来骗外面那些傻子的，他大男子主义，封建，有躁郁症，不达要求就脱光了往死里打，打完还把你赶出去，让你在跪在家门口求饶，这只是他的惩罚手段中最基本的而已。”
　　周朝朝之前听说过陈家的教育方式，却不知道真实情况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残忍，她倒吸了一口凉气，明白了为什么陈敏韵作为一个心理学硕士会出现在这里，也理解了她说自己之前活得太束缚了想换个活法是什么意思。
　　陈敏韵无精打采着继续：“我逃了，也不敢找工作，来了这里，陪酒又怎样？至少我自在，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她说着低头。
　　“你爸他知道了你在这里？”
　　陈敏韵点头：“前几天我在晦色见到他了，但他没看到我，他找过来了，我不知道他从哪里知道了我在这里陪酒，他那种人，极度要面子，估计觉得我做这个给他丢人了。”
　　她说完又笑：“就是这样，是我的私事，和你们想了解的案子没有任何关系，”她说着语气微顿，反问“你们来找我，是为了别的事，不是吗？”
　　周朝朝：“是。”
　　“但我真的不知道。”她口风依旧不肯松。
　　陆冽稍微前倾，坐正，声音不怒自威，问：“贺惠双和邵金枝，两人在夜场里压根没什么别的朋友，你是唯一一个，且在你们的关系中，你始终处于主动方，而后两人相继被害，真的和你没有任何关系吗？”
　　陈敏韵眉皱起，左手食指掐着右手手腕的皮肤，用的力气很大，掐出了红痕。
　　陆冽视线往下，看着她掐无意识掐自己手腕的动作，继续：“陈小姐，我记得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特别会伪装自己的情绪，但现在，你好像不太擅长了。”
　　她咽了下口水，终于开口：“人是我杀的。”
　　她话音落下，周朝朝和陆冽都很疑惑。
　　虽然她是有嫌疑，但眼下所掌握的线索表示，贺惠双和邵金枝的死和她没有直接关系。
　　陆冽低头笑了下，声音讽刺：“陈小姐，警方不是这么好糊弄的！”
　　你说是你杀的，你怎么杀的？用什么杀的？杀完怎么将人运到情人谷的？用的什么工具？你能回答上来吗？”
　　陈敏韵再次缄默。
　　陆冽不耐烦，直接起身：“什么也别说了，和我们回趟刑侦大队，到那里再说吧”
　　她反而是松了一口气，回答：“好。”
　　陈敏韵像个提线木偶一般起身，脸色平静走在前面，周朝朝和陆冽并肩而立走在后面。
　　快下到2楼时，陈敏韵突然开口说了句：“等下，我和红姐说一声，今晚不在她家吃饭了。”
　　周朝朝点了点头：“正好我们也有情况要向阮燕红了解，一起进去吧。”
　　阮燕红正在登记台前打盹，但她很警觉，听到脚步声立刻睁开双眼，先看到了陈敏韵，笑着问了声：“晚上还接着打牌不？”
　　陆冽和周朝朝随后走进，她脸上笑容骤然凝固。
　　“红姐，”陈敏韵开口，有气无力，“这两位警官要带我回去调查，今天就不用准备我的饭了。”
　　阮燕红一怔，结结巴巴：“好……好的……”
　　之前的调查中，周朝朝曾了解到邵金枝刚来晋州市那几天，曾经在裕安旅馆短暂地住过几天，她走到登记柜台旁说道：“有些情况要找你了解。”
　　阮燕红看上去很紧张，咽了好几下口水，脸上挂着讨好的笑：“什……么事？”
　　“你还记得今年4月份，有个叫邵金枝的女人曾经在你们这里开过房吗？”
　　她又结巴：“谁？”
　　“邵金枝，还有印象吗？”
　　阮燕红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接着解释：“我这里来来往往人也多，4月份的事还真不记得了。”
　　周朝朝随意往登记桌上扫了一眼，看到一本手写的入住登记簿，她伸出手，想看看上面有没有邵金枝的登记信息，在手指触碰到那本牛皮纸封皮的登记簿时，注意到阮燕红的手抖了一下，很明显。
　　周朝朝不动声色，拿了过来，随意翻开，突然怔住。
　　并未翻到邵金枝的登记信息，而是看到了里面的字。
　　字迹太好辨认了，和贺惠双抽屉里那本日记本里的一模一样。
　　她又抬眼，目光锐利得像柄利刃，将阮燕红本就紧张的情绪刺得支离破碎。
　　周朝朝扬了扬手中的登记簿，邀功似地朝陆冽眨了眨眼。
　　“陆队，额外收获。”
　　她和陆冽的分析结果一直认为两名受害者的死裕安旅馆有密不可分的关系，没成想是这种关系。
　　裕安旅馆的老板，竟然也牵扯其中。
　　周朝朝敛起笑容，看着阮燕红：“你可能也需要跟我们走一趟了。”
　　作者有话要说：　　作者君的手速太菜了，第三章 会很晚点更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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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chapter51：晋江文学城
　　回了刑侦大队, 阮燕红和陈敏韵都被带到了审讯室，一人一间。
　　但陆冽并不打算马上审讯，他想先晾着她们俩，反正时间还很充裕。
　　让她们独自呆在昏暗的审讯室里, 时间慢慢流逝, 封闭的空间和压抑的氛围会慢慢击溃人的心理防线，从平静到不耐烦最后濒临崩溃。
　　而陆冽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回来已经接近中午了, 因为下午又得忙, 眼下还有空闲时间, 陆冽和周朝朝便打算去吃个饭, 两人一前一后走进食堂, 脚步频率都一模一样。
　　吃饭的间隙陆冽接了个电话，是在于桥路63号负责鞋印检测的技侦警员小张打过来的, 他兴冲冲向陆冽汇报结果。
　　陆冽听完“嗯”了一声：“行，我知道了。”
　　挂了电话陆冽坐下来继续吃饭, 周朝朝一脸好奇问了句：“陆队，谁打过来的？”
　　“小张，”陆冽声音很低。
　　“结果出来了？”
　　“嗯, 身高167厘米到172厘米之间。”
　　他话音落下的同时也放下了碗筷，稍微抬眸望周朝朝的方向望去, 发现她也放下了碗筷，但她面前那碗饭，打过来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一点没少，菜倒是吃了个精光。
　　陆冽故作随意着问了句：“你怎么光吃菜不吃饭啊？”
　　周朝朝：“今天的饭煮得太硬了，我吃不下，我喜欢吃软一点的饭。”
　　陆冽嗤声：“你还挺挑嘴, ”他说着起身，又问，“吃完了吗？”
　　周朝朝跟着起身，忙不迭地回答：“吃完了吃完了，陆队等等我！”
　　吃完饭两人才回了刑侦大楼，陆冽和周朝朝直接走进技术组办公室。
　　几名技术组警员正在对于桥路附近的路面监控进行排查，见陆冽进来技术组小邓有些激动的起身喊了声“陆队”。
　　陆冽腿长，几步就走到了小邓身边，问：“有结果了？”
　　“有！”小邓说着点击鼠标回放画面，“陆队，这是于桥路中间路段的一处路面监控，监控范围正好覆盖了63号楼，上周日凌晨4点53分左右，有人从62号楼和63号楼的之间的狭窄夹道走出来，提着个很大的行李箱。”
　　陆冽弯下腰凑近电脑屏幕，画质非常差，他提着箱子出来后往路口的方向去了，三秒后便消失在了监控画面中。
　　陆冽皱眉，问道：“还有其他监控拍到他的身影吗？”
　　小邓摇头：“没有。”
　　陆冽点了下鼠标，画面暂停，而周朝朝也凑了上来，视线定格电脑屏幕上。
　　尽管画质很差，但仍能看出这是个男人，提着行李箱很吃力，从体态和走路姿势上看绝不可能是年轻人。
　　并且凶手是上周日凌晨四五点才从楼之间的夹道中出来，而邵金枝同楼层邻居听到行李箱拖动的声音是在上周六晚上十一点左右，从楼道无血迹分析，很大可能邻居听到的行李箱拖动声响并非是凶手在转移尸体。
　　陆冽眸光微狭，问小邓：“能处理得更清晰些吗？”
　　小邓胸有成竹：“能！但需要时间。”
　　“行，你先弄着，我过会儿再来。”
　　他说着转身往门口走了几步，见周朝朝脚步未动，伸手抓住她衣领子往自己的方向拉了下。
　　周朝朝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转身了，小心翼翼叫了声：“陆队有什么事吗？”
　　陆冽面无表情：“跟我出来，”说完迈腿走出门去，直接到了窗边。
　　他烟瘾犯了，抽出支烟来低头点燃，狠狠抽了一口，抬头看了眼天色，中午的艳阳高照已经不复存在，取而代之的是翻涌的黑云，而远处的高楼之上偶尔闪过一道紫色闪电，操场上生长得繁茂葳蕤的香樟树也被狂风吹得左右摇曳。
　　看来一场倾盆大雨又不可避免了。
　　周朝朝走上前来站在陆冽身侧，然后弯下腰懒洋洋靠在窗台上，肆意的风将她额前碎发吹得飞扬，她随口说了句：“陆队，今年夏天的雨可真多。”
　　陆冽吐出口白烟，漫不经心：“去年夏天的雨难道少了？”
　　周朝朝昂头回忆了一下：“好像每年夏天的雨都挺多，不过也是好事，天这么热，下场雨也能凉快点。”
　　陆冽抽完烟，也学着她的样子，稍微躬下身子将手肘靠在窗台上。
　　周朝朝继续说：“只希望在这场雨之前不要发生什么命案，不然这雨一下，肯定又要冲刷掉很多有用痕迹。”
　　陆冽听着她的话，低头轻笑一声：“你想得倒是挺多，下雨还能想到痕迹。”
　　周朝朝理直气壮：“这不是想得多，这是职业病。”
　　他调侃：“你才来刑侦队多久就有职业病？”
　　周朝朝刚想反驳，却被陆冽兜里响起的手机铃声打断。他忙摸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肖冰冰。
　　陆冽接过，声音低沉，率先开口：“搜得怎么样了？”
　　“陆队，我以于桥路为圆心搜索了附近五公里的垃圾站，也仔细询问了负责回收垃圾的工作人员，并未发现符合特征的行李箱，我认为凶手在抛尸后并未遗弃行李箱在垃圾站。”
　　搜索抛尸行李箱原本就是下策，如今又已经掌握凶手身高体态等重要特征，花费大量时间搜寻这个抛尸工具已然没有多大意义。
　　陆冽又问：“你现在在哪？”
　　“在苑西区花岩街道这边。”
　　苑西区花岩街道陆冽并不陌生，那里离于桥路足足有五公里多，环境很是脏乱差，属于老街道拆迁区，旁边还有个工厂，以前是个烟厂，后来老板欠了一屁股债跑了，这工厂便废弃了二十多年。
　　由于花岩街区处于拆迁中，附近居民都搬光了，如今处处都是断壁残垣。
　　陆冽：“搜得够远的，没结果就收队吧。”
　　“行！”
　　陆冽挂了电话才将手机放进兜里，随着一声惊雷，磅礴大雨应声倾泻而下，又凶又急。
　　而空中依旧翻涌着无际黑云，天色晦暗，像是黑夜将至一般。
　　与此同时，苑西区花岩街道废弃工厂外那个露天垃圾场站堆满了久未处理的垃圾，臭气熏天，污水横流。
　　垃圾堆上站了只流浪狗，后腿瘸着，眼角流脓，瘦得皮包骨，正冒着大雨在垃圾中觅食，它饿极了，用它灵敏的鼻子在这个隐藏着美食的“宝地”上搜寻，突然，它好像发现了什么，很激动，摇着尾巴，张开大嘴，嘴角流涎，露出黄色獠牙狠狠咬向那个白色塑料包裹，却没咬开，它又用鼻子拱了好几下。
　　那球状的白色塑料包裹突然“咕噜咕噜”从垃圾堆上滚落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它来了！！那个失踪已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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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chapter52：晋江文学城
　　雨势渐大。
　　骤雨毫不留情地抽打地面, 水花飞溅，远远望去迷潆一片。
　　下了十多分钟，雨丝毫没有停的迹象。
　　陆冽和周朝朝两人百无聊赖倚靠在窗台上，维持着相似的姿势, 默契盯着雨幕发呆。
　　早先刚回刑侦大队时, 周朝朝便将阮燕红那本入住登记簿连同日记本一同送去技术组做笔迹鉴定，她看着时间差不多, 估摸着技术组那边的鉴定结果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 于是稍微侧身, 抬眸看着陆冽线条凌厉的侧脸, 缓缓说道：“陆队, 我去看看笔迹鉴定结果出来没有。”
　　陆冽目视前方，气定神闲, 缓缓说道：“不急，再等会。”
　　见他如此说, 周朝朝便不再坚持，只点头回了个“好”字，站直身体, 昂头看了眼不远处的高楼。针状顶端直插云霄，阴云雨雾笼罩其上, 如梦似幻，极不真切。
　　身后传来急促而杂乱的脚步声，很突然, 周朝朝闻声回头，看清了来人。
　　是赵颂歌。
　　他被淋成了落汤鸡，下巴发梢都在淌着水，狼狈不堪, 一路走过来，地板都湿了一片。
　　赵颂歌边走边啐：“卧槽，这雨下得真他妈大，淋死老子了！”
　　见着窗边的陆冽加快脚步，走到二人面前，高声：“陆队，我有要紧事要向你汇报，查到了！”
　　周朝朝连忙掏出包纸巾递给赵颂歌：“怎么淋成这样？赶紧擦擦吧。”
　　“朝朝，谢啦！”赵颂歌也不客气，随手抽出几张来展开来随意地擦了下自己脸上和脖颈里的水渍，这才开口汇报，“陆队，我依照你的吩咐去仔细查了贺惠双和邵金枝的社交圈，查到些线索。首先是这个贺惠双吧，私生活比较混乱，为了赚钱一开始在热火那是又陪酒又陪/睡，听她之前所在商场的同事说，她是因为欠了一屁股债，那些个追债的到处找她，没办法了才去夜场陪酒还债的，但除了孙一波之外，她接触的男的太多了，所以那个所谓的神秘男友，我没查出来，主要是时间都过去一年，热火酒吧的人员变动太大了，认识贺惠双的压根就没几个，这个神秘男友只存在于和她一起工作过的另外两个陪酒妹口中，谁都没见过，只听到她神神秘秘打过几次电话。”
　　陆冽低头，神情严肃，“这些情况我和周朝朝之前也过了解，”他说着沉默了片刻，“所以这个人是否存在依旧存疑。”
　　周朝朝眉心紧锁：“这个人要是不存在，那我们之前所做的推测可能都要推翻……”
　　“打住……朝朝你先别急着下结论，听我把话讲完，”赵颂歌瞪大双眼，打断了她的话，话锋一转，“这个人很有可能是存在的，因为我查到些另外的线索。”
　　她疑道：“什么？”
　　“我查到大概从去年3月开始，她就只陪酒不陪shui了，贺惠双做陪酒那种职业，又豁得出去，相较于普通人来说赚得不算少，我查她支付软件和银行流水发现她每个月少则一两万，多则三四万，可她欠的钱实在太多，什么信用卡小额贷款砍头贷她是样样没落下，每月还完欠款基本不剩下什么钱了，但她却在3月21号当天一次性还清了两张5万额度的信用卡，她的钱从何而来呢？”
　　周朝朝听完赵颂歌的话沉吟片刻说道：“也就是说这个男人很有可能是存在的。”
　　“对！我就着这点顺藤摸瓜查了下给贺惠双汇款的账户，巧了，就是陈敏韵的。”
　　“怎么又是她？”周朝朝眉头一拧：“陈敏韵给贺惠双汇款10万块？这可不是小数目啊！”
　　赵颂歌挠了挠头：“我也觉得很蹊跷。”
　　陆冽幽幽开口：“但也不能排除这笔钱是陈敏韵借给贺惠双的。”
　　“但大概率不是，或许陈敏韵在其中还充当了别的角色。”
　　陆冽低沉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嗯，可能不止是侦察兵，还是两者之间的桥梁。”
　　赵颂歌又继续：“还有这个邵金枝，挺苦命的。”
　　“怎么说？”
　　他说着连连叹气：“我看她资料都35岁了还做夜场，咋想的啊？就联系上了她的家人朋友深入查了一下她的过去，真的挺惨，邵金枝长得好看但书读得不多，没什么文化，年轻的时候嫁了她们镇上的一个有钱人，后来生了个女儿，她女儿是自闭症患儿，邵金枝婆家不满意，非逼着她再生个男孩，邵金枝也怀了几次都因为是女孩都流掉了，实在过不下去就和前夫离婚了，她那前夫不是什么好东西，用女儿抚养权来逼她净身出户，居然还他妈的拒付抚养费！真是做得出来，不怕遭报应！”赵颂歌说到此处时狠狠啐了一口。
　　周朝朝愤愤：“确实不是个东西！”
　　“离婚后邵金枝做了一段时间的服务员，为了多赚些钱没办法了才来晦色陪酒的，她性格孤僻，同样只和陈敏韵稍微亲近些，在晦色业绩并不好，只陪酒，别的不干，毕竟年纪也大了，夜场啥地方？多的是年轻漂亮女孩，她怎么可能竞争得过，不过我却查到在她来晦色这两个多月里，有一个男人多次点过她的钟。”
　　周朝朝下意识问道：“谁？”
　　赵颂歌并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故作神秘继续说了下去：“这个男人并不好查，你想想，夜场啥地方啊，人来人往的，又不像开房来的人个个都要登记，好在邵金枝干这个都有时间包厢卡座号登记，我和小杨他们几个就根据这个时间和包厢号卡座号记录查监控，看了整整一个月的，终于锁定了这个男人，”他说着卖关子，“朝朝，你猜是谁？”
　　周朝朝稍微迟疑了一下，冷静分析：“你既然让我猜就说明这个人我不陌生，眼下来看，牵扯进这案子的男人就两个，一是孙一波，二是……”
　　她说着眸光敛起：“徐长明！”
　　“就是他！所有拍到他正脸的监控录像我都已经拷贝下来了，我还觉得奇怪呢，你说他是热火酒吧的老板，还老去捧晦色的生意！”
　　周朝朝眸眼微眯着看向陆冽，“陆队，你还记不记得我们讯问和贺惠双共事的那两个夜场女子时，有提到过怀疑陈敏韵和徐长明关系很好，两人甚至怀疑他们俩有一腿！”
　　陆冽嗯声，这段话他记得很清楚。
　　周朝朝继续：“但就在不久前，陈敏韵却突然离开了待得很好的热火酒吧去了晦色，她们俩猜测陈敏韵和徐长明闹掰了才离开的，我刚刚很认真地想了想，觉得没这么简单。”
　　“陈敏韵最先接近贺惠双，两人是朋友，常一起上下班，还给她介绍房子，可是没多久贺惠双就被杀害了，陈敏韵在两个月前又去了晦色很快接近了邵金枝。而徐长明，他是热火酒吧的老板，热火虽然比不上晦色，但同在云英街怎么也算竞争对手，经常去竞争对手店里照顾生意，还专门只照顾邵金枝一个人的生意，这实在是太奇怪了，并且没多久邵金枝也遇害了，我有合理理由怀疑，徐长明就是贺惠双那个所谓的神秘恋人，但徐长明截过肢，监控上的身形和他明显也对不上，凶手另有其人。”
　　她眉头紧蹙，闭紧了眼又骤然睁开，直视陆冽，高声：“如果真是这样的话，我之前的猜测就都错了。”
　　陆冽否决了她的说法，开口：“你不是错了，是将两者特征混为一谈了。”
　　“是！”她语速很快，“我混为一谈了，接近贺惠双和邵金枝的是徐长明，热火酒吧老板，有一定的经济实力，社会地位也不低，外形俊朗，确实很容易吸引女人……”她说着又摇头，“只吸引到了贺惠双，他也多次尝试去接近邵金枝，但很显然邵金枝不吃这套，他失败了，随后凶手才会铤而走险选择进入邵金枝的出租屋将其杀害。”
　　“那么凶手也很明显了，身高167厘米到172厘米之间，目的性强，工作和工地有关，从监控里展现出来的体态和姿势上看，不年轻了，40岁以上的中年人，身材偏壮，胆子大，迷信，对情人谷熟悉。”
　　徐长明，凶手，陈敏韵，阮燕红，这四人之间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思绪未停，对面的赵颂歌连打了好几个喷嚏，身体也有些发抖，陆冽皱了下眉，声音低沉：“颂歌，你先去换身干衣服。”
　　赵颂歌浑身上下都湿透了，寒气绕身，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笑嘻嘻：“一身的水，难受死我了，那我先去换衣服了。”
　　赵颂歌离开没几分钟，负责笔迹鉴定的技侦人员便匆匆送来了鉴定报告。
　　结果不出意外，入住登记簿和日记本上的笔迹是同一人的。
　　直接证据也有了，时间差不多了，陆冽挺直背脊，下意识伸手揉了揉她柔顺的短发，说：“是时候去审阮燕红和陈敏韵了。”
　　说完径直往审讯室的放向走去。
　　周朝朝触电一般站直身体，连忙转身，跟在陆冽身侧，昂起头眼巴巴问道：“陆队，先审哪一个？”
　　陆冽看着前方：“自然是阮燕红。”
　　他说完继续往前走，到审讯室外的单向玻璃前站定，周朝朝也停下脚步，站在了他身边。
　　透过单向玻璃，两人能清楚看见阮燕红的一举一动，但里面的阮燕红却什么也看不见。
　　陆冽敛眉，头往周朝朝的方向侧了些，指了指审讯椅上的阮燕红，然后随意地环抱双臂，开口：“考考你，看看你这段时间有没有进步！表现不好有惩罚。”
　　她白皙精致的脸庞上露出惊诧：“表现不好的话还有惩罚？”
　　“对！”
　　“那是不是表现得好有奖励？”
　　陆冽不屑嗤道：“就这你还想要奖励？”
　　周朝朝直言不讳：“非常想要陆队的奖励。”
　　陆冽思忖了几秒，低头露笑：“放心，奖励不会少的。”
　　“我能先问问是什么吗？”
　　陆冽神秘兮兮聊下两个字：“保密，”又接着问，“说这么多，是不是不敢啊？”
　　周朝朝眸中燃起极强的胜负欲，抿了抿唇，语气很自信：“为什么不敢？怎么考？陆队放马过来就是了。”
　　陆冽漫不经心：“不是什么难题，给你五分钟观察时间，猜一猜阮燕红此刻在想些什么？”
　　周朝朝迈开脚步朝前走了一步，站得离单向玻璃更近了些，她目光凌厉，视线聚焦于审讯椅上坐着的那个女人身上。
　　圆脸，黄发，皮肤有点黑，穿着简单的T恤短裤，脚上趿拉着一双凉拖鞋，棕黄色头发松松垮垮绾在脑后，开腿坐着，很不拘小节，标准的市井中年女人。
　　阮燕红低着头，双手垂在两腿之间，时而紧握时而松开，脸上表情凝重，似乎是在思考，片刻后又摇了摇头。
　　一分钟后，她又昂起了头，先是看着天花板叹气，叹了好几声，然后双目紧闭面目有些扭曲，狠狠锤了几下大腿，然后再次低下头。
　　似乎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纷繁芜杂。
　　不到五分钟，周朝朝便冷静开口：“忐忑、不耐烦以及悔恨。阮燕红进这个审讯室已经两个多小时了，期间没人进来过，压抑的环境让她情绪上很不耐烦，在这里面，她很忐忑也很不安，她刚刚在思考，我猜她在思考自己到底哪里露了马脚让我们怀疑到了她，同时叹气和锤腿的动作显示出她内心的悔恨。”
　　朝朝说完，陆冽并未接话，依旧抱着双臂面无表情注视里面的阮燕红。
　　她见陆冽不说话，伸出食指小心翼翼戳了下陆冽的腰窝，问：“陆队，我说得对吗？”
　　陆冽感受到了腰间传来的痒意，稍微愣神，低头，眸色渐深，他开口：“我不知道。”
　　周朝朝疑惑地“啊”了一声：“陆队不是出题人吗，出题人不知道答案怎么行？”
　　陆冽语气轻快，还带了股懒洋洋的颓废之感：“我是出题人没错，但正确答案在……”他话声骤停，指了指里面的人，“她身上，你审讯时问问她就知道了。”
　　他说着潇洒抬腿，走到审讯室门口直接推门而入。
　　阮燕红见有人进来连忙抬头，看清了是陆冽和周朝朝二人后，脸上露出惯有的讨好般的笑容，旁唯唯诺诺着询问：“警官，我问一路了你们也没说，我到底犯啥事了啊？
　　周朝朝瞥了一眼阮燕红脸上神情，无辜又茫然。
　　陆冽坐下，打开录像，而周朝朝扬手关门，转身过来直视阮燕红，轻声问：“你自己心里不清楚吗？”
　　她依旧笑，笑得很不自然，继续否认：“我清楚什么？这你们可就真的冤枉我了，我就开了一家小旅馆，只是生意不好将房子租了出去，谁知道租我房子那姑娘就出事了，我可啥也没做啊，老实本分着呢……”
　　“老实本分？”周朝朝嗤笑一声，我想问你三个问题。
　　阮燕红面露疑惑之色，嗫嚅着：“什……什么？”
　　周朝朝面露狡黠，给了陆冽一个眼神，开口问道：“第一个问题，你一个人里面呆了这么久，是不是挺不耐烦的？”
　　阮燕红听着她的话，有些不明所以，扬手胡乱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回答：“能耐烦吗？我都不知道发生了啥事！”
　　周朝朝微笑着，继续：“不知道发生了啥事，所以心里特别忐忑！我说得对吗？”
　　她木讷地点了点头。
　　周朝朝还想说些什么时，却被陆冽打断，他没好气：“我让你问，没让你拐弯抹角引导！”
　　周朝朝理直气壮：“陆队既不知道正确答案又没规定问法，为什么不可以？”
　　陆冽被她一席话堵住，语塞许久，低头无可奈何笑了笑，说道：“算了，”又指了指她手里的鉴定书，转移了话题，“开始审讯吧！”
　　周朝朝微微一笑，不依不饶：“陆队，我这算过了吧！奖励呢？”
　　陆冽无奈低头：“放心，少不了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陆队想套路朝朝，没想到套路反被套路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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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chapter53：晋江文学城
　　陆冽话毕, 双臂环抱稍微往椅背上靠去，眼眯着，腿翘起，随意扬了扬手, 给了周朝朝一个眼神。
　　这段日子周朝朝一直跟在在陆冽身边做事, 行为处事都颇受影响，自然也早就摸清了他眼神动作的各种含义, 此时看到陆冽眼神, 也是瞬间心领神会, 立马转身过来, 轻咳一声, 敛起面上笑容，立刻将笔迹鉴定书扔在了阮燕红面前审讯桌上。
　　——啪
　　桌上灰尘扬起, 在头顶灯光映照下格外显眼。
　　周朝朝将不远处的摄像机打开，红色光点亮了亮, 正对着阮燕红开始记录审讯室里的一切。
　　她注视阮燕红，声寒如冰，很不客气发问：“阮燕红, 你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阮燕红微微一怔，瞟了面前那份鉴定书一眼, 目光在“笔迹”二字上停留片刻，闭口不言。
　　周朝朝目光如炬，又开口：“需要我提醒你吗？”她说着将日记本和入住登记簿放在笔迹鉴定书上, 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在搜证贺惠双租房时，我们在抽屉里发现了这本日记，日记内容是以贺惠双的口吻来写的, 矛头指向孙一波，可是我们仔细对比笔迹后发现此日记本上的字迹和贺惠双的压根对不上，却和你的字迹一模一样，你怎么解释？”
　　周朝朝紧紧盯着阮燕红，眼睛都不眨一下，不想错过阮燕红任何微表情以及肢体动作的细微变化。
　　她视线锐利，如同一柄锋利铮亮的尖刀，许是太有压迫感，阮燕红并未直视她。
　　阮燕红的视线稍微往下，快速眨眼三次的同时喘气声加重，左手攥紧一秒松开，嘴角微微抽搐，视线飘忽几秒后定格在日记本上，皱眉，然后挪开稍微吐气。
　　她红唇微微动了下，目光更加犀利，脑中放电影一般重复她刚才的动作，同时在小心揣摩每个变化的含义。
　　周朝朝默念：
　　目光涣散不敢直视——典型的心虚表现。
　　快速眨眼，喘气加重——常见于人情绪紧绷时的无意识反应。
　　手攥紧松开，嘴角抽搐——内心紧张忐忑，六神无主。
　　视线定格在日记本上很久，皱眉——她在思考。
　　视线挪开同时吐气——心里已经有了对策。
　　她将视线转移到周朝朝身上的同时，周朝朝心里的默念声戛然而止，她也直视阮燕红，两人视线交汇。
　　在两人试探性的对视中，阮燕红情绪逐渐平复下来，她做茫然状，嘴皮子动动，吞吐着：“这个……我咋知道……”
　　周朝朝低头，面上露出嘲弄神情，她还以为阮燕红想出了什么好对策，原来是这个。
　　她笑，又直视阮燕红，一字一顿：“装傻这个办法固然有用，但不高明，因为我们手里掌握的证据比你所想象的要多很多，你最多还能糊弄到明天。”
　　周朝朝说着走到审讯桌前，双手撑在桌上，稍微附身下来凝视阮燕红，阴影投射下来，阮燕红稍微平复的心绪再次被打乱，她有些窒息。
　　周朝朝看着阮燕红脸上神情，知道她心理防线已经不堪一击了，索性转身走到陆冽身侧坐下。陆冽上下看了自己一眼，周朝朝会意，麻利地打开电脑。
　　陆冽身体前倾，声音冷肃：“杀害贺惠双和邵金枝的人是谁？”
　　阮燕红嘴动了动，喉头滚动了一下，双手紧紧握住，指甲都快嵌进肉里去了。
　　周朝朝看着不动声色，她知道，阮燕红心里越发紧张了。
　　陆冽的目光在她手上停留一秒，又挪到她脸上，阮燕红额上冒汗，一层又一层，她扬手去擦，汗渍留在她手臂上，在灯光下尤为显眼。
　　陆冽再开口，语速很快：“你认识的，不是吗？”
　　阮燕红一滞，摇头，但始终不敢看两人：“我不认识……”
　　陆冽冷笑一声，重复：“你认识的！”
　　阮燕红又不说话了，面上闪过一丝慌乱。
　　周朝朝看着这一切，唇微微翘起，然后低头敲击键盘，将两人的对话全部记录上去。
　　陆冽语速很快，继续套话：“你和他很熟？”
　　阮燕红再次擦汗：“我和他不熟。”
　　陆冽：“真和他不熟？”
　　阮燕红点头。
　　陆冽笑：“你这不是一个无辜之人不认识凶手的反应！”
　　阮燕红再次语塞，随后脑袋低垂，看上去惴惴不安，她嗫嚅着，想要说些什么，吞吞吐吐了半天却又什么都没说得出来。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审讯室中很是寂静，逼仄的空间内只能听到阮燕红的粗重的喘气声此起彼伏。
　　陆冽面色凌厉，薄唇动了动，看着阮燕红越发苍白的脸色，知道她的原本的坚定已经溃不成军了。
　　陆冽想趁热打铁接着追问下去，却不想门外突然响起了拍门声，一茬接着一茬，很急促。
　　通常来说，审讯工作未结束是不能被打断的，除非是有了什么更要紧的事。
　　周朝朝面露疑色，稍微起身，声有困惑，轻声喊道：“陆队？”
　　陆冽眉头微微拧起，给了周朝朝一个眼神示意她先别起身，周朝朝点头，刚离开椅子不到一秒又坐了下去。
　　陆冽抬腿走到门口，满是厚茧的宽厚手掌握住门把手，不耐烦得往下一扭，门打开了。
　　外面站着宋贺，手依旧维持着拍门的姿势，陆冽推着宋贺的肩膀出门关上。
　　陆冽皱眉，先开了口，语气也是不客气得很：“搁里面审着呢，我这里都快问出来了，被你这么一搅和，得！又得重新问了。”
　　宋贺：“陆冽，你可别亲自审了，有要紧事！”
　　陆冽问：“什么？”
　　“你手机呢，没接着肖冰冰电话啊？”
　　听宋贺这么说，陆冽这才摸进兜里掏手机，边掏边说：“审讯着呢，还接电话？我早静音了，到底是什么要紧事？你一口气说完，磨磨蹭蹭的！”
　　陆冽解锁之际，宋贺这才开口说了打断审讯的缘由：“肖冰冰打电话回队里说，他们几个在苑西区花岩街道废弃烟厂外面不远处的露天垃圾场发现了一个白色塑料球状包裹，打开一看，里面他妈的是个腐烂的脑袋，很大可能就是我们找了很久的那个……”
　　宋贺说到“脑袋”二字时，刻意加重了语气。
　　陆冽听完他的话，怔了一秒，然后火速打开门冷声吩咐周朝朝：“你出来！”
　　周朝朝不清楚发生了何事，但还是麻利出了门。
　　陆冽拍了拍宋贺的肩膀：“阮燕红你先审着，把她和凶手关系给我问出来，我现在马上带人去趟花岩街道。”
　　宋贺忙不迭的点头：“行行行！你带人快些去，这里交给我！”
　　陆冽也不迟疑，立刻抬腿走到法医室推门而入，将还在睡午觉的刘泰山吓得一激灵，直接从躺椅上弹了起来，陆冽不由分说直接拉起他的衣领子往外扯。
　　刘泰山才从睡梦中醒来，一脸惺忪，此时一头雾水压根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事，要不是看清了扯他衣领子的人是陆冽，定是要声嘶力竭喊“非礼”了。
　　被陆冽拉了这么一路，刘泰山浑身的倦怠困顿早跑得没影了，他惊魂未定中还不忘贫嘴：“陆Sir！我的小陆陆！到底啥事？先先……先松开老子衣领，要被勒死了！”
　　走到外勤组办公室门口，陆冽往里面瞥了一眼，发现赵颂歌几个都在，这才松开刘泰山的衣领子，开口：“肖冰冰他们在花岩街道烟厂外发现了一个被塑料袋包着的脑袋，现在马上赶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等待的仙女们~作者君终于忙完回来啦！从今天开始恢复更新，以后每天双更，偶尔会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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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4章 chapter54：晋江文学城
　　阴云密布, 滂沱大雨，污水横流的露天垃圾场。
　　雨水冲刷着地面脏污，垃圾场里散发出腐烂酸臭味刺激着每个人的神经。
　　陆冽下了车，撑着把黑伞脚步急促, 周朝朝亦步亦趋跟在他身侧, 一路走来踩了好几个水坑，鞋子湿透了也浑然不觉。
　　赵颂歌带着几名警员先到了, 拍照取证完便穿上塑料雨衣在垃圾场中搜寻其他线索, 而肖冰冰则站在垃圾场外的道路旁, 打着把黑伞, 脚边是一个白色球状塑料包裹, 袋子被打开了，有雨丝飘落进去。
　　肖冰冰眼神尖利, 远远地就看到了陆冽和周朝朝，冲他们挥了挥手。
　　“陆队！”
　　肖冰冰话音落下, 陆冽也走到那个白色塑料包裹旁，稍微弯腰往袋子里望去，正好能看到头颅上的五官, 面部肿胀，皮肉腐烂呈灰色, 眼眦大开，眼球凸出，舌尖肿胀挺出。
　　狰狞可怖。
　　陆冽将伞递给身边的周朝朝, 自己蹲了下去，麻利戴上手套将塑料袋口拉开了些，好让自己能更好地检查。
　　他手指按压着这颗头颅脸颊，软, 一按一个坑，又看了下脖颈处的切口。
　　不平整，很明显的砍伤，和之前发现的无头尸很像。
　　又仔仔细细查看了包裹这颗头颅的塑料袋。
　　套了三个，很普通的乳白色塑料袋，挺厚，袋子上还有字，蓝色的，上面是中文，下面是英文。
　　——城市生活超市
　　—— Citylife Suptermarket
　　是超市购物袋。
　　城市生活是全国连锁的大型超市，仅仅晋州市就有五家，每天卖出的购物袋不计其数。
　　陆冽未起身，抬头环顾了一眼四周。
　　垃圾场左边是街道房屋，墙壁上红色油漆写着个大大的“拆”字，附近居民早就搬走了，垃圾场右边一百多米处就是个废弃烟厂，灰色的墙壁，还有矗立在风雨中的那个孤独的老烟囱。
　　陆冽声音很低，问：“怎么发现的？”
　　肖冰冰蹲在陆冽身侧开始回答：“我们当时是准备搜完这个垃圾场就回队里的，还没有走近就看到这白色包裹躺在路中央，圆滚滚的，旁边还有只狗一直在拱，和小陈打开袋子一看，是个脑袋！”
　　“躺路中央的？”
　　肖冰冰点头：“是，我看到的时候就在路中央，但我估计凶手应该是将头扔在了这个垃圾场里，被那只觅食的狗拱下来的。”
　　他摘下手套，站起身来接过周朝朝手里的伞，脸色有些凝重，沉默很久才说：“这脑袋有些不对劲？”
　　周朝朝不明所以，问：“陆队，哪里不对劲？”
　　陆冽撂下两字——时间。
　　“虽然脖颈处的砍切状断口和情人谷那具无头尸很像，但从腐烂程度上看又完全对不上，”他说着叹了声气，“我初步检查了一下，头颅出现高度腐败，但未出现白骨化，前两天这么热，应该三四天就能达到这种腐烂程度，我担心……”陆冽深吸了一口气，未将后面的话讲完。
　　周朝朝心事重重咬了下嘴唇，语速很快：“三四天？可情人谷底那具尸体的死亡时间远远不止……”她说到此处时抬眸望上，与陆冽四目相对，精准无误地说出了陆冽的忧虑，“陆队是在担心，这个头颅不是情人谷底那具无头尸的？”
　　陆冽敛眉，声音低沉：“对！这是最坏的结果。”
　　如果成立意味着死亡人数又增加了。
　　周朝朝握拳，咬咬牙：“希望不会是这个结果。”
　　“只能等刘泰山的尸检结果了，”陆冽说完又转身问肖冰冰：“这附近有监控覆盖吗？”
　　肖冰冰摇头：“没监控覆盖，这边本来就靠近郊区，偏僻得很，又快拆了，”他说着指了个方向，语速很快，“最近的监控距离这边得有个三百来米，在那边巷子里。”
　　两人说话之际，刘泰山也带着一名法医助理过来了，助理手里提着个十几斤重的铁皮箱子，陆冽和肖冰冰见状连忙走开给刘泰山腾出地方。
　　刘泰山放下箱子看了眼塑料袋上的那颗头颅，弯腰将箱子放地上，随后从裤兜里掏出支棒棒糖来。
　　陆冽叉腰，面上有些不耐烦，催促他：“我说你能不能快点？”
　　刘泰山见状连忙撕开糖纸将棒棒糖塞进嘴里，嘟囔：“陆Sir你又不是不知道我尸检时不吃糖就浑身不难受。”
　　陆冽没好气：“磨磨蹭蹭，毛病还多。”
　　刘泰山嬉皮笑脸，又从兜里掏出一根递给陆冽：“来一根吗？”
　　接触到陆冽带着寒意的眼神，他又迅速将手缩了回去，嘴里嘟囔着：“不吃我自己吃。”
　　说完终于蹲下来，打开箱子从里面取出工具开始做起初步的检测工作。
　　雨很大，蹲地上两三分钟的功夫，刘泰山裤腿就已经被雨水溅湿了。
　　工作时的刘泰山一改平日里的不着调，认真检查一遍后说道：“没头发，是个光头，看头皮这毛囊这样子应该才剃没多久，脖颈处砍切面的形状和刀口和那具无头尸吻合。”
　　陆冽：“死亡时间呢？”
　　“脸部肿胀，巨人观特征明显，结合气温湿度初步判断，死亡时间大概在两天到四天之间……”
　　“两到四天，才两到四天……”周朝朝喃喃自语，眉头紧蹙。
　　情人谷底的无头尸死亡时间已经超过二十天了！
　　刘泰山又撬开了死者的嘴，查看了一下口腔和舌头，推翻了之前的说法：“不对！这头颅好像被冷冻处理过，死亡时间确定不了，目前只能确定暴露在自然环境中的时间是两到四天，具体的我还是需要做更进一步的尸检工作。”
　　他说完换了个工作起来更舒服的姿势，对自己的助理小袁说：“你把这脑袋拿起来举着，我再看下脖子！”
　　小袁“诶”了声，将那个头颅倒着举了起来，好让刘泰山能更好地看清脖颈处的砍切面。
　　与此同时垃圾场搜证的几名警员也发现了线索。
　　“陆队，这里有毛发！”一名警员很激动，高声喊道。
　　陆冽又将伞递给周朝朝，胡乱套上一件雨衣，戴上帽子，疾步走上那个露天垃圾场。
　　垃圾很久没人清理过了，又下着雨，里面浸满了污水，鞋踩上去软绵绵的，黑水从边缘冒出。
　　“陆队，你看！”一名警员递上个揉成一团的白色塑料袋，这次是白色无字塑料袋，陆冽打开一看，里面是满满一袋头发。
　　他抽出几根端详。
　　挺长，红棕色，有烫染痕迹。
　　陆冽看完又扎紧塑料袋，面容冷峻，将这袋毛发递给随后过来的的肖冰冰：“你拿去给刘泰山看看。”
　　肖冰冰点头：“行！”
　　搜证警员又汇报：“陆队，我们将这个垃圾场来来回回翻了两遍了，除了这袋毛发，没发现其他有用线索。”
　　陆冽面容冷肃，看了眼脚边，全是垃圾。
　　“再搜两遍，别有遗漏。”
　　“没问题。”
　　陆冽说完又走下垃圾场，雨水顺着雨衣帽檐流下，濡湿了陆冽的衣领。
　　刘泰山此时也已经做完了现场检测，他起身伸了个懒腰，转身对陆冽讲：“陆Sir啊，这脑袋和头发我先带回去检测，早点检测早点出结果。”
　　陆冽：“行！你先回去。”
　　刘泰山走后，陆冽周朝朝和另外几名警员又在附近搜寻很久，并未找到其他有用线索。
　　下午六点，雨停了，几人也开着车回了刑侦大队。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还有一章，作者君修一下，等会儿放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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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chapter55：晋江文学城
　　陆冽几个才回了刑侦大队没五分钟, 早上出去排查于桥路社会监控的沈江也驱车回来了。
　　沈江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带上拷贝好的监控录像向陆冽汇报情况。
　　“陆队，于桥路上的社会监控我们都摸了个遍，在63号楼对面那餐馆外面的监控拍下了嫌疑人的身影。”
　　陆冽稍微躬身目不转睛看着电脑屏幕。
　　上周日凌晨4点54分左右，提着行李箱的男子身影从监控中出现, 大概半分钟左右消失在画面中。
　　陆冽修长的手指点击了一下鼠标, 画面定格，和之前路面监控拍到的身影一模一样, 只不过画面依旧模糊。
　　陆冽眸光微敛, 紧盯着电脑屏幕看了许久, 直到门口响起敲门声才挪开。
　　周朝朝快步走进来, 手里拿了张照片, 她稍微喘气：“陆队，技术组已经将监控画面截图处理了一下, 你看看是不是清晰了很多？”
　　陆冽伸手接过来瞥了眼，点了下头, 又抬头问周朝朝，“宋贺那边问得怎么样了？”
　　周朝朝摇头：“我也不是很不清楚。”
　　陆冽问完话注意力又回到了监控上，他侧脸看着沈江：“这监控只拍到这么点？”
　　问话之际, 周朝朝也凑上去看了几眼。
　　沈江怔了下，没弄懂陆冽的意思。
　　陆冽解释：“63号楼除了秀华商店和楼道窗户没有别的入口了, 这监控范围覆盖了63号楼，怎么只拍到凶手出来，没拍到可疑人员进去？”
　　沈江连忙说道：“我们查看了上周五到上周日的监控, 没有发现进入63号楼的可疑人员。”
　　陆冽手指弯曲扣了扣桌面：“上周四呢？周三呢？凶手总要有个时间提前进去吧？”
　　沈江忙道：“这监控被设置为10天自动覆盖，最早只能看到上周五的。”
　　“确定上周五到周日这期间没有可疑人员进去过？”
　　沈江郑重点头；“查过两遍，只看到63号楼的住户进进出出，还有些进店买东西的顾客, 但进去之后也是很快出来了，除此之外没发现可疑人员。”
　　周朝朝沉吟片刻：“陆队，倘若凶手真的是在上周五之前进入63号楼，那他藏在哪里呢？63号楼我们都去过，一层一户，剩下的只有楼道，除了住户家里，压根无地可藏，我怀疑案发前他就住在63号楼里面。”
　　陆冽点头：“有这个可能。”
　　周朝朝继续补充：“我们查过63号楼的住户，都没有作案时间……”
　　她说着突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地说了两个字：“客人！”
　　——63号楼某一层住户的客人，住了几天，作案后便离开了。
　　旁边的沈江听着也提出了自己的看法：“凶手有没有可能一直住在邵金枝家里啊？”
　　周朝朝摇头：“可能性不大，人在某一地方生活过肯定会留下很多生活痕迹，指纹头发皮屑……但邵金枝家中只有她的生活痕迹和凶手的作案痕迹，除此之外并未有其他发现，家中也没有被刻意清理过，凶手不可能住在邵金枝家中。”
　　陆冽：“我们有必要再去趟于桥路63号。”
　　周朝朝也同意，问道：“什么时候？”
　　陆冽看了眼时间：“审讯工作结束后去吧，”他又对沈江说，“你去通知他们，徐长明不用盯着了。”
　　沈江不解发问：“徐长明的嫌疑解除了？”
　　“没有，”陆冽低声，“你去一趟他家请他来队里配合调查。”
　　“明白了！”
　　陆冽拿着那张处理清晰后的照片多看了几眼，然后拔腿往外走，走的同时还不忘叫周朝朝跟上来。
　　周朝朝快跑了几步跟在陆冽身边开口问道：“陆队，我们现在过去重审阮燕红吗？”
　　“没错。”
　　两人走着路，地上传来“噗呲噗呲的”的水声，陆冽觉得奇怪，低头看了下，很快便锁定了声源。
　　这种奇怪声响来自于周朝朝脚上那双白色帆布鞋。
　　听这声响，估计鞋里面已经湿透了。
　　陆冽的目光又落在了周朝朝脸上，只见她紧抿唇，深锁眉，似在思考。
　　一直在忙碌，她都忘记自己的鞋已经湿透了。
　　他目光停留了几秒，眸眼中似有无奈，又很快挪开。
　　到阮燕红审讯室门口时，正好遇上宋贺和另一名警员出来。
　　陆冽开口问：“怎么样啊？问出来了没？”
　　宋贺长叹一声气，揽上陆冽的肩膀，气馁道：“我是软硬皆施，可她油盐不进呐！几个小时了愣是一个字没说，搁里面闭目养神呢！”
　　他说着摇头：“审讯不是我强项，这活还是你自己来！”
　　陆冽揉了下太阳穴，点了头：“行吧，沈江带回来一份监控录像，你那边处理一下。”
　　宋贺答应得很爽快：“这个没问题。”
　　宋贺刚走，陆冽直接推门而入，将正在闭目养神的阮燕红惊动了，陆冽也不多和她废话，直接将那张处理清晰的照片扔在了她面前，厉声道：“你看看。”
　　话音落下之际，周朝朝也进了门。
　　阮燕红睁开眼，目光在那张照片上停留几秒，原本平静的表情微微有了些变化。
　　陆冽：“熟悉吧？”
　　但阮燕红依旧不言语，再次闭上了眼，一个字也不愿意和陆冽多说。
　　陆冽继续刺激她：“都到了这个份上了，你替他隐瞒有什么意思，你以为什么都不说是在帮他，其实是在害你自己，坦白从宽啊，”他说着抱起双臂，话家常般，“希望你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他话毕再看阮燕红，她已经睁开了眼，但双目无神，干枯皴裂的唇依旧紧抿，依旧不肯透口风。
　　“话都说到这了你还是不肯说啊？”陆冽走了两步，然后在阮燕红正前方停下来，继续；“你不说也没关系，我来猜猜！我这个人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揣测别人的内心。”
　　陆冽神情轻松：“看你这么维护他，交情匪浅啊？你老情人？”
　　阮燕红没说话，面上神情微微有变。
　　陆冽不确定，继续激她：“还真是你老情人啊？”
　　阮燕红这才开口，有些激动，否认道：“不是。”
　　这么急着撇清，看来稳了。
　　陆冽拿起那张照片在阮燕红面前扬了扬，一边说话一边通过阮燕红的反应来验证之前的推断。
　　他悠悠开口：“你老情人，年级在40岁到50岁之间，身高170上下——”
　　阮燕红眼皮子一跳。
　　正确。
　　陆冽：“两次抛尸在情人谷底，看来对那里很熟悉啊，洪桥村人？”
　　阮燕红脸色不变。
　　不是。
　　陆冽继续；“附近村落的？”
　　阮燕红咽了下口水。
　　是了。
　　陆冽胸有成竹，继续：“在工地做事——”
　　阮燕红抿唇，面上有慌乱神色。
　　陆冽：“工地做事，四五十岁，这个年纪不是工人应该就是个小领导——”
　　阮燕红鼻尖已经冒出了细汗。
　　陆冽故意诈她：“我们检查了案发现场，发现了很多黄泥脚印，你这个老情人经常出入工地，肯定是个建筑工人！”
　　再看阮燕红，发现她稍微松了口气。
　　陆冽低头笑了下，声音带讽：“看来不是建筑工人，也对，一个工人怎么有权利从工地运那么多黄土去埋尸呢？阮燕红！你说是吧？”
　　陆冽说完突然敛起笑容，面容又恢复了之前的冷峻，声音很冷：“虽然全程都没说几个字，但我还是要感谢你的配合。”
　　阮燕红听了陆冽的话，挺直的背脊像团软泥一样松垮下来，她唇苍白，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陆冽扭了下脖子，问一旁的周朝朝：“记录完了没？”
　　周朝朝合上电脑，忙不迭地点头，然后跟着陆冽出了门。
　　陆冽出了门，走到一半突然放缓了脚步，稍微侧过头对身后的周朝朝说了句：“和我来趟办公室。”
　　周朝朝回了个“好”字，又问：“陆队有什么事吗？”
　　陆冽看着前方，并未言语。
　　进了陆冽办公室，他在柜子里翻翻找找，找出了一双拖鞋递给周朝朝。
　　周朝朝愣了下，拿着那双拖鞋不知所措。
　　陆冽叹气，有些无奈：“你走路没有感觉到吗？鞋都湿透了。”
　　周朝朝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我没注意。”
　　陆冽挑了下眉，语气漫不经心：“虽然是夏天，但一直穿着湿鞋也不好，鞋是新的，换上吧。”
　　周朝朝点头，低头看了眼手里的鞋，面上漾出笑容。
　　男士拖鞋，黑的，很大。
　　她拿着那双拖鞋一直没动作。
　　陆冽瞥了周朝朝一眼，揶揄她：“怎么？要我亲自帮你换？”
　　周朝朝连忙摇头，“谢谢陆队！”说着扬了扬手上的鞋，“那我去换了。”
　　陆冽轻轻“嗯”声：“去吧，换完早点过来，还有工作！”
　　“明白。”
　　鞋很大，周朝朝穿着，脚后跟空了一大截。
　　换完鞋又跟着陆冽进了陈敏韵所在的审讯室。
　　陈敏韵精神萎靡，一直耷拉着头，和一言不发的阮燕红不同的是，陆冽和周朝朝一进来，她就开始“自曝”。
　　“是我杀的，都是我做的！”
　　周朝朝皱眉，厉声问：“陈敏韵，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在说什么？”
　　“我知道，我清楚得很！”陈敏韵有些激动，瞪大双眼，声音里带着哭腔，“反正出去我也不会好过的，不如坐一辈子牢。”
　　周朝朝又问：“因为你父亲陈庆生？”
　　陈敏韵听到这三个字突然变得癫狂起来，她尖叫一声，面容扭曲狰狞拿头狠狠撞起面前的铁制的审讯桌来，周朝朝被她的疯狂举动吓得愣在了原地，而陆冽反应迅速，连忙走过去控制陈敏韵，同时急声吩咐周朝朝：“去叫人！”
　　周朝朝这才反应过来，撒腿便往外跑。
　　两名警员很快过来控制住了发狂的陈敏韵，她撞得满脸都是血，情绪异常激动，审讯工作时肯定做不了，陆冽只能让赵颂歌先带她去医院包扎伤口。
　　但好在明确了凶手和阮燕红之间的关系，陆冽便让王新余带人从阮燕红的社交圈入手，仔细调查她这个“老情人”。
　　与此同时，陆冽几人也驱车再次来了于桥路63号楼，对里面的住户来了个彻底的清查，可惜并没有收获。
　　63号楼所有租客在近两个星期里并未带过客人回家居住。
　　没有收获，周朝朝和陆冽下了楼。
　　周朝朝心事重重又找看店的老大爷确认了一下，老大爷也给出了答案：“肯定是没有陌生人进来的，我店每天都开着，他们进进出出带人回家我都是知道的。”
　　周朝朝低头思考片刻，又抬头望向那个头发花白的老大爷，目光如利箭。
　　她问：“大爷，那您呢？”
　　陆冽眸眼眯起，视线也落在了老大爷身上。
　　老大爷枯槁面容上出现了一抹错愕，他从躺椅上起了身，有些激动：“我什么？我这么大年纪了难不成还能杀人？”
　　周朝朝摇头：“我没说您杀人，我是问在上周五之前，你家里有没有来过客人？”
　　老大爷一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周朝朝继续：“不然就奇怪了，凶手在你家租房里杀了人，上周日凌晨4点从你家二楼窗户出来，监控却没拍到凶手进去，说明这个凶手很大可能就一直在这栋楼里，可是你家其他租户并未带过客人回家住，这点您也能作证，那凶手是怎么进来的呢？他总不可能穿墙而入吧？您白天看店，晚上就在二楼睡觉，上个星期，您家里有没有来过客人？”
　　大爷的手抖动得更加厉害了，他眼珠浑浊，似乎是难以置信，但还是给了肯定答案：“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案子很快就要结束啦~
　　感谢在2020-04-17 19:58:03~2020-04-18 01:46: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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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chapter56：晋江文学城
　　“谁？”
　　大爷看上去很为难, 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话到了嘴边又咽了回去。
　　周朝朝掷地有声，再次询问：“谁？”
　　那大爷缄默很久，低头, 半天没说话, 慢悠悠从兜里掏出支烟衔在嘴上，又往身上摸打火机。
　　没摸着。
　　陆冽眸光微狭, 带着一股子不怒自威的凌厉气息, 掏出打火机走上前去, 替那大爷点燃了烟。
　　大爷眯眼抽了一口, 下意识抬头看了眼陆冽, 接触到他极具压迫力的视线，有些愣住了。
　　陆冽稍微退后两步, 紧盯着他，重复了周朝朝的问题：“是谁？”
　　大爷嗓子里卡着痰, 低头咳了好几声，终于将那人身份说了出来：“我侄子。”
　　他絮絮叨叨接着说：“上个星期，他来我这里住了几天。”
　　陆冽：“你侄子叫什么名字？”
　　“盛儿。”
　　陆冽皱眉：“小名啊？”
　　大爷点了点头。
　　“我们要的是姓名, 上身份证那名，明白了吗？”
　　大爷想了很久, 又摆头：“年纪大了，我记不清了，我一直喊他盛儿。”
　　陆冽叹气, 换了个问法：“你叫什么名字总归知道吧？”
　　“徐……徐国华。”
　　“既然是你侄子，应该也姓徐，没错吧？”
　　大爷郑重点头。
　　陆冽又突然想到什么，问：“那徐长明认识吗？”
　　大爷冥思苦想, 吞吞吐吐：“认识，是……是我侄子。”
　　陆冽皱眉：“你有几个侄子？”
　　“两个，徐长明是我小侄子，”他顿了顿又补充，“警官，我想起来了，我大侄子叫徐长盛，茂盛的盛。”
　　陆冽又问：“你大侄子多大年纪了？”
　　大爷想了很久，给了个很不确定的答案：“今年四十四还是四十五来着？忘了！”
　　“结婚了吗？”
　　“九几年结过一次，一直没孩子，他那媳妇就和他离了，现在一直单着呢。”
　　“一直单着，没女朋友？”
　　大爷思忖：“我也不是太清楚有没有，没听他提起过。”
　　陆冽换了问题：“做什么工作的？”
　　“听他说是承包了一个小工程。”
　　基本信息算是对上了。
　　陆冽又掏出之前的监控截图照片递给那老爷子，面无表情发问：“照片上的是你侄子吗？”
　　大爷颤颤巍巍接过照片，拿到灯下仔细端详了许久，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好像是，又好像不是。”
　　陆冽厉声：“到底是不是？”
　　大爷又看了几分钟，忙点头：“是。”
　　陆冽又问：“你知不知道他现在在哪？”
　　大爷木讷地摇了摇头：“那我就不知道了。”
　　陆冽也没勉强，给了身后警员一个眼神，声音很冷：“十分钟时间，我要许长盛的详细资料。”
　　“明白！”
　　周朝朝和陆冽这才走出了63号楼。
　　街道对面的小餐馆门还开着，透过玻璃店门往里看去，开店的小夫妻正在里面忙碌。
　　才下过雨，地面湿漉漉的，气温很低，冷风卷着寒意，吹得周朝朝咳了好几声。
　　陆冽侧脸瞥了眼周朝朝。
　　她抿着唇，穿得单薄又简单，T恤长裤，因为寒冷手臂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脚上是他的那双大拖鞋，后跟空了一大截，细白的脚腕，莹白脚趾微微缩起。
　　陆冽清了下嗓子，声音沙哑，问她：“冷吗？”
　　周朝朝如实回答：“有点。”
　　陆冽看了眼前方，眸中情绪晦暗不明，他开口：“外面风大，我在这里等，你去车里坐着吧。”
　　周朝朝摇头，微微一笑，但声音有些抖：“不用了陆队，我可以在这里等，我没那么娇气。”
　　陆冽见她拒绝也没说什么，掏出支烟衔嘴上，又低头点火，火光在他冷峻脸庞上忽明忽暗，随后熄灭。
　　他抽了几口烟，看着周朝朝那冷得微微发抖的样子突然吸之无味。陆冽神色有些阴沉，将才点燃的香烟掐灭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走了几步到伸手拉开副驾驶扬声说了句：“我娇气，我要去车里坐，你上不上来？”
　　语气里颇有股威胁意味。
　　周朝朝有些懵，“啊”了一声，但并未挪步，显然没弄懂陆冽的意思。
　　陆冽朝她招了招手，周朝朝这才快走几步昂头喊他：“陆队？”
　　陆冽面上云淡风轻，指了指车里，语气不容置喙：“周朝朝，你听不懂吗？让你上车待着就上车待着，磨磨蹭蹭。”
　　周朝朝又“哦”了一声，点头，倒是听话，弯腰进了车，陆冽深深看了一眼，随后关上车门。
　　他慵懒地倚靠在车旁，又点了根烟抽了起来。
　　烟抽完，去调查那大爷侄子详细身份信息的警员小郑也回来了，他喘着粗气开始汇报自己的查询结果。
　　“徐长盛，男，1974年生人，父母早亡，有个亲弟弟叫徐长明。这个徐长盛是小学学历，籍贯晋州市苑西区秀栗县白芝村，白芝村距离抛尸地情人谷只有5里左右的距离，他1996年与一黄姓女子结婚，两人没有孩子，2006年离婚，之后也没有再娶。徐长盛十几岁就去了沿海的江州市打工，后来又下海经商赚了些钱给弟弟买了房又开了间酒吧，这几年才回了晋州市，目前在秀栗县城那边承包了一个小工程。”
　　小郑汇报结束，陆冽思忖了下：“通知队里，集结人手对徐长盛进行抓捕。”
　　陆冽又给王新余去了电话。
　　彼时王新余正在调查阮燕红这个所谓“老情人”的身份，刚查出些眉目就接到了陆冽的电话。
　　他嗓门粗犷：“老大，我这里就快查出来了。”
　　陆冽望着远方，沉声：“胖子，你那边不用查了，凶手身份已经明确了，你现在来63号楼这里和我们汇合。”
　　王新余有些激动，连忙回答：“好的老大，我马上就过来。”
　　这个夜晚，冷风呼啸。刑侦队外勤组警员不休不眠在外奔波了整整一夜。
　　早上6点，在晋州市长途客运站，陆冽他们终于将想逃往江州市的徐长盛抓捕归案。
　　陆冽第一时间便押着徐长盛回了刑侦大队，回来水都没来得及喝上一口，让王新余几人分别审讯阮燕红和徐长明，而自己则立马和周朝朝进了审讯室。
　　徐长盛黝黑强壮，身高堪堪一米七，外表看上去憨厚老实，周朝朝实在无法将眼前这个中年男子与“杀人凶手”这四个字联系在一起。
　　证据确凿，徐长盛并未抵赖，他坦言：“那两女的都是我杀的，”停顿片刻又补充，“和我弟弟没有任何关系。”
　　陆冽手指弯曲叩了叩桌面，沉声：“和你弟弟没关系？那和阮燕红陈敏韵什么关系？”
　　徐长盛看了眼天花板：“她们俩，就是给我找人的。”
　　陆冽又问：“给你物色杀人对象？”
　　徐长盛理直气壮：“没错！”
　　“或者说得更详细点，阮燕红给你寻觅对象，陈敏韵给你获取信息？”
　　“也可以这么说吧！”
　　“讲一下你的犯罪过程。”
　　徐长盛望望天花板：“有什么可说的？”
　　陆冽：“那你来说说为什么要杀邵金枝和贺惠双？”
　　徐长盛：“杀了就杀了，哪有什么原因！杀人还需要原因吗？”
　　陆冽声音带讽：“物色对象，刻意接近，特殊的埋尸手法，你说你杀人没有原因？徐长盛，你骗鬼呢！”
　　徐长盛吞了口口水，没说话了。
　　陆冽昂头，声音有些盛气凌人：“我再问你一遍，为什么要杀邵金枝和贺惠双？”
　　徐长盛昂起头，神情很是不屑。
　　陆冽起身走到徐长盛面前，直视他，目光如同利刃：“你知道吗？我办案这么多年，审过很多人，他们中的大多数都像你一样，最开始什么嘴硬，都不肯交代，但最后该说的不该说的都说了，”他没将话说完，“啧”了一声，继续：“忘了告诉你了，你左边这间审讯室是你老情人阮燕红，右边这间就是你弟弟徐长明，你赖不掉的。”
　　陆冽转身走到审讯室门口，身后的徐长盛终于开了口。
　　他看上去很颓丧，声音也分外沧桑：“我交代，”徐长明长叹一声气，开始陈述自己的犯罪经过以及杀人动机。
　　为什么要杀贺惠双和邵金枝？
　　因为她们是女人，是混迹夜场的不正经女人，是在晋州市无亲无友的女人，是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的女人，最重要的一点，她们俩都是频繁流过产的女人。
　　前面几点周朝朝之前都有猜到，但关于“流过产”这点，周朝朝之前只是怀疑，并不清楚其中具体原因，于是眉头紧蹙，不解问道：“为什么要将流过产的女人作为你的目标？”
　　她问出口的瞬间脑子里依旧猜测是不是xie教作祟，但徐长盛说出的答案却让周朝朝很吃惊。
　　若是徐长盛不交代，她一辈子都不会想到一个人要杀人竟然会有这样荒唐的原由。
　　并非xie教作祟，纯粹只是愚昧迷信作恶罢了。
　　仅仅是因为徐长明和徐长盛这两兄弟都有弱精症，没有孩子。
　　徐长盛面无表情，缓缓开口：“2008年那阵，我在江州做生意，饭桌上认识了一个高人，他听说了我没有孩子之后就教了我一个方法……”
　　“什么方法？”
　　“杀个打过胎的女人，打胎次数越多效果越好……”他语气平淡，“他说这样的女人冤孽深，阴气重，杀了之后埋进土里，要斜着埋，盖上黄土，脚上钉上桃木，防止她们鬼魂作祟，这是在帮她们赎罪，也是在帮我自己积德，”他说到此处时突然停住了。
　　“可笑，杀人还能积德？”周朝朝听着这话面有怒色，长吁了几口气好让自己保持冷静。
　　陆冽冷声：“继续说。”
　　徐长盛再次开了口：“原本我没放心上，反正一辈子都这么过来了，没孩子就没孩子，反正我还有个弟弟能传宗接代，可惜后来……他和他媳妇儿结婚几年也没怀上孩子，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啊，我不能让我们家血脉在我这代断了……”
　　陆冽越听脸色越沉，但他声音依旧冷静：“然后你就开始让阮燕红和陈敏韵给你挑选对象？”
　　徐长盛点头：“是。”
　　他话音落下，陆冽和周朝朝疑惑地对视一眼。
　　陆冽继续刨根问底：“阮燕红会帮你们不难理解，毕竟和你有那层关系，但陈敏韵为什么要帮你们？”
　　徐长盛摇头：“想活命呗，最开始我们选中的就是她，但她很聪明，看破了我们的计划，还主动提出要帮我们，燕红和她关系好，劝我别动她，她也保证不会讲出去。”
　　“所以你们就将陈敏韵也拉下了水，之后再挑了贺惠双？”
　　“没错。”
　　“怎么挑中她的？”
　　“她在我弟弟酒吧陪酒，听说父母双亡还欠了一屁股债，也没别的亲人了，又流过几次产，就锁定了她。”
　　“然后你弟弟徐长明主动接近贺惠双，吸引她让她放松警惕，甚至不惜在她身上耗费巨资来获取她的信任，让她爱上你弟弟，接着让你弟弟将她约出来带到情人谷底杀害？”
　　徐长盛有些激动，瞪大双眼眸中满是血丝，他否认：“和我弟弟没关系！是我约她出来的，也是我带到情人谷底的。”
　　陆冽嗤笑：“没关系？你再说一遍这事和你弟弟没关系？”
　　徐长盛有些心虚，虽然重复了一遍“没关系”，但目光躲闪，手上小动作不断。
　　他撒谎了，同时也证明自己之前和周朝朝的猜测是正确的。
　　陆冽语气随意，故意诈：“你弟弟都交代了，隐瞒没用。”
　　他有些急切，连忙问道：“他交代什么了？”
　　陆冽目光幽深，缓缓开口；“所有。”
　　徐长盛狠狠挠了几下头，一脸挫败之色。
　　陆冽看着并不想在这之上和他多做纠缠，顺着话继续问：“怎么杀的贺惠双？说下具体过程。”
　　“就……就把她带到了情人谷底，直接掐死了，她期间一直挣扎，掐死了之后就地埋了。”
　　“为什么杀了贺惠双还不够，要在一年之后再次杀人？”
　　徐长盛深吸几口气，平复了下心情，接着交代：“这法子果然有用，没多久我弟弟媳妇就怀孕了……”他说到此处时神色懊恼，“可惜没几个月孩子就掉了，我寻思是具体操作出了岔子，当时那高人只交了我们是斜埋入土，没说是头朝下还是脚朝下，也没说埋多深，所以……”
　　“所以你就再试了一次？选择了邵金枝？”
　　“嗯。”
　　“说下你杀害邵金枝的过程。”
　　徐长盛叹气，有气无力：“你们都知道了还有什么好问的？”
　　陆冽加重语气：“怎么选中邵金枝的？”
　　“她来燕红那里开过房，燕红偶然听到了她打电话，知道她也是打过好几胎，又是外地来的。”
　　“后来知道她去了晦色陪酒就让陈敏韵去了晦色？”
　　“嗯。”
　　“接着又让你弟弟以谈恋爱为幌子主动接近？”
　　“可那女的他妈的就是就不上钩，妈的！花钱也不好使，约她也不出来，还好她租的是我叔的房子，我就带了礼去我叔家住了几天，想动手来着，可惜一直没有好机会，那天是周六晚上，我在楼下和我叔聊天，正好遇上她下楼买油，她买完油还说自己家厕所堵了让我叔给她找人疏通厕所，我就给她说我会，让我试试，大晚上就别麻烦别人了，那女的同意了，我就回我叔家里取了准备好的锤子把她杀了，怕她没死透还往她身上打了药，然后在她家找了个行李箱，很大，装她正合适。”
　　周朝朝问：“你还记不记得做完这一切是几点？”
　　徐长盛思考很久：“十一二点吧，记不清了，只记得刚装好我叔就给我来了电话，让我把帮他把七楼楼道那个拖货的推车拿下来。”
　　周朝朝骤然想起63号楼住户说的——听到了行李箱滚动的声音。原来并非行李箱拖轮声，而是推车车轮滚动的声响。
　　“为什么要烧毁邵金枝的脸？”
　　“保险呗，烧了她的脸你们就确认不了身份，确认不了身份就找不到我身上来，”他又补充了一句，“为了不留下指纹让你们找到我，我还特地戴了手套。”
　　话说到此处，作案过程和杀人动机已经很明确了。
　　周朝朝突然觉得很悲哀，她发现愚昧自私迷信已经刻入了这个人的骨髓里，他陈述作案过程时，全程都冷静得不像话，压根看不出一丝悔意，甚至在说到“戴手套以免留下指纹”时，语气里还有隐隐的得意。
　　周朝朝冷笑一声：“你真以为这样就找不到你了？异想天开！”
　　她继续，声有怒意：“杀人是积德？真是可笑，你这是作恶多端，极度愚蠢！”
　　她音落，徐长盛也被惹怒，狰狞着面容吼她：“你这女人瞎说八道些什么？”
　　周朝朝个子不大却掷地有声：“我骂你蠢，骂你丧尽天良！这都听不懂吗？别人的生命凭什么由你掌控，你杀了人说为她们积德，你也有脸？有病不去治，信这么荒谬的言论，你就算是杀光全天下的人，你和你弟弟也不会有孩子的，因为你这种人，就活该绝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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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7章 chapter57：晋江文学城
　　周朝朝气急了, 口无遮拦骂了一通，出了审讯室没几分钟就很快冷静了下来。
　　她脸颊通红，舔了下干枯的嘴唇，面上有懊恼之色：“陆队, 对不起, 我刚刚……我刚刚太激动了。”
　　陆冽转头看着周朝朝，眉头皱起, 视线专注。她早就意识到了自己在审讯过程中犯的错误, 此时正低垂着头, 脸色不佳。
　　相处以来, 周朝朝大部分时间都冷静自持, 陆冽还是第一次见到她不敛情绪破口大骂的模样。
　　倒还有些可爱。
　　陆冽低头，鬼使神差笑了一下, 并未指责她：“审讯过程通常来说就是我们与犯罪分子的心理博弈，理论上确实应该全程冷静思维清晰, 但我们终归是人，是人就有情绪，你气愤也是人之常情, 没事。”
　　周朝朝小心翼翼抬眼看他：“陆队不骂我？”
　　陆冽轻笑一声：“骂你做什么？”
　　周朝朝松了口气，紧绷的神情也稍微放松了些。
　　陆冽看着她的样子, 调侃：“怎么？没骂你反倒还失望了？”
　　周朝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话也很没底气：“没……”
　　陆冽神情愉悦：“既然这么失望那我留着下次骂，这次先放过你。”
　　“啊？”周朝朝有些急了, “陆队，你这不厚道，不是说不骂吗？”
　　陆冽盯着她，尾音扬起：“厚道不厚道, 不都是我说了算？”
　　周朝朝想反驳，却又语塞，只能悻悻点头。
　　两人说话之际，负责审讯阮燕红的王新余和赵颂歌也开门相继走了出来。
　　王新余屁颠屁颠：“老大，阮燕红知道徐长盛归案后就全交代了，日记本确实是她放的。”
　　陆冽嗯声：“什么原因？”
　　王新余答：“嗨，能有什么原因？害了人她心里也害怕，怕事情败露就以贺惠双的口吻伪造了这本日记，拉出孙一波来顶锅，想转移我们的视线。”
　　赵颂歌啧啧两声，吐槽：“方法拙劣！”
　　他说完就开始打哈欠。
　　一晚没睡，刑侦队警员个个眼眼眶下都是乌青一片。
　　王新余伸了个懒腰，声音里透着疲累：“老大，我实在困得很，站着都能睡着了，先去休息室眯个几分钟，有事叫我。”
　　话刚落音赵颂歌就赶紧指了指休息室：“陆队，那我也去眯会。”
　　陆冽点头：“去吧！”
　　两人也不迟疑，得到首肯后匆匆忙忙就往休息室走。
　　陆冽瞥了眼赵颂歌和王新余的背影，又将视线转移到周朝朝身上来。
　　她五官精致，下巴尖尖，丹凤眼微微上翘，眸底的疲倦一览无余。
　　陆冽问她：“你不累？”
　　周朝朝抬眼看着陆冽，稍微抿唇反问：“陆队不累吗？”
　　陆冽耸耸肩，“我还好，”停了几秒又补充了一句，“习惯了。”
　　他说着看了眼隔壁审讯室。
　　里面是徐长明，肖冰冰和沈江正审着。
　　陆冽想起了什么，语气漫不经心，挑了下眉对周朝朝讲：“一起去尸检室走一趟？ ”
　　周朝朝手反在背后，唇角翘起：“好，刘法医那边的尸检结果应该已经出来了。”
　　尸检室在三楼，往左走，最里面那间。
　　门是关着的，里面传出说话声，陆冽在门口站定，伸手敲了敲门，随后推门而入。
　　刘泰山正好做完尸检，听到门口有响动，抬眼看了下，剥离手套往洗手台走去。
　　他开了水龙头，取了些洗手液开始洗起手来。
　　陆冽踱步到洗手台旁，问道：“结果怎么样？”
　　刘泰山没戴口罩，还在洗着手，水哗啦啦流着，他没理会陆冽，一副悠闲自得的模样，嘴里还咿咿呀呀哼着小曲。
　　洗完手又不知道从哪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拆起包装袋来。
　　陆冽可没这耐心等刘泰山吃糖，他脸色隐隐有些不耐烦，不由分说将刘泰山准备含嘴里的棒棒糖抢了下来。
　　刘泰山气得一跳，“卧槽”了一声：“陆Sir你你你……饿口夺食，你好残忍！”
　　陆冽抬起下颚，斜睨他，讥诮中透着不屑，那眼神似乎在说“我就静静地看着你表演，看你能整出什么幺蛾子”。
　　刘泰山皱着一张脸，急于寻找倾诉对象，看着陆冽身后的周朝朝，痛心疾首说到：“朝朝，你老实说，在你们陆队手底下的日子不好过吧？”
　　周朝朝抿了抿唇，看着刘泰山有苦难言的样子，有些忍俊不禁。
　　她声音轻快：“还好啊。”
　　还好？
　　陆冽听到这句话轻挑了眉，呼吸不畅，心里不快。
　　只是还好？
　　他自认为自己对周朝朝已经非常好了。
　　刘泰山朝她竖起大拇指：“我服气，他这脾气你都能忍？”
　　周朝朝笑容明媚，又补充：“陆队挺好的。”
　　刘泰山愤愤不平：“朝朝小美女，你说这话不违心吗？我可是听说你们陆队前段时间天天折磨你，让你跑腿还不给工资！都忘记啦？”
　　陆冽皱眉，提高声音，隐隐有些威胁意味：“周朝朝，你好好和刘法医说说，有这回事吗？”
　　周朝朝拨浪鼓似的赶紧摇头否认，“陆队不是折磨，那是训练……训练！都是为了我好，”她看着陆冽高大挺拔的背影，“严师出高徒，我能理解。”
　　话毕，陆冽眉头舒展了，心里也畅快了。
　　刘泰山叹声气，一脸的恨铁不成钢：“哎，不争气啊，最终还是屈服在了你们陆队的yin/威之下！”
　　陆冽上下打量了刘泰山一眼，没好气：“有这插科打诨的时间，你都汇报两轮了。”
　　“我说我说，”刘泰山打了个嗝，“无头尸身，头颅，毛发都属于同一个人，死者死后被凶手用砍刀剁下脑袋，先将无头尸身扔到情人谷底，脑袋是冰冻过的，三天到四天前才暴露在自然环境中，找到头后，死因也确定了。”
　　陆冽低声：“嗯？”
　　“后脑勺靠近脖子那地有个血窟窿，刺创伤口，创口小创底深，流血过多而亡。”
　　陆冽单手插兜，神情慢慢变得凝重，他点头，又对刘泰山说：“面部比对做了没？”
　　“暂时还没呢？估计得要些时候。”
　　“行，你这边快点，结果出来后记得出来后和宋贺对接一下，尽快查明死者身份。”
　　他说完也不客气，动作粗暴将那根棒棒糖直接塞进了刘泰山嘴里，然后潇洒转身，头也不回就往外走。
　　刘泰山的牙被棒棒糖戳到，捂着嘴在陆冽背后愤懑喊道：“活该你单身，就你这样，哪个女孩能受得了？”
　　陆冽置若罔闻，径直出了尸检室，面上自然是波澜不惊，可心里却莫名有些不快，他放缓脚步，等周朝朝和自己并肩，然后问了她一个很奇怪的问题——
　　“你心里是不是也觉得我活该单身？”
　　周朝朝愣了一下，连忙否认：“没有，陆队可能只是还没遇到那个合适的人而已。”
　　她说完抬眼看他，冷峻的侧脸，眉宇间似有愁绪。
　　目光停留许久，又落寞低垂了头。
　　陆冽再次开口问她：“那你觉得哪样的人才算是合适的人？”
　　周朝朝抿唇思考，说道：“大概——兴趣相投三观相合目标一致，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陆队喜欢她……”
　　陆冽轻轻笑了，伸手摸了摸扎手的下巴，又问：“怎么才能算得上喜欢？”
　　她有不好的预感，心里堵得慌，犹犹豫豫着说：“能……能扰乱陆队的情绪，这大概就是喜欢了吧。”
　　周朝朝话音落下之际，陆冽的脚步也骤然停下。
　　他稍微偏了下头，眸眼眯起，视线往下，最终停留在周朝朝身上。
　　她皮肤白皙，能掐出水来的样子，红唇抿着，睫毛微翘。
　　陆冽面上沉稳冷静，眸底晦暗不明，心里却如同落了一颗石子。
　　没有声响，却有涟漪微微漾开。
　　一圈又一圈。
　　他耳畔有个声音一直循环往复。
　　——能扰乱陆队的情绪，这大概就是喜欢了吧。
　　作者有话要说：　　陆队终于正儿八经地意识到自己喜欢上朝朝了——
　　今晚争取努力将这个案子肝完，会很晚很晚，小可爱们明天早上来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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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chapter58：晋江文学城
　　-
　　暮色四合。
　　操场边的路灯接二连三亮了起来。
　　不远处墙边有一点红色火光, 在夜色中上下摆动忽明忽暗。
　　周朝朝从楼上下来，看到光亮蹑手蹑脚走下台阶，屏息凝神。
　　紧接着，那点红色火光处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周朝朝？”
　　陆冽对声音异常敏感, 尽管她脚步放得很轻, 但还是被他听到了，并且准确无误地听出来是她的。
　　周朝朝声音有些雀跃, 问了声：“这么黑, 陆队怎么知道是我？”
　　陆冽低头继续抽烟：“明知故问。”
　　“什么明知故问？”
　　陆冽轻咳一声, 没回答。
　　周朝朝有些懵, 但没细想, 走到陆冽身边来。
　　夜色浓郁，不远处的路灯只能照亮操场, 周朝朝并不能看清陆冽的脸。
　　当然，陆冽也看不清周朝朝的, 他也没看，一直低头。
　　他依旧抽着烟，呼吸有些沉重, 两人一时无言，气氛有些尴尬。
　　周朝朝想率先打破这种尴尬, 于是没话找话：“大晚上的，陆队怎么一个人在这里抽烟，有心事？”
　　陆冽没回话。
　　周朝朝小心翼翼继续：“想案子？”
　　陆冽依旧没回答。
　　周朝朝再次尝试：“出来吹风？”
　　片刻之后, 陆冽的声音才响起，有些沙哑：“喂蚊子。”
　　周朝朝：“……”
　　陆冽终于抽完了烟，摁熄烟头：“不是让你去技术组等结果吗？”
　　“是啊，”她语速很快, “结果出来了，我是特地来叫你的。”
　　“那还愣着干嘛？走吧！”陆冽挺直背脊，拍了拍身上烟灰，抬腿往大楼门口走去，周朝朝见状快跑几步跟在身后。
　　“陆队，还有一个消息要向你汇报。”
　　陆冽：“什么消息？”
　　“医院那边的消息，说陈敏韵的情绪已经稳定了很多。”
　　“明天过去看看。”
　　“行！”
　　两人边说边走，上了二楼。
　　技术组这边已经通过面部比对技术确定了死者身份。
　　陈泓森，男性，1998年生人，籍贯江北省江州市旧马区。
　　旧马区？
　　很熟悉的地名，陆冽感觉自己近段时间在哪见过，但一时间又没想起来。
　　他多看了几眼。
　　周朝朝凑过来看了眼，思绪飞快运转，然后抬头看着陆冽：“陆队，陈敏韵好像也是江州市旧马区人。”
　　陆冽恍然大悟，点头。
　　难怪这么熟悉！
　　电脑屏幕上是陈泓森的身份证照片。
　　他长得很俊朗，浓眉大眼，鼻梁高挺，剃着寸头，很精神的小伙子。
　　长得也很眼熟。
　　陆冽继续往下看去——
　　学历高中，父亲陈庆生，母亲蒋淑仪。
　　周朝朝也看到了这里，她有些惊愕地喊了声“陆队”，又接着说道：“陈庆生不是陈敏韵的父亲吗？”
　　再往下看去，是陈泓森其他家庭成员的基本身份信息。
　　四姐弟，从上到下依次是——
　　陈敏韵，陈嘉运，陈洲深，陈泓森。
　　周朝朝吃惊得瞪大双眼：“陈敏韵是陈泓森的亲姐姐？这……”
　　陆冽也很诧异。
　　情人谷底三名死者，三名都和陈敏韵有关系，陈泓森还和她是至亲，要说巧合也难免太巧合了些，要说不是巧合，那就值得深思一番了。
　　周朝朝又凑近了些，目光停留在电脑屏幕上上很久。
　　陆冽侧过脸看她目不转睛的样子开口问道：“看见什么了？这么入神！”
　　周朝朝这才站直身体：“没什么，看到个熟悉的名字。”
　　陆冽皱眉，继而选择刨根问底：“哪个？”
　　周朝朝指了指：“这个，我一个同学也叫这名，可能是同名同姓的。”
　　陆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望过去，目光落在“陈洲深”三个字上。
　　“关系很好？”陆冽问。
　　“还行。”
　　陆冽没放心上，拍了下宋贺的肩膀：“我要陈泓森具体的家庭信息。”
　　宋贺答应得非常爽快：“没问题，最多一小时。”
　　“你查出来了直接送我办公室。”他说完转身往外走去，走了几步没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一看，周朝朝还愣在原地。
　　他提高声音喊了声：“周朝朝？”
　　周朝朝这才反应过来，忙小跑着跟了上去。
　　陆冽开口问：“饿了没？”
　　周朝朝摇头。
　　陆冽见状又说：“我饿了，陪我去食堂吃点。”
　　周朝朝低头看了眼时间，面色带疑：“陆队，都这个点了还去吗？食堂肯定都关门了。”
　　他看着地下，声音有些沙哑：“那陪我出去吃点吧，反正结果也得等。”
　　“好啊。”
　　陆冽唇边似有笑容，但转瞬即逝，很快便恢复了之前的冷峻。
　　-
　　晚上7点半。
　　刑侦大队外面的烧烤店。
　　陆冽走到边上的桌子前坐下，很快，周朝朝也坐在了他对面。
　　没一分钟，圆脸微胖的服务员小妹就递过来一张菜单。
　　菜单很旧，边角都磨平了，底部还有渗入纸张的油污。
　　陆冽将菜单递给周朝朝，淡淡说道：“吃什么，你自己点。”
　　周朝朝没什么胃口，随便点了一些又递回给陆冽。
　　陆冽很饿，多点了些将菜单还给了服务员。
　　周朝朝突然想到了什么，很警觉地看着陆冽，开口问道：“陆队，这顿饭不会就是奖励吧？”
　　陆冽神情愉悦，明知故问：“什么奖励？”
　　“陆队忘了？”周朝朝眉头皱起，“就前几天，陆队说考我，赢了就有奖励的。”
　　陆冽笑了下：“挺聪明啊！那正好，这顿饭我请客就当奖励了。”
　　周朝朝：“啊？就这？”
　　陆冽反问：“不然呢？”
　　周朝朝“哦”了一声，脸上的失望掩也掩饰不住。
　　陆冽看着她那副失落模样，轻抿薄唇，语气轻快着说道：“放心吧，我没那么吝啬。”
　　周朝朝眼神亮起，神情立刻转晴：“真的？”
　　陆冽嗤笑：“不信我？”
　　“信！”她斩钉截铁回答后又得寸进尺，“陆队能透露是什么奖励吗？”
　　陆冽果断拒绝，还说：“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菜还没上来，背后突然传来一声激动的呼喊。
　　“老大！”
　　紧接着王新余便快步冲过来坐在了陆冽旁边的椅子上，叫嚣：“老大你真是太不够意思了，居然带着朝朝吃独食，都不叫我们！”
　　好好的时光被打扰，他心里有些烦郁。
　　再往后看，还有赵颂歌和沈江。
　　两人异口同声叫了声：“陆队。”
　　他极其擅长掩饰，低头喝了口水，问道：“胖子，你们怎么来了？”
　　“饿了，食堂又关门了，我们几个就约着出来吃点，没想到在这里遇上了，这叫什么，这就叫缘分啊！”
　　他说话之际，赵颂歌和沈江也坐了上来。
　　香味勾人馋虫，引得王新余直咽口水，急吼吼发问：“老大，你们点了啥啊？”
　　陆冽都不用抬眼皮子就知道王新余心里打的什么算盘，他扬了扬手，喊道：“服务员，菜单，加菜！”
　　那小妹手脚麻利，很快往陆冽面前递了一份菜单。
　　陆冽没接，指了指旁边，没好气：“给旁边那位死肥仔。”
　　王新余砸吧着嘴，满眼放光，加了好几个菜终于想起来赵颂歌和沈江，抬头问道：“你俩加啥？”
　　沈江回答：“我随便。”
　　赵颂歌将菜单抢了过去，边看边指，对服务员小妹说：“这个给我来二十串。”
　　上了菜，几人狼吞虎咽大快朵颐，其中就属王新余吃得最凶，一串接着一串不带歇的。
　　周朝朝没胃口，象征性吃了点。
　　陆冽更没胃口，吃得比周朝朝还少。
　　周朝朝觉得奇怪，回去的路上还特地问了这个问题。
　　“陆队不是说饿了吗？怎么刚刚都没怎么见你吃啊？”
　　陆冽脚步很快，冷着一张脸。
　　“不想吃。”
　　作者有话要说：　　陆队：被电灯泡气饱了
　　白天再肝~今天一定要把这个案子给结束掉，作者君已经迫不及待想写新案子了！！
　　感谢订阅的仙女们~


第59章 chapter59：晋江文学城
　　晚8点。
　　刑侦大队灯火通明。
　　陆冽和周朝朝上了楼, 正好遇见宋贺拿着份文件从技术组办公室出来。
　　宋贺看见陆冽，挥了挥手，迈腿朝他走了过去。
　　“陆冽，陈泓森的详细信息我这边已经调查汇总完毕了。”他说着将手里文件递了过去。
　　陆冽接过, 翻开来一目十行快速浏览。
　　浏览之际宋贺开口说道：“陈泓森的父母多年前就离婚了, 母亲蒋淑仪早年移民美国，信息不多, 只知道她之前是个中学老师, 父亲陈庆生, 你肯定不会陌生。”
　　陆冽嗯声：“当然不陌生, 之前调查陈敏韵的时候就注意到了, 江州大学哲学系教授，国内教育界的红人, 狼性教育理念的实践先驱，实践对象就是他这四个孩子, 前几年还频上新闻，最近几年倒是没怎么听说过了。”
　　宋贺感慨，“不过这四个孩子在他的教育下确实都成绩优异一路名校, 最小的是陈泓森，于半年前被德国慕尼黑大学录取……”他说到此处时突然停顿片刻, “但奇怪的是，陈泓森并未入学，我们查到了他的出入境记录, 最近的一次出境记录是去了泰国。”
　　周朝朝眉头一皱：“泰国？”
　　宋贺：“没错！”
　　“宋队，他是什么时候去的？”
　　“3月13号。”
　　“那他是什么时候回的国？”
　　“4月10号。”
　　“也就是说，他在泰国停留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才回国。”
　　“对，并且没回江州市, 而是来了晋州。”
　　周朝朝陷入沉思中。
　　提到泰国，就必定会让人想到他们开放的性别意识以及繁荣的变性产业。而陈泓森也是一位易性者，又于4个月前去了泰国，还停留了很久，这其中联系不禁让人怀疑——
　　陈泓森去泰国就是为了做变性手术。
　　陆冽很快看完，将文件合上，问宋贺：“就查到这些吗？”
　　宋贺点头：“暂时只查到这些信息，有新的我汇总之后再和你交接。”
　　陆冽颔首：“行！”
　　说完又低头看了眼周朝朝，周朝朝也正好也抬头看他。
　　四目相对，她的眸眼如水清澈。
　　陆冽失神片刻，嘴边的话又突然忘了，他皱起眉头，很快挪开视线，抬头看了下天花板。
　　周朝朝见陆冽此举有些疑惑，开口问道：“陆队好像有话跟我说？”
　　陆冽轻轻“嗯”了一声。
　　“什么话？”
　　天花板上是一盏圆形的白色节能灯，灯光有些刺眼，陆冽盯着看了十几秒，眼前出现层层叠影。
　　陆冽这才低头，与此同时，要说的话也想了起来，他声音有些冷：“现在和我一起去趟医院。”
　　周朝朝思绪很敏捷：“找陈敏韵了解陈泓森的情况？”
　　“嗯，”陆冽看着地下，“时间还不算太晚，陈敏韵的情绪也稳定了，宜早不宜迟。”
　　“那行！”周朝朝爽快应下。
　　陆冽吩咐，“去我办公室拿车钥匙，我在这里等你！”停了几秒又补充，“给你一分钟时间。”
　　“一分钟？陆队，取个车钥匙你都要计时吗？”她表情又激动又不可思议。
　　陆冽置若罔闻，高声。
　　“一！”
　　“二！”
　　“三！”
　　……
　　周朝朝不再迟疑，拔腿就往陆冽办公室跑去。
　　跑得急，还差点撞上了迎面走来的肖冰冰。
　　而陆冽站在原地，悠闲地抱起双臂，视线一直未从那个跳跃的娇小身影上挪开过。
　　肖冰冰朝陆冽走过来，转头看了眼周朝朝背影，不解问道：“陆队，朝朝怎么跑那么急？”
　　陆冽神色自然：“没事，训练她呢。”
　　“原来如此。”
　　而周朝朝此时也进了自己办公室，眼前没了她的身影，陆冽这才将视线挪到肖冰冰身上来，问：“整理完了？”
　　“对！”肖冰冰回答，又将手中文件递了上去，“这是徐长明的审讯口供，陆队过目。”
　　陆冽伸手接了过来，翻开快速浏览了一遍，和他哥徐长盛所说相差无几，随即点头说道：“这案子可以收尾了，后续工作交给你和沈江，没问题吧？”
　　“没问题，陆队！”肖冰冰自信回答。
　　肖冰冰话音落下之际，周朝朝也取了车钥匙回来了。
　　她喘着粗气，脸颊绯红，递上车钥匙。
　　陆冽接过，又嘱咐肖冰冰：“我去趟医院找陈敏韵了解些情况，队里有什么事情给我打电话。”
　　“行！”
　　陆冽转身下楼，而周朝朝也匆匆忙忙跟了上去。
　　到楼下，陆冽走到车前先开了副驾驶的车门，转头对周朝朝说：“进来。”
　　周朝朝动作很快，上了车，陆冽看着不远处，扬手关了车门。
　　又绕到另一边，开了车门躬身坐进来。
　　“系好安全带。”他系的同时还不忘提醒周朝朝。
　　周朝朝“哦”了一声，拉过背后座椅上的安全带扣了上去。
　　陆冽目不斜视，然后发动了车辆。
　　陈敏韵在晋州市第一人民医院，离刑侦大队不过15分钟的车程。
　　到医院后两人马不停蹄直接找到了她的病房。
　　陈敏韵是犯罪嫌疑人，尽管住着院也不能掉以轻心，因此病房外有两名警员正守着，见陆冽来一齐起身叫了声“陆队。”
　　陆冽摆摆手，走过来询问二人具体情况。
　　其中一名警员回答：“陈敏韵伤口早就处理了，目前情绪很稳定，意识也很清楚。”
　　“她睡了吗？”陆冽问。
　　“五分钟前我进去看了一眼，没睡，站在窗边看风景。”
　　陆冽问话之际，周朝朝已经先进了陈敏韵的病房。
　　陈敏韵穿着蓝白条纹的病号服，双手搭在窗台上，依旧站在窗边眺望远方。
　　紧接着周朝朝的声音在她身后响起。
　　“陈小姐。”
　　陈敏韵没有回头，依旧维持着原来的姿势，周朝朝走上前来站在了她的身后。
　　听到周朝朝的声音，陈敏韵这才回了头，她没化妆，神情非常冷漠，视线也空洞得很。
　　周朝朝寒暄了一句：“陈小姐身体怎么样？”
　　陈敏韵唇色苍白，看起来很没气色，她嘴皮子动了动，回答：“好多了，谢谢关心。”
　　周朝朝想问些什么时却被陈敏韵打断，她平静叙述：“她们俩的死参与了，我是帮凶。”
　　“徐长盛已经归案，这些情况我们都了解了，”周朝朝的浅色瞳仁里有探究，“我们这次来是想向你了解另一个案子的情况。”
　　陈敏韵眉头一皱，语气不解：“另一个案子？”
　　周朝朝微微眯起眼眸，声音清冷：“你弟弟陈泓森。”
　　听到这六个字时，陈敏韵的呼吸瞬间变得沉重，她稍微往后退了一步，神情慌乱，脚步有些虚浮。
　　看她这个反应，周朝朝基本确认了，陈敏韵一定是知情的。
　　她深吸了一口气，咬着下嘴唇问：“他怎么了？”
　　“死了，头被人砍掉，身体装在一个大编织袋里，被人扔进了情人谷，”她一直紧紧盯着陈敏韵，又继续，“情人谷这个地方你应该不会陌生，邵金枝和贺惠双也被抛尸在那里。”
　　陈敏韵听了这话险些站不稳倒了下去，好在周朝朝眼疾手快扶住了她，周朝朝声音急切，问她：“陈小姐，你没事吧？”
　　陈敏韵脸色更差了，额上也冒出细细密密一层汗珠。
　　周朝朝很快将她扶到了病床上，又问：“要不要给你叫医生？”
　　陈敏韵摆了摆手，有气无力：“不用了。”
　　她靠在床头，低垂着眼，同时又喘着粗气。
　　身后也传来脚步声，沉重且缓慢。
　　陆冽走到周朝朝身后站定，看着病床上的陈敏韵开口：“陈小姐真不需要叫医生？我看你情况很不乐观。”
　　陈敏韵再次拒绝了，她抬头看着二人沉默了几秒，终于开了口，语气颇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她说：“我知道我弟弟死在谁手上。”
　　周朝朝面色有疑，对于陈敏韵的话有些不可置信，她提高音量，质问：“你知道？”
　　“是！”陈敏韵的回答非常坚定，“我知道，除了他根本就不会有其他人，因为我也差点死在他的手上。”
　　她说话时，瞪大双眼，双手紧握，嚼穿龈血。
　　“是陈庆生！”
　　听到这个答案，周朝朝和陆冽都有些吃惊。
　　周朝朝还觉得自己听错了，特地确认了一遍：“陈庆生？你父亲！怎么会？”
　　陈敏韵冷哼一声，语气里都是讽刺：“父亲？他不配！”
　　她瞪着眼，疾首蹙额，恶狠狠：“他自私自利，封建又大男子主义。在他眼里自己是神，是主宰，我们是他的附庸，是奴隶，是蛆虫，是他的狗，是他赢得荣誉的工具，生杀予夺！从小到大，我们不能反抗，不能犯错，不能违背他的意愿。”
　　她带着哭腔，哽咽：“我说过，他所谓的狼性教育本质上其实就是侮辱、恐吓和打骂。这些年我时时刻刻都想死，大学选择学心理学专业也不是因为喜欢，是想借此拯救自己，可惜没用，小时候我以为只要长大了工作了就能摆脱他的控制，可惜他从来没想过放过我们，他曾经说过，如果我们不听他的，他就要砍掉我们的脑袋把我们剁碎喂狗，他这种人极度冷血，所以我逃跑了，我宁愿在夜场那种地方丢弃尊严出卖灵魂！”
　　“还有我四弟陈泓深，他有性别认知障碍，从心里觉得自己是个女孩，可是身体是男性，这种认知与现实的错乱让他扭曲，越长大，他就越想当个女孩，但陈庆生这种冷血又好面子的老古板是绝对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的！”陈敏韵深吸了一口气。
　　周朝朝脸色凝重：“你们俩都在晋州，他死前有和你联系过吗？”
　　陈敏韵点头：“有。”
　　“什么时候？”
　　“几个月前。”
　　“他和你说了什么？”
　　“他说他想做自己……”陈敏韵说着冷笑一声，“陈庆生这段时间一定在疯狂地寻找我，他在找我，他在找我……”
　　陈敏韵目光呆滞，一直重复着相同的话，又哭又笑的。
　　陆冽敛眉，忙吩咐周朝朝：“去叫医生！”
　　陈敏韵情绪再次发生剧烈波动，陆冽和周朝朝没有办法，只能暂停问讯。
　　从医院出来后，两人一路无话，到车上周朝朝才开口问道：“陆队，你觉得陈敏韵说的是真的吗？”
　　陆冽发动车辆，同时反问：“你在陈敏韵身上看出撒谎迹象了吗？”
　　周朝朝摇头：“没有撒谎迹象。”
　　陆冽：“我也认为陈敏韵没撒谎。并且从陈泓森脖颈砍切面看，凶手手法生疏，冷血残忍，是第一次作案，也符合陈庆生的心理。”
　　周朝朝呼吸有些不畅快，她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景物说道：“原来不是个例，这个世界上真的有这么多父母不爱自己的孩子。”
　　陆冽听到周朝朝的话有些不解，他侧过脸瞥了她一眼，关切问道：“什么个例？我可是记得你家庭幸福，不应该有这样的感慨啊！”
　　周朝朝转过头：“我说的不是我，是我堂妹。”
　　“讲来听听。”
　　周朝朝低着头，声音低落，“我爷爷有三个孩子，我叔叔排行第三，他到处赌博，风流成性，欠了一屁股债，从来没管过我堂妹的死活，我堂妹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很大程度都是因为他……”她说着叹气，“我越来越能理解，原生家庭给人带来的伤害是会伴随一生的。”
　　周朝朝说完不等陆冽说话又摇头：“算了，不说这个了，说了心情不好。”
　　她转了话锋，问陆冽：“陆队，我们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陆冽声音凛然：“找到陈庆生。”
　　回了刑侦大队，陆冽第一时间去技术组找宋贺，让他调查陈庆生的行踪。
　　技术组不休不眠了一整夜，终于通过天网系统以及大数据追踪很快确定了陈庆生近段时间的活动范围。
　　他于一个半月前从江州市来了晋州市，此后便一直苑西区渡马口/活动，还曾在租车行租过一辆牌照为“江A17A98”的黑色桑塔纳，并且这辆车一直在租中。
　　技术组这边也确定了他的落脚点，是渡马口花溪路的一处民居租房。
　　值得一提的是，陈泓深也在附近租过房子。
　　翌日，天色阴霾。
　　天边有阴云涌动，颇有风雨欲来之势。
　　外勤组集合了人手，驱车前往苑西区渡马口。
　　不到40分钟就到了目的地。
　　花溪路的清晨是平静祥和极具烟火气的。
　　路上来往的行人很多，上学的上班的出门买菜的，有人神色匆匆，有人脚步悠悠，几辆警车的到来无疑是打破了这种祥和。
　　车顶的警灯不停闪烁着红蓝色的光，吸引了众人的目光，有人甚至驻足看起了热闹。
　　陆冽和周朝朝刚下车，先到五分钟的王新余就匆匆忙忙过来汇报。
　　“老大，在路边找到了陈庆生租的那辆桑塔纳。”
　　陆冽面无表情说道：“走，过去看看。”
　　王新余在前面带路，到了车前指了指：“老大你看，就是这辆。”
　　陆冽看了眼这辆桑塔纳的外观，灰尘很多，应该很久没有清洗过了。
　　周朝朝躬身下来透过车窗往里看去，很普通，就是一般车辆的陈设，并无什么特别之处。
　　陆冽也弯腰往车里看了一眼。
　　当然车内痕迹仅靠肉眼是绝对看不出来的，陆冽挺直背脊，对身边的王新余说道：“把车锁开了，检查车内有无血迹残留。”
　　“没问题，老大！”
　　陆冽说完抬眼望上看去，目光落在三楼的窗户上。
　　窗户是关上的，里面的窗帘也被拉得严丝合缝，应该是一丝光亮也透不进去的。
　　陆冽眸光微敛，对身后的肖冰冰和沈江说：“走！”
　　刚抬腿，陆冽又想到了什么，转头看着周朝朝：“你也跟上。”
　　几人动作迅速，很快上了三楼。
　　周朝朝站在门口敲了敲，里面没有任何动静。
　　陆冽也敲门，里面终于传来一个洪亮的男声：“谁啊？”
　　然后才是拖鞋趿拉的声响，再接着门被人从里面打开。
　　陆冽神色淡漠，亮出警官证，声音冷肃威仪：“警察。”
　　屋内没开灯，窗帘也是拉上的，里面漆黑一片。
　　男子重重地咳嗽了几声，伸手想关上门，却被陆冽用手抵住，然后手上用力，那男子叫了一声，很快败下阵来。
　　周朝朝抬腿走进去，一股淡淡的腐臭味萦绕鼻尖，她走到到窗边拉开窗帘，好让外面的光亮能透进来。
　　与此同时，那男人也被肖冰冰和沈江控制住了。
　　周朝朝这才转身，上下打量了那男人一眼。
　　中年男人，看上去已经五十多岁了。
　　他皮肤蜡黄，眼窝深陷，下巴处有乌青的胡茬，应该很久没刮过了。
　　那男人见陆冽几人这样闯进来，很是愤怒，大吼道：“你们做什么？你们这私闯民宅，这是违法！”
　　周朝朝懒得理会，而是在这间面积为40平方米的房间内四处走动同时深深吸气。
　　她在寻找臭味来源。
　　先走到门边墙角，蹲了去嗅了嗅。
　　不是。
　　又掀开床单往床下看去，空空如也。
　　不是。
　　再走到厕所，里面并无异味。
　　不是。
　　最后，周朝朝的视线在房间内的冰箱上停下。
　　周朝朝打开上面的冷藏门，很空，里面并无冷气传出，应该未插电或者坏了。
　　第二层放着一袋食物，她打开来看了下，都是些面包牛奶之类的，又仔细看了眼购物袋上的字。
　　蓝色的，上面写着——
　　城市生活超市
　　Citylife Supermarket
　　周朝朝蹲下来开了冷冻门，里面传出臭味，底部有凝固血迹。
　　陆冽也走了过来，沉声问：“找到什么了？”
　　周朝朝拉开最下面一层的冷冻抽屉，里面是厚厚一层血水，正往外散发着浓郁恶臭。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念今天真可爱 3瓶；
　　感谢订阅的仙女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0章 chapter60：晋江文学城
　　-
　　周朝朝将冷冻抽屉拉得更开, 起身给陆冽让了位置。
　　一旁的陈庆生挣扎怒吼许久无果，气得满脸通红，同时额头上有青筋暴起，嘴里还骂骂咧咧起来。
　　周朝朝有些惊诧, 因为眼前这个男人污言秽语的行为与江州大学哲学系教授这个身份大相径庭。
　　血水持续散发出恶臭, 陆冽走近，蹲下看了很久, 对周朝朝说：“叫技侦上来取证。”
　　“明白！”周朝朝掷地有声地回了一句, 然后撒腿便往楼下跑。
　　技侦人员行动迅速, 将血水拍照取证后又在房中仔细搜寻了一番, 先是在枕头下发现了一把15公分长的尖锐锥形利器, 又在床头柜里发现了一把砍柴刀，铮亮, 刀锋闪着寒光。
　　而情绪一直暴躁激动的陈庆生此时也终于冷静了下来，许是清楚自己所做之事已经败露, 他喘着粗气沉默了好大一会儿，这才开口说道：“我眼镜！”
　　陆冽的视线房间内随意一扫，在床头柜上发现了一副金丝眼镜, 郑重其事拿过来亲自给陈庆生戴上了。
　　戴上眼镜的陈庆生，倒是少了戾气多了些书卷气。
　　眼镜这东西竟然成了个绝佳的伪装神器。
　　周朝朝也不和他多废话, 直接开门见山：“陈泓森，是你的儿子？”
　　他啐了一口痰，双眼猩红怒火满盈, 几乎是咬牙切齿：“丧家风的玩意儿，丢老祖宗的脸，不男不女，他不是我儿子！”
　　周朝朝眸光锐利, 一字一顿：“你杀了他？”
　　陈庆生怒目切齿，振振有词：“ 我不是杀人，我是给社会清除祸害，祸害是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我有权清除掉。”
　　周朝朝拧眉：“杀人犯法，您是知识分子，不会不清楚吧？”
　　“世间万物相生，天地日月，昼夜寒暑，无上则无下，无高则无低，无圆则无缺！有阳才有阴，有男才有女，他好好的男人不当，要当女人要做人妖，他这是逆天道，枉人伦！”
　　无论周朝朝问什么问题，陈庆生总能从不同角度来诡辩，并且坚定认为自己没错，甚至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模样。
　　周朝朝语塞片刻，想问的问题卡在嗓子里，像根鱼刺，取不出也咽不下。
　　陆冽走过来，伸手拍了拍周朝朝的肩膀，周朝朝会意退后。
　　他淡漠的目光在陈庆生身上落了片刻，开口：“你很清楚杀人的后果，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说说自己的作案过程！”
　　事已至此，陈庆生也没想抵赖，坦然承认了杀害小儿子陈泓森的犯罪事实，并交代了详细过程。
　　在得知陈泓森没去大学报道而是带着钱去泰国做了变性手术的事情后，陈庆生勃然大怒，抛下工作并通过不法渠道得到了他的具体行踪，于一个半月前来了晋州市，故意租了陈泓森楼下的房子，在陈泓森从外回来开门时向其挥刃，于扭打之际将锥形利器插进了陈泓森的后脑，确认其死亡后便开始冷静处理现场。
　　先是将门口血迹清理干净，把尸体拖到租房内，再挥刀砍头，又从外面小卖部里买了个大编织袋将尸体装了进去，随后租车抛尸。
　　他开着车在晋州市郊区漫无目的转了一天后最终选择了情人谷。
　　陈庆生原本准备带着陈泓森的头回江州安葬的，却不想在陈泓森的手机里发现了他和陈敏韵的短信记录，得知陈敏韵也在晋州的消息后，陈庆生改变了主意。
　　他要留下来，他要找到陈敏韵，他要将这个不听话的女儿一并清理掉！
　　陈庆生将陈泓森的头裹了三层塑料袋后扔进了冰箱冷冻室后便开始在晋州市寻找陈敏韵。
　　但找陈敏韵可没那么容易！因为陈敏韵自从五年前离家后便抛弃了过去的一切。
　　五年来，她从未使用身份证办理过任何业务，隅居于市井弄堂里，做着不需要身份信息的夜场工作，昼伏夜出，游走于黑暗中。
　　他尝试用陈泓森的号码发短信约她出来，却因为说话习惯被她一眼看穿。
　　找了一段时间没有结果，冰箱又在前几日突然坏了，陈庆生怕事情败露不敢找人来修，没有办法，只能将腐烂的头颅扔在了花岩街区那个久无人至的露天垃圾场里。
　　但让陈庆生意想不到的是——他还没找到陈敏韵，警察倒先找上了他。
　　交代完作案过程后陈庆生又在肖冰冰和沈江的陪同下对犯罪现场进行了指认，第一案发现场就在楼上401的门口，血迹早已被他清理得干干净净了。
　　但刑侦技术发展日新月异，尽管肉眼已经看不到任何痕迹，技侦警员还是通过鲁米诺检测法检测到了401门口曾过有大片的血迹残留。
　　证据确凿，陈庆生也对犯罪事实供认不讳，刑侦大队的工作也基本告一段落。
　　与此同时，医院那边也传来了陈敏韵意识不清精神失常的消息。
　　移交陈庆生至检察院前，周朝朝问了他最后一个问题
　　——你有四个孩子，一个死一个疯，都是拜你所赐，你真的认为你以侮辱打骂控制不顾孩子尊严的所谓狼性教育真的正确吗？
　　陈庆生没有一丝犹豫，斩钉截铁回答，“正确！那两个就是不听我的话，只要听我的话，他们一定会成功，就像我另外两个儿子，尤其是我二儿子陈嘉运，”他说话时脸上甚至浮现出了得意的神色，继续：“美国耶鲁大学毕业，后来又听我的话自主创业，现在也是互联网行业的佼佼者了。”
　　他说完上下打量了周朝朝一眼，面露不屑，伸出戴着手铐的手抓了下痒，然后脚步缓缓朝前走去。
　　从始至终不认为自己有任何错误。
　　而周朝朝也走到窗边沉思许久。
　　徐氏兄弟犯罪是因为愚昧迷信，阮燕红犯罪是为爱盲目，陈敏韵犯罪是因为受人胁迫，那陈庆生呢？
　　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知名大学教授，多年来一直以侮辱打骂类的教育方式控制子女，使之为其带来名利，甚至在发现子女行为不合己意后便蓄谋杀害，居然还能美其名曰：为社会清除祸害。
　　泯灭人性，冷血残忍！
　　而世界上，又多得是这样的事。
　　有教授狠毒杀子，有大学生残忍弑母，有法律人知法犯法，有文化人颠倒黑白对正义口诛笔伐。
　　这也让周朝朝明白了：一个人的善恶与他的学历高低受教育多少没有任何关系，之所以犯罪，只因为他本性就是恶的。
　　她思绪停止时，身后也传来也脚步声，周朝立刻转头，就看到陆冽站在不远处。
　　他双手插进裤兜，潇洒走到自己身边，同时目视前方漫不经心开了口：“站这里发什么呆？”
　　周朝朝有些沮丧：“没什么。”
　　陆冽低头瞥她，一眼看穿：“案子既然结束了，就不要想了。”
　　“好，”周朝朝回答完又问，“陆队，陈敏韵情况怎么样？”
　　陆冽摇头：“很不好，已经通知她家人了。”
　　“家人，她弟弟？”
　　“嗯，我们这边也联系不上她母亲，只能联系她弟弟了。”
　　周朝朝点了点头。
　　陆冽看着远处，又问：“你来队里多长时间了。”
　　周朝朝：“有一段时间了，两个月左右。”
　　“嗯，明天放你一天假吧。”他声音清冷。
　　周朝朝面露喜色：“太好了，谢谢陆队！”
　　来刑侦队两个月，这是她第一次休假。
　　正当周朝朝高兴于“终于可以睡个好觉时”，陆冽冷不防地泼了一盆水下来浇熄了她的喜悦。
　　“先别急着高兴，明天还有事。”
　　周朝朝疑惑地“啊”了一声，“不是放假吗，怎么还有事？”
　　陆冽依旧看着远方，如墨深沉的眸眼里倒透出些愉悦：“我布置的任务。”
　　他到此处时及时打住了，然后转身往前走去，周朝朝在身后急切询问：“陆队，什么任务？你倒是讲清楚啊！”
　　陆冽轻飘飘撂下一句话：“和你的奖励有关。”他说完没回头，径直走进了办公室。
　　原来是和奖励有关！
　　周朝朝听到这句话后也没继续追问了，反而神情雀跃哼着小曲进了外勤组办公室。
　　一走进来就看到王新余在逗弄早些时候从案发现场带回来的那只狸花猫，而赵颂歌在整理猫粮猫笼。
　　赵颂歌：“朝朝，你来得正好，帮个忙把这个东西装袋子里，我要去户籍科取一份档案。”
　　“好！”周朝朝爽快应下，又有些不解，“这是要做什么？”
　　王新余解释：“这猫一直呆在我们刑侦队也不是事，所以几天前老大让我在网上发布领养信息给它找个合适的主人，这不，主人找到了，现在已经在接待室等着了，我们收拾好东西就给他们送过去。”
　　“原来如此！”
　　收拾好猫用具后，周朝朝便抱着猫和王新余一起来了接待室，领养者是一家三口。
　　彬彬有礼的中年夫妻和他们可爱的女儿。
　　小姑娘脸红扑扑的，一直在笑，看见周朝朝手上的猫眼睛一亮，然后雀跃着拍起手来。
　　周朝朝也被这种喜悦感染了，她微微笑着将那只狸花猫交到小姑娘手里，然后半蹲下来摸了摸她的头，问：“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姑娘声音娇娇的：“萌萌。”
　　“几岁啦？”
　　“七岁了。”
　　周朝朝叮嘱：“好好照顾它哟。”
　　“好——的！”她大声。
　　丈夫一只手挽着妻子，另一只手摸了摸女儿的头，温柔同她讲：“萌萌，快谢谢警察姐姐。”
　　“谢谢警察姐姐。”她说。
　　周朝朝笑着：“不用谢。”
　　她和王新余将这一家三口送到了刑侦大队门口。
　　而此时，久雨初晴，日光终于透过层层阴云洒落下来。
　　周朝朝抬眼望上看去，明媚刺眼。
　　在这物欲横流的世界上，污秽罪恶很多，但好在，希望和美好永存。
　　（情人谷案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案子终于告一段落，因为工作等原因真的拖了很长时间才写完，难免会忽略一些小细节，小可爱们发现bug可以评论区和作者君讲，作者君会及时修改哒~
　　今天还会更两章，依旧会很晚很晚，小可爱们明天早上再来看吧~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和岛静雄给你一路标
　　感谢订阅的仙女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chapter61：晋江文学城
　　晚上六点。
　　黄昏时分, 天霞漫天。
　　市局操场上有很多人在锻炼，其中也有周朝朝。
　　由于近段时间一直忙案子，周朝朝已经很久没运动过了，今天好不容易按时下班, 她便来了操场想跑上几公里再回家。
　　周朝朝弯腰系鞋带之际, 身后传来了熟悉脚步声，她警觉转头, 发现陆冽正朝她的方向走来。
　　他换了身运动服, 休闲清爽, 显然也是要来跑步的。
　　周朝朝笑容明媚, 转身朝陆冽挥了挥手。
　　“陆队, 你来跑步啊？”
　　陆冽嘴角噙着笑意，颔首, 然后又故意问：“你也是来跑步的？”
　　周朝朝忙不迭地点头，她又提议：“陆队要一起跑吗？”
　　陆冽唇角弯起, 不咸不淡撂下一句：“一起跑？还是算了吧，你恐怕跟不上我。”
　　“还没跑陆队怎么知道？”她昂头，神色明显很不服气, “兴许陆队还没我能跑呢。”
　　陆冽低头笑了，轻嗤一声：“你才跑了几天步就说大话, 先跟我一圈再说。”
　　“跟就跟！”周朝朝被这话激起了胜负欲。
　　两人同一起跑线，一同出发，陆冽跑了外圈, 周朝朝跑的内道。
　　周朝朝骨子里就不是个轻易认输的人，她刻意加快脚步，甚至用了冲刺的速度去追赶陆冽，可惜于事无补, 自己还是被陆冽轻松撂在身后。
　　周朝朝跑第一圈的时候，陆冽已经跑两圈了，周朝朝跑到第三圈的时候，陆冽已经跑五圈了。
　　终于，周朝朝停下了追赶的脚步。
　　因为她发现，就算跑圈过程中两人又回到同一水平线，自己依旧追不上他。
　　她暗骂自己蠢。
　　和陆队比什么不好比跑步，简直是自取其辱！
　　周朝朝累极了，停下脚步躬身下来，双手撑在膝盖上正喘着粗气。
　　与此同时，陆冽也在她身前停下了。
　　他出了汗，叉腰而立，背对着落日余晖，夕阳在他紧实流畅的手臂肌肉边镀上金边。
　　陆冽轻轻喘着气，问周朝朝：“就不行了？”
　　周朝朝摆手：“陆队厉害，我认输，反正跑步也不是我强项。”
　　陆冽深深看了累得气喘吁吁的周朝朝，轻哼一声：“你还有点自知之明。”
　　他说完又很快挪开视线，看着天边云霞，语气随意：“什么时候回家？”
　　“等下就回。”
　　陆冽故意不看她，嘴里却说着：“我送你吧。”
　　语气非常漫不经心，心却稍微悬着。
　　周朝朝微微一笑，然后摆手拒绝：“不麻烦陆队了，今天很早，又没下雨，我坐地铁回家，又快又方便。”
　　陆冽听着这话，太阳穴有些疼，他吞了口口水，喉结滚动，然后悻悻说了句：“那行吧。”
　　说完往刑侦大楼的方向走去，没走几步又稍微侧脸叮嘱了一句：“注意安全，今晚好好休息。”
　　“陆队，我知道了！”周朝朝高声回应。
　　运动完周朝朝只觉得浑身黏腻腻的，她在外勤组办公室吹了会冷气才回家。
　　到了家门口，她慢腾腾从包里摸出钥匙开了门，进玄关换完鞋发现蒋女士在沙发上批改试卷。
　　周朝朝回来她眼睛皮子都没抬过，阴阳怪气说了一句：“你还知道回来啊？”
　　这几日为案件奔波，周朝朝压根没睡几个好觉，更别提回家睡觉了。
　　她凑到蒋女士身边，用撒娇的语气叫了一声“妈”。
　　蒋女士不说话，手上动作不停，依旧在批改试卷。
　　周朝朝又叫了一声“妈”，尾音扬起。
　　蒋女士冷哼一声，嫌弃地往旁边挪了一下：“离我远点，一身汗臭味，赶紧去洗澡。”
　　“妈，你生气了？”
　　蒋女士一撂红笔，更加阴阳怪气：“我生什么气？你最好死外面才好，我还省事了。”
　　周朝朝很擅长对付生气中的蒋女士，她扑上去搂住蒋女士脖子，亲昵撒娇：“妈，对不起，我真的是太忙了。”
　　蒋女士终于缓和了脸色放软了语气，她开口：“再忙也得打个电话回家报平安，你们这工作又凶险，万一出个什么事……”
　　她话讲了一半又突然噤声，忙“呸”了几声，转了话锋：“我还不是担心你。”
　　周朝朝昂头故意：“你哪里担心我？你刚刚还说我最好死外面呢！”
　　蒋女士眼一瞪：“我说什么你就听什么啊？”
　　“对啊！”
　　“那我之前不让你报警校你怎么不听呢？”
　　“……”
　　周朝朝语塞片刻，又说：“我有自己的选择，你不能干涉。”
　　“狡辩起来振振有词！”
　　木已成舟，蒋女士也没在这个问题上多做纠缠，她又瞪了周朝朝一眼：“赶紧去洗澡，臭死了！”
　　“好，我马上去！”周朝朝见蒋女士气已消，这才起身去了阳台。
　　蒋女士拉下眼镜往瞥了周朝朝一眼，没好气：“好几天不回家，阳台哪里还有你的衣服，我都收你房间了。”
　　周朝朝去房间取了睡衣，进浴室前又探头问了沙发上的蒋女士一句：“我爸人呢？”
　　“去西北了。”
　　“什么时候去的？”
　　“就两天前。”
　　“哦。”她回了一句，然后走进浴室。
　　洗完澡，神清气爽，周朝朝边擦头发边走出门来，蒋女士已经批改完了试卷，正依靠在沙发上看电视。
　　无聊的狗血婆媳剧，蒋女士看得津津有味，周朝朝并没有兴趣，眼睛虽然盯着电视屏幕，心却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
　　蒋女士看着电视冷不防问了一句：“朝朝，你有男朋友了吗？”
　　周朝朝心里“咯噔”一下，擦着头发的手一顿，犹豫着回答：“没有。”
　　蒋女士：“你怎么还没有呢？”
　　周朝朝理直气壮开始控诉：“之前你不是明令禁止我谈恋爱吗，怎么现在又提起这回事了？”
　　蒋女士絮絮叨叨：“之前是之前，之前你不是在读书吗？我寻思着读书的时候就好好读书，不要想那些乱七八糟的，但现在你都工作了，可以考虑了，要是真有了可千万别瞒着，要跟妈讲，妈给你把把关，你这小姑娘看人不准的。”
　　周朝朝低头敷衍着：“哎呀……知道了知道了。”
　　蒋女士又想起了什么，转身望着周朝朝问道：“那天晚上，来我们家喝汤那个……”
　　她还未讲完就被周朝朝无情打断：“那是我领导。”
　　“我知道是你领导，我是说小伙子看着挺不错的，”她说着一脸八卦，“有对象了吗？”
　　周朝朝一愣：“我也不太清楚。”
　　毕竟两人只在工作上有往来，对于陆冽的私生活，周朝朝知之甚少。
　　她低头，神情有些落寞。
　　陆队是很好，却如同星河，是她可望而不可及的。
　　周朝朝停下擦头发的动作，出神望着电视屏幕，眼睛都没眨一下。
　　蒋女士察觉出异样，伸手戳了戳她的手臂，询问：“魂掉了啊？”
　　周朝朝这才回过神来，继续呆滞地擦起头发来。
　　蒋女士开口：“别擦了，拿吹风机去吹吹，干得快。”
　　周朝朝应了一声，起身拿了吹风机。
　　吹完头发她又回了自己房间，坐到书桌前，打开抽屉，从里面拿出那个她珍藏很久的笔记本，再一次打开翻到有豆腐块剪报那一页，出神看了很久，同时记忆开始飞速倒流。
　　具体的落水原因她已经记不清了，依稀记得好像是在和好友郑佩珊的打闹中不慎掉下去的，但那天的日期和天气她都记得很清清楚楚——六年前的9月17号，朗日清风。
　　她不会游泳，呛了好多水，在湖里挣扎扑腾。
　　郑佩珊也不会，急得嚎啕大哭到处喊人。
　　陆冽就是那个时候出现的，他在周朝朝即将沉没下去时抓住了她的手，然后单手抱住了她的腰身往岸上带。
　　在水中，她什么都感受不到，只能感受到紧箍在她腰上那只坚实有力的手臂，以及落在她耳畔温热的呼吸。
　　上岸后她便被送往医院，甚至连和他说一句“谢谢”的机会都没有。
　　但周朝朝还是通过报纸知道了他的名字。
　　陆冽。
　　她买了一份报纸将有陆冽的那一块剪下来好好保存，还专门翻字典查了他名字的含义。
　　注释只有简单的两个字——寒冷。
　　和他这个人很贴切。
　　其实后来周朝朝还见过陆冽一面。
　　高三的时候，郑佩珊手机丢了，周朝朝陪着她去派出所报案，陆冽那时还是派出所的实习警员，穿着一身黑色警服，高大挺拔，他和旁边的警员说着话，经过的时候，视线在她身上落了，没有感情没有温度。
　　又很快挪开。
　　思绪回暖。
　　周朝朝吁了一口气，将笔记本合上又郑重其事地放回了原地，然后推上抽屉。
　　原本是很疲累的，上了床却怎么也睡不着了。
　　她辗转反侧，又摸出手机，意外发现陆冽竟然给她发了微信。
　　短短的四个字——早点睡觉。
　　她心生雀跃，打了几行字想回应，又觉得不妥，全部删掉，又打了一行字。
　　——陆队还没睡吗？
　　然后很久都没有回复。
　　周朝朝盯着聊天界面很久，终于困了，索性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开始睡觉。
　　做了一晚上的梦，醒来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迷迷糊糊起床手机却突然响起了。
　　周朝朝没看来电显示，胡乱划过接听键，然后将手机放在耳边“喂”了一声，伴随着电流传出的是陆冽清冷的声音。
　　“起了没有？”
　　周朝朝一个激灵，将手机拿开特地确认了一遍，语气很是不可置信：“陆队，大早上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
　　“昨天和你说的你都忘了是吧？”
　　周朝朝抓了抓头发，抬头望了眼天花板。
　　想起来了。
　　陆冽继续：“在你家小区外面，给你15分钟时间洗漱。”
　　随后电话就挂了，周朝朝至少是懵了半分钟才反应过来，然后飞速冲向浴室，洗漱倒很快，她也不化妆，就是这头发。
　　周朝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用鸡窝形容也不算过分。
　　她收拾了好几分钟，可头上总是有一缕不听话的头发翘起，周朝朝看着时间不够，也懒得在上面折腾，索性顶着这根翘起的呆毛出了门。
　　陆冽的车就停在小区门口，周朝朝急急忙忙跑过去，而此时车窗也适时摇了下来。
　　“上车。”他吩咐。
　　周朝朝绕到另一边开了车门坐上去。
　　陆冽目不斜视，又提醒：“安全带。”
　　她别的时候记性很好，就是坐车总不记得系安全带，每次都要陆冽提醒。
　　陆冽叹气，侧过脸瞥了她一下。
　　头上那缕不听话的头发呆呆的翘起，滑稽得令人发笑。
　　当然，陆冽极会伪装，很快敛起笑意，装作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的样子，发动了车辆。
　　“还没来得及吃早饭吧？”他问。
　　周朝朝点头，然后小声说：“刚起床就被你叫下来了。”
　　愣了片刻又问：“陆队，到底是什么奖励啊？”
　　陆冽视线深沉，只卖关子：“到时候就知道了，先去吃早餐吧。”
　　早餐店里，陆冽要了一杯咖啡喝三明治，周朝朝不知道吃什么，就要了和他一样的。
　　两人相对而坐，默默吃着早餐，有种难以言喻的默契。
　　吃完早餐，又上了车。
　　陆冽一路上一言不发，直接将周朝朝带去了——
　　武术馆。
　　周朝朝看着这几个字还有些懵，她跟在陆冽身后，有些不敢相信：“陆队？”
　　“我给你报了个女子格斗班作为奖励，你好好学学，以后出任务不至于那么危险。”
　　“啊？”周朝朝怔怔的，“女子格斗班？奖励？”
　　“没错。”
　　周朝朝笑得勉强：“陆队，这班不便宜吧？其实不用的，这也太破费了！”
　　“破费什么？我又没花钱。”陆冽神情自然。
　　他话音落下的时候，不远处有个男人高声喊道：“陆冽！”
　　陆冽指了指来人：“看到没有，那个是我朋友蒋钟，这家武馆是他开的。”
　　周朝朝不死心，又确认了一遍：“这个真的就是奖励吗？”
　　“不然呢？”陆冽反问，“你还想要什么奖励？”
　　作者有话要说：　　陆队的奖励大概就是这么直男且硬核！
　　朝朝（满头问号）：奖励？？这是奖励？？？
　　懒得分章了，勉强算两章吧哈哈~
　　感谢在2020-04-23 22:37:02~2020-04-24 06:00: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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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chapter62：晋江文学城
　　“蒋钟。”陆冽淡淡叫了一声, 然后朝来人随意扬了下手。
　　蒋钟五官英朗，意气风发，走路时背脊挺得很直，一看就是部队里待过的。
　　他是陆冽的发小, 从小一起长大, 好得跟亲兄弟似的。
　　当年高考结束，陆冽报公安大学, 蒋钟进了部队, 一晃十年过去, 陆冽成了刑侦队队长, 蒋钟退伍后开了这家武术馆, 两人的人生轨迹虽然完全不同，但关系依旧如初。
　　蒋钟边走边问：“陆冽, 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陆冽斜睨他，没好气：“你记性是真差啊, 昨晚喝酒的时候我没和你说？”
　　蒋钟思忖片刻，长长地“哦”了一声：“想起来了，你是说要带个人来我们武馆教什么格斗技巧是吧？”
　　他话音落下之际目光也停留在周朝朝身上, 好奇地笑了，用探究的语气：“陆冽, 这就是你带的人，你不介绍一下？”
　　陆冽抿了抿薄唇，开口：“她是……”
　　话说到一半却卡了壳, 与此同时陆冽脑海中有很多词汇飘过，什么“下属”“徒弟”“同事”等等，却都被自己否决。
　　太生疏太客套了。
　　他停顿了很久，最终还是没能将“她是”后面的身份用一个更贴切的词表达出来。
　　但此时一直沉默无言的周朝朝却开了口, 她微微一笑，连忙解释：那个，我是周朝朝，陆队是我领导。
　　蒋钟明显不相信，探究的目光在二人身上流转，笑着问了声：“是吗陆冽？”
　　听了这话，陆冽原本淡漠的神色瞬间变得阴沉了些，他心里莫名有些发堵。
　　是吗？
　　是！
　　她说得很对，两人除此之外确实没有其他关系了。
　　但这个生疏的词从她嘴里说出来，陆冽心里就是不畅快。
　　也不知道为何？
　　陆冽语气不耐烦，给了个模棱两可的答案：“算是吧。”
　　蒋钟看着陆冽略微有些不自然的神色，笑着“啧”了一声，没拆穿他，连连点头：“明白了明白了。”
　　他看向周朝朝，摇头，“你这衣服不行，”说着往吧台的方向高声喊道，“阿红！你先别打游戏了，带朝朝去更衣室换身衣服。”
　　吧台方向传出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等我两分钟，我马上就好。”
　　周朝朝听着这话指了指吧台的方向，对陆冽说道：“那陆队，我先过去了。”
　　陆冽点头同意。
　　工作日的上午，武馆里并没有多少人，因此显得有些冷清。
　　蒋钟从旁边的冰柜里拿了两罐啤酒，随手给陆冽扔了一罐，陆冽扬手接过，走到靠窗位置上坐了下来，而蒋钟坐在他对面。
　　陆冽随意翘起腿，左手食指扣上拉环，轻轻一带就开了，他喝了一口，视线却落在了吧台的方向。
　　蒋钟也喝着酒，问他：“陆Sir，我怎么感觉你今天有点不对劲啊？”
　　陆冽适时收回视线，冷漠地瞥了蒋钟一眼，否认：“我对劲得很。”
　　蒋钟伸出食指摆了摆，一副洞晓世事的样子：“装，你就继续装！”
　　陆冽懒得理他，昂头又喝了一口酒：“我有什么好装的。”
　　蒋钟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继续：“对人家有意思？”
　　陆冽缄默了片刻，没承认也没否认，面色更加不耐烦：“你烦不烦？再问我们俩上去打一架！”
　　蒋钟笑着摆手：“打不过打不过，不问了不问了！”
　　陆冽低垂着眼，沉默许久。
　　几分钟后，周朝朝换完衣服从更衣室出来，有些拘谨地朝陆冽的方向走了过来。
　　“陆队，我换完了。”
　　陆冽“嗯”了一声，指了指自己身边的椅子：“过来坐。”
　　顿了顿又问：“要不要喝点什么？”
　　周朝朝确实口渴了：“水就好。”
　　陆冽瞥了蒋钟一眼，冷声使唤：“去拿！”
　　蒋钟笑着摇头，无奈道：“使唤我跟使唤仆人似的，好好好，我去。”
　　他临走前又温柔地问了周朝朝一句：“小美女，常温的还是冰的？”
　　周朝朝微微一笑，礼貌道：“谢谢，常温的就好。”
　　“没问题！”
　　蒋钟走开后，周朝朝好奇地环顾四周，然后问陆冽：“陆队，等会谁教我啊？”
　　陆冽唇角漾起一抹笑意，很淡，几乎是转瞬即逝，他开口，语气戏谑：“又没花钱，你觉得谁教？”
　　“不会是你吧陆队？”周朝朝猜测。
　　他没否认，目光在周朝朝身上落了下，淡漠中似乎又有了些其他的情绪。
　　陆冽说：“等我，我也去换身衣服。”
　　周朝朝呆滞在原地。
　　不是说女子格斗班吗，班呢？
　　敢情老师是陆队，学生只有她一个？
　　陆冽换完衣服出来，周朝朝正坐在窗边喝水，瓶嘴对口，她昂头，窗外阳光透过玻璃洒落在她光洁细腻的脖颈上。
　　皮肤白皙晃眼。
　　他视线渐渐深沉，稍微低头轻咳一声：“走吧。”
　　周朝朝赶紧放下水瓶起身往陆冽的方向快步走去。
　　-
　　台上。
　　两人相对而立。
　　陆冽身穿黑色运动背心，肌肉结实线条流畅，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生人勿近的冷肃气息，而对面的周朝朝则弱了很多，她本就生得白皙娇小，和陆冽对比鲜明，又因为心里没底有些手足无措，因此站在气定神闲的陆冽对面有种莫名的滑稽感。
　　周朝朝深吸了几口气，拘谨地站在原地，直到陆冽开口：“周朝朝，向我挥拳。”
　　周朝朝敛紧秀眉，左拳紧握，朝陆冽胸挥了过来，还没碰到陆冽，手腕便被他狠狠握住。
　　他手下用力，周朝朝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但她忍着，只咬紧嘴唇，从始至终没哼一下。
　　陆冽眸中情绪晦暗不明，他看着周朝朝强忍疼痛的表情终于松开，然后冷声道：“出拳太慢，很容易被歹徒反制，就像刚刚那样！”
　　周朝朝揉了揉自己被陆冽弄疼的手腕，目光坚定，深吸了口气：“我明白了。”
　　陆冽看着她，开口：“再来。”
　　周朝朝再次挥拳而上，陆冽既没躲也没挡，这一拳结结实实打在了陆冽胸口上。
　　但他神情自然，纹丝不动。
　　周朝朝有些手足无措怔在了原地。
　　陆冽叹了一声气，神色中似有些无奈：“这次快了不少，但力道太弱，面对歹徒无异于隔靴搔痒。”
　　他说着又看了眼周朝朝：“不过力量也不是一朝一夕能增强的，慢慢来吧。”
　　周朝朝握紧双拳，点了点头。
　　陆冽边说边演示：“出拳要快准狠，踢腿要干净利落，直击要害，不要给对手喘息机会，像这样！看清了吗？”
　　“看清了。”
　　“那你来一遍！”
　　……
　　而不远处，蒋钟环抱双臂对身边的阿红说话，意味深长：“我觉得要遭。”
　　阿红是蒋钟的女朋友，是个长相明艳的长卷发豪爽女人，她朝两人的方向定睛一看，不解：“遭什么遭，不挺好的吗？”
　　蒋钟摆手：“不是这意思，你没理会到我的点，我说陆冽要遭。”
　　阿红更加疑惑：“陆冽怎么要遭了？”
　　蒋钟脸上挂笑，反问阿红：“你认识陆冽多久了？”
　　阿红将耳边碎发挽到耳后：“三四年，这不是通过你认识的吗？”
　　蒋钟又问：“那你什么时候见到陆冽对个女孩这么上心过？”
　　阿红恍然大悟般“哦”了一声：“好像也是，自打认识陆冽起，我就没见过他身边有女孩出现过，这是第一个吧？”
　　“不仅如此，昨晚他来我们家吃饭，说要带一个人过来学点什么防身术，我寻思他亲自带人过来，这人肯定是他朋友，我就说那行，安排大志教，他说不用，他自己来，”蒋钟说着重复了一遍，“自己来！自己来！别说你没见过了，我和他从小一起长大，我都没见过。”
　　阿红笑着摇头：“看来陆冽确实要遭。”
　　蒋钟长叹一口气，感慨：“铁树开花不容易。”
　　一晃两个半小时过去，周朝朝累得手都抬不起，她浑身无力躺在了地上，满脸通红，汗水濡湿了额前碎发，嘴里嘟囔着：“陆队，我……先休息五分钟行吗？”
　　陆冽走到周朝朝身边，居高临下看着她，问：“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教你这些吗？”
　　周朝朝喘着粗气，猜测：“为了出任务不拖后腿？”
　　“不是，我是在教你保命，”他目光深沉，声音冷肃，“外勤任务，遇到那些亡命之徒，随时都有牺牲的可能，遇到危险不能只靠躲只靠跑，所以我教你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去和犯罪分子搏命，最主要的目的是为了让你——”
　　陆冽说着停了几秒，眸中情绪晦暗不明，他加重语气：“自保。”
　　周朝朝长吐一口气：“我明白了。”
　　“当然，我对你的要求不高，遇到危险时你的第一选择还是跑，不要试图和犯罪分子硬碰硬，无谓的牺牲没有必要，跑不过或者走投无路时这才是另一种选择。”
　　周朝朝终于喘匀了气，疲惫地点了点头：“我会牢牢记住的。”
　　陆冽轻轻“嗯”了一声，面容依旧寒峻，他声音凛然，命令地上的周朝朝：“起来。”
　　周朝朝面露苦涩，哀求的语气：“陆队，再让我休息两分钟……”
　　话没讲完就被陆冽冷声拒绝：“不行，休息的时间已经过了，起来，继续。”
　　作者有话要说：　　没啥，给陆队点一首单身情歌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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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chapter63：晋江文学城
　　“不行, 起来。”他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周朝朝几乎是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坐着，一头的汗，嘴唇苍白，显然是累极了。
　　他眉头一拧, 终归还是没能忍下心, 语气稍软：“算了，今天先到这里。”
　　周朝朝松了口气, 忙不迭地立马点头。
　　他薄唇动了动, 看着近乎虚脱的周朝朝, 没打算就此放过她, 又继续：“最近案子结束了, 如果没有新案子出现应该会清闲不少，以后你每天下班操场先跑10个圈, 跑完之后和我来这里继续。”
　　周朝朝听着陆冽的话深吸了一口气，没回答。
　　陆冽厉声：“能做到吗？”
　　周朝朝：“能……”
　　许是累了, 她的声音很没有底气。
　　陆冽再次：“能做到吗？”
　　周朝朝吐气，目光坚定了不少，她提高声音：“能！”
　　陆冽一直紧绷的神情此时才稍微舒缓下来, 他看着地上的周朝朝，稍微躬身下去朝她伸出手。
　　他声音喑哑：“别坐地上了, 起来。”
　　周朝朝看着那只手，修长手指，指节厚茧以及青筋蜿蜒而上的手臂……
　　往上, 继续往上，是陆冽线条流畅的下巴。
　　周朝朝咽了一口口水，将手伸过去。
　　然后手被他整个握住，他指腹的厚茧有些扎人。
　　“我扶你去那边休息。”他扶着周朝朝, 目不斜视，语气里似乎暗含关切，但又不露痕迹。
　　此时的周朝朝体力恢复了一点，她点头：“好。”
　　两人身体相触，温热酥麻感从陆冽指尖开始，顺着血液流往全身。
　　他呼吸急促，但依旧声色不动。
　　到窗边了，周朝朝坐下，蒋钟就走过来关切询问：“喝点什么？”
　　桌上还放着周朝朝未喝完的那瓶水，周朝朝渴极了，拿起来摆了摆手说“不用了”，然后拧开瓶盖喝了一口。
　　陆冽提醒她：“别喝太多。”
　　刚说完陆冽就感知到来自蒋钟的视线，他眼睛皮子散漫地掀起，斜睨蒋钟。
　　蒋钟笑着，一脸戏谑。
　　陆冽没管他，继续对周朝朝说话：“先休息会，休息完我送你回去。”
　　周朝朝擦掉唇边水渍，点了点头。
　　又休息了十多分钟，周朝朝体力恢复了不少，陆冽便直接开车将她送回了家。
　　周朝朝本以为以为今天是休假，可以好好休息一番，结果大半天下来比忙案子还累。
　　她回了家马不停蹄去浴室洗澡，洗完澡便躺床上睡觉去了，疲惫让她睡得昏昏沉沉，晚饭都没吃，直到半夜被活活饿醒。
　　周朝朝拉开冰箱，从里面拿了些面包牛奶，吃完去刷了牙又回床上接着睡。
　　早上醒来时，浑身的骨头都像要散架了一半，酸痛无力。
　　她挣扎着起床去了浴室洗漱。
　　时间还很早，她洗漱完又在家里吃了早餐才不紧不慢去了刑侦大队。
　　尽管最近没有新案子，但警员们仍然忙碌，因为有很多陈年旧案由于技术落后或者线索不足等方方面面的原因被暂时搁置下来，但刑警们从未放弃过任何一件悬案，哪怕毫无线索，哪怕十年二十年的追踪，哪怕久到家属都已经遗忘，哪怕当年负责的那批警员已经退休，他们也从未遗忘。
　　因为旧的案子会被老警员郑重地交到新警员手上。
　　新老交替，使命传承。
　　而他们的目的只有一个——找出真凶，告慰亡魂。
　　相较于其他警员，周朝朝就更加忙碌了，因为她不仅有日常工作，工作结束还必须先去操场跑上十公里，这还没完，跑完步还得去蒋钟的武馆学习格斗技巧，当然，陆冽比她还忙，并非每日都有时间亲自教她，因此他还让蒋钟另外安排了一个武术教练。
　　两个月以来，周朝朝的睡眠质量出奇的好，与此同时，自己的体质也由于锻炼得多而水涨船高。
　　已入秋，气温也不似盛夏时分那般炎热，微风吹来隐隐还有些凉意。
　　周朝朝从陆冽办公室取完材料刚进门，王新余就一脸祈求地对她说道：“朝朝，帮个忙，去档案室找一份案卷行吗？我这里抽不开身。”
　　周朝朝点头答应：“行！什么年份，卷宗号？”
　　找案卷这种事周朝朝甚是轻车熟路，被陆冽抓去补课那段时间，她可是天天跑腿帮取案卷。
　　王新余赶紧翻了一下手里文件迅速回答：“2001年，刑案，全宗号103，案卷号0007。”
　　“没问题！”周朝朝放下手里水杯，伸手接过王新余递过来的档案室钥匙，匆匆往门外走去。
　　档案室在三楼，中间那一间。珹珹
　　周朝朝开了门，里面昏暗无光，她伸手按了一下门边的电灯开关。
　　啪一声。
　　灯光驱逐了黑暗。
　　空气中一直弥漫着一股灰尘味，不是很好闻，周朝朝掩鼻走到架子旁，一排一排找过去，找到第七排，看到2001年份和103的全宗号才停下来。
　　然后伸出白皙的手指指着案卷，一卷卷过去，直到视线定格在0007这几个数字上。
　　她伸手将土黄色封皮的案卷抽了下来，拿在手里看了下。
　　首页写着一行字
　　——桐花巷57号入室杀人抢劫案。
　　周朝朝秀眉紧拧，翻开案卷，里面详细记录了该案的所有信息。
　　受害人为一对老夫妻，男主人姓杨女主人姓刘，案发时间为2001年春节前夕，死因皆是利器刺穿腹部流血过多。
　　凶手杀人后将两夫妻藏匿于衣柜中，与此同时又将家中财物洗劫一空，后清理了现场才离开，直到3月份尸体臭味传出被邻居发现后才报警。
　　21世纪初，桐花巷压根没有监控覆盖，凶案现场被凶手刻意清理过，作案痕迹完全被破坏，案件棘手，但也并非完全没有突破口，因为根据法医的尸检结果，杨姓丈夫身上有扭打痕迹，且指甲里有皮肤残屑。
　　杨姓夫妻育有一子，儿子大学毕业后一直在国外工作，夫妻俩为人和善从未与人结仇，所以警方更倾向于此为一起入室抢劫杀人案，丈夫身上的扭打伤是在与凶手搏斗中留下的，而指甲里的皮肤残屑也属于凶手。
　　尽管提取到了DNA，但十几二十年前DNA比对技术太过于落后并且警方DNA数据库也不完善，种种缘故导致此生物信息样本无法断定嫌疑人身份，警方又从两夫妻的人际往来入手展开多方调查，可惜收获寥寥，案件也由此陷入僵局。
　　周朝朝脸色凝重，将案卷合上走出门去。
　　回了办公室，她将此份案卷放到王新余手上，又问：“这个案子有新进展了？”
　　王新余手里的活没断，眼睛珠子依旧死死盯着电脑屏幕。
　　他点头，声音有些激动：“对，有新进展了！”
　　她语气关切：“什么进展？”
　　一旁的赵颂歌拿着份文件走了过来和周朝朝讲：“三天前，渡马口派出所抓获了一个专门盗窃电动车电瓶的盗窃团伙，其中有个头目叫吴炜，渡马口民警提取了他的血液样本，发现此人的DNA-Y染色体特征值与桐花巷入室抢劫杀人案嫌疑人遗留下的很类似，目前在法医组那边在进行复核检验确认实验，结果应该很快就能出来，我们这边先对案件做下登记。”
　　DNA-Y染色体是一种父系遗传基因，通过该基因顺藤摸瓜，可圈定一整个家族中所有有血缘关系的男性。
　　周朝朝恍然大悟，点头：“原来如此。”
　　她话音刚落，王新余又开了口：“朝朝，你这边忙吗？”
　　周朝朝摇头：“我还好，该忙得已经忙得差不多了。”
　　王新余又递上案卷，双手合十：“朝朝，再帮帮忙，帮我整理登记一下，我这边还在忙，一时半会还结束不掉。”
　　周朝朝爽快应下，然后将案卷接过来，回到自己办公桌前做进一步的整理工作。
　　上午过去得很快，而法医物证鉴定-DNA实验室那边也最终确认了这个吴炜和2001年桐花巷入室抢劫杀人案的嫌疑人为父系亲属。
　　技术组那边立刻开展行动，对吴炜家族信息进行查询汇总，汇总完毕后交由外勤组进行摸排走访工作，两天内先是对吴炜的3位直系男性亲属抽血检测，仍旧比对不上，但DNA-Y染色体特征值相似，外勤组由肖冰冰带了一个小队对吴炜的旁系血缘男性亲属进行逐一排查，排查到吴炜堂哥吴德泳时案件有了新进展。
　　抽血工作是在吴德泳家中进行的，而这个吴德泳从肖冰冰表明身份说明来意后情绪便非常不安，抽血过程中更是神色躲闪抓耳挠腮，肖冰冰在刑侦队呆了整整五年，侦查经验非常丰富，几乎是一眼便看出了端倪，但他声色不动，直到出门才打电话向陆冽请示对吴德泳实行监控，陆冽应允了。
　　结果也不出他所料，这个吴德泳果然有猫腻，他可能是心虚，当晚收拾东西买了火车票想出逃，却在小区门口被肖冰冰直抓了个现行。
　　DNA检测结果显示吴德泳正是桐花巷案的凶手。
　　铁证如山，吴德泳最终交代了自己的犯罪事实。
　　2001年春节前，他赌博输光了钱，和当时的女友一合计，决定偷点钱花花。
　　两人找了三天的目标，最终锁定桐花巷57号那对退休老夫妻。
　　原因无他，只因为这对老夫妻儿子在国外工作，又是退休教师，他们俩笃定老夫妻是有钱人，于是在除夕夜潜入老夫妻家中进行偷盗，不慎被丈夫发现，吴德泳在与其扭打过程中将丈夫杀害，杀害期间惊动了妻子，他一不做二不休将妻子一并捅死，然后和女友一起将尸体藏匿于衣柜中，并在房子中四处搜寻财物，结果却让他失望得很。
　　陆冽神色冷漠，厉声问道：“你找到多少钱？”
　　“翻遍了，只找到72块8毛。”他声音很沮丧。
　　快二十年了，吴德泳依旧记得很清楚。
　　“还有呢？”
　　“没了，他们穷得很，我们本来还想在他家里找些东西出去卖，结果全是书啊旧报纸这种便宜东西，最值钱的是个收音机，还他妈是个坏的。”
　　陆冽紧紧盯着他，眸中有戾色，但语气依旧冷静，他继续问：“你知道你为什么只找到72块8毛吗？”
　　吴德泳怔了下，没回答，但眼神里明显有疑惑。
　　他很想知道。
　　陆冽声有愠怒：“如你所料，那对老夫妻确实挺有钱，不过他们俩将绝大部分退休工资和儿子汇来的生活费用于资助贫困山区的失学儿童，你找到的那点钱，是他们俩接下来一个月的生活费，吴德泳，你现在明白为什么只找到72块8毛钱了吗？”
　　吴德泳愣了下，紧闭双眼，点头。
　　“后悔吗？”他又问。
　　吴德泳懊恼地拍了下脑门，继续点头。
　　陆冽继续：“你是因为杀人事实败露而后悔，还是因为杀了两个好人而后悔。”
　　吴德泳呼吸沉重，没回了。
　　陆冽也没顺着问下去了，因为，他很清楚答案。
　　畏罪躲藏了将近二十年，期间娶妻生子过着正常的生活，甚至警察上门后第一时间就想着潜逃，这样的人是不会对被害人有悔恨愧疚之心的。
　　陆冽压制住心中怒火，问了其他问题：“你那个女友叫什么名字？”
　　吴德泳低头想了很久，才犹豫着说出了一个名字：“钱爱如。”
　　“最后一次见到她是什么时候？”
　　“五年前。”
　　“详细说一下。”
　　“我记得是五年前，去理发店剪头发遇到她了，她正好烫完头发，我们俩还聊了几句。”
　　“哪个理发店？”
　　吴德泳又想了一阵：“好像是人民公园后面那巷子里的一个理发店，叫什么名字我真的忘了。”
　　“再想想。”
　　“想不起来。”
　　“除此之外和她还有联系吗？”
　　吴德泳不假思索：“没有。”
　　“行，审讯先到这里。”
　　陆冽说完收好材料，起身和肖冰冰一起走出门去。
　　技术组这边根据吴德泳提供的信息继续进行追查，很快查到了钱爱如的过往行踪。
　　钱爱如早年辍学，曾几次因为打人被公安机关拘留。
　　她2008年结婚，和丈夫李成明育有一子，两人共同经营着一家美容院，地点就在距离人民公园不到1公里的柳城街道。
　　陆冽立刻组织了外勤组警员，打算前往美容院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小可爱们，前两天回了老家就没更新，忘记请假了,明天补三章（不是fla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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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chapter64：晋江文学城
　　要到柳城街道, 必须先穿过人民公园，再过几条暗巷，最后上个坡。
　　柳城街道藏于民居楼巷之间，虽不长倒挺繁华, 来往行人熙熙攘攘, 道路两旁还种着法国梧桐，树叶金黄一片, 远远看去秋意盎然。
　　钱爱如经营的那家靓美美容院在柳城街道最深处, 租的民居, 在三楼。
　　周朝朝站在楼下, 抬头往上看去, 靓美美容院的招牌又大又显眼。
　　她听到身后脚步声，立刻回头问道：“陆队, 我们现在上去吗？”
　　陆冽停完车过来，也抬头看了一眼招牌, 若有所思点头，然后转身对肖冰冰说：“肖冰冰，你们在下面等会, 我和周朝朝先上去探查下情况。”
　　肖冰冰没有异议，他点头；“行！”
　　陆冽低头看了周朝朝一眼, 声音偏哑，“愣着干嘛，不跟紧点？”
　　陆冽说完也没等她, 径直往前走去。
　　周朝朝应了一声，抬眼便可见陆冽的背影。
　　天凉了，他穿着一件黑色夹克，身高腿长, 气质凛然冷肃。
　　周朝朝赶紧小跑几步跟了上去，生怕落在后面，越过陆冽，特意走到他前面。
　　陆冽低头，唇角微微勾起些弧度，很浅，不仔细看压根看不出来。
　　他伸手，搭在周朝朝肩膀上，迫使她脚步停下。
　　“陆队？”她声有不解，也没回头。
　　陆冽扯唇，面上有些愉悦：“走那么快干嘛？”
　　两人终于得以并肩且步调一致。
　　周朝朝看着神情自若的陆冽，语气有些激动：“陆队，你搞清楚，明明是你让我走快的！怎么听起来反倒是我的错？”
　　“有吗？”他声音依旧沙哑，“我分明是让你跟紧。”
　　周朝朝回忆了一下，语塞。
　　陆冽继续：“下次把我的话听仔细了。”
　　“知道了。”周朝朝小声。
　　两人上了电梯，周朝朝立马摁了三楼。
　　电梯里面又破又烂，还弥漫着一股迷之臭味，非常不好闻。
　　她下意识用手背捂住鼻子，再抬头看陆冽，发现他身处臭味中却异常淡然，几乎是面不改色。
　　她开口，鼻腔很重：“陆队，你不觉得臭吗？”
　　陆冽淡然，“臭是臭，比不上尸臭，能忍受，”他又反问，“有那么臭吗？”
　　周朝朝点头：“非常！”
　　“给你提个建议，”他面无表情又目不斜视，用一本正经的语气打趣她，“多闻点尸臭 ，保你百毒不侵。”
　　周朝朝：“……陆队你认真的吗？”
　　他低头笑了下，没回答。
　　——叮
　　三楼到了，电梯门打开，门口站着个中年男人。
　　陆冽和周朝朝出电梯，两人进电梯，擦肩而过的瞬间，陆冽骤然皱眉。
　　他闻到些不好的味道。
　　陆冽指尖捏紧，猛地回头，趁着电梯门未关看清了这人的体貌特征。
　　吊梢眉吊梢眼，身高堪堪一米七，花衬衣花短裤，双目空洞，面色蜡黄，瘦。
　　他及时收回视线，在电梯门合上的瞬间联系了肖冰冰。
　　陆冽言简意赅：“电梯下去个男人，逮住之后带回去验个尿。”
　　肖冰冰立刻了然：“收到！”
　　周朝朝站在一旁，小心翼翼问：“陆队，刚刚那人……”
　　“大概率是个瘾君子，”陆冽淡淡回答，然后扬了扬下巴，“走吧。”
　　“好。”周朝朝点头，
　　靓美美容院不难找，出了电梯在走廊走个十几米就是，只不过——
　　外面招牌又新又显眼，看起来非常正规，实际店面却异常寒碜。
　　狭窄的门，门口甚至连个招牌都没有，从外往里看，只能看到前台，装修非常简陋，和“美容院”这三个字完全搭不上边。
　　两人在门口面面相觑了一阵，周朝朝指了指，问陆冽：“陆队，我们直接进去吗？”
　　他轻声： “等下。”
　　话音落下，里面传出脚步声，陆冽做了个手势示意，周朝朝立刻噤声，然后退到一旁。
　　很快走出个男人，不高，挺年轻，二十出头的模样。
　　陆冽原本凛冽的面容上瞬间挂了笑，套近乎般喊了一声：“兄弟！”
　　那人闻言停步，稍微侧身：“怎么了？”
　　陆冽问：“前台怎么一个人都看不到啊？”
　　男人神秘兮兮笑了下，笑声有些猥琐，“第一次来玩不懂规矩吧，”他说着往里指了指，“前台有个铃，按3下才有人出来。”
　　陆冽笑着递上一只烟：“谢了兄弟！”
　　“不用！”男人伸手接过烟顺手放在了耳朵上。
　　那人走后，陆冽的神情骤然变冷，他转身对周朝朝说：“我进去看看，你站在门口，我叫你进来你才能进。”
　　周朝朝非常不解：“陆队，为什么……”
　　陆冽低声：“这美容院弄这么神秘，出来的都是男人，只怕是挂羊头卖狗肉。”
　　周朝朝瞬间了然：“明白了，我在门口等着。”
　　陆冽瞥了她一眼：“嗯，自己警惕点。”
　　他说完抬腿走了进去。
　　大厅没一个人，里面昏暗，灯都没开，窗帘也是半拉上的，只有少许光透进来。
　　陆冽推开玻璃门，走到前台，再仔细观察，发现这房子格局奇怪，前台旁有一条昏暗长廊，长廊两边都是房间，门紧闭着，稍微透出些声音，陆冽适时收回视线，在台子上看到个按铃，也没犹豫，直接按了下去。
　　三声过后，最近的那间房门突然打开，从里面走出个男人。
　　这男人又高又瘦，竹竿子似的，浓眉大眼，皮肤黝黑，吊儿郎当走了过来，见到陆冽先是上下打量了他一眼，然后问：“看着眼生，是第一次来？”
　　陆冽笑容带痞，故意掏出烟和打火机扔前台，然后慢悠悠从里面抽出一根点燃，抽了一口才开口说话，他信口胡诌：“朋友介绍来的，说这里不错让我过来玩玩。”
　　他说完，骨节分明的手指敲了敲桌面，又继续：“都有什么美容业务？摆出来看看啊！还愣着干嘛？”
　　男人面露难色：“我们这里只接待老顾客和老顾客带来的新顾客。”
　　陆冽左手夹着烟，右手揽住那男人的脖子，动作非常粗暴，然后痞气兮兮开口说：“谁一来就是老顾客？不都是从新到老，赶紧的，磨磨唧唧！”
　　男人依旧心有疑虑：“哪个朋友介绍的？”
　　陆冽继续胡诌：“阿军！”
　　男人听着这个名字有些懵：“阿军？”
　　陆冽语气激动：“穿个花衬衣花短裤，刚走！”
　　见他不信，陆冽也懒得和他继续纠缠，但直接叫肖冰冰上来又怕打草惊蛇。
　　陆冽面有戾色，伸手薅住瘦高个的衣领，凶神恶煞的模样：“你们做不做生意了？说了老子是阿军介绍来的，怎么就不让我进？”
　　“我们顾客里没有一个叫阿军的……”瘦高个衣领被陆冽勒紧，声音也唯唯诺诺。
　　“没有？”他语气凶恶，一把将瘦高个推开，拿出手机拨了肖冰冰的号码，高声：“阿军，你他妈介绍的什么鬼地方？不让老子进去，你到哪了？刚到楼下，赶紧给我滚上来，快点！”
　　他说完就挂断了电话。
　　紧接着视线变冷，掐灭那根刚抽没几口的烟，神情凛然，一言不发。
　　肖冰冰立刻带人上楼，动作迅速，如鱼贯入。
　　陆冽眼疾手快，看那瘦高个要跑立刻追了上去，先是掀过他的肩膀，然后一脚踢到他腿弯处，下脚不轻，瘦高个哀嚎一声直接跪倒在地。
　　动静这么大，已经惊扰到了了里面的人。
　　陆冽转身迅速吩咐：“一组找下别的出口，二组进去搜查，这里不是美容院，是个yin窝。”
　　肖冰冰雷厉风行，立刻带着二组警员往里冲，一间间破门而入，可惜每一间都是空的。
　　但被褥凌乱，床边还有散落的衣物，每一间都充斥着暧昧又昏暗的红光，声色犬马，情se洋溢。
　　与此同时另一组警员也迅速出门寻找到了此美容院的其他出口，将正欲从其他门逃出的人一网打尽。
　　长廊两边蹲满了人，男的蹲左边，女的蹲右边，依次排开，双手抱头。
　　陆冽问：“谁是管事的？”
　　所有人都低着头一言不发，陆冽厉声：“谁是管事的！”
　　瘦高个面色惶恐着开了口；“管事的还没来。”
　　陆冽垂下眼：“管事的是钱爱如？”
　　瘦高个咽了下口水，很艰难地点了下头。
　　陆冽继续：“你是什么人？”
　　瘦高个吞吞吐吐了半天才开口：“我是她外甥。”
　　“叫什么名？”
　　“刘……刘文斌……”
　　“钱爱如什么时候过来？”
　　瘦高个神情犹豫，但还是开了口：“一般上午十点左右。”
　　陆冽低头看了眼时间，已经九点五十了，于是拍了下肖冰冰的肩膀：“先登记下信息，联系下景宁区民警过来处理。”
　　“明白。”
　　陆冽转身才发现许久没见周朝朝的身影了，他狐疑地走到门边，却听到门口有周朝朝急切的呼喊声：“钱爱如，别跑！”
　　然后是匆忙的脚步声。
　　陆冽立刻出门去，正好看到周朝朝追着钱爱如下楼，他也不迟疑，拔腿就往楼下跑。
　　周朝朝这段时间没白跑，追击速度非常快，但柳叶街道人来人往，钱爱如又非常熟悉地形，因此跑了好几条街也没追上。
　　但好在追击途中，钱爱如慌不择路，竟然入了一条死胡同，前方没路，她自然而然被周朝朝堵在了里面，两人都没劲了，僵持了一分多钟，谁也没动。
　　与此同时陆冽也赶到了，他稍微喘气，瞥了一眼钱爱如。
　　钱爱如神色戒备，眼中带怒，体型很高大，看上去虎背熊腰，并且她双手空空，身上应该没有藏利器。
　　周朝朝也自告奋勇：“陆队，让我上，我觉得我能制伏她。”
　　学了两个多月，陆冽也想看看成效，他没有阻止，而是退后一步叮嘱：“小心点。”
　　“明白！”周朝朝紧抿唇，目光锐利如箭，看着钱爱如步步逼近。
　　陆冽面上波澜不惊，但视线已经深沉了不少。
　　陆冽目光紧紧追随周朝朝，厉声：“擒手！”
　　周朝朝制住了钱爱如的手，但她力气很大，奋力挣扎开并开始反击。
　　陆冽双拳紧握，双臂环抱，手背上有青筋暴起。
　　“侧身。”
　　“躲。”
　　“再躲。”
　　钱爱如两次袭击均失败，但周朝朝也没占到上风。
　　陆冽目光锐利，吸了口气，继续。
　　“踢腿！”
　　“踢！”
　　“再踢！”
　　“控制肩膀！”
　　没控制住，又被钱爱如挣脱开。
　　陆冽声音冷肃。
　　“踢她腿弯！”
　　“踢！”
　　“再踢！”
　　“用身体重量压住！”
　　“将她双手制在后背！”
　　话音落下，钱爱如已经被周朝朝牢牢制在了地上不停辱骂挣扎，周朝朝回头给了陆冽一个明媚的笑容。
　　“漂亮！”
　　陆冽双拳骤然松开，不动声色松了口气，然后朝周朝朝扔了一副手铐，“接住！”
　　周朝朝扬手接住，将钱爱如的手牢牢拷住。
　　陆冽刚押着钱爱如走出巷子，肖冰冰带着人也迅速赶了过来，陆冽将钱爱如交给肖冰冰：“靓美美容院怎么样了？”
　　“都处理好了，其余人已经交给了景宁区民警。”
　　陆冽点头；“你这边带着人先回去。”
　　肖冰冰押着钱爱如：“没问题。”
　　几人离开之后陆冽才瞥了一眼周朝朝，她和钱爱如在地上纠缠过，一身的灰。
　　陆冽低头轻咳一声，提醒她：“拍拍身上的灰。”
　　周朝朝这才反应过来，胡乱往身上拍了拍，然后小心翼翼问道：“陆队，我刚刚表现怎么样？”
　　陆冽稍微抿唇，语气有些愉悦，故意说，“也就一般吧，”他说到一半看到周朝朝脸上失望的神色，有些于心不忍，又换了说辞，“虽然一般，但你只学了两个多月，也可以了。”
　　周朝朝面露狡黠：“我不信，陆队刚刚不是说我打得漂亮吗？”
　　陆冽装蒜：“有吗？”
　　周朝朝连忙点头：“有！”
　　陆冽低头笑了，没回答。
　　周朝朝小心翼翼继续：“所以，陆队刚刚是在夸我吗？”
　　陆冽轻声：“嗯。”
　　陆冽换了话题：“总结下制伏钱爱如过程中的经验教训。”
　　周朝朝扬起明媚灿烂的笑容，“她比我高大力气也比我大，但我速度更快技巧也更好，”说着顿了下，“主要还是陆队教得好。”
　　陆冽伸手揉乱她的短发，吐槽：“马屁精。”
　　“没，”她很快否认，又偏头躲开，“我是礼尚往来，陆队夸了我，我也夸一下你。”
　　陆冽嗤声：“你还得寸进尺起来了？”
　　“有吗？”她白皙秀丽的面容上满是无辜，“实话实说罢了。”
　　陆冽无可奈何笑笑，再看向周朝朝却发现她脸颊上有一处红痕，他如墨浓眉皱起，脚步骤停，侧身紧盯她的脸颊，盯得周朝朝有些发懵，然后下意识伸出骨节分明的手指轻轻抚摸上去，语气里有责怪：“怎么搞的？”
　　他手上有厚茧，刺得周朝朝倒吸了一口凉气。
　　陆冽很快意识到这点，忙挪开手。
　　“疼……”她咬着牙，轻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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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chapter65：晋江文学城
　　陆冽低头垂眸, 视线定格在周朝朝红肿脸颊上。
　　与此同时，她也正昂首凝视陆冽，墨黑眸底那一点莹亮水光格外显眼。
　　陆冽的手在半空中顿了好几秒，然后慢慢收回, 他依旧看着周朝朝, 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冷，但寒冷之中似乎又包含着别的意味, 他语气很轻：“抱歉, 刚刚弄疼你了。”
　　“没事, 陆队, 就一点疼而已……”她低头, 秀丽面容上漾出笑容。
　　陆冽多看了几眼她脸上的伤痕，皮肉伤, 有些肿，不严重, 估计是搏斗过程中被钱爱如打到了。
　　他面上并无波澜，但心里却有些堵。
　　陆冽伸手惩罚似地轻轻弹了下周朝朝的脑门，质问：“不是让你小心点吗？”
　　周朝朝揉了揉脑门, 昂头，满脸写着不服气：“陆队, 刚刚那可是真人搏斗，又不是小打小闹，并且我才学了两个多月而已, 您的要求不要那么苛刻。”
　　陆冽没好气：“你还有理了？ ”
　　“我认为我这理由很充分，”她理直气壮，像只麻雀一样叽叽喳喳，“并且钱爱如虽然和我一样是个女人, 但她比我高了大半个头，身体强壮，力气又非常大，好几次我都制住她的手了又被她给挣扎开了，我能拿住她也是费尽全力的，你不要鸡蛋里挑骨头。”
　　“我不是鸡蛋里挑骨头，是……”是担心你。
　　后面的话他没说下去。
　　“是什么？”周朝朝问。
　　陆冽轻抿薄唇，没接话了，抬腿往前走去。
　　周朝朝捏了下自己肩膀，连忙跟了上去。
　　走了两条街，周朝朝发现自己和陆队走的不是回去的路，于是开口问他：“陆队，我们不回队吗？”
　　“回。”陆冽言简意赅。
　　“可你的车停在靓美美容院旁边，我们现在走的不是回去的路啊！”
　　陆冽“嗯”声：“我知道，先去另一个地方。”
　　周朝朝不解：“什么地方？”
　　陆冽没回答，继续往前走了一百多米才停下脚步。
　　周朝朝转头望上边看，绿底白字，上面是硕大的四个字——春华诊所。
　　陆冽踏上台阶，见周朝朝没跟上来，又转头，居高临下对她讲：“先进来看看伤口，不然你破相了我可赔不起。”
　　周朝朝手放在背后，“我又没让陆队赔。”
　　“不让我赔也得看。”陆冽高声。
　　周朝朝“哦”了一声，面上漾出笑容，连忙跟了上去。
　　陆冽推开玻璃门走进去，然后扶着门等周朝朝进来后才将门关上。
　　诊所不大，充斥着一股浓郁的中药味，里面并没有其他病人，只有一个女医生在药柜前忙活，见有病人进来忙起身问道：“怎么了？”
　　陆冽伸手扯住周朝朝的外套将她带到面前，声音低沉有磁性：“医生，她受了点伤，麻烦看看。”
　　女医生一眼便看到了周朝朝脸颊上的红肿，拉着她坐到凳子上，缓缓说道：“不是很严重，先冷敷下，以免红肿部位继续扩大，我再给你开点三七伤药片，活血化瘀的。”
　　周朝朝连忙点头：“好。”
　　女医生拿出冰块包上纱布递给周朝朝，开药的同时又在两人身上打量了一下，问道：“脸上怎么肿了这么大一块？”
　　周朝朝拿起冰块敷了下，疼得倒吸了一口凉气，顿了好几秒钟才回答：“打架打的。”
　　那女医生看着陆冽眼一瞪，语气非常不客气：“小伙子看上去仪表堂堂怎么打人呢？”
　　她说完又苦口婆心劝周朝朝：“小姑娘，家暴的男人可要不得啊！”
　　陆冽听着这话皱眉，唇动了动，没解释，倒是周朝朝急了，忙摆手：“不是，误会了误会了，不是家暴，我和别人打的。”
　　她解释完又觉得哪里不对劲。
　　陆冽稍微低头，轻咳了一声。
　　女医生“哦”了声，在周朝朝身上端详许久，看她一身的灰尘，又问：“只有脸上一处伤口吗？身上还有没有？”
　　周朝朝点头，扶着腰说道：“有，腰上挺疼。”
　　“外套脱了我看看，”她说着走到周朝朝身后。
　　外套脱下，里面是一件白色T恤，T恤上的血迹很明显。
　　陆冽就在后面，看到血迹眸光微变。
　　女医生毫不避讳，伸手直接掀开了周朝朝的衣摆，她腰身细软，白皙皮肤上有一大块擦伤，血痕斑驳，看伤口周围的灰层，应该是最后和钱爱如在地上扭打时擦伤的。
　　周朝朝意识到陆冽还在身后，心里一惊，忙将T恤下摆扯了下去。
　　女医生又将衣服下摆拉了上来，然后说：“我要给你上药，衣服遮着怎么上？”
　　陆冽看了一眼她腰上伤口，那色泽鲜艳的血痕像一柄锋利钢针往他心脏上刺去。
　　他声色不动，很快挪开视线。
　　“可以去里面上药吗？”她提议的同时又将衣服下摆拉好。
　　周朝朝没回头看，更不知道身后的陆冽是什么表情，她如坐针毡，非常不自在。
　　女医生一眼便看穿了她的顾虑，大着嗓门：“这里又没别人，没事，再说了，男朋友面前有什么可害羞的？”
　　周朝朝面露难色，解释：“不是……不是我男朋友。”
　　陆冽心中郁结，目光深沉，转头看着门外。
　　“原来不是男朋友啊？”女医生看了眼陆冽，“那你坐这边。”
　　周朝朝调换了一个方向，她小心翼翼看了眼陆冽，发现他并未看自己，稍稍松了一口气。
　　“先给你消个毒啊，疼就喊出来，没事。”
　　女医生话音落下，伤口处突然传来刺激性疼痛，周朝朝咬紧牙关，额上冒出汗珠，没哼声。
　　女医生又说：“小姑娘还挺坚强，再忍忍，我再给你上点药。”
　　“好……”周朝朝气若游丝回了句。
　　又一波疼痛袭来，周朝朝双拳紧握了好半天才适应了后背疼痛。
　　女医生：“一共二十，这里结下账。”
　　陆冽忙拔腿走上前付账，又拿了药，低头看了眼疼得嘴角抽搐的周朝朝轻叹声气，躬身下去搀扶起她往外走去，周朝朝脸有些红，忙道：“陆队，我自己能走。”
　　陆冽置若罔闻，依旧没放开她。
　　周朝朝继续：“陆队，我腿没伤，可以走。”
　　陆冽手指一紧，然后慢慢松开了周朝朝，目视前方，神情冰冷。
　　意识到了陆冽好像有些生气，但又不知陆冽为何生气，周朝朝有些懵，她尝试性叫了声：“陆队？”
　　“嗯？”他回了一个字。
　　“陆队好像有点不开心？”周朝朝跟在他身后问。
　　陆冽脚步骤停，“没有，”说完又轻声问她，“还疼吗？”
　　“没之前疼了，”她说完又问，“陆队，我是不是犯什么错了？”
　　“没有。”陆冽继续往前走。
　　“那陆队怎么……”她话讲到一半，没继续下去。
　　陆冽稍微抬眼看了下天，又伸手揉了揉她的短发，低头轻叹：“你这丫头是真迟钝啊？”
　　她一怔：“什么？”
　　“没什么。”他声音有些清冷，加快脚步往前走去。
　　快到停车地时，旁边突然有个老太走过来拉住了周朝朝的衣袖，指了指旁边问道：“小姑娘，你知不知道里面那家猪肉店为什么不开门了啊？那家老板人很好，家里的肉又新鲜，我经常来他家买肉的，可这好几天了门都是关着的。”
　　周朝朝脚步停下顺着老太手指的方向看去，那是一条三米长的短巷道，尽头是一家店，卷闸门紧闭着。
　　周朝朝摇头：“不太清楚，我不住在这附近。”
　　“哦……搞错了，我还以为你是这附近的呢？”老太松开周朝朝的手，又自言自语，“这是怎么回事？以前可是天天都开门，这都好几天了……”
　　作者有话要说：　　陆队郁闷：我表现得还不够明显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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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chapter66：晋江文学城
　　中午时分, 两人一同回了刑侦大队。
　　周朝朝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喝水，在外忙活了一个上午，又是追击又是抓人的，滴水未沾, 早渴得口干舌燥了,
　　她接了杯水，站在饮水机前昂起头来一饮而尽, 喝完之后用手背胡乱擦掉嘴角水渍。
　　王新余上午没什么事, 慢悠悠走过来问道；“朝朝, 这马上到饭点了, 等会儿要不要一起去吃饭？”
　　周朝朝点头：“好啊！我正好也饿了。”
　　王新余看着周朝朝的脸, 关切询问：“朝朝，你这脸上怎么搞的啊？肿了一块, 没事吧？”
　　周朝朝稍微低头，面上有隐隐的得意：“没事, 一点小伤而已，逮钱爱如的时候弄的，已经看过医生了, 也拿了药，问题不大。”
　　“钱爱如是你逮的啊？”王新余很是吃惊。
　　她忙不迭地点头：“是, 但不是我一个人，是在陆队指导下逮的。”
　　“不错啊朝朝，进步神速, 这么快都能逮人了！”王新余毫不吝惜他的夸赞，“厉害厉害！”
　　周朝朝谦虚：“也没有，主要还是陆队这段时间训练得好。”
　　“对对对！”王新余连连点头，“我可是听说老大还亲自教了你格斗！不过也才两个多月, 很棒了！”
　　两人说话之际，赵颂歌也凑了上来，他手里端着一杯茶，边喝边问：“朝朝，今天怎么回事啊？不是去抓这钱爱如吗？怎么听小张说还有额外收获，抓了个卖y团伙是吧？”
　　周朝朝又接了一杯水，没喝，端在手上：“对，本来是想去抓钱爱如，但没想到她表面上开了家美容院，实际上竟然暗地里组织maiyin，生意还做得挺大，正好撞上了，就一起逮了。”
　　她说完抿了一口：“对了，钱爱如是谁在审？”
　　王新余想了下：“冰冰和沈江吧，审了一个多钟头了，估计还有好大会儿才能结束呢，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赵颂歌低头看了下手表：“都到12点了，咱们去吃个饭？”
　　王新余早饿得前胸贴后背了，他火急火燎，“去去去，老子快饿死了。”
　　“你一上午动都没动还饿呢？”赵颂歌吐槽。
　　王新余瞪眼反驳：“我人没动，脑袋动了，脑力活动不需要精力吗？”
　　他说完拔腿就往外走，周朝朝也饿了，毫不迟疑，立刻快走几步跟了上去。
　　到门口时遇上一个老者从楼梯口走来，他气势威仪，面容透着股饱经风霜之感，但精神矍铄，缓缓开口问道：“小同志，陆冽在办公室吗？”
　　王新余和赵颂歌明显是认识来人的，两人一看到老人神情立马变得毕恭毕敬，周朝朝没见过，站在旁边有些发懵。
　　王新余有些激动：“钟老，你怎么来了？”
　　钟老又开口，声音严肃：“我听说那案子有结果了，今天有空，就特地来问问。”
　　赵颂歌连连点头：“是有结果了，参与入室杀人的两个人都已经抓捕归案，其中一个已经全盘招供，另一个还在审。”
　　钟老双手反在背后，重重地点了点头，面上有欣慰之色：“这么多年总算是有个结果了。”
　　王新余：“钟老，陆队现在就在办公室呢。”
　　钟老拍了拍他的肩膀：“行，我现在过去找他。”
　　钟老往前走去，背挺得笔直，脚步不疾不徐，背影如一株劲松。
　　等他进了陆冽办公室，周朝朝收回视线张了张嘴，还未问出声，王新余开口和周朝朝解释起来。
　　他边走边说：“这是老大的老师，钟老，是犯罪侧写方面的权威，01年桐花巷那起案子就是钟老负责的，当时有凶手的生物信息，但那个年代技术太落后，提取到了凶手的皮屑组织对侦破案件的用处都不大，但钟老通过凶手作案手法分析出凶手是为了钱，并且是初犯，手法生疏但胆子很大，是刚出社会的年轻人，现在想想，这些特征都和吴德泳吻合，不过谁也没想到吴德泳的女朋友钱爱如牵涉其中，对了，钟老还根据这些分析画了张凶手画像，我看过，和吴德泳还真挺像……”
　　赵颂歌插了句话：“七分像！特别是眉眼。”
　　王新余继续：“对，当时好像也是从这个方向进行排查的，不过现场痕迹破坏太多，范围又太大，吴德泳躲得也挺好，最终还是没能找出凶手，后来这案子就一直搁置了下来，钟老估计是听说凶手归案的消息专门过来看看的。”
　　赵颂歌：“但凡是钟老经手过但未破的案子，他心里都想着，有什么结果就会来看看，哎，老一辈刑侦人啊！”
　　周朝朝心中油然升起敬佩之意，她开口：“我读书时也听说过钟老，听说413悬案就是在钟老帮助下破获的……”
　　“何止啊！钟老破的案子数不胜数，就连我们老大都是他手把手教出来的。”
　　周朝朝点头：“原来如此！”
　　吃完饭，周朝朝也马不停蹄回了办公室整理案卷。
　　下午两点，钱爱如审讯结束，她对参与桐花巷入室杀人案供认不讳。
　　2001年春节前夕，吴德泳和钱爱如赌博输了钱，于是决定去偷点钱过个年，经过几天的蹲点，两人最终将目标锁定在了桐花巷57号那对老夫妻身上。
　　他们于晚上凌晨两点撬门而入，随后便开始在房中搜寻财物，声响惊动了房屋主人杨先生，吴德泳在与其搏斗中将其杀害，杨太太听到动静也匆匆出了房门，被吴德泳一刀捅死。
　　在钱爱如的指挥下，吴德泳将夫妻俩藏在衣柜里，又分头行动开始寻找财物，找遍了整个房子，连地毯下都没放过，一共只找到72块8毛钱，之后清除作案痕迹后匆匆逃离。
　　为了72块8毛钱，杀了两个人，逍遥法外将近二十年才归案！
　　旧案结束，刑侦大队每位警员心里都稍微松了口气，但他们明白，这并不是结束，他们手上依旧有很多旧案，同时又源源不断涌出新案，只要世界有人存在，罪恶就永远不会结束，他们唯一能做的，便是全力以赴，努力侦破每一起案子，为生者申辩，为死者伸冤。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的仙女们！过渡案结束，下一章就正式进入新案子啦~


第67章 chapter67：晋江文学城
　　一大清早, 周朝朝从梦中醒来。
　　她做了个噩梦，但不记得具体梦到了什么，只记得梦中的心悸以及梦境的最后一幕。
　　——自己在一条满是荆棘的荒芜小路上奔跑。
　　窗户没关，外面风大, 将白色窗帘吹得飞扬。
　　周朝朝太阳穴有些痛, 她食指弯曲揉了揉，又连打了好几个寒噤。
　　气温骤降, 身体没适应过来。
　　好像有点感冒了。
　　周朝朝掀开被子走到窗边往外看去。
　　是个阴天, 寒风料峭, 楼下那几株香樟小树苗被吹得左右摇曳。
　　冷得很。
　　由于寒冷, 周朝朝手臂上起了好些鸡皮疙瘩, 她抱紧双臂搓了好几下，直到搓热才伸手将窗户关好。
　　出房门正好遇上蒋女士, 她也才起床，扯着哈欠走出来, 看着周朝朝发问：“朝朝，你早餐想吃点什么？我等会儿出去买。”
　　周朝朝惺忪着双眼，连连摆手：“妈, 不用了，时间要来不及了, 我今天去食堂吃。”
　　蒋女士又叮嘱：“行，出门给我穿厚实点，这两天降温, 可别感冒了。”
　　“知道了知道了。”周朝朝不耐烦地应声，然后抬腿进了浴室。
　　洗漱完已经没什么时间了，她匆匆忙忙换上衣服又在衣柜中找了件比较厚实的外套，穿戴整齐后才出门。
　　到刑侦大队时, 正好是早上七点半。
　　她进了办公室，将包放下，准备去打杯水喝时，门口突然有人叫她。
　　“朝朝！”
　　周朝朝循声望去，来人是王新余，他端着一碗热气腾腾，一边嗦粉一边和她说：“老大让你去趟办公室。”
　　“好的，”她说完又问，“你知道陆队是什么事找我吗？”
　　王新余一心扑在吃上，心不在焉回答她：“我不太清楚，老大只说叫你过去，没说是什么事。”
　　“行，我知道了。”周朝朝放下水杯，疾步往陆冽办公室走去。
　　办公室门是关着的，周朝朝伸手敲了敲，一秒后，里面传来他冷冽的声音：“进。”
　　周朝推门而入，又扬手将门关好，然后转身看着陆冽。
　　他眉微微皱起，正在伏案工作，右手拿着笔，不知道在写些什么。
　　周朝朝双手反在背后，轻手轻脚凑了上去，然后探出头，脸上是探究的表情。
　　没看清陆冽到底在写什么，只看到了他的字。
　　矫若惊龙，苍劲有力。
　　一手好字。
　　陆冽抬头看着周朝朝，笔尖也随之停了下来。
　　她是笑着的，笑起来眉眼弯弯，眸中潋滟有水。
　　陆冽呼吸有些滞住，他握紧笔，手背青色筋脉显出，又骤然松开。
　　周朝朝这才站直身体，问陆冽：“陆队，找我来有什么事吗？”
　　陆冽终于低头继续写了起来，他压抑心中微澜，语气也非常漫不经心：“吃早饭了吗？”
　　周朝朝：“还没有，我打算等会儿去食堂吃，陆队要一起吗？”
　　陆冽嗯声，又言：“不用去食堂，我请你吧。”
　　周朝朝了然点头，然后将手伸到陆冽面前。
　　陆冽再次停笔，稍微抬眼望上看。
　　她手腕细白，手指纤长，指甲修剪得非常圆润干净。
　　陆冽低头轻咳将笔放下，然后背往后靠去，双臂环绕一脸戏谑地看着周朝朝：“伸手干什么？”
　　周朝朝扬了扬下巴，理所应当：“钱呢，陆队不给钱吗，不是要跑腿买早餐吗？”
　　陆冽轻笑，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谁让你跑腿买早餐了？”
　　周朝朝咽口水，收回手，脸色悻悻。
　　陆冽神情有些愉悦：“去外面吃，吃完顺便陪我去个地方。”
　　“什么地方？”她语速很快。
　　陆冽思忖片刻，故意卖关子：“你猜猜。”
　　周朝朝嘟囔：“又猜啊？”
　　陆冽见她兴致缺缺，抛出诱饵：“猜完有奖励。”
　　周朝朝抿唇，似乎不太吃这套，她直言：“我可再也不想要你的奖励了，搞不好你又给我报个什么女子拳击班女子摔跤班女子相扑班。”
　　……
　　陆冽忍俊不禁，看着她一副委屈兮兮的模样：“怎么你现在这么信不过我？”
　　她否认，“我不是信不过陆队，”顿了顿又说了理由，“我这是吃一堑长一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我是蛇？”
　　周朝朝理直气壮，昂头道：“陆队你清楚就好。”
　　陆冽低头轻笑，又问：“真不猜？”
　　周朝朝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斩钉截铁：“不猜！”
　　陆冽很快换了个思路：“不猜有惩罚。”
　　周朝朝不满喊道：“陆队！”
　　陆冽轻轻勾唇，嗓音磁性：“奖励还是惩罚，决定权在你。”
　　周朝朝痛心疾首拍了几下自己的额头，然后选择——猜。
　　她嘀咕，“队里这么忙肯定不可能是去玩，”说着想到了什么脱口而出，“有抓捕任务？”
　　陆冽：“不对，抓捕任务怎么可能只带你一个，送人头吗？”
　　好像也是。
　　周朝朝扶额继续：“卧底任务？”
　　陆冽反问：“在哪卧底，卧底干嘛，你卧底过吗，有卧底经验吗？”
　　“没……”
　　“那我带你去干吗，捉迷藏？”
　　陆冽见她抓耳挠腮的样子，手指弯曲叩了叩桌面，冷声提醒：“揣摩一个人的动机是要靠眼睛观察，你这样不带脑子猜来猜去能猜出个什么来？”
　　周朝朝“哦”了一声，然后开始在陆冽办公室细细打量。
　　随之目光落在身后桌子上放着的那个果篮上。
　　她嘀咕：“果篮……送礼……医院……陈敏韵……”
　　然后快速说出两个字：“医院？”
　　陆冽盯着她，眸色黑沉。
　　周朝朝又问：“陆队，我们要去医院看陈敏韵？”
　　陆冽点头，没好气：“下次用点心。”
　　“知道了……”周朝朝说着又小心翼翼提议，“陆队，这个奖励可不可以……”
　　话说了一半，又停住了。
　　陆冽擅长察言观色，只看她那副如临大敌的神情便猜出了她的心思。
　　他干脆打消了周朝朝的念头：“不行。”
　　周朝朝退了一步：“那陆队能不能提前告诉我是什么，让我有个心理准备，这样我容易接受一点。”
　　陆冽尾音扬起：“想知道？”
　　“非常想！”
　　陆冽也没隐瞒，问她：“摸过枪吗？”
　　“枪？”她坦言，“之前在学校有练过那么几节课。”
　　“枪法怎么样？”
　　“枪法……”她面露难色，“就……能打出去且不会误杀自己的那种……”
　　“……我明白了。”陆冽说着起身。
　　周朝朝举一反三：“所以，陆队你这次的奖励是给我报了个什么女子枪法训练班，不要学费老师是你学生依旧只有我一个的那种班吗？”
　　陆冽唇弯起：“如果你非要给我交学费，我也不介意。”
　　周朝朝笑容狡黠：“那还是算了，我穷，能省则省，再说了，陆队也不差我那几个钱。”
　　陆冽敛笑，抬腿走到衣帽架前，上面挂了一件黑色风衣。
　　他穿上，背脊挺拔，气质凛冽，转身看了周朝朝一眼，开口：“走了。”
　　周朝朝小跑几步跟了上去。
　　-
　　时隔两个多月，陈敏韵的精神比起之前状态好了一些，但还是非常不稳定。
　　她这样的精神状态，是肯定不能服刑的，目前申请保外就医中。
　　两人走进病房，陆冽将果篮放在桌上，周朝朝走进叫了一声：“陈小姐？”
　　陈敏韵目光空洞，视线在她身上掠过，又落到了自己手指上，然后开始自言自语，一直重复着四个字：“不要打我，不要打我，不要打我……”
　　随行医生开始和陆冽介绍起陈敏韵的情况：“有清醒意识的时候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像现在这样，前几次还有过激举动，现在已经好多了。”
　　陆冽沉声问：“她家人呢？”
　　“她家里给她高价请了护工，弟弟隔三差五也会过来看下。”
　　陆冽看着病床上喃喃自语的陈敏韵沉默。
　　探望完陈敏韵，两人走出病房，在病房门口撞见个男人。
　　男人很年轻，二十出头的样子，西装革履，面容俊朗，周朝朝看着还有些眼熟。
　　不是眼熟，是非常眼熟。
　　还不等周朝朝说话，那男人便率先喊出了她的名字：“周朝朝？”
　　周朝朝眯起眼眸打量了一会儿，依据此人面容脑海中慢慢浮现出三个字，她开口：“陈洲深？”
　　男人有些惊喜：“你还记得我？”
　　听这语气，两人似乎关系匪浅！
　　一旁的陆冽敛眉：“这是……”
　　周朝朝回：“他是我高三时候的同桌。”
　　陈洲深吁了口气：“真没想到还能遇到你，当时毕业之后也没你联系方式，只知道你报了公安大学，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周朝朝点头：“我挺好啊，你呢？”
　　“我……”他脸上似乎有些苦涩，但最终还是笑着说，“也还好。”
　　周朝朝突然想到什么，神色疑惑，指了指身后病房，问：“你是陈敏韵的弟弟？”
　　他一怔，随后点头，又尝试性问道：“你……”
　　“我们是负责你姐姐案子的警察。”
　　他低头，“难怪，”说着终于将视线转移到陆冽身上来，“朝朝，这位是……”
　　“是我们队长。”
　　陆冽缄默，凝视陈洲深。
　　“朝朝，很久不见，能出去聊聊吗？”他提议。
　　她犹犹豫豫：“恐怕不行……要问我们陆队……”
　　“就十分钟，”陈洲深说着又看了陆冽一眼，言辞恳切，“警官，就十分钟。”
　　周朝朝看着陆冽，问：“陆队，十分钟可以吗？”
　　陆冽面无表情，缓缓开口：“行，就十分钟。”
　　不远处，周朝朝在和陈洲深说话，隔得远了，陆冽并不能听清他们说了什么。
　　他心中烦郁，面色也阴沉得很，但视线一盯着那边，觉得时候差不多了拿出手表看一眼。
　　才过去五分钟。
　　陆冽踢着个石子，周身都散发着寒气。
　　那边叙旧的两人不知说到了什么，一齐笑了起来。
　　笑声刺耳。
　　陆冽揉了揉太阳穴，又看了眼手表。
　　过去八分钟了。
　　才八分钟？
　　他眸光微微敛起，站直身体，理了理衣领，迈腿朝两人走了过去，声音很冷：“十分钟到了。”
　　周朝朝连忙结束话题：“陈洲深，我先不跟你说了，还得回队里。”
　　陈洲深连忙：“朝朝，留个联系方式吧，下次好好聚聚。”
　　周朝朝犹豫片刻，还是点头：“加个微信？”
　　“可以，”他忙拿出手机，“我扫你！”
　　陆冽轻咳一声，心里更烦躁了。
　　加完微信又互相告别，陆冽和周朝朝上了车。
　　陆冽系上安全带，开车开得心不在焉，问周朝朝；“你们刚刚说了些什么说那么开心？”
　　周朝朝如实回答：“也没什么，就说了些读书时候的事。”
　　陆冽面有凛色，他继续：“你们读书的时候关系很好？”
　　周朝朝昂头思忖了下：“也算不上太好吧，他是高三从江州转过来的，我们俩做了一个学期的同桌，他那个时候还挺孤僻的，也不太爱说话，总是一个人独来独往，毕业之后就没什么联系了，没想到今天还能在这里遇到，更没想到他居然是陈敏韵的弟弟，我说之前看到这个名字怎么那么熟悉。”
　　陆冽没好气：“你记得倒是清楚。”
　　她还以为陆冽是在夸她，炫耀：“我记忆力一向很好。”
　　陆冽薄唇抿紧，不发一言。
　　没三分钟，陆冽的手机突然响了，他瞥了一眼，摁下接听键。
　　“什么事？”
　　来电者是王新余，语气急促激动，问陆冽：“老大，你现在在哪里？”
　　陆冽凛声：“回队路上，就快到了。”
　　“老大，有案子了！”
　　“地址发来。”
　　王新余：“就在你们上次去过的柳城街道，一家肉店发生了命案，听说是一家三口，死状非常惨烈。”
　　陆冽突然刹车，由于惯性两人皆向前仰了一下。
　　周朝朝惊魂未定，忙问：“陆队，怎么了？”
　　陆冽迅速调头，沉声，“有案子了！”
　　顿了顿又继续，“柳城街道一家肉店发生了命案，我们现在马上过去。”
　　周朝朝双拳紧握，忙道：“我箱子，别忘了我箱子！”
　　电话未挂，陆冽立马吩咐王新余：“来的时候别忘了带周朝朝的箱子。”
　　“老大，你让朝朝放心，我现在就过去拿！”
　　陆冽加大油门，往柳城街道的方向疾驰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他急了！
　　有小可爱问我陆队和朝朝的感情进展，作者君觉得大概要让陆队吃醋，让他产生危机感，他才不会那么有恃无恐，然后学会主动出击。
　　所以还是得慢慢来~
　　感谢一直以来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和岛静雄给你一路标
　　感谢订阅的仙女们~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8章 chapter68：晋江文学城
　　晌午, 柳城街道。
　　黑云密布，有雨欲来。
　　红蓝色警灯闪烁交辉，警笛声响亮刺耳得好像要划破每个人的耳膜。
　　周朝朝和陆冽到达时，案发地外都是围观群众, 众人交头接耳议论纷纷, 将案发地阿喆猪肉店挤了个水泄不通。
　　陆冽敛眉冷目，脚步急促, 拉着周朝朝手腕从嘈杂人群中挤过, 同时高声喊道：“麻烦让开点让开点, 不要挤在这里！”
　　黄黑相间的警戒线被陆冽拉起, 等周朝朝走过后他才稍微躬身进入。
　　还没进去就听到里面的相机快门声, “咔嚓咔嚓”不绝于耳。
　　“哎呦！老大朝朝，你们俩终于来了！”王新余匆匆忙忙从里面跑出, 给陆冽递上手套鞋套。
　　陆冽随手扔给周朝朝一副，周朝朝扬手接过, 然后不拘小节直接坐在门口台阶前开始套鞋套，进门的同时迅速戴好手套。
　　陆冽边套鞋套边问王新余：“里面什么情况？”
　　王新余语速很快，赶紧向陆冽介绍起自己掌握的案件信息：“被害人是一家三口, 肉店老板娘和她的一双儿女。”
　　“谁报的案？”
　　王新余说着指了指旁边：“报案人是肉店老板的母亲。”
　　陆冽顺着王新余手指方向望过去，被害人母亲年纪很大了, 头发花白眼窝深陷，手里挎着个鼓鼓囊囊的布袋子，捂着胸口在赵颂歌的搀扶下哭得声嘶力竭。
　　王新余最看不得这种白发人送黑发人的场景了, 他神情惋惜，叹了声长气又继续和陆冽说：“听周围街坊邻居说，这家肉店老板姓黄叫黄明喆，人很厚道, 在这里开了很多年的店，价格实惠肉也新鲜，街坊邻居都喜欢来他家买肉，大概在四天前这家肉店就没开门了。今天黄明喆的老母亲过来看孙子，打他们夫妻俩的电话很久都打不通，她在门口转悠了一会儿，闻到里面的臭味，越想越害怕，于是打电话报了警。”
　　“最先来的是景宁区民警，开门之后发现里面全是血迹，黄明喆老婆和一双儿女都死了，死状惨不忍睹，这才将案子转到我们这里，老大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什么情况了。”
　　陆冽深思片刻，又低头戴上手套，起身的同时问王新余：“这个黄明喆呢？”
　　王新余摇头：“不知道呢，目前下落不明。”
　　“行，我知道了。”陆冽声音清冷。
　　周朝朝进门，尸臭味洪水猛兽一般往鼻腔涌入，直冲脑门。
　　她秀眉紧蹙，下意识伸手扇了扇味，然后凝视这个极其残忍可怖的凶案现场。
　　处处都是血迹。
　　墙上有，地上有，冰柜上有，椅子上有，桌子上有，案板上有，刀上有！
　　无处不在，凌乱不堪。
　　几只绿头苍蝇在周朝朝眼前飞舞乱窜，“嗡嗡”声嘈杂扰人，严重刺激着周朝朝的神经。
　　放眼望去，场面血腥，死状凶残。
　　周朝朝面色凝重，环顾完四周血迹这才走到被害人尸体旁，刘泰山和他的几位法医助理正在进行尸体现场勘验。
　　三名被害人整齐躺在地板上，依次是黄明喆的老婆尹凤，黄明喆十七岁的女儿黄筱娟以及六岁的儿子黄子奇。
　　受害者浑身上下都是伤痕，条条块块，触目惊心。
　　刘泰山掀开死者尹凤的眼皮仔细查看，随后冷静陈述：“角膜高度浑浊，瞳孔完全无法透视。”
　　他说完又掀开死者衣服下摆仔细查看，接着倒吸了一口凉气，“体表有很多伤痕，”他说着语气稍顿，“有刀伤，鞭打伤，烟头烫伤，脚底还有火烧伤痕……死者死前曾经遭受过严重虐待。”
　　周朝朝看着三位受害者身上的伤痕，呼吸都有些停滞了。
　　死者身上最多的是刀伤，深深浅浅长短不一，有的深可见骨，有的只伤皮毛。
　　刘泰山轻咳一声，面色沉重，继续检查。
　　他先是按压了一下死者脖颈，然后从法医勘察箱里取出一把铮亮小刀在死者脖颈处割了个小口，单膝跪下查看后说，“组织呈均匀一致的紫红色，血管断端没有血液渗出，尸斑处于浸润期。”
　　他说完又从勘察箱里取出一把小镊子，拨动着死者脖颈处不停蠕动的小蛆虫，凑近仔细看了下，“大部分蛆虫才生长到3毫米左右，尸体腹部颈部同时出现腐败绿斑，结合近几天的气温，我初步推测死亡时间在24小时到32小时之间。”
　　刘泰山又检查了另外两具尸体，身上依旧有大量虐待伤痕，其中女儿黄筱娟身上的伤痕最为严重，浑身上下几乎没有一处完好皮肤。
　　刘泰山用镊子拨开尹凤的嘴，场面令他大骇，牙龈血肉模糊，嘴里的牙齿竟然被人拔光了。
　　他深吸了一口气，起身麻利掀开黄筱娟的唇瓣，依旧被拔光了牙齿，再看黄子奇的，同样如此。
　　周朝朝只觉得寒气从脚底升起，然后顺着血液逐渐蔓延至五脏六腑，她心口堵得慌，同时双拳握紧，神情震惊。
　　而刘泰山嘴里明明含着根棒棒糖，可他看着这三具尸体的惨状丝毫不觉得糖甜，嘴里反而有股苦味从舌尖蔓延开来。
　　操他妈的！
　　“这他妈是哪个丧尽天良的禽兽干的！”刘泰山脱下手套狠狠啐道，“狗东西！”
　　陆冽蹲在刘泰山身边，面色沉如阴云，他呼吸沉重，看着地上这三位死状惨绝人寰的尸体默然很久。
　　与此同时，周朝朝也迅速收拾好悲愤心情开始仔细勘察店铺作案痕迹。
　　店不大，二十来个平方，正对店门那面墙边摆着两个长冰柜，里面冰冻着各种肉类。
　　左边里侧是一个切肉的案台，上面还放着三把刀具，两把大的，一把小的，刀背上都有凝固血迹，外侧是一个很小的收银柜台。
　　周朝朝狐疑走近拉开收银柜台的抽屉，里面一分钱也没有。
　　她沉默片刻后关上抽屉，然后迅速打开勘察箱提取店中指纹。
　　刚提取完就听到王新余的呼喊：“朝朝，这边有血手印，你快过来看看！”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的仙女们~


第69章 chapter69：晋江文学城
　　周朝朝应声：“来了！”
　　她侧身往后看了眼, 王新余就站在肉店里侧那个门边对她招手，周朝朝麻利收拾好自己提取到的物证，提起大铁皮箱小心翼翼跨过地面血迹走去。
　　肉店里侧有个木门，进门左手是个楼梯, 上面是黄明喆一家的卧房。
　　而直走则是个厨房, 出了厨房就是个露天小庭院，被三面两米高的院墙包围起来, 庭院中生长着一棵大枣树, 枝头硕果累累。
　　墙角种着很多花, 粉紫色的, 团团簇簇艳如晚霞。
　　没出事前, 这家的生活应该就如大部分普通家庭一样，平和温馨, 幸福美满。
　　周朝朝叹了声气，转身走到楼梯边往里看去, 血手印就在楼道墙壁上，暗红色，非常显眼。
　　楼道昏暗, 旁边摆了些杂物，周朝朝小心翼翼走上去凝视那枚血手印很久, 直到身后传来熟悉的脚步声。
　　周朝朝没回头便知来人是谁，她声音有些颤抖，叫了声：“陆队。”
　　陆冽“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他走近，站在周朝朝身后，胸膛稍微触碰到她的背脊。
　　周朝朝继续说：“这枚手印位于墙壁中央，五指大张纹路清晰, 是被人刻意留下的。”
　　陆冽双眸微微眯起，神情晦暗让人捉摸不透。
　　他开口，声音沙哑低沉：“刻意留下如此清晰的血手印，挑衅意味非常明显。”
　　周朝朝凑上前去拍了几张照，简单测量后说道：“是左手掌印，形态相对宽大，纹线相对粗疏，指印之间的高低落差相对较小，我判断此为男性掌印，并且，此掌印整体形态较为匀称，内侧与外侧边缘很平齐，此人大概率中等身高中等体型，我现在提取指纹带回去做进一步检测。”
　　等周朝朝提取完墙壁上的血手印，陆冽开口提议：“一起去楼上看看？”
　　周朝朝没有异议，提着箱子费力往楼上走，才走两步，手上骤然传来温热感，紧接着手里一空，箱子被陆冽接过。
　　“我帮你吧。”他声音冷冽，语气不容置喙，也压根没给她拒绝机会。
　　周朝朝微微一笑，欣然接受：“那谢谢陆队！”
　　“嗯。”他淡然道。
　　没了负担，爬楼自然轻松百倍，周朝朝脚步加快上了二楼。
　　上来首先看到的是一扇门，进门就个大卧室。
　　卧室里摆设简单，有被翻动过的迹象，一个衣柜一张桌子几把椅子，两张床，一张大的一张小的。
　　床上被褥凌乱，上面全是干涸暗沉的血迹，被褥上面堆着衣物，只有底层衣物沾了少许血迹。
　　墙上挂着黄明喆一家的全家福，他左手揽着妻子，右手牵着女儿，而妻子则半靠在他怀中，手里牵着小儿子。
　　一家四口，脸上都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周朝朝注视这张全家福许久，突然想到了什么，开口问：“陆队，这家的男主人呢？”
　　陆冽：“这家男主人名叫黄明喆，目前下落不明。”
　　周朝朝稍微抬头目光往上，眼眸微微眯起，认真端详照片上的黄明喆许久。
　　他中等身材面色蜡黄，平头，眉目和善，看上去是个忠厚老实之人。
　　妻子儿女都被残忍虐杀，而他此时却下落不明，这不禁让周朝朝心中疑窦乱生。
　　她站在门口沉默很久，然后低头看着脚下，白色瓷砖上有少许黑色泥土。
　　“陆队，地上有泥土，我需要镊子和物证袋！”周朝朝声有急色。
　　陆冽很快开箱找到镊子和物证袋递了上去，周朝朝伸手接过，然后小心翼翼开始取证，取证完毕她又想到了什么，起身弯腰仔细查看了一下门锁：“门锁有撬动痕迹。”
　　话音落下，周朝朝环顾卧室四周，左右两边都有扇门，左边门后是厕所和浴室，右边门后是个小房间，从极具少女心的摆设装饰以及墙壁上贴着的明星海报来看，这应该是女儿黄筱娟的房间。
　　周朝朝和陆冽在二楼搜寻许久，没发现更多有用物证，最重要的是，这个开肉店的家庭里竟然连一分钱现金都没有。
　　周朝朝看着卧室内的翻动痕迹，又想起空空如也的收银柜抽屉，心里有了一个猜测——凶手大概率杀人后在房中搜寻完财物才离开。
　　搜证完二楼，两人又去了厨房后面的庭院。
　　墙角有花，院中有树。三面围墙，墙体呈灰黑色，上面生长着青苔，而围墙下的土壤肥沃，土质疏松，呈深黑色。
　　她取了部分土壤放进物证袋，然后沿着围墙走了一圈，在西侧那面墙体上发现了青苔挂落痕迹，她蹲下身来，在地上看到好几个杂乱无章的鞋印。
　　“陆队！”周朝朝喊道，“这边有鞋印。”
　　陆冽快步走到她身后躬身下来看了一眼，土地上确实是鞋印，但大部分鞋印重合交叠在一起，取证价值不大，只有一枚鞋印稍微清晰些。
　　有明显形状，挺深，但鞋印纹路并不明晰。
　　周朝朝指着那枚鞋印抬头看陆冽：“陆队，这枚有建模价值，但我一个人无法完成，我需要帮助。”
　　陆冽也低头看她，两人视线相交，咫尺之距，她说话时有温热气息洒在他脸上。
　　有些痒。
　　他面无波澜，站直身体顿了好一会儿才道：“行，我去叫技侦。”
　　技侦警员没一分钟便到了院子里，而此时王新余也匆匆忙忙跑了过来。
　　他喘着粗气：“老大，我刚刚和沈江去查了一下黄明喆的行踪。”
　　陆冽转身：“说。”
　　“5天前，10月15号，星期六，黄明喆最后一天开店，下午五点关门，先是去寄宿学校接回她读高三的女儿黄筱娟，然后被邀请去朋友家吃晚饭，饭快吃完的时候黄明喆和他这个朋友因为些事在饭桌上闹得很不愉快，听说还差点打了起来，被另外几个人劝住了，黄明喆一气之下撂筷子走了，走的时候是晚上十二点左右，席上喝了很多酒。”
　　“什么朋友？”
　　王新余：“我已经调查清楚了，黄明喆这个朋友名叫项天志，和他是发小，打小关系就好。”
　　“既然关系好，又为什么差点打起来？”
　　王新余“害”了声，叉着腰摇头叹息：“还能因为什么？都是钱字惹的祸！项天志去年说搞了个什么投资还拉着黄明喆入伙，说能赚大钱，黄明喆就跟着投了五万块钱进去，结果哪是什么投资，就是个变相的诈骗，老板卷着钱早跑路了，项天志也是上个星期才知道这回事，一直憋着没敢和黄明喆说，15号那天晚上弄了一桌子菜请了几个朋友就是为了和黄明喆说这回事，结果一向好脾气的黄明喆当场就翻了脸。”
　　陆冽双臂环抱沉吟片刻后问：“项天志在哪里？”
　　王新余指了指店外：“就在店外，冰冰在给他做笔录。”
　　“行！”他拍了拍王新余的肩膀，然后疾步往店外走去。
　　下午三点，天色昏沉，雨将下未下。
　　店外的围观群众已经少了很多，肖冰冰和项天志就站在门口，一个问一个答。
　　陆冽目光锐利，凝视项天志好大一会才抬腿走到肖冰冰身边，开口说道：“我来吧！”
　　肖冰冰回头看了眼，然后点头将笔和记事本一同交给陆冽，这才往店里走去。
　　陆冽上下扫视了项天志一眼。
　　他体型中等，粗眉大眼，塌鼻子阔嘴唇，油头粉面，穿衣讲究。
　　陆冽粗略浏览了笔记本上之前的笔录内容，无非是些姓名年龄之类的，陆冽语气冷淡，接着问了下去：“10月15号，你是最后一次见到黄明喆吗？”
　　话音落下之际，陆冽凌厉的目光也随之定格在项天志脸上。
　　他神情悲伤，语气干脆：“是最后一次。”
　　“他几点去的你家？”
　　项天志思考了几秒：“好像是晚上八/九点吧。”
　　“好像？”陆冽声冷，视线在他身上落了几秒，加重语气，“我最不喜欢听这两个字，说具体点！”
　　项天志明显紧张了，他咽了好几口口水，又吁了一小口气，再次回答：“八点到九点之间，具体什么时候我真不知道，我那会儿心里想着事，没注意时间。”
　　陆冽眸光微狭，再次发问：“你那会儿在想什么？”
　　他这次没犹豫，脱口而出：“投资钱没了，老板也跑路了，我愁啊！我都不知道怎么和阿喆交代，那是他女儿上大学的钱！”
　　项天志说这些的时候，脸上的懊恼之色很明显。
　　陆冽低头记录下来，继续：“被骗钱这事报警了没？”
　　说完又抬头看他。
　　项天志眼珠转动，然后看向下方，同时伸手擦了下嘴角，并且刻意避开了陆冽凌厉的视线。
　　他点头：“报了……”
　　表情动作都不自然，有很明显的撒谎迹象。
　　陆冽看着项天志稍微眯眼，一直淡漠的神情终于有了些波动。
　　他语速加快，继续：“在哪个派出所报的警？”
　　“就……”项天志支支吾吾，“景宁派出所。”
　　“什么时候报的警？”
　　陆冽询问速度越来越快。
　　“那个……”项天志挠了下痒，连续眨了好几次眼，“一个星期前……”
　　陆冽脸上有戏谑之色，直言：“你撒这种谎有意思吗？你报没报过警我一个电话就能知道……”
　　说着顿了片刻，厉声：“讲真话，报了没报？”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的仙女们~


第70章 chapter70：晋江文学城
　　项天志：“没……”
　　笔尖不停, 陆冽很快记录下来，又问：“被骗了那么多钱，为什么不报警？”
　　项天志再次抓痒，额头上已经沁出密汗。
　　陆冽抬眼, 死死盯住他。
　　项天志不停吞咽口水, 手指不停摩挲着裤腿，他越来越紧张：“我……我……”
　　“我”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来。
　　见他这般动作神态, 陆冽心中也已经猜到了大概, 这个所谓的投资被骗钱大概率是个幌子。
　　陆冽面上不耐烦, 好看的桃花眼中有戾色, 他掷地有声：“你好好跟我说说, 黄明喆的钱去哪里了？”
　　项天志低着头，不发一言。
　　陆冽没了耐心和他继续在这里纠结, 他扬扬手：“待会儿收队跟我们回去一趟，你也组织组织语言, 撒谎是没用的，知道了吗？”
　　项天志面有懊恼，悻悻点头。
　　紧接着王新余也从店中跑了出来, 他用手抹掉额头上的汗，急吼吼对陆冽说：“老大, 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搜完了。”
　　“店里的监控呢？”
　　“监控被人蓄意破坏，储存卡被拿走。”
　　“院子里呢？”
　　“搜完了。”
　　“二楼再搜一遍。”
　　“搜过了！”王新余扭了扭脖子，“刚刚朝朝和技侦上去又搜了一遍, 确定没有其他疏漏。”
　　陆冽颔首急声：“你去通知各组，收队。”
　　“行嘞！”
　　陆冽站定，目光一直落在项天志身上。
　　冷风阵阵，将他额前乱发吹起, 陆冽微昂起头，神情桀骜。
　　他从兜里摸出烟盒和打火机，抽出支烟衔嘴上，又“咔嚓”打火，风大，他用手护着点燃，抽了几口，听到身后周朝朝在喊他。
　　“陆队？”
　　他连忙回头，骨节分明的手指夹着那支烟，缕缕青烟从指间升起。
　　陆冽看着周朝朝，看着她迈腿走出，看着她冲自己抿唇，看着她弯腰拖鞋套脱手套，动作一气呵成。
　　周朝朝走到陆冽身边，有烟味随风飘然入鼻，她下意识皱眉，只一瞬，却被陆冽精准捕捉。
　　陆冽这人没烟不能活的，办案压力大，他抽得也狠，一直烟不离身。如今是第一次感觉到烟这玩意儿可能真不是个好东西。
　　他顿了下，掐灭了烟。
　　低头看着周朝朝，眸底有暗潮涌动，面上却始终淡然。
　　“我们先回。”陆冽言简意赅。
　　周朝朝点头说“好，”又指了指旁边的项天志问，“陆队，这个？”
　　陆冽瞄了一眼，冷声：“有嫌疑的，一齐带回去。”
　　说完又扬了扬手高声喊道：“胖子，你过来。”
　　王新余屁颠屁颠跑了过来：“老大啥吩咐啊？”
　　陆冽斜睨项天志：“这兄弟你带回去，我要审的。”
　　王新余拍着胸脯保证：“这事包在我身上。”
　　陆冽往前走，周朝朝立马跟上。
　　他的车就停在路边。
　　到了车边，陆冽伸手开了副驾驶的门，下巴抬了抬示意周朝朝坐进去，周朝朝乖顺走到门边，正准备进去时突然察觉出了些异样，她扶着车门转了一圈，眼神在寻觅着，似乎在找什么人。
　　陆冽奇怪：“丫头，看什么呢？”
　　周朝朝眼微微眯着，左右环顾了很久，然后开口：“我感觉有人在盯着我。”
　　陆冽狭眸敛起，抬眼看了看，正好和不远处项天志的视线对上了。
　　随后，项天志慌张挪开了视线。
　　陆冽：“是项天志。”
　　周朝朝却摇头：“我感觉到的视线来自身后。”
　　她说着转身凝视身后马路。
　　路上有车，车里有人，缓缓开过，没人看她。
　　周朝朝又看向对面商铺。
　　几家餐馆，老板在忙活，食客在吃饭，没人看她。
　　接着视线往上，没有，又往上，在四楼窗口发现了视线来源。
　　是一个小男孩，胸前戴着红领巾，穿着校服，趴在窗户上，眼睛直勾勾的，一直盯着周朝朝。
　　她松了口气，转头对陆冽说：“找到了，四楼那窗口，就是个小孩，估计是来看热闹的。”
　　陆冽又顺着周朝朝之前的目光往上看去，窗帘抖动，四楼窗户处已经没了小孩的身影。
　　“没事，是我太敏感了。”周朝朝躬身上了车。
　　陆冽扬手将车门摔上，绕过车头准备拉开车门上车时，也察觉到了这种注视的眼神。
　　他下意识也往马路对面四楼窗口处望去，却没见到小孩身影。
　　陆冽盯着那处看了很久才收回目光，上车。
　　刑侦队各组对案发地阿喆猪肉店搜查取证完毕，三位死者也由肖冰冰负责全部运回了刑侦大队等待尸检，这间发生过惨案的店铺也被刑侦队暂时封锁了起来。
　　刑侦队里每位警员都各司其职忙得不可开交。
　　刘泰山和他的法医组一回来就进了尸检室开始忙活，一整天都没有出来过。
　　技术组则兵分两路，一路开始查看案发地附近监控，另一路则开始对犯罪现场提取到的物证开始进行检验鉴定。
　　外勤组也没闲着，回来之后开了个短会确定了排查方向，由肖冰冰沈江带队负责案发地周边的摸排走访，找寻目击证人和其他线索，而王新余和赵颂歌则带队寻找黄明喆的下落。
　　审讯室里，项天志如坐针毡明显非常紧张。
　　陆冽慢腾腾起身，在项天志面前停下，他稍微躬身，双掌撑在审讯桌上，明知故问：“告诉我，紧张吗？”
　　项天志不停吞咽口水，环顾这间审讯室，然后点头。
　　审讯室是封闭的，连扇窗都没有，环境昏暗气氛压抑，让人走进来便有种深深的不适感。
　　项天志头顶偏前还悬挂着一盏灯，离他的头很近。
　　灯光洒下，他脸上神情在周朝朝眼里一览无余，但项天志看其他地方却依旧昏暗，
　　陆冽又走到项天志身后，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慰的语气：“不用紧张，就问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就行。”
　　项天志稍微松了口气。
　　陆冽扯唇淡笑，又往前走了几步，然后按下按钮，一盏强光灯直射向项天志的脸。
　　光线太过强烈，项天志初始并未适应过来，他下意识拿手遮挡，可惜只是徒劳。
　　强光刺激下，犯罪嫌疑人的心理压力加大，心理防线与警惕性都会随之下降。
　　陆冽回了自己位置上，给周朝朝使了个眼色，周朝朝立刻开始了审讯工作，她打算从头审起，循序渐进，同时加快语速，不想给项天志任何反应机会。
　　“姓名。”
　　“姓名……不是说过吗？”
　　周朝朝重复且加重语气：“姓名！”
　　“项……项天志……”他挣扎着睁开眼。
　　“年龄。”
　　“……”项天志的犹豫了几秒。
　　周朝朝再次重复：“年龄！”
　　“四十一！”他脱口而出。
　　周朝朝口齿清晰语速飞快：“你和黄明喆是什么关系？”
　　项天志在她的影响下也加快了回答速度：“朋友，发小。”
　　“10月15日当晚，项天志几点来的你家？”
　　“八/九点。”他低头深吸口气。
　　“谁能作证？”
　　项天志抬头急声：“我那几个朋友都能，那天晚上我不止请了阿喆一个，我请了好几个，他们都能。”
　　周朝朝继续：“你什么时候和黄明喆说的那回事？”
　　项天志神色懊悔，吞吐着：“就……就……饭快吃完的时候。”
　　“那他几点离开的你家？”
　　“快……十二点了。”
　　“席间发生的事情，你讲一遍。”
　　项天志正欲开口时，周朝朝又冷声警告：“不要撒谎，我们会对你说的每一个字进行核实，现在三条人命在那里，撒谎对你没好处。”
　　项天志紧张得不停摩挲衣袖，他思忖了几秒，将席间发生的事原原本本讲了一遍。
　　——10月15日晚上八/九点，黄明喆受邀来项天志家吃饭，同席一共五个人，另外三个是两人共同的朋友。
　　初始大家只是吃饭喝酒侃大山，酒过三巡，项天志见黄明喆喝得也挺开心，觉得是时候坦白了，就大着胆子将投资被骗这回事告诉了黄明喆，哪曾想一向好脾气的黄明喆一听这话都翻了脸，当即便向项天志挥拳，两人差点打了起来。
　　黄明喆说这笔钱是他女儿读大学的钱，还是自己瞒着老婆孩子拿出来的，就是因为相信项天志这个投资能赚钱他才动的，没成想被骗了个血本无归。
　　黄明喆气疯了，借着酒劲指着项天志的鼻子大骂：“这钱我不找别人，我就找你，三天时间，我不管你用什么法子，给老子还回来！还不回来我就杀你全家。”
　　“他说完就走了。”项天志最后说。
　　周朝朝看了下手里的资料，继续问：“黄明喆的钱去哪了？”
　　“投资被骗了……”他声音越说越小。
　　周朝朝神情非常冷淡：“既然是被骗了，为什么不敢报警？”
　　他支支吾吾说：“报警……报警也追不回来。”
　　周朝朝厉声：“你都没报警怎么知道追不回来？”
　　项天志咿咿呀呀半天没说出什么来。
　　周朝朝拍桌：“黄明喆的钱去哪里了？到底是投资被人卷走，还是被你骗了？回答我！”
　　项天志头低垂着，紧闭双眼，内心挣扎了很久才如实回答：“没被卷走……”
　　“你拿走了？”陆冽问
　　他顿了很久点头，声音越说越小：“我之前想开个演艺公司，钱不够，想找阿喆借钱，怕他不肯。”
　　陆冽顺着他的话接下去：“所以骗他有个能挣大钱的投资？”
　　“嗯……”项天志脸上的悔恨很明显，“我原本想赚了钱就还给阿喆的，没成想亏个精光，血本无归，我自己的钱也……”
　　他没把话讲完。
　　周朝朝眼一瞪，故意诈他：“你还不上，所以杀了他老婆孩子？”
　　“没有！”项天志很激动，带着哭腔说，“我怎么可能杀阿喆的老婆孩子，我们俩一起长大的啊，他结婚我是伴郎，娟娟和奇奇喊我干爸！我怎么可能杀人？”
　　周朝朝冷声：“怎么不可能？你还不上钱他就要杀你全家，你为了家人先下手为强杀他全家，我能理解，保护家人人之常情。”
　　“没……没有……”
　　项天志瞪大双眼，眼中血丝密布，他双手不停地颤抖，语无伦次地哭着喊着，“不是我……不是我……我也不知道怎么会发生这回事，他说那话也是喝了酒，我没当真啊！钱确实是我亏了，我该死！我对不起阿喆，但我怎么可能杀人，我平时杀只鸡就不敢的人，我怎么敢杀人啊？我怎么敢杀人啊……”
　　……
　　项天志情绪激动崩溃大哭，周朝朝多次尝试与之沟通仍旧失败，审讯工作暂时停止。
　　陆冽和周朝朝出审讯室，走到窗边停下。
　　周朝朝望着窗外深吸了几口气稍微平复思绪，而陆冽则懒懒倚靠在窗边，两人默契地想着案子沉默不语。
　　没几分钟，宋贺从技术组办公室匆匆走来，人未到声先出：“陆冽，血手印的指纹检验结果出来了。”
　　周朝朝立刻收住思绪转身走了几步，先行拿过检验报告浏览。
　　宋贺脸色非常沉重，他深吸一口气接着说道：“根据指纹检验比对结果，这枚血手印的指纹与指纹库中黄明喆的完全匹配。”
　　宋贺话音戛然止住，周朝朝的目光也定格在“黄明喆”这三个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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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chapter71:晋江文学城
　　周朝朝又看了一眼手上的鉴定报告, 确认无误后将之递给陆冽，陆冽迅速接过浏览的同时宋贺快速砸吧砸吧了几下嘴，然后说道：“那个……陆冽啊，我那边还忙着, 就先过去了。”
　　陆冽没抬眼, 朝宋贺扬了扬手，宋贺也没迟疑, 立刻转身离开。
　　没三分钟, 陆冽看完了鉴定报告, 他下意识侧眸, 声音淡漠：“对于这起案子, 你有什么想法？”
　　周朝朝语气稍微迟疑，开口：“想法挺多。”
　　陆冽将手里的鉴定报告卷了卷, 声音随意：“说来听听。”
　　周朝朝稍微眯眼，目光锋利如利刃, 不容置疑的声音：“黄明喆大概率已经死了。”
　　陆冽挪开视线，转身将手肘靠在窗台上，同时背脊弓起。
　　他昂头看着黑云氤氲的天空, 叹息道：“我早就和你说过了，一切的推论都必须有依据, 否则就是无稽之谈。”
　　陆冽说完收回视线侧眸凝视周朝朝，她紧抿红唇，面上透着倔强。
　　陆冽再开口, 故意误导她：“墙上的血手印是黄明喆的，他现在又不见踪迹，难保不是他杀妻杀子后畏罪潜逃。”
　　周朝朝也学着陆冽的样子转身过来靠着窗台上，同时慢腾腾摇了摇头：“没理由。”
　　说着又声音坚定重复一遍：“黄明喆没有杀妻杀子理由, 况且现场除了那枚血手印以外并无有力证据证明是黄明喆作案。”
　　陆冽面无表情，声音渐沉：“我要听依据。”
　　周朝朝深吸口气：“第一，从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黄明喆是个家庭责任感非常强的传统男人，他爱妻子儿女，案发前曾亲自去寄宿学校接回自己读高三的女儿，和妻子辛苦开了家肉店攒下五万块钱也是为了女儿上大学，和项天志翻脸也是因为给女儿上大学的钱被骗了，这样的人没理由杀妻杀子，并且——”
　　她说着语气一顿：“这不是普通杀害，是残忍虐杀，甚至还拔光了死者的牙齿。”
　　周朝朝又继续：“第二，围墙上的青苔刮痕是新的，地上还留下了很多鞋印，二楼地板上也有残留的泥土痕迹，我推测凶手是从西侧围墙潜入黄明喆家中，并且凶手不止一个人，那枚血手印五指大张纹路清晰，不像被人强迫留下的……我更倾向于凶手先将黄明喆杀害，然后借他的手留下了这枚血手印，而凶手的目的大概率不是挑衅就是为了混淆我们的视线。”
　　陆冽点头，循循善诱：“你觉得项天志有动机杀人吗？”
　　周朝朝秀眉蹙起，沉声：“有动机杀人，没动机虐杀，从刚刚的审讯过程中，他一直喊黄明喆‘阿喆’，叫黄明喆儿女‘娟娟奇奇’，说起此案时眼角泛泪，在我们怀疑他时崩溃大哭，不太像伪装，明显对他们是有感情的，但从作案手法上看，凶手残暴且良心泯灭，项天志作案的可能性不大……”
　　她说着又即刻摇头：“但我不排除是他，因为穷凶极恶之徒往往也极其擅长伪装。”
　　周朝朝继续：“在案发地搜证时我曾怀疑过这会不会和之前的桐花巷案一样是一起入室偷盗杀人案，因为凶手作案后拿走了黄明喆家所有现金，但细想之后又觉得不太可能。”
　　陆冽声色不动，问：“你为什么觉得不太可能？”
　　周朝朝抬眼看陆冽：“桐花巷案结束后我专门去研究了很多入室偷盗杀人案和入室抢劫杀人案，发现此类案件有个很明显的共同点，那就是凶手的杀人行为非常冲动且随机，要么是没拿到钱气急败坏杀人要么是偷盗过程中被主人发现害怕事情败露而杀人，并且这种凶手目标明确，单纯就是为了钱，拿到钱之后也是匆匆逃离现场，但这起案件却没那么简单，阿喆猪肉铺从四天前就没开门了，但死者尹凤的死亡时间却在24小时到32小时之间，三位受害人身上又全是刀伤鞭伤烟头烫伤，由此可见，凶手对死者实施虐待的时间非常长。”
　　“我们搜查到二楼时，上面满床都是血迹，但从衣柜里翻出来堆在床上的衣物却只有底部沾有部分血迹上看，说明虐杀在先，翻找在后，凶手最主要的目的就是杀人，而这样残忍的虐杀，要么是深仇大恨，要么就是心理变态。”
　　周朝朝话毕，陆冽沉默了片刻。
　　周朝朝深吸了好几口气，然后说：“陆队，以上就是我的推测和依据。”
　　她说完直勾勾盯着陆冽，水光潋滟的眸眼中有忐忑有期待，她心悬着，见陆冽许久不说话又小心翼翼喊：“陆队？”
　　陆冽轻哼一声：“什么？”
　　周朝朝面上难掩失望：“你就不对我的推测发表下见解吗？”
　　陆冽扬眉：“部分推测和我的重合，但此案目前尸检结果未出，线索尚不明晰，所以推测就是推测，主观性太强，我的见解也不一定正确，所以没必要发表，你坚持自己就行。”
　　他说完径直往前走去，走的同时高声说道：“赶紧跟上，还有得忙呢！”
　　凌晨时分，刑侦大楼依旧灯火通明，嘈杂喧嚣。
　　“柳城大道西路口的监控看了没？”
　　“案发地提取到指纹的检测结果出来了！”
　　“小张，小张！血迹检测报告写了没？陆队那里要！什么？还没写，赶紧的！”
　　……
　　每位警员都像上了发条一样不停忙碌着，跑上跑下，来来往往，甚至连水都来不及喝上一口。
　　早上9点，案发地的物证检测报告陆陆续续被送往陆冽办公室。
　　中午12点，在法医组不眠不休的努力下，三位死者的尸检工作终于完成。
　　下午5点，在外摸排走访的外勤组警员查到了新的线索准备打道回府。
　　刑侦队长办公室。
　　陆冽坐着，背脊挺直，腿随意翘起，桌上放着一叠检测报告，手里还拿了一份，正在一目十行迅速浏览。
　　敲门声骤响。
　　陆冽眉依旧皱着，头也没抬，冷声回了句：“进。”
　　周朝朝脚步急促，手里拿着一份血迹检测报告，她语速很快：“陆队，这是送过来的血迹检测报告。”
　　陆冽抬了抬下巴，视线依旧落在自己手中那份报告上，轻轻“嗯”了声。
　　周朝朝送完报告转身走到门口，又被陆冽叫住：“等下。”
　　她转头，语气疑惑：“陆队有什么事吗？”
　　“你去通知下各组，六点开个会。”
　　周朝朝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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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chapter72:晋江文学城
　　此案因为案情残忍给当地人造成不小的恐慌, 经由媒体报道后又在网络上引发热议，三天时间不到，各种谣言和阴谋论甚嚣尘上，就连微博上一条简简单单关于案情的报道也能引来诸多无根据的猜想。
　　——【晋州肉店凶杀案】10月20日, 晋州市柳城街道阿喆猪肉店发生一起凶杀案, 肉店老板娘和她的一双儿女惨遭杀害，根据警方披露, 三名受害人死前曾遭受长时间虐待, 身上多处刀伤鞭伤和烟头烫伤, 受害者店中家中有翻动迹象且未发现现金, 目前肉店老板下落不明, 此案尚在调查中。
　　评论区：
　　——肉店老板下落不明，家里一分钱都没有, 你品，你细品！
　　——我听说这家肉店卖的肉味道不对, 附近居民都怀疑这老板卖人肉。
　　——感觉这个老板不简单……
　　——卖人肉这事是真的！！我就住这附近！！他老婆孩子不愿意一起卖才被杀的！
　　……
　　案件尚无定论，网络上却谣言四起惹得人心惶惶。
　　周朝朝一条条翻看微博上下方的评论，越看越觉得头疼。
　　她终于放下手机, 拿起水杯去接水，刚喝完王新余就火急火燎跑进来, 急吼吼：“朝朝，集合啦，会议室开会！”
　　周朝朝抿了一口, 神情不解：“怎么这么快就开会，陆队不是说六点吗？现在才五点半。”
　　王新余跑得满头汗，喘着粗气：“局里电话都快被打爆了，外面围的全是记者, 上面要求我们尽快破案以免市民恐慌情绪扩大。”
　　周朝朝喝了一大口水，跑窗口一看，果然。
　　市局大门口人头攒动乌泱泱一大片。
　　她咽了口口水，高声：“马上就来。”
　　会议室座无虚席气氛肃穆。
　　陆冽面无表情，打开投影，上面是此案的现场图片。
　　他开口，声音凛然：“三名死者的尸检报告已经出来了，死者尹凤，死亡时间精确到28小时到32小时之间，刀伤69处，遍布全身，鞭伤17处，主要集中于腹部和大腿处，烟头烫伤66处，同样遍布全身，脚底板有火烧伤痕，致命伤属腹部刀伤，刺穿死后被拔光牙齿。”
　　“死者黄筱娟，死亡时间36小时到48小时之间，全身共有刀伤35处，鞭伤10处，烟头烫伤43处，脚底板同样有火烧伤痕，死后同样被拔光牙齿……”陆冽说到此处时面色渐沉，厉声，“此外，死者外/阴/部、大腿内侧、腹下部、面部都检见皮下出血与表皮脱落，颈部有勒痕，死者死前曾遭受过多次性/侵，体内留有两人体/液。DNA结果虽然与DNA库数据匹配不上，但通过DNA检测分析，这两人都年轻健康，不会超过二十岁。”
　　“死者黄子奇，死亡时间48小时以上，死因流血过多，全身多处刀伤鞭伤烟头烫伤，牙齿同样被拔光……”
　　陆冽神情凝重，动了下鼠标，投影上出现几处鞋印照片。
　　“这是案发地院子西侧围墙处发现的鞋印，这些鞋印一共属于三个人，大部分鞋印重合交叠无法建模检测，只有一枚右脚鞋印较为清晰，鞋印长26厘米，宽7.2厘米，深1.4厘米左右，从鞋印判断此人是男性，身高165公分到170公分之间，体重60公斤左右。”
　　“另外，案发地提取到的指纹和血迹都属于黄明喆一家四口，黄明喆很大程度已经遇害。”
　　陆冽停顿几秒后开口：“胖子，黄明喆的下落调查得怎么样了？”
　　王新余立刻起身，声音洪亮有力：“还没有找到黄明喆的下落，目前只知道10月15日晚11点半黄明喆从项天志家中出来就往自己家方向去了，一共三处道路监控拍到他的身影，此后再没有监控拍到他的身影，也没有人再见过他。”
　　陆冽又看向肖冰冰，言简意赅：“摸排结果。”
　　肖冰冰掷地有声：“这两天，我对黄明喆一家的交际圈进行了调查，发现他们一家社会关系比较简单，也并未与人结仇，相反两人因为和善厚道颇得街坊邻居好评，夫妻俩开了家肉店，平日里也没什么别的社交活动，大部分时候都是进货看店，黄明喆每周六下午会去寄宿学校接女儿，并且关店这几日，附近邻居并没有听到什么大动静。”
　　陆冽：“院子西侧围墙外的监控是谁查的？”
　　技术组小张起身：“是我查的，但那个地方是个监控死角。”
　　“刻意避开监控死角，从西侧围墙潜入受害者家中，他们对案发地很熟悉，并且目的性和计划性很强，大概率就生活在柳城街道附近，很大可能在生活中和死者一家有过接触，特别是……”
　　陆冽语气微顿，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便被周朝朝快语补充：“和黄明喆女儿有过接触。”
　　陆冽投去一个赞许的眼神，回了个“对”字，又继续：“线索汇总到这里，案件大体也已经明晰了，团体作案，凶手最少有三人，都是男性，年轻健康，对三名受害人进行长时间的折磨虐待，他们道德怜悯感缺失，共情能力低，心理不健全，很享受这种虐杀快感，杀人后搜寻财物这个举动说明他们缺钱，经济水平低，大概率文化程度也不高。”
　　他说着加重语气，“在柳城街道附近重点寻找身高165到170厘米之间体重60公斤左右的无业青年，他身体健康，年龄在20岁上下，喜欢成群结队，没有正经工作和经济来源。”
　　“还有，此案性质恶劣，凶手手法残暴，务必尽快破案，不仅要给死者交代，更要给民众交代，防止恐慌情绪持续升级，明白吗？”
　　“明白！”众人异口同声高声回答。
　　会议刚结束，负责此案的所有警员甚至还没来得及踏出会议室的门，接线警员李姐便匆匆忙忙前来汇报：“陆队，景宁区派出所民警那边打电话过来说，一个小时前接到群众报案，人民公园人工湖里浮出一具男尸，景宁区那边立刻出警将其打捞出水，从衣饰外貌上看，疑似失踪人口黄明喆，民警在进行尸表检查时掰开那具男尸的嘴，发现里面全都是牙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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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3章 chapter73：晋江文学城
　　人民公园, 人工湖旁。
　　湖边生长着一小片芦苇荡，芦苇正随着夜风不停摇曳，发出“簌簌”声响。
　　此时，一盏强光灯从警车顶部照射出, 光源集中落于湖边草坪上。
　　晚上7点整, 正是人民公园一日中最热闹的时刻，以往的人工湖边跑步的打球的遛弯的遛狗的比比皆是, 但今日却有些特殊, 因为湖边草地上此刻正躺着一具肿胀发白的男尸, 黄黑条纹警戒线将这片草坪封锁起来, 外面围了一群看热闹的居民。
　　景宁区民警就站在尸体旁对陆冽讲述出警经过：“今天下午五点, 负责清扫人民公园的环卫工看到水边浮着个黑色不明物体，还以为是个大垃圾, 勾过来一看，才知道浮着的是个穿黑衣的人, 他当即就报了警，我们到之后立刻对尸体进行了打捞，发现他的嘴被人用黑线缝住了, 剪开一看才知道嘴里被人塞满了牙齿……”
　　刘泰山已经对黄明喆进行完了尸表检验，他脱了手套, 将嘴里糖块嚼开，转身对陆冽说：“死亡时间至少5天以上，口鼻中无藻类水草, 无蕈形泡沫，颈部有扼痕，眼球出血明显，身上有挣扎痕迹, 死前遭受过捂口掐颈，腹部有刺创伤口，死因尚不明确，但我怀疑死者是死后被人抛尸于湖中的，先拖回去做尸检吧。”
　　陆冽脸上沉重，点了点头，然后扬手：“胖子，你负责帮刘法医先把死者拖回队里。”
　　“没问题！”
　　王新余说完拿着个大裹尸袋风风火火走过来，又戴好手套，和旁边警员一同将黄明喆抬上去。
　　黄明喆身体被水泡得发白发肿，脸也肿胀得不成样子，仅靠肉眼已经辨认不出原本相貌了。
　　几人动作麻利，处理好后又将裹尸袋的拉链拉上，然后将之抬上了车。
　　不远处，几名警员正打着手电筒在湖边寻找其他有用物证。
　　景宁区另外一位民警将一个大物证袋递给周朝朝：“这是从死者嘴里取出来的。”
　　周朝朝打开来看了一眼，里面都是牙齿。
　　大的小的，恒牙乳牙，门牙臼齿，装了满满一袋。
　　头顶是黑沉的天空，不远处强光映照下粼粼的湖面，周朝朝看着这袋牙齿只觉得寒从脚起，顺着血液蔓延至全身。
　　气温明明不低，周朝朝却觉得很冷，冷得双手颤抖牙齿打颤。
　　她不知道，凶手的心理究竟是扭曲到了什么地步才会做出如此惨无人道的恶事。
　　周朝朝转身望着警戒线外看热闹的围观群众，他们有男有女，有老有少，有的面无表情，有的满脸笑容，有的窃窃私语，有的高谈阔论。
　　芸芸众生，千人千貌，万人万相。
　　周朝朝不知道凶手是不是也藏在人群中，他是不是就站在暗处，或者冷眼旁观，或者沾沾自喜。
　　突然，有人从背后拍了拍她的肩膀，周朝朝转身，发现是陆冽，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颤抖着叫了声：“陆队。”
　　陆冽这些天几乎未曾合眼，此时好看的桃花眼下乌青一片，他神色疲惫，久未打理的头发搭在额角，颓色尽显，左手随意插在裤兜里，凝视周朝朝。
　　“嗯，给我吧。”陆冽指了指她手上的物证袋。
　　周朝朝一愣，将手里的东西递了过去。
　　“这些应该是凶手从黄明喆老婆儿女嘴里拔下来的……”她越说声音越沉重。
　　陆冽接过来打开看了眼，声音磁沉，“我知道，”他说着又瞥了周朝朝一眼，宽慰她，“先别想太多。”
　　周朝朝嗓子里像卡着什么东西一般，想说什么却始终说不出来。
　　他话音刚落，沈江便踏着夜色匆匆跑来：“陆队，公园四个出入口的监控都调出来了。”
　　陆冽稍微颔首，然后说：“沈江，你和胖子先回队里，让技术组尽快查看这些监控。”
　　沈江中气十足回了个“行”字。
　　陆冽拿了两只手电筒，递给周朝朝一支，开口：“走，去湖面搜一圈，看能不能发现些线索。”
　　周朝朝伸手接过，跟在陆冽身后往湖边走去。
　　夜色浓郁，好在有灯光驱散黑暗。
　　周朝朝和陆冽沿着湖边缓步走着，两人背脊弓起，同时眸眼紧盯地面，以免有些细枝末节的痕迹被忽略掉。
　　周朝朝边找边开口：“陆队，你看到网络上那些关于黄明喆的谣言了吗？”
　　陆冽轻轻“嗯”了一声，随后说：“看到了，荒谬至极，人总是喜欢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别人。”
　　周朝朝有些沮丧：“不知道那些信誓旦旦说造谣黄明喆卖人肉的网友得知他早已死亡的消息后心里会不会有一些愧疚。”
　　陆冽摇头：“大概率不会，于他们而言，这只是茶余饭后的猎奇谈资罢了，错了就错了，谁又在意真相呢？刀子不插在自己身上，人就永远不知道疼。”
　　两人湖边搜了一圈，并未发现其他有用线索。
　　陆冽停止背脊，转身凝视周朝朝：“收队吧。”
　　长时间的低头弓背让周朝朝腰酸脖子痛，她昂头扭了扭，只听到脖颈处一声脆响，然后疼痛袭来。
　　她龇牙咧嘴倒吸了好几口凉气。
　　陆冽听到声音，举起手电筒往周朝朝脸上晃了晃，就看到她痛苦的表情。
　　陆冽的疾步走来询问：“怎么了？”
　　周朝朝左手捂住脖颈，眼角泛泪，哽咽着说：“脖子扭到了……”
　　陆冽冷峻面容上稍有急色，但声音依旧冷，语气中似乎带了些嘲意，但细听又并非如此。
　　他说：“旧伤未愈，又添新伤，周朝朝，你够可以的啊！”
　　周朝朝咬着牙没回话。
　　陆冽皱眉，走近，有黑影落下，几乎挡住了她眼中所有光亮。
　　周朝朝感受到陆冽温热的气息洒在自己头顶，紧接着一只宽厚粗砺的手掌在自己脖颈处探了探，然后询问：“这里吗？”
　　周朝朝呼吸一滞：“不是那里……在我手下面。”
　　“把手拿开。”陆冽开口，语气不容置喙。
　　周朝朝垂眸，很乖巧地拿开了手。
　　陆冽将手往前探了探，又问：“是这里吗？”
　　“是……”
　　他指腹厚茧触碰到周朝朝光洁白皙的皮肤，然后力道收紧，轻轻按压下去。
　　“疼疼疼！”她叫唤着，疼得差点站不稳了，连忙伸手抓住陆冽外套。
　　陆冽身上洗衣液香混合着淡淡烟草味，非常好闻，周朝朝深吸一口气。
　　陆冽眸眼冷如寒潭，深不可测，怀中温软让他气息紊乱。
　　“陆队，轻轻轻……轻点……”她再次叫唤起来。
　　“周朝朝，你可真是不让我省心！”
　　陆冽厉声说完，手里力道倒是放轻了，他慢慢揉着周朝朝脖颈的疼痛处。
　　很久之后才开口询问，声音喑哑低沉：“好些了吗？”
　　“好多了。”周朝朝轻声。
　　作者有话要说：　　揉脖子而已，不要想歪！！！
　　感谢订阅的小可爱们~


第74章 chapter74：晋江文学城
　　夜深了。
　　天幕黑沉, 路边树影绰绰。
　　不远处一盏路灯孤独地洒下亮光。
　　小诊所外。
　　陆冽站在门口抽烟，他低头抽了口，然后吐出一口白烟。
　　想到刚刚的温软娇小，陆冽呼吸不畅, 暗火乱窜。
　　他垂眼, 掩去眸中阴鸷晦暗，又狠狠抽了口烟。
　　——咯吱
　　身后传来声响。
　　陆冽转身就看到周朝朝推开玻璃门从诊所里走出, 她手捂着脖颈, 神情愧疚
　　周朝朝轻声唤道, “陆队, ”说着又低头, “我好像又给你添麻烦了。”
　　“添什么麻烦？”陆冽叹气询问。
　　“正是忙的时候我这里还出问题，耽误了陆队的时间, 对不起。”她语气里全是歉意。
　　“没什么好对不起的，下次小心点。”
　　周朝朝小心翼翼抬头：“陆队不生气？”
　　陆冽嗯声, 深深看了她一眼，视线又落到她脖颈处，问：“伤严重吗？”
　　“不严重, 就是扭到了，医生给我上了些药, ”周朝朝回答。
　　陆冽面无表情，视线探了过去，见确无大碍又很快移开。
　　“陆队, 很晚了，我们早点回队吧。”周朝朝提议。
　　陆冽颔首，然后迈出长腿往前走去，为了照顾周朝朝, 他特意放缓了脚步。
　　车就停在不远处。
　　两人上了车，陆冽系好安全带，侧眸往边上看，周朝朝正艰难系着安全带。
　　他抿唇皱眉，探身过去帮她把安全带系好，又坐正身体，发动了车辆。
　　陆冽目不斜视开口问：“你背上的伤恢复得怎么样了？”
　　“背上的伤……”周朝朝停顿了下，“上次洗澡不小心沾上了水，发了点炎，不过没事，早就已经处理过了。”
　　陆冽眉宇间的烦郁浓得化不开，他嘴巴皮子动了动，声音凛然：“你真是……”
　　话讲到一半又没说完。
　　周朝朝缩在座位上，见陆冽脸色不佳也没敢说话。
　　两人一路无言。
　　陆冽目不斜视，加大油门，一路畅通无阻回了刑侦大队。
　　刚上楼，迎面便遇上了王新余，他神情激动，看见陆冽连忙汇报：“老大，案子有新进展。”
　　陆冽疑声：“查到监控了？”
　　王新连连摇头，“没，宋队那边还在查，是冰冰那里找到了一个部分特征符合的嫌疑人，他扬言人就是他杀的，”他说到此处时又犹疑了好几秒，“但，这人未满十四周岁。”
　　陆冽冷声：“人在哪？”
　　“审讯室呢，”王新余又接着说，“冰冰带人在柳城街道附近搜寻时发现的他，身高168厘米体重60公斤，辍学在家，无经济来源，文化程度低，在今年九月份时曾多次骚扰黄筱娟，还被黄明喆揍过一顿，各种条件都吻合，除了年龄，虽然看起来像个成年人，可查下去才发现未满十四周岁，是个无民事行为能力人，哎，这可真是……”
　　陆冽没有说话，脚步急促，很快到了审讯室前，他直接推门而入。
　　负责审讯的另一位警员喊了声：“陆队。”
　　陆冽颔首，径直走过来，指了指门口，那位警员立刻会意，起身给陆冽让了位置然后走出去将门关好。
　　他转头问旁边的肖冰冰：“审到哪里了？”
　　肖冰冰低声：“刚问了个名字。”
　　陆冽低头看了眼姓名栏，上面写着“顾宏富”三字。
　　陆冽这才抬眼仔细打量起审讯椅上坐着的犯罪嫌疑人。
　　顾宏富穿着一件灰色连帽卫衣和黑色长裤，歪七竖八靠在审讯椅上，昂头一脸趾高气扬无所畏惧，嘴里还嚼着口香糖，“吧唧吧唧”不停响动。
　　他的手被控制在审讯桌上的铁环上不能动弹，腿却翘起来不停抖动，让人看着心生恼火。
　　陆冽：“叫什么名字？”
　　“顾宏富。”
　　“年龄。”
　　顾宏富听到“年龄”这两个字时突然笑了起来，笑声得意又刺耳，他高声欢呼：“差7天满14岁，呜呼！”
　　他说完大笑，疯狂甩着头发，身体与铁制审讯椅碰撞发出清脆刺耳得声响。
　　单向玻璃外，周朝朝就站在那里，她看着里面快乐到近乎癫狂的顾宏富，心底涌上悲哀。
　　陆冽死死盯住他：“你说黄明喆一家是你杀的？”
　　“对啊！”顾宏富非常兴奋，“我杀的，厉害吧！”
　　陆冽喉头干涩，咽了口口水，喉结滚动。
　　他微微眯眼，冷笑一声：“确实厉害！为什么要杀他们一家，又为什么要在杀之前对他们进行折磨虐待？”
　　“快乐呗，好玩呗，一刀一刀割下去，看她们哭着求饶特别爽，特别是黄筱娟那女的，假清高，之前对我们爱答不理，还不是……”他说到这里又开始笑，“还有他那个卖猪肉的爸，之前他妈的还揍老子，结果一刀就被我解决了，声都没吭一声，对了，我还借他的手给你们留了个礼物，鲜艳的，红色的，好看吗？”
　　陆冽神情逐渐阴沉：“为什么在他们死后扒光他们的牙齿？”
　　“警察叔叔，你听不懂吗？好玩！For fun！小学英语没学过吗？”顾宏富出言嘲讽。
　　陆冽：“好玩就能杀人吗？”
　　“不然呢？我觉得好玩就杀了，有问题吗还一直问，真不知道有什么好问的。”
　　陆冽置若罔闻，继续：“你知道当时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啊！”顾宏富非常理直气壮，“杀人啰！”
　　“你还知道你在杀人啊？”
　　顾宏富神情无辜，声音疑惑：“警察叔叔，你不懂法的吗？我还差一个星期满十四岁。”
　　他说完又振臂欢呼：“你不懂法，可是我懂！”
　　“除你之外还有谁？”
　　“没人了啊，就我一个，全是我一个人干的！”
　　“讲真话。”
　　“我说的就是真话！”顾宏富梗着脖子回答。
　　陆冽看着顾宏富，尽管他年纪很小，脸孔年轻，笑容里还能看出些童真，却也不能掩盖他是一个不折不扣毫无人性恶魔的事实。
　　陆冽眼神阴鸷，背脊靠上椅背，然后将手中的笔随意往桌上一扔，接着站起身来，关上审讯室里的录像，朝顾宏富走近。
　　黑影压下。
　　他视线凌厉如刃，身上的气势威仪迫人，顾宏富看着心里有些发怵。
　　陆冽在他面前停下脚步，稍微躬身，一双桃花眼死死盯住顾宏富，他开口：“我再问你一个问题。”
　　顾宏富咽着口水，眼帘垂下，故作轻松：“问呗。”
　　陆冽一字一顿：“你折磨虐待黄明喆一家人时，他们有喊过疼吗？”
　　顾宏富愣了下，没想到陆冽会问这个问题，他的腿依旧不停抖动，脸上神情不可一世。
　　顾宏富回答：“喊啊，一直喊呢。”
　　他说着还眯眼喊了起来，一边喊一边笑：“啊……疼……求求你们……放过我……”
　　陆冽又撂下轻飘飘的一句话：“那你怕疼吗？”
　　顾宏富睁眼，不解“啊”了一声：“你说什么？”
　　陆冽没回答，他眉宇间全是戾色，双眸通红，额上青筋暴起，一只手控住顾宏富的肩膀，同时踩上他的脚，然后，一齐用力。
　　顾宏富疼得哀嚎一声。
　　“疼吗？”陆冽咬牙切齿，问，“疼不疼？”
　　“疼！”顾宏富继续嚎叫。
　　陆冽手腕着力，捏紧他肩膀，骨头作响。
　　“疼不疼？”
　　“疼疼疼疼！”
　　陆冽视线阴鸷，再次加重力道，厉声道：“你也知道疼啊？你折磨黄明喆一家的时候他们疼不疼，他们疼不疼？”
　　“疼！”顾宏富面容狰狞扭曲，痛苦嚎叫。
　　陆冽声有狠意：“你们觉得好玩就能杀人，就能一刀一刀割在人身上，那我觉得好玩是不是就可以杀你，是不是也可以一刀一刀割在你身上，是不是？”
　　顾宏富痛哭流涕：“不是……不是……”
　　陆冽深吸一口气，收力，但视线依旧阴冷。
　　顾宏富依旧哀嚎着，满脸泪痕还挂着鼻涕泡。
　　陆冽扬了下手，顾宏富面露惊恐下意识连忙往后躲。
　　陆冽：“杀人好玩吗？”
　　顾宏富神情呆滞不发一言。
　　陆冽继续：“杀人如果那么好玩的话，我杀你好不好？”
　　顾宏富咬紧牙关连连摇头。
　　陆冽冷笑一声，眼底染上阴霾，他转身从桌上拿了纸和笔随手扔顾宏富面前的审讯桌上，又替他解开右手铁环禁锢，声音冷淡：“这起案件所有参与者的名字全部写下来，写完后将你们的作案经过原原本本事无巨细都给我交代了，听到没有？”
　　顾宏富被吓得不轻，他人也老实了，坐姿也端正了，口香糖也不嚼了，腿也不抖了，呆愣愣点了下头，颤抖着双手拿起笔。
　　作者有话要说：　　有小可爱觉得这个案子很可怕，其实这个案子取材于自真实案件“消失的夫妻”，现实只会更加残忍。
　　感谢订阅的小可爱们，这个压抑的案子终于只有一章就要结束了。


第75章 chapter75：晋江文学城
　　陆冽神情冷沉, 双臂环抱，垂眼盯着面前的顾宏富。
　　他颤颤巍巍拿起桌上的笔，然后惶恐地瞥了一眼陆冽，又很快低头。
　　笔尖在光洁干净的纸张上留下黑点, 顾宏富保持了两分多钟的握笔姿势, 始终没写下一个字。
　　陆冽脸上尽是不耐烦，他冷嗤一声, 厉声催促：“快点写, 我没什么耐心等你。”
　　顾宏富心里一惊, 忙下了笔, 慢腾腾写出三个名字来。
　　刚放笔, 陆冽盯了眼，伸手拿起那张纸。
　　顾宏富字很丑, 歪歪斜斜又很潦草，陆冽花了些功夫才勉强辨认出——
　　“卢兴安, 王铁，蔡望……”陆冽一一读出来，又低头问, “是这几个名字吗？”
　　顾宏富唯唯诺诺点头：“是……”
　　“你们怎么认识的？”
　　“就台球厅打球认识的。”
　　“你为什么不上学了？”
　　“不喜欢读书……学不进去。”他越说声音越小。
　　陆冽将纸交给旁边的肖冰冰，又转身凝视他, 神情依旧冷漠：“交代作案过程。”
　　顾宏富愣愣怔怔，脸孔煞白，他吞咽了好几下口水, 缩着脖子吞吞吐吐了半天没说出一个字。
　　陆冽拍桌吼道：“说啊！”
　　顾宏富被陆冽这一声吼吓得背脊淌汗呜呜咽咽哭了起来。
　　陆冽看着他略显稚气的脸，下巴处还有冒出的青色胡茬，就连声音都带着十三四岁男孩变声期的沙哑感，他模样细看之下分明还是个少年, 却做着与魔鬼无异的事情。
　　“你哭什么？”
　　顾宏富呜咽，一句话也不肯说。
　　“现在是你犯案，你杀了人，杀人的时候不哭，怎么杀完了倒会哭了？”
　　“我不知道……我只是望风的……”他说完又开始哭。
　　陆冽正在火头上，顾宏富到底年纪不大，又受了惊吓哭个不停，审讯工作只能依照规定暂时停止。
　　陆冽推门走出审讯室。
　　头顶走廊悬着一盏白色节能灯，洒下的灯光将他身影拉得很长。
　　周朝朝就站在审讯室外的单向玻璃前，见他出来疾步走上前去，开口：“陆队，技术组那边将公园监控查出来了，参与抛尸的一共是四个人，他们是10月16号凌晨两点骑三轮车从西门进的人民公园。”
　　陆冽点了下头，将手中那份名单交给周朝朝：“你将这份名单给宋贺，让技术组尽快将这几人的详细信息调查出来，今晚实施抓捕。”
　　周朝朝快速颔首，接过那份名单，转身正欲走，却又被陆冽叫住。
　　他面上隐隐约约有些关切意味：“你脖子好些了吗？”
　　周朝朝抿唇微微笑了下，伸手摸了摸脖颈，如实回答：“还有些疼。”
　　陆冽：“今晚的抓捕行动就不要参加了，你好好休息一晚。”
　　他话音刚落就被周朝朝快语拒绝：“不用！陆队，我可以出任务。”
　　她目光透着坚毅。
　　“别逞能！”
　　“不是逞能！”周朝朝有些不服气 ，“只是扭到而已，连伤口都没有呢，不碍事的，并且队里人手本来就不足，大家都在忙，我一个人休息怎么好意思？
　　陆冽见她坚持也不好再说些什么，他低声开口：“你待会还是跟着我一起吧。”
　　抓谁都是危险活，在自己身边，至少能安心些。
　　“好。”周朝朝欣然同意，然后拿着那份名单火急火燎跑去了技术组。
　　而技术组行动迅速，不到十分钟就调取出了另外三位犯罪嫌疑人的详细信息。
　　卢兴安，1998年生，晋州市苑西区人，初中学历，无业。
　　王铁，1990年生，晋州市苑西区人，职高文化，无业。
　　蔡望，1997年生人，晋州市景宁区人，小学文化，无业。
　　在仔细比对了身形外貌后，技术组最终确认了这三人都在抛尸行列中。
　　周朝朝在查看几人居住地详情时惊讶地发现，嫌疑人蔡望的家就在被害人对街上，相距不到一百米。
　　她手指捏紧，纸张边缘被揉碎。
　　查明几人住所后，刑侦大队兵分三路对另外三位嫌疑人实施抓捕，由肖冰冰带队负责抓捕王铁，赵颂歌带队负责抓捕卢兴安，而陆冽则带队负责抓捕蔡望。
　　黑夜蜷缩着在大地上，天上连半颗星子都没有。
　　陆冽即刻驱车前往柳城街道，不到半小时就到了目的地。
　　周朝朝麻利拉开车门下了车，嘴里念叨了一个地址：“柳城街道433号4楼。”
　　她站在原地，转头往后看去，阿喆猪肉铺就掩映在无边夜色中，而再看433号楼，4楼还亮着灯。
　　她晃神之际，陆冽和另外几名警员都下了车。
　　陆冽过来揉了下她的短发，沉声说道：“上去，你走后面。”
　　周朝朝听话跟在他身后，穿过马路上了楼梯。
　　里面昏暗，灯是声控的，为了不打草惊蛇，几人是摸黑上的楼。
　　4楼只有一户，在楼梯左侧，陆冽扬了扬下巴示意另外一名张姓警员敲门。
　　三声敲门声响后，里面并无动静。
　　又敲三下，里面传来些悉悉索索的声响。
　　陆冽喊了声：“您外卖到了。”
　　里面声响骤停。
　　屋里分明有人，也明显听到了声音，但没人过来开门，也没人应声。
　　陆冽神情淡漠，朝身后警员做了个破门的手势，几人也未迟疑，立刻上前破门。
　　强力撞击好几下后，门终于开了。
　　客厅中央站着个小孩，穿着身校服，很眼熟，周朝朝看了好几眼才认出来这小孩，那日还趴在窗口看。
　　而小孩转身朝里屋望去，脆生生说道：“哥哥，你那天让我盯着的叔叔来了。”
　　小孩话音刚落，里屋那门就开了，走出个精神萎靡跟个瘦猴一样的青年男子，他先是狠狠瞪了他们一眼，紧接着冲到那小孩身后抱起就往窗口跑，周朝朝眼神尖利，看到了他手中那把短刃尖刀。
　　千钧一发之际，陆冽和身后警员也迅速掏出了枪，扳机扣动，做出射击姿势，蔡望瞪着眼咬着牙，眼中血丝密布，看上去情绪激动。
　　他一手控制小男孩肩膀，另一手拿刀抵住小男孩的的脖子，怒吼道：“给我钱，给我车！”
　　小男孩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被他这一声怒吼吓得嚎啕大哭。
　　陆冽目光阴冷，黑沉枪口依旧对准了蔡望，他冷声道：“把刀放下。”
　　见陆冽仍旧不肯后退，蔡望脸色铁青，太阳穴上的青筋暴起，面目扭曲可怖，他吼：“钱和车，没有我就杀了他！”
　　周朝朝稍微上前一步，冷声道：“他是你弟弟。”
　　蔡望情绪激动，刀在小男孩脖子上划出血痕：“他不是我弟弟，他是贱女人生的，和我没什么关系！你们要是不走，我就杀了他，反正我杀的人也够多了，不多这一个！”
　　他说完便开始冷笑，然后用刀尖对准男孩脖子，朝陆冽吼：“我要钱和车！”
　　陆冽不动，依旧维持着原来姿势。
　　蔡望情绪更加暴怒，他将刀尖稍微刺入小孩脖颈，刺耳的孩童哭声响彻了整栋楼。
　　“枪放下！放地上！出去！”他怒道，面容几近癫狂，“不然我就扎到底了！”
　　陆冽和他对峙了几秒，看着鲜红血液从小男孩脖颈处汩汩流出，他败下阵来，随后往后退了三步，做了个放下手势，然后小心翼翼蹲下将枪放在了脚边 ，开口：“放下。”
　　身后警员都听令也将枪放在了脚边。
　　陆冽决定退一步与之谈判，他做了个手势示意身后的小张出门去叫增援，与此同时开口安抚他的情绪：“你想要多少钱？”
　　“一个亿！”蔡望狮子大开口，继续，“再给我准备一辆法拉利！钱装车后备箱里，到了安全地点，我就把这瘪犊子扔下去。”
　　周朝朝听着他这番言论，不禁觉得有些可笑，她不知道这个蔡望是看了多少影视剧想出这么拙劣又中二的逃亡方式。
　　周朝朝往前走了两步，冷静开口：“一个亿难度虽大但给我们时间能筹到，法拉利我们也能弄到手，但问题是法拉利它也装不下一个亿啊，不然再给你雇两卡车装？”
　　“别给我废话！这两样，明早见不到我就杀了他！”蔡望已经红了眼。
　　周朝朝轻笑一声，瞥了眼地上的鲜血，又看了眼因为惊吓过度几近昏迷的小孩，心中急切，但语气又非常漫不经心：“先不说一个亿给我们一晚上确实筹集不了，再者你和我们谈判也得要点筹码不是？你手上这小孩都奄奄一息了，能不能撑到明天都讲不好，到时候人一死，什么法拉利啊一个亿都是幻影，你只有束手就擒的份！”
　　她见蔡望已经稍微冷静顺着她的话开始思考了，于是循循善诱：“不如降低点要求，一千万，再换个筹码，我怎么样？”
　　一旁的陆冽冷声警告：“周朝朝！”
　　周朝朝置若罔闻，看着蔡望趁热打铁：“换我怎么样？”
　　蔡望冷笑一声然后吼道：“你当我蠢啊？你他妈是警察！我拿一个好控制的小孩换你一个警察到手上，我找死吗？”
　　周朝朝微笑，云淡风轻继续：“我是警察没错，但警察也分职位的，我是文职，坐办公室的，你看我这个体型，比你还瘦。”
　　“那又怎么样？”他始终放不下心中戒备。
　　周朝朝转换方式，叹息，“你是真蠢啊，找筹码都不知道找值钱的那个，你拿你弟弟当谈判筹码，也得看他值不值那个价啊？”
　　她停顿一下，然后开始胡诌：“我就不同了，局长是我爸，你拿我当筹码肯定没错。”
　　“一个奄奄一息不知道能不能活得过今晚的小孩，和一个身体瘦弱打不过你也没那么容易死的局长女儿，你选谁？”
　　蔡望视线往下，然后吞咽口水，从他的微表情来看，周朝朝知道他已经落入了自己的思维并且开始犹豫了。
　　周朝朝扯唇淡笑，推波助澜：“我给你时间慢慢思考，但是你弟弟能不能给你时间撑到我们筹到钱就很难说了。”
　　蔡望目光再望上，在周朝朝身上打量了几下，喉头微动。
　　周朝朝勾唇，给他的选择打一剂强心针：“我知道你是个聪明人，你已经做了最优的选择。”
　　蔡望吐了口气，稍微将刀从小男孩脖子上拿开，然后将那把淌血短刃的刀尖指向周朝朝，厉声：“你，过来！”
　　作者有话要说：　　抱歉小可爱们，昨天有点忙没更及时，今天作者君还会更两章补上的~
　　感谢订阅的小仙女们~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平和岛静雄给你一路标


第76章 chapter76：晋江文学城
　　周朝朝声色不动, 稍微挪步向前。
　　与此同时，蔡望也挟持男孩退到窗户边上，周朝朝走到他面前，陆冽亦向前走了一步。
　　周朝朝转头给陆冽使了个眼色, 然后冷声对蔡望说：“我过来, 现在可以换人了。”
　　蔡望瞪大双眼，将男孩迅速推了出去, 而周朝朝反应迅捷, 在他伸手拉过自己的同时飞快掣住他那只拿刀的手。但无奈, 蔡望虽瘦也毕竟是个男人, 他很快便挣脱周朝朝的控制。
　　陆冽吼道：“让开！”
　　周朝朝侧身躲开, 陆冽一记飞踢过来，直接将之踢翻在地。
　　他神情阴冷, 迅速压在蔡望身上，然后将他两只手腕控制在其后, 紧接着，陆冽扬手接过周朝朝扔过来的手铐，将蔡望两只手反铐在背后。
　　陆冽一巴掌拍向正高声吼骂的蔡望, 冷嗤：“还一个亿？法拉利？做你妈的春秋大梦！”
　　他说着将之从地上提了起来然后交给另外警员，再看向周朝朝, 发现她正在蹲在地上轻声安抚受惊的幼童。
　　“叫救护车了没有？”
　　小张这才匆匆忙忙从外跑进来，喘着粗气：“叫了，还叫了增援过来。”
　　陆冽面色不善, 冷声，“只用救护车就行了，”说着瞪了一眼周朝朝，“你的账等会儿再算。”
　　周朝朝抿唇低头不发一言。
　　他说完过来扛起地上男孩就往外走, 周朝朝赶紧跟在身后下了楼。
　　小张和小李随同男孩一起上了救护车，其余几位警员则押着蔡望回了刑侦队，车边只剩了周朝朝和陆冽两人。
　　陆冽叉着腰，怒火中烧，他如墨浓眉皱起，声带寒意且非常不客气：“周朝朝，你现在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不听我指挥擅自行动，你知不知道刚才多危险？”
　　周朝朝梗着脖子，不服气得很：“可刚才那小孩更危险。”
　　“万一有个意外，就是两条命你明不明白？”
　　周朝朝嘟囔：“我有把握才去做的。”
　　“你还有理了？”陆冽火气堵在嗓子眼里，咽不下去又发不出来。
　　“陆队，我成功了不是吗？蔡望信了我，放出了人质，我反应也很快，没送人头，还让你成功逮住嫌疑人！”周朝朝继续狡辩。
　　陆冽伸手揉了揉太阳穴，然后冷哼一声，“你为什么成功？还不是因为那个蔡望没文化又没脑子，不然就你全程在那胡说八道破绽百出，早露馅了！还什么局长的女儿？筹集不了一亿筹能筹一千万……”他没好气，说着伸出食指点了下周朝朝的头：“你上哪去筹一千万，天地银行给他筹冥币？”
　　周朝朝反倒得意地笑了笑：“正是因为知道他没脑子没文化我才敢那样说的。”
　　陆冽瞥了她一眼：“犯了错还沾沾自喜？”
　　“陆队，我分明是立了功！”
　　“不听指挥擅自行动，明天一千字手写检讨交我办公室，下班之前我要看到它出现在我办公桌上，”他说话之际伸手拉开车门坐了进去。
　　“陆队！”周朝朝很不服气地喊了一声。
　　陆冽开了车窗，抬眸向上望去：“上车，给你十秒。”
　　周朝朝连忙绕过车头拉开车门上了车，她不满控诉：“陆队，你太不厚道了！”
　　“怎么不厚道？”陆冽弯唇。
　　“我从小到大都没写过检讨，没想到工作了你还让我写检讨！”
　　“你从小到大都没写过检讨？”他话中带疑。
　　周朝朝昂头：“我从小到大都是好学生，没有机会写检讨。”
　　陆冽神情明显很愉悦：“那不正好？这次让你好好弥补下童年遗憾。”
　　周朝朝：……
　　“陆队，你惩罚点别的吧，一千字检讨也太丢脸了。”
　　陆冽：“那两千字检讨？”
　　“陆队！”周朝朝急声。
　　陆冽敛笑，停止打趣周朝朝，转了话锋：“刚刚有没有伤到？”
　　周朝朝摇头，自信回答：“没有，我躲得快。”
　　陆冽轻嗯一声，再嘱咐：“下次不可以再像今天一样擅自行动了。”
　　周朝朝低头：“知道了。”
　　陆冽语气一顿，“但惩罚还是要有，检讨也要写，你要实在不会，明天来我办公室，我可以教你……”他说着转头看了一眼周朝朝，扯唇，“我和你不同，这玩意儿，我从小写到大。”
　　-
　　两日后，潜逃江州的主谋王铁也在江州警方的帮助下被成功缉拿，自此，阿喆猪肉铺灭门案的四名犯罪嫌疑人便全数归案。
　　随后，陆冽又紧锣密鼓对着几人分别进行审讯，这件骇人听闻的灭门惨案背后的真相才终于浮出水面。
　　案件的起因还是出自人性的恶念——色/欲。
　　几位游手好闲的小混混聚在一起，见柳城街道那猪肉店老板的女儿长得漂亮，便不谋而合走到一起动起了歪心思。
　　先是尾随，尾随不成又变成了骚扰，骚扰不了恶念升级变成了qj灭门。
　　在这起案子里，职高文化的王铁是主谋，是这个团伙的大脑，如何潜入黄明喆家中如何作案如何抛尸如何善后全都是他一手策划的。
　　几人在10月15日晚上11点从监控死角西侧围墙处翻墙潜入黄明喆家中，随后进了二楼，先是控制了尹凤和她的一对儿女，一听到黄明喆回家的动静几人便藏在门后，等他进门，身强体壮的卢兴安便迅速控制黄明喆，黄明喆在挣扎中被蔡望一刀刺死，然后四人便对其余三人进行了惨无人道的虐待以及杀害，在这其中，没有一个人是无辜的，他们每个人手上都沾满了鲜血。
　　周朝朝知道，蔡望、卢兴安、王铁都会得到应得的惩罚，而顾宏富却因为是无民事行为能力人而逃过一劫，今后可以换个姓名将他的人生继续下去。
　　她也知道在这个世界上，总有很多事情是没办法得到心中最好的结果，周朝朝做了一段时间的警察，自然非常清楚，可是当这一幕真正发生的时候，她又觉得无力，就好像寒冬腊月的太阳难以融化厚积的冰雪一般，无奈、难过、愤怒、失望、沮丧，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留给她的只有关于人性的考量，而自己却不能做更多的事。
　　周朝朝靠在窗台怔怔地望着远处。
　　身后传来脚步声，紧接着一杯黑咖啡递到她面前，周朝朝侧过头便看到陆冽手端咖啡站在她旁边。
　　周朝朝抿了一口咖啡，苦味从舌尖蔓延开来。
　　“真苦！”她抱怨。
　　“不苦就不提神了！”陆冽沉声，“别想太多。”
　　周朝朝看着陆冽坚毅冷峻的侧脸：“我只是气愤恶人没有得到应有的惩罚。”
　　陆冽看着远处：“慢慢来，世界上任何事情都不是一蹴而就的，或许它现在还不够好，但你要相信未来法lv只会越来越完善。”
　　周朝朝郑重点头，将杯中咖啡一饮而尽：“一定会的！”
　　她坚信。
　　（猪肉铺子完）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会很晚~
　　感谢在2020-05-13 13:31:03~2020-05-14 00:44:4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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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7章 chapter77：晋江文学城
　　天边浓云滚动, 飓风怒号，连续好几日阴天终于被一场阴冷的骤雨终结。
　　明明才到中午，天却阴沉得与傍晚无异。
　　陆冽喝完最后一口咖啡，突然想到了什么, 侧眸看着周朝朝, 问：“你检讨呢，怎么一直没交, 这都几天了？”
　　周朝朝听着他的话心里“咯噔”一声。
　　检讨？
　　陆冽没提, 她早忘九霄云外去了。
　　周朝朝不好意思笑了笑, 低头小声道：“前几天要整理口供, 又要整理案卷, 没时间……”
　　陆冽很不客气地拆穿她：“借口！案子结束，你有时间在这里看风景, 没时间写检讨？”
　　周朝朝抿了一口咖啡，面露难色：“陆队, 就不能换个惩罚吗，不然罚我去操场跑十圈？”
　　陆冽置若罔闻。
　　“二十个？”
　　陆冽面无表情，“今天能准时下班, 你还有……”他说着看了眼手表，“五个小时, 下班前放我办公桌上。”
　　见事无转机，周朝朝有气无力“哦”了一声，然后转身刚准备走, 又被陆冽叫住。
　　“你等下。”
　　周朝朝面露喜色，还以为陆冽改变注意不让她写检讨了，立刻询问：“不用写了？”
　　陆冽冷嗤：“你想得美！”
　　他说完递上自己手中的咖啡纸杯，漫不经心：“拿去一起扔了。”
　　周朝朝叹了声气, 神情沮丧，接了纸杯便快步往前走去。
　　而陆冽则转身懒洋洋靠在窗边，目不转睛看着她的背影，直至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眼前才收回视线。
　　陆冽低头轻笑，心情甚好。
　　兜里手机冷不防响起，陆冽手伸进裤兜将之摸出，看了眼来电显示，表情无奈。
　　来电者是他姐陆钰，一个性格耿直能力出众特别爱操心他婚姻大事的女强人。
　　他接起来，低声叹气：“姐，有事吗？”
　　那边声音热切：“阿冽，听说你们案子结束了，明天应该不忙吧？”
　　陆冽修长手指揉了揉太阳穴，“没有意外的话应该不太忙，”他顿了下又试探性问，“是不是那臭小子又犯错了需要我这个当舅舅的揍两顿？”
　　“那倒没有！他最近还算听话，”陆钰说着话锋一转，“是别的事。”
　　陆冽深谙陆钰套路，一般情况下她打电话来说有别的事通常就没什么好事。
　　陆钰继续：“我前段时间和你说过的，我老同学家的女儿，你还记得吗？”
　　陆冽头有些疼：“什么时候的事？我早忘了。”
　　“六七月份那会，你不是一直忙吗？人小姑娘也一直忙，就没时间，这不正好你们俩都空了，不然就明天晚上，约个时间吃吃饭，见个面？”
　　陆冽立刻拒绝：“不用了。”
　　“怎么不用了？我都和我老同学都讲好了，小姑娘人也好，和你还是同行呢，就比你小个五六岁，不然我发张照片给你看看？”
　　他重复：“不用了！”
　　“我已经发过去了。”
　　“我有中意的人了。”
　　两人异口同声，气氛有些凝结。
　　顿了好一会儿，陆钰小心翼翼但语气期待，问：“你有中意的人了？”
　　陆冽弯唇，轻轻点头，“嗯，”他说完又提醒，“那个什么和你老同学女儿的相亲，赶紧推掉吧，我不会去的。”
　　陆钰爽快应下，“那行！”说完又很快补充了一句，“你早说啊，害得我还一直操心。”
　　陆冽无奈：“我早说过了，我的事情你不用操心，你还是多操心操心阿延吧，他刚进入青春期事可多着，姐，我先不跟你说了。”
　　他说完便将手机从耳边移开，迅速划过了挂断键，然后就看到消息栏弹出的新微信消息，下意识点了进去，正好就是陆钰给他发的相亲对象的照片。
　　陆冽没什么兴趣了解，刚准备退出时，突然觉得那照片上的人有些眼熟，他眉头一皱，点开照片看了一眼，然后怔住了。
　　又多看了几眼。
　　照片上这个长发飘飘身穿学士服笑容灿烂的女孩不是周朝朝又是谁？
　　陆冽看着那张照片低头无奈笑了下，紧接着又迅速回拨了陆钰的电话，然后开始自己打自己的脸。
　　“姐，那个相亲，我突然来了兴趣，你别推了，我去。”
　　陆钰疑声：“你不是有中意的人了吗？”
　　陆冽没否认，但他说：“嗯，出了个小意外。”
　　“你这么快被拒绝了？”
　　“不是……”陆冽抬头望了望天花板，非常无奈，“我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总之不用推了。”
　　-
　　下班前，周朝朝终于带着一千字手写检讨敲开了陆冽办公室的大门。
　　彼时陆冽正在小憩，他腿随意搁在桌上，双臂环抱双目紧闭昂头靠在椅背上，面容冷峻，下巴线条流畅利落。
　　周朝朝蹑手蹑脚走进来将检讨放在了陆冽办公桌上，见他还闭着眼松了口气，正准备转身离开之际，陆冽却睁开了眼。
　　“写完了？”他问。
　　周朝朝故作轻松，笑着点了点头，非常没底气地说了句：“写完了。”
　　陆冽面上波澜不惊，声音也是一如既往地凛然，他伸手拿起桌上的检讨书道：“我看看。”
　　周朝朝心虚地咽了口口水：“那陆队慢慢看，我先下班了。”
　　“你等下。”
　　周朝朝刚踏出的脚又缩了回来。
　　陆冽轻声将她的检讨书念出来，第一句话就非常不对劲：“敬爱的陆队……”
　　陆冽眼皮子一跳，继续：“虽然我认为我自己没错，但是您让我写检讨书我还是决定写一张来凑数……”
　　他念到此处时便不打算继续下去了，而是选择一目十行将她这份所谓的检讨书看完，看完后陆冽心中有点郁结。
　　她这哪是什么检讨书，分明就一篇小论文，用举例论证事实论证正面论证反面论证全方位多角度论述了自己那日的所作所为并未犯错，全篇就最后一句‘为我的鲁莽冲动和擅自行动道歉’像是在检讨自己。
　　陆冽将这份检讨书往桌上一扔，语气戏谑：“周朝朝，你这篇检讨书是检讨你自己还是来检讨我的？”
　　周朝朝理直气壮：“陆队，除了擅自行动我不认为我有什么大的问题，并且我的擅自成功解救了人质不是吗？结果是好的，过程还重要吗？”
　　陆冽看着她，想到那日的凶险还有些后怕，他冷声：“你的擅自行动就是最大的问题！不是成功就一定正确，你这个成功太过于侥幸并且风险很大，稍有不慎就会造成严重后果，万一蔡望是装作信了你呢，万一他被你惹怒，万一你没控制住他拿刀的手，你现在还能站在这里和我狡辩吗？我记得我之前有和你说过，无谓的牺牲没有必要，我现在还想提醒你一句，没脑子的擅自行动就是无谓的牺牲，明白了吗？”
　　周朝朝低头，有些沮丧：“明白了。”
　　“下不为例。”
　　周朝朝小心翼翼看了眼陆冽手上的检讨书：“那陆队，我拿回去重新写。”
　　陆冽瞥了她一眼，声音有些沙哑：“不用了。”
　　他见周朝朝转身要走又问了声：“你明天下班有什么安排？”
　　周朝朝坦诚相告，“没什么安排，”说着又道，“陆队明天找我有什么事吗？”
　　陆冽低头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没事，早点回家，注意安全。”
　　周朝朝：“好。”
　　陆冽唇边带笑：“明天见。”
　　周朝朝也回了句：“陆队明天见，”
　　翌日，陆冽一改往日休闲的装扮，郑重其事打理了头发，又西装革履看起来尤为隆重。
　　下班时周朝朝还特地问了声：“陆队今天穿这么正式，是有什么要紧事吗？”
　　陆冽唇角漾笑，明显心情愉悦，他声音有些哑：“当然！我赶着去相亲。”
　　作者有话要说：　　陆队的打脸来得太快就像龙卷风 ~


第78章 chapter78：晋江文学城
　　“我赶着去相亲。”陆冽声有愉悦。
　　“相亲……”周朝朝怔了下, 失落从心中涌起，她抬眸看陆冽，却发现他正抿唇淡笑，看起来心情甚佳。
　　笑容深深刺痛了周朝朝。
　　看样子, 这场相亲应该对他很重要吧！
　　周朝朝心里想。
　　她喉头干涩, 似乎有什么东西堵在那里，周朝朝深吸一口气, 眸中染上阴霾, 声音也有些哑, 她笑得勉强：“陆队还需要相亲吗？”
　　陆冽稍微昂头整理了下衣领, 动作随意潇洒, 同时义正言辞，“我很需要, ”说完还低头瞥了周朝朝一眼，故意问, “你晚上什么安排？”
　　周朝朝有些沮丧，她低垂着头，有气无力：“我晚上没有安排。”
　　陆冽皱眉, 声有疑惑：“你没安排？”
　　周朝朝手指交缠，轻轻点了下头, 继续往前走。
　　“你等下！”陆冽停下脚步，拉住周朝朝的衣领迫使她也停了下来。
　　“你怎么可能没安排？”陆冽话讲完，面色有惑拿出手机点开消息框, 里面那张照片确定是周朝朝无异。
　　周朝朝也有些懵，她和陆冽四目相对，有些恍惚，然后很快挪开视线, 摇头说，“我确实没有安排，”说完还酸意盎然地补充了一句，“我又不像陆队需要相亲。”
　　他眉头皱得更深，试探性问了句：“我记得你是独生女？”
　　“是，”她回答完又诧异发问，“陆队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陆冽敛起眸光，继续：“你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姐姐妹妹？”
　　周朝朝很诚实：“有个堂妹。”
　　“和你长得像吗？”
　　周朝朝否认：“不像。”
　　陆冽决定换个问法：“你下班之后直接回家？”
　　“不是，我想跑完步再回家。”
　　跑完步再回家？
　　陆冽头有些疼，他看着手机上陆钰发过来的餐厅地址沉默了好几秒，想要发条消息过去问个究竟时，周朝朝的手机却突然响起了。
　　陆冽指尖骤停，在周朝朝拿手机时居高临下看了眼，来电显示备注的是“妈”。
　　周朝朝扬了扬手机，歉意说道：“陆队，我接个电话。”
　　陆冽点头同意。
　　周朝朝转身接起电话，低声：“妈，打电话来什么事？”
　　陆冽不动声色侧耳细听。
　　“外面去吃顿饭？地址发我手机上了？”周朝朝没听仔细，又问了一遍。
　　听到蒋女士明确的回答后，周朝朝回复：“行，我知道了。”
　　陆冽面上波澜未动，漫不经心问：“你要去吃饭？”
　　周朝朝“嗯”了一声，语调有些低沉：“我妈说带我去见个人。”
　　“见什么人？”
　　周朝朝摇头 ：“不知道，她没说。”
　　陆冽又明知故问：“你去哪吃饭？”
　　周朝朝低头翻了下手机，然后说出一个地址：“华亭盛宴。”
　　陆冽轻描淡写：“我也去那里，顺路，一起去吧。”
　　他说完抬步往前走去，同时低头轻咳一声，面上有愉悦之色。
　　周朝朝亦步亦趋跟在他身后。
　　她只要一抬眼，就能看到陆冽的背影。
　　进刑侦队以来，周朝朝是第一次见陆冽穿西装，他很高，西装革履，窄腰长腿，走路时背脊挺得笔直，举手投足间意气飞扬。
　　很长时间以来，陆冽都是年少时的悸动，是遥不可及的梦，她想往他的方向走一步，却始终没有机会。
　　但现在这个梦就在自己面前，他鲜活而张扬，是活生生的人，不是日记本里夹着的那张冰冷剪报，自己分明有很多的机会往前走一步。
　　但到最后却又怂了。
　　周朝朝深吸口气，鼓足勇气叫了声“陆队”。
　　陆冽拉开副驾驶车门，同时转身：“嗯？”
　　周朝朝慢步走到陆冽面前，有些话都到了嗓子口，但抬头看到陆冽疑惑地眼神，又活生生将这些话咽了下去。
　　她吁气：“没什么……”
　　陆冽下巴扬了扬，语气随意：“没什么就赶紧上车。”
　　周朝朝低头上车。
　　陆冽扬手将门摔上。
　　目的地离刑侦大队的距离并不远，陆冽车开得又快，十分钟不到便停在了楼下。
　　华亭盛宴是家中餐厅，这里灰砖青瓦，装饰古典雅致，菜肴精致可口，在晋州市颇负盛名。
　　陆冽停完车解安全带时往旁边瞟了一眼，发现周朝朝正看着窗外失神，他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提醒：“到了，下车。”
　　周朝朝回神过来，忙解开安全带下了车，她走到陆冽面前，抬头：“陆队，那我先上去了。”
　　陆冽单手插进裤兜，视线缠绕在她身上，云淡风轻点头。
　　周朝朝舌尖涌出苦涩，然后说了句非常违心的话：“陆队相亲……顺利。”
　　陆冽轻笑：“借你吉言。”
　　周朝朝蹙眉转身，小跑着进了门。
　　陆冽无奈叹了声气，跟在她身后往里走去。
　　周朝朝根据蒋女士发过来的消息找到了位置，结果一个人也没有，她心事重重坐了下来，正准备发条微信问问蒋女士怎么回事时，有服务员过来递了份菜单上来。周朝朝放下手机，接过菜单礼貌说了句“谢谢”，话音刚落就看到了不远处的陆冽。
　　他似乎在找位置，视线在餐厅里转了一圈，最终在周朝朝身上落下。
　　周朝朝心乱如麻，她低了头，神情分外沮丧。
　　没几秒，眼前有阴影落下，周朝朝下意识抬头，就看到陆冽站在自己面前。
　　她看着陆冽愣了很久，脱口问道：“陆队相亲相完了？”
　　陆冽眼皮子一跳，冷峻面容上颇有些无奈，他开口，“很显然还没开始，”说完坐在了周朝朝对面。
　　周朝朝拿菜单的手一紧：“那你怎么来这里了，被相亲对象放鸽子了？”
　　陆冽扶额：“她还没这个胆子，”说完直勾勾盯着周朝朝，目光放肆。
　　周朝朝突然意识到了什么，她咽了口口水，非常不可置信地问道：“陆队的相亲对象不会就是我吧？”
　　陆冽面上挂着戏谑的笑：“你还不算太迟钝。”
　　他说完伸出宽厚的手掌，声音磁性：“你好，我是陆冽。”
　　周朝朝看着那只伸过来的手怔了下，然后很配合地握上陆冽的手，一改之前的沮丧，弯唇：“周朝朝。”
　　陆冽轻咳一声，两人一齐收回手，都低头笑了起来。
　　周朝朝想到两人之前的对话，怔了几秒然后问：“陆队不会早就知道相亲对象是我吧？”
　　她说话的时候，眸眼里有期待的光亮。
　　陆冽拿过菜单，故意装蒜，“我还没有未卜先知的能力，”他说完又问，“吃点什么？”
　　周朝朝有些落寞地“哦”了一声：“陆队点，我都能吃。”
　　陆冽扯唇轻笑，依照周朝朝的口味点了几个菜，将菜单交还给服务员后又看向周朝朝，两人视线交汇。
　　“你现在什么感觉？”陆冽问。
　　周朝朝没思考，直言不讳：“又尴尬又震惊还有点爽。”
　　陆冽听着这话没好气：“你还挺诚实。”
　　“诚实是美德嘛！”周朝朝面有狡黠。
　　菜很快上来，两人相对而坐，边吃边说话。
　　周朝朝吃饭秀气得很，一小口一小口，细嚼慢咽。
　　她很瘦，却挺爱吃肉，陆冽夹了块排骨放她碗里，沉声：“多吃点。”
　　周朝朝昂头漾笑：“谢谢陆队。”
　　吃完饭时间还很早，陆冽付了款，两人走出餐厅。
　　周朝朝看着他，小心翼翼提议：“陆队请我吃饭，我请陆队看电影怎么样？”
　　陆冽爽快应下：“行！”
　　周朝朝指了指上面：“我记得楼上就有一家电影院。”
　　“那还愣着做什么，走！”陆冽说着转身，等周朝朝和自己并肩才抬腿往前走。
　　到了影院外，两人在新上映影片介绍栏驻足，周朝朝粗略浏览完，没有自己感兴趣的，她看了眼陆冽，问：“陆队有想看的吗？”
　　陆冽很忙，鲜少有时间来电影院看电影，他看完影片简介还是拿不定主意，反问：“你呢？”
　　周朝朝随手指了其中一部悬疑片，问：“这部怎么样？”
　　陆冽没有异议，他并不想看电影，只是想陪她看电影。
　　两人刚定下来，身后突然有人叫了声“朝朝”。
　　陆冽和周朝朝一同回头望去，后面站着个眼熟的年轻男人。
　　“陈洲深，好巧啊！你也来看电影？”周朝朝笑着打招呼。
　　“是，真巧啊，没想到这么快就能再见，对了，你看什么电影？”
　　周朝朝指了指身后那部悬疑片，如实回答：“这部。”
　　他声有欣喜：“我也打算看这部，朝朝，要不要一起？”
　　周朝朝犹豫地看了眼陆冽。
　　陆冽不动声色，眸眼微微眯起，他打量了陈洲深两眼，目光逐渐阴鸷。
　　陆冽做刑警这么多年，形形色色的人见过太多，很多时候只需一眼便能看穿一个人。
　　而这种低温的雨天，陈洲深额上有汗，裤腿溅满了水，还喘着粗气，看周朝朝时眼中除了热切外还有其他难以名状的情绪，他会出现在这里绝非凑巧与偶然。
　　很刻意，像是为了故意制造这一场偶遇。
　　陆冽挑眉，声音懒洋洋的：“丫头，这些电影好像都不怎么样，我不想看了。”
　　周朝朝：“那我们……”
　　陆冽稍微昂头，面上有桀骜之色，自始至终再没看过陈洲深一眼，而是搭上周朝朝的肩膀，语气轻松：“带你去一个好玩的地方。”
　　周朝朝来了兴趣：“什么好玩的地方？”
　　陆冽：“你去了就知道了。”
　　作者有话要说：　　真的是个特别好玩的地方，作者君发四！


第79章 chapter79：晋江文学城
　　射击训练场。
　　“姿势不正确, ”陆冽声音清冷，“手握紧握把，虎口一定要贴实，右手拇指自然向前, 挺起右手手腕。”
　　周朝朝闻言照做, 盯着眼前的枪靶，目光坚定锐利。
　　陆冽又看了一眼, 继续纠正：“手腕挺得太高了, 瞄线、拇指指向与手臂要在同一水平线上。”
　　他说完伸手将周朝朝挺直的手臂压下来了些。
　　“左手包裹住握抢拇指, 控制好枪支, 身体稍微前倾, 肩膀和双臂要形成一个稳固三角形。”
　　陆冽抿唇，深沉目光锁定周朝朝。
　　“锁肩！”
　　“锁肘！”
　　“贴腮！”
　　“瞄准！”
　　“扣动扳机！”
　　“射击！”
　　周朝朝根据陆冽的话依次调整姿势, 目光沉稳，稍微眯起眼眸, 然后食指扣动——
　　呯！
　　枪声响彻云霄。
　　陆冽睨了一眼枪靶，冷声：“六环，不错了, 再来一次。”
　　周朝朝来了信心，又打了一发子弹, 成绩比上把好了点，六环偏七环。
　　但还差得远。
　　她不服输，又来了几次, 结果成绩一次比一次差。
　　陆冽从旁边拿起一瓶水扔给她，周朝朝扬手接过，将枪放到一边拧开瓶盖昂头就喝了起来。
　　陆冽看了眼枪靶，沉声：“知道为什么后面几次打得越来越差吗？”
　　周朝朝水喝到一半停下了, 胡乱用手背擦了下唇边水渍，摇头：“不知道。”
　　陆冽敛眉，一眼将她看穿：“动作没做标准，并且太急躁，太想打十环，顾此失彼。”
　　周朝朝咬紧下嘴唇，深吸了口气，没有反驳。
　　“你要像这样，并且要心无旁骛。”陆冽拿起那把她放下的黑色手/枪，站在周朝朝旁边。
　　他冷眼看着不远处那个千疮百孔的枪靶，手腕着力，然后——
　　握紧，挺腕，锁肩，贴腮，瞄准，射击！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
　　周朝朝看向靶，一个漂亮的十环。
　　陆冽将枪递给她：“再试一次我看看。”
　　周朝朝紧握右拳，双腿张开，身体稍微左侧，然后按照陆冽所示范的动作又来了一遍，陆冽看着皱了眉，抬腿走到周朝朝身后。
　　“又忘了动作，我说过了，虎口要贴实，不然准度会大大降低。”他说着伸手过来覆住周朝朝的手，用力，指腹厚茧有些扎人。
　　周朝朝呼吸一紧。
　　陆冽坚硬的胸膛紧贴周朝朝背脊，温热气息洒在她头顶，陆冽面露凛色，食指最终也覆在了周朝朝的食指上，他还在指导动作：“身体稍微前倾，双腿稍微弯曲，瞄准，然后——”
　　陆冽带着她的食指一起扣动了扳机。
　　又是一声枪响，再看向枪靶，子弹稳稳定格在了靶心位置。
　　周朝朝脸上漾出灿烂的笑容，她很兴奋：“陆队，靶心！”
　　陆冽“嗯”了一声，稍微弯唇，没说其他的。
　　他只用稍微低头，就能看到她白皙秀丽的侧脸，与此同时，一股奇妙的酥麻与温热感从指间开始疯狂蔓延，陆冽能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张狂恣意。
　　陆冽连忙松开周朝朝的手，声音喑哑磁沉：“这次会了吗？”
　　“来感觉了。”
　　周朝朝神情自信，又打了一发。
　　八环。
　　虽不理想但也比起之前好太多了。
　　又练了一会儿，陆冽看天色不早了，便言：“有些晚了，收拾收拾把枪还了，我送你回家。”
　　周朝朝意犹未尽：“还挺早啊。”
　　陆冽冷哼：“还早呢，人都走光了，训练场马上要关门了。”
　　周朝朝看了眼四周，确实只剩了她和陆冽。
　　还完枪，两人出了训练场，有冷风吹来，将两人额前短发吹得飞扬。
　　陆冽问她：“感觉怎么样？”
　　周朝朝直言：“挺有成就感。”
　　最开始几次射击时她次次脱靶，陆冽指导后准度明显上升了几个档次，并且越练习越有感觉。
　　陆冽稍微低头：“这个进步不错了，以后有时间多来练习。”
　　“好。”周朝朝欣然应下。
　　陆冽又想起之前在电影院外偶遇陈洲深的事，有些不悦地皱起眉头，说：“你和这个陈洲深……”
　　他话讲到一半没说了。
　　周朝朝面有疑惑，“啊”了声，又问：“和陈洲深怎么了？”
　　陆冽语气随意：“联系多吗？”
　　周朝朝思考了下，坦然相告：“不太多，有聊过几次天，他上次还说过段时间请我吃饭来着。”
　　陆冽低声：“你答应了？”
　　“没，工作太忙也没时间啊。”周朝朝笑着回答。
　　陆冽“嗯”了一声，没问了。
　　这些天又忙碌又累，周朝朝一放松下来就想睡觉，就算是训练场到她家这样短的距离也没放过。
　　她从上车就开始昏昏欲睡，等陆冽将车停到她家小区门外时，周朝朝早已睡熟了。
　　她头稍微侧向陆冽，睡颜恬静，陆冽不忍打扰，轻叹一声气，低头无奈浅笑。
　　夜色渐起。
　　周朝朝睡得迷迷糊糊脖子酸痛，她睁开惺忪双眼，周遭都是暗色。
　　她不知道自己身处何地，下意识叫了声：“陆队！”
　　陆冽低沉的嗓音在她身边响起：“嗯？”
　　片刻后，周朝朝眸眼恢复清明，借着边上微弱的路灯灯光看清了自己现在身处陆冽车上。
　　她揉了揉酸痛的脖子，扭头问：“陆队，我睡了多久？”
　　“一个小时四十分钟。”
　　周朝朝有些惊讶：“陆队怎么没叫我？”
　　陆冽思忖了几秒，声有慵意：“懒得叫。”
　　周朝朝咽了一口口水，悻悻说：“不好意思陆队，我不小心睡过头了。”
　　他听到此话面有不悦，但黑灯瞎火周朝朝也看不清楚。
　　四周又黑又静，两人的呼吸声此起彼伏。
　　周朝朝：“那陆队，我先回去了，”她说着拉开车门刚准备下车时，陆冽却开了口。
　　他看着周朝朝，目光深沉，开口喊道：“朝朝……”
　　周朝朝诧异回头：“啊？”
　　“在我面前，你不需要这么拘谨客气。”陆冽沉声。
　　他炽热视线掩映在无边黑暗里。
　　周朝朝下了车转身冲他笑，“我知道了，”说着还补充，“陆队回去注意安全。”
　　陆冽的目光穿过车窗落在周朝朝背影上，他低头笑了笑，嘲笑如今自己的情绪竟然如此容易被牵动。
　　陆冽点了支烟，却完全没有抽的心思，他盯着烟头那忽明忽暗的火光许久，直至它燃烧殆尽自己躁乱的情绪才终于有所缓和。
　　他深吸了一口气，驱车离开了此地。
　　周朝朝进家门时，蒋女士正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见她回来忙掀开身上薄毯，目光中有探究有期待，问：“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周朝朝确实累了，连说话声都是有气无力的。
　　周朝朝脚步骤停，面色凝重着问：“妈，你给我安排相亲怎么不提前跟我讲清楚啊？”
　　蒋女士虽然心虚但还是梗着脖子回答：“我还不了解你，要是直说了你还能去吗？”
　　周朝朝吸气：“你知道和我相亲的人是谁吗？”
　　“我怎么不知道？老同学的弟弟，对了，听说和你一样，都在公安部门工作，我寻思都是同行，你们今后的共同话题会多些。”
　　周朝朝：“是我们陆队，我人都傻了。”
　　蒋女士沉默了几秒：“那天来我们家喝汤的那个？”
　　周朝朝点头：“是。”
　　蒋女士又躺了回去：“那不正好，我看人小伙子人还挺好的，对了，你们聊得怎么样？”
　　周朝朝扯开话题：“洗澡去了。”
　　她说完便去了卧室拿睡衣，进浴室前还听到蒋女士在沙发上说话，但说的什么她却没听清。
　　周朝朝很快洗完了澡，躺床上时脑子里一直浮现出刚刚在训练场陆冽射击时潇洒的身影，她伸出右手假装自己正在拿枪，然后将躺床上能做的动作一整套做了下来，最后瞄准天花板上的电灯，食指做扣动状。
　　“叭！”
　　还自己配了音。
　　做完这一切，困意洪水猛兽一般朝她涌来，周朝朝闭上眼，很快便睡熟了。
　　一大清早周朝朝便到了刑侦大队，上楼时火急火燎也没看路，迎面撞上了个坚硬的胸膛。
　　周朝朝揉着脑门定睛一看，是陆冽。
　　她匆匆忙忙道歉：“对不起陆队，是我没看路。”
　　陆冽皱眉，语气有些不悦，他冷声：“周朝朝，你到底有没有把我说的话放心上？”
　　周朝朝一怔，语速很快：“陆队的教诲我句句谨记在心啊！”
　　陆冽叹气：“那我说的你不需要这么客气怎么转头就忘了？”
　　周朝朝语塞片刻，然后才辩解道：“这又不是客气，这是做错事的愧疚。”
　　陆冽面有不耐：“我有说你做错事吗你就急着给自己揽错？”
　　周朝朝悻悻点头：“下次一定记得。”
　　陆冽收回视线，适时转了话题：“你回去取下东西，有案子了，给你三分钟，楼下等你。”
　　周朝朝闻此言拔腿就往办公室跑，到办公室室又差点撞上了王新余。
　　王新余拍着胸脯：“朝朝，有案子也不用急成这样，慢点。”
　　“陆队只给了我三分钟时间，我得快点！”周朝朝匆匆忙忙收拾起她的刑事勘察箱来，又问王新余，“你知道是什么案子吗？”
　　王新余连连点头：“知道啊！苑东区高级别墅群那边的一个案子，死者是个小明星。”
　　“小明星？”
　　“对了朝朝！你有没有看过前段时间那个挺火的那个恐怖电影，号称是近几年最好的国产恐怖片，叫什么《诡夜问铃》，死者就是这电影的女主角，根据苑东区民警的说法，死者的死状挺诡异的。”
　　周朝朝合上箱子，面露疑色：“怎么个诡异法？”
　　作者有话要说：　　进入新案子~


第80章 chapter80：晋江文学城
　　苑东区高级住宅群一高档小区。
　　A6栋10楼。
　　案发现场——死者卧室
　　闪光灯亮光晃眼, 快门声激烈急促，警员们在这个房子里走来走去，脚步声和呼喊声此起彼伏。
　　卧室边上立着个白色穿衣镜，镜子前摆放着一把米色躺椅, 上面躺着个红裙女人, 她双手无力垂下，靠着椅背紧闭双眼, 红唇黑发, 头发梳得一丝不苟, 要不是脖颈脸部都出现了腐烂痕迹, 整个房间也弥漫了一股浓郁腐臭味, 只看画面，不明真相之人很可能误认为这只是一个美丽女人在小憩。
　　报案人是此房子的保洁员, 一个五十多岁的女人。
　　她黑皮肤高颧骨，眼窝深陷下去, 穿着一身明黄色保洁服，个子不高，但声音很尖利得像是要划破人的耳膜, 向王新余说明发现尸体过程：“怪味……那……就是菜市场那臭鱼的味道……臭……臭得很……坏掉啦……东西坏掉了……在厨房找……没找到……躺在椅子上……张小姐……叫不应……走过去看……人死了……吓死我了吓死我了！”
　　她操着一口浓重方言，心有余悸, 陈述发现过程时紧张得捂着胸口前言不搭后语后语，王新余听了半天只听出个大概，愁眉苦脸, 摆手示意她，“慢点说慢点说，你不要紧张，”顿了顿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这个问题她倒是对答如流：“徐丽娥。”
　　王新余继续：“年龄？”
　　“今年……今年五十四……”
　　王新余根据徐丽娥刚刚的话捋了一下思路, 又问：“你说你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怪味，像菜市场臭鱼的味道，是吗？”
　　徐丽娥一脸苦相，忙不迭地点头。
　　“你以为是东西坏掉了，去厨房找没找到，去卧室看到张小姐……”王新余说了一半，做了个手势示意徐丽娥继续说。
　　“张小姐就躺在那把椅子上……”徐丽娥眼眶大龇，指了指卧室的方向，“叫她她不应，我过去看才知道人……人没了……”
　　徐丽娥这次的回答虽然方言味依旧很浓，但表达很清楚，王新余低头将她所言尽数记录下来，他记完之后又发现了疑点，忙问：“她人死了，你是怎么进来的？”
　　徐丽娥声音颤抖着继续：“我给张小姐打扫一年卫生了，一周来打扫两次……张小姐……经常不在家……但她会把那个锁匙放在物业……物业那里，我需要打扫卫生时就去取……”
　　王新余转头问门口的物业人员：“是这样吗？”
　　物业点头：“是……”
　　赵颂歌在门口看了眼楼道监控，没有损坏迹象，他又看向物业：“带我去你们监控室调下监控。”
　　这边王新余还在继续问：“你上次来打扫卫生是什么时候？”
　　“星期一……我每周一和周五早上7点都会来给张小姐打扫卫生……”她说话依旧吞吐。
　　星期一也就是四天前。
　　“张小姐周一在家吗？”
　　徐丽娥摇头：“不在……”
　　王新余记录完毕：“行！先问到这里，还得耽误你一些时间，等会儿你要和我们回趟局里做笔录。”
　　徐丽娥很配合：“诶！”
　　王新余合上笔记本，抬腿走进卧室，技侦警员正在对死者尸身与案发地进行全方位多角度的影像记录。
　　陆冽蹲在躺椅旁伸出手轻轻掀开尸体眼皮，“角膜重度浑浊，眼部有出血点。”
　　他说话之际目光分别在死者脸部颈部手部腿部分别停留几秒，同时手指轻轻按压上去，“表皮呈褐红色，尸体出现腐败水气泡，依据最近气温判断，死亡时间在三天到五天之间，死因应该和窒息有关。”
　　陆冽说完看了眼王新余，冷声问：“胖子，死者什么情况？”
　　胖子连忙介绍，“死者名叫张倩兮，今年26岁，晋州市苑西区人，独居，是个小明星，演戏的，出道就在各大影视剧打酱油混脸熟，在娱乐圈里一直不温不火，去年在一部名叫《诡夜问铃》的国产恐怖片里演女主角，这部剧口碑和票房都挺好，张倩兮这才小小地火了一把，不过最近绯闻缠身，对了，好像就在前几个月，她被狗仔拍到在车上和已婚经纪人激吻，口碑一落千丈人人喊打，恐怕是没有复出可能了。”他说完还啧啧两声。
　　陆冽边检查边调侃他：“胖子，真想不到你对这些娱乐圈八卦这么了解！”
　　王新余挠了挠头：“也没……就来的路上顺便查了下。”
　　陆冽站起身来绕着躺椅走了一周，又将身体蹲得更低，低沉的嗓音响起：“放大镜。”
　　王新余匆匆忙忙递上一个放大镜，陆冽接起来仔细端详了许久死者的指甲，“指甲缝里有皮肤组织，是自杀还是他杀还讲不好，更具体的情况得要等到刘泰山尸检，”说完突然惊觉，“刘泰山人呢？”
　　“到了到了！”刘泰山人未出现声先到，他气喘吁吁脚步匆匆从外面走进来。
　　陆冽起身退到一旁催促：“你怎么才到？赶紧的！”
　　“陆sir，别急别急，我喘口气就开始。”
　　陆冽没好气瞥了他一眼，然后转身下意识开始寻找周朝朝的身影。
　　她正蹲在窗边反垃圾桶，神情专注眉头紧锁。
　　陆冽迈开长腿走到她跟前，低头往下看了眼，然后蹲到她身边问：“找到什么了？”
　　“这个！”
　　周朝朝说完将自己的发现从垃圾桶拿了出来，初步来看是一张被撕碎的照片，周朝朝花了些功夫才将这些碎片照片拼好，发现这是一男一女的亲密照，男人抱着女人，耳鬓厮磨看起来分外亲密。
　　照片之中的环境很昏暗，像是酒吧或者ktv之类的，两人神情完全自然放松，眼神完全没有投向拍照处，从角度看像是——
　　“偷拍照。”周朝朝抬眼看陆冽，不大却明亮的丹凤眼有种别样风情，陆冽躲闪不了这样直接的目光，迫不得已和她对视。
　　“陆队，这是一张偷拍照，画质模糊，角度刁钻，不可能是在正常情况下被拍摄的。”
　　陆冽点点头表示赞同，又沉声：“除了这张照片，有其他发现吗？”
　　周朝朝摇头：“暂时没有发现，我初步检查了一下，这间卧室非常干净，没有鞋印没有打斗痕迹，就连指纹都非常少。”
　　陆冽沉思片刻，环顾四周后说道：“柜子里检查了没有？”
　　“还没来得及，我想先检查完垃圾桶再检查柜子抽屉。”
　　她边说边将那几片被撕碎的照片全部装进物证袋，做完这一切又立刻起身走到床头柜前。
　　通常来说，床头柜上的物品和抽屉里的杂物最能展现一个人的生活状态与习惯。
　　一眼扫过去，床头柜上东西简单，只放着一盏价值不菲的台灯和一个普通的玻璃杯，台灯没什么可疑点，但这个玻璃杯却有蹊跷，杯沿有口红残留，底部也有残留白色液体，周朝朝拿起那个玻璃杯往鼻边凑了凑，眉头皱起，这是坏掉的牛奶酸臭味。
　　周朝朝将此玻璃袋小心翼翼放进物证袋中，又打开床头柜抽屉，里面什么都有，卫生棉皮筋指甲剪以及一盒胃药。
　　她拿起胃药看了看，是拆封的且吃了一大半，这说明死者的肠胃应该不是很好。
　　周朝朝又翻了翻，没发现更多有用线索，肖冰冰火急火燎从客厅走进来：“陆队，这边发现了死者的手机和电脑。”
　　陆冽接过手机问了一句：“有密码吗？”
　　“手机没有密码但电脑有。”
　　陆冽高声：“小邓过来破个电脑密码！”
　　技侦警员小邓忙从客厅探头：“来了。”
　　陆冽才打开手机就感觉手臂被人紧紧抓住，酥麻感瞬间传遍全身，他下意识侧眸望去，看清了抓他手臂的罪魁祸首周朝朝。
　　“陆队，你拿低点，看不着。”周朝朝踮着脚探着头，一脸急切。
　　陆冽将手机拿低了些好让周朝朝能看得真切，然后打开手机，没有做好心理准备的周朝朝倒吸了一口凉气，因为屏保图片非常诡异恐怖。
　　屏保图片上的人物就是张倩兮自己，她一袭红衣，白脸红唇姿势妩媚俯在镜子前涂口红，镜中的张倩兮只有白眼球，是笑着的，唇角勾起的弧度特别夸张，让人看了有些毛骨悚然。
　　这是一张让人看了极度心理不适的照片。
　　“这会不会是张倩兮的剧照，毕竟她曾经拍过一部恐怖片。”
　　陆冽招呼来王新余：“查查这是不是张倩兮的剧照。”
　　王新余看了看：“不像啊，我看过那部片子，剧里没这么长头发，也没穿过红衣啊！”
　　陆冽再点进去，壁纸也是这照片，陆冽翻了翻手机，发现这部手机非常干净，里面没有聊天软件没有通话记录没有短信记录，甚至连电话卡都没插。
　　陆冽和周朝朝面面相觑了好几分钟。
　　没过二十分钟密码就被小邓破开了，电脑屏幕上依旧是张倩兮那张阴暗诡异的红衣照片。
　　“陆队，我找到了死者生前的微博账号。”
　　“我看看。”周朝朝凑近看了眼，轻声念了出来：“死亡才是解脱，关注1，粉丝数17。”
　　她拿出手机翻了翻，摇头，“这应该是死者的微博小号。”
　　周朝朝说完着亮了下自己的手机屏幕，上面的也是一个账号的主页——张倩兮Sophia，关注89，粉丝数97万。
　　“这才是她的微博大号。”
　　微博大号里要么发广告要么晒生活，有时会发布一些正能量语录，她发微博的频率非常高，最多时一天就要发个三四条，尽管前段时间因为“奔驰车激吻门”事件遭遇辱骂抵制依旧照发不误。
　　微博小号注册于一年前，周朝朝从头翻到尾，发现她微博内容很多。
　　从注册之初到今年七月份，她发的大部分微博都是有关于工作上的牢骚，但七月份开始她发的微博都是辱骂诅咒的话，每条微博都配上了色调诡异的图片，比如男女相拥，男人笑容张狂，眼睛却在流着血；又比如是一个男人踩上跪在地上的一个女人的手，男人的手却是断的……
　　周朝朝专门查了下娱乐新闻，发现张倩兮被狗仔偷拍到与经纪人程瑜车中激吻正好是今年的七月十四号。
　　“陆队，我根据浏览记录找到了死者发在匿名论坛上的帖子。”
　　帖子热度很高，甚至火到上了推荐榜，发帖时间是上个月月底，帖子标题言简意赅——他出轨还想毁了我，我打算去泰国请大师给他下降头。
　　作者有话要说：　　关于接下来一个案子的说明：2018年6月份，那个时候还没签约晋江，作者君以“江宴”这个马甲在某网上发表了一篇练笔悬疑推理文：zhu——流 （最早在2018年1月以另外的马甲在晋江发过几章）具体文名就不说了，网络版本残缺不全写得也很烂大家就不要好奇了，其中一个案子我想了一个星期，从故事大纲到到一点点构建逻辑链再到一点点完善案件细节都花了非常多的心血，我非常喜欢这个案子！！但当时写烂了我心里一直遗憾，所以想以之前的案子为框架写，案件起因相似，但具体发展的改动会非常非常大，细节会更完善逻辑也会更严谨，之所以要特意提出来是因为这个练笔文虽然可能没几个人看过，但因为换了马甲，不想恰好看过作者君这两篇文又不明真相的小可爱发现此案的相似点误会作者君抄袭(这个很严重，被之前几个空口鉴像的质疑搞怕了，不想到时候还要自己出来给自己辟谣，就提前说明一下这个情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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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chapter81：晋江文学城
　　周朝朝犹疑地转过头看了一眼陆冽, “陆队，这个？”
　　陆冽站在她身后：“看下去。”
　　周朝朝继续往下翻——他出轨了，和一个样样不如我的人，多么可笑！！！我十八岁就跟了他, 在他最困难的时候我都从未想过离开他, 我努力我拼命，我给他赚钱, 我为他承担一切流言蜚语辱骂谩骂, 可他竟然就是这样对我的？男人都是畜生！！我要杀了他, 我打算下个星期去泰国请大师给这对狗男女下降头, 他们不让我好过, 我就要让他们下地狱！
　　下面的评论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艹！还有这种操作？
　　——狗男女本来就该下地狱, 你做得对！
　　——渣男去死，妹子好酷啊, 记得时时更新，要是成功了我要学这种方法搞死我那个前男友
　　——女的有病吧？？？感觉精神不太正常的样子。
　　——男的找了你真是倒了八辈子霉了，难怪要出轨
　　——？？？？
　　——哎呀何必呢？好聚好散呗, 看开点不好吗
　　——降头可能遭到反噬的，姑娘还是甚重考虑啊, 虽然我也讨厌渣男
　　……
　　“陆队，这……”周朝朝越往下看神情越发震惊，出神了好几秒。
　　“继续。”陆冽声冷。
　　周朝朝这才往下翻, 张倩兮又发帖道：
　　我十八岁认识那个渣男，到今天为止已经八年了，八年啊，八年的时间, 我整颗心都扑在他身上，活得没有自我，他比我大二十岁可我从来不在乎，我以为他是真的爱我，对了，我们曾经不小心有过两个孩子，都是因为他做的时候不爱戴t造成的后果，他对我说我还小，过两年再考虑这回事，我那个时候天真，居然信了，医院都是我一个人偷偷摸摸去的，两次！冰冷的机器在我的子宫里搅动，直到抽出我身体里的骨血。
　　下面的评论在短短一天内累计了数十页。
　　——真的假的？
　　——这帖子假得发慌
　　——啊啊啊妹子记得在帖子里直播下降/头过程啊，我可太想看了。
　　——刺激！！
　　——信这帖的人都是sb吗？
　　……
　　张倩兮10天前又发了帖：
　　【我打算今天就出发，定了机票，是下午3点的，大概晚上6点就能到素万那普机场了，去的是曼谷】
　　【上飞机了，想到能快些致那对狗男女于死地，心情都因此愉快了起来了】
　　从这之后帖子三天都没有再更新过，下面的评论很多，有人让她直播下降头过程，有的人让她记得分享狗男女死状，有人骂她神经病，但不管发布什么内容，所有人都抱着一副看热闹的心态，周倩兮再次更新是在10月16号的上午10点。
　　【我刚从曼谷出发去华欣，想去海边看看，泰国最近不太热，昨天在熟人介绍下找到了大师，也谈好了价钱，大师说他需要一些准备，让我今晚7点过后带着他们的贴身衣物再去找他】
　　下面的评论依旧精彩
　　——感觉是真的！
　　——会直播过程吗？想看！
　　——搞不好会反噬的，没听说过吗？
　　——这种邪乎的东西还是少碰吧，除非活得不耐烦了。
　　——降头是千里之外取人人头的意思吗？
　　……
　　张倩兮自此后便再无更新，但论坛上的网友对此还是很执着，各种猜测怀疑的评论都有，还有人还询问她是否还在人世，不明真相的“吃瓜群众”也是越涌越多。
　　陆冽和周朝朝看完帖子，共同沉默了一分多钟来消化这个诡谲离奇的故事。
　　陆冽神情凝重，叫来肖冰冰和沈江，“你们俩去给我调查张倩兮的家庭背景生活圈子和最近一段时间的行踪，”说着加重语气，“尤其给我查一下张倩兮这个经纪人。”
　　“行！”两人异口同声回答。
　　而这边刘泰山也对死者进行了初步的体表检测：“死者身高大概167公分，颜面青紫肿胀，眼结膜充血且有明显出血点，尸斑色暗，颈部有少量出血点，口唇出血手臂和大腿都有擦挫伤，指甲缝里有皮肤组织，身体其他部位没有明显开放性损伤。”
　　刘泰山语气坚定，“死者大概率是被闷死的，我很确定是他杀！闷死自杀的可能性不是没有，但非常低，通常情况下人捂住自己的口鼻到昏迷时，手会自然松开，呼吸便会很快得到恢复，除非借助工具，但现场并无工具，”他说到此处稍微停顿，看着陆冽，“陆sir啊，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我已经提取了，尸体可以运回去了，我想做个全身尸检。”
　　陆冽点头同意：“徐会，你负责协助刘法医将死者运回队里。”
　　徐会应声：“没问题。”
　　两人走后，其他警员又在房子中搜寻许久。
　　整个房子都非常干净，除了张倩兮本人的生活痕迹外并未发现其他有用痕迹，却房子没有半点被可以清理过的样子，这让周朝朝觉得奇怪。
　　在对案发地实行封锁后，其他有用物证被陆冽一齐带回了刑侦大队做进一步检测。
　　做完指纹检测，时间已经很晚了。
　　周朝朝拿着两份指纹检测报告去了陆冽办公室汇报情况。
　　她先是敲了敲门，里面传来陆冽清冷低沉的声音。
　　“进来。”
　　周朝朝推门而入：“陆队，这是案发现场提取到的指纹检测结果，其中大部分指纹都属于张倩兮，门把手厨房和冰箱有几枚指纹属于报案人徐丽娥。”
　　陆冽接过检测报告看了眼，然后点头，“行，我知道了，”顿了顿又问，“刘泰山那边的尸检结果出来了没？”
　　“还没有。”
　　周朝朝交完报告便回了自己办公室，时间已是深夜，外勤组警员大部分都在外忙活，少数几个撑不出的都去了休息室休息，办公室里空无一人，天花板上悬挂的节能灯幽幽地发着光，夜间冷风吹动，吹得外面树叶飒飒作响。
　　周朝朝还无睡意，拿出手机依次翻开张倩兮的两个微博账号看了下，发现两个微博都分享过同一首歌。
　　她看了那个歌名很久，嘴里默念：“暗恋无罪。”
　　周朝朝靠在椅背上，在手机里搜索了这首歌的歌名点了播放键，然后插上耳机，很快传来音乐声，一个幽怨的女声在唱着——
　　你试试用尽力抱紧我吧/你试过用幻象爱我吗
　　这个我样貌在五点过后/天涯变色彼此可以变身情侣吗
　　错觉与欲望是对好友吧/最爱与极恨就像是两生花
　　……
　　一首歌听完，她睁了眼，发现自己并不在外勤组办公室，而在张倩兮房间之中。
　　往前看有一面镜子，镜子当中的自己正躺在躺椅上，身穿一袭红裙，她往前动了下，镜子里的自己也往前动了下，她弯唇笑，镜子里的自己也在弯唇笑。
　　“是在做梦吧，一定是在做梦！”
　　她心里这样告诉自己，可同时又很惶恐，因为她意识完全清晰，她知道自己是谁，知道自己在哪，但感觉又是如此真实。
　　她没笑，镜子中的周朝朝却笑了，她一点一点慢慢往自己的方向凑，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周朝朝捏紧自己的腰肉，疼痛袭来，很痛，但她意识依旧清晰，镜中的周朝朝已经伸出了一只手，然后……
　　“朝朝！”
　　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周朝朝猛地惊醒，再看周围景物，哪有什么镜子什么张倩兮房间，自己此刻分明就在外勤组办公室。
　　再往上看，她松了口气：“陆队。”
　　“做噩梦了？”陆冽皱眉，语气中有关切。
　　周朝朝满头大汗表情痛苦，心有余悸：“是做噩梦了。”
　　她长吁一口气：“我梦到自己在张倩兮的房间里，面前摆着一面镜子，镜子里面的我想出来取代我自己，梦很真实，我明明有意识，并且知道自己是在做梦，却无论如何也醒不来。”
　　“听你的描述，这是梦魇，俗称鬼压床，没事，你可能是白天太累了，好好休息别想太多。”
　　周朝朝深吸几口气才稍微平复心情，然后回答：“好。”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见谅，三次元遇到点事没更新及时，今天晚上还会更2章~


第82章 chapter82：晋江文学城
　　“陆队,  现在几点了？”她双眼惺忪。
　　陆冽看了眼时间：“才两点半， 太累了就再休息会吧。”
　　周朝朝咽了口口水， 脸色不佳：“刚刚做了噩梦， 现在倒有些睡不着了。”
　　她说完坐直身体,  低头揉着太阳穴,  突然感受到一抹炙热视线，她抬眼往上看, 陆冽正凝视自己,  额间头发长到微微遮住了些他那双凌厉的眸眼。
　　许是知道到自己关注的目光被周朝朝察觉,  陆冽轻咳一声刻意转移了视线, 然后将案发现场发现的照片拿出来递给周朝朝：“照片已经被粘好了,  胖子查了下，照片上这个男的就是张倩兮的经纪人程瑜, 女的是个小网红， 叫舒馨,  也是程瑜目前的出轨对象。”
　　陆冽单手插进裤兜中，继续：“程瑜家境不错， 家里从事娱乐产业,  他结婚很早，但风流成性, 和妻子一直是貌合神离各玩各的互不打扰。”
　　“沈江调查了张倩兮的人际圈子和家庭关系，发现她家庭成分比较复杂，有一个姐姐和一个弟弟, 是三胞胎， 九岁时父母车祸身亡，十一岁时，三姐弟被舅舅送到了孤儿院, 后又各自被不同的家庭领养并改名换姓，姐姐陈巧笑现在是一家上市公司的业务部经理，弟弟吴辙考了江州大学，毕业后在整个江北省都赫赫有名的百年名校致一中学做体育老师，而张倩兮则进了娱乐圈，成了个小明星。”
　　陆冽说完周朝朝才拿起那张照片看了许久：“我上网查了下张倩兮的经历，她18岁时参加了一档歌唱类选秀节目，并通过该节目成功出道，后被现在的经纪人程瑜看上签下来成为旗下艺人，但她这么些年在娱乐圈一直是不温不火查无此人的状态，在多部影视部中演些配角混脸熟，直到去年才通过一部小成本口碑恐怖片小火了一把，可惜刚在娱乐圈有了姓名就被爆出给已婚经纪人做小三，口碑遭遇了毁灭性打击，也遭受了严重的网络暴力，从微博小号更新的内容看，张倩兮的精神状态应该非常差。”
　　她说完又抬眸看着陆冽，语气困惑：“陆队，张倩兮在匿名论坛上写的帖子是真的吗？”
　　陆冽倚靠在桌边，视线透过窗户看向无边夜色，“真假尚未可知，但冰冰今天去调查了张倩兮的出入境记录，发现她确实曾在10月12日前往泰国，并在那里停留了5天，直到10月17日才回国，”他说到此处时语气突然加重，“冰冰还查到了一个很重要的线索。”
　　周朝朝语速飞快：“什么线索？”
　　陆冽沉声：“程瑜和舒馨目前失踪。”
　　“失踪？”她声有疑惑。
　　“对。”
　　周朝朝起身：“陆队，张倩兮小区的监控视频查出来了吗，她期间有回过家吗？”
　　“这个我也不清楚，宋贺那边还在查，”陆冽说着瞥了她一眼，“既然睡不着，要不要一起过去查监控？”
　　周朝朝没有异议，连忙点头，两人便立刻拷贝了监控视频去陆冽办公室查看。
　　周朝朝加速查看了一个小时电梯监控视频，才终于在10月17号晚上11点54分4秒看到了张倩兮的身影，她穿着很休闲，针织衫运动裤，头上戴了顶鸭舌帽，手上还拉着个行李箱。
　　“陆队，你看这里！”周朝朝赶紧暂停了视频，画面定格在张倩兮走进电梯时的场景，“这应该就是张倩兮从泰国回来后第一次回家。”
　　周朝朝说完按下播放键，画面重新动了起来，再接着便出现了诡异的一幕。
　　电梯四面都是镜子，张倩兮进来时是低着头的，她走到一面镜子前，双手摸了上去，周朝朝从镜子里看到她的表情，是笑着的，笑容有些渗人。
　　张倩兮又慢慢抬头，看着监控瞪大双眼，颓丧的面容上突然出现了惊恐之色，她冲到电梯楼层按键前疯狂按下所有楼层，电梯上升，每层楼都停留了一下，电梯门打开，无人进来也无人出去，就这样到了10楼，电梯门再开，张倩兮连行李箱都没拿发疯似地跑了出去。
　　然后，门缓缓关上，里面只剩了张倩兮的行李箱，电梯依照张倩兮所按楼层依次上升，期间无人上电梯。
　　所有楼层都停留一遍后，电梯又开始下降，下降到10楼时再次停下，张倩兮没事人一样走了进来，对着四面的镜子若无其事开始整理衣服，电梯下降到1楼时，她按下了10楼按键，电梯再次上升到10楼，张倩兮这才双手拖着行李箱的拉杆走出门去。
　　看完这段监控，周朝朝和陆冽沉默了很久。
　　周朝朝深吸了一口气：“陆队，从张倩兮的行为来看，她精神状态非常差，应该已经无法控制自己行为了。”
　　陆冽眯起眼眸，点头道：“我这边也查到了张倩兮出发去泰国前的监控，她是10月12号中午12点21分出现在楼道的。”
　　陆冽查的是10楼的楼道监控，能看到张倩兮戴着副墨镜，身穿一件大红色吊带连衣裙，脚上是一双白色白跟鞋，她手里拖着个拉杆箱，姿势优雅上了电梯。
　　周朝朝看了下时间，又立刻去查看了10月12号12点21分之后的电梯监控，张倩兮此时还算正常，全程都在低头玩手机，并未做出什么出格举动。
　　电梯下降到1楼，她轻松拉着拉杆箱出了电梯门。
　　“不知道她到底在泰国经历了什么？短短五天时间变化也太大了，”周朝朝叹气。
　　话音落下，周朝朝便又开始目不转睛盯着电脑屏幕继续查起监控来，这一看就看到了早上五点。
　　她一夜未合眼，脸上疲态尽显，眼下的黑眼圈也大得吓人，她慢慢合上眼，双手撑在桌揉了很久的太阳穴，终于撑不住靠在桌上沉沉睡去。
　　陆冽察觉到身边之人没了动静，侧眸往边上看去，她睡颜安静。
　　陆冽轻叹一声气，起身走到了衣帽架旁取了上那件黑沉厚重的警服外套缓缓走过来，然后稍微弯腰将衣服小心翼翼盖在周朝朝身上。
　　做这一切时，办公室的门突然被刘泰山推开，他刚叫了个“陆”字，看到这个场景，“Sir”也理所应当地卡在了喉咙口里，然后抿紧嘴，伴随着口水将后面的话活生生咽了下去。
　　周朝朝衣服没盖好，滑下来些，陆冽目光锐利，往门口方向望了一眼，又回头伸手将之拉上去掖紧了些，这才抬腿往外走。
　　两人到了走廊尽头的窗户边，刘泰山终于按捺不住心中熊熊燃烧的八卦火焰，他一脸戏谑：“和你工作也有个好些年了吧，还从来没见过你这么温柔过 。”
　　他脸上都是探究之色：“陆Sir啊，老实说，你对朝朝是不是有点那个什么？”
　　“什么？”
　　“明知故问嘛你这不是？就是……”
　　刘泰山话没说完，陆冽也懂了，他面容冷峻，没说话也没否认，而是低头拿出烟盒，亮给刘泰山：“来一根？”
　　刘泰山抽出一根：“你别转移话题！”
　　陆冽低头点烟，眸眼微微眯起，唇角微弯：“你觉得是就是吧。”
　　“我早就察觉到了 ，哎，本情场浪子的直觉真不是盖的！”刘泰山笑得胸有成竹，还想问些什么时，却被陆冽快语打断：“尸检完了？”
　　刘泰山一带就偏：“完了！这不来和你说结果的吗？”
　　陆冽催促：“赶紧。”
　　刘泰山也点了烟：“机械性窒息而亡，脖颈有很浅的掐痕，身上多处挣扎痕迹，大腿部有几道很深的抓痕，除此之外身体无明显开放型伤口，死亡时间在4天左右，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我检测了DNA，是张倩兮自己的，我推测她指甲缝里皮肤组织应该是张死前痛苦难耐时抓大腿留下的，另外我还在张倩兮胃里检测出了苯/巴/比/妥，安眠药的主要成分。”
　　事情没做完，周朝朝才睡下刚一个小时又醒了，她坐直身子，有什么东西从身上掉落，周朝朝转过头看地下，才发现是一件警服外套，很大很重，她往前看了眼，衣帽架上是空的。
　　周朝朝弯腰下去将衣服捡起来，凑近闻了下，很熟悉，是陆冽身上的味道。
　　周朝朝起身走到衣帽架旁将衣服挂了下去，然后推门而出在走廊窗户边上看到陆冽和刘泰山正说着话，她连忙抬腿走了过去。
　　刘泰山看到周朝朝刻意低声咳嗽了几声，然后朝身边的陆冽挤眉弄眼。
　　周朝朝一脸疑惑，不解道：“刘法医的脸怎么了？”
　　陆冽冷眼瞥了刘泰山，冷哼一声：“没事，他脸抽筋了。”
　　作者有话要说：　　昨晚写着写着睡着了，白天又非常忙，没时间更新，小可爱们见谅，别打我，顶锅盖呜呜呜
　　感谢在2020-05-19 06:28:27~2020-05-21 05:22: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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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3章 chapter83：晋江文学城
　　刘泰山一秒恢复正常：“陆Sir你能别瞎造谣吗？我脸哪里抽筋了？”
　　陆冽懒得理他, 看向周朝朝的视线深沉专注：“你怎么就醒了，不多睡会？”
　　周朝朝揉了揉头发，“可能还是因为那个梦，我一直睡不安稳, ”她说完又骤然想到了什么, 连忙问刘泰山，“刘法医, 是不是尸检结果出来了？”
　　刘泰山点头：“确实出来了, ”说着便将尸检结果又简单地概括了一遍。
　　周朝朝面有疑色：“张倩兮死亡时间4天左右, 指甲缝里的皮肤组织是她自己的？”
　　“对, 检测结果就是这样。”
　　“我看了一晚上监控, 张倩兮自从10月17号晚上快12点回家之后就再也没出过门，死亡时间在4天左右, 那么张倩兮应该是回家后不久就遇害了。”
　　刘泰山摊手：“很显然。”
　　“可我和陆队查了一晚上监控，一个查电梯, 一个查楼道，并未在监控里查到10月17号之后有可疑人员上来10楼。”
　　刘泰山也疑惑了：“什么？”
　　周朝朝联想到电梯里张倩兮近乎失常的状态，深吸一口气然后问道：“张倩兮真没可能是自杀吗？”
　　刘泰山思忖片刻：“从案发现场来看, 真没这个可能，人在不借助工具的情况下仅靠自己窒息死亡压根不存在, 并且张倩兮穿戴整齐躺在躺椅上，四周没有任何工具，呼吸道也未被任何异物堵住, 怎么自杀呢？自己把自己掐死？自己把自己憋死？不可能的，脑组织供氧不足时人会处于一种半昏迷状态，这时候掐不掐憋不憋呼吸不呼吸就不靠自己意念控制了，而是靠身体本能。”
　　周朝朝轻叹一声, 陷入沉思中，然后才幽幽开口：“可能还有什么是我没注意到的。”
　　刘泰山看了眼时间，已经早上六点半了，他一夜未眠，此时终于察觉到了困意，扯着哈欠：“陆Sir，朝朝，我不和你们说了，困死了，先去尸检室躺会。”
　　陆冽摆手：“去吧。”
　　他人走后，窗户边只剩周朝朝和陆冽两人。
　　两人并肩而立，一齐望向天边。
　　日出时分，朝阳璀璨，霞光漫天。
　　周朝朝抿了抿唇：“这件案子的逻辑线并不复杂，一个小明星，给已婚经纪人做了八年小三，期间还为他流了两个孩子，张倩兮潜意识里已经忘掉了程瑜已婚的身份，她认为自己才是程瑜的老婆，‘激吻门’事件和程瑜出轨背叛自己这双重打击让张倩兮精神受到严重刺激，甚至发帖称自己要去了泰国请降头师妄想通过这种非自然的方式报复程瑜，可目前程瑜和舒馨失踪，张倩兮却死了，窒息而亡，无迹象表明死者是自杀，这样说起来，程瑜和舒馨确实非常可疑。”
　　陆冽面色沉重：“当务之急就是尽快找出他们俩的下落。”
　　-
　　陆冽和肖冰冰一起对程瑜和舒馨的下落展开全面调查。
　　两人分头行动，很快查出了程瑜和舒馨失踪前的行踪。
　　自从和张倩兮的“激吻门”事件在网络发酵后，程瑜也受到了网友的持续辱骂，他早在七月末就停了手上的一切工作出国避风头，前段时间才回国，不久后就在朋友聚会上结识了网红舒馨，两人很快暗度陈仓，舒馨还大摇大摆搬进了程瑜在市郊北部崇阳山上的别墅里。
　　那一片群山环绕，绿树成荫，环境没得说，听说还是个风水宝地，所以这晋州市的富人大贾们都喜欢在附近修建房子，但山路也确实难走。
　　根据保姆的说法，两人是五天前中午驱车离开，说是要去市区，但之后便再无消息，没有身份证使用记录和出入境记录，王新余也去交管所调取了崇阳环山公路沿途监控，上面也并未记录下程瑜那辆牌照为江A797M9银灰色保时捷的身影。
　　两个大活人，在如今这个信息科技发达的互联网时代竟然就这样毫无预兆地失踪了。
　　刑侦大队通过分析各方面情况做了两个推测：
　　第一，保姆撒了谎，两人压根没去市区，而是在别墅附近躲了起来，四周都是山，真心想躲找起来确实不容易。
　　第二，程瑜驾驶着车还未经过下一个山道监控就坠入了悬崖，两人不是失踪了，而是死了。
　　结果也不出所料，会议开完没多久，便有电话打了过来。
　　王新余非常激动地赶来汇报情况：“老大，老大！不久前才接到报警，说崇阳山谷底发现一坠崖损毁车辆，里面还有两具尸体，被烧得面目全非。”
　　陆冽立刻集合了所有警员，沉声：“赶往崇阳山。”
　　崇阳山离刑侦大队有些距离，山路蜿蜒崎岖，至少两个小时才到达目的地。
　　陆冽面容冷峻，迅速出了车门走到悬崖边上，周朝朝也立刻下了车，两人一起往下望去。
　　崇阳山和情人谷那里的矮山不同，这里非常高，崖壁陡峭，上面杂草重生，一眼压根望不到头，只能看到底部氤氲升腾的雾气。
　　周朝朝打了个寒噤。
　　王新余比他们两个先到十多分钟，已经弄清了基本情况，他伸手往下指了指：“老大，这个方位下去就是案发地，不过这里太陡了，下不去，我们还是得先开车下山去，从那边山脚下去更方便，赵颂歌那厮已经先去了。”
　　“谁报的案？”周朝朝问。
　　王新余指了指不远处那个身着冲锋衣皮肤黝黑的男人：“那个就是报案人，是个登山爱好者，肖冰冰正在问询。”
　　陆冽的目光在那名登山爱好者身上落了下，然后扬了扬手：“先下山谷看看吧。”


第84章 chapter84：晋江文学城
　　谷底草木参天, 荆棘丛生，崎岖难行。
　　刑侦队众人足足花了一个半小时才到达报案人口中的案发地。
　　车被烧得只剩了个空壳子，正副驾驶位上各有一具黑炭样的焦尸，已经基本辨认不出人形, 陆冽胡乱揉了揉头发, 脸色烦郁，这事情一茬接着一茬, 搅得他有些焦头烂额。
　　周朝朝绕着烧毁车辆走了一圈, 蹲着趴着四处寻找线索, 陆冽手撑在车辆钢架上, 皱起眉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番, 然后心烦意乱地闭上了双眼，案件诸多细节在他头脑中依次闪过。
　　王新余瞥了那两具骇人焦尸一眼, 声音有些颤抖：“老大，这个案子从头至尾都透露着一股诡异感, 我总感觉这事情没这么简单，会不会是……”
　　陆冽猛地睁眼，稍微侧头往王新余的方向望了眼：“胖子, 你想说什么就直接说，不用拐弯抹角。”
　　王新余咽口水, 犹犹豫豫：“老大，我说了你可不许揍我啊！”
　　陆冽瞪了他一眼，视线凛然：“让你直说就直说, 怎么比刘泰山还能磨叽。”
　　听陆冽此言，王新余也不藏着掖着了，他直言：“老大，你忘了张倩兮去泰国干什么了吗？请降头啊！降头那东西邪乎得很, 听说能神不知鬼不觉要了人的命，这不，张倩兮才回来没多久就死了，这两人又连人带车直接坠崖了！哪有那么巧的事？”
　　陆冽神情冷漠：“身份还没确定，你怎么笃定就是他们俩？”
　　王新余面有急色：“我笃定个啥，但除了他们俩还能有谁呢，我实在想不出啊！”
　　陆冽皱起眉头，没做声。
　　王新余背上冒出冷汗：“老大，你说会不会真是鬼神杀人啊？”
　　陆冽冷嗤一声，“不可能，”说着咬牙切齿道，“要真有鬼，老子也会把它揪出来看看是公的母的。”
　　技侦警员在对车辆进行详细检查后来向陆冽汇报情况：“陆队，车被烧毁得太严重，事故原因尚不明确，我初步推断车辆烧毁原因是坠崖落地产生强烈撞击致使油箱变形从而引发自燃。”
　　陆冽点了点头，然后叉腰环顾四周，吩咐王新余：“联系搜救队，将这两具焦尸弄上山后运回去。”
　　王新余立马回了句，“行！”顿了顿又问，“老大，这车呢？”
　　“车也想办法弄回去，你和赵颂歌带人在谷底搜一下，其余人先收队。”
　　暮色四合，刑侦大队里面气压低沉，外面却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大批记者将市局门口挤了个水泄不通。
　　也不难理解，张倩兮虽没太大名气，但身涉娱乐圈，好歹是个公众人物，前段时间还曾因为绯闻引发过舆论热潮，突然惨死家中势必会引发网友关注。
　　只不过——
　　周朝朝从窗口往外看，记者都排到了对街，这阵势未免也有些太大了吧！
　　周朝朝有些疑惑，掏出手机打开微博想看看目前网络上这起案子的舆论方向，点进去才发现这案子已经连上了几个热搜，热度最高的那个热搜，标题起得极具冲击力——话题人物张倩兮请降头杀经纪人遭反噬死亡。
　　她看着这几个字倒吸了一口凉气，连忙拿着手机冲进陆冽办公室：“陆队，陆队！你快看这个！”
　　陆冽从她手里接过手机扫视了一眼，冷峻面容上得愠怒表情一览无余，他抬眸望向周朝朝：我们并没有向媒体披露这起案件的任何细节，他们是怎么知道张倩兮发过匿名帖这回事的？”
　　周朝朝也百思不得其解，她拿过手机看完微博上热度最高的热搜，是一篇长文，被转发了几十万次，大致意思说小明星张倩兮为报复经纪人远赴泰国请大师下降头，自己倒惨遭降头反噬香消玉殒，文中还运用了大量亦真亦假的玄学知识，写得那叫一个神乎其神，其中也写了部分案件细节，甚至还放了张倩兮的高清死状大头照。
　　陆冽看着那张照片神情瞬冷：“让宋贺去查下照片是从哪个环节流出去的？”
　　周朝朝点进照片认真端详了许久，然后又将手机递了过去：“陆队，应该不是从我们内部流出去的？你仔细看光线，是灯光，这是晚上开着灯拍的，并且死者的脸部脖颈也并未出现腐烂状，这照片应该是死者死后不久就被人拍下了，”她说着斩钉截铁，“陆队，我之前还不太确定，现在看来，这起案子一定是人为。”
　　周朝朝说完又突然想到什么，通过浏览器点进张倩兮的匿名贴，发现帖子已经被来观光打卡的网友刷了几百页了。
　　这个节骨眼上，案子半分眉目都没有，不实消息传出去，势必会引起网友的妄加揣测，给案子侦破带来阻碍。
　　毕竟案件主人公本来就自带热度，现在又掺杂上了吸引眼球的玄学色彩，网络热度只增不减。
　　发这篇文章的是微博上一个拥有几十万粉丝的一个专门发布玄学灵异的自媒体号，叫鬼事怪谈。
　　陆冽吸了一口气很快恢复冷静，眸光微敛：“朝朝，你去和宋贺讲，让他给我尽快查出这个微博账号背后的运营者，这个人知道这么多细节，还比我们更早拍到了死者照片，太不简单了。”
　　“明白！”周朝朝转身就往外跑。
　　陆冽起身走到窗边，他双臂环抱，透过玻璃看着市局门口乌泱泱的人头，凌厉双目微微眯起。
　　深夜，整个刑侦大队依旧灯火通明亮如白昼。
　　市局门口的人已经不如白日里那样多了，但依旧有记者围在那里不肯散去，妄想得到此案的第一手消息。
　　晚上九点，宋贺那边查出了发布不实文章微博号背后的运营者叫庄原，他只是一个猎奇类的自媒体博主，和案件无关，文章不是他所撰写，是网友投稿，他在得知这篇文章涉嫌传播不实消息后就火速将其进行了删除，后来又主动提供了投稿网友的微博号，宋贺接着再查下去，查到此号是个刚刚注册不到十个小时的新账号，通过IP地址查询，发现投稿账号是在晋州市苑西区花溪路缘何网吧某台电脑上被注册的。
　　陆冽和徐会连夜带人去了缘何网吧进行搜查，通过网吧的上机记录，查到此台电脑是网吧第58号机，10小时前此台电脑前坐着的是一个名叫“钱仲”的中年男人，他的上机时间是早上8点45分到下午4点17分。
　　徐会调出了网吧监控，看到此人身形高瘦，穿着黑色连帽衫和黑色长裤，戴着帽子脸部被遮得严严实实，但身份证照片上的钱仲肥头大耳，和监控里这个身形完全对不上。
　　徐会又找到网吧网管一位姓孙的青年，他对58号机上这人印象不深。
　　“不清楚，今天来上网的人挺多的，我也不记得到底长什么样了。”
　　陆冽眸光敛起，又问：“那你之前见过这个人吗？”
　　网管小孙摇头：“人太多，我也记不太清了。”
　　陆冽又问了些其他的，可惜他的回答对辨别此人真实身份用处不大。
　　问完话，陆冽心情烦躁，出门抽了支烟。
　　刚抽完徐会也带着人出来了，陆冽转身：“监控都调出来了？”
　　徐会点头：“店中三个监控录像都调出来了。”
　　陆冽心不在焉点了下头：“行，等会儿回去先尝试联系下钱仲，然后让宋贺好好查查，看看有没有监控拍下过他的脸。”
　　“没问题。”
　　几人马不停蹄回了刑侦大队，刚回来肖冰冰就带着张倩兮小区监控的详细调查报告交给陆冽。
　　陆冽仔细浏览了一遍报告，看到张倩兮出门与回家时间等大部分信息都与昨晚他和周朝朝所查询到的相吻合，不过也有好几点是他们俩没能注意到的。
　　第一，张倩兮所居住的小区安保非常好，管理也很严格，陌生人进出均需要主人许可以及信息登记。
　　第二，每户家门口都有监控覆盖，能看到业主出门进屋的详细情况，但张倩兮家门口却无监控，原因则是两个星期前她向物业反映自己是公众人物，家门口监控覆盖会泄露自己隐私，并勒令物业人员将其拆除。
　　第三，张倩兮归家（10月17日晚上11：54分）到报案人徐丽娥报案（10月21日早上7：55分）期间共有8个人上来过10楼，其中6个都是10楼住户，人员详细情况尚不明确。另外两个分别是张倩兮房子保洁员徐丽娥和此楼清洁工老赵。
　　陆冽一目十行，继续从报告中提取有用信息：
　　保洁员徐丽娥于10月21日早上7：00在物业处取了张倩兮家钥匙后上来10楼，并于7：05分出现在电梯，7：08分消失在楼道监控中往张倩兮家方向走去，7：54分惊慌失措出现在楼道监控中打电话向警方报案。
　　而清洁工老赵则每天早上8点都会来清扫整栋楼，扫完之后会推着个大垃圾桶来各业主门前收拾垃圾，虽然张倩兮家门口的监控被拆除了，但通过楼道监控依旧能知道，这几日老赵在张倩兮家门口停留的时间非常短，最长的那次不会超过2分钟。
　　陆冽低头看着报告，对肖冰冰说：“你让周朝朝来趟我办公室。”
　　肖冰冰：“朝朝现在不在队里。”
　　陆冽眉心微蹙：“她不在队里在哪里？”
　　“朝朝说她有些地方想不通，要去案发现场再看看。”
　　陆冽看了眼时间，神情稍急。
　　都快12点了，那里才死过人又诡谲密布。
　　她还真是胆子大！
　　陆冽敛起面上急色，沉声：“队里你盯着些，我也去一趟。”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订阅的仙女们~


第85章 chapter85：晋江文学城
　　天上无星无月。
　　周朝朝在楼下安保室被拦了下来, 亮出警官证又登记完才被允许上去。
　　她走过长廊来到电梯前，闭了眼，脑中慢慢浮现出张倩兮在监控里的场景。
　　“叮”一声，是电梯到了。
　　周朝朝骤然睁眼, 将自己完完全全带入张倩兮的那晚回家的场景中。
　　那晚的张倩兮进入电梯时是双手拖着行李箱, 表情有些吃力，箱子应该不会轻。
　　周朝朝进了电梯, 低头, 然后走到镜子前, 双手撑在镜子上, 学着张倩兮的样子笑了一下。
　　镜子里的周朝朝也随之咧嘴笑。
　　时间是深夜, 地点在电梯，四周又都是镜子, 周朝朝看着镜子中的自己，越看越陌生, 越看越毛骨悚然，她迅速低头挪开视线，开始回忆监控视频里张倩兮接下来的举动。
　　然后是——
　　转身抬头看着监控的方向, 这时候的张倩兮脸上露出惊恐的神情。
　　周朝朝心中生疑：为什么张倩兮会露出那样惶恐的表情？抬头那一瞬间，她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周朝朝也转身抬头望监控的方向望去, 目光如炬，而此时，头顶有一个倒着的人同样看着自己。
　　头顶竟然也是一面镜子, 并且镜子中的人陌生，可怖，姿势和周朝朝相对又相同。
　　她看着镜子中的自己倒吸了一口凉气。
　　这电梯四周都是镜子的设计还真是反人类！
　　周朝朝暗自腹诽，同时又猜测张倩兮之所以做出那样奇怪的举动, 很大可能并不是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而是因为在精神状态本就不好的情况下骤然看到了头顶镜子中的自己，被自己吓到了。
　　其实也不难理解，有时候在镜子前看着里面的自己，时间长了会越发觉得陌生以及害怕，这只因为出现视觉错和认知分离，大脑将镜子里自己当成了个陌生人。
　　捋清思绪后，她又走到电梯按钮前按下了所有的楼层，电梯缓缓上升，每到一层都会停下，到10楼时，电梯门再开，周朝朝也跑出电梯，身后的电梯门又“叮”一声关上继续往上。
　　周朝朝继续回忆张倩兮出电梯后的楼道监控——她顺着长廊往左走了几步，然后停下大概一分钟时间，又转身走到电梯前按往下的电梯键，电梯停下，她又走了进去。
　　周朝朝学着张倩兮的样子往左走几步，停留，然后转身按下电梯，到10楼时，电梯门再次打开，周朝朝也走了进去，电梯缓缓下降到1楼，周朝朝再次按下10楼，电梯又缓缓上升到10楼然后双手做出拖箱举动走出电梯门，顺着走廊往张倩兮家门口走去。
　　模拟完案发前张倩兮在电梯中一系列的行为，周朝朝依旧一头雾水，因为她无法从张倩兮的举动推测出一个合理动机，周朝朝只能将她的这些奇怪行为统一归咎于精神状态混乱。
　　她站在张倩兮家门口，蹲下来看了眼张倩兮家的门，有指纹解锁，下面还有钥匙孔，周朝朝将钥匙插进锁孔，轻轻转动，门开了。
　　尽管案发现场已经进行过取证与勘察了，但习惯使然，周朝朝进门前还是戴上了手套和鞋套，她伸手轻轻推开门，然后开了灯，刺眼亮光霎时间充盈了整个客厅。
　　她未关门，慢腾腾往里走。
　　房子格局挺好，方正敞亮，窗户朝南。
　　装修是欧式的，房中家具很少，但昂贵又讲究，颜色以象牙白为主，辅之暗红色，看上去既高贵又典雅。
　　好看是好看，可周朝朝却越看越奇怪，原因无他，只因为房子太干净太没有烟火气了，不像人常住的样子。
　　深夜寂寥，房子空荡，她尝试出声，有回音响彻在耳。
　　周朝朝往里走了几步，俯下身来继续查看案发现场。
　　虽然昨日里已经勘察过了，可那时人多嘈杂，难免心烦意乱，如今四周安静，或许能发现什么遗留线索。
　　她勘察完客厅，并无其他异常，又去了卧室，开了灯。
　　躺椅依旧放在镜子前，只是昨日躺上面的女人已经不在此处了。
　　周朝朝眸子微微敛起，咬紧下嘴唇，死死盯住眼前。
　　这起案子，从张倩兮手机上的诡异照片到电梯里奇怪的举动再到案发现场，似乎都逃不过一样东西——
　　镜子。
　　镜子，英文mirror，是一种表面光滑并且具有反射光线能力的物品。
　　可这起案子，和这个镜子，究竟会不会有关系呢？如果有，会是什么关系呢？
　　她慢慢走到镜子前，隔得远了，里面的自己有些变形，周朝朝死死盯着，然后——
　　灯灭了。
　　黑暗如洪水猛兽一般汹涌而来。
　　周朝朝瞬间汗毛立起，她迅速转身望着门口，借着窗外的光看清，那里并没有人。
　　她能感觉到自己胸腔中的那颗心脏在剧烈跳动，周朝朝紧握双拳又很快松开，站在原地不敢走动一步，她听到客厅外似乎传来脚步声，一下一下，沉重又谨慎，是男人的脚步声。
　　周朝朝强迫自己迅速冷静下来，她小心翼翼挪步贴紧墙角，同时双拳紧握做出袭击姿势。
　　蹬！蹬！蹬！
　　脚步声愈发近了，周朝朝额上布满密汗，屏息凝神，那人也走到卧室门边，周朝朝挥拳之际，那人也出了声。
　　“朝朝？”
　　声音低沉熟悉，是陆冽。
　　周朝朝心中一惊，挥出的拳已经收不住了，而陆冽竟然也没躲，那一拳直接打在了他嘴角。
　　“陆队，怎么是你？”周朝朝意识到来人后便连忙收回手，面色有些不知所措。
　　她出拳不轻，陆冽也是肉/体凡胎，自然感受到了疼痛。
　　他伸出粗砺手掌摸了下唇角，黑暗中轻吸了一口气，然后半天没出声。
　　周朝朝有些急了，忙掏出手机打开手电筒往陆冽脸上照去，因为亮光刺激，他下意识拿手挡光。
　　“陆队，你别挡啊，让我看下伤势。”她说着朝陆冽伸出手。
　　陆冽往后退了一下，身高临下，稍微眯眼，左手手掌紧紧抓住了周朝朝伸过来的右手手腕，他声冷：“没事。”
　　周朝朝似乎察觉到情况不妙，她小心翼翼叫了声：“陆队？”
　　陆冽深吸口气，语气里有浅淡斥责之意，但更多的是紧张，他问：“大晚上的，怎么一个人来这里？”
　　周朝朝如实：“案子想不通，就来了。”
　　陆冽皱眉的同时加深语气：“我没问你为什么来这里。”
　　周朝朝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陆冽掷地有声，质问：“我问你为什么一个人过来，你当这是哪？”
　　周朝朝低头狡辩：“我知道是凶案现场，但队里大家伙都有自己的事，我不可能让别人……”
　　她话未讲完便被陆冽打断，他沉声：“你可以等我回来，谁给你的胆子不经我允许就擅自行动的？”
　　周朝朝语塞，不敢狡辩了，意识到自己手腕还被陆冽捏着，周朝朝稍微挣扎了下，挣扎不开，她听到陆冽沉重的呼吸声。
　　他好像是生气了，但黑暗中，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周朝朝心里有些慌，她故意转移话题：“陆队，灯怎么突然灭了？”
　　陆冽深吸了几口气才恢复镇定，冷哼一声，语气轻蔑：“你终于想起这回事了，胆子是大了，这样的环境也不害怕。”
　　周朝朝咬了下嘴唇，神情有些不好意思，她倒是诚实：“怕……”
　　陆冽没松开周朝朝的手腕，而是握紧了些，警觉环顾四周，低声：“我怎么知道灯为什么灭了？刚出电梯走廊的灯就全熄了……”
　　灯是熄了，可电梯依旧运转，说明不是停电。
　　陆冽停顿，并未将后面的话说完。
　　“先出门。”陆冽声音很低。
　　周朝朝连连点头，另一只手紧紧捏住陆冽衣角，刚往外走了几步，灯又亮了。
　　刺眼，头晕，眼前虚影晃动，是久视黑暗突然见光的正常反应。
　　“陆队？”她尝试性叫了一声，又问，“还出门吗？”
　　陆冽抬头看了眼头顶的灯：“来都来了，看完了再走吧，也不能白跑一趟。”
　　周朝朝点头：“我想去趟张倩兮的衣帽间。”
　　陆冽转身，同时说了句：“去！”
　　周朝朝随机抬腿往衣帽间走去。
　　衣帽间挺大，衣服不多，但基本能看出张倩兮钟情于成熟性感风。
　　里面还有几个行李箱，个个都价格不菲，周朝朝的目光聚焦于其中一个红色行李箱上，从外形上看，那个应该就是张倩兮带往泰国的箱子。
　　她往上提了下，挺轻，应该没装什么东西，周朝朝打开行李箱看了下，里面确实空空如也。
　　再仔细找，里面发现了一根长发，从发质发色长度来看，这根头发就是张倩兮的。
　　女人掉头发就跟猫掉毛一样，随时掉到处掉，再正常不过的事了，可周朝朝职业病，看到头发下意识就拿出随身携带的物证袋装了进去。
　　“发现什么线索了吗？”陆冽问。
　　周朝朝有些气馁，扬了扬物证袋里那根头发：“这个……勉勉强强算它是个线索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三次元的事忙完了忙完了！！今天5更补上，不是不是flag！！！！
　　镜子，英文mirror，是一种表面光滑并且具有反射光线能力的物品。（来自百度百科）
　　感谢在2020-05-24 03:51:30~2020-05-27 12:01: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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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6章 chapter86：晋江文学城
　　再次勘察了一遍现场, 收获并不如想象中的大，毕竟刑侦队都是经验丰富之人，很难放过任何关键线索，并且这次勘察, 不仅没解了周朝朝心中疑惑, 疑团反而是越滚越大了。
　　周朝朝心不在焉，拖着那个随同张倩兮一同前往泰国的行李箱随着陆冽一同走进电梯。
　　陆冽伸手按下1楼时周朝朝环顾四周, 再次看到电梯镜子中的自己, 她忍不住抱怨：“真不知道电梯里为什么要设计这么多镜子？让人瘆得慌。”
　　陆冽侧眸看她, 声音清冷：“电梯里设计这么多镜子, 自然是为了安全考虑。”
　　周朝朝不解：“安全考虑？电梯本来就是密闭空间, 这么多镜子只会加深人心中的恐惧吧？”
　　她又信誓旦旦继续：“并且镜子和电梯，恐怖片的常用载体, 鬼一般都从这两个地方出来，小时候看过一部电影, 女主角特别爱美特别喜欢照镜子，路上遇到反光东西也不放过，照啊照的, 有一天晚上她在家里睡觉，另一个自己就从镜子里出来了, 时时刻刻想取代女主角，最后好像是镜子赢了，因为她站在镜子前, 里面没有她的身影，这部电影弄得我好长时间不敢照镜子。”
　　陆冽听到她的言论，低头笑了下，“恐怖片利用的就是你这种恐惧心理, ”说着又补充，“并且电梯不止是个密闭空间，还是个公共场所，难保不会遇上什么图谋不轨之人，设计这么多镜子就是为了能让人清楚知道同乘人的一举一动，换句话说，电梯里设计镜子的初衷是防人的，不是防鬼的，毕竟人永远比鬼神更可怕。”
　　周朝朝听着咽了一口口水：“陆队说的好像也有道理。”
　　她话音落下时，电梯也“叮”的一声打开了，两人直接走向楼下的物业保安室。
　　里面只有一个值班的小年轻，叫伍齐，个子不高，年纪也不大，人长得倒是精神，趴在桌上正在打盹，看那鼾声连天的样子，估计已经睡熟了。
　　陆冽走过去轻叩桌面，那人没醒，陆冽加重力道，那人终于睁了眼，睡得一脸迷糊，一看陆冽和周朝朝，忙问：“两位警官这么快就看完了？”
　　陆冽点头，又开口：“问你个事！”
　　伍齐脸上有些痞气，笑着：“啥事啊？”
　　“20分钟前，10楼的灯突然灭了，是怎么回事？”陆冽声音很冷。
　　伍齐点头：“跳闸了，10楼另外一户业主也打过电话来问是不是停电了，我看着安保室的灯还亮着呢，就去看了眼电表箱，拉上去就好了。”
　　“跳闸？”陆冽声音有疑，“电表箱在哪里？”
　　伍齐立马起身：“就在1楼楼道，我带两位警官过去看看？”
　　陆冽没有异议，随着保安去了楼道处查看电表箱。
　　陆冽扒拉开电表箱的门，里面一排电闸，他看的同时伍齐在旁边解释：“这一栋楼的分闸都在这里。”
　　并未上锁，也就是说，电闸被人拉下来也是很有可能的事。
　　陆冽双臂环抱，转头找了下监控，然后往上指了指：“这个监控，给我调下录像。”
　　伍齐却赔笑：“调不了，这个监控前段时间坏了，一直没修。”
　　陆冽：“什么时候坏的？”
　　“一个多月前。”
　　陆冽继续：“坏了这么久，一直没找人修？”
　　伍齐挠了挠头：“我只是个小保安，上面没说修，我们也没权过问啊。”
　　陆冽还确认了一下1楼楼道监控，确实是坏了。
　　陆冽怀疑的眼神在他身上落了片刻：“那行，这个监控既然坏了，你们安保室今晚的监控录像给我一份吧。”
　　伍齐倒是爽快：“行!”
　　两人回了安保室。
　　周朝朝扬了扬自己手中的钥匙，开始对伍齐进行新一轮的询问：“保洁员说张倩兮家的备用钥匙是物业一直保管着的，之前是放在哪里的？”
　　伍齐丝毫没有犹豫，“就放我们安保室，”说着指了指不远处的保险柜，“一年前放的，保洁每次取钥匙我们都有记录的。”
　　周朝朝皱起眉头，始终觉得疑惑——
　　做法太不安全，就算每次取用都要记录，可万一有人心存不轨复制了这没钥匙，那她……
　　一个独居女人，尤其是一个公众人物，将备用钥匙放物业室让保洁员打扫卫生时就取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就算张倩兮不经常在家，也难免有要回家住的时候，她既然会因为家门口安装了监控觉得侵犯了自己的隐私权而勒令物业将之拆除，又怎么可能将这把钥匙一直放在安保室？
　　周朝朝想到张倩兮那个空荡冰冷毫无人烟气的家，不像人长期居住过的样子，随即问道：“她是不是这段时间才搬过来啊？”
　　伍齐忙不迭地点头：“是一个月前搬过来的，之前不住这里。”
　　周朝朝追问：“记这么清楚？”
　　伍齐“嗨”了一声，“好歹是个明星嘛，这我当然记得，并且她搬来那天阵仗还弄得挺大的，自己一个人从地下车库拖了三个箱子上来，还让我们搭把手帮忙给送上楼。”
　　“搬过来之后没换锁也没拿回这枚备用钥匙？”
　　伍齐摇头，“没有，”说着补充，“我们提过，她说不用了就放那里。”
　　周朝朝疑惑：“她搬来那天精神状态怎么样？”
　　伍齐：“精神状态？精神状态挺好的啊，红光满面，看起来还挺开心，不像网上说的那样。”
　　说完压低声音补充了一句：“不过这么年轻就死了，听说是去泰国请那啥被反噬了，哎！我每天在这里值班心里都瘆得慌。”
　　周朝朝皱眉，厉声：“谁跟你说她是被反噬了？”
　　伍齐面露茫然，唯唯诺诺：“网上都这么说啊……”
　　周朝朝提醒：“网络谣言不可信，子虚乌有的事情罢了。”
　　伍齐连连点头：“知道了知道了……”
　　问完话，她心中疑团依旧未解，两人出了大楼。
　　夜间下了些小雨，淅淅沥沥，寒意渐重。
　　周朝朝双手挡在头上，走下台阶，见陆冽没动，转身问了声：“陆队，怎么不走？”
　　陆冽面色冷峻，麻利脱下外套胡乱扬手一扔就扔在了周朝朝头上，他迈开长腿走进雨幕，同时喉结微微滚动，声线低沉：“走。”
　　周朝朝掀开自己身上的外套，上面还残留着陆冽的体温，她手指捏紧布料，愣在原地凝视陆冽的背影很久。
　　他疾步，身躯凛凛，风将他的白衬衣下摆吹起。
　　陆冽走了几步意识到周朝朝没动，脚步停了稍微侧过脸提醒；“别发呆了，赶紧跟上。”
　　周朝朝“哦”了声，小跑过去。
　　两人上了车，陆冽头发外套衬衣都淋了雨，左嘴角似乎还有些青紫。
　　周朝朝将湿外套还给他，又看到了他的嘴角，脸色非常不好意思，她开口，“陆队，那个我……”说着还指了指他的唇角。
　　陆冽摸了下，确实还有些疼，他语气戏谑：“没事，危险情况下你能果断出拳，我挺欣慰。”
　　一席话说得周朝朝脸上烧得慌，她猛地想起自己包里有药，连忙拿起来翻找了一番，从里面拿出一只药膏来，她解释：“上次受伤剩下的，陆队你试试，很有用。”
　　周朝朝说着旋开药膏盖子挤压一下，手指刮下药膏伸出来，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手停在原地，收也不是进也不是。
　　陆冽侧脸凝视她，深沉目光中似乎还有些别的意味，他倒是非常配合，特地凑近了脸扬起下巴示意她继续。
　　周朝朝咬了下唇，将手指上药膏在陆冽伤处晕开，冒出的青茬胡须扎得她手指疼。
　　擦完药，她触电一般收回了手坐正身体。
　　车内昏暗，气氛暧昧，周朝朝脸红到了耳朵根，但反观陆冽，却跟个没事人一样，甚至心情不错发动了车辆。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5-27 12:01:20~2020-05-27 14:55:4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念今天真可爱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7章 chapter87：晋江文学城
　　赶回刑侦大队, 周朝朝终于撑不住了，连续几夜没有睡个安稳觉，她站着都快睡着了。
　　身边的陆冽早就看出了她的疲累，扬了扬下巴开口道：“累了就去睡会, 不要逞强。”
　　周朝朝哈欠连连, 忙点了好几下头，然后转身缓步走向自己办公室, 进门时还踉跄一下, 差点摔倒, 但她反应很快, 还是站稳了。
　　陆冽皱眉, 收回那只准备扶她的手，问：“朝朝, 你没事吧？”
　　周朝朝有气无力回了句：“陆队我没事，就……就是太困了。”
　　陆冽依旧担心, 往前走了几步，看着她靠在桌上睡好了才离开。
　　他这几天同样没睡好，揉着太阳穴进了洗手间, 打开水龙头想洗把脸清醒一下，抬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又拧上了水龙头。
　　陆冽站直身体，昂头看了下自己嘴角的伤痕，有些青紫, 上面还残留了一层浅薄的药膏，还能感受到药膏和伤痕接触而产生的淡淡凉意。
　　陆冽脑中蓦地浮现出车内场景。
　　她看着自己时眸眼很纯净，指尖覆上他的嘴角，慢慢将药膏晕染开。
　　陆冽低头浅笑了下, 净手之后走出门去。
　　万籁俱寂。
　　陆冽回办公室前还特地折返去了趟外勤组办公室，他只在门口看了眼，周朝朝正趴在桌上，应该已经睡着了，从自己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她安静的睡颜。
　　陆冽眯起眼，眸中情绪晦暗不明。
　　他呼吸深沉，看了好几分钟才挪开目光，晦暗目光慢慢变得清明，抬腿往自己办公室走去。
　　陆冽也累了，进门之后便靠在椅子上，腿随意搁在面前办公桌上，双臂环抱沉沉睡去。
　　醒来时外面天光大白，刚睁眼门口就响起来敲门声，陆冽揉了揉酸痛的脖颈，沉声：“进。”
　　话音刚落，门就被人从外推开，刘泰山走了进来，一脸倦容，将两份尸检鉴定书放在了陆冽桌上，随后说：“都在这里了。”
　　“死者身份确定了吗？”
　　“自然，就是程瑜和舒馨。”
　　陆冽扭动了下脖子，然后问：“昨晚又没睡？”
　　刘泰山低啐一声：“妈的！我凌晨4点才睡，这几天加起来睡了不到10个小时，我现在只有一个梦想，就是回家躺我那张柔软的大床上睡他个天昏地暗。”
　　陆冽拿过尸检鉴定书轻叹一声：“那你还是继续把它当个梦想吧，现在这个情况看，基本是不可能了。”
　　刘泰山悲愤地仰天长啸一声。
　　陆冽浏览的同时，周朝朝也匆匆忙忙从外走进来，看到刘泰山，又看到陆冽正低头看着份文件，立马问道：“尸检结果出来了？”
　　“出来了！”刘泰山打着哈欠，“死者就是程瑜和舒馨他们俩。”
　　周朝朝走到陆冽桌前，又问：“死因呢？”
　　刘泰山有气无力，“高空坠落死亡，后又被火焚烧成黑炭状，对了！”他说到此处时突然来了精神，“程瑜体内发现了L.S.D，麦/角/二/乙/酰/胺，一种还算强烈的致/幻剂，违禁品，一般口服，掺杂在食物中是无味的，但舒馨体内并无发现。”
　　周朝朝皱眉：“主驾驶位是谁？”
　　“就是程瑜。”
　　周朝朝推测：“程瑜驱车离家前服用了致幻剂，行驶没多远药效发作产生幻觉，这才导致了高空坠落？”
　　刘泰山连连点头：“可能性非常大。”
　　周朝朝又问：“死亡时间呢？”
　　刘泰山：“和张倩兮的死亡时间差不多，10月17号到10月18号之间。”
　　“17号到18号，这太粗略了，死亡时间不能更准确些吗？”
　　刘泰山为难摇头：“还真不能，通常来说，死亡时间越短的，推测时间才会越精确，死亡时间越长，推测时间的误差就会越大，像张倩兮程瑜舒馨这种死了好几天才进行尸检的，只能通过尸表现象以及胃里食物消化程度再结合温度湿度土壤等做个大致判断。”
　　周朝朝：“对了陆队，程瑜别墅的保姆说他们俩是什么时候离开的？”
　　陆冽不假思索：“17号中午12点多。”
　　周朝朝喃喃：“17号中午12点多就离开了？可张倩兮是17号晚上11点多才回家的，这说明他们俩死亡时间比张倩兮早。”
　　“对了，那个保姆今天会来局里做笔录，到时候可以仔细问问。”
　　“张倩兮请的那个保洁员呢？”
　　“今天下午也会过来。”
　　周朝朝点了点头，然后面有祈求：“陆队，这两人我都想审。”
　　她脑子里太多疑团与问题。
　　陆冽没有异议：“可以。”
　　“陆sir，尸检也做完了，报告也交了，我真困得不行了，我可不可以……”
　　话没讲完，陆冽瞥了他一眼：“去吧。”
　　刘泰山头也没回，顶着个大黑眼圈火急火燎出了门，他离开后，周朝朝又稍微走进一步，双手撑在桌上，再问：“陆队，昨天忘问了，那个新注册的投稿账号查得怎么样了？”
　　“缘何网吧的58号机，网吧监控也拍下了他的身形，但这个人很警惕，全程将自己遮得严严实实，并未拍下他的脸，并且上机用的身份证很大可能也不是他自己的，我让徐会去核实了，应该再过不久就能出结果。”
　　周朝朝脑中梳理了一遍这起案件目前所掌握的所有线索，只能得出这三人都是他杀的结论，毕竟已有线索推不出凶手为什么杀人，更推不出凶手是何人！有什么目的！更不知道张倩兮所发的匿名帖以及前往泰国请降头这事和这起案子到底有没有关联！
　　这些都还未知，案子依旧陷入僵局中。
　　早上10点多时，徐会那边出了调查结果，58号机上坐着的不是钱仲。
　　钱仲是个程序员，此人身材矮胖，和监控里那个高瘦形象完全搭不上边，并且根据钱仲的说法，他身份证前几日掉了，工作忙也一直没去挂失补办，徐会这边查了他的行踪，发现钱仲昨日确实一直在办公室工作，压根没有外出上网的机会，也和张倩兮程瑜舒馨三人八竿子打不着。
　　下午3点，宋贺那边对张倩兮小区监控的进一步调查结果也出来了：
　　案发前后，上过10楼的另外6位业主都排除了作案嫌疑，因为其他监控拍到了他们的身影，几人上10楼后都回了自己家且未往张倩兮家那个方向去过，而上过10楼的清洁工老赵在每次呆的时间都非常短，且大部分时间身影都被监控记录下来，只有张倩兮家门前那几米的距离是个监控盲区，但他去张倩兮家门口取垃圾时间最长的那次也不超过两分钟，潜入张倩兮家中还将她杀死最后妥善处理现场这种情况完全没有可能。
　　唯一有嫌疑有时间且在案发前后上过10楼的人就只剩下了徐丽娥。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一半被朋友拖出去吃宵夜了，今晚只能补到第4章 了呜呜呜，这几天都不太忙，白天作者君再继续努力！还有一章可能会有点晚~小可爱们依旧明早来看吧！


第88章 chapter88：晋江文学城
　　如果凶手真是徐丽娥, 她此举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周朝朝想不出来，可除了她，其他人的嫌疑都被排除了。
　　周朝朝看了眼手上的资料，她五十四岁, 不年轻了, 岁月在她脸上留下深深浅浅的痕迹，又因为常年做粗活, 她双手粗糙又布满厚茧, 大拇指甚至还有一条很深的裂痕。
　　周朝朝抬头凝视徐丽娥许久。
　　徐丽娥方形脸孔, 大眼大鼻, 额头上还有一条很短的紫色疤瘌。
　　她皮肤很黑, 颧骨又高，嘴巴皮子薄, 看上去有些刻薄像，脸上神情是惶恐的不安的不知所措的。
　　和周朝朝一起负责审讯的是肖冰冰, 他惯常板脸，神情严肃，叩响桌面问：“姓名？”
　　“徐……徐丽娥……”她有些被徐会吓到了, 吞吐半天才说出口。
　　肖冰冰照流程问了一遍基本信息，周朝朝才开口：“你什么时候开始给张倩兮打扫房子的？”
　　“就一年前……”她小心翼翼抬眼看了周朝朝一眼, 又很快垂下头。
　　“打扫频率呢？”
　　“一周两次……周一和周五……”
　　“你和张倩兮接触多吗？”
　　“不太多……”
　　周朝朝心有疑惑，继续：“根据我们调查，张倩兮是一个月前才搬回那个案发地的, 不住那里时也一直请你打扫着？”
　　徐丽娥颤颤巍巍点头。
　　周朝朝后仰一下，试探：“一直不住还雇你打扫，徐女士，你不觉得奇怪吗？”
　　“谁能知道有钱人是咋想的呢？”徐丽娥说着又补充, “张小姐说……说自己有洁癖，就算不住的房子也要打扫地一尘不染，她之前从来……从来不过来检查，也不会挑刺，我最喜欢来张小姐家干活，可惜现在，哎！”她面上有浓重的惋惜之色，看样子，不像装出来的。
　　周朝朝再次试探，言辞大胆激烈了些：“你能轻松拿到钥匙，她又不经常过来，就不担心你窃取家中财物？”
　　徐丽娥脸孔上露出急切之色，她额头上都沁出密汗，又结巴着：“警官……你……你你是觉得我会偷张小姐家里的东西？这这这不可能啊，我是穷是没文化，家里还有个小孙子要读书，可也知道不能偷别人的东西哇，我都干保洁十多年了，不会做这种事的！”
　　徐丽娥是又悲愤又委屈，眼眶里泪水在打转。
　　她没有撒谎，张倩兮家也没有失窃迹象。
　　周朝朝咽了下口水，迅速转移了话题，她话家常般：“家里几口人？”
　　“五口，我和我老公，我儿子和她媳妇，还有个孙子。”徐丽娥低头擦去眼角泪水。
　　“孙子几岁了，学习怎么样？”
　　讲到孙子，徐丽娥眼神中有了亮光：“上幼儿园大班了，孩子还……还聪明。”
　　“儿子儿媳是做什么的？”
　　“儿子在汽车店卖车，儿媳在商场里卖珠宝。”她说话终于流畅不少。
　　“你老公呢？”
　　“他也没闲着，在家里收破烂。”
　　听起来是挺幸福的一家，周朝朝眯起眼眸，再次凝视徐丽娥。
　　她依旧拘谨，手指轻轻捏着衣角，眉头是苦皱着的。
　　这分明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劳动妇女，传统且家庭责任感强，又任劳任怨，一生都在为家庭付出。
　　周朝朝无法将她与心思缜密手法诡异不明的杀人凶手联系起来。
　　她继续问：“你是上周一来张倩兮家打扫的卫生？”
　　徐丽娥低头擦去眼中泪水：“是啊。”
　　“几点？”
　　她似乎还沉浸在前面的委屈中，哽咽：“早上七点，我……我给张小姐打扫一般都这个点来。”
　　“你什么时候出的门？”
　　“张小姐家很干净，我没打扫多久，不到一个小时就走了。”
　　她所说的话通过监控都很好核实，如果都属实的话——
　　周朝朝算了下时间，上周一就是17号，徐丽娥早上八/九点就离开了张倩兮家，而张倩兮10月17号晚上11点54分才回来。
　　徐丽娥不可能有作案时间。
　　徐丽娥和张倩兮无仇无怨，又不为财，周朝朝想不出徐丽娥会有什么杀人动机。
　　周朝朝心里稍微推翻了张倩兮是他杀的推测，她又开始怀疑张倩兮是自杀的。
　　刘泰山说过，人自身是无法通过捂口掐脖憋气等不借助工具的方式自杀的，可万一张倩兮是自杀且借助了工具，只是这工具在警察到来前被人拿开了呢，而徐丽娥完全有时间。
　　周朝朝再问：“10月21号，也就是你发现张倩兮尸体报案那天，在进入张倩兮卧室后，有没有动过里面的东西？”
　　“没……”她回答得很快。
　　周朝朝站起身来，死死盯住徐丽娥，厉声重复一遍：“有没有动过张倩兮卧室里面的东西？”
　　她被吓到了，但还是坚定地说出两个字：“没有！”
　　又补充：“我……我动东西干嘛，人都吓死了。”
　　周朝朝讲话说得直白了些：“你有没有受张倩兮所托帮她处理现场？”
　　徐丽娥右手捂着胸口一脸震惊：“这……我怎么敢啊……”
　　“徐女士，你描述下你进张倩兮卧室发现尸体的过程。”
　　“进门就闻到股……死鱼味，我到处找，进卧室看到张小姐躺椅子上，我喊她她不理我，我走进一看，张小姐脸都烂了，人……没了……”
　　周朝朝目光在她身上细细逡巡，她皱着一张脸，左手手指依旧捏着衣角，能看出紧张和惶恐，但看不出掩饰和撒谎。
　　周朝朝深吸了一口气，最后慢慢吐出来，突然觉得浑身无力，坐回椅子上。
　　从审讯室出来，周朝朝便直奔技术组看17号的监控，证实了徐丽娥确实是在10月17号早上8点10分离开的，到21号早上7点才再次来张倩兮家打扫卫生。
　　周朝朝又让宋贺去调查了下徐丽娥的家庭背景和人际圈子，发现她所言非虚，家里五口人，生活平凡幸福，她做了十几年保洁，性格老实又吃苦耐劳，在雇主那里口碑非常好。
　　徐丽娥既没有杀人动机也没有杀人时间，她的杀人嫌疑也彻底排除了。
　　案子依旧没有任何进展。


第89章 chapter89：晋江文学城
　　周朝朝在洗手台前站定。
　　她双手撑在台子上,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头顶灯光将她脸庞映得煞白。
　　周朝朝心烦意乱，条条线索乱麻一样胡乱缠着，而她别说解开了, 就连线头都找不到。
　　这种无力的感觉让她如芒在背。
　　她随手开了水龙头, 掬了捧水浇在自己脸上。
　　水进了眼睛，有些疼, 她在脸上胡乱抹了一把, 又睁眼, 脸上水渍顺着下巴低落下来。
　　周朝朝面上憔悴, 关水扶额出了洗手间, 直接往楼下操场走去。
　　自从进了刑侦队，陆冽各种变着法地让她锻炼, 时至今日周朝朝已经习惯了跑步，释放体力挥发汗水的同时, 思绪也会慢慢变得清晰。
　　周朝朝站在红白相间的塑胶跑道上失神几秒，然后弯腰下来挽起裤腿，接着摆臂动腿, 慢慢跑动起来。
　　一圈
　　两圈
　　三圈
　　……
　　越跑越精神，几乎是不知疲惫, 她跑步的同时又重新思索起这起案件来。
　　张倩兮这起案子，自杀他杀都讲不过去，程瑜和舒馨的坠崖案又发生得太过于巧合, 加之案子从头至尾透露出来的诡异让她心里有一刻真的产生过疑虑——
　　难不成真是鬼神作祟，而张倩兮死于降头反噬？
　　若是自杀，张倩兮是怎样不依靠任何工具完成的，刚死亡不久的照片又会是谁拍的？若是他杀, 凶手是什么动机，又是怎样逃过监控潜入张倩兮家中的？
　　只有鬼神才能这样杀人于无形吧！
　　可这个想法一出便被周朝朝自己否决，要真是鬼神杀人那缘何网吧出现的男人又是谁呢？他手上有张倩兮死后的照片，又有形有神的，总不可能也是鬼吧！
　　网吧出现的男人！
　　周朝朝想到此处眸眼一亮，忙转身往楼上走去。
　　回来这么久，她还未见过陆冽从缘何网吧带回来的监控录像，此时心中急切，匆匆忙忙去了陆冽办公室：“陆队，拷我一份缘何网吧的监控录像。”
　　她声音佷抖。
　　陆冽瞥了周朝朝一眼，只见她满头大汗喘着粗气，开口询问：“刚出去跑步了？”
　　周朝朝如实点头：“是。”
　　“你思绪又受阻了？”他一针见血。
　　周朝朝语速很快：“审讯完徐丽娥之后，我之前的思绪就完全断了。”
　　陆冽继续：“那现在呢？”
　　周朝朝笑容自信，“有点眉目了，”说完又问，“陆队，程瑜那保姆还没过来吗？”
　　陆冽说到这个环抱双臂身体后仰，神情有些凝重：“联系不上了。”
　　周朝朝疑惑地“啊”了一声：“怎么会联系不上呢？”
　　陆冽摇头：“暂时不清楚，我已经让颂歌和胖子去查了。”
　　陆冽说完将桌上笔记本往她的方向挪了下，又以喝水为由拿起桌上茶杯起身给周朝朝腾地方，周朝朝急不可耐，忙坐到陆冽位置上找到缘何网吧的监控录像看了起来。
　　陆冽接了杯水站在周朝朝身侧，开口提醒她：“嫌疑人22号早上8点44分03秒进入缘何网吧，8点45分登记上机。”
　　“好！”周朝朝很快挪动鼠标将监控录像拖到22号早上8点44分3秒，缘何网吧的玻璃门从外面被一个男人推开，这个男人确实是身形高瘦，但佝偻身子低着头，身上穿着连帽卫衣，脸被遮得严严实实，压根看不清。
　　可是……
　　周朝朝皱眉，退后重看了一遍44分3秒后的监控录像。
　　继续皱眉，周朝朝不死心，又看了一遍。
　　陆冽抿了一口水，问她：“发现什么了？”
　　周朝朝没说话，继续退后重看，并且只看这男人进门这一段视频，一共看了二十多遍。
　　她紧闭上眼，脑海中开始搜索能和此身影比对上的人，找了五分多钟还是没有结果。
　　周朝朝头有些疼，她咬紧下嘴唇，昂头对陆冽说：“眼熟……”
　　陆冽疑惑周朝朝说出这两个字：“你觉得眼熟？”
　　“对，我好像在哪里见过他，走路姿势和身形特征让我觉得眼熟，却想不起在哪里见过。”
　　陆冽听完她的话目光一沉，也退回去看了一遍，他并没有从此人身上看出什么熟悉感来。
　　周朝朝深吸一口气：“也有可能是我的错觉。”
　　说完摁下播放键继续往后看，越看越觉得此人走路姿势眼熟，可记忆就像被挡在坚固堤坝外的水，气势汹汹奔腾而来最终却又无功而返。
　　陆冽见周朝朝因为想不出来而表情痛苦的模样，开口宽慰她：“既然想不出来就不要硬想。”
　　周朝朝叹气：“可事情堵在心里让我很不安。”
　　“疯狂折磨自己就想得出来了？”陆冽声音清冷，“这种情况就像找东西，越需要越想找到它就越找不到，但若是不刻意去找它往往又自己出来了，记忆也是一样。”
　　周朝朝有些气馁地点头，嗓音略哑，“陆队说得有道理，”她说完拉开椅子起身走出来。
　　陆冽放下茶杯，视线却未从周朝朝身上挪开，眸底映着的是她清丽身影。
　　周朝朝走到门口又折返回来，她声音却很没底气：“陆队，关于案子，我想向你讨教一下。”
　　陆冽轻轻嗯声，转身走到窗边，周朝朝也疾步走到她身侧，循着他的目光往楼下望去。
　　陆冽开口：“我想先听听你的分析。”
　　周朝朝缄默片刻，眼神里带着倔意：“我想了很久，认为张倩兮是他杀，程瑜和舒馨是伪装成意外的他杀。”
　　还不等陆冽说话，周朝朝就自顾自开了口：“总而言之都是他杀，既然是他杀，就一定有凶手……”
　　听到此处时，陆冽皱眉打断她：“等下，讲讲你为为什么觉得张倩兮是他杀？”
　　“首先，我们在案发现场发现了死者的三样非常关键的东西，一张亲密照，一个没有任何数据只有一张张倩兮诡异自拍照的手机，一台未清理任何数据的电脑，还有一张亲密照。
　　“那台手机技术组已经鉴定过了，一台全新手机，除了张倩兮那张诡异的红衣照片外没有发现任何信息，这些都让这起案件更加扑朔迷离，而案发现场那台电脑里却线索满满，先让我们顺着历史记录找到了张倩兮的小号微博，又让我们找到了她发布的匿名贴，陆队，你觉不觉得这一切都太巧合太容易了，就好像冥冥之中有一双手牵引着我们顺着这个方向查下去，让我们顺理成章查出了程瑜和舒馨，而这张亲密照又印证了帖子所写的内容，证明了三人之间的混乱关系。”
　　“这三个人在相距不远的时间里相继死亡，整起案子完全串联起来了，除了有人在暗中谋划这一切，我想不出其他原由，这个人有什么动机暂不明确，但一定对张倩兮和程瑜非常熟悉。”
　　陆冽听完后视线深沉，又接着问：“那为什么觉得程瑜和舒馨是伪装成意外的他杀，就因为程瑜体内的致幻剂成分？”
　　“不止，原本程瑜自己嗑/药导致精神涣散连人带车坠入谷底不是没可能，但眼下很关键的一点是程瑜这个保姆失联了，我记得刘法医说过LS/D这种致幻剂，掺杂在食物中是无味的，而这名保姆眼下失联了，让我怀疑……”
　　她话说到此处时，走廊里传来急切响亮的脚步声，来人是跑着的，紧接着陆冽的门被人叩响。
　　周朝朝瞬间噤声和陆冽一起望向门口，来人是王新余，他脸色焦急，气喘吁吁，说出来的话却让周朝朝当场愣住，仿佛被人抽了两个大耳刮子。
　　“老大，程瑜那保姆找到了，她迷路了，手机又没电关机，所以没联系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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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chapter90：晋江文学城
　　周朝朝声色皆讶异, 向王新余确认：“你再说一遍，那个保姆真的没失联？”
　　王新余愣了下，随后说：“没失联啊，我们一开始也以为她失联了, 可就在刚刚她自己来了刑侦大队, 解释说早先迷路了，现在就在接待室。”
　　周朝朝不可置信继续询问：“她在接待室？”
　　王新余点头如捣蒜。
　　此言一出, 周朝朝捏紧的指尖骤然松开, 她背脊慢慢弯下去, 脸上的自信也荡然无存。
　　周朝朝的思绪乱得彻彻底底, 一连串意料之外的案件发展让她有些手足无措, 她慢慢抬头看向陆冽，面上有些求救意味。
　　但陆冽神色淡漠晦暗, 脸上也看不出任何情绪。
　　周朝朝试探性喊了声，“陆队？”喊完又提议, “我们要不要一起去接待室看看这个保姆是什么情况？”
　　陆冽应允了，他伸出宽厚温热的手掌稍微拍了下周朝朝的肩膀，他轻声：“走。”
　　王新余见状也抬腿往外走, 嘴里说着：“等等我，我也一起。”
　　三人下楼便直奔接待室, 路上周朝朝还问了下保姆的姓名。
　　王新余脱口而出：“她叫唐秀曼。”
　　周朝朝又继续问：“有调查过她的背景和人际往来吗？”
　　王新余思忖了下：“赵颂歌那厮还在查。”
　　推开接待室门之前，周朝朝稍微踮脚透过门上的玻璃观察窗望了一眼，在观察身形的同时正好和那女人对视。
　　唐秀曼和徐丽娥很像, 都是很典型的劳动妇女。
　　周朝朝眸眼微眯，和唐秀曼对视了好几秒这才左手握住门把手往下转动，“咔嚓”一声，门开了。
　　见有人进来, 唐秀曼也惶恐起身，她手一直在颤抖，低着头压根不敢与他们对视，只是抬眸往门的方向望了眼，又很快挪开了视线。
　　周朝朝紧抿着唇，从上至下仔细打量着眼前的女人。
　　女人身量不高，堪堪一米五的样子，并不胖，但骨架很大，尤其是手膀子和腿，上面的筋肉鼓得很高，周朝朝只须一眼便知此人身体结实做惯了粗活。
　　周朝朝摆了下手，示意她坐下来，唐秀曼颤颤巍巍坐了下来，坐下来的同时周朝朝依旧在仔细观察她。
　　唐秀曼眼窝深深陷下，眼球血丝密布，眶下青紫一片，脸色萎靡神情恍惚，应该是长时间精神紧绷且睡眠不足。
　　她头发又油又脏，白色里衣贴着后脖颈那一块有些已经泛黑了，身上还隐隐约约有股酸臭味，应该也长时间没洗过澡，除去臭味，唐秀曼身上还另外有一股味道——
　　周朝朝猛吸口气，分辨出了藏匿在酸臭体味下的是消毒水味。
　　周朝朝拉开椅子坐到了唐秀曼对面，语气散漫：“从家里过来的？”
　　唐秀曼愣了好大会才机械地点了点头，她眼神闪避神情慌乱脸还红到了脖子根。
　　周朝朝见她举止便知唐秀曼是在撒谎，并且她极其不擅长撒谎，哪怕并未言语仅仅只是点了下头，身体的本能反应也将她的心虚暴露无遗。
　　周朝朝话家常般继续：“你家在哪？”
　　唐秀曼这才开口，操着一口浓重方言：“崇阳山小湾村。”
　　她回答时言辞流畅神态自然，这句是真话。
　　周朝朝脸上挂着得体笑容，将这两个问题连起来重复询问了一遍：“所以，你今天是从崇阳山小湾村过来的，还迷了路？”
　　她微微一怔，再次点头，与此同时嘴里吞咽口水，双手互相揉搓，接连不断的小动作暴露了她心中的紧张。
　　陆冽敛眉沉目，环抱双臂不发一言。
　　周朝朝将视线从她身上挪开，语气依旧漫不经心：“唐女士身上有消毒水味，我还以为你是从医院过来的。”
　　话音落下，身前的唐秀曼愣怔住，她脸上情绪复杂，既有震惊又有不可置信。
　　周朝朝垂下眼睑，不紧不慢质问：“去医院做什么的？”
　　唐秀曼有些恍惚，但她承认了：“来之前是去了医院，去看病的。”
　　周朝朝步步紧逼：“什么病？”
　　唐秀曼脸色愈发差劲，她手指交缠搅动，看上去很为难：“一点小病。”
　　这一系列动作神态变化都被周朝朝尽收眼底。
　　虽然唐秀曼并未失联，但问询过程中她种种失常反应让周朝朝确定了自己的推测——程瑜和舒馨坠崖身亡一定和她有关。
　　周朝朝抬眼盯她，神色中满是疑虑，刚准备顺着程瑜和舒馨坠崖一案继续问下去，唐秀曼却先开了口，所吐之言让周朝朝三人当然愣住。
　　她哆嗦着说：“我是过来自首的。”
　　唐秀曼说完，周朝朝和陆冽面面相觑了几秒钟，陆冽犹豫着扬了下手，语气很是不可思议：“你说你是来自首的？”
　　唐秀曼没说其他的，只点了点头，此时的她看起来非常平静。
　　周朝朝：“自首，自什么首？”
　　“毒是我下的，人是我杀的。”唐秀曼依旧一口乡音，声音颤抖。
　　“你说程瑜和舒馨体内的致幻剂是你下的？”周朝朝厉声。
　　唐秀曼唯唯诺诺着点头：“是……”
　　“那张倩兮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唐秀曼再次点头。
　　周朝朝眸光敛起，她咬紧下嘴唇，冷嗤一声：“好，既然你说这些事都是你干的！那你说说你的作案动机。”
　　“动机……动机就是……”她吞吞吐吐了半天没说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周朝朝冷哼一声：“动机是什么？人既然都是你杀的，总该有个原因吧，你为什么做这些事？和他们几个又是什么仇什么怨？”
　　“没仇没怨……”
　　周朝朝：“没仇没怨？没仇没怨你能你设计这么多？还有！你说人是你杀的，那你先来说说怎么杀的，用什么杀的，下的什么毒，毒从哪里来的？一五一十都给我讲清楚了！”
　　唐秀曼怔了半天没说话，周朝朝有些没好气，她厉声道：“唐秀曼，我需要你的回答！”
　　唐秀曼脸孔青紫僵硬，瞳孔变大，呼吸沉重，身体也开始颤抖起来，似乎是被周朝朝吓到了。
　　周朝朝小心翼翼喊了唐秀曼两声，可她却完全没有反应。
　　她先是摇晃了几下，然后猛地倒地剧烈抽搐起来，看上去像是癫痫发作，接待室中几人都被此情景吓住了，只有陆冽依旧冷静，眼疾手快伸手将周朝朝拉到身后接着自己上前查看情况，查看的同时不忘吩咐门口的王新余：“胖子，打120急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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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chapter91：晋江文学城
　　唐秀曼死了, 救护车还没到医院就死了，死状狰狞。
　　她先是脸孔青紫，接着倒地抽搐，期间口吐白沫浑身痉挛, 上救护车时就已经完全没了意识, 看症状，是毒发身亡, 但尸检结果未出, 目前还不知道是中了什么毒。
　　得知唐秀曼死亡的消息后, 周朝朝怔在原地半天没说出一句话来, 她秀眉紧锁, 慢腾腾走到窗边失神许久。
　　周朝朝闭上眼，无数线索在脑海中翻腾, 但都和之前一样，案件细节越涌越多脑子也越来越乱。
　　一个案件关键人物, 竟然在刑侦大队出了事，还是在她和陆冽的眼皮子底下，简直闻所未闻！
　　不止如此, 唐秀曼在刑侦队中死亡的消息也在非常短的时间内迅速在网络上传播开来，各种谣言也是甚嚣尘上。
　　有人依旧执着于鬼神杀人, 有人将之归因于警队无能，还有一些阴谋论直指警队杀人包庇凶手。
　　周朝朝又睁眼，只觉得头疼欲裂, 案件愈发诡谲离奇，死亡人数也在持续增加，可她现在依旧半分头绪都没有。
　　周朝朝转身走到墙边，额头抵了上去, 她心烦意乱，开始无意识地撞击墙壁，妄图以此来让自己思绪清晰起来，同时口中念念有词：“张倩兮……程瑜舒馨……唐秀曼……”
　　她将墙壁撞得“砰砰”作响，口中振振有词继续：“窒息！坠崖身亡！中毒身……”
　　“亡”字未说出口，额头也没撞上墙壁，而是撞上了个柔软的物体，周朝朝一愣，稍微退后一步定睛一看，她撞上的是一只宽厚粗砺的手掌。
　　陆冽从上至下俯视周朝朝，视线并未在周朝朝身上多做停留，他单手插兜走到窗边，声音清冷且带着股生人勿近的气息：“案子没有头绪就开始自残了？”
　　周朝朝辩解：“我没有，我只是想让自己清醒些。”
　　陆冽故意嗤她：“想法是好的，但方法非常愚蠢。”
　　周朝朝伶牙俐齿：“可陆队显然也没有什么好方法。”
　　陆冽被她说中，咽了下口水，眼神有些阴鸷。
　　他再次转身看，周朝朝额头上的撞击红痕很明显，陆冽不悦皱眉，下意识朝周朝朝的额头伸手过去，手到半空中又停下了，他薄唇紧抿，似乎是在犹豫着什么，但视线越发专注，顿了几秒，最终很坚定地将手掌覆在周朝朝额头那块红痕上揉了揉，动作非常轻。
　　周朝朝稍后退一步，神情里有惶恐有不安，还有些无措，她抬眼看陆冽，恰好和他四目相对。
　　陆冽脸色有些差，他冷眼瞪她，最终收回手，语气隐隐有些责怪意味：“案件没有进展也不至于拿头撞墙！”
　　周朝朝气馁地“哦”了一声，“我知道了。”
　　她说完低头，语气微顿，又抬头看向陆冽，声音非常犹豫：“陆队，我隐隐觉得，这起案件没那么简单，凶手的意图不仅仅是为了杀人，而是……”
　　陆冽挑眉：“而是什么？”
　　周朝朝眉头深蹙，同时眸眼微眯目光锐利着继续说：“而是冲我们刑侦大队来的。”
　　陆冽没想到这层，他神情稍露疑惑：“冲我们刑侦大队来的？”
　　周朝朝：“对！”
　　陆冽看着她：“为什么，就因为网络上那些无厘头的谣言和指责？”
　　“是，但不止！”周朝朝提高声音，“还有一个原因。”
　　陆冽问：“什么原因？”
　　“唐秀曼的死亡消息和死亡细节传播得如此迅速，只能是有人提前知道了这一切，并且蓄意为之带动舆论。”
　　陆冽却对此持了不同意见：“你的依据不太充分，张倩兮这三名死者都是公众人物，整个案子又带着吸人眼球的玄学色彩，引发关注与舆论热潮是在所难免的事情，我们如今的一举一动可都在媒体的监视之下，唐秀曼又是在刑侦大队毒发的，消息传播得快是很正常的事情。”
　　陆冽又说：“我需要更有力的依据。”
　　周朝朝眸眼瞬间变得黯淡，与此同时声音也非常没有底气：“我如今还没有依据。”
　　“那你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
　　周朝朝语塞片刻，最后说了两个字：“直觉……”
　　陆冽：“直觉？周朝朝，你觉不觉得，你在刑侦大队呆了这么久还说这句话有些可笑。”
　　周朝朝急声解释：“陆队，我知道我的话很不可理喻，但我非常确定，缘何网吧58号机上那个男人，我一定是见过的。”
　　陆冽顿了下，声音低沉：“就算这人你见过，也不能证明他做这些是冲着我们来的，这两者之间并无因果关系，没有依据的推测就是空谈，是没有任何意义的，这话我曾经和你说过的，你忘了？”
　　周朝朝紧紧咬住下嘴唇，神情倔强：“我没忘，陆队的话我都谨记在心，但这次不同，我还是坚信我的直觉并没有错。”
　　她说完，陆冽眸光微敛，似在思忖，他虽然不认同周朝朝的想法，但还是对周朝朝态度给予了肯定：“你不服输的态度我很欣赏。”
　　周朝朝低头抿唇没再说话，她也知道自己的“直觉”理论有多荒谬，但她能得出这个结论也并非只是因为直觉。
　　直觉有，依据也有，但太少，不足以让陆冽信服，因此她想继续寻找线索佐证这一点。
　　陆冽瞥了她一眼，正准备抬腿离开，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声音清脆。
　　陆冽动作迅速，很快掏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是带队调查唐秀曼的赵颂歌打来的，陆冽毫不迟疑立刻接了起来。
　　周朝朝眸光瞬间变亮，她目不转睛盯着陆冽，等他挂了电话才急匆匆开口问：“陆队，赵颂歌那里查到了什么？”
　　陆冽淡淡开口：“唐秀曼一年前离异，和前夫育有一女，女儿患有先天性白血病，这一年来一直住院治疗，医院也一直在给她女儿寻找适配骨髓，前些日子找到了合适的捐赠者，可唐秀曼为了给女儿治病也是倾家荡产负债累累压根无力负担手术费用。”
　　周朝朝想到唐秀曼身上的的酸臭味和消毒水味，突然明白了缘由。
　　陆冽接着说了下去：“但在一个月前，唐秀曼的个人账户里突然多出了二十万，从前天开始，唐秀曼的账户分六次一共汇入了三十万，汇款账户都是张倩兮的。”
　　周朝朝有些惊讶：“张倩兮的？”


第92章 chapter92：晋江文学城
　　夜幕降临, 天光暗淡，寒气也越来越重。
　　和陆冽讨论完案件后，周朝朝便急匆匆回了自己办公室继续查看起之前的监控，她总觉得这起案子还有什么细节是被她忽略掉的, 因此迫不及待想将之找出来。
　　同时, 刑侦大队其他警员也各司其职，为了尽快破案而夜以继日不敢懈怠。
　　晚上七点整, 肖冰冰那边查到了唐秀曼死前的活动轨迹——
　　10月17日, 程瑜和舒馨出事后, 唐秀曼便和自己的母亲一起在医院里照顾自己的女儿, 期间有两次去银行取款, 金额都不少，一共取了八万元。
　　今日来刑侦大队, 她并未迷路，而是先去晋州市农资大市场买了一瓶鼠毒强, 随后到刑侦大队门口将之服用下去。
　　简而言之，她是自杀的，并且是故意选在刑侦大队自杀的。
　　陆冽神情阴沉, 摁下暂停键，画面定格在唐秀曼服用鼠药那一刻。
　　他抬眼看着肖冰冰, 问：“唐秀曼女儿病情还稳定吗？”
　　肖冰冰回答：“医院方已经找到了合适骨髓，手术费也凑齐了。”
　　“什么时候手术？”
　　“下周一。”
　　陆冽：“唐秀曼的女儿现在是她母亲在照顾着吗？”
　　肖冰冰点头：“是。”
　　陆冽又问：“之前让你联系张倩兮的亲人来着，怎么样了？”
　　“张倩兮毕竟是公众人物, 姐姐李巧笑在案子被曝光当天便得知了消息，只是这几天一直在外出差，要明早才能赶回晋州市，而弟弟吴辙前几日发生受了点伤, 一直在家休养着，没关注新闻，因此他不知道张倩兮死亡的消息，是我们联系上他之后才知道的。”
　　陆冽听到此处时眉头一蹙，忙问：“因为什么受伤？”
　　“见义勇为，夜市摊上给被酒鬼骚扰的女孩解围，被殴打了。”
　　“受伤在家休养没关注新闻？”
　　“他是这么说的。”
　　陆冽对此很疑惑，前几日关于张倩兮死亡的消息铺天盖地，他却因为受伤在家休养不知情，这在如今的信息时代，实在令人匪夷所思。
　　肖冰冰又继续汇报，“张倩兮亲舅舅和养父母早亡，她和两边的亲戚都没有任何联系，但案发之后，我们这边接到了好几个要来给她处理后事的亲属电话。”
　　陆冽冷哼一声，不禁觉得有些讽刺，他久处刑侦大队，见惯了人情冷暖世态炎凉，自然知道这些所谓亲属的心中算盘，恐怕想为张倩兮处理后事是假，从她这里分一杯羹是真。
　　肖冰冰这时又递上一份文件，他声音冷沉着说：“陆队，我这里还查到了些东西。”
　　陆冽接过文件打开来仔细查看，肖冰冰同时也开口：“一个月前，张倩兮曾和自己的律师去公证处做了遗嘱公证，分配了死后的财产所属，她一直住着的那套位于思南苑的60平米小居室和名下所有存款留给自己的姐姐李巧笑，苑东区观承别墅群那套案发住宅则留给了自己的弟弟吴辙。”
　　陆冽看完文件，轻声“嗯”了下，然后抬头问：“朝朝在哪？”
　　肖冰冰：“刚刚看到她在办公室看监控呢。”
　　“我过去一趟。”陆冽立刻拔下U盘拿上文件，起身往外走。
　　到了外勤组办公室门口，陆冽直接抬腿走到周朝朝办公桌旁，她并未看监控，而是在看娱乐采访。
　　周朝朝非常专注，以致于陆冽在她身侧站了一分多钟才发觉。
　　周朝朝立刻按下暂停键，昂头看向陆冽，自己还未来得及说些什么，陆冽便率先问道：“在看什么？”
　　“张倩兮的采访。”她说完又点了播放键，画面继续滚动起来。
　　陆冽稍微躬身下来，单手撑在桌上和她一起看，他炽热的气息洒在周朝朝头顶，让她直愣愣挺着背不敢动弹。
　　电脑屏幕播放的是四年前张倩兮所拍摄一部穿越题材的小成本网剧的采访视频，她在剧中饰演一个身世复杂心机深沉的女二号，采访的重点自然在男女主身上，对于她，记者只问了一个问题。
　　女记者：倩兮在剧中饰演的是谁，可以简单介绍一下吗？
　　张倩兮接过话筒，将头发撩到耳后，她笑容大方得体，隐隐又有种客气般地疏离：我在剧中饰演女二号方槿，方槿呢是一个心机深沉目的明确的人，她很清楚自己想要什么，并愿意为此付出一定的代价，哪怕万劫不复，我非常欣赏这种复杂的角色。
　　画面到这里便切换到了女主那边，陆冽这才挺直背脊，将文件和U盘都放在了周朝朝桌上：“这是冰冰新查到的，你看看。”
　　周朝朝立刻将之完整看了一遍，然后慢腾腾昂起头来看向陆冽，神情凝重：“难道这一切都是张倩兮自己策划的？”
　　她说着又捋起时间线来，“张倩兮一个月前突然从一直居住的思南苑搬到了苑东区案发地那栋房子，同时还去公证了自己的遗嘱，还给唐秀曼汇款二十万，她的账户在几日前又给唐秀曼汇款三十万，这笔款又是谁汇的呢？张倩兮早已死亡不可能汇款，所以她一定有个帮手，”周朝朝语气笃定，“陆队，很大可能张倩兮用钱买通唐秀曼让她在程瑜饮食中投入致幻剂，致使其开车途中坠崖身亡，而什么泰国降头匿名帖子不过都是转移视线的幌子而已。”
　　陆冽思忖片刻：“逻辑上能说通，唐秀曼很需要钱，而张倩兮……”
　　周朝朝接着陆冽的话继续说了下去：“而张倩兮一个月前便公证了遗嘱，做了死后财产划分，说明她是抱了必死的决心。”
　　分析到这里，案件逻辑似乎又绕了回去，周朝朝继续说，“如果真是这样，张倩兮自杀的概率非常大，她死前服用过安眠药，床头柜上的牛奶杯里也检测出了安眠药成分，不过还是缺少自杀的外部条件啊！”
　　陆冽低吟：“不绝对。”
　　周朝朝点头：“是不绝对，虽然排除了徐丽娥的杀人嫌疑，审讯她时并非发现她有撒谎痕迹，但破坏现场的嫌疑并不能完全消除，对了陆队，我刚刚查监控，发现还有一个人，之前一直将他忽略了。”
　　经她提醒，陆冽很快想到：“小区清洁工老赵？”
　　周朝朝轻轻“嗯”了一声，继续推测：“从17日张倩兮回家到21号徐丽娥发现尸体这期间，他每日都推着个很大的垃圾车去各楼层住户门外清理垃圾，10月18号，他往张倩兮家方向去过，并且在监控中消失了1分58秒，1分58秒的时间杀人不可能，但进入张倩兮家中并取走张倩兮自杀工具将之装进垃圾车带走却很有可能。”
　　陆冽并不完全赞同她的推测：“只有不到两分钟时间，对于一个七十多岁的老头，既要进入张倩兮家中又要取走她的自杀工具，在监控视频中还看起来气定神闲，时间上来说是不是太紧迫了些？”
　　周朝朝低头思考，点头，“是紧迫了些，”说完又补充，“可是并非没有可能啊。”
　　陆冽稍微点头，并没有再说些什么，而周朝朝则继续：“还有缘何网吧58号机那个投稿人，他是个很重要的突破口，我认为他一定和张倩兮关系密切，很大可能就是帮助张倩兮策划并执行这一切的人，知道一切内幕，能拿到张倩兮死亡不久的照片，写一篇亦真亦假的博文投稿出去，既能吸引关注又能混淆大众视线，在唐秀曼事成后用张倩兮的账户给她汇款三十万。”
　　如此一来，似乎都说得通了。
　　周朝朝：“如果是这样的话，唐秀曼在刑侦大队自杀应该不是冲着我们来的，我之前的推测可能又错了。”
　　陆冽神情深沉，这次却并未否定周朝朝，而是说了一句模棱两可的话：“也讲不好。”
　　周朝朝：“这整起案子是张倩兮自导自演倒说得过去，但有一点我实在不明白。”
　　“哪一点？”
　　“她设计这么多弯绕的动机是什么？难道就只是想让程瑜和舒馨死这么简单？感觉太过于多此一举！”
　　话音落下，有警员匆匆跑来找陆冽：“头儿，那个张倩兮的弟弟来队里了。”
　　“是张倩兮那个三胞胎弟弟吴辙？”周朝朝问。
　　汇报警员不假思索：“没错！”
　　周朝朝和陆冽立刻下楼去了接待室。
　　见到吴辙的第一眼，周朝朝便觉得他的身形和缘何网吧58号机上那人非常像，都是高瘦型的，又因为他和张倩兮同胞姐弟的密切关系，不禁让周朝朝怀疑吴辙便是那人。
　　时间已经临近晚上九点，吴辙看起来也有些疲累，眼眶也红肿着，看上去难掩悲伤。
　　周朝朝抬腿走了过去，先问道：“你就是张倩兮的家属？”
　　吴辙声音哽咽，缓缓开口：“我是。”
　　周朝朝直勾勾盯着他：“关于你姐姐张倩兮的案件，我们有情况想要向你了解。”
　　吴辙怔了下，面露困惑，但还是很配合地问道：“警官想问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和小可爱们剧透下，张倩兮弟弟和案子没有瓜系。


第93章 chapter93：晋江文学城
　　周朝朝继续打量吴辙, 眼睛都不眨一下。
　　吴辙和张倩兮为同卵姐弟，两人的五官脸型都非常相似，只是吴辙作为男性，脸部线条更加粗犷些。
　　看到吴辙周朝朝不禁想到了他们的大姐李巧笑, 她和张倩兮是同卵姐妹, 又都是女性，五官的相似程度应该会更高吧。
　　周朝朝打量吴辙许久后终于收回了视线, 她也没废话, 开门直接问道：“据我们了解, 你们姐弟三人很小的时候家庭就发生了变故？”
　　吴辙抿了下嘴, 面上并无波澜, 似乎对这段记忆印象不深。
　　他轻轻点头：“我只记得爸妈是出车祸死的，那个时候稍微记些事了, 爸妈死后我们就搬去舅舅家和舅舅生活了一段时间，再后来就去了孤儿院, 大姐是最先被领养走的，我是第二个。”
　　“被领养后你们姐弟还有联系吗？”
　　吴辙叹气：“小时候能有什么联系？被带去哪里了都不知道，读大二时我们姐弟才恢复联系的。”
　　“你们姐弟三人这段时间联系多吗？”
　　“和大姐有联系, 但……二姐，”他说到此处时稍微停顿了一下, “我们从网上知道她出了事，大姐和我都想联系她，却一直联系不上。”
　　“你一直生活在江州市？”
　　吴辙“嗯”了一声：“养父母是江州的, 我这些年一直生活在江州，也考了江州大学，毕业后就留在家乡教书了。”
　　“听说在致一高中教书？”
　　“是。”
　　周朝朝长长地“哦”道：“体育老师？”
　　吴辙有些腼腆地挠了挠头“是教体育的。”
　　“教书多久了？”
　　吴辙对答如流：“没多久，才一年而已。”
　　周朝朝似在思忖, 眸光突然变得锐利，她换了话题，加快语速问道：“你有没有来过晋州市？”
　　吴辙停顿了下：“当然有。”
　　周朝朝：“什么时候？”
　　“去年来过。”
　　周朝朝尾音上扬，语气疑惑：“去年来的？”
　　吴辙点头。
　　“去年几月。”
　　“去年四月。”
　　“来晋州市做什么？”
　　“和大姐一起过生日。”
　　“你们是三胞胎，生日都在一天，张倩兮来了吗？”
　　吴辙对答如流：“没有，我二姐说她在剧组，生日在那边过就行了。”
　　周朝朝没说话了，目光在吴辙身上流转片刻。
　　吴辙问她：“警官还有什么问题吗？”
　　周朝朝微微颔首：“自然。”
　　又继续：“前几天你有没有来过晋州市？”
　　吴辙神情自然，语气从容：“当然没有，我受伤了，最近一直在家养伤，今天才到的晋州市。”
　　“你怎么来的？”
　　“坐火车。”
　　周朝朝面露疑惑，没看出吴辙身上有受过伤的样子，于是开口询问：“伤处在哪里？”
　　吴辙神情有些凝重，伸手将外套拉开了些，然后慢慢掀开T恤下摆，腹部缠着一大圈纱布。
　　他笑得勉强，开口说道：“被人捅了一刀，伤口不深，养了一段时间，现在快好了。”
　　陆冽有些不相信，上前去检查了一下，发现吴辙所言非虚。
　　“你二姐张倩兮死前有过什么异常吗？”
　　吴辙摇头：“我只知道她出了些不好的新闻，但是她和我断了联系，因此我也不清楚她到底出了什么事。”
　　一连串的问题问下来，周朝朝只想确认眼前这个身形高瘦的男人到底是不是缘何网吧那个投稿人，但试探结果却让她有些失望，排除掉此人极度会伪装的可能性，吴辙几乎没有撒谎迹象，他对答如流神情自然，并且，吴辙虽然也身形高瘦，可周朝朝看到他时却并未有似曾相识的熟悉感。
　　简单的问询结束，虽然周朝朝初步认定吴辙没有撒谎，但他身上的嫌疑还没有彻底排除，毕竟吴辙身形高瘦和那个神秘投稿人非常相似，又是张倩兮的亲弟弟，晋州市刑侦队立刻请求江州市警方对此人在江州的行踪展开调查。
　　夜色浓郁，窗外树影绰绰。
　　吴辙站在接待室窗边怔怔看着窗外，也不知道看了多久，只听到身后有轻缓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吴辙转身一看，发现是刚刚问询他的女警官。
　　周朝朝端来一杯咖啡递给吴辙，抬眼说道：“事情没结束，你还走不了，今晚只能委屈你在这里凑合一晚了。”
　　吴辙眼眶通红眼窝有泪光闪烁，他接过咖啡大度回答，“没事，”说完又有些咬牙切齿说，“我姐的死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真像网上说的那样是降头反噬而死……”
　　他话未讲完就被周朝朝否定：“不是，窒息死亡，胃里有残留安眠药成分，具体细节我们暂时还不能向你披露。”
　　吴辙咽了口口水，咬着牙说道：“我明白其中利害关系，但我想知道，我什么时候能看到我姐的遗体？”
　　“明天吧，今天都一点了，时间太晚了。”
　　周朝朝轻咳一声，瞥了一眼吴辙又递上一张纸巾对吴辙说道：“请节哀。”
　　吴辙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回答：“谢谢警官，我没事的，只是想到了小时候的事情，又想到二姐已经不在人世，有些唏嘘罢了。”
　　他说完看向周朝朝，两人相顾无言，几分钟过去才开始说起话来。
　　吴辙：“警官姓什么？”
　　周朝朝如实回答：“姓周。”
　　吴辙有些感叹：“姓周？我喜欢周这个姓。”
　　周朝朝不解询问：“为什么？”
　　吴辙眼角眉梢稍微露出些喜色，“因为我喜欢的女孩也姓周，”他说着还强调，“很喜欢很喜欢的。”
　　周朝朝看出了吴辙眸中的热切与憧憬，声音很轻：“那她一定是个很好的女孩吧？”
　　吴辙点头，黝黑的面容上露出了一抹羞赧的笑容。
　　周朝朝多问了一句：“她是你的女朋友？”
　　“还不是 ，”吴辙看似腼腆，一说到这个话题便开始滔滔不绝起来，“我也想，可是她对我好像并没有什么意思，她也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教数学的，她叫周氤，周警官，这个名字是不是很美？”
　　“氤，”周朝朝轻念出声，“烟云弥漫，确实是个很美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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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4章 chapter94：晋江文学城
　　两人的寒暄很快告终, 临走前，周朝朝又下意识转身朝吴辙看了眼。
　　他站在窗边，低头抿了一口咖啡，周朝朝眼眸微微狭起, 她不动声色将吴辙从上看到下, 依旧不能将此人身影与缘何网吧58号机上那人联系起来。
　　周朝朝手指慢慢捏紧，带着满肚子疑问转身上楼回了自己办公室。
　　她才刚坐下来疲惫感便如泄堤洪水一般汹涌袭来, 周朝朝感觉自己浑身无力, 头也昏昏沉沉的提不起劲来。
　　周朝朝使劲摇了摇头好让自己能清醒些, 又拿出手机播放了张倩兮在微博分享过的那首《暗恋无罪》, 她最近没事的时候就会拿出来听听。
　　前奏便是一个女子哀伤的哼唱声, 伴随着幽怨的曲调，在唱着：你试试用尽力抱紧我吧, 你试过用幻象爱我吗……
　　歌词大意并不难理解——一个女人爱一个男人，哀怨卑微, 低到了尘埃里，但还是妄想和他成为情侣
　　张倩兮分享这首歌应该就是在诉说她对程瑜的爱恋吧，周朝朝想。
　　她越听头越昏沉, 同时有气无力地趴在自己桌上沉沉睡去。
　　陆冽进来时歌还放着，可周朝朝早已熟睡了。
　　他放轻脚步到她身边, 先是关掉了音乐，又低下头来瞥了一眼周朝朝。
　　她睡了，但睡颜并不安稳, 额上也全是冷汗，陆冽皱起眉头，伸手上去摸了下，烫得很。
　　好像是发烧了。
　　但具体原因陆冽也不清楚。
　　他有些急了, 伸手上去拍了拍周朝朝的肩膀，声音低沉着叫了声：“朝朝，醒醒。”
　　叫了好几声都没回应，周朝朝迷迷糊糊，能意识到有人在拍她在叫她，但她连睁开眼睛的力气都没有，只轻哼了两声。
　　陆冽也不迟疑，立刻躬身下去抱起周朝朝就往外走，迎面还撞上了宋贺和刘泰山。
　　刘泰山见状还夸张地“啊”了一声，还戏谑般地说了一句：“陆sir，干嘛啊，拍偶像剧呢？”
　　陆冽脸色阴鸷可怖，他置若罔闻，很不客气撞开了两人往外跑去。
　　宋贺和刘泰山接连踉跄了一下，等反应过来时陆冽已经抱着周朝朝跑到了楼梯口，他俩面面相觑了几秒，异口同声喊道：“不好，朝朝好像出事了！”
　　话音落下楼道里只能听到他们俩响亮的脚步声，而陆冽已经到了楼下。
　　他拉开车门将周朝朝放在车后座上，这才走到驾驶位前开门坐了上去。
　　发动车辆前，陆冽才发现自己手心已经湿透了，他的一贯是冷静的自持的高深莫测的，遇事不慌乱是陆冽的人生信条，可这一切处事准则在遇到周朝朝有事后瞬间分崩离析。
　　陆冽深吸一口气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发动车辆急速赶往最近的医院。
　　路上，陆冽脑海中闪过一万种不好的可能，甚至想到了会不会是背后那个神秘的凶手所为，但好在只是虚惊一场。
　　看了医生，医生说没什么太大问题，她只是因为这段时间太过疲累再加上感冒而引发了高烧。
　　宋贺和刘泰山两人赶到的时候，周朝朝正在医院大厅一张躺椅上输液，而陆冽则小心谨慎地陪护在床。
　　刘泰山眼神尖利，一眼就看到了角落里的陆冽和周朝朝，他喘匀了气，拉着宋贺赶紧走上前去。
　　“没什么大事吧？”刘泰山关切询问。
　　他只稍微抬眼看了下刘泰山，视线又回到了周朝朝身上，冷声回了句：“感冒发烧，医生说没什么太大事。”
　　陆冽嘴里说着没什么事，面上也无波无澜很是阴沉平静，可心里却已经在翻江倒海了。
　　刘泰山和宋贺听了陆冽这话才松口气，宋贺站在陆冽身后，开口提议：“老陆啊，你也几个晚上没睡个好觉了，朝朝这里我和泰山照看着……”
　　他话没讲完便被刘泰山急切打断，“害，有没有点眼力见，你照看啥啊照看？”他说完又朝陆冽笑了笑，扯着宋贺往外走，边走还边说：“朝朝没什么事我就放心了，陆sir你一个人在这里好好照顾朝朝，我们俩先回队里了，队里的事你不用担心，那个啥……宋副队都会处理好的。”
　　宋贺看着陆看向周朝朝时的深切眼神，瞬间恍然大悟：“对对对，没事，队里还有我呢，你不用担心。”
　　陆冽轻声“嗯”了下，并未将视线从周朝朝身上挪开，他点头：“嗯，队里有事及时打电话给我。”
　　宋贺声音铿锵有力：“行！”
　　陆冽轻声叹了下气，在看向周朝朝时，他凌厉的目光才终于变得柔和，黑沉眸眼里隐约有了些晦暗情绪。
　　他坐在周朝朝身边，只是静静看着她，从乌黑柔亮的发堆到光洁白皙的额头，到蠕动的眉心，再到紧闭的那双丹凤眼，然后是秀气挺翘的鼻，最后是泛白的唇。
　　时空已然失控。
　　医院大厅里脚步缓慢的病人和行色匆忙的护士好像全都消失了一般，眼里只剩了周朝朝。
　　而陆冽的心就如同星月一般跌坠下来。
　　清晨，医院大厅开始忙碌喧嚣起来。
　　输液一晚，周朝朝的烧已经退了，她睁开眼，稍微侧了下第一个看到的便是陆冽。
　　他坐在椅子，脚翘起头后仰，已经睡着了，但睡得并不安稳。
　　从周朝朝这个角度望过去，能看到线条流畅的脖颈以及下巴处冒出的青茬。
　　周朝朝目不转睛盯着陆冽，稍微翻了个身，仅仅一个这样细微的动静也被半睡状态下的陆冽精准捕捉到了。
　　他迅速睁开眼，视线如利刃一般投向周朝朝。
　　周朝朝轻声叫了声“陆队”。
　　陆冽应了声，放下随意翘起的腿，又扭动了下酸痛的脖颈，昂头问周朝朝：“好些了吗？”
　　周朝朝“嗯 ”了一声，“我好多了，”说完看着陆冽又问，“陆队昨晚一直在这里陪着吗？”
　　陆冽轻哼一声，不客气地反问：“不应该吗？”
　　短短四个字堵得周朝朝不知道该接什么话，她正犹豫之际，眼前的陆冽起了身，问：“你想吃些什么 ，我去买。”
　　周朝朝思考了好几分钟，“嘴里没味，我想吃辣的，”又补充，“一碗面，给我多放点辣椒。”
　　陆冽瞥了她一眼，转身就要往外走，周朝朝高声提醒：“陆队，多放点辣椒啊！”
　　陆冽转头冷眼看她，用不容置喙的语气撂下四个字：“你想喝粥。”
　　周朝朝怔了下，陆冽则头也不回快步往外走去。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9点还更2章~


第95章 chapter95：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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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气不好, 外面阴风怒号，很冷，天也阴沉着，隐隐有要下雨的迹象。
　　陆冽抬眼看了眼天空, 有风吹来, 将他额前头发吹起。
　　他伸手稍微掖了下外套，去医院对面的早餐店里买了一份粥, 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一个熟人——陈洲深。
　　陈洲深就站在陆冽面前, 显然就是在等他, 陆冽指尖捏紧, 眯眼轻瞥一眼, 故意开口说了句：“陈先生，真巧。”
　　“不巧 , 我在等你。”陈洲深声无波澜，听上去很平静。
　　陆冽比陈洲深高上一些, 又气势威仪，他昂头睨了陈洲深一眼，视线凌厉中又带了股防备, 但语气却很随意：“等我什么事？”
　　陈洲深的声音有些急了：“她生病了？现在怎么样了？”
　　陆冽知道他说的是周朝朝，挪开视线语气有些不耐烦：“没什么大碍。”
　　“我们聊聊吧。”
　　陆冽皱眉, 不解：“聊什么？”
　　陈洲深没回答，而是咬牙切齿说道：“我想告诉你，我喜欢她, 从很早之前就喜欢了，我不会放弃的。”
　　话音落下，陆冽才正视他。
　　陈洲深面容带怒，放狠话时眉毛挑起, 嘴角也微微抽搐起来。
　　陆冽能看出来，他的情绪非常激动。
　　听完这话，陆冽的视线瞬间变得冷鸷，他凝视陈洲深好几秒，声音阴沉，“我劝你最好还是放弃。”
　　“你……”
　　陆冽并不想与陈洲深多做纠缠，他并没理会，迈腿往前走，自始至终没回过头。
　　回了医院，陆冽将那份粥递给周朝朝，“你才退烧，吃点清淡的对身体好。”
　　周朝朝“哦”了一声，语气愉悦：“知道了，谢谢陆队。”
　　说完又抬眼看向陆冽，他脸上疲倦神色非常明显，周朝朝咽了一口口水，又看到陆冽并未给自己买早餐，于是问道：“陆队不吃吗？”
　　陆冽“嗯”了一声：“你先吃，现在没什么胃口，回队里再吃吧。”
　　周朝朝低头：“好。”
　　陆冽身体后仰靠向椅背，视线却一直落在周朝朝身上，她正在喝粥，吃相是一如既往的斯文，一小口一小口，偶尔会弯唇笑下，陆冽看着心情也愉快起来。
　　但想到陈洲深，他心里却不安稳。
　　自从上次去医院看陈敏韵偶遇陈洲深后，他便时常以很突然的方式出现在他们周围，似乎一直在暗中窥视着朝朝的一举一动。
　　陆冽眉头皱得更深。
　　周朝朝喝完粥，抬头看着陆冽说道：“陆队，我身体没什么事了，现在赶紧回队里吧，案子没破，队里现在应该很忙。”
　　陆冽沉声，反问她：“你不要命了？才刚退烧就想着回去工作！”
　　“我真的没事！”周朝朝拍着胸脯斩钉截铁。
　　陆冽看着她依旧泛白的面容，语气不容置喙：“放你一天假，你好好休息一天，案子的事情就先不要操心了。”
　　“可陆队……”
　　陆冽视线凛然；“你对我的安排有异议？”
　　“我真的……”
　　“嗯？”
　　周朝朝触碰到了陆冽的眼神，连连摆手后又悻悻回答：“算了，陆队，我没异议，没异议。”
　　陆冽叹了一声气，语气也随之变得柔和，他深深看了周朝朝一眼：“我现在送你回家，医院太吵了，你也休息不好。”
　　周朝朝“嗯”了一声，走前又想到什么，语气焦急，“陆队，还是回队里吧。”
　　陆冽疑惑：“怎么了？”
　　“我出门的时候忘记带钥匙了，这个点我妈肯定还在学校呢，回家也进不去的。”
　　“阿姨什么时候回来？”
　　“她今天有晚自习，估计得晚上10点。”
　　陆冽思忖片刻：“那去我家吧，你好好睡一觉，我家离这里近，也安静。”
　　“去你家？”
　　“嗯。”陆冽面上很平静。
　　周朝朝怔了下，鬼使神差说了句“好”。
　　陆冽家离医院确实不远，不过十分钟车程便到了。
　　他一个人住的，房子又大又空，装修也很简单，灰白色调为主，看上去有些阴郁单调。
　　倒也很符合陆冽这个人的气质。
　　陆冽从鞋架上拿了双拖鞋蹲下身子放到周朝朝面前：“穿上这个会舒服些。”
　　周朝朝听话换上，拘谨地走了进来
　　拖鞋是灰色的，很大，脚后跟空了一截，但质地非常柔软，穿上去也很舒服。
　　陆冽扬手指了下不远处的沙发，开口：“朝朝，你去沙发坐着，我去给你倒杯水，先把药吃了。”
　　周朝朝“哦”了一声，有些雀跃地走了过去。
　　陆冽将一杯温水放在周朝朝面前，又拆了药盒将周朝朝要吃的取出来放到她手上：“吃药。”
　　周朝朝抿唇笑了下，回答：“好。”
　　周朝朝将药一股脑都塞进嘴里，又连忙端起桌上水杯喝了好几口，药才咽下去。
　　陆冽视线深沉，看着沙发上的周朝朝，指了指不远处一间紧闭的房间：“你好好休息，我现在回一趟队里。”
　　周朝朝点了点头。
　　陆冽走到门口又想起了什么，转身走进卧室找了一台手机递给她，“你手机在队里没拿，有什么事情及时联系我。”
　　周朝朝接过来说了个“好”字。
　　陆冽又叮嘱：“不用拘束，就当自己家一样。”
　　“我知道了。”
　　他走后，周朝朝才细细打量起陆冽的家。
　　干净空旷，毫无生气，冷冰冰的。
　　周朝朝起身走到冰箱前打开看了眼，里面东西少得可怜，几瓶水，两盒鲜牛奶，三个三明治，还有两罐牛肉酱。
　　周朝朝拿起一盒鲜牛奶看了眼，生产日期是5月份的，距离现在得有个半年了。
　　她彻底惊住了，又拿起一个三明治看了眼，生产日期是上个月的。
　　周朝朝悻悻地关上冰箱门，轻手轻脚去了厨房，里面一点油烟气都没有，似乎从未开过火。
　　看完厨房，周朝朝又回了客厅，她往陆冽卧室看了眼，门是紧闭着的，她很快收回了视线。
　　躺回沙发上，周朝朝百无聊赖地看着天花板，脑子里又开始思考起案子来。
　　思考了十多分钟也没个进展，周朝朝有些气馁，她坐起身来，用手机搜索了张倩兮生前的各种采访，想通过她的体态语言以此多了解张倩兮一些。
　　所谓体态语言，是人在成长过程中根据生活环境潜移默化形成的微动作。
　　周朝朝反复观看了这些采访，总结了三点张倩兮常出现的体态语言。
　　第一，在放松状态下，张倩兮每次说话前都会下意识挽一下耳边头发。
　　第二，紧张状态下，张倩兮有两个常做的小动作，摸手背和轻咬嘴唇。
　　第三，张倩兮遇到接不下去的问题时会用左手一直轻挠右手手背。
　　看完张倩兮所有的采访视频，周朝朝又有气无力地躺了下来，她合上眼，困意袭来。


第96章 chapter96：晋江文学城
　　临近冬日, 天黑得极早，才晚上五六点，夜色便气势汹汹席卷了大地。
　　陆冽心里担忧周朝朝，不安了整整一天, 刚处理完队里事务便火急火燎赶回了家。
　　他摁下指纹开了锁, 屋内很黑，陆冽开了灯, 亮光霎时间充盈。
　　周朝朝还睡着, 蜷缩在沙发里, 小小的一个身躯, 看起来分外孤独。
　　陆冽的目光在接触到她身影时瞬间柔和下来, 他轻手轻脚换鞋进门，小心翼翼将一大袋吃食放在茶几上。
　　周朝朝也是在此时醒过来的, 她睡眼惺忪，连忙从沙发上爬起来怔怔盯着陆冽, 好半天才说话：“陆队，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回来，”陆冽声音低沉, 说完转身去厨房给她倒了杯热水，又问, “好些了吗？”
　　周朝朝昂头绽开笑颜：“我早就没事了。”
　　陆冽深深看了周朝朝一眼，见她气色不错便放心下来，又将盒装饭菜一一拿出来放在饭桌上：“从外面饭店的打包的, 都是你喜欢吃的菜。”
　　周朝朝早饿了，见有吃的便心情愉悦，她匆匆忙忙跳下沙发跑到饭桌旁，坐下的时候还多嘴问了一句：“咦, 陆队怎么知道我喜欢吃这些？”
　　她随口问完，陆冽语塞片刻，垂眸看向周朝朝，她眼中清澈的亮光让陆冽有些沉迷了。
　　陆冽不动声色，很快敛起眸中情绪，轻咳一声掩饰自己，只说了两个字：“观察。”
　　周朝朝并未多想，她一心扑在吃饭上，端起餐盒便大快朵颐起来，吃了几口见陆冽不动，又抬头说：“陆队坐下一起吃啊，这么多菜呢，我一个人也吃不完。”
　　陆冽嗯声，坐到周朝朝对面，她忙递上一双筷子，陆冽很快拆了将之拿在手上，夹菜之前视线在周朝朝身上落了下，心情有些好，他夹了块排骨放在嘴里。
　　周朝朝心里一直惦记着吴辙那事，吃到一半便迫不及待问陆冽：“陆队，吴辙行踪调查结果出来了吗？”
　　陆冽神情霎时间变得凝重，他点了下头。
　　周朝朝语气急切，连忙问道：“那个人是他吗？”
　　陆冽又摇头，声音磁沉：“不是吴辙，现在有非常明确的证据证明缘何网吧那人另有其人。”
　　周朝朝皱眉：“什么证据？”
　　“吴辙那天正好在家里接受江州市电视台新闻栏目的采访，将其讲述见义勇为的全过程，从上午9点到中午12点，缘何网吧的监控显示，那神秘人早上8点多就上机了，期间一直未曾离开过。”
　　“那吴辙回江州了？”
　　“没有，他在附近找了家酒店，说要等李巧笑回来和她一起处理张倩兮的后事，还很恳切的祈求我们一定要将杀害他姐姐的人绳之以法。”
　　听完陆冽的话，周朝朝低头思索了片刻，同时嘴里喃喃出声：“如果不是吴辙的话，这个人会是谁呢？”
　　她自言自语完又抬头看着陆冽，开口说道：“陆队，我们应该转换思路，将调查重点转移到张倩兮身上来，查最近一段时间和张倩兮交往密切的男人，而不是一直在这个身处暗处的神秘人身上浪费时间。”
　　周朝朝能轻易想到的，陆冽自然也早就想到了，他点头：“嗯，我已经让颂歌他们去调查近段时间和张倩兮联系密切的男人了，并且我今天还和冰冰去了趟张倩兮之前的家。”
　　“张倩兮之前居住的那套思南苑小居室？”
　　陆冽“嗯”了一声，继续说：“有些发现。”
　　周朝朝顿时觉得面前饭菜索然无味，她放下碗筷，直勾勾盯着陆冽，眼神殷切：“什么发现啊？”
　　陆冽从兜里掏出手机伸手摆到她面前，又起身走到周朝朝身边，躬身下来点开了照片。
　　陆冽开口：“这是张倩兮之前住的房子，60平米，一室一厅，房子不大但装修得非常好，里面布置得也很温馨，张倩兮应该在这房子里生活了很多年。”
　　他说着又往下翻了几张照片，都是张倩兮房子的陈设，布置确实精致又用心。
　　“张倩兮对这套房子应该很有感情。”周朝朝看着反反复复翻着这些照片，又想到案发地那套房子里面空旷冷寂的模样，继续说，“她一个月前才搬到苑东区观承高级小区，带的东西也只是一些衣物和日常生活用品，并不打算常住……”
　　周朝朝说到此处时又抬头，猜测：“她此举是什么目的呢？早就做好了死亡的准备？不愿意弄脏自己的居所，所以才搬过去的？”
　　陆冽没有回答，也没顺着她的思维继续猜测下去。
　　因为张倩兮已经死了，这个问题也很大可能将永远成谜。
　　周朝朝眉头皱得更深，她叹了声气：“陆队，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陆冽眯起眼眸，脸色有些深沉，他翻到下一章照片，周朝朝的视线也随之定格。
　　照片上是一个书架，书架上面摆放了很多书。
　　“我们仔细搜了张倩兮的房子，并没有发现什么太过明显的可疑地方，相反里面收拾得干净整洁，里面也只有她一人的生活痕迹，这是她的书架，多是推理小说，她貌似是一个推理迷，书里面还有张倩兮的手写笔记，我带了几本回队里做了笔记鉴定，结果还没出来。”
　　“推理笔记？”周朝朝啧啧，“陆队，我怎么感觉这案子越来越有意思了！”
　　陆冽冷声：“确实有意思。”
　　周朝朝又往下翻了一张照片，上面是张倩兮的笔记照片，周朝朝盯着她的字迹看了很久，然后一字一顿说道：“之前我还怀疑自己的推测，但现在我确定了，这起案子一定和张倩兮脱不了干系，幕后凶手？一个已经死亡的幕后凶手？一个用自己的死来推动一切的幕后凶手？”
　　陆冽又拿出一个物证袋，里面是两张照片，他继续：“先别急着下结论，看看这个，张倩兮那套小居室的卧室里床头柜里发现的。”
　　周朝朝将之拿出来仔细端详，发现这两张照片都是拍立得拍出来的。
　　第一张照片的拍摄环境在一家餐厅的包间里，照片人物有四个，他们正在吃饭，两个长相相似的女人很明显就是张倩兮和李巧笑，一个长相很像这两名女子的男人是吴辙，还有一个不知名男人，相貌英俊，身材也很魁梧，四人脸上都带着笑。
　　周朝朝的目光首先落在了那个英俊的神秘男人身上，她面带疑惑：“这个是谁？”
　　虽说不知道此男子身份，但从这魁梧健壮的身形上能明显看出，此男子绝对不是缘何网吧投稿人。
　　陆冽却没回，他抿唇，示意她看下一张照片。
　　周朝朝满头雾水往下看去，这张照片和上一张是同时拍的，但照片主角只有两个人，不知名英俊男人和三胞胎姐妹其中一人，两人规规矩矩坐着，女孩笑容张扬，男子笑容含蓄，吴辙也入了半边脸的镜，但周朝朝并不能分辨出这个女人到底是张倩兮还是李巧笑。
　　她又看向第一张照片，目光定格在了张倩兮和李巧笑两人身上。
　　左边右边两个女人，从照片上看看不出长相差别，一个长发一个短发，一个碎花裙一个吊带红裙，一个文静典雅一个张扬火热，一个左手拿筷正在夹菜，一个左手比“耶”笑容明媚。
　　“左边的是李巧笑，右边的张倩兮。”
　　周朝朝又举起第二张照片认真看了起来，发现和这个英俊男人拍照的人是张倩兮，短发，红色的连衣裙，她扬了扬这张照片，再次问道：“陆队，这个男人究竟是谁？”
　　“李巧笑的未婚夫，两人下个月就要结婚了。”
　　“李巧笑的未婚夫？”
　　“嗯，他叫宫学海。”
　　“这起案子难不成和他有什么关系？”
　　陆冽淡淡道：“从我们目前掌握的证据来看，没什么关系。”
　　他接着说：“我在搜到这两张照片后就第一时间找到了吴辙，据他说，这是五年前他们三姐弟过生日聚会时拍的照片，当天拍了很多，还录有DV，张倩兮只拿走了这两张，剩下的照片都在他和李巧笑手上。”
　　“只拿走了这两张？”周朝朝自言自语着又分别看了这两张照片。


第97章 chapter97：晋江文学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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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朝朝深吸气, 又将照片放下，她眯起眼眸，眉头很久都不曾舒展。
　　陆冽拿起筷子轻敲餐盒，提醒：“吃饭。”
　　她思绪被拉回, 抬眸看了陆冽一眼, 两人目光交汇。
　　陆冽眸中的炽热情绪有些掩饰不住，周朝朝也察觉到了, 她一怔, 将心中疑惑问出口：“陆队怎么一直看着我？”
　　陆冽伪装能力登峰造极, 垂眸敛神, 声音冷沉：“我是想问问你怎么不吃了, 再不吃菜就凉了。”
　　周朝朝“哦”了一声，低头拾起筷子继续吃饭, 可依旧想着案子，吃到嘴里的东西都感觉索然无味。
　　陆冽一直注视着她, 询问：“吃不下了？”
　　周朝朝点头又失神许久，然后才放下筷子问陆冽：“陆队，李巧笑今早不是来队里做笔录吗, 怎么样了？”
　　陆冽站起身来，一边收拾桌上的残羹冷炙一边开口：“她没来。”
　　“没来？”周朝朝声有疑惑, “为什么没来，发生什么事了？”
　　“李巧笑出差泰国，现在十月末, 那边正好是雨季，昨晚暴雨，航班临时取消了，她可能得明天才能到。”
　　周朝朝嘀咕着：“她怎么也去了泰国？”
　　陆冽收拾好垃圾：“冰冰有调查过, 李巧笑是明尚企业的外贸部总经理，去泰国是为开拓东南亚市场做调研。”
　　周朝朝语气微顿，忙问道：“她是什么时候去的？”
　　“10月18号中午12点的航班，也就是张倩兮回国的第二天。”
　　“那个时间点，张倩兮已经死了。”
　　姐妹俩都去过泰国，还是前后脚去的，李巧笑去泰国的时间又在张倩兮死亡之后，不知道这究竟是巧合还是另有关联。
　　周朝朝越想越觉得迷糊，她咬紧下嘴唇，注意力又回到桌面那两张照片上，她再次端详许久，期间陆冽去了厨房净手，等他再回来时周朝朝指着照片说：“吴辙说他们那次聚会拍了很多照片，张倩兮却唯独拿走了这两张，着实有点奇怪。”
　　陆冽环抱双臂，轻轻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周朝朝拿起那张四人照，“聚会的主角是四人，拿走这张照片无可厚非，”她说着又拿起那张合照，“可张倩兮为什么要拿走她和宫学海的合照呢？他们一个是李巧笑的妹妹，一个是李巧笑的男朋友，两人之间又没有直接联系……”
　　她说到此处时脑海中突然想起了张倩兮分享过好几次的那首歌——
　　暗恋无罪。
　　周朝朝下意识轻哼起来：“错觉与欲望是对好友吧，最爱与极恨就像是两生花，这个我样貌在五点过后，天涯变色彼此可以变身情侣吗……”
　　有个念头在周朝朝心里悄然生长，但她没有证据，她想找更多的细节作证这一点。
　　周朝朝昂头问：“陆队，张倩兮家中有程瑜发现程瑜的指纹吗？”
　　陆冽摇头：“没有。”
　　周朝朝又问：“程瑜的物品呢，鞋子衣物剃须刀之类的？”
　　陆冽：“没有，张倩兮家里很干净，只有她自己的生活痕迹。”
　　周朝朝继续：“程瑜的照片又或者两人的合照，这些统统也没有吗？”
　　陆冽嗯声：“没有。”
　　周朝朝心里犯了嘀咕。
　　张倩兮18岁通过选秀出道，很快被程瑜签下，此后一直和他保持着不正当关系，根据匿名帖上的内容，张倩兮非常爱程瑜，同时又被程瑜的行为伤透了心，卑微且无自尊，可种种细节又让周朝朝怀疑这个帖子的真实性。
　　家中没有程瑜任何东西，却有她和姐姐男友的合照，难免不令人遐想。
　　但周朝朝不敢想下去，更不敢轻易下结论。
　　因为从目前掌握的很多线索看来，张倩兮此人心机深沉压根揣测不透，周朝朝担心就连这张照片的出现也是张倩兮策划的一部分。
　　夜已深，外面大雨滂沱，狂风呼啸。
　　周朝朝打了个哈欠又看了眼时间，发现已经快十点了，她忙起身，有些局促地站在一旁：“陆队，没想到都这么晚了。”
　　陆冽眸眼晦暗，“还早，十点不到。”
　　周朝朝抿了下唇，违心问道：“陆队，我是不是该回去了？”
　　她说完又生怕陆冽当即提出要送她回家，于是补充：“可是这雨……”
　　陆冽面不改色：“雨太大，等等吧。”
　　周朝朝低头，脸上漾出一丝狡黠。
　　她贪恋这份亲近，并不是很想回家。
　　陆冽不动声色：“这雨是不会停了，不然你就在这里将就一晚吧。”
　　周朝朝语气犹疑：“不好吧？”
　　陆冽反问：“有什么不好？”
　　周朝朝没言语。
　　陆冽声音有些嘶哑，他说：“信不过我？”
　　周朝朝否认：“信得过。”
　　陆冽什么人品她比谁都清楚，她是信不过自己。
　　话毕，两人久久无言，陆冽先开口打破了沉默，他轻咳一声：“我先去洗个澡。”
　　“我也想洗个澡。”周朝朝下意识脱口而出。
　　这几天忙得晕头转向，她压根没时间好好洗个澡，但突然说出口又稍显鲁莽，毕竟这并非自己家。
　　陆冽：“你先去吧。”
　　周朝朝犹豫着挠了挠头，脸上也烧得慌：“算了陆队，不太方便，我还是等明天回家再洗吧。”
　　话音落下，陆冽上下打量了周朝朝一眼，声音低沉：“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去给你找身衣服，你先将就着换上。”
　　他说完转身往自己卧室走去，很快找了身衣服出来，是自己的睡衣，怕周朝朝介意，陆冽还特地解释了一句：“新的，洗过，但没穿过。”
　　周朝朝拘谨接过来，又环顾四周，小心翼翼问道：“陆队，你家浴室在哪？”
　　陆冽指了个方向：“那边。”
　　周朝朝点点头，然后脚步轻快进来浴室。
　　刚进去没两分钟，周朝朝又退了出来，她指了指里面，很不好意思地开口：“陆队，你家热水器太高级了，我不会用。”
　　陆冽低头轻咳一声，掩饰住脸上的愉悦神情，他快步走了过去。
　　教会周朝朝使用热水器后，陆冽又仔细地关上了门，很快，里面便传来哗啦啦的水流声。
　　这股水流声让陆冽莫名燥郁，他吸了一口气，拿起烟盒走到窗边，瞥了一眼窗外无边的夜色，然后从烟盒里抽出一支来点燃。
　　陆冽狠狠抽了好几口，心中燥郁依旧没有丝毫消减，他眸光微狭，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没多会，浴室里面的水声便停止了，周朝朝擦着头发从浴室里慢腾腾走出来。
　　陆冽的睡衣很大，周朝朝穿上着实有些不伦不类，就像一个偷穿了大人衣服的孩子，尽管过长的裤腿已经被她挽到了小腿处。
　　她短发湿哒哒贴在脖颈里，将本就肤色白皙的周朝朝衬托得更加靡颜腻理唇红齿白。
　　陆冽心里更乱了，他很刻意地挪开视线，尽量让自己心绪平稳。
　　很快，陆冽便开口：“我也去洗个澡，”
　　说完陆冽便拿着换洗衣物进了浴室，里面还残留着蒸腾的热气，镜子的水雾都不曾消逝，陆冽随意瞟了一眼，洗脸台上堆放着她换下来的衣物。
　　陆冽礼貌地挪开了视线，有些不知所措，他伸手擦了擦镜子上的水雾。
　　洗完了澡，陆冽从浴室走出来，随意一瞥就看到了周朝朝，她还在拘谨地擦着头发。
　　陆冽开口：“有吹风机，我帮你拿过来。”
　　周朝朝稍显木讷，点了点头。
　　陆冽很快拿来了吹风机，他走到周朝朝身旁，插上电，然后走到周朝朝身后打开吹风机，很自然地帮她吹起头发来。
　　周朝朝怔了很久，她压根不敢动，轻轻叫了声“陆队”，然后又说：“陆队，我自己来吧。”
　　也许是吹风机声音太吵，也许是周朝朝声音太小，陆冽好似没有听到，他并未言语，粗砺的手指轻轻触摸上周朝朝的湿发，视线有些幽深，然后才缓缓开口说道：“朝朝，我有些话想跟你说。”
　　吹风机声音嘈杂，周朝朝是真的没听清，她困惑地“啊”了一声，高声询问：“陆队，你说什么？”
　　陆冽喉头干涩，他张了张嘴，想说的话已经到了嗓子口，灯突然灭了，吹风机声响也戛然而止。
　　黑暗来袭，周朝朝下意识抓住陆冽的手腕，她声音有些抖：“陆队，灯怎么灭了？”
　　“不知道，”陆冽猜测，“应该是停电了。”
　　外面这么大的雨，停电也正常。
　　陆冽又问：“怕黑？”
　　“不是很怕，”周朝朝平复了心情，放开陆冽的手，“我怕这种突如其来没做好准备就陷入黑暗的情景。”
　　陆冽吸了口气，手腕上还残留着些许温热感，他走了几步到周朝朝旁边坐下来。
　　周朝朝问：“陆队，你刚刚准备说什么来着？”
　　黑灯瞎火的，又是突然被打断，陆冽不知道怎样接下刚才的话，他深思熟虑了一番，打算再次开口，灯又亮了。
　　周朝朝有些雀跃：“来电了，陆队。”
　　陆冽“嗯”了一声，刚准备说话，沙发上的手机突然响起来了。
　　陆冽觉得自己头有点疼。
　　周朝朝拿起来看了眼来电显示，又将手机递给陆冽，开口：“是王新余打过来的，肯定是队里有什么事了。”
　　他接起来，语气很不耐烦：“胖子，你什么事？”
　　作者有话要说：　　陆队别气，以后还有机会的（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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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8章 chapter 98：晋江文学城
　　“老大, 不好了，观承小区的清洁工老赵死了。”
　　陆冽心一沉：“死哪里了？地址给我。”
　　“人民公园的人工湖里，他尸体就飘在水面上。”
　　“行，知道了, 我马上到。”
　　陆冽匆匆忙忙挂了电话, 拿起沙发上的外套就准备往外走，刚到门口却被周朝朝叫住, 她声有急色：“陆队, 发生了什么？”
　　陆冽转身回答：“老赵死了。”
　　“张倩兮案发小区的楼道清洁工老赵？”
　　陆冽颔首：“是, 所以我现在得赶紧过去一趟。”
　　周朝朝忙起身说道：“陆队等我, 我和你一起过去。”
　　陆冽随意瞥了她一眼, 犹豫几秒，语气很不可置信：“你确定你要这样出门？”
　　周朝朝低头扫视自己一眼, 停下了往前走的脚步。
　　她身上还穿着陆冽的睡衣，就这样出现场自然是非常不妥。
　　周朝朝当机立断：“我换自己的衣服, 很快，陆队你等我两分钟就好。”她说完立刻冲进浴室。
　　“好，我等你。”
　　陆冽换上鞋, 倚靠在门口等了一分多钟，周朝朝就火急火燎从浴室跑了出来, 她喘着粗气问道：“陆队，没超时吧？”
　　陆冽：“没超时，把鞋换了, 我们现在出发。”
　　深夜时分，陆冽和周朝朝同撑一把伞出了门。
　　外面疾风骤雨，陆冽一手撑伞一手揽紧周朝朝的肩膀，又将伞侧过去很多, 好让她能不受风雨侵扰。
　　车就停在楼下，两人很快上了车。
　　陆冽家距离人民公园有些距离，他系好安全带后没有半分迟疑，立刻发动车辆快速赶往现场。
　　挡风玻璃前雨水如瀑，雨刮器来来回回不停扫动。
　　陆冽车开得很快，尽管距离不近，他还是在半小时以内赶到了现场。
　　车刚停下，陆冽就火速解开安全带下了车，王新余也撑着伞及时过来了，他递给陆冽一套雨衣，喘气说了句：“老大，你可终于到了。”
　　陆冽压根没有喘息的空闲，他边穿雨衣边问：“赶紧讲讲，到底什么情况？”
　　王新余挠了下痒回答道：“根据老赵牌友说，老赵平日里别的爱好没有，就喜欢打点牌喝点酒，今天他们几个在柳城街道一小饭馆里喝完酒后老赵就回家了，没想到出了这回事。”
　　陆冽又问：“谁报的警？”
　　“公园保安，说是换班时看到水面上飘了个黑东西，走进一看发现是个人，这才报了警。”
　　“老赵喝完酒什么时间离开的？”
　　“晚上七点。”
　　“离开的时候状态怎样，清醒吗？”
　　“老赵牌友说他今天喝得不算多，走的时候意识也清醒着。”
　　“公园监控调了没有？”
　　“赵颂歌已经去了半小时了，这会儿应该快过来的。”
　　几个问题问完，陆冽已经换好雨衣，周朝朝则撑着伞从车上下来了。
　　陆冽一袭黑色雨衣，稍微颔首走进风雨中，脚步很快。
　　尸体已经被打捞上来，刘泰山正蹲在一旁对尸体做初步的尸表检验。
　　“尸身僵冷，尸斑和尸僵已经呈现大片分布趋势，角膜轻度浑浊，死亡时间四小时以内。”
　　刘泰山说完又调换了个姿势，继续：“口鼻有蕈形泡沫，泡沫带淡粉色，手中握有枯树枝，尸斑颜色也比较淡，眼结膜下有出血点，皮肤泛白皱缩，有鸡皮疙瘩状出现，初步断定是生前入水溺死。”
　　陆冽双臂环抱久未言语，似乎在思考着什么事，没五分钟，查完监控的赵颂歌便冒雨从公园安保室飞奔而来，见到陆冽，他激动地喊了声：“头儿！”
　　陆冽转身询问：“查到监控了？”
　　“查到了，老赵是失足跌入水中的。”
　　赵颂歌话音刚落，周朝朝也撑伞过来了，她似乎有些怀疑这个结果，确认了一遍：“老赵真的失足跌入？”
　　赵颂歌点头如捣蒜：“是失足！监控完完整整地拍到了，老赵估计是喝了酒，走路都歪歪斜斜的，到这岸边没站稳掉到了水里，掉下去后还扑腾了几下求救，可惜这种风雨天公园压根没人路过。”
　　陆冽点了下头随机吩咐赵颂歌：“你和胖子协助刘法医将老赵的尸体运回局里，先做个尸检。”
　　赵颂歌爽快应下：“我马上去。”
　　陆冽昂头看了一眼天空。
　　黑云低垂，骤雨下落，雨水顺着他脸部的凌厉线条流下来。
　　周朝朝低声唤了声“陆队”，接着说出自己的疑惑：“不对劲，老赵的死肯定另有隐情，他的死亡时间太凑巧了，我之前的猜测肯定没错，他也和张倩兮的案子有联系。”
　　陆冽冷厉面容上尽是水渍，他点点头：“一定有联系。”
　　但就是不确定到底是不是周朝朝之前猜测的那种联系。
　　五分钟后，王新余匆忙跑过来汇报：“老大，尸体搬上车了。”
　　陆冽颔首；“通知各组收队吧。”
　　又出命案，刑侦大队再次陷入不可开交的忙碌中，而周朝朝病未痊愈也坚持着继续工作。
　　她一张张翻看由吴辙提供五年前的聚会照片，看完之后又去了趟技术组查验监控。
　　赵颂歌说得没错，监控确实完完整整拍下了老赵的落水过程，他也确实是失足掉落水中，但周朝朝却从查验监控时发现了一个疑点——老赵的歪斜着走路是从进入公园后开始的，在进公园前他的走路姿势非常正常。
　　这不禁让周朝朝怀疑，老赵和唐秀曼一样，都有人在暗中教唆他们自杀。
　　周朝朝猜测幕后之人想要他们死的原因也很简单，他们知道张倩兮案的一些内情，同时也是参与者，拿了好处，同时也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早上7点时老赵的尸检报告出了结果，他确实是溺水死亡，体内有酒精，死亡时间大约在四小时左右。
　　而同时刻，肖冰冰和徐会则一直在对近期和张倩兮交往密切的陌生男人进行排查，可惜并没有什么收获。
　　中午12点整，李巧笑终于回国同吴辙会和后一齐到了刑侦大队。
　　她和张倩兮长得很像，乍看之下完全没有分别，可穿衣打扮却完全不同。
　　她身穿一条白色连衣裙，看起来端庄雅致落落大方，神情中却难掩悲伤。
　　周朝朝到的时候，李巧笑正靠在吴辙怀里低头擦泪，吴辙则红着眼圈拍肩安慰。
　　周朝朝走上前去给李巧笑递了张纸巾，然后安慰她：“李小姐，节哀。”
　　李巧笑接过纸巾擦净眼泪，哽咽着：“谢谢警官。”
　　周朝朝叹了声气：“不客气，我明白失去亲人的痛苦。”
　　吴辙叹气安慰：“姐，想开点……”
　　李巧笑抽泣了十多分钟才稍微平复心情，周朝朝这才开口：“李小姐，你和吴先生和我一起去趟问询室，关于你妹妹张倩兮的案子，我们这边有一些情况需要询问。”
　　李巧笑声音悲伤：“好……”
　　周朝朝走在前，吴辙和李巧笑则走在后，进了问询室，等他们姐弟二人坐下后，周朝朝才掩上门到他们对面坐下。
　　李巧笑拉过周朝朝的手急切询问：“警官，我妹妹到底是怎么死的？”
　　周朝朝握紧她的手拍了拍，放软声音回答：“目前还不清楚，我们也在调查中，李小姐请相信警方。”
　　“我相信，我相信……”李巧笑似乎有些恍惚，她将这三个字重复了好几遍。
　　周朝朝放开李巧笑的手，拿出两份文件分别递给李巧笑，正色道：“李小姐吴先生，这两份文件先签个字吧。”
　　李巧笑颤抖着手接过来看了下，问：“警官，这是什么？”
　　“张倩兮的尸检结果告知书，家属签个字吧，”周朝朝说完便看向李巧笑。
　　李巧笑紧闭上眼表情痛苦，又睁眼，伸出左手拿起笔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她签完又递给周朝朝。
　　周朝朝瞥了一眼李巧笑的左手，然后才拿起那份文件看了下李巧笑的签名，字迹非常流畅，应该是惯用左手的。
　　周朝朝眯起眼眸，回忆起张倩兮床头柜里那一张四人合照，里面的李巧笑也是左手拿筷吃饭，她疑惑问道：“李小姐是左撇子吗？”
　　李巧笑点头：“是，我是个左撇子，一直都用左手吃饭左手写字，做什么事都惯用左手。”
　　“原来如此。”周朝朝了然地点了下头，刚准备问话时无意间瞥到了李巧笑的右手，中指指节边有一层很浅的茧。
　　周朝朝皱眉，又看向李巧笑的左手，左手中指指节边也有一层很浅的茧。
　　周朝朝突然抬眸看向李巧笑，视线冷沉。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个案子已经开始收尾啦，之前好像在评论区看到有小可爱猜出一部分了~


第99章 chapter99：晋江文学城
　　周朝朝低头, 声色不动：“李小姐，你说一直惯用左手，那你有使用过右手吃饭写字吗？”
　　李巧笑神情并无变化，只是稍微将手往自己胸口方向挪了下, 她回答：“我是左撇子, 之前并没有使用过右手吃饭写字，但最近我有在学习使用右手。”
　　话音落下, 她很刻意地将双手往外挪了一些, 似乎是想让周朝朝看得更真切些。
　　周朝朝瞥了眼李巧笑左手中指指弯上的茧, 又看了看她的右手, 最后将视线挪到自己右手上来——中指指弯也有那样一层茧, 是常年用右手写字磨出来的。
　　周朝朝随意笑了下，再问：“怎么突然学习使用右手了？”
　　李巧笑的回答滴水不漏：“不突然, 很早之前就学着使用了，惯用左手在工作生活中难免有很多不方便的地方。”
　　周朝朝不否认这一点, 生活中大多数设计都是为惯用右手者服务的，李巧笑因为惯用左手生活不便而去刻意训练自己使用右手，所以两手手指上都有茧倒也能说得过去。
　　但周朝朝心里已经起疑, 她又抬眸凝视李巧笑。
　　李巧笑看起来很平静，但与之前的悲伤相比, 又有些过分平静了。
　　身边的吴辙没有说话，只是侧脸看了下李巧笑，眉头稍微皱起。
　　两人对面的周朝朝精准地捕捉到了这一细节。
　　周朝朝抿紧嘴唇垂首狭目, 很快又抬起头来，面上毫无波澜。
　　片刻后，她旋开笔帽开口：“李小姐，我想问问张倩兮生前的事情, 关于她和程瑜的事，你知情吗？”
　　李巧笑说到此处时又开始哽咽起来，她点点头又摇摇头，回答：“我知道一些，只是不知道倩兮竟然因此伤心过度做出傻事。”
　　周朝朝一字一顿：“傻事指的是？”
　　“倩兮的帖子我都看过了，她为了报复程瑜竟然赴泰国……”李巧笑情绪有些崩溃，并未将后面的话说完。
　　“李小姐相信网络上那些言论，程瑜是死于降头杀人，张倩兮是死于降头反噬？”
　　李巧笑怔住，面上有些呆滞，她反问：“难道不是吗，不然你们警方怎么会查了这么久还没有查出结果？”
　　周朝朝突然笑了，她故意试探：“其实有些结果了，只是没有对外公布过，不然我们也不会这么着急联系李小姐来这里做笔录。”
　　话音落下，李巧笑下意识咬了下嘴唇。
　　周朝朝又继续：“李小姐想知道是什么结果吗？和你有些关系。”
　　听到“和你有些关系”时，李巧笑神情恍惚了一下，但转瞬即逝，很快恢复了正常，她用右手摸着自己左手的手背，询问：“什么结果？”
　　周朝朝收回视线，拿出一张照片放到李巧笑面前，然后说道：“这张照片你眼熟吗？”
　　李巧笑抓了下手背，停顿了很久才回答，“这个是倩兮，这个是我男朋友，这是我们几个几年前聚会的一张照片，我当时也在场，”她说着用手肘轻轻撞了下身边的吴辙，“我三弟也在场。”
　　吴辙点头：“我当时也在。”
　　李巧笑：“这张照片有什么问题吗？”
　　“照片没什么问题，照片出现在哪里就有问题了。”
　　李巧笑小心翼翼询问：“警官你什么意思？”
　　周朝朝看了一眼吴辙，有些戏谑地叹了声气：“我们在张倩兮家中发现了两张照片，一张是你们四人的合照，另外就是这张照片了，被放在她的床头柜里。”
　　李巧笑：“倩兮拿走这两张照片我是知情的，她说这张她拍得特别好看，所以拿走了，有什么问题吗？”
　　“本来是没什么问题的，可是……”周朝朝眼神流转，胡诌，“可是我们又在张倩兮家中发现了一个日记本，里面写满了她对你男朋友的爱慕之情，这就有问题了！”
　　李巧笑嘴角抽搐一下，看上去很疑惑。
　　在听到妹妹爱慕自己男友的消息后，李巧笑的反应是疑惑而不是震惊。
　　“日记本，爱慕之情？”她问。
　　周朝朝没言语。
　　李巧笑似乎有些愤怒，她拍桌：“日记本在哪里？给我看看。”
　　李巧笑语气很坚定，她知道没有这个日记本的存在。
　　周朝朝低头，神情变冷，她没回李巧笑这个问题，而是继续问道：“李小姐，你知道张倩兮在死前一个月特意去公证处公证了自己遗嘱这件事吗？”
　　李巧笑还沉浸在上一个问题中，她脸色很差：“日记本在哪里，我要看看。”
　　周朝朝笑，“没有日记本，我只是想试探下李小姐和这起案子有没有关系，”她说着停顿下，“看来李小姐并不知情。”
　　李巧笑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右手将自己鬓边长发挽到耳后，她神情依旧愤怒：“警官怀疑我妹妹的案子和我有关？”
　　周朝朝承认：“当然，你们姐妹俩前后脚去泰国，我们警方怀疑不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我去泰国是工作上的事情，不是因为我妹妹！”
　　周朝朝“嗯”了一声：“我知道，但你的嫌疑并未完全排除，我们注意到张倩兮是17号中午回国，17号晚上才回家，这期间，你们俩有见过面吗？”
　　她问完看向李巧笑的手，果不其然，李巧笑再次抓了一下手背，看来这个问题又把她问住了。
　　周朝朝这次没给她回答的机会，她厉声：“其实见过的，对不对？”
　　李巧笑没承认也没否认。
　　周朝朝又问：“见面时说了什么？”


第100章 chapter100：晋江文学城
　　周朝朝凝视李巧笑许久, 又重复了一遍刚才的问题：“你和张倩兮见面时说了什么？”
　　李巧笑双拳握紧一秒又很快松开，她抬头直视周朝朝：“我们俩很久没见，说了很多话。”
　　周朝朝“嗯”了声，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李巧笑稍微垂首思考片刻, 又与周朝朝四目相对：“她和我说了很多自己的事。”
　　李巧笑说着深深吸气, 眼眶再次红了，她又开口, 微微有些抽泣：“倩兮说她这些年过得很辛苦, 养父母对她不好, 经常是非打即骂, 她很小的时候就放弃学业出来工作了, 这些我们都不知道，她是个很要强的人, 这些话她之前从来没有对我们说过哦。”
　　吴辙听到这些也有些哽咽了。
　　周朝朝声音平静：“还有呢？”
　　“还向我坦白了她和程瑜的事，倩兮说自己恨他, 恨到想让他死，她当时情绪很差，我也不知道怎么办, 只能不停地安抚她的情绪，到晚上□□点时她终于平静下来, 然后告诉我，她想通了，以后要好好活着, 然后就离开了，我以为她是真的想通了，没想到……”
　　李巧笑情绪有些崩溃，没将话说完, 无力地靠在吴辙肩膀上失声痛哭起来，而吴辙明显也很难受，轻轻拍打李巧笑的肩膀安慰她。
　　周朝朝却异常冷漠，无论是神情还是语气，她面无表情：“你们见面地点在哪？”
　　李巧笑哭得鼻塞声涩，痛心疾首，周朝朝赶紧递上几张纸巾：“擦擦吧。”
　　吴辙给了周朝朝一个感谢的眼神，伸手接过纸巾替李巧笑擦净眼泪鼻涕。
　　等李巧笑情绪稍微平复些了，周朝朝又扯到刚才的话题上：“李小姐，您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李巧笑满脸泪痕，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她问：“什么问题？”
　　周朝朝并未理会李巧笑的情绪，她语气有些咄咄逼人：“你们见面地点在哪？请你立刻回答我！”
　　李巧笑似乎被吓住，怔了下，还是回答了：“我家。”
　　“你说张倩兮回国后的第一件事情是去了你家？”
　　李巧笑点头：“有什么问题吗？”
　　周朝朝回答，“没有，”接着又问，“具体什么时候离开的？”
　　“快十点，具体时间我没太注意。”
　　“乘坐什么交通工具走的？”
　　“我让她开走了我的车，”李巧笑说着解释，“时间太晚了，她又是个公众人物，打车走太不安全。”
　　周朝朝食指弯曲微微叩响桌面：“她情绪不好自己开车也不安全，你怎么没送送她？”
　　李巧笑咬了下嘴唇，视线往下：“我也想送她，可她不让我送，说自己回家就行。”
　　纸上笔尖不停，一行行娟秀字迹跃然而上，周朝朝讲李巧笑所说快速记录下，记录时又想到了什么，笔尖骤然停下，黑墨在纸上稍微晕开。
　　周朝朝抬眸看李巧笑，清亮眸眼里有些探究意味，她询问：“我可以冒昧地问李小姐一个私人问题吗？”、
　　“请问。”
　　周朝朝垂眸，一边记录一边说：“听说李小姐和宫先生就要结婚了，婚期定在什么时候？”
　　“下月初五。”
　　周朝朝“呀”了一声：“那不是没几天了？”
　　“早呢，还有半个月。”
　　“怎么没见着宫先生陪同您一起？”
　　“他还在英国忙工作，要过几天才能回来。”
　　话音落下，周朝朝的笔尖也停下了，她视线落在李巧笑的手指上片刻，又落在了李巧笑面前的桌子上。
　　周朝朝起身，故作漫不经心对李巧笑说：“李小姐，笔录做完了。”
　　李巧笑和吴辙也双双拉开椅子起身，她起身前又捋了捋耳侧蓬松的卷发。
　　周朝朝只盯着，眸眼里似乎有些别的情绪，但她伪装得非常好，没让吴辙与李巧笑看出一丝端倪来。
　　出了门，周朝朝叫住两人：“李小姐，你妹妹的案子还有很多后续工作需要家属处理，麻烦你和吴先生先去接待室等待可以吗？”
　　李巧笑有气无力点了下头，声腔沙哑着说了一个“好”字，说完便转身往接待室的方向走去，而她身后的周朝朝凝视李巧笑背影好几秒钟，才笑着对她高声说了句：“李小姐，提前祝你和宫先生新婚快乐。”
　　李巧笑脚步微顿，转身朝周朝朝颔首：“谢谢警官的祝福。”
　　两人才进了接待室，周朝朝就火急火燎冲进问询室，她俯视桌上属于李巧笑那几枚清晰的灰层指纹好几秒钟，最后才拿出胶带纸小心翼翼提取指纹。
　　刚提取完就听到两声叩门声。
　　周朝朝循声而视，看到陆冽倚靠在门口，他昂着头，薄唇微勾着，稍微扬起些弧度。
　　“看来你有了新发现。”
　　“陆队！”周朝朝直觉自己逼近真相，心情澎湃着跑到他面前，精致眉眼里皆是飞扬神采。
　　陆冽视线深沉，眼中似有浓墨翻滚，他问周朝：“跟我说说有了什么发现？”
　　周朝朝扬了扬手中的胶带，上面有一枚非常清晰的灰层指纹。
　　她昂着头看陆冽，目光锐利。
　　“陆队，这是李巧笑的指纹。”
　　陆冽没言语，只点头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周朝朝：“我认为李巧笑非常可疑。”
　　陆冽问：“体现在哪些方面？”
　　周朝朝回忆刚刚与李巧笑的谈话，缓缓说道：“最先让我起疑的地方是她中指指弯处的茧，两只手都有，那是经常拿笔写字留下的，而我看张倩兮那两张照片时就有注意到李巧笑是用左手拿筷子的，而刚刚的李巧笑也用了左手写字，她也直言自己就是个左撇子，平时惯用左手，但她右手手指上也有茧让我觉得可疑，我顺着这点问下去，李巧笑也给了解释，作为一个左撇子很不方便，所以生活中有刻意训练自己使用右手，解释很完美，但她解释时太过于镇定了，并且解释完后还很刻意地将手伸出了些。”
　　“李巧笑在故意引导你观察她的手？”
　　“对！”周朝朝点头，“这个肢体动作是在向我说明她很坦然，她说的都是真话。”
　　陆冽双臂环抱，神情中有赞许意味：“还有呢？”
　　“我还发现李巧笑与张倩兮很多体态语言都非常相似，比如放松时撩头发，紧张时抿唇和抓手背，还有很多微表情都太相似了。一个人的体态语言一定是被她的成长环境潜移默化影响着的，虽说同卵姐妹在样貌体态上很大程度上会有相似点，但两个完全不同环境下长大的人却有近乎一致的微表情和体态语言，这很不正常。”
　　“在问询过程中，我故意试探了李巧笑，谎称在张倩兮家中发现了一个日记本，里面写满了张倩兮对她未婚夫宫学海的爱慕之情，李巧笑的反应是疑惑而非惊讶，她很笃定这个日记本不存在。”
　　周朝朝说到此处时好看的丹凤眼微眯出弧度，她一字一顿说，“同卵兄弟或者同卵姐妹的DNA几乎一致，但指纹却是不同的，所以……我想知道死的那个人到底是谁？”


第101章 chapter101：晋江文学城
　　她话音落下, 陆冽也陷入深思中。
　　周朝朝扬了扬手中胶带，眸中神色有狡黠有自信。
　　她开口说道：“陆队，我先将这枚指纹送去技术组检验。”
　　陆冽颔首：“快去吧。”
　　周朝朝走到门口时又被陆冽叫住了：“别急，你先等下。”
　　她不解转身, 声带疑惑：“陆队还有什么事吗？”
　　陆冽扬了下手, 洒脱又随性。
　　他说：“等下来操场找我，我们聊聊。”
　　周朝朝问：“聊什么？”
　　“案子。”他轻飘飘撂下这样两个字, 还想说些什么, 却欲言又止。
　　周朝朝语气轻快：“好, 陆队等等我, 我送完就来。”
　　她说完便脚步匆匆往楼上走去, 而身后的陆冽则狭眸看着周朝朝背影，很久未曾挪开眼。
　　等周朝朝身影完全消失在自己眼前, 陆冽才收回视线。
　　许是意识到刚才自己的视线有多么不加掩饰，陆冽稍微垂首, 突然自嘲地笑了笑。
　　真没想到他陆冽有一天，也会像这样被情左右。
　　陆冽粗砺修长的手指弯曲按了下太阳穴，迈开腿往外走, 路过接待时的时候侧头往里晃了一眼，正好和里面的李巧笑打了个照面。
　　但他脚步未停, 神色亦平静如常，很快扭正脸走开了。
　　将李巧笑的指纹送去检验后，周朝朝小跑下楼, 火烧火燎出了刑侦大楼的门。
　　周朝朝站门口昂头定睛，在操场边上的单双杠旁看到了陆冽。
　　他穿得休闲，白衬衣黑夹克，身姿高大颀长又带着冷肃之感。
　　周朝朝并未立刻走近, 而是停了脚步。
　　她眸眼亮如星辰，静静看了陆冽许久。
　　陆冽手指间夹着一根燃烧的香烟，却并未抽，只是懒洋洋倚靠在单杠旁，微昂着头看天，非常心不在焉。
　　周朝朝停驻观察了一分多钟，然后得出结论——
　　陆队有心事。
　　她想法刚出，陆冽的眼神便如同离弦之箭一般朝她过来，他狭目而视，视线凌厉。
　　周朝朝偷看被发现，有些局促地抿了下唇，然后低着头跑到陆冽身边。
　　陆冽掐灭了他那根一口未抽的烟，喉结滚动，他问：“你觉得死的人不是张倩兮？”
　　周朝朝点头，语气笃定：“对，我觉得不是。”
　　她说完往刑侦楼大门的方向望了一眼，音量幽微：“一个心机深沉运筹帷幄的人，设计这么多，以降头之说来故意引导舆论，甚至不惜以自己的死亡来推动这一切，仅仅只是想报复程瑜让他死？这太小题大做了，既然张倩兮一开始就抱着必死的决心，她为什么不直截了当杀了程瑜？我认为张倩兮的死不是为了推动，而是为了掩盖。”
　　周朝朝神色冷清，闭了眼，关于这起案子的各种细节系数在脑海中浮现上来。
　　片刻后，她才睁眼说道：“陆队，我想再去一趟案发地观承小区，有些事情我还没能想通。”
　　陆冽颔首，爽快应下：“行！”
　　他说完立刻抬腿往车的方向走去，看周朝朝还在后面又刻意放慢了脚步，沉声问她：“你哪里没想通？”
　　周朝朝并未回答，而是卖了个关子：“陆队不妨猜猜？”
　　陆冽低头轻笑，思考了三四秒的时间便有了结果，他一针见血，“和清洁工老赵有关，”说着又目光锐利瞥了周朝朝一眼，继续，“你想知道10月18号早上，老赵消失在10楼监控盲区这1分58秒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周朝朝怔住，轻声着：“陆队怎么这么快就猜出来了？”
　　陆冽看着前方，语气里隐隐有些得意意味，他说：“也不算猜出来的，关于这点，我也有疑惑，不过也有些猜测，只是还没有得到验证。”
　　两人说着话到了车前，陆冽伸手开了副驾驶的门，扬扬下巴示意周朝朝坐上去，周朝朝手脚麻利很快上车系好安全带，而陆冽开着车很快到了观承小区。
　　天气不好，昨夜还下了一场骤雨，此时雨虽然已经停了，却依然阴霾，天空丝毫没有转晴迹象。
　　车停稳后，陆冽和周朝朝一齐下了车，两人抬腿往安保室走去。
　　到了门口，陆冽伸手叩了叩，惊醒了桌上那个趴着睡觉的青年，周朝朝对这个小保安的印象挺深刻，她她开口：“伍齐？”
　　伍齐惊了下，立刻从桌上起身，他还记得周朝朝和陆冽，下意识喊了声，“警官？”
　　陆冽走进安保室，面无表情询问：“清洁工老赵死亡的消息，你知道吗？”
　　伍齐连忙点头：“知道，我领导早上开会的时候和我们说过了，要说这个老赵也真是可怜。”
　　陆冽顺着他的话问下去：“老赵怎么可怜了？”
　　伍齐叹着气回答：“老爷子命苦得很，听说年轻的时候老婆就死了，一个人含辛茹苦把儿子带大，这儿子也不是个省心的，三四十岁了没个媳妇，天天在外面混，听说前阵子打群架还把人脑袋给砸了，那受害者家属索赔40万私了，不然就要把他儿子送进监狱。”
　　陆冽眸光微敛，又问：“你是怎么知道这回事的？”
　　伍齐“害”了一声：“还能怎么知道的？老赵和我们说的，老赵最近为了他儿子的事急得焦头烂额。”
　　陆冽抿了下薄唇，沉思了几秒又问：“老赵平日里的工作怎么样，都需要做些什么？”
　　伍齐想了下：“老赵的工作挺好的啊，他负责这几栋楼的清洁工作，每天早上先去各业主门前收垃圾，然后将楼道电梯走廊这些地方打扫一下就行了。”
　　伍齐说到此处时，周朝朝猛地想起监控中老赵的身影，他推着一个挺大的垃圾车穿梭在各楼层收垃圾。
　　周朝朝语气有些焦急，她问伍齐：“老赵的清洁工具在哪里？”
　　伍齐连忙回答：“就在楼道里，我领两位警官过去看看？”
　　周朝朝礼貌回应：“麻烦了。”
　　“不麻烦不麻烦，”伍齐说完便领着周朝朝和陆冽来了楼道。
　　角落里放着一些扫帚撮箕刷子之类的清洁工具，还有个一人高的带轮灰色垃圾车，周朝朝走上前比量了下，垃圾车的高度与她下巴平齐。
　　周朝朝小心翼翼掀开盖子，里面一股浓郁的臭味铺面而来，但她皱眉强忍着这股呛人气味，踮起脚尖伸长脖子往里探了下，好让自己看得更清楚些，里面挺黑，空间很大，底部还粘了些垃圾袋。
　　周朝朝闭上眼，各种线索与细节在脑中起起伏伏。
　　她眉头紧皱，同时嘴里念念有词按照自己的猜测来梳理案件。
　　“张倩兮……泰国……降头……回国……和李巧笑碰面……10月17号凌晨回家在电梯里做出奇怪举动……照镜子……按下所有的电梯按钮……双手拖着行李箱出电梯，行李箱很重！”
　　周朝朝说到此处时突然睁眼，脑中迅速搜索张倩兮出发泰国时在电梯中的场景，那个时候她是拖着行李箱出门的，姿势优雅，行动轻松，说明她出门并未带多少行李，箱子很轻，可是从泰国回来箱子却变得很重，而她家中空旷，并没有什么是能装在行李箱中还很重的物品。
　　周朝朝又闭眼，继续喃喃自语：“10月18号早上……老赵推着垃圾箱收垃圾……往张倩兮家门口方向去了……在监控盲区里停留了1分58秒……最后又优哉游哉推着垃圾车出现在监控里……然后上电梯下楼……10月18号中午程瑜和舒馨连人带车坠入山谷……”
　　周朝朝话音刚落，她兜里的手机就响起了，周朝朝连忙掏出手机划过接听键，来电之人是宋贺。
　　“朝朝，指纹比对结果出来了，李巧笑的指纹和指纹库中张倩兮的比对上了。”
　　周朝朝自信抿唇，扬了扬手机：“陆队，看来我猜对了。”
　　-
　　暮色四合。
　　周朝朝和陆冽马不停蹄赶回了刑侦大队。
　　接待室的门是关着的，从外面的玻璃窗往里看，李巧笑正在窗边踱步，看上起很不耐烦。
　　周朝朝推门而入，身后站着陆冽和另外两名警员。
　　周朝朝手里拿了一份比对报告，她唇角噙着一抹冷笑，上下打量了李巧笑一眼，然后掷地有声：“去一趟审讯室吧。”
　　李巧笑神色停滞几秒，然后脸上才露出些愤怒神情来，她厉声质问：“去审讯室？为什么，审讯室不是犯人去的地方吗？我是犯人吗？”
　　周朝朝云淡风轻摇摇头，“你当然不是犯人，”说着又加重语气，“可你现在是嫌疑人。”
　　一旁的吴辙神情疑惑，他急忙上前来询问：“周警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我姐姐怎么可能是嫌疑人？”
　　周朝朝直勾勾盯着面前的女人，那眼神尖锐得就像一柄利刃。
　　她冷言，“有没有误会，李小姐心里再清楚不过了，不是吗？”
　　周朝朝说到“李”这个字时，可以加重了语气。
　　李巧笑的呼吸明显加重了，她紧紧咬着下嘴唇，抬眸来怒视周朝朝，态度非常恶劣：“你们怀疑什么？你们怀疑倩兮的案子与我有关？真是笑话！出了命案，你们警察找不到证据，查不出凶手，就把焦点放到我们家属身上了是吧？倩兮尸骨未寒现在还躺在太平间里没有火化，你们警察呢，都是吃干饭的吗？”
　　周朝朝并未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自顾自开口说，“李小姐知道吗？这个世界是很奇妙的，就像德国哲学家莱布尼茨说的，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树叶，而我想告诉你的是，世界上也不会有两个完全一样的人，就算她伪装得再怎么像，潜意识的体态动作和微表情也会出卖她的……”她说着加重语气，“尽管两人是同卵姐妹。”
　　李巧笑恍惚一下，很快掩饰了过去。
　　她轻笑一声，面上很是诧异，问周朝朝：“周警官，你在说什么？我没听懂。”
　　周朝朝扬了扬手中的指纹比对报告：“我要说什么，你还不清楚吗？我现在只想问问李小姐，你到底是活着的李巧笑呢，还是死了的张倩兮？”
　　话音落下，一旁的吴辙听完这话已经完完全全呆滞住了，他看看周朝朝又看看李巧笑，话哽在喉咙里一句也说不出来。
　　李巧笑朝后退了几步，手背已经被她抓出了一条条红痕，周朝朝瞥了一眼，淡淡开口：“现在很紧张？”
　　李巧笑咬牙切齿质问：“你们什么意思，什么活着的李巧笑死了的张倩兮，你们怀疑是我杀了我妹妹？”
　　周朝朝摇头，故作无辜状：“并非如此，我们怀疑你杀了你姐姐，故意伪装成自己死亡，张小姐，您现在清楚了吗？”
　　李巧笑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般：“你们警方的脑洞不防再开得大些，证据呢，你们有什么证据？”
　　话虽如此，人体本能反应是不会骗人的，尽管她演技不错，可是种种紧张的体态动作已经完完全全出卖了她。
　　周朝朝继续：“张小姐真的很厉害！那篇匿名帖将我们都引入一个误区中，让我们误以为那篇帖子所言完全为真，让所有人被这起吊轨的猎奇新闻所吸引，由此引发了舆论热潮，让所有人都误以为小明星张倩兮因为身败名裂精神涣散，又被程瑜和舒馨所伤，所以想不开远赴泰国找大师给渣男贱女下降头将之报复致死这件事是成立的，让我们误以为观承小区死的那个人就是心灰意冷的情绪崩溃的张倩兮，谁又能想到死的那个其实另有其人呢？”
　　“张小姐从很久之前就开始谋划了吧，刻意练习使用左手，突然从久住的思南苑搬到从未住过的观承小区，只带了少许衣物和生活用品，还让物业将你门前的监控拆掉，用钱买通唐秀曼和清洁工赵宝国，并且去公证处公证了自己的遗嘱，将观承小区的房子留给吴辙，思南苑住所和所有存款留给李巧笑，这些东西你究竟是留给李巧笑还是留给了自己？”
　　李巧笑只听着，脸色铁青，并未言语。
　　周朝朝看着她的神情轻笑一声，知道自己对了，她继续：“张小姐出发去泰国时的行李箱很轻，单手拖着脚步轻快，回国后第一时间去了姐姐李巧笑的家，晚上九十点才离开，而到家时却是双手拖着行李箱，表情吃力，里面装着的重物到底是什么呢？”
　　她面无表情自问自答：“是你的死去的孪生姐姐李巧笑！你将之伪装成案发时的样子，故意营造恐怖诡异的气氛与你那篇匿名贴相对应，就没有人会怀疑死的人不是张倩兮而是李巧笑，因为李巧笑和张倩兮是同卵姐妹，长相相近，身高相同，还有着相同的DNA。”
　　李巧笑的嘴唇被自己咬出了血痕。
　　周朝朝润了润嗓子：“对，相同的DNA！我们的法医尸检时，在死者‘张倩兮’的指甲缝里发现了皮肤组织，检验DNA后发现是张倩兮的，让警方误以为这是她痛苦时抓自己皮肤留下来的，而查到的DNA以及如此多的证据证明死者就是张倩兮，案发现场的采集到的大部分指纹也都能和指纹库中张倩兮的指纹匹配上，因此警方没有再多此一举检查死者的手指指纹，也没有怀疑死亡的张倩兮其实不是张倩兮。”
　　“后来想想，死者是窒息而亡，颈部有勒痕，身上还有擦伤挫伤，她死前曾痛苦挣扎过，指缝里的皮肤组织应该不是她自己的，而是你的！是你在杀害她的过程中遗留下来的，还有很重要的一点，我们搜查现场时并未发现太多有价值的痕迹和线索，所以一度怀疑过死者是自杀，现在想想一切都情有可原了，我们怎么可能在案发现场发现凶手的作案痕迹呢？因为那些都能混淆在你张倩兮的生活痕迹中。”
　　“然后你将你姐姐的死状拍了照，并提前买通了老赵让他用垃圾车将你运出来，我查看过了，那个垃圾车很大，你这样纤细的身材，装三个都绰绰有余，中午，程瑜和舒馨在致幻剂的作用下开车坠崖身亡，他们俩是必须要死的，因为他们不死，你那篇帖子就没有可信度了，还有唐秀曼和老赵，他们也必须死，因为他们知道内情。”
　　周朝朝深吸了一口气，将手中的检测结果递给眼前的女人，她开口：“张小姐，指纹比对结果就在这里，我想知道，张倩兮明明已经死了，为什么你留在问询室里的指纹和张倩兮的一模一样呢？”
　　女人接过指纹检验结果看了一眼，嘴角歪着露出自嘲的笑容，她眼神突然变得狠鸷，咬着牙一言不发。
　　“张倩兮，你想取代李巧笑，是因为什么，宫学海？”周朝朝垂首继续问，“这么多事仅凭你一人是无法完成的，我想知道那个暗中帮你的男人到底是谁？”
　　张倩兮并未回答这两个问题，她脸色苍白，咬牙切齿着说：“什么张倩兮？我是李巧笑，我才应该是李巧笑！”
　　作者有话要说：　　这两章又卡又修，原本今天还有一更来着，就挪到今天晚上更个肥章完结掉这个案子吧~太晚了作者君撑不住了。
　　感谢在2020-07-07 02:49:37~2020-07-10 04:33:1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97年小朋友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2章 chapter102：晋江文学城
　　临冬, 天冷。
　　审讯室里寒气渗骨，昏暗潮湿。
　　张倩兮就待在里面，从最开始的拒不交代到现在请求坦白只花了一个小时不到。
　　可这短短几十分钟对于她来说却极其难熬，昏暗压抑和寒冷刺骨让张倩兮本就不牢固的心理防线崩塌得迅速又彻底。
　　这期间陆冽和周朝朝则一直站在单向玻璃外, 眼也不眨地观察审讯室里的一举一动。
　　陆冽站得笔直, 左手随意插进裤袋，他目视前方神情淡漠, 在进入审讯室前还习惯性地开始考了周朝朝一个问题：“审讯工作的要点, 简明扼要概括一下。”
　　周朝朝眼神非常坚定, 她对答如流：“迂回渐进；攻心为上, 正面强攻；重点突破。”
　　回答完, 周朝朝又小心翼翼抬眸看向陆冽，眼中有期待的光亮, 她问：“陆队，这个概括够简洁明了吗？”
　　陆冽侧脸垂目与之对视。
　　许是因为案子进展很大, 他看起来心情不错，眉峰挑动唇角噙笑，表扬了一句：“挺好。”
　　周朝朝因为他的赞许也咧开嘴笑了, 她眸眼熠熠生辉，试探性问道, “陆队，前几次答对问题都有奖励来着，不知道这次有没有？”她知道自己的要求很过分, 因此声音也是越来越小毫无底气。
　　陆冽没好气瞥了她一眼，声音却暗含愉悦，他打趣：“周朝朝，你还敢要我的奖励？胆子够大啊, 不怕我这次又给你报个班让你累得脱层皮？”
　　周朝朝一副人畜无害的笑脸：“不怕，这次我想自己挑。”
　　陆冽“啧”了声，神色迟疑：“怎么回事，你还上瘾了？说来听听，想学什么？”
　　周朝朝脱口而出：“我想学习射击。”
　　自从上次在陆冽的教导下进行了一次射击练习后，周朝朝便对射击产生了浓厚的兴趣，甚至有时洗完澡对着满是水雾的镜子，周朝朝也会很中二地伸直手臂做出握抢姿势，然后扣动扳机，想象子弹飞出的画面。
　　陆冽听到周朝朝的话还有些诧异，他还特地开口确认了一遍，在得到周朝朝肯定的回答后，陆冽很爽快地答应了。
　　但他又说：“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
　　陆冽扬手指了指里面的张倩兮：“待会儿的审讯工作，你做主审，并且，我要你在两个小时之内问出缘何网吧那个投稿人的信息。”
　　周朝朝倒吸了一口凉气，但语气依旧坚定：“没问题。”
　　音落，陆冽直接过去推开了门。
　　“咯吱”一声响，利刃一般扎向张倩兮的敏感脆弱的神经，她就像是触电一般浑身颤栗不止，持续了一分多钟才停下来。
　　张倩兮优雅端庄的表面伪装也已经消失得荡然无存，她神色哀伤，正低着头喑哑啜泣。
　　周朝朝脚步缓慢走到她面前递上几张卫生纸，然后说道：“擦擦吧。”
　　纸张到了她面前，张倩兮却没接，她只瞥了一眼，然后昂头伸手将脸上泪痕擦净，擦泪的时候，手指和嘴唇都在不停地颤抖，也不知道是因为寒冷还是因为紧张。
　　好几分钟后，张倩兮才坐正身体，她脸上泪痕仍在，但情绪却稳定了许多。
　　张倩兮扶着额有气无力问道：“到现在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你们想问什么就直接问吧，我知道的一切都会如实回答。”
　　周朝朝神色淡然收回手，将纸巾揣回兜里，然后转身走了几步，在主审讯位上坐下了，而一旁地陆冽则开了电脑准备记录。
　　她顺着张倩兮之前在接待室的回答继续问了下去：“你刚才说，你不是张倩兮，是李巧笑，什么意思？”
　　女人好不容易平复下来的情绪又变得激动起来，她怒目圆睁，拍桌吼道：“我本就应该是李巧笑的！”
　　周朝朝神色淡淡：“指纹结果你也看到了，再装真的没意思，你的所作所为，牵扯到了好几条人命，其中甚至包括你的亲姐姐。”
　　女人神色恍惚，似乎是想起了些往事，她自嘲般笑了一声：“亲姐姐，你懂什么？我做这一切只是为了拿回原本就属于我的东西。”
　　周朝朝疑惑，“拿回原本就属于你的？”问完又问 ，“你是指宫学海？”
　　“不止，”女人一字一顿，“她现在所拥有的一切，原本都应该是我的，包括宫学海。”
　　周朝朝更加不解：“你什么意思？”
　　女人笑容悲怆，她摇了摇头，眼泪夺眶而出，她哽咽着问周朝朝：“可以给我抽支烟吗？”
　　周朝朝犹豫了一下，还是从陆冽那里拿了根给了她。
　　她其实不太会抽烟，抽一口还咳嗽了好几声，但她坚持抽着，然后说起了一段孤儿院往事。
　　“被舅舅送到孤儿院后，我们三姐弟便相依为命，人小的时候总喜欢做些愚蠢幼稚的决定……”女人磕落烟灰，又自嘲得笑了几声才继续，“我们三个也决定永远不分开，可惜没过一个月，就来了一对有钱的夫妇来领养孩子，他们只想要个女儿，当时选中了我，觉得我开朗飞扬的样子和他们想象中的女儿一模一样。”
　　“可惜我那时候蠢，觉得自己不能背叛他们，于是向我的好姐姐求助该怎么做，她让我在那对夫妇要带走时我拼命反抗，这样就不会被带走了，而我也照做，甚至不惜咬伤了那对夫妻的手，这才成功让他们打消了领养我的想法，改将她带走了。”
　　张倩兮又被烟呛了好几口，咳嗽着继续说道：“她没有反抗，甚至很开心地叫‘爸爸妈妈’，然后和他们一起走了。”
　　“又过了几个月，吴辙也被领养走了，到年底，我才被我后来的养父母领养走……”张倩兮说到这里时气得咬牙切齿，“可能因为我不是他们亲生的 ，所以他们对我很不好，打骂踢踹都是常有的事，有次大冬天他们心情不好，直接把我叫到院子里一盆冷水浇了上来，你们不会想到，小时候我身上甚至连一块能看下去的地方都没有。好不容易熬到长大，参加节目，出道了，签约了，以为自己的好日子来了，结果被程瑜那个无耻畜生用各种手段控制了整整八年，而我的好姐姐这些年却衣食无忧顺风顺水接受良好的教育后来又出国深造，而我呢？活得连蝼蚁都不如！”
　　张倩兮又说：“还有宫学海，我第一眼见他时就爱上了，而他，原本也应该是属于我的！”张倩兮神情狰狞，“我只是想拿回自己的东西，有错吗？”
　　“有错！”周朝朝掷地有声，“你当然有错，你少年时期的遭遇不是你犯罪的借口，再悲惨也不可能抵消你的恶行。”
　　周朝朝又问：“所以，整个计划是你一个人想的吗？”
　　张倩兮视线往下瞟了一眼，又停顿了好几秒，不等张倩兮回答，周朝朝便知道了答案，
　　“看来不是你一个人想的，还有谁？”她目光如炬，“是那个帮你制造舆论话题混淆视线的男人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几章太卡了，写得很粗糙，之后可能还会修。
　　昨天没更是因为卡文了，哭泣，看到小可爱的建议了，作者君会采纳的！


第103章 chapter103：晋江文学城
　　问完, 张倩兮并未言语，神色之中还暗藏躲闪。
　　周朝朝视线骤阴，她提高声音再次询问张倩兮，声色俱厉步步紧逼, 没给张倩兮任何喘息机会。
　　“是那个帮你制造舆论话题混淆视线的男人？”
　　“是。”
　　“他是谁？”
　　“我……不知道。”
　　“你不知道？能替你做这么多事情的人你不知道？”
　　“我不认识他。”
　　“不认识？张小姐不觉得自己的话很可笑吗？”
　　“我说的都是真的！他只是我的一个网友, 我们聊了很长时间，从未见过面。”
　　“网友, 你见过他吗？”
　　“没有。”
　　“他了解你吗？”
　　“了解……很了解……”
　　“既然没见过, 为什么会让他参与这么重要的杀人计划？”
　　“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
　　“因为我很信任他, 我们聊了很长时间, 有大半年, 并且这整个计划都是他给我想的，计划的很多部分也都是他帮我完成的。”
　　“这是违法犯罪, 他为什么要这么帮你，你付了他多少酬劳？”
　　“他不要酬劳, 他说他喜欢这种人事尽在掌控的感觉。”
　　问到这里时，周朝朝突然停下了，她嘴皮子动了动, 喃喃道：“喜欢这种人事尽在掌控的感觉……”
　　片刻之后，周朝朝继续问：“你和这个男人是怎么联系上的？”
　　张倩兮给了个很笼统的回答：“匿名论坛上面联系上的的。”
　　“我要听具体经过！”
　　张倩兮低头缓缓道来, “半年之前的一天深夜，程瑜打了我，我心情很不好, 于是在匿名论坛分享了自己的故事，我好歹也算个公众人物，虽然并没有几个人认识我，但以防万一, 我还是将重要信息我都模糊化处理了，”她说到这里还自嘲般地笑了下，“那时是深夜，论坛里压根没几个人，十分钟里都没人回复我，而他是第一个回复我的人，并且对我的故事很感兴趣，而我急于找一个伙伴倾诉，于是便加他的。”
　　张倩兮抬头紧闭了眼，继续说：“加了他的社交账号后也没说别的，主要是我倾诉，他倾听，有的时候他会开导我，还有的时候他会给我提意见，慢慢的，我便越来越相信他……”
　　张倩兮话还没讲完便被周朝朝厉声打断，她疾言：“你等会！”
　　“警官，有什么问题？”
　　“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
　　“嗯。”
　　“张小姐，你做的事情都败露了，要学会坦白从宽啊！”
　　张倩兮咬破嘴唇，信誓旦旦回答：“我刚刚说的话，每一句都是真的。”
　　周朝朝盯了张倩兮一分多钟，期间她言辞急切着重复：“都是真的，真的……”
　　虽说目前看来张倩兮并无撒谎迹象，但她是演员，这种反应也难保不是在演戏。
　　周朝朝又问：“你说你将重要信息做了模糊化处理，那他知道你的身份吗？”
　　“知道。”
　　“他是怎么知道的？”
　　“我也不清楚，他说他是猜出来的。”
　　“那你了解他多少？”
　　张倩兮想了许久才想来：“他说他姓李。”
　　“名字呢？”
　　“不知道。”
　　“除此之外你还知道什么其他信息吗？”
　　“他很忙，每天只有晚上10点过后会和我聊天，其他时间压根联系不上他。”
　　“你们是用什么方式来联系的？”
　　“最开始用社交软件，后来他说不安全，换成他给我打电话了。”
　　“还有呢？”
　　“没有其他的了。”
　　“你们聊天的手机是这台吗？”周朝朝扬了扬自己手上那个白色手机。
　　张倩兮瞥了一眼，没否认。
　　周朝朝又起身将手机放到张倩兮桌前：“哪个账号是他？”
　　张倩兮伸出葱白纤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划划找找，屏幕白光映照在她美艳面容上，神情冷漠得可怕。
　　却只是一瞬，张倩兮便迅速收起了冷漠神情，眼眶也红了，尖着嗓子指了指：“这是这个，但聊天记录早就我删干净了。”
　　周朝朝拿起手机看了眼此人头像框，是张纯黑图片，网名一个“黑”字。
　　她轻描淡写说道：“不碍事，如今科技发展日新月异，恢复已删除的手机数据难道并不是很大。”
　　她再看向张倩兮，却发现她眸眼中似乎有些忧虑神色。
　　周朝朝眯起眼眸，目光瞬间变得狠厉，她又问：“张小姐真的不知道这个人是谁？”
　　张倩兮很快给出了一个答案：“真的！”
　　周朝朝拿起手机和陆冽对视一眼，随后说道：“我知道了，审讯工作先到这里。”
　　出了审讯室门，周朝朝将手机递给陆冽后话都没说一句便直奔自己办公室。
　　陆冽在她身后问：“做什么去？”
　　周朝朝未回头，很快回答：“我再去看一眼网吧监控。”
　　话毕没三秒，身影便消失在了陆冽眼前。
　　而陆冽自然也没闲着，迅速将张倩兮的手机送给技侦警员恢复数据。
　　-
　　周朝朝将神秘男子推开网吧玻璃门到上机这短短十几秒钟的监控视频看了十多遍。
　　她一边看一边喃喃着——
　　体型高瘦，身高超过180厘米，体重不超过120斤。
　　身穿黑色连帽衫和黑色长裤，款式新潮，从身形和举手投足的动作来看很年轻，年龄估计在20岁至25岁之间。
　　肩胛骨突出，稍微有些驼背，应该是成长过程中行走站坐不注意姿势导致的。
　　周朝朝越看这个身影越觉得眼熟，她很笃定自己曾经一定和此人打过照面，但就是想不起来此人究竟是谁，毕竟大千世界人海浮沉，每天都要面对形形色色的人。或许自己和此人有过短暂接触，又或许和他只是有过一面之缘，无论何种情况，让周朝朝仅仅凭借这个身影便能迅速辨认出此人身份是完全不可能的事情。
　　周朝朝继续看监控，她看得非常仔细，一帧一帧不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看到中午12点43分时的监控，有个有意思的细节被周朝朝注意到了。
　　58号机上的神秘男人突然起身，他先是理了下自己的衣服上的帽子使其挡住脸，然后才弓着背起身往厕所走，迎面撞上了个虎背熊腰的壮汉。
　　他先是稍微后退一步，接着将背弓得更低，侧身让那壮汉先行通过，整个动作非常唯唯诺诺。
　　周朝朝将这个片段反复观看十多遍，自顾自分析道：“心理上喜欢掌控别人，享受主导的快感，但现实生活中却并不是一个有能力掌控的人，甚至很长时间都活得卑微，活在别人的阴影下，所以在遇到比自己体型壮硕的人时身体的下意识反应便是退后服软。”
　　一小时后，技侦警员的删除数据恢复工作也已经完成。
　　周朝朝一行行翻下去，直到将张倩兮与神秘男的所有聊天信息看完。
　　看完后陆冽本能站直问她：“将你看出来的东西，事无巨细，都讲给我听。”
　　周朝朝舔了下干枯嘴唇说道：“可能是两人后面改电话沟通了，因此两人的聊天记录并不多，并且只持续了两个多星期，每天聊天时间都很固定，在晚上十点之后到十一点这一个区间内。”
　　“并且，”周朝朝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到一处地方，“陆队你看这里。”
　　陆冽顺着她的手指望过去，看到一行字——明天说，要熄灯了。
　　“要熄灯了而不是我要睡觉了……”周朝朝面露狐疑。
　　“聊天时间固定在晚上10点到11点间，11点时说要熄灯了，表明两点，第一此男子作息稳定生活规律；第二，此男子使用手机并不自由，并且他的居住地对手机和电有严格的管控。”
　　陆冽沉声：“如果你的推断都成立的话，我认为他当时很有可能在学校。”
　　“嗯。”
　　“他年纪不会太大，应该还是一名学生。”
　　周朝朝咬紧下嘴唇，重复说道：“学生……”
　　紧接着，周朝朝眼前那团云雾般的黑色身影慢慢变大边长，慢慢有了色彩，慢慢变得鲜活。
　　黑连帽衫黑长裤，又高又瘦，背微微有些驼，现实生活中展现出自己怕事维诺的性格特点，实际上很聪明，智力应该很高，对人和事有很强烈的掌控欲，甚至非常享受犯罪，半年前还是个学生……
　　她说到此处时语气微顿，深吸了一口气。
　　那个身影好像越来越眼熟了。
　　周朝朝不停在脑海中搜寻那个身影，最终将之定格。
　　她突然看向陆冽，眉头紧皱，声音也非常激动：“陆队，我知道是谁了！”


第104章 chapter104：晋江文学城
　　“我认出他了, 这个人我们都认识的，只不过……”周朝朝一字一顿，“他这次不会有好的未来了。”
　　陆冽点头：“何川辉。”
　　周朝朝有些自责：“早知道他会继续犯罪，当初就不该放过他！”
　　陆冽摇头：“当初也没有办法。第一, 他并未动手, 第二，我们也没有任何实际性的证据证明和他有关。”
　　“那情况岂不是和上次一模一样, ”周朝朝皱眉, “李巧笑死在张倩兮手上, 程瑜和舒馨死在唐秀曼手上, 唐秀曼和老赵都是自杀, 给唐秀曼和老赵汇款的都是张倩兮的账户，而他只是向一个自媒体博主投稿了一篇亦真亦假的博文, 这算造谣，最多拘留几天, 除了张倩兮的证词，我们依旧没有任何实际性证据证明他和此案有关……”
　　周朝朝又看向陆冽，问：“陆队, 你觉得张倩兮会保留何川辉给她出谋划策的证据吗？”
　　陆冽眸光敛起：“不确定，再去审审？”
　　周朝朝点头：“现在就去。”
　　两人又连夜审讯了张倩兮, 结果却让周朝朝大失所望。
　　张倩兮并未保留任何与何川辉的沟通记录，并且她还非常爽快地承认，何川辉只是给她提供了计划, 所有的事情都是她一个人做的，那篇博文也是她让何川辉发的。
　　案件又再次遇到了瓶颈。
　　明明知道谁是幕后之人，明明了解他的一切手段，可就因为没有实际性的证据, 又怕打草惊蛇，警方并不能立即对他实施逮捕。
　　这种有力却使不上的感觉让周朝朝很挫败。
　　她脑子里一团乱麻，就像有成千上万只苍蝇覆在耳边嗡嗡乱飞。
　　周朝朝冷静不下来，大半夜还去了操场跑圈。
　　寒夜，冷风将周朝朝的脸刮得生疼，但她脚步不停，绕着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
　　而此时，陆冽就站在自己办公室窗前看着周朝朝。
　　他点了支烟，越抽越觉得无味，索性将之摁熄在烟灰缸里。
　　二十分钟后，周朝朝终于停了脚步，她弓着背，双手撑在膝盖上，低头大喘气。
　　就这样持续了几分钟，周朝朝的体力才恢复过来，她抬手摸了下被风刮疼的脸颊，倒吸了一口凉气。
　　周朝朝下意识往陆冽办公室望过去，意外地发现他竟然就站在门口，冷白灯光下，周朝朝只能看到他冷肃的黑色身影。
　　她看了几秒，又掩饰般挪开视线，假意在看天空。
　　天空很美，被城市霓虹染成绮丽的红紫色，可周朝朝却无心欣赏。
　　她拖着沉重脚步，慢腾腾往楼上走去，上楼的时候，周朝朝在思考这样一个问题——
　　何川辉现在在干什么？
　　他给张倩兮计划一切，弯弯绕绕错综复杂，如果不是张倩兮露出马脚从而引出了些线索，她可能一辈子都想不到这起案子竟然也与之有关。
　　他热衷于引导他人犯罪，置身事外却又全盘掌控，但现在张倩兮败露失去了掌控，他这时是什么心情呢？
　　懊恼？愤怒？担忧？恐慌？还是得意洋洋，兴奋地计划下一场犯罪？
　　何川辉这样自信又自负的人，应该全程都在暗处默默地观察着这一切吧！看警方焦头烂额，看警方束手无策，以一个戏谑的姿态，就像在看一个跳梁小丑。
　　那现在呢？
　　他现在在做什么？
　　会不会就在自己看不见的地方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周朝朝双拳紧握，突然加快步伐上楼直接闯入陆冽办公室。
　　“陆队！”她急切地喊了一声。
　　陆冽依旧站在窗前，头也没回，但他扬了扬手，示意周朝朝过来。
　　周朝朝慢腾腾走到陆冽身边，循着他的视线抬眸往外看去。
　　不远处的那幢高楼。
　　一幢写字楼。
　　凌晨两点，平日里，写字楼的灯火应该都灭了，可今天，顶层最中间那个窗口还亮着灯。
　　陆冽目光凌厉，随意朝那窗口指了指，轻描淡写：“来，和他打个招呼。”
　　周朝朝愣了片刻，才眯起眼眸，视线再次定格在那窗户后面的黑影上。
　　两人对峙许久，那黑影才消失掉，紧接着灯也熄灭了。
　　“何川辉！”周朝朝几乎是咬牙切齿说出了这三个字。
　　一旁的陆冽脸色深沉语气淡漠：“别愤怒，你越愤怒他越兴奋。”
　　周朝朝深吸一口气，将心中怒火压下，又问陆冽：“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两个方法，第一，寻找何川辉与此案有关的直接事实证据，第二，让他承认。”
　　“可现在我们去哪里找证据？”周朝朝有些气馁。
　　“那就只有一个方法，让他自己承认，”陆冽皱眉，“可就算他承认了，这最多只能算诱导犯罪，刑罚不会太重，几年就能出狱，毕竟他并未动手。”
　　“眼下这个情况，能让他伏法比什么都强，”周朝朝目光坚定，“陆队，让我去吧。”
　　陆冽视线深邃，并未言语。
　　周朝朝继续：“我和他打过交道，对他也算了解，陆队，我会让他亲口承认的。”
　　陆冽垂眸看向她，最终点头同意：“好。”
　　-
　　清晨，天光渐白，农贸市场在摊贩的活动下开始热闹起来。
　　何川辉肚子饿了，趿拉着一双拖鞋下来买早餐，刚走到楼梯口就遇到了一个老熟人。
　　周朝朝。
　　她依旧是平日里的穿着，厚外套和长裤，脸上未施粉黛，却唇红齿白分外好看。
　　而面前的何川辉却有些不修边幅，他似乎更瘦了，穿了件松松垮垮的外套，下巴处生长着杂乱的青茬。
　　何川辉不动声色，冲周朝朝叫了声，“小姐姐，”又明知故问，“你怎么在这里？”
　　周朝朝脸上有淡淡笑意，反问他：“我想问你为什么会在这里？”
　　何川辉没说话，周朝朝继续：“你考了很高的分数，去了你梦寐以求的高校，你的未来一片光明，但我却从你导员那里了解到，你只念了一个月就退学了，为什么？”
　　何川辉低头轻笑，脸上依旧有稚气未褪，他叹了一声气：“唾手可得的东西对我没什么吸引力。”
　　周朝朝弯唇：“什么对你才有吸引力？”
　　何川辉脸上神情非常意味深长，他说：“当然是有意思的东西。”
　　“有意思的东西？”周朝朝狠狠盯住他，“是借刀杀人吗？”
　　何川辉脸表情很是不可置信，他做无辜状：“小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周朝朝也笑，笑容非常坦然：“没说什么！我在和你开玩笑。”
　　她低头又问：“我们要不要聊聊？”
　　“聊聊，聊什么？”
　　周朝朝漫不经心：“你知道我想和你聊什么？”
　　何川辉点头，语气里带着种不怀好意的挑逗：“好啊，我也想和小姐姐聊聊，去哪里好呢，要不去我家？够大够宽敞！”
　　“去凌江边上吧，江边近，又没什么人，是个聊天的好场所。”
　　何川辉脸上依旧带笑，他双手插兜，懒洋洋回答：“好啊！去哪里都行，能和小姐姐聊天，我心里非常愉快。”
　　周朝朝转身往前走了几步，见何川辉还站在原地不动，有些诧异地转身问：“那还愣着干嘛，走！”
　　何川辉脸上的表情骤然凝固，但他嘴角弯着，一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样，视线阴冷得渗人，他问：“小姐姐一个人，就不怕我把你杀了往江里一扔？”
　　周朝朝咧开嘴笑得畅快，她语气轻松：“不怕，你打不过我的。”
　　何川辉也随她一同笑起来，他笑得很猖狂，隐隐有些狰狞之色，但很快，笑容又止住了，他叹气，“我刚刚也是开玩笑的，走吧，小姐姐！”说完走到了周朝朝前面。
　　周朝朝看着他高瘦的背影，双拳紧握。
　　刚刚何川辉说那番话时，她虽然面色无异，但后背冷汗已经将里面T恤浸透了。
　　周朝朝深吸了一口气，抬腿跟在他身后。
　　江边风大，将周朝朝的短发吹得凌乱。
　　两人相对而立，隔了两三米的距离。
　　何川辉先开口：“姐姐想和我聊什么？”
　　周朝朝稍微仰视，语气关切：“昨天那么晚回家，应该没睡好吧？”
　　何川辉继续装蒜：“姐姐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呢？”
　　周朝朝笑：“听不懂没关系，我们调取了云集大楼的监控。”
　　何川辉长长地“哦”了一声，恍然大悟般说道：“我想起来了，昨晚凌晨两点，我拿了个望远镜在云集大楼看星星。”
　　“昨晚可没有星星。”
　　“有！”何川辉笃定地回答了一句，又言辞暧昧，“小姐姐就是星星，我在看你。”
　　周朝朝手臂上泛起些鸡皮疙瘩，她“啧啧”两声：“年纪不大，嘴倒挺会说。”
　　何川辉继续：“以前我可没这么会说，都是练出来的。”
　　“怎么练出来的？”
　　“我以前暗恋过一个女孩子，坐我前桌，我为了讨她欢心费尽心力。”
　　“后来她拒绝了你？”周朝朝问。
　　“没有，后来她也喜欢上了我，但我拒绝了她。”
　　“为什么？”
　　“因为她太蠢了，我仔细想了很久，我还是更喜欢聪明的女孩子，就像你这样的。”
　　周朝朝轻笑一声，开始引导：“我可不聪明，不然也不会这么久才查到你。”
　　何川辉没上套，他问：“什么查到我？”
　　“张倩兮都承认了，你再怎么装也没用。”
　　他神情茫然：“承认了，承认什么了？”
　　“李巧笑，程瑜，舒馨，唐秀曼，老赵，这五个人都是你们联手杀的。”
　　何川辉非常放肆地大笑两声：“她不会的。”
　　周朝朝故意：“你怎么知道？”
　　“因为我没杀人啊，所有的事情都是张倩兮一个人做的，她恨她姐姐，她想和李巧笑交换人生，让李巧笑代替她去死，又和我有什么关系呢？”
　　“以女明星请降头报复情人和小三为幌子，让张倩兮杀了自己的亲姐姐偷梁换柱不是你的主意？”
　　何川辉承认得非常爽快：“是又怎么样？”
　　周朝朝皱眉，有些愣了，她准备了一晚上的套话技巧一点没用上，何川辉就这么轻易的承认了。
　　“确实是我，”何川辉又补充，“什么请降头匿名贴让那保姆下药让那老头将张倩兮带出来，都是我想的。”
　　周朝朝视线如刃：“那你应该知道，教唆杀人一样逃不掉法律的制裁，并且，我现在已经有了你亲口承认的证据。”
　　何川辉没接周朝朝的话，而是反问：“小姐姐知道精神力吗？”
　　周朝朝眯眼，有些困惑：“你说什么？”
　　何川辉脸上露出一种陶醉的神情：“精神力，其实就是一种意念，是生物体脑组织所释放的一种不可见的力量，它很特殊，你也可以将它看做一种磁场，你看不见摸不着，但它又是真实存在的。”
　　周朝朝越听越迷糊，她不解：“你在说什么？”
　　“你知道神吗？神其实就是强大精神力的集合体，当一个人的磁场够强，意念够大，就能会使空间物质进行有规律的运动，从而改变物质现实。而一个人的精神力强大到能让物质发生大规模的改变，就能控制其他人的行动思维，这就是神！”
　　周朝朝听着他这番“精神力与神”理论愣了下，耳机里随机传来陆冽沙哑低沉的声音：“保持冷静，别听他胡扯，我们马上到。”
　　周朝朝敛眉：“这番理论，你听谁说的？”
　　“我不想告诉你。”
　　周朝朝冷哼：“荒谬，所谓的精神力若真的那么强大，你就不会露出这么多破绽，被我们查到。”
　　何川辉神秘地笑了笑：“小姐姐怎么不想想，那些破绽和线索可能是我故意留下的呢？毕竟不为人知的独角戏太没意思，我喜欢来点刺激的。”
　　周朝朝语气轻蔑：“刺激到让自己进监狱？”
　　“当然，因为我想验证一点。”
　　“验证什么？”
　　“现在的我已经强大到就算肉/体被困住，意念依旧可以游离其外杀人。”
　　“痴人说梦！”
　　周朝朝稍微退后一步，伸出手，拇指朝天，食指指尖对准何川辉的脑门正中心，就像她手里正拿着一把枪一般。
　　然后依据陆冽教她的那样：
　　锁肩，锁肘，贴腮，射击！
　　动作标准一气呵成。
　　这套动作她已经练过成百上千遍了。
　　何川辉接触到周朝朝冷肃的视线，有些发怵，稍微往后踉跄了一下。
　　就好像此刻从周朝朝指尖飞出了一颗无形子弹正中他的脑门。
　　周朝朝掷地有声：“如果强大的精神力能杀人，那你早死在我枪下一万次了。”
　　话音落下，警员从江堤四周蜂拥而至。
　　周朝朝冷哼一声，摘下耳机：“何川辉，你刚刚说的所有话，我都录了音，你这次逃不掉了。”
　　何川辉轻笑一声，乖乖束手就擒。
　　离开前，他看着周朝朝说：“小姐姐拭目以待吧，一个好玩的游戏即将拉开帷幕了。”
　　黑寡妇＋恐怖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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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chapter105：晋江文学城
　　案子结束, 证据与人悉数移交检察院，周朝朝心里却依旧不安稳。
　　这几天，她总会想起何川辉对她说的那句话——一个好玩的游戏就要拉开帷幕了。
　　游戏？
　　好玩的游戏？
　　一个好玩的游戏即将拉开帷幕？
　　是何川辉垂死挣扎时的胡诌，还是确有其事？
　　毕竟多次审讯都没能撬开何川辉的嘴！真相如何谁都不知道。
　　她靠在窗边, 不禁思考何川辉遗留给她的问题：
　　这种所谓的精神力真的存在吗？
　　如果存在, 人真的能够通过精神来杀人吗？
　　还有，他口中那个好玩的游戏究竟是什么？
　　周朝朝百思不得其解之际, 身后突然有人递上一杯水, 她连忙回头, 来人就是陆冽无异。
　　她接过纸杯, 神情有些颓丧。
　　陆冽用余光瞥了她一眼, 一针见血：“看来何川辉那番话给你的影响不小。”
　　周朝朝没否认：“我看他的表情不像撒谎，并且我担心会有一些不好的事情发生。”
　　“那你现在想做什么？”
　　周朝朝斩钉截铁：“我想阻止这一切。”
　　“那你现在能做什么？”
　　周朝朝思索许久, 最终垂下头：“我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因为我不知道他的话是不是真的。”
　　“为一件未知的事伤神, 没有必要。”
　　“我知道，我只是忍不住……”
　　“你可以保持警惕，但不能被一件未知的事情左右, 否则就会不断陷入怀疑与猜忌中。”
　　周朝朝吸气：“我明白了。”
　　她说完低头抿了一口水，问道：“陆队, 移交工作都完成了吗？”
　　陆冽点头：“完成了。”
　　周朝朝又看了眼时间，语气关切：“都下班了，陆队还不回家？”
　　“不急, ”陆冽低眸看她，“你怎么还没回家。”
　　周朝朝倒是坦然：“我还有事啊！”
　　陆冽皱眉，语气有些困惑：“案子都结束了你还有什么事，刑侦队呆上瘾了舍不得回去？”
　　“那倒没有, ”周朝朝笑笑，“我没有受虐倾向。”
　　“我送你回家？”
　　“不用了陆队，我现在不回，今天有人约我吃饭。”
　　陆冽脸色瞬间变得阴沉，他稍微走近些，气息凛然迫人。
　　他问：“谁约你？”
　　周朝朝扬了扬手机，坦言：“陈洲深啊，他老早就在微信说好不容易再见面，想一起吃顿饭叙叙旧，不过之前案子压着一直忙，推了好多次，现在案子结束我也没有别的理由推了，我想着反正也是老同学，吃顿饭也没什么，就同意了，不过他说他现在有些事，要晚半小时，所以我就先等等他。”
　　她说完抬头看陆冽，他就站在自己面前，很近，隐隐有些欺身之势。
　　相距太近，近得她能听到自己强烈的心跳声。
　　周朝朝紧张又耳赤，低头直视他胸膛，咽了好几口口水轻轻说道：“陆队，你……”
　　陆冽叹了声气，气息中有隐忍有无奈有克制有温柔，种种隐晦情绪如潮水在心中翻涌。
　　他还是平时的语气，却不怒自威，命令她：“不许去。”
　　“啊？”周朝朝脸颊上有疑惑之色，她很没底气地开口，“陆队，你是我上司，又不是我妈，你凭什么……”
　　她怂得很，注意到陆冽愈发阴沉的视线，剩下的几个字愣是没有说完。
　　陆冽的声音不容置喙，他再次重复：“你不要去。”
　　“为什么？”周朝朝终于大着胆子反问。
　　陆冽自嘲般地“嗤”了一声，目光深邃，他嗓音有些沙哑，问：“周朝朝，究竟是我表现得太含蓄还是你太迟钝？”
　　周朝朝怔住了，她继续咽口水，不知所措。
　　陆冽之言每个字她都认识，可组合起来却又陌生到让周朝朝理解不了。
　　周朝朝心里又乱又惊。
　　她害怕这是一场梦，又怕自己会错意，一切都只是自己自作多情。
　　此时她的只心里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落荒而逃。
　　但理智又告诉周朝朝：她不能逃。
　　她深吸了一口气，抬眼直视陆冽，问：“陆队，你刚刚说什么？”
　　陆冽没回答她这个问题，而是自顾自说道：“我记得你说过，能扰乱一个人的情绪，那大概就是喜欢了吧。”
　　他继续凝视周朝朝，眼神专注而炽热。
　　陆冽问：“你没有扰乱我的情绪，但你可以左右了我的情绪，这算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算爱情


第106章 chapter106：晋江文学城
　　周朝朝：“陆队的意思是？”
　　陆冽凌厉眉峰挑起：“明知故问。”
　　周朝朝小心翼翼：“是在和我表……白？”
　　陆冽笑了下, 语气有些无可奈何的宠溺：“很显然，我没有在和你聊工作。”
　　她听着陆冽的话垂首，唇角不自觉弯起，又抬眸看了陆冽一眼, 却不想撞见了他眼底的深邃炙热。
　　周朝朝语气里有惊讶有雀跃有不可置信：“不是在开玩笑？”
　　陆冽无奈, 伸出宽厚手掌覆上她的柔顺短发，并开口：“认识这么久, 我难道像一个爱开玩笑的人？”
　　周朝朝摇头。
　　这段时间的相处, 她自认为对陆冽还算了解, 他确实不是一个会开玩笑的人, 甚至非常正经自律。
　　“那为什么……”她不解, 同时也是不自信。
　　陆冽却懒洋洋地笑了，他看周朝朝的眼神无奈又隐忍。
　　什么原因陆冽其实说不清楚, 原本这世界上并没有那么多能用言语说清楚的事情。
　　他只确定一点，很重要的一点——
　　她是日久岁深的悸动与欢喜。
　　陆冽想说些什么时, 周朝朝兜里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
　　她一愣，将手机从兜里掏出，屏幕上那个疯狂跳动的名字正是陈洲深。
　　再看时间, 已经到了两人约定的点。
　　陆冽随意瞥了一眼她的手机，目光又回到周朝朝身上。
　　音乐声还在继续, 陆冽却并不像就此被打断。
　　他继续：“我也想做能扰乱你情绪的人，还很得寸进尺，想和你有光明正大的关系。”
　　陆冽说得含蓄, 但其中含义不言而喻。
　　周朝朝咽了下口水，眸眼中有水光潋滟。
　　他薄唇轻启，声音沉缓而沙哑：“小丫头，别走神, 我在等你的答案。”
　　周朝朝恍惚了片刻，然后抬眸与陆冽对视。
　　她眼中有水光潋滟，如清泉如甘露如春日的细雨。
　　陆冽却表情严肃身体紧绷，他在等待在焦急，他害怕被拒绝，更害怕自己今日的鲁莽会给周朝朝带来困扰。
　　他长久以来做事随心，可现在却第一次有了这种小心翼翼的感觉。
　　周朝朝轻咳一声润了润嗓子，她开口：“巧了，我和陆队不谋而合。”
　　说完，她咧开嘴对他笑得灿烂，而陆冽紧绷的神情一瞬间得到舒展，他低头无奈轻笑。
　　他们什么话都没说，只是互看互笑。
　　两人分明都已经成年，在捅破这层窗户纸时竟然青涩得如同少年一般。
　　走廊的冷白灯光映照在陆冽脸上，将他凌厉俊朗的面容衬托得更加轮廓分明又意气风发。
　　陈洲深第二通电话打来时，周朝朝才意识到眼下还有个棘手的事情没解决，她蹙眉，扬了扬手机，问陆冽 ：“那……现在该怎么办？”
　　陆冽浓黑眉峰挑起，语气不容置喙：“你和他说，你要和我去吃饭。”
　　周朝朝摁下接听键，刚准备说话时，陈洲深却先开了口，他语气带着歉意，说：“不好意思朝朝，我这边发生了一些很紧急的事情，可能没办法过来了，我们下次再约时间？”
　　倒好，她正愁没有理由推辞。
　　周朝朝如释重负，她对陈洲深说：“没事，你有什么事情就去忙吧。”
　　两人寒暄完，她率先挂断了电话。
　　周朝朝将手机揣回兜里，冲陆冽弯唇浅笑，并言：“我想去华亭盛宴吃他们家的银杏蒸鸭。”
　　-
　　吃完饭，两人很俗套地去了周朝朝家附近的夜市闲逛。
　　除开办案，陆冽之前其实鲜少来夜市这种嘈杂拥挤的场所，他喜欢安静。
　　而周朝朝却与之不同。
　　她很喜欢逛夜市，喜欢热闹喜欢烟火气——逼仄的过道，拥挤的人群，绚丽的各色灯光与两边摊贩的叫卖。
　　现在的周朝朝又有了新的喜欢，她喜欢在人潮涌杂中握紧陆冽的手。
　　对于陆冽来说，夜市其实没什么好逛的，但陪着她，陆冽甘之如饴。
　　到一处小摊前，周朝朝终于停下了脚步，她弓着身子，眸子如星辰，在小摊前挑挑拣拣。
　　陆冽垂首看了一眼小摊上的商品，是钥匙扣，胡乱堆在一起，做工粗糙又廉价，很不起眼的小玩意儿。
　　但周朝朝却挑得很认真，她锁着眉，在一大堆钥匙扣中找到了自己想要的，将之一把拽在手中，兴奋地问老板：“多少钱？”
　　老板抽着烟，有气无力说了句：“五块。”
　　周朝朝笑着，将之郑重放在陆冽手里，昂头对他说：“陆队，送你一个礼物。”
　　陆冽神情愉悦，低眸看着掌心的钥匙扣，木质的挂牌上刻着一个“陆”字。
　　她邀功似的对陆冽说：“陆队，你这个姓在这堆钥匙扣中真少，我找了好久才找到这一个，哪像我的！”
　　确实如她所说，陆冽只是随意地往那堆钥匙扣中望了一眼，就看到了一个刻着“周”字的钥匙扣。
　　周朝朝也看到了，她将之拿起在陆冽面前晃了晃，笑容灿烂。
　　陆冽一把拿过来，眸眼中皆是笑意，他将两个钥匙扣紧紧握在手中，然后掏出手机付了钱。
　　分别时，周朝朝问陆冽：“陆队也太贪心了吧，有两个钥匙扣，不打算送我一个吗？”
　　她希望收到陆冽的礼物。
　　可陆冽却直言：“不打算。”
　　周朝朝不死心：“为什么？”
　　陆冽：“因为一个是你送我的，另一个是我买的。”
　　周朝朝：“啊？”
　　陆冽忽悠：“我钥匙多，两个才够用。”
　　周朝朝失望地“哦”了一声。
　　陆冽看着她脸上神色，无奈地笑了：“因为我有别的东西要送你。”
　　晚上周朝朝躺床上，始终觉得刚才的事恍惚得如梦一般。
　　两人才在微信道完晚安，周朝朝却睡不着，她深吸气，拿出手机又点开了陆冽的微信框，思来想去却又不知道发些什么，于是在对话框里打了又删，删完又打。
　　却不想，陆冽突然给她发了条消息，很简单的三个字。
　　——还没睡？
　　周朝朝智商掉了线，问了个白痴问题。
　　——陆队怎么知道？
　　陆冽回复得很快。
　　——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
　　周朝朝抓住把柄，反问——陆队都说晚安了怎么还一直看微信呢？
　　陆冽被问住，无卡奈何笑了笑，回答——就睡，早点休息。
　　周朝朝的回复也来得很快。
　　——晚安。
　　结束对话，陆冽放下手机，突然想到什么，拿起了桌上的钱包。
　　他打开，里面夹着一张照片，是一张红底寸照，边缘还有被撕扯的痕迹，上面的长发女孩唇角弯弯眉眼似月，是他漫长而无趣岁月中出现的唯一光亮。
　　-
　　翌日清晨，周朝朝来得极早，刚进办公室就看到自己桌上热气腾腾的早餐。
　　底下压了一张纸条，上面的字笔锋凌厉遒劲有力——好好吃饭
　　言简意赅，半句废话没有，是陆冽一贯的作风。
　　周朝朝咧开嘴笑了，放下东西便出门，到陆冽办公室却扑了个空，里面压根没人。
　　回来路上遇上了王新余。
　　周朝朝问：“陆队呢，怎么没见他人？”
　　王新余正耸着肩膀啃包子，热切回答：“老大省厅开会去了，刚走没五分钟呢。”
　　周朝朝有些失落，“哦”了一声。
　　王新余兴致勃勃问道：“找老大啥事啊？直接和他电话说吧，他可能得晚上才能回来。”
　　周朝朝笑着摇头：“没什么大事，就是看他不在，问问而已。”
　　说完她又回到自己桌前吃起早餐来。
　　没新案子，队里也空闲，周朝朝看了一天未破旧案的案卷，不知不觉夜幕已临。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下起了雨，雨势渐大不知停歇。
　　周朝朝撑伞刚走出刑侦大楼，兜里的手机毫无预兆地响起了，她以为是陆冽打来的，忙掏出来看了眼，却没想到是一个她并不想见到的人——周媛。
　　她的手指在接听键上停留了下，却并没有立刻划过去。
　　周朝朝并不想知道周媛的消息，最近的几次接触，她对周媛自甘堕落的举动彻底失望，但她又毕竟是自己亲人。
　　周朝朝的犹豫并没有持续多久，她深吸了一口气，选择接起这个电话。
　　还不等她开口问，一个气若游丝的女声伴随着电流杂音骤然入耳。
　　“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那头很嘈杂，伴随着雨打在铁制物品上的清脆声响。
　　听到这句话的时候，周朝朝浑身上下似有电流通过，她一惊，牙齿打颤，加快脚步，问：“媛媛，怎么了？你那里发生了什么事，你告诉姐姐！”
　　那边没人回答她这个问题，只是一直重复着：“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周朝朝双手颤抖，不知道是因为慌乱还是颤抖，她极力迫使自己冷静下来，点了下录音键，电话那头的声音仍在继续。
　　机械，重复。
　　救救我……救救我……
　　持续了一分钟，手机里传来忙音。
　　——嘟嘟嘟嘟嘟嘟
　　周朝朝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她快速回拨过去，电话里却一直传来一个温柔的女声。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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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7章 chapter107：晋江文学城
　　雨夜寒冷, 狂风吹来，将周朝朝手中的伞吹得左右摇晃。
　　她又打了几通电话，结果都与之前无异，提示音告诉她周媛的手机在关机中。
　　周朝朝没有任何犹豫, 迅速将手机放进包里, 迈开腿在冷雨中狂奔起来。
　　到路口了，她匆匆忙忙拦了辆出租车。
　　司机是个络腮胡大叔, 从后视镜里看了一眼后座的周朝朝, 问：“去哪里？”
　　周朝朝急切：“师傅, 去晦色。”
　　她浑身都湿透了, 手上拿着把黑伞, 头发上还在淌水。
　　冬日，气温很低, 周朝朝又淋了雨，冷得直打颤。
　　快下车时, 她的手机再次响起，周朝朝很快从包里掏出手机，这次来电的是陆冽。
　　她很快接起, 声音颤抖着喊了声：“陆队，我……”
　　只一瞬, 陆冽便听出了问题，他声音深沉：“朝朝，你那边发生了什么事？”
　　周朝朝很快调整好了心情, 将事情对陆冽做了个简短而明确的陈述。
　　陆冽正在开车，他正视前方，神情严肃，安慰道：“朝朝, 你别急，等我，我很快到。”
　　说完调转车头在雨幕中加速疾驰。
　　两人在晦色门口碰了面，在晦色找寻无果后又去了周媛的出租屋。
　　老房子，七层楼，周媛住在最底层。
　　走廊脏乱潮湿，水泥地板上甚至还在渗水。
　　陆冽神情冷肃，站门口敲了两下，里面传来一个年轻女子粗鲁的大嗓门：“你这婆娘怎么又不带钥匙！”
　　两人对视一眼，周朝朝读懂了陆冽的眼神，她摇了摇头，压低声音说：“不是她的声音。”
　　陆冽又敲门，这次力道重持续时间又长，惹得里面女子非常不快，她高声咒骂了一会儿，紧接着是拖鞋趿拉在地板上的声音，然后脚步声越来越近，门也终于从里面被打开。
　　门开了一条缝，里面女子一眼就看到了陆冽，她察觉到了什么，立刻有了关门的打算，可惜反应慢了一步，陆冽单手抵着让她压根无法关上，稍微用力将门推开。
　　十七八岁的小年轻，凌乱的长卷发，脸上的妆才卸了一半。
　　周朝朝仔细打量眼前的女子，从头打量到脚。
　　年轻，浓妆，酒气，萎靡的神态，坦胸露背的衣物，胸前浸染的污渍。
　　应该和周媛从事着同样的工作。
　　女子情绪很激动，大吼大叫着：“你们什么人啊，凭什么闯进我家？”
　　周朝朝直接走到她面前，表情严肃：“周媛人呢？”
　　“她不在！”
　　“你知不知道她去了哪里？”
　　女孩瞪了周朝朝一眼，不耐烦吵嚷：“她去了哪里和我有关系吗？”
　　周朝朝亮出警官证：“我们是警察，周媛很有可能有危险，我们需要你的配合。”
　　女孩抿了几下嘴，又被陆冽凛然目光威慑住，不情不愿回了句：“知道了。”
　　“叫什么名字？”
　　“徐历秀。”
　　“年龄？”
　　“十七岁。”
　　“你最近一次见周媛是什么时候？”
　　徐历秀懒逸地倚靠在门口：“昨天晚上。”
　　“昨晚几点？”
　　“那我哪记得那么清楚，”她话说了一半，接触到周朝朝锐利的眼神，顿了下，“晚上两三点吧。”
　　“什么情况下见的面？”
　　“就下班啰，见她躺自己床上玩手机，她当时才洗完澡，我去洗了个澡，回来就没见人了。”
　　“她躺床上时穿的什么衣服？”
　　“睡衣。”
　　“什么睡衣，你说下颜色款式。”
　　“粉红色，毛茸茸的，有帽子，帽子上还有一对兔子耳朵那种。”
　　“她昨晚凌晨两三点自己一个人出了门？”
　　徐历秀翻着白眼：“出没出门我不清楚，反正我出门洗完澡就没看见人了，并且这里也没人。”
　　陆冽环顾了一眼，神情冷沉：“有没有人不是你说了算，我们需要检查一下。”
　　徐历秀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回答：“随便啰。”
　　陆冽和周朝朝立刻对这间出租房进行检查，结果也如徐历秀所说，没人。
　　这种老房子也藏不住人。
　　检查完，周朝朝继续询问：“你和周媛有过节？”
　　“没过节。”
　　“那怎么说到她这么不耐烦，知道她有危险也漠不关心？”
　　徐历秀耸肩：“我和她没过节，但关系也好不到哪里去，只是搭伙一起租房子而已，又不是她妈，我那么关心她干嘛？”
　　周朝朝又打量了徐历秀几眼。
　　她身材娇小，脚也不大，根据目测应该是穿34到35的鞋。
　　周朝朝又看向旁边的铁制鞋架，一共四层，摆放的都是高跟鞋，什么尖头细跟镂空弹力钻石鱼嘴各式各样的都有。
　　只不过上两层摆放的高跟鞋鞋码挺大，周朝朝看了看鞋底，都是38的，而周媛身材高挑脚也大，这些应该是她的鞋，下两层都是徐历秀的。
　　而徐历秀脚上穿的是一双粉色拖鞋，而鞋架上没有属于周媛的大码拖鞋，刚刚检查房子的过程中周朝朝也没有发现拖鞋，也没有发现徐历秀口中那件毛茸茸的睡衣。
　　周媛出门穿着拖鞋睡衣，说明这是一个临时型随便性的行为，她并不打算在外面停留太长时间。
　　问完话，周朝朝给徐历秀留了自己的号码，并让她随时告知周媛的消息，徐历秀答应了。
　　周朝朝心事重重和陆冽走到屋檐下。
　　外面还在下着雨，陆冽低头瞥了一眼周朝朝，发现她发根湿漉漉的。
　　陆冽叹气，他麻利脱下外套将之盖在周朝朝头上，然后说：“赶紧回车上吹吹，你浑身都湿透了。”
　　周朝朝这才回过神来，见陆冽只穿了件单薄衬衣，连忙伸手想拿下头上的外套，却被他制止。
　　周朝朝声有急色，问：“陆队不冷吗？”
　　陆冽轻呵一声，语气里有责怪意味：“我冷什么？倒是你，深更半夜冒雨去晦色找人，你忘得可真快啊？”
　　周朝朝没懂他最后一句话的意思，她扯了扯陆冽的衣角：“什么忘得真快？”
　　陆冽有些不悦：“你是忘了我们第一次见面在晦色门口发生的事了？”
　　“没忘，我只是急，她一定是出事了。”周朝朝声音越说越小。
　　见她那副模样，陆冽有火也发不出了。
　　他掩去眸底阴鸷，深吸了口气安慰：“别担心，我已经通知苑西区民警了，他们也在尽力寻找周媛的下落。”
　　周朝朝心情沉重，点头：“好。”
　　上车后，周朝朝闭上双眼靠在车窗上，脑海中一直想起周媛给她打的那通电话。
　　她骤然睁眼，翻出那通录音再次听了起来。
　　虚弱的女声，持续的电流声，雨声，雨水滴落在铁制或钢制物品上的坠落声，还有些其他的声音。
　　周朝朝又听了几遍，听出了另外的，那就是雨水滴落在伞面上的声音。
　　但那头太嘈杂，周朝朝并不能确认这个女子的声音就是周媛的。
　　但周朝朝能听出，她的气息很虚弱，一直重复着：“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很机械。
　　陆冽经验老道，很快听出其中不对劲的地方，他一针见血：“呼救声太过机械规律，很有可能是提前录好的。”
　　“提前录好的？”
　　他淡淡“嗯”了一声：“人说话时，语调语速语势气息都会有细微差别，但你听这几句呼救声，虽然能听出说话之人气息微弱，但语速语调几乎完全一致，非常机械规律，甚至——”
　　陆冽说到此处时，周朝朝又重新摁下了播放键。
　　救救我……救救我……
　　陆冽将之讲完：“两句话之间的时间间隔一致，你想，人在紧急呼救情况下，怎么可能将自己说话的时间间隔把握得那么精准。”
　　陆冽继续：“所以这一段语音很有可能是合成的。”
　　周朝朝问：“也就是说，打这通电话的人不一定是周媛？”
　　陆冽点头。
　　周朝朝稍微松了口气。
　　陆冽又说：“但不代表周媛现在安全，她现在依旧很危险。”
　　面对这种情况，周朝朝心里也没辙，她甚至希望这一切只是周媛恶作剧而已，结果却并不如她所愿。
　　两日找寻未果，出租屋走廊监控又明显拍到周媛出门，但至今仍然下落不明。
　　周媛被警方确定为失踪。


第108章 chapter108：晋江文学城
　　清晨, 雨雾弥漫，天也越发冷了。
　　周朝朝站在窗前，看着玻璃上依附的雾气久久失神，她伸出手指, 写了“失踪”两个字。
　　雾气成水, 从她指尖汇聚滑落，在玻璃上留下清晰的痕迹。
　　周媛已经失踪三天了。
　　这三天, 她把周媛所有可能去的地方都找遍了, 依旧没有她的下落。
　　周朝朝头疼欲裂, 食指弯曲揉了揉太阳穴。
　　她想起前不久何川辉说的那句话——
　　拭目以待吧, 一个好玩的游戏即将拉开帷幕了。
　　周媛出事, 让周朝朝不禁怀疑，他口中这个好玩的游戏是针对自己的！
　　也就是说, 周媛很有可能是因为自己才出的事！
　　周朝朝心中自责，她打算再去见何川辉一面, 想从何川辉那里套套话。
　　该案还没有最终宣判，何川辉被临时羁押在看守所里。
　　与上次见他相比，何川辉更瘦更黑了, 他精神萎靡，但看到周朝朝的时候, 眼睛里霎时间燃起光亮。
　　看样子，他无比期待着周朝朝的到来。
　　在陆冽身边做事久了，周朝朝也逐渐练就了一身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 尽管她内心焦灼，但神情上依旧没有显露出半分来 。
　　她选择以一个“老朋友”的姿态开启和何川辉的这次谈话。
　　“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周朝朝目光淡漠，语气也毫无波澜。
　　何川辉有些兴奋，他笑着：“过得挺好的, 在这里生活规律，到点吃饭到点睡觉，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可以思考。”
　　周朝朝弯唇：“思考什么，你的精神力控制？”
　　何川辉皮笑肉不笑，回答：“当然。”
　　周朝朝和他周旋着：“其实我对你的精神力理论挺感兴趣的，方便向我多透露些吗？”
　　何川辉目光探究：“姐姐是对精神力控制感兴趣，还是对那个游戏感兴趣？”
　　“有什么区别吗？我都感兴趣，”周朝朝语气轻松，又问，“你是怎么接触到精神控制法的？”
　　“这个说起来话就长了，小姐姐有听说过Black Friday吗？”
　　周朝朝眯起眼眸：“黑色星期五？当然听说过，世界上有名的禁曲，传言很多人听到后情绪紊乱精神崩溃而自sha了。”
　　何川辉神秘一笑：“我说的Black Friday不是乐曲？”
　　周朝朝神情疑惑，问：“那是什么？”
　　“是一种信仰！”
　　“什么样的信仰？”
　　何川辉神经质地伸出食指放到嘴边“嘘”了一声，说道：“这是一个秘密。”
　　周朝朝顺藤摸瓜问下去：“你很崇拜这种信仰？”
　　“当然。”
　　“Black Friday推崇的是精神控制法？”
　　何川辉的回答模棱两可：“不完全，是又不是。”
　　周朝朝想往细处问时他又闭口不言了，没办法，她只能换了问法：“杀人也在你信仰的范畴内？”
　　“当然，它能证明我的精神力变得更加强大了。”
　　“你和张倩兮相识时间并不长，可她却处处相信你，甚至还会下意识维护你，难道她也是Black Friday的崇拜者吗？”
　　“她？”何川辉轻蔑笑了，“她现在还没有资格！”
　　周朝朝垂眸思忖，迅速分析起她和何川辉的聊天内容来。
　　从他的描述上看，Black Friday更像一个打着“精神力控制”的杀人组织，且纪律严明等级森严。
　　而何川辉口中那个所谓的游戏，很大可能就是他和同伙的杀人接力赛。
　　他进来了，那个人便开始了。
　　所以，他才会说：这个好玩的游戏即将拉开帷幕了。
　　周朝朝视线瞬间变得阴冷，她对何川辉说：“不管这个Black Friday是什么，我都会亲自把它揪出来的。”
　　-
　　陆冽从周朝朝口中听到这个“Black Friday”时，如墨浓眉皱起，他思考了很久，才开口说道：“我听说过这个Black Friday，对它的具体情况了解得并不多。”
　　“但我有个朋友，他是犯罪心理学的专家，对这方面研究得比较多，Black Friday，我也是从他那里听说的，”陆冽说着掏出手机，语气淡淡，“他这几天正好回国，我打个电话问问。”
　　周朝朝点了点头：“好。”
　　陆冽拨通号码，转身走到窗边，声音沉缓：“江准，有个事情我想……”
　　两人交流了十几分钟，陆冽才挂了电话。
　　周朝朝语气急切：“陆队，怎么说？”
　　陆冽：“Black Friday确实是个杀人组织，美国兴起的，创办者原本是个美国白人，是个刑事辩护律师，因矛盾杀了同居女友，但证据不足被当庭释放，后来就开始频繁作案，并编了一套“精神控制理论”通过网络吸引拥趸共同作案混淆警方视线。”
　　“后来呢？”
　　“十五年前他和他的组织骨干就被抓住了，都被判了终身监/禁。”
　　“这么说来，何川辉很有可能是他的拥趸？”
　　“以何川辉的年纪，不太可能，应该是该理论汉化者的拥趸，”陆冽说着补充，“我这个朋友过几天就到晋州，到时候可以好好请教他一番。”
　　陆冽话刚说完，王新余便冒冒失失闯进办公室，他急得满脸通红，话都没说利索：“老……老大，有人报案说苑西区……于桥路197号老民居顶楼，有一具女尸。”
　　听到“女尸”二字时，周朝朝的心瞬间揪起。
　　-
　　望上看，阴沉铅云悬挂天际。
　　弄堂上空错错交叉的电线像一张巨大蛛网，将底下行人缠绕包裹。
　　周朝朝站在巷子中央，她昂头凝视天空，如烟似雾的冷雨纷扬而下。
　　陆冽关上车门，撑着把黑伞走过来，伞面挪移到她头顶，将她的视线遮挡得严实。
　　很快，陆冽磁沉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别想太多，先上去看看情况。”
　　周朝朝深吸了一口气，情绪低落，和陆冽一起上了楼。
　　尸体就躺在顶楼的水泥围栏边上，冷雨将她浑身都浸透了，这样的大冷天，死者身上居然只穿了一条暗红色的长裙。
　　周朝朝慢慢挪步过去，胸口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般，她呼吸有些不顺畅，在尸体旁边站定。
　　死者的脸，僵硬肿胀腐败，还很陌生。
　　她不是周媛。
　　但和周媛差不多年纪，尽管脸部已经腐烂，依旧能看出她的年轻漂亮和青春袭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0-07-20 02:23:09~2020-07-21 21:01:5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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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chapter109：晋江文学城
　　顶楼很空, 左侧堆放着一些柜子沙发之类的杂物，从腐蚀程度看，堆放时间应该有些年头了。
　　周朝朝：“谁发现的尸体？”
　　肖冰冰指了指不远处：“就那个，他是这栋楼的居民。”
　　周朝朝顺着肖冰冰手指的方向望过去, 报案人站在楼道里正被王新余盘问, 是个很年轻的小伙子，身高腿长, 缩着脖子, 看上去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
　　她瞥了一眼身后那扇隔开顶楼与楼道的铁门, 锈迹斑驳且布满灰尘, 想必平日里应该很少人上来, 天冷还下雨，上来的人应该更少了。
　　周朝朝戴上一只手套, 问：“这么冷的雨天，顶楼又没个遮挡的, 他怎么会上来？”
　　肖冰冰回答：“说是无聊，上来拍段短视频，没想到遇到这茬。”
　　周朝朝多看了几眼, 打开刑事勘察箱拿出工具，开始勘察起顶楼空地的痕迹来。
　　一圈搜寻下来, 痕迹寥寥，周朝朝有些气馁，在陆冽身边蹲下了。
　　刘泰山还未到, 陆冽照旧先给尸体做起尸表检测来，他蹲下来仔细查看一番后说道：“颈部有扼痕，眼球出血明显，身上有明显鞭状伤痕和刀口, 小腹腿肚脚踝脚掌处都有挫擦伤痕。”
　　陆冽说到此处时，侧眸瞥了一眼周朝朝，问：“血迹？”
　　“没。”周朝朝回答迅速。
　　“鞋印？”
　　“没。”
　　“指纹？”
　　“没，”周朝朝补充，“不排除是因为雨水冲刷。”
　　陆冽皱眉，换了个问法：“有发现什么痕迹？”
　　周朝朝扬了扬手中的透明物证袋：“除了这个，没有别的发现。”
　　陆冽敛目注视，物证袋里装着一根香烟。
　　完整的，未点燃的，已经完全被雨浸透的香烟。
　　陆冽抽烟，对香烟也有过研究，他将物证袋举到眼前仔细辨认了一遍，说道：“这是英国一种烟，叫Treasurer，价钱在24到30欧元之间，国内应该很少有人会抽这种烟。”
　　周朝朝有些不理解：“为什么，因为价格？”
　　陆冽点头，又说：“价格只是一个方面而已，它是卖得不便宜，会选择抽它的人不会太多，还有一点，买它并不容易，这种烟只有Treasurer专卖店有售，而Treasurer并未进入我国市场，也就是说，国内买不到。”
　　“这种烟是从国外带回来的？”
　　“也不完全，如果肯费心思的话，香港应该也能买到，”陆冽说完又将物证袋递回到周朝朝手上，“你在哪里发现的？”
　　“就那边，”周朝朝指了下，“那堆杂物那，桌腿旁边。”
　　陆冽看了眼，桌腿旁是个很显眼的位置。
　　周朝朝看着那根烟的烟头冷静分析：“烟身挺新，不像暴露在露天环境中太久的样子，掉在桌腿旁应该就这几天的事情。”
　　她说完又看向楼道口，说：“陆队，我想用这根烟去探探那个报案人。”
　　“你怀疑他？”
　　“对！”周朝朝神情里也透着怀疑，“大冬天，还下雨，一个人上顶楼来拍短视频？这理由也太像编的了！”
　　陆冽点头：“行。”
　　周朝朝也不迟疑，拿着物证袋双手反背进门走到楼道里。
　　王新余还在问话，周朝朝凑过去看了眼他的笔记本，上面记录了这个报案人一些基本信息。
　　姓名赵立贺，年龄22岁，住在五楼，今天是因为无聊想拍短视频才上顶楼来的。
　　赵立贺还在绘声绘色讲述自己发现死者的过程：“我开这铁门的时候，发现插销没插上，门是虚掩着的，我轻轻一拉就开了，刚上来就看到那边躺了个人，穿红色衣服，我当时就有种不好的预感，觉得应该是死了人，我走近一看，嗐！真是死人了！我立刻报了警，就这么回事。”
　　周朝朝手指捏紧物证袋：：“赵先生，你是不是掉了东西啊？”
　　赵立贺先是懵，然后神情疑惑：“什么东西？我没掉啊！”
　　懵到疑惑，反应正常。
　　周朝朝又拿出物证袋在他眼前扬了扬：“你掉了一根烟，忘了？这种烟应该不便宜吧？”
　　赵立贺疑惑得眉毛拧成“八”字，他看着那根香烟：“搞错了吧？这不是我掉的啊，我不抽烟。”
　　持续疑惑，反应正常。
　　周朝朝看向他的手，食指与中指间都没有烟渍残留。
　　这根香烟很大可能和他无关。
　　周朝朝微微抿唇，这才问出那个令自己生疑的点：“我想问你为什么这么冷的天，还下着雨，你要上顶楼来拍短视频，拍什么？”
　　赵立贺反问：“警官不看猫鱼的吗？”
　　周朝朝对“猫鱼”这个app有所耳闻，国内知名的短视频平台，她无聊的时候曾经刷过几天，但最终这因为玩意内容同质化且太多的占用自己的碎片时间而被她卸载了。
　　她如实回答：“看得少。”
　　赵立贺拿出手机解释说：“最近猫鱼很流行拍那个呢，我本来是想模仿来着。”
　　周朝朝眉头紧皱：“什么？”
　　赵立贺点开一条短视频：“就这个。”
　　他话音才落，手机音量键便传出带着电流噪音的女声，声音气息奄奄，在喊着：“救救我……救救我……”
　　周朝朝呼吸一滞，一把夺过手机重新播放了一遍，又拿出自己的手机播放了上次和周媛的通话录音点开播放。
　　两个音频竟然是一模一样的。
　　周朝朝扬了扬手机，目不转睛盯着他问：“你说这个音频在网络上很流行？”
　　“对啊！”赵立贺狂点头，“这就是个恶作剧音频，网上很多人用它来恶搞，发给自己的亲戚朋友，假装自己被绑架了，然后拍他们的反应，现在很火的！”
　　“恶作剧音频……”周朝朝有些晃神，喃喃自语着，又突然目光聚焦到赵立贺身上，问，“这音频大概什么时候开始火起来的？”
　　赵立贺挠了挠头：“火起来应该就这几天的事吧！反正猫鱼就是这样，有人拍一个东西火了，就有很多人争先恐后模仿，本来只有女声版本的，现在还出了个男声版本的呢，所以我也想拍个跟跟风。”
　　周朝朝愣了下神，然后将手机还了回去：“行，谢谢你的配合，我知道了。”
　　做完这一切，她又心事重重回了陆冽身边。
　　陆冽抬起死者的手说道：“朝朝，你看这个。”
　　周朝朝眸光敛起，拿起放大镜仔细端详：“指甲破损，指尖皮肉绽开，死前应该痛苦抓挠过什么东西。”
　　她又凑近了些，“指缝中还有些褐色痕迹，看外观，像凝结残留的血液，不确定是死者自身的还是凶手的，”说着嗅了嗅，“只闻到腐臭味，没有其他刺激性味道。”
　　周朝朝拿出工具和物证瓶，小心翼翼从死者指缝中刮下些褐色物体。
　　陆冽眼尖，在周朝朝取证地时候看到了死者身下渗出褐色血迹，他皱起眉头，连忙叫人：“冰冰，沈江，你们俩过来将死者翻个身。”
　　肖冰冰和沈江立刻过来协助陆冽一起将死者翻了个面，场面令人惊骇。
　　死者身穿红色露背长裙，背上皮肤竟然被人用刀刻上了一个英文字母“F”，刻字很大很深。
　　周朝朝面色凝重，盯着那个刻字自言自语：“F？代表着Friday？难道真是何川辉的同伙作案”
　　刚说完，法医组也匆匆忙忙赶到了，周朝朝和陆冽赶紧起身给刘泰山腾地方。
　　“靠，死者背上是怎么回事？”
　　陆冽目光沉沉：“很显然，被人刻上了字。”
　　刘泰山有些愤慨：“妈的，这啥人啊？手段真是残忍至极，死了还不放过，往人家身上刻字？”
　　趁着刘泰山做尸表检查的功夫，陆冽退到旁边点了支烟，他心情沉重，抬眸看天空阴霾。
　　抽烟之际，调查死者身份的赵颂歌也赶了回来，他气喘吁吁：“头儿，查到了，死者名叫奚芸，晋州市苑西区岚家渡人，今年刚满18岁，她是晋州复读中心的学生，11月28号，也就是一个星期前，在去学校的路上失踪了，家属和学校早在一个星期前就报案了。”
　　陆冽嗯声，问：“死者的性格和人际交往圈子怎样？”
　　“死者性格老实寡言，有些孤僻，在学校里也没什么朋友，成绩在班级里属于中游，属于不垫底也不起眼的，”赵颂歌说完才看着死者问，“头儿，这死者是什么情况啊？”
　　陆冽磕掉烟灰：“我刚才简单检查了一下，身上有鞭伤刀口，指甲有磨损痕迹，死者死前应该遭受过折磨，小腹腿肚脚踝脚掌处都有挫擦伤痕，有挪移痕迹，这里很大可能不是第一案发现场。”
　　“老陆！”刘泰山起身喊道。
　　陆冽循声望去，高声问：“怎么了？”
　　他神情凝重：“身上都是伤，死亡时间至少得是5天以上了，我建议直接拖回去做个详细尸检。”
　　陆冽没有异议，指挥赵颂歌和王新余：“你俩黄金搭档，运尸这事就交给你们手上了。”
　　王新余拍着胸脯：“保证完成任务。”
　　陆冽安排完又想起什么，问肖冰冰：“这楼道监控有查过吗？”
　　肖冰冰坦言：“刚下去问下，这边楼道没安监控，三十年前的老居民楼了，楼里住户老人居多，楼上楼下都是认识多年的邻居……”
　　他话没说完就被陆冽打断：“街口监控呢？”
　　“这栋楼属于监控盲区。”
　　“既然没监控，你就带队对周边居民进行摸排，寻找目击证人。”
　　肖冰冰回答得中气十足；“明白。”
　　“其余人先收队吧。”
　　作者有话要说：　　今晚正文完结。


第110章 chapter110：晋江文学城
　　刑侦队众警员才回来没两个小时, 便又接到了出警任务。
　　依旧是苑西区，依旧是顶楼，死者依旧是女性，只不过这次案发地在距离于桥路七百米的秀宁路上。
　　陆冽神情阴鸷, 靠在顶楼围栏上。
　　雨已经停了, 可天空依旧是灰蒙蒙的。
　　陆冽抽着烟，视线却一直落到不远处的周朝朝勘察痕迹的周朝朝身上, 一旁的赵颂歌正在汇报死者基本信息。
　　“死者姓名孙子菁, 也是晋州市苑西区普宁桥岚家渡人, 今年36岁, 此前一直在云泰商场里经营一家童装店, 她和奚芸失踪日期相近，只比她早一天, 也就是11月27号。”
　　赵颂歌说到此处时语气顿顿，接着道：“值得一提的是, 死者孙子菁和奚芸关系不一般。”
　　陆冽听到此处时终于将视线从周朝朝挪开，他语气带疑，强调：“具体说说, 怎么不一般。”
　　“这个孙子菁是奚芸的继母，”赵颂歌说完又觉得这个措辞不准确, 思考了几秒更正，“前继母，孙子菁和奚芸的父亲奚大山在半年之前离婚了。”
　　“奚大山和孙子菁结婚多久？”
　　“结婚一年多。”
　　陆冽抽了一口烟：“上一段婚姻是什么情况？”
　　“孙子菁上一段婚姻挺幸福, 只可惜前几年老公带孩子回老家途中出了车祸，和一辆大货车相撞，两人都没能活下来。”
　　陆冽再问：“孙子菁和奚大山因为什么原因离婚？”
　　“据奚大山交代，两人性格不合, 都是暴脾气，一言不合就大打出手，这才离婚的，离婚时闹得也很不愉快。”
　　“离婚后，奚大山和孙子菁还有过来往吗？”
　　“奚大山说没有，两人没有共同的孩子，经济纠纷也于离婚时解决了。”
　　赵颂歌刚汇报完，王新余也急匆匆从楼道跑了上来，他叉着腰，神情有些沮丧：“老大，这个楼道已经没安装摄像头，最近的街道监控离这里有50多米。”
　　老城区就是这样，拥挤老旧不说，各种设施还不完善，特别是监控的覆盖范围。
　　陆冽摁熄烟头，吩咐赵颂歌和王新余：“你俩带人，摸排一下，找找目击证人。”
　　没有监控，便只能寻找目击证人了。
　　他俩走后，陆冽的目光在死者身上聚焦。
　　和奚芸一样，孙子菁也是平躺于地，身穿红裙。
　　刘泰山的女助手小刘正在对死者进行尸表检测：“手肘膝盖腿肚处有挫擦伤痕，腹部有很多条状纹路伤痕……”她说到此处时犹豫了，仔细辨认后推翻了之前的说法，“腹部没有伤痕，那些条状纹路是妊娠纹，死者背部同样被刻上了英文字母‘F’，除此之外，身上没有其他明显开放性伤口。”
　　而周朝朝此时正再做痕迹勘察，不想放过任何蛛丝马迹，她蹲在地上一厘米一厘米进行搜寻，结果却令人失望。
　　终于，她起身活动了下酸痛的腰身，冲陆冽摇了摇头：“陆队，没有发现，这次什么都没有发现，整个顶楼没有血迹没有脚印也没发现指纹，我怀疑孙子菁也是被人谋杀，死后抛尸到此处。”
　　她说完走到陆冽身边，将手套脱下，从兜里掏出手机点开音频：“陆队，你听听这个。”
　　陆冽侧耳听完，神情愈发凝重，他开口：“这和你上次的录音一模一样。”
　　周朝朝斩钉截铁，“没错！我仔细对比过了，是完全相同的音频，”她说着停顿几秒，继续，“陆队，我查过了，这确实是最近几天流行于网络的恶搞音频，在某短视频平台非常火，你说……”
　　周朝朝深吸一口气，小心翼翼又暗含期待，猜测：“这会不会是周媛的恶作剧？”
　　陆冽侧眸看着周朝朝，目光心疼。
　　为着周媛的事，她这几天几乎是没有合眼，此时面色颓靡眼带血丝。
　　陆冽伸出宽厚手掌覆上她柔顺的短发，话语却一针见血：“麻痹和欺骗自己，心里并不会好受些的。”
　　周朝朝垂首，神情沮丧。
　　陆冽分析：“你其实比我更清楚，失踪三天，多方寻找还音讯全无，大概率凶多吉少。”
　　听完陆冽的话，周朝朝许久无言。
　　陆冽拿过手机，问：“这段音频什么时候开始在网络上流行起来的？”
　　周朝朝：“大概三天前。”
　　陆冽：“查下音频源头。”
　　陆冽说完转身眺望远处，灰墙旧楼伫立在雨雾中，颇有种肃穆之感。
　　他眸光凛然，同时掷地有声：“以两处案发地为圆心，1km为半径，搜查附近所有的露天楼顶，剩余人分成两组，马上行动。”
　　众警员异口同声：“是！”
　　-
　　晚上七点整，一组搜查到苑西区秀宁路298号楼楼顶时，再次发现一具女尸。
　　这名死者很年轻，身穿红色长裙，款式和前两位死者身上的一模一样，背上同样被刻上了一个英文字母‘F’，刀口和刻法也与之前一致。
　　不过，这名死者也有些特殊，因为三天前的晚上，周朝朝曾接到过她打来的电话。
　　周媛已经死亡多时了，她双眸紧闭，青春靓丽的脸蛋因为腐败而变得青紫僵硬，
　　周朝朝攥紧双拳，心里就像有万千毒虫在啃噬一般，她怔怔看着担尸架上被覆上白布的周媛，终于体力不支往后倒去，好在陆冽就站在她身后。
　　他眼疾手快，一双温热宽厚的手掌及时扶住了周朝朝的腰身，然后轻轻往后一带，周朝朝直接靠在了他的怀中。
　　他身高腿长，下巴轻轻抵在周朝朝头顶处。
　　周朝朝转过头，眼前出现陆冽那张俊朗冷毅的脸。
　　他身上淡淡的烟草味萦绕在周朝朝鼻尖，稍微让她心里安定了些。
　　而陆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眸中情绪不明，紧接着低沉淳厚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朝朝，你该休息了，你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参与案子。”
　　周朝朝眼眶湿润，她哽咽道：“陆队，我不用……”
　　陆冽听到周朝朝的话脸色冷肃，他直言：“我不是在和你商量，我是在命令你现在立刻停止参与此案！”
　　周朝朝稍微平复了心情：“陆队，我……”
　　“除非你现在给我回家好好休息！”陆冽怒火中烧，掷地有声。
　　周朝朝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还是妥协了，她点头，声音轻缓：“我现在就回家好好休息，但明天……”
　　陆冽看出了她眼中的渴求，无可奈何放软语气说道：“休息好了再继续，你已经三天没睡了，再这样下去，恐怕凶手还未查出，你就先以身殉职了。”
　　周朝朝情绪有些低落，但她还是应下了：“好。”
　　陆冽手上拿着车钥匙，语气不容置喙：“有点晚了，我送你回家。”
　　周朝朝勉强一笑，果断拒绝：“不用，队里还有好多事等着你处理呢，我自己回家，没问题的。”
　　陆冽看了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多了，他摇头：“我不放心。”
　　“没事的，陆队，正好我脑子很乱，想自己一个人静静，理下思路。”
　　见陆冽不松口，周朝朝又补充：“陆队非要送我的话，那我就继续留下工作，反正咱俩都僵持着，谁都不退步。”
　　陆冽见状还是败下阵来，正好宋贺那边也有事找他，无奈，陆冽伸手掖紧周朝朝的外套，叮嘱：“路上小心，到家给我打电话。”
　　他说完又再次看时间：“半小时内我要接到你的电话。”
　　周朝朝伶牙俐齿：“遵命！”
　　-
　　天冷，寒风呼啸不止，街上的行人寥寥无几。
　　周朝朝刚出地铁口便感觉一股阴风疯狂往她脖颈口灌，她打了个寒噤，连忙伸手掖紧外套。
　　地铁口距离小区还有十多分钟的路程，此时还不算太晚，周朝朝脚步缓缓，边走边思考案件，她过了条马路，抄小路进入常走的小巷，可越走就越感觉不对劲。
　　她身后有脚步声，距离自己并不远，并且刻意放得很轻。
　　周朝朝警惕性很高，用余光瞟了一眼，并未立刻转身，而是稍微加快了脚步。
　　身后之人也随之加快了速度。
　　她再刻意放慢脚步，身后那人也放缓了。
　　两番试探让周朝朝确认了：自己正在被人跟踪。
　　她不慌不忙掏出手机假意打电话，却在拨号的时候骤然转身，果然在身后不远处看到了个一闪而过的黑影。
　　那人行动也很迅捷，得知自己跟踪暴露的瞬间藏匿到了巷口拐角处。
　　身影高大，是个男人！
　　周朝朝心里清楚，由于身体构造的不同，男女在力量方面相差不小，尽管知道拐角处藏着人，尽管知道那人在跟踪自己，尽管自己在陆冽的指导下学过些格斗技巧，她也不敢贸然上前。
　　周朝朝耳畔响起陆冽的话：独身遇险，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
　　而自己显然是打不过的。
　　周朝朝没有丝毫迟疑，立刻转身拔腿就跑，到小区门口的保卫室时才停下，周朝朝警觉往自己来时的路上看了眼，没人。
　　那人没跟上来。
　　周朝朝稍微松了口气，心事重重转身往自己家走去。
　　-
　　一大清早周朝朝便到了刑侦大队，她刚上二楼就在走廊上看到了陆冽。
　　不止陆冽，他身边还有一个人，和他身高相当体型相近，两人正在交谈。
　　周朝朝快步走过去叫了声“陆队”，好奇地看了一眼陆冽身侧之人，刚想问话陆冽便开口介绍了：“朝朝，这是江教授，公安大学特聘回国的犯罪心理学专家，这次来也是协助我们侦破此案的。”
　　那人面无表情，只稍微颔首：“我是江准。”
　　周朝朝的目光这才落到江准脸上。
　　他面容英俊，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丝眼镜，有种商界精英的气质。
　　周朝朝连忙回应：“江教授好，我是周朝朝。”
　　江准点头，“我知道”，他说完又瞥了陆冽一眼，嘴边笑意若有若无。
　　陆冽挑眉，冲周朝朝扬了下手：“三名死者的尸检报告都出来了，在我办公桌上放着。”
　　一听到尸检报告已出，周朝朝便迫不及待了，她立刻开口：“陆队，我先去看看尸检报告，你和江教授慢慢聊。”
　　陆冽抿唇：“十分钟后开会，别迟到了。”
　　“好！”
　　她说完便快速转身，火急火燎往陆冽办公室跑去。
　　而陆冽则看着她跳跃的背影，目光很久都没有挪开。
　　看完尸检报告，周朝朝心情更加悲伤，她拖着沉重脚步去了会议室，除她之外，其余警员都已经到齐了，但陆冽未到，因此会议并未开始。
　　周朝朝赶紧调整好心情找了个空位，刚坐下就发现自己的左手边赫然是刚刚见过面的江教授。
　　周朝朝客气地打了个招呼：“江教授？”
　　他颔首，也客气回答：“叫江准就行。”
　　周朝朝多问了一句：“你是陆队的朋友？”
　　江准言简意赅：“没错。”
　　他说完提笔写起东西来，周朝朝瞥了一眼，发现江准桌上放着一份资料，扉页清楚地印着九个大字——
　　雨夜红伞连环杀人案。
　　周朝朝瞬间来了兴趣，刚想问些什么时江准就先开了口，他语气平淡：“这是十年前的案子，至今未破，凶手以年轻女性为目标，雨夜作案，连续四起后销声匿迹。”
　　周朝朝听完沉思片刻，“听起来这起十年前的案子和现在这起有很多类似的地方，比如雨夜，又比如以女性为目标，还有……”她想到三名死者身上的红裙，视线聚焦于‘红伞’二字上，“红裙和红伞，都有红色物体。”
　　她说着又问：“凶手作案后都会留下一把红伞，还是撑着红伞作案？”
　　江准一顿，笔尖骤停，摇了摇头：“都不是，所有的案发现场都没出现过红伞，也不知道凶手是不是撑着红伞作案。”
　　“啊？”周朝朝听到这里就犯了迷糊，她不解，“那为什么这起案子被称为红伞杀人案？”
　　江准指尖动了下，又继续奋笔疾书起来，但回答了周朝朝的问题：“因为那起案件的唯一目击证人，也是此案唯一的幸存者，她很笃定自己在案发现场看到过一把红伞。”
　　话毕，陆冽走进会议室。


第111章 chapter111：晋江文学城
　　陆冽打开投影, 上面是三位受害者的照片，他轻咳一声，开口说话。
　　“死者孙子菁，童装店主, 今年36岁, 11月27号失踪，失踪那天穿了一身黑色呢子外套, 目前发现的三名死者中, 她的死亡时间是最早的, 根据尸检结果, 孙子菁的死亡时间是一个星期前, 也就是11月27号到28号之间，机械性窒息死亡, 机械性窒息死亡，脖颈掐痕严重, 尸体被发现时身穿露背红裙，后背皮肤上被刻上了字，与另外两名死者的不同的是, 她身上除了些挪尸伤痕外，没有其他明显开放性伤口。”
　　“死者奚芸, 苑西复读中心学生，今年刚满18岁，11月28日失踪, 据一直照顾她的奶奶说，奚芸失踪前穿的是校服，但尸体被发现时身上同样只有一条露背红裙，死亡时间11月30号左右, 比孙子菁晚上两天，她死因也为窒息，背上同样被刻了字，指缝里还发现了凝固血迹，根据检测，指缝血迹是她自己的，奚芸也是死后被抛尸于顶楼，但她死前遭受过折磨，身上大量鞭伤和刀伤，值得注意的是，孙子菁和奚芸关系不一般，她曾经是奚芸的继母。”
　　“第三名死者……”陆冽说到此处时语气微顿，然后担忧地瞥了周朝朝一眼，沉声继续，“周媛，晦色酒吧的酒水促销员，12月3号凌晨3点失踪，失踪前身穿粉色毛绒睡衣，失踪两天后死亡，死亡时间在24小时左右，死亡原因同样为窒息，冰冰在调查她的生活背景时发现，她与第二位受害者曾经都是晋州十五中的学生，并且，两人同班近一年的时间。周媛尸体被发现时也身穿红色露背长裙，背上刻字，死前也遭受过折磨，程度上和奚芸差不多，但到她的时候，凶手的手段升级了，死者死后腹壁被凶手剖开过，一直剖到子宫，又一层层将之缝合起来了，现场发现死者时，她手里被塞了一块佛牌……”
　　“佛牌”二字落音，底下警员都窃窃私语起来。
　　陆冽润了下喉咙继续，嗓音沙哑：“第三位死者怀孕了，胎儿四个月大小。”
　　周朝朝低着头，浑身力气像被鬼魅吸干了一样。
　　陆冽又开口分析凶手的心理：“这三起案件受害者都为普通女性，作案手法和抛尸地点都极其相似，都是窒息身亡，抛尸顶楼，身体没有被xq过，怀疑是一起性质恶劣的连环杀人案，凶手不为财色，纯粹就是想杀人。第一位死者孙子菁的死法是最干脆利落的，失踪后没多久就被凶手扼喉致死，死前基本没受过折磨，只有后背上被刻上英文字母‘F’，我推测，这是凶手首次作案，他内心紧张，因此将孙子菁绑架后迅速将其杀死抛尸秀宁路79号顶楼，不敢停顿，所以没有对其进行折磨，这表明他忐忑害怕，但首次作案成功很大程度上满足了他心中畸形的快感，因此第二次杀人他相较于第一次非常地从容不迫，绑架奚芸后还将其折磨了一段时间，到第三位死者周媛时，作案手段和犯罪心态双双升级，这次不仅死前折磨，甚至对尸体开膛破肚又缝合，更加残忍变态，但……”
　　陆冽深吸一口气，目光沉敛：“凶手在死者手里塞了块佛牌，我推不出他的用意。”
　　王新余猜测：“难道杀人太多心生愧疚？”
　　江准否认了王新余的猜测：“可能性不大。”
　　陆冽点头：“凶手心思缜密，绑架和抛尸时能完全躲过监控探头和人，说明此人作案前是详细计划和预谋的，犯罪心态也呈升级和加强趋势，不太可能作案到第三起的时候突然心生愧疚。”
　　肖冰冰也提出了自己的猜测：“有没有可能是看到了第三位死者肚子里的孩子，所以起了恻隐之心？”
　　刘泰山也同意这个观点：“我尸检时发现死者zigong里的胚胎相对完整，没有被破坏的痕迹。”
　　江准听到这里时突然想到了什么，问：“我想知道，第一名死者孙子菁，她有怀孕吗？”
　　刘泰山回答迅速：“没有。”
　　江准思忖片刻，又问：“有过生产吗？”
　　刘泰山点头：“有过，腹部皮肤很松弛，上面还有非常明显的妊娠纹。”
　　江准再次：“第二位死者奚芸呢？有怀孕或者生产过吗？”
　　刘泰山摇头：“都没有。”
　　江准看着陆冽神情凝重：“确实，凶手三次杀人过程中手法和心态呈现升级趋势，但我有看过三位死者背上的刻字照片，字体都刻得很流畅也美观，带点花体写法，在柔软的人体皮肤上刻字并不容易，而紧张状态下能刻得这么具有美观性就更难了，因此，我不同意凶手首次作案是因为紧张忐忑而没有折磨死者，我倒认为他是因为看到死者孙子菁曾经生产过而没有对其进行折磨。”
　　陆冽眯起双眼：“他是因为孙子菁的母亲身份？”
　　江准点头：“对，他会对母亲这种身份表现出轻度的恻隐之心，很大可能对母亲是有依恋心理的，母亲是他心中柔软的存在，他在幼年时期应该受过母亲很好的照顾，内心应该也很爱自己的母亲，所以会在犯罪过程中对有母亲身份的受害者产生很少的恻隐之心，但在凶手的成长过程中，母亲这个席位很大可能是空缺的，甚至因为母亲的缺席让他的生活发生变化，而且是不好的变化。不过，尽管凶手发现了受害者的母亲身份，他也没有因此停止作案，依旧选择按照自己的计划作案抛尸，目的性和计划性很强，此凶手呈现很明显的变/态人格犯罪心理。”
　　周朝朝选修犯罪心理时曾经接触过“B态人格犯罪心理”，拥有此心理的犯罪分子并非精神病患者，相反，他们的精神、社会活动和智力都很正常，有些犯罪分子的智力可能还会高过普通人，他们杀人不为别的，纯粹只是为了满足自身异常的心理需求，他们清楚地知道自己的所作所为，甚至能从犯罪中感受到极致的愉悦。
　　王新余听到此处时又产生了疑问：“他给每位受害者换上红裙，是不是对‘红裙’这个物象有依恋啊，就像依恋母亲一样？”
　　江准思忖了片刻：“很有可能。”
　　陆冽又开口：“受害者身上的红裙都属于法国一个小众品牌，价格不菲，国内压根买不到，另外朝朝在奚芸的抛尸地点发现了一根香烟，尽管烟身被雨浸湿，依旧能看出那是一根新烟，很大可能是凶手在抛尸过程中遗落下来的，那根香烟依旧是一个国外品牌，价格不菲也很难买，由此我推测，凶手应该有过国外生活的经历，并且他条件优渥，生活中应该是个成功人士。”
　　周朝朝又问：“那死者背上被刻上的‘F’又是什么意思呢？难道真是代表Black Friday那个组织？”
　　江准又快速浏览了一下几名死者的尸检报告，摇了下头：“应该不是，我对Black Friday这个组织有过研究，创办者是个美国人，刑辩律师，杀了自己女友因为证据不足被当庭释放后便开始筹划这个Black Friday，它是打着‘精神力’旗号，编造了一套‘精神力强大者为神’的理论通过网络来吸引人共同犯罪，他们觉得精神力强大的人是可以永生的，他们内部是有着森严等级和严明纪律的，还创造了自己的Logo，是乌鸦图案，他们觉得乌鸦嗜血吃肉，是他们的守护神。Black Friday的拥趸们是不会用‘F’这个英文字母来代表组织的，这是对组织的忌讳和不敬，在他们的理论中，不敬者永不为神。”
　　王新余被‘Black Friday’勾起了好奇心，他忙吐槽：“这个组织现在呢，还没被一网打尽啊？这美国警/察的办事效率也太低了吧！”
　　“没被一网打尽，只抓了头目和些骨干，现在世界各地零零散散都有些拥趸，就像（斜叫）一样，但都不成气候。”
　　陆冽眸光深沉：“‘F’很大可能代表的是凶手本身，就像狗通过在物体上撒尿来宣告主权一样，以证明此物品是他的。”
　　江准转着笔：“我和陆冽想法一致。”
　　“另外，凶手选择抛尸三处地点都在苑西区中部，相距并不太远，且都在监控盲区，由此可见，凶手苑西区很熟悉，大概率就生活在那附近，能将几名受害者掳走杀害抛尸到楼顶且神不知鬼不觉，警惕性挺高，力气也大，选择顶楼代表他性格中的自负，他生活中应该是个喜好掌控的人。”
　　到此，陆冽对此凶手的形象有了个粗略的侧写：“男性，年轻，身强体壮，思维谨慎，智力高，手段残忍，家境优渥有过国外生活或者求学经历，在苑西区附近活动，有很强的反侦查能力，对母亲有依恋性，幼年时母亲角色空缺，成长过程中受过伤害。”
　　刑侦队会议厅里气氛肃穆，这几天，每个人都是忙得焦头烂额，连水都没时间喝上几口。
　　周朝朝低垂着眼眸，眉头紧锁，视线落在手上一直捧着尸检报告上。
　　陆冽话音刚落，周朝朝便开口：“我还有一个问题。”
　　“什么问题？”
　　“凶手对受害者的选择到底是怎么样的既然是有蓄谋的连环案，凶手选择作案的对象要么毫无规律随机作案，要么遵循规律选择特定人群，但这起连环案好像有规律又好像没有规律，第一二名受害者孙子菁和奚芸曾经是继母与继女的关系，第二三位受害者奚芸和周媛曾经是同班同学的关系，继母继女，同班同学，两两之间有关系，但这种关系的选择看上去完全没有任何规律，那凶手是按照什么方式选择他的下一名受害者的？”
　　话及此，陆冽脸色突然变得阴鸷，他突然想到什么，呼吸一滞，目光牢牢锁定周朝朝。
　　周朝朝在问出这个问题时大脑也在飞速运转着，既然前后两名受害者之间都有关系，就说明凶手对于目标的选择是有一定规律的，那会是什么呢？如果说孙子菁和奚芸之间关系还很特殊的话，那奚芸和周媛之间呢，就因为她们是同班同学？那凶手选择范围未免有些太大了，到底是因为什么呢……
　　周朝朝闭眼慢慢往回推，然后又骤然睁眼。
　　她知道了，是那通来自周媛的求救电话。
　　也就是说，自己可能就是凶手的下一个目标。
　　陆冽目光阴沉，他扬手叫了宋贺，“会议先到这里，有什么问题之后再说。”说完便同宋贺一起匆匆离开了会议室。
　　其他警员都三三两两起身往外走去，只有周朝朝坐在原地没动，身边的江准还在奋笔疾书些身，两分钟后，他也收拾资料文件起身，离开的时候，有什么东西从他笔记本里掉了出来，轻飘飘的，掉在了周朝朝脚边。
　　她连忙弯腰拾起看了一眼，是一张照片。
　　照片上是一对少年少女，两人站在领奖台上，手捧奖杯，穿着校服，十五六岁的年纪，女生扎着马尾笑容灿烂，男生面无表情神情冷漠。
　　领奖台上有横联，上面是——
　　全国记忆大赛
　　又翻到背面，被人用黑色签字笔写了四个字，遒劲有力——
　　周氤江准
　　周氤？
　　她不是第一次看到这个名字了。
　　正想着，不远处突然传来一个低沉的嗓音：“不好意思，这是我的。”
　　周朝朝笑着，“刚刚掉到地上了，”说完又递给江准，“给你。”
　　江准颔首致谢。
　　周朝朝：“不客气。”
　　作者有话要说：　　还有一章，作者君修一下结尾，等下两点放上来。
　　另红伞杀人案、江准周氤都是作者君下本文《野火久溺》里面的，破镜重圆，有兴趣的小可爱可以收藏下！文案如下：
　　——周小姐，你作为十年前连环案唯一的目击证人，请你再次向我描述当年看到的场景。
　　男人褪去了少年稚气，现在的他西装革履，面容英俊冷冽，伸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眼镜，透过镜片的目光太过凛然。
　　周氤不敢直视。
　　“红伞，雨衣，怪物，面具，Q，其他的我忘了。”
　　江准轻嗤一声，目光轻佻：“这几个词你在十年前就对办案人员说过了，没有其他的了？”
　　“有！”她深吸口气，抬眸看向他，“我还看到了你。”
　　——
　　十年前，周氤喜欢那个清冷的衿贵少年，轰轰烈烈全校皆知，有人讽她：“真丢脸，江准看都懒得看你。”
　　周氤笑容狡黠：“同是天才惺惺相惜，你不懂！再说了，你怎么知道江准看都懒得看我？”
　　旁人不懂，但江准懂，她如野火，在深沉黑海上尽情燃烧。
　　深海准备拥抱野火之际，野火却突然熄灭了，消失了。十年。
　　再见面时，角色互换，他是野火，周氤是深海。
　　而野火终将燃烧深海。
　　斯文败类型偏执深情犯罪心理学专家 VS受过心理创伤的清丽貌美高中老师


第112章 chapter112：晋江文学城
　　技术组办公室里。
　　陆冽面色阴沉, 眸中暗藏了些狠厉：“那个求救音频源头查到了吗？”
　　宋贺点头：“查到了，该音频最先出现于网络是一个星期前，在猫鱼app上一个叫‘缘’的账号上，我们通过对这个账号的注册手机号进行查询, 发现这个号码在何川辉名下。”
　　陆冽咬牙切齿：“果然是他的同伙。”
　　宋贺脸色沉重, 又说了个不好的消息：“我这边还查了孙子菁奚芸名下号码的通话记录。”
　　“你说。”
　　“孙子菁失踪当晚，她名下1870989087的号码给奚芸去过电话, 奚芸失踪第二天, 她名下1765973098的号码又给周媛去过电话, 而周媛失踪当晚, 她也给……”宋贺说到这里没继续下去, 他叹气，“所以刚刚朝朝在, 我没在会议上说，就想着私下和你讲的。”
　　陆冽双拳紧握, 额头上有青筋暴起：“我猜到朝朝是他的下一个目标了。”
　　宋贺：“可我们现在压根就不知道凶手是谁啊！”
　　-
　　和宋贺讨论完，陆冽拉开门准备出去，却没想到周朝朝就站在门口。
　　她昂着头, 精致秀丽的脸上洋溢着笑容，眸眼中的光亮灿若星辰。
　　陆冽看着, 突然就有些挪不开眼了。
　　或许不是突然，是注定，从认识开始, 他就注定会被周朝朝吸引。
　　周朝朝双手反在背后，一副小女孩姿态，她说：“陆队，我有话要同你说。”
　　陆冽眸中情绪隐忍克制, 他目光深沉，嗓音也有些沙哑，问：“什么话。”
　　周朝朝的目光越过陆冽看向他身后的宋贺，又回到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来：“这里说话不方便，我们去操场说怎么样？”
　　陆冽看着周朝朝语塞片刻，溃败感如同海浪一般袭来。
　　终于，他垂首：“好。”
　　-
　　今日天空依旧阴霾，不远处的电线杆上有几只麻雀，它们瑟缩在一起，以此来抵御寒风的侵扰。
　　到单杠旁边，周朝朝站定，她突然转过身来问陆冽：“陆队，凶手的下一个目标是我对不对？”
　　陆冽喉头干涩，没言语。
　　周朝朝深吸一口气，目光坚定，她提议：“陆队，既然凶手的目标在我，那么就让我来做这个诱饵，引蛇出洞，让凶手现身。”
　　陆冽只感觉自己心脏处有什么在撕扯，他不想让周朝朝涉险，原本想隐瞒着，想和宋贺一起暗中筹划用别的方法引出凶手，却忘了她冰雪聪明，早就自己猜出来了。
　　陆冽舌尖涌上苦味，他立刻否决了周朝朝的提议，且语气不容置喙：“不行。”
　　“为什么？”周朝朝有些不服气，“这是最快速的方法，凶手连续作案三起，手段残忍，附近居民都人心惶惶，不能再拖下去了，并且周媛……”
　　“她是我的亲人，我一定要抓住凶手，我必须要抓住凶手，陆队，我愿意做那个诱饵。”
　　陆冽面色阴沉，继续否决：“我说不行！”
　　“凭什么？”
　　“凭我是你的上司，凭我是你的……”
　　陆冽话没讲完，他脸色苍白，薄唇紧锁，拳头也紧握着，终于理智全无，他伸手将周朝朝搂紧，用尽浑身力气，干枯皴裂的唇瓣狠吻上周朝朝的头顶。
　　很久都不曾松开。
　　在自己怀中，她很小的一团，是鲜活的生动的有温度的自己能触碰到的。
　　是他深爱的人。
　　干这行这么多年，陆冽早就见惯了污秽与生离死别，他其实是个无畏生死的人，可遇到周朝朝，他居然开始变得胆小，尽管现在不是生离死别，都足够让他神经紧绷理智全无了。
　　“陆队，”周朝朝抬眸看她，视线纯澈，“我相信你可以保护好我的，一直以来，我会选择警校，会选择进入刑侦队，会选择来到外勤组，都是因为相信陆队。”
　　“陆队有听过一首诗吗？《致橡树》，我觉得陆队就是里面的橡树，是正直的善良的，遇到素不相识的落水女孩也会挺身相救，是嫉恶如仇的，是蓬勃生长向着阳光生长的参天大树，而我遇到陆队的时候，就想成为像陆冽一样的树，所以我拼命汲取养分，想成为诗里说的那棵木棉，以树的形象与你站在一起，共御寒流，同享霓虹。”
　　陆冽放开她，深深吸气，目光冷沉，他依旧坚持，只是语气缓和了很多：“但是，太危险了。”
　　周朝朝继续：“其实他早就盯上我了，昨天回家我就感觉有人在跟踪我，但是我没意识到是凶手，还以为是什么小混混，陆队，以这个凶手的手段，他盯上了我应该就不会轻易放弃，倒不如尽快将他引出来。”
　　陆冽声冷：“怎么引？”
　　周朝朝咽了下口水，娓娓道来：“其实我刚刚都想好了，刑侦队里他不敢动手，唯一能动手的就是我家到队里的途中，我随身带个追踪器，一旦路线偏离，陆队就赶紧派人来救我，顺便把凶手抓住，以这个凶手惯常的作案手法，他把我抓住后又不会立刻杀我，总得先把我绑住带到个安全的地方，然后……”
　　陆冽扬手敲了下她的脑门：“你还真是异想天开啊，凶手的心思你怎么揣测，万一他这次不想绑架，直接动手你怎么办？”
　　“不会吧？”
　　“我不同意你做诱饵，太危险。”
　　“可是我们目前并没有明确凶手身份，他很聪明做事也很细致，几乎没留下任何能查出他身份的线索，凶手一天不找到，我就会一直陷入危险中，并且，他既然能跟踪我，肯定已经把我底都摸清楚了，我可以躲着，可是我爸妈呢？陆队，让我做诱饵是最好最快速的方法，”她神情狡黠，“老祖宗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我们不铤而走险，怎么尽快抓住凶手？”
　　陆冽没好气：“怎么你还挺期待当诱饵的？”
　　周朝朝语气轻松，“有点，”顿了顿还补充，“主要是还没尝试过，人对新鲜事物总会有好奇心理的。”
　　“可这个新鲜事物稍有不慎就要送命。”
　　“但是我相信陆队，你肯定会保护好我不会让我送命的。”她坚定，且一直坚信这点。
　　陆冽目光幽深思考很久，才终于应下了：“我同意你当诱饵引凶手，但这事要好好计划。”
　　作者有话要说：　　深拥＋头顶吻大概是正文最大的尺度了，呜呜呜，作者君番外会努努力的


第113章 chapter113：晋江文学城
　　一连几天, 周朝朝都正常上下班，每天来往于刑侦队和家之间，途中小心翼翼提心吊胆，尽管知道自己身上带了定位追踪器, 尽管知道外勤组同事每天都在不远处暗中保护着自己, 她依旧不敢放松警惕。
　　但凶手一直都没出现，这些天, 她也并没有被跟踪的感觉。
　　凶手好像突消失了, 一切都归于平静。
　　有时周朝朝回家途中会停下来, 看街上川流不息的车流, 看身边行色匆匆的路人, 揣测他们的神态表情。
　　他们之中会有凶手吗？
　　他现在是不是就像个不打眼的普通人一样，裹着棉衣戴着围巾, 在自己身边行走着，但目光时刻关注着呢？
　　周朝朝不知道, 也不敢细想，只想打起十二分的精神面对每天上下班的路程。
　　可是，这样的生活持续了一星期, 凶手依旧没有出现，也没有再次作案, 他好像真的消失了。
　　难道他打算血盆洗手从此不再作恶了，亦或者他的目标从头到尾就不是周朝朝，还是外勤组严密的保护行为被他发现所以暂时没有轻举妄动。
　　刑侦队几次开会, 都认为第三种可能性最大。
　　陆冽制定的保护措施确实严密且万无一失，但就太过严密了，凶手这样心思缜密的人可能早就发现了。
　　他又不蠢，自然知道此时出手就是自投罗网。
　　刑侦队再次开会, 周朝朝提出了个大胆建议：“只留陆队这组一组保护，其他撤掉，并且，保护距离再远一点。”
　　陆冽依旧否决：“我不同意，危险。”
　　“这是最好的办法，况且，保护措施太严密打草惊蛇，他不会出来的，并且，有陆队保护，我很放心。”
　　陆冽喉咙火烧一般灼热。
　　周朝朝说相信自己会保护好她，可他自己心里都没有十足的把握，他每日每日都极度煎熬着，期待凶手出现，又害怕凶手出现。
　　他张了张嘴，一句话都没说出口。
　　顿了很久，陆冽绝定放弃这个危险的“诱饵计划”，他目光冷沉：“我现在就去查监控，我去找目击证人，我对整个苑西区走访摸排寻找符合侧写的人，我就不信没有别的方法抓住他！”
　　“能查的监控早在一个星期前就查遍了，有目击者也应该早就出现了，排查工作或许能找到，但耗时耗力。”
　　陆冽做了这么多年刑侦工作，他自然比周朝朝更清楚。
　　周朝朝看着陆冽，有些沮丧：“虽然我也怕死，但这就是最好最迅捷的方法，但陆队保护我，我就不怕了。”
　　她说得信誓旦旦，而陆冽看着她坚定的目光，终于招架不住同意了她的提议，但他补充，“一组保护，另一组在小巷附近埋伏。”
　　周朝朝点头：“好。”
　　在撤掉严密保护后，周朝朝再次在回家途中体会到了被跟踪的感觉。
　　晚上九点，天已经完全黑了，但繁华都市，尽管黑夜也会被无数霓虹点亮。
　　周朝朝知道他就在自己身后，跟着自己，不紧不慢，周朝朝也走得不紧不慢，四周都是行人，她知道，凶手不会选择现在下手的。
　　她回家走的都是同一条路，下地铁后往前走一段距离，在红路灯那里过个马路，然后进入一条小巷抄近路回家，她这次依旧没有改变计划，并且，她很笃定自己要是真的在被凶手跟踪的话，他一定会选择在小巷动手的。
　　周朝朝心里打鼓，但面上依旧一副无波无澜的模样，她始终保持着匀速的脚步，穿过马路，进入小巷，然后放缓脚步，身后之人越来越近，好像在她身后五米处停下了。
　　周朝朝心提到了嗓子口，她骤然转身，身后果然站着一个人。
　　很眼熟，非常眼熟。
　　周朝朝非常震惊：“陈洲深，竟然是你！”
　　也对！
　　她脑海中响起陆冽对于凶手的总结，然后看向面前的陈洲深。
　　果然！
　　他是男性，年纪和自己差不多，很年轻，身强体壮，思维谨慎智力高，家境优渥，也有过国外求学经历，而他的母亲……
　　周朝朝记起之前处理陈敏韵案时曾经了解过他的家庭情况，很小的时候母亲就和父亲离婚，此后就再也没有回过国，因此他会对母亲这个角色产生些许怜悯，并且他成长过程中受到了一直是父亲严厉带着侮辱性质的狼性教育，心理由此受到伤害，所以才会在后天形成B态人格犯罪心理。
　　周朝朝神色骤冷，深吸口气，然后慢慢往后退，随时做好逃跑计划，她开口：“我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是凶手！”
　　而陈洲深却唇色苍白表情痛苦，他摇头，一直摇头，他祈求着：“朝朝，我求求你别往后走，不是我，真的不是我……”
　　周朝朝止步，看着陈洲深痛苦挣扎的表情很是不解。
　　他这是在干什么，作恶太多良心发现，所以原地悔悟？
　　下一秒，她就明白了陈洲深是什么意思了，因为另一个人悄无声息出现在她身后，然后有什么东西从背后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嘴。
　　然后，一股甜味在自己鼻腔漾开。
　　是乙/醚。
　　浑身都没力气了。
　　周朝朝重重倒在地上，但她强撑着，还有意识，还未完全昏迷。
　　她听到陈洲深的祈求声，她听到陈洲深在说：“哥，我求求你了，你放过她吧，我求求你了……”
　　她也听到那人将陈洲深一脚踢开，阴沉的哑声响起：“给我拦住那些废物，要是没拦住，我就立刻把你剁了扔到江里喂鱼，你知道我的……”
　　周朝朝心中懊恼。
　　糟糕，搞错了。
　　凶手不是陈洲深，他是陈洲深的哥哥——陈嘉运。
　　是那个奉行“狼性教育”最后因为子女忤逆自己就将其残忍杀掉的陈庆生一生中最引以为傲的二儿子。
　　人生真是戏剧。
　　周朝朝还记得当初送陈庆生走时他对自己说的话。
　　他说：尤其是我二儿子陈嘉运，美国ye鲁大学毕业，后来又听我的话自主创业，现在也是互联网行业的佼佼者了。
　　陈庆生说这些话的时候神情非常得意，如果他知道陈嘉运最后走上和他相似的路，甚至落了个和他一样的下场，不知道陈庆生还会不会这么得意？
　　她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头顶天空。
　　巷子两旁的墙壁挡着，她只能看到狭窄的一片天，天空黑蒙蒙的，什么都没有，整个城市的霓虹也没能让它染上颜色。
　　唇边好像落了一滴雨，冰冰凉的，她想伸出舌头舔舔，但完全没有力气。
　　很快，她被陈嘉运扛上了肩，但陆冽和埋伏周围的警员还没有赶来。
　　他们能赶得及吗？周朝朝不清楚，她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
　　周朝朝再次拥有意识时，自己依旧在陈嘉运肩上颠簸着，她咬疼舌尖好让自己清醒些，然后观察四周景物，是个独栋房屋，他扛着周朝朝开门上楼，上二楼，上三楼，到顶楼，然后将她随手扔在地上。
　　身体坠地，疼痛感越来越清晰，周朝朝趴在地上，看着地上早已凝固的血迹瞬间明白了，此处就是他的作案现场。
　　她看到陈嘉运蹲在不远处，背对着自己不知道在鼓捣些什么，周朝朝伸长脖子准备看个真切时，他突然转身过来，手里还拿了一把刀。
　　周朝朝连忙往后缩了下。
　　她的力气还是没有完全恢复，就算恢复了，自己恐怕也不会是他的对手。
　　周朝朝只能拖时间，拖到陆冽来救自己。
　　陈嘉运走近时，周朝朝突然开口，她声音有气无力，问：“你这么快就要开始折磨我吗，不先给我找条红裙换上？”
　　他脚步一滞，然后开始笑起来，笑得有些癫狂，他的笑声嘶哑，就像鱼骨卡喉，听着让人心生不适。
　　他开口：“我都忘了你是jc。”
　　周朝朝故作轻松：“现在知道了也不晚。”
　　“但我不打算让你换红裙？”
　　“为什么？”周朝朝扯开话题拖延时间，“我想穿，那个品牌的红裙很好看，我很喜欢。”
　　她小心翼翼试探：“为什么选择那个品牌的红裙，是因为想起了自己的母亲吗？”
　　陈嘉运眉头皱起，似乎陷入了回忆中。
　　周朝朝继续说话：“你母亲也喜欢穿红裙吗？我也喜欢。”
　　她知道母亲是陈嘉运心中的柔软，因此一直提及希冀他也能对自己持有一点怜悯之心。
　　周朝朝继续：“能把红裙穿出感觉来的一定是个美人，你母亲应该也是个美人吧？”
　　陈嘉运吸了口气，目光有些涣散，他回应了周朝朝，点头：“她很美。”
　　但这样的涣散只持续了几秒，他又再次抬腿朝周朝朝走来。
　　周朝朝心里一紧，想继续拖延时间，她问：“她们背上刻的F是什么意思，你能告诉我吗？反正都要死了，我想死得明白一些。”
　　可能是因为周朝朝和他谈起了他的母亲，陈嘉运竟然很耐心地回答了：“是我的名字，Frank。”
　　果然是代表了他自己！
　　“我还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和何川辉很熟吗？”
　　“不熟。”
　　“你们不都是Black Friday的信仰者吗？”
　　陈嘉运冷笑一声：“只有蠢货才信那种东西，通过杀人修炼精神力成神，也只有他那个年纪的傻b才会相信那种胡编乱造的东西，他想让我和他一起修炼精神力，而我很单纯，我只想杀人。”
　　他回答完走到了周朝朝身边，手上尖刀锋利的寒光闪过。
　　周朝朝呼吸停滞，紧接着陈嘉运拿起自己的手机，点开通讯录，说：“我们来玩个游戏吧？”
　　周朝朝咬紧嘴唇又松开：“什么游戏？”
　　陈嘉运笑得有些癫狂，他问：“你想活着吗？”
　　周朝朝斩钉截铁：“想，非常想。”
　　他面无表情将手机举到周朝朝面前，说：“你最想谁代替你死，就打他的电话，我就会放过你了。”
　　周朝朝瞬间了然同时心里又涌上悲哀：“原来你是通过这种方法寻找下一个受害者的！”
　　原来自己是这样成为下一个目标的。
　　“告诉我，你想谁代替你死？”
　　“打了你就会放过我？”周朝朝觉得可笑，几名死者都打了电话，但最终都死了。
　　周朝朝冷哼一声：“我想……”
　　她犹豫了很久最后指向陈嘉运：“你。”
　　陈嘉运又笑：“你在开什么玩笑？”
　　下一秒，他就感觉到后脑勺有什么冰冷的东西抵了上来。
　　陆冽面带戾色，一只手拿枪抵着他的后脑勺，另一只手狠狠扼住了他拿刀的手，陈嘉运惨叫一声，尖刀落地。
　　紧接着全副武装的警员从楼梯口涌上来，将陈嘉运制伏。
　　见到周朝朝平安无事，陆冽停滞的心脏才算重新在胸腔中鲜活跳动起来。
　　万幸的是，她只是吸入了少量乙/醚，并未受伤。
　　陆冽环顾四周，处处都是血痕。
　　他冷声吩咐：“这里是他的犯罪现场，一组勘察，二组羁押，新余你通知刘泰山赶紧过来，我送朝朝就医。”
　　做完这一切，他伸手将周朝朝从满是血污的地板上抱入怀中，他声音哽咽：“对不起朝朝，我来晚了，”
　　周朝朝依旧浑身无力，但她的心很安宁，陆冽抱着她下楼出门，然后走下台阶。
　　她又看到了天空，不同于巷子上空的狭窄，这次是很大很开阔的一片天空。
　　天空挂着一轮满月，皎洁明亮。
　　周朝朝扯了扯陆冽的衣袖，问：“陆队，原来今晚有月亮啊，那么明天会是个大晴天吗？”
　　陆冽重重点头：“是。”
　　终于，阴霾散去，冷雨停歇，晴日到来。
　　未来，他们将会站在一起，共御寒流，同享霓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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