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执念消除系统[快穿]   作者:龙猫大婶   本文文案:   地府里的鬼魂因身带执念而滞留不去,为了让鬼魂们安心投胎,地府研究出一款消除鬼魂执念的系统。   奔着高工资、好福利、多假期,任雾费尽心思考上了地府公务员,成为穿梭人世间的“世事执行员”......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 系统 快穿 爽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任雾 ┃ 配角:系统006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做好人做好事消执念   立意:做好人做好事消执念 第1章 一 楔子   任雾,毕业后在家蹲了两年,总算考上了目前最热门的地府公务员。   地府公务员比普通公务员要难考得多,除了常规的行测和申论,还要考过厨艺三级,武术五级,表演六级等等。要不是地府公务员工资高,福利好,还有不定期休假,任雾才不会卯足了劲去考。   任雾拿着任职通知书,根据上面的路线指示,坐上了人间——地府666路公交车,便可以直达地府。   坐在公交车上,任雾翻来覆去看着那张薄薄的通知书,“世事执行员”究竟是干什么的呢?是像黑白无常一样去勾魂呢,还是跟孟婆一起给鬼魂灌下孟婆汤呢?   任雾怀揣着一肚子的好奇和期待,走进了地府大厦,在前台的指引下,去到了“世间事”部门报到。   任雾走进会议室,椅子上零零散散坐着几个人,大家都是一副新鲜好奇的模样。看来,这些都是自己的新同事。   “各位新同事好,我是世间事部门的部长王大大,欢迎各位新同事来到我们这个部门。”一个身穿黑色西装的年轻女子走进来,坐在会议桌正中的位置。“我们地府工作繁忙,我也不和大家客套了,下面我来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的工作内容,以后你们将根据各自系统发布的信息来完成你们的工作任务。”   原来,随着人间的年月变迁,生老病死,到地府报到的鬼魂越来越多,但是他们多数都滞留在地府内,无法直接投胎,原因便是那些不肯离开的鬼魂心中还有放不下的执念。   地府为了解决这个问题,特意研究出一款用以消除鬼魂执念的系统,每个编号不同的系统里录入了不同的鬼魂执念, “世事执行员”需要根据系统发布的执念内容,通过时光回溯,回到某一个时间点,以鬼魂当事人的身份来生活,并消除掉鬼魂当事人的执念。   另外,作为回报,每完成一个小世界的任务,都可以把该世界的技能化为己用,到其他世界完成任务时也能使用。这也是为了让世事执行员们在不同的世界有足够的生存能力,尤其是在难度高的小世界时,能确保任务的完成。   “每次到新的小世界,你们会在完成任务、消除执念后继续在那停留到生命逝去为止。但是你们放心,不管你们在小世界里耗费多久时间,在地府内会自动转化为一天。所以你们每天十点上班、下午五点准时下班。”   “你们是通过地府公务员录用系统,层层选□□的人才,我相信你们一定可以在系统的辅助下,把鬼魂的执念消除掉,让他们尽快去投胎,重新拥有新的生命和生活。”王大大还有半截话没说出来——“拜托不要让他们不要再滞留在地府大厦了,不要再在我上厕所的时候哭泣了,不要再在我吃饭的时候碎碎念了……”   任雾分到的系统编号是006,只要用右手拇指对准指纹识别器,系统便会直接输入到大脑里边。平时和系统交流对话,只需要脑电波来完成。   “好了,既然大家都已经和系统匹配绑定成功了,你们也可以回到你们的个人办公室去,开启你们的任务。”王大大见新人们脸上尽是兴奋和迫不及待,迅速宣布了散会。   任雾根据指示牌去到自己的办公室,这是一间很小的房子,里边没有桌椅,只有一张一米二左右的小床。   “你躺下去,戴上投影眼罩,系统就可以发布任务了。”根据系统的提示,任雾躺在小床上,戴上了眼罩,面前顿时出现了一个跟活人无异的鬼魂。   “小姑娘,我求求你帮帮我,帮我女儿找个好对象啊!”面前这个老妇人一见到任雾,便一把抓住她的手,两行眼泪顺着面庞留下。   啊?找对象?任雾愣了一下,她没听错吧?只是当她想细细问清楚这个老妇人究竟是怎么回事时,老妇人却只会重复这一句话。   “为了避免这些鬼魂缠着你把自己的回忆说个不停,他们面对你时只会说出他们心里的执念。至于他们身上发生过的所有事情,都会在你去到小世界时,全部自然涌入你大脑里。”见任雾一脸苦恼,系统出声了。   “另外,每个新手世事执行员都有机会抽取新手大礼包,并且它将伴随你在每个小世界穿行。下面,请抽取你的礼包吧。”任雾面前出现了三个红色的箱子,她随手指了中间那个箱子。   咔嚓一声,箱子被打开了。里边的物品飞了出来,然后停在任雾面前。   “昏幻药?”任雾一脸懵然。   “昏幻药为粉末状态,只要把它洒在别人身上,即使只是一点点,他们也会迅速入睡,并且梦里头把他们想做的事情演绎出来,达到以假乱真的程度。当你在小世界内作为别人的妻子时可以用它来解决一些事情,也可以在你遇到危险时使用。你可以放心使用,这个药永远不会用完的。”系统主动提醒道。   任雾抓着昏幻药,像抓住了救命药。她刚才还在想,如果在某个世界要做别人的妻子,她该怎么办才好。   “额外提醒一下,为了让你更有融入感,你的名字在每个世界都是一样的。”系统无感情的声音响起来的同时,任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轻了。 第2章 二   任雾睁开眼睛的时候,眼前是一片黑暗,身体各处都泛着痛楚,耳边萦绕着烦人的呼噜声。看来,她已经被传送到新的世界里了。   黑暗中也没办法查看身上是怎么回事,她干脆再次闭上眼睛,接受原身上辈子的所有记忆,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   *   第一个世界发生在九十年代,地点是南方的一个偏远村庄。   原身是个普通的农村姑娘,父母勤快,性格温和,大半辈子都没怎么吵过嘴。家庭和睦,生活平顺,她就这样养成了一个吃苦耐劳、脾气温和的性子。   到了十七八岁,家里便陆陆续续有媒人上门了。不仅是本村的,连隔了好几个村子的也请了媒人来说亲。   哪户人家不知道任家大姑娘长得好看,个子也高,身段好易生养,最重要的是干起农活来手脚麻利,一点也不输给男人。要知道,娶个媳妇回来,可不是放在家里供着的,得下地干活种粮食的。   任家父母千挑万选,想为女儿选出一个拔尖的好女婿来。看来看去,终于选中了刘家的大儿子刘家兴。   一来他们见过刘家那大儿,长相端正,个子足有一米七八,身体也壮实。这说明什么?这可意味着以后家里的重活有男人干,女儿不用那么辛苦啊!   二来则是考虑到刘家就在隔壁村子,以后走亲戚看外孙也近,用不着几步路。   考虑到这两点,尽管刘家条件不算得很好,但任家父母还是把这门亲事应下来了。原身也没有什么意见,一切由父母做主,乖乖地嫁了过去。   刘家当家的早年就不在了,只剩下一个寡母杨大娟拉扯着两个儿子刘家兴刘家旺长大。   刚嫁过去的时候,原身着实过了一段好日子。丈夫刘家兴对她体贴照顾,重活全都自己揽下了,去赶集的时候还会给她带个糖果或者是几块碎步,时时惦记着她。虽然婆婆杨大娟对她总是不冷不热,但原身心里并不当一回事。像她亲妈跟她奶奶,不也常有小摩擦小矛盾吗?睁一眼闭一眼日子也就过下去了。   没过多久,小叔子刘家旺也娶了媳妇儿,那新媳妇王细婷是个嘴甜会来事的,没过多久就明显看得出来,杨大娟对她的态度就跟对原身的态度截然不同了。   原身干惯了农活,杨大娟就让她把心思放在田地上,每天早出晚归,整天跟泥巴打交道。家里烧火煮饭洗衣服、菜园子浇水除草、院子里喂鸡喂鸭这些杂七杂八的活就留给小儿媳干就好了。   原身倒觉得无所谓,自己力气大嘛,干多点农活帮家里分担也没问题。   没过多久,也就是前后脚的日子里,原身和弟媳都怀孕了。杨大娟乐得不行,知道好消息的第二天就揣起两人的生辰八字去找算命先生去了。   杨大娟出门的时候是春风满面的,回来时心里一半忧一半喜。算命先生可是说了,大儿媳要生够四个女儿才能生出一个儿子,而小儿媳命里只有儿子,没有女儿。   她后悔得不行,当初怎么就听了大儿子的恳求,把大儿媳娶回家了?明明在定亲前,算命先生就说了大儿媳命不好。结果她却看在儿子的面上,心软松了口,把这害人精娶回家了。   果不其然,大儿子以后要养四个赔钱货才能等来宝贝儿子啊!杨大娟心里又乱又难受,感觉自己对不起死鬼丈夫,没让刘家男丁兴旺起来。   她越想心里越难受,对大儿媳和小儿媳的态度也更加明显地区分开了。大儿媳怀孕反应强烈,闻着啥味都会干呕,一张小脸白得跟天上的云似的,她也没开口说让大儿媳在家休息两天再下地干活。小儿媳怀孕跟个没事人似的,吃得好,睡得香,杨大娟看到她脸色红润长肉了,开心得晚上再给小儿媳开了小灶。   刘家兴当然看不过去了,自家媳妇肚子里是他的第一个孩子呢,母亲怎么眼里只有弟媳肚子里的孩子,而没把媳妇放心里呢?   他护着媳妇,当着众人的面落了母亲面子:“妈,你这不是虐待我媳妇吗?老二家的怀孕了就在家里歇着,我媳妇怀孕了还要下地。”   杨大娟被各种眼光打量着,脸色又青又白,我还不是为了你好吗?我现在对你弟媳好点,以后你没有儿子,咱们也好跟她开口要个儿子过来养着。   家里的干活主力是刘家兴,以后就算分家了,她也是要跟着大儿子刘家兴过的。杨大娟很清楚这一点,她也不敢撒泼骂儿子,当众给儿子难看。她把儿子拽到一旁,拧着他儿子的耳朵,生气说道:“你这傻牛,你媳妇肚子里是姑娘,老二家的是儿子!你说妈对她们能一样吗?”   刘家兴皱着眉头道:“那第一胎生姑娘,以后再生儿子不就得了!”   杨大娟恨铁不成钢:“算命先生说了,你媳妇要生四个女儿才能生个儿子!都说了当初就不应该娶她回来,这下可好了,以后家里一群赔钱丫头……”   刘家兴沉默了,他最后低声说道:“妈,那算命先生说的也不一定准呢!你别净是听他胡说八道!之前算命先生还说阿雾命不好呢,她嫁给我,我对她好,日子过得好。你说她命哪里不好了呢?”   杨大娟见儿子不相信自己的话,她恨恨说道:“你不相信就算了,你就看你媳妇到时生个丫头还是儿子吧!”   在刘家兴的忐忑不安中,他媳妇给他生下了一个瘦弱黑红的小姑娘,当稳婆把孩子递到他面前时,他面色沉沉,根本没有接住这个孩子的意思。   同时,他也听到了老二激动的声音——“我有儿子了!”   稳婆摇摇头,为手上这个小姑娘叹了一口气,以后她的生活,难着啊。   孩子出生之后,整个家的氛围便变得奇怪起来,一边是阳光明媚的好心情,一边是乌云压顶的沉闷。   原身不明白,怎么只是生了个女儿出来之后,一切都变了。平日里喜欢为难自己的婆婆更是明目张胆地叫她去干活,明明还在月子里,她却要早早起来为全家人准备早餐,把女儿和侄儿的衣服洗干净……更让她难过的是,丈夫也任由婆婆使唤她,对待刚出生的女儿更是冷淡。   而弟媳却过上了被人捧在手心里的日子,小叔子天天对着她嘘寒问暖,婆婆则一碗碗的鸡汤往她房里端。   月子出来后,原身瘦了一大截,怀孕前的衣衫穿起来都嫌宽,脸色青白,毫无血色。最糟糕的是她的奶水不足,家婆把着经济大权,她手上一点钱都没有,只能把白粥煮出米油来,舀着白粥上面那层米汤喂给女儿喝。小姑娘营养跟不上,皮肤看起来白沉沉,在她妈怀里睁着一双黑幽幽的眼睛,不哭不闹。杨大娟瞥了一眼,被吓了一大跳,暗骂晦气。   王细婷则被养得白白胖胖,本来略瘦削显尖的脸庞丰润起来,怀里的儿子也是肉乎乎的,哭闹起来声音洪亮,杨大娟听着心里就欢喜。   刘家兴看到妻子女儿就心烦,刚好同村的要外出打工,他便收拾包裹跟着走了,连让妻子保重身体的话也没顾得上说。   原身能怎么样呢?只能每天带着女儿下地干活去,孩子还小的时候,她就一边背着孩子一边一边干活。从孩子两岁开始,便把她放在田埂上揪着草玩,自己干活时,时不时回头看看孩子。   任家父母心疼得很,以前在家里养得跟花儿似的女儿被折腾得生生老了十多岁,她只是嫁过去几年的光景啊!家婆苛待,丈夫离家外出,女儿天天下地干活,回家还要做饭洗碗,照顾一家大小的饮食。   任母私下找到原身,抱着骨瘦嶙峋的外孙女哭着劝道:“阿雾啊,要不你就跟那没良心的离了吧,现在不像以前那样了,咱们女人也有权利去追求好日子的!”   原身犹豫了一会,低着头愣愣说道:“可是,家兴以前对我很好的,他只是钻了牛角尖,没想明白。等他回来之后,我们生个儿子,日子就好过了。”   这话差点把任母气晕过去。   没过多久,刘家兴真的如原身所愿回来了。只是,他的两条腿没有了。   杨大娟扑在大儿子身上哭开了,一脸鼻涕眼泪地喊着:“我的家兴啊,你这样子该怎么办才好啊,以后的日子怎么过啊,我怎么跟你死去的老爸交待啊……” 第3章 三   刘家兴在外面打工快三年了,手里也攒了不少钱,每个月寄一百块钱回家,剩下的就是他花天酒地的经费。他花钱大方,长相又好,附近的几个厂区里年轻漂亮的小姑娘都爱往他身上靠。刘家兴也大方,和谁在一起都乐意给小姑娘买衣服,带她到处吃吃喝喝,四处玩乐。   这样几年下来,刘家兴都自觉自己魅力巨大,身边就没有哪个女人能拒绝他。当厂里新来了一个穿着潮流、身材火辣的小姑娘时,他的心又痒了。   刘家兴老爱在下班时间黏在小姑娘身边,说些黄色笑话,当小姑娘恼羞成怒时嫩白的小拳头落在他身上时,勾得他心里酥酥麻麻。   只是这样的好日子没几天,刘家兴下夜班时被几个染着头发、穿着牛仔破洞裤的男人堵在巷子里了。谁知道那个小姑娘会认了那么多个社会上的好哥哥呢?   就这样,双腿被硬生生打断的刘家兴在巷子里躺了一夜,巷口有不少人经过,但他一脸青肿、口角带血地求他们帮忙,行人远远瞥了一眼就跑掉了,连报警送医院的电话都没有打。   刘家兴腿断了,又没有及时得到良好的治疗,就算骨头接上了,以后走路也会一瘸一拐。更糟心的是,他的某个部位被狠狠踢了好几脚,软耷耷地垂在腿间。   不用医生说,刘家兴也知道自己算是废了。   *   任由杨大娟扑在自己身上又哭又闹,刘家兴也冷着脸无动于衷。哭什么呢?痛的是自己,以后没法好好走路的是自己,没有机会再碰女人的也是自己。   该哭的,应该是自己吧。   刘家兴整日躺在昏暗的房间里,吃喝拉撒全由原身照顾。起初刘家兴还觉得对不起妻子,后来慢慢就觉得母亲说得对,就是这个没用的女人,命不好,把自己给带衰了。   当找到一个解脱的借口时,刘家兴的心第一次感受到自由的气息。他开始找茬折腾妻子,比如说妻子给他按摩时,他随手拿过床边的水缸往她头上砸,骂她故意用力按疼他;比如晚上妻子躺在他身边时,他的手就探进她的衣衫里,狠狠地拧着她的皮肉;比如说妻子给他擦脸时,他一耳光扇过去,骂她没出力气。   到最后,他猖狂到不需要任何理由,一不顺眼,就拿妻子出气。   杨大娟刚开始觉得儿子这样做不好,后面见到儿子每次发泄之后,情绪都会稳定许多。她也就罢了劝导儿子的心思。不就被打几下、被掐几回吗,又不是什么大事情,做人家婆娘的就应该处处让丈夫舒心顺心。   原身也是这么想的。她把遭受的一切痛苦都忍了下来,包括当她父母来劝她离婚时,她坚决地告诉父母——“我是不会离婚的,家兴都这样子了,我还离开他,那我还是人吗?”   被女儿的话臊了一脸的任家父母忧愁啊,这样子,生活哪能过得下去啊!   但原身还真的把生活过下去了,她一辈子都待在了刘家兴身边,任由丈夫打骂,家婆苛待,她也无怨无悔地留在那个家里。   而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女儿刘大妮从小就看着父亲天天打骂母亲,母亲每次都会抱着她哭上一阵子,说父亲以前对她多好,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哭诉之后母亲又像是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继续重复着这种无望的日子。   刘大妮在压抑的家庭里长大,受着奶奶的白眼和冷漠,看着暴虐的父亲一次次对妻子施暴,看着母亲一次次地忍受着。   刘大妮十五岁那年也跟着同村的姑娘一起外出打工了,她没有上过学,但她勤快,肯吃苦,什么活儿都能干。   进了制衣工厂,她没过多久就申请调到仓库里干活。仓库的活儿可不轻,要帮忙搬搬抬抬,不断翻动查看衣服,按照要求把打包好的一袋袋衣服扛上货车。   刘大妮为什么要申请到仓库里去干活呢?她看中的是在仓库干活,那些要处理报废的有瑕疵的衣服都是由她来处理。   刘大妮把那些有瑕疵的衣服带回家里,然后等到放假休息时就去摆摊买衣服,慢慢地就存下了不少钱。后来她盘下一家店,专门卖衣服,由于衣服款式好,质量过得去,价格也不高,她的生意十分火爆。她想得很清楚,四处去考察衣服、分散进货的成本太高了,她又盘下了一家小制衣厂,开始制作自己的品牌……   谁也没能想到,这个没上过学的小姑娘居然在繁华的大都市里打下了一片属于她的天地。   事业有成的刘大妮想要把母亲接到自己身边,不用再像以前那样遭受家暴。但是原身一口拒绝了:“大妮,妈看着你出息了,妈心里高兴!你想接妈一块去过好日子,妈知道你孝顺。可是啊,我和你爸都过了大半辈子了,哪能丢下他啊?”   刘大妮不懂,她一心想逃离这个火坑,希望自己有能力把母亲带离这种生活。可是,为什么母亲还要续留下来呢?   “妈,这种生活、这种婚姻就是你想要的吗?”刘大妮冷冷问道。   “婚姻就是这样的啊,忍一忍不就过去了嘛!”明明才四十来岁,却早已头发花白、细纹满脸的原身麻木说道。   刘大妮离开了,孑然一人在城里生活着。她有着成功的事业——她亲手创立的品牌在华国中有着极大的知名度,甚至还外销他国。   只是她一辈子都没有结婚,把所有精力都注入了事业之中。   当原身看到电视里女儿接受采访被问到为什么选择单身时,她看到穿着一身职业装、面容淡定的女儿怔了怔,两眼中几分迷茫流过,然后说道:“可能是在我看来,婚姻不一定都是幸福的,而我不相信自己会有一段完美的婚姻。”   原身的眼泪慢慢渗出来。   她想起大妮还小的时候,悄悄问她:“妈,我好害怕爸和奶奶啊,我们可以不在这里生活吗?”   大妮再大一些,周边的同龄孩子都去上学了,她哭着说:“妈,我们离开这个家好不好?大妮不上学,大妮去捡破烂养你好不好?”   大妮十五岁那年选择了外出打工,她在临走前问道:“妈,我离开这个家以后就不回来了。你,你要不要一起走?”   大妮二十五岁那年是回来了,这是她离家后第一次重归故里,也是最后一次回来。她依然执着地问:“妈,我能养活你了,你会跟我一起走吗?”   而原身的答案在这数十年里也未曾变过——“妈不能走啊,妈走了你爸怎么办。”   原身看着电视里头不苟言笑的女儿,她突然伸手抓住胸前的衣服,她的心,很痛很痛,很后悔很后悔。   她为什么不走呢?为什么不带着女儿离开这个家呢?   就因为那个虐打她数十年的男人曾经把她捧在手上如珠似玉地疼爱过,就因为她不想让孩子没有父亲,就因为她怕离婚会让孩子面对太多流言蜚语,就因为她害怕离婚了孩子以后不好说亲……   就是因为那些自私的原因,她害得自己唯一的女儿有家不回,害得自己的女儿一辈子不敢踏足婚姻,害得女儿孤独一生。 第4章 四   任雾迅速看完了原身痛苦的一生,心里也泛起了酸意,大概是身体的执念在作祟。   她感受到身体各处的痛意,手臂内的嫩肉处、胸前、大腿根儿,这些脆弱敏感的地方,都被狠狠地拧过掐过。   任雾现在是处于刘家兴被人打断双腿、送回来在家里休养的时期。根据记忆可知,他对她动手已经有一段时间了,不过还没有直接放在明面上,只是扯着一块妻子照顾不好丈夫的遮羞布来挡着他的恶行。   任雾的第一反应就是离婚,立刻带着大妮离开这个无法称之为家的家庭。   但她很快又冷静下来,如果她直接提离婚,刘家兴和杨大娟是不可能答应的。毕竟现在她是这个小家庭里唯一的劳动力兼出气筒,没有她,谁下地干活做菜洗衣?没有她,谁来照顾刘家兴、为他擦身换衣、端屎端尿?没有她,谁来充当这家里的出气筒?   任雾在黑暗中睁着双眼,思考着怎么样才能带着女儿、从刘家全身而退。   *   任雾回了一趟娘家。任家一家大小正坐在堂屋里吃午饭,还没问任雾吃了没,就见她扯过一张小板凳,细细抽泣起来。   任家弟弟任雷和姐姐感情深厚,见姐姐哭得快缓不过气来,赶紧让刚进门的媳妇儿秦玲给姐端杯红糖水上来。   任母则放下碗筷,双手抱着女儿肩头,一边流泪一边喊着:“我可怜的闺女啊!”   任父深深叹了一口气,从墙边拿过烟筒,狠狠地吸了一口。   “前几天咱们问你,要不要跟刘家兴离婚,你口口声声说不离。你既然选择了不离,还回家哭什么呢?”任父脾气是好,但也不是橡皮团子,能让人揉来揉去。   任雾哭得更厉害了,她把衣袖撸上去,露出黄瘦的手臂来。“爸,妈,刘家兴他,他不是人来的,每天晚上都拿我出气,掐我捏我,我身上没几块肉是好的了!”   任家人一看,那手臂上全是一块块的淤青和红肿。任母一看,刚停住的眼泪又往下掉了,大声哀嚎着:“我可怜的闺女啊,被他们家折腾成什么样子了!”   任雷跟爹妈姐姐脾气不一样,他直接从厨房里操起一把柴刀就要去跟刘家兴拼命,把他那双手给剁下来。   新媳妇儿秦玲吓得够慌,怕丈夫一时冲动就去给那不成样的姐夫一顿揍。她苦苦抱着丈夫的腰,带着哭腔喊:“雷子啊,你别冲动啊,你要是犯了事,你叫我们怎么办啊?”   一顿兵荒马乱过去,任雷放下了柴刀,和任父两人面对面抽着旱烟。任母和秦玲则拿来药酒,在房间里帮任务擦着身上的伤痕。   “你觉得,你姐那事儿咋办?”任父呼出一口白烟。   “离婚吧,让姐和大妮回来,我养着。”任雷不是随便说的。他宁愿自己再苦一点,也不愿意看着姐姐在刘家那个泥潭越陷越深。   任父点点头,他也是这个想法。   当任父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时,任雾同意了。“不过,爸妈,雷子,我担心刘家不可能答应让我离婚、也不可能让我把大妮带走的。我想,我想去报警,告他家暴我!”   屋内一片安静。   “不行!你这样做不就闹得大家都知道刘家兴打你了?以后你怎么找对象啊?”任母反对。在她看来,好聚好散就行,不要闹得人人皆知。   “妈,我不这样做,刘家那边哪有那么容易答应离婚。指不定我刚提出离婚,他就要拿东西砸死我了!”任雾动了动身体,把两条手臂上的伤口更大程度上暴露出来。   任母看着伤口,嘴唇动了动,不出声了。   “姐,有我呢,我带着柴刀去,看刘家敢不敢拒绝离婚!”任雷站了出来。   “雷子,你想要所有人都以为我是嫌弃刘家兴瘸了才离婚的吗?想要别人以为是我搬出娘家来逼刘家兴离婚吗?”任雾看着弟弟。   任父最后拍板了:“雷子,你现在带着你姐去镇上派出所报案吧,去隔壁借辆自行车骑过去。”   *   刘家。   杨大娟从地里回到家,又累又饿,指使刘大妮给她倒了一杯凉白开,她则坐在凳子上歇息。   哎,奇怪了,太阳都上到正中央了,热得在外面待不下去,怎么任雾还没有回来煮饭?杨大娟等了许久,也没见人回来。最后实在饿得受不了,只能嘴里骂骂嚷嚷着自己淘米煮饭了。   刘家旺夫妇带着儿子回娘家吃酒去了,说路远,今晚上就在娘家过一夜,明早再回来。所以杨大娟只煮了两个人分量的米饭,一份是她的,一份是儿子的。锅里扔了两个地瓜,是给大妮的。赔钱货吃点地瓜就够了,别浪费香喷喷的大米。   杨大娟还特意煎了两个鸡蛋,算是给自己和儿子加菜。   当杨大娟把饭菜准备好,舀了饭正准备吃时,戴着警帽穿着警服的两个中年男子进来了,身后跟着任家一家。   “我们是冬山镇派出所的民警,刚才接到报案,说刘家兴虐打妻子,我们过来核查一下情况。”派出所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接到这种家暴的报案,本来民警想把那妇人赶出去算了,结果她就坐在派出所前大声哭着,把自己两条全是伤痕的手臂露了出来。   镇上刚好今天有集市,各村各庄的人都过来晃悠,买点东西。这不,一看到派出所前坐了个哭泣的身上带伤的妇人,旁边蹲这个面相老实的汉子,人人都凑了过来,七嘴八舌地问了起来。   这不,大家都知道了刘家的这点破事儿,便对着派出所里坐班的几个民警喊:“你们还不去帮忙,这小婶子都要被她家的给折腾坏了!”   里边的领导办公室里刚好有个窗户,把外面的动静听得清清楚。“去吧,你们俩去处理一下这件事情,先带人去旁边卫生院验个伤。”   领导发话了,两个民警把这事处理的妥妥当当的,先是做了笔录,然后带着任雾去卫生院里验伤,出了个证明,然后跟着他们来到了刘家。   杨大娟一听这话,面上几分心虚掠过,她咽了咽口水:“大领导,我儿子就是心情不好时对他婆娘出点气而已,这点事,派出所也要管啊?”   “你们这是家暴,如果受害者要告你们的话,你儿子是要坐牢的!”胖民警最厌恶家暴的男人了,以前他爹就是喜欢动手的人,不过幸运的是,他亲爹去得早,他和他妈生活苦是苦了点,但起码不用提心吊胆得生活着。   杨大娟哪里知道丈夫打妻子是要坐牢的,一听这话就慌了。她对着站在民警身后的任雾喊道:“你这死婆娘,想害你汉子去坐牢吗?还不赶紧告诉他们,家兴没对你动过手!”   任雾仿佛耳聋一般,对她的话毫无反应。   “好了,我要去跟刘家兴了解一下情况。”胖民警根据任雾的方位指示,走进了刘家兴的房间。   刘家兴虽然行动不便,但听力是完好的,他早就听到了堂屋外面的说话声。当胖民警进来时,他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   “领导,我那口子胡说八道呢,她那脑子,不大好使。”状是难为情般,刘家兴艰难道。   “哼,你别污蔑你妻子了。如果你还要抵赖,我们会剪你的指甲回去化验,看看里边有没有你妻子身上的皮屑。”这位胖民警是个刑侦片爱好者,他淡定说道,仿佛派出所真的有这样的化验设备。   刘家兴一听就慌了,怎么,怎么连这种机器都有,这不害人不能辩解吗?   胖民警站起身,四处看看:“哎,你们家剪刀在哪?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剪点指甲带回去,一切都水落石出了。”   刘家兴颓然地垂下眼:“领导,我实话实说是不是不用去坐牢了?”   胖民警表情未变:“你说吧,我们会根据情况来处理的。”   民警顺利地给刘家兴做了笔录,又有杨大娟的嘴快佐证,刘家兴对妻子进行家庭暴力这一点确认无误。   *   派出所想给这对夫妻进行调解,但任雾一口咬定了要离婚,她不敢回到那个家里,怕婆婆和丈夫会把她打死。她还开口要把女儿带走,不然把女儿留下的话,担心她也会惨遭虐待。   派出所这回依然派出了胖民警。   “怎么,你确定要离婚?一个女人,离了婚,日子可能不好过。”胖民警悄声说道。   这是实话。虽然这年代离婚已经不是一件丢人的事情了,但是离婚之后,带着一个女儿,肯定会有不少人说三道四,独自把孩子养大也辛苦。   任雾感受到这位胖民警知道她被家暴后对她的一点偏袒。她垂下眼睛,硬生生逼出几滴眼泪:“我能怎样,如果回去,再过这种每天下地干活、每晚被虐待的生活,我还不如死了算了!我女儿,四岁都不到,就被使唤着烧火喂鸡喂鸭。再大一点,他们恐怕也不会让我女儿去学校。我,我就是为了女儿,也得离婚!”   胖民警不出声了。   再次来到刘家,杨大娟和刘家兴紧张得快喘不过气来,该不是拿手铐来把人抓回去了吧?   “我们派出所那边给出的解决方案有两个,你们可以自行选择。第一个是离婚,孩子归母亲。第二个方案是先把刘家兴给告了,在监狱里呆几年,出来再把婚给离了。”胖民警绝口不提让两人和好的话。   杨大娟和刘家兴沉默了,半晌才说道:“那我选第一个!”   算了,离婚就离婚吧,以后再娶一个听话的婆娘回来照顾自己,晚上也能出出气。刘家兴心里想。   算了,离婚就离婚吧,以后再娶一个听话的、能生儿子的媳妇就行了。完全不知道儿子那器官已经报废的杨大娟心里想。 第5章 五   任雾如她所愿,很快就拿到了离婚证。两夫妻也没有什么财产,刘家兴寄回来的钱全都在杨大娟手里握着。杨大娟一口咬定自己身上只有二十块钱,最多给任雾十块。   十块钱?能做什么呢?也就只能在菜市场上买两斤瘦肉。   几近六年的婚姻,留给她的是一个四岁的瘦弱的女儿、十块钱、缝缝补补的几件衣服和满身的伤痕。   任雾带着刘大妮——不,由于被刘家嫌弃而一直没上户口,现在直接入了任家户口、起了大名的任乐,回了娘家,住在她未嫁前住的房间里。   任母也开始张罗起来,让熟悉的邻居、朋友都帮忙介绍一下,有没有合适的老实男人。自家闺女才二十多,不可能独自带着女儿生活吧?   任雾万万没想到,她接到的任务是给自己女儿找对象,在此之前,别人给她找对象了。   任雾身上没钱,她想离开这个小村子、到其他地方去生活也无能为力。没钱,真的是步步难行。第一步,还是要先挣钱啊!   *   “任叔,后天我那办喜事,我大儿子娶媳妇儿,那酒席就拜托你了!”任雾刚从地里回来,看到家里来了客人。   “行,没问题,那些菜肉你们明天备好,明晚我过去你家里看看有什么材料,给你定个菜单下来。”任父一口应了下来。   对了,任父他除了平时下地干活,他还做兼职——酒席大厨。他炒菜火候足,脑子里菜式种类多,办喜事的人家都喜欢请他帮忙办酒席。   来客一走,任雾就开口了:“爸,这次酒席我也跟着你一块去办吧?”   任父可有可无地应下来了:“行,你去帮忙处理一下食材,杀鸡宰鱼就交给你们几个妇人了,你弟跟我一块下厨就行。”   任雾这才知道,她未出嫁前也是跟着任父到处去办酒席的,她和母亲负责处理食材,她爸和弟弟则负责炒菜。   第二天吃过晚饭,任父便带着任雾任雷往办喜宴的陈家走去。一进院子,就看到了各种食材摆在地上。笼子里装着六只鸡、水桶里放着八条鱼、地上芭蕉叶上摆着半只猪,几个竹篮里放着各种各样的瓜豆蔬菜。   陈婆子乐呵呵地说道:“老任啊,这些食材不错吧?你看看能拟个什么菜单出来。我们这次喜宴不仅仅是娶媳妇,顺带把出月酒也办了。你可得花多点心思来做菜啊,我家大宝孙的出月酒得办好点。”   任父点点头,一边打量食材一边慢慢走动,嘴里报着菜单:“白切鸡……”   任雾刚写下“白”字就被陈婆子打断了:“老任,换一个,家家户户都做白切鸡,我们要换个不一样的。”   任父点头:“那换成炖鸡,把鸡肉超过之后加水来煮汤。再放几颗红枣,看着也喜庆。”   陈婆子满意地笑了。   “糖醋鱼、大蒜炒猪耳朵、芥蓝炒猪舌、干炒猪头肉、花生焖排骨、芋头扣肉……”   任父的话又被打断了。   “五花肉不做扣肉了,换别的。”陈婆子摆摆手。“我儿子上回去省城玩,说吃的红烧肉很好吃,甜咸可口,就做红烧肉吧。”   任父愣了一下,他的手艺是师傅手把手教的,都是农村乡下办酒席的菜式,这红烧肉可不在里边。红烧肉这菜名他听是听过,但没做过啊,更别提尝过那味儿了。   “行,我记下了,爸你继续报菜名吧。”任雾对着父亲点点头。   任父看懂了闺女的眼神,定了定心神,继续往下报:   “酸萝卜炖猪脚、凉拌木耳……”   菜名报完了,陈婆子满意地笑了。“明天咱们中午摆四桌,一共来两批客人。开席时间是十一点五分和一点十五分。这些都是算命先生算的好时辰。你们做菜抓紧时间啊,可别误了好时辰。”   *   夜色刚散去,约摸能在没开灯的情形下见着人影了,任家大大小小都起床了,包括四岁的还在睡梦中的任乐也被母亲安置在背上,一起出发了。   办酒席的师傅自有他的一套桌椅碗盘,全部搁在平板车上,一块给拉到了陈家。   一到陈家,他们就把桌椅碗盘卸下来,拿出炒锅和煮锅、砧板菜刀菜盆竹篮后,就开始处理各种食材。   任乐也醒了,到了陌生的环境也不哭不闹,乖乖的跟在母亲身边。见母亲在拔鸡毛,她也蹲下来,小手伸出来帮忙。   “乐乐,你别碰,水烫着呢。”任雾的手被烫得通红,也幸亏这手干的活儿多,皮都厚了。虽然手全红了,但还能忍着。   “妈,我不怕烫,我也要帮忙!”任乐离开刘家之后,笑容也多了不少。以前闷声闷气的她也会主动表达自己的意思了。   任雾一边给鸡拔毛,一边跟任乐说着话,两母女相处得十分融洽。   一家人忙碌得跟个陀螺似的,处理食材、炒菜煮饭、清洗碗筷、组装桌子……   “阿雾,你把红烧肉给做了吧。”任父把大厨的位置让了出来,然后坐在一旁,拿起来烟筒,眼睛盯着女儿的动作。   任雾把切成小方块的一盘五花肉冷水下锅,里边放进几片姜片,倒入一点白酒,盖上锅盖开始煮。   很快锅盖处冒烟了,打开一看,里边的水和肉翻腾着,夹带着一丝酒味的肉香飘了出来。   任雾把肉捞出来,锅里的水倒掉。倒入一点肉,把肉倒下去翻炒,炒得油脂都渗出来,加盐、酱油、老抽、冰糖、八角和香叶一起翻炒几下,加入清水,盖上锅盖,大火焖煮。   任父不知什么时候就站在了任雾身旁:“阿雾,这红烧肉你怎么会烧?”   “我自己捣弄的啊,我之前就这样烧白萝卜,味道特别香,也是甜咸可口的。五花肉这样做肯定也好吃。”任雾随口扯了个幌子。   任父点点头,没想到女儿还会自己创新菜式,哪像继承衣钵的笨儿子,只会照本全抄。他心里起了个心思。   这次酒席办得大气,菜式新,味道好,分量足。几乎所有来的客人都夸陈婆家办的酒席是十村八庄里做得数一数二的。   陈婆面上有光,她当然知道这个功劳大多是归于任父这个掌勺大厨。晚上结账时,不仅在说好的三百块钱的基础上添了二十,还装了一袋子没吃完的菜给他带回家去。   他们乡下办酒席就是这样,剩下来的菜都会装在袋子里,给亲近的亲戚带回去。   *   “阿雾,以后你跟我学办酒席吧,学学怎么做酒席的菜。”任父这话一出,任雾惊讶。   据她所知,就没有哪个承办酒席的大厨是个妇人。   “这不是闹着玩吗,哪有女人家做掌勺的,我们帮忙处理那些肉和菜、洗洗碗筷就行了。”任母一口否决,一来确实是她打心里头觉得办酒席肯定是男人做大厨,二来做厨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她不想累着闺女。   “妈,今天那道红烧肉就是我做的呢。”任雾赶紧表示自己能行,“爸,那以后我就跟着你学习了!”   任父满意地笑了。女儿学好这门手艺,不管她以后要不要嫁人,但生活和养活任乐是不成问题的了。   *   一转眼大半年就过去了。在这半年里,任父几乎把所有接酒席的邀请都接了下来,而且接单的范围也广了许多,不单单是附近的这几个村子里,有时还会去到几公里外的村子里。   当然任雾也是跟着一起去打下手的,拿的“工资”则是任父给她的“学徒工资”。比如说任父接单的价格是一桌酒席四十块,而任雾只有五块。   慢慢的,任雾也开始掌勺了。起初办酒的主人家还不愿意,但当他们松口给机会任雾下厨时,发现做出来的菜肴味道并不输任父,尤其是任雾还会自己折腾一些点心出来。   任雾的名声也慢慢传开来,也开始有人家邀请她来家里办酒席。家里特意又买了新的一套砧板碗筷桌椅回来,以后要是父子三人都在同一天接了邀请,也有足够的桌椅碗筷来使用。   *   “爸妈,我想和你们谈点事儿。”任雾身上穿着碎花衬衫,下面是一条黑色长裤,看起来精神挺拔。   “嗯,咋啦?”任父抬眼看去。   “现在乐乐也大了,我想也该让她有个自己的房间了……”   任雾的话还没说完,任母开口了:“我瞧着也是,要不明天我把放杂物那个房间给腾出来,以后孩子也不用跟你一起挤着了。”   任父也觉得合适,点头说是个好主意。   任雾的心暖暖的,原身的这对父母,真的处处为她着想。日子过不下去了,家人支持她离婚;她离婚带着孩子回来,家人毫无怨言接受她们母女;怕她没有立足之法,父亲教她办酒席的手艺;怕没人邀请她去办酒席,父亲接了许多价格不高的单子,然后让她做主厨,自己在一旁盯着……   任雾的眼泪涌了上来,差点要掉出来。   “爸妈,过上不久阿玲她肚子里的孩子要出生了,我们家里人越来越多,我想自己起个屋搬出去。”弟弟和弟媳都是好的,她回来那么久,但他们从来没有过一丝抱怨和生疏,仿佛大家原本就是这样住着。   她当初没钱没法子,只能回娘家暂住。现在手里存了不少钱,还有了一门手艺傍身,哪好意思继续厚着脸皮在娘家长住下去啊?   说到这里,任父任母也沉默了。他们当然知道,自己儿子儿媳是个好的,对待在娘家长住的姐姐和外甥女毫无怨言。但是女儿她心里真的好受吗?外孙女真的把这里当成自己的家了吗? 第6章 六   “我们这一周的作文题目是《我的爸爸》,下周一交上来。好了,下课!”语文老师布置了周末作业之后,便宣布了下课。   “哎呀,怎么要写我的爸爸呀!”同桌的这句话,仿佛说出了任乐自己的心声。   “真是太烦了,我爸天天都去地里干活,回家就吃饭,平时最多就是带我去赶集,有什么好写的啊?”同桌苦恼道。   “就是啊,而且我爸很偏心!他给我弟买的鞋子是三十块的,给我买的才是二十五块!”前桌的女生也转过头来吐槽。   “我才惨呢!我爸一年到头都在外面工作,只有过年才回来,不过他回来会给我买很多零食!”隔了一条走道的女生也凑近了。   任乐不说话,自己默默地收拾书包,然后迅速背起书包离开了教室。   “咦,任乐怎么这么快就走了?不是说了等会我们一起跳绳,天黑了再回家吗?”同桌挠挠头,不解地说。   “你们都不知道吗?任乐她爸妈早就离婚了!”后桌的小胖子和任乐同村,村里发生的大大小小的事情他都在饭桌上听父母提过一耳朵。   他这样说倒不是嘲讽任乐,只是见别的同学不知道,他嘴快就说了出来。   “啊?好惨啊她!居然没有老爸!”几个女生面上露出同情的神情。   “就是啊,也不知道她妈怎么把她养大的,肯定很辛苦!”   “你们说,如果她妈改嫁了,任乐该怎么办?”   几个女生凑在一块,七嘴八舌地讨论开来。   小胖子心里有些不安,总感觉自己好像闯了什么祸,把不该说的事情说了出来。   任乐这一周的作文没有交,语文老师直接在班里店名批评了:“任乐,班上就只有你一个人没有交作文,你今晚回去补上,明天交上来。”   任乐涨红了脸,低着头不吭声。她没有爸爸,她该怎么写这篇作文呢?   “老师,任乐她爸妈离婚了,她跟她妈住,写不了这个题目!”不知哪个同学突然说了一句。   班上立刻吵闹起来,几乎每个人都无视了讲台上的老师,各自交流着讯息。任乐父母离婚的事情对于小学三年级的学生而言跟天塌下来没什么区别,都是件罕见的大事。他们又好奇又同情地看着任乐。   语文老师这才知道,她让同学们安静下来,然后面带同情地说:“对不起,任乐,老师不知道这件事。那你就以《我的……》为题,写一篇作文交上来吧。”   任乐低垂着头,身体僵硬地坐在位置上,她能感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注目。眼泪大滴大滴地砸在摊开的语文书上,把上面的字晕染开来。   任乐中午回到家,眼睛通红,面上常挂着的笑容也没有了。   “乐乐,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任雾周末接了一个办酒席的单子,足足有二十桌,忙得喘不过气来,根本没留意到女儿心里有事。   任乐嘴巴一扁,扑进母亲怀里。“妈,他们都知道你离婚了,我没有老爸!”   当任乐哭哭啼啼地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任雾的第一个反应是“绝不能让孩子在同龄人和老师的同情下生活和学习”,她甚至做好了最坏的打算,搬离这个地方,把孩子带到更为开化的城里去。   任乐记事早,她隐约记得父母离婚的事情,甚至还记得躺在床上面色阴沉的父亲和那个时常叫她赔钱货的奶奶。   她心里大概也明白,如果不是生活过不下去,如果不是为了她,母亲不会选择离婚。   她并不缺少父爱,外公和舅舅对她十分关心宠爱,时常陪伴她,给她买衣服买零食,跟她一起玩耍。   只是,她无法接受把自己的伤疤揭开来暴露在日光之下,让所有的同学和老师都用异样的目光来看待她。   任雾轻轻摸着任乐的脑袋,试图让她慢慢平静下来。然后缓声道:“乐乐,我跟你爸当初分开时,你年纪还小,不知道我和你爸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现在你慢慢长大了,有权利知道父母之前的事情。”   任乐仰着头,眼睛里含着一泡眼泪,可怜兮兮地看着母亲。   “我和你爸是相亲认识的,双方觉得合适,后来……”   随着任雾的陈述,任乐的脑海里慢慢形成一幅幅画面——母亲营养跟不上,没有奶水,抱着她一直流眼泪;母亲背着她一块下地干活,她小小的身体被安置在母亲瘦削的背上;面黄肌瘦的她坐在田埂上,揪着旁边的杂草放进嘴巴,母亲在田地锄着地,时不时回过头看她几眼;她慢慢长大了,奶奶开始使唤她干活,她两三岁就懂得收碗洗碗,会跟在母亲身边一起搓洗衣服;面容憔悴的父亲被人用平板车推了回家,母亲让她喊“爸”,那个陌生男人看了她一眼,然后冷漠地移开了目光,她的那个滑到嘴角的“爸”生生地停住了;父亲回家的时间越长,母亲的脸就越灰暗,有时她扑到母亲怀里时,会听到她的倒气忍痛声……   “妈,我,我好像对这些事情都有印象,”而且有些你没说的细节,我似乎也还记得。任乐的脸皱成一团,她又哭了。   一股未知的冲动使任雾紧紧地把孩子搂在怀里,心酸的眼泪随之落下。任雾知道,这都是原身压抑在心里的情感爆发。   “妈,我没事了,我去写作业了!”任乐从母亲怀里挣脱出来,她有些不好意思,都快十岁的大孩子了,还跟母亲哭鼻子。   任雾怀里空了,但心里全是满满的暖意。   *   星期二早上的语文课。   这节课前半节是用来点评作文和宣读优秀作文的。语文老师把一沓本子放在讲台上,她右手轻轻压在上面,手指不时轻点几下。   “这一次的作文,大家都完成得不错,很有自己的真情实感,可以比较完整地把你们和爸爸之间的故事写出来,使得爸爸这个人物的形象丰满生动。”孩子们的心总是柔软而敏感的,他们会记得与父母至亲之间发生的点点滴滴。   “今天的作文范文是任乐同学的《我的爸爸》,”语文老师的这句话一出,整个班级的同学又热闹起来。   不是说任乐的爸妈离婚、她跟着她妈一起生活吗?为什么还能写出《我的爸爸》呢?   “同学们安静下来,请认真听范文的朗读,”语文老师的声音提高了,面上现出几分严肃来,教室里顿时安静。   “我的‘爸爸’跟别人的爸爸都不一样。别人都是一个爸爸和一个妈妈,而在我家里,我的妈妈又是我的‘爸爸’。   我很早就意识到我的家跟别人家不一样,别人有父母照顾着,而我只有妈妈。我外婆告诉我,为了更好地生活,为了更好地照顾我,我妈妈选择了离婚。   妈妈独自撑起了我们的家,给我富足的生活。她是一个厨师,当别人家要办喜事时,都会来我家邀请她去主厨。她会做各种各样的菜式,而且菜的味道很好,做的酒席让主宾都十分满意。但是,做厨师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她凌晨就要起床,然后把桌椅碗筷用平板车拉到主人家,开始一天的忙碌。当酒席开始,大家都坐下来吃饭时,她还在露天大棚里忙碌着。每次办完酒席回家,她都累得腰酸背痛。   妈妈不仅给了我很好的生活条件,还常常陪伴我,让我的生活里充满了快乐。春天来的时候,妈妈会带我去爬山,然后摘许多小野花编成花环戴在我的头上。夏天的时候,我们会一起去捉蜻蜓捉蝴蝶。秋天的时候,她会在骑自行车带我去兜风。冬天的时候,我们就会窝在屋子里,一边烤红薯和土豆,一边听妈妈给我讲故事。   妈妈大多时候都是温和的,但她有时也会很严肃。比如说我悄悄带着表弟去赶集,没有告诉家里人。妈妈知道之后把我狠狠地批评了一顿,让我知道出去玩一定要提前和家人报备,不能让家人担心。   我以前很羡慕别的同学有一个疼爱他的‘爸爸’,而现在我明白了,我的妈妈,当妈又当爸,既要挣钱养家,又要好好照顾我。她就是我心目中最好的妈妈,也是最好的‘爸爸’。”   语文老师声音低柔而充满了感情,每个同学都听得入了神。当她朗读完毕,教室里许多同学眼里都噙了眼泪。   “任乐同学这篇作文把妈妈对家里的付出、对她的关爱娓娓道来,字里行间充满了她对妈妈的赞美和肯定,一言一句之间全是真情实感。”语文老师当看到这篇文章时,第一个反应是这个离异家庭的孩子需要同情吗?   不,她一丁点儿也不需要。她的母亲已经为她建造了一个充满爱和快乐的家庭,让她在其中自由自在、快乐幸福地成长。   所有来自外界的同情都显得是那么多余和无力。那些同情只会让这个孩子活得束手束脚,而非畅快自在。   而“那些离异家庭的孩子很可怜”这个偏见早应该被摒弃。没有谁比当事人更加清楚他们内心真实的感受。 第7章 七   当任雾已经打好腹稿、准备去学校找班主任,也就是任乐的语文老师聊聊的时候,任乐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快乐和自在,现出两个小酒窝的笑容又重新出现在那张小脸上。   任雾不甚放心地悄悄观察了好几天,发现任乐是真的不在意了。她还带了好几个相熟的女同学回家里玩,还撒娇要让同学们留在家里过夜。   任雾无奈,那张一米五的床哪里睡得下五个女孩子啊?任乐想了想,说她们要横着睡,这样位置就够了。   行,你都做好决定了,当妈的还能说什么呢。   这是女儿第一次带同学回家里玩和过夜,任雾特意让自家小弟去池塘里捉了两条鱼回来做糖醋鱼,还炸了一些土豆条、做了一碟韭菜煎蛋。几个孩子看到这些菜眼睛都亮了,嘴巴甜甜地说着谢谢阿姨。   晚上,几个小女生躺在床上的时候,夜谈会开始了。   “乐乐,你妈真好,长得好看,说话也好温柔。”这是任乐的同桌。她妈妈有一副大嗓子,一生气就跟打雷似的。   “乐乐,你妈做菜真好吃!我妈都不会做糖醋鱼和炸土豆条。我好羡慕你啊!”前桌的女生摸摸圆鼓鼓的肚子,如果她妈也会这一门手艺多好呀!   “乐乐,你妈居然会同意我们这几个人在你家里过夜,还给我们烧热水。要是我妈,她肯定不乐意,说不准还怪我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天天想着跟同学玩。”这个女生是班里常考第一的,家里人对她要求严格。   任乐躺着几个人中间,听着同学们夸自己的母亲,她声音愉快而骄傲:“我妈对我超好的!”   *   没过多久,整个班级的同学都来任乐家玩过,三三两两结伴而来,一开始任雾还不知道怎么回事,直到有一天她端菜上桌刚准备踏进堂屋时听到那几位小客人悄声讨论着:“任乐你妈真的跟王诗诗说的一样,长得好看,对我们也好好啊!”王诗诗就是任乐的小同桌。   “就是,我觉得你妈比作文上写的还要好!”   “我也觉得!”   ……   任雾笑了,看来上次闺女的那篇作文写了她不少好话啊。   见任乐和同班同学们相处得极好,天天也开开心心的,看来搬家和转学的事情是不用考虑了。   *   任乐是个聪明勤快的孩子,她喜欢看书,喜欢学习,成绩一向不错。只是随着年龄的增加,她身边熟悉的女同学很多都辍学外出打工了,或者是选择了上中专,早点毕业出来工作挣钱。她有时候也会问自己,她该不该跟她们一样,早点出去打工补贴家里。   任乐跟任雾很亲密,有什么事情都不藏心里,总会直接和母亲说。以至于在每一次升学考试之前她都会主动问母亲,家里还有没有余钱供她上学,如果没有,她就不上学了,出去打工养家去,愣是把任雾弄得哭笑不得。   “你放心,妈早就给你存了上学的钱,你尽力去考好每一场试就行。”任雾这话不假,这几年家家户户的经济情况好转不少,办酒席做喜事的规模都大了不少,她的收费也从每一桌三十慢慢升到每一桌一百二十块。   任乐读书生涯极其平顺,成绩优秀,和同学老师也相处得很好。升学过程中也有人知道了她的家庭背景,私底下会议论纷纷,跟她说话时还会带上可怜同情的神色。只是任乐早已不是当初那个害怕别人知道自己父母离异的小孩子了,对于这些,她总是一笑而过,也懒得跟别人解释自己过得很好,并不是他们想象中那种离异家庭的孩子没有爹亲娘爱的情形。   一转眼,任乐考进了一所重点大学,离家大约是两百多公里的距离。在离家前,任雾总算把自己的系统任务放在心上了:“乐乐啊,你今年也十八岁了,遇到合适的男孩子,也可以朝友谊之外的情感去发展一下。”   任乐皱着眉头,“妈,我读的是临床医学,听我高中时认识的学姐她们说,学医很忙的,哪有时间想这些事情。”   任雾捂着小心脏,自我安慰,没事,孩子还小嘛,现在还没开窍呢。   之后每一次的任雾和任乐打电话时,都会在挂电话之前说一句:“乐乐,如果有合适的男孩子可以交往一下,深入了解一下啊!”   任乐每次的态度都是无情拒绝——“妈,我最近忙得不行,还有好几个实验报告没写呢,哪有时间去交男朋友啊!”   电话这头任雾心情一言难尽,任乐无心去恋爱,而她也不可能真的找适龄的男孩子来跟任乐相亲,这个任务看来是没办法完成的了。真是没想到第一个任务将以失败告终。   任雾难过得好几天没笑容。   “喂,妈,我今天放暑假了,订了后天回家的票。”没过多久,任乐打电话回家。   “嗯,好的,妈等会就把你房间里的被套给套上,后天给你做好吃的。”跟便宜女儿相处久了,感情也深,任雾一听到这个消息,心里也愉快几分。   “好的,谢谢妈。”电话那头的任乐突然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道,“妈,还有一件事我要跟你说说。”   “嗯,怎么了?你说吧。”听出了女儿的吞吞吐吐,任雾主动问道。“该不会考试挂科了吧?”   “没有,我学习可是超认真的!”任乐一口否认。很快,她的说话语气又软了几分,声音也低了不少,“妈,我交男朋友了,我,我后天带回来给你看看。”   “真的?”任雾仿佛是一个在回南天里呆了许久的广东人,突然间就见到了阳光明媚的太阳,她整个人顿时变得情绪高涨起来。“好啊,那妈把客房也收拾出来,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给小伙子一个好印象!”   “嗯,好的,谢谢妈!”电话那头的任乐许是难为情了,说话声音又轻了不少。   *   “外婆,今天我妈的心情怎么样啊?”第二天晚上,任乐打通了外婆家的电话。   任母乐呵呵地告诉外孙女:“你妈今天心情可好了,一大早就过来让你舅舅去拔两个竹笋回来,再去捉两条鱼。”   任乐心里松了一口气,原来妈妈前段时间真的为她的人生大事发愁,听外婆说都瘦了好几斤了,脸上也好久没见笑容了。   “行,外婆我明天早上的火车,大概下午两点钟就能到家了。”任乐说道。   “好的,乐乐你坐车小心点,注意安全啊!”任母关切地提醒道。“你明天晚上到外婆家吃晚饭啊!外婆给你做糯米水饺吃。”   *   “乐乐姐,这就是你从小到大生活的村子啊?”一个长相白净、身形挺拔的男孩子站在任乐身边,好奇地四处看看。   “刘子安,叫我乐乐。”任乐早已出落成一个长相秀美、行为举止落落大方的大姑娘。她苦着脸看着面前这个比她小两岁的男生,心里全是担忧。“你还记得你来这里的任务吧,千万千万别露馅了!”   刘子安用手拨拨额前的碎发:“乐乐,你放心啦!既然你在我班上二十八个男生中选中了我,你就应该相信你的眼光,相信我的能力。”   唉!任乐重重地叹了一口气,感觉自己选中了他是一个巨大的错误。   事到如今,也没有什么办法了。任乐只能不断地给刘子安重复:“你要记得,我跟你是同年级的同学,我们因为经常在同一个实验室做实验而认识,然后逐渐走近对方的心里。我最喜欢吃的东西是酸甜排骨,最讨厌的食物是猪肝,最喜欢看的书是《西游记》,最讨厌的事情是做运动……你一定要表现好一点,一定一定不能让我妈看出来我们是在假扮情侣!”   刘子安乖乖地点头,他真不知道自己的班导学姐原来是这个样子的,会跟他们一样担心这担心那,全然没有在他们班上开会说话时的淡定和稳重。   任乐领着刘子安,拖着拉杆箱走到一幢两层高的小楼房前,门没关,她直接走了进去。   “乐乐,你回来了!”任雾听到熟悉的脚步声,她急急忙忙从厨房走了出来。   “妈,我回来了!我好想你呀!”任乐见到母亲,眼圈都红了些。半年才得一见,平时想母亲时只能打打电话。   刘子安悄悄打量着面前这个妇人,她看上去年约四十,皮肤虽然黄黑,但还是看得出来年轻时的清秀。   “阿姨您好,我是乐乐的男朋友刘子安,儿子的子,安全的安,您叫我子安就好。”刘子安上前一步,面上带笑自我介绍。   任雾看着面前这个书生气十足的男孩子,满意地点点头,“好,好。乐乐,你带子安去客房里放好行李。”   然后对着刘子安说:“子安,房间里准备了拖鞋,你可以换上,舒服点。你们放了行李就出来吃饭啊,饭菜都做好了,我拿出来就行。”   任雾的心定了下来,嗯,看来这个任务就快完成了。等乐乐明年毕业,好事也将近了! 第8章 八   面前坐着一对长相清俊的小儿女,看着他们吃饭夹菜间不时对视一眼,眼神中含着道不完说不尽的话。任雾不禁笑着摇摇头,一种成就感和喜悦从心底升起的同时,也感受到了一些失落。时间过得真快啊,仿佛昨天还是个瘦削沉闷的小孩子,而今天就长成了大姑娘,还把对象带回家了。   而事实上,任乐和刘子安眼神交流的具体内容如下:   任乐(眼神示意):哎,我妈看着我们呢,快,快给我夹菜!   刘子安(轻微皱眉):乐乐姐,你这是什么意思啊?   任乐(不断看向排骨):刘子安,给我夹排骨!   刘子安(看看学姐,再看看菜盘):乐乐姐,你,这又是什么意思啊?   任乐(逐渐崩溃):笨蛋,傻子,让我妈看出来有你好看的!   刘子安(真心看不懂脸):乐乐姐,你究竟是什么意思啊!   ……   以上就是饭桌上这三人之间完全不搭边的鸡同鸭讲的交流。   然而不管怎么说,由于任乐在母亲面前一向表现得纯良无害,一直保持着诚实乖巧的好孩子模样,而任雾也被即将完成任务的惊喜冲晕了脑袋,所以任乐和刘子安之间隐隐约约可见的生疏也被任雾忽略了。   *   任乐的成长过程中,除了母亲照顾陪伴着她,还有一部分的关爱和照顾是来自她的外婆外公一家。   所以,天色微暗时,任雾就咣当把门一关,带上任乐刘子安往娘家走去。两家离得不远,也不过两百多米的脚程。   “外婆!”刚进门就看到一个穿着暗蓝色上衣、头发花白的老人正坐在饭桌边上包着水饺。任乐像个小孩儿似的,一下子扑到她背上,双手亲密地环住了老人的肩膀。   “哎,乐乐回来了!”任母侧脸一看,就看到了想念已久的心肝宝贝肉。她忙不迭把手上的饺子包完,然后拉起外孙女的手,心疼地打量着:“哎哟,我的乖乐乐怎么瘦了那么多!不行,今晚得再加个菜,给你补回来。”   也没等任乐开口,任母大声往厨房喊道:“阿玲,你把那个猪肘子也做了吧,乐乐都瘦得不成人样了!”   任乐笑着看着外婆,心里暖洋洋的。   “妈,你等会再跟乐乐说话,我先给你介绍一个客人。”任雾赶紧把粘糕似的两人分开,把刘子安拉到任母面前,“妈,这是乐乐她对象,名字叫刘子安。”   任母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缝儿,她看着刘子安,不断点头夸道:“是个好孩子,外婆喜欢!”   见任雾进厨房去帮忙了,任母笑容一敛,就跟变脸似的:“乐乐,这小伙子是你请来蒙你妈的吧?”   刘子安的笑容顿时凝固在脸上,颇有些不知所措地看向任乐。   任乐翘起嘴巴,撒娇道:“还不是外婆你打电话说我妈有心事吗?我就在电话里唬她一下,她就开心地不得了,干脆就拜托我学弟来帮帮忙。”   任母皱着脸:“乐乐,你妈要是知道了可怎么办?”   任乐淡定道:“怕什么呀,我就在家里呆五天就要去医院见习了,再过一段时间告诉我妈,我跟刘子安性格不合分手了。”   任母能怎么样呢?总不能揭开真相吧。她只能硬撑着帮着外孙女把这戏唱下去呗。   没过多久,任父、任雷和他儿子回来了,手里提着个水桶,里边装着几条鱼。他们见到任乐和刘子安也十分开心,不断地问这问那。   一家人热热闹闹吃了晚饭,任父就把任雾喊了出去,说要聊些办酒的事情。任雾也没觉察出父亲眼里的担心,跟了出去。   “阿雾啊,你怎么看待乐乐那对象啊?”任父背着手站在路边,面上是化不开的忧愁。只是天色已暗,月色未明,任雾的视力不足以看清父亲脸上的神情。   “子安,我觉得挺好的。他长得好,又是跟乐乐同一个学校的。我看他们两个人相处,子安处处都让着乐乐几分,以后他们要是结婚了,我也不担心子安会对乐乐不好。”任雾对刘子安的印象不错,温温和和的,说话也老实。   任父轻轻叹了一口气,那小伙子看着是不错,可是他看乐乐的眼神就不是看待喜欢的人的眼神啊!哪有人看自己的对象时,眼里全是尊敬的啊!   再说乐乐,她对那小伙子也没有任何暧昧之意。任父见任乐和刘子安凑在一起,他特意走近一些,结果听到的都是什么“解剖”、“心脏”、“实验”之类一听就不是谈情说爱的词。   任父隐晦地提醒女儿:“我觉得乐乐也还小,大学还没毕业呢,不用那么着急找男朋友,你当妈的也别着急。”   任雾全然没有意识到自己曾经为完成任务而沦落为逼婚家长,她点点头,觉得老父亲说得有理:“我淡定着呢,一点也不急。乐乐啥时候结婚都行。”   任父一言难尽地看着女儿。   任雾哪里知道那几天她因考虑到第一个任务失败而唉声叹气、尔后任乐宣布带对象回家后她觉得任务有望完成而激动不已的样子给娘家人留下多深刻的印象。   如果任雾知道家里人的心里话,她一定会努力辩白:“我真的一丁点儿也不着急乐乐的人生大事,我只是在担心我的任务能不能完成。”   娘家人个个都看出了任乐和刘子安之间的生疏,唯有任雾依然蒙在鼓里。唉,算了,出演一场戏让母亲(女儿/妹妹/大姨)开心,这也是值得的。任家人不约而同地产生同一个想法。   *   任乐在家里吃吃喝喝几天,日子很快就过去了。明天又是她离家的日子。   趁着任雾去洗澡,任乐进了客房,半掩着门和刘子安聊天。   “刘子安,这次你表现很好,我非常满意。”任乐宛如是在学校里一样,稳重大气地总结道。“这次真的太感谢你了,以后有什么事情用得上我帮忙的,只要是不违法不违规的前提下我能做到的,我一定尽力去帮忙。”   刘子安摆摆手,“没事,没事,反正我也是闲着没事干而已,不就帮一个小忙嘛。”   刘子安突然又八卦道:“师姐,你都快毕业了,还不准备找个对象吗?免得让阿姨担心。”   任乐摇摇头,“我时间都不够用,哪有空去谈恋爱。或者换句话说,学习就是我最好的伴侣。”   刘子安惊讶得嘴巴都合不上,怪不得师姐每次考试都是高分飘过,牢牢占据着临床医学最高绩点的位置,原来是因为有这个高于常人的觉悟啊!   任雾没想到,只是因为她忘了把睡衣拿进卫生间,出来时居然听到这么一番对话。她静静地站在客房外面,静静地想着事情。   *   任乐离开家没多久,就宣布了和刘子安分手的消息,她本来还担心母亲会生气或是难过,或是再次陷入催促她恋爱的怪圈中。   任雾坦然地接受了这个“分手”的消息,这孩子,就害怕她不开心,还有头有尾地演了一出戏。   自此,任乐再也没有从母亲嘴里听过一句关于催促她谈恋爱或是结婚生子的话,甚至当外公外婆舅舅舅妈开口的时候,母亲还会私底下安抚他们,让任乐免去逼婚之苦。   二十年过去,任乐已经是B市有名的外科医生了。当年她直接本校保研、保博,出来之后就在B市人民医院工作。由于她待人接物态度温和,医术高明,她的名声慢慢传了出去,成为B市医术届的一个活招牌。   只是她一直是单身,同期进入医院的医生早就结婚生子,孩子都上小学了,而她还是孑然一身。她不急,可是别人急啊。比如说同医院的护士长给她介绍了好几个中年才俊,看病熟悉的病人也把自己认识的好男人介绍给她。   任乐依然淡定:“我工作太忙了,没有时间照顾家庭和孩子,等明年吧,明年闲点我就把人生大事处理好。”   这一句话她一说就是三十年,一年推一年,同期的医生都有了孙子孙女,任乐还是独身一人。只是这个时候,她是名气甚大、口碑极好的老医生,大家再也不会在她面前说什么介绍对象的话了。   任雾活了许久,九十五岁那年身体才突然衰败下来。任乐早已经从医院退休了,但被B大医学系返聘回去。她请了长假,在家里陪伴着老母亲。   “妈,你以前老爱催我找对象了。”有一天,阳光正好,任乐陪着母亲在乡间小路上慢慢走着,聊起了往事。   “是啊,那时一时就着急了。”任雾也想起当初迫不及待想完成任务,不知不觉中就把压力转移到女儿身上了。   “那你会不会很失望,我这一辈子都没有结婚啊?”任乐似是在说笑,但任雾听得出来话里暗藏的不安和害怕。   “怎么会呢?”任雾轻轻拍着女儿的手,“在我看来,结婚不是一件必选项,你选择单身或者结婚,妈都没有意见。只要你过得开心,妈就放心了。”   任雾犹豫一下,说道:“只是妈一直很担心,是不是妈的婚姻影响了你的爱情观,让你不敢进入婚姻?”   任乐的眼泪几乎要冲破禁锢落下来,她不断摇着头,“妈,不是的。我喜欢医学,喜欢看书,喜欢工作,我的每一天都过得很踏实,很舒服。只是可能这种生活过久了,我就不想去改变。”   任雾笑了,她缓慢地点点头,这就够了。 第9章 九   没过多久,便是任乐的七十六岁生日。任乐打心底不想过这个生日,她不知道怎么面对这个人生中最后一次有母亲陪伴的生日。   可任雾却难得坚持了一次。   她带着老花镜在网上选了很久,才选中一个蛋糕,然后又下单订了不少新鲜的肉和菜,配送上门。   任雾的兴致很高,她做了任乐最爱的酸甜排骨,不过考虑到女儿年纪不小,下的白醋都少了许多。然后又蒸了一条鱼,炖了老母鸡汤,炒了个绿油油的青菜。   这几乎是任乐每次过生日的标配,除却小时候家里艰难那几年,后来的每一年,只要她在家,都是这么丰盛。   任乐看着饭桌上熟悉的饭菜,眼睛就红了。她依赖地趴在母亲的肩头:“妈,你就爱惹我哭。”   这句话也红了任雾的眼睛。   两母女,一个头发全白的老太太,一个头发花白的小老太太,两人面对面坐着。   任雾看着不年轻的女儿,透过久远的时空,看到那个瘦削黄黑的小姑娘,一点点变得面容分润唇红齿白,长成一个漂漂亮亮稳重大气的大姑娘。   任乐的心又软又酸,她看着母亲夹菜时慢悠悠地使筷,然后颤巍巍地把菜放进嘴巴里。   吃完晚饭,任乐按照母亲的指令,从冰箱里取出蛋糕。   任雾笑着说:“打开看看吧,我记得你小时候生日,我还给你做过蒸蛋糕呢。”不是她不想亲自做一个蛋糕,只是对她而言,做出一顿饭菜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精力和力气。   任乐打开蛋糕,眼泪掉了下来。面前这个小蛋糕面上做成了花园模样,一对母女玩偶站在中间。   她记得,母亲给她做的第一个蛋糕也是这样的。母亲把蛋糕坯蒸出来,然后撒上洗干净的野花,再插上两个她缠的棉线玩偶。母亲说,矮的是乐乐,高的是妈妈。   “好了,好了,我们不哭啊,我们过生日,开心着呢。”粗糙的手摸去了任乐脸上的泪。   任乐紧抿着嘴唇,重重点头。   给任乐过了生日,任雾像是完成了一件挂在心上的重要事情,宛若一朵本已枯萎的花,凋落得更加迅速。   她离开这个世界那天,任乐似是早有预感,她坐在床边,一直握着母亲的手,不断告诉母亲:“妈,你放心,我过得很好,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看书看久了就出去走走,平时也会煮汤来喝……”   任雾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意识也慢慢散了。耳旁熟悉的声音一直继续着,只是慢慢带上了哭腔,染上了悲怆。   任乐紧紧地握着母亲的手,她可以清楚地意识到母亲的手正在变凉,但她却无法让自己的嘴巴停下来,似乎只要继续说着,母亲就会一直陪在自己身边,不会离去。   *   任雾的意识重新回到了地府那个属于她的小办公室,她的眼睛依然被眼罩遮住,原身再次出现了。   “为什么大妮还是没有结婚?”任务结束后,鬼魂身上那个只会重复说出执念的限制就会自动消除,他们可以和世事执行员对话交流,最后系统给出打分。   “对不起,这个任务我没有完成。”任雾的心尚未平静下来,她心里脑里全是那个自己一手养大的孩子。   “那我只能给你打零分,任务失败!”原身心里非常失望,她原本以为可以看到这个世事执行员能改变孩子一生未婚的状况。   “结婚真的那么重要吗?你觉得结了婚任乐才会幸福吗?”一股怒气涌进任雾腹腔中,她脸带埋怨,看着面前的原身。“我觉得任乐现在就很幸福了,她从小在家人的关爱中长大,上学过程中也有同龄人的关心和照顾,在工作上有提点她的前辈,在生活中有聊得来的朋友。上辈子的大妮是因为对婚姻的绝望而被迫选择了不婚,而这辈子的任乐不婚则是因为她享受单身给她带来的愉悦和舒适。这就是质的区别。”   原身大概是听到了“对婚姻的绝望”这几个字,心潮起伏巨大,眼中涌出血泪来。“我一个女人,离了婚怎么有能力把孩子养大?离了婚怎么能让别人不说闲话?离了婚怎么能让孩子长大后说亲不受歧视?你以为我容易吗?我天天忍受着刘家兴的暴力,天天下地干活,你说我容易吗?”   原身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来,任雾被这戏剧化的一幕震住了。   “交流时间到,请宿主摘下眼罩。”在一旁看戏一直未作声的006系统突然出声了,与此同时,原身的身影消失了。   任雾摘下眼罩,柔和的白光涌向眼睛。   “宿主这次的任务判定为成功。”听到系统的话,任雾的第一反应居然是用手掏掏耳朵,看看是不是自己听力失常了。小半晌才想起系统是用脑电波跟她交流,根本没用上耳朵。   “为什么呢?刚才她还哭着指责我。”任雾不解地问。   “鬼魂上辈子是在懊悔中度过的,她一直想摆脱这段婚姻,但她又一直没有去做,这是你的第一个得分点,拿到了二十分。第二个得分点是你一个人把女儿养大,并且让女儿过上无忧无虑的生活,这个得分三十分。第三个得分点则是鬼魂的父母这辈子过得很好,不用日夜挂念担心着她,这里得了二十分。女儿一生未婚,导致这里的三十分你没有拿到。”系统细细解释,“这个任务你的得分是七十分,得到的技能是‘乡村酒席大厨’。”   任务刚想松一口气,突然想到一个重点——鬼魂的执念是给女儿找到一个好对象,让她结婚,但任雾并没有做到这点。“那鬼魂是放下执念去投胎了吗?”   “是的,当分数超过六十分就会被判定任务成功,同时鬼魂的执念会自动消除百分之六十。而当执念不足百分之六十,‘执念’会转变成‘遗憾’,这将不足以使他们继续逗留在地府内。”系统说道。   原来如此。每个任务里便隐藏着几个大的得分点,只要分数到达或者超过六十,执念就会被消除大部分,剩下的转化为遗憾,鬼魂会带着遗憾去投胎。   任雾明白了,就跟考试一样,得了六十分就不用补考了。   “请宿主注意,虽然得分超过六十就判定任务成功,但是每一季度的分数总和会影响到宿主的考核,影响到工资的上涨幅度,甚至影响到以后的升迁。”系统提醒道。   任雾脑袋里本来松懈的筋再次绷紧了,天啊,分数太重要了!   “宿主辛苦了,桌子上的水可以化解你的疲劳。今天下班时间到了,你可以打卡下班了。明天再见。”系统说完这句话便沉寂下去。   任雾拿起桌子上的水杯,把里边的水一饮而尽。像是一股清流,把她的身体和大脑都冲刷一遍,甚至还冲淡了她关于小世界里的记忆和情感。 第10章 十   任雾在家好好休息了一晚上,第二天精神抖擞地去上班,她心里还有些期待,不知道自己将会接到什么任务,将会到怎样的小世界里。   “宿主请戴上眼罩,准备接收新任务。”系统的电子音在任雾的脑海中响起,她依言躺在小床上,戴上了眼罩。   很快,新的任务委托方出现在她面前,只不过这一次的委托方有些与众不同。它并非人类,而是一个中华田园犬,也就是乡下地方养来看家的土狗。   “汪汪汪!”委托方对着任雾喊了几声。   任雾迷茫地看着小狗,狗狗,我、我翻译不出来你说的是什么意思啊。   “它的执念是‘回家’。”幸运的是,系统是可以翻译出小狗的语言,并且告知任雾。   回家?这不容易吗?   哎,不对,那下个小世界我岂不是要变成一只小狗了?   任雾大惊的同时,系统的声音再次响起来:“小世界开启,开始传送。”   *   “汪汪汪!”小狗突然惊醒,它抬起头看看四周,尽管是晚上关了灯,但透过笼子,外面的环境它都看得清清楚楚。   小狗垂下头,习惯性地舔舔自己毛绒绒的爪子。突然,它像被雷劈过一样,整只狗都愣住了。   任雾想哭,她真的变成了狗狗,最重要的是,她还把舔爪这个动作做得那么流畅无障碍。   任雾闭上眼睛,接受小狗上辈子的全部记忆。   *   这是只幸运而又不幸的中华田园犬,它的名字是雾雾,性别为小姑娘。   雾雾刚满月,就被原主人装进笼子里,拎到街边去售卖。任有才放学经过小摊子时,被这个懒洋洋窝在笼子里睡觉的胖小狗给吸引住了,脚步停了下来,翻遍整个书包凑齐了一百块钱,然后把小狗带回家。   任有才,一个刚上初三的男学生。正如其名,他的父母对他充满了期望,希望儿子才气十足,在学业上顺顺利利,以后能考上重点高中和重点大学。   任有才是个独生子,他父母在他身上寄托了深切的希望,平时跟他说话句句不离学习,字字不离分数。他感觉自己在那个冰冷冷的家里已经快活不下去了。   而这个懒洋洋肉乎乎的小土狗的出现拯救了他。任有才有了生命中第一个全心全意依赖着他、会讨他欢喜开心的小伙伴。   任有才的父亲任富强和母亲王晓英原本是不同意孩子养这个小狗的,有这个时间养狗,还不如花多点心思在学习上。这是他们真实的想法。   只是看到儿子抱着小狗,两张可怜兮兮的脸凑在一起,而儿子也再三承诺会更加努力学习,一定会考上重点高中。这对父母难得心软了一点,松口答应让小狗进门,但是如果儿子成绩退步了,他们将会立即把小狗送走。   雾雾陪着小主人一块学习,一块看书,一块散步,甚至晚上睡觉也会偷偷凑在一起。任有才会在成绩退步时抱着雾雾说他的担忧,说他的压力;会在生病时抱着雾雾,倾诉父母对他过高的期望,和对他身体的不在意……   雾雾慢慢成了任有才的唯一。唯有这个小狗,会在他疲惫不堪时亲密地蹭蹭他,舔舔他;唯有这个小狗,会在他快乐时单纯地陪他疯玩,不断地摇动尾巴;唯有这个小狗,不管他成绩好坏,脾气好坏,总是忠诚地陪在他身边……   随着时间的流逝,任有才的时间越来越紧迫,还有两个月即将迎来中考。任家父母取缔了儿子所有玩乐放松的活动,让他一心一意学习,包括每天晚上半小时的遛狗也转交到父母手里。   任有才打心底不情愿接受这个要求,但他更害怕自己开口抗议后,父母会立即把雾雾送走。他只能默默接受父母的安排。   哪知道没过两天,任富强遛狗时一时疏忽,雾雾被两个狗贩子逮了去,并且被他们做成了狗肉火锅。   小狗被害后,它的魂体飘回了小主人身边。它看见小主人因为失去它而情绪低落,无心向学,在中考中失利,没有考上父母要求的重点高中。任家父母看到儿子没有考上好学校,他们气不择言,狠狠骂道:“不过是丢失一条狗而已,你就这样被影响了成绩!早知道我就不应该答应你养那只狗!我告诉你,你这辈子就被那个畜生给害了!”   任有才选择了轻生。小狗看着小主人爬上了阳台,望着它以前住的小窝发了许久呆,然后终身一跃。小狗的魂体也跟着从楼上跃下,它看着小主人的身体跌落地上,身上流淌着鲜红的血。   *   “爸爸,看,这些小狗好可爱啊!”一个约摸六岁的小女孩蹲下来,小心翼翼地伸出手去碰地上的四个刚出月的小土狗,任雾的身体赶紧往后缩了缩,可千万别看上我啊,我心里是有主的。   “一百块钱一只,刚出月的,一直喝狗奶,身体非常健康的。”小狗原主人见有人对小土狗感兴趣,连忙推销。“看,这个耳朵耷拉下来,一碰就会动一动。小妹妹,喜欢的话就让你爸买一只回去吧!”   小女孩蹲在小摊子前挑了又挑,犹豫不决。她爸爸指着任雾说:“要不选这只吧,跟你一样长得胖乎乎的,还不愿意动。”   任雾闻言身体不由抖了抖,不要啊!   幸亏小女孩拒绝了:“我才不要呢,它这么胖,再长大一点我就抱不动了!”   一颗悬着的心重新回到原来的位置,任雾简直想举起狗爪子去擦擦冷汗。   任有才背著书包慢悠悠地走着,面上冷淡,完全没有这个年纪男孩子特有的朝气。他微微垂着头,眼光没有附着点,随意地看着。   咦?这只小狗在干什么?   任雾突然觉得背上微微一痛,然后痒意成倍的叠加,这让它整只狗都不好了。她举着狗爪子,尽自己最大能力去伸长爪子,去挠背部的痒痒包。   它不知道不远处有个少年被它滑稽的动作逗笑了。   “老板,这只狗怎么卖呀?”任有才在小摊子前蹲下来,指着那只动作奇特又好笑的小狗问道。   “一百块钱。小朋友,这些小狗都是我家里的母狗生的,身体很健康的,还能帮忙看家。”原主人见任雾的动作实在太奇特,他边说话边把那只爪子给放回原处。   正在努力抓痒痒的任雾的“手”被强行缩回去,它一脸懵地抬起小脑袋来。   啊!我的命中小主人来了!糟糕,不是说他原本是看中我的胖乎乎和懒洋洋吗?现在装睡还来不来得及?   任有才看着小狗蠢萌的模样,再次笑了。   他把背上的书包放下来,拉开拉链,开始凑钱。   “老板,我身上一共九十块钱,您看,能不能便宜一点卖给我?”任有才手上捧着一把零花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   “行。”原主人接过那一捧散钱,快速的数了一遍,然后塞进腰间的黑腰包里。   原主人从笼子底下抽出一个装米的蛇皮袋,把任雾放进去,然后在袋子上剪了几个口子好让小狗呼吸到新鲜空气。   “呐,拿着吧,家里要是有条件就买狗粮回来给他吃,不然吃白饭白粥也能养大。”原主人随口叮嘱一句。   任有才接过小狗,把整个袋子搂在怀里。   任雾在袋子里显得有些不安,它四处抓抓,然后看到一个口子,便尽力把小脑袋钻出去。   任有才低下头,跟钻出来的小狗脑袋对视着。嗯,这只狗实在有些好玩。他微微笑了笑,用下巴蹭蹭这个毛发乱乱的小狗脑袋。   任有才一路盘算着,今晚父母下班回家,他该怎么恳求父母把小狗留下来。在他胡思乱想中,他回到在家门前,钥匙刚插进门锁眼里,咔嚓一声门打开了。   王晓英紧紧抱着面前的儿子,眼泪一行行留下来,带着哭腔喊着儿子的名字:“有才,有才,妈错了,妈以后再也不逼你那么紧了!”   任有才慢慢地眨眨眼,自他有记忆起,母亲就没有这么亲近地抱过他。   “妈,你怎么了?”任有才学着电视里边,用手轻轻拍着母亲的背。   王晓英松开儿子,又擦了一把眼泪,突然又笑了。   她伸出手摸摸儿子的头发,“没事,妈,妈就是做了个噩梦。”   王晓英是明灯家具厂的仓库员,中午时候和厂子里相熟的几个中年妇女坐在一起,一边吃饭一边聊天。一个妇人压低声音说起了自家楼上邻居家里发生的事情。   这也是一家三口,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在大学里做老师。正在上高三的女儿自幼成绩很好,但是最近一次的模拟考试考砸了,父母把女儿训了好几顿,几乎每天晚上都听到楼上传来的责骂声。结果女儿在晚上睡觉时,割腕自杀了。如果不是母亲临睡前进去看了一眼,那孩子也不知道会出什么意外。   “真是作孽啊!我真是不明白,那些做父母的,用得着把孩子逼得那么紧吗?考试考砸了,再努力去学去考就行了。孩子没了,哭都没地儿哭去。”妇人感慨道。   王晓英心里不当回事,那孩子就是心理素质不行,家长不就批评两顿吗,能出什么事呢?   但是身边的几个同事纷纷说起了发生在自己身边的、认识的人身上的事情,许多都是父母在孩子身上寄予了深切期望,最后孩子患上抑郁症或者离家出走,甚至是用极端方式去结束一生。   王晓英听到这些事例,心里越发不舒服,便速速几口把饭菜吃完,然后回到仓库里,坐在办公桌前小憩一下。 第11章 十一   王晓英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变得轻飘飘的,风一吹过,她就被托着往前。   “哇哇哇!”王晓英看到一个小男孩背著书包躲在楼道里,蹲在黑暗处,一边擦眼泪一边说:“明明班上就只有我一个人没有学过拼音,为什么还要打我!我讨厌学校讨厌考试讨厌爸妈!我再也不要回家了!”   王晓英愣了一下,这个眼熟的孩子不就是自己的儿子吗?   儿子读小学一年级时,第一次语文考试,他考了班上的倒数第二。她和丈夫气疯了,他们把孩子从老家带到城里来,辛辛苦苦供他上学,结果孩子用这样的成绩来回报。丈夫脾气急躁,直接就一巴掌扇过去,然后让他罚跪半小时。她则在旁边坐着,冷眼旁观,时不时责怪几声。   风吹过,王晓英又换了个地方。   她看见比现在年轻几岁的她在仓库里忙碌着,突然手机响了,儿子在电话那头带着哭腔说自己发烧了。她这边都忙得不过来,儿子那边又出事了。她没好气埋怨道:“怎么一到考试你就各种不舒服,我看你是不想考上好学校了!”   这大概是儿子临近小升初的时期,身体突然不舒服,然后打电话给她,让她带他去看病。她原本工作就很忙碌,儿子的来电让她心里又是着急又是不满,一边赶去请假一边嘴里埋怨了几句。   转眼间,王晓英的意识便到了儿子身边。她看到一米六五高的儿子跟老师请了假,然后在校门旁边蹲着,眼圈红红的,嘴里喃喃道:“我又不是故意生病的,为什么这样都要怪我呢?我也想不生病,好好学习啊。”儿子双手抱膝,脑袋埋进腿间,身体微微颤抖着。王晓英伸出手,想摸摸面前受伤的儿子。   一阵风吹过,王晓英回到了家里。她看到一米七五高的儿子呆呆地坐在阳台上,眼睛定定望着某处。他突然间开口道:“难道,就因为我这次没有考上重点高中,所以你们见到我就不顺眼吗?为什么,为什么从小到大,你们都是这样,一点点真正的关心和爱都不肯给我。我真的不明白,究竟你们是把成绩当成儿子,还是把我当成儿子。”说完便是纵身一跃。   “有才!有才!”王晓英惊悚的发出喊叫声,她身体一颤,睁开了双眼。   王晓英依然坐在仓库的办公椅上,背上冷汗涔涔。这个梦,太真实了。   不,这不是梦!   前面的片段是真实发生的事情,她记得很牢。儿子从小到大都闷声闷气,唯有那么几次会清楚地表现出自己的情绪来。   那最后那个片段呢?难道是上天给她的提醒?难道说儿子以后会经历考试失利、父母责骂,然后选择轻生?   不,不会的,她儿子才不会那么脆弱!   王晓英在仓库里硬生生撑着上了两个小时的班,心里越来越不舒服,带着浓重的不安和害怕。终于她打电话跟上级请了剩下两个小时的假,急急赶回家里。   于是,便出现了开门的那一个情景。   *   “妈,我刚才在路边看中了这只小狗,”任有才忐忑地用手指挠挠脸,“我把它给买下了。”   王晓英看着儿子紧张不安的模样,又看看他怀里一脸乖巧的小狗,温和地笑了:“行,那我们以后好好养着它。”   王晓英决定留下这个小狗,一来是儿子眼里的恳求和忐忑打动了她;二来是,儿子从小到大都没有什么伙伴,有个小狗陪着他,也能让他在紧张的学习之余轻松一些。   任有才的脸上显出几分惊喜来,他两眼放光,扬起笑容:“谢谢妈!”   王晓英难得会这么温和地和儿子相处。平时都是一身厉色,看到儿子就会忍不住提醒:“该去好好学习了!”   而今晚,她则费尽全力把这句口头禅困在心里,尽力营造出一个温馨的家庭氛围来。她陪着儿子一起准备狗窝,准备小狗的饭碗,然后两人一起出去给小狗买狗粮和遛狗用的牵引绳等物品。   任有才感觉自己像是做梦一般,他悄悄掐了自己好几回,都不敢相信面前这个允许他养狗、还陪他出来买宠物用品的人是他亲妈。   “你想好给小狗起什么名字了吗?”王晓英的印象里,她几乎没有和儿子一起逛过街,所以两母子之间的氛围有些冷凝。她脑子转了转,才找出一个儿子感兴趣的话题。   “雾雾,烟雾的雾。”任有才早就想好了。   *   当任富强回到家里,看到儿子和小狗在客厅中间的空地上玩耍,他的脸顿时沉了下来。   儿子怎么没有好好学习,居然浪费时间和一只狗玩耍!哎,这只狗是哪里来的?   没等他大发雷霆,妻子一把把他揪进房间里。   “你说什么?”当任富强听完妻子的一番话,他不禁伸出手来去摸摸她的额头,“媳妇,你该不是发烧烧坏脑袋了吧?咱们儿子好好的在这儿呢,你想些什么呢?”   “富强,我心里是真害怕,总觉得,总觉得我亲眼见过儿子从楼上跳下去。”王晓英的右手放在心脏的位置上,眉头深锁。   “富强,你说我们以前对孩子,是不是逼得太紧了?”王晓英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她下午回到家之后,把孩子上学后的点点滴滴都想了一遍。他们夫妇,把儿子的感受忽略得干干净净,一心一意督促着孩子学习上进。但是,他们真的没想到会给儿子带来这么多痛苦和压力。   任富强摸摸脑袋,他当然知道他们夫妇对孩子的要求高,在学业上逼得很紧。可是他们夫妻俩还不是为孩子好嘛,他们吃了大半辈子没有学问的亏,现在那么拼命地工作和存钱,还不是为了让孩子没有后顾之忧,一心一意把学习给搞好。   “富强,你听我一回,我,我真的害怕那事情发生!”任富强听到妻子这样说,心里乱成一团。   “你给我点时间,让我好好想想。”任富强摸摸脑袋。   两夫妻打开门,走出客厅,儿子和小狗已经不在客厅了。走到儿子房门前,透过门缝,儿子端正地坐在椅子上写作业,椅子旁边搁了个狗窝,小狗在里边睡得正香。   “嗯,养了狗也没有忘记要写作业。”任富强点点头,做家长的最担心孩子玩物丧志。不过,看到儿子跟平时一样,会自觉回房学习,他对家里养狗也没那么大意见了。   *   作为一只小奶狗,任雾能做的事情实在太少了。想了想,算了,她就做个卖萌小可爱,让这家人的关系亲密些吧。   每天这一家三口回家时,任雾总表现得极其兴奋活跃,不断地摇着尾巴,还要用小脑袋去蹭主人们的小腿。任富强一开始可不适应这么亲密的动作,一边用腿拨开小狗,嘴里一边说着:“嘘嘘,走开走开。”只是当他抬头看到儿子略失落的眼神时,他后悔自己做出这个举动。他冲动地弯下腰,一把抱住小狗,右手还顺势撸了一把毛绒绒的小脑袋。也如他所愿,儿子的面上透露出几分开心来。   王晓英是个沉迷电视剧的中年妇女,每天晚上洗完澡,就懒洋洋地半躺在沙发上,眼睛盯着电视机不放。而任雾经常躺在沙发旁,也安安静静地看着电视。王晓英见小狗的眼睛也盯着电视不放,干脆把它抱起放在脚边,陪着自己一块看。慢慢的,王晓英习惯晚上看电视时把小狗抱在怀里,一边顺毛一边看电视。   当然,任雾的主要任务还是陪着小主人任有才。不过最近任家父母对儿子的态度好了不少,不会张嘴闭口就提起学习和成绩,任有才的压力少了许多,看起来也比以前要轻松不少。平时任雾老是一跑一咬逗着小主人玩,让他追着自己跑。任家父母看着他们在家里玩玩闹闹,他们就坐在一边看着笑。   就这样,这家人因为这只小狗而变得关系融洽不少。一转眼便到了来年四月份,小狗丢失的事情便是发生在这段时间。   “有才,爸妈想和你说点事情。”吃完晚饭,王晓英看着儿子说道。“还有两个月,你就要参加中考了。”   这句话一出,任有才身上的刺又竖了起来。是吧,就知道他们永远最关心的就是成绩,现在肯定准备询问自己最近考试成绩怎么样,复习得怎么样,有多少把握考上市里最好的市一中。就算这半年来他们像是自我反省过、开始注重他的内心感受了,但他还是没有办法相信父母眼里的他比成绩重要。   “爸妈是这样想的,现在你每天晚上花一个小时去遛狗,在现在这个时候,每一个小时都是很珍贵的。爸妈希望你可以把心思全部放在学习上,遛狗的事就交给爸妈来做。”任富强见儿子面容紧绷,他知道正如妻子所言,儿子对他们充满了敌意。只要说到学习,孩子就开始自身的防范。   “哦。”任有才的身体放松些许,父亲说话没有用质问和逼迫的语气,这让他心里舒服许多。他突然说道,“我最近一模考了全班第一,年级第三。”   任有才眼睛紧紧盯着父母。以前父母听到类似这样的名次,就算心里开心也不会表达出来。他们只会不断的提醒——“比你厉害的人多了去,你别自满,以为这丁点成绩就值得骄傲。”   任富强和王晓英对视一眼,这是孩子读书以来第一次主动跟他们汇报成绩。不过也是,平时孩子一考完试,他们就不断追问成绩出来没,考得怎么样,从来没有给过孩子一点喘息的时间。   “不错,有才,爸为你骄傲。”任富强第一次表现出自己内心真实的激动。他伸手拍拍儿子的肩膀,传达出自己的兴奋。   “有才,妈也为你骄傲。”这对夫妻几乎从来没有表扬过儿子,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夸奖。   而任有才,则低垂着眼。盼了几近十年的夸赞和肯定,终于在这个晚上听到了。 第12章 十二   “儿子,媳妇,我去遛狗去了。”   家里遛狗的任务交到了任富强手上。吃过晚饭,喝了半杯茶,他便自觉站起身,给小狗扣上牵引绳,然后拉着它往外走。   任雾自从出了家门,就兴奋了许多。好像钻进小狗身体后,她的许多习性动作也被身体影响了,比如一开心就喜欢摇尾巴,一出门就四个爪子痒,这里跑跑那里看看。   任富强被小狗带着四处走,微风吹着,整个人都舒坦不少。他右手拉着牵引绳,左手摸摸衬衫的口袋,再摸摸裤子的两个口袋。出门居然忘了带烟,真是失策。   他四处看看,右前方便有一家便利店。他把牵引绳绑在便利店前的围栏上,然后蹲下身摸摸任雾的小脑袋:“雾雾,你爹去买包烟,你在这里乖乖等着,我很快就出来。”   任雾屈腿蹲下,仰着小脑袋“汪汪”两声,仿佛是在答应。   任雾看着任富强走进便利店,心里估摸原身被掳走也大概是发生在这个时候。它警觉地四处看看,咦,周边也没有看起来凶神恶煞的人啊。   一辆老旧面包车驶过。车里副驾驶座上的瘦高青年突然眼睛一亮:“老王,往右转,停一下车。边上有只土狗,咱们刚好逮它回去做狗肉火锅。”   王财顺溜地一把方向盘,然后把车停了下来。“老张,也亏得你视力好,咱们明天中午加菜了。”   张金嘻嘻一笑,从椅子底下拿出一个塑料盒来。他打开盒子,从里边拿出几块沾了迷药的火腿肠。“走,捉狗去。”   两个瘦高男人从车上下来,然后快步往任雾走去。   任雾原本半趴在地上,它鼻子动了动,闻到了肉香味。它立即坐起来,耳朵也警惕地竖了起来。看来,他们就是偷狗贼了。   张金和王财一边走一边假装不经意往四处望望,看来这只狗的主人没有在他视线内盯着这只狗。他们走到任雾面前时,快速把火腿肠扔到地上,然后慢悠悠往前走。   任雾盯着那两个人的背影,犹豫一下,张大嘴巴啊呜一下把一块火腿肠咬进嘴里。   张金和王财转身,假装行人一样,慢悠悠往任雾的方向走来。看到土狗把火腿肠吃了,他们相视一笑。   “三、二、一。”说到“一”的时候,两人刚好在任雾面前停下。   面前的小狗身体摇晃几下,嘴里发出可怜却悦耳的汪汪两声,然后倒在了地上。   张金快速把牵引绳剪断,然后抱起小狗快速往面包车跑去。   张金随意把迷晕的土狗扔在面包车的后座上,一把拉上车门。“走,回去歇着,明天早点起床磨刀。”   王财熟稔地拨动方向盘,面包车迅速离开这个短暂停留的地方,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仿佛没有来过。   *   任富强左手拿着一包香烟,右手正忙着打开包装。他脚步缓慢,眼神和注意力全在香烟上。真是倒霉,这么一个小便利店,居然有好几个人在排队,犯烟瘾的他等得都冒火了。   好不容易把香烟塞进嘴里,点着了香烟,他深深吸了一口。总算活过来了。   他吐着烟圈,脑子里慢慢清醒过来。哎,我狗呢?   他看着围栏处绑着的牵引绳,原本绑着狗的那半截已经掉在了地上,狗却不见了踪影。   任富强捡起地上的那截绳子,切口整齐,应该是用锋利的剪刀割断的。他不由打了个激灵,难不成,这只小土狗,被偷走了?   他心里又急又慌,嘴里大声喊着“雾雾,雾雾”,见到行人便凑上前问有没有见到他的小狗。   任富强找了许久,一路呼唤,也没有听到小狗的回应。他面色沉沉,大概也明白了自家小土狗被药晕偷走了。   如果说这几个月他没有和雾雾相处过,他心里也不会在意一个小狗的丢失。但是,这几个月他深切地感受到,这只小狗的到来,给家里带来了多少欢乐和轻松,让他们这对父母和儿子之间的相处从疏远到亲近。   当然最主要的是,任富强不知道如何跟儿子交待小狗丢失的事情。他主动提出要替儿子遛狗,结果没两天就把狗给弄丢了。鉴于他在儿子眼里全是黑历史,儿子说不定会觉得是他故意丢弃了小狗。   “喂,老婆,你现在进房间,我跟你说点事情。”任富强拨通了妻子的电话,“我刚才去买烟,把雾雾给绑在路边的围栏上,前后几分钟的时间,雾雾就不见了!”   “你说啥?”王晓英的声音由于惊讶而一时尖锐。担心儿子会听到,她赶紧又压低了声音,“这可怎么办?你又不是不知道,有才把它当成宝一样的,他要是知道了,肯定急得不行!”   “我这不是找你拿主意嘛?要不,要不咱们就说把雾雾寄养在我弟那里,等到有才中考完再把狗带回去。”任富强犹豫了片刻,说道。   “到时去哪里给他带一样的狗回去啊?”王晓英不由提高了声量,责备道,“遛狗就遛狗,你买什么烟,这下好了吧,狗也丢了!”   任有才从房间里走出来上厕所,便听到了这句话。他急急推开母亲房间半掩的门,“妈,你说什么?雾雾丢了?”   手机那头的任富强听到儿子的声音,他心知原本的打算已经流产,他只能匆匆走回家,想尽快安抚好儿子。   任富强刚掏出钥匙,门就开了。   “爸,雾雾呢?”任有才刚才哭过,眼睛红红的,面色凝重。   任富强轻轻地摇摇头,“有才,咱们先坐下来,咱们好好说。”   “说什么说,我就知道你们不肯让我养狗,故意把狗丢了!也是,从来只会盯着我成绩看的人,怎么会答应让我养狗呢?”任有才恨恨地看向父母。   任富强和王晓英被儿子痛苦、绝望的眼神盯着,他们才真切意识到,儿子,其实是恨着他们的。   *   任雾被扔到后座上,趁着两个偷狗贼都坐在前面,它赶紧把嘴巴里的食物吐出来。它缩缩鼻子,后座上、脚垫上,四处都是狗的味道。看来。这辆车是他们专门用来偷狗的专车。   “老张,我看明早咱们早点出门,先把今天看中那只狗掳回来,然后再动手宰了那只土狗,喝点小酒,舒坦舒坦一下。”王财一边开车一边说。   “行,狗肉补肾补气,吃了燥得很,明晚咱们出去找点乐子。”张金一边吞云吐雾一边说。   王财脸上现出猥琐的笑容:“行,前几天那娘们,那皮肤,啧啧啧,想起来我都手痒。”   张金看着兄弟急色的模样,也跟着淫/笑几声。   任雾在后面听着两人说了一路的花姑娘,知道中山街尾的那个发廊的姑娘身材最好,摸起来手感也好;南安街头的那个发廊就不行了,一个两个都是糙婆娘,要不是手头紧,谁爱去那里找乐子。   任雾趴在前腿上,它眨巴着眼睛,心里悲伤地哀鸣着,呜呜呜糟了,出来一趟,被黄色废料给糊了两耳朵。   没过多久,面包车停了下来。张金麻溜地拉开车门,有力的大手揪住了任雾的后颈皮。   任雾歪着脑袋闭着双眼努力装晕。张金边走,还掂了掂手里的土狗:“二十来斤,大概半岁左右,肉肯定嫩。”   王财突然伸过手把一条狗后腿拉开,眼睛瞄了一下,然后松开了手:“可惜不是公的。”   任雾气得想要磨牙齿。   算了,用自己的清白来换取一次下药的机会,值了。任雾自我安慰道。   趁着王财接触它的身体,任雾的前爪抖了抖,白色无味的昏幻药飘到了王财的手上。   王财掏出钥匙打开专门关着狗的房子,张金随手把土狗放到一边。   “这只哈士奇都饿了两天,怎么精神还那么好,嗷呜嗷呜叫得心烦!”王财逐个逐个狗笼看过去。   “后天这批货就能出手了,再忍两天。”张金从角落提起一包便宜的杂牌狗粮,逐个笼子倒进一些狗粮。“我也搞不懂这些城里人,花那么大价钱买一条狗,有这个钱还不如去一趟赌场呢。”   “就是啊,什么拉布拉多,白熊,贵宾,斗牛,随随便便就要几千上万。还不如咱们乡下几块钱买条土狗回来,给点剩饭剩菜就能养大看家,日子够了还能炖一顿来吃。”王财懒懒地靠在门边上,看着面前数十个狗笼子。   “他们要是不花大价钱买,咱们哪能发财啊?”张金应道。   眼见这两人喂完了狗就要把门关好上锁,任雾心里急躁:“怎么药效还没有用?怎么还不晕?快点啊,快点让他们晕过去!”   王财和张金身体摇晃几下,啪嗒两声倒下了。   任雾赶紧起身,跑到两人面前,不断往两人身上撒药——“一定要晕久一点!”   “哎呀,小姐姐,原来你没晕过去啊?”一个粗嗓子响起来。   任雾身体剧烈抖了一下,它小心翼翼地回过头来。   然后它看到了一只八哥犬举起了一个小爪爪跟它打招呼。 第13章 十三   八哥犬见任雾愣住了,它大方地自我介绍道:“小姐姐你好啊,我叫公主,你帮我开开锁呗。”   任雾木着脸走到笼子前,双爪配合着把笼子的卡扣拨开,“公主,你用脑袋或者爪子把门顶开就行。”   八哥犬开心地摇摇尾巴:“谢谢你啊!”   其他被关着的小狗也可怜巴巴地看着任雾,嘴里发出汪汪汪的叫声——   “姐们,来给我开开锁嘛!”   “还有我还有我!”   “我被关了三天了,赶紧把我放出去!”   ……   任雾被吵得头晕脑胀,它大声汪汪两声,告诉他们——“等一等啊!”   八哥犬从笼子里走出来,明明是黑不溜秋的脏笼子,它却一副是从富丽堂皇的宫殿里走出来的高贵模样。只是它一开口,身上的气质就荡然无存了,变得相当接地气:“小姐姐,辛苦你了。你就是警察吧?”   啥子?警察?狗警察?   任雾赶紧撇清干系:“不不不,我就是一只被他们捉回来打算明天打狗肉火锅的土狗。”   八哥犬举起右爪,任雾也默默地举起右爪,两只狗狗的爪子互相碰了碰,宛若握手一般。   “你们别浪费时间了,赶紧把我们救出去啊!”还关在笼子里的狗狗们都眼巴巴地看着它们俩,脸上写满了无助和求放出。   “公主,你负责左边的笼子,我负责右边的笼子。用爪爪把卡扣往旁边用力一拨,门就打开了。”任雾示范一下,把一只胖乎乎的法斗放了出来。   八哥犬举起两个爪子,眼睛盯了好几秒,呜呜呜,被关在这里快一周了,指甲都好久没打理了。现在还要去开狗笼子,肯定会磨伤爪子。   它犹豫一下,低头舔了两下爪子,然后往边上的笼子走去。   房间里的狗狗很快全部从笼子里出来了。它们围着任雾,等待任雾发布下一步的指示。   “你们还记得回家的路吗?”任雾微微喘着粗气。   面前二十多只狗狗乖巧地蹲坐在它面前,听到问话,它们迷茫地摇摇头。谁知道怎么回家呀?大家都是被迷晕了然后扔上车里运过来的。   任雾只能先带着一溜串的狗狗走出这个房间,看看外面是什么情况。   夜色微凉,天上挂着几颗闪星。任雾四处看看,也没搞懂这是什么地方。它在房子前的大树底下撒了一泡尿,以作标记。   房子前面有一条水泥路,任雾想了想,刚才面包车是顺着这条水泥路直接开到房子前的空地上,根本不需要拐弯。   “走,我们回家去!”一声令下,二十来只狗狗跟着任雾,沿着水泥路撒腿开跑。   *   “有才,算了吧,现在也十点钟了,该回家休息了,你明天还要上学呢。”王晓英减缓了电动车的速度。   “妈,求求你了,我们先把雾雾找回来吧,不然我心里总是想着它,学习也学不进去。”任有才知道,如果母亲坚决要他回家,他也只能照办。毕竟现在四处找寻小狗的他们,就跟无头苍蝇一般。   王晓英心里叹了一口气,转动把手,电动车的速度顿时加快不少。   自儿子得知小狗不见后,一下子就急哭了。丈夫一回到家,就被儿子拉到便利店里查看监控,看到了那两人抱着狗往便利店的右侧走去。他们也只能骑着电动车沿着公路一直走下去,四处看看有没有可能见到他们。   眼见就要跑到郊区了,路灯越来越少,周边环境也越来越昏暗。任富强停下电动车,王晓英也跟着停了下来。   “走吧,咱们这样找不到雾雾的。明天我上警察局报案去。”任富强看着儿子魂不守舍的模样,心里后悔得很,自己怎么当时就犯烟瘾了呢?   任有才眼里流露出哀求的意味,任富强只能硬着心肠视而不见:“走吧,现在都十一点多了,回去还要洗澡。”   他顿了顿,又加了一句:“明天我打电话跟你班主任请假。”   见父亲已经退了一步,即便任有才心里多不愿意,他也只能点头答应。   “哎,你们看看,公路前面那些是什么?狼吗?”王晓英一抬头,就看到了远处的公路上有一群动物朝着他们跑过来。   “瞎说什么,这里又不是什么深山野林,怎么会有狼。”任富强顺着妻子目光看过去,“可能是谁养的一群看家的土狗吧。”   狗群越跑越近,任有才目光牢牢地锁住一个跑动着的身影,是雾雾!雾雾跑起来的时候尾巴总是夹着,跟别的小狗不一样。   “雾雾!雾雾!”任有才从电动车上跳下来,一边朝它们跑去一边扯着嗓子喊。   “汪汪汪!”任雾听到小主人的声音,它激动极了,尾巴疯狂地摇起来,一边跑一边撅着屁股摇尾巴。   其他的小狗也跟着汪汪叫——   “哎,姐们,那是你的铲屎官啊?”   “不错啊,还有人接你回家!”   “小姐姐,我们还没找到回家的路,今晚先去你家里住一夜呗!”   ……   任富强和王晓英对视一眼,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但也不容他们细想,很快他们就被一群种类相貌各异的狗围在了中间。   “这是你家保姆吗?”八哥犬指着王晓英问任雾。   “哦,我知道了,那男的是你的司机。”比熊一副我最聪明的模样。   “咦,怎么没有小汽车来接我们呀?跑得好累啊!”泰迪喘气道。   任雾哪管得上这群八卦的小伙伴,它一扑扑进了小主人的怀里,嘴里嘤嘤嘤地叫着,诉说着自己的委屈——“妈呀,今晚的郊区一游吓死我了,一路上也没几个房子,两边都是树木,好恐怖啊!”   当然任有才听不懂自家的小可爱在说些什么,但他蹲下身来抱着任雾,一遍又一遍地抚摸着它的脑袋:“没事了,没事了,乖啊!”   “好了,我们先回家吧,雾雾让你的小伙伴也快点回家去。”任富强撸了一把狗头,动作难得充满柔情。   “汪汪汪!”任雾对着小伙伴喊——“跟着我啊,今晚先到我家里住一夜啊,明天我再想办法给你们找到你们的家。”   任富强见任雾听完自己的话后,转身就对那一群狗朋友汪汪叫,他不禁感叹一句:“雾雾真聪明!”   电动车的速度不算快,一群狗跟在后面不断地跑。任富强心里疑惑,它们该不会跟着回家吧?   犹豫一下,任富强干脆直接把电动车开到派出所去。   *   “什么?你要我们帮忙把这一群狗找到主人?”派出所里值班的警察睁大了眼睛看着任富强。   “我这也没地方给它们住啊,而且这些狗是被狗贩子拐走的,你们警察不应该去抓狗贩子、把这些狗送回它们家里吗?”任富强从小到大没跟警察打过交道,但他牢牢记得的是——“人民群众有困难就找警察帮忙解决”。   值班警察摸摸脑袋,他一个新来的实习警察,没想到还碰到大案子了。   做完笔录,值班警察想让这一群狗进到派出所后面的停车场上呆一晚上。但是小狗们怎么都不听话,它们就咬着几个值班警察的裤脚往外拉。   “咋回事啊这是?”值班警察们懵了。   在旁抱着雾雾玩的任有才突然说话了:“可能它们想带你们去抓狗贩子。”   值班警察扑哧一笑,没当回事。   “小陈小李,你们两个人开车去把狗贩子抓回来吧。”一个老警察从办公室里走出来,吩咐道。“任先生,也麻烦你和你家小狗也去一趟,指指路。”   *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左右,出警的警车回来了。两位警官下车的时候,还带下了两个沉睡未醒的狗贩子。   “怎么回事?人怎么是晕着的?”老警察伸出手去探探两人的鼻息,疑惑地问道。   出警的两位警官如实汇报:“我们跟着小狗去到天岸村村尾的平房里找到这两人,他们一直躺在地上。屋子里边有很多狗笼子,地上还有两袋没吃完的狗粮。”   任雾心里想:“赶快醒啊,这个时候可不能晕了!”   张金和王财的眼皮动了动,慢慢睁开了双眼。眼前有几个陌生的人影,他们居然还穿着警服,带着警帽。   “嘻嘻,我居然梦到警察了。”张金嘻嘻一笑。   王财眨眨眼,应道:“别说,我也梦到了。一想到他们对我们束手无策,我心里就爽快。”   “为什么我们对你们束手无策啊?”一个陌生的声音响起来。   “哈哈哈,警察都是傻子。我们当了两年的狗贩子,挣了几十万了,也没见有警察抓到我们。”张金得意一笑。   “哦?真的吗?你们要不起来看看,这里是哪儿?”老警察被气笑了。   张金和王财听话的坐起来,看到面前的警察,他们淡定道:“没想到做梦也那么逼真。”   “汪汪汪!”一群小狗围着他们疯狂地叫起来。   “傻子,醒醒吧!”法斗看着他们,眼里全是不屑。   “坏人,居然关了我五天,我要压死你。”二哈一屁股坐在张金的大腿上。张金惨烈的叫声顿时响起来。   “坏蛋,让我吃渣粮!老子在家里吃的都是进口粮!” 圣伯纳犬往王财身上一坐,更为惨烈的求救声响了起来。也是,这只圣伯纳犬看起来体型强壮,估摸有五十公斤起。   ……   在小狗的围攻和警察的无视下,整个派出所充斥了悲惨欲绝的痛呼声。 第14章 十四   任有才想领着雾雾回家,结果身后跟着一群小狗,他不断地跟小狗们解释道:“对不起啊,我家里比较小,住不下你们啊,要不明天我带雾雾来跟你们玩吧!”   小狗们才不愿意,雾雾是带它们逃离坏人的大姐大,它们得跟着老大一起混。这只二哈去叼住任有才的衣服,那只八哥犬用两只胖前爪抱住雾雾的后腿……   任富强和王晓英夫妇看到儿子被一群小狗围着手足无措的模样,不由笑了,好一会才把儿子从狗群里拯救出来:“有才,今晚让雾雾也在这里呆着吧,它们不愿意分开呢。”   任有才纠结了一会,这才松口道:“雾雾你今晚在派出所过夜哦,你放心啊,有警察叔叔陪着你,你很安全的。明天我再接你回家。”   说罢又抱着雾雾揉了又揉,才在父母的催促下不舍离去。   “哎呀,姐们,你家都装不下咱们啊?下回带你们去我家里浪浪,我家里可大了!”比熊觉得有些可惜,本来它还想去参观一下新姐妹的家呢。   “我家里更大!我的房间都比那个房间大!”顺着八哥犬的前爪指向看去,哦,原来公主的房间比老警察的办公室还要大。   老警察坐在办公椅上昏昏欲睡,突然觉得身上凉凉的,他睁开眼睛,从办公桌底下取出一个购物袋,里边装着妻子为他准备的薄毯子。把毯子披在背上,嗯,暖和多了。   *   任雾在警察局里一呆就是三天,倒不是任有才把它忘在了脑后,而是警察局第一天要向上面汇报这件案子,并且录小狗们的视频统一放到网上去,等待小狗主人来认领。第二天市电视台的记者来采访,在电视上播放小狗们的视频,再次提醒家里丢失宠物狗的人家。直到第三天,派出所里的狗才陆陆续续被主人领回家。   八哥犬是最后一只被主人领回去的。它临走前抱着任雾的后腿嘤嘤嘤哭了好一会,不断提醒任雾要去看望它。   任雾心里无语,大哥啊,我只是一个单纯的小狗狗,怎么可能去看你啊!   在旁边蹲着看八哥犬和雾雾道别的任有才一手摸着一只小可爱的脑袋,一会对八哥犬说:“你放心,我有空就带雾雾去看你。”一会又对雾雾说:“雾雾乖,以后有机会带你去看公主。”   旁边等着的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见他们总算说完了临别的话,他摸出一张名片递给任有才:“小朋友,你们有空的话可以过来找公主玩,这上面有我们的地址和电话,如果交通不方便,你也可以打电话让我们派车过来接。”   任有才被这一番话给吓到了,公主?派车?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在现实中听到这些遥远的词。   他连忙低头看看名片——   “古振成   管家   地址:明阳市留月别墅A区101座   联系方式:154××××××××”   管家?什么管家?有钱人家的管家吗?留月别墅?不就是出名的富人区吗?在明阳市房子均价八千每平的情况下,留月别墅的房价已高达五万多一平米。   任有才愣愣地看着古振成小心翼翼地把面前这只毛发因许久没有清洗打理而粘成一络一络的八哥犬抱在怀里,走到一辆纯黑色的轿车前,里边的司机特意下来替他们打开车门,古振成把八哥犬放在宠物专用椅垫上,然后替它系好安全带。   “汪汪汪!”任雾用前爪拨拨任有才的裤脚,别看啦,赶紧带我回家洗澡澡啊!   任有才如梦初醒,他抱起任雾,然后往家里走去。   *   日子再次回归了平静,任家父母对待雾雾更加上心了。在儿子即将中考的紧要关头,一定不能再让小狗出什么意外了,免得儿子无心向学。   任富强私底下不止一次跟妻子吐槽:“儿子太在意这只狗了,以后要是出什么意外,都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王晓英没想那么多,她觉得现在就挺好的。家里这只小狗既能陪儿子放松,又能陪自己看电视。有只小狗作为沟通的桥梁,她感觉和儿子之间的关系都亲近了不少,连聊天话题也多了。   “我觉得挺好的,你看儿子现在每天都会跟雾雾玩玩闹闹,在家里说话笑容都多了很多。我打电话问老师了,儿子在学校和同学的关系也好了不少,不再闷头闷脑学习了。”王晓英宽慰丈夫,“老师还说了,儿子这个成绩,咱们就尽管放心吧,市重点没问题。”   时间就在任有才的埋头苦读和偶尔与雾雾玩闹中飞逝而过,明天就是中考的日子。   任有才趴在地毯上,任雾躺在一边,肚皮大咧咧的显露在人前。任有才像着了魔似的看着小狗的睡相,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世界上怎么能有这么可爱的小狗呢?   任富强和王晓英坐在沙发上,两人貌似在看电视,但心思全放在儿子身上。   任富强心底暗叹:“明天就准备考试了,这孩子还在盯着小狗看,有什么好看的呢,还不如去看多一遍课本呢!”   王晓英也有点着急,明天就要考试了,儿子还在撸狗!   父母的目光不时落在自己身上,任有才本想装作什么都不知道,最后实在忍不住了。他突然坐起身来,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父母说道:“你们放心吧,我已经准备好明天的考试了。”   这对父母,自上学以来施加了巨大的压力在他身上,眼里从来没有他只有学习和成绩。而去年年末突然转了性子,居然松口允许他养狗。更不可思议的是,他们居然慢慢不再在他耳边唠叨学习和成绩,开始找话题跟他聊了,开始跟他说笑了,开始注重他的身体和心情了。   而他自己,对父母的观感也慢慢变了,从冷漠厌恶到逐渐敞开心扉,再到现在的信任。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听过父母黑着脸问他这次考试怎么样,很久没见到父母因为他退步而大发雷霆,很久没见到父母恨不得他分分秒秒都在学习的可恶模样。   算了,你们也是第一次做父母,我原谅你们了。   任有才心里说道。他知道那些质疑父母爱他还是爱他的成绩的日子已经成为了记忆里不会捡起的历史灰尘。   *   “喂,请问是古振成叔叔吗?”   手机那头传来肯定的回答。   “叔叔,请问今天我方便带我家雾雾去跟公主玩吗?”说出公主这个词,任有才深深觉得羞耻感爆棚。   “可以啊,欢迎你们过来玩。”古振成挂了电话,走到沙发上懒洋洋躺着的小主人说道:“晨晨,之前公主失踪时交到的好朋友雾雾要过来玩,还有她的小主人任有才。”   夏晨闻言兴奋道:“太好了,古伯伯你让厨房准备一些公主爱吃的点心和零食来招待雾雾,嗯,顺便也给雾雾的主人准备一点吃的吧。”   没过多久,古振成把任有才和任雾迎进这所略显冷清的豪华房子里。八哥犬本来半躺在沙发上,脑袋枕在夏晨腿上,听到开门声也不以为然,但很快鼻子一动,它闻到了熟悉的气味。   “汪汪汪!”八哥犬从沙发上一跃而下,奔向任雾。   “小姐姐,你总算来了!好久没见啊!在家快要闷死我啦!”伴随着一大串的吐槽,任雾被八哥犬扑倒在地,它的鼻子和眼睛被八哥犬湿漉漉的嘴巴糊了一脸。   “汪汪汪!”任雾大叫——“快走开!我有洁癖!不要把口水沾到我脸上!啊!糟糕透了!”   客厅内的三人见到这两只小狗扑做一团,不时发出清脆的叫声来,他们感觉这间屋子也热闹了许多。   “公主见到雾雾真的好开心好兴奋!”沙发上夏晨盖着薄毯子,客人来了她并未起身。“你好,我叫夏晨,夏天的夏,早晨的晨。”   任有才向来很少和女生打交道,他脸上薄红:“你好,我叫任有才,就是责任的任,有才学的有才。”   古振成从厨房里端来几碟小点心放在桌子上,招呼任有才尝尝。然后再把一些自制的小狗零食放在公主专用的碗里,让两只小可爱去吃。   做完这一切,他就离开了客厅。   “你是哪个学校的学生呀?读几年级啦?”夏晨好奇地问道。   “我是市二中的初三学生,刚刚考完中考。”任有才说道,“你呢,是在哪里读书啊?”   夏晨的笑容淡了点:“我没有去学校上学,请了家教在家里上课。不过我学籍也是挂在市二中的,现在学的是初二的内容。”   任有才点点头,以为有钱人家就是请家教在家里上课,不用亲自到学校去。   两人你问我答的聊了好一会,夏晨突然抬起右手按了一下左手腕上的手表,很快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妇女推着轮椅走了进来。   中年妇女轻易地把夏晨抱起来放进轮椅里,移开了抱毯,空空荡荡的两只裤脚悬在半空中。夏晨见任有才面上惊讶,她看似不在意地解释道:“我小学的时候出车祸,腿没有了。”   任有才点点头,面上不见异色。   待夏晨被中年妇女推走后,任有才轻轻呼出一口气。 第15章 十五   最近任有才经常往夏晨家里跑,他也不知道是因为夏晨那句“公主很喜欢和雾雾一起玩”,还是夏晨在送别他们时突然说的那句“这么多年,你还是第一个来我家里玩的小伙伴呢。”   任富强和王晓英心里有些着急,儿子怎么这么不粘家,总往外面跑呢。他们也知道儿子这个年龄早该有自己的交际圈,但一时间心里又记挂着,毕竟从来没见过儿子跟哪些同学特别合得来。   这天周六,吃过早饭任有才就拿出牵引绳,准备带雾雾出门。   任富强的眼睛盯着电视机,假装不经意地问道:“有才,去遛狗啊?”   任有才摸摸雾雾的脑袋:“爸妈,我和雾雾去朋友家里玩,午饭不回来吃,你们不用等我啊。”   任富强赶紧对妻子猛眨眼睛,示意她问下去。   “有才啊,你是去哪个同学家里啊?他住在哪儿的呀?”王晓英问道。   任有才奇怪地看了父母一眼,说道:“说了你们又不认识。我们走了。”然后打开门,带着雾雾走出去。   沙发上坐着的两夫妻见儿子出门了,任富强眉头一皱:“媳妇,你说咱们儿子是不是早恋了?整天不挨家的往外跑。”   王晓英点点头,她也这样觉得,“昨晚有才出去溜狗,回来时手里还拿了一个全是花花草草的礼品袋,不知道里边装了什么东西。”   “不行啊,早恋影响学习啊,他还没上高一就有这个苗头了,得把它压下去!”任富强严肃道。   “是得跟他说一下。不过到时你和他说的时候可要注意一下咱们说话的态度和语气,别让孩子觉得刺耳不爱听。”王晓英提醒道。   “知道了,都大半年了,我还不知道该怎么和儿子说话啊。”任富强摆摆手,不以为然。   刚到夏晨家门前,任有才刚想去按门铃。雕花铝门突然被打开,一辆锃亮高级的小轿车从里边开出来,车窗尚未完全升起来,任有才隐约看到坐在后座上的一对夫妻,相貌和夏晨有几分相似,应该是她的父母。   进到客厅,夏晨依然窝在沙发里。任有才和她相处久了,有点把她当作妹妹来看待。他见夏晨把脸藏在膝盖里,主动凑上去,递过一个彩色礼品袋,带着笑意说:“晨晨,你看,我给你带什么来了?”   夏晨抬起脸,现出两只哭得红红肿肿的圆眼睛。   任有才的心像是被细针戳了一下,痛了一下:“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任有才坐在沙发旁的软凳上,时不时给夏晨递抽纸。   夏晨一边细细哭泣一边诉说:“他们眼里从来没有我!他们只在乎我哥!我知道我腿没有了,上不了学,什么用也没有!”   任有才很快就知道了夏晨身上发生的事情。夏晨是小学六年级毕业的那个暑假发生的车祸,在车祸前,夏晨的父母对她和哥哥一视同仁——对于身体和学习的同等关心,把他们俩当成一样的企业继承人来培养。但是自从夏晨出了车祸之后,夏晨的父母更加忙于工作,平时回家里一趟话里话外只关心她的身体,对于她的学习不闻不问,反而对于她哥哥的学习抓得更紧了。这对夏晨而言,就是父母放弃了她。   对于怎样处理父母与孩子之间的关系,说真的,任有才也不懂。他只能安静地坐在夏晨身边,听着她把这些年的委屈尽吐干净。   在夏晨哭诉时,任雾也把她的话听进去了。公主趴在软垫上,突然说道:“晨晨她爸爸妈妈觉得她以后也没办法独立生活工作,所以他们想拼命工作挣多点钱,以后好给晨晨留多点。晨晨的哥哥阳阳也是这么想的,好好学习以后能撑起这个家,照顾好晨晨,所以他们三人把全部压力扛在自己身上了。”   任雾点点头。公主的耳朵灵敏,住的房间也在一楼,夏晨家人聊天的话她能听到也不奇怪。   “但是他们都忽略了晨晨的感受,晨晨她觉得自己没有健全的身体,所以被家人抛弃了。”公主清楚明白自己小主人的心情,但是她没有办法和小主人说话交流,只能尽多的陪伴她逗她开心而已。   看到平时开开心心的八哥犬有些情绪低落,任雾身处爪子拍拍它的脑袋:“别想那么多,开心点啊。”   夏晨哭哭闹闹半天,说累哭累了就这么靠着沙发睡着了。任有才犹豫一下,把沙发扶手上的薄毯盖在夏晨身上,然后从口袋里拿出一张可沾水的手帕纸,打湿后轻轻把夏晨的脸拭擦干净。   任有才安静地坐在一旁,一会看看雾雾和公主这两只没有烦恼的小狗在旁边嬉闹,一会看看夏晨乖巧的睡姿。   *   七月中旬,任有才的中考成绩出来了,果不其然,他以高分考上了全是最好的高中——市一中。   任富强和王晓英开心得不行,一知道成绩就四处打电话告诉亲朋好友自家儿子考上重点高中了,换来各种钦羡的夸赞。   任有才自然也激动,他想了想,走进房间拨通了夏晨的电话。   “晨晨,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考上市一中了!”任有才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   “哇,你好厉害啊!”手机那头,夏晨也惊喜地应道,脸上同时出现了欢欣的笑容。   “等会我去你家里玩好不好呀?”不知为何,任有才突然有种立即和夏晨见面的冲动。   夏晨愉快地答应了。一放下手机,她赶紧招来古振成,让他帮忙准备任有才喜欢吃的饭菜。   “啊?你现在要带雾雾去朋友家里玩?不在家吃午饭了?”王晓英惊讶地问。   “嗯,是啊。”任有才没有注意到父母的惊讶,他打过招呼之后就准备出门。   “有才,你等会。”眼见自家儿子又往外跑了,任富强赶紧喊停,“你实话告诉爸,你是不是找女朋友了?”   任有才回他一张惊讶的脸:“爸,你瞎说什么呢!”然后就快速离开。   当然当他听到“女朋友”这三个字时,心脏跳动突然加速、脑子一刹那空白的变化只有他自己才知道。   客厅里这一对夫妻摸摸脑袋,面面相觑,难不成是误会了儿子?   *   “有才,市一中在望琅区,离你家很远哎。你是不是要住校了?”饭桌上,夏晨突然问道,双眼静静地看着任有才。   任有才的脸泛起微红,无来由地觉得嘴唇发干。“嗯,是啊。”   “那我们是不是以后会很少见面啊?”夏晨刚出事时,家里还是有同学朋友过来看她的,但慢慢地就没有人再来了。原因很简单,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碌,他们忙着学习,上补习班,逛街……可能偶尔会想起这个失去健全身体的可怜女孩儿,但也只是一瞬间想起她而已。   任有才明显地感觉到夏晨的失落,他赶紧澄清道:“不会啊,我每周都会来看你的。”他抿抿唇,加了一句,“而且雾雾也想和公主一起玩。”   在饭桌底下的任雾无奈地翻了个白眼——拜托,这个时候就不要cue我了。   吃完午饭没多久,就是夏晨午休的时间。客厅内只剩下任有才一人,他也并不孤独,桌子上摆了几张夏晨做好的试卷,他拿着红笔一边看一边批改。   夏晨虽然是长期在家,但父母为她请来了市内出名的机构里各科老师,一周五天都要上课。任有才陪她一起听过各科老师的讲课,印象最深刻的是数学老师。   那个数学老师四十来岁,是个瘦小的中年男人,姓陈。他讲课时从来不会考虑夏晨能不能听懂,给他一块黑板,他就开始放飞自我,全然不顾底下的夏晨是懵逼地看着他讲得激情澎湃口水沫四处纷飞。   夏晨不止一次哭丧着脸说听不懂,陈老师就一脸沉痛地看着她,眼里痛心地写着——“这都听不懂,我都揉碎给你讲了你还听不懂?”   夏晨申请更换数学老师,说她听不懂老师讲课。但是她父母并不当一回事,这可是带出好几个数学竞赛金奖的好老师啊!他们费了多大功夫才请到他啊!十有八九是女儿又在借事引起他们的注意。他们随口抚慰女儿几句,说会考虑。就这样,事情就不了了之。   任有才只能私底下给夏晨补课,从初一的内容补起来,除了给夏晨讲课,他还找了许多数学试卷给夏晨课后做。   夏元泽打开家门时,看到有个男孩子背对着他,坐在沙发上,探着腰在桌子上写字。   “阳阳,你怎么不进书房里写功课?”听到问话,男孩转过头来,脸上挂着些惊讶。   “你是?”夏元泽有些疑惑地看着面前的男孩,眼生,不认识。   “叔叔您好,我是夏晨的朋友任有才。”听到这个名字,夏元泽立即想起来了,这段时间听到管家和女儿提过这个名字,大概记得这就是女儿宠物狗的朋友的主人。   只是没想到,他居然和晨晨也成为朋友了。   夏元泽点点头,眼睛随意一瞄,就看到了桌子上的试卷和红笔。   “你在做功课啊?”夏元泽转身想上二楼,“你先忙啊。”   “不是,我在给晨晨改卷子。”   两句话几乎是一起说出来的。   任有才涨红了脸。   夏元泽倒是有几分好奇,“晨晨她老师不改试卷,让你帮忙改?”   “额,不是。这是我找给晨晨做的试卷。”任有才稳了稳紧张的心情,解释道,“陈老师的讲课思维和做题方式偏向竞赛,可能跟我们在学校接受的不大一样。”   夏元泽看着面前这个因紧张而鼻子冒汗的男孩子,半晌才想起女儿说的那句“我听不懂”原来是真的。 第16章 十六   夏元泽难得抽出一点时间去了解女儿的家教老师们,看着管家整理出来的家教老师们的资料,他简直吓了一跳,黑着脸责怪古振成。   “振成,你在家里做了那么多年,请家教这些事情都是交给你负责的,为什么这次找的老师是这样子的?”   不查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数学老师讲课内容深奥,远远超出了夏晨的学习能力之外。英语老师只爱题海战术,对于口语完全不放心上。语文老师则是个双面人,对着家长笑嘻嘻,对着学生凶了吧唧。地理老师外号催眠机,说话慢悠悠,虽然是重点大学出身,但是上他的课的学生甚少。政治老师讲课不错,可惜是个愤青。唯一让夏元泽满意的还是历史老师,可惜她怀孕了,上完这个月的课就开始休产假。   古振成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些什么,但很快又意识到那些话不该说。半晌他才低头说道:“这次是我疏忽了。”   古振成素来会看夏元泽夫妇的脸色办事,自夏晨车祸以来,这是夏元泽第一次对夏晨的事情上心。平时夏元泽夫妇更多是在公司里呆着,或者是在外应酬,在家里呆着的那一点时间,除了休息,就是询问儿子夏阳的学习和身体情况,偶尔提及一下夏晨的身体。作为管家,自然也会跟随着主人家的心意来做事。夏晨已经被他们放弃,以后只是一个靠家里养活的千金小姐。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花费过多的心思给她挑选优秀的家教老师呢?   只是没想到,夏元泽突然注重起夏晨的家教老师来,打了他一个措手不及。   夏元泽目光沉沉,他忽然明白在古振成眼里夏晨已经是一个需要父母兄长处处关照的废物小姐,已经不需要花费太多的精力在他身上。   管家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夏元泽突然明了。   作为父母的他们,以为把女儿留在家里,让她随意听听家教的课,平时好吃好喝的照顾着她,他们则拼命工作,想要创造更多的财富,希望在他们离开这个世上时,还能留给女儿足够的金钱。事实上,这给了管家一个错误的信号——夏晨已经是一个被父母放弃的废物了,她只能被养在笼子里,倚靠别人而存活   “你出去吧。”夏元泽突然重重叹了一口气,拂手让古振成离开。   很快,夏晨的家教老师们全被换掉,新来的家教都是先给夏晨试讲课,合适的才签订合同。   还没当夏元泽松一口气,他突然收到了一封发件人为陌生人的奇怪邮件。他一点开邮件,看见了两个正待播放的短视频。   视频画面有些抖,开头几个镜头动了好几下才定下来。这个地方,很眼熟,是哪里呢?没等夏元泽想起来,视频里出现了两个熟悉的中年女人。   吴嫂和刘嫂两人站在厨房的料理台前,一个在洗菜,一个在切肉。她们边干活边聊天。   吴嫂:“等会那个小伙子又来找晨晨玩,你说他们走得那么近,是不是在早恋啊?”   刘嫂:“你可别瞎说,晨晨还小,哪懂得这些事情啊?那小伙子也不是来找晨晨玩,是他的猫来找公主玩。”   吴嫂:“不过也是,晨晨腿都没有了,家里有钱又怎样呢?别人还指不定看不上晨晨呢。还不如我们这些有手有脚的人呢!最起码咱们能养活自己。”   刘嫂:“唉,确实啊,我看夏先生和太太他们早就放弃晨晨了,平时也很少回来陪晨晨,阳阳也是,一会参加这个竞赛一会参加那个竞赛,也没陪他妹妹玩玩。”   吴嫂:“就是啊,晨晨也是可怜,一个人守着这么一大间房子,说是让我们照顾她,我们又不是她爹妈,生活上能照顾一下,像什么心情啊成长啊我们哪有资格说教她啊!”   第一个视频到这里结束了。夏元泽抹了一把脸,右手微微颤抖着点开了第二个视频。   这是晨晨的卧室。视频上虽然只能看到垂下来的粉色床罩和地上那张妻子从美国带回来的艺术地毯,但声音倒是很清晰。   夏晨:“刘嫂,爸爸妈妈还没有回来吗?”   刘嫂:“先生和太太今晚有应酬,刚才打电话回来说要晚点回家。晨晨你先睡啊。”   夏晨:“每天都是这样。”   夏晨:“刘嫂,你说,爸爸妈妈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刘嫂:“怎么会呢?时间不早了,晨晨快睡觉吧,别乱想了。”   视频动了几下,沙沙几声,然后一片黑暗。   夏元泽以为视频结束了,刚想关掉,他又听到了视频里的对话。   吴嫂:“晨晨睡了吧?”   刘嫂:“躺下来了。唉,这孩子,真让人心疼啊。”   吴嫂:“我们是帮佣,能做什么呢?算了,不关咱们的事,咱们别多管。你看咱们管家,他不是一样没多管吗?”   视频结束。   夏元泽定定地看着电脑,脸色灰白。   *   “雾雾,你把视频发过去了吗?”任雾一踏进门,八哥犬就狂奔过去,汪汪汪喊着。   “汪汪汪!”——“当然了,我做事你放心吧!”任雾一抬下巴,得意洋洋道。   八哥犬兴奋极了:“是不是这样做,以后晨晨就不会不开心了?”   额,这个嘛……   任雾犹豫一下:“应该是吧。”   八哥犬显然没有听到“应该”、“吧”这三个字,它开心地在客厅里跑来跑去,最后跳上了沙发,伸出舌头温顺地舔舔夏晨。   “公主,你怎么那么开心呀?”夏晨抓住八哥犬的前爪,嘴巴弯弯。   “汪汪汪!”——“我和雾雾做了一件大事!改变你人生的大事!”八哥犬一通乱吠,自认为说得很清楚,小主人听得很明白了。   “嗯嗯,好了,我知道啦,要给你和雾雾吃零食,对不对?”夏晨从沙发旁的小储物柜里拿出一罐狗饼干,虽然她没听懂公主说什么,但奖励零食就肯定没错了。   八哥犬激动地朝任雾乱叫几声——“雾雾,看到没,小主人也觉得我们做得很对!”   任雾无奈地走近他们,这一对神奇的主人和宠物啊,这样都能聊下去。   *   没过几天,夏晨发现照顾自己许久的管家和两个帮工阿姨都被炒鱿鱼了,换了新的管家和帮佣。夏晨特意打电话去问了一下父亲,得知古伯伯和刘嫂吴嫂他们手脚有些不干净,所以才被炒了。   夏晨发现,最近父母的应酬似乎少了不少,一个星期有三四个晚上会回来一起吃晚饭。哥哥是住校生,以往周末放假他都不回家,现在也回来了。   父亲会主动推着她在花园里散步,聊聊她最近的学习和她身边的事情,就跟很久以前那样,关心着她的一切。   母亲则给她添置了不少新衣服。当她闷闷不乐说没有机会穿的时候,母亲笑着告诉她,周六晚上一家人去坐船夜游,顺便在船上吃新鲜的海鲜。   夏阳则给妹妹抱回来了一沓学习辅导书和试卷,给妹妹布置了不少作业,说下周回来要检查,如果做得好的话就给她奖励。   仿若做梦一般,夏晨默默地接受家人重燃的关怀,她想要好好记住每一张真心疼惜的笑脸。即使只是昙花一现,她也有足够美好的回忆。   “嗯?你觉得心里很忐忑?”任有才刚掏出手机,便看到了夏晨发过来的一连串信息,他立即拨通了夏晨的电话。   “是啊,明明自从我车祸之后,他们就变得很忙碌,也不在意我学习啊心情啊。可是现在,好像他们又变回以前那样了。”夏晨心情低落,“感觉自己像做梦一样,可是又不知道这个美梦什么时候会醒。”   任有才想起自己身上有着相近的经历,父母突然的转变让他觉得家里的一切都是不真实的,直到很久以后自己才明白,父母意识到他们曾经做错了,他们想要改变。   任有才慢慢说道:“其实,他们做父母的有时只是一厢情愿地觉得自己为孩子好,但不知道孩子心里是怎么想的。如果你有疑惑,就去问一下你爸妈,他们肯定会给你答案。”   夜晚,夏晨半躺在床上,仰着头,脸上盈满了迷茫和不安地问:“妈妈,你和爸爸,还有哥哥又要我了吗?”   尽管柳芝早就从丈夫电脑里看过那两个小视频,但她这一刻,才深深意识到自己曾经在女儿心上划上一道伤痕。   “傻孩子,爸妈和哥哥一直都要你啊,我们四个都在一起,才是完完整整的一家人啊!”柳芝摸摸女儿的头发。   “那,那你们以前为什么天天都忙着工作,不回家陪一下我呢?为什么只会问我身体怎么样,别的都不在意呢?”夏晨的嘴巴微微抽动,眼看着快要控制不住自己要哭的心情。   “晨晨,你出车祸之后,我们真的很痛苦,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我和你爸只想拼命赚钱,以后我们要是不在了,你也能拿着一大笔钱过好自己的生活。”柳芝抹了一把眼泪,“你哥哥也是这么想的,这两年他一直很努力学习,参加各种竞赛,他想在今年高二的时候就能拿到保送大学的录取通知书,然后早点大学毕业,把家里的公司接过去,让我和你爸可以早点退休,多点陪着你四处走走看看。”   “我们不是不在意你的学习和前途,我们真的不舍得再让你承担一丁点的压力,爸妈真的心疼你!”柳芝紧紧搂住女儿,眼泪很快就把女儿的睡衣浸湿一块。 第17章 十七   “哦,原来你爸妈和你哥哥不是不爱你,而是因为为你的以后着想,他们才更加努力去工作和学习。”任有才恍然大悟。   夏晨坐在花园里的横椅上,笑容甜甜:“嗯,是啊!真是多亏了你当时鼓励我问清楚。如果我没有问,可能我爸妈也不会跟我说,我也不会知道他们真实的想法。”   难得一见夏晨这么轻松快乐的笑容,一抹粉染上任有才的脸,他像触电般眼神躲闪,双手碰碰自己的脸,很烫很烫。“我也没做什么,是你自己勇敢问清楚的。”   夏晨看着蔚蓝无云的天,整个胸腔内都充斥着满满的快乐和幸福。真好啊,她还是被家人捧在手里的宝贝。   “汪汪汪!”八哥犬突然从草地上跑过来,直直冲向夏晨,看那样子是想跳跃到长凳上。   任有才赶紧张开双手挡在夏晨面前,想要把八哥犬跳起来的时候把它抱住,以免太大的冲力伤害到夏晨。万万没想到八哥犬突然急刹车停下来,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夏晨扑哧一声笑了。   任有才有些尴尬地放下双手,也跟着笑了。   “你看,他们之间肯定有奸情!”八哥犬对着任雾说,一脸我最懂我最清楚的样子。   “额,公主,这不能叫做奸情,这是正在悄悄萌芽的爱情啊!”任雾无语地看着八哥犬,这家伙这段时间肯定又在看原配大战小三之类的狗血家庭剧。   “哦,原来他们之间是爱情啊!”八哥犬点点头,一脸受教地说。   *   “有才,这都十二点了,能查成绩了吧?赶紧的!”任富强和王晓英坐在沙发,眼睛一直瞄着墙上的挂钟,一到十二点整,他们立即站起来,不断地催促儿子。   三年过去,任有才的身高又高了一截,整个人都壮实不少,相貌也长开来,看起来是个阳光帅气的活力少年,当年有些木讷内向的性格早就变了。   “好嘞,我正查着着呢,就是有点卡啊!”任有才不断刷新着页面,眼睛紧紧盯着电脑屏幕,脑子里既是紧张期待,又是不安忐忑。   这时,书桌上的手机突然亮起来,嗡嗡嗡震动着。任有才伸手一划,接通电话,“喂?”   “有才,我查到你的成绩了,705!能上华大了!”手机那头传来夏晨激动的声音。   “真的吗?”任有才虽然早就对过答案,知道自己考得不错,但真没想到自己有机会踏进全国数一数二的名校。   “爸妈,我考了705!”电脑刚好刷新出来他的成绩,语文139,数学145,英语142,理综279。   早就围在电脑桌前等着的任富强和王晓英激动得不行,赶紧打电话给关心儿子成绩的亲戚朋友,话里话外都是骄傲自豪:“是啊,考了705,对,大学可以由他任挑了。华大清大啊,能上能上,往年的分数线够了,也能选不错的专业了!”   任雾听到分数,也跟着开心起来,不时汪汪两声,在屋子里跑来跑去,为小主人高兴。   整个屋子里充斥着满满的快乐和对未来的期待,每个家庭成员脸上都是激动和兴奋。   “晨晨,我在京城等你,明年你也考到那儿去,好不好?”也许是眼前这一切让任有才觉得太美好了,唯一的欠缺就是……任有才突然拥有了莫大的勇气,感觉自己身体里、心里充满了勇气和信心,对于未来,对于爱情,他都想要牢牢握在手里。   手机那头的夏晨并不在家,她今天中午约了父母一块吃饭,这会正坐在父亲办公室里。耳边传来羞涩坚定的表白,她的脸悄悄红了。   夏晨抬眼看看,父母正坐在办公椅前低声说话,大概是在讨论公司的新项目。她嘴唇弯了弯,脸上没有半点犹豫,应了下来:“好啊,那你记得等我啊!”   “你看,是不是在表白?晨晨还脸红了!”柳芝一边翻动手上的资料,一脸认真地跟丈夫说着话,看起来像是针对手上的文件发表意见,谁也不知道,事实上她在八卦着女儿的爱情表白。   “哼,那小子居然有胆表白。晨晨居然说好!”夏元泽的耳朵早就竖起来,眼睛时不时瞄向女儿,当听到女儿那句“好啊”时,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刚才晨晨在我那查了有才的成绩,705呢,相当不错啊!”柳芝越想越满意,“这三年来,他跟晨晨越走越近,他们两个性格相似,话题也多,越看越觉得他们合衬。以后他在京城读大学,晨晨不是喜欢画画吗,明年要是考到华国美术学院,两人在京城就可以互相照顾,等到他们毕业婚事也能操办起来了。”   “想得真远,晨晨还小着呢,八字还没一撇!”夏元泽哪能接受妻子的设想,明明女儿还是个没长大的孩子啊,怎么一眨眼就到了有心上人的年龄。   *   “汪汪汪!”任雾全身无力地躺在软软的睡窝里,眼睛无神地看着面前的小主人一家,它尽力发出的叫声已经能明显听出其中的衰老。   此时,任有才已经大学毕业五年了。大学期间他跟几个同窗好友一起创办了一个游戏公司,在大学毕业时这家公司在业内已经有着不小的声望。任有才也在京城买了一处房产,任富强夫妇和雾雾早就搬到京城里,得以一家团聚。   夏晨在任有才大一那年的暑假来了京城,她考上了华国美术学院,毕业后创办了自己的画室。她毕业那年和任有才领了结婚证,两家父母都对这门婚事很满意。夏家那边觉得任有才长情负责有能力,任家这边觉得夏晨长相性格家境学识样样好。   就这样,任有才和夏晨、公主和雾雾,两人两狗组成了一个新的家庭。   不管生活有多幸福,时间总在一点一点地流逝,公主和雾雾都在慢慢变老。去年春天,比雾雾大了两岁的公主去了汪星。今天秋天,宠物医生也让任有才做好心理准备,雾雾的年龄也大了。   “雾雾,你放心,我会照顾好爸妈和晨晨,也会照顾好自己。”任有才强忍着眼中的泪水,右手一遍又一遍地摸着任雾的脑袋。   对于任有才而言,雾雾是他一手养大的孩子,雾雾是陪在他左右的最忠诚的伙伴。他见证了它的一生,从幼小到长大,再到衰老。现在,他将要面对一件他一直不敢想、没有勇气去面对的事情。   “雾雾,你来我身边陪我十二年了。在这十几年里,因为你,我慢慢变得开朗了;因为你,我和爸妈的关系变得融洽了;因为你,我认识了公主和晨晨……”在小主人的诉说回忆中,任雾慢慢闭上了眼睛,眼角处慢慢滚出一滴眼泪。   “雾雾,如果你能陪我们一辈子多好啊!雾雾,我,我不知道怎么面对没有你的日子啊!”见到任雾的腹部不再有起伏,任有才骤然崩溃,就像回到了初三那年彷徨迷茫的时候,泪眼朦胧中看不清以后的路该怎么走。   夏晨在一旁看着丈夫扑到雾雾身上放声大哭,她不停地抹着眼泪,站在她身旁的任家父母也湿了眼眶。   任雾的意识已经从小狗体内出来了,她宛如一团透明空气,静静置于小狗身体上方,看着房间里的几人尽情流露悲伤,缅怀这个相伴十来年的伙伴。   “你记得要好好的啊!”任雾伸出手来拍拍任有才的脑袋,然后离开了这个世界。   任有才似有所觉察,抬起泪眼四处张望,就在刚刚,他的心突然剧烈跳了几下,耳边像是听到了有个熟悉的声音告诉他要好好的。   *   “汪汪汪!”任雾感觉到自己的意识已经重归身体,投射出的任务委托者——小土狗雾雾正坐在地上,尾巴一摇一摆。   “它说你的任务已经完成了,它很满意。”006系统翻译道。   “汪汪汪!汪汪汪!”   “它很喜欢改变后的小主人的爸妈,很喜欢公主,很喜欢晨晨。”006系统用平白无情绪波动的声音表达出小狗雾雾心里的喜欢和兴奋。   任雾微微笑了笑,这一次任务并没有太多难度,最主要的是……   “王晓英是不是重生的?”在任雾发问的同时,小狗雾雾消散在她面前。   “不是。由于你是在饰演小狗的角色,人类拥有的很多能力都被屏蔽了,因此系统自动为你降低难度,让王晓英能通过一个梦看到任有才发生的事情和他的想法。”系统解释道。   “这个任务的打分情况如下:①找到回家的路,避免惨剧发生,得四十分;②让狗贩子得到相应的惩罚,解救被掳走的小狗,得二十分;③改善任家父母和儿子之间的关系,得二十分;④让雾雾一生顺遂,交到好友,生活愉快,得二十分。任务得分一百分。”系统说道。   “得到满分有什么奖励吗?”任雾暗戳戳地期待着。   “没有即时奖励,但会对以后你的升迁和涨工资有好处。” 系统无情地打碎任雾的幻想。“目前,你已经拥有两个技能,分别是在第一个任务中获得的‘乡村酒席大厨技能’和这一个任务中获得的‘狗鼻子技能’。”   “另外提醒一下,由于这次任务的完成度达到百分百,下个任务将提高难度,请宿主提前做好心理准备。下班时间已到,明天再见!”系统干脆利落地告别。   任雾掀开眼罩,做任务花了十多年,重归地府,感觉眼前的小办公室都像有点眼生了。 第18章 十八   任雾再次戴上眼罩,面前出现的是一个面容憔悴、嘴角下垂,眼睛却闪耀着光芒的女人。她嘴唇一动,说出她的执念:“我要夺回全部的家产,我要让他们都一无所有!”   看多诸多狗血文的任雾心里有谱了,面前这个女人大概跟重生复仇文里的女主一样,上辈子因识人不清而被骗去所有家产,这辈子再来个翻身大作战。   任雾点点头,接了任务。   任雾再次醒来的时候,是躺在一张宽大柔软的床上。没来得及打量房间内的装饰布置,她又闭上了眼睛,接收任务委托者的所有记忆。   待任雾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脸色晦涩难明,这跟她想的完全是两样啊!   *   B市是华国的美食之都,汇集了各地的美食,种种菜系、小吃都在B市散发出独有的光彩。而B市的寻味楼则是其中的佼佼者,它的过人之处在于把各种菜系完美地融合交汇在一起,除了从中能尝到家乡特有的乡味,还有他乡的风味。   任均,寻味楼的现任老板,只有一个独女任诗文。任诗文从小就在烹饪这方面表现出过人的天分,任均也把她看作寻味楼的下任继承人,所以在任诗文的婚姻上,他提出了一个要求——招一个上门女婿。   任诗文在二十六岁时,相亲认识一个男人向伟达,对方相貌堂堂,谈吐间都是风趣幽默,很快就让一心扎进烹饪中不问世事的任诗文陷入了爱河。最重要的是,向伟达知道要入赘任家后,他还和父母认真沟通过,然后在任诗文和任均面前表明了他对任诗文的爱可以促使他去战胜所有的困难。两人很快就举办了婚礼,并且在一年后有了爱的结晶——一对双胞胎女儿。   任雨,双胞胎姐姐,长得跟母亲十分相似,有着同样的丹凤眼高鼻梁和薄唇。   任雾,双胞胎妹妹,则长得跟父母不大一样,杏眼长睫毛,小巧鼻子樱桃嘴。   任诗文对两个女儿都是一样的疼爱关心,但任均则更宠爱任雨多些,每次见到任雨都感叹孩子长得跟任诗文一模一样。而向伟达则更偏爱任雾多些,大概是因为他觉得小女儿在外公身上得到的爱少了些。   时间一晃,两个孩子就长成了两位袅袅少女。任雨性格文静,喜欢爱书学习,早早就定下了大学要到B大的经管专业。任雾爱笑爱闹,热衷逛街打扮,对她而言,现在的生活再舒适不过了。   任均却快愁白了头。两个外孙女,虽然在他和女儿的教导下,早早就学得一手好厨艺,但偏偏没有一个遗传到他和女儿在烹饪上的喜好,直言以后不想当厨师。等他和女儿都老到无法掌勺了,寻味楼该如何经营下去?交给他一手带出来的那些徒弟吗?还有就是,虽然他有不少徒弟,但有些菜式是家传的,不能教给外人。不然的话,那些徒弟要是学会了这些独门菜式,再跑去其他饭店酒楼里当厨,寻味楼的生意岂不是要被抢走了?人毕竟是有私心的,他怎么舍得把他辛辛苦苦经营发展的寻味楼交到一个外人手上?他总得为以后的子子孙孙着想啊!   任诗文也跟着发愁,提议说:“爸,要不咱们直接告诉她们,以后她们要接手寻味楼,一定要继续学厨。”   向伟达则说道:“我看小雨早就想清楚了她以后要做点什么,我们现在再把她拉到烹饪这一块,她未必愿意。不过小雾倒可以考虑一下,虽然她说不喜欢做厨师,但她现在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要做什么。我们给她定了方向也是为她好。”   任均听到女婿这样说,不由点点头。小雨早就说了,她喜欢做生意,不喜欢待在厨房里做菜,满身油烟味,那以后就让小雨接手寻味楼的财务和经营这一块。虽然小雾也不喜欢自己一身油烟味,但是她们俩必须有一个学会家里传下来的菜谱,不能让厨艺失传。那就委屈一下小雾,让她去学厨,以后在寻味楼做主厨,这样也不用担心家传菜式会失传,更不用冒着风险把家传菜式教给别人。   两个女儿的未来就这样被定了下来。   任雾开始被任均和任诗文“重点培养”,每天除了上课,其余时间都待在厨房里打下手、学菜式。甭管她怎么闹,外公和母亲都是板着脸继续教。她找最疼爱她的父亲求救,父亲却无动于衷。   直到一天放学后,父亲带她去了B大附中的教师楼。   “小雾,快进来!”防盗门打开,曾经教过她语文的丁老师探出身来。   “丁老师好!”任雾有些不明白,怎么无端端的,爸爸会带她来丁老师家里呢?   “小雾你要喝什么?冰箱里有草莓牛奶、橘子汁、还有可乐。”丁悦华嘴里说的全是任雾喜欢的饮料。   任雾要了一瓶草莓牛奶,然后乖巧地坐在沙发上打量屋子内的布置。   这间屋子布置得很清新,沙发罩是天蓝色的,带着长长的流苏。茶几是白色的,上面还放了一瓶开得正艳的鲜花。电视柜也是白色,上面还放了一个相册,只是离得远,看不清里边的脸。   “小雾,爸有一件事要跟你说,你一定要冷静,听我把所有事情说出来。”向伟达坐在任雾身边,把她的身体扳过来,使得两人面对面坐着。   任雾不明所以,一脸迷茫地看着父亲。说事情就说事情,为什么要来丁老师家里说呢?   “小雾,你不是你妈亲生的,你和任雨不是双胞胎,”向伟达看到女儿的脸色一点点变得青白,眼泪也聚在了眼眶内,“你的亲妈是她。”   任雾红着眼看着丁悦华,她不断地摇着头,无法相信。   怎么会呢?明明今早她还跟母亲说拜拜我去上学了,结果傍晚父亲却告诉她家里的母亲不是她的亲妈,眼前这个教过她的老师才是她的妈妈。   怎么会呢?明明她就是在母亲的照顾下,和姐姐一块长大的。面前这个女人,明明就只是曾经教过她的一个老师而已。   “小雾,你冷静点,听爸爸讲。”向伟达抽出抽纸,把女儿脸上的眼泪擦干净。   在向伟达的描述中,他和丁悦华自幼一块长大,随着年龄的增长,两人也顺理成章地相爱了。毕业两年后,他们本想着结婚,哪知道偏偏在那个时候,向伟达的父亲生了重病,把家里的储蓄花得一干二净,他只能四处借钱。就在这时候,曾经向他表白过的任诗文伸出了援手,她答应借一大笔钱给他,但前提是他们俩结婚。就这样,向伟达和任诗文结婚了。   婚后不久,任诗文查出来怀孕。同时,丁悦华也慌慌张张告诉他,她有了他的孩子。   向伟达一方面无法和任诗文离婚,一方面又不舍得丁悦华肚子里的孩子。再三考虑之下,他做了一个大胆的决定——他要把丁悦华肚子里的孩子带到家里养,而且要名正言顺地把孩子养大。   向伟达从没想到,一切是那么顺利。只要用钱,就可以搞定一切。任诗文和任均没有产生一丁点的怀疑,他们听信医生说的,肚子里是双胞胎。   任诗文在生产那天,隔壁住着的是丁悦华。在任诗文发动的时候,丁悦华也躺上了手术台。   任雾不可置信地看着父亲:“爸!你怎么做出这种事情来!”   向伟达双手捂脸,一副痛不欲生的模样。   丁悦华在任雾身边坐下:“小雾,这不能全怪你爸,要怪就怪任诗文她用钱来要挟你爸跟她结婚!”   任雾的心重重坠入深渊。怪不得,她长得跟外公、妈妈一点也不像。怪不得爸爸总是偏爱她多一点。   “小雾,都怪爸,爸太自私了,想要让你从小过上好日子。在任家,你可以像个小公主一样,有漂亮衣服穿,有保姆阿姨给你做饭,有司机叔叔送你去学校。可是如果你跟着你亲妈,你从小就要学着独立,你妈在学校上课,你可能要在家里煮饭扫地。别的小朋友有漂亮衣服穿,有小汽车坐,你可能都没有。对不起,小雾,爸实在太想让你过上好日子!”向伟达的眼泪从指缝中滴落。   丁悦华也红了眼圈:“小雾,对不起,妈妈也是为你好。妈妈很想把你养在身边,但是我只是一个普通的老师,工作又忙,没办法好好照顾你。妈妈对不起你!”   “小雾,你别怪你妈妈!我给你买的衣服裙子,其实都是你妈妈专门买的。她还怕任雨不开心,会抢走你的新衣服,也特意多准备了一份给她。”向伟达长叹了一口气,“你妈妈时时刻刻都在挂念着你!”   “小雾,你听爸爸说,你要好好跟着外公学厨,以后你再开一家寻味楼,咱们也不跟你姐抢家产,咱们就学一门手艺,以后自立门户。”向伟达轻轻地抚摸着女儿的长发,温声劝道。   “是啊,小雾,你爸这十几年也不容易,为了你,他做了错事,心里时时愧疚不安。”丁悦华说道。“你这回就顺了你爸爸的心意,好好学好厨艺,以后不跟你姐抢家产。”   过多的消息挤满了任雾的脑袋,她茫茫然看着地上,身后似有一股无知的力量推着她,让她身不由己去陷进淤泥中。 第19章 十九   任雾慢慢接受了她不是任诗文亲生的事实。一个活泼爱笑的小姑娘,像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她不再需要任诗文和任均督促,每天乖巧地在厨房里忙碌,学习各种切菜的刀法、烹饪的各种方式等等。随着时间的推移,任均悬着的心慢慢放下来了。   这是个可塑之才。虽然任雾嘴里嚷着她不爱下厨,但事实证明,她在烹饪上的天分,其实是远高于她姐姐任雨。甚至,能跟她母亲相提并论。   任雨很快就发现,妹妹好像和她疏远了。妹妹不会再在晚上睡觉的时候钻进她的被窝里,要求夜谈班上的帅哥美女;不会在周末的时候,要求她当模特,给她画上一个美美的妆容;不会在逛街的时候,要求两姐妹穿上一模一样的姐妹装;不会在只剩下一块芝士蛋糕的时候,耍赖说她是妹妹所以蛋糕是她的。   任雨苦恼地问任雾怎么了。   任雾却伸出手摸摸她的头:“姐,我长大了。”   任诗文也觉察到任雾对她的疏远。跟丈夫提起时,丈夫不以为然地说道:“你想太多了,我看就是小雾累着了。”   任诗文想想也对,每天除了上课,还有学厨,十多岁的小姑娘肯定身心疲惫,不爱说话不爱笑也是正常的。于是便放宽了心。   眨眼间,十五年过去了。任均早就把寻味楼交到任诗文的手上,退隐人前了。任雨从B大经管系毕业,现在接手了寻味楼的财务这一块。任雾早就成为了寻味楼的二厨,天天在厨房里忙碌。   “小雾,爸妈给你选好了新店址,已经装修得差不多了,今年十月份开业,怎么样?”依然是在丁悦华的房子里,向伟达提议道。   这十五年来,任雾跟丁悦华、向伟达宛若成了法律允许的一家三口,三人越发亲密。   任雾点点头,她不想再在寻味楼干下去了,面对一个促使她亲生父母分离的女人,她心里满满的全是怨恨。每一次的相处,都会让她想起自己的亲生母亲跟她骨肉分离的痛苦。   “那我和她,也准备把证给领了。”向伟达话里的证指的是离婚证,他想领这个证太久了,久得他有时候会怀疑,他还能不能离开那个家。   “太好了,我们一家三口,分开得太久了!”丁悦华伸开双臂,把丈夫女儿搂在一起,笑容明媚。   国庆的前一天,向伟达跟任诗文提出了离婚,并当即搬离了任家。这一决定打了任诗文一个措手不及,当晚就发起了高烧。   国庆当天,作为寻味楼二厨、隐形一厨的任雾不见了,她没有出现在寻味楼的厨房里。归她负责的菜式都是任家家传的菜式,没人知道该怎么做。任诗文不敢惊动年岁已大、在郊区静养的任均,只能拖着病躯下厨。   在B市的市中心,另一家寻味楼崛起了。国庆短短几天,便以其鲜美的味道、独有的口感赢得了一大批顾客,在网上也迅速火了起来。   看着不断送进后厨的客单,任雾笑了。她的厨艺,吸引了极多的食客。   正如向伟达所想,这家饭店的生意火爆,几乎夺走了任家寻味楼的所有风头和客源。毕竟任诗文已经年近六十,味觉有所退化,这些都对菜品有所影响。   任家寻味楼在短短两年时间内,从B市的餐饮业中消失不见。曾经人来人往、络绎不绝、装修得古色古香的两层小楼终于只剩下破败残躯。   任雾得知这个消息后,她特意请了一天的假,去到旧地重游。这座两层小楼被上了一把重重的大锁,门上贴着“出租”二字。   她仰着头,看着面前的寻味楼。明明就应该是件喜事,她突然鼻子一酸,掉下泪来。   任雾在新的寻味楼里做得并不愉快。作为一个厨师,对于食材有着一定的要求。但寻味楼的采购部却经常采买回来一些不大新鲜的肉类,指定用来红烧或加以作料来爆炒。任雾不止一次跟向伟达反映,他却说为了控制成本不得不这样做。   任雾起初还容忍着,后来却发现采购部越来越过分,干木耳干香菇上有霉点,海产干活都是次等品,蔬菜总是蔫了吧唧的。   任雾在饭桌上再次跟向伟达反映时,向伟达皱着眉头说道:“小雾,你是不当家的人不知道当家难啊!现在食材越来越贵,你就不要挑三拣四了!食材差点就差点,也不会影响菜的味道。”   丁悦华接过话头说道:“就是啊小雾,以前你过惯大手大脚的日子。可是我们现在开饭店,一定要节约成本,不然哪里有钱赚啊?”   “对了,小雾,你爸有个侄儿也想学厨,你能不能带带他啊?”丁悦华突然话锋一转。   “小雾,按着辈分来说,他得叫你堂姐。你就帮帮他啊!”向伟达面上露出慈爱的笑容。   任雾犹豫一下,点点头,答应了。   这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名叫向家宝,长得高高瘦瘦的,看着面熟。任雾笑着说:“这个堂弟看起来真眼熟!”   这句话吓得向伟达的心脏差点跳出来。“哦,家宝他爸是我一个堂哥。我和他爸长得有几分相似。”   向家宝跟着任雾一学就学了十来年,把她的所有手艺都学了过去。在出师那晚,家里特意摆了谢师宴。   任雾不住嘴的夸赞:“家宝是个聪明的孩子,不仅能把我教给他的菜式很好的还原出来,最重要的是会创新。现在我是没什么可以教给他了。”   向伟达反复确定:“小雾,你真的把所有的厨艺都教给他了吗?”   任雾点点头,“那当然,我该教的都教了。”   向家宝惊喜地说:“爸,妈,我出师了!”   向伟达和丁悦华喜悦道:“我们知道了,好孩子,你真是爸妈的好儿子!”   任雾愣愣地看着面前激动的三人,口中苦涩:“家宝是你们的儿子?你们为什么跟我说他是我堂弟?”   丁悦华和向伟达对视一眼,扑哧一声笑出来:“任雾,你不是蠢成这样吧?你觉得你真的是我的女儿啊?”   向伟达笑着摇头:“我都说了,她们母女三人都是蠢的,别人说什么就信什么。”   任雾站起来,一把抓住向伟达的衬衫领口,不可置信地问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原来,向伟达起初就是看中了任诗文的家财才和她结婚的,只是万万没想到,他进了任家之后,多次开口想接过寻味楼的生意,但任均都拒绝了。向伟达想了许多方法,最后把目标放在两个女儿身上——如果有一个女儿学到了任家的厨艺,到时他岂不是可以另起门户,财源滚滚?   向伟达把目标放在了任雾身上,任雨长得太像她母亲,任均对她多了几分关注和宠爱,如果从她下手,肯定很快就被任均察觉到。任雾,也不知道她怎么长的,不像爹不像妈,偏偏那五官像任均那老头子。不过也好,任均没意识到任雾长得像他,对她的关注宠爱也少了不少,更便于他下手。   向伟达和青梅竹马的女友丁悦华便决定,骗得任雾的信任,让她作为一个传输筒,先从任均和任诗文身上学得所有的厨艺,然后帮忙把他们一手建立的寻味楼固定客源打响名号,最后让她把所有的厨艺传授给自己的儿子。当然了,本来他们是想任雾把厨艺传授给大儿子的,但万万没想到大儿子不愿意辞去自己的固定工作,害得他们年纪不小了还努力造人,所幸最后得了个小儿子。   任雾傻傻地坐在椅子上,面前熟悉的面庞,原来全是恶魔的化身。她在深夜里无数次回想曾经一家五口一同生活的快乐模样——母亲在厨房里里做家人喜欢的饭菜,她和姐姐在陪外公玩耍,而父亲则在沙发上坐着,手里拿着一本书,不时看看他们玩闹。   她曾经怨恨过母亲为什么要以金钱来横刀夺爱,为什么要让小小年龄的她背负那么多,为什么姐姐可以做她喜欢的事情,而她却要一头扎进满是油烟的厨房里。   她也曾无数次愧疚过,她变成了父亲手里的利器,夺走外公、母亲和姐姐拥有的一切。   在这一刻,任雾的心绪如海浪般翻腾。原来这一切都是父亲和丁悦华写好的剧本,而她就是其中那个充当其首的棋子。   不等任雾说些什么,一块湿布捂住了她的鼻子嘴巴。等她再次醒来,她已经在一个偏僻安静的疗养院里,在她的床头处,黑色笔清楚地记录着——“任雾,50岁,妄想症重度”。   任雾想方设法从这个疗养院逃离,但是每一次都被抓回来,然后不断给她喂食各种药片,直到最后她头脑混沌,分不清现实与梦境。   任雾在这个疗养院里度过了几个春秋,便撒手离世。在最后一刻,她的脑袋突然清醒,想起许多人和事。   *   任雾不得不说,原身实在是太糊涂了些,被人牵着鼻子走,害人累己。当然,主导整件事的向伟达和帮凶丁悦华才是最重要报复对象。   任雾从床上坐起来,看看房内的布置。她现在是坐在子母床的上铺,底下睡的是姐姐任雨。床正对着一张宽大的米黄色书桌,平时任雨任雾便是坐在这儿写作业。书桌紧靠的墙上还固定着一个同色书架,摆满了各种书籍。房间内还有一个小房间,任雾从记忆中得知那里便是卫生间和衣物间。   “小雾,起床啦,爸爸说要带我们去游乐园玩呢!”任雨推开房门,看到身穿蓝色睡裙的妹妹正呆呆地坐在床上。   “好嘞!”任雾对着面前这个长相清秀、皮肤白皙的小姑娘笑笑,这就是原身的双胞胎姐姐。 第20章 二十   任雾换好衣服,顺带帮任雨扎了个好看的公主头,然后两姐妹手挽手走出房间。   沙发上向伟达正摆弄着手机,面上带着几分笑意。任诗文则还在房间内换衣打扮。   “爸爸,你在干什么呀?”任雾轻手轻脚地接近向伟达,然后一把扑到他的背后,撒娇道。   向伟达心猛烈跳了一下,赶紧按键熄了手机屏幕。“爸爸在等你们呀!你们去问问妈妈收拾好没有,准备出门了。”   任雾早就看到微信里的对话——   “老婆,你和儿子准备好没有?等会在欢乐谷正门见。”   “好的,老公,我和儿子好想你啊!我们都三天没见面了!”   “我也没办法,小的那个前两天生病了。”   “那你要照顾好自己哦!不然我会很担心的!”   任雾默默翻了个白眼——这个渣男渣爹!   向伟达把小车泊在停车场里,大家下车后,他让母女三人在阴凉处等着,他去排队买票。   任诗文拉着两个女儿的手,温柔笑道:“伟达,我们在这儿等你啊。”   旁边经过的几对夫妻看到这厢情景,妻子们嘴里不满地说道:“看看人家老公,都不舍得自己老婆孩子被晒着,你怎么不学着点啊?”   任诗文听到这些话,脸上笑容里更是盛满了幸福,眼里全是满足。   一旁的任雾突然明白陷进爱情里的幸福女人是怎样的,尽管这爱情是假的,幸福是虚的,在她未知真相前,这一切对她而言都是真的。   没过多久,向伟达手里拿着票回来了,身后跟着一个陌生女人和一个高瘦的男孩子。   “诗文,这是丁悦华,我和她一块长大的,这么巧在排队时遇到了。”向伟达介绍道。   “你好!”丁悦华笑着打招呼,然后把自己儿子推到身前,“这是我儿子家福,今年十四岁了。”   向家福不耐烦地挤出一个笑容来。   “阿姨好,哥哥好,我叫任雨,今年十三岁。”任雨在母亲的示意下打招呼道。   任雾也乖巧地跟着打了个招呼。   一行六人一起进了欢乐谷,很快就到了第一个游玩点——海盗船。向伟达摆手道:“你们上去玩吧,我帮你们看着东西。”   丁悦华紧接着说了一句:“你们去吧,我怕高,不敢玩。”   任诗文带着三个孩子进去了。任雾回头看看,围栏外的向伟达和丁悦华正看着他们,见她回头,还对着她用力挥手。   向家福从任雾身边经过,留下两个字——“蠢货!”   任雾身上一激灵,难道这个家伙也是来做任务的,早就知道向伟达和丁悦华混一起了?   任雾坐在海盗船上,船摇摆的速度越来越快,幅度越来越大,耳边全是惊惧的尖叫声。她跟着喊了两声,坐在她身旁的向家福崩溃着让她淡定,他的耳朵要聋了。   任诗文带着孩子走出游玩点,向伟达迎了上来。他手里拿着几瓶水:“好不好玩?没有吓到吧?”   任诗文接过水,脸上尽是愉悦:“挺好玩的,等会我还要玩一遍。”   “好,我在底下等你啊。”向伟达话里全是包容。   任雾看到,丁悦华垂下的手紧握着,染了浅粉的指甲在手上掐出一个深深的弯月来。   任诗文虽然表面看着温柔,但是欢乐谷的每个项目她都玩了一遍,不管是阴深恐怖的鬼屋,还是速度奇快、起起伏伏的过山车。而丁悦华则一直跟在向伟达身后,从不参与游戏。   这六人中,只有任诗文和任雨是全然不觉向伟达和丁悦华直接的暧昧不清,她们俩开开心心地把游乐场玩了个遍。任雾虽然看出来,但面上掩饰得很好。向家福则是越来越脸黑,到最后向伟达跟他说话时他也爱理不搭的。丁悦华在旁边又急又气,忍不住说道:“家福,你怎么跟你爸……叔叔说话的!”   向伟达打了个哈哈:“孩子还小,孩子还小。”   任雾也明白了,向家福知道向伟达是他亲爹,然而亲爹还有另外一个家庭。他一方面倚靠着这对父母生活,另一方面又在唾弃他们的种种行为,同时也看不起被蒙在鼓里的任家三母女。   *   任雾在任家生活了一段时间,她原本以为在这个小世界里又要过上天天在厨房里里跟各种食材打交道的日子,但万万没想到,她的生活跟其他普通初中学生的生活没两样,白天在学校里上课,晚上在家里写功课,周末还要上一些补习班。   咦?不是说任均总会逼迫她们学厨吗?为什么任均和任诗文根本没提这回事啊?   任雾在闲聊中佯作无意问了一句,任雨诧异说道:“我们生日时许愿说不要做厨师啦,所以以后都不用下厨了。”   原来,任雾任雨早早就开始跟着母亲、外公学厨,从刀法开始练起,到家常小菜。虽然现在她们只有十三岁,但简单的家常菜早已手到擒来。   然而,任雨在十三岁的生日那天许下的愿望是——“我要考上B大的经管专业”,然后直言不想再进厨房,以后不想做个厨子。   任雾虽然对未来没有什么想法,但她怕累怕脏,立即跟在姐姐后面说道:“我不想做厨师!”   两姐妹这一出差点把任均给气晕过去。他教导这两个孩子做菜已经多年,眼见着两个孩子已有小成,寻味楼的未来光明可见,结果她们居然提出再也不进厨房这个要求。   不管任均怎么逼迫两姐妹下厨,她们要么就是撒娇拒绝,要么就是敷衍了事。任均又急又躁,任诗文劝解道:“爸,小雨和小雾还小呢,现在店里还有我们撑着嘛!”   任均想想也是,他当年也是十四五岁才拿锅铲,诗文也是差不多年龄开始学厨。任雨任雾十三岁就已经掌握基本的刀法、食材基本处理和家常菜式的做法,让她们玩两年,再重新抓起厨艺学习也是可以的。   于是便松口让任雨任雾做她们喜欢的事情,没有再试图让她们在厨房里扎根。   任雾听完之后,沉默一会,然后真诚地看着任雨的眼睛:“姐,这段时间以来,我发现其实我是喜欢下厨的,我的目标就是做一个超级厨师!”   任雨摸摸妹妹的脑门,该不是前段时间烧坏脑子了吧?“小雾,你不是说过切菜、处理食材会让手变粗糙,经常炒菜会油烟满面堵塞毛孔吗?”   任雾被哽了一句,半晌才说道:“嗯,其实我已经练就了金刚不坏之身,不用担心油烟冷水这些东西影响我的皮肤了。”   任雨淡定地把注意力放回到书本上,看来妹妹前段时间并没有烧坏脑子,而是被那一沓武侠小说给塞满了脑子。   第二天,任雾就主动提出要继续学厨,保证不怕苦不怕累,一定跟着外公和妈妈努力学习,将来把寻味楼发扬光大。   任均喜出望外,没想到这个爱笑爱闹的小外孙女突然懂事了,还知道要把自家产业继续发扬光大。   “好,好,好,小雾真是外公的好孙女!”任均激动得用力在任雾肩上拍了两下,“以后小雾就主管寻味楼的后厨,做大厨。小雨就管寻味楼的生意,做老板。你们两姐妹一起把我们家的饭店管理好、经营好。”   任诗文看到父亲满意的模样,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看着任雾的眼神也更加温和了——这孩子,肯定是知道姐姐不愿意下厨,外公又急于培养一个接班人,不得已主动站了出来。   向伟达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眼镜,目光游移不定。任雾,怎么会主动提出去学厨呢?她不是老嫌弃厨房湿漉漉脏兮兮吗?不过也好,他需要的正是她把任家的所有厨艺绝技都掌握在手。   *   周日,任均大发慈悲让任雾好好休息半天。任雾立即约了双胞胎姐姐一块去商场里看电影,看完电影就吃晚饭,最后时间还早的话还能逛一会街。   “小雾,电影快开始了,我先去一趟洗手间,你等我一下啊!”任雨看看手机上的时间,跟任雾说了一声,然后往洗手间方向走去。   任雾摆摆手:“去吧,快点啊!”   说完便低下头继续看手机。   “老公,我口渴。”任雾头顶传来有些熟悉的声音,她眨眨眼,准备抬起头。   “好,我们去喝点东西吧,你不是说要去网红奶茶店打卡吗?走吧。”更为熟悉的男人声音传入任雾耳中,“打完卡我们就去吃饭吧,你前几天还说想吃日料,等会咱们就去。”   任雾抬起头,冷冷看着前面那对亲密的男女。丁悦华的手臂紧紧挽着向伟达的手臂,小半个身体挨在他身上。   任雾立即举起手机打开相机给他们录像。   任雾跟在他们身后,手机一路拍摄,直至跟到了奶茶店里,把两人的正脸清楚地拍了下来才罢休。   “你去哪儿啦?电影都已经播了。”回到电影院前,任雨急急拉着她去验票。   任雾犹豫一下,说:“我看到爸爸了。”   “你说什么?”满心思放在验票进场上的任雨回过头来。   “没事,等会再说。”算了,先看完电影再说吧,花了钱就不要浪费了。   幸亏任雨也不是个穷追不舍的性子,她随口应道:“好啊,看完电影再说吧。”   正如任雾所料,看完电影的任雨完全沉浸在剧情中,拉着她兴奋地讨论剧情,根本没记起电影开播前妹妹走开的事情。   这样也好,她还没想好怎么开口呢。任雾轻轻呼出一口浊气。 第21章 二十一   任诗文最近心情很糟糕,平时嘴边常挂着浅笑,现在则是嘴唇紧抿,眼圈青黑。   任雾自然知道是怎么回事。那天看完电影后,她立即买了一个微信号回来,然后加了任诗文的微信,把拍的小视频发给了她,还附上了最后特意拍的高清□□正面照。   任诗文拿着手机呆呆地坐在椅子上,眉眼低垂,不知想些什么。   “任师傅,外头来单子了,要做‘全福煲’。”全福煲是任家家传的一道美食,整个后厨只有任均和任诗文会做。现在任均除了必要的时候,其他时候已经很少下厨了。   任诗文依旧静静地坐着,一动不动。   “哎,你们说任师傅是咋回事啊?她这种傻不拉几的状态都持续好几天了!”一个切菜学徒悄声说道。   “谁知道呢?我跟你说啊,昨天她做菊花鱼的时候,鱼都忘了扑上水淀粉就拿去炸了!”三厨摇头说道。   “你们围在这里做什么?不用切菜吗?不用炒菜吗?”任均一进厨房便看到一群徒弟围在一块说话,女儿则怔怔地坐在角落里。   见任均进来,大伙顿时散开,该切菜的切菜,该炒菜的炒菜,完全看不出刚才的八卦样子。   “诗文,你还在那里坐着干什么?”任均面色沉沉,他本身脾气并不算好,这会见了厨房里人人偷懒,特别是女儿在他开口提醒之后还是无动于衷,他胸腔中烧着一团火。   任诗文听到父亲的声音,才慢慢回过神来。她刚站起来,身体却不由自主地晃了两下,要是任均没出手扶着,没准儿要摔倒。   “行了,你出去歇着。”任均见女儿状态太差,想来是身体不适,脾气也消了些。   任诗文顺从的走出去,在休息室坐着,手机屏幕亮着,躺在她的手中。   微信消息页的置顶联系人是——X。   这个微信名为X的人,在三天前突然加她为好友,备注是向伟达的朋友。她没有想太多,直接通过了。   结果刚成为好友,那人立即发了几段小视频过来,最后还附上一张照片。   视频中,她一直信任着的丈夫和一个女人亲密地走在一起,女人紧紧地挽着他的手,看上去像一对亲近恩爱的夫妻一般。   照片则是在最近火起来的奶茶店里,女人手里捧着一杯奶茶,笑意吟吟地举在男人的嘴巴旁,男人面上还有几分笑意。   这个女人是丈夫口中的一块长大的老乡丁悦华。   任诗文怎么会相信这些视频和照片。她抖着手把这个人拉黑删除,然后把头埋进被子里,紧紧闭上眼睛。   对,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一个梦,睡醒了就好了。   任诗文毫无睡意。她很清醒。   她打开手机,X再次申请加她为好友。   任诗文盯着屏幕良久,最后颤着手通过了好友申请。   X重新把视频和照片发给她。   任诗文抖着手打字——“你是不是她?”   X没有回答。   任诗文不断发信息过去,问各种问题。比如:你是谁?你在哪里拍的?什么时候拍的?你发视频和照片给我有什么目的?……   X仿佛没有收到这些信息,连个答案都没有给她。   任诗文发怒般发信息过去——“我告诉你,我是不会和他离婚的!你别以为这样子就可以抢走他了!你做梦!”   信息宛若石沉大海。   任诗文的脑子里全是丈夫和丁悦华的亲密模样,她不敢相信,但心里又确确实实是相信了。她想去质问丈夫,想要问他为什么这样对她,想要问他们什么时候开始的,想要问许多许多问题。但是每每想要开口,她就会想起这十来年夫妻恩爱的岁月,两个女儿的笑脸。   不行,她不能开口。她不能失去他,不能让女儿失去丈夫。   *   任雾有些奇怪,任诗文已经收到视频和照片了,为什么没有做出下一步的举动呢?她像是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在最初几天的崩溃之后,又重新恢复了平静。   如果任雾不是X,没有在深夜里收到那么多信息,或许她会相信任诗文是真的重归平静。   “老婆,小雨小雾,周日我又要出差了,你们在家好好照顾自己啊!”向伟达下班回来已经接近十点,他一边解开脱下西装外套一边说。   任诗文没有说话,她双眼牢牢盯着丈夫的脸,想找出他说谎的痕迹。很遗憾,她看不出任何东西来。   “爸爸,你要去哪里出差啊?要去几天啊?”任雾仰起脸问道。   “嗯,要去一周呢,去……沈市。”向伟达说道。   “老婆,不开心啊?我到时给你买礼物好不好?”向伟达见妻子毫无反应,面上带着笑,搂住了妻子的肩。   “你这份工作怎么总是要出差的啊?要不咱们换一份工作吧?咱们家里又不缺钱,干脆找一份不用经常出差的工作好了。”任诗文突然开口道。   向伟达脸上的笑容微滞,他这份工作哪能随便换啊?换了他岂不是要露馅了?   “老婆,虽然我们家里不缺钱,但你也知道,我在这家公司做了十来年了,也有感情了……”   没等他说完,任诗文说道:“那你申请调岗,换一个不用出差的岗位嘛!”   向伟达面上不虞:“这事以后再说吧,我那么辛苦才做到经理这一步。之前我们老总还提了,我这两年要是表现好,指不定还能往上走走呢?”   任诗文不做声了。   *   向伟达出差去了,任雾感觉自己总算心情放松了不少,这可不是她不想完成任务啊,主要是重要人物不在,她有心无力啊!   周二下午放学后,任雾和任雨有说有笑的走出校门准备回家,哪知一个男生匆匆从她们中间穿过,还不小心把任雨撞到一旁。   “哎,你站住!”见任雨抱住右边的肩膀,眼泪结在眼中要掉未掉,鼻头红红,任雾的怒气一下子上来了。   男生并没有回头,继续匆匆往前走。   “姐,你在旁边等我一下!”说罢,任雾便小跑着追上去。   男生越走越快,任雾也跟着加快了速度,拐进了教师家属楼二栋,顺着楼梯走上去。   刚到三楼,任雾便听到了向伟达的声音。   “家福,你闹什么闹?我是你爸,怎么就不能回家里住了?”向伟达声音不大,却充斥着浓浓的怒气。   任雾赶紧掏出手机打开录音机,悄悄站在三楼与四楼之间的转台处。   “你是我爸?呵,你看看我的名字是在你家的户口本上吗?”向家福冷笑一声。   “你别闹小孩脾气了,赶紧开门。”也是倒霉,钥匙都不知道丢哪里去了。   “我不开!我就不开!”向家福抱着手站在一旁。   向家福是真委屈,他小时候跟着爷爷奶奶长大,只有寒暑假妈妈才会把他接到B市,然后一家团聚。等他到上小学的年纪了,他就开始跟着妈妈一块生活,爸爸还经常不在家。后来听妈妈说才知道,爸爸不仅仅是他的爸爸,他还有两个女儿。   “你自己想清楚,你是要我们这个家,还是要那个家!”向家福定定看着父亲,非要求一个答案不可。   “家福,再给爸一点时间,你知道爸最爱的就是你和你妈。”向伟达的手搭上儿子肩头,“我这样做,全是为了你的以后。你现在不懂不要紧,相信爸就行了。”   向家福手机响了起来,“喂,妈?嗯,爸到了,好的,那你快点回来。”   “进来吧,妈说她去买菜了。”向家福最后还是掏出钥匙打开了门,让向伟达进去。   *   任雾最近早上起床和出门挺早的,还不等任雨一块出门。   任诗文还以为两姐妹闹什么矛盾了,结果一问,任雾说她想早点到学校里补个回笼觉,可以心无旁骛睡到上早读。   任诗文无奈,反正又不是什么大事,便随任雾去了。   只是,她又收到了X的微信。   微信里又是一段视频,向伟达和丁悦华一起牵着手从楼梯走下来,然后向伟达坐上出租车,丁悦华则挥手告别。   任诗文重重叹了一口气。这些视频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拍的,不知道是不是向伟达工作上的对手特意给她发的,想借她的手搞垮他。   咦?不对!   任诗文倒吸一口气,额上顿时渗出许多冷汗。   这双袜子是她上周买的!   视频中,向伟达在上出租车的时候,长裤向上扯,漏出了一截蓝底黑条纹袜子。   任诗文上周五刚好给向伟达买了几双袜子,其中就有一双蓝底黑条纹的,她特意清洗晾干后放进向伟达出差使用的行李箱里。   难道是,他并没有去出差?他借口出差,其实是在丁悦华家里?他骗了她?   不对,当天他确实是去了机场,还定位发了朋友圈。大概是他出差的时间并不是一周,只是短短两三天。他故意把时间说长,然后就到丁悦华家里陪她。   这十来年来,他几乎每隔一周就要出一次长差,回家之后身体都非常疲惫。别人常说的夫妻小别更恩爱从来没有出现在他们之间。也是,他在外面都已经尽心尽力了,哪有能力回家缴纳公粮?   任诗文痛苦地闭上双眼,眼泪流了下来。 第22章 二十二   “喂,老公吗?回到酒店了吗?”晚上,任诗文拨通了丈夫的电话。   “嗯,在酒店休息呢。”电话那头传来丈夫熟悉的声音。   任诗文眼里有泪,声音里却带着一些撒娇的意味:“你什么时候回来啊?几点的飞机啊?我去机场接你呗。”   向伟达皱皱眉,说道:“我周日下午的飞机,下机后还要回公司一趟。你不是要在店里帮忙嘛,哪有时间去机场接我。”   两人又说了几句才挂了电话。   向伟达从阳台走进客厅,丁悦华曲着腿靠在沙发上,面上的委屈明显可见。   “嗯,怎么了?生气了?”向伟达在她身边坐下,拉过她的手把玩。   “哼!”丁悦华的嘴唇微撅。   “好了好了,别生气了,我不是在家里陪着你嘛!”向伟达拍拍她的手。   “她怎么这么黏人啊?每天晚上都要打电话过来,烦死人了!”丁悦华看着向伟达,眼睛里含着重重的难过。   “乖,再给我一点时间,我们就可以一家团聚了。你知道的,我的心都在你和儿子身上。”向伟达心里烦躁,但还是压下火气抚慰丁悦华。   也不知道任诗文在搞什么鬼,以前出差的时候她总会顾及到他工作忙碌,从来不会主动打电话过来打扰他。这一次出差,她却像个苍蝇一样,不断烦扰着他,打电话问他在哪,吃什么,工作怎么样,有没有休息好。不然就发一堆的语音信息过来,唠唠叨叨说着家里的事情。   向伟达心里既厌恶,又有些暗暗的心虚。   *   最牛侦探所。   任诗文看着这个店名,勉强地扯了扯嘴角。   真是没想到,自己也有这样的一天。在她的众多朋友里,有一部分遭遇了伴侣出轨、在外包养情人,而她一直很庆幸,自己要比她们幸运些,能遇到真心爱她的顾家好男人。   事实上,她只是比别人更蠢,陷得更深。   “太太您好,请问有预约吗?”前台小姐早就见惯了形形色色的人,面对憔悴苦笑的任诗文,她面上毫无异色。   “嗯,约了十点钟。”任诗文低声道。   “好的,任小姐,请到二楼的二零一房间里,陈侦探在那里等着您。”前台小姐看了看电脑上的预约情况,温柔说道。   “任小姐,你好。昨晚你打电话来咨询的是丈夫出轨的事情,麻烦你详细说一下具体情况吧。”陈侦探是个长相普通的中年男人,掉进人海里就无法再找出来,也就是常说的“大众脸”。   这么直接?任诗文愣了一下,见陈侦探双手搭在键盘上,身体正对着电脑,脑袋微微探出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是这样的,前一段时间我收到了一个陌生人的好友申请,我通过之后他给我发了一段我丈夫和一个女人买奶茶的视频,还有一张他们的正面照。”任诗文抿了抿嘴唇,“我不敢相信这些视频和照片是真的,所以我没有开口问我丈夫。”   “上周日我丈夫说出差一个星期,可是我周三晚上又收到了视频,里边是我丈夫和一个女人在居民楼里走出来然后打车离开的情景。”任诗文扶着额头,有些崩溃道,“我丈夫的名字是向伟达,那个女人叫丁悦华。你帮我查一下,他们两个人在一块多久了、我丈夫和那个女人的过往、他们有没有孩子。还有,查一下我丈夫的财产情况。”   陈侦探一边听着任诗文诉说,一边不断在键盘上打字。“行,你先把那些照片和视频发给我吧。”   “任小姐,你是打算怎么处理这件事情呢?如果要离婚的话,我们侦探所还有相关的专业律师,整一套流程下来价格会便宜不少,还会尽量确保你的经济利益最大化。”陈侦探平静地介绍其他业务。   “我,我还没想好该怎么办。”任诗文想到家里的两个女儿,心里一痛,“你先帮我把证据整理好吧。钱不是问题,资料的话,我希望全面些。”   “没问题。我这边的话,也希望任小姐你好好配合,尽量不要打草惊蛇,更方便我们收集更多的有力证据。”   *   “小雨小雾,今晚我们一块睡好不好?我们好久没有一起说悄悄话了。”吃完晚饭,任诗文突然笑着说。   任雾立即答应下来:“太好了,好久没有和妈妈一块开夜谈会了,明天是周日,还能起晚一点。”   任雨犹豫:“妈,店里明天肯定很多客人,今晚我们要是一块睡,你肯定休息不好,明天上班会很累的。”   “没事,我们早点洗澡,早点躺床上就行了。”任诗文打定主意要跟两个孩子聊聊。   晚上九点半,三母女就躺在软绵绵的床上了。房间里熄了灯,只剩一盏暗黄的台灯在床头柜上亮着。   “小雨小雾,你们觉得妈妈对你们好,还是爸爸对你们好啊?”任诗文一边搂着一个女儿。   “我觉得妈妈对我们好!妈妈会给我们买漂亮衣服,会辅导我们做功课,会带我们去玩,还会给我们做很多好吃的!”任雨自幼粘母亲多些。   “我也觉得妈妈对我们好!”其实原身是喜欢父亲多于母亲的,但是现在的任雾早早就知晓一切,自然会给出一个不一样的答案来。“我觉得爸爸有时候对我们不是很上心,他都不知道我们现在读几年级了。上次我叫他帮我带一本尖子生题库回来,他给我买了六年级的。可是我明明已经上初一了。”   “小雾你还记得我们的那张毕业背影照吗?爸爸居然把我们的背影搞混了!”任雨吐槽道。   “就是,明明姐姐的头发要比我的黄一点,脖子比我的长一点,小腿比我的瘦一点,爸爸居然觉得没有任何不一样!”任雾告状道。   任诗文轻轻叹了一口气。一直以来,她都以为自己的家庭是美满的,夫妻恩爱,父母疼爱女儿,女儿仰慕父母。这似乎与事实有些出入。   “你们觉得爸爸是个怎么样的人啊?”任诗文有些迷茫。   “爸爸是个吝啬鬼!”任雨的话脱口而出,很快她意识到自己讲错了,赶紧捂住了嘴巴。   “爸爸就是个吝啬鬼!他从来没有给我们买衣服和头花,没有给我们买玩具和零食,也没有给妈妈和外公买东西。”任雾假装天真道,“妈妈,爸爸每个月给你多少家用啊?我听同学讲,他们家都是爸爸养家的。”   任诗文的思绪散开来。他们相亲后约过几次会,看电影的钱是向伟达出的,吃饭是在自家店里吃的,不用给钱。结婚没有彩礼订金,家公家婆说了,既然是入赘,自然是女方出钱出力,所以当时爸爸给了家公他们五十万,给他们小夫妻买了一套房一辆小汽车,包了婚宴的花费。怀孕后,孕检产检、准备孩子物品都是她一人搞定,丈夫只是在下班回家后嘘寒问暖,没有实际出钱出力。孩子的成长、教育、日常,所有都是她一手承担。丈夫就偶尔给她买一个两三千的包包,一两套一两千的衣服,说真的,她衣物间里的包包衣服那件单品的价格低于五千了。至于孩子和爸爸,丈夫除了嘴上的关心,实际上的耗钱或是耗精力的行动却几乎没见过。   任诗文心里苦笑,怎么这会自己会算账了,以前怎么会觉得向伟达说得对——“我对你们的关心和爱不能用钱来衡量”。   “你们身边有同学的爸爸妈妈离婚吗?”任诗文说出离婚二字时,眼角滑落一颗泪珠。   “当然有啊,离婚不是很正常吗?”任雾的口吻像个小大人,“我有个同学,他爸爸出轨了,他妈妈立即选择了离婚。他还跟我说不用见到让妈妈伤心的男人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任雾说完,房间里陷入了安静。   “小雨,你呢,你怎么想?”任诗文问道。   “妈妈,你是想和爸爸离婚吗?”任雨的嘴一扁,哭了起来。   任诗文赶紧哄她:“没有,没有,我就是随口问问,了解一下你们同学的情况。你别乱想啊!”   任雾心里长叹一口气,唉,亲姐不给力啊,本来用力推一推,亲妈可能就清醒些了!亲姐一哭,看来亲妈又要往后退几步了。   任雾心里盘算着,要不要自己暗示一下任雨,让她也知道父亲在外面有另外一个家的真相呢?可是她看起来那么脆弱,到时会不会直接哭闹起来?   这该怎么办才好?任雾苦恼地想。   *   周日晚上,向伟达推着行李风尘仆仆出现在任家母女面前。   见向伟达装出一脸疲惫的模样,任雾真是无力吐槽。大哥啊,你流连温柔乡好几天了,你脸上的疲惫不是真的疲惫,是被榨干的意味啊!   任诗文还没有回来,家里只有任雾任雨和一个保姆。   “爸爸,快喝水!”任雨难得表现得对父亲如此亲热,可能是昨晚被母亲的话吓到了。   向伟达摆摆手,“爸爸累了,回房间休息先。你们赶紧去写作业啊!”   任雨眼泪汪汪看着父亲关上房门,然后转头委屈巴巴看着任雾。   “姐,我们回房间吧。”不管任雨愿不愿意,任雾把她拉进了房间,关上门,还顺手反锁了。   “姐,你别哭了。”任雾一脸严肃,“下面,我要跟你说一些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你先做好心理准备。”   “呜呜呜!”任雨放声大哭。   吓得任雾扑上去捂住她的嘴巴。   任雨用力掰开任雾的手,抽抽搭搭道:“你是不是想说爸爸出轨了?” 第23章 二十三   任雾惊讶得合不拢嘴, 愣愣地看着任雨。   任雨用右手抹了一把眼泪:“我才不信!爸爸才没有出轨!”   任雨说完又继续哭了起来。   任雾也不做声,把手机的图库打开,里边有一个名为证据的文件夹。“你自己点开来看。”   任雨泪眼婆娑地看着任雾:“你怎么那么心狠啊!我不要看!你不要告诉我!”   *   上周二下午放学的时候, 任雨被一个男孩子撞到了, 任雾追了上去说要教训他。任雨担心自己妹妹力气小,说不定还会被男孩子欺负回头, 她也顾不上自己整条手臂酸痛,赶紧跟在了任雾后面。   只是没想到, 她一路跟到了教师家属楼前, 她犹豫了一下, 还是顺着楼梯爬上去。   才到二楼的楼梯转角,她居然听到了爸爸的声音:“家福,再给爸一点时间, 你知道爸最爱的就是你和你妈。我这样做, 全是为了你的以后。你现在不懂不要紧, 相信爸就行了。”   任雨的脚步顿住,她不可置信地用双手捂住嘴巴, 脑子一片空白。   也没等她想太多,她听到了钥匙开门的声音, 很快又听到了重重一声关门的声音,随后便是有人下楼梯的脚步声。   任雨条件反射般转身往下跑,直至跑回到校门旁边, 才意识到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没过一会,妹妹带着一身低气压地回来了。但当妹妹来到她眼前时,面上看起来已经和平时无异。   任雨的脸色看上去很不好,但任雾大概以为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并没有多心问些什么。   任雨不想让好好的一个家庭四分五裂, 她努力把真相埋藏在心底,不断告诉自己,只要她不说,任雾也一定会跟她一样,一起不约而同地藏起这个秘密。   但,每一分,每一秒,她的脑子里都充斥着偷听到的那句话。她不断地回想她所有的记忆,爸爸是怎样对她、怎样对待妹妹、怎样对待母亲和外公的。越是回忆,心里就堆积起越多的不满和埋怨,还有夹杂着对母亲的浓重的心疼。   只是她没有想到,母亲居然突然想要跟她们一起开个夜谈会。她有些不愿意,怕被母亲和妹妹看出端倪来。然而,母亲这次难得执着,这也让她心中不安。是不是母亲知道了些什么?她怎么会知道的?   果不其然,母亲第一个问题就问了她和爸爸哪个更好些。在任雨看来,这就是意味着母亲在征询她们的意见,以后想要跟爸爸还是妈妈生活。   当母亲问出爸爸是个怎样的人时,心中正抱着对父亲不满的任雨口快说出了父亲是个吝啬鬼,吝啬他对她们的付出。尽管她捂住嘴巴不想再吐露自己的心事,但是似乎晚了点。   母亲开始了解她们同学的父母有没有离婚的。任雨心里越来越慌,母亲是不是已经了解了全部真相,已经在她们尚未知晓时和父亲走到了离婚的境地。她无法控制自己的害怕和不安,放声哭泣。   *   向伟达匆匆洗了个澡,然后半躺在床上给丁悦华打电话:“对,我回到家了,嗯,她还没有回来,就那两个丫头在。”   电话那头说了几句话,向伟达面带温柔地回应了:“好,好,我会注意身体的,你和咱们儿子也注意身体。后天吧,后天晚上我过去吃饭啊。”   挂了电话,向伟达熄灭房间的灯,闭上了眼睛。   而在向伟达睡觉那侧的床头柜的抽屉里,放着一只录音笔。   *   “任小姐,我们这边已经收集到你先生出轨的所有证据,你可以看看。”陈侦探把一沓资料交到任诗文手中。   她颤抖着手翻动着厚厚一沓资料。   “向伟达,年四十,C市黄阳镇老坑村人,和丁悦华自幼一块长大,在大学之前,都是同班同学。向伟达大学在B市理工大学上的,丁悦华是在B市师范大学,两人在大一那年确定恋爱关系。向伟达工作第二年,他爸得了急性白血病,不仅把家里的积蓄全部花光了,还借了许多外债。丁悦华的母亲是在一家婚介所里扫地的,你爸在婚介所登记情况时,和她聊过几句。后来她让向伟达也在婚介所里登记情况,最后跟你匹配相亲。”   “其实当时,丁悦华已经怀孕了,但他们还不知道,所以想着先让向伟达跟你结婚,在你身上捞一笔钱来偿还外债。”   “你们结婚半年,他们的儿子向家福出生,户口是登记在向伟达父母的户口本上。”   “这十多年来,向伟达的一半工资是给了丁悦华,还有一半由他自己存起来。另外,丁悦华所居住的房子也是向伟达在还贷款,目前已经还完了。”   陈侦探喝了一口水,然后递过去一张名片:“任小姐,这是我们所里律师的名片,他是专门打离婚官司的。”   *   丁悦华最近心情着实不错。儿子最近和丈夫的关系拉近了不少,而丈夫也跟她保证,再过一年,他一定会和那个人离婚,然后开一家寻味楼,把任家的生意全部抢回来。而她,到时就能做一个有钱有闲的富贵太太,儿子也能做个富二代小少爷。   好日子就在前头呢!   “丁老师,这是您的快递。”收发室的老刘手里拿着一个快递文件袋走进教室办公室。   “谢谢啊!”丁悦华嘴里说着谢谢,眼睛看着快递单子。   这个寄件人X是谁?寄件地址正是她家的地址,难不成是儿子寄给自己的?   想一想,过几天也就是她的生日了,这文件袋里说不准还真是儿子寄的礼物呢!   丁悦华面上带笑,快速地打开了文件袋,探头一看,里边是明信片照片之类的东西。   她把一沓照片取出来,眼睛一瞥,整个身体都愣住了。   “哎,丁老师,这就是你的老公啊?长得挺帅的嘛!”前桌的女老师刚好回过头来,好奇地往照片上看了看。   “嗯,是啊。”丁悦华面色稍缓,幸亏向伟达从来没有来过办公室找她,别的老师也没见过他。   “哎,小丁,我们都一块共事好几年了,都没见过你老公。给我们看看照片呗!”年级组长是个四十来岁的女人,她最大的爱好就是八卦。   丁悦华似乎有些不好意思道:“照片没什么好看的,以后有机会让你们见真人。”   “看看啊,小赵说长得挺帅的,我们心里好奇得很呢!”年级组长对着丁悦华挑挑眉。   “就是嘛,你都见过我们的对象了,就你把你老公藏得最实了!”隔壁桌的王老师说道。   办公室里的几个女老师都起哄让她把照片拿出来,让大伙儿看看。   丁悦华一时抵挡不住大家的呼声,干脆把照片拿了出来。   “哇!你们好恩爱啊!老夫老妻了,分开还来个离别吻。”王老师手中的照片正是向伟达站在出租车前,一手拉着车门把手,丁悦华则垫脚亲了一下他的脸。   “哇!真的好甜啊!”几个女老师都凑过来看照片,嘴里感叹着,眼里羡慕着。   “咦?照片后面黑黑的是什么?”张老师眼尖,顺手把照片反了过来。   看着上面的字,女老师们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向伟达与小三丁悦华之合照”   丁悦华心中顿感不妙,把照片夺过来一看,面色变了变:“谁搞恶作剧,胡说八道的!”   她又一脸认真地解释:“这是我老公,我们儿子都十四岁了。”   “呵呵,我们知道了。”   “丁老师你放心,我们不会误会的。”   一时间,几位女老师纷纷摆手,表示自己相信丁老师的话,照片背面的话肯定是别人恶作剧。   当然,这些女老师是真相信还是假相信,也只有她们知道了。   *   “老公,你知道刚才我收到了什么吗?”丁悦华躲在女厕所里,拨通了向伟达的电话。   “嗯?怎么了?”一到办公室,向伟达就看到了桌面上放着一个快递。他把手机夹在肩膀和耳朵之间,一边拆快递,一边和丁悦华说话。   丁悦华担心厕所外面有人,她话里遮遮掩掩的:“就是那个,照片,我和你的。”   向伟达已经打开了快递袋,手伸了进去。“我们的照片?”   “照片后面写着我是,我是小三!”丁悦华心里委屈得很,说道这个词,心里全是屈辱。   向伟达没有在意丁悦华的话。他看着手里那一沓照片——他和丁悦华牵手、他和丁悦华亲吻、他和向家福走在一块、他们一家三口在饭店里吃饭……   “什么玩意儿!”向伟达重重把照片摔在桌上,面上全是怒气。   “好了,我这边有点事,中午我再给你打电话。”向伟达一时顾不上丁悦华,匆匆挂了线。   他又去翻快递袋上的寄件人信息。   X?谁?姓徐?许?还是辛?   谁再跟踪偷拍他?   地址是丁悦华的住址。   寄件人看来观察他很久了。   向伟达的心突然一跳。会不会是妻子已经知道了,这些照片就是她找人寄过来的?   不,不可能的。如果她真的知道了,肯定会按捺不住跑来质问他。   向伟达脸色阴沉,眼里全是暴虐。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破坏他的计划! 第24章 二十四   丁悦华彷徨无措正等着向伟达的宽慰, 却突如其来被挂了电话,心里顿时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站在办公室前,正待推开紧闭着的门, 就听到了年级组长的声音——   “原来是小三啊, 怪不得整天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每天把脸画得跟猴子屁股似的。”   “组长, 那是腮红。”王老师的声音里带着笑,“不过组长说得也是。我跟你们说啊, 她身上穿的裙子可都是牌子货, 起码一千以上呢!”   “这么贵!”   “可不是, 你看到她的挎包没有,小一万呢。”王老师来劲了,“那男人还真舍得为她花钱啊!”   丁悦华大力推开门, 门撞到墙上, 发出砰的一声巨响。   几位正在八卦着的女老师被人抓了个正着, 脸上讪讪。   丁悦华黑着脸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整个办公室里安静地连呼吸声都能清楚听见。   *   “喂?向伟达吗?你到我办公室来一趟。”办公桌上的内线电话响了, 是公司的总经理。   向伟达拢了拢照片,把它们塞回文件袋, 放进抽屉后才起身。   “李经理,找我有什么事情呢?”向伟达推开了经理室的门。   “小向啊,你先坐, 先坐。”总经理是个五十来岁的中年男人,是这家公司老功臣之一。   “小向啊,你在咱们公司干了多久啊?”总经理的问话里带着些感慨。   “十六年了。”向伟达突然想起一个小道消息——他的上头领导采购总监听说要跳槽了,难不成总经理看中了他,有意愿让他再上一步?   “嗯, 也是咱们公司的老人了。”总经理顿了顿,“这么些年来,咱们公司在零售业行业内能一直屹立不倒,还保持着蓬勃向上的势头。你觉得啊,最重要的因素是什么呢?”   光明零售有限公司,从上世界九十年代成立以来,一直以其物美价廉的口碑赢得忠实的顾客,这么多年来,它一直保持着良好的口碑,从来没有什么黑料流出。   “我们公司的口碑好,向来都是给顾客留下物美价廉的好印象。”商品的选购,可要归功于采购部。身为采购经理的向伟达心中一喜,看来他是要升职了。   “你既然知道,为什么还会做出出轨的事情来呢?”总经理重重一拍桌子,“你明知道口碑对咱们公司而言有多重要,那你为什么不洁身自好?你知道今天咱们董事长找我聊什么吗?就因为你那点破事,把我骂了个狗血临头!”   向伟达身体一激灵,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经理,您是说?”   “你那点事就不用我多说了吧。一旦流到网络上,会对我们公司声誉造成多大的影响。以后别人一说起光明超市,想到的不是我们的商品,而是那个出轨十多年、金屋藏娇吃软饭的采购经理!”总经理双眼里蕴含着巨大的怒火。   没等向伟达求情,总经理开口了:“向伟达,公司给你放个假,你先回去把家事处理好,再回来上班吧。”   向伟达手脚发软,面色青白,半晌才应道:“谢谢经理。”   向伟达离开之后,总经理拨通了一个电话:“董事长,我已经和向伟达聊过了,给他放假回去了。”   *   “老刘,这事谢谢你了。什么时候有空到店里吃顿便饭?”任均坐在任家的沙发上,客气道。   “老任,咱们这点交情,哪用得着那么客气。”电话那头说道,“我还得多谢你把他那些吃回扣的证据给我了。等你们那边处理完,我这边再处理回扣的事情。”   放下电话,任均面色沉沉。女儿这段时间浓愁锁眉,经常魂不守舍,平时看着他和两个外孙的目光也充满了痛苦和挣扎。   他让人一查,原来向伟达在外面养了个小三。最重要的是,那个小三居然是向伟达的初恋女友,甚至在他结婚前,就给他生了一个儿子。这么多年来,向伟达居然借以出差之名,有大半时间是在小三那儿过的。   任均差点怒火攻心晕了过去。他捧在手心里好好保护着的女儿居然被这猪狗不如的玩意儿给糟践了。   没过多久,大门打开了。任诗文低垂着头,手里拿着一沓纸质资料。   “过来坐着。”任均看了女儿一眼,不由叹了一口气。女儿最近瘦了许多,本来刚刚合身的连衣裙也显得有些宽大了。   “爸,你怎么来了?”任诗文把手上的资料往身后藏着。任均并没有跟女儿一家一块住,他独自住在另一套房子里。   “诗文,发生了这些事情,怎么不跟爸说一声呢?”任均目光里带着疼惜。   任诗文有些惊慌失措:“爸,你说什么呢?”   “我都知道了,向伟达他……”任均不满地摇摇头。“我知道你是不想让我担心,可是这些事情啊,哪能让你一个人面对。”   任诗文的嘴唇微微颤抖,终于,她一头扎进了父亲怀里,眼泪止不住地流,断断续续的话里全是控诉:“爸,爸,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啊?”   任均抬起手,一下又一下地轻拍她后背:“是爸不好,没有给你选个好丈夫,是爸看走眼了。”   “诗文,没事的,咱们跟他离婚,以后咱们好好过。”任均犹豫一下,说道。   “不!”任诗文突然抬起满是泪痕和痛苦的脸。   任均心里一紧,到了这一步,难道女儿还是爱着那个男人,不舍得跟他分开?   “我要告他重婚罪!”任诗文面上露出决绝的神情。   *   向伟达没有回任家。   他开着车漫无目的地走着,脑子里不断想着早上发生的事情——一大早收到那些照片,然后被总经理喊过去批评一顿,最后被迫放了个长假。   是谁揭露他的事情?一直看他不惯的同事吗?他们怎么会知道他的事情?   他皱着眉头百思不得其解。   他不能选择离婚。好日子过惯了,哪能眼睁睁看着它离他远去。更何况,现在任雾在厨艺上尚未有小成,以后怎么撑得起寻味楼。他要的,除了眼前的好生活,还有可以传给儿子的好家业。   不得不说,今早发生的这些事情把他的计划给打乱了。   他还没得及让任雾知道她的生母是丁悦华的“真相”,还没来得及让任雾跟丁悦华培养感情。   难道,他现在只能先跟丁悦华那边断了?可是宝贝儿子对他的态度才刚刚有些好转……   一时间,向伟达心里纠结万分。   向伟达把车停在江边,他呆呆地坐在车里边,摇下车窗,看着江上的风景。   十四年前,也正是在江边这个地方。丁悦华羞涩地靠在他的胸前,充满喜悦和期待地告诉他,她有了他的孩子。而他则亲手把面前的快乐打破,告诉她,他要和任诗文结婚,入赘任家。他抱着丁悦华说着他的计划,要怎样把任家的家业夺走。他还发誓,一定会让她过上好日子,一定会努力把任家的产业牢牢掌控在手里,让他们的孩子一辈子生活无忧。   他不断地完善自己的计划。从一开始他就在任诗文父女面前表现得极好,赢得他们的喜欢和信任。有了两个女儿之后,他一直扮演着好爸爸的角色,工作之余会陪孩子玩闹,给她们讲故事,拉近父女之间的关系。等到合适的时机,他将会把她的“真实身世”告诉学厨的女儿,并且把她带离任家。他将在继承任家菜谱的女儿的帮助下,亲手建立新的寻味楼,把任氏寻味楼的生意夺过来。   他本来有着极好的耐心去等待学厨的女儿成长,等着任均变老。而现在,一切都要重新计划了。   向伟达猛地举起右手狠狠地往方向盘上锤击几下,以发泄心内的憋屈。   *   “悦华,我有点事情跟你说,你现在请假出来吧。”向伟达坐在江边咖啡厅内,给丁悦华发去了信息。   他心里已经做了抉择。   丁悦华匆匆赶来,刚坐下来,向伟达便抛出了个轰天大雷:“悦华,我们先断了关系。”   丁悦华愕然。   “我也收到了那些照片,不知道谁在整我。”向伟达苦恼地抓了一把头发,“公司总经理给我放了长假,要求我把家事理清再去上班。”   向伟达一把抓起丁悦华的手:“你知道的,我想要把任家的家产夺过来,以后传给我们儿子、孙子。悦华,我知道现在委屈你了,但我都是为了我们孩子的以后。”   丁悦华问道:“伟达,如果任诗文或者任均知道我们的事情,他们会提出离婚吗?”   “怎么可能呢?他们不会知道的!就算知道了,也不可能提出离婚,任诗文那么爱我。就算任诗文有这个想法,两个女儿肯定不会答应的。”向伟达眼中的妻子对他充满了深爱和信任,就算知道他出轨,只要他低声下气说几句甜言蜜语,承认自己的错误,任诗文绝对不会跟他计较。   “悦华,你听我说,我们只是暂时明面上断了往来。等这一阵子风头过去了,我们就跟之前一样。”向伟达安抚道。   丁悦华低头看着自己身上的裙子。这条裙子是向伟达送她的生日礼物,花了将近五万。她的眼神移向大腿上放着的挎包,这是向伟达去港城出差带回来的,一万多。   只要还有这种生活过,受点委屈也不是不行。   “伟达,为了你,为了我们儿子,什么委屈我都愿意受。”丁悦华反手握紧了向伟达的手,面上楚楚。 第25章 二十五   眼看着到了平时下班的时间, 向伟达佯作没有发生任何事情一样,开车回家。   只是在进小区时,自动栏杆并没有自动升起。向伟达坐在车内, 不耐烦地按了几下喇叭。   栏杆依然直直地横在小车前方。   向伟达心中憋着气摇下车窗:“你们这些门卫没长眼吗?还不赶紧把栏杆升起来让我进去?”   “向先生, 麻烦你的车退后移开,不要挡住了其他业主进去。”门卫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说话十分直接。   “哎你们这门卫是怎么回事啊?怎么把我给拦外头了?”向伟达皱着眉,眼里冒着火。   “是这样的, 我们这边接到通知, 向先生你被任小姐给赶出来了, 以后再也不能进咱们小区。还有,你的行李都搁在那里,你赶紧拎走吧, 不要碍着地方了。”门卫指了指门卫处背后的空地, 提醒道。   “凭什么把我赶出去?我的家就在这儿!”向伟达脸上尽是屈辱。这个臭女人, 居然这样对他!   “任小姐说了,你在任家白吃白住了十多年也该知足了, 她不想再养你和你外面的小三和野种儿子了。”门卫看着向伟达的眼神里写满了鄙视。   向伟达的呼吸声都重了几分,他脑子里全是——她知道了!   *   “伟达, 你怎么过来了?”门突然打开,向伟达手上提着两个行李袋,身上死气沉沉。   丁悦华赶紧起身迎上去, 接过他手中的行李,面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焦虑和关心:“伟达,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她心里有着不好的猜想,向伟达该不是被赶出来了吧?那任家的钱呢?任家的饭店呢?她即将到手的好日子呢?   “老婆,那女人把我赶出来了!”向伟达一把搂住丁悦华, 牢牢地锁住她的身体,试图从她身上汲取一些温暖和勇气。   “没事,没事啊,你还有我,还有儿子呢!”丁悦华拍拍他的背,“你还没吃晚饭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你等着啊。”   向伟达缓慢地松开他的双手。   丁悦华一边往厨房走去,一边喊着儿子:“家福,出来陪你爸说会话。”   向家福坐在父亲身边,眼睛盯着手里的手机,突然问道:“你是和她们分开了吗?以后还会回去吗?”   向伟达心里还憋着一股气,愤愤说道:“我肯定不会再回去了!这里才是我的家啊!”   哼!任诗文如果不好好跟他道歉,他绝对不会给她好脸色看!更不会回到任家去!   他不相信任诗文会对她那么狠那么绝情,结婚十多年来,她就像个傻子一样乖乖听他的话。这回十有八九是那个精明的老头搞出来的事情,但任诗文这女人居然也听从了那老头的话,把他赶出家门,这笔账可是要均摊在他俩身上。   向伟达坐在沙发上,眼睛不由自主地打量这间屋子——屋子不算小,两厅三房,一厨一卫,还有个阳台。屋子内也布置得很温馨,收拾得很整齐。   只是对比起以前居住的独栋别墅,这个房子实在是太狭小了。他的下半辈子还有好几十年,难道就要困在这套小房子里了吗?就算他离婚后回到公司工作,他的工资也不足以让他在B市购置一套单幢小别墅啊!   向伟达的眉头紧了紧,但很快又松开来。   没事,现在他先陪着老婆儿子过一段平淡的生活,等到任雾学厨出师了,他就把她拉到他的阵容里就好了,让任家老头和任诗文的培育都打水漂去。   向家福用眼睛余光看看身旁的男人,半晌轻声说:“我会努力学习,以后找份好工作的!”   他希望一家三口能一直生活在一起,他不用再和母亲一起,悄悄跟在父亲和那任家母女身后,看他们一派亲密无间的模样。   向伟达挑挑眉,看向儿子,眼里涌着莫名的情绪。   这孩子,真是太傻了!怎么跟他十几年前一样,觉得考个好大学,出来找份好工作就能养家了呢?   算了,等到合适时机,他把任雾拉拢过来,把寻味楼的生意夺过来,让这孩子知道,怎样才能发家致富。   *   “妈妈,爸爸怎么这么晚还没有回家啊?”任雨写完作业走出客厅,看看墙上的挂钟,已经九点半了。   “小雨,小雾,你们坐着,妈妈跟你们说点事情。”任诗文深深吸了一口气,又缓缓吐出来。   任雾心里大概知道是怎么回事。她拉着任雨的手,不让她逃避这个残酷的现实。   “我和你们爸爸,由于性格不是很合得来,所以我们决定离婚。”任诗文和父亲商量过,不要让孩子知道离婚的真相,不要破坏她们对父亲的仰慕之情。   任雨一眨眼,眼泪就掉下来了。她想要跑回房间钻进被窝抱着小熊狠狠哭一场,但是她的手被任雾牢牢抓住,哪里都去不了。   “嗯,我们知道了。”任雾一手抓着任雨,一手拍拍母亲的大腿,“妈妈,没事的,就算你们离婚,你们也是我们的爸爸妈妈,不会改变的。不过,妈妈,我和姐姐想要和你一块生活。”   任诗文点点头,这是自然,孩子的抚养权肯定是归她所有的。再说了,那人早就有了个儿子,他肯定也不稀罕这两个女儿。   “妈妈,我们进房间了,你也早点休息。”任雾的力气快要花光了,她快要抓不住情绪崩溃的姐姐。   任诗文看着两个女儿一前一后冲进房间里,心里很不好受。   “好了,你哭吧。”关上房门,任雾松开了手。   “哇哇哇哇哇……”任雨一头扎进床里,放声大哭。   任雾静静地坐在书桌前,默默地看着床上任雨急促起伏的背部。   “他们离婚了,也还是我们的父母。”任雾叹了一口气,起身坐到床边安慰道。   任雨冒出个乱糟糟的脑袋,她声音沙哑:“不是的,你知道的,我们只剩下妈妈了!”   只是一刹那,任雾想起了她跟踪向家福后的那几天,任雨出奇的沉默。   “你知道了。”任雾陈述道。   “既然你知道了,你也明白妈妈现在的选择了。她没得选择。”任雾平静地看着任雨的眼睛,“不是我们不要他,是他一开始就不要我们。”   “更何况。直到现在,妈妈也在我们面前维持爸爸的好形象。”   *   当向伟达收到法院传票的时候,他整个人都蒙了。   不就离个婚吗?为什么还要闹上法庭?   等他看完里边的内容时,衬衫背部已是湿淋淋的一大块。   向伟达抬起头,两眼通红,嘴里喃喃道:“任诗文,你这个女人,够狠!”   向伟达当即去了寻味楼,哪知前脚刚踏进门口就被拦住了。   “向先生,不好意思,你上了寻味楼的黑名单,禁止入内。”说罢,向伟达便被一股巧劲给推出了门外。   “你给我叫任诗文出来,我有话跟她说!”向伟达双目一瞪,面上全是怒意。   “向先生,你上了寻味楼的黑名单,我们的老板和大厨都不会见你的。请你尽快离开,不然我就要报警了。”保安说话时还带着微笑,这让向伟达更生气了。   “你给我滚开!”向伟达使出蛮力一把把保安推开,想趁机跑进寻味楼了。   保安的长腿一撩,向伟达扑通一声摔在地上。   “向先生,请你别闹了。”保安依然带着笑,轻轻用力,便把向伟达提了起来,就跟提个小鸡仔似的。   向伟达面色发青,他恨恨地看了保安一眼,抹了抹嘴角的血,转身走开了。   *   向伟达打电话给上头领导销假,说家事已经处理好了。领导满意地通知他明天回公司上班。   “老公,你这颗牙都快掉了,要不,明天先请个假去医院看看吧,别急着上班啊!”丁悦华劝道。   “没事,没事。”向伟达摆摆手,“我得赶紧回公司上班去,之前就约了下个星期要跟A市的一家加工厂合作。”   丁悦华点点头,明白了向伟达急着去拿回扣呢。   第二天向伟达一进公司,平时对他还算亲近的同事都没有上前打招呼,甚至转身就走,就跟见了鬼似的。   这是咋回事啊?向伟达懵了一下,很快就有了个猜测——难不成他们知道自己闹离婚的事情了?   “小向,过来一下。”总经理夹着公文包,一进公司就看到了向伟达。   总经理办公室内,总经理坐在办公椅上,面前摆了一沓文件。   “经理,您找我有什么事情呢?”向伟达站在办公桌前。   “嗯,先坐下来吧,咱们好好聊聊。”总经理的脸平静无澜,看不出任何情绪。   向伟达上回进来这儿被骂了一顿,摔一大跟头,这回心里都还有心理阴影。他顺从地坐下来,但只有一小半屁股挨在椅子上。   “小向,你来咱们公司也工作了十多年了。你觉得,这些年来咱们公司对你怎么样啊?”总经理的眼神幽幽。   哦,原来是让他来表决心夸公司了。   “我大四那年是在咱们公司实习的,后来直接签了工作合同,转正,从一个采购员干起,一直干到现在的这个职位。这些年多得公司的培养和信任,我才能走到这么远。”向伟达神情真诚殷切,眼里还含着感慨。   “既然公司这么重用你,那你怎么能干出这种事情来呢?”总经理重重地把一沓文件摔在向伟达面前。   在惊慌的同时,向伟达总感觉这一幕似乎前不久刚发生过。   向伟达慌慌张张地看向文件,上面清楚地列明了某年某月某日,他在何地跟何人进行了什么交易,金额是多少,旁边还有当事人的签名。   向伟达的心坠入了无边深渊。   “咱们公司的处理结果也出来了,你等着收法院传票吧。”总经理看着面前这个看似老实却占尽好处的男人,带出一丝不屑来。 第26章 二十六   “任诗文, 你给我出来!任诗文!出来!”   丁悦华冲进寻味楼里,嘴里大喊着,声音尖锐无比。   饭桌上的客人纷纷抬起头来, 奇怪地看着这个闹事的女人。   “不好意思, 打扰各位了,”大堂经理冷漠地看了一眼丁悦华, 然后转身面带歉意地对客人们说,“每张桌子上送一份水果拼盘, 请各位享用。”   几个保安紧紧按住了丁悦华的双手, 迅速把她带离。   “小姐, 请问你有什么事情呢?跟任厨预约了吗?如果没有的话,请你尽快离开。”保安把丁悦华推到门外。   “你们让任诗文出来,她不出来我就不走!”丁悦华扔下这句话, 然后一屁股坐在寻味楼的门口前。   “小姐, 请你不要坐在门口影响客人的进出。”大堂经理的左手放在上腹部, 右手向外平伸,作出请你离开的姿势来。   丁悦华哼了一声, 没有挪地儿。   “把这位小姐扛走,别碍着咱们店的客人。”大堂经理一声令下, 几位保安一哄而上,硬是把丁悦华抬离店门,放到停车场前的垃圾桶旁。   丁悦华气得破口大骂, 但保安们并没有理会她,立即回到寻味楼门口处充当门神,防着某个不长眼的女人走进来。   丁悦华骂着骂着,眼泪就掉下来了。她现在该怎么办啊?   向伟达被抓去坐牢了,没个几年时间都出不来, 家里的大部分钱也用来赔偿了。   她的工作也丢了。不知道怎么回事,她的事情被贴上了学校的贴吧里,几乎每个学生和老师都知道她的事情了。她本来想厚着脸皮在学校里待下去,但是万万没想到平时像个弥勒佛似的老校长居然板起了脸辞退了她。   最让她难受的是她捧在手心上的儿子,在学校被同学们嘲笑,说他是野种,在他的课本上写满了骂他的话,全班同学都在孤立他。儿子昨天晚上还问她,能不能转学。   丁悦华在垃圾桶旁坐了小半个钟,路过的行人见她双眼呆滞,还在她面前扔了一张五块钱。   丁悦华捡起钱,卷成一团扔在好心人身上:“你眼瞎了吗?你看我哪处像乞丐了?”   好心的女孩子被吓了一大跳,身旁的男朋友看不过去,捡起那五块钱砸在丁悦华脸上,骂道:“你哪里都不像乞丐,你就是个乞丐。”   说罢揽着女朋友的肩头匆匆离开。   *   “任雨任雾,你们能不能有点人性!爸都被你们给弄进监狱里了!他是你们爸爸啊!你们怎么能这么狠心呢!”向家福见到前面并肩走着的两个女孩,突然冲上去,一顿狠骂。   “你这野种,在说什么呢?”任雨任雾还没开口,旁边一个染着黄头发男生开口了。“你爸犯了罪难道不应该坐牢吗?重婚,拿回扣,这两件事是任雨她们逼你爸去做的吗?再说了,我可是第一次见到私生子比人家名正言顺的婚生子还要大的!”   黄头发男生是学校里出了名的体育生,脾气爆,个子壮,没有人敢去挑衅他。   向家福不由缩了缩脖子,不敢反驳。   任雾嘴角微微上扬,勾出一个冷冽的笑来:“向家福,那是你爸,可不是我爸!一个从来没有在我们身上花过一分钱的男人,怎么配做我爸呢?十几年来,我们任家可没有从你爸身上拿到过一分钱,反而是你爸,每个月工资上交给你妈,还用我妈的卡买了那么多好东西给你们家。想想你妈一个月几千块钱的工资,为什么她的衣服每件都上千块钱?你确定要跟我算这个数吗?你们,有这个钱赔给我们吗?”   “啧啧啧,居然还是个吃软饭的啊!”旁边围观的同学们现场听到这么劲爆的消息,面上全是兴奋八卦的神情。   “向家福,你有心情在这里跟我们闹,还不如赶紧回家把你妈那些包、首饰转手出去,不然,怎么赔我们的钱?”任雨看着面前这个眼睛鼻子十足像自己父亲的男生,似笑非笑地说。   向家福涨红了脸,牙齿咬在下唇上,已经渗出血来。他恨恨地看了任家姐妹一眼,然后匆匆扫了旁边的好事围观者,心里发狠——“总有一天,我要让你们这些人都哭着求我!”   *   一家四口依然是一家四口。以前向伟达在任家的时候,任均一直在外面独居。向伟达走了之后,任均倒是搬了回来。   任诗文离婚之后,整个人比以往要沉寂不少,整个人瘦了一大圈,任均给她订了一个两月国外游。两个月后回来,她黑了许多,但心情明显好上不少。这样一家人也算是放下心来。   任雨本来性子内向,有什么不开心的都藏在心里。任雾使出了棉花糖之力,总是跟在任雨身边,不断地逗她开心,把她拉出去玩,唱K,爬山露营,游乐场等等,任雾觉得可以好玩的都带任雨玩了一遍。在海边露营时,任雨一个人在海边的礁石上坐了很久,最后把手上的银链子扯了下来,用力扔进海里:“好了,我不恨你了,也不爱你了。”   躲在一旁的任雾终于放下心来,这条银链子是向伟达唯一送给她们的礼物。她早早就扔了,而任雨则一直戴在手腕上。   生活慢慢重回了正轨,不管心里还难不难受,起码,明面上,他们都过得很好。   一晃几年就过去了。   任雨考上了B大的经济系,她的目标是争取大三去美国做一年交流生,然后大四在寻味楼实习,主管财务这一块。   任雾也考上了B大,不过是吊车尾上的,专业是工商管理。任诗文说了,就算以后是做个厨子,也必须做个会管理的好厨子。   任均手头上寻味楼的生意已经逐渐转交到任诗文手上,他一天到晚都不着店,也不知道在忙些什么。   任雾表示:我知道外公在忙些什么,我们在创业呢!   任雾和任均成立了一个小公司——“美食在手”,聘请了一个小团队来开发手机APP,大伙儿能把自己做菜的视频、图文发在里边,供别人参考,教别人下厨做菜,从最基本的刀的使用,到高难度的菜式展示,全部都包含其中。   任雾在里边开了一个专栏——任家老小,用来展示她做菜的视频。   任均见状,也跟着开了一个专栏——任家老大。小孙女能干的事情他也能干,他可是个有经验的老厨师!   寻味楼最近的生意更好了,平时周一到周五生意稍微淡些,但这段时间却跟周末差不多的人流量,忙得连喝水的时间都没有。   不过奇怪的是,很多客人进门就问同一个问题,“是你们任家老大下厨吗?”   这搞得接待的服务员都懵了。最后还是任均问了女儿一声,说自己在网络上展示自己做菜,还顺带着宣传了寻味楼,不知道有没有给店里增加生意。   任诗文才明白为什么这段日子老有工作人员反映“顾客总是问是任家老大下厨吗?”。   *   向伟达从监狱的大门走出来,外面的街道上空无一人。他呆呆地站在大门前,有些迷茫无措。   “4857,你怎么还不走?还想进来住啊?”监狱员看到向伟达愣愣的样子,不由打趣道。   向伟达佝着腰回头笑笑:“就走,就走。”   说完便拎着手中轻飘飘的行李袋沿着斜坡往下走。没想到,这七年时间,就这样过去了。听起来很长,但过完了,才觉得也就这样。   只不过,为什么没有人来接他呢?监狱员说了,已经提前打电话给丁悦华了,丁悦华还说会来接他的。   “爸!”向伟达转过头,看到一个高高瘦瘦的青年,右侧脸上还有一道深深的刀疤。   “家福,你,你怎么变成这样了?”向伟达目瞪口呆地看着向家福脸上的伤痕和身上明显不合身的旧衣服。   “没事,就是家里没钱而已。”七年前的向家福还是娇养着长大的,丁悦华和向伟达宠着他,他哪里知道世间人情淡薄。当父亲入狱,母亲一而再、再而三地丢了工作,家里本就不多的存款用完之后,他和母亲回了老家,跟在爷爷奶奶一块生活。   哪知道回了老家,身边的人依然知道他的事情。乡下的同学不仅骂他野种,还会明目张胆地恶作剧,还会约着一群混混来打他找乐子。   向家福哪里吞得下这口气,受了几次围堵殴打之后,他偷偷把家里的水果刀带在了身上。结果在打架的时候,他刚拿起水果刀便被人一脚踹到在地上,还被人狠狠在脸上划了一刀,以作教训。   向家福被打得怕了,现在只会缩着脑袋默默承受,不敢反抗。他知道,一旦反抗,便有更多更狠更痛的毒打。   丁悦华看在眼里,却无能为力。大家都知道她的事情,家公家婆好不容易给她找了一个小学老师的工作,她可不能丢了。孩子不就挨打吗?等他再大一点,别人就不会再打他了。   “你妈怎么没来接我?”向伟达有些不满。   “家里没钱。从家里到B市要坐火车,三百多块。一来一回要花不少钱。而且她还要上课,要是请假了会扣工资。”向家福抓了抓乱糟糟的头发。   向伟达懵了:“为什么回老家了?你妈不在B市教书了?”   向家福不想回答这些问题,在他看来,就是因为他爸,他的生活才变得一团糟。他现在来接他爸,已经算得上仁至义尽了。 第27章 二十七   向伟达跟在儿子身后, 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火车站,然后看着儿子掏出一叠散钱来买火车票,心里说不出什么滋味。   他搞不懂, 为什么就成这样了呢?他还想着等他出狱之后, 再跟那姓任的女人好好算一算账。结果儿子却告诉他,手里没钱, 连在B市过夜的钱的都没有,还是赶紧回老家吧!   向伟达在监狱里呆了那么久, 刚出来也觉得有些不适应, 身上也没有一分钱, 只能先听从儿子的话,先回老家呆一段时日,到时候再说吧!   坐了十几个小时的火车, 再转城郊巴士, 最后走一段黄泥路, 总算见到村里那幢醒目的小三层了。   “儿子,你相信爸, 爸是大学生呢,肯定能让你过上好日子的。用不着多久, 爸就东山再起了!”向伟达看看周边灰不溜秋的平房,唯独自己家里的房子高高矗立着,心里猛然生出一股豪气来。   向家福回头看看灰头灰脸的父亲, 张了张嘴,本想说些什么。但想了想,又合上了嘴巴。   “爸妈,悦华,我回来了。”小三层就在眼前了, 向伟达激动的走上去,拍拍不锈钢门,还试图用手打开关闭的窗户。   “爸,你干嘛呢!那已经不是我们的房子了!”向家福慌了,赶紧扯着父亲离开。   “你给我好好说清楚,这怎么不是我们的房子了?当初我可是特意花了一百万来做这房子的!里边的沙发、电视、冰箱,每样电器我选的都是最贵最好的!”向伟达一把甩开向家福的手,质问道。   “你问我干嘛?问你自己啊?你知不知道家里因为你的事,现在还欠着钱呢!”向家福也气红了眼,扔下这句话就加快了脚步。   向伟达在身后一边追赶一边追问,但向家福就是没有理他。   向伟达回头看看那幢离自己越来越远的小三层,心里越发没底儿了。   “回来了?你爸呢?”向母坐在瓦房前的门墩上,见到孙子回来了,有些激动地站起身来。   “在后面。”向家福说完这句话,便一头扎进了房间里。   向父和向母也顾不上孙子,两人颤颤巍巍地往外走,想要接一接儿子。   “爸妈?”向伟达惊讶地看着面前头发几乎全白、面上皱纹深刻的两位老人,如果不是他们一直喊着“我的儿子啊”,他肯定认不出这就是他的爹妈。   明明在进监狱的那一年还回家看过爸妈,当时他们穿着任诗文特意买的新衣服新鞋子,向父手里拿着镶了金边的烟杆子,向母脖子上戴着金首饰,看着富富贵贵,跟B市的老先生老太太没两样。   怎么就这几年,他们就老成这个样子了?   “伟达,你听妈一身劝,跟诗文服个软,说几句好听的,然后你们复婚。”向母抓过儿子的手,眼里全是深切的期盼。   “你妈说得对,咱们家可容不下离婚这种事情!”向父严肃说道。   这种生活,没有钱,没有奉承,只有下地,只有省吃俭用,只有指指点点。这让人怎么过下去?反正向父向母实在是受不了了,曾经他们是村子里最受尊敬的老辈,连大队书记见了他们都要喊一声向大爷向大妈。而现在呢,新房子被别人占了,家里没有钱了,这个年纪了还要下地干活。   向伟达顾不上父母想些什么,他指着远处那幢曾经属于他的小三层问道:“爸妈,我们的房子怎么变成别人的了?”   向父还没出声,向母便一巴掌拍在他背上:“你这混小子,还好意思问!还不是因为你,把家里的钱都赔光了!”   “怎么会呢?我每一年都给三十万家里做生活费,逢年过节诗文又会给你们打钱,你们应该存下不少的啊!当时打官司是要赔钱,可我也就问你们要了一百二十万,你们不是有存款吗?用得着把房子卖出去吗?”向伟达皱着眉头问道。   “混小子,你给钱我们做生活费,自然是被我们花光了啊!”向父话是这么说,但还是有点心虚。他和老婆子在乡下,每年居然也把三十万给花完了。   不过也不能怪他平时喜欢摸摸麻将打打牌,还不是老婆子迷上去城里玩,每回都花不少钱,还说怕什么,花光了就跟儿子要就行。谁能想到儿子突然就离婚,大金库飞走了呢?   “别提了!你跟诗文复婚之后,新建一套房子还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向母早就想透了,儿子孙子这些都是不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钱。当初她怎么就傻不拉几地觉得孙子重要,一定要让丁悦华那女人带着孙子在B市呆着、守着向伟达呢?   “伟达!”丁悦华从瓦房里跑出来,她刚刚在厨房里烧火做饭,没留意外面的声响。还是刚刚看到家福倒水喝,才知道她的生活支柱回来了。   “悦华!”向伟达听到熟悉的声音,激动地抬起头来,但很快面上的笑容凝固了,心里的那把火也被浇灭了。   丁悦华还不到四十岁,怎么变得又黑又瘦,面上还有皱纹,头发也花白了,看起来跟五十多岁的老太太差不多。   向伟达不自觉往后退了两步,丁悦华一脸委屈地看着丈夫,声音倒依然娇柔:“伟达,你怎么了?我是悦华呀!”   向伟达忍住想吐的冲动,他曾经最喜欢丁悦华的嗓音,娇娇柔柔,听到耳里,麻在心头,酥了身体。而如今,一个看上去比他大了将近二十岁的女人,在他面前说着软话撒着小娇,他的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好好说话!像什么样子!”向母狠狠瞪了丁悦华一眼,“饭做好了没?快去端菜上桌,准备吃饭!”   转头又是一副慈母模样:“伟达,回家吃饭吧,吃完饭咱们再好好斟酌斟酌。”   饭桌上摆了好几个菜,清炒油麦菜,清炒菜心,清炒白菜,一碟五花肉,一碟炒鸡蛋。   向伟达面色变了变,但还是没作声,举起筷子吃饭。   客厅里有一台老旧的彩色电视机,这时刚好在播放财经新闻。   “‘美食在手公司’在近日融资千万,其总经理任雾小姐表明……”   电视中,一个新闻记者正举着麦克风对任雾进行采访。   向伟达听不到任何话,他眼睛死死盯着电视里的任雾,心潮如海浪般翻腾。   *   任雾从出租车上下来,刚准备上楼,便被两个人拦截住了脚步。   “小雾,我是爸爸啊!”向伟达眼里全是眼泪,一把抓住女儿的手。“小雾,爸爸对不起你,爸爸来找你了!以后爸爸一定会在你身边陪着你关心你照顾你!”   任雾的脑子难得迟钝一次。她在想,时间过得好快啊,向伟达居然已经出狱了!嗯,好像搬出来住并不是一件好事。瞧,麻烦找上门来了!   “小雾,我是你亲妈啊!”丁悦华一把抱住任雾,一边扯着嗓子哭一边嚷。   任雾愣愣地站着,怎么回事?她那么努力把剧情给扭曲了,这样子都还能回到原剧情上?这对名不正言不顺的夫妻都还能来找她认亲?   “你们先放开我,我都要被勒死了!”别的不说,在农村老家折腾几年,丁悦华的力气变大了不少,几乎能比得上一个壮年男人。   任雾不知道的是,丁悦华在乡下这几年,除了平时在村小学里上课,空余时间都被向父向母赶着去干活,重活累活都归她干。当然,还有一点就是,丁悦华抱着她,就像抱着个金疙瘩,哪能不费劲全身功夫去抱紧啊?   “有什么事情就说吧。”任雾被松开后,整理了一下身上皱巴巴的衣服,平静地说。   “小雾,要不咱们到你屋子里说吧,有什么隐秘的事情,在这里说不大合适。”向伟达早就打好了主意,他和丁悦华进了屋之后就不走了。   “在这儿说吧。不说我就走了。”任雾挑挑眉,见他们没反应,转身便走。   “说说说!”向伟达被这不接招的女儿气得不行。   果然,向伟达的诉说中,把自己描绘成一个被有钱的任家妇女无情掠夺的良家好男人,把丁悦华描绘成一个无怨无悔的好女人。任诗文看中了他,然后不顾他愿不愿意、有没有对象,硬是跟他结婚生孩子。   任雾心里想:你有腿可以跑的啊!你的小叽叽也可以不硬的啊!   向伟达继续哭诉:跟任诗文结婚之后,丁悦华发现自己怀孕了,娇弱无措的她只能找到向伟达。向伟达哪里舍得肚子里的宝宝,便让她好好注意身体,孩子生下来他来养。刚巧任诗文也怀孕了,他便买通医生,说任诗文肚子里有两个孩子,预产期和丁悦华的一致。所以在任诗文生产的那天,丁悦华也在生产,最后把孩子抱过去,充当是双胞胎。   丁悦华又哭丧着脸拉着任雾的手说道:“小雾,妈妈没在你身边陪着你长大,对不起!以后妈妈一定会在你身边好好陪着你照顾你的!”   任雾安静地听完这个故事,然后问了一个问题:“听说向家福只比我大八个月,我想问问,你是怎么怀上我的?”   丁悦华愣了愣,张着嘴一时不知道说什么。   向伟达先是狠狠瞪了一眼丁悦华——怎么连谎都不会撒!他殷切地看着任雾:“他是你爷爷奶奶捡来的孩子,不是我们亲生的!”   任雾笑了。真是没想到,向伟达也是个人才,十来年捧在手心里的宝贝儿子居然也能说成是捡来的,也不知道向家福如果知道了会怎么样。   “好了,我回去想想先,你们先走吧。”说罢,任雾便按了进楼的密码,把向伟达和丁悦华困在外面。   任雾脸上带着笑意,手上随意把玩着手机,她真心实意觉得录音机是个实用的软件。 第28章 二十八   “任雾, 你怎么有我的号码?”向家福惊讶问道。   “拿你的号码,很难吗?”任雾似笑非笑,“向家福, 你的微信号是什么呀?我发点东西给你。”   很快, 任雾便加了向家福,把昨天的录音发了过去。   “你什么意思?”向家福发来语音, 声音里全是气急败坏。   “你没听到吗?他们说你不是亲生的,那你不好奇自己究竟是不是他们亲生的吗?”任雾迅速回复。   “不关你事!你不要再发信息给我!”   任雾再发信息过去, 界面上显示信息无法送达。   她笑着收起手机。   在B市的某个不起眼的城中村租房里, 满是油污的桌子上放着一台杂牌手机, 它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他是你爷爷奶奶捡来的孩子,不是我们亲生的”。   向家福坐在矮矮小小的塑料凳子上,整个身体慢慢僵硬。   他很想理直气壮地回复任雾一句——“放屁, 老子肯定是亲生的!”   但是一想到他在老家生活的这些年, 爷爷奶奶对他的态度从宠溺变成嫌弃, 母亲对待他从温柔变得无视,而入狱前努力在他面前刷好感度的父亲在出狱后也变得冷淡无比。   他觉得, 他是不是他们亲生的孩子,其实一点儿也不重要。   *   “你说什么?你想和我做亲子鉴定?”任诗文震惊地抬起头来, 看向任雾。   “是啊,反正明天我们一家都要去做体检,我想顺便把亲子鉴定也做了。”任雾解释道, “昨天向伟达和丁悦华溜进我住的小区里边,跟我说我是他们俩亲生的孩子。”   任诗文气得狠狠一拍桌子:“放屁!当时我怀上你们后,跟朋友去了一趟港城,还去做了检查,早早就验出我肚子里有两个女儿了!”   “我看他是闲得慌!”任均气得不断喘气, 坐在旁边的任雨赶紧给外公顺气。   “我长得跟外公有六成相似,我当然知道谁是我亲妈了。”任雾亲昵地靠在任诗文身上,“不过我就想把鉴定报告摔在他们脸上,然后让他们滚蛋。”   任均靠在沙发上,目光沉沉,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   任雾刚准备按密码上楼,旁边花丛里突然动了动,钻出两个人来。   任雾笑了笑,看着面前两个头发凌乱,衣衫破旧的两人:“过来找我?”   “小雾,你是我们的亲生女儿,我们当然是来找你了。”向伟达急急上前,伸手想要拍拍任雾的肩膀,任雾不动声色地避开。   “就是啊,我们当初都是为了让你过上好日子,才把你放在任家生活的。现在你有出息了,该来报答我们了吧!”丁悦华浑浊的双眼里透出贪婪的光。   “嗯?你们觉得我会信你们的话?”任雾从包里取出几张纸,像她所说的,用力地往向伟达和丁悦华身上砸去,“你们看看这份鉴定报告。”   向伟达和丁悦华相视一眼,从彼此眼中看到了心虚,不由同时往后退了一步。   “你们睁大眼睛好好看看。”任雾的嘴角微微勾起,“做爹妈的,都不知道孩子是不是亲生的吗?”   说罢便想要踩着高跟鞋离开。   “就算她不是你亲妈,我也是你亲爸!”向伟达一把抓住任雾的手臂,“我辛辛苦苦养你这么大,你也该回报一点了吧?”   “如果你是来要赡养费的,你放心,等到你干不了活了,我们肯定会给,给多少就按照法律规定的。”任雾说话的同时,也按下了一个号码,“保安室吗?C座楼前有两个不明来客,麻烦你们快点过来处理一下。”   向伟达高高举起巴掌想要往任雾脸上扇去,却被任雾一个反手便压在胸前,不但动不了,还痛得厉害:“哎哎哎,放开放开快放开!痛痛痛痛死我了!”   丁悦华看到任雾身体瘦削,却轻而易举地制服了向伟达,她腿一软,转头便跑,打定主意不要惹怒这个凶神。   *   “还不快点做饭?想饿死我吗?”门一打开,向伟达便抬起头来,恶狠狠地看着门口的女人。   听到这个声音,丁悦华身体不由抖了抖,低着头顺从应了句:“我拿了点菜回来,你先吃点菜填填肚子。”   丁悦华把一个白色透明塑料袋打开,放在桌子上。再拿来筷子,递到向伟达手上。   “赶紧去做饭!”向伟达低着头,狼吞虎咽地吃着菜,没想过要给别人留点。   厨房里,丁悦华洗米煮饭,脸上平静又麻木。   自从两年前找任雾认亲不成后,生活好像被按下了一个叫做不幸的开关,所有的事情都乱了起来。   向伟达和她本来是想哄着任雾,让她以为自己是他们亲生的,并且对任家产生间隙。然后让任雾把手上的公司交到向伟达手里,再让任雾开一家寻味楼,把任家寻味楼的生意全抢过来。   想得确实挺美的。只是,任雾根本不听信他们的话,还做了亲子鉴定,把报告摔在他们身上,跟他们撕破了脸皮。   他们原本的计划被打乱,身上也没多少钱了,只能暂且在B市找份工作度日。向伟达是个大学生,还在大公司做了十多年,自信满满地去应聘,可是他曾经因为受贿、重婚入过狱,所以没有一家公司肯招他进去。最后竟落得个在一家KTV做停车场管理员的地步,月薪两千五,还没有五险一金。向伟达以前可是年薪二十万以上,还有奖金之类的,面对这丁点儿工资,他坚决要求提高待遇。KTV的主管爱理不理地告诉他——这份工作又不是非你不可,爱干不干!向伟达一怒之下便不干了,回租房待着,整天抱着抬烂手机玩游戏,看直播。   丁悦华也去了不少学校应聘,但是不知道怎么回事,都没有成功。不过幸亏B市的教育机构很多,她便随意进了一家机构工作。但是她的讲课水平一般,还喜欢倚老卖老教育学生。学生们回家一反映,得,工作丢了。后来这种事情又上演了好几回,B市的教育界都知道了她的大名,没有哪家机构肯聘请她。丁悦华最后在一家饭馆里打工,做服务员,收碗洗碗,洗菜切菜,扫地拖地,除了收钱和炒菜,其他活她都要搭把手。唯一好的就是每天可以带点客人吃剩的菜回家。   这还不算什么,最惨的是他们的儿子不知道跑哪里去了,再也联系不上,手机号码是空号,老家也找不到人。向伟达气得把家里的桌子都掀翻了,指着丁悦华骂她生的儿子没屁用,这么大了都没挣点钱养爸妈,现在还闹起失踪来。   丁悦华想到儿子,眼睛又红了。在她身边养了二十来年的儿子,说不见就不见了,谁能不心疼不担心啊!   突然客厅内传来哐当一声,丁悦华迅速回过神来。   “臭婆娘,耳聋了吗?还不过来把地拖干净!”向伟达不小心碰倒了水杯,他虽然手脚健全,但是也没派上什么用场,全靠一张嘴来使唤丁悦华。当然了,当她不听话时,手脚便有用处了。   *   “老婆,吃饭了!”南方城市的一个小出租屋里,一个年轻男子从厨房里端出饭菜,朝着房间内的女人喊道。   一个身怀六甲的女子从房间里缓缓走出来,顺手打开了家里的二手电视机。   “今天宝宝怎么样?乖不乖?闹不闹你?”向家福关切问道。   女子朝他一笑,手轻轻摸了几下肚子:“宝宝很乖,一点都没闹我。”   “那就好。”向家福放心站起身,装饭盛汤。   “近日,B市有名的饭店寻味楼再开分店,当日B市众多名流富豪前去剪彩赠花篮……”   向家福的手定住了,他回过头看向电视,里边两个年轻女子正站在饭店前,拿着扎着红花的剪刀,往红色缎带上剪去,面上带着笑容,气质出众。   “老公,我要先喝汤。”向家福的视线从电视机上收回来,轻轻应了一声妻子。   *   任雾在这个小世界里生活了很久,她看着任雨结婚生子,看着任诗文和任均慢慢老去,她先送走了任均,后来又送走了任诗文,最后任雨送走了她。   这一生她和任雨一起把任家的寻味楼发展得很好,不仅仅在B市出名,她们还把寻味楼开到了周边的城市去,并且得到了不错的反响。   同时,她和任均一起建立的美食在手公司发展得很好,从一开始推出一个平台让大家在上面分享做菜的心得,到后面成立厨师培训学院,培养了许多名厨大厨。其中极为出色的厨师甚至有幸为国宴准备菜肴,让外国的使者品尝到华国美食的好味道。   *   任雾的意识重归她原本的身体,面前出现一个极其熟悉的女人——双胞胎妹妹任雾。   “怎么样?这个结果你满意吗?”任雾看着女人的魂体问道。   “非常满意!谢谢你把我的家人照顾得那么好,谢谢你守住了我们任家的家业,还替我报了仇。”女人感激道。   女人的身体慢慢散去,系统古板的声音响了起来。   “任务满分。你守住了任家的家业和照顾好任家人,得五十分;让向家人失去所有,得五十分。”   “任务结束,下班时间到。”提醒完毕,系统下线了。   任雾推开眼罩。心里残余的悲伤随着一杯水的冲刷,逐渐转淡。 第29章 二十九   任雾戴上眼罩, 面前出现了一个身材高挑穿着粉色娃娃裙的女子。任雾看着这个女子,总觉得哪里有些违和。   “我想要找回自己。”   找回自己?什么意思?你不就在这里吗?   纵使任雾心里有许多疑问,她也只是微笑着点点头, 接下了任务。   任雾睁开眼睛, 眼前就是低低的白色天花板。她起身看看,她正躺在学校宿舍的上铺上。天色刚亮, 宿舍内还响着轻微的呼噜声。   *   原身是一个出声在书香之家的小姑娘,从小到大她都是在父母的关心爱护下长大, 从来没有离开过父母。   直到她考上了大学, 要离开父母, 到一千多公里外的A市上学。   原身是A市的师范大学中文系的系花,长相清丽,性格文静, 气质清冷, 受到许多男同学的追捧。面对众多的追求者, 她都是婉言拒绝。   同班兼同宿舍的好友马惜灵好奇地问她为什么不尝试一段校园恋情呢?原身悄悄红了脸,羞答答地垂下眼眸。马惜灵立即明了——好友并非不想开始一段美好的校园恋情, 而是她的心上人并不在那些追求者里。   马惜灵一再追问,原身都是抿嘴笑笑, 不肯回答。   原身暗恋的男孩子是经管系同年级的郭阳旭。大二那年四月份春雨绵绵的时候,原身接到了家里的电话,向来疼爱她的奶奶去世了。原身回家奔丧回到学校之后, 整个人都闷闷不乐。直至某天在食堂排长队打饭时,不经意间看到了一张充满阳光活力的脸,她原本灰暗无光的世界就这样被照亮了。   原身想尽了办法,拐着弯儿才知道郭阳旭的名字和班级,她性格内敛, 从来不敢主动上前打招呼,更别提表白了。她把郭阳旭的课表和他的生活规律记得清清楚楚,想方设法跟他偶遇,然后红着脸低着头从他身边经过,就像微微的风吹过,却无人察觉。   周末,学校里举办篮球比赛。原身想到郭阳旭喜爱打篮球,便想着去碰碰运气,没准儿能见见他。马惜灵见原身出去,眼睛转了转,便跟着一块去了。   正如原身期待的那样,篮球场上穿着6号蓝色球服的便是她关注的人。她坐在篮球场旁的凳子上,眼睛牢牢锁住了对方。当郭阳旭在球场上尽情挥洒汗水时,她才放肆自己追随的目光。   坐在原身身旁的马惜灵很快就注意到她的异样——双眼里透着亮光,脸上全是兴奋和迷恋。   马惜灵顺着她的视线看去,看到了一个长相俊秀、打球酷帅的男孩子,她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原来,这就是一见钟情。   篮球赛过后不久,马惜灵脸上泛着浅粉地告诉宿舍里的三个女孩儿:“我恋爱了!今晚,我的男朋友想请你们出去吃饭。”   当原身和舍友去到约好的饭店,看到马惜灵身旁坐着的那个熟悉的男生时,原身的脸上出现几分诧异和难过,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那顿晚饭,原身宛若一个漂亮的木偶娃娃一般,坐在一旁,安静地吃饭夹菜,安静地听着别人说说笑笑。   原身看着娇俏的马惜灵亲密地和郭阳旭牵手,撅起嘴巴撒娇,互相给对方夹菜,不时的对视里全是喜欢和喜悦。她悄悄地捏了自己几下——你该清醒了。   马惜灵和郭阳旭在大四那年的春天闹起了分手。马惜灵在实习的时候遇到了一个富家公子哥们,面对热情似火的追求和种种真挚的承诺,她思前想后,觉得对方能给她的更多。虽然郭阳旭长相学业出色,但相处那么久以来,她觉得郭阳旭大概也是来自一个普普通通的家庭,毕竟他从没有带她进出名贵的餐厅和商场,也没有给她送过奢侈的礼物。如果继续在一起,他能像有钱公子哥一样,能给她说走就走的国外游、说买就买的包包和衣服吗?   马惜灵转身投入了新的怀抱,斩钉截铁地和过去画上了句号。但郭阳旭不明所以,只以为自己哪里做错了,女朋友才会闹起小性子。他无数次在宿舍楼下等着马惜灵,但是马惜灵想方设法避开了他。   原身看到郭阳旭情绪低落的模样,犹豫片刻,主动跟他说马惜灵找到工作、经常不在学校。   郭阳旭勉强地笑笑,说了声谢谢,但却坚持守在宿舍楼下,不肯离开。看得出来他并不相信原身的话,以为是女朋友想借此哄他离开。   从初春到夏初,又是三个月过去。在这期间,郭阳旭几乎是每天都在宿舍楼下傻傻等着,而原身每次经过都会对他笑笑,当做打招呼。   六月三十日,大四学生在这一天要全部搬离学校。原身的行李大多都已经搬到出租屋里,只不过她心有挂念,最近还是在宿舍里住着而已。   原身把一些生活用品收拾好,看着空落落的宿舍,目光停留在马惜灵早就搬空落灰的床上,半晌才转身关上门。   “我们宿舍已经搬空了。”经过郭阳旭身边,原身提醒道。   郭阳旭怔了怔,突然开口道:“你住哪儿,我送你过去吧。”   原身犹豫一下答应了,她心里想着就这样为自己这段无望的暗恋画上句号吧。   郭阳旭把原身送到了租房,也没进门转身就离开。然而,没过几分钟,有人敲响了门。   原身刚打开门,便被一个陌生的怀抱紧紧抱住:“你喜欢我是吗?我们在一起吧!”   原本挣扎的身体慢慢软了下来,原身心底涌出夹着苦涩的欢喜来。没关系,她喜欢他就够了。   两人就这样糊里糊涂地在一起了。甚至在郭阳旭知晓马惜灵和新男友订婚后,两人火速去民政局领了结婚证。   郭阳旭明显忘不掉前女友。他把卧房装修成马惜灵喜欢的浅粉色,梳妆台、衣柜、被套、床单、枕套,各处都是种种粉色,浅粉深粉,淡粉浓粉。客厅的装修也如马惜灵跟他憧憬过的那般装修——大块的落地窗,软软的粉蓝沙发,茶几上铺着白色桌布,上面摆着矮身浅紫花瓶,里边插满糖果雪山——这也是马惜灵喜欢的花。   原身住在郭阳旭为马惜灵精心布置而成的房子里,她活得越来越没有自己,她一遍遍翻看手机里马惜灵的照片,从商场里买回许多粉色系、浅蓝系的衣裙和各种可爱活泼系的鞋子,甚至还添置了不少极具马惜灵风格的首饰。   她剪去自己的一头如瀑长发,做了马惜灵的发型——空气刘海配上韩式短卷。耳朵上打了几个耳洞,戴上可爱卡通的耳钉。衬衫牛仔裤换成了粉色短上衣配上短裙。平底单鞋被打入冷宫,新欢是粉色的运动鞋。她平时喜欢裸妆,现在专门打上微粉的腮红。   郭阳旭打开门时,看到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身影坐在地毯上,他激动的冲过去紧紧抱住她,嘴里喃喃道:“灵灵,灵灵,你回来了!”   只是当他看清那张妆容虽跟马惜灵相似、但容貌气质完全不同的脸时,满腔的激动和热情褪去,他眼里重回死寂。   晚上睡觉时,他看着原身身上的睡衣,目光变得悠远。马惜灵有着类似的睡裙——小吊带,上面有着白色蕾丝,裙角缀着羽毛。   这一晚,郭阳旭要比之前的每一次都要热情。他不让原身脱下睡裙,他的嘴唇不断亲吻着被睡裙覆盖的每一处,却不曾触碰原身的脸。   原身紧紧地搂着他,眼角的泪要掉未掉。这样也好,最起码,这样的装扮,能让他对她热情些,能让她又痛又恨地爱着活下去。   原身依然是原身,但她又不再是原身。   镜子里的脸是她熟悉的,但可爱活泼的装扮却不适合她。她轻轻勾起嘴角淡淡地笑,这是她看了二十多年的笑容。她再用力些,挤出更深刻的笑,眼里添上些灵动,看着有几分像马惜灵了。   原身宽慰自己,他爱的不是马惜灵,他只是偏爱活泼可爱的女子。但是她心底无比清楚,他爱的从来不是某个类型。   原身在这个泥潭里陷得太深,她付出的爱越多,心也坠得越深。   辗辗转转间,马惜灵知道了郭阳旭的家世——A市最大的房地产老总捧在手心里的小儿子。她还知道了她的舍友捡了她的漏,嫁给了郭阳旭。   马惜灵迅速和那个家里有点闲钱的公子哥分手,然后创造机会和郭阳旭偶遇。果不其然,郭阳旭立即黏了上去,也不说话,就是一脸深情地盯着她。   马惜灵假装醉酒,倒在了郭阳旭怀里,楚楚可怜地哭诉自己的苦闷和想念:“宝宝,我好想你啊!你知道这一年来我是怎么过来的吗?没有你的日子,我的快乐都不见了!”   郭阳旭紧紧搂着她,听着她的醉言醉语:“我好难受好难受啊!你知道吗,当我知道小雾暗恋你两年的时候,我一夜都没睡着。她是我的好姐妹啊,我居然抢走了她暗恋的人!为什么,为什么我喜欢的人偏偏是她暗恋的人!”   郭阳旭心里一痛,原来是这样,怪不得灵灵会那么坚决跟他分手,还避他如蛇蚁。灵灵这么善良美好的人,肯定是极其困难地做出和他分手的决定。   在灵灵迫不得已跟他分手之后,他却和任雾结婚了!   郭阳旭迅速做了一个决定——他要离婚!他要回到灵灵身边,爱她,保护她!   就这样,原身的婚姻结束了。   郭阳旭还算大方,把现在住的房子留给了原身,然后与马惜灵领证结婚,搬入新购的豪宅。   这段感情和婚姻带给原身的是重重的挫败感和自我否定,她陷入了抑郁的境地。但同时,这些不幸的遭遇又使她文思如泉涌,她把自己这几年来的经历写成一部小说——《一路暗恋》。   直至小说完成,原身都不知道马惜灵是促使她婚姻解体的罪魁祸首。当马惜灵上门叙旧时,她还无知无觉地迎她进来。   原身在厨房里冲咖啡,马惜灵在客厅里坐着四处打量。她的目光最后停留在小茶几上的手提电脑的界面上。   原身有意把自己的小说投稿出版。但万万没想到,马惜灵离开之后,她电脑里的稿件不翼而飞,不管她怎么搜索找寻,都找不到电子稿的影子。   她怀疑是马惜灵偷走了她的小说。但是马惜灵一口否定,还说根本不知道她写小说。原身不相信,还上门去质问马惜灵。   郭阳旭一脸不耐烦地拦住她:“灵灵怎么可能偷你的小说呢?灵灵本来就是个作家,这两年来在各类杂志和专栏发表了不少文章。你呢?我和你在一起那么久,可从来没有见过你写的文章小说。我告诉你,我一点都不爱你,你也不要再找歪点子出现在我面前了,更不要打扰灵灵的生活。”   门关上了,原身的身体无力地滑到地上。   没过多久,马惜灵的新书《暗恋之路》上架,一时风靡大大小小的书店,万千读者反馈这是一本真情实感的好书,把暗恋的心酸和无奈描写得淋漓尽致。   原身坐在地毯上,脑袋靠着落地窗,安静地睡着,胸腔再无起伏。纤长的手指静谧地搭在《暗恋之路》的粉色封面上,再无动弹。 第30章 三十   “小雾, 你等我一下,我化一下妆。”马惜灵从卫生间出来,看到任雾已经换好了衣服、背起了挎包、把书抱在了怀里, 她急急喊道。   “惜灵, 我有点事情要找陈老师,这回就不等你了。”也没等马惜灵回答, 任雾朝她摆摆手,转身关上了门。   马惜灵气得重重跺了地板一下, 明明大家都是好朋友, 为什么任雾就不能等她一下呢?   宿舍里的四人虽然是同班的同学, 但是马惜灵从一开学就紧紧巴着任雾,和另外两位舍友许如悦和梁秋影只是普通交情。   许如悦和梁秋影不约而同地站起来,背着挎包就往外走, 丝毫没有要等马惜灵的意思。   马惜灵平时虽然觉得她们没有值得结交的地方, 但这会被忽略了, 心里的脾气也上来了。她看看两人的书桌,快步走过去把宿舍门反锁, 然后拿起许如悦的精华液和梁秋影的粉底液往卫生间走去。   哼!让你们不等我!我把你们这些东西都倒掉!   忙完这一通,马惜灵的心情也好转许多, 脸上的阴暗和恶意被快乐和活泼所取代。   *   任雾提前去教室倒不是想要摆脱和冷处理马惜灵,她只是从原身的记忆中得知教华国现当代文学的陈老师是个惜才爱才的好老师,许多热爱文学小说的学生总爱让陈老师给自己的作品过过眼、修改一下, 如果能被陈老师看中,并且推荐到本校创办的A市出名的师范文学社就再好不过了。   原身的U盘里保存了好几篇她写的短篇小说,约摸一万字左右。任雾今早早早就起了床,把作品看了几遍,稍微作些修改, 便准备打印出来拿给陈老师看看。   任雾一进教室,便看到讲台上围着好几个同学,他们手里拿着打印好的A4纸,满脸期待地等待陈老师查阅。   “你们先把作品放这里吧,上面都写好班级姓名联系方式啊,我拿回去再看。”陈老师看看手表,时间不早了,她还要下载邮箱里的课件,没时间和孩子们讨论写作上的问题了。   任雾赶紧上前,把一沓稿件递了过去,旁边的几位同学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原身性子内向被动,像这种主动交作品给老师过眼的事情她做不来。所以这是上大学以来,同学们第一次看到那个面容清丽冷淡的系花主动跟老师打交道。   任雾也不在意,只是对着看向她的几位同学笑笑,然后转身找了个位置坐下。   “天啊,她居然对我笑了!”一个女生感觉自己的世界观受到了巨大的冲击。她见过系花低垂着头微微笑,可从来没见过她用清冷如水的眼眸注视着别人、继而展颜一笑。   “太美了!啊啊啊,好想让她对我再笑一次!”旁边的女生激动地握起了小拳头,兴奋地说。   旁边站着的几位男同学的反应虽然不像这两个女生一样强烈,但耳尖的红也表明了刚才那个轻瞥浅笑带来怎样的惊艳。   *   “陈老师您好?”手机振动着,亮起的手机界面上出现“现当代陈老师”这几个字。任雾拿起手机,打开宿舍门,走到阳台上接电话。   “你好,是任雾吗?”手机那头传来陈老师的声音。“我看了你写的那三篇短篇小说,觉得故事和文笔都挺好的。最近师范文学社在策划一部短篇小说集,我想把你那三篇文章给收录进去,你觉得怎么样呢?”   任雾惊喜道:“太好了!谢谢您,陈老师!”   陈老师听出学生话里的激动,她的声音里也带上了笑意:“虽然说稿费不多,但是这也是对你写作水平的一个肯定。希望你以后写出更多更好的小说来。”   任雾回到宿舍,脸上的喜悦还没有完全散去,马惜灵立即问道:“小雾,发生什么事情了?你怎么那么开心啊?”   任雾使劲憋红了脸,细声慢语道:“我前段时间写了三篇短篇小说,然后让陈老师帮忙过眼,她觉得我写得不错,推荐给了师范文学社。”   马惜灵的眼里冒出嫉妒的火花来,她勉强笑着回应:“真是件大喜事啊!”   她脑筋一转,提议道:“小雾,难得有这么一件大喜事,你可要请客庆祝啊!我听说新天地三楼开了一家KTV,还有自助餐吃呢,要不我们去玩玩?”   许如悦和梁秋影撇撇嘴,心里暗骂马惜灵又开始占便宜了。大家同宿舍一块住了两年多,除了任雾,谁不知道马惜灵的秉性。她最喜欢占便宜,比如说别人去超市了,她就让别人帮忙带零食,但是就是不把那几块钱还给别人。比如说她们去做了一个月的兼职,工资发下来还没有捂热,马惜灵又开口说挣钱了要请客吃饭啊,大家是好朋友啊。   任雾果然答应了:“好啊,我们宿舍一块去吧,我请客。”   马惜灵心中的妒火下去不少,任雾能发表小说又怎样,反正都只是一个对她百分百信任的傻子。   *   任雾最近在宿舍里沉迷于写作不可自拔,她现在不但是师范文学社的一个兼职作家,陈老师还把她推荐给好几家杂志社的主编。因此,她忙得都快疯了,这边刚一交稿,那边又催着要。   马惜灵也沉寂不少。以前她喜欢拉着任雾在校园里逛来逛去,吸引各种目光。任雾穿着简单,而她喜欢打扮得甜美可爱,凸显自己容貌的娇俏。她因此也在学校的贴吧上深受追捧。可是现在,她一说要出去闲逛散步,任雾就淡淡地看过来:“惜灵,我这段时间很忙,要不,你找别人陪你吧。”   跟你一起闲逛,贴吧上写的是中文系两大系花出巡。跟别人一起闲逛,岂不是拉低了我的美貌档次?   马惜灵学着任雾,把心思放在写作上,只是她交上去的第一篇稿子就被陈老师打了回来,陈老师的反馈很简单:“惜灵同学,其实我们中文系的学生也有很多出路,你不必拘泥于写作。”   马惜灵哪能听不出陈老师的言外之意——你干啥都行,就别写小说了。   她气得心口疼。   她心里不服。从小到大她的作文都是班里的范文,那么多老师都说她的文笔好,凭什么陈曼这个女人说她没天分?哼,没有眼光的女人,以后等她有出息了,让陈曼后悔一辈子!   *   任雾看看手机上的日历——20×1年10月21日。   今天便是学校举办篮球赛的日子。也是马惜灵知晓原身暗恋对象、打定主意去勾搭的日子。   任雾换上一身浅灰连衣裙,配上黑色平底单鞋,从衣柜门的挂钩上取下挎包,准备出门。   “小雾,你去哪里呀?我也要去。”马惜灵见状,迅速化了个妆,换上新买的衣服。   只是她一转头,发现任雾早就不见了踪影。   任雾坐在篮球场边上的座位上,手里拿着一瓶冰镇的未开盖的运动饮料,眼睛一直牢牢追随着6号蓝色球服。   虽然隔了些距离,但仍然看得出郭阳旭的相貌出色——剑眉星目、挺鼻薄唇。他没有注意到来自场外的注视,一心一意地运球、抢球、投篮。球进了,少年人嘴角勾出一个俊朗的笑容。球没进,少年人抿抿嘴唇继续努力。   如果没有原身的记忆,任雾对他的印象着实不错——阳光活力、俊美青春。   篮球赛结束了,郭阳旭所在的班级赢了。十来个大汗淋漓的男孩子激动地相互碰碰拳头,脸上全是兴奋。   任雾拿着饮料走到郭阳旭身边,脸上被太阳晒出红晕:“郭阳旭,给你。”   面前的少女亭亭,雪白的脸透出浅浅的粉,微微低垂的眼睫毛又长又翘,带出几分害羞撒娇的意味。   郭阳旭一时愣住了。   旁边的男同学早就知晓任雾的名号,不由纷纷用肩膀去轻撞郭阳旭,眼里脸上全是戏谑——你小子,有种啊,连中文系的系花都看上你了!   郭阳旭摸摸脑袋,然后傻笑着接过饮料。见任雾的鼻子上渗出细细的汗珠来,他不由说道:“我们去树荫下说话吧,这里太晒了。”   任雾顺从地应好,声音清脆,像是七月里的冷饮一般,带着凉意。   *   “什么?你谈恋爱了?”马惜灵惊讶得跳起来。   许如悦和梁秋影看了马惜灵一眼,这个反应也是无语了。人家那么漂亮,又有才识,有男朋友不是正常的吗?   她们真诚地对任雾说:“恭喜你呀,我们宿舍脱单的第一人哎!”   任雾浅浅一笑,眉梢都带上了喜色:“今晚我们一起吃饭吧,他说想要请你们吃饭,谢谢你们对我的照顾。”   说罢,脸带着脖子都羞成一片粉。   许如悦和梁秋影不由取笑道:“哇,这么快就准备感谢我们这些‘娘家人’了!好有诚意啊!”   被晾到一旁的马惜灵愤愤喝了一口水,冷静冷静。怎么回事,怎么那么突然任雾就脱单了。   “你们什么时候在一起的啊?他叫什么名字,在哪班的啊?家里条件怎么样?”马惜灵一脸关心地看着任雾。   任雾抚了抚额边的碎发,说:“我们上周六在一起的。他是经管一班的郭阳旭。”   马惜灵的脑子转得很快,她立即放下心来。在她所知的学校的公子哥们里,可没一个叫做郭阳旭的。看来任雾也是随意找了一个男朋友。 第31章 三十一   学校外的新天地商业广场三楼新开了一家火锅店, 聚餐的地点便定在了这里。   马惜灵卯足了劲,把衣柜里的衣服全都翻出来看了一遍,选出一件露肩上衣, 搭配一条白色半身裙, 配上小白鞋。在镜子面前照照,里边的少女身形娇小, 裸露的白皙肩头显出几分小性感,而下身的白裙白鞋透出的清纯又恰到好处地中和了那点性感。   马惜灵满意地朝着镜子里的自己眨眨眼, 甜美又青春。   许如悦和梁秋影没有特意打扮, 只是像平常一样, 短裤T恤。她们坐在椅子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马惜灵。   “惜灵,现在六点四十分了!”许如悦有些不耐烦地提醒。约好了七点钟在饭店里见面, 走过去还要花费二十分钟呢。马惜灵五点钟就开始选衣服, 花了一个多小时也没搞定。   马惜灵一边往脸上打腮红一边应道:“不就迟到一点嘛, 不要紧的。再说了,任雾说不准也晚到了呢!”   “你不走那我们先走了。”梁秋影干脆利落地把手机往包里一放, 站起身来。   “好了好了,再给我一分钟!”马惜灵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 今天的美貌值满分!   *   “我那三个舍友都挺好的,许如悦和梁秋影挺直率的,人也很开朗。马惜灵和我走得挺近的, 我们是好朋友。”听到女友这般介绍,郭阳旭心里大概有了点谱。   “我去一下洗手间,很快出来。”任雾一离开,座位上只剩下郭阳旭一个人。   马惜灵和许如悦、梁秋影匆匆来到火锅店门前,看看手机上的时间, 心里不由松了一口气,好赶歹赶总算没迟到。   “小跑过来,累死我了!”马惜灵不满地说道。“都说了我们能赶上,也不知道你们着急些什么。”   许如悦和梁秋影没搭声,站在门口向里头瞅,没看到任雾。   马惜灵嘴角一耷:“都说了,她肯定迟到了!我们就不应该跑过来!”   “你们来啦?怎么不进去?”身后突然响起任雾的声音。   三人以为任雾和她男朋友刚到,结果回头一看,任雾一个人站在她们面前。   “你男朋友呢?还没到啊?”马惜灵心里顿时嗤笑。看来这顿晚饭没有什么诚意啊!   “我们到了有一阵子了,他在里边坐着,我刚刚去了一趟洗手间。”任雾仿佛听不出马惜灵的嘲讽,面色如常的回应。   “走吧走吧,我们进去聊。”许如悦赶紧开口。   走到饭桌前,郭阳旭站了起来,笑着跟她们打招呼。   许如悦对着任雾眨眼笑——不错啊,这小伙子挺帅的。   任雾看懂了舍友的揶揄,羞涩地垂下眉眼。旁边的郭阳旭一手亲密地拉着她的手,另一只手把菜单递过去。   “你们看看喜欢吃什么就点什么,不用客气。”郭阳旭说道。   郭阳旭和任雾在说着悄悄话,马惜灵悄悄打量他身上的穿着——白色短袖T恤,卡其色宽松中裤,脚上是耐克球鞋。   全身上下也就球鞋贵了点,再贵也不就一千嘛!T恤和中裤看不出牌子,看来也就是杂牌的。   马惜灵撇撇嘴。虽然他长得不错,但看他穿着就不是有钱人,也不知道任雾看中他什么。   马惜灵的注意力重新回到菜单上。她点了不少海鲜、牛羊肉,还开口问大家想不想喝红酒。   许如悦和梁秋影立即摇头说不。   吃饭期间,郭阳旭表现很是关心体贴,一会给任雾拿酱料,一会给她拿点水果,一会给她烫肉。任雾虽然觉得不好意思,但也主动给男朋友夹菜。   两人之间散发着甜甜蜜蜜的粉色泡泡,许如悦和梁秋影最后实在忍不住开口让他们适可而止,不然干吃狗粮都吃饱了,火锅可吃不下了。   看到任雾脸上一整晚都没下去的红晕和羞涩,马惜灵心里像吃了好几只柠檬一样。   *   任雾变得没那么宅了。她的生活里除了写作,还多了男朋友。每逢周末,她都会化上淡妆出门,晚上回到宿舍时都是一脸春风、心情愉快。   当然这不算什么,让马惜灵心里极其不舒服的是任雾每次外出回来都会带上一些礼物。除了特意带给舍友分享的小甜品,还有郭阳旭特意送给任雾的各种名贵礼物。   当任雾第一次拎着香奶奶的袋子回来时,马惜灵心里虽然酸了好几天,但她一想到这个包包可能是郭阳旭攒了好几个月才省下来的零花钱买回来的,她就淡定许多。   男人嘛,遇上令他着迷的漂亮女人,总是会一时冲动买些他能力之外的礼物的。这很正常。   只是,下一个星期,任雾穿了一双黑色平底单鞋回来时,马惜灵的小心脏颤了颤。   这双单鞋十分好看,虽然鞋面是没有任何点缀的黑色,但是它的两厘米跟上镶满了碎碎点点的钻,她关注很久了,这个月刚在A市实体店上架,价格是个吉利的数字——18888人民币。   有时候,男人就是被美色迷花了眼。马惜灵心里说道。   但她的视线牢牢锁住任雾鞋架上的黑色单鞋。   待任雾再一次提着装著名牌衣服的购物袋回到宿舍时,马惜灵一脸关心的开口了:“小雾,我觉得啊,我们大学生谈恋爱应该是单纯的,不要沾上铜臭味的。你看郭阳旭买那么多东西给你,他应该很难负担得起吧!”   任雾闻言,一脸赞同:“我也劝了好几次阳旭,我觉得这些礼物都太贵重了,我不能收。可是我一拒绝他他就跟我生闷气,说我跟他之间界限太分明。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马惜灵指着任雾这段时间收到的礼物说:“小雾,这个包包是香奶奶家的,售价要五万多呢。这双鞋,差不多两万了。还有这条碎花长裙,也是过万……”   等马惜灵把那些礼物的价格都报了一遍,最后总结道:“你得好好想想啊,他送你这么昂贵的礼物,会不会影响到他的生活。做女朋友的,可要为男朋友着想啊!”   任雾摇摇头,靠近马惜灵的耳旁:“这些礼物对阳旭来说不值什么钱,他说他是华远房地产老总的小儿子。”   这句话仿若一个惊天大雷,把马惜灵炸了个神魂不定。   原来,任雾的男朋友不是什么普通家庭出身的,而是她连想都不敢想的富贵出身。   如果,如果这个男朋友不是任雾的,而是属于她的,那该多好!   见马惜灵完全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任雾笑了笑。   拿出你的狠劲,把他拿下来吧。他会完全属于你的。   *   机会来得很快。   任雾的生日快到了。郭阳旭听她说,她们宿舍这几个女生想要请她去唱K,唱完K再去吃烧烤。   郭阳旭想了想,干脆把她们全都请到自己的小别墅里。院子里可以烧烤,一楼可以唱K,二楼有好几个房间。大家玩累了就可以直接上去睡觉。   对于郭阳旭的这个安排,任雾非常满意,还踮起脚主动亲了一下他的脸。这让从未近过女色的郭阳旭心潮澎湃,十分激动。   原来,和喜欢的人亲密接触是这么幸福美好的事情。   他拉着羞涩的任雾,想要亲吻她的红唇,但被任雾纤长白皙的手挡住了。   任雾羞答答地细声说:“等我生日那晚,我想送你一份礼物。”   郭阳旭顿时明了,眼睛燃起光亮。   她要把自己送给他!   *   两层小别墅的院子里,烧烤炉里的木炭已经燃尽,旁边的圆桌上的食物只烤了一小半,其余的就这样随便搁在上面。   铺着浅蓝桌布的方桌上已是一片狼藉。烤串的木棍子、空酒瓶洒了一桌。   别墅的一楼里,明亮的灯光早就被替换成昏暗靡靡的彩色灯,巨大的屏幕里放着流行歌曲,桌子上的蛋糕早已切开,几个高脚酒杯内剩余着一点红酒,几个年轻男女正随意地坐在地毯上、沙发上,拿着麦克风尽情唱歌。   “阳旭,我先上去洗澡。”任雾附在郭阳旭耳边说。   郭阳旭心里一跳,目送婀娜的身姿缓缓上楼。   “谢谢你的招待啊!”一个酒杯递到郭阳旭面前,借着灯光,郭阳旭看到了马惜灵泛着潮红的脸。   “不客气!”郭阳旭接过酒杯,一饮而尽。   马惜灵很识趣地笑笑,坐回原处。   郭阳旭倚在沙发上,慢慢的视线变得有些模糊,身体开始发热,下面的玩意儿有些激动地抬起头来。   也是,自从任雾那天说生日要送他一份礼物,他的小兄弟就喜欢时不时抬头,对于今天全是期待。   “你们好好玩,我上去了!”郭阳旭嘴里嘟囔一句,转身离开。   郭阳旭打开自己的房间门,脚步漂浮地走了进去。   浅黄的床头灯亮着,蓝色素雅的床铺内藏了一具美丽白皙的身体。他看不清她的脸,但是闻到了熟悉的香味——任雾身上有种橙子的清香。任雾最喜欢用橙子味的沐浴露洗澡,久而久之,她身上总有一种淡淡的橙子清香。   只是今晚的橙子香味浓了不少,也许是因为他挨得太近。热情吻着怀内那具柔软身体的郭阳旭迷迷糊糊地想。 第32章 三十二   “小雾, 你起那么早啊?”许如悦和梁秋影从楼梯上走下来,看到任雾已经把昨晚的战场收拾得干干净净,还煮了一锅白粥, 煮了几只鸡蛋, 炒了个青菜。   “我昨晚睡得早,起得也早了点。”任雾应道, 手下不停剥着煮熟的鸡蛋,白皙的手指烫得微红。   “我们自己要吃的时候再剥鸡蛋就行。”梁秋影不好意思道, “你就别帮我们剥了。”   “教你们一个特别的吃法。”任雾把鸡蛋剥好, 放进盘子里, 倒上酱油和油,用勺子把鸡蛋捣碎,拌匀。   “尝尝吧, 我家里早餐经常这样吃鸡蛋的。”任雾把盘子放在许如悦和梁秋影面前。   盘子里捣得碎碎的、染上酱油颜色的蛋白蛋黄, 说真的, 这个卖相真的挺一般。   只是不好拒绝任雾的好意,两人只能硬撑着笑脸夹了一块放进嘴里。   “哇!好吃哎!”梁秋影惊讶地叫起来, 筷子又伸向酱油拌鸡蛋。   许如悦不出声,默默把筷子换成汤匙, 一汤匙比一筷子要多上好多呢!   任雾看着两人吃得欢快,她心情也愉快。   “哎,你男朋友还没起床啊?”许如悦吃了个半饱, 才有心思说别的。   “可能昨晚他太晚睡了,所以起得晚吧。”任雾夹了一口青菜放进嘴巴。   “你们不是一起睡吗?”梁秋影随口说道。   “没有。”任雾小声说道。   许如悦和梁秋影对视一眼,糟了!   她们两个昨晚是最后上楼休息的,她们刚上到二楼,就听到了男女间的欢爱声。她们都没有交过男朋友, 一时害羞到不行,赶紧关上了房门。   她们以为是郭阳旭和任雾情不自禁,但是现在任雾说昨晚并没有和郭阳旭一起,那,那个女人是谁?   答案不言而喻。   *   “宝贝,我们再来一次。”郭阳旭裸着身体从卫生间走出来,把晨尿解决掉,他的心思又起来了。   他把被子掀开,一具布满吻痕的身体暴露在空气中。   他半硬着的小兄弟却迅速软了下来。   他宛若见鬼般把跳下床。   床上略带疲惫的脸显得尤其陌生,郭阳旭慌慌张张想了好一会才记起她是任雾的舍友马惜灵。   怎么回事?为什么她会在他的床上?昨晚在他身边的不是任雾吗?怎么变成了马惜灵?   房门突然被敲响。任雾的声音温柔,在郭阳旭耳里却成了催命声。   “明旭,明旭,九点半了,该起床了。”   郭阳旭见床上的人模模糊糊准备睁眼,他连忙扑上去,用手捂住马惜灵的嘴巴。   “嗯,我还有点困,再睡一会。”郭阳旭佯做刚睡醒的样子,话里带上睡意。   “好的,我做了早餐放在饭桌上了,等会你起床了记得吃啊。”任雾说道,“我和如悦、秋影去逛逛街,下午就直接回宿舍了。”   “嗯,好。”郭阳旭松了一口气。   “小雾,咱们先走吧。我们刚刚看了,惜灵昨晚喝多了,还在睡呢。”许如悦和梁秋影赶紧拉着任雾下楼。   她们心里也很犹豫,但是最后还是给马惜灵扯了一块遮羞布。这件事情一旦见光,伤害最深的是任雾。她们不能让任雾直面那件事,只能借口把她带离这里,以后再找理由劝任雾分手。   下楼的脚步声越来越远,直至再也听不到。   郭阳旭松开手,看着被他捂住嘴巴快要透不过气的马惜灵,眉目里全是狠烈:“识相的就把这件事埋在肚子里,一辈子不要说出来。不然我有的是让你在A市混不下去的方法!”   马惜灵却是一脸无措地把被子拢在胸前,眼泪大滴大滴地落下来。   郭阳旭有些慌了,他本来以为马惜灵是故意爬床的,所以才故作凶狠地警告她。可她现在一副崩溃无措的样子却让他意识到,昨晚是他后进的房间。就算马惜灵有错,也只是错到进错了房间。是他昨晚一时冲动,没分清人,铸下了大错。   “你、你别哭啊,对不起啊,我昨晚……”郭阳旭的态度软了下来,有些着急地看着面前的泪人儿,想方设法解释。   “要不这样,我给你十万,就当这件事情没发生过?”郭阳旭突然眼睛一亮,提议道。他想起他堂哥之前就花了十万块找了个大学生春风一度,那个大学生收了钱,再也没在堂哥面前出现过。   马惜灵抱着双膝,无声流泪。才十万块,算什么?我要是成了你的女朋友,那岂不是要多少有多少?   郭阳旭挠挠头:“二十万?”   马惜灵依然无动于衷一心一意流眼泪。   郭阳旭继续加价:“五十万买你一晚,加守住这个秘密。”   见马惜灵依然不说话,郭阳旭无奈道:“你开口说话啊!赶紧把这事解决了!”   马惜灵抹了一把眼泪,含水的眸子紧盯着郭阳旭:“昨晚,我是第一次。”   郭阳旭心里悲催道:我也是啊!   马惜灵继续说:“我不是贪图你的钱财,我只是很难过,很愧疚。小雾是我的好朋友,结果我却跟她的男朋友发生这种事情……”   咔嚓一声,门突然打开了,马惜灵未尽的话断在嘴里。   任雾嘴唇青白地看着面前身无丝缕的两人,眼睛轻轻一眨,眼泪就顺着面颊流下来。   “小雾!”郭阳旭慌慌张张用手捂住下体,向任雾走近一步。   任雾一言不发,只是用一双噙满眼泪的会说话的眼看着他。   许如悦和梁秋影呆立在房间前,不敢作声。   她们本来已经出门了,结果没走几步路,任雾说心里有点不舒服,转身就回到别墅里,结果便听到了二楼有说话的动静。   任雾站在郭阳旭的房间前,把所有的对话都听得清清楚楚。   “小雾,你相信我,我跟她,我跟她,”郭阳旭本来想说他们是清白的,但是鼻息间全是昨晚留下的气味,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了。   “我们分手吧。”任雾把脖子上的项链取下来,“请你帮忙还给郭阿姨,谢谢。”   这条项链是郭阳旭的母亲送的。有一次任雾和郭阳旭逛街,碰上了郭母,两人一交谈,任雾轻而易举地得到了郭母的好感。昨天任雾生日,她还让儿子带来了她特意准备的礼物。   看着任雾头也不回地离开,郭阳旭的心宛若刀割。他回过头,眼睛死死盯着马惜灵。   *   中文系的系花单身了。   中文系的第二系花和第一系花的前男友在一起了。   最近学校贴吧上最火的便是这两个帖子。   任雾重新回归以前单身的日子。她接了许多工作,除了学习就是写稿。   唯一的变化就是她不再和马惜灵来往,视马惜灵为无物。   马惜灵在宿舍里也安静下来。当然最根本原因是那三个舍友不搭理她,她说话也没有人回应她。   马惜灵心里不忿,分手这事可怪不了她。谁叫你没有把男朋友看好呢?还有许如悦和梁秋影就是多管闲事,又不关她们俩的事情,她们居然跟着任雾一起不理她。   那天任雾说完分手离开之后,马惜灵在别墅里对着郭阳旭哭闹一场,说她多难过多愧疚多没脸面对任雾和舍友们,最后要从二楼跳下去。   郭阳旭最后还是松了口,提出两人交往。   看着马惜灵笑中带泪的模样,郭阳旭苦涩地闭上了眼睛——如果自己没有喝多,如果自己没有认错人,那该多好。   马惜灵起初在郭阳旭面前还保持着矜持模样,乖乖巧巧的陪在郭阳旭身边。只是这日子一天天的过去,郭阳旭都没有主动给她送些名贵礼物来安慰她,这让她心里有些不舒服。   凭什么之前送那么多东西给任雾?到自己做他女朋友了,他却毫无表示。   某天吃完中午饭,郭阳旭便提出送她回宿舍。马惜灵扎着大眼睛,拉着他的手撒娇:“阿旭,我们去逛街吧,我好久没逛街了。”   郭阳旭不耐烦地说道:“那你自己去吧,要不找你的朋友陪你。”   马惜灵的眼泪说掉就掉:“为什么以前你就陪任雾逛街,现在却不肯陪我逛街?”   郭阳旭的思绪又飘到了以前。   从小到大喜欢他的女孩子不少,但是像任雾那样,冷淡外表下包含着一颗火热的心的,可真只有她一个。她知道他喜欢球鞋,耐克最新上架的球鞋她托人从港城买回来给他一个惊喜。他喜欢打游戏,可是用的鼠标垫不知道哪儿总是不舒服,他随口一句埋怨,她拿着软尺量了又量,最后买来棉花和不织布给他做了一个让他的手腕有支撑的鼠标垫。他晚上失眠,她录了好几首催眠小夜曲发给他,他躺在床上听着听着就有了睡意……   任雾性子淡淡,看不出来她有什么偏好。他上网查询怎么对女朋友好,看到网上漫天盖地都是买买买。他开始了各种买买买来讨任雾欢心。看到她每次收到礼物时微翘的嘴角,他的心也跟蜜糖一般甜。   “你陪我去逛街嘛!好不好?”面前长相甜美的女子拉着他的手撒娇,脸上全是期待。郭阳旭冷淡地抽出手,无言地拒绝。   买买买是给他心爱的女朋友做的事情,不是为你做的。 第33章 三十三   马惜灵没能从郭阳旭手中得到半点好处, 她想象中的大牌衣服鞋子包包化妆品,全没落到现实中来。   她待在空无一人的宿舍里,宛若一头困兽, 坐在自己的椅子上, 眼里冒火看着任雾的衣柜鞋柜。   终于,她慢慢站起来, 把宿舍门反锁。然后拉开任雾没上锁的衣柜,手指从一件件衣服上滑过。   她抽出一条艳红的碎花长裙, 这条裙子是郭阳旭送给任雾的, 当时任雾回到宿舍换上时, 连一向不服任雾美貌的她也不得不承认,这条颜色艳丽的裙子显得任雾气色甚好,素白的皮肤在红色的映衬下越发的无瑕, 毫无艳俗之感。   马惜灵换上这条长裙, 踩着那双黑色碎钻单鞋, 挎上浅色单肩包,站在镜子前。   镜子里边的她穿着过长的裙子, 完全遮盖了她的腰线,看上去矮了许多。艳丽的颜色配上她染黄的韩式短卷, 显得有些土。单鞋穿在脚上稍微大了些,一提脚就要掉下来。也是,任雾身材高挑, 几近一米七三,而她不过一米六出头。单肩包虽是素色,但十分大气,她挎在肩上就像小孩偷偷背了大人的包,极其不和谐。   马惜灵傻傻地看着镜子里丑陋的自己, 双手魔怔般抚上脸颊,勉勉强强地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笑笑。   马惜灵把任雾的衣服放回原处,但并没有立即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去,反而一屁股坐了下来,顺手按了手提电脑的开机键。   开机密码?   马惜灵犹豫一下,把郭阳旭生日的年月日输进去,再按回车键,果然进入了电脑桌面。她心里冷笑,他已经不是你的男朋友了,还用他的生日做密码,能不能要点脸啊?   马惜灵点击进入电脑的D盘,看到十来个文件夹——上面都标明了投稿的去处和日期。马惜灵立即明白这些就是任雾写的文章。她随意戳进一个文件夹,打开里边的文档迅速浏览一遍,心里暗惊任雾居然有这么好的文笔和构思。退出回到文件夹的界面,最后一个文件夹名字引起了她的注意——一路暗恋(初稿未投)。   马惜灵立即戳了进去,只是草草看了两章,便关上文档,快速剪贴到自己的U盘中,关机,把碰过的任雾的桌面大概恢复为原状后,迅速离开了宿舍。   *   师范杂志社二楼的主编办公室里,任雾和一个中年女人面对面坐着。   “小雾,你这本新书反响不错,很多书店要求加印。”吕可笑着对面前的女子说道,眼里全是赞赏。   当初陈曼推荐任雾跟她见面时,吕可就想着给陈曼一个面子,见面随便聊几句当走过场。但是万万没想到,两人见面时,任雾带来了自己的小说大纲和开头几章的存稿。   吕可起初态度散漫,只是看了几行文字便立刻摆正了态度,先看了存稿,然后看看大纲,最后一锤定音:“这篇小说,我很看好。这样,你尽快把小说写完,我这边搞定出版的事情。”   就这么简短的一个会面,便决定了这本小说的问世。所幸,这个决定是无比正确的,自小说上架后便引来了大批自来水读者的喜爱和推荐,一时间各种社交软件上都在讨论这本悬疑小说,以及它的作者雨务。   听到吕可的肯定,任雾脸上绽放出喜悦的笑容。这个故事存活在原身的脑海里许久,但是一直还没有动笔写下来。任雾来了之后,便像一个输出器一般,把脑海里存在的各种构思脑洞都写了下来。   “吕老师,我手头上还有另一篇小说,想让您看看怎么样。”任雾从挎包里取出一沓文稿来。   吕可一边接过来一边问道:“这篇小说也是悬疑相关的吗?如果是的话,我们可以把你打造成‘校园内的悬疑小说家’,给你推出悬疑系列文。”   任雾摇摇头,脸上羞赧道:“这是结合了一些我的经历写的情感小说,我想给自己的青春留下一些回忆。”   吕可满腔的热情瞬间被浇灭大半,不是她不相信任雾对文字的把控能力,而是在现今的文学市场上,青春疼痛类小说的黄金期已经过去了。就算任雾写得再好,也没多大可能超过目前出名的那几位青春小说家。   任雾似乎没有看见吕可想要缩回去的手,她淡定地把稿件放在吕可的手上,然后安静地坐在一旁。   吕可心内叹气,脑子快速转动起来,设想等会用怎样的语气和语言来婉拒这篇小说。   一分钟过去了,吕可的眼睛紧紧锁住稿子上的一行一句。   五分钟过去了,吕可的眼睛还是没有离开稿子。   十分钟过去了,吕可伸手拿过桌上的纸盒,抽出两张抽纸轻轻往眼睛上按压几下。   “写得不错,看着每句话都觉得心酸。”吕可很久没有被青春疼痛类的小说打动了,而这一篇《一路暗恋》则让她仿佛重回少女时代,重温当时遇见偷偷喜欢的男生时的那种喜悦中夹着小心翼翼和期待的复杂心情。   “这篇小说都写完了吧?”看到任雾点头,吕可继续说,“你回去看看还有什么需要修改的没,如果没有,就把电子档发给小李,我这边校对之后就出版。”   任雾从师范杂志社走出来,外面的天空很蓝,风很凉,她微微仰着头,感受身体最根本的激动和喜悦。   *   “主编,我这边收到一封稿件,我把前几章看了一遍,觉得这篇小说写得相当不错,一旦出书上架了,肯定会收到大众的欢迎。”师范杂志社里的王编辑激动地走进来,手里拿着她刚打印出来的稿件。   吕可接过王编辑手里的稿件,草草看了几眼,不对,这篇小说开头怎么跟任雾的那篇小说的开头有八分相似。“你先出去吧,我看看稿件。”   王编辑压下激动的心情走出主编办公室。太好了,她刚来师范杂志社工作一个月,还在试用期,结果她慧眼识珠发掘了一篇出色的小说,她的转正肯定没问题了。   “喂?任雾吗?”吕可虽然信任任雾,但是遇到这种事情不免有些烦躁。“我这边收到一篇稿件,跟你写的《一路暗恋》有八分相近,你要不过来看看?”   “好的,我现在过去。”任雾挂了电话,匆匆换了外出的衣服。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许如悦见任雾一脸焦急,不由关心道。   “杂志社那边说有一篇小说跟我正在出版的新书很相似,我过去看看怎么回事。”任雾瞥了一眼竖着耳朵的马惜灵。   马惜灵的面色有些发白:“小雾,你什么时候写了新书啊?我们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全宿舍就你不知道而已,两个月前我们就看过小雾的初稿了。”梁秋影没好气地说道。   马惜灵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任雾的那篇小说原来已经被那么多人看过了?现在已经在出版了?可是那个文件夹为什么写着“初稿未投”?   任雾匆匆离开,马惜灵恨恨地看着她的身影,是她,一定是她故意的!   马惜灵以为任雾电脑里的初稿还没为任何人所知,像她那样的性格,怎么可能会主动跟别人聊起自己写的小说呢。所以马惜灵很淡定地把稿子稍微修改一下,投到师范杂志社的邮箱内。   可是万万没想到,这篇小说不仅正在出版,连宿舍的许如悦和梁秋影都看过初稿。   这可怎么办?如果被别人知道了,她要怎么办?怎么面对那些异样的眼光?   不行,现在当务之急是把投稿要回来。   马惜灵立即拨通了王编辑的电话,她还没开口,王编辑就兴奋道:“是《暗恋之路》的作者惜灵吗?我在邮件中看到你的联系方式,已经保存下来了。你放心,你写的小说非常棒,我已经交给主编查阅了,现在就等她那边确定。”   马惜灵不耐烦道:“我现在不想出书了,麻烦你帮我撤回来吧!”   “这,这怎么行呢?不对,这太可惜了,你写的那么好,花了那么多心血来写,怎么能浪费掉呢?”王编辑一口回绝了,“你放心,我这边催催主编,尽快给你回复啊。”   马惜灵焦急道:“哎,我说真的,那篇小说我不想发表了,我只想藏起来自己看,你把稿件撤回来吧,拜托你了!”   “你真的不想出版了?”王编辑还想游说几句。   “真的,珍珠都没那么真,麻烦你快点和你们主编说我没有出版的意思。”马惜灵赶紧说道。   “那,那好吧,我这就向主编要回稿子。”王编辑失望地说。   挂了电话,马惜灵紧绷的心情总算放轻松一些,这才感觉到背上的衣服已经被冷汗浸湿,紧紧贴在身上。   *   “这篇小说的作者说要撤回去、不发表了?”吕可的手指在稿件上轻点几下。   “是的,她那边很确定说不想出版了。”王编辑遗憾地说。   “没事,你先出去吧。这些稿件我等会碎掉。”吕可已经大概明白怎么回事了,她摆摆手让王编辑离开。   王编辑前脚出门,后脚任雾便到了主编办公室。   “看来你是白来一趟了。”吕可轻笑,“那边打电话来把投稿要了回去。”   “如果吕老师把这些稿件交给我,我这一趟也不算白来。”任雾的眼中难得出现几道明显的锋芒来。 第34章 三十四   “啊啊啊, 强烈安利最近新出的小说——《一路暗恋》!”   “同安利!超级好看啊!我这个九零后老阿姨看了之后超级无敌想回到暗恋男神的那段日子!酸酸甜甜的让人难以忘怀啊!”   “我一看完这本书,就立即上网给它打call!我大学的时候也有一个暗恋的男生,为了见他一面我做过好多傻事!不过幸运的是, 现在他是我肚子里孩子的爸爸了!”   “楼上真幸福!我暗恋的男神已经变成中年油腻大叔了, 果真是青春小鸟一去不回来啊!”   ……   “小雾,你看到微博的热搜了吗?你的新书上热搜了!”许如悦平日最爱做的事情就是上网, 网上有什么风吹草动的,她准是第一个知道。   “哇, 这么牛!我也去看看!”梁秋影迅速点开手机上的微博APP, 果然热搜栏的第五位就是“一路暗恋”。   “我就说了, 你那篇小说写得是真好!尤其是写女主在最迷茫时见到男主的那个灿烂笑容,她的世界一下子被点亮那里,我一想到就觉得好浪漫啊!命中注定的爱人就这样出现了!”许如悦双手合拢放在下巴底下, 一脸沉醉。   “我觉得还是你描写女主怎么样想方设法去找别人要到男主的名字班别个人信息那里最好看了, 我以前也偷偷喜欢过一个男生, 当时也是傻乎乎的想尽所有办法去知道他的一切,真的太有共鸣了!”梁秋影感叹道。   任雾像是被夸得不好意思了, 耳尖粉红:“你们太夸张了!”   “小雾,我们学校贴吧也在讨论你的新书哎!居然有人猜到雨务就是你!”许如悦点开学校贴吧看看, 标红的标题正是“扒一扒《密实求生》和《一路暗恋》的作者雨务~”,她迅速点进去看了十来页。   “不会吧,他们这样都能猜出来?也太厉害了吧?”梁秋影震惊道, 手指快速跳动着,戳进了同一个贴子。“小雾,好多人都相信雨务就是你,他们说你以前在杂志上发的那些散文和小说的风格跟那两本书的风格挺相似的,而且你的名字刚好是‘雨务’组成的!”   “他们还说你是中文系才貌双全第一女神!哈哈哈, 我要笑晕,这是什么称呼!”许如悦被贴子里的话逗笑了。   马惜灵把书本往桌上重重一放:“吵死人了!能不能安静点,我在复习呢!”   许如悦和梁秋影的说笑声被突然打断,她们的面色沉了沉,刚想发飙,任雾立即对着她们做出一个竖起食指轻嘘两下、然后合拢双掌作出拜托拜托的动作,她们面上的表情好看不少,心里的愤怒也消散许多。   任雾登录从某宝上买回来的微信号,然后戳开唯一的联系人:“开始吧。”   *   学校的贴吧里,一个新贴子横空出世,并且标上鲜艳的红色——“扒一扒《一路暗恋》背后的故事~”。   点进去看看,正文如下——   “看到大家在火爆讨论《一路暗恋》,知道这本书背后故事的我实在忍不住出来爆料了!   隔壁贴猜得不错,《一路暗恋》的作者雨务正是中文系大三的任雾。大家都知道这个长得跟仙女一样的系花,我在这里也不详细介绍她了。   大家看了《一路暗恋》,有没有觉得里边的男主很熟悉呢?没错,他就是以系花前男友小郭为原型的,女主自然就是系花了。   系花在大二下学期刚开学没多久的时候,家里发生了一些事情(别问我是什么事情,反正不是好事),她难过、无助、崩溃、痛苦,在这个时候,她遇到了一缕阳光——小郭!大家都见过小郭的照片,长得确实挺好的,尤其是笑起来果真阳光帅气,就这样,单纯的系花被他吸引了!后续系花是怎么暗恋小郭的,你们翻翻书就知道了,我在这里就不细说了。   系花跟小郭在一起没多久,两人就分手了!为什么会分手呢,这个你们可能要问问小郭和他现任女票马惜灵了。   这位小马也是个神人,她跟系花走得最近,看上去关系最好了,不过抢男人的时候也是手不留情。可惜啊,系花和小郭都被她的真面目蒙蔽了双眼。   好了,先说到这里,我吃饭去了,回来再说~”   1L:哇,看上去好像是真的有料!LL快去吃饭,等你回来!   2L:这些事情不是早就扒过了吗?大家都猜到系花的男票是小马动手抢走的~飘过~   3L:咦,楼上兄弟请指路!   4L:楼上奥特了!   5L:知情人飘过——那匹马下/药了~   6L:什么?目测楼上会火!这么隐私的事情你都知道!   7L:最惨的是小郭,被下/药了还对罪魁祸首负责~   8L:我还是个孩子啊,为什么要知道这些龌蹉的事情!楼上请继续爆料!在线等~   ……   352L:天啊,真是没想到!好想艾特小郭!实在看不过去了,老实人被蒙骗了!   353L:算了吧,还老实人!连自己女票都认不出来吗?   354L:其实,还是有可能认不出来的~不过没想到小郭这么没脑子,也不怀疑一下那匹马,还和她在一块~眼神不好使~   楼主:咦,我只是去吃个饭,怎么就砌了高楼!好吧,楼上有人爆了大料,真料。好了,我要继续说了。   系花分手之后,沉迷写小说不可自拔,以逃避感情上的失意,终于她写完了《一路暗恋》的初稿。她跟杂志社那边签完合同没多久,杂志社那边收到了一篇名为《暗恋之路》的小说投稿,跟系花的小说有八九分相似,最重要的是它的投稿人是“惜灵”!有图为证——   图一:A4纸顶部写着“暗恋之路”,底下写着“惜灵”   图二——图五:“暗恋之路”的稿件   有木有抄袭,你们看看咯~   好了,爆料结束~   356L:震惊!小马居然抄袭!   357L:她是怎么拿到系花的稿件的?   ……   695L:小马和系花同宿舍~肯定是系花不在的时候偷偷开了电脑~   696L:电脑有密码的啊?小马连密码都知道?   697L:很大概率那个密码是小郭的生日~   ……   *   郭阳旭站在女生宿舍楼前的树荫下,面色沉沉。   中午去饭堂吃午饭的时候,特别多人偷偷看他。如果全部是女生,他还能认为是自己长相突出,吸引了许多异性的注意力。可偏偏有一半是男生。   回宿舍的路上,他的回头率也是异常的高。   郭阳旭心里奇怪,还以为自己把衣服穿反了。   回到宿舍之后,点外卖没出门的舍友突然让他上学校贴吧看看。   郭阳旭一口拒绝了。前段时间和任雾分手之后,多少人在贴吧艾特他,说他是大傻子,他可不愿意再上去。   “不是,有个贴子爆了不少料,说,说你被马惜灵下药了。还有就是任雾的小说被她抄袭了!”舍友同情地看着郭阳旭。   郭阳旭怔了怔,没反应过来:“什么贴子?下药?任雾的小说被抄袭了?怎么回事?”   旁边的舍友把手机递过去,上面正是学校贴吧的界面:“你看看这个贴子吧。”   郭阳旭看了一眼,然后掏出手机迅速进去学校贴吧,页面最上面飘着红色标题的贴子,他点了进去,然后一路看下去。   他的脸色越来越黑,看完贴子后拨通了几个电话,最后接了两个来电后沉着脸出门了。   *   “喂?阿旭呀?哦,你在楼下等我啊?好呀,我现在下去。”马惜灵挂了电话,一边照镜子一边自言自语——“唉,阿旭真是太黏人了,我昨晚就告诉他,我今天要好好复习了,结果他还是想跟我见面。”   在贴吧里泡了大半天的许如悦和梁秋影不禁偷偷笑了,找你可不一定是好事啊!   马惜灵经过任雾的座位时,斜着眼瞥了任雾一眼。就算你出书了又怎样,他还不是一样属于我?   “阿旭!”马惜灵扬起甜美的笑容,轻巧活泼地往树底下的郭阳旭跑过去。   马惜灵的手还没碰到郭阳旭的手臂,他就往旁边一躲,让这个亲密接触落了空。   “阿旭,怎么了?心情不好?”马惜灵见男朋友脸色不好,主动提议道,“不然我们去食堂二楼的冷饮室坐一坐吧。”   郭阳旭不做声,转身就走,但并不是冷饮室的方向。马惜灵赶紧跟上:“我们去哪里呀?哎,阿旭,你别走那么快呀,我都要跟不上了!”   郭阳旭内心极度愤怒,身后的这个女生有着甜美的容貌,说话间全是娇软撒娇,背地里却做了不少损人利己的事情。既然本性这么恶毒,为什么还能在他面前装出一副无害纯真模样?   郭阳旭走进了一间空教室,等马惜灵进来后把门反锁。他未发一言,只是拨通了一个电话,按了扬声器。   电话很快接通了,里边是一个陌生的男人声音:“小少爷,厨房里的闭路电视里找到了马惜灵下药的片段。”   马惜灵的面上瞬间失去血色,身体不由往后退了一步。她心里发慌,这样都会被查出来?那天她明明仔细检查过厨房了,并没有看到厨房里有摄像头啊!   “另外你让我查的《一路暗恋》的抄袭事件也是真的,我这边拿到了马惜灵的投稿,并且做了比照,重复率在百分之九十一。”电话里的男人再扔下一个大/雷。   郭阳旭牢牢盯着马惜灵,黑亮的眸子里毫无怜惜,只余厌恶。 第35章 三十五   郭阳旭再按了一个号码, 面无表情说道:“我在教学楼A栋的101教室里,你们过来吧。”   马惜灵不知道他在和谁打电话,可能是任雾, 可能是系里的老师。她的心被悬在半空中, 摇摇晃晃不得安定。   教室门很快就被敲响,郭阳旭从里边打开门。“把她带回去关起来。”   “不要, 阿旭,你不能这么对我!”马惜灵听到关起来这句话, 害怕得不断往后退。   郭阳旭没有理会她的话, 只是淡定的往旁边一站, 让出路来。   进来的两个身材壮实面容凶狠的男人左右夹攻,轻而易举地抓住了马惜灵。然后麻利地取出一卷胶带把她的嘴巴封上,用绳子把双手双脚捆上, 然后迅速离开了教室。整个过程不足半分钟。   郭阳旭犹豫一下, 拨通了那个许久没有勇气触碰的手机号码。   书桌上放着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 嗡嗡嗡地振动着。任雾看着上面显示的名字,嘴角微微扬起。   鱼儿, 上钩了。   “喂?阳旭?”电话那头的声音温和好听,郭阳旭的眼睛微微发红。   “小雾, 小雾,对不起,我、我让你受委屈了!”郭阳旭想起生日的第二天, 任雾撞破他和马惜灵鬼混的场景,想到马惜灵偷窃任雾初稿的事情,心里就又酸又涩,全是浓浓的愧疚。   如果不是他,任雾不会在生日的第二天遭遇这么难过尴尬的事情;如果不是他, 她的心血也不会差点被人偷了去。   没关系,他会为她处理好所有事情,让那个罪魁祸首永远后悔当初犯下的错。   “阳旭,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任雾仿若听出了他的难过,担心问道。   “没事,我只是想告诉你,我看了《一路暗恋》,我很爱很爱你。”郭阳旭哑着嗓子,怀着厚重的爱意,对心上人说道。   电话那头的人儿沉默了一下,说道:“那只是小说。”   郭阳旭抹抹眼角的泪,他知道,那并不只是小说,那是她写给他的情书。   “快考试了,你好好复习。我先挂了哈。”郭阳旭不敢再说,他害怕会把他的情绪全部暴露在任雾面前,害怕她为他担心。   *   马惜灵被关在一间黑暗的、没有窗户的房间里,没有水,没有食物。   她毫无形象的坐在房间门前的地板上,有气无力地拍打门,偶尔张开嘴巴声音沙哑地喊着“放我出去,放我出去”。   这距离她被关,已经过去了十个小时。   一开始被推进这件黑房间里,她站着用力拍门,声音清脆地不断喊着放她出去,到后面,她的整个嗓子都哑了,喉咙里干涸得厉害,半天没有进食的肚子也咕咕叫了起来。   “咔嚓”一声,门锁开了。   马惜灵还没来得及离门远一点儿,就被大力推开的门撞到一旁,身体倒在地上,手臂先着地,撞出淤痛来。   “咔哒”一声,房间内的灯光亮了。   马惜灵歪着身体倒在地上,一双熟悉的运动鞋从她面前经过。   “阿旭,阿旭,我知道错了,你放我出去好不好?”马惜灵独自一人在这间黑房间内尝遍了叫天天不应的无助,这会已经不敢再有别的心思了。   “你觉得,你承认错误就有用了?”郭阳旭身上依然是穿着普普通通的T恤中裤,但身上的气势却与平时完全不同。   “进来吧。”郭阳旭说道。   一个壮实男子拿着一个三脚架和录像机进来,然后在马惜灵面前摆好。   马惜灵双手紧张地把衣领捂好,面上发青:“阿旭,你不能这样做,不能拍那些照片。不然的话,我、我要告诉任雾!”   听到任雾的名字,郭阳旭的面色明显黑了。“马惜灵,你想太多了吧?我让你在录像机前说出你下药和抄袭的所有经过。”   他顿了顿,接着说道:“如果你不配合,以后就继续在这个房间里呆着吧。学校和你家人那边我都会处理好。”   马惜灵走投无路,只能在郭阳旭的如恶狼般的眼神下,把所有的事情和盘托出。   *   “女大学生自爆下药和抄袭!”   这一晚,微博最火爆的热搜不是明星八卦,而是一个普通女大学生的自白。   视频里,一个长相甜美的女大学生坐在房间正中央的一张椅子上,眼睛不敢看摄像头,面色发白,停停顿顿说着她做过的对不起舍友任某的事情。   这条视频从一发出,便有许多微博大V、娱乐八卦营销号纷纷转发评论,一下子就被推到了热搜的第一名,吸引了网民们的目光。   “下迷/药,抢男朋友,抄袭小说,哇,这简直就是小说里边才能看到的情节啊!”   “最毒妇人心!”   “居然还是大学生,这年头大学生的素质这么低吗?”   “咦,她好像是我们学校的学姐~”   “虽然早就从学校贴吧看到了这些内幕,但是她亲口说出来时还是让我震惊一把!”   ……   任雾看着这条热搜里边的评论、转发,心里不由舒服几分。   上一世,马惜灵能霸占原身暗恋的人、创作的小说,让原身的一腔委屈无处可诉。而这一世,任雾由着马惜灵上位和抄袭,再由着她一心攀附的男人把她踩入泥潭里。   “小雾,我们不要和她一块住了!实在太恶心了!”许如悦一脸厌恶道,“没想到那晚的事情是她一手策划的,我们还以为是一个意外而已!还有你的小说,居然还被她抄袭了!”   “就是啊,我们明天就去找辅导员,申请把她调去别的宿舍!”梁秋影接过话头,“亏小雾跟她以前那么要好,结果她还做那么亏心的事情!”   “我觉得我们也不用去找辅导员。”   任雾还没说完,另两个舍友就不约而同开口了——“小雾,难道你还想跟她同一个宿舍、以后说不准啥时候再坑你一把啊?”   任雾解释道:“我看到很多人在微博里艾特我们学校的官博了,学校应该会对她进行处分吧?到时指不定主动给我们换了宿舍。还有就是,下药这事可大可小,看郭家那边怎么处理吧。”   许如悦和梁秋影这才反应过来。   这一段视频的传播,给学校带来了不少压力。但学校领导并没有如任雾所想,找她了解情况。反而是中文系的辅导员在微信上让任雾安心复习,学校一定会给她一个满意的处理结果。   任雾想了想,很快就明白过来,这大概是郭阳旭借以郭家名义给学校施加压力了。   没过几天,学校官博上发布了对于马惜灵的处理结果——勒令退学,开除学籍。   这一微博一发出,顿时又被各个营销号轮番转发,一时间,泡在网上的网民们都知道了A师大马某被学校开除了。   马惜灵并不知道外面发生的所有事情,她那晚录完视频承认错误之后就被送进了公安局里。现在,她还被关在拘留所里,期待赶紧被放出去。   只是没过多久,马惜灵的判决结果下来了——下药这一案被郭家施压处理,她被判了十年。   马惜灵无法相信她美好的青春年华刚开始没多久,就这样断送在牢狱里。不管她怎么闹,这一切都成了定局。十年后重归这个社会的时候,没有大学文凭、没有工作经验,只有十年牢狱之灾的她也不知道还能不能融入这个看似美好、实则残酷的社会里。   *   郭阳旭自觉已经妥善把马惜灵的事情处理完毕了,不仅洗清了自己当初和女友闺蜜鬼混的嫌疑,还帮任雾大大出了口气。   期末试过后,郭阳旭对任雾发起了爱情攻击。每天两个电话,无数条微信,时不时发个红包,每个星期送点小礼物制造惊喜。   虽然任雾回到了老家,而他在A市,但他觉得距离并不能阻挡他对她的爱。   面对追求,任雾采取了冷处理——不接电话、不回微信、不收红包、拒收快递。   郭阳旭干脆打飞的去到任雾的老家,上门求复合。他准备了许多礼物,有给任雾的、给她父母和家人的。   只是任雾并没有让他进家门。   任雾站在路边,厚重的棉袄也挡住不住她的清丽。她说:“阳旭,我曾经很爱很爱你,爱到已经失去了自己。现在,我已经不爱你了。”   细细绒绒的冬雨在空中飘啊飘,落在任雾的眼睛底下,宛若一滴晶莹的眼泪:“我放过你、也放过我自己了。”   郭阳旭急急上前想要拉住她的手,任雾却后退一步,拉远了距离。   “小雾,我知道那天晚上我犯了错,可是我不是故意的!我真的不知道那个人不是你,我明明闻到了橙子香味,我以为床上是你!”郭阳旭不明白,为什么他只是做了一件错事,任雾却不肯原谅他,给他一个复合的机会。   “有一些错误,犯下了就是犯下了,永远都不可能假装它没有发生过。”任雾看着他,眼里毫无爱意。“爱情也一样,它走了就走了,不会重新来过。”   郭阳旭的心像坠入了深渊。   *   任雾大学毕业之后,并没有另外找工作,成了家里蹲。她每天要做的就是不停地想不断地写,写出一个个打动人心的故事。   许如悦和梁秋影这对好朋友毕业后一起进入了行业内出名的电影公司工作,成为了两名小编剧。   她们俩身处半个娱乐圈,可知道不少八卦消息,经常在微信的三人群里和任雾交流。   “小雾,地产小开郭阳旭又换女朋友了!”   “表示这个小明星的眼睛特别像小雾!”   “小雾,你真的不考虑一下和他复合吗?我觉得他真的好爱你啊!找的每个女朋友都跟你长得有几分相似。”   任雾看到群里的消息,只是淡淡笑笑,并不作声。   *   任雾再次恢复自己的意识,她已经重新回到地府了。   面前的女子急切上前,紧紧握着了她的手:“谢谢你,谢谢你让我的人生过得那么精彩,谢谢你帮我找回了自己!”   任雾在短短的几十年里,几乎每年都会出一本新书,每本小说的题材含括各个方面,如悬疑的、侦探破案的、校园恋情、童话故事等等。   她的小说被众多的读者推崇为“生活之光”,每本小说虽然题材故事各不相同,但其中都有一个共通点——透过小说,总能让人看到生活和人性的美好。   女子的鬼魂很快消失,系统006毫无感情的声音响起来:“任务满分。”   作者有话要说:让小郭一辈子活在对任雾的执着中,爱而不得,可能就是最好的惩罚了吧。   在此,谢谢各位留言的小可爱们的支持哈!谢谢你们的支持、建议,让我更有动力去写文,谢谢你们!么啾! 第36章 三十六   “任雾, 任雾!”几声严厉的叫唤响起来,任雾缓缓睁开了眼睛。   “你们这些学生,现在都已经上高三了, 还不抓紧时间学习, 居然还在老师眼皮底子下睡觉!”数学老师不满地把教案放在讲台的桌子上,双手抱在胸前。   高三(6)班是高三年级最差的一个班, 每回考试每科的平均分总要比其他班要少上三五分。这些孩子也是不懂事的,都到了高三的紧要关头, 上课时依然不认真听讲, 睡觉的睡觉, 玩手机的玩手机,传纸条的传纸条,把书本高高的垒在桌子上, 还以为讲台上的老师看不到他们的小动作。   耳旁是老师连续不断的批评说教声, 任雾却双眼呆滞地看著书本上的某一处, 接收这个小世界的所有信息和记忆。   *   原身小时候是个肉乎乎的可爱小丫头,随着年龄的增长, 她的胃口也在不断增长,体积也越来越大。   在她上高一的时候, 她成了学校里最胖的女孩子,大家给她起了个外号——肉圆,即全身都是肉, 看上去圆滚滚的。   大家在互相熟悉、结识新朋友时,原身在苦恼着如何减肥。   大家在努力适应高一的课程时,想要从高一打下良好的基础时,原身在寻找减肥的方法。   原身就这样,成了高一班上那个又胖、学习又不好的不合群差生。   原身尝试了许多减肥方法。吃减肥药, 在马桶上一呆就是大半天;少吃甚至于绝食,把零食、油炸、淀粉类的食物全戒掉;每天花大量的时间来做运动。她统统都试过,但几乎没有任何用处。   原身尝试过市面上的好几种减肥药、减肥茶,吃完之后最明显的效果就是肚子咕噜咕噜叫,赶紧往卫生间跑,拉个腿软身软的,面色还变差许多。还有更糟糕的,吃完减肥药后逐渐瘦了下来,可是没过多久体重反弹,比原本的还要重上二三十斤。这吓得原身立即把家里剩下的减肥药、减肥茶全部扔得干干净净。   少吃、绝食对原身来说是一种折磨,从小到大她最爱吃的就是各种肉类、煎炸的食物、蛋糕甜点,一下子让她戒掉这些,每天只吃少量的蔬菜水果,这简直就是天方夜谭。她醒着的时候还能坚持,但晚上睡着了居然会梦游去厨房里翻出各种食物,拼命往嘴里塞。   这个方法不仅没有让原身瘦下来,反而因为饿过头,深夜里进食更多,难以消化,最后胖了好几斤。   原身不得不放弃了这个方法。她又开始按照少女杂志上面说的来做,每天跑步五公里,深蹲一百个,仰卧起坐五十个。   如果说绝食少吃让原身丢了半条命,那么运动减肥则让原身差点没命了。   原身只有一米六高,却有将近两百斤。她稍微跑动一下,全身上下立即出汗,心脏像被一个大手攥住,整个人喘不过气来。跑步一分钟,休息十分钟。五公里的跑步路程对原身而言就像是万里长征一般。   不要紧,还有深蹲和仰卧起坐。可是连最基本的跑步,原身都做不来,那么高难度的深蹲和仰卧起坐,原身更是想也不敢想。她勉勉强强在父母的帮助下做了两个深蹲、一个仰卧起坐,第二天整个身上都酸酸痛痛,差点没办法去学校上课。   在高三,学业最繁重的一年,也是在原身体重达到顶峰的两百一十斤、同时也是她最崩溃最绝望的时候,她在网上认识了一个网友。大家都是女孩子,年龄相仿,非常聊得来。原身就跟网友说了自己的苦恼。   这个网友告诉她,其实瘦下来很容易的,根本不用绝食啊运动啊那么麻烦。只要每次吃完东西,把食物吐出来就可以了。   原身顿时被这个不需要为难自己的好方法给吸引了。她开始尝试催吐。当她像平时一样吃了四碗大米饭、三盘小炒、一瓶可乐、一个小蛋糕,歇了歇,然后去卫生间里把门反锁,蹲在马桶前,把手伸进喉咙里,稍稍用力一按,午餐吃过的食物全部一泻而出。   这个方法很好使。原身慢慢收了下来。从两百一十斤到一百八十斤,到一百五十斤,再到一百二十斤,最后到九十斤。   原身拥有了她曾经想也不敢想的体重和美貌。她的脸瘦了下来,不再是圆圆的一张油腻大饼脸,而是一张清秀的鹅蛋脸。她的五官长得很好,整张脸看起来很漂亮。她的衣柜里重新换了一批衣服,那些妈妈特意去肥佬店里请人缝制的宽大衣服都扔到了垃圾袋里,挂上S码的各款衣服。就连鞋子也全部换了,以前胖得双脚都是肉乎乎的,穿的鞋子都得大两码,现在总算能穿三十七码的漂亮单鞋凉鞋。   虽然,催吐瘦下来的身材并不算好——大腿和小腹处还有松松垮垮的肉,但这并不要紧,毕竟比起之前,要好太多了。   原身上大学时,看上去是个身体瘦削、面容清秀、打扮时尚的漂亮女孩子,同宿舍的舍友们也乐意跟她来往,大家相约着出去逛街、吃饭、看电影。   原身起先也想融入这个小集体里边,但是大家一起出去时,她才发现有许多不方便的地方。她进食的分量比其他三个舍友加起来还要多,要承担着别人异样的眼神。吃饭时还要喝入大量的水或者饮料,看上去她的胃像一个恐怖的无底洞。而吃完饭她就要赶紧趁着未消化找个卫生间把所有的食物吐出来,不得不和舍友们先行分开。   于是原身选择了独来独往,从小到大受够异样眼神和关注的她只想藏好自己的秘密,不想让别人知道自己是通过催吐来保持身材的。   然而,舍友们还是慢慢发现了她是一个不见光的兔子。她吃得多,吃完就往厕所跑,在里边折腾好一会,手背上还会有红肿的伤疤。她的牙齿也不好,被胃酸腐蚀得厉害,出现了好几个蛀牙,经常疼得脸都肿起来。更别说她的嗓子经常发炎、说话沙哑。偶尔变声还能用感冒敷衍过去,但是她长时间的嗓音受伤,总让人觉得有些不正常。   这几个舍友都是很友好的小姑娘,在知道她是兔子之后查阅了许多资料,劝她不要再催吐了,正常的饮食就可以保持好身材。但是原身不以为然,觉得舍友们根本不知道自己经历了什么,甚至在舍友的多次劝慰之下,她大声吼着不用她们假关心,断然拒绝了舍友的关心和好意。   原身的世界里只有她一个人,但她并不孤独,她无限享受着催吐带来的苗条和漂亮。   直至她有了喜欢的男孩子。   那个初恋男生就像每个少女曾经憧憬过的那样,长相英俊,身上带点书卷气。原身和这个男生在一起时,她小心翼翼地掩饰着自己的催吐行为,只想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她最好的一面。   大学毕业后,她进了一家小公司做文员,同时和男朋友进入婚前同居的阶段。两人同居一屋檐下,很多辛辛苦苦保守的秘密总会在不经意间被揭开。   原身平时都会趁男朋友还没回家,先大量进食,把她喜欢的食物都塞进肚子里,心满意足地品尝食物的美味。然后抱着马桶吐得痛痛快快。等到男朋友到家时,她早就把自己和房子打理得干干净净。   一天晚上,男朋友告诉她晚上要加班,不回家吃饭。原身便立刻跑去超市采购了一批食物回来,还叫了味道比较重的炸鸡、酸辣粉、螺蛳粉等等。她一边看着电视,一边风卷残云般把桌上的食物全部一扫而光,留下满满一桌的打包盒零食袋。喝完两杯大杯的奶茶后,原身心满意足地歇了一会,然后去卫生间里找好舒服的姿势,准备催吐。在她正在催吐时,男朋友和一个朋友一起回来了。当看到桌上的狼藉时,男朋友以为是家里来了客人,他一边收拾一边喊原身的名字。突然他听到一声惨烈的喊声,正是他带回来的朋友发出来的。循着声音过去一看,朋友面色惨白地盯着厕所,而里边传来断断续续的呕吐声。   男朋友自然很关心原身的身体,从一开始的温声劝说,到后来的强制性不让她催吐。原身也尝试戒掉这个恶习,但是总会爆发更厉害的暴饮暴食和催吐。   原身的男朋友始终无法接受自己的另一半将以暴饮暴食和催吐的自我摧残式的饮食方式跟他一起生活,两人最终结束了长达四年的恋情。   不止如此,原身长年累月的不健康饮食已经狠狠摧残了她的身体——胃炎、食道严重损伤、心律不齐、内分泌失调、生育机能退化,甚至还得了抑郁症。   爱情上的挫败、饮食上的自我摧残、身体上的极度不适,种种缘由影响了原身的精神状态,她的抑郁症明显加重,辞去了工作,躲在房间里,不愿意见人。   二十六岁那年,她的身体已经严重损坏,胃出血、不时咯血、头发大把大把掉落,以及她的生活里不见阳光。在这么一个年轻美好的年纪,原身却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 第37章 三十七   任雾看完了原身的记忆, 不由低头看看自己的身体——穿着最大码的短袖校服,露出来的手臂全是肉,连十根手指也比常人的粗上不少。   她伸手摸摸自己的肚子, 上面有好几层的软肉, 摸上去非常柔软,肉感十足。深蓝色校服裤校服裤是任母特意改过的, 在裤子两侧加了一块同色的布料,不然差点要穿不上裤子。   任雾暗暗叹气, 这是她在现实生活中第一次见到这么胖的身体。   然而, 更糟糕的是, 原身在两个星期前已经学会了催吐,虽然频率不高,身体还没有明显瘦下来, 但是一向不好的胃部旧患重犯, 现在正隐隐作痛。   任雾的脑子里高速运转, 原身的执念是——“我想要健康的活下去,跟正常人一样。”那她首先要做的是把上瘾不久的催吐给戒掉, 砍断摧毁原身身体和人生的根源。   没等任雾再继续思考下去,浓浓的睡意升上来, 她不由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上眼皮和下眼皮之间像被涂了502胶水一样,黏乎乎的, 难以睁开。   任雾头一歪,倒在书桌上睡着了。   *   “天啊,肉圆又睡了一节课!居然还打呼!”   “对啊,你看到老师的眼神了吗?简直要杀人了!好恐怖啊!”   “上课不听就算了,还敢打呼, 老师不生气才怪呢!”   “走了走了,去食堂吃饭吧!不要再讨论她了,想着就没胃口!”   几个女同学一边收拾桌上的书本一边大声说道,仿佛这样的取笑是理所当然的。   任雾从睡梦中醒来,便听到那些令人自尊受损的话。对于青春期的高中学生而言,自尊往往要比一切都重要。   如果原身在这里,她一定会继续装睡,假装听不见这些话,不用直面这些讽刺。等教室里空无一人了,她才畏畏缩缩地离开。   任雾用手抹抹脸,确定脸上没有异物后淡定地站起来,然后在众人或不屑或厌恶的目光中离开教室。   她是走读生,但是父母工作忙碌,所以她的午饭和晚饭都是在学校的食堂里解决。   原身平时都是尽量等到没人的时候才到食堂去打饭,匆匆吃完就会去小卖部买零食加餐,把胃填得满满实实后回教室座位上坐着,把脑袋藏在双臂里佯装睡觉。   任雾先去开水房打开水,然后再去食堂排队打饭,吃饭前还特意喝了一大瓶的开水,想要冲淡腹中的饥饿感,等会吃饭的时候能吃少些。   但是,任雾明显做了无用功。面对着食堂里味道普通的饭菜,她的胃居然放肆着喊着饿,嘴巴里唾沫不断分泌,仿佛面前摆着的是美味的鲍参翅肚。   她的理智在这一刻完全丧失,眼里只有面前这一大盘卖相一般的饭菜,脑子里只有一个强烈的念头——我要吃!我要吃!   等任雾回过神来,面前饭盘里不剩一粒米饭。但是她的胃依然叫嚣着要继续进食,她匆匆把饭盘放到餐具回收处,然后步伐匆匆往学校小卖部走去。   吃!吃!我要吃!   任雾的眼里只有货架上摆放着的各式零食,她拿了两个不同口味的夹心大面包、三根热狗肠、一包辣条和一瓶可乐,迅速付完款后就往操场边上走去,那里有几块石头凳子,但是由于旁边全是草地,蚊虫很多,所以除了原身,几乎没有别人会去那儿呆着。   “呃……”任雾打了个长长的嗝,总算从进食的欲望中挣脱出来。看着面前的零食袋子,再摸摸明显凸起来的肚子,一时有些无措。   她第一次尝试到被食欲摆布的无奈。当饥饿感上来了,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要进食,脑子里只剩下“吃”这一个指令,再多的思考全都无济于事。   一餐吃了那么多,肯定又胖了!那现在该怎么办?任雾一边摸着大肚腩一边看着操场发呆,总不能跟原身一样去催吐吧?   对了!中午的操场没人几个人,干脆就在这里散步消食吧?   想到就做,任雾把零食袋扔进垃圾桶里,然后沿着操场,以蚂蚁速度开始散步,慢慢悠悠。   这可不是她不愿意加快,而是只要步子迈大一点,走路速度快一点,就会感受到堵在嗓子眼的食物要被吐出来。还有就是,现在明明是凉快的秋天,温度适宜,可是小小的走动都让她的额头上、背上、鼻子尖上冒汗。   这身体实在太胖了!   *   下午,任雾乖乖巧巧地坐在椅子上听课。只是没多久,眼睛又开始黏糊,脑子里也糊成一团。中午吃得太多了,犯困得厉害!   “任雾,你来说说显微镜调亮视野的方法。”见任雾坐在角落里,脑袋一点一点的,讲台上的生物老师干脆叫她起来回答问题。   任雾听到有人冷不丁喊她名字,一激灵睁开眼睛站起来,一脸迷糊地看着生物老师。   生物老师又重复了一遍问题,任雾脑子一片空白。她上过高中不假,曾经也是个成绩优秀的好学生,但是都好几年过去了,谁还记得那些知识啊?不对,这应该怪原身,她脑子里除了各种减肥药、减肥方法,别的东西都装不下。   “坐下!”生物老师不满地说道,“你们这些学生啊,都已经是高三了,高中最后的一年,怎么还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呢?现在上课还睡觉,不专心听讲,高考怎么办啊?”   任雾低头翻翻生物书,虽然成绩不好,但书倒是被画得挺旧的。学校里有一些小混混看她不顺眼,把她所有书都用脚踩过、用红色笔在上面写着难听的话——   “死肥婆!”   “去死吧!垃圾!”   “肉圆!”   ……   下课后,任雾挪着肥胖的身躯往走廊左侧尽头的厕所走去。   “肉圆居然敢上厕所?”一个尖锐的女声响起来。   “大姐,我们把门锁上吧!”另一个女声响起,带着讨好和奉承的语气。   任雾的身体居然无法自控地发起抖来。她不断深呼吸,不断在脑子里暗示自己没事的,但身体依然还是瑟瑟发抖。   “肉圆!还不赶紧滚出来!”薄薄的木门被大力拍响,任雾颤着手想要掰下锁扣,额上渗出一层密密的细汗。   “肉圆!你让大姐等你那么久?!” 拍门声更快更重了,几个带着痞气的女声交汇着,齐齐讨伐着厕所内的胆小的胖子。   任雾终于克服了身体上的恐惧,把锁扣拨下,打开厕所门。   厕所里站着四个女孩子,化着浓浓的妆,态度拽拽的,虽然也是穿着校服,但校服上画了许多图案,还特意染了颜色,校服裤被剪短改窄,裹住瘦瘦的双腿。   “哼!还以为你躲厕所里不敢出来呢!”刘元冬嗤笑道。   见大姐发话了,边上站着的三个女生突然上前来,一个揪住任雾的枯黄头发,一个扯着她的校服领口,还有一个,狠狠地在任雾的肉脸上重重拧了一把。   见三个手下帮她出了点小气,刘元冬的心气也顺了些。她趾高气扬地站在任雾面前:“肉圆,我们几个最近手头有点紧啊。”   刘元冬和她的三个小姐妹欺负任雾已久,历史可以追溯到小学的时候。   任雾自小胃口好,饭量大,书包里一直备着面包饼干。刘元冬和任雾同班,见她每个课间都从书包里拿吃的出来,嘴里馋得很,便大着胆子让任雾把零食交出来。   虽然任雾身体胖,但胆子小。一见刘元冬和几个女孩子围着她,凶巴巴地让她把零食交出来,不然就揍她。她立即抱着身体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书包递过去。   从书包里的零食,到每个星期的零花钱,只要刘元冬开口,任雾绝对不敢说不。   几个女孩子见任雾傻愣愣地没有反应,不像平时一样急冲冲地把钱全部掏出来,心里顿时来气了,不由分说就上前动手打她。   任雾叹了一口气,把昏幻药洒在这四个女生身上,心里想着让她们晕过去。   厕所光洁的地板上,顿时多了四具昏睡的身体。   任雾一边洗手一边想,既然她们那么喜欢从任雾身上占各种便宜,现在也让她们体会一下被打劫压榨的感受吧。   *   晚上上完晚自修,已经是九点半。任雾背著书包走出校门,任父正在那儿等着她。   “小雾,上车吧。”任父打开小汽车的门,让女儿上车。   “小雾,来,这是你最爱的炸鸡块,趁热吃啊!”任父把特意买的炸鸡块递给女儿,一脸慈爱的看着女儿的肉脸。   女儿长得可真好看啊!肉肉的,有福气!就跟他和老婆一样!   任雾接过装着炸鸡块的饭盒,嘴里的唾液加速分泌。好香啊!   任雾的理智再次丧失。她眼里只有这一盒挤满蜂蜜芥末酱的韩式炸鸡块,她戴上一次性手套,拿着鸡块开始啃。   任父从后视镜上看到女儿吃得津津有味,脸上不禁带上几分笑意。   “小雾,你慢点吃啊,别着急。你妈妈在家里给你熬了绿豆沙呢,等会回去喝一碗。”任父想起妻子特意熬了糖水给女儿。   任雾听不见任何的话语,她只知道面前的炸鸡太香了,填满肚子的感觉实在太好了! 第38章 三十八   当任雾从小汽车下来时, 手里拎了一个快餐盒。她有些担心,再这样拼命吃下去,她很快又要达到新的体重的记录。   “小雾, 来, 把糖水喝了再去洗澡。”任母迎了上来,帮女儿把书包放下来。   任雾看着面前这对肉脸上带着慈爱关心的笑容的父母, 心里沉了沉。任父任母,也是同样肥胖的身形。难道任家的遗传基因本就是带着肥胖因子?   等任雾从疑惑中醒过神来, 她再次崩溃了。   没错, 她已经坐在饭桌前, 喝下了满满一大碗的绿豆沙。   “妈,我饱了,不吃了。”任雾把碗轻轻一推。   任母有些担心地蹙起细眉:“小雾, 你身体不舒服吗?怎么吃那么少呢?”   “就是啊!小雾, 要是不想喝绿豆沙, 爸给你下碗面条吧?”任父说着就站起身想往厨房走去。   “爸,妈, 我真的好饱了!一点儿也吃不下了!”任雾赶紧拒绝道,“我拿衣服洗澡了, 好困!”   任雾脱光衣服,站在卫生间的全身镜前,打量着里边的自己。一个胖字囊括了所有, 跟少女、青涩、美好这些词完全绝缘。   唉!   站在淋浴花洒下,任由温热的水冲洗着身体,任雾重重叹了一口气。   就这一天的功夫,她就体会到了原身凭个人能力去减肥有多难。深不见底的胃口,巨大的食欲, 吃得过多说来就来的困倦、父母贴心却过度的关怀。   除了这些,生活里还有太多的不美好,比如说,中下的成绩、异样的目光、嘲笑欺辱她的同学等等。   该怎么去打破这个僵局?   *   “铃铃铃……铃铃铃……”   床头的闹钟响起来,任雾迷迷糊糊地按掉。   才五点半,还早着呢!学校六点半才上早读。   任雾闭上眼睛刚要睡去,脑子里突然清醒过来。不对,她计划好今天要走路去学校的,得花半个小时。   任雾洗漱完换好衣服,留了张字条在桌上,背好书包就出门了。   很久没有这么早起床了。整个城市还在沉睡中,街道上除了环卫工人在刷刷刷扫着地,几乎没有其他行人。   任雾走得不快,走一会歇一会,见到早餐摊子还停下来买了两个鸡蛋、三根甜玉米、四个紫薯和一杯豆浆。   她的胃口大,但是吃的不挑。以后干脆就用这些粗粮来代替平时吃的油分重的炒面和热量高的奶油蛋糕吧。   任雾慢悠悠吃着早餐,慢悠悠地往学校走去。到学校时,肚子也差不多填饱了。   早读开始了。   任雾坐在座位上,面前摊开一本语文专题复习资料,埋头开口读书。   字词拼音、成语释义、古诗词、文言文……   语文实在太多知识点需要记忆了,任雾不敢掉以轻心,全身心的注意力全放在眼前的资料上,眼睛牢牢盯着上面的字,嘴里一遍遍地重复着。   平时没读多久,上下眼皮就会开始打架。可是今天的精神却出奇的好,虽然有些困倦,但也还在承受范围之内。   *   连上四节课,任雾都是全神贯注听着老师讲课,一边做着笔记。一个上午结束后,整个人都软了下来,双眼有些呆滞。   太认真听课的后果就是——好累好累,我要吃饭补充能量!   任雾的脑子里目标明确,赶紧把书本收拾好,灌下半瓶温开水,然后往饭堂走去。   吃肉吃肉吃肉!   任雾的眼神朝着平时最爱去的窗口看去。   不对!清醒点!要吃健康点!   任雾尽最大能力控制自己的身体往平时少去的窗口走去。   “阿姨,我要一份炒生菜、一条蒸鱼。”打完两个菜,任雾又往另外的窗口走去。   “叔叔,给我三个玉米、两个红薯、两块芋头,嗯,还要一碗燕麦糙米粥。”任雾掂量一下自己的胃口,说道。   打菜窗口的大叔伸头出来看看这个点餐分量巨大的学生,看到任雾的身形,立即缩回头麻利地选了个头最大的玉米红薯和芋头,再舀了一碗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燕麦糙米粥。   任雾同样被食欲俘虏了理智,全身心投入到进食这一伟大事业中。吃完餐盘上的所有食物,她心满意足地摸摸大肚腩。   吃完午饭,任雾又往操场走去。吃完饭,散散步,消消食,有助于减肥。   *   任雾发现吃粗粮也挺好的,不仅把肚子填得饱饱的,让胃里非常有满足感。最重要的是,能让人保持精神。   平时吃完油量糖分热量足的食物,迎接她的是无休止的困倦,在配上老师的讲课声,她能睡个天昏地暗。   而现在,虽然老师讲课自带催眠作用,但她还是能用毅力稍微抵抗一下睡觉的诱惑,好好听课。   “咦?今天肉圆居然没有上课睡觉哎!”   “对啊,我跟她同班两年多,第一次见!”   “今早她还开口读书了!不是在读她那些减肥宝典哎!”   ……   任雾无奈地耸耸肩,这些小孩子啊,真喜欢背后议论别人。   等她们长大了就会知道,背后议论别人这种事情,其实真的自带爽点!   任雾被自己的想法逗笑了。   坐在不远处议论的几个女生看到任雾突然笑了一下,不知为何,脸上有些热热的。   *   “小雾,咱们回家吧!你今天怎么一个人上学去了?明天可别了,爸送你,你到时还能在车上多睡会呢!”任父坐到驾驶座上,从副驾驶座上拿起一个袋子递给任雾。“今晚的宵夜是甜甜轩的巧克力奶油蛋糕和芒果班戟,你最喜欢的。”   任雾赶紧捂住鼻子,不去接袋子,声音闷闷道:“爸,我现在不爱吃它们了!你快拿开!”   任父把袋子放回副驾驶座上,疑惑地回头问道:“小雾,那你现在爱吃什么?爸带你去买。”   “爸,我不想吃宵夜了。”任雾放下手,摇头说道。   “为什么啊?身体不舒服吗?”任父担心地看着女儿,还伸手想摸女儿的额头。   “我没有不舒服啦!”任雾心里有些感动,“爸,晚上吃太多了我睡不着,所以以后还是不吃宵夜了。”   任父心里狐疑,女儿向来都是吃完宵夜也能睡得香香的,就跟他和老婆一样。   女儿为什么要说谎呢?   任父一边开车一边思考。   “乖女儿,妈妈给你做了鸡蛋面,卧了两个鸡蛋呢!还加了点葱花,可香可香的。”任母早早就准备好宵夜,饭桌上放了三个大碗,里边盛着香喷喷的面条。   任雾还没来得及开口说不,任母就迅速把她拉到饭桌前。好了,美食的香味已经勾出了身体内的馋虫,任雾再次被打败。   “……”看着面前的这个空碗,任雾心情复杂。   马特!我坚持了一天,万万没想到最后败在了一碗鸡蛋面的手上!   任雾觉得,她真的要好好和这对无比关心她、也不断拉她后腿的父母聊聊才行。   “爸,妈,我有点事情想和你们说说。”任雾拿纸巾擦去嘴边的油花,一脸认真地说。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任父任母立即放下手中的事情,坐在女儿面前,面上全是关心。   任雾抿抿嘴,开口了:“爸妈,我学习成绩退步了!”   这是真的,今天刚发下的周测试卷,比上周少了二十分,退步五名,现在在班上排名倒数第三。   “难不成小雾是因为这个,所以晚上才没有吃蛋糕和班戟吗?”任父率先反应过来,面上带了不赞同,“吃饱肚子大过天,那点小事可不能影响你的胃口啊!”   什么?退步是小事?还不能影响胃口?   任雾懵了一下,才想起面前这对父母就是初中毕业,单凭个人努力挣出不少家业的白手起家典范。   在他们眼里,成绩当然重要,可是跟女儿的胃口和身体一比,不就是小事吗?   任母也附声说道:“你爸说得对,该吃就吃,咱们开开心心过日子就行,爸妈可不会因为你成绩退步就批评你。”   任雾一时语塞,半晌才说道:“可是,我不开心啊!”   这句话一出,任父任母面上焦急不安,追问道:“怎么了?发生啥事情了?赶紧跟爸妈说说。”   任雾苦恼道:“我成绩不好,心情就不好!”   任父任母犹豫着商量:“要不,爸妈给你请个家教回来?”   “爸,妈!你们知道我为什么会成绩不好吗?因为我上课睡觉了!为什么我上课会睡觉呢?因为我吃的东西热量太高、吃得太饱了!”任雾一口气说完。   “那,那你又想减肥啊?”任母想起女儿的减肥史,开始头疼。   任父也不赞同:“小雾,你以前吃减肥药和喝减肥茶,对身体多不好啊!当时还搞得内分泌失调!”   任母接着说道:“后来你闹了那么久的绝食和少吃,不是也没有用吗?还弄出个梦游觅食来!”   “运动减肥的话,我和你妈是支持的,可是你坚持不来啊!”任父摇头道,“小雾,咱们就别折腾了,胖点就胖点,不要紧的。”   “可是,可是我也想变得美美的瘦瘦的,想穿好看的衣服,打扮得漂漂亮亮,不想让同学笑话我啊!”任雾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   任母心里一痛,搂着女儿,自己的眼睛也红了。   “爸妈,我这回就想认认真真减个肥,不把身体搞差,好不好?”任雾仰着脸问。   任父沉默一下,摸摸女儿的头发:“要是身体变差了,以后就不能再减肥了!” 第39章 三十九   得到任父的允诺后, 任雾立即提出自己的要求:“爸,妈,其实我晚上下自修肚子不饿, 你们以后也不用特意为我准备宵夜了。”   她撒娇般摇着母亲的手:“真的, 我在学校吃得挺饱的,晚上就不用另外加餐了!”   任母犹豫一下, 点头应下了。   “还有啊,我觉得我们家里的饮食习惯需要改一改。”任雾厚着脸皮继续提要求, “平时家里总是吃大鱼大肉的, 饭桌上连点素菜都没有。以后我们家里多吃点素菜吧。”   任父任母可不愿意了, 女儿减肥就减肥,怎么还直接影响家里的饮食水平了。   尤其任母不满道:“我就只会做荤菜,没炒过几回素菜, 我不会做。”   看到任母消极怠工, 任雾赶紧把担子揽下:“妈, 咱们一个星期就周末在家里开伙,要不以后我来负责家里的饭菜吧?”   “你又不会做菜, 别瞎弄了,让我来吧。”任父是典型的无脑宠女儿, 可舍不得女儿亲自下厨房。   任雾笑笑,不说话了。   第二天刚巧是周六。任家一家三口往日都是直接睡到自然醒,然后任母才起床开始忙碌午饭。   而这个周六明显不一样。   任雾也偷懒睡了一下回笼觉, 七点钟才起床。洗漱完就换衣服出门了,她想要来个早间快走,顺便吃个早餐、买点菜回家。   菜市场里很拥挤,很多老人家早早就来买菜了,早上的菜肉最新鲜了。   刚进菜市场便是卖蔬菜的档口, 任雾边走边打量上面摆放得整整齐齐的蔬菜菌菇,心里很快就确定好午餐的菜式了。   中午就来一个清炒南瓜、蒸金针菇、杂菌瘦肉汤、炒地瓜叶,再蒸两条鱼,白灼虾。分量做多点,也差不多够吃了。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几个菜的热量都不高,吃多了也没有那么强烈的罪恶感。任雾虽然很想快点瘦下来,但她不敢一下子把饭量大大减少,生怕身体受不了。现在她只能先降低食物的热量,同时稍微减少饭量。   米饭就做一个糙米紫米杂粮饭,不仅容易让人产生饱腹感,而且味道也不错,嚼在嘴里,非常有层次感。   任母睁开眼睛,天已经大亮了。看看墙上的挂钟,上午十一点半。   都这个时间了,怪不得在睡梦里就闻到了饭菜的香味。   任母摸摸肚子,推了床上的丈夫一把,让他赶紧起床,然后自己钻进卧室卫生间里洗漱。   待她打开房间门,饭菜的香味越发浓烈。   怎么感觉这些香味是从自己家的厨房里传出来的?   任母趿着拖鞋走进厨房,看到女儿壮实的身体在厨房间欢快的晃动,吓得迅速用手背揉揉眼睛,看看是不是自己眼前出现幻觉了。   “妈,你起来啦?先喝点水吧,给你晾好了,放在茶几上。”任雾见母亲进来了,手上的动作不停。   “小雾,你什么时候学会做菜了?还做得那么香!”任母惊讶地看着料理台上放着的已经做好的杂菌汤和炒南瓜,面上出现不可思议的神色。   “啊?做菜要学的吗?我就随便做做而已。”任雾总不能告诉母亲说,在考公务员前我就学会了做菜,考上公务员后又做了两辈子的菜吧。   任母忍不住拿筷子夹起一块南瓜放进嘴里:“好吃!软糯香甜!”   任母不由怀疑自己的女儿有做饭的天赋。从小到大她从来没让女儿进过厨房,这可是女儿第一次做饭啊!   任母怀揣着极大的激动回到卧室,把依然赖在床上的丈夫揪起来:“老公!快起来!小雾做好了午饭,我们要吃饭了!”   任父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啥?小雾做饭了?老婆你可别让孩子闹着玩,要是烫到手脚就不好了!”   任母才没有这个顾虑,刚才她在厨房里看着女儿炒菜的架势就是专业的,手脚麻利,下调料时一次即成,哪像她放了一次,尝尝味道,不够再放,咸了加水。   任父连牙没刷脸没洗,赶紧往厨房里走去。果不其然,正如妻子所言,女儿正在有条有理地炒菜,这会刚到精彩时刻——抛锅!   任父任母两个巨大的身躯挡在门口处,脸上是一致的震撼,眼里是同样的星星眼。   女儿,真棒!   任雾被逗笑了:“爸,你还不快点去刷牙,我和妈妈准备吃饭啦!”   饭桌上摆着几道散发着香味的简单菜式,往日里吃饭的大碗换成了普通人家里用的小碗,里边盛了紫色白色交织的紫米糙米饭。   这一家三口的胃口都很好,这几道菜和一锅杂粮饭全部都进了肚子里。   这些菜式虽然油分少,但是味道也是鲜甜可口。   任雾吃完饭靠着墙站着,一边和父母聊天:“爸妈,我的手艺还不错吧?以后咱们家里就不吃红烧肉咕噜肉小炒肉了,就这样子做一些味道好、热量低的菜来吃,好不好?”   任父摸摸大肚子,笑眯眯地答应了。   任母打了个饱嗝,也同意了。   任雾计划的第一步——改变家里菜谱完成。   *   作为一个学生,最重要的事情自然是学习。   其实,勤奋学习是一件一举两得的事情——既能提高成绩,以后考一个好大学,还能不断消耗身体的热量,起到减肥的作用。   任雾坐在房间里的书桌前,面前摊开一本复习资料书,手里握着一支中性笔,不断地在书上做着标记。   太久没看高中的书了,很多知识都忘得差不多了,现在只能从头学起。   任雾一点一点把高中知识塞进脑子里,一点一点把大脑里储存的减肥方法驱走。   每学习一个小时,任雾就会起身到客厅里喝水,扭扭腰摆摆头松松身体,在阳台上看看外面的风景放松一下大脑。休息十来分钟,再重新回到房间里看书学习。   书房内,任父任母也在忙碌着他们的工作。突然,任母放下了手中的文件。   “哎,都两小时过去了,我给小雾拿点吃的进去,学了那么久肯定饿着了。”吃完午饭,任雾就跟父母说她要待在房间里学习。   “别拿面包糖果之类的。我记得冰箱里还有两根生玉米,你给她煮一煮。”任父提醒道。   “知道了。”任母瞟了丈夫一眼,哼,别以为就你一个人会关心女儿。   书桌旁突然出现一个装着两根黄玉米的盘子,任雾侧身一看,母亲进来了。   “学了那么久,饿了吧?来,吃点玉米,放心,不会胖的。”任母心疼地摸摸女儿的头发。   任雾颇有些哭笑不得地说道:“妈,我还不饿,你先帮我拿出去吧,我要是饿了再去吃。”   任母还想说什么,但女儿的眼神坚决,她又把话咽回去了。小雾中午吃了不少,不加餐,应该也没问题吧?   打发了任母,任雾走神了一会儿。   不得不说,有这样的父母,时时把她放在心上,真的很幸福。   当然也有不好的,就是这对父母的毛病就是——我觉得女儿又饿了。   *   晚饭也是任雾动手的,肉类和主食减少了一部分,吃完之后肚子只是七分饱。   “爸妈,我们散步去吧!”任雾兴致勃勃提议道。   任母惊喜地站起来:“好啊,咱们一家人可有好几年每一块出门散步了!”   任雾突然想起,原身自从上初中之后,就不愿意和父母一块出门了,因为只有他们一家三口走在一起,就会把整条路挡了一大半,还会招来异样的目光和不好听的闲话——“哇!这一家人都好胖啊!”“也不知道他们是不是身上有病才这么胖的!”“他们的腿,好丑啊!”……   一家三口走在公园的小道上,速度在任雾的带领下有所加快,所以身上出了一点小汗。走久了,还有些气喘。   任雾见父母的脚步明显放慢了,她也没有停下脚步,还说:“爸妈,我们今晚要把这个公园绕一圈,走完才能回家。”   任父不由懊悔:早知道刚才就不要选最远、绕圈最大的道路了,都怪自己实在太想要和女儿一块散散步,享受家人一块散心的悠闲感觉。   任母抹了抹额上的汗,她倒是没叫苦叫累。反而感慨自己真的老了,以前绕着公园走两圈都没问题,现在才半圈就累得不行。   对此,任雾只想告诉母亲:妈,你还年轻着呢,就是一不小心,跟我一样长胖了。   *   晚上洗完澡,任雾坐在床边玩手机。只见手机界面是现在刚火的微博,她注册了一个新账号,微博名是“胖鸟先飞”。   任雾在微博的自我介绍是:两百一十斤的胖鸟减肥进行中。   她把自己今天的行程都列了出来,从早上七点起床散步和吃早餐、买菜,到中午做菜,下午学习,晚上做饭和散步,以及睡前的拉伸。   另外她还附上了七点在外散步时拍的风景照、午餐照片、学习照片以及一张体重照。   任雾想要在这个微博里记录她的减肥历程,每点每滴,等到她瘦下来之后还可以从中做出总结,说不定对别人也有用呢。   打着这样的主意,微博发了出去。   刚注册的微博没有什么好友关注,也没有什么感兴趣的游客过来评论,任雾刷新了两次之后就放弃了,按灭了手机,重新回到学习中来。 第40章 四十   一眨眼, 又到了每周一次的理科综合测试时间,负责监考的物理老师把卷子发了下去,然后坐在讲台上看着学生们埋头答题。   物理老师偶尔会走下来巡查, 看看自己的得意门生考得怎么样。对于平时专门给班级平均分拖后腿的做后排和角落里的那些学生, 他连一个眼神也不想给。只要他们没有玩手机和传答案,像睡觉啊吃零食啊之类的, 他都能睁一眼闭一眼。   咦,今天有点不对劲啊?总感觉少了点什么。物理老师摸摸自己的地中海, 疑惑地想。   哦!对了!今天那个胖女生居然没有打呼噜!   物理老师的眼睛立即飘往任雾的位置, 咦?她低着头在写字?这可奇怪了, 现在都开考一个小时了,她会做的应该早就写完了。   难不成,她在抄答案?   物理老师站起来, 大步走向任雾。   任雾低垂着头, 手里的笔不停, 时而在草稿纸上计算,时而把答案写在答题卡上。碰上难题了, 她提着笔在试卷上分析提干,提取重要的条件, 然后再套入公式。   物理老师站在任雾身边看了大概五分钟,见她手上、桌面并没有纸条、笔记之类的东西,又见她正在写着物理解题过程, 顺便瞄了几眼,发现过程和答案居然正确,心里诧异。不过再下一题,见任雾只写了两条公式在答题卡上,没有再下一步的解答。物理老师顿时明白, 第一题大概是任雾做过类似的,而且难度不大,所以她做出来了。第二道题则是力学和电学相结合的,有一定的难度,任雾干脆写两道公式在上面,让老师给点分。   不管怎么说,这学生也比之前有进步了。起码,考试没有自暴自弃睡过去了。   物理老师满意地点点头,重新回到讲台上。   任雾并不知道物理老师曾经下来、还站在旁边看她做题来着。她努力复习了一个星期,效果还是挺明显的。高一上学期的物理已经复习完毕,还有下学期的还没怎么去看。高一一学年的生物化学挺简单的,记忆的部分更多一些,她都已经掌握了。   这次考试,刚巧是针对高一阶段的复习,所以她做起卷子来也算是得心应手。   考试时间过得很快,交了试卷,晚自修也结束了。任雾把书本收拾一下,准备去一趟洗手间就回家。   “走,我们跟她拿点钱花花。”刘元冬的班级就在厕所旁边,她就坐在后门的角落里。一抬头就看到任雾从门外走过,进了厕所。   “大姐,我们还去啊?”黄毛短卷女孩面上流露出几分紧张来。上一次她们找任雾收钱时居然晕倒在厕所里小半天,还化身为任雾,重复着从小到大被她们欺负压榨的场景。   “大姐,我觉得心里挺不踏实的,要不……”黑色爆炸头的女孩儿吞吞吐吐地说话,想劝刘元冬别去找任雾了。   “没胆子!一点用都没有!”粉色及肩发的女孩不屑地白了她们一眼,然后亲密地凑近刘元冬,“大姐,我们去吧,她们两个胆小鬼也派不上什么用场!”   刘元冬狠狠地瞪了黄色短卷和黑色爆炸头一眼,也没说话,起身就往女厕所走去,粉色及肩发紧紧地跟在她身后。   “我们,去不去呀?”黑色爆炸头犹豫地问。   “我才不去!我不想再做那个梦了,太恐怖了!”一想起自己在梦里拖着一百多斤的身体生活着,天天被人笑话,被人看不起,那种感觉实在太糟糕了!黄色短卷不由打了个冷颤,赶紧把桌上的书往桌肚里塞,然后起身回家。   黑色爆炸头纠结一下,算了,还是自己的小命要紧。那么邪门的事情就不要再来一次了!   刘元冬和粉色及肩一前一后进了女厕所,任雾刚好从洗手间里出来。   刘元冬懒懒地靠在厕所入口,眼神轻飘飘地落在任雾身上,说话的声音带着戏谑:“一周没见,你看上去受了不少啊。”   任雾看了一眼镜子里头依然肉乎乎的自己,没有作声。   “肉圆,我们大姐跟你说话呢!你哑了吗?”粉色及肩发脾气暴躁,直接冲上前就往任雾脸上扇巴掌。   任雾的脑袋往后一闪,巴掌速度太快,来不及收回,直接打在墙上。   粉色披肩发的手指立即变红,指甲里渗出几条红血丝。她越发生气,伸手又往任雾身上招呼。   唉!这典型的自作孽不可活。   任雾心里感慨,指尖的昏幻药落在了粉色披肩发身上。   扑通一声,粉色披肩发摔在了地上,双眼紧闭。   刘元冬慢慢站直了身体,脸上的笑容真挚了些:“我来洗个手而已。”   任雾从她身边经过,一只脚突然伸了出来,任雾来不及收腿,直接踩在了刘元冬脚上。   “嗯?”任雾面上带笑,回过头看着刘元冬。   那张熟悉的胖乎乎的脸就在眼前,刘元冬却觉得很陌生。那双眼睛里明晃晃地写着“你再惹我一下试试”,而不是以往的害怕慌张和自卑。   “对不起,我……”刘元冬还没找到借口,任雾笑眯眯开口了。   “不要紧呀!”   刘元冬刚想扯出一个笑脸,脑子却变得昏昏沉沉,眼睛也不由自主地合上了。   好好做个美梦吧。   任雾甩甩手上的水滴,心情愉快。   *   任雾站在体重秤上,看着上面的两百零八斤,心里复杂——早起快走、不健康的食物换成粗粮、认真学习,这三种方法只让她一个星期瘦了两斤。   唉!   任雾重重叹了一口气,把体重拍下来,放在微博上。   经过这一周不间断的发微博,她有了不少粉丝。三分之一是微博上推销各款减肥药的,三分之一是整容纤体的,这两种粉丝应该是把任雾当成了潜在客户,在她微博下面评论和求关注。剩下的最后的三分之一粉丝则是跟任雾一样体重超标的肥胖人士,他们会在微博下面打卡,以及发表自己对于瘦下来的万分期待和向往。   任雾关了微博,坐在书桌前,发呆。   手机上的微信突然闪出一条信息——“嗨喽,肉肉,你最近催吐瘦了多少斤呀?我瘦了二十斤!开心!”   任雾点进去看看,这个微信名为小白兔的网友便是拉她进催吐坑的兔子。   “我发现催吐对我的胃影响挺大的,胃痛都犯了,现在不敢催吐了。”任雾回复。   “不要紧的,胃痛算什么呀!只要我们能瘦下来就行了!难道你不想瘦下来,穿得漂漂亮亮的吗?难道你还想别人叫你肉圆说你肥猪吗?”小白兔有些恨铁不成钢。   “我觉得我还是慢慢减肥吧,这个星期我也瘦了两斤,早上走路去上学,用粗粮代替煎炸的食物,加上学习。我觉得挺有用的!”任雾把自己的方法发了过去。   “你傻啊!这么辛苦!要早起,还要走那么多路,不能吃好吃的,居然还要学习!天啊,还不如催吐呢!想吃什么就吃什么,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超级好!”小白兔迅速回复。   任雾把手机握在手上,没有再回复。   拿出减肥日记本,任雾在上面记录一下这一周来身材的变化:   体重:210→208   肩宽:77(无变化)   腰围:123(无变化)   大腿围:106→105   小腿围:85(无变化)   任雾想了想,写下新的一周运动计划:   早晚仰卧起坐:5个   早上呼啦圈:50个   晚上靠墙腿倒立:5分钟   同样,任雾也把这一页身材变化和运动计划发在微博上。   *   理综周考成绩出来了!   课间,理综三科的课代表就把答题卡领了回来,然后发了下来。   任雾先领到的是生物答题卡,生物课代表是个高高瘦瘦的女孩子,她递答题卡给任雾时低声说了一句:“抄袭是不好的。”   任雾愣了一下,接过答题卡,看到上面的八十九分。   嗯,这个分数,好像是比平时考试的三四十分多了点。   不过,这可是我努力的成果啊!   任雾喜滋滋地想。   化学答题卡随即发了下来,八十五分。任雾看看上面被老师打了红叉的地方,然后拿出考试的卷子看看,最后一拍脑袋。   太傻了,居然没有配平化学方程式!怪不得这道题全错了!   很快,物理答题卡发了下来,物理课代表还附送了一个惊讶的眼神,任雾淡定地接过答题卡。   红色的七十一分底下写了连笔的“加油”,还带了三个感叹号。   怪不得物理课代表那么震惊。   任雾暗戳戳地想,没想到那个物理小老头挺会鼓励学生的,反正她现在全身上下里里外外都充满了向上的力量!   虽然理综的答题卡发下来了,但接着的这一节课跟理综三科无关,而是班主任上的语文课。   今天的班主任看起来心情不错,一进门就乐呵呵地跟同学们打招呼。正当大家疑惑的时候,班主任拿出一张表格,坐在前排眼尖的同学立即反应过来——这是本周理综的测试成绩以及年级排名。   “我们现在开学只是几个星期,目前也是对高一的知识点进行复习和回顾。上周我们刚刚结束了理综的高一复习,这周进行的相应测试大家都考得不错,尤其是有几个同学,必须在班里点名表扬。”班主任的脸笑成一朵大菊花。   “这次周测,我们班的平均分拿到了年级第三,进去年级前十名的有三个人,分别是……”班主任口中的那三位理综尖子生长期霸占班级前三,底下坐着的同学们都很淡定。   不过,他们很快就淡定不了了。   “另外,有四位同学进步非常明显,分别是刘明,总分219分,比上次进步65分;王洋海,总分223分,进步71分;李望云,总分241分,进步89分;任雾,总分245分,进步103分!”班主任激动地脸都红了。   “这次周测是你们物理老师监考的,他说了,没有发现作弊行为,这一次的成绩都是大家踏踏实实考出来的。我希望,同学们要像那四位同学一样,不甘落后,努力向前!”班主任充满希望地看着底下坐着的有些躁动的同学们。   班上的同学纷纷回过头看着坐在后排的、角落里的那几个进步明显的时候,眼里的轻视和厌恶慢慢散去,只余惊叹。 第41章 四十一   我讨厌做运动!   我讨厌做运动!   超级无敌讨厌做运动!   任雾屈着双膝双手抱头躺在瑜伽垫上, 任母坐在一旁,一条大腿压在任雾的脚踝处。   “加油!还有两个就做完了!”任母眼里有些怀疑,“你还说今早你在床上做了五个仰卧起坐, 为什么现在才做三个就起不来了?”   任雾欲哭无泪。   她早上起床时, 把双脚搁在床架子上,借力完成了五个仰卧起坐。晚上特意炫耀了一下, 表示自己虽然胖了点,但是身体柔韧性还是相当不错的。   都怪自己当时太过得意忘形, 居然开口说:“妈, 要不我们一块做仰卧起坐吧!”   任母听到这句挑事的话儿, 一时来劲了,立即躺下来刷刷刷就做了五个仰卧起坐,虽然姿势不大标准, 但好歹数量上是够了。   轮到任雾时, 她淡定的躺下来, 然后,然后就起不来了。   任雾委屈地明白了, 不是她腰好,而是床架子好使。看来在床上做仰卧起坐跟在瑜伽垫上做的花费的力气不一样啊!   “小雾, 加油!”任父坐在沙发上,一边吃水果一边看热闹。   任雾哀怨地看了父亲一眼,然后憋着气咬着牙硬生生把上半身给拉起来了。就这么一个仰卧起坐, 任雾的额头都冒汗了。   “还有一个,加油啊!”任母鼓励道。   任雾苦哈哈地想:“原来催吐减肥真的好简单啊,最起码不用费力气流大汗。”   不过一想到上辈子的结局,任雾打了个激灵。算了算了,我还是流点汗吧, 年轻人,不操练不成才。   任雾一边嚷着累,一边坚持每天做运动,刚开始少少几个动作就能让她出一身的汗,喘好一会的气。坚持久了,她的身体已经习惯这几个重复性的动作,做起来轻而易举。   任雾立即拿出软尺给自己量身形大小、拿出体重秤来称体重,然后在减肥日记本上写下新的篇章:   一周的运动减肥效果如下:   体重:208→202   肩宽:77→76   腰围:123→121   大腿围:105→103   小腿围:85→84   任雾傻傻地看着这些数据,脑子里炸成了烟花。   好神奇啊,突然间体重就少了六斤。   任雾仿佛想象到了半年之后自己的模样,嘴角处现出笑容来。   她提笔写下:   早间快走改为早间慢跑   早晚仰卧起坐:10个   早晚双臂划圈:10个   早晚深蹲:5个   早晚呼啦圈:100个   早晚靠墙腿倒立:10分钟   (备注:同时适度减少饭量)   任雾把新的减肥成果发在微博上,很快就有粉丝过来打卡评论了。   【我是个瘦子】:大大你好厉害啊!居然瘦了那么多!我也要像你这样做运动![星星眼]   【灰心#难过】:这样真的有用吗?博主没有吃减肥药吗?我身高155、180斤还有机会瘦下来吗?[难过][难过]   【风中云】:希望博主可以建个群,大家一块在里边减肥打卡~没有人督促,我总是坚持不下去[大哭]   ……   任雾犹豫一下,干脆利落地建了一个微信群,然后把二维码私信给那几个网友。   *   任雾感觉生活充满了希望。   父母恩爱,家庭小康,她不用害怕父母争执,不用过早担心生活中的柴米油盐。   在学校里,老爱欺负她的刘元冬和她的小姐妹们碰到她就像耗子见了猫,有多远跑多远。喜欢在背后说她坏话、叫她外号、在她书本上乱涂乱画的那些学生最近也收敛了许多,大概是跟任雾经常被表扬有关。   身材上虽然还是肉肉的不大好看,但是她正在按着计划一步步地把它变美。   她不止一次为原身惋惜。   原身明明比很多人都要幸福。   而她并不自知,被身体带给她的自卑蒙蔽了双眼。   任雾感慨一下,然后重新回到学习中去。   “任雾,班主任叫你去办公室找他。”坐在教室前排的几个学生突然回头喊。   任雾的同桌耳尖,她用手敲了一下任雾的桌子,提醒她去找班主任。   任雾有些疑惑,她现在成绩算不上很好,也算不上差,表扬和批评都应该跟她不挨家。为什么班主任还会找她呢?   任雾在办公室门口敲敲门,得到允许后走到班主任的办公桌前。   “任雾啊,我找你有点事情。”班主任脸上带着笑,“最近你的学习进步挺大的,你的努力,我们各科老师都看在眼里。”   任雾猜测,难不成要给她颁发一个最佳进步奖,再给点奖金?   “所以我们想让你在班会上分享一下你的学习方法和学习心得,你觉得怎么样?”班主任热切地看着面前的女学生。   在他的教学生涯中,见过不少高一高二学习平平,但高三就突飞猛进的学生。但是像吊车尾的学生突然跑到中上水平,倒是难得一见的。任雾作为一个曾经的差生,她的学习方法对班上的其他差生而言,肯定会比好学生的学习方法更有用。   任雾惊讶地张大了嘴巴。   她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啊,成绩又不是年级第一,她何德何能站在讲台上说自己的学习方法呢?   班主任解释道:“你的学习方法肯定要比班上那些尖子生的学习方法更有借鉴力。”   任雾立即明白班主任这句婉转的话——差生进步的学习方法更适合差生啊!   任雾接了这个苦差事,这几天要把学习方法和心得总结出来,周五下午最后一节课要跟大家分享。   任雾在班级上很少说话,也不和同学来往。可是这回她得主动接近同学们了。   她的第一个聊天对象是同桌王笑桦。   “笑桦,我想问你点事情。”任雾手里拿着笔,歪着头看着同桌。   “你要问什么呀?”王笑桦是个腼腆自卑的女生,说话声音很小,任雾不得不把身体移近她一些。   “你觉得哪科学起来最难啊?”任雾紧紧看着同桌的脸。   “数学最难。”王笑桦咬咬下唇,“物理也难,化学、生物,都挺难的。”   任雾的眼泪差点掉下来。   “那你觉得是老师讲得太深奥,还是书本说得不清楚呢?”任雾问。   “我,我就是听着听着就睡着了,然后就不知道老师说什么了。”王笑桦涨红了脸。   “没事,那你下次有不会的题目可以问问我,我们一起把它做出来。”任雾结束了第一次问话。   这一天,任雾和周围的同学都搭上话了。周围的同学虽然成绩都不咋地,但是也算有问有答,也不会遮遮掩掩。   *   周五很快到了。   班主任手里拿着一个笔记本走进教室,面上是一如既往的温和:“同学们下午好,这节课我们来做个学习分享,希望大家可以认真听,做好笔记。”   同学们上了一天的课,最后一节课是班会,也就意味着他们可以好好放松,不用动脑子,只需要做出一副认真听讲的模样就好。   有些同学立即把桌上的练习册换成了语文复习资料,等会无聊的时候看看资料里的阅读理解也好,就当做课外读物来看。做后排的同学则偷偷摸摸拿出手机,用高高垒起来的书籍挡着自己的小动作。有些春心乍动的同学则埋头写起了小纸条,传给自己喜欢的人。   班主任只当做看不到底下的小动作,清清嗓子,然后说道:“任雾,上来给大家分享一下你的学习方法吧,希望班上的同学们能有所借鉴。”   班上的同学顿时不安分起来,纷纷交头接耳讨论。   任雾也许久没有做这种分享学习方法的事情了,心里不自觉紧张起来,微微涨红了脸,拿了笔记本走上讲台。   任雾一句废话也没说,直接进入正题——“在提高语文成绩方面,我的心得是务必要把基础分拿到,比如说拼音、成语、古诗词之类的题目,出题范围就在语文复习资料上列得清清楚楚,把它们全记熟背下来就行……”   语文老师扶额,任雾现在像抢了他的工作一样,帮学生们划好了考试范围和重点。他也不能说这不对,但总感觉怪怪的。   任雾很快讲完了语文方面,她立即进入数学部分——“三角函数、数列、不等式、立体几何、向量、导数、概率都是高考数学的重点,我们把书本的知识理解好,公式记熟,再通过做题来巩固。下面我们翻开数学资料第三页……”   底下的同学奇怪地按照任雾所说的拿出了数学教辅书,然后默默地划起了重点和典型例题。   任雾又转到了英语方面:“我们高考英语听力占十五分,大家多听多读努力提高。其余的占一百三十五分,复习重点在于记单词和做阅读以及写英语作文……”   班主任默默站在一旁,听着这个不起眼的女同学把提高各科成绩的技巧说了一遍,并且还为大家划好了重点。   下课铃响起来的那一刻,任雾也正好说完最后一句话。她朝同学们笑了笑,说了句“我讲完了”,就回座位上坐好了。   班主任也不爱拖堂,匆匆总结几句,随口夸了任雾两句便让同学们下课。   “任雾,你说的真的都是重点吗?”王笑桦凑近任雾,小心翼翼地问。   虽然现在已经在第一轮复习阶段,但是老师们并不会直接告诉同学们“这个是必考的”、“那个是重点”,他们会先帮学生把学过的知识捋一遍,在后期的复习中才更着重于重要考点的复习。   任雾点点有:“是啊,我就是这样按照重点来复习的,效果还不错。”   任雾确实是按照重点来复习的,但在总结过程中,她也了解了一下班上那些差生在某些科目上的缺陷。比如刘壮说化学的氧化还原反应怎么都看不懂等等,她还特意讲了一些相关的学习技巧。   王笑桦的眼里顿时涌出万分期待和兴奋,那张普通的小脸也有了光彩:“谢谢你!我一定会按照它来好好复习的!”   她顿了顿,用桌肚里摸出一个密封包装的盐焗鸡腿递给任雾:“给你吃的!”   她也不等任雾做出任何反应,赶紧离开了座位。   任雾看着手里的鸡腿,颇有些哭笑不得。 第42章 四十二   “大大, 我瘦了三斤啦!”   “哇!厉害!不过我也瘦了两斤。大大,你教的那个‘侧平举前划圈’效果挺明显的,我的胳膊小了三厘米, 再坚持练习两个月, 夏天的时候我就能穿无袖的衣服出门啦!”   ……   任雾戳进手机微信,便看到了群信息提醒。点进去, 群里的几个小伙伴正在讨论这两个星期的减肥效果。   她的兴致也上来了,拿出体重秤站上去。很快, 微信群里的信息刷新了。   “哈哈哈, 我瘦了十二斤!”打这些字的时候, 任雾都激动得有些手抖了。   她早就发现平时穿的校服不再紧紧包裹住自己的身体,慢慢的有了多余的空间。脸上开始现出本来的轮廓,不再圆乎乎的一团。腰间的那一大圈软肉明显紧实了许多, 从大游泳圈变成了中号游泳圈。以往她的两条大腿的肉紧挨着, 而这段时间来由于每天都坚持跳绳和睡前腿倒立, 现在已经有了小小的缝隙,走路的时候不会再像以前那样, 肉摩擦着肉,生出隐隐的痛感来。   “哇, 大大你真的好厉害!这个星期居然瘦了那么多!”群里的小伙伴们被这个减掉的体重震住了。   任雾乐呵呵地回复:“哈哈哈,应该是这段时间以来我一直坚持健康进食和适当运动,一开始减掉的体重较少, 现在效果慢慢出来了。”   “加油哦!大家一块瘦下来,坚持坚持坚持!等到我高考完我们还可以一块面基呢,到时我们可以穿得美美的!”任雾又发了一条信息来鼓励小伙伴们。   不得不说,瘦和美这两个字大大地激励了群里的小伙伴们,没多久她们就纷纷发来新的减肥计划, 表示一定会努力坚持下去。   退出微信,任雾把手机固定在三脚架上,而她则穿了一身宽松的运动服在瑜伽垫上开始做运动。   大概十分钟后,她起身抹了汗,从三脚架上取出手机,看看里边的片段,满意地笑了。   任雾现在已经不仅是在微博上分享她的运动计划和减肥成果,还忙中抽闲录了运动和饮食视频,剪辑配音后发到微博上去。   “沙发!”   “博主又来分享运动视频了!超实用!两个星期,我的腰围居然从八十二变成七十五!”   “肥婆多作怪!胖就胖,还出来祸害别人的眼睛!”   “呵呵呵,楼上的是柠檬精吗?人家分享一下好用的减肥视频不行吗?博主不要理他!加油哦!”   “从博主发布第一个运动视频追到现在,我怎么发现博主的脸好像变小了点[疑惑]”   ……   任雾大概看了一下评论,看到同样挣扎着减肥的伙伴表示发出来的视频有用时,脸上立即出现笑容来。看到别人骂她丑人多作怪时,笑容淡了淡,但也并没有回复他们的意思。   她选择发视频到微博上,只是希望有跟她一样处于肥胖阶段的小伙伴知道,世界上还有别人跟你一样不够完美,但是不要紧,我们可以一起努力变美。同时也希望那些迷茫的小伙伴能找到合适他们减肥的健康的方法。   *   高三(6)班最近有些明显的变化。   课间的时候,那群成绩不大好的男生不再总是站在走廊边上,看着过往的女生吹口哨逗乐子了;那群成绩不大好的女生也不再总窝在一起说闲话、讨论八卦了。   他们找到事情来做了。   平时堆在桌面不肯打开、宁愿落灰的书本被主人在意起来,他们拿着笔,在书本上标记着重点,在草稿纸上打着草稿,在错题本上做着笔记。   那个分享会虽然过去了,但是对他们而言,一切都在进行中。   不认识的拼音,不理解的成语,病句里找不出来的毛病,他们都从语文教辅书中找到了答案。   算不出来的三角函数,看不懂的概率,无从下手的立体几何,分享会上在数学资料书上标记好的例题,让差生们慢慢摸到了数学的门。   会读却不知道中文翻译的单词,一连串无法理解的从句,充斥着陌生词汇的阅读,对差生而言,依然很难。不过他们总算知道词汇是基础,肯定下心来记熟必考的词汇。也开始坚持每天做几篇英语阅读,虽然里边的单词总是有些眼生。   一直自觉高人一等的好学生们也有了焦虑感。他们不知道那些不起眼的差生会不会慢慢赶上来,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赶上来。从任雾的进步中,他们总算明白,如果自己不再努力一些,总有可能被后来者追上。   班上的科任老师们看到学生们奋发向上的情景,心里也宽慰许多。在课堂上,老师们会把一部分关注放在差生身上,简单的题目会提问那些学生,答对了就大大地肯定一番,鼓励他再接再厉。答错了则若无其事地放过这个学生,不会再像以前那样恨铁不成钢地教训一顿。课后,老师们不断提醒学生们不懂就问,问同学,问老师,千万不要憋在心里。   任雾是其中最受欢迎的学生。   对差生而言,任雾算得上他们之中的“领头羊”了,但跑得再快,也是差生中的一员。他们遇上难题,对着任雾也好开口许多,总不需要担心这个曾经无私奉献出自己学习方法的女同学会拒绝自己的求助。   也正如他们所想,任雾几乎是来着不拒。她的解题思路很清晰,把题目中的重点抓住,然后结合课本知识一步步讲解,基础不算好的同学也能听懂。   对于好学生而言,任雾不过是跑得比较快的差生而言。即使遇上难题了,他们也不需要去向任雾寻求帮助,说不定到时两人面对题目大眼瞪小眼,都无从下手呢。   不过很快,好学生们就发现自己想错了。   数学老师拿来一套模拟试卷,题目相当难,而且还处处布满了陷阱,一不小心就会陷下去。   幸亏这只是拿来做练习题,而非考试。   徐梦面对第二道大题发呆,这是一道概率题。一般而言,前三道大题都是试卷大题中的必答题,也就是必须把这分数拿下。不然的话,将会把分数拉下一大截来。   可是,面对这道概率题,她竟觉得不知如何下手。冷汗慢慢漫上她的背,她的额头,她的鼻尖。   不可能,我怎么可能做不出来呢?   徐梦不断在纸上计算着,不对,这个算法是错的!   徐梦越发着急,在以往的考试中,她明明都是在最后大题的第二小问才碰壁的。现在才第二道大题,她不可能不会做!   “任雾,你能给我讲讲第二道大题吗?”王笑桦怯怯的声音响起来。   先是听到几声笔在纸上划动的声音,然后听到任雾略带笑意的话:“看懂了没,就那么简单。”   “哦!原来是这样!”王笑桦恍然大悟道。   徐梦就坐在她们的前面,自从王笑桦说出“第二道大题”后,她的耳朵就直直地竖起来,心里一边是对任雾的不屑,觉得她不可能做出来;另一方面则是想听听任雾说些什么,看看她能不能解出来。   万万没想到的是,任雾居然没有把解题过程说出口,只是在纸上涂划几下,便听到王笑桦恍然大悟的声音。   她是怎么解答的?   徐梦的心像钻进了万千只蚂蚁,痒痒的,不得其解。   下课后,徐梦跟几个尖子生一块讨论这道题目。经常考第一名的刘怡也有些摸不着头脑,觉得题目的信息太多,不知道该怎么下手。   徐梦心中哂笑,连第一名都不会解答,任雾怎么可能会呢?指不定刚才是她误会了,任雾或许在给王笑桦讲解别的题目呢。   数学课上,数学老师开始讲解题目。数学老师的喜好是每道题都让某个举手的同学来帮忙讲解,他作最后补充和修正。   到第二道大题的时候,班上没有一人举手来要讲题。数学老师犹豫一下,拿出成绩表,从数学成绩第一名开始点名,结果班上一溜儿的回答“不会”。   任雾的数学成绩排名很靠后,比同桌王笑桦还要后,毕竟这张成绩表是高二期末的数学成绩排名。   “王笑桦?”数学老师心中已经不抱希望了,但他还是想把名字点完,以免成绩不好的同学心里有落差。   王笑桦涨红着脸去讲台上,刷刷刷把解题过程列出来,十分详细清楚。解完后,她小声说一句:“我就是这样做的,是任雾教的。”   然后就小跑回来到座位上坐好。   数学老师在王笑桦拿起粉笔在黑板写字时,眼睛就已经定在那儿了。看完整个解答过程,他不由满意地点点头。   “看到王笑桦同学的解法没有?这个解法看起来简单,但是在审题过程中,我们必须把干扰的信息去掉,比如题目中……”数学老师针对这道题目,详细讲了一遍。   徐梦愣愣地坐在座位上,没想到任雾真的解出来了。   “任雾同学在做题方法上面值得大家学习,她的解题方式偏向简洁,不繁杂,你们有兴趣的可以找她探讨一下。”数学老师的话外之意很明显,“你们”指的是班上那些成绩优秀的学生。对于成绩落后的学生而言,任雾的解题方法难度略大了些,不一定能理解透彻。但对于尖子生而言,更有利于他们解题思维的提高。   自从这节课后,高三(6)班像突然被打破了一堵透明的墙,不管成绩好坏,大家都慢慢开始接纳彼此。而任雾,更是受到大家的欢迎。 第43章 四十三   “小雾, 来试试这件上衣。”任母拿起一件浅蓝色短袖,看看码数,然后递给任雾。   任雾接过来, 在镜子前比划几下, 然后进了试衣间。   任母慢慢走着,眼睛从架子上的衣服上滑过, 看到款式、颜色顺眼的,码数合适的, 就会让导购取下来, 等会让女儿试穿。   这是六年来, 她第一次陪女儿逛商场买衣服。   自从小学毕业之后,女儿像一夜之间懂得了美丑,不愿意去店里买衣服, 宁愿放假也穿着校服。她只能从某宝上购买XXXL码的衣服给女儿, 后来女儿再胖些, 就由她到街上那些肥仔肥婆衣服定制店里定制。   现在女儿瘦了不少,衣柜里的衣服都过宽过大了, 她犹豫着提出去商场里买些夏装。   女儿也干脆利落地答应了,这让她有种做梦般的喜悦。   “妈妈, 你看看我穿得怎么样?”任雾换了短袖上衣和一条米色中长裙,站在镜子前,照照前面, 看看后面。   “我瞧着挺好看的,合适你。”任母肉肉的脸上现出慈爱的笑容来。没想到女儿瘦了之后,整个人的相貌、气质都改变了许多。   任雾开心地笑了,看着镜子里微胖的自己,心里盈满了满足感。从两百一十斤到现在的一百一十斤, 从去年的十月份到现在的五月份,不到一年的时间,她瘦了整整一百斤。   “任雾,你也来逛街呀!”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响起来。   任雾转过头一看,正是她的同桌王笑桦和前桌的徐梦。   两个少女面容乖巧,先是甜甜地跟任母打了招呼,然后开口约任雾去喝饮料。   任雾抬眼看看母亲,只见她笑着点点头,应允了。   看着三个青春活泼的女孩儿熟稔地聊着天说着笑离开自己的视线,任母心里激动。   她和丈夫一度担心女儿没有朋友,不会跟同学交流,但现在看来,女儿其实和班上的同学也相处得挺好的。   “任雾,我们班上几个女生打算高考完去海市旅游,看大海,你要不要一块去呀?”徐梦问道。   王笑桦跟任雾已经很熟悉了,她双手拉着任雾的右手,眼睛亮亮地看着她:“去吧去吧,不然以后上大学了我们都很难经常一块玩耍啦!”   任雾好笑地看着曾经说话怯怯的王笑桦,自从她的成绩稳步提高、和班上的同学越来越多交流之后,她就慢慢打开了心扉,变成了一个爱说爱笑的女孩儿。任雾总笑话她一定是以前少说的话现在都要补回来了。   任雾想了想,这大半年来她一直忙碌于减肥和学习,几乎没有让自己好好放松过。不如就趁着这个机会,去海市好好放松放松吧。   见任雾答应下来,徐梦和王笑桦兴奋得差点蹦起来。   “对了,任雾,我还有几道题不是很明白的,要不你给我讲讲呗。”坐在甜品店里,徐梦拿出了笔和草稿纸,然后打开手机图库,把不懂的题目呈放在任雾面前。   王笑桦也见样学样,立即打开自己的书包把试卷拿出来:“小雾,等会给我讲讲最后两道大题吧,我连题目都没看懂,只做出了第一小问。”   任雾哭笑不得。哎,难得这个周末出来逛街,你们能不能先把学习放下来呀!   当然这只是她腹诽罢了。看到这两双认真的眸子,任雾只能把自己喝的柠檬水放在一旁,拿起笔,开始讲解题目。   *   时间有时候过得很慢,有时又过得很快。   仿佛只是一瞬间,一个月的时间也溜走了。不管高三的学生们有没有复习好,高考的日子到了。   任父任母眼见女儿的成绩大幅度进步,从班中的垫底王变成年级的佼佼者,他们的心态也从最初的“随便吧,考什么大学都不要紧”变成了“女儿加油!考个重本回来!”   高考这天,他们早早就起床准备了早餐——当然不是自己做的,直接到街上买了紫薯和杂粮粥回来,女儿一起床就可以吃上温热的健康早餐了。   任雾倒是挺放松的。这也没办法,高三一年做过的试卷足有小山那么多,大概的题型、必考的重点,这些都在脑子里刻下来了,还有什么好紧张的。   任雾所在的学校就是本校考生的高考考点,环境也是熟悉的,这让人更为放松。坐在考场里,听到考试铃声响起来,任雾提起笔,把杂念全部驱逐出去,全神贯注答起题来。   高考两天很快就到了尾声。当监考老师说出“请全部同学放下笔、把试卷和答题卡平铺在桌上、双手离开桌面,等待收卷”时,任雾的脸上出现一抹笑。   尘埃落定。   高中三年就这样画上了句号,那些好的不好的日子,都成为了不能回头的历史。而她,将迎来更美好的未来。   任雾走出高考教室,突然,她停了下来,本想顺着人潮往下走的脚步拐了个弯,逆着向上走。   楼上右侧尽头的教室就是高三(6)班。   高考结束,代表着学生们可以自行收拾东西回家,不会有老师在教室里布置作业,不会再语重心长地叮嘱同学们回家不要贪玩,好好复习。   现在的教室,应该已经空了吧。   可是,她就想回去看看。即使只有她一人面对空荡荡的教室。   任雾坐在她坐了一年的座位上,有些不习惯的感觉。   每张桌子上不再被高高的书本挡着,黑板右侧的“离高考天”里不再有具体的数字,值日生名字那栏也空着。   “任雾,你怎么还在这里?”突然一个女生走了进来。   任雾笑着说:“有点舍不得,回来看看。”   说罢还耸耸肩。   女生的眼里也浮现几分难过的神色,但很快就消逝了。她从书包里拿出一张卡片递给任雾:“谢谢你对我、对我们的帮助!如果没有你,可能我现在已经做了高考的逃兵了。”   她成绩一般,心理素质比常人要差许多,从上高三开始就紧张高考到来的那一天,成绩不断退步。在她最崩溃的时候,她甚至向父母提出了不参加高考的请求。而任雾,则是黑暗中的那一点亮光,让她看到了希望,一步一步地向前。任雾说的方法、划的重点、遇到难题时给予的帮助、还有无助时向任雾求助的小纸条,这些都让她一点点找回信心和希望。   任雾看着卡片上面写着的感谢的话,心里微动。半晌才说道:“希望我们考上心仪的大学。”   这样才不负我们日日夜夜付出的认真和汗水。   说话间,班上陆陆续续又回来了许多同学。像是说好般,他们齐齐朝着任雾说了句“谢谢”,然后离开了。   任雾在班里坐了许久,直到清洁阿姨进来,她才心里默念着“再见”,从教室前门离开。   *   这一年的高考,这个学校取得了惊人的好成绩。市前三名都在这里,本科率达到了有史以来最高的百分之七十九,最令人惊叹的是,高三(6)班的平均分是年级最高,本科率达到了百分之九十四,重本率达到了百分之五十六。   任雾也取得了极好的成绩,以全市第一、全省第六而被众人所知,学校门口特意悬挂了一条红晃晃的横幅,上面写着——“热烈祝贺我校任雾以713分荣获全市高考第一”。   任雾还接受了本市日报采访,她的近照也被登在报纸上。   任雾也没把它当一回事,每年高考,市里第一名接受采访是很正常的事情。   “哎,大大,你上热搜了哎!艾特群主。”   “天!我也看到了!没想到大大这么牛!”   “大大在吗?你快去微博看看!”   ……   手机微信上冒出几条信息提醒,任雾点了进去。   嗯?什么意思?我上热搜了?   我,一个世间最平凡的女孩子,居然上热搜了!   任雾懵逼地打开微博,然而整个页面一下子卡住了,慢悠悠地缓冲着。   “3万条私信提醒!”任雾看到页面底部的消息3万+,不由有些紧张。   她对天发誓从来没有做过什么坏事,也没有做过什么好事。一个啥事都没做的我,为什么会收到那么多私信。   等页面不再卡顿,任雾点进热搜——“全市第一(爆)”、“胖鸟先飞(爆)”、“胖妞变学霸(沸)”。   任雾立即明白了,不由笑着摇摇头。真是没想到有朝一日,她能承包微博热搜前三。   曾经发布的减肥视频、做菜视频底下的评论点赞剧增,许多网民都惊叹一个肉乎乎的小姑娘在短短不到一年期间瘦了下来。更有许多需要减肥的网民表示我要关注这个宝藏女孩,学习她减肥的方法。   *   任雾这一生过得很平顺。她的大学选读了基础医学专业,辅修心理学,她希望通过学习更加了解人体和人的思想。毕业后她进入了一个健康营养顾问公司,帮许多身体肥胖或是过度瘦弱的非健康群体解决问题,让他们重新回归健康阶段。   同时,她把她的经历写成一本书,让肥胖群体了解到许多不恰当的减肥方法对身体的损害,也可以从中汲取力量,找到合适的健康的减肥方式。   另外,她还是微博大V,不时分享一些有效的减肥方法和健康的饮食方式。许多曾经迷茫无措的肥胖人士在她的微博里慢慢找回了自己。   ……   任雾再次醒来的时候,面前瘦削不成人样的女子眼中噙着泪,脸上却带着笑:“谢谢你,谢谢你让我健康的瘦下来,能有这么美好漂亮的一生。”   女子的魂体消散后,006系统进行了打分:“能健康地瘦下来,找回美丽,得五十分;让父母也从肥胖变成健康,杜绝肥胖疾病的发生,得二十分;一生事业成功,身边有众多好友,得十分;找回初恋并共度余生,没有完成;本次任务共得分八十分。任务完成。” 第44章 四十四   任雾刚戴上眼罩, 便感受到了系统的存在:“宿主顺利完成前五个任务,系统将开启伴随和购物模式。目前宿主总积分为450,积分可以用来购买所需的道具。注意, 由于每季度会进行积分排名, 前三名将获得升职和涨薪资格,请宿主合理使用积分。”   任雾面前出现一个商品陈列架, 上面放着各种奇奇怪怪的道具,比如“世界我最美丸”、“超级无敌大力拳”、“其实我是人”等等。   见任雾已经浏览完目前已上架的商品, 系统迅速调出了本次的鬼魂。   这是一个瘦削的、嘴角下垂的老婆婆。她的执念是“保护好女儿”。   *   “妈妈, 妈妈, 我肚子饿了,什么时候才能吃饭啊?”一个十岁左右、穿着黄色碎花小裙子的女孩子抬起头问,面前摆着她正在写的作业。   任雾朝她笑笑:“你等等啊, 我现在去做饭。”   任雾迅速走进了厨房, 闭上眼睛, 获取这个小世界的所有信息。   *   原身和丈夫庄俊强都是农村家庭辛辛苦苦培养出来的大学生,他们在大学校园认识, 工作稳定后便进入了婚姻殿堂,并且很快就有了女儿庄瑶。   原身的这个小家庭算得上非常美满:丈夫工作认真, 让一家三口的生活不忧吃穿;妻子温婉勤快,把家里照顾得有条有理;女儿清秀可爱,乖巧听话。   如果没有那一件事发生的话, 这个家庭就是万千幸福家庭中的其中之一。   庄瑶上五年级的时候,班主任是一个年轻的、刚大学毕业的男老师罗正勇。他负责的科目是数学,上课风趣幽默,深入浅出,一下子就吸引了班上的全部学生。再加上他热爱烹饪, 有空的时候就会做许多小零食,然后带到班级里分享给学生们。   对女同学而言,罗老师长得帅气,讲课风趣,还会给她们带零食,这个老师实在太棒了!   对男同学而言,罗老师不仅长得帅气,最重要的是打篮球超厉害,在学校举办的教师篮球赛中他所在的队伍拿了冠军。   就这样,罗老师轻而易举地得到了全部同学的喜爱和信任。   庄瑶十分喜欢罗老师,不止一次跟父母说罗老师真好之类的话。原身在和罗老师打交道中,也觉得这个老师学识渊博,说话风趣,着实十分吸引人。   对于女儿和罗老师的相处,原身和丈夫都十分放心。孩子能遇到做事踏实、为人真诚的老师,这是她的幸运啊!   然而,他们眼中的绝顶好老师却是个恋童癖,他一流大学毕业,明明有能力资质去教高中生,他却选择回到五线小城市里的一个不起眼小学里做五年级学生的班主任。   罗正勇痴迷每一具刚刚发育的、青涩的身体,他的眼睛犹如X光透视木/仓般,瞄准了每一个目标。   而他的目标之一,正是庄瑶。   罗正勇私下联系了原身,反馈庄瑶的数学成绩稍微有些落后,他想要周末帮孩子补补课,把没打扎实的基础重新巩固一下。   原身和丈夫商量之后答应了,他们还不住嘴地夸赞罗老师为人真好,还特意花费课余时间给孩子补课,还坚持不收钱。他们一点也不觉得奇怪,在他们的读书生涯里,曾经遇到过很多这样的好老师,牺牲自己的休息时间,帮助学生们提高学习成绩。   周六早晨,庄瑶吃完早餐就被父母送到了学校旁的教师宿舍楼下,交到了罗正勇手里。   这一天,对原身和丈夫而言,不过是数不清的周末中普普通通的一天。   这一天,对罗正勇而言,是品尝猎物的一天。   这一天,对庄瑶而言,不识愁的童年,结束了。   原身很不满,女儿回家之后居然闹着星期天不要去补课了,她只想待在房间里。   丈夫板起脸责怪女儿:“瑶瑶啊,你这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么好的老师,现在去哪里找啊?罗老师肯牺牲自己的个人时间来给你补课,你还耍性子不肯去?”   原身也劝道:“瑶瑶,你不是很喜欢罗老师的吗?明天让罗老师再给你补一天课,晚上爸妈去接你和罗老师一块吃饭,好不好?”   庄瑶眼里噙着泪,扁扁嘴,转头跑回了房间,还砰的一声,大力把门给关上了。   “你看看你,总是宠着她,她的脾气越来越差了!现在都朝我们摔门了!”庄俊强不满地说。   原身皱皱眉,直觉女儿有些不对劲。   晚上睡觉前,她走进女儿的房间里,想给孩子掖掖被角。十月的天气还热的很,晚上都还要开空调。如果孩子没有盖好被子,晚上指不定就要着凉了。   打开床头的台灯,原身看着床上把整个小人儿包得严严实实的一团,有些哭笑不得。她轻轻地把蒙过头的被子拉下来,果然,女儿额边的头发都被汗水浸湿了。她把被子往下拉低,发现女儿居然穿着长袖睡衣。   这傻孩子,现在睡觉哪用得着穿长袖睡衣啊?   原身从衣柜里取出短袖睡衣,轻手轻脚地脱下孩子身上有些汗湿的长袖睡衣后,整个人如遭雷劈,定在床边,嘴巴惊讶地张大。   白皙朦胧的灯光下,还没长开的小女孩的身体现出一道道被侵略过的痕迹。瘦削的锁骨处,正待开放的蓓蕾处,小小的腰身处,以及最隐秘的地方……全身上下,除了裸露在外面的头部和双手,其他地方都被折腾出许多淤痕来。   原身的眼泪掉了下来。怪不得那个罗老师会那么好心,怪不得女儿闹着不去补课。这,这该怎么办啊?   原身顾不上给女儿穿上短袖睡衣,只拿被子轻轻盖在身体上,然后跑回房间,找丈夫拿主意。   庄俊强已经躺下了,听到妻子的脚步声,他还顺手掀开被子,等妻子躺下来。   “俊强,瑶瑶她,她被那个罗老师给侵犯了!”原身惊惶无措。   庄俊强惊得立即做起来,问究竟怎么回事。   听完妻子的哭诉,他又去看了看女儿身上的伤痕,让妻子帮女儿换好衣服,然后两人愁眉苦脸回到房间。   “我们明天去找他算账!我要告他!揭发他!”原身带着哭腔恨恨道。   庄俊强抱着头坐在床边,过了许久才出声:“不,我们不能告他。”   “为什么,他就这样伤害了瑶瑶,难道就这样放过他吗?”原身摇头道。   “告了他,瑶瑶怎么办?”庄俊强眼里既迷茫又痛苦,“我们要把这件事瞒下来,不能让任何人知道,不然瑶瑶一辈子都抬不起头见人,我们也抬不起头来。我们都在这里工作,这几年也没办法调走。为了不让别人说闲话,看不起我们和孩子,我们一定要忍下来,把这件事吞到肚子里。”   “我们以后把孩子看好,不要让那人再接近瑶瑶就好。”庄俊强安抚妻子道,“没事的,只要别人不知道,瑶瑶就能好好地长大。”   这一夜,是夫妻俩的不眠夜。   这件事情在这对父母的沉默不语中、在庄瑶的迷惑不安中,被时光的灰尘淹没,没人提起。   但是,它带来的改变却是显而易见的。   庄瑶不再在家里提起曾经喜欢的罗老师,也不会再和好朋友们讨论他。她像是提前进入了青春期,学会把自己裹起来,与无忧的同龄人明显区分开来。   庄俊强不再允许女儿穿无袖、吊带、肩带这类的上衣或连衣裙,不允许她穿短于膝盖的裤子和裙子,不允许她把玩妻子的化妆品,甚至还多次说道:“作为女孩子,你要穿着端庄一点,不然被坏人盯上怎么办?”   庄瑶的脸白了白,她听懂了父亲话里暗藏的意思。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她通过上网和看书知道了许多新知识,更加清楚那件事情曝光之后会有人同情她,但更多的是取笑嘲讽她。   原身从一开始心疼女儿、责怪自己的大意,到后面慢慢对女儿产生隐隐的埋怨——为什么班上那么多女同学,偏偏那个恶魔就看中了你?   也许原身没有发现,她看待女儿的眼神不再像以往那般温和,对女儿的关心也在不断减少,平时说话间也多了些不耐烦。   她无法面对那个亲手把女儿送进恶魔手里的自己。只有把过错推到别人身上,她那颗煎熬的心才能好受些。   时间永远不会因为某件事而放慢它的脚步。不过转眼间,庄瑶就上了六年级。一家三口悬着的心慢慢放了下来,甚至原身还对未来生出新的期待。   然而,罗正勇的事情被曝光出来了。   低庄瑶一届的小学妹沉然成为了罗正勇新的目标之一。他用着同样的理由,让沉然到他家里补课,沉然遭受了小小生命中的巨大伤害。   沉然的父母选择了揭发这个色魔。一时间,事情在这个小小的城市里闹得人人皆知。   同时,从罗正勇家里搜获大量幼女猥亵片段的警方来到了原身家里进行人物确认和盘问。   由于罗正勇所犯的罪行极其恶劣,被判刑二十年。   但事情并没有因为他的坐牢而停止发酵。   曾经接受过警方盘问的庄家惹来了许多人的怀疑。这个小小的城市,充斥着各种各样的流言。   比如说——“那个庄瑶啊,小小年纪就打扮得太过时尚,穿短裤和吊带裙,肯定会惹色魔注意啊!”   比如说——“天啊!庄瑶和那个色魔什么了!好恶心啊!”   比如说——“现在这些女孩子,小小年纪好的不学,心思全放在勾引男人身上了!”   ……   外面的天空是蓝的,阳光是热的。而庄瑶却躲在房间的角落里,长袖长裤长袜子,把她的全身困起来。   只有这个黑黑的角落是安全的。   只有这些衣服能让她觉得没有那么冷。 第45章 四十五   各种难听的话传到原身和丈夫耳中, 他们不禁埋怨沉然的父母。既然不好的事情已经发生了,为什么不把这种事情埋到心底,让它一辈子不见光呢?这样曝光出来, 让孩子以后怎么做人?让瑶瑶怎么面对那些异样的目光?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 这些事情过了就过了,干嘛还要闹得大家都知道呢?”饭桌上, 原身忍不住抱怨道。   “本来这点哑巴亏,咱们吃了就吃了, 翻出来根本没意义!”庄俊强板着脸说。“这回大家都知道了, 咱家的脸也全没了!”   庄瑶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安静地吃着碗里的米饭,偶尔伸出筷子去夹面前的菜。   庄俊强瞥了女儿一眼,见她身上穿的衣服密密实实, 心里总算舒坦几分。   夜慢慢深了。   一个瘦小的身影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防盗门, 然后轻轻关上。但还是发出了响声, 在这安静的黑夜里显得尤其明显。   原身从梦中惊醒,她侧耳细细听, 没有听到任何声响。   大概是自己最近想得太多了,所以产生了幻听。   原身很快再次进入了梦乡中。   庄瑶顺着楼梯慢慢走上去, 直到楼顶大门上的那把锁把她挡在门外。她手里握着沉重的铜锁,只觉凉浸浸的。   庄瑶从裤袋里掏出钥匙,这是上个星期趁父母不在家时, 从他们房间的抽屉里找出来的。   楼顶的门打开了。对于自己的决定,庄瑶的心情说不上轻松,也谈不上害怕。她只是觉得很可惜,她还没来得及长大,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 她就失去了活下去的勇气。   原身无法接受女儿的离开。她发疯似的抓住丈夫的胳膊,让他告诉自己这只是一场梦。丈夫的双手用力地按在她的肩膀上,告诉她,这一切都是真的。   原身跑到沉然的家里讨伐她的父母,责怪他们逼死了自己的女儿。明明这些事情就可以藏起来的,为什么要揭穿?   沉然的母亲放下手上正在收拾的物件,说道:“作为一个母亲,我没办法让伤害我孩子的人继续有机会伤害她。你孩子的事情,我很抱歉,我没想到警方会找出你孩子的录像片段,更没想到会闹得大家都知道。”   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谁也不想发生这些事情。我们现在已经准备搬走了,去一个新的城市生活,也能让孩子从那段伤害中走出来。”   原身看着沉然一家三口麻利地收拾行李,看着搬运工上来搬走行李,看着那个逐渐走出阴影、开始有笑容的女孩子跟在父母身边,一起上了出租车。   庄瑶离开之后,原身和丈夫想再生一个孩子,但不管他们怎么折腾,都没有怀上二胎。最终丈夫提出了离婚。   原身的后半生过得不算好。她一个人生活,白天上班,晚上就呆在家里,看着女儿留下来的东西,缅怀以前。在日复一日的回忆中,她慢慢明白了,她和丈夫曾经的行为给孩子施加了更多的压力、增加了更多的痛苦。   在女儿遭遇侵犯后,他们一方面假装不知情,一方面却在言语上、行为上对女儿多加拘束和提点,这看来无异于是把侵犯的原因归咎于她的身上。在罗正勇被捕后,他们第一反应就是糟了,这些事情被人知道后,该怎么见人?随后便是经常性的抱怨沉然的父母曝光罗正勇的恶行,这让女儿陷入更深的自我否定和自我厌恶中。在流言四起的时候,他们除了抱怨,居然没想过要保护好女儿不被流言蜚语所中伤。   直至离开这个世界,原身都在后悔自己的行为,怪自己没能好好保护女儿。   *   任雾站在厨房里,面上染上几分怒色。这个原身和她丈夫的所作所为,还真是让人一言难尽。   “妈妈,你能给我煎个荷包蛋吗?我好想吃荷包蛋呀!”庄瑶软糯可爱的声音传了进来。   “好,等会给你煎蛋哈!”任雾爽快地答应了。   她有些心疼这个小姑娘,特意从原身的记忆力翻出庄瑶爱吃的菜式,然后手脚利索地开始洗菜切菜。   不到半个小时,任雾就扬起嗓子喊道:“瑶瑶,把功课收起来,擦擦桌子,准备吃饭啦!”   庄瑶开心地应了一声,然后勤快地进厨房拿碗筷,端菜。   “哇!今晚的菜都是我喜欢的!”看到饭桌上的三菜一汤,庄瑶的小脸笑成一朵花。   煎荷包蛋、炒土豆丝、蒸排骨、杂菌瘦肉汤。   “妈妈你真好!”庄瑶夹起一块排骨放进嘴巴里,顿时满足地眯眯眼睛,“好好吃呀!”   任雾看到面前白白嫩嫩的小姑娘一脸满足的样子,心情也不由好起来。   “妈妈,还有多久才到八月三十一号啊?我好想去上学啊!”庄瑶仰着小脸问,“五年级就可以去秋游了,到时妈妈给我做多点好吃的,好不好?”   光明小学有一条规定:小学五年级以下的班级不能组织进行春游、秋游等户外活动。   这也是学校为了避免年纪过小的学生会在外面游玩时出现意外才定的规定。   这也让光明小学的小学生们恨不得立即升上五年级,那就可以跟着老师同学们一块去秋游、一起去踏青了。   “好呀,到时妈妈给你做好吃的三明治。”任雾笑着答应。   现在正是七月下旬,离庄瑶升入五年级还有一个月的时间。任雾从记忆中发现,原身给孩子只报了一个为期一个月的画画的兴趣班,但孩子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   “瑶瑶,你的画画班课程快要结束了,你还想继续上吗?”任雾问道。   庄瑶的小脸垮了垮,闷闷不乐地说道:“要上。”   任雾愣了一下,“你不是不喜欢画画吗?”   “可是你和爸爸想让我学画画呀!”庄瑶撅着小嘴应道。   其实,原身并不在意女儿上什么兴趣班,只要成绩好就可以了。学画画是庄俊强的意思,他觉得自己有个画家梦,但没条件实现,现在就让女儿去学,指不定她有这个天分呢。   “那如果让你自己选择,你想学什么呀?”任雾说,“暑假还有一个月,你可以选自己喜欢的去学。”   庄瑶却摇摇头,她也不知道选什么好。   任雾想了想,提议道:“那我们明天出去逛逛,看你喜欢什么课程,好不好?”   庄瑶点头答应。   第二天一早,两母女就出门了。她们去到“技能街”——这条街道两旁全是各种各样的兴趣班、辅导班,还可以进去了解情况,凭喜好任由挑选。   两人几乎把所有的机构都看了一遍,最后庄瑶期待中带点小心翼翼地问:“妈妈,我想学散打,好不好?”   任雾点点头,让庄瑶带路,直接进散打馆把钱给交了。   *   庄俊强不知道妻子女儿瞒着他,把画画班换成了散打。   当然,在任雾看来,她并不是有意瞒着他,而是刚巧碰上他出差,一个星期后才回家,谁还记得这件小事呢。   没错,在任雾眼里,换个兴趣班,不就小事一桩嘛!   当庄俊强坐在沙发上,让女儿把这一周上画画班所作的作品拿出来看看时,庄瑶求助般看着母亲。   “我忘了跟你说,瑶瑶的画画班已经结束了,现在她在上散打课。”任雾淡定说道。“瑶瑶,你去换上训练服,做几个动作给你爸看看。”   说罢,轻轻用手推了推女儿。   庄瑶敏感地闻到一丝火药味,迅速逃离客厅,回到自己的小天地里。   “怎么回事?学画画学得好端端的,为什么不继续缴费学下去?”庄俊强皱着眉头问。   “我听那些老师反馈,瑶瑶画画水平一般,再加上她也确实不感兴趣,所以干脆给她换了别的兴趣班。”任雾轻描淡写地说。   “画得一般,也可以继续努力的啊!说不定哪天就开窍了呢?”庄俊强不满地说。   “你喜欢画画,要不然你自己去学吧?”任雾转过脸,看着丈夫,认真地说道。   “我…我这不是工作忙嘛!还有,我年纪也不小了,哪里比得上小孩子学画画快啊?”庄俊强心虚了一秒,但很快又挺直了腰杆。   “兴趣班,顾名思义,有兴趣才去这个班上课的嘛。瑶瑶不喜欢画画,那就不上画画班了。瑶瑶喜欢散打,那就去上散打课。”任雾一锤定音。   庄俊强的嘴动了动,但最后还是没说什么。   *   时间一晃就过,散打课程结束之后,很快就迎来了五年级开学。   任雾带着庄瑶一起到学校注册,五年级教室里,讲台上坐着的年轻男子正是刚大学毕业、进入光明小学任教的罗正勇。   “妈妈,那个老师长得好好看啊!”正跟着妈妈一块排队注册的庄瑶回过头,用手捂住嘴巴,小声说道。   任雾本能想出言反驳女儿的话,但看着女儿一脸期待的样子,又把话咽下去了。   那个男人确实有着俊秀的容貌,她不能因为他的灵魂丑陋而质疑女儿的审美。   事实上,任雾担心自己的否定让女儿更关注这个老师,对他更有好感。所以,她现在还是按兵不动,日后多多关注这位老师的动态,避免任何孩子被他伤害。   “006,我想要买‘我知道你在想什么’药粉。”任雾从商品页面挑挑选选,最后选定了。   “好的,已发放到你的右手上。扣费50分。”系统回应的同时,界面上的分数被减少,任雾的右手被一层白色的粉末覆盖,但很快就消失不见。   “罗老师您好。”任雾伸出右手。   罗正勇抬头,先是看到一张带有些微婴儿肥的小脸,眼里是未涉世事的懵懂天真,他的心猛烈跳了跳。   不过他很快反应过来,视线上移到家长脸上,同时把右手递了过去,握住了面前这个家长的手。“您好,报名的孩子名字是?”   任雾收回手,微笑地说:“她叫庄瑶。” 第46章 四十六   九月一日, 各个学校正式开学的日子。   罗正勇坐在办公室的椅子上,面前是一沓/学/生/资料,上面有学生的所有信息。   罗正勇的手指抚过上面贴着的一寸照片, 嘴角微微勾起。   这个班上长相身形合乎他心意的女孩儿可不少。真是没想到, 这个不起眼的小城市倒是挺养人的。   上课铃声响了,罗正勇把手上的资料放回抽屉里, 拿起教案往教室走去。   五年级的学生们也才十岁出头,爱玩爱闹, 上课铃虽然响了, 但是老师还没有出现, 他们回到座位后也未立即安分下来,还抓紧每分每秒和身边的同学说多几句闲话。   罗正勇出现在教室门口时,见到的便是一团嘈杂。   “嘘!”   不知道哪个眼尖的瞅见了班主任的身影, 赶紧提醒同学们安静下来。不多时, 大家都安静下来, 一脸乖巧好奇地往前门看。   罗正勇走进教室,由于还没有定下班长, 没人喊起立,所以学生们稀稀拉拉站起来, 马马虎虎打了个招呼。   罗正勇似乎看不出学生们的敷衍了事,他笑着用略微低沉、磁性的声音回应:“同学们好。”   他身姿挺拔地站在讲台上,身上那件浅蓝色的短袖衬衫显得他格外斯文, 衬衫下端束进了黑色长裤内,腰间配了一条简单的黑色皮带。   “罗老师真帅!看上去就跟王子似的!说话声音也好好听!”徐筱茹脸红红地跟庄瑶说。这个年龄的孩子说大不大,说小也不小了,已经到了一个辨别美丑、注意异性的阶段了。   庄瑶歪着小脑袋悄悄回应:“我觉得他像骑士!”   两个小女孩用手掩住嘴,悄悄说着话, 还以为讲台上的老师看不见她们的小动作。   罗正勇扬起一张温文尔雅的笑脸,开始做自我介绍:“各位同学好,我是罗正勇,是你们的班主任,同时也是你们的数学老师。我的兴趣是打篮球和烹饪,到时我们可以一块去打球,一起分享美食。你们是我带的第一届学生,希望在以后的日子里,我们好好相处,互相了解,一起进步。”   接下来便是每个学生轮流进行自我介绍,说说自己的名字和喜好,相互认识彼此。   期间,罗正勇一直细致观察着讲台上说话的学生,尤其是他已经瞄准的猎物,他更是细心地琢磨她们表现出来的性格和喜好。   *   下午放学后,任雾去学校接孩子。   一路上,庄瑶嘴里不停说着班上各科的老师们和刚刚认识的新同学,任雾认真听着,不时给点回应。   “妈妈,我现在不讨厌数学课了!”庄瑶仰着脸,双眼亮亮地看着妈妈。   “嗯?为什么呀?”任雾自然知道原因,但她还是假装疑惑地问。   “因为我喜欢上罗老师的课,他讲得一点儿也不难,我都听懂了!”庄瑶兴奋地说。   “哦,原来你是因为听懂了,所以才不讨厌数学课呀。”任雾故意歪解女儿的意思。   庄瑶的小脑瓜想了想,觉得妈妈说得也对,她用力地点点头:“是啊!”   任雾虽然也要上班,但她也分了一部分心思来感应罗正勇的想法,知道他现在只是处于蠢蠢欲动的阶段,不会这么快动手。   但是,任雾并不想让他慢慢筹划他的“好事”。她想要快点把这个人驱逐出女儿的世界。   “006,那个‘其实我是人’是什么玩意儿?怎么卖一百分?太贵了吧?”任雾发现,上架的商品实在太贵了,自己那一点分数买不了多少东西啊!   “它是意念改变器,可以同时应用到多个人、或者一个群体身上。比如说当我把它用在你的身上,我希望你眼中的伞是个婴儿,那么在你看来,它就是婴儿,包括触感、身上的味道都跟普通人无异。”系统解释道。   系统紧接着补充了一句:“物有所值,它比你想象的更好用,这个价格可不算高。”   *   “叮铃……叮铃……”   门铃响起来的时候,罗正勇正坐在书桌前,电脑上播放着他曾经录下来的视频短片。他上身穿着一件家居短袖,下半身却无一物遮挡。他的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播放的视频,右手放在□□,一上一下的不停动作着。   这大晚上的,谁按的门铃?   “我靠!”罗正勇把手收回来,嘴里低声骂了两句,刚刚石更起来的小兄弟又回到了疲软状态。   算了!看着视频玩弄,也着实缺点儿乐趣。   罗正勇把视频关掉,穿上睡裤,然后去开门。   门口处,一个穿着鹅黄色公主裙、梳着两个小花苞的女孩儿正怯怯地仰着小脸等待开门。   罗正勇打开门,看到的便是一张青涩、稚嫩,眉眼处却染着艳丽的雪白小脸。他的喉咙不自觉做了个吞咽的动作,然后弯下腰温和地问:“小朋友,有什么事情吗?”   小女孩只是用一双懵懂的眼睛看着他,仿佛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你的爸爸妈妈呢?你怎么会来到这里呀?你是不是找不到家人了?”罗正勇耐心地问,言语间全是关心和担忧。   小女孩的双手互相纠缠着,显出几分无措和不安。   “要不,你先进来坐坐吧?”罗正勇伸出手来。   小女孩颤颤地递上一只白嫩的小手。   罗正勇的手心感受到一抹细腻和软滑,他的心很痒,很痒。   小女孩跟着罗正勇进了屋子,乖乖地坐在客厅的沙发上,一双没有穿鞋的小脚垂下来,没有挨到地板,在空中悠悠地荡啊荡。   罗正勇的眼睛落在这双小脚上。“脚脚脏,我们去洗洗脚,好不好?”   小女孩眨眨眼,小身体从沙发上滑下来。   罗正勇殷勤地把花洒拿下来,把水温调到微暖,然后冲刷那双小脚,他甚至主动弯下腰来,轻柔地搓揉它,去掉它上面的污迹。最后他拿毛巾把小脚擦干,把女孩儿抱回沙发上。   小女孩不会说话,不笑也不闹,只是安静地坐着。   罗正勇犹豫片刻,进了厨房,很快端出一杯特意加热过的牛奶。   小女孩咕噜咕噜地喝光了一大杯的牛奶。很快,她就闭上了眼睛,小脑袋慢慢歪到一边去。   罗正勇按捺下那颗躁动的心,进房间把三脚架拿出来支好,相机固定在上面,正对着自己的床,按了开关键。   沙发上的女孩儿睡得香甜,眼睛紧紧地闭着,黑黑长长的睫毛微微卷翘,粉嫩的小嘴微微张开,睡颜单纯又美好。   罗正勇站在沙发前,目光染上谷欠火,从安静的小脸慢慢移到露出来的双手双脚上。手脚的白皙,摸起来的柔嫩细腻,罗正勇无法想象,那些多余的衣物底下包裹着怎样的美妙身躯。   *   时间一天一天地流走,转眼就到了国庆放假。   任雾特意做了出游计划,打算带女儿出去玩玩。只是没想到,揣着惊喜去学校接孩子时,见到的庄瑶却是眼睛红红的。   “妈妈,我又不喜欢数学课了!”庄瑶扁着小嘴说。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任雾关心地问。   庄瑶苦着脸说:“罗老师上课一点都不好,总是说着说着就发呆了,发完呆说的内容又接不上前面的,害得我们总是听不懂!还有,我们问他问题的时候,他也总是走神。他太不认真了!”   任雾安慰道:“可能罗老师最近没有休息好吧,等放假回来,他还是这样的话,妈妈就去找校长反映情况,好不好?”   任雾心里嗤笑,这个男人,每天晚上都忙碌得很,怎么可能有好的休息呢?但即使他早已透支自己的精神体力,任雾也从来没有感应到他想要歇两天的想法。   *   罗正勇的日子过得极其愉快。   那天晚上,他尝到了前所未有的愉悦。小女孩醒后也不哭不闹,安静地落了两滴眼泪后就主动挨近他,黏着他。   小女孩没说要回家,没说要离开,他便心安理得地把小女孩留了下来。每天晚上,变着花样来折腾。看到这具小小的、刚被开发的身体染上各种痕迹,他心里充满了成就感。   当他刚产生一点点“腻”的想法时,当晚,家门口又出现了一个比家中小女孩稍大一点儿的小姑娘,长得更是惹人喜欢。   罗正勇喜欢这种金屋藏娇的感觉。他甚至觉得,自己所教的班级里的那些女学生即使长得更好看,也远远不及家里那两朵娇嫩小花。   罗正勇不仅夜夜欢愉,每天下班后还忙着把录下来的片段剪辑好,发给群里、论坛里认识的同好。他们肆无忌惮地说着荤话,交流着龌龊下流的想法。   “老罗,你不是说要把班上那些小女孩全部玩一遍吗?怎么看你的视频里全是这两个小姑娘啊?还没玩腻啊?”群里的老咸问道。   罗正勇回复:“你是不知道啊,我这两个就胜过班上全部了,那手感,啧啧,比牛奶还要滑。”   “有那么夸张吗?好东西要分享一下啊?哥们现在都没找到好货,可怜啊!”老咸迅速回复。他可是把老罗发过来的视频看了无数遍,看一遍,小兄弟就起来一次,可把他折腾惨了。   “这不小事吗?明天开始放国庆假,你要不要过来玩?[好色]”罗正勇提议道。   “行!好兄弟!我现在收拾行李去!”老咸匆匆下线。   作者有话要说:安利一下好基友 减某人的新文《刺客晚上录》,小伙伴们有兴趣的话可以去瞄瞄~   mua~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秋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7章 四十七   省会动物园里, 庄瑶拉着妈妈,一蹦一跳地往前走。前面就是企鹅馆了,她只在电视和书上见过企鹅, 这回可是第一次见到活生生的企鹅呢!   庄俊强右手拿着伞, 左手拿着水,见到妻子女儿全然把他忘在了脑后, 心里不禁再次埋怨起来。   这么难得的几天假期,妻子居然事先做好了去省会游玩的攻略, 把来回车票、酒店和景区门票都订好了, 还跟女儿通了风, 唯独没有提前跟他商量。   他也不想想,任雾要是开口跟他商量了,十有□□这想法要被驳回去。   当天他一下班回家, 就听到妻子说国庆这几天刚好去省会玩玩, 带女儿见见外面的世界。   他确实不想出门, 妻子倒也没勉强:“你不去的话就在家里呆着。”   他刚想点头说好,立马就想到妻子不在家, 睡去买菜做饭?他吃什么?家里的卫生家务谁来搞?   “我还是去吧,总不能让你们娘儿俩单独在外面, 我不放心。”庄俊强懒懒地坐在沙发上说道,“阿雾,你帮我整理一下行李吧。上了一天班, 我可累死了。”   任雾才不愿意打搭理他,谁不用上班谁不累啊?我一大早还要起来送孩子去学校,晚上下班后还要接孩子、到市场买菜、回家做饭、晚上还得给孩子检查作业。   出去旅游,你还想我给你收拾行李?挣钱能力一般,脸倒挺大的。   任雾佯作难受地用右手的几根手指微微用力按了按头部, “我有点头晕,先去休息了。瑶瑶,时间不早了,你也去睡吧。明早七点的车,咱们得早起啊。”   说罢,淡定地回房了。   庄俊强一边收拾行李,一边埋怨妻子的游玩计划。心里藏着怨气,动作幅度也大上不少,发出明显的声响来。而妻子在灯光和声响的双重打扰下,依然睡得香甜,毫无觉醒之意。   就这样,满怀抱怨的庄俊强跟着妻子女儿一块到了省会。   他真是搞不懂了,这么热的天气,这么拥挤的动物园,有什么好看的呢?   任雾早就把庄俊强的不耐烦看在眼里。这次旅行,她并不想把他带上。但是女儿一脸激动地表示,这可是他们一家人第一次出门旅游,实在是太开心了。   她这才勉勉强强地把他加进旅游计划,帮忙买了他的票。   相处一段时间以来,任雾对于这个男人着实不屑。在外胆小如鼠,表现得唯唯诺诺,扮演着一个老实人的角色。在家里却处处表现出大男人主义,想要当家作主,希望妻子女儿事事听他的。   幸亏,她在意的只有庄瑶,其余人都不必放在心上。   *   光明小学的校长黄知致坐在书桌前,打开了电脑。   虽然学校放假了,但作为一个学校的领导,他还有不少事情要忙。比如说现在他准备查阅各年级组长对各年级老师的表现反馈。   光明小学的生源之所以能每年保持在稳定状态,这跟学校的师资力量密切相关。所以,黄知致十分看重学校老师的水平,包括他们的学历、上课水平、家长反馈及性格品行。   黄知致打开邮箱,里边一溜儿的未读邮件。他先把标题为〔X年级教师表现反馈〕的几封邮件打开,然后对着上面的反馈,埋头在一沓表格上打勾填写。   查看完这几封重要文件,他就开始查看每一封未读邮件。   〔五(1)班全体家长强烈要求更换班主任!〕   黄知致扶了扶鼻梁上架着的老花镜,打开了邮件。   “黄校长您好,据孩子们多次反映,班主任罗正勇老师在讲课期间多次走神,讲课水平大大降低,多次在给孩子们解决疑难问题时突然走神,这严重影响了孩子们的学习。   再者,有家长反馈,孩子写作业、上课容易走神,家长批评时竟然反驳‘罗老师上课都走神,我为什么不能走神’。这指使部分家长无法好好教导孩子。   另外,罗正勇老师作为班主任,开学一月以来竟没有和任何家长沟通过孩子的在校表现和学习成绩,对孩子极为不上心,家长也因此无法跟进孩子的   在此,五(1)班家长委员会代表全体家长提出更换班主任和数学老师的请求。”   黄知致把这封邮件反复看了几遍,然后抽出罗正勇的《教师表现反馈》。   这份反馈表直接影响到教师明年的工资、评称和晋升。   据五年级的年级组长反映,罗正勇起初表现优异,不管是在人际往来还是教案准备、教学质量上,都让人相当满意。但好景不过一周,整个人就疲于和人打交道,迟到早退,教案上出现错漏,教学质量明显下降。   黄知致的笔在反馈表上定了定,然后写了一行字。   黄知致的注意力重新回到邮件上。   〔罗正勇视频〕   他心里猜想,大概是家长们发的他们偷偷录下来的罗正勇讲课视频。   黄知致打开邮件,点开视频。   镜头里摇摇晃晃,先是对着米色的地板,很快就被移上去,对准一张有些眼熟的男人的脸。只见他对着镜头笑笑,说:“游戏开始。”   男人离开,镜头内出现一张一米五左右的床,上面整齐地摆放着灰色枕头和同色被子。   不多会,一个男人小心翼翼把一个扎着花苞头的布娃娃放在床上。他坐在床边贪婪地看着布娃娃,目光染着情谷欠,从布娃娃的脸,到它那被鹅黄色公主裙包裹着的身体,再到一双白白的小脚。   他开始亲吻它。激情的,热烈的,像是把它当成一个人。   然后用力把它身上的衣服扯下来,狂野地把嘴唇移到身体上。   同时,他也狠狠一把把自己的衣服脱掉,扔在一边。   ……   黄知致看着镜头里男人的痴迷放纵,他想起来这个男人为什么眼熟了。   他曾经面试他,觉得他是个人才,讲课风趣幽默,特意把他吸纳进光明小学。   同时,他也就是那个被全体家长抗拒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   *   “怎么样,这个滋味爽吧?”罗正勇推开客房的门,眼前的床上是一片狼藉,两个赤着身体的小姑娘毫无顾忌地躺在床上的两边,一脸餍足的男人身无寸缕地靠在床头上。   “这两个小姑娘,味道确实不错。”老咸的手顺势在小女孩身上捋了一把。   “把她们抱到我房里。”罗正勇抱起花苞头小姑娘。   老咸懒洋洋的把牛角辫小姑娘抱起来。   “你说你怎么那么好运啊?还自动上门了?”老咸倚在门边,看着罗正勇脱下自己的衣服。   “谁知道呢?可能,运气来了,谁也挡不住吧。”罗正勇随口说道。   门铃叮铃铃地响起来。   “老咸你去开门吧,应该是老虫到了,让他在客厅里坐着,我先玩,等会到他。”罗正勇的手已经开始了动作,全然不顾门口的老咸定定看着。   “你这家伙,也忒急了。”老咸顺手把门掩上,然后去开客厅门。   门一开,两个便衣警察麻溜把捂住老咸的嘴巴,把他放倒,然后把他往门外推。   老咸一路挣扎,直到看到门外被铐住双手的老虫,才顺从地低下头。   另外两个便衣警察站在掩着的房门前,侧耳细听里边的动静。只听到男人粗粗的喘气声和接连不断的下流话。   便衣警察一脚踹开门,直接扑上去把罗正勇按住。   一凌乱的床上,两个布娃娃被脱光了衣服,双手被扭上去,双腿被打开,身上还有白色的液体。   “神经病!”一个便衣警察低低骂了一句。   这可是他从警二十年来第一次捉到这样的人。   *   “好好交待!”老警察坐在问讯桌前,板着脸说,“我们已经差不多全部掌控了你的事情,不老实交代、扯谎的话……”   老警察的话没说完,留给罗正勇一丝想象的空间。   罗正勇狼狈地抹了一把脸,被抓到个正着,这可怎么办?   他犹豫一下,一脸老实地看着警官,然后诚恳地说:“您相信我,那两个女孩子不是我拐回来的,真的,是她们自己来到我家门口的。”   见面前的警察面色变沉,他立即自我反省道:“对,是我一时冲动,给她们下了点、下了点迷药。我已经知错了,真的!”   “接着说!”警察瞪着他。   “……然后我就在群里和论坛上分享我录下来的视频,老咸说他挺感兴趣的,我就让他过来玩玩。后来老咸的朋友老虫也被勾起兴趣了,我就想,有好货色肯定起要一起分享的,所以也答应了老虫。”罗正勇低下了头。   警察面色古怪地看着他,半晌再问道:“那你以前做的事情呢?赶紧交待清楚,我们警方已经在你家里搜到了不少东西,尤其是视频。”   事实上,警方目前正在搜寻中,这句话只是诈他而已。   罗正勇的额头早就沁出了汗水,他用力抹了一把:“大学时我在一家童装公司宣传部做摄像师,给试衣间里装了摄像头,那些视频我们就几个相熟的人互相传着看。”   警察的面色再次发黑。   罗正勇吞吞吐吐道:“后来我在B市第一小学实习,把班上的女学生给……不过她们家人都没有找我算账,这应该没事儿吧?”   一老一少两个警察从问讯室出来,面色沉沉,心情沉重。   他们都以为这只是一出普通的报警——光明小学校长报警说他在家里猥亵布娃娃。   他们起初不想出警。这猥亵对象是布娃娃,他们也管不着啊?   偏偏他们的所长是校长教过的学生,让他们留意点儿。   不差不知道,一查吓一跳。根据黄校长提供的信息,他们潜进群里和论坛里,看到各种龌龊的视频和聊天记录,才知道这事情可能比他们想象的要严重。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收割膝盖西装侠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8章 四十八   国庆假期不过一周而已, 眨眼便过去了。   庄瑶恋恋不舍地告别了省会,随着父母乘车回家。   她还很兴奋地和父母交流这个旅程带给她的快乐,说个不停。小孩子毕竟是小孩子, 精力很快就耗尽了。小姑娘的声音越来越小, 然后没了声响,脑袋一歪, 靠在母亲的手臂上睡着了。   “嗡……嗡……”手机在裤袋里震动两下,任雾轻手轻脚地把它拿出来。   点进微信, 五(1)班的家长群里热闹得很。   王玲胧妈妈:“没想到校长那么这么快就同意把罗正勇换掉了。”   陈智程爸爸:“早就该换下来了!要是把我儿子的学习给耽误了, 那可怎么办?”   刘晶爸爸:“智程爸爸说得对!国庆这几天, 我检查孩子的数学作业,老师居然没有把错误圈出来,还打了勾。我辅导孩子改正错误时, 她还说‘老师都打勾了, 我才没有做错’。差点没把我气晕过去!”   杨小扬妈妈:“幸亏庄瑶妈妈跟我们反映了一下罗老师的上课质量, 不然我们可没想到孩子听不懂数学的原因会出在老师身上!”   ……   任雾草草把群里的消息看了一遍,大概内容都是家长们很开心, 终于把那个站着茅坑不拉屎的老师给换下来了,不用再担心孩子上课听不懂了。   *   “李医生, 你觉得目前抓获的三个嫌疑犯都把视频内的布娃娃看成八九岁的女孩子,这是怎么回事呢?”老警察疑惑地问。   罗正勇这一案缴获了大量的视频,部分是他们曾经的犯案经过。他们想着把经过录下来, 互相分享、吹嘘。但万万想不到,居然有一天成为了他们犯罪的最好的证据。   还有部分视频自然就是罗正勇和陈财豪(老咸)两人对着布娃娃发泄兽谷欠的经过。在视频内,最让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两人眼里的布娃娃就跟人一样,他们会给它们喝水、洗澡、扎头发, 还会对它们说话、亲吻、抚摸,甚至做出更出格的事情。   所有参案的警察看了视频之后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们尝试过无数次询问那三个嫌疑犯,为什么会和布娃娃发生关系。   他们一脸迷茫:谁特么的会跟布娃娃来一发啊?   不断地询问,甚至把视频重复播放给他们看,他们也一口咬定,视频里有两个小姑娘。   警方不得不求助公安局特邀心理咨询师李医生。   “通过我和那三个嫌疑人的交流以及我对他们的评估,他们很大可能患有重度幻想症。”李医生说道。   “那是不是就意味着他们可以不负刑事责任,在法律上也会轻判呢?”老警察问道。   “这还是要看到时的鉴定结果。如果他们犯罪的时候精神正常,犯罪后患精神病的人,依照法律规定,应当负刑事责任。”李医生解释道。   *   罗正勇被关在看守所里。   两鬓斑白的母亲痛苦不已:“正勇啊,你怎么做出这种事情来啊?我们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供你上好大学,你、你怎么能做这些畜生做的事情啊!”   额间刻了几道深刻皱纹的父亲恨铁不成钢:“你知不知道,你做的这些事情,连禽兽都不如!那么小的孩子,你是她们的老师啊!你不但对不起那些家长对你的信任和支持,更对不起那些孩子啊!”   罗正勇哭得满脸涕泪,可怜地看着父母:“爸!妈!你们想办法把我捞出去吧!我一定重新改过,绝对不再犯错了!爸妈,你们想想办法啊!”   罗正勇并不后悔他做过的事情,他后悔的是,为什么他不再谨慎一些,为什么会想要把视频录下来保存在电脑里。   如果能够重来,他一定会把这些东西藏好,绝对不会再让人发现。   这次,是他大意了。   “你、你居然还想着出去!你还不好好反省自己做错了什么!”罗父看到儿子眼里出现凶狠的意味,不由勃然大怒。   “老头子,儿子都知道错了!你怎么还骂他?”罗母扯了扯丈夫的衣袖,然后转过头对儿子说:“正勇,你在这里好好反省,爸妈会给你找最好的律师,想办法把你捞出去的。”   “妈,我不想在这里呆着,你们赶紧把我救出去啊!”探访时间结束,纵然罗正勇有千百般不愿意,但还是被两个干警带走了。   离开了看守所,罗母迅速联系了老家最出名的律师。   “你说,只要正勇被鉴定出有重度幻想症,他就有很大可能被轻判?”罗母不可置信地问。   “是的。既然罗正勇会把布娃娃看成幼童,反过来,他把幼童看成了布娃娃。他猥亵布娃娃,有罪吗?没有。”王律师笑着摊开双手。   “孩子他爸!听到没有!咱们儿子有可能不用坐牢!”罗母激动地看向丈夫。   罗父张开嘴,想指责妻子,但看到妻子喜极而泣的模样,又紧紧地把嘴巴闭上。   “宿主,最新消息——罗正勇父母伙同律师打算从罗正勇患有重度幻想症入手进行脱罪。”   006系统有些忍不住了,自己的宿主每天都规规矩矩地上班下班,接送孩子,怎么就没有下一步的行动。   如果罗正勇脱罪成功,宿主前面的活儿岂不是白忙一趟?   “嗯,这个切入点不错。那个律师还行嘛!”任雾浅笑着夸赞。   系统立即闭上嘴巴,不想再搭理宿主。算了算了,皇上不急太监急个啥啊?   “好了,祛除‘其实我是人’的药效吧。”任雾说完,又继续投入到工作中,仿佛刚才聊的只是一件小事,不值一提。   *   当警方接到罗正勇在看守所发疯的消息时,他们带着李医生立即赶了过去。   看守所小小的房间内,罗正勇不断用头大力撞向墙,嘴里疯狂重复地喊着:“是人!它们是人!”   几位干警花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罗正勇制服。   罗正勇双手被反扣着,整个身体被压在冷冰冰的地板上,脸也被挤压在地板上。   他像是突然失去了全身的力气,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突然,他开始呕吐,先是嗓子里发出干呕的声音,然后开始吐出污物。   整个过程太过突兀,以至于在场所有的人一时都反应不过来。   呕吐过程很快结束。干警把他带到另一个房间内,先让驻守医生进行检查身体,无异常后再由警方和心理咨询师进行询问。   “警察,我想再看看那些视频。”罗正勇提出要看自己录下来的视频。   老警察刚想拒绝,李医生却对着他点点头,示意他同意。   视频开始了。罗正勇双眼一动不动地看着里边的内容。尽管已经按了加速,无法细细看清里边的每个动作,但他的某个部位很快鼓起来。   老警察不屑地看了一眼,然后移开了视线。   很快,视频就来到了罗正勇和布娃娃在一起的时候。   罗正勇的小兄弟突然软了下来,他面色发白地看着视频里的自己像个变态一般,小心翼翼地对待那两个布娃娃,温柔地、热情地亲吻它们身上的每一处,解开它们的衣服,做出不堪的事情。   “不——!”罗正勇状似崩溃,长长喊了一声,然后晕死过去。   “他,好像是清醒了。”李医生有点摸不着头脑。为什么会出现这种情况呢?难道是短暂的清醒之后,会导致他的幻想症加重?   “去看看那两个嫌疑人,把视频带上。”老警察吩咐道。   *   罗正勇一案耗时半年,落下了帷幕。   他因性侵未成年少女,犯罪行为恶劣,被判处有限徒刑二十年。老咸和老虫也是同等判处。   当这个消息被登到报纸上、发布在网络上,引起了众人的热烈讨论。   有人说判得太轻了,毁了那么多孩子的童年和未来,类等于从思想上杀害了他们,明明就该以死刑进行处罚。   有人说判得太重了,不就是犯点错吗,至于上纲上线吗?还有那些去指认的家长,也不嫌丢脸啊!   有人反驳,说句不好听的,你的孩子要是遇到那些不好的事情了,你还会这样说吗?   ……   虽然网上说得纷纷扰扰,但是丝毫不影响任雾一家。   庄瑶甚至都不知道曾经短暂教过她的罗老师是这样的人,做过这样的事情。   任雾想,她不需要知道这一切。她只要好好地,快活地成长,那就够了。   庄瑶如母亲所愿,每天都过得开开心心。   在她十八岁那年,她考上了外地的大学。她独自一人坐十个小时的火车去学校。在路上,她遇到了色狼。   她闭着眼睛躺在右边的下铺上,似睡似醒。突然她听到了奇怪的声音传过来,像被人捂住嘴巴,唔唔唔地无助喊着。   她穿上鞋循着声音找去,看吸烟区看到了两个男人对着一个年轻女孩儿上下其手,其中一人还反锁着女孩的手,一张臭烘烘的嘴堵住了女孩的嘴。   庄瑶趁其不备冲了过去,一个侧踹,把身形略瘦的男人撞飞。然后一个直拳,把油头大耳的胖男人打离女孩子,然后迅速把女孩拉到自己身后。   两个男人刚反应过来,便抡起拳头往她们走过来。庄瑶身后的女孩尖叫——“啊!非礼啊!救命啊!”   男人们见状不妙,转身想逃。庄瑶可没那么容易放过他们,上去便是一阵纠缠。   在此同时,列车员和一些乘客闻声过来了,看到的便是一个白白净净的小姑娘一手拧住了两个男人。   庄瑶在大学期间,和几个朋友一起创办了散打馆。毕业之后,她更是全身心放在散打馆里。后来更是培育出不少散打的冠军来。   *   老婆婆看到任雾出现在她的面前,她激动地笑了:“谢谢你,不仅保护了瑶瑶,还让她有能力保护自己和别人。我心满意足了!”   任雾对着老婆婆摆摆手,以作告别。   魂体消失后,系统开始打分:“保护了女儿,女儿能够健康的长大,得六十分;惩罚了凶手,得四十分。共得一百分。同时花费一百五十分,所以目前总分为四百分。”   “哎,那我岂不是白干了?”任雾质问,“不行,我要投诉你们的物价过高。完成任务反而还让我丢了五十分,这亏本生意我可不想干了。”   “投诉成立。鉴于你是第一个敢于投诉系统的人,奖励一百分,同时下调物价。”系统淡定道。   任雾简直哭笑不得。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哈,更晚了,跪求原谅! 第49章 四十九   任雾的身体晃了晃, 若然不是手里扶着一把锄头,说不准她就一头往地上撞去了。   “二婆,你没事吧?”路过的一个妇人见任雾身体摇晃, 面色发白, 不由连忙伸出手去扶住她。   好心的妇人把任雾搀到田埂上坐着,提醒道:“二婆, 日头太猛了,你早点回去歇着吧。”   任雾朝着她点点头, 谢过她的好意。   妇人见任雾似乎并没有把话放在心上, 她也不好多说, 摇摇头走了。   任雾把脚边放着的军用水壶拧开盖子,喝了好几口被太阳晒得暖烘烘的水进肚子,才觉得身上的不适消退了些。   任雾闭上眼睛, 接受这个身体的全部讯息。   *   原身, 人称张二婆, 她膝下有两个孩子,一儿一女。女儿张大英早早就嫁到了远方, 一年到头也就过年的时候带上丈夫孩子回来一趟。儿子张家福则娶了媳妇陈淑宁,结婚三年后才生下一个孩子张远智, 后来身体就没有任何动静了。也就因为这样,全家人都把这个孩子当成了宝,起的小名也是“金宝”。   儿子儿媳在外面打工, 孙子就留在冬瓜村里跟着她一块生活。这可是全家上下盼了三年才来的金贵大孙子,张二婆自然小心翼翼地把他捧在手心里。   张家的生活条件不算好,儿子儿媳挣得都是死工资辛苦钱,她一个老婆子五六十岁了也是天天下地,不刮风下雨的都没得休息。尽管如此, 他们也是竭尽所能地把自己的一切都给了孩子。   这年头家家户户的生活水平都不高,乡下出生的小娃娃要是碰上母亲没有奶水了,就喝点米汤、玉米糊糊,也照样长得好好的。而张远智出生没多久,亲妈没有奶水了,张二婆想方设法让人从市里给她带了两罐奶粉,融在米汤里让孩子喝,这一喝就喝到孩子两岁多。   孩子还是个小娃娃的时候,张二婆就背着他去地里干活。把孩子放在背篓里,放在树荫底下,她一边干活一边看着孩子,时不时过去瞅瞅孩子醒了没有、尿了没有。这儿的家家户户都是这样带着小娃娃出工。不同的是,张二婆怕孩子无聊,赶集的时候特意买了一个彩色的风车,把它固定在背篓上,孩子醒了,就看着被风拨转的风车咿咿呀呀地笑。   孩子会走会跑了,张二婆就让孩子坐在边上看着她干活,孩子好奇贪玩,想过来看看奶奶在地里干什么。她可舍不得自己的大金孙下地,扯着嗓子说:“金宝你就坐在那儿,甭下到地里来,脏不拉几的。”而旁人家的差不多大小的小孩儿已经跟在父母身后,学着插秧播种了。   孩子再大一些,便上了小学。张二婆生怕老师对孩子不好,又是拎鸡蛋,又是摘青菜送给班主任,让他好好对待宝贝孙子,切莫让他受了委屈。   上小学的张远智就像刚出笼的小鸟,瞧啥都新鲜,这儿玩玩,那儿闹闹。看到同学有好玩的玩具,他也不问一声,直接就拿走。看到同学去小卖部买了零食回来,他就扭着胖乎乎的身体上前抢走。同学告状,老师教训,张远智就嬉皮笑脸道:“我阿奶说了,我想要啥都行。”老师上门告状了,张二婆则艰难地从兜里掏出几张老旧的毛票,一脸可怜的问老师够不够赔。   随着年龄的增长,张远智做出的事情越来越恶劣。同时因为生活水平的提高,张二婆也越发宠溺孩子。   张远智要去镇上的游戏机房打游戏,张口就要两百块钱。张二婆一边提醒孙子要好好学习,一边手脚麻利地从裤兜里掏钱给他。   张远智打架闹事了,被学校请家长,张二婆就在老师面前哭诉自家的孙儿最乖巧了,肯定是学校搞错了、冤枉了孩子。   张远智把别人家的姑娘搞大肚子了,姑娘家长上门算账,张二婆则直接拿扫把把人打出门外,狠狠骂道:“我家金宝还是个孩子哩!你们那姑娘不懂事还赖我孙子身上了,多不要脸啊!”   张远智的几个哥们每人都有一辆摩托车,不时就约几个漂亮姑娘一块去飙车。张远智就不断央求张二婆买一辆摩托车。这年头的摩托车可要大大几千块。张二婆犹豫了两个晚上,尽管心里不放心孩子十七八岁就开始骑摩托车,但是一想到别人家孩子都有了,凭啥自己的乖孙孙就没有呢?就这样,她去银行取钱给孙子了。   张二婆没想到这个决定会让她一辈子后悔莫及。   张远智跟平时一样,约了几个哥们一块去飙车。张二婆总觉得心里慌慌的,劝他在家里呆着玩电脑。张远智搂着她的肩膀撒娇:“阿奶,我就跟几个兄弟出门玩玩,老待在家里可腻了。你放心,今晚我吃了宵夜就回来啊!”   张远智麻溜地跨步上车,加油提档,车就像离弦的箭一般向前冲。   张二婆看到孙子开着摩托车离自己越来越远,心里既欢喜又忧愁。欢喜的自然是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孙子真是一表人才;忧愁的是孙子就是太外向了,总爱往外跑,不爱待家里。   眼见已经九点多了,孙子还没有回家。张二婆年纪大了,熬不了夜,便先回房睡了。在半睡半醒中,她听到了电话急促的响起来。   张二婆无来由地觉得心里不安,嘴里一边念叨着金宝怎么还不回来,一边接起了电话。   “你好,是张远智家人吗?你们赶紧赶到大山镇卫生院,张远智出车祸了!”   张二婆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放下电话,怎么在三更半夜找人把她送到卫生院的。她只记得自己在手术室前来来回回的踱步,不断向菩萨祈祷孩子一定要没事。   手术室的灯灭了,一身疲惫的医生率先走了出来。   “医生,我孙子怎么样了?他没事吧?”   眼前头发花白、脸上全是沟壑的老太太着急担忧地看着他,期待从他嘴里得到好消息。   医生心里叹息,却不得不打起精神说道:“病人目前身体状况良好,不过,车祸时被压断的右手因为被压的时间太长了,伤势太重,已经坏死。我们给他做了截肢处理。”   张二婆愣愣地看着医生,她一个不识字的妇人听不懂“截肢”这个词,但她明白“坏死”就是没用了。   金宝的右手,没有用了?   张二婆深受打击,急怒攻心,一时竟晕了过去。   不但张二婆接受不了这个现实,刚从麻醉中醒过来的张远智得知自己失去了右手,声嘶力竭地喊了一声“不”便再次晕死过去。   张家福和陈淑宁接到消息后几近崩溃。他们那么辛苦在外头打工挣钱还不是为了这根金贵的独苗苗,结果,结果儿子没了右手。   没了一只手,他以后还能干点什么呢?连跟他们一块进厂打工都不行。   没了一只手,他连媳妇都可能娶不上了。更别说以后生儿育女,干活养家,给他们养老送终。   这不仅仅是一只手。这是全家的希望。   张家福和陈淑宁哭着抱怨母亲:“妈,你怎么连金宝都看不好,现在金宝手都没有了,你叫他以后怎么办啊?”   一向在儿子儿媳面前强势的张二婆完全失去了斗志,她也觉得是自己的错,她怎么就一时糊涂给孩子买了摩托车呢?早知道就不要买好了,这样孩子就不会出车祸了。   张远智醒过来之后也把怨气撒在了辛辛苦苦把他养大的奶奶身上:“阿奶,你当初为什么就不劝着我呢?我是小孩,不知道摩托车的危险,难不成你也不知道吗?”   此时的张远智早就忘了当初他是怎样撒娇央求奶奶给他买一辆摩托车,更忘了这次车祸是因为他们这几个人喝了酒之后热血沸腾叫嚣着去飙车才导致的。   张远智回到家里,完完全全变成了另一个人。他脾气暴躁,一不顺心就发脾气,责怪奶奶没把他看好,责怪爹妈把他扔在老家没管。张家福和陈淑宁早就回厂子里打工了,只剩下张二婆辛辛苦苦地照顾他,重复接受他突如其来的怒火。   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张二婆总算尝到了曾经太过宠溺孩子的苦果。一个七八十岁的瘦弱老太太,天天佝偻着腰背下地干活,回家做饭洗衣,照顾那个失去了右手、却仿佛全身瘫痪的的金贵孙子,承受着一次次的抱怨和怒骂。   张二婆这一生过得很辛苦。幼时在家,小小年纪就下达干活,十六七岁就被嫁了出去,换了一个地方辛辛苦苦地干活。好不容易能享点福了,孙子出了车祸,余下的一生都是她辛辛苦苦地照顾着这个似乎换了一个人的孙子。她的儿子儿媳也因为孩子车祸的事情很少回家了,只是每年打点生活费回来……   *   任雾坐在田埂上,想起原身的执念——“我想把孙子好好养大”。   任雾叹了一口气。如果是她,真是懒得理会这个连块叉烧都不如的孙子啊!   “阿奶!阿奶!你在哪儿?”熟悉的声音传了过来。   “金宝,阿奶在这里。”任雾慢悠悠站起身子,朝着不远处路边的小男孩回应道。   理一理时间线,这孩子刚好六岁,在村里小学上一年级。昨天是开学第一天,是张二婆送礼之路的开端——昨天她带了一篮子鸡蛋和地里刚摘下来的青菜去学校送给一年级班主任,拜托班主任多多看顾自家孙子。   任雾扛起锄头拎着军用水壶往张远智走去,脑子里和系统商量:“养孩子太累了,我年纪大了,应该要过上退休生活了。所以,能不能让他爹妈来养他?”   系统装死,不想回答。   任雾只能再次叹了口气,然后扯上一张温和慈祥的笑脸,走近便宜孙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杏花雨时 3瓶;舟行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50章 五十   走近了, 张远智亲密地贴上来:“阿奶,我想你了。”   尽管任雾知道这个小男孩以后会长成一个毫无责任心的男人,但在见到他那一刻, 她不由觉得想要把全世界最好的东西都双手捧上给他。   这小男孩实在长得太好了, 唇红齿白,带点婴儿肥, 眼睛瞧着别人时自带生动活泼。   任雾默默按捺下自己胸腔中的喜爱之情,把自己那双蠢蠢欲动想要捏一把小脸的手收回去。   “嗯, 阿奶也想你了。”任雾牵着张远智的手, 肩上扛着锄头, 慢悠悠往家里走去。“金宝今天在学校过得怎么样啊?”   张远智听到问话,立即双眼放光、连绵不断地说起学校里的事情。   比如说班上有一个男生长得很胖,大家背后喊他“肥猪”。   比如说有一个女生名字很好笑, 她叫江柔, 大家都喊她“酱油”。   比如说班上有两个女同学是长头发的, 其中一个就坐他前面。他今天上课时悄悄拔了几根她的头发,她痛得哭出来。这实在太好玩了!   ……   任雾听着旁边这个小男孩用着天真无邪的语气说出他心里觉得好玩好笑的事情, 心有点发冷。   任雾松开牵着小手的右手,趁着张远智嘴里还在滔滔不绝地说着那些看似好笑实则伤人的话, 指间用力一拔,把张远智的两根短发揪了下来。   “啊!”张远智感受头顶上到突如其来的疼痛,嘴里短促惊叫一声, 然后用手捂住痛苦,皱着眉头看着奶奶。   “阿奶,你在干什么?痛死我了!”张远智生气地瞪着奶奶。   任雾一脸无辜地回应:“哦,我听金宝说拔别人的头发挺好玩的。阿奶以前没去过学校上学,我也想试试, 拔别人头发有多好玩呀!”   张远智气鼓鼓地撅起嘴巴:“那也不能拔我的头发呀!我会痛的!”   任雾笑笑,不作声了。   是啊,你会痛,那别人呢?   *   回到家里,张远智就在家门口的空地上玩,自己画了一个格子,在那里跳来跳去。   任雾也不管他,手脚麻利地淘米下锅,然后在屋前的菜园子里摘青菜,准备午饭。   任雾摘完菜出来,看到空地上蹲着两个小男孩,眼巴巴看着张远智跳格子。   见奶奶摘完菜从菜园子出来,张远智放声大喊:“阿奶,快点把他们赶走!他们想抢我的格子!”   两个小男孩见有大人过来,又听到张远智告状,他们赶紧说:“我们只是经过你家,停下来看看你是怎么跳格子的,没有抢!”   任雾见这两个孩子眼熟,想了想便记起他们是隔壁村子的孩子,比张远智小,还没有上学。   “快走!你们走!这是我画的,你们不能看!”张远智双手叉腰,抬着下巴赶人。   那两个孩子还没见过这么不讲理的人,又害怕老奶奶会责备他们,只好暗暗瞪了张远智一眼,揣着委屈走了。   尽管任雾心里已经窝了一把火,但她也没有开口责怪他。有些事情,怎么说都没什么用,还不如让他亲自体会感受。   任雾做了个清炒南瓜,煎了一个鸡蛋,然后喊孙子吃饭。   张远智早就闻到了煎鸡蛋的味道,他乖乖巧巧地坐在小板凳上。煎鸡蛋一端上来,他就想伸手拿来吃。   “啪!”   张远智咻的收回了手,放在嘴巴前,可怜兮兮地吹着红了一块的手。   任雾淡定盛饭。   “阿奶,你干嘛打我手手?痛死了!”张远智把饭碗推得远远的,低着头扁着嘴。   “六岁的孩子会用筷子勺子夹菜了。”任雾坐下来,夹了一块鸡蛋放进嘴巴里。   张远智根本不听,只觉得自己委屈,抱着双手坐在一旁。用手拿菜怎么了?我就不用筷子和勺子!   任务也不管他,肚子都空了,现在只想赶紧把它填饱。她大筷大筷地夹菜,大口大口地吃饭。   眼见香喷喷的炒鸡蛋快要被吃完了,张远智也顾不上任性了,迅速拿起碗里的勺子,往装鸡蛋的盘子伸去。   “这个鸡蛋是我养的鸡生下来的,是我会把它捡回来、炒熟的,你不能吃。”任雾理直气壮地把剩下的炒鸡蛋往自己碗里一倒,伴着饭吃进肚子里。   张远智顿时目瞪口呆,好半晌才带着哭腔喊:“我的鸡蛋!呜呜呜,我的鸡蛋没了!”   *   张远智趴在桌子上,看着前桌女生的长头发在空中荡啊荡,他只觉得心痒痒的,忍不住伸出手来。   他的小胖手指一开一合,一开一合,想要抓住其中几根调皮活泼的头发,不让它们再招惹自己。   “嘿!”手指紧紧一攥,便抓住了几根细细软软的长发。   张远智刚想用力一拔,突然想起中午回家时被奶奶揪了一把的头发,顿时觉得被拔掉头发的那处地方正隐隐作痛。   他犹豫一下,松开了合拢的手指。   算了,我只是不想再被阿奶拔我的头发而已!   花了五个积分从系统商场上买来“我看见你在干嘛”、正在远程监视孙子的任雾忍不住笑了笑。   好吧,中午那一出拔头发给他留下心理阴影了,那今晚她也就抓一把他的头发,保证不拔掉。   *   张远智明显感受到奶奶对他的态度变了,不再像以前那样宠爱他,事事顺着他。   在他短短的几年记忆里,他从来没有过烦恼。作为家里的大王,他想干什么都可以,想吃什么奶奶都会尽量满足他,他在外面打架了奶奶也会护着他。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王老师和奶奶说着他的坏话,奶奶居然把错都认了下来,还让他写检讨。   任雾根本没看那个心里万分委屈的家伙一眼。   今天是赶集的日子,她特意把家里种的蔬菜拿去集市上卖,没什么时间关注张远智在学校的表现。   哪想到下午一到家,班主任王老师就上门告状了。   王老师板着脸,严肃地说:“很多同学反映,张远智在学校喜欢欺负同学,抢别人的笔和本子,拔别人头发,抢别人零食,喊同学外号。最过分就是今天,他把班上一个男同学给打了一顿,还咬伤了人家胳膊。”   张远智站在奶奶身旁,听着老师告状,心里不以为然,还有心思揪着奶奶的衣服玩。   这些不都是小事嘛!拿点东西用,起个外号,很过分吗?打架不也是正常的吗?谁叫那个胖子不肯把文具盒给自己呢?   王老师越说越生气,他好不容易按下心中的怒火,提醒任雾:“二婆,养孩子不能一昧宠着,会把他惯坏的。”   再多的话他也不说了。他也是邻村的人,谁不知道冬瓜村的张二婆最宝贝她的孙子啊?他这样提醒,也指不定要被张二婆反过来骂一顿了!   王老师后悔自己多嘴多事了。   任雾点点头,一脸受教:“好,好,谢谢王老师提醒。”   王老师仿佛听到世间最荒谬的话,一时失了神,半晌才反应过来:“没事,没事。”   “老师,那个挨打的孩子叫什么名字啊?他住在那里?是谁的儿子?”任雾接着问。   王老师立即明了——看来张二婆是想上门找那家人算账啊!自己真是太天真了,差点相信张二婆的感谢是真心实意的。   王老师把话岔开去:“二婆,你好好教育一下远智吧,我先回家了。”   说完,麻溜地骑上自行车走了。   王老师一走,张远智就全身放松下来,立即抬起头跟奶奶说:“奶,我要去捉蜻蜓了。”   乡村的夏天傍晚,特别多小蜻蜓到处飞飞停停,原身特意给孙子做了一个捕虫网,让他多一个乐趣。   任雾黑着脸坐在高凳上,沉声道:“跪下!”   正准备往外跑的张远智傻愣愣地回过头看着奶奶,张着嘴巴没反应。   “跪下!”任雾瞪着眼睛指着地板命令。   张远智嘴巴抖动几下,眼里哗哗往下流,小身体僵僵地站在那儿,一动也不动。   任雾是真来气了,她把监控往回一拉,发现这便宜孙儿居然是看上了男同学新买的文具盒,然后想把它抢过来。男同学不依,张远智犯犟,直接扑上去抢,还把保护文具盒的男同学给打了一顿。   任雾没有接触过这样的熊孩子,她只知道现在自己很暴躁,想狠狠地把他痛揍一顿!   她往外面走出去,不到半分钟又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条草鞭子。   这种鞭子长长细细的,看起来软耷耷并没有什么威力。任雾重重往地上一甩,灰地板上立刻出现一道白痕。   张远智身体抖了一下,抬眼偷看奶奶严峻的脸,畏畏缩缩的跪了下来。   “金宝,把整件事情说清楚。”任雾不希望这孩子除了抢,还会撒谎。   听完张远智吞吞吐吐的述说,任雾的脸色好了点。还算有得救,没有扯谎,把责任推别人身上。   “那你觉得自己做错了吗?”任雾问。   张远智迷茫地看着奶奶,他哪里做错了?   任雾叹了一口气,问道:“你觉得抢同学的文具盒也是对的吗?”   张远智立即反问道:“不是阿奶说的吗?我想要啥都行。”   “阿奶的话没说完,还有半句是这样的——你想要啥都行,只要你自己有钱买回来。”任雾说道。   “金宝,你想要什么,就得自己努力,挣钱把它买回来,不能抢别人的。”任雾说,“你想想,如果阿奶想要把你的捕虫网抢走,你感觉怎么样呢?”   张远智静静地跪在地上。如果奶奶抢走了他最喜欢的捕虫网,他会怎样?他会很生气,很难过。   “阿奶,你自己做一个,不要抢我的捕虫网。”张远智眼里噙着泪。   “那你想要一个文具盒,还要去抢别人的吗?”任雾回到了原先的话题上。   张远智灰着脸,默默地摇摇头。他突然能够明白那个男生的感受了。   “那你知道自己哪里错了吗?”   “知道了,我不应该抢他的文具盒。”张远智小声说。   “那你打算怎么办呢?”任雾继续问道。   张远智跪得膝盖有些疼了,他伸手揉揉自己的膝盖,可怜巴巴地看着奶奶。   任雾无动于衷地看着他。   张远智只好安分下来,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办。   突然,他眼睛一亮——“我等会写检讨交给老师!”   “嗯,还有呢?”任雾并没有就此罢休。   张远智一会挠挠脑袋,一会摸摸小脸,一副毫无办法的模样。   任雾只能提示他:“我们做错事情要怎么办啊?”   “道歉!我明天跟他说对不起!”张远智立即反应过来。   “如果他不肯原谅你呢?”   张远智惊讶地问道:“他为什么不原谅我?我都跟他说对不起了呀!”   “你做错了事情,伤害了别人,他可以选择原谅你,也可以不原谅你。”任雾一字一字地说——“所以,不要随意去伤害别人。” 第51章 五十一   第二天中午下课的时候, 张远智就耷拉着小脑袋找同学道歉。见到陈森林背起书包要离开教室,他立即上前把他拉到教室后面,不让他回家。但他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眼睛一会看天一会看地, 就是不敢直视昨天被他揍了一顿的男同学。   “你要干嘛?”陈森林握起小拳头,脸上既害怕, 又显露出几分坚决,一副要跟张远智决一生死的样子。   “陈森林, 昨天, 额, 对不起啊我不该抢你的文具盒。”张远智犹豫一下,小声而快速把准备了一晚上的道歉的话说出来。   陈森林瞪了他一眼,没好气把他的手从自己的手腕上扯下来:“哼!”   张远智看着陈森林抱着双手站在一旁, 小脸抬得高高的。他有些不知所措, 想了想, 再道歉一次:“陈森林,对不起, 你可以不生气吗?”   陈森林悄悄看了一眼那张有些不安的脸,一时有些心软, 但一想起自己胳膊上淤青的牙印,大腿上被踹到的地方,心立即又硬起来。   他想了想, 说:“昨天你抢我的文具盒,还打我。不过你道歉了,我就不计较你抢我东西的事情了。”   张远智激动地看着他,眼睛亮晶晶的。就是嘛,做错事情道个歉就行了!   “你让我打回去, 我就不计较了!”陈森林接着说。   张远智震惊地看着他,这人怎么可以这样!从小到大他都没有挨过打,这个陈森林居然想打他!   他心里这么想,嘴里也这样控诉:“我爸妈和阿奶都没有打过我!你还想打我!”   陈森林瞪着他:“我爸妈阿爷阿奶外公外婆都没有打过我,你不也打我了吗?”   张远智想了想,可怜巴巴地扁了扁嘴,问:“那,我让你打一顿,你就原谅我了吗?”   “嗯,我打完你之后,这件事就算了。”陈森林说道。   这天中午,张远智是哭着回家的。   任雾还没开口问,他就委屈兮兮地扑到奶奶身上:“阿奶,我以后再也不打架了!”   呜呜呜,原来被人打是这么痛的事情!   任雾听他说完整件事情,安慰地摸摸他的小脑袋,又拿来药酒给他擦,中午给他做了个肉沫蒸鸡蛋。   “金宝知错肯改,是个好孩子。”任雾挖了一勺肉沫鸡蛋到张远智的碗里。   张远智一边流着眼泪一边吃肉沫鸡蛋:“阿奶,金宝以后都不抢同学的东西了。”   *   张远智是个不定分的,虽然不再抢同学的东西了,也不用拳头欺负别人了,但他很快就找到了新乐子,沉迷在给同学起各种外号、带着一群调皮的男同学喊人家外号。   班上有个女同学皮肤偏黑,脑袋大大的,平时沉言寡语,在班上十分不出众。张远智一见到她就大声喊——“火柴妞”,引得全班同学大笑起来。   有个女生长得挺好看的,美中不足的是有一对略显突兀的大耳朵,张远智给她起了个外号——“猪八戒”。   有个男同学是国字脸,张远智就喊他——“砖头”。   ……   张远智觉得自己特别聪明,起的外号又生动又形象,一听就知道是咋回事。   一年级的小同学也觉得新奇,天天跟在张远智屁股后面,见人就喊外号,看着别的同学脸红耳赤甚至掉眼泪,那就更好玩了。   张远智在学校闹个不停,回家也给奶奶起了个外号。看奶奶,矮矮的,胖胖的,走起路来就像个胖鸭子。   “肥鸭,肥鸭!”   任雾刚从厨房端菜出来,就听到张远智兴奋地叫起来。   肥鸭子?她回过头往门外看看,没有啊!   “喊啥呢?”任雾舀了一勺饭递给张远智。   张远智不作声,只是一脸开心地笑。   任雾也没当回事,埋头吃饭。   等她吃完饭,端起碗筷往外面走去,张远智又喊起来:“肥鸭!肥鸭!肥鸭!”   任雾走出屋外,太阳把她的影子照在地上,她一走,影子也跟着动。   她的脸立即沉下来。   心里有一万句粗口要骂!   任雾下午去河里打了几条鱼回家,然后就去学校接孙子回来。   她去的早了点,张远智还没有下课,于是她就站在教室外看。   张远智趴在桌子上,一会拿起笔在纸上涂涂画画,一会回过头跟同学说话,讲课的老师都受不了他的小动作,拿了个粉笔头向他砸去,附送一个严厉的眼神。   这熊孩子!   任雾心累。   很快,下课铃声响起来。老师很快就收拾好教案,走出教室。同学们也纷纷收拾书本,背起小书包,准备回家。   张远智的速度很快,铃声响的那一刹那,他立即把坐直身子,把桌上的书本文具一块塞进书包里,老师前脚走出教室,他后脚就跟上了。   “金宝!阿奶来接你了!”任雾扬起嗓子喊了一声。   张远智和几个小伙伴一起回过头来,班里还没走的同学也往外看出去。   “阿奶,你咋来了?”张远智奇怪地问。   “哎呀,金宝,你这头发怎么跟个鸟窝似的,真乱!”任雾走近孩子,伸手去整理,结果把头发弄得更乱了。   “整一鸟窝来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头上能孵蛋哩!”任雾的声音很响亮,着重突出了“鸟窝、孵蛋”之类的词。   听到任雾的这些话,小同学们不由把注意力放在张远智的头发上。果然,就跟鸟窝似的。   张远智顿时涨红了脸,用手拨拨自己的头发:“我的头发才不像鸟窝呢!”   回家路上,张远智闷闷不乐地提出:“阿奶,你刚才怎么在同学面前说我的头发是鸟窝呀?害得我在他们面前丢脸了!”   任雾表示我耳朵聋了,听不到你的意见反馈。   第二天上学,张远智迎来了上学之后最黑暗的一天。全班同学沉迷叫他“鸟窝”而不可自拔。   尤其是上语文课的时候,语文老师指著书本教大伙儿拼音:“n-i-ǎ-o,鸟,就是‘小鸟’的‘鸟’,‘鸟窝’的‘鸟’。”   语文老师话声刚落,便引来了哄堂大笑,唯二脸上没有笑容的除了毫不知情的语文老师,还有一个外号是“鸟窝”的张远智。   下课之后,张远智生气地说:“你们不要再叫我‘鸟窝’了!你们太过分了!”   班上大多数同学都被他起了外号,天天轮着被人取笑,这回见张远智受不住被人笑话的感觉了,他们不由说道:“我也没叫你几次‘鸟窝’啊!我还天天被人叫‘猪头’呢!”“就是!你叫人家外号就行,别人还不能叫你外号啊!”……   在“我看见你在干嘛”的实时监控下,任雾一边锄地一边看着张远智被同学们说得不敢才开口反驳,最后苦着脸坐在位置上。   任雾默默笑了,让你再喊我“肥鸭”!   张远智回家又是一顿哭诉,结果面前的奶奶面不改色地说:“你给别人起外号,别人肯定也会给你起外号啊,你有啥好委屈的。”   “好了,‘鸟窝’,以后不要再叫阿奶‘肥鸭’了。”   张远智立即把自己的脑袋缩起来,不敢再看奶奶一眼。   *   任雾看着面前的两张试卷,右手紧紧按着心口,不断地暗示自己“深呼吸……深呼吸……”。   算了!实在忍不了了!   “金宝,你,你看看你的分数!”任雾的右手狠狠一拍桌面,桌子都抖了抖。   张远智立即化身乖巧小可爱,一副天真听话的样子,仿佛面前的试卷不是他做的,分数不是他考出来的。   语文试卷上鲜艳的“32”分深深地刺痛了任雾的双眼,底下那张数学试卷更让她生气,只考了28分,统共给她凑了个60分。   任雾把试卷认认真真看了一遍,强忍着怒气,开始一道道题给孙子讲解。   “阿奶,你不是不认识字吗?”张远智奇怪地问。   呵呵,我再捂住自己的小马甲,假装不识字,我担心期末你会给我捧回两张更低分的试卷。   任雾冷冷笑了一声:“阿奶为了教你,自己学的!”   “来,看第一题,‘看一看,拼一拼’。金宝,这一题全部没有写答案,是因为不会做吗?”任雾指着语文试卷的第一大题问道。   “不是啊,题目让我们‘看一看,拼一拼’。我已经看了,也拼了。”张远智说道,一副“我也不懂为什么老师会在上面打×”的样子。   任雾的心里淌着泪,脸上还要保持冷静:“看到这些空格了吗,我们看了,拼了,还要把字写出来。”   张远智嘴里不满地嘟囔道:“这题目都不说清楚,害得我丢分了!”   说得好像你会正确把那几个字写出来似的。任雾心想。   “好,你拿笔把字写出来吧。”任雾递过铅笔。   张远智嘴里一边拼,一边写字,不时拿铅笔另一头的橡皮去擦一下,然后再继续写。   任雾等了好一会,张远智才把卷子交过来。   “淡定,淡定!不生气!不生气!”任雾自我宽慰。   试卷上,“小鸟”的“鸟”字少了一点,“bao zhǐ”明明是“报纸”,却写成了“包子”,“草地”写成了“草也”。   任雾扶额,忍住,忍住!   “金宝,你看看,你写的字都写对了吗?都拼对了吗?”任雾把试卷递回去。   张远智看也不看一眼,自信地说道:“对了呀!”   任雾摇摇头,告诉自己,孩子有自信是件好事,好事,千万别生气。   “来,你拼一拼给阿奶听。”任雾用笔指着拼音。   好不容易把第一道题解决掉,天色也黑了。任雾只能先把试卷搁一边,进厨房做晚饭。   任雾坐在小板凳上烧火,土灶里的火映红了她的脸。她垂着头,情绪有点低落。   把一个孩子养大、养好,真的太难了。一个个问题接着来,压得她心里沉重。   “阿奶,喝水。”嘴边突然递来一个搪瓷杯子。   任雾就着张远智的手,喝了两口水。   “好了,阿奶不口渴了。”任雾拍拍张远智的背,“金宝真乖。”   在这一刻,她有那么一点体会到,孩子带来的幸福感和成就感。 第52章 五十二   下课铃响了, 随着老师那句“同学们再见”响起来,班上的同学们迅速把书本文具收进书包里,准备回家。   张远智无精打采地以乌龟速度把摊开的书本合起来, 然后慢悠悠地塞进书包里。再把铅笔、橡皮一个个放进书包里。最后才拉上拉链, 把书包背起来。   “鸟窝,你怎么还不回去啊?”班上留下来打扫卫生的同学奇怪道。下课都差不多过了十分钟, 平时跑得最快的张远智居然还没有走出教室!   张远智仿佛听不到同学在喊他的外号,没有像往常一样瞪别人一眼, 只是垂着头有气无力地应了一声:“嗯, 现在回去。”   说完短短一句话, 他忧郁地叹了一口气。   现在每天放学回家,奶奶都会让他做一道选择题——在家学习还是下地干活。   第一天,张远智迫不及待地选择了在家学习。谁要下地干活呀, 那么辛苦!选择在家学习, 不就可以自由自在地玩耍了吗?奶奶又不知道他有没有真正的学习!只要在奶奶回家前坐得端端正正的, 假装写作业就可以了。   哪知道奶奶出门前问他老师布置了什么作业,还翻了翻书本和作业本。奶奶回家后, 饭也没顾上煮,直接打开他作业一看, 然后要求他重做。   任雾心里苦。   这便宜孙子在作业本上胡乱画,语文练字抄写写错了一大半,数字抄写就跟鬼画符似的, 根本看不懂写的是什么数字。更让她崩溃的是数学算数,张远智的答案就全部写了“1”。   她只能逼迫孩子把所有作业重新抄写一遍,计算题重新算一遍。   当晚折腾到晚上十点钟才放过他,尽管孩子早就困得直打哈欠,差点在写作业时睡过去。   第二天, 张远智选择了下地干活。他年纪不大,个子不高,任雾特意给他做了个小锄头,比他个儿要矮点,拿起来也轻手。   张远智跟在奶奶身后,学着她的样子,拿着小锄头松土。可是不知为什么,明明奶奶的动作看起来很轻松,随意一掘,土就被翻出来松在地面。而他好不容易学会锄地的姿势后,发现自己不会使用力气,一会挖得深,一会挖得浅。没过几分钟,他的额头就出了汗,累得他直喘气,手心火辣辣地痛,最后他一个趔趄,摔了个屁股墩儿。   更痛苦的是第二天去上学时,全身上下都酸酸痛痛,提不起劲儿,他只能软绵绵地坐在座位上哪里也不去。   因为选择了下地干活,所以奶奶也没要求他写作业。当时他确实开心得很,第二天去学校却被老师点名批评,放学之后还被留堂,必须把作业补完了才回家。   张远智现在已经不知道该选择哪个好,在家学习,这是伤神伤心还得熬夜的活儿;下地干活,这是流汗辛苦第二天留堂写作业的活儿。   难以选择,毕竟这都太让他难受痛苦了。   张远智垂头丧气地走回去,远远就见到奶奶坐在家门口的小板凳上等他回家。   唉!   张远智叹了一口气,不行,如果奶奶再让他选择,他、他就离家出走!   任雾老远就朝着张远智招手:“金宝,走快点儿!阿奶等你老久了!”   张远智磨磨蹭蹭地走到任雾身边,嘟着小嘴。   “金宝,等会阿奶带你去一个地方,好不好?”任雾捏了一把张远智的小脸,然后递给他一根煮好、晾得不烫手的红薯。   任雾拉着张远智的小手,往村口走去。一路上,两婆孙先是聊了学校发生的好玩的事情,说说班上的同学和老师。   等张远智把所有的故事分享完,任雾开始问他:“金宝啊,这段时间你觉得下地干活好,还是在家里学习好呀?”   张远智立即苦着小脸看过去:“阿奶,这两个都不好!”   “为什么呀?”   “在家里学习太辛苦了,要认认真真把字写好,把题目做对,要花好多时间!我都困了还不能睡觉!”张远智第一次尝试到想睡不能睡的痛苦,那实在太折腾人了。   “下地干活也辛苦!第二天起床,全身都痛!而且老师还会让我把作业补完才能回家。”张远智可不喜欢留堂,虽然说补作业不要求准确率,可是比别的同学晚回家,那种感觉可不好受。   “金宝,那学习和干活比起来,哪个更轻松呀?”任雾摸摸孙子的小脑袋,问道。   张远智的大眼睛眨呀眨,他想说学习轻松点,可是动脑子太辛苦了!   一时间,他给不出一个确切的答案。   任雾见状,也不要求他选出来。   没过多久,任雾在一户平房前停了下来,敲了敲门。   很快,里边的人打开了门。   “阿平,你的脚好点没有啊?”任雾递过去一条鱼,“让你妈给你熬点鱼汤喝,补补身体。”   然后把张远智扯到身前:“阿平,这就是你那不省心的表弟张远智,你喊他金宝就行。金宝,这是你表哥,快喊人!”   任伟平,任雾的堂表哥的儿子,是这几个村子里少有的大学生之一,最重要的是他的专业是师范数学。   现在这个时候,他本应该是在学校里实习的。但是这倒霉孩子居然从宿舍上铺掉下来,把腿给摔断了,只能先回家里休息一段时间。   前几天任雾下地干活时刚好遇到了任伟平他爸,说起这些事情。任雾特意拎了两斤猪骨头和几个鸡蛋上门看看,聊了好一阵子,发现任伟平说话幽默,待人耐心,教家里的弟弟妹妹做功课时会把知识用浅显的语言讲出来,让孩子容易理解听懂。   她厚着脸皮开口拜托他教教张远智。任伟平爽快地答应了。   任雾折腾了张远智几天,本想先让他感受一下下地干活的辛苦和在家学习的轻松,然后就会明白学习要比干活容易得多,在后面的补课中会全身心投入进去,深切体会到学习的乐趣。   但她真的万万没知道,对张远智而言,这两者居然是不分上下的艰难。   “金宝,跟表哥进去学习吧,阿奶下地干活了。”任雾对着张远智摆摆手,转身毫不留情地走了。   张远智的脚步一动,想跟着奶奶一块离开。可是一想到下地干活的辛苦,他默默把伸出去的脚缩回来。算了算了,我还是就在这里吧,看表哥的样子一点也不凶,他肯定也不会像奶奶一样逼迫他学习。   晚上天刚黑,任雾就来到了任伟平家里,手里还拿着一把新鲜的豆角。   张远智和几个表弟表妹低着头,认认真真写作业,根本没注意到奶奶的到来。   任伟平和任雾站在院子里聊天:“大姨,金宝他脑子挺灵活的,转得快,就是之前的基础没打好,也不愿意记东西。你在家可以以一些比较有趣的方式来教他,比如语文,你可以和他一起唱拼音歌,大家比赛猜字……数学的你可以教他说数字顺口溜,可以轮流口算……”   任雾把任伟平的话记在脑子里,又把几句顺口溜和拼音歌给记下来,打算回家之后教孩子一块唱。   “好了,下课,大家收拾好自己的书包。”任伟平回到客厅,宣布下课。   张远智收拾好书包,抬起头看到奶奶站在门口,笑着看着他。   他开心地扑过去,甜甜地喊:“阿奶!”   回家路上,张远智的小嘴就没停过,一会就说表哥说的外面的城市跟家里完全不一样,他们很多人都是骑自行车上班的,公路上还有摩托车,小汽车。一会他又感概原来数学也没有那么难呀,他现在都不用手指算数了,直接用小木棍就能算出来,简单的他甚至能心算。   任雾十分满意,自己不擅长的事情,还是交给擅长的人来搞定吧。   她只要每天带点菜、到时结束补课之后给任伟平一个红包,当作这段时间的报酬就行了。   *   时间过得飞快,眨眼三个多月就过去了,任伟平的腿伤也好得七七八八了。不过因为到寒假了,他暂时还在家里呆着,打算放完寒假就去学校上班。   “表哥!”张远智一边敲门一边喊。   “哎,等等。”任伟平一边走去开门一边应道。   “表哥!看,我的试卷!”张远智兴奋地递过去两张试卷。今天是学校发成绩和试卷的日子,他一大早就去学校领卷子了。   语文94分,数学98分。   语文扣分的是连线题。题目底下,左侧是四个形容词——“年老的”、“可爱的”、“青青的”、“甜甜的”,右侧是四个名词——“奶奶”、“糖果”、“草地”、“兔子”。   张远智把“可爱的”和“甜甜的”都连在了“奶奶”上面,“兔子”和“年老的”连在了一块儿,剩了一个“糖果”空落落的没有找到小伙伴。   数学则是错了一道简单的计算题,张远智已经更正了错误。   “语文怎么不把错误改过来呀?”任伟平问道。他觉得有些奇怪,他曾经出了不少类似的连线题给这几个孩子练习,试卷上的这道题也不难,为什么张远智会犯这个错误呢?   “我没有连错呀!阿奶就是‘可爱的’,‘甜甜的’!”张远智睁大了双眼,认真地说。   一手提着鱼,一手提着活鸡的任雾刚踏进门口,便听到了张远智的话,她不由笑了。   真没想到,在孩子心里,她的形象挺好的嘛!   怪不得刚才她看了试卷,让张远智把错误更正过来,他坚决说自己没有错,拿着试卷就往村口跑去。   任伟平好奇地问:“金宝为什么觉得阿奶是‘可爱的’,‘甜甜的’呢?”   张远智回答说:“因为阿奶会给我讲故事,一会变成小红帽,一会变成大灰狼,我觉得很可爱呀!”   任雾想起自己讲故事时张牙舞爪的样子,面上的笑容有些尴尬。   “阿奶会买糖果回来,我们一起吃,所以我们都是甜甜的!”张远智认真说。   任雾表示,以后再也不要和小不点一块吃糖果了! 第53章 五十三   寒假里最重要的节日就是春节了。在外打工、一年难得回家一次的人们也迎来了短暂的假期, 背着大包小包,风尘仆仆却又满心兴奋地回到老家。   张远智一年到头也就过年的时候才跟父母见面,相处十来天。在他小小的脑袋里, 许久没见过、偶尔打上一次电话的父母早已变得陌生。   张家福和陈淑宁满心期待地拎着特意买给儿子的玩具、衣服和零食进了家门, 任雾乐呵呵地迎了上去,而张远智则有些坐在板凳上, 好奇地看着来人。   “金宝,妈回来了!”陈淑宁激动地蹲下来, 朝张远智打开了双手。   张远智看了她一眼, 然后又看看站在一旁的奶奶, 不动,也不作声。   任雾提醒道:“金宝,快喊妈。”   她也想到张远智可能忘了爸妈的样子, 想找照片给他认人, 可是翻箱倒柜找遍了家里也没找到他们的照片, 只能作罢。这几天她也告诉孩子,他爸妈要回来了, 还会给他带玩具和新衣服呢。   见奶奶发话了,张远智犹犹豫豫地上前, 不甚亲热地上前:“妈。”   陈淑宁紧紧地把儿子搂在怀里。这么久没见,她想儿子想得心肝儿都疼了。   吃完晚饭,陈淑宁主动提出今晚要跟儿子一块睡, 娘俩说说闲话聊聊天。   张远智今年六岁,晚上跟着任雾一块睡。每天晚上睡觉前都要奶奶给他讲故事,陪他说话,黏人得很。任雾恨不得把这个黏人糕送走,忙不迭应了下来:“行, 你们那么久没见孩子,肯定想得慌。金宝,今晚你跟你妈一块儿睡啊!”   张远智不愿意,扯着奶奶的衣角不放手,然而奶奶非常无情,直接把他送到亲妈手里。   床上的被子床单、枕头枕套,任雾早就趁着阳光猛的时候,把这些东西都晒了一遍。房间也打扫得干干净净,一点灰也没有。   张远智躺在父母中间,闭着眼睛,假装睡着了。   黑暗中,陈淑宁提醒丈夫:“家福,你早点跟你妈开口,我可不想再让孩子留在这里了。当初孩子还小,我们带着他打工不方便,现在他都这么大了,再不跟我们在一块,以后可要跟我们生疏了。”   她当年外出打工的时候,孩子还是个在襁褓里哭哭闹闹的婴儿,她心一狠,就把孩子留给家婆照顾。这几年来,她和丈夫一直在外面打工,一年到头只能见孩子一回,孩子和他们的感情也淡漠。她早就想着把孩子带在身边,奈何夫妻俩只是厂子里的普通员工,厂子包住,给他们夫妻分的是一间小单间,根本容不下多一个孩子。   今年她升职了,成了车间里的小组长,工资比之前多了两百块。丈夫也升职了,之前一直都是修理师傅的徒弟,今年总算可以自己带徒弟了,工资涨了三百五。更重要的是,厂子里还给丈夫分了一套两居室,孩子住的地方也有了。   张家福应了一声:“知道了,我明儿就跟我妈说说。不过你也知道这几年她和金宝相依为命的……”   陈淑宁打断了他的话:“可是金宝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我是他亲妈,谁也拦不了我把他带走。”   张家福没出声,陈淑宁愤愤地补了句:“孩子陪了她六年,还不够吗?”   她完全忘了,当初她生了孩子,最初的激动和兴奋过去之后,每晚多次起来喂奶、换尿布,这让她的身体极度疲惫,还是家婆主动提出帮她照顾孩子,换洗尿布。   当她没了奶水,手上也没钱去买奶粉,便在家婆面前哭诉一番。没过几天,家婆便让人带回了两罐奶粉。   当她养好了身子,便干脆利落地把爱哭爱闹的孩子留在老家,跟着丈夫一块出远门打工。   把孩子留在老家,从来不是家婆提出的,而是她不愿意承担孩子幼小时带来的麻烦和负担。   现在孩子长大了,看起来不需要父母花太多心血了,她便觉得孩子跟着他们生活更好。   任雾全然不知道隔壁房间里,儿子儿媳在商量些什么。她翻来覆去有些睡不着,可别说,跟那个小黏人糕一块久了,突然不在一起,没给他讲睡前故事、聊聊今天发生的事情,还真的有些不习惯。   夜慢慢深了。   一个小小的身影轻手轻脚地从床尾钻了出来,然后轻手轻脚地穿好鞋子、打开门,溜出了房间。床上的这对夫妻舟车劳顿,身体疲惫不已,睡得正香,根本不知道房间的门曾经打开、然后关上。   任雾感觉到一个小小的身体麻溜地钻进被窝,她迷迷糊糊地扯了一把被子,把身边的小孩儿盖得密密实实的,然后踏踏实实地睡了过去。   小孩儿早就困倦不已,小脑袋一挨到熟悉的床,便立即欢快地打着小呼噜睡着了。   天色微微发亮,屋外的大公鸡扬起嗓子发出响亮的啼鸣声。   任雾的眼皮微微动了动,然后睁开了双眼。这身体习惯早起了,尽管昨晚有些难以入睡,今早也是跟往常一样起得早。   她掀开被子起身,帮孩子盖好被子,然后穿上厚衣服出门洗漱。   冷冷的毛巾敷上脸的时候,她不由打了个激灵,脑子也清醒许多。   咦?昨晚金宝不是跟他爹妈一块睡吗?怎么今早又在自己的身边呢?   任雾想了想,不由发笑。这孩子认床呢!   陈淑宁一睁眼,便意识到昨晚跟他们一块睡觉的儿子不见了,她还以为孩子早起了。没想到吃早饭时也没见着人,一问家婆,才知道孩子半夜溜走了。   她气得手抖。但又不敢直接责怪家婆,只能压下脾气说:“妈,你跟金宝的感情可真好,我瞧他都离不开你了。”   任雾哧溜哧溜喝着粥,半晌才应道:“还行。”   任雾又不是傻子,自昨天儿媳到家之后,她就意识到儿媳对她的不满。   给金宝买了一堆的玩具、两套新衣服、一袋子零食,可她呢,居然一个丁儿也没有。   儿媳还一直在她面前说大城市里有多好多好,老家的条件处处比不上外面,如果金宝一直待在老家,那可就糟蹋了。   任雾心里明白,儿子儿媳是想把孩子带走,但又怕她不答应。   在这里半年多,她也知道生活水平和教育水平远远比不上大城市的,如果儿子儿媳要把孩子带走,让他过上更好的生活,那也挺好的。   “系统,这个情况怎么处理?让孩子跟他们离开,还是把孩子留在这儿呢?”任雾问道。   系统给出一个任雾也没想到的答复——“让孩子选择。”   *   张远智比起父母回来前,更爱黏着奶奶了。奶奶去菜园子里摘菜,他也跟着去。奶奶去地里铲草,他也拎起自己的小锄头。奶奶去打鱼,他也提着小桶跟在后面。奶奶去集市卖鱼,他就乖巧地站在旁边收钱。   任雾觉得,这个孩子在用他的方式来跟她告别。   她心里酸酸的,不过很快又想开了。孩子跟在爹妈身边,不管怎么样,吃的穿的学的,肯定比跟在她身边要好。   张远智呆呆地看着奶奶穿着笨重的黑雨靴,站在冰冷的河水里打鱼,小脸上有一抹难过。   这几天晚上,他都是跟着父母一块睡的。每天晚上他都装睡,因为不知道跟他们说些什么。而父母总以为他睡着了,就开始聊天。   从那些对话中,他知道了父母要把他带走的决心,也知道了奶奶应允了父母的要求。   他不想跟父母去陌生的城市,虽然他们把那个地方说得那么好,可是那里没有疼他的奶奶、没有熟悉的朋友、同学和老师。   他不想和父母在一起。从小到大,他都没见过他们几次,也不知道怎么跟他们相处。   他想要和奶奶一起。奶奶会给他做好吃的,会给他做小玩具,会带他下地,会教他写作业,会给他讲故事……   张远智终于知道知识有多重要。他坐在桌子前,握着铅笔想给奶奶写一封告别信。他心里有千言万语要跟奶奶说,可是,他认识的字太少了,不知道怎么写……   “金宝,妈回来了,你看妈给你买了什么?”陈淑宁和张家福打开家门,一边走进屋一边说。   屋子里静悄悄的,没有一丝声响。   “咦?金宝去哪儿了?怎么不在家?”陈淑宁奇怪地问。   张家福摆摆手,不甚在意道:“出去玩了吧,他从小在这里玩到大的,还怕他丢了啊?”   这对父母便也放下心,把东西放好便出门闲逛了。   冬天,天色暗得早。任雾提着一个装着鱼的水桶回来了。   “怎么都不在家,天都黑了还不回家。”任雾嘴里嘟囔几句,便赶紧准备晚饭。   没过一会儿,陈淑宁和张家福回来了。   “哎,金宝呢?”任雾问道。出门打鱼前她把孩子交给了这对夫妻,让他们好好培养感情。   “出门玩了吧?”张家福应了一句。   任雾瞧着天色,有些担心。金宝最让她省心的一点就是去哪儿都会跟她说,也不会晚回家。   这可是第一次天黑了也见不着人。   “妈!妈!金宝离家出走了!”堂屋里突然传来一声惊叫,张家福拿着一张纸跑进了厨房。   任雾心里大惊,一把扯过纸看起来。   “阿奶,我走了。我xiǎng和你在一起,不xiǎng和爸妈走。可是,你不要我了,我很nan过。   阿奶,我会很xiǎng你的。”   陈淑宁慌得在一旁不知所措,眼泪鼻涕一块儿流。张家福则不断问:“妈,这可咋办啊?要不,咱们报警吧?”   任雾连忙联系系统:“系统,能把我找出张远智的具体位置吗?要扣多少分都行!”   系统拒绝道:“由于你们忽略孩子的感受长达三天,作为惩罚,本次不提供定位追踪服务,请宿主自行寻找。”   任雾又是着急又是心疼,狠狠地拍了一把这笨儿子一把:“你给我起开!还不快让大伙儿帮忙找找!” 第54章 五十四   任雾手里拿着手电筒, 从屋后的竹林开始寻找张远智,一边喊他的名字一边打着手电筒四处照。   竹林里很安静,除了偶尔风吹过, 竹叶飒飒地响, 再没有别的声音。   沿着门前的路一直走,两边都是田地, 有些地里种满了香蕉树,有些地里种了瓜豆, 上面扎了让藤蔓爬上去的长竹。一眼看过去, 根本不知道里边有没有藏了人, 任雾只能一块地一块地去找。   没有人。   任雾的心发慌,拿着手电筒的手抖个不停。这孩子,究竟去哪里了呢?到时找到了, 必须得狠狠骂他一顿!真是出息了, 居然敢离家出走!   任雾的脚步突然一停, 转身小跑着往河边赶去。   张远智缩在长得高高的杂草丛旁,听着河水细细流淌的声音, 偶尔冷风吹过,他的身体便缩得更小了。   “咕……”   肚子发出响亮的一声, 张远智双手捂住小肚子,委屈地滴了几滴眼泪。   下午他借口说自己的文具用完了,让父母去小卖部买回来。然后他就绞尽脑汁写了一封信留给奶奶, 背上提前收拾好的书包,离开了家。   天大地大,而他却不知道该往哪里去。   小小年纪的张远智,第一次感受到被全世界抛弃的无助。   他先是去竹林里躲着。在这里,奶奶曾经摘下竹叶, 教他吹好听的曲子。他学着奶奶的模样,把薄薄的的竹叶放在唇边,用力一吹,却只听到重重的“呼呼”声。曾经的曲子声没有重新响起,曾经的快乐也没有重现。   他抹了一把眼泪,从小路跑进了种满香蕉树的地里。他记得奶奶曾经拿着长刀,带他来这里砍下绿油油的香蕉。他还记得香蕉从青绿色慢慢变黄,散发出诱人的香气。张远智抬起头四处看,香蕉树上结的果实还小得很,高高的悬在半空中。   张远智从香蕉地出来,坐在路边发呆。耳朵一动,听到了父母说话的声音。他赶紧往边上一钻,进入四季豆地里。   “今晚回去收拾行李,明天中午吃完饭咱们就走了。”陈淑宁心情很好,“对了,李主任他媳妇不是在一小教书嘛,到时孩子就去她班上呆着,让她看顾多点。”   张家福应下了:“行。淑宁,咱妈问我们多久让孩子回来一趟看看她。”   陈淑宁不满道:“咋样,她还想反口啊?孩子我是一定要带走的!”   张家福软着声音说:“就是问问,没说要把孩子留下来。”   “每年过年回来住几天就行了。”陈淑宁说道,“孩子跟我们一块久了,自然而然就会把你妈忘了。”   张远智看着父母慢慢走远,才从地里走出来。   天色慢慢暗下来了,张远智要找个地方过夜。竹林、香蕉地、四季豆地,这些地方奶奶肯定很快就找到了。到时候又会把他塞给爸妈,让爸妈带他走。   他才不要!   张远智脑子一动,决定去河边呆着。他记得奶奶打鱼边上有一片杂草丛,旁边有一块平整的大石头。   “金宝!金宝!你在不在?快点应应阿奶!”熟悉的声音从远到近,钻进张远智的耳朵里。又冷又饿的他探出个小脑袋,看到不远处有一束光照过来。   小脑袋猛地一缩,又藏起来了。   任雾小跑着过来,眼睛随着手电筒灯光四处寻觅。很快,她的灯光定在了一个蓝色书包上。   是金宝的书包!   任雾捡起小书包,弯身把头伸进杂草丛里。果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小身影。他的小脑袋埋在弯曲竖起来的双膝里,不肯见人。   任雾提着的心猛然坠地,她的身体也跟着摇晃几下。   总算找到了。   她用力把孩子从杂草丛里揪出来,孩子不敢直视她,心里又生着气,把头拧向一边。   “你这孩子!”任雾的声音里带上后怕,双手打开,用力把孩子拥进怀里。   “冷坏了吧?饿不饿啊?”带有厚厚茧子的粗糙的手一遍遍地摸着孩子的后脑勺。   怀内的小身体先是一动不动,然后慢慢抽泣,最后放声大哭起来。   像是要把这几天所有的担惊受怕都哭出来。   任雾背着孩子回到家安置好,给他准备了生姜薄荷粥,看着他喝下去,才放心出门把帮忙找孩子的人叫回来。   “金宝真是太不懂事了!都几岁了,居然学会了离家出走!也不知道在家里学了些什么!”听到孩子找到了,陈淑宁心一松,无尽的怨气便冲口而出。   任雾也不做声,埋着头走路回家。   回到家里,任雾也没管上做晚饭,一屁股坐在桌子前,面色沉沉。   陈淑宁嘴里还是埋怨个不停。张家福见母亲露出让他畏惧的严厉神色,赶紧对着妻子挤眉弄眼,示意她停下来。   陈淑宁抬眼看到家婆的神色,立即把嘴巴关上,心里也紧张起来。   “我觉得啊,你们在外头打工久了,能挣点钱了,也不把我放在眼里了。”这话一出口,张家福就有些腿软。   父亲早逝,母亲在艰难的岁月里一手把他和姐姐拉扯大。这足以证明母亲是个多么强势而自立的人。   “妈,没这回事!”张家福连忙开口。   “是吗?”任雾拿起搪瓷杯子,缓缓喝了一口水,口气冷淡。   陈淑宁哪能没看懂这些话是对着谁说的。她想起丈夫跟她说过的,家婆一个寡妇是怎样在村子里立足、把他们姐弟带大的,不由缩了缩脖子。   “妈,咱们孝顺着呢!您可别想多了!”陈淑宁走上前,站在任雾背后,伸出手来轻轻捏着。   任雾点点头:“嗯,你们的孝心,我也是看在眼里的。”   她的身体轻轻一转,陈淑宁双手落了个空。   “有笔账,我想和你们算算。”任雾的手指轻搭桌子上,不时轻敲几下。“金宝是出生十二天来到我身边的,淑宁没有奶水了,金宝就喝奶粉长大,一直喝到两岁半,一共喝了三十二罐奶粉,当时每罐奶粉二十五块,一共用了八百块。金宝一直跟我一块生活,全部的事情都由我来照顾,他的吃饭穿衣看病也是我出的钱。在上学之前,大概用了六百块。一年级整年的学费是三百六,书杂费七十,一共花了四百三。金宝年前补课花费了一百。这样算下来,一共用了一千九百三十。你们每年给我一百块,统共给了六百。”   任雾抬眼看着面前这对夫妻,嘴角扯上一个冷淡的笑。   这对夫妻也是惯会从原身那儿占便宜的,自己生的孩子,不花钱不费精力扔在家里养着。现在觉得孩子长大了记事了,得把孩子养在自己身边,以后孩子才会记着他们的好,记得孝敬他们。   可她,可不喜欢别人拿她当笨头鱼啊。   张家福和陈淑宁不敢吱声。   “你们生了他,又不愿意受苦受累把他带大,把这个担子扔给我。我辛辛苦苦,出钱出力把孩子养得这么好,你们慈父慈母心苏醒了,想要把孩子接到身边去。当然,大城市确实比我们乡下地方好,”任雾顿了顿,看到陈淑宁脸上的喜色,接着说道,“可是照这段时间你们和孩子的相处来看,你们不亲孩子,孩子也不亲你。”   任雾突然轻哼一声:“你们连点真心实意都不愿意付出,还想把孩子带走。这是要逗我玩儿吗?”   “好了,带孩子走的事情就算了吧。机会给过了,你们没有捉住。”任雾结束了这次谈话,“还有,孩子是你们的,学费、生活费,你们总得给吧。还有,每个月该给我的养老费,也别忘了。”   任雾随便做了点吃的填饱肚子,没心思管那对不省心的夫妻,径直走进了房间,关上了房门。   张远智早就偷听到了奶奶和父母的谈话,知道自己不会被父母带走,能继续留在奶奶身边,他开心地在床上动来动去。   任雾坐在床边,微笑着看着他。   “阿奶,你花了那么多钱、那么多心思养大我,我以后也会努力挣钱养你的!”张远智亲密地把小脑袋放在奶奶大腿上。   任雾笑弯了眼:“好,阿奶就等金宝挣大钱,孝敬阿奶。”   陈淑宁坐在床边,看着闷不哼声的丈夫,不由怒道:“张家福,你还不想想办法!这可咋办啊?难不成你想像老李那样,孩子挣钱了也不孝敬我们吗?”   其实,让他们想把孩子带到身边的原因很简单。张家福的师傅离婚后,把两个女儿都扔给了前妻带着,他一分钱也不肯出。那两个女孩也是有出息的,小小年纪就学着大人出摊子,卖各种小玩意。现在可挣了不少钱,特意在城里给她们母亲买了房。老李眼红得很,找上门去。那两个姑娘可说了,谁把我养大,我就孝敬谁。   老李在张家福面前抱怨了很多次,得知他们把孩子扔在老家给老母亲照顾,还不肯出钱后,忙不迭劝他们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不然啊,这孩子以后指不定不把他们放眼里了。   张家福倒是觉得那话太夸张了,他的种,能不孝敬他吗?   而陈淑宁心虚了,毕竟把孩子交到家婆手里,是她的想法。谁让她不愿意照顾那么小的孩子,不愿意天天跟屎尿打交道,也不愿意把自己辛辛苦苦挣得钱白白送到家婆手里呢。   陈淑宁犹豫了许久,刚好碰上厂子给他们升职、换房,这才把主意定下来。把孩子接到自己身边,等他出息以后也能心安理得享受孩子的孝敬。   张家福叹了一口气,说道:“淑宁,你是不知道我妈,她决定的事情,我是没有办法、也没有胆子去劝。”   陈淑宁躺下来,脑子里一会是老李说的孩子以后不孝敬他们,一会是家婆嘲讽地看着他们,让他们把这些年占的便宜吐出来,一会又是儿子对他们的疏远。   “家福,我们再生一个孩子吧,把金宝留在家里算了。”陈淑宁想到了一个绝妙的主意,激动地坐起来。   张家福摸摸脑袋,他跟不上妻子的思路,只好顺从地应了声好。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更新晚了,跪求小可爱们见谅!!! 第55章 五十五   张远智紧紧攥着奶奶的衣角, 目送父母提着行李走远。   “阿奶,外头冷,咱们进屋里去吧!”张远智扯了扯奶奶的衣角。   任雾看了一眼越走越远、却一直没有回过头的儿子儿媳, 然后转过身, 和孙子一起走回屋内。   昨天张远智闹了一出离家出走,她当时并没有责怪他, 怕他情绪不稳。现在家里就剩他们俩了,也该好好说说话了。   “金宝, 昨天……”   张远智脸色一变, 赶紧站直了身子, 乖巧地承认错误:“阿奶,昨天我不该特意支开爸妈,留家出走, 我以后再也不离家出走了!”   “只要阿奶不赶我走。”他嘴里说着可怜的话儿, 身体一点一点地挪近任雾。   “嗯, 以后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说出来,不用闷在心里头。你不说, 别人就不知道你在想些什么,对不对?”任雾捏了一把他的小肉脸。   张远智意识到危机已经消除, 立即放松下来。他搬来小板凳,坐在奶奶跟前,仰着头开始告状。   “我跟他们都不熟, 他们一回家就想把我带走,还说阿奶抢走了我!实在太过分了!他们还想以后每年只让我和你见一次面,还说我们分开久了,我就会忘了你。阿奶,我才不会忘记你呢!”张远智鼓着小脸, 气呼呼道。   *   转眼间十年过去了。张远智长成了一个高高瘦瘦、脸上略带稚气的小少年。而任雾脸上的皱纹也多了几道。   令任雾欣慰的是,在这十年期间,张远智的性子跟前世有了很大的区别。他性格外向,结交了不少朋友,但跟前世结交的那些猪朋狗友不同的是,身边的这些朋友都有他们的闪光点,和他们在一块,总有着说不完的话和满心的快乐。前世他只爱玩乐,不喜欢学习,而这辈子的他总能从书本中找到许多乐趣,他的成绩也总是名列前茅。前世的他在奶奶面前嘴甜撒娇,只为了从她手里拿到更多的钱;而现在的他在奶奶面前撒娇说好话,只为了见到奶奶开心的笑容……   任雾的心情非常好,这孩子在她的教导下,可从来没有走过弯路。三观、为人处世、性格,样样端正。   看来,她的任务也差不多顺利完成了。   “二婆,二婆!”任雾在屋内听到了有人在门外大声喊她,听着声音还有点陌生。   谁来找她啊?   任雾打开门,看到一对中年夫妻扯着个十五六岁的小姑娘站在门前,面色又青又白,眼里既是怒气又是痛心。而小姑娘则双手拧巴搁在腰间,脑袋低垂,看不清她的样子和表情。   “你们是?”任雾愣了一下,到了这个岁数,记忆力也差了不少,她一时之间都想不起这对中年男女是谁来着。   “二婆,我是梨子村的苏大山,她是我媳妇儿江兰,这个是我不懂事的丫头苏丽洁。”男人强压下心头火,先来了一番自我介绍。   “哦,你是那个收购梨子的老苏吧?”任雾想了一下,从记忆里挖出这号人物。   “对,大家都喊我‘老苏’。”苏大山点头应道。   “老苏,你还说那么多没用的干啥?”江兰瞪了丈夫一眼,不满地开口。   任雾有点摸不着头脑,这户人家一副气势汹汹的样子,究竟是为何啊?   “二婆,我们有些事情要跟你商量,在外头不是很方便说。”   任雾犹豫一下,让他们进来了。   她刚准备坐下,身后便传来一声怒喝:“跪下!”紧接着便是扑通一声,双膝重重落在地上的声音。   任雾坐好抬眼,等着这对夫妻说话。   “二婆,我女儿肚子里有了你孙子的种,你看看,这事咱们怎么解决吧?”苏大山一坐下,便抛了个轰天大雷出来。   江兰板着脸:“我闺女才十六岁,你孙子就干出这种事情来。不管怎么样,你们得给我们一个交待!”   任雾简直无法相信,她那么努力、那么辛苦养大的孩子,怎么还是跟前世一样,犯了一样的错误呢?   不,不对!   任雾突然想起,上个月末张远智放假回家,晚上在外头乘凉聊天的时候,他悄悄给她讲了个小秘密——他觉得班上有个女孩儿挺好的,听说她想要考B大,他也想跟她考同样的大学。   任雾还逗他怎么不先去告白,把人给定下来。   张远智害臊地说:“她成绩比我还好,我不好意思开口。还是等到到时大家都考上B大了,我再说吧。”   隔了一会儿,他又有些情绪低落地说道:“而且,我觉得她好像知道我喜欢她了,她已经很久没有跟我说话了。”   “小姑娘,先坐一坐吧。”任雾把地上跪着的小姑娘扶起来,给她倒了杯温开水。   苏丽洁垂着头,眼泪刷刷刷流了下来。   任雾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定了定神说道:“老苏,老苏媳妇,你们先在家里坐着,我孙子也差不多时候到家了。等他回来,我们再问问他是怎么回事,到时咱们再商量商量,该怎么办。你们觉得怎么样?”   苏大山和妻子对视一眼,又瞪了几眼闺女,然后应了下来。   任雾给他们倒了茶水,然后一头扎进厨房,准备晚饭。   她的心可没像她表面看来那么淡定冷静,切菜时还差点割伤自己的手指了。幸亏干了一辈子的辛苦活,手上的厚茧子避免了这次割伤。   “阿奶,阿奶,我回来了!”张远智还没进家门,就扬起嗓子喊,声音里充满了兴奋。   “金宝,回来了?饿不饿啊?”任雾把烦心事扔到一旁,担心孙子坐了一个小时的班车,肚子早就饿了。   “来,先吃一个丸子。”任雾把一个炸熟的豆腐肉丸子塞到少年的嘴里,见他一脸幸福地嚼着,心里也舒坦几分。   “二婆,你孙子回来了,咱们也该商量正事了吧?”苏大山走出来,提醒道。   张远智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转头用眼神问奶奶,发生了什么事情。   “金宝,你认识苏丽洁吗?他就是苏丽洁的老爸。”任雾的眼睛紧紧锁住少年的脸。   张远智的眼睛一亮,脸颊顿时生出几分红。   任雾的心也随之一坠,看这样子,金宝喜欢的女孩儿就是苏丽洁了。难不成,难不成金宝真的和那个小姑娘偷吃了禁果?   走进屋内,张远智的视线便飘向了苏丽洁。苏大山夫妇见状,更是认定了他就是那个罪魁祸首。   “二婆,你相信我说的话了吧?”苏大山的声音里压抑着暴怒,身旁的双手已经握成了拳。   “金宝,”任雾艰难地开口,“苏丽洁怀孕了,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你的吗?”   张远智惊愕地看向奶奶。   怀孕?孩子?   任雾愣了一下,金宝看起来毫不知情啊。   苏丽洁突然出声了,她说话声音很细:“张远智,我们一起考B大好吗?”   她抬起头,看着张远智,眼里全是浓浓的哀求。   张远智仿佛看懂了她眼睛里暗藏的话,面上的悲痛气愤神色一闪而过,垂在身旁的双手紧紧握成了拳,暴出狰狞的青筋。   张远智低下头,藏住他脸上的表情:“对不起,是、是我做错了。”   苏大山愤然起身,抡起一个巴掌,重重往他脸上甩去。   任雾却一动不动。   在张远智和苏丽洁对视的那一刻,她从系统商城购买了“我看到你眼里藏着的秘密”,看到了苏丽洁身上发生的、恨不得无人知晓的事情。   张远智踏进学校门口,刚好看到苏丽洁从里面走出来。他犹豫一下,喊住了她:“苏丽洁,等会就要上晚自修了,你去哪里啊?”   “我去书店买模拟卷。”苏丽洁害羞地看了张远智一眼,眼神很快就移开了。   “那你快点啊!可别迟到了!”张远智提醒道。   苏丽洁看了看教学楼上的大钟,六点四十分,还有十五分钟就要上晚自习了。不行,得抄近路过去。   可是,那条近路,实在太黑了。周边都是高高的树木,把光全部挡住了。而且很少人走那条路,冷清得很。   “没事的,没事的,没事的!”苏丽洁嘴里不断重复着,扎进可怖的黑暗中。   她左手握成小拳头放在胸口,右手拼命挥动,恨不得给跑着的双腿加上翅膀。   “啊!”苏丽洁猛地踩到一块不平整的石头,啪的一声摔倒在地上。   然而没等她爬起来,两具高大的身体贴近了她的背……   那一晚,苏丽洁没有出现在班上。   任雾眨了眨眼,把眼前的情景全部驱逐干净。然后便看到了右脸红肿的张远智。   ?发生什么事情了?   任雾猛地站起身,把孙子往身后一扯,挡住了苏大山的第二个巴掌。   巴掌要打的对象突然消失,苏大山的力气来不及收回,啪的一声打在了自己的肩上,痛的惊叫一声。   “老苏,老苏媳妇,你们就当给我一点面子,先给点时间我和这两孩子聊聊,等会你们要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好不好?”在这个时候,任雾只能倚老卖老,从苏大山手里把这两孩子抢出来,跟他们聊一聊。   苏大山的胸膛大起大伏,许久,他才控制住脾气,挥挥手,让任雾把俩孩子带进了她的房间。 第56章 五十六   任雾的房间不大, 她坐在床边,让两个半大不小的孩子坐在板凳上。   “你们说实话罢,不要再扯谎了。”任雾的视线定在苏丽洁身上, 心里有些不满。   在她看来, 苏丽洁虽然不幸遭遇了这些事情,让人心生怜悯。但这并不意味着她可以任意牵涉到别人身上去。   见苏丽洁埋着头不说话, 任雾先拿自己的孙子开刀:“金宝,你告诉阿奶, 你们有没有在过一起?”   张远智的心情很复杂。面前这个女孩儿, 他喜欢她很多年了。读初二的时候, 有一回他跑去饭堂吃饭,在拐弯处把她给撞飞出去,脑袋撞起了一个大包。但面前这个捂着额头眼里含着泪水的女生面对他的道歉和内疚, 只是说了句没关系, 然后就离开了。   那一次的意外, 让他对她有了印象,一个从不关注身边异性的他突然开窍了。他开始创造机会偶遇她, 不用和她说话,只是见她一眼, 心里就幸福得直冒泡。他发现她成绩很好,每次考试都能在表扬榜上看到她的名字。他知道她性格内向,除了同桌, 几乎不怎么主动和别人搭话……   他们上了同一所高中,甚至有缘在高二的时候进入同一个班级里学习。他依然只是用倾慕的眼光悄悄关注她,从不打扰。就连她的高考目标是B大,也是从她同桌嘴里知道的。   而现在,他终于能和她共处一室, 但心里的火却被浇灭了一大半。   他有些失魂落魄地想,原来他的爱情还没萌芽,就要枯萎了。   张远智斜眼偷看了一眼苏丽洁,然后抬头看向奶奶。在奶奶眼里,他清楚地看到奶奶的信任。   他抿了抿嘴,低声说:“阿奶,我和她只是普通同学,可能连话也没说过十句。”   苏丽洁的身体微微发抖,落下来的眼泪很快就打湿了深色的裤子。   “好,阿奶信你。”任雾点点头,“金宝,你先回你房间写作业,阿奶和这个同学说会话。”   张远智有些担忧,怕奶奶开口逼问她。但很快又自嘲一笑,起身离开。   房间内重归平静。   任雾冷着脸开口:“你开口跟你爸妈说出真相。我可以帮你把那两个人找出来,帮你处置他们。”   苏丽洁惊愕地抬起头看向她,未干的眼泪结在睫毛上。   苏丽洁咬着嘴唇想了一会,坐直的身体又软了下来。她缓缓地摇头:“不,不行的!”   她睁大双眼,恐惧地说道:“我不能让别人知道,不能让别人知道,不能!”   那天晚上之后,她把自己和所有人都隔开来。她被恶人玷污,她痛恨自己这具肮脏的身体,她决定把这个秘密藏起来。她无数次告诉自己,不要紧的,就当是一场噩梦,梦醒了,就没事了。   然而,一个月之后的她没有迎来每月准时报道的小伙伴,身体也开始不舒服。嗅觉敏感,容易反胃作呕,精神也比之前差了许多,总是昏昏欲睡。   她起初只当是自己着了凉,找了两片药片吃了,好好睡了一觉。但是情况并没有好转,甚至除了那些反应,胸前也开始发涨疼痛。   迟钝的她总算意识到,她可能怀孕了。   这该怎么办?如果爸妈知道,会不会打死她?如果老师同学知道,将会怎么看待她?如果村子里的人知道,会不会在背后说各种各样的闲话?   不!绝对不能让别人知道!苏丽洁虽然是个成绩优异的高中生,但在这个小地方,每个人都没有接受过一丁点儿的“性”教育。面对现在这种情况,她简直束手无策。   她尝试在洗澡时用力地击打自己的肚子,期待把它从身体里打落。她每天都会去操场上跑上几圈,期待胎儿身上的脐带松动,掉落出来。她甚至断了进食,想要把胎儿饿死……   但是那个小小的胎儿却像扎根似的,安安稳稳地待在她的肚子里边,不管怎么折腾,似乎也不会对它造成任何影响。   直至她被敏感的母亲发现端倪。看到她闻到饭菜的味道,立即反胃作呕。江兰先是一愣,然后一个大耳光扇了过去。   父母拿着鞭子,罚她跪在地上,逼她把腹中胎儿父亲的名字给说出来。可是,发生的那些事情根本不是她所愿,她怎么知道那两个恶人的名字呢?不管她怎么哭着哀求,父母也不松口。   父亲暴怒,母亲又气又哭,不断地让苏丽洁如实交代,究竟是哪个男同学做的事情。   一连几天,苏丽洁面对的都是父母的追问责备,终于,她扛不住了,她想任意扯个人出来帮她掩盖那件不堪的事情,替她分担一下这漫天的责骂。   苏丽洁很快想起来同桌曾经提过几次,班上的张远智好像对她有好感,还问过她以后要考什么大学。在偶尔的对视说话中,苏丽洁可以感受到张远智面对她时的不自在。   既然他喜欢她,那么,帮她一次,也可以吧?   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是苏丽洁还是把张远智的名字说出来了。   于是便有了前面苏大山带着妻女上门讨公道的一幕。   任雾皱着眉头说:“你知道,什么是‘亲子鉴定’吗?到时不管你是把孩子生下来,还是把它做手术拿出来,都可以通过亲子鉴定,确定它和我家金宝有没有关系。”   苏丽洁惊惶地抬起头。   “到时候,你爸妈会把所有的怒火全部发在你身上,你还是要对他们说出真相来。”   “现在你把真相说出来,我答应你,一定会尽力劝说你爸妈,并且想办法让你亲手处置那两个人。”   “我、我不想让别人知道,二婆,我求你了,我、我还想上学,还想考大学,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苏丽洁几近崩溃地哭出来。   等她平静些许,任雾继续说道:“我知道,你也不想发生这样的事情。但是有些事情就是这样,偏偏发生了,谁也没有办法改变。在这整件事中,我和金宝,是最无辜的两个人。你却为了逃避父母的责骂、别人的闲话和异样的眼光,硬生生把我和金宝牵涉进来。你把他对你的好感当做了保护你的武器。你这样做,对得起自己的良心吗?你读了那么多的书,连做人的准则都没有吗?”   字字锥心。   *   任雾打开房门,带着苏丽洁走出房间。   苏大山和江兰立即围上来,把夫妻俩商量好的决定说出来:“二婆,既然这些事情已经发生了。那我们就赶紧趁着孩子肚子还没显,把亲事给办了。赶明儿我就上学校把学给退了,以后就让丽洁在家里好好养胎。”   江兰补充道:“不过这事说到底还是你家小子太猴急了,闹出这些事情来,祸害了我闺女的前途。所以你们也得立下字据来,保证以后不管怎么样,都要好好对待我闺女。”   苏大山和江兰夫妇看在闺女向来爱学习、成绩也很好的份上,一直供着她上学。本以为这孩子以后会出人头地有出息,没想到闹出丑事来。现在这番决定,已经是他们所能考虑到的,最为周全的方法了。   “老苏,老苏媳妇,你们先别急,丽洁有话跟你们说。”任雾拍拍苏丽洁的肩膀。   苏丽洁小脸一白,跪在地上,“爸,妈,其实,这孩子不是张远智的!”   这话一出,苏大山夫妇脑子里的弦立即绷紧了。   苏丽洁抽抽泣泣、断断续续把那天晚上发生的事情说了出来。江兰扯着嗓子大喊一声“我苦命的闺女啊”,然后扑到她身上哭起来。苏大山这个汉子也眼睛发红。   对他们没钱没势的庄稼人而言,碰上这些事情,该怎么办呢?难不成真的跟电视上说的,去报警?可是他们一想到前些年,镇上有个闺女被糟蹋了,她爹妈去派出所报了警,结果闹上了电视,在地方电视台播了出来。结果,整个小城市都是对这个女孩子的过度揣度和闲言冷语。最后的结果便是那对想要给闺女讨回公道的爹妈带上受尽伤害的闺女、被同龄人耻笑而跟他们打了一架全身挂彩的小儿子离开了养育他们半辈子的家乡,远走他乡,逃离那些比针还尖、比刀剑更锋利的流言蜚语。   任雾任由这一家三口在一旁痛哭诅咒老天,直至第三杯水喝完之后,等来了苏大山夫妇的道歉。   江兰抹了一把眼泪,说道:“二婆,今日真的太对不住了,在你家闹了一番。赶明儿我抓两只家养的小母鸡过来给你煮汤喝,定定神,也给金宝补补身体,孩子上学也累得很。”   苏大山红着眼睛说:“二婆,这事是我们糊涂了,扰了你的清静。也多亏你点醒了这丫头,不然我们可犯下大错了!”   苏丽洁心虚地躲在母亲身后,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现在最要紧的是把肚子里的胎儿给去了,不然到时候月份大了,就麻烦了。”任雾提醒道。   月份大了,不仅在配药的时候会加大分量,对身体的伤害也更大。更重要的是,身形显了,被别人看出来,平添风言风语。 第57章 五十七   苏家人走了之后, 任雾走进了张远智的房间。   正如她猜想的那样,张远智面前摊开一张数学卷子,右手握着一支笔, 左手却撑着下巴, 陷入自己的世界里。   “金宝,醒神啦!”任雾拍拍他的背。   张远智的身体哆嗦一下, 回过神来。“阿奶,他们, 走了?”   “嗯, 是啊, 事情都说清楚了,他们回家去了。”任雾坐在床边,顺眼瞟了一下那张试卷, 除了试卷上头写好了名字, 其他地方都是空白。   “那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张远智追问。“她是不是有了喜欢的人?”   任雾摇头, 把整件事告诉了他。   “金宝,阿奶把这件事情告诉你, 只是不想你的心里一直揣着这个疑问,没办法集中注意力学习。但是, 我也不希望你因为知道她遭遇了不幸,而对她心生怜爱。”任雾说道,“她之前在她爸妈面前把责任推到你的身上, 虽然说是有苦衷的,但我内心也原谅不了她。”   张远智张了张嘴,想要为她辩白几句。   任雾没等他出声,继续说道:“金宝,你今天也让阿奶非常不满。从小到大, 我教导你的是‘负起自己该负的责任’,而不是让你把所有该揽的不该揽的一并认了。说句不好听的,做贼的有苦衷,你也要帮他扛责任吗?”   张远智眼里的光一点点地灭了。   是啊,阿奶说得对。他因为心动和仰慕,不明真相就为她一个哀求的眼神而承认本跟自己无关的错误。他真的做对了吗?   而她,真的值得他这么做吗?   *   苏大山给女儿请了长假,剩下的半个学期不打算去让她去学校了。他们带着女儿坐车到隔壁镇上的卫生院里做了检查,拿了落胎的药回家。   两个月后,苏丽洁素白着小脸,敲响了任雾的家门。   外头冷得很,任雾赶紧让她进屋,然后在厨房里煮了两碗红糖元肉鸡蛋糖水。   “来,喝完糖水,暖暖身吧。”任雾把一碗糖水放在苏丽洁面前。   “谢谢二婆。”苏丽洁的双手覆在碗壁,汲取糖水透出来的热量。“二婆,我妈让我拿了点青菜和五花肉过来。”   任雾一边喝糖水一边说:“不用每回上门都带东西,没那么讲究。”   苏丽洁不做声。这不是讲究,而是当时撒谎带来亏欠之后的小小弥补。   “对了,你想好怎么处置那两个人了吗?”任雾问道。   苏丽洁猛地抬起头,脸上出现喜悦、痛恨、厌恶交织的神色:“我、我要让他们再也不能做出那种事情!”   任雾点点头。理应这样。报仇一定要找到最精准的目标,比如说,那双手做了无法挽回的错事,那就把手给剁下来吧。   任雾和苏丽洁穿得厚厚的,坐上班车,往市里去。   一路上,苏丽洁反复跟她确认:“二婆,你真的知道他们在哪儿吗?我们两个人,真的能收拾他们吗?”   任雾低声说道:“你们这些小辈不清楚,我妈以前可是‘神婆’。我也有不少自己的伎俩,你就放心好了。”   下了车,任雾带着苏丽洁兜兜转转,最后拐进一条小巷子里。   “二婆,他们住在这里吗?”苏丽洁看着巷子两边低矮陈旧的房子,有些害怕地往任雾靠得更近。   “嗯,等会进去我先往他们身上撒药,你就拿棍子放心地打,该打哪儿就打哪儿。”任雾说道。   往巷子的深处慢慢走去,很快,任雾的脚步停在了一家门只是随意掩着的平房前。   “去叫门吧,就说口渴了,能不能进去喝口水。”任雾的头轻轻一扬,示意她上前。   苏丽洁紧张地咽了一口唾沫,右手把木棍放在身后,一步一步地走近门口。   “请问有人吗?我和我奶奶路过,口渴了,想进来喝口水,可以吗?”苏丽洁的声音发抖。   一只手搭在她的肩上,她惊恐回头,见是任雾,心跳才慢慢缓下来。   “我擦!居然有人来我这里讨水喝,也不知道是不是嫌命长!”老瘦随意往地上唾了一口浓痰。   “哎,瘦子,那声音可是嫩得出水,说不定有好货送上门呢!”胡须脸急色地搓搓双手。   “走,去看看!”老瘦兴奋地站起身,胡须脸也紧跟他身后。   “小妹妹,来喝水呀?”见到门口处亭亭站着的女学生,老瘦淫/笑着问。   胡须脸更是着急,干脆从老瘦身后走出来,伸手去揪小姑娘的衣服。   “小哥,我口渴得很,能不能让我们进去喝口水啊?”任雾挡在了苏丽洁身前,同时往两人身上撒上了“昏幻药”。   晕过去吧。让他们尝试一下那些受害女学生的经历吧。在黑暗中被陷阱绊倒,然后被恶魔压在身上任意妄为,最后宛如破布娃娃一样躺在黑暗中。   胡须脸和老瘦摇晃两下,竟齐齐往后倒去。   “进去吧。”任雾把门锁上,然后径直找了张椅子坐下。“嗯,人就在这里了,你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吧。”   苏丽洁只觉得像是在做梦,宛如恶鬼一样的两个人竟然突然倒在她面前。   一直以来,她那么恐惧,那么无法面对的,居然就是这两个貌不惊人、身体干瘪的人。   苏丽洁举起木棍,重重往老瘦的双手打去。它们,曾经在她身上游移,那种恶心至极的感觉,她一辈子都忘不掉。   咔嚓两声之后,苏丽洁放过了老瘦的双手。   这双腿,曾经压着她的身体,让她没办法逃离。   该狠狠打断它们!   苏丽洁恨恨地抡起木棍。   还有那个恶心的地方,让她第一次感受到被人侵入的痛苦,在她身上种下恶魔的种子,让她经历后面的无边黑暗。   它,没有资格存在于这个世上。   木棍的顶端狠狠地往那个部位戳去,重重一碾。本晕着的人似乎感受到了身体几乎无法承受的剧痛,猛烈地哆嗦几下。   哦,忘了,还有那双眼,龌龊地打量过她身体的每一处。那个鼻子,在她的颈间喷出熏人的气息。那张嘴,碰过她的身体。   都该被毁去。   我的一切美好被你们毁了。以后漫长的几十年,我会不会永远在噩梦里度过。   既然如此,你们这些罪魁祸首,也该尝尝绝望的滋味。   同样的,苏丽洁处置了胡须脸。   看着面前躺着的、身体呈现不自然弯曲状态的两人,苏丽洁茫然地抬起眼,木棍掉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走吧。”任雾扔下一颗“蛛丝马迹消除丸”,拉着苏丽洁冷冰冰的手,踏出了这间屋子。   “近日,我市发生一起严重的故意伤人事件,受害者为两个中年无业男子,其身体多处受到严重击打,多处骨折受伤。请各位市民注意安全,小心陌生人……”   苏丽洁看着电视机里播放的新闻,嘴角慢慢牵上一个笑容。   这起故意伤人事件慢慢变成了一单无头案,现场没有留下任何线索,审问两位受害者时他们只会表现出一副见鬼的模样来,嘴里还念叨着“报应”。时间久了,这个案子便被放在一旁,落了灰,无人翻起。   *   一晃又是十年。   身形消瘦的任雾打开屋门,走到路边,往远处张望。   今天是张远智带女朋友回家看望她的日子,她一大早就起来,去集市上买了新鲜的鱼和肉回来,忙活一顿丰盛的午餐。   一辆银色的小汽车从远处慢慢驶来,任雾的脸上裂开了一个灿烂的笑容。   小汽车停在家门前的空地处,副驾驶座上下来一个长相清秀、端庄大方的女子。紧接着,驾驶座的门也打开了,穿了一身休闲服的张远智走了出来。   “阿奶!”虽然已经长大了,但一见到奶奶,张远智就感自己还是当初那个爱趴在奶奶肩上腿上撒娇的小男孩。   “哎,金宝!”任雾爽朗地笑着上前,“怎么,还不赶紧给阿奶介绍一下?”   张远智脸红了,他拉过女友,一本正经地介绍:“阿奶,这是我女朋友胡思韵。”   胡思韵朝着任雾笑了笑,喊了声:“阿奶好!”   任雾在几年前就听说过她的名字了。大一的时候,张远智苦恼地给她打电话,说班上有个女孩子向他表白了。那个女孩子就是胡思韵。   张远智在她表白之后,对她多了一丝关注,慢慢发现自己动心了。他又回过头向单身的胡思韵表白,两人走在了一起。   毕业之后,张远智到一家游戏公司做开发,胡思韵则宅在家里做起了游戏主播。待他们工作稳定下来,条件也慢慢好起来之后,他们便打算见见双方家长。如果一切顺利的话,他们将很快步入人生的新阶段。   张远智去车尾箱拿礼物的时候,任雾已经亲昵地把胡思韵拉进家里。她听孙子说,小姑娘爱喝花茶,她还特意泡了又香又甜的花茶。   这一家三口正在有说有笑地吃午饭的时候,一对璧人拎着礼物走了进来。   “二婆!”苏丽洁亲密地喊了一声。   “丽洁也回来了?怎么样,肚子里的孩子没闹你吧?”自那件事之后,苏丽洁一家和任雾的关系越发亲密了,尤其是苏丽洁,她只要一回家,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看望任雾。   “二婆您可放心,孩子可听话了,再过两月,您就能见着他了。”许杨,苏丽洁的丈夫,市医院的外科医生。   “好,那我就放心了。”   长形的饭桌旁,坐了一个面相慈祥的老太太,一对即将组成新家庭的小情侣,一对将迎来新生命的小夫妻。他们说着,笑着……   *   任雾的意识重新回到自己的身体内,面前的小老太婆抹了一把眼泪:“我总算见着我家金宝娶媳妇、生娃娃了,我、我这一辈子都没有遗憾了!”   说罢,魂体慢慢变淡,消失在任雾眼前。   “现在进行打分。①养大孩子,避免受到严重伤害,培养了他正确的三观,最后能和心爱的人结婚生子,拥有一个幸福的家庭,得五十分;②上辈子苏丽洁因怀了张远智的孩子,最后难产而亡,这辈子扭转她的命运,让她报复了伤害她的人,最终从伤害中走出来,得三十分;③张远智父母和上辈子一样,最终舍弃了儿子,未能让孩子体会到来自父母的温暖,这项不得分。”系统总结道,“本次共获得八十分,任务圆满完成。扣除购买道具的花费二十分,宿主目前积分为五百六十分。”   作者有话要说:各位小可爱,今天入V啦~撒花~   在57--59章底下评论的小伙伴将能获得小红包哦,一共三十个,先到先得~   感谢你们一路的支持!么么哒,爱你们~ 第58章 五十八   “我不想做孝女了。”面前相貌普通、衣着简朴的中年妇女说道。   任务点点头, 接受了新的任务。   *   原身是豆豆村里的一个小姑娘,父母、弟弟和她,便组成了普普通通的一家四口。   父母都是乡下人, 每天都跟庄稼打交道。原身性格敏感倔强, 早早就意识到父母每天干活辛苦,在父母的无意识的要求下学会了各种家务活, 早早为父母分担一些负担。而弟弟调皮不挨家,在父母的偏爱下更是有恃无恐, 每天都和小伙伴们玩玩闹闹, 今天上树掏鸟窝, 明天下河游泳。   “丫头,煮饭没有?”李娟肩上扛着两把锄头,丈夫任文永挑着满满的花生走在后头。   “嗯, 煮好了, 菜也摘回来洗干净了, 猪肉也切好了。”原身说道。   “你这丫头,这八岁了, 还不会炒菜。等会你在妈身边看着该怎么炒菜。”李娟不满道,“我和你爸干活回来都累死了, 连口水都没时间喝,又得进厨房炒菜。你在家里啊,就多帮点忙, 不要总是懒懒的啥也不干!”   “哦。”原身低着头,闷闷应道。   “对了,你弟呢?还没有回家吗?”李娟左右瞧瞧,没见到儿子的身影。   “嗯,他放学把书包放家里之后就出去玩了。”原身悄悄地告了个小状。   李娟转身走进厨房, 嘴里嘟囔着:“一个两个都不懂事,怎么大了也不会帮家里分担点活儿,真是脑壳疼!”   原身委屈地扁扁嘴。   从她懂事以来,她就开始帮家里干活了。一开始是最简单的洗菜和擦桌子,然后就是收碗洗碗扫地拖地,接着她学会淘米烧火煮饭,再后来她除了会干所有的家务活儿,还会每天傍晚摘菜前把菜地里的菜给淋了。   “姐,爸妈回来了吗?”远远的,任雷的声音响起来了。   她没好气应了声:“早就回来了!”   任雷顿时把身上吊儿郎当、懒懒散散的样子收起来,现出一副活泼中夹带点乖巧听话的模样。   “爸,我回来了!你们怎么这么晚回来啊?下次去拔花生我也要去帮忙!”任雷窜进屋里,给凳子上坐着的任文永倒了一杯凉白开。   任文永本来心里有火,回到家,又累又渴,菜还没炒,水又没端到面前。   现在儿子一杯凉白开递过来,他整个人都舒坦了。   “我去厨房里看看妈。”任雷像个泥鳅似的滑进厨房里。   “妈,我回来了!我看到门口好多花生啊,今晚咱们煮盐水花生吃吧!”任雷坐在小板凳上说道。   李娟见到儿子,心情便好了几分。“行,你让你姐把花生洗干净,等会炒完菜咱们就煮盐水花生。”   “好嘞!”任雷刷的又回到了原身身边。   “姐,妈让你洗花生,等会我们煮盐水花生吃!”   原身动也不动,只是愤愤地看向那个只会用嘴巴哄人、从来不动手、把事情全部堆她身上的弟弟,“你要吃就自己洗!”   “爸!妈!姐不肯洗花生!”任雷扯着嗓子喊。   李娟立即举着锅铲从厨房里走出来,瞪了女儿一眼:“丫头,你这是翅膀硬了,我让你干点活儿都累着你了?我这是什么命啊,怎么就生了个懒丫头来折腾我啊!”   任文永走出来,皱着眉头说:“丫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呢?让你干点活都不行吗?我和你妈每天累死累活的是为了谁啊?回到家也不能好好歇歇吗?”   原身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任雷跑进厨房拿出一个菜盆和一个菜篮子,递给原身:“姐,咱们洗花生吧!”   原身狠狠夺过菜盆和菜篮。   “走,别理你姐!这犟脾气,我还治不了她了!”李娟扯着儿子走进厨房,任文永也回屋里歇着。   门口的空地上,只有原身一个高高瘦瘦的小姑娘,弯着腰,从簸箕上一下又一下地用双手把花生捧到菜盆里。   *   时间过得飞快,原身以全镇第一的成绩考上了市重点高中。这个好消息传到李娟和任文永耳朵里时,他们先是一喜——没想到家里这个闷头闷脑的闺女有这么大的出息,给他们脸上添光了!但很快,李娟的脸沉了下来。   “你说,她自个儿成绩这么好,怎么就不帮一下她弟,把成绩提上去呢?她考全镇第一,她弟期末考全部倒数第五。”李娟越想心里越不得劲。   “他们两姐弟不是不同年级嘛,就算丫头想帮雷子提高成绩,她也不方便。”任文永说道,“现在不是长溜溜一个暑假嘛,五六十天,就让丫头帮雷子补课吧。”   本来他还打算让丫头出门打暑假工,挣点高中的学费,现在看来,还是把她留在家里,帮儿子补补课更好。   李娟走进原身的房间:“丫头,你爸说了,别去打暑假工了,你就在家里好好给你弟补习,争取把他成绩提上去。”   原身静静地坐在凉凉的地板上,半晌,才苦笑一声。   她妈刚才说的话一直在她脑子里回荡——   “丫头,你是姐姐,不能那么自私。你想想,就你一个人考试考得好,落你弟一个人拖班上后腿,你看得过去吗?我们做爸妈的,心里好受吗?”   “爸妈那么辛苦干活,供你们读书。你作为大姐的,也该为家里分担一下。以后你弟的学习就归你管了,你可别藏私。你弟成绩要是没提上去,我们可要怪你不尽心尽力了!”   原身开始给任雷补课。只是随便从书本里抽了一道练习题出来让他做,他都束手无策。原身只能拿来初二上学期的课本,同样出了一道题,任雷依然不会做。   就这样,原身从初二的内容检测到小学四年级的内容,任雷抹抹脑门上的汗,艰难地把题给解了出来。   原身一看,差点气晕过去。真不知道他在学校干点什么,简单的应用题,不过是加减乘除的结合,他都能算错答案。   可想而知,任雷的学习基础有多薄弱。   原身便从小学一年级的内容开始教。任雷刚开始还算集中注意力,认真听讲。但没过多久,就开始转笔,时不时喝口水,出去上个厕所。   原身的耐心慢慢被耗尽了,黑着脸说到:“你能不能认真点儿?就学了这一会,你就走神十多次了!”   “真是的,都读初二了,这么基础的题都不会做!也不端正一下学习态度!”原身不满地抱怨一句。   任雷听到抱怨,立即把手中的笔往桌上一扔,身体往椅背靠去:“我不学了!”   “赶紧坐好!”原身不满地扯了扯他的衣袖。   任雷重重一拂,把她的手甩落。   没过多久,李娟夫妇从地里回来了,家里只有原身一人。   李娟沉着脸问:“你弟上哪儿去了?不是让你好好给他补习吗?你是不是不愿意给他补课,让他出去玩了?”   任文永失望地看着她说:“丫头,你作为姐姐,怎么能真的自私呢?你就只顾着你自己过得好,不管你爹妈弟弟过得怎么样!”   原身咬着下唇,嘴里感受到淡淡的血腥味。“我已经很认真地教他了!是他不愿意学!”   李娟夫妇听到这话,对着女儿又是一顿劈头大骂。   等任雷在外边玩累了回到家里,见到父母又是一顿告状:“爸,妈,我不想跟姐一块学习了!她用说我蠢,教不会!再这样下去,我一点信心都没有了!”   李娟狠狠地推了女儿一把:“你老师怎么教你的,你就不能好好教你弟吗?你再嘴坏,看我不把你嘴给撕了!”   原身被推了个趔趄,差点摔倒在地上。等她稳住身体,弟弟已经亲密地坐在父母中间,一脸乖巧着说着话儿。   最终的补课还是取消了。原身尽力去教任雷,但他天天找茬,把原身气得快变成短命相。任雷还天天磨着父母,一摞一摞的软话往外放,最后父母也松口取消补课。   原身去上A市大学的时候,任雷也从高中辍学,去A市打工。   李娟提醒道:“你要多点去你弟那里看看他,买点菜和肉过去,给你弟做几顿饭吃。他那里有脏衣服的话,也帮忙洗干净。你弟每天去上班,回到家累得不行。”   任文永点头说:“你妈说得对,你上大学那么有空,记得多点去看看你弟!”   原身沉默地点点头。   在A市上大学,父母每个月给她五百块。任文永去问了同村的五年前上大学的侄子,五百块,够用了。   当原身到学校才发现,吃的用的住的,每一处都要花钱。五百块钱对于有田有地、自给自足的乡下人而言,确实不少了。但对一个大学生而言,除了吃饭,还要交水电费、班会费、日常花销等等,那五百块钱只能让她勉勉强强撑大半个月。   原身不想跟父母开口,她知道一旦开口,等来的不是谅解,而是无情的责备,怪她乱花钱。   她没有申请特困生补助,平时除了上课和学习,便是各种各样的兼职。比如说学校外小饭馆的服务员,书店里的导购和整理员,服装店里的导购……   周末的时候,她打电话给任雷,结果电话里任雷迷迷糊糊地说“我在睡觉呢!没空!”,原身便挂了电话,去做兼职。   没过多久,李娟打电话过来把她狠狠骂了一顿:“让你去看看你弟,你怎么不去啊?你们姐弟都在同一个城市里,就不能互相照顾吗?”   她刚做完兼职回来,站了一天的腿又酸又麻。她有气无力地说:“妈,雷子说他没空。”   “你别瞎说!雷子说了,今天等了一天也没见你上门,可要饿死他了!”李娟气愤地说,“明天你赶紧过去给他煮点汤,炒两个菜,让他吃好点。你可别忘了,你读书的钱可都是你弟不上学省下来给你花的!你别太自私了!”   原身的大学四年,便是在各种重压下度过。学业、金钱、家人,没有哪个可以让她松一口气。 第59章 五十九   原身毕业之后, 由于成绩优秀,实践能力强,顺利进入国企工作。   她拿着合同, 看着上面令人满意的薪资, 心里踏实下来。   她总算能过上手头宽裕的日子了,不用再为明天担忧, 不用考虑什么便宜又耐饿,不用从众多的兼职中找出一份时薪稍高的来做。   最重要的是, 她不用再做父母手中牵着线的风筝, 她可以自由地去飞, 可以飞得更高更远。   “丫头,怎么?吃饭没有啊?”手机那头传来母亲的声音。   原身条件反射般出冷汗。   “嗯,吃了。”原身声音冷淡。   “哎, 好嘞, 那你要好好注意身体, 千万别冷着了!”李娟难得关切几句。   “好的,妈, 你和爸在家也注意身体!”原身本被冰封的心微微暖了一下。   她说不清从小到大听过几句来自父母的关心话。   “好嘞好嘞!我身体倒是挺好的,可是你爸昨天下地里干活, 出了一身大汗,今天就头痛流鼻涕了!”李娟说道。   “那爸去看医生了吗?”原身顺着母亲的话问。   “唉!家里哪有什么多余的钱去看医生啊!你也知道,你大学可花了不少钱的啊, 家里也被你掏光了……”李娟喋喋不休地抱怨道,“你弟也这个岁数了,同村的隔壁村的跟他差不多大的,都已经结婚有孩子了,他现在都还没有对象!我们家要是有点钱, 把家里住的平房给铲掉重新做一幢小楼房,你弟也不用担心找不找对象了!”   原身面色淡淡,双眼平静无澜。   挂了电话之后,她登陆了银行的APP,看看自己银行卡上的余额,然后心一横,把四万转了过去。   现在,她就只剩下几百块钱,要等到下个月月初发工资,钱包才能鼓起来。   李娟第二天拿上存折往信用社走去,出来时笑容满面。   “看你这样,你女儿又给你打钱回来了吧?”相熟的五嫂见状,不由羡慕道,“你可真好命啊,养了个这么孝顺、有能耐的闺女!”   李娟故作矜持地笑笑:“那孩子硬是要补贴家里,唉,我们做爸妈的也不能逆了她的心意。”   李娟离开之后,五嫂告诉身边站着的女儿:“你可别跟她家闺女一样犯傻,那么辛苦挣的钱全给爹妈兄弟花了,自己白落个辛苦了!这种孝顺女儿,苦的是自己啊!”   任雷的手机叮咚一声响,刚好面前的电脑屏幕上出现“Game Over”,他顺势低下头划开锁屏界面。   “您尾号1111的储蓄卡账户9月6日10时9分转入人民币10000.00元,活期余额10001.21元。[XX银行]”   任雷低着头,伸出食指,细心地指着数字——“个十百千万,天啊,一万!”   他简直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   “喂?妈,你给我转了那么多钱!”任雷感觉自己在做梦,忍不住伸手捏了一把大腿上的肉。   “你姐给的,你吃好穿好啊,工作别太辛苦了!”李娟情真意切地关心说。   就这样,李娟和任文永轮流从原身手里拿了不少钱,三分之一打给了任雷,由他随意挥霍。剩下的则用来起了一幢三层高的小洋楼,买了家私和电器。   原身早就还清了从小到大父母在她身上花的钱,她想要自己存点钱,买个属于自己的小房子。但是父母一听到她说以后不再把钱全部打回家了,先是哭哭闹闹,见她无动于衷便恨恨道:“还清了我们供你上学的钱?那我们那么辛苦把你生下来、养大,这些不用算吗?你身上的血肉骨头都是从爹妈身上掉下来的,你一辈子都还不清!”   第二天李娟和任文永特意来了A市,在她的租房前拦住了她的脚步,父亲大声呵斥,母亲躺地耍赖。   最终的商量结果是每个月必须给父母两千块,作为赡养费,不然的话,他们宁愿把她锁在家里也不让她出来工作。   原身三十有二,她出来工作已经十年了,但银行账户上的存款始终不足一万。眼见大学时候的同学到这个年纪,早就有车有房,有家庭孩子。而她直至车祸前,依然一无所有。   *   任雾睁开眼睛的时候,天色才蒙蒙亮。   她蹑手蹑脚从上铺爬下来,拿起自己的洗漱用品到阳台上刷牙洗脸。打理好之后,拿起水杯离开了宿舍。   这会儿,她在上初三,离中考只有一个月了。   在短短的一个月内,任雾把大脑内储存的知识重新梳理了一遍,把有些遗忘的考点重新记熟理解好,把本身稍弱的科目来了个靠前重点回顾。   六月中旬,胸有成竹的任雾随着同学们一块走进了考场,交上一份自己满意的答卷。   “丫头,爸想着要不你跟你堂姐她们一块去外面打暑假工吧,两个多月的时间,能把你高中的学费给挣回来了。”饭桌上,任文永说道。   对任文永来说,这不是给女儿的建议,而是一个通知,不需要她发表任何意见。   任雾把嘴里的饭咽下去,抬起头看着父亲,说道:“爸,我正好想跟你说一下我暑假的安排呢。”   任文永立即板起了脸。   任雾仿佛看不到似的,继续说道:“考完试我跟老师们对了试卷,老师们估计我能拿680分,很有可能会拿到全镇第一,到时候会在全镇的街市都挂上横幅。我就想趁那个机会,在家里开一个针对小学和初中的准毕业生的补习班。既可以挣点学费,雷子也能跟着一块儿补课,指不定明年中考他也能给家里捧回一个状元呢!”   这话说得任文永心里满意。要是儿子真的能拿个状元回家,那可是光宗耀祖的事情啊!   但他并没有立即应下来。闺女说得好听,可谁知道她究竟能考多少分啊?还是等成绩出来再说吧!反正也不着急,侄女她们也要等中考成绩出来之后才外出打暑假工呢!   六月底,任雾的班主任打来了电话,把喜讯告知他们:“任雾在今年的中考中,拿到了全市第一名的好成绩!我们学校和市教育局都会对她进行表彰,除了把这个喜讯告知全市人民,另外奖励任雾一千块钱!”   任文永和李娟又惊又喜,惊的是他们貌不出众、沉言寡语的闺女居然打败了全市的初三学生,拿到了全市第一名;喜的是居然还有一千块的奖励!   任文永立即同意了任雾的建议:“明天我就去跟大伙儿说说,你在家里开了一个小学初中的准毕业生补习班,让他们孩子都来补补课。”   任雾取来一张干净的A4白纸,在上面涂涂写写,半晌之后递给任文永。“爸,你去集市上那个照相馆那儿,把这张纸复印几十张,然后在明显的地方贴一贴,宣传一下。”   任文永小学毕业,他能看懂纸上画了些什么。一个长得有点像任雾的小姑娘竖起右手大拇指做出“顶呱呱”的姿势,旁边用硕大的字写着“全市第一,亲自授课!小学初中,样样精通!便宜有用,只要三百六!”底下还有一行小字——“中考成绩701,全市第一。一共三十节课,只需三百六十元。地址……电话……欢迎九月份的六年级和初三学生来电咨询、报名。”   *   “爸!妈!我不要补课!我平时在学校已经很累了,为什么放假在家里还要继续上课?我不要!爸妈,你们就可怜可怜你们的儿子吧?”任雷一会摇晃着李娟的手,一会给任文永捶捶肩膀。   任雾坐在一旁,毫无反应地看着眼前的温馨和睦。   作为局外人的她,能毫不在意便宜弟弟和父母的亲密互动。可是原身呢?同是一家人,她却是长期被忽略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弟弟被父母偏爱。   她会难过吗?会心酸吗?会想要逃离吗?   李娟耐心哄着儿子:“雷子,你认真补习,妈每天给你买个肉包子,好不好?”   任雷想起街市上包子店里香喷喷软绵绵的肉包子,不由咽了一口口水,差点就答应下来。但很快他就想起学习的艰难和辛苦,最终还是咬着牙齿拒绝了母亲美味的建议。   “你补习一天,我就给一块钱。”任文永开口说道,“到时你想拿钱去干嘛我都不管,包括去网吧打游戏。”   “好,我参加补课!”任雷实在抵挡不了游戏的诱惑,补习三十天,能拿三十块钱,意味着能在网吧里待十五个小时!   他总算能玩过瘾了!   呵!任雾心中冷笑。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到父母用钱求着孩子去上补习班。   *   补习班很快开始了。刚开始只有十来个孩子,但慢慢的,来的孩子越来越多了,足有七十多个,同村的、隔壁村的、甚至镇上也有家长带着孩子慕名而来。   家里地方小,任雾干脆去找小学校长借了村口的小学教室钥匙,借用了两间教室,一间是初中生上课学习的,另一间是小学生使用的。   任雾开的补习班一周上五天课,每天两节课六个小时。她先在小学班级讲课一个半小时,此时隔壁的初中学生则在完成她布置下来的作业和预习等会要讲的内容。剩下的一个半小时则让小学生们用来完成作业和复习讲过的知识,她则到隔壁的初中班级里开始讲课。   对于个别孩子遇上不懂的问题需要老师讲解,任雾会在当天下课之后,单独给他们讲解。有时候,任雾要忙到天黑了才回家。   虽然很辛苦,但是效果也是明显的。在月末倒数第二节 课上,任雾进行了一次测试,两个班上的同学都有了明显的进步。   能让孩子来参加补习班的家长,自然都是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任雾特意让学生们通知家长来开一次简单的家长会,把学生们初来时和补习后的考试试卷发到家长手中,让他们看看孩子的努力和进步。   第一期的补习班结束后,任雾休息了几天。等她彻底缓过来后,又开启了第二期的准毕业生补习班。   不过一个月时间,她的名字在这个小镇上已经是家喻户晓,许多人把孩子都送了过来。这一期足有一百来个学生。   两个月的时间,去除各种杂七杂八的费用,任雾共挣了六万五千。   任文永和李娟看着她的眼神,就像见到了金娃娃似的。 第60章 六十   补习班全部结束了, 任雾好好睡了一觉,醒来后李娟把饭菜都做好了。   “丫头,吃饭了, 今晚妈给你做了你最爱吃的煎鱼。”李娟推开房门, 声音难得温和。   任雾淡淡应了一声好,心里却在冷笑。她连自己亲生闺女爱吃什么都不知道。煎鱼明明是任雷最喜欢吃的, 原身喜欢的是味道稍重的红烧鱼。   坐在饭桌上,任雾手上有钱, 心里也踏实了, 夹菜吃饭的速度和分量也跟着提升了, 一口气连吃了三碗大米饭才停下来。   身旁坐着的任雷抱怨道:“姐,你怎么吃那么多!我都还没吃饱,米饭就吃完了!”   李娟装腔作势地瞪了一眼儿子, 开口责怪:“雷子, 你咋这样说话呀!你姐这段时间辛苦了, 得补补身体。”   她又看向任雾,提醒道:“丫头啊, 小姑娘家家的可要斯文点,哪有女孩子的胃口这么大、吃那么多饭菜的?”   “好了好了, 丫头前段时间太忙了,看着都瘦了,吃多点补回来。”任文永转头看向任雾, “对了,开补习班的钱你先拿出来交给你妈吧?你也知道咱们家里的情况,以前起房子时就借了不少钱,你和你弟上学、吃饭穿衣,样样都要花钱。我跟你妈一年到头辛辛苦苦也挣不了多少钱……”   李娟在旁帮腔道:“你爸说得有道理, 你现在还在上学,手里拿那么多钱也不安全,让妈给你保管着,以后留给你和你弟上大学用。”   任雾脸上犹豫,她想了想开口道:“爸,妈,你们也知道,我收到市中学的录取通知书,学费、伙食费、住宿费和生活费算下来,每年最少要五千。这样吧,我就自己留一万五,其他的都给你们存着。这三年我也不找你们拿钱了。你们觉得怎么样?”   李娟急急开口:“怎么去市里读书要那么多钱啊?我听你二婶说,在镇上读高中,每年就花两千都绰绰有余了。”   任文永坐在一旁不说话,看他样子,也和李娟一样,不相信闺女的说法。   任雾拿着笔和纸,在上面写字,顺便念了出来:“每学期学费书杂费是七百六十,住宿费两百……”   李娟拿着计算器,一边听着数字一边按,等任雾在纸上把每学期大概需要的钱列出来,她也算出来了:“每个学期要两千六百三十!”   这样说来,任雾还特意报少了钱。   “要不,要不你到镇上读高中吧?你中考成绩好,学校肯定会免了你的学费书杂费之类的。”李娟灵机一动,提议道。   任文永接过话头:“丫头,你妈说得对!咱们就到镇上上高中算了,甭浪费那一万多了!将来你弟结婚还得花钱呢,还有你到时嫁人,家里也要给你备嫁妆。”   任雾眼睛一红,把装着钱的月饼盒子抱得更紧了:“爸,妈,初中三年我的目标就是市中学,如果你们不让我去的话,我干脆就拿着这点钱出去做点小生意算了!以后家里怎么样我也不管了!”   李娟的脸一板:“你这丫头怎么这么不懂事啊,爸妈养你那么辛苦,你怎么都不会体谅一下我们?我真是白养你这丫头了!”   “也不知道你那点书是不是读到狗肚子里去了?我跟你说啊,要不是那个九年义务教育,你早该回家里帮忙干活了!”任文永虎着脸说。   怀中的月饼盒子被李娟硬生生抢了过去,她稍长的硬指甲重重擦过任雾的小臂内侧,划出一道伤痕,破损处立即冒出小血珠。   任雾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第二天起床,任雾的眼睛又红又肿,眼睛底下一片青黑,一看就知道她前一晚哭了大半宿,完全没有睡好。   任文永夫妇当看不见女儿的憔悴模样,吃过早饭便下地去了。   “小任老师,在家不?”   任雾打开门,面前是三个中年妇女,看着有些眼熟。   三个妇女见到任雾的面容,不由吓了一跳,相互对视一眼,才掩下心头的惊讶。   “小任老师,我是陈玉她妈,这个是李燕妈,这个是陈凤妈。你也是八月三十一号去学校吧,今天才二十五号,我们仨想请你给我们那仨孩子再补习几天。”陈玉妈先打头阵,开口了。   “每天八十块,上五个小时,你觉得怎么样?”这个补课价格对她们家庭来说,已经不低了。但是一想到女儿只是在补习班上了短短的三十节课,成绩就明显提高了。这钱,花得值!   任雾应了下来。   临走之前,李燕妈多嘴问了一句:“小任老师啊,你考了全市第一,肯定是去市里最好的高中读书吧?”   任雾勉强地朝她笑笑,然后低下头来,身体也微微侧了侧,露出小臂内侧一道十厘米长的红肿血痕。   三个妇人顿时明白过来。   *   李娟和任文永发现,最近大家都在说自家闺女挣钱和去市里上学的事情。   昨天去自留地上给土豆浇水时,隔壁地里的王亚英见着他们,立即扯着嗓门打招呼:“娟子,你家闺女真有出息啊!咱们附近这几个村子的人可羡慕你啊!”   自任雾成绩出来之后,李娟听了上千遍别人的夸奖,早就习以为常了。她笑着摆摆手:“就是这次考试走运了,说不上有出息。”   王亚英继续说道:“你闺女中考拿了全市第一,听说还有一千块奖励呢!前段时间她还搞了个什么补习班,这么算来,也挣了一两万吧?你们夫妻真是命好啊,有这么厉害的闺女!”   李娟想起存折上的数字,面上的笑容也真切了许多。   “对了,她是去市高中读书吧?前段时间挣了那么多钱,你们家肯定不愁交不起学费了!”王亚英话里羡慕。   李娟想起自己的打算,不由心虚地笑了笑。   李娟浇完水,背起水桶刚走几步,就听到王亚英和别人说话的声音。   ——“是啊,那李娟也是个心狠的,听说啊把她闺女开补习班的钱全吞了,还不肯给学费她去市里上学呢!”   ——“不会吧?做妈的不会这样祸害自己闺女吧?”   ——“谁知道她想什么呢?反正咱们以后可得少点跟她来往,那人脑子不清不楚的……”   今天任文永去集市上买肉,自行车一停,就见到了好几个熟人。   “老任,来买菜啊?”老刘笑着打招呼道,“哎,你家女儿啥时候去市高中报道啊?我闺女也考上了,到时可以做个伴,一块儿去报名注册呢!”   “额,这个啊……”任文永顿了顿,一时不知道怎么说了。   “老任,咋了?咱们都那么熟了,两个孩子结个伴去学校也不是问题吧?难不成你这个全市第一的老爹看不起我?”老李揶揄道。   任文永心虚地笑笑:“怎么会呢?怎么会呢?这样吧,我回头跟我闺女说一声,到时候我再给你打电话,约个时间。”   老刘拍拍他肩膀:“行,老任,我可等着你电话啊!”   任文永灰溜溜地提脚离开,还没走远,就听到有人说道:“老刘,我看你还是自己亲自送闺女去市高中报道吧?我可听讲了,老任和他媳妇把闺女辛辛苦苦挣的钱都吞了,还说让她去镇上的高中上学呢!就因为镇高中减免好学生的学习书杂费,他们连自家闺女的前途都不要了!”   *   “你是不是到处说我跟你妈拿了你的钱?”任文永板着脸走进任雾房间,有些咬牙切齿地问。   任雾抬起头,一脸茫然:“爸,你说什么?我刚刚在预习高中的内容,没听到你说什么。”   任文永狠狠打出的一拳像落进了软绵绵的棉花里。   “我告诉你,你可别以为这样就能威胁到我了!”任文永扔下一句话,离开了房间。   圆珠笔在任雾的手指间转个不停,她轻轻笑出声来。   八月三十号晚上,豆豆村的村长任国强和他的小儿子一起来到任雾家里。   豆豆村是个很小的村庄,在这里,大家都有着或近或远的亲戚关系。在很早之前,一户姓任的人家搬到这里定居下来,他们生下了儿女,儿女又生下了孙儿孙女,就这样,一代又一代的传下来,组成了豆豆村。豆豆村的村长也是每户人家共同推选出来的,威信很高。   说起来,村长任国强还是任文永的堂叔。   见任国强和任勤奋上门,任文永赶紧让妻子沏茶倒水,拿出晒好的花生和红薯干来招呼客人。   “叔,勤奋,来,喝茶。这些都是前段时间买的新茶叶子,二十块一斤呢!你们尝尝味道怎么样?”任文永招待道。   任国强端起杯子,抿了一口:“味道不错,气味清香,入口微苦,咽下去之后慢慢回甘。”   “也就叔会品茶。我这种大老粗,也就只会闻个香味,好不好喝,我这根舌头还真分不清。”任文永笑着说。   “文永啊,叔找你聊点事情啊!你听听叔说得中不中,行不?”任国强放下杯子。   任文永做出洗耳恭听的姿态来。   “这几天啊,我听了一些不大好的话,唉,听得我心里不舒服。”任国强拍拍心口,“咱们豆豆村里,就没出过几个大学生,勤奋算是咱们村子数一数二的男丁了吧,也就考了个大专,现在在咱们镇上当个小干部。”   “我一直在想啊,如果咱们村子也能出个人才,那该多好啊,说不定以后能在大城市里当干部,咱们任家人,个个脸上都有光!”   “你家丫头的班主任,刚巧是勤奋的小舅子。我听他说了,丫头的成绩是真好,脑瓜也是真聪明。全市第一,你知道全市第一多难得吗?全市那么多学生,就你家丫头属这个。”任国强做了个“顶呱呱”的手势。   “文永,我也不多说了,你和你媳妇好好琢磨琢磨啊!明儿,可是学校注册报道的日子。”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舟行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风中飘的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1章 六十一   “丫头, 你收拾收拾行李,明天你就跟老刘的闺女一块坐车去市里的学校。”   任雾刚铺好床,任文永就推开了她的房门。   “嗯?”任雾转过头看父亲, 一脸茫然。   “我跟你妈想了想, 你那么认真学了三年,考上了市高中, 咱们也不能为了省点钱,就耽误了你的前途。”任文永压下心里的不快, 说道, “你前几天说要一万五的学费, 供你上三年高中。我跟你妈想了想,你一个小孩子手上拿那么多钱不成样,要是丢了、被人偷了可咋办?我们就先给两千块钱你拿着, 交学费书杂费之类的。咱们家里处处需要钱, 你也体谅一下……”任文永絮絮叨叨地说。   房间里重归安静。   任雾掀起草席, 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张薄纸来。   开补习班的钱,她早就知道自己是拿不到的。她是在任文永夫妇眼皮底子下开的补习班, 多少人报班,大概能挣多少钱, 他们心里清楚得很。   她能去市里的高中上学,也是多亏了这几天她补习的那三个小姑娘的“无意帮忙”。大家年纪相仿,对她这个“全市第一”总有着特别的好奇。闲聊间, 她嘴快不小心说了些什么,或者当别人问她某些事情时,她无法自控显露出难过苦闷的神色来。   这些,都会被这些心无城府的小姑娘们在回家之后,和家人说起。   乡下地方没有太多的娱乐方式, 大伙儿最爱的不过是串串门、说说闲话。   就这样,不过两天,附近几个村子的人都知道了那个考了全市第一的小姑娘不仅不能去市里上高中,她辛辛苦苦开补习班赚的钱也被父母搜刮得干干净净。   去市里上高中,拿到第一学期的学费,这些都在任雾的预料中。   只是任文永夫妇不知道的是,随著录取通知书一起到来的还有一张“优惠政策”——全市前十的学生皆减免三年的学杂费用和住宿费、伙食费。   *   任雾一手提着一个粗糙泛黄的蛇皮袋,一手拎了个老旧的、拉链已经坏掉的行李袋,走进了南阳市中学。   她根据指示牌的指引,很快就找到了高一新生报道处。   “老师您好,我是高一新生任雾。”   长桌后坐着的谭明均听到“任雾”二字,顿时激动地站起来:“任雾,你就是那个全市第一吧?我是你的班主任谭明均。”   任雾礼貌地跟他打了个招呼,然后问道:“谭老师,请问校长办公室在哪里呢?我想找他聊点事情。”   谭明均以为任雾早就和校长约好了,他热情地指着身后三层小楼说道:“楼梯上去左转,206就是万华校长的办公室。你行李先放这吧,我帮你看着。”   校长室的门开着,一个面相严厉古板的老头儿正坐在办公桌前工作。   “笃笃”两声敲门声响起来,万华头也不抬,应了一句:“进来。”   “校长您好,我是高一新生任雾,我想找您商量点事情。”任雾身形挺拔地站在办公桌前。   万华的右手扶了扶眼镜,抬起头来:“任雾,咱们市的中考第一。有什么事情吗?”   任雾眨眨眼,平静地提出自己的要求:“校长,我想直接跳级到高二。”   “乱来!”万华瞪了她一眼,语重深长地说,“你们这些孩子,就是不识深浅。我们不管做人还是做事,都得一步一个脚印,踏踏实实地来。你这种浮躁的心态,可不利于你的学习啊!”   “校长,我已经把高一的知识都学完了,现在在预习高二下学期的内容。要不,我现在给你做高一期末的卷子,让您看看我的水平?”任雾提议道。   “不行!你听我说,高中要学的科目比初中多很多,高一就要学九科。你是不是把高一数学给学完了,就觉得自己不用上高一了?”万华摆手,“数学学完了,你还有八科要学呢!”   任雾把背上的书包卸下来,从里边拿出一沓试卷,递到校长面前。“您看,这是我这几天在规定时间内完成的卷子,分数是我对着答案改出来的。”   万华随意翻动试卷,语文78分,数学145分,英语132分,物理98分,化学100分,生物100分,历史96分,地理98分,政治92分。   “你这英语和语文成绩不行啊?怎么比其他科差上一大截?”万华把语文、英语试卷抽出来。   “校长,这两科有作文,我写了,但是没有给自己打分。”任雾解释道。   万华翻过卷子的另一面,细细品读作文。   几分钟后,万华放下手中的卷子,问:“我想等会对你进行一个测试,成绩出来后再确定你能不能跳级到高二。你觉得怎么样?”   任雾答应下来。   很快,两位老师拿着几张试卷进来了。任雾便坐在校长室的小沙发前,埋头答卷。   任雾把数学和化学、生物卷子做完之后,刚好十二点半。万华递了个饭盒过去:“先吃饭,歇一会。”   在万华和任雾两人吃饭的时候,监考的两位老师则拿着任雾做完的卷子离开了校长室。   万华虽然看似严厉,但相处起来会发现,他就是个面硬心软的小老头。吃饭的时候和任雾闲聊,先是问了她一些问题,比如说家里有几个兄弟姐妹,条件怎么样,平时喜欢做点什么等等。后来就和任雾介绍学校的情况,说学校的住宿条件不错、伙食也挺好的,以后在学习上、生活上有什么问题尽管找班主任。   吃过午饭,任雾又一头扎进试卷里。万华年级大了,坐在一旁打瞌睡。   下午五点多,任雾把笔放下,整理了一下试卷,然后交给老师。   “你先去高一班上呆着,明天成绩出来了,教导处讨论之后,我再找你。”万华眼睛锁在写得工工整整、正确率极高的卷子上。   *   谭明均觉得自己真是走了狗屎运。   南阳市高中一直以来都分重点班和普通班,把学生按成绩高低分好。而今年,学校却摒弃了这个做法,把优秀学生全部打散,分到高一级二十五个班级里。   而他,居然抽到了全市第一的好苗子!   他要做的就是,让任雾在高一这一年里保持全年级最好的名次、让班上的学生们向任雾学习,不断进步。   他相信,有全市第一所在的班级,肯定会士气大涨,大伙儿齐头并进!   然而,开学第一天,校长一个电话过来,告诉他,任雾在高一期末测试卷中拿到了1026分的高分,学校经过讨论以及和任雾同学商量,准备把她调到高二(1)班。   谭明均带任雾去找高二(1)班的班主任报道时,他一路上劝道:“任雾同学啊,我们在学习上一定要踏踏实实地学习。你看,要不咱们还是先回去读个高一吧?”   任雾说话的声音很平静:“老师,我家里条件不好,我想尽快参加高考,读大学,然后出来工作。”   谭明均听到这个回答,有些尴尬地摸摸头:“不好意思啊!”   和任雾道别前,谭明均一脸真诚地说:“任雾,老师祝你前途似锦,一切如意!”   任雾的脸上露出笑容,看起来总算有点高中生的稚气:“谢谢老师!”   高二不仅有文理之分,也分了重点班和普通版。高二(1)、(2)、(3)班这三个班级都是理科中重点班。   新班主任柳蕴浩是昨天监考任雾考试的老师之一,在带任雾到班级的路上,他把一些注意事项告诉任雾:“具体的上课时间贴在讲台旁,你等会可以去看看。我们一天有六节课,晚上的自习不做硬性规定,你可以来,也可以不来。但是每个月的月考中,如果排名在理科年级一百五十名以外,将会被下放到普通班里……”   任雾点点头。   *   开学半个月有余,根据柳蕴浩的观察,他从没在晚自习上见过任雾。他叹了一口气,真是可惜了,这么好的苗子,在学习上也不花多点儿心思。   南阳中学旁有一条街道,一楼全是饮食小摊档,二楼则是各种学习机构和补习班。   “突飞猛进补习班”就是其中一间不起眼的小机构,只有两个老师,五个学生。   如果不是因为其中一个老师就是这家机构的负责人以及这所房子的所有者,这家小机构可能早就因为交不起房租而倒闭了。   任雾背著书包,走进了这家机构。   “同学,你是来报名补课的吗?”简陋的前台后,徐天成见到一个陌生的学生走进来,激动地站起来,紧张地搓搓小手,热情问道。   “额,不是,我是来应聘的。请问你们这儿还需要补习老师吗?”任雾犹豫一下,问道。   她感觉自己这回犯蠢了。这条街道上有那么多看起来光鲜亮丽的机构,她怎么就走进这家灰不溜秋的小机构里了?都怪“突飞猛进”这个名字,在那么多机构中显得尤为牛X,一下子误导了她。   徐天成长叹一口气,双手摊开:“同学呀,你看我作为一个老师,闲得要做前台了,怎么可能还缺老师呢?”   这话刚说完,一个女老师怒气冲冲地从教室里走出来,停在徐天成面前:“这些学生,我是教不下去了!一道题我说了十遍,他们都听不懂!我这简直是对牛弹琴啊!徐天成,你这忙我是帮不下去了!你另请老师吧!”   说罢便拿起挂在墙上的挎包,没等徐天成说话,蹬蹬蹬跑下了楼梯。   嗯,这可有点尴尬了。   任雾乖巧地摆摆手:“徐老师你先去上课吧,我走了拜拜!”   徐天成一把揪住任雾的衣领:“别走!我这里急招一名补习老师!”   作者有话要说:安利好基友 减某人的江湖文《借我一命》,感兴趣的小可爱可以去瞄瞄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清风自来 3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2章 六十二   徐天成没等任雾拒绝, 使着巧劲儿把她推进其中一间小教室里,然后从外面把门锁上。   “你好好上课,现在七点十分, 上到八点半就可以了!”徐天成在门外提醒, “具体上什么内容,你问问那些学生!”   冷不丁被推进教室里, 门还被反锁了,任雾决定, 等会出去后一定要“好好”跟徐老师聊聊。   任雾转过身, 环顾教室一遍。   这个教室很小, 一共有三排,每排有五个座位。而机构内唯一的五个学生就全部坐在了最后一排。   从左往右看过去,第一个学生在玩游戏, 手机里不时发出响亮的背景声, 他全身心沉迷在游戏中, 似乎完全没意识到教室里的老师换了。第二个学生在发呆,看着窗外黑乎乎的一片, 眼睛一眨不眨。第三个学生在开美食大会,桌面上放了一堆零食, 比如辣条,薯片,各式饼干等等。第四个学生看起来特别认真, 手里拿着笔一直在纸上写字涂划,只是从任雾这个角度看下去,刚好能看到他画得超大超丑的哆啦A梦。第五个学生特别不一样,他面前放了一个镜子,旁边摆了瓶瓶罐罐, 现在他正在往他脸上化妆,只不过技术不大过关,眼睫毛化成了又粗又黑的苍蝇腿。   任雾无奈扶额。徐天成居然让她问问这些学生,上课进度到哪儿了。   就他们各自专注于个人爱好、不闻身外事的模样,任雾已经知道,他们是指望不上了。   她往黑板看去,上面密密麻麻写着分数的乘法。   哦,这五个学生原来才上六年级啊。   任雾翻了翻讲台上遗留的五张数学试卷,最简单的分数乘法的题目,他们都做得一塌糊涂。   她先把试卷发下去,然后回到讲台上擦干净黑板,拿起空白卷子开始讲解。   她说话有些慢,说得很细致简单,把题目全部分解后,再进行一步一步的处理。   任雾像是看不到底下的学生在干什么,只专注于自己讲课的内容。等她把试卷全部讲完,时间刚好溜达到八点半。   “好了,同学们下课。”任雾也不等他们道别,淡定地先行离开。   “我擦!这样她都能忍!”游戏小能手居安盛暂停了游戏,震惊道。   “天了噜!我可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老师,面对我们居然还能不发飙!”美食大王居英平把吃剩的零食塞进书包里。   “我也是服了她!我把自己化成这个样子,她居然能视而不见继续讲课!”美妆小白高扬转过脸,几个兄弟顿时反胃作呕。   手残党罗星光满意地打量着自己的画:“你们别说,这个老师说话声音挺好听的,不像上一个老师那样,说话就跟鸭子那样嘎嘎叫,严重影响我画画的水平!”   发呆大王梁晗揉揉眼睛:“这个老师讲课挺好的,我本来在走神,慢慢地居然听进去了。”   “粱晗,你这就过分了哦!咱们可是说好打死不听课,用心考倒数的啊!你要是做了叛徒,咱们可要恁死你!” 居安盛挥挥小拳头,威胁道。   *   徐天成见任雾从教室里走出来,殷勤地送上一杯温水:“同学,怎么称呼啊?你觉得咱们机构怎么样啊?不错吧?那我,‘突飞猛进补习班’的老板,在此特意邀请你加入咱们教师团队,薪资报酬一切从优!你看怎么样?”   任雾接过水杯,一饮而尽。然后抹抹嘴,回答道:“老板,刚才我上了一个小时二十分钟的课,麻烦你给我结算一下工资吧!”   徐天成伸出两根手指:“每天晚上六点半到八点半,两个小时的补习时间,每小时五十块,你觉得怎么样?”   任雾摇摇头:“不怎么样。”   这时,五个补习学生从教室里走出来,经过任雾的时候,居然齐齐说了声:“老师再见!”   徐天成吓得钻到了任雾背后。   “哎。咋回事啊?你作为老板兼老师,怎么怕这几个小学生?”任雾把徐天成揪到身前,奇怪问道。   徐天成先是长长叹了一口气,然后开始吐苦水:“呵呵,那五个家伙,是我不成器的表弟们。从小到大啥事都爱掺一脚,唯独不爱学习。我大学毕业之后回来这里开了个补习班,前脚开张,后脚他们爸妈就把他们送过来了。我给他们上了一个星期课,他们就在我水杯里放了‘瘦身茶’,害我周末整整跑了两天厕所。第二个星期,他们在课堂上打游戏,我、我不小心就加进去一块玩起来了。”   徐天成的脸上泛着苦涩的笑:“我搞不定他们,所以特意请来了一小的特级老师,结果那个老师上了两天课,连工资也没要,直接把我拉黑了。我想把他们送回家,但他们却跟我卯足了劲,决心不把我这家小机构给搞垮了就不结束补习!”   任雾皱了皱眉:“你是做了什么事情,得罪了他们吗?”   徐天成心虚一笑。   都怪他当时脑子进了水,在筹备补习班时特意打电话给大姨父小姨父三姨父和大舅小舅,告诉他们——“外甥我特意办了一家补习班,要不让表弟过来上上课,补习一下?”   夺我自由光阴者,我必让他无颜见人。   这便是那几个表弟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他们在家玩得开开心心自由自在的,表哥却不顾亲情兄弟情,说服了他们爸妈,让他们牺牲宝贵的玩耍时间来补课!   “短短三个月,我这里一共请了八位优秀老师回来,却全部被他们以各种方式气跑了,无一例外。”徐天成反手紧紧握住任雾的手,“你知道吗,我这里本来招了六十个学生,他们那几个小王八蛋,全给我把人给欺负跑了!”   “你就行行好,留在我这里帮帮忙吧?这样吧,你的工资呢就是他们补习费的一半,行不行?”徐天成可怜兮兮地说道,“他们五个人,每小时每人的补习费是一百二十块。你想想,一个小时你就能拿到三百块钱,哪家机构有这么好的待遇啊?”   任雾的第一反应是:“哎,你这表哥挺黑心的啊,收费老贵了!”   徐天成表示,那几个小表弟家里不缺钱,他们让他不爽了,那他也得让他们出点血。   果真是亲兄弟,明算账。   *   任雾无意插入徐天成和五个表弟的爱恨情仇中去,但为了高工资,她答应加入了这个机构,每天晚上花两个小时去上课,就能拿到六百块钱。   这么多钱,不挣的是傻子啊!   她每天晚上准时出现在小教室里,语气不冷不热地和学生们打招呼:“同学们好,今天要讲的内容是……”   她从来不在意那五个学生的反应,也不管他们在底下干点什么玩意儿,更不会主动提问他们,让他们回答问题。   她就是不断地讲课,从数学到语文到英语,每科都细细讲了一遍,第一遍讲完之后,又开始从小学一年级开始给他们复习……   “天啊!这个老师,真的太恐怖了!” 居英平感慨道,“她就跟唐僧似的,啰里啰嗦说个不停,说的话像有生命力是的,不断往我脑子里钻!害得我差点忘了吃零食!”   “妈呀!我在干什么!”罗星光见鬼似的把笔扔掉,一跳就跳到一米开外。   几个兄弟凑近去看,顿时无话可说——罗星光画了一个巨大的比卡丘的身体和耳朵,然后就在上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英语单词。   几个兄弟面面相觑,不行啊,再这么下去,他们考试进步了怎么办?   *   “老师,你给我们讲课辛苦了,这是我们特意准备的礼物。”任雾刚走进教室,高扬就拿着一个小盒子走上讲台。   “不好意思,机构规定不能接受学生和家长的礼物,你们拿回去吧。”任雾拒绝道。   “老师,你就不好奇我们给你选了什么礼物吗?”居安盛暂停了手中的游戏,大声问道。   “不好奇。”任雾回答之后,立即进入上课的内容中去。   这一群想要恶作剧的学生们顿时觉得无趣。   课间五分钟休息,粱晗,每节课都在发呆的男生,拿着一瓶饮料走上讲台:“老师,给你买的饮料。”   任雾道谢之后,接过来放在一旁,并没有要喝它的意愿。   “老师,你辛苦了,喝点饮料润润嗓子吧!”   “老师你讲课实在太好了!不过你讲的内容太多,嗓子都有些沙哑了!”   “老师,喝点饮料,等会上课嗓子才不会难受!”   ……   一时间,小教室里呈现出一片学生尊师爱道良好景象。   任雾似乎被打动了,她眼里似乎有光:“谢谢同学们的关心!”   说着便伸出手来。   五个学生顿时激动起来,眼睛牢牢地盯着任雾。   任雾的手伸了出去,一把拿起了……饮料旁放着的背包,从里边掏出一个普通的塑料水杯来,拧开盖子,喝了小半瓶下去。   “老师!你怎么不喝我们送的饮料啊?”罗星光一副被老师的无情给伤害了的模样。   任雾眨眨眼,说道:“我减肥,不喝饮料。”   五个男生一头黑线。哎,老师啊,你这一米六的个子,四十公斤的体重,减什么肥啊?   任雾表示,我不喝我不喝我就是不喝,你们能拿我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在此,再次谢谢各位阅读和收藏这篇小说的小可爱们,谢谢你们的支持! 第63章 六十三   转眼便到了月末, 高二级月考来了。   临近月考,晚自习的时候,班上几乎坐满了人。而任雾, 依然不见踪影。   柳蕴浩站在教室门口, 探头往教室里看了看,然后怀着心事回到办公室里。   在这半个月中, 他找任雾聊了两次。一次是关于她一直缺席晚自习的事情,任雾惊讶地反问他:“老师, 你不是说了, 晚自习可以去, 也可以不去的吗?”听到这话,柳蕴浩差点把自己给气晕过去。   第二次则是他发现,任雾非常不合群。据物理老师、化学老师、生物老师他们反映, 在实验课上, 任雾从来不和别人组队, 都是一个人单独完成实验。虽然她实验做得很好,但是从不主动和同学打交道会影响她的交际能力, 不利于她今后的发展。   当他委婉地把实验课的事情说出来时,任雾一脸疑惑:“老师, 学校是不允许个人完成实验吗?”   “额,学校并没有这个规定,不过我们老师也是为你好, 希望你多点和同龄人来往……”   任雾听完柳蕴浩的话,真诚地说了一声:“谢谢老师们的好意,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他欣慰地拍拍胸口。然而,他很快就发现任雾根本没有任何改变!   柳蕴浩自觉作为班主任,对她的提点也够了。再多说的话, 他也担心引起青春期少女的忤逆心理。   *   月考的时间很赶,早读也被占用了,早上先考了语文,然后立即考英语,下午考数学。晚自习用来考理综。   一整天考试下来,任雾的精力已经有些透支。看着面前的三科理综卷子,任雾提笔迅速把选择题做完,然后脑袋往桌上一趴,睡着了。   柳蕴浩经过教室时往里看了一眼,看到任雾趴在桌子上睡得香甜,他整个人都不好了。   虽然他已经做好心理准备来面对这次月考之后任雾被流放到普通班的现实。但是他真的没想到,任雾会连考试都放弃,用睡觉来度过这两个半小时的考试时间。   任雾小憩了一会,疲惫散了大半。她看看时间,睡了四十分钟了,得抓紧时间做题了。   每逢考试,老师们都是先甜后苦。监考时的轻松,是甜的;改卷的劳累,是苦的。   但不管多累多苦,老师们都会尽快在最短时间内把卷子改出来,把分数汇总起来。   “小柳啊,你们班上有一名学生特别突出啊!”王老师拿着新鲜出炉的高二理科班成绩排名表,感叹道。   “你是说关意吧?这孩子基础扎实,人又勤奋,确实不错!”柳蕴浩脑子一转,立即想起了平时最认真听课、最认真学习的关意。   “小柳,你搞错了吧?关意成绩是不错,不过在你班上才排第二,在年级排第三。他比你们班第一差了三十八分。”王老师把成绩排名表递过去。   柳蕴浩低头一看,排名表上的第一名明晃晃写着“任雾”二字,他不由倒吸一口气,再继续往后看每科成绩。   语文141,,数学148,英语148,物理97,化学100,生物100,总分734。   这个分数、这个分数也太逆天了吧?   柳蕴浩使劲揉揉眼睛,晃晃脑袋,重新低下头查看。   没错!年纪第一就是任雾,她高出了年级第二三十一分!   柳蕴浩几乎控制不了自己的狂喜,放声大笑。   高二理科班的所有同学最关注、最好奇的便是月考中的年级第一任雾。   这个名字,高一的时候可从来没听过。难道是因为她高一成绩平平,趁着暑假去上了特别厉害的补习班,一下子把成绩提高了许多?   对于大家的好奇,任雾默默地在自己的桌子旁挂了一个硬纸板做成的牌子——“突飞猛进补习班,你值得拥有!”底下标明了具体位置、联系方式。   当然,在新的补习班开张之前,她有两件事要做,第一件就是整理出高一高二的重点难点,到时讲课时会更加有效率;第二件事则是,那五个家伙,该毕业了!   *   任雾拿着一沓试卷走进小教室,声音里难得带上几分兴奋:“今晚、明晚、后晚,这三个晚上我们都用来测试。如果你们成绩没有明显的提高,我们机构也就准备关门不干了。”   五个表兄弟面上一喜,这实在太好了!他们在这里被困了那么久,总算盼到它关门倒闭了!   “好了,下面开始考试。”任雾把试卷发下去。   任雾依旧淡定地坐在讲台上的椅子上,埋头做自己的事情,根本不在意底下的学生有没有认真答卷,有没有互相抄袭。   “小任,你出来一下。”徐天成站在教室门口,轻轻喊了一声。   任雾把书本合起来,起身走了出去,并且轻轻掩上教室的门。   五个猴儿立即离开座位,蹑手蹑脚往门边一站,附耳偷听他们聊天的内容。   “怎么样?找到新的租客了吗?”任雾关心地问。   “还没有,不过有一个挺有意愿的,就是价格还得往下压。”徐天成苦恼地薅了一把头发。   “没事,第一次创业嘛,失败也是正常的。那你以后有什么打算吗?”   “唉!我跟你说实话,这次创业,真的让我伤透了心。我、我可能这辈子都没有勇气再做教育这一行了!”徐天成垂头丧气道,“我只是希望我那几个表弟到这里,巩固一下他们学过的知识,为小升初打好基础。可我真的没想到,他们会因为暑假没得玩而记恨上我,还盼着我这家小机构倒闭。呵,真是好笑。”   表哥心灰意冷的话传进这几个半大不小的小子耳中,他们有些彷徨地抬起眼看着彼此。   是他们做得太过分了吗?机构倒闭,真的是因为他们吗?   “算了,反正不管他们考得好不好,我都不想干下去了。这几个月,我白白付出了那么多心血,得到了些什么?”徐天成感叹道。   “对了,小任,你的工资,我能不能晚点再给你,我这里,手头有点紧。”徐天成尴尬地笑笑,“你也知道,我这里就供着五座大神,没有其他生源,之前又请了那么多特级老师回来给他们上课,花了不少钱。”   任雾宽慰道:“没事,你晚点给我结清工资吧,我不着急用钱。”   “行,那你进去监考吧,虽然咱们机构只剩下短短的几天了,但我们也要以认真的态度来对待学生们。”徐天成拍拍任雾的肩膀。   五个猴儿立即蹿回座位上坐好,手里拿着笔,低着头认认真真答卷。   任雾似乎听不到教室里略显急促的呼吸声,感受不到一触即发的紧张氛围,淡定地坐回椅子上,继续做自己的事情。   一连三晚,就这样考试考过去了。   学生少,改卷也快。   第四个晚上,最后一次给五个孩子上补习班。   任雾手里拿着批改好的试卷进来了。   她站在讲台上,脸上是少见的发自内心的愉悦的笑:“下面,我念到谁的名字和成绩,谁就上来领卷子。”   五个猴儿顿时互相使出眼神杀——“谁成绩进步谁是王八蛋!”   “居安盛,语文96,数学99,英语95。”居安盛心虚地把手机往兜里一揣,头也不敢抬,把试卷领了回来。他斜着眼睛偷看,果然,几个表兄弟正用“你这个小王八蛋”的眼神盯着他。   “居英平,语文94,数学100,英语98。”这回心虚的轮到居英平了。他咀嚼零食的声音立即小了许多,生怕发出声音会被旁边的兄弟揍一顿。   居安盛心里淡定很多,不是他一个人有进步,所以背叛小团体的“王八蛋”不只他一人。   “高扬,语文97,数学99,英语98。”高扬拿镜子充当团扇,把自己的大半张脸密密实实地挡住,像打劫般把卷子“抢”回来。   “罗星光,语文93,数学100,英语100。”罗星光领卷子的时候,用透明胶带把新画的蜡笔小新贴在脸上,只露出两只眼睛看路。   “粱晗,语文95,数学99,英语100。”粱晗站起身,看看两边坐着的兄弟听到他的成绩后如释重负般放下脸上的掩饰,挺直腰杆,眼珠子也活跃起来。   好吧,五个小王八蛋。   任雾夸赞道:“这段时间以来,我和你们相处得很愉快,你们很聪明,不怎么听课也能考那么高分。”   五个小王八蛋默默低下头来。   老师啊,你不要以为我们真的不听课了好吗,我们就不能假装在玩其实是在认真听课哦!   “知道你们的成绩之后,你们的爸妈也很开心,特意过来给你们开个小party庆祝一下。在这里,我也祝你们的生活快乐自由,学习突飞猛进!”   “老师,那机构还要倒闭吗?”粱晗站起身问道。   五个孩子紧张地等待任雾回答。   “当然不会啦!”徐天成捧着蛋糕从教室外面走进来,身后还有大姨父小姨父大舅二舅三舅等一大家子   在众人狂欢的时候,徐天成向任雾送去无数个“顶呱呱”的手势。   任雾淡定地回他一个右手大拇指和食指互相搓动的手势,示意他赶紧给她结工资。   其实,这家机构并没有面临倒闭,只是任雾和徐天成两人不约而同地想要把这五个家伙扫出门去,所以才想了个办法——给他们来一场考试。   如果孩子们考好了,达到补习的最终目标后,自然要离开机构;如果孩子们考差了,他们将以机构因没钱没生源支撑不下去为理由,关闭机构,孩子们也只能离开机构。   当然,最后孩子们是以优秀的成绩离开了这个带着他们痛苦和快乐的小机构。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小伙伴们的评论留言,我真的很感动!谢谢你们的支持!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夜烟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4章 六十四   见任雾推开门走了进来, 徐天成激动地朝她招手:“任雾,你快过来看看,咱们机构这次一共招了八十名学生。”   任雾在教室座位旁挂着的小牌子, 给“突飞猛进机构”带来了好生意。许多学生都过来询问任雾是不是在这里上课。徐天成毫不心虚地点头称是。   任雾在这里给学生上课, 没毛病啊!   一时间,南阳市高二级的有着强烈上进心的同学们不约而同地掏出钱包, 交了为期一月、每晚两小时的补习费用。   任雾看起来非常淡定,她甚至还提出了自己的意见:“徐老师, 我觉得一个月之后我们机构的生源会大大增多, 你可以招一个前台来帮忙处理招生的事情。另外, 我觉得下一期可以应该要增开两个班了,你这段时间可以物色两名老师回来讲课。”   目前的八十名学生刚好分为两个班级,分别由任雾和徐天成负责。任雾相信, 下一次月考之后, 那些在这里补习、成绩明显进步的学生将会成为最好的宣传人员。   四十名学生安静地坐在座位上, 翘首以盼地等待补习老师的身影出现。   任雾手里提着重重的两摞书走进教室,坐前排的男同学连忙起身帮忙, 顺口问道:“任雾,你成绩那么好了, 还要来上课啊?”   任雾笑着回答:“嗯,是啊!”   男同学不由心悦诚服,瞧瞧, 人家尽管考了年级第一,但学习态度毫无改变,依然跟以前一样到机构里补课,求上进。   任雾把缚著书的绳子剪断,然后把书发放下去。   教室里的同学猜想, 任雾应该是很受补课老师的喜欢,所以这些事情才会交给她做。   当同学们往后传递书本的时候,任雾站在讲台前,打开了小麦克风的按钮:“同学们晚上好,我是你们的补课老师任雾。”   同学们惊愕地抬起头,无法置信地看着讲台上瘦小的女孩。   开什么玩笑?!   她不就是跟自己同年级的一个学生吗?难道月考考了年级第一就能站在讲台上给别人补课了吗?   教室里一片喧闹。   等嘈杂的声音少了点,任雾继续说话:“刚才发下去的那本书,是我这段时间总结出来的考试中的重点和难点,并且附上了相关例题的页码,你们可以看看。”   刚发下来的书,样子很简陋。封面是灰色的稍硬的纸张,里头则是普通的打印纸。学生们带着轻视,翻开了这本书。然而不到一分钟,当他们看到书里边各科总结的学习技巧和重点难点学习思路,脑子里长久萦绕的不解困惑顿时被打开了缺口,有了松动的痕迹。   “今天这节课,是免费的试听课,为时一个小时。课堂结束之后,如果不满意,你们可以到前台那里要求退钱退课。另外,这本书请各位同学下课之后交上来,不要带走。”说完题外话,任雾便翻开了教案,拿起了粉笔。   底下的学生在想些什么,会不会要求退课。任雾根本不在意。在她看来,听了她的课的学生,就不可能还有退课的念头。   果不其然,正式上课前对补课老师百分百不满意和质疑的这四十名学生,在听完短短一小时的试讲之后,他们打消了自己的怀疑。   “没想到任雾还会讲课,也太牛了吧?”一个男生感叹道。   明明就是同龄人,他坐在底下听课,而她站在上面讲课。多么悬殊的差别。   “是啊!最让我震惊的是她的解题思路太清晰简单了,我觉得她把每个知识点都掌握得很好,还把它们串起来,便于我们一步步地、由浅到深地理解。”前桌的女生听到感慨,忍不住回过头来,分享自己的感受。   任雾轻易就被这些学生接纳了。在他们眼里,学霸已经上升到学神了,他们不可能超越她。   没过多久,柳蕴浩在晚上巡查宿舍时,听到几个男生聊起任雾,他震惊道:“你们说,任雾在机构里给高二的学生补习?”   几个男生在晚睡时间聊天,被巡查老师抓了个正着,吓得赶紧把脑袋藏进被窝里。   “谁跟我讲讲是怎么回事,我就不登记他的违纪情况了。”这话一出,几个男生立即踹飞被子,冒出头来,把他们所知道的事情一吐而尽。   柳蕴浩可不相信任雾讲课的水平如那几个学生说得那样,能在学习新知识的同时巩固旧内容,能在旧知识中提高思维能力。   胡闹!这孩子真是太胡闹了!   第二天上完课,任雾又被喊到教师办公室。   柳蕴浩先是关心一下她的生活情况,然后拐弯抹角问了问她家里的情况,最后才表明态度:“任雾啊,你最近是不是手头紧啊?要不跟我说说,看我能不能帮上点忙?”   任雾差点儿没反应过来,半晌才说:“老师,我现在不缺钱,谢谢您的关心。”   “那你怎么晚上都在机构里给学生上课呢?你都还是个学生,能教好别的同学吗?”柳蕴浩严肃地问道,“任雾,我很不赞同你到机构里上课。你想想,低质量甚至没用的教学,是不是等同于浪费同学们的时间和精力,耽误他们的学习?”   任雾犹豫一下,建议道:“老师,要不等会你跟我一块去机构里看看,听听我讲课的水平?你听完之后要是还觉得我讲得不好,会耽误同学,我就不再去了。”   柳蕴浩看了任雾一眼,算了,去看看吧。不把她讲课的不足说出来,看来她是不会死心的。   任雾站在讲台上,柳蕴浩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他大腿上放了一个本子,打算等会在任雾的讲课过程中把她的不足记下来。   两个小时,对于全神贯注、心无旁骛上课的学生们而言,过得飞快。没有问题的学生们先收拾东西走了,有困惑的学生则排着队等待任雾解疑。   柳蕴浩大腿上放着的本子上写满了字,上头硕大的“不足”二字被用力划掉,改为了“过人之处”。   送走最后一名学生,已经九点钟了。柳蕴浩走上前,把写满了字的那一页递过去。   “1、比老师更清楚疑难点;   2、不厌其烦重复每个知识点,不会因为过于简单而略过,造成基础较差的学生无法跟上思路;   3、非常清楚高考的考点;   ……”   任雾把纸上的文字看完,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柳蕴浩的手重重地拍了拍她的肩膀,欣慰地说:“任雾,你讲课讲得很好!老师为当初的质疑道歉,希望你原谅我。”   任雾展颜一笑:“没事,没事。”   *   任雾在学校隔壁的“突飞猛进机构”当补习老师的事情,在整个高二级内流传。有人敬佩,也有人质疑。   当月考成绩出来时,质疑声全部转变成了赞叹声。八十名在“突飞猛进机构”上课、用着任雾总结出来的“经验之书”的学生,取得了不同程度的进步。进步名次最多的一名学生,竟然一下子从年级四百一十名提高到一百五十名,有幸进入高二(1)班,和任雾成为同班同学。进步名次最少的一名学生,则是从年级五十提高到年级二十六。   任雾,依然是以高出年级第二名三十三分、总分736分占据高二理科第一的宝座。   柳蕴浩在办公室里笑得见牙不见眼。整个高二理科班的班主任都羡慕他手里有这么一株好苗子,高二升高三的班主任是不会改变的,指不定后年他手里要出一个全省理科第一呢!   见任雾过来找他,他先是一顿热烈夸赞,把自己内心的激动兴奋都发泄出来后,才收敛了笑容:“任雾,有什么事情吗?”   任雾递上一张白纸:“老师,我想申请跳级到高三级,明年六月份参加高考。这是我手写的跳级申请书。”   柳蕴浩震惊地看着她,心里像被人挖去了一块肉,顿时空空如也——我的全省理科第一,是要飞走了吗?   柳蕴浩总算明白了那时谭明均把任雾送到他手上的心情,也突然想明白为什么任雾从来不在意班上的同学。   那个大宝贝啊,我怎么都守不住,只能眼睁睁地看她远去。   那些生命里的匆匆一瞥的过客啊,她早就明白这些相遇不过是另一种离别。   *   不管柳蕴浩愿不愿意,跳级申请书递了上去,班主任那儿一份,校长那儿一份。   很快,教导处再次组织了高二级期末考试,考生只有任雾一人。   校长发声了,如果任雾的总分超过六百分,她将被调到高三(1)班继续后面的学习,准备高考事宜。   毫不意外的,任雾把自己的书本收拾好,搬离了短暂停留的高二(1)班。   也是这个时候,大家才知道,原来年级第一并不是暑假补课之后成绩才突飞猛进的,而是今年中考的全市第一在开学之初参加了高一期末的考试,空降高二。短短两个月的时间,她再次跳级,成为他们的学姐。   任雾倒没有什么异样的感觉。不过是总爱操心的男班主任换成了爱笑的女班主任,身边有些吵闹的同学换成了埋头苦学、一心冲刺高考的同学。   她依然根据自己的计划来学习和复习,不断巩固学过的内容,吸收新的知识。   她依然不上晚自习,每天晚上会到小机构里讲课。   她现在已经存了不少钱,足以支付她大学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但她还想要更多,最好足够开始她的创业。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章,大概是11点左右。   看到你们说文章好看,我超级无敌开心!   么啾!   顺便安利一下大侦探皮卡丘,真的是激萌啊!!!!毛绒控的小伙伴们肯定会拜倒在它的毛毛之下~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Eese╮玳唁 10瓶;好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5章 六十五   当任雾银行卡里的数字接近二十万时, 高考到了。   为这一场考试,任雾准备了许久。   六月二十五日凌晨,任雾的手机就开始响个不停, 有许多陌生的号码打进来。   比如全国最好的B大招生办:“请问是任雾同学吗?我这边想了解一下你的高考报考志愿, 你方便透露一下吗?”   比如B大的老兄弟J大:“任雾同学,我们这边非常欢迎你这么优秀的同学报读, 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呢?”   比如温柔水乡最好的大学Z大打来的:“任雾同学你好,我们的金融专业是全国最出名的, 我们相信, 对你来说, 它是一个很好的选择。”   ……   半睡半醒的任雾随意答应了一所学校的邀约。   等她醒来,她已经把几个小时前接过的电话、答应的事情忘得干干净净,如往常一样洗漱完就出门上班。   这天上午, 任雾在教室里给学生补课。刚宣布下课, 就见徐天成激动地推开教室门:“任雾, 你考了738,全省理科第一!”   教室里的学生的双眼里迸发出热烈的光芒, 一脸的惊叹:“天啊!任老师你太牛了!居然考了全省第一!”   “我擦!老师,你可以随便选大学啊!”   “不敢想, 这个分数也太高了!”   ……   任雾被激动快乐的氛围所感染,不由弯了弯嘴角,显露出几分喜色。   “任雾, 恭喜你啊!”万华校长走进教室,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这两位是B大的招生老师,我听他们说,凌晨三点半的时候他们和你聊过,你也答应报考他们学校。”   任雾愣了一下。嗯?还有这回事?   年轻男子走上前, 礼貌地和她握握手:“任雾你好,我是B大招生办的李老师。我定了饭店,咋们可以边吃边聊。”   B大给出的条件很宽厚,王牌专业由她任选,学费全免,入学后还能领到八万的新生奖学金。   任雾没理由不答应。   和B大的招生办的谈话很成功,双方都很满意。   待招生办的老师离开之后,万华校长激动地告诉她:“任雾,你拿了全省的理科状元,学校会奖励三万,市教育局奖励五万,省教育厅奖励五万。另外,最近很多电视媒体和新闻媒体将会联系你,进行采访,你可以随意选择一家媒体接受他们的采访。到时候,家家户户都能看到你上电视、上报纸了。”   任雾也很激动,只是参加了高考而已,天上还给她落了十八万的大馅饼!   *   豆豆村的村长任国强接到镇里领导打过来的电话时,许久没反应过来。   是他年纪大了、耳朵出问题了吗?怎么听到领导说“你们村的任雾今年高考考了全省理科状元”?   任雾不就是自己的侄孙女吗?他隐隐约约记得去年那女娃子才考上市里最好的高中,她爹妈不愿意让她去,最后还是他劝了一把,她才能去市里上学呢!   这样说来,任雾也才刚上完高一啊!   “主任,豆豆村里确实有个孩子叫任雾,可是她才上高一,还没参加高考呢!”任国强说道。   电话那头的人跟同事确认了一下,任雾确实是豆豆村的。“老任啊,我这边传过来的资料就是你们村子里的任雾,她爸的名字是任文永,她妈是李娟,没错吧?”   任国强挂了电话,立即出门了。   “文永,文永!娟子!”任国强朝着窗户内大声喊,没人应答。   他想了想,便往后山的自留地走去。果然,侄子侄媳妇都在地里干活呢。   “文永,娟子,你们先歇会,我有事找你们说说。”任国强唤道。   任文永和李娟赶紧停下干活的动作,一边走近任国强一边好奇地问:“叔,咋啦?有什么事情啊?”   任国强低声把那个电话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任文永和李娟听完之后,惊讶地摆摆手:“不可能!丫头才去城里一年,怎么可能把三年的知识都学完了?她前阵子还打电话回来说,学校考完试放假了,她留在城里打暑假工,挣学费呢!”   “那上头打电话说得清清楚楚,任雾的爹妈名字跟你们的名字一模一样啊!”任国强苦恼地挠头。   没过多久,任雾出现在自留地上。“爸,妈,二伯公,我回来了。”   任雾回来,主要是为了拿户口本到镇上办理户口迁出手续。大学期间,她可以把户口落在学校的集体户口上。   听到声音,他们齐齐转过头来。见是任雾,任国强激动地走过去,亲切地问:“丫头,我听说,你高考考了全省的理科状元?”   任雾羞赧地点头:“我就想知道自己的能力怎么样,所以报名参加了高考,没想到这次走运,考的成绩还不错。”   至于跳级、给高二学生补课,这些小事就不用说了。   听到任雾确切的回答,这三人激动得脸都红了。任文永的大手掌落在任雾的头上,使劲地揉了揉:“不亏是我养的闺女,真有出息!以后家里就靠你了!”   李娟也是一脸的惊喜:“丫头真厉害!等会妈给你蒸鱼吃!”   旁边地里的人们似乎感受到他们的喜悦,实在印制不住体内的八卦分子,凑了过来。   不听不知道,一听吓一跳!   任家的祖宗保佑了,任文永家居然出了这么一个文曲星!十六岁,高一的学生,就这样考了全省理科状元!   “小雾啊,你考的成绩这么好,学校应该奖励了很多钱吧?”几个大婶七嘴八舌地问道。   任雾从书包里拿出六个大红包,递给李娟:“妈,学校奖励了六千块钱,我都给你。你给自己买点新衣服啊!”   这话说得李娟的心里酸酸的,她一把抓住女儿的手:“丫头,妈的好闺女!”   旁边的几个大妈大婶一脸的羡慕。哎呦喂,谁家能养出这么有出息、又孝顺的好闺女啊!   回家的路上,任国强悄声提醒:“文永啊,你家闺女是个有出息的,也是个有孝心的。该出的学费,你就大方给。等到她毕业工作以后,你还愁家里条件好不了吗?”   任文永点点头。他虽然没什么文化,但也知道理科状元的含金量。现在投入,以后就能坐等回报。闺女那么有出息,他根本不需要担心以后家里没钱,没办法给儿子娶媳妇了。   回到家里,任文永问了一下任雾大学每年要多少学费。任雾哪里知道,便随意掐了个“包括住宿费,每年要七千五”。   任文永去银行拿钱的时候,手都在发抖。就这样,一万二就没有了。   任雾这一趟回家不亏,虽然上交了六千块钱,但从亲爹那里领了一万二,说是给她第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这样算来,她反而倒赚了六千。   当然,事实上这些钱还是她去年暑假辛辛苦苦挣回来的。但不管怎么说,能从父母手里,把自己的辛苦钱抠出来,心里挺有成就感的。   她心安理得地收下了钱,完全没注意到母亲割肉般不舍的眼神和弟弟一脸的羡慕。   *   任雾怀揣着一张银行卡,拎着些许行李,踏进了B市。   B市的天空不够蓝不够透,任雾却很喜欢,她喜欢这无边的天,喜欢这带着繁华气息的空气,喜欢这种自由的感觉。   任雾歇了一周。她在这短短的一周内把B市全部逛了一圈,才肯收回想要偷懒的心。   任雾手上有不少钱,但在B市这个寸土寸金的城市里,这点钱不过是毛毛雨,起不了大作用。   她迅速拟定了大学四年的大概计划——创业的方向和定位、办公的位置、需要的帮手、前期的宣传等等。   有这么一句话——老人、女人、小孩的钱最好赚了。   既然如此,她的目标客户便是他们。   任雾在学校外的商区租了一个面积宽广的铺位,然后请来建筑工人把它分成几个教室。   没错,她的第一个计划依然是走老本行——补习班路线。   她最擅长的就是学习和总结,这就够了。   徐天成和小机构内的几个老师接到任雾的电话时,他们毫不犹豫答应了邀请。   在任雾离开之前,她就在聊天中透露出自己打算在大学期间继续开办补习班的想法。几位相熟的老师还没有成家,都有兴趣去繁华的B市闯一闯。   任雾主动找了一家出名的着重儿童、青少年教育的媒体公司,连续做了三期的有关学习的采访,以此宣传和打开新办的“学必成机构”的名声。   不得不说,省理科状元这个名头真的很好使,配上她跳级、在机构给同年级的学生讲课这些神奇的经历,“学必成机构”在课外补习行业内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这不,教室里的甲醛刚散完,报名的一百二十个学生家长就强烈要求开课了。 第一节 课,循例是试听课。除了学生,家长们也可以旁听,真正了解一下老师们的上课水平。   试讲结束,没有一个家长提出退钱退课。反而还有不少家长凑上去问,连续上六期补习班,有没有折扣。   由此可知,家长们有多满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作者尽量每天双更或三更,如有例外,会在文案处请假,请小可爱们见谅!   么么! 第66章 六十六   任雾在“学必成机构”里并没有担任上课老师的职责, 她联系了出版商,自费出版了自己编写的资料书,机构里使用的独家资料便是这些书籍。   当机构的运行步入了正轨后, 任雾几乎把整个担子交到了机构合伙人徐天成手里, 她则开始了第二个计划。   任雾选择的专业是中药学专业,而非目前最火爆的经济、计算机之类的专业, 这让徐天成十分震惊。   “小雾,你看你这成绩这么好, 英语也好, 怎么就不选那个涉外经济啊, 以后出国镀镀金,身价也能涨不少啊!”徐天成说道。   任雾则神秘地笑笑,告诉他:“老徐, 你就乖乖做我的大腿挂件吧, 看姐到时带你吃香喝辣的!”   徐天成一个爆栗放过来, 脸上有止不住的笑意:“你这小姑娘,牛吹得挺大的啊!”   任雾哈哈大笑。   徐天成最后还是选择了相信任雾, 把全副身家掏了出来,投入到任雾的新项目中。   任雾也把自己的全部资产掏光了, 变成了一个穷光蛋。   她苦恼地想:“除了一家机构,一家将要成立的美容院,我已经一无所有了。”   她在一个高档商区租了十楼的一整层, 用来做美容院。整层楼的风格偏向自然清新,空气中带着淡淡的药香味,从电梯里出来便能清楚感受到全身的压力和疲惫都在慢慢散去。   “自然之美”是这所美容院的名字,同时也是它的主打方向。   任雾因此聘请了B大的两位中药学教授为美容院的名誉督导,各项美容条目都是经过和这两位教授研究、讨论后才确定下来的, 所用的精油、乳液等美容液都是他们耗费了大量的心血、托生产商生产出来的,美容院里的美容师除了本身已有的资质证书,另外还经过了为期三个月的专业培训,从对中药的认识和用途,到独特的按摩手法,通通学了一遍,并且经过了严格的考核。   当一切准备即将完成时,任雾在网上挑选了几名粉丝数量多、流量不错的网红主播,主动联系他们,邀请他们到美容院里体验一下各种项目。   郑安妍是个小网红,今年二十六岁。她进入网红圈子已经七年了,从她刚上大学到结婚生子,这几年她都浸淫在这个圈子里。   她能在网红界火起来,她的相貌自然差不到哪儿去。肤白貌美,身段婀娜美好。这是粉丝们对她的第一印象。   但事实上,郑安妍知道,她的美丽早就离她而去。现在的她,每天起床后都要打上一层层厚厚的粉底和遮瑕,把脸上的斑点遮盖在底下。仿佛只有这样,才有勇气见人。   当自然之美美容院的宣传经理打电话联系她的时候,她刚和丈夫吵完架。吵架的原因很简单,丈夫只是随口说了一句“你脸上的斑怎么越来越多了?”她就情绪崩溃了。   丈夫无法理解他随口的一句话会引来妻子崩溃发疯的哭闹。他不知道,对于一个曾经拥有惊人美貌的年轻女人而言,失去它,是一件多么可怕、绝望的事情。   “喂,您好,请问是郑安妍小姐吗?我这边是自然之美美容院,想要邀请您在后天,也就是6月15日到我们店里进行免费体验,不知道您方不方便呢?”宣传经理礼貌问道。   郑安妍的情绪还没平静下来,她朝着电话歇斯底里地喊道:“你们这些美容院,没有一家是真的有效果的,全部都是骗人的!你们这些骗子!”   说罢立即挂掉了电话。   她重重把手机扔在一旁,整个身体蜷缩在沙发上。屋子里的灯光惨白,映出她脸上黄褐色的大片雀斑。   “老板,这些都是确定下来的,后天到美容院里体验的名单。”宣传经理把名单放在任雾桌上。   任雾粗略看了一遍,问道:“我记得郑安妍也在邀请名单里边,这里怎么没有她的名字?是报酬不满意吗?”   宣传经理摇头:“第一次联系的时候她表现出合作的意愿,价格方面也能接受。可是第二次联系、确定时间的时候,她拒绝了。”   宣传经理犹豫一下,把那句话说了出来:“她认为我们是骗子。”   任雾点点头:“行,那就根据现在的名单来安排吧。”   *   这段时间,微博热搜上经常出现一些网红主播的名字,后面往往伴随着“自然之美”。   每天刷手机几百次的郑安妍自然看到了这些热搜,但从来没有点进去浏览。   不得不说,她心里挺不舒服的。当初这家美容院也联系了她,可惜那天她心情不好,破罐子破摔一般拒绝了它。   如果她当时气头上能冷静下来,接受邀请,现在她肯定也能上热搜了。上一次热搜,会给自己带来多少的流量和粉丝啊!   郑安妍不悦地撇撇嘴,手指继续往下滑,却不小心戳进了“路宛宛自然之美”这条热搜里。   路宛宛的视频微博底下的评论多达两万,郑安妍不禁点了进去。   宛宛家的小可爱:“宛宛真的越来越美了![飞吻] [飞吻]”   黑皮小宛宛:“毕竟,一白遮百丑嘛![滑稽]”   宛宛美少女:“哈哈哈宛宛见到楼上的留言,肯定哇的一声哭出来![笑哭]”   你最最最好看了:“我跟宛宛的皮肤一样黑,看到她安利的那家美容院,打算明天放假就去!希望真的有用!”   猪猪女孩:“楼上的看我!我去自然之美做了一次疗程,白了一个度![照片] [照片]”   ……   美容院,都是骗人的!那些变白的视频,也是骗人的!郑安妍不屑地想。   逛完微博,又看看朋友圈。   第一条便是路宛宛的朋友圈——“白了三个度,开心到飞起。以前用的粉底液都要换别的色号了,有木有小伙伴要这些粉底液呀?全部都是八九成新的!免费送!”   附图是八张粉底液照片,九宫格中间是路宛宛的无滤镜自拍。   郑安妍不可置信地看着这条朋友圈。不会吧?难不成路宛宛真的变白了?   郑安妍直接打了个视频电话过去,路宛宛的脸很快就出现在手机屏幕上。   “安妍姐,有什么事情吗?”路宛宛和郑安妍并不熟,大家只是在一些活动上见过几次,微博上互相转发一下而已。   “宛宛,你去的那家美容院,效果真好啊!”郑安妍笑着说,“刚刚看到你朋友圈发的照片,好漂亮!你皮肤实在太好了!”   路宛宛刚从黑皮变成白皮,整个人还处在激动兴奋中,听到郑安妍这么夸她,她的话闸子也被打开了:“效果确实挺好的,我比以前白了好多,而且脸上的暗沉斑点也被去掉了,现在我化妆都不用遮瑕了……”   挂了电话,郑安妍又在微博上看了其他网红去美容院之后的改变,有微信方式的,拨了视频电话过去。   看到一张张比之前还要娇嫩美丽的面庞,得到一个个“那家美容院确实不错”的肯定,郑安妍后悔莫及,立即拨通了自然之家宣传经理的电话。   她先郑重道了歉,然后婉转提出愿意免费体验自然之家的美容项目。   宣传经理也婉转地拒绝了她。   “老板,郑安妍昨晚主动联系我,说想要免费体验我们这里的祛斑项目呢。”在汇报完工作后,宣传经理顺口说道。   任雾只是笑笑。   宣传经理顿时明白昨天的拒绝是正确的,略微担心的情绪立即化为乌有。   网红主播的宣传能力还是可以的,美容院的生意也越来越好。最让任雾开心的是,当红小花常琎居然也来光顾美容院,定了一个日常保养的项目。   常琎的粉丝多达千万,她在微博上简简单单一句——“自然之美美容院的日常保养效果也太好了吧,我连续拍了三天的夜戏,脸上一颗痘痘也没有起,黑眼圈也没有!”   美容院的生意更是火爆,一下子,整个B市没有哪个爱美的女人不知道它的存在。   *   “老徐,怎么样,跟着我有肉吃吧?”客厅里,任雾和徐天成两人正从火锅里往碗里夹肉。   徐天成简直是心服口服,不过两年的时间,任雾先是创办了学习机构,后面又开了一家主打中药养颜的美容院。这两家现在都办得红红火火,学习机构的生源越来越多,在日益严峻的课外补习行业中独占鳌头;美容院则吸纳了大量忠实的顾客,日进斗金,彻底打响了中药养颜的名号。   “大佬,果然是大佬。”徐天成抱拳夸道。   然后趁机提出小要求:“大佬,下回有什么新项目,务必拉小弟入伙啊!”   任雾嘴里塞了一块酥肉,有些模糊不清地说:“巧了,我刚想办一个花草老人大学呢!”   这个计划,任雾也考虑了许久。她走访了许多老人大学,了解到里边的课程几乎都是书法、绘画、太极等,养植花草相关的课程几乎没有。   任雾花了很长一段时间,在各个大小公园里出没,和老大爷老奶奶他们说话聊天儿。不聊不清楚,一聊还就发现了有不少老人家喜欢种植花草的。可惜啊,这么大的一个B市,居然没有相关的兴趣班、老人大学。   于是,任雾在专注于自己的专业中药学以外,大二的时候她又辅修了园艺专业。   本以为争取到的省理科状元会选择自家王牌专业的B大已经佛系心态——没关系,不要紧,你喜欢就好。   毕竟对于一个能忽略那么多好的专业、选择全部学生只有二十八人的冷门中药学的理科状元,学校还能抱有多高的期望呢?   作者有话要说:晚上还有一更,11点过后。   有小可爱问我什么时候日万,我争取明天日万。作者的手速略慢,希望小可爱们见谅!   希望你们看文愉快!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花一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67章 六十七   任雾成立了美梦教育投资管理有限公司, 通过审批后,创办了“花草老年大学”,请来的授课老师在花草树木种植上都有多年的经验心得。同时, 她还邀请了B大园艺学的两位副教授作为花草老年大学的名誉教授。   老年大学成立之后, 生源的主要来源分别是任雾曾经在各个大小公园聊过天、对花草感兴趣的老人;学必进机构里学生们的爷爷奶奶、姥爷姥姥;美容院顾客家里的老人们。   仅是这三方的学生,便已经达到了老年大学本年的拟招生数量。   花草老年大学里, 处处都是花草树木、大小盆栽。老人们在老师的指导下,慢慢了解到每种花草的生活习性和种植方法, 种植打理自己喜欢的种类, 开办赏花大会。   老年大学里还有插花课程, 许多老太太非常感兴趣。她们有时会像顽皮的孩子一样,不听讲台上插花老师的讲解,自己拿着剪刀随意剪、随意插在花瓶里。每个老太太的插花成果都不相同, 展现出来的风姿也各有所美, 有的雍华富贵, 有的含蓄娇羞,有的落落大方……   老年大学比起学必进机构和自然之美美容院, 它的利润可以说是很低了。谁让任雾为了选择一个风景优美、空气清新的校址,愿意每年支付高昂的租金呢?   徐天成本来心存质疑, 只是当他去到老年大学里逛上一圈,眼里全是好风景,鼻息间全是清新, 耳朵里听到老人们嘴里连绵不断的肯定和夸赞时,他脑子里只有俩字——   值了!   钱,永远是挣不完的,也永远不会是最重要的。   在那一刻,徐天成明白了任雾这么聪明的人, 怎么会做了一次亏本生意。   *   大学四年间,任雾在B市打拼出一片天地,忙字充斥了她的全部生活。当然除了忙碌,还有就是觉得没必要,所以一连四年都没有踏上故土。   毕业第一年的春节,她借口工作忙碌,没有回家。   第二年的春节,她特意为家人购置了新衣服,大包小包走进了既熟悉又陌生的家门。   六年没有回来,家里的一层小平房显得越发低矮简陋了、六年不见,父母的样子明显比过去老了许多。或许是因为有个理科状元姐姐做榜样,任雷居然考上了市里的大专,现在已经面临毕业、正处于找工作的阶段。   李娟一见闺女回来,愣了好一会都不敢认人。她记忆里的闺女只有一米六高,瘦瘦小小的,头发永远都是服服帖帖的短发。   面前这个姑娘,穿了一件灰色长大衣,紧身牛仔裤,脚上蹬了一双马丁靴,看上去足有一米七。头发烫成大波浪,散散的披在肩上。最陌生的是她的面容,有着一双淡漠的、似乎没有感情的眼睛。   她不由觉得有些不自在。   “妈,我回来了。这是给你和爸买的衣服。”任雾把手上的三个大袋子递过去。   李娟听到她的声音,跟打电话时没有太多的区别,她才回过神来:“回来就回来,买这些衣服有什么用?”   顿了顿,她加了一句:“还不如把这些钱省下来,留给家里盖房子。”   任文永虽然没说话,但看他的样子,也是极为赞同妻子的话。   曾经的理科状元回家了,豆豆村里的老老少少男男女女一听到这个消息,一吃完饭,立即就上任文永家串门去了。   一进任文永家里,便看到了李娟和任文永、任雷穿了一身新衣服坐在凳子上说闲话,村民们好奇问道:“娟子,你们身上这些衣服都是丫头从大城市里买回来的吧?看着就跟咱们乡下地方的不一样。”   有些大大咧咧的婶子还走到李娟身旁,羡慕地用手去抚摸衣服的料子,仔细打量衣服的做工,嘴里不断夸道:“这料子可真好,值不少钱吧?这做工可比村头那老裁缝要好上百倍,款式也好看!”   李娟心疼地拂开她的手:“这可是大城市里买的衣服,跟咱们这里肯定不一样。”   “娟子真是有福气,生了这么孝顺的闺女!”几个婶子纷纷羡慕道。   “可不是,我还记得,那是丫头考了理科状元,学校奖励了六千块,她全部交给娟子了!瞧瞧,哪家有这么懂事的闺女啊!”当年也在自留地上干活、亲眼看到任雾把奖励金递给李娟的大婶说道。   李娟脸上的笑容滞了滞,虽然丫头给了她六千块钱,可是家里后来可是给了丫头一万二呀!这事,她可是一想起就心疼得很。   任雾从厨房里出来,手里端了两盘菜。   坐着的婶子们又开口了:“丫头刚到家吧?也不歇一会就做饭去了?娟子,你这闺女可真好啊!”   “可不,我家那丫头每回从学校回来,准待在房间里不出门,可别盼着她下厨做饭了。她要是跟阿雾一样懂事,我就算没白养她了!”一个大娘开口道。   任雾乖巧、孝顺的模样给豆豆村的众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在这短短的假期内,任雾还联系了一个建筑工程队,付了起楼房的部分定金。她还没离开,家里的新房子就热热闹闹开始建起来了。   李娟和任文永去到哪儿,都会看到羡慕的眼神,听到感叹的话语。   “啧啧,娟子,你家闺女可真有出息,才毕业两年吧,就挣了几十万给家里起房子,你这辈子啊,有福气!”   “文永啊,你家丫头不错啊,咱们这片地方,哪家的房子是闺女出钱建的?也就你家,你闺女有出息,有孝心!”   ……   李娟和任文永也激动得很。他们手里差不多攒了二十万,本想着拿来起房子,这下都省下来了!   李娟和任文永对待任雾的态度也温和了许多。但同时,也更得寸进尺了。   任文永坐在板凳上,抽着水烟筒,好声好气地提出自己的要求:“丫头呀,你看你弟也准备毕业了,这会在找工作呢。B市是个大都市,要不,你在那儿帮忙给他找份工作?”   李娟亲热地拉起任雾的手:“丫头,你就给你弟找一份工资高、不辛苦、不用加班的工作,最好就离你住的地方近一点,到时他能晚点起床去上班。”   任雷就坐在一旁听着父母说话,时不时一脸期待地看着姐姐。   任雾纠结地说道:“这样的工作,有是有……”   “那正好,你到时就让你弟干这个工作!”李娟忙不迭说道。   “可是,可是这个工作要求研究生毕业。雷子要不再考个研?”任雾建议道。   “你那里就没有合适雷子的工作吗?难不成每个人都要重点大学毕业、研究生毕业?”任文永质问。   “爸,不瞒你说,我身边的同事都是名牌大学毕业,大多数都是研究生。我之所以能进那家公司,还是因为我大学这几年成绩优秀,每年拿国家奖学金,公司才破例录取的。”任雾提醒道,“爸,你想想,我这几年可没向家里要过学费啊!”   任文永被堵得胸口疼。   任雾离开家的时候,在众多村民的目光之下,递给任文永一张银行卡:“爸,这是我给家里的钱,你们放心用。”   村民们感叹不已——先是为家里起了房子,又给了家里一笔钱。哪家有这么好的闺女啊!   房子起到一半,建筑队的包工头大手一挥,停工了,说定金就只够起到这儿,如果还要往下做,就得补钱了。   任文永气得立即给任雾打电话。   任雾语气惊愕:“爸,我不是在离开家之前给了你一张银行卡吗?那就是起房子的钱啊!”   任文永被怼了一脸。他还以为这些钱是闺女另外孝敬他们的,结果居然是起房子的钱。   不管他多心疼,钱还是得全部转给包工头。   卡里的钱一分不多,一分不少,刚好够起好这幢两层楼房。至于装修、买家具之类的,任文永和李娟不管多不舍得,也得自己花钱。   但在别人眼里,房子是任雾花钱起的,装修是任雾花钱装修的,买家具也是任雾给钱买的。   他们才不相信这么有孝心、懂事的闺女只会花钱起毛坯房呢!更不可能相信任雾不舍得买家具的钱呢!   大家又不是瞎的,大家可都看到了任雾递给她爸一张金光闪闪的银行卡。   自此以后,任雾很少踏足那个小村庄。但是这一片地方的每个人都会不时提起她,尤其是经过任文永家门口时,他们总会说起:“他家闺女可孝顺懂事了,这幢房子就是她花钱给她爹妈起的!”   当李娟买了新衣服的时候,别人夸她:“看这衣服,准是你闺女给钱买的吧?真羡慕你啊,有这么孝顺的女儿!”   当任文永去市场买肉的时候,摊主总爱打趣道:“买多点肉嘛!你闺女给了那么一大笔钱,你就放心用嘛!”   当任雷花了父母多年的存款,买了一辆小汽车的时候,大家都在夸赞任雾对自家兄弟真好,真舍得花钱!   ……   任文永和李娟能怎么办?在这些人眼里,任雾乖巧又听话,有出息又有孝心。即使他们出口否认,这些人却一脸——你们做父母的不用掩饰了,我知道这些都是你闺女孝敬的。   只有他们才知道,他们从任雾身上得到的不过是每年的几套新衣服,和这一套需要他们出钱装修、置办家具的毛坯房。   再多的,不管他们怎么要求,都拿不到。   *   当任雾离开这个世界时,她的学必进机构已经在各处有了大大小小的分机构,帮助许多在学业上暂时落后的孩子找到了学习的乐趣和成就感,考上他们心仪的学校。自然之美美容院则为爱美人士提供了各种让自己变得更美的无副作用方式,让他们更美、更自信地活着。花草老年大学让许多老人的晚年生活过得有滋有味,和他们喜欢的植物一起度过了快乐的时光。   任雾的意识回到地府,中年妇女的脸上全是释然:“原来,原来我的人生可以这么成功,不用受他们的束缚,不用不断付出。”   中年妇女的魂体消逝在任雾眼前。   “开始打分。①活出自己,事业成功,得三十分;②没有无条件地对父母、弟弟付出感情、精力和金钱,得五十分;③李娟和任文永、任雷后半辈子活在原身的阴影里,想要而不得,处处受旁人的误会,憋屈不得劲,得二十分。”006系统的声音响起来,“扣除‘世界我最聪明’十分、‘我最能瞎BB’十分,目前得分为六百四十分。” 第68章 六十八   任雾面前的女子容貌妍丽, 气质淡雅。但她说出的话却夹带着血的气息:“我要让他们日日夜夜受尽折磨,直至死去!”   任雾看着她空洞洞的双眼,接受了任务。   一切, 将会如你所愿。   *   原身是一名混迹在娱乐圈的演员, 由于长相突出,气质超群, 刚出道便吸引了大量粉丝。不过三年时间,她便成了娱乐圈里炙手可热的小花。   她进娱乐圈的目的跟其他人都不大一样, 不为名, 不求财, 只是看中了明星的号召力。   她出生在一个普普通通的城市家庭里,父母关心宠爱,学习成绩不上不下, 身边朋友友善可靠, 看上去她的成长之路没有太多的波折和艰难。   在她六岁那年, 她跟隔壁家的小哥哥一起玩捉迷藏,她在小区里到处寻找小哥哥时, 不小心看到了一些血腥的东西。   在小区最里边的垃圾回收处旁,随意散落着一些沾有暗红血迹的白色皮毛、鲜红的大块碎肉、缺口全是血的一截尾巴、还有一个眼睛直直盯着她、嘴角有血的白色猫头。   从未见过这种情景的她被吓得晕了过去。   这件事情很快在小区里散播开来, 各户养猫的人家天天提心吊胆,生怕自家的猫贪玩跑了出去,落到坏人手里。   然而不管大家多小心, 只要坏人的目标是他们家里的宠物,坏人们总能找到机会。于是,在垃圾回收处,时不时总能看到一些破碎的尸体。   报了警,警方出警马马虎虎看了看, 冷冷淡淡地说:“你们放心吧,我们会查的。”便再无后续。   没过多久,原身一家便搬走了。   在她上高一那年,她在学校住宿。宿舍里的一个女生池棠痴迷养小动物,比如各种身形小、购买价格低廉的仓鼠。   她的床铺就在原身的对面,每天都可以看到她把手伸进小小的收纳盒里,把害怕得缩成一团的仓鼠拿出来,放在手上,然后用力捏成各种不同的形状。仓鼠在她手里唧唧乱叫,而她却一脸兴奋。   好几次,原身都忍不住开口提醒她,动作轻点,小仓鼠会痛的。   池棠不耐烦地转过身,继续她对仓鼠的玩弄,毫无怜惜之意。   如若大家继续劝她,她便一脸理直气壮地说:“这是我买回来的宠物,它吃我的、住我的,我想怎么对它就怎么对它,你们管不着!”   不知哪个女生开口说道:“那你再这样对它们,我们就告诉老师,让你以后不能在宿舍里养仓鼠!”   池棠愤愤看着面前这群自以为是正义居士的舍友。   当天晚自习结束后,回到宿舍里,大家惊愕地发现三个透明收纳盒里的小仓鼠都不见了。   池棠洋洋得意地说:“你们这些人,居然想去告状!哼,看你们去哪里找证据!”   就在这时,走廊外的一个女生尖叫起来:“老鼠!这里有三只死老鼠!”顿时,一片嘈杂响起来。   看到池棠兴奋、得意的脸,原身想起了多年前的那个死不瞑目、眼睛死死盯着她的猫头,不由立即反胃作呕,直至胆汁都吐出来,才慢慢压下恶心感。   这件事之后,原身开始关注社会上的虐待动物的事件。   有时候,无知是件好事。   当她知道在她不知道的地方,每一天都上演着虐待、虐杀动物的事件,她的整个世界观处于颠覆状态。她无法理解,为什么会有人喜欢看小动物被伤害时缩成一团的无助样子,为什么他们可以如此淡定地摔打、脚踹那些动物,为什么他们要互相分享刀刺入动物身体内、热血流过他们皮肤的兴奋……   原身某一天在电视上看到一位明星号召大家为天心病的病人伸出援手,最后筹集巨额款项,用以救助那些病人。她突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也可以像那个明星一样,号召大家保护小动物,不要虐杀它们。   就这样,并非影视表演科班出身的她,只是因为这一个想法,一头扎进了娱乐圈内。   她第一部 戏是校园偶像剧,她本身性格和剧里的女主有几分相似,演起来也算得心应手。当电视剧播出之后,她火了。一夜之间,微博上的粉丝增加了数百万。   她几乎每天都在微博上转发小动物被抛弃、虐杀的消息,呼吁大家好好保护自己的宠物。   同时,很多动物收容所的博主也会经常艾特她,撒娇卖萌让她收养一些流浪的小动物。   原身心动了。最起码她能保证,自己收养的小动物一定会活得好好的,不会受到任何折磨和伤害。   原身特意在郊区买了一家二手独栋别墅,前后都有小院子,面积相当广阔。   她收养了接近五十只小狗,还和一家宠物医院合作,从那儿请来一名兽医、两名助手来帮忙打理它们。   她喜欢它们,经常在微博上和粉丝们分享小狗的照片和短视频。   她还被邀请拍摄了国家电视台的保护动物、尊重生命的公益广告,取景就是在她的小别墅后院。   拍完广告没多久,她要进剧组了。临走前,她千叮嘱万叮嘱家里的三名兽医和助手,一定要好好看好小狗们。   她走的时候,总觉得心跳得有些快。   到片场之后,她除了睡觉和拍戏,有空的时候就会登录监控页面,看看家里小狗们的情况。   第一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发生。   第二天,依然无事。   第三天,第四天……   大概是养狗之后第一次出远门工作,所以才会觉得不安吧?原身心想。   半个月后的深夜里,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疯狂响起来。原身睁开眼睛,心里无来由地急躁。   “怎么了?”见是家里兽医打来的电话,她以为哪只小狗身体不舒服了。   “任小姐,你的四十八只狗,都误食了灭鼠药,由于我这里的药物和器材不足,它们、它们都……”手机那头的兽医声音低沉。   手机那边的人还说了些什么,原身已经听不到了。   她脑子里只有幼年时看到的那只猫头。   那双永远都无法闭上的眼睛,似乎在告诉她,瞧,你跟那些人有什么区别呢。   原身病了。她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瘦下去,医生的诊断是——“忧思过重,放宽心,好好休息就行。”   原身养的四十八只小狗被毒害,这件事上了新闻。许多网友都在微博底下安慰她,但更多的是咒骂她。   ——你没有能力照顾好它们,为什么还要领养!   ——我信了你的邪!我还以为你会真的像你说的那样,不会让它们收到任何伤害!   ——你能不能代替它们去死?!   ——那些虐猫、虐狗的一辈子也没你害死的动物多!   ……   原身的心病好不起来了。   而在此时,她没过几天就会收到一些匿名快递,里边都是各种小动物的残肢。装着这些物品的盒子里无一不用血写着——“去死!”   但也不是没有好消息。   好消息就是,警方找到了投毒的五个少年,他们对于毒害那四十八只狗供认不讳。   随之而来的坏消息是,这五个少年的家长有钱有势,只是稍稍施加了压力,警方便借口目前华国并没有完善的动物保护法,他们无能为力。同时,网络上被曝光的消息也被删得干干净净。   五个少年在出国之前,手里提了不同的小动物来到原身家里。原身被经纪人和两名保镖紧紧按在沙发上,看着五个少年得意地笑着,在她面前用木棍一下又一下地把兔子打死,一脚又一脚地把猫踹死,干脆利落地拿刀给仓鼠开腔剖腹,散漫地拿起电击棒让小狗身上击去,硬生生把乌龟的壳掀下来……   虐杀之后,五个少年特意把每个动物的脑袋割下来,摆在沙发前的茶几上。他们一举一动间,修长白皙的手指在血的映衬下,白得惊人。   一屋浓重的血腥味。一地零碎的血肉身体。一桌无法闭上眼睛的头颅。   经纪人和保镖松开了按住她的手,劝她不要再犟下去。不就是小猫小狗这些东西嘛,没了就重新养,难不成这世界上还缺这几个动物了?   原身目光无神地看着面前还没被全部清理掉的零碎尸块。   恶心?不恶心了。   愤怒?不愤怒了。   原身的自杀在娱乐圈没有掀起大水花,除了真心实意爱她的父母亲人、寥寥几个死忠粉,再无多余的人为她的离去觉得难过。   甚至有人在网络上公开说——“她不过是给那四十八只小狗偿命罢了!”   这条微博获得了几万个赞。   *   任雾捂着心口,大声作呕。   原身最后的记忆太过血腥——年少的充满恶意的眼和脸,人到中年学会服软的油腻的脸,地上茶几上墙上四处飞溅的血肉。   还有发自内心的对自己、对这个世界的厌恶。   任雾从冰箱里拿出一瓶啤酒,打开扣环,大口大口地往嘴里灌。   啤酒的冰凉、苦涩总算让这具身体从梦魇中醒过来。   放心吧,你想要的,我都会做到。   该受惩罚的,每一个人都逃不掉。   作者有话要说:有小可爱们觉得,设定有些偏了,在这里我想说明一下哈   首先,这个故事肯定是放大了虐待动物的行为和放肆。   第二,原身设定里,她是希望每个人都保护动物,没有虐杀,显然可见,这是不可能的,但她的不断呼吁以及转发动物被虐杀的消息,以明星的号召力,自然会影响到很多虐杀癖好者的利益,成为他们的眼中钉(例如被人肉等);所以在原身养的那么多狗都被毒害后,虐杀癖好者和他们的一些支持者是蹦跶得最欢的,其次是黑粉,还有就是一些三观奇特的路人。他们会觉得你作为一个明星,作为一个动物保护者,为什么没有好好保护那些小生命之类。   第三,网络很多时候都是资本掌控的。   希望小可爱们尽情探讨,看文愉快哈! 第69章 六十九   任雾躺在床上, 在系统商城里挑挑选选,时不时问上一句:“006,你这儿有没有那种反噬的道具, 比如说某人今天虐打了猫一顿, 一睡着就会梦见自己变成那只猫,被别人虐打?”   系统搜了一下自身商城, 商城界面顿时出现一个“你伤害我会有报应的”道具。   任雾详细看了看道具的说明——“使用方法:对着真人目标进行意识投放。具体用途:使用该道具后,曾经带有恶意伤害其他人或物的目标人物, 在入睡之后将会被拉入幻境中, 以受害者的身份/角色承担同样程度的伤害, 感受翻倍的痛意。醒后身体表面无异常,但保留痛觉,现代医学无法检测。”   任雾立即选择购买。   然后她又继续挑选, 最后选择了一个“我超级无敌真实的”道具。   它的说明如下:“使用方法:提供技术方案。具体用途:这是来自未来的全息游戏技术, 根据技术方案设计出来的游戏具有极致真实性, NPC的所有细节如真人真物一般,细微差别无限接近零。”   买完所需的道具, 任雾关闭了系统商城界面,和系统有一句没一句地聊天:“006, 我来这里是干好事来着,你能不能免费提供多点帮助啊?”   “宿主需要什么免费帮助呢?你先说说,我考虑一下。”不知道是不是夜深了, 任雾的脑子有些迷糊,她总觉得系统的声音比起之前,好像多了些温度。   “嗯,比如说给我提供所有有虐杀癖好的名单……”任雾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没听到系统的回复。   “你想得挺美的啊!不过, 也不是不可以……”   任雾第二天醒来的时候,手机底下放着一沓厚厚的纸张。她好奇地拿起来,仔细一看——《目前已探测到的虐杀癖好者名单》。   天啊!太棒了!   然而当她看到纸上只有一个个名字的时候,脑子里顿时清醒过来——我要名单干啥啊?我又不知道他们住在哪里,也没有联系方式。   “006,我不要名单了,你能不能给我免费提供他们的具体定位啊?”任雾商量道。   “昨晚本系统已通知宿主,拿了名单就不提供定位术了。”系统一板一眼回答。   ——“你想得挺美的啊!不过,也不是不可以。系统本来免费提供名单或者定位术,既然宿主选择了名单,定位术在本世界下线,无法使用。”   系统把昨晚的情景再次呈现在任雾面前,任雾气成了河豚。   好吧,那她现在该怎么办呢?   “小雾,你怎么还不起床?吃完早餐我们要去学校注册了。”郭菲推开房门,对着床上发呆的女儿说道。   “嗯,我立即起来。”任雾掀开被子,起身。   “系统,名单能储存在你那儿吗?”任雾看着厚厚一沓名单发愁。   “可以,本系统提供储存功能和提醒功能。只要宿主靠近目标人物十米以内,将自动导航宿主到目标人物面前。”系统说道,“费用只要十个积分,买了不亏。”   任雾能怎么办?还不是乖乖花钱买下来了!   *   明湖中学,女生宿舍五楼。   郭菲和任天提着行李走在前面,任雾背著书包跟在身后。   “515,就是这个宿舍了。”郭菲停下脚步,推开宿舍门。   这一家三口来得挺早的,宿舍里还没有其他舍友。   郭菲和任天忙前忙后,把宿舍的卫生搞了一遍,然后帮女儿铺床挂蚊帐。   任雾想要搭把手,郭菲一把拍掉她的手:“别添麻烦,你自己整理一下衣服和生活用品。”   一切忙完之后,郭菲和任天又不断提醒女儿,在宿舍里要和舍友好好好好相处,互相照顾。   任父任母离开不久,任雾便听到了系统的声音:“目标人物池棠正在接近,具体信息接受中……”   任雾的面前出现了过去的影像——   池棠的样子看上去还很青涩,背著书包乖乖巧巧地从学校离开。没走多久,便听到喵喵喵的娇嫩叫声。她顺着声音找去,在一栋断尾楼前看到了一只后腿有血的小猫。池棠犹豫一下,蹲下来打量了好一会,然后四处看看,捡起一块砖头,远远地往小猫身上砸去,迸出一朵鲜艳的血花……   没过多久,池棠的父母送了一只小兔子给她。池棠很开心,不管小兔子的挣扎,把它抱在怀里,一下又一下地捋着毛。陌生的环境,陌生的接触,太过用力的顺毛,小兔子急急在池棠手上咬了一下,池棠啊的一声,迅速把怀中的兔子扔在地上,一脚踹了过去——“坏兔子,死兔子!”池棠的父母过来一看,女儿小手指上的皮肤有些泛红。池母生气地让丈夫把兔子扔到小区里的垃圾回收处。兔子被扔掉之后,池棠悄悄溜出了家门。她手里拿着父亲的烟灰缸,一步一步地走近垃圾回收处……   影像到此结束。   “你好,我是池棠,一池春水的池,海棠花的棠。”池棠站在任雾面前,友好地打招呼。   任雾微微勾了勾嘴角:“任务的任,雾霾的雾。”   不知为何,池棠觉得这个舍友,真的很让人讨厌。   *   下午的时候,宿舍里的八个女生都到齐了。池棠把水果、零食放在桌子上,招呼大伙儿拿来吃。   见几乎每个人都伸手拿了她带来的食物之后,池棠开口说道:“我很喜欢小动物,我想在宿舍里养一只仓鼠,可以吗?”   她还把手机图库打开,让每个女生看看小仓鼠的可爱模样。   “可是,它会不会很吵很臭啊?”一个女生问道。   “不会的,我养过,一点儿也不吵。还有我会天天给它清理的,不会有臭味。”池棠信誓旦旦。   女生们答应了。毕竟身上全是毛毛、长得软萌的小动物,谁不喜欢呀!   *   夜,慢慢深了。   池棠有些奇怪,她怎么躺在这栋破旧的断尾楼前呢?她想站起来回家,但一使劲,左腿就痛得厉害。她看向自己的腿,眼睛里全是惊悚——那是一条幼小的、覆盖着白色毛发的、不属于人类的腿!上面还有已经干涸的血迹。   怎么回事?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她低头看看自己的手。不,这已经不能称之为手了,只能叫它——前腿,同样的被白色毛发覆盖着。   所以,她变成了什么?   “喵呜!”她一开口,便是猫咪的声音。   她变成了一只猫!一只后腿受了伤、无法移动的猫!   极其熟悉的走路声音传过来,离她越来越近,越来越近,最后停在她的身体前。   她抬眼看去,身体打了个激灵。   眼前的小姑娘长得跟她一模一样,她身上穿着熟悉的校服,胸前挂着的校牌垂下来,上面稚嫩的字体是——“池棠”!   她是我。那,我是谁?   在这一刻,池棠茫然崩溃。   在自我意识到“我并不是我”这一点后,所有的记忆和认识都被推翻。   池棠眼睁睁看着“自己”跑到不远处,捡起一块砖头,然后走近一些,精准得瞄准了她。   砖头在她不可思议的眼神中砸中了头部,痛,极致的痛,痛得她无法承受。   “啊!”池棠猛地睁开双眼,嘴间溢出一声简短的惊呼。   她用力捂着头,梦里被砸中的地方越来越痛,越来越痛,直至她痛晕过去……   “池棠,池棠!起床啦!”任雾好心地拍拍她的肩头。   池棠慢慢睁开眼睛,轻轻地说道:“医院。”   七个女生疑惑地站在池棠的床前,看着她睡得正香、红扑扑的脸,想起她那句“医院”,不由面面相觑。   看她的样子,很正常啊!一点异样都没有。为什么只是说了“医院”俩字又睡着了呢。   没过多久,班主任和校医急冲冲过来了。   校医先是掀掀她的眼皮,面色古怪地把脉,然后拿出听诊器。   “嗯,这个同学,身体没什么毛病,只是睡得很熟。”校医淡定地离开了。   然而不管班主任怎么叫她起床,她都是缓缓睁开眼睛,轻柔地慢慢地说出“医院”俩字,然后再次迅速入睡。   班主任从教二十年来,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身体没毛病、却能在老师眼皮底下继续睡觉的学生。   他能怎么办呢?   除了打电话让家长来一趟,也别无他法了。   当天,明湖中学来了救护车,把高一级的一名女学生送到医院去了。   医院里的医生把该做的检查都做了一遍,给出的结果是:“身体非常健康,现在只是在睡觉。”   对于这种奇怪的情况,大家束手无策。   其实,这不过是因为池棠认为自己的头部受到了严重的袭击,出了大量的血,错误认知的大脑指示身体进入休眠状态罢了。   池棠在医院里躺了三天,头部的疼痛稍微减退了些。大脑下达身体苏醒的指令。   池棠睁开双眼,看到床边憔悴的父母,她委屈地捂着头,哭着说:“爸,妈,我头被砖头砸了!很痛很痛!出了好多血,我都以为我要死了!”   池棠父母的身体像被定住了,他们呆呆看着脸色红润的女儿哭诉自己完整无缺的脑袋有一个大伤口,全是血…… 第70章 七十   “医生!医生!”池母惊慌失措地往病房外跑去, 全然忘了病床床头就有紧急呼叫铃。   池父则担忧地看着女儿,嘴里不断地发问:“你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吗?咱们的家在哪里?你现在在哪里上学……”   池棠不耐烦地打断父亲的话:“爸,你在说什么?我现在头很痛, 你看不到这里有个大坑吗?你快点医生帮我把这个伤口包起来啊!”   池父见鬼似的看着女儿指着自己的脑袋, 脸上的表情极其痛苦。   医生和池母走了进来,见池棠已经醒过来, 说话声音中气十足。转头便说道:“看来她已经睡醒了,好了, 可以办理出院手续了。”   “医生, 我的脑袋被人用砖头砸破了, 你赶紧帮我包扎啊!我要痛死了!”池棠哀求。   医生惊讶地看了看池棠,改口道:“你们的女儿可能需要做一下脑部CT,重新看看有没有病变。”   他顿了顿, 低声说:“如果没有的话, 我建议你们带她去精神科看看是怎么回事。”   说罢借口去叫护士进来, 匆匆离开。   池父池母则是无法接受医生的话,他们好端端的闺女, 怎么就精神不对劲了呢?   *   任雾坐在教室里,坐姿端正, 腰背挺直,认真专注,但就是没有抬起头看过老师、黑板和投影仪。   她上个小世界走了一把学神之路, 书本上的知识早就学通学透了。   比起重学一遍这些内容,她有更重要的事情做。   她把“我超级无敌真实的”里边的技术方案细细品读了十多次,然后她把自觉用得上的部分理论摘录了下来,在这个理论基础上,加入自己的构思, 把全息仓的模型画出来。   然后她把游戏的初步设想列出来,确定具体的游戏风格、游戏角色的造型和特点、操作模式、任务模式、装备模式等。就这样,整个游戏大纲从无到有,一点点变得有趣,一步步变得有逻辑。   仅仅是这些构思设想,便花费了她好几天的功夫,耗费了大量的精力。   她不可能靠一己之力,把整个游戏开发出来。   她需要一个团队、需要大量的金钱。   钱不是万能的,但没有钱是万万不能的。   任雾现在就处在一个束手无策的境地里,空有自己的想法,却少了资金的支持。   “我擦!飞扬游戏公司两年前说的研发全息游戏昨天宣告失败了!我盼了那么多年的全息游戏啊!居然又没有了!”   任雾站在走廊上歇息,身后一个气急败坏的声音响起来。   “晋鹏,你那么喜欢全息游戏,还不如自己开一家小公司,招些程序员来研发呢。反正你家里那么多钱,由着你折腾。”旁边一个语气酸了吧唧的声音说道。   “哎,许雄你这人神经病吧?我又没跟你说话。不过你说得对,小爷我钱多得慌,干脆自己开个游戏公司,指不定哪天真把全息游戏开发出来了。”晋鹏说道,“到时你上了游戏的黑名单,只能眼巴巴看着别人玩。”   “哼!私生子哪有这么大的口气!”许雄心里不服,但嘴里骂人的声音明显弱了许多。他从小到大和晋鹏是邻居,大家一起住在市里最脏最穷的地方。然而,晋鹏去年摇身一变,成为了豪门贵族。这让他怎么能不嫉妒呢?   见宿主感兴趣,半秒不到,晋鹏的全部信息被收集呈现到任雾面前。   “晋鹏,男,十六岁,A市首富晋元东之子。晋元东在结婚前和其母刘晓乐相恋多年,但因双方家境贫富悬殊,晋家一直不让两人结婚,最后两人痛斩情缘。刘晓乐离开得知肚子里已经怀上晋元东的孩子,重回A市,却发现晋元东刚在家族安排下步入婚姻殿堂。她再次远走他乡,生下晋鹏,独自抚养长大。晋元东和原配无子无女,于五年前离婚。去年,晋元东认回晋鹏。”   “晋元东一家极其疼爱晋鹏,每月零花钱可达五十万,另外每年还有巨额的公司分红。”   任雾眼睛一亮。   下课之后,任雾赶紧追上晋鹏,把手上的计划书递给他:“晋鹏,我今天听到你说开全息游戏公司,我这里有具体的方案,你要不要看看?”   晋鹏回过头,一脸看傻子的表情:“我就随口一说,你还当真了啊?我有钱,但也不能乱花啊!”   任雾的脸立即垮下来。   果然,男人都是大猪蹄子!   *   “爸,妈,我回来了。”任雾回到家,站在玄关处换鞋,扯着嗓子打招呼。   “你这孩子,回来就回来,咋说话那么大声的。”郭菲不满地走过来,“今天你爸的同事过来吃饭,还有他们的孩子也来了。”   “哦。”任雾无精打采的应了一声,经过客厅打了招呼,然后走进房间。   “你们怎么在我房间里?”任雾一推开门,两个女孩子正坐在书桌前涂涂画画。   蒙文音和林可慧听到声音,回过头打招呼道:“小雾姐姐好。”   “对了,小雾,这是你爸同事的女儿,她们喜欢画画,我想到你房间里有彩铅,就让她们进来玩了。”郭菲推开房门,小声叮嘱,“好好招待人家啊!”   任雾有些心烦,胡乱点头答应下来。   两个女孩子约摸比任雾小了一岁几个月,性格挺文静的,乖乖巧巧地坐在椅子上画画,时不时两人的脑袋凑在一块,小声说着话儿。   任雾打完招呼之后,则自我放空地坐在床边。   “小雾姐,我们画了画,想要送给你。”蒙文音拿着一张A4白纸走过来,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们用了你的彩铅和白纸,所以想把画作为回礼。”   “小雾姐,你等等,我很快画完了。”林可慧说道。   任雾接过画纸,看到上面画了一群形态各异的猫猫狗狗。   任雾双眼发光,这个小姑娘画的猫狗真的太逼真了,每只小猫小狗的相貌都有着自己的特色,有的可爱,有的软萌,有的威武……每只小动物身上的细节都完整细致地描绘出来,比如泰迪犬毛发的卷,哈士奇毛发的浓密蓬松……   林可慧很快也把画纸递了过来。两人的画风几近一致,同样是以动物为主角。   “你们画画真好!”任雾诚心实意地夸赞。   “我们老师画得更好!就像真的一样!”蒙文音和林可慧几乎是异口同声说道。   任雾从蒙文音手里拿到了索力芬的联系方式,还加了她微信,把她朋友圈里分享的动物作画仔细看了一遍。   *   任雾对着银行卡发呆。   里边一共有五万八千五百,是她从小到大,母亲帮她存起来的压岁钱。   太少了!一点用也没有!   我想挣钱!我要挣钱!   任雾从网上找到了本市的几家服装厂的联系方式,把自己的全身照发了过去。很快,便接到这五个服装厂的面试通知。   说是面试,其实不过是到他们厂子里的拍摄场地里试穿衣服,摆摆姿势。如果衣服上身效果好、会摆姿势、动作速度快,厂家一般都会直接录用。   第一个厂家主打的是今年正流行的复古连衣裙。负责人一见到任雾,眼睛就亮了起来——身材高挑,皮肤白皙,近看五官秀美,脸上无瑕疵。   够了!要的就是这种带着些优雅范儿的感觉!   任雾进了试衣间,确保没有针孔摄像头后迅速换好衣服,然后进入拍摄场地。   摄像师非常满意,这个年纪轻轻的姑娘一颦一动之间都是自然,镜头感极好,随意一个回眸侧身微笑,便是最好的定格。   试拍结束之后,厂家爽快地跟任雾签了合同——为期三个月,每周六过来一次,每次大概有三千款裙子,每条裙子可以拿到七块钱。   任雾接着去了第二个厂家那儿,这是主打OL风的店铺。负责人起初还担心任雾面容还没长开,无法驾驭略显成熟的职业装。   只是当任雾踩着黑色高跟鞋、穿着一身米色中长连衣裙出来时,负责人不由笑着点了点头。   干净利落,这便是任雾给她的感觉。   OL风衣服的拍照比复古连衣裙的要轻松些,只是随意走一走,停一停,便可以了。   合同也拿下了——为期三个月,每周日过来一次,每次大概有两千套职业装,每套可以拿到八块钱。   同样的,任雾轻而易举地拿到另外两家的合同。在第五个厂家那儿,却发生了点不愉快的事情。   任雾当初选中这一个厂家,其中一个原因是他们的官网的每张图片都有猫猫狗狗作为拍照的道具。   果然,任雾还没靠近摄影棚,便听到了系统的提醒——“正在接近目标人物高康,具体信息接收中……”   任雾面前出现了相关的影像——   高康是这里的摄影师,他的工资组成是底薪加提成,提成则是由有效照片的数量决定。在整个拍摄过程中,他最讨厌的就是猫狗的不配合,导致他拍的许多照片都要作废,害得他的工资一直涨不上去。   从一开始的对猫猫狗狗看不过眼,到后来偷偷摸摸、趁人不备踢两脚,再到后来在路上见到单独的猫狗时,总忍不住自己施虐的冲动。   他抓了一只小猫回家。   整个屋子的窗帘都被拉起来了,他那透明胶布把猫的嘴巴缠起来,然后坐在沙发上听着小猫嘤嘤嘤的细细叫声,看着它努力地用爪子拨开胶布。   看了过瘾之后,他便单手揪住猫的后颈肉,一个巴掌一个巴掌地往猫头打去。猫被打晕了之后,他直接把它扔进盛满自来水的水桶里……   任雾走近摄影棚,高康跟在负责人身后走了过来。任雾看着他的眼睛,浅浅一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累 2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七月 99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1章 七十一   近几日, 贴吧上有个贴子非常火爆,贴子标题是——“求助!死去的猫回来复仇了!”   贴子正文如下——   “太恐怖了!我哥之前淹死了一只猫,这段时间它好像回来找我哥报仇了!   我哥每天晚上都会梦到自己变成一只猫, 然后被水淹死!白天身体也很不舒服!   请问有没有人遭遇过这种事情?该怎么办好?请大师有用吗?”   1L:哈哈哈哈楼主讲的故事真好笑!   2L:楼主哥哥心理出现问题了, 我是专业的心理咨询师,你们可以联系我, 这是我的号码:152XXXXXXXX   3L:咦,在我手上挂掉的猫最起码有二十只了, 怎么它们没有来找我呀~[好奇]   4L:楼楼详细说说来龙去脉呗~   ……   高健推开房门, 把外卖放在床头柜上:“哥, 起来喝粥吧。”   床上的人似乎睡得太香了,对于外界的动静毫无回应。   “哥!”高健把被子掀开,里边是一堆衣服。床上躺着的人早就不知去哪儿了。   高健愣了一下, 大步走向衣柜, 打开门, 果然看到了缩成一团、瑟瑟发抖的熟悉身影。   “哥!是我啊!”高健小心翼翼地把高康从衣柜里拉出来。   半个月以来,高康夜夜重复着同样的噩梦——变成一只小猫, 被“自己”用透明胶布贴上嘴巴,一耳光一耳光地打在脸上, 接近晕眩的时候被扔进盛满自来水的桶里,胡乱挣扎两下便失去力气,最终没入水底。   第一次从这个梦里醒来的时候, 他感受到脸上火辣辣地疼,但并没有把它当成一回事,只觉得做的梦太逼真了。他甚至还有心思在深夜里回味起当初的快感,心里难以自已涌起同样的冲动,想要再次施虐。   那种狠狠发泄, 破坏一切的感觉,真是迷般让人上瘾。   然而每夜只要入睡,便重复同样的梦,醒来脸上的痛意一次比一次严重,白天呼吸着空气,也能体会到呛水的感觉。   他心里犯怵了。   他不敢闭上眼睛入睡,害怕睡着的时候又会做一样的梦。不过几天,他便瘦了一圈,眼底下全是青黑。   当高健出差回来,便看到了一个几天之间老了十岁的哥哥。   高康见弟弟回来,激动地上前抓住他的手:“小健,你没事吧?你有没有做梦?它有没有去找你?”   高健一脸茫然,完全不知道哥哥在说些什么。   等高康把他的噩梦说了一遍,高健的脸色差了许多:“哥,你是不是想太多了?它死都死了,怎么可能会回来报仇?”   但高健回到房间之后,他不由有些担心。会不会猫的鬼魂就在房子里,所以……   他立即让高康收拾好行李,而他的行李还没来得及放回原处,无需收拾。   十分钟后,两兄弟一前一后拎着行李箱离开了租房。   显然,这个方法毫无用处。   当晚夜深之后,在酒店里同住一个双人房的高健被哥哥的恐惧尖叫吓醒,两人再也没有入睡。   高健在扣扣群里说了哥哥身上发生的事情,大伙儿表示不可能,玩了那么久,他们可从来没遇到过这种事,十有□□是他哥胆子太小了。   高健想起那天他哥右手提着一只湿漉漉的死猫站在卫生间门口,对着刚进家门的他得意地笑。   他觉得他哥,应该不算胆小。   在群里扯皮许久,一个伙伴建议道:“要不你去贴吧发个贴子问问,贴吧的人才众多,见多识广,指不定可以帮你解决这个问题。”   高健便在他经常去的“虐猫吧”发了一个求助帖。虽然很快就被顶上热门了,但是贴子里的回复都毫无用处,直到……   1891L:楼主还在吗?我也做了类似的梦,我以前对那只猫做的事情,在梦里,我就变成它,经历同样的事情。醒来之后身体还会觉得很痛很难受,但是医院又检查不出来……   1892L:楼上说的像是真的一样,脑洞真大啊!   1893L:就是,如果它们真的会回来报仇,我早就经历三百六十种折磨了!   ……   *   今天又是去穿新衣服拍漂亮照片的一天,加油鸭!   任雾看着自己手机银行里的数字,出门前还给自己打气鼓劲。   还没走近摄影棚,系统提醒又来了——“正在接近目标人物高健,具体信息接收中……”   任雾心里吐槽:怎么这个厂家请的人都是有这种癖好的!   刚吐槽完,面前便出现了——   高健走进家门,听到开门声的高康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右手提着一只死猫,他得意洋洋地笑着说:“小健,你看,哥把这只讨厌的猫给淹死了!它们这些碍人的东西,就不该活在世界上!”   高健耸耸肩,他早就跟大哥说过,猫猫狗狗是世界上最好的出气筒,它们会痛会躲,会可怜地哀求;但它们却没有办法说出来,没有力量去反抗。   “看,我在楼梯口捡到的。”高健从背包里掏出一只小猫咪,脸色突然变了变:“卧槽!这只死猫居然在我背包里尿了!我里边还有钱包呢!”   他气愤地把刚刚拿出来的小猫从沙发上扫落在地上。   “本来还想让你活多两天的,看来算了!”   高健随手把猫扔进热水壶里,然后到厨房装了半壶水,按下了电源……   任雾的脸色发白,右手捂着胸口,咽下冒出来的恶心感。   “小雾,高康请假了,今天他弟高健过来帮忙。”负责人告诉任雾,“你放心,高健的拍摄水平跟他哥不分上下。”   任雾笑着点点头。   高康此时也打量着面前这个皮肤雪白、身形高挑的女孩儿。   他的注意里只在于她的脖子上。   很白,很细。像是上好的瓷器。   极美。极易碎。   如果能,亲手把它拧断,那就好了。   神经病!任雾听到系统传过来的信息,心里唾骂道。   系统提醒道:“宿主,高康是一个高级扣扣群的管理员,群里边全是喜欢虐待小动物的网友,约有四千五百人。”   *   任雾黑进了高康的电脑里,在扣扣群里发了一个小视频。   吕诗刚登陆扣扣,便看到群里有新消息,顺手戳进去看看。   一个小视频?   看来又有人最近找到新目标了,不知道他们这回是怎么玩的呢?   吕诗点击播放,手机屏幕上出现了一只胖胖的橘猫,眼睛睁得圆滚滚的,一动不动地跟她对视。   有毛病啊!整个视频放完了,都没有好玩的镜头,就一只笨猫跟自己对视。   哼,我一个人上当可不行,得让大家都看看!   一时间,她在手机里的好几个扣扣群和贴吧上都上传了这个小视频。   熟悉她的网友们赶紧戳了进去,灭猫大大肯定又干了一票大的!赶紧围观,学学她的新招!   然而,进去看到的就是一只盯着自己的胖猫。   好吧,被恶作剧了!   不行,我也要发给别人!   一晚上,扣扣群和贴吧里到处都是这个小视频。   任雾躺在床上,叹息道:“唉!为了搞垮那个扣扣群,我居然要把自己的眼睛P到橘猫脸上,心情很复杂。”   她在商城了见到了“咦,我们在对视哦”这个道具,立即买了下来,然后把自己照片上的眼睛P到橘猫脸上,使用道具,和橘猫对视的人便是直接跟她对视,意识准确投放。   这一晚,注定是一个噩梦连连的晚上。   不知道多少人梦到了自己变成了曾经虐待过的小动物,被“自己”毒打、杀害、生剥……   仅是一个夜晚的发酵,“求助!死去的猫回来复仇了!”这个贴子的留言回复数量已达到859423楼。   无数个网友在里边留言——   “我去!我之前踹了三脚的猫到梦里找我了!我大腿现在像是断了一样痛!”   “我昨晚的梦里洗了个一百摄氏度的开水澡,感觉皮肤都全部烫伤了,火辣辣地痛,去医院检查,医生居然说没问题。”   “我的内脏被掏出来了!!!!我快疯了!为什么会做这种梦!”   ……   *   三个月过去,任雾手里的存款已多达二十万。   嗯,二十万,距离她的目标还差一千九百八十万。   任雾站在麦当劳甜品站前——吃,还是不吃?   一个原味甜筒要五块钱!   算了,别吃了,省点吧!   任雾叹了一口气,提脚继续往前走。   “小姑娘,给,请你吃的。”一个长相憨厚的男人递过一个甜筒。   任雾警惕地看着他。   男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脑袋,说道:“我是‘星光娱乐’的经纪人梁锐达,我觉得你长得挺好看的,有没有兴趣进入娱乐圈啊?”   系统表示,这人真的是“星光娱乐”的经纪人。   星光娱乐,在华国一千五百二十四家大小娱乐公司中排名一千五百零四。   怪不得经纪人看起来这么业余,居然是华国排名倒数的娱乐公司。   任雾摆摆手:“没兴趣。”   “小姑娘,你别急着拒绝我啊!你知道吗,进入娱乐圈你就可以亲眼看到明星,比如说现在最火的刘小花,陈小草……”梁锐达随口说了几个当红的明星名字,“到时,你可以和你的爱豆亲密接触,合照,聊天,吃饭!”   任雾抬眼看着他,淡定说道:“可是我不追星啊!”   梁锐达面上笑容一滞,很快又找到另一个点:“你知道现在的明星拍一部戏的片酬有多少吗?一集电视剧就有几百万!你要是拍完几部戏,房子车子有了,漂亮衣服首饰有了,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反正你有的是钱!”   任雾冷漠说道:“可是,刚出道的小明星没有戏接、没有钱赚啊!”   梁锐达激动地一拍手掌:“你放心,我手头上正好有一部戏呢!相当的适合你!我保证,戏一播出,你立马火了!” 第72章 七十二   梁锐达没说谎, 公司里确确实实有这么一个项目,只不过:导演刚毕业,演员未定, 片酬很低。   他厚着脸皮介绍道:“我们公司现在正投资了一部网剧, 三十二集的青春校园剧,女主每集的片酬有两万, 整部剧拍完,扣完税, 和公司五五分成后, 差不多能拿三十万呢。”   任雾停下脚步:“你说的网剧叫什么名字呀?”   梁锐达见她感兴趣, 飞快说道:“《丑小鸭》,主要是讲一个家境贫穷的女学生在高中时期努力学习,天天向上, 最后考上好大学, 并且抱得帅哥归的故事。”   呵呵, 这个名字听起来就不咋地。   任雾面无表情地想。   然而,一个小时后, 她坐在了星光娱乐老总的办公室里。   梁锐达,星光娱乐的老总兼经纪人;他老婆, 乔夏,财务经理兼人事;他侄女,梁圆, 负责公关和宣传;他表弟,何海滨,经纪人助理;他外甥女,林韵,《丑小鸭》网剧的导演。   梁锐达把整个公司的工作人员都叫齐到办公室里, 一一给任雾介绍。   任雾心情复杂地看着面前这对相貌忠厚和气的夫妇、一个笑意妍妍的年轻姑娘、一个娃娃脸青年和一个剃了个光头的女导演。   “我们目前签了三个艺人,你看看。”梁锐达把三张照片放在任雾面前。   任雾接过来一看,第一张是一个满身书卷气的男孩子,长相儒雅清秀,名字是陈向笛。第二张是一个及肩中发,笑容明媚的女孩,名字是闻迎秋。   看到第三张照片的时候,任雾震惊地抬起头问:“晋鹏?他怎么会签约你们公司?”   “你认识小鹏啊?我和他妈妈是表姐弟,他还得喊我一声舅舅。”梁锐达说道:“他对演戏挺感兴趣的,干脆就签了我这里,进来试试水。”   任雾点点头。   任雾表现出签约的意向后,便给父母打了个电话。郭菲和任天倒是支持女儿的决定,不过女儿要签的这家公司怎么样,他们还是要了解清楚。   没过多久,郭菲和任天便开车来到了星光娱乐。   他们先是了解了一下星光公司的基本情况,然后了解签约的具体内容。等一切都聊妥了,便替任雾签下了三年的经纪约。   梁锐达又拿出两份合同:“这是《丑小鸭》女一的合同,你们看看,如果没问题的话就签下来吧。我们的剧组已经基本搭建好了,我希望任雾可以尽快进组。”   “嗯?不用试镜吗?”任雾奇怪。   导演林韵开口,声音略带磁性:“不用,你跟我想象中的女一一模一样,我相信你。”   任雾耸了耸肩,好吧,你们没意见就行。   郭菲和任天则把要接的戏的剧情了解得清清楚楚,确认里边没有过分的身体接触之类,才签下名字。   林韵把早已打印好的剧本递给任雾:“这是前十集的剧本,你抓紧时间把整个故事熟悉一下,背熟自己的台词。我们的场景已经搭建好,后天开拍。”   *   两个月很快过去,《丑小鸭》在快乐视频上开始播出。   不知名小导演、不知名小演员,网民们连打开这部剧的冲动都没有。   播出的第一个晚上,网上只有寥寥几个网友在讨论这部戏。   播出的第二个网上,明显看出视频的播放率上涨了。同时,网上的讨论声也多了些。   第三天的时候,《丑小鸭》的播放率剧烈上涨,一举打败了多部在播的网剧,从倒数第三名爬到第六名。   原因很简单,A市首富晋元东名下的乐呵呵集团官博在中午十二点的时候发了一条微博:“公司大boss正在看最近热播的《丑小鸭》,里边有小boss哦[加油]”,并且附上了晋元东一边吃午饭一边看视频的照片。   吃瓜群众小猴子:“嗯?乐呵呵的小少爷参演了《丑小鸭》吗?求官博回复!!”   乐呵呵集团:“是哒!是哒!”   吃货大王:“官博看这里!你们小boss去拍戏了,你们都不搞点转发抽奖的吗?呜呜呜,表示真的好想吃乐呵呵的零食,可是好贵啊!!![大哭] [大哭]”   乐呵呵集团:“《丑小鸭》播放率到达一百万的时候会有抽奖活动哦!加油鸭!”   我是颜狗:“貌似你们的少东家超级帅的!我去瞄瞄![大笑]”   乐呵呵官博:“看我们大boss就知道小boss多帅啦![晋元东接受采访的照片]”   风扇转转转:“官博!你家小少爷不继承百亿身家了吗?居然跑去拍戏!”   乐呵呵官博:“小少爷喜欢做的事情,我们都会支持哦!”   ……   一时间,网上热闹起来,许多人都好奇地打开了开心视频,点击播放。   两个小时之后,众多网友又回到了微博上,开始疯狂讨论——   猪八戒的大师兄:“我去!《丑小鸭》里边纯新人啊,里边的演员全是新的,导演副导演也是刚毕业的!可是,真的好好看啊!”   刘奶奶不是牛奶奶:“一分钟之内,我要看到男一女一男二女二的所有资料!”   小狗爱吃鱼:“超高颜值!男一带点痞痞的帅气,女一好白好美,男二就是我心目中的男朋友,全身上下都是书卷气那种!女二笑起来好灿烂啊!”   做鬼脸的猫:“不得不说,里边的每个人演得都好自然。我本身挺不喜欢看青春校园剧的,毕竟大部分的演员都要装嫩,我实在看不下去啊!可是这一部,演学生的所有人都嫩得出水啊!”   乐呵呵集团:“庆祝《丑小鸭》播放率突破一百万,转发这条微博,抽取一百个小伙伴送出乐呵呵零食大礼包[礼包内容]”   ……   任雾拿着手机,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上正在播放的《丑小鸭》。   她觉得很神奇,在片场拍戏的时候,一个场景一个场景地拍,最后剪出来,连成一个个小故事,汇成一部完整的剧。   《丑小鸭》这部纯新人的网剧慢慢火了起来。一部分原因是乐呵呵集团爸爸的鼎力支持和转发抽奖;一部分原因是这部剧的剧情不拖沓,简简单单地把高中生的迷茫、努力、快乐、痛苦真实地表现出来;最后一部分原因,毫无疑问,当然是因为四个主演的颜值啊!   《丑小鸭》热播的时候,开始有综艺找上了这四个演员。   “啥?让我们参加《中学生知识竞赛》?”任雾惊愕地看着梁锐达。   “你们四个都是中学生,参加这种综艺节目,应该没什么问题吧?”梁锐达一脸信任地看着面前排排坐的四个孩子。   陈向笛拒绝道:“老板啊,我是艺考生,你找我去上这种节目,不是让我自曝其短吗?”   “向笛,你怎么能有这种想法呢?你看看,你刚才说话还会用成语,这说明什么啊?说明你成绩还是不错啊!”梁锐达说道。   “看来,我的书生气秀才人设是立不足了。”陈向笛委屈说道。   闻迎秋商量道:“老板,你手上有没有别的综艺啊?换别的也行啊?”   梁锐达犹豫一下:“还有一个,可是,不大适合你们这四个人啊!”   “我们就要这个!”陈向笛和闻迎秋异口同声说道。   只要不让我们动脑子,一切都好说。   “好吧,其实我也挺愿意你们选择这个的,每人的报酬也多了三分之一。”梁锐达答应了。   任雾立即坐直身体,表明态度:“老板,我也觉得这个好!”   晋鹏摊手,大伙儿都不知道这是什么综艺就决定去了,他表示真的非常无语。   梁锐达说道:“这个综艺的名字是《少年历险记》,是苹果TV新推出的一个综艺节目,每期由四位常驻嘉宾和四位飞行嘉宾组成,到不同的地方进行二十四小时的零提供生存……”   *   任雾和三个小伙伴们拖着行李箱走上了飞机,他们的目的地是劳山市的偏僻村庄。   “向笛,我们能换个位置吗?”任雾的双手合拢,脸上可怜兮兮地哀求道。   陈向笛起身,不顾晋鹏的尽力挽留,无奈地摇头叹息道:“真是没想到,金钱让你如此堕落!”   晋鹏立即问道:“闻迎秋,我能跟你换个座位吗?”   闻迎秋扑哧一笑,然后在任雾的疯狂摇头中拒绝道:“不行,你还是继续听任唐僧的唠叨吧!”   任雾坐在晋鹏身边,手上是一沓一直在完善的全息游戏策划和刚拿到的角色造型。   “晋鹏,你看看这些动物,多可爱啊!如果我们的游戏成功做出来的话,以后大家就能在游戏中选择自己喜欢的角色,把它们从小养大,带着它们一起去打怪和破案。”早在拍戏期间,任雾就已经跟三个小伙伴介绍了数十次自己的构想,把自己的写好的方案给他们看。   当时闻迎秋是表现得最激动的:“哇,到时要是真的能全息养狗,天天撸狗,超幸福啊!”   晋鹏虽然也很喜欢小动物,但他淡定地表示:“我家里养了五只狗八只猫,不用在游戏里养。”   任雾觉得,肯定是因为晋鹏没看到她构思中的动物,所以才这么无动于衷。   昨天,她已经从索力芬那里拿到了部分角色初稿,十有八九能打动晋鹏。   晋鹏被她磨得没办法,总算把视线放在了画上。   画的动物确实很可爱,除了普通的猫狗仓鼠兔子之类的,还有皮皮丘、可爱鸭、笨笨象等等许多新奇的角色。   “任雾,据我了解,现在还没有哪家公司研发出全息技术。你现在做的,都是无用功。”晋鹏把文件还给任雾,“不过,你确实打动了我。这样吧,如果你能自己组好团队,有初步的研发成果,能让我看到希望,我再投资这个项目。”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泠泠霜月、好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好累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3章 七十三   四人辗转来到劳山市底下的一个几乎与世隔绝的小村子——云河村。   在村口一下车, 便是没收手机、钱包和背包里的零食。上缴完毕,便进入两两分组环节。   节目的四位常驻嘉宾早就说好,他们分别和四位新来的嘉宾一一组队, 毕竟他们在节目里是老人, 有着带领和帮助新人的义务。结果导演刚说完“开始组队”,新来的两个小伙子便凑在了一块, 两个小姑娘也牵起了手。   额,这就尴尬了。无奈, 他们四个小伙子只能两两组合。   “好, 分组完毕, 下面将发布任务。”导演举着大喇叭说道, “本次的任务有两个,第一:在云河村里生存二十四小时, 节目组不提供任何食物和住处, 你们自行解决;第二:这两个月以来, 云河村出现了多次家猫失踪情况,请各组成员在二十四小时内找出真相。”   说罢, 导演大手一挥,只留下八个跟拍导演, 带着其他人上了面包车,还把门锁上了。   常驻嘉宾把一些需要注意的事项告知飞行嘉宾后,四组嘉宾便各走各路, 开始为期二十四小时的生存与破案并存的历险记。   “我们先进左边看看吧。”闻迎秋说道。   站在村口,面前有两条路,一条往左一条往右。沿着左边的路直走,似乎尽头没有人家,会直接进入大山。沿着右边的路直走, 便能到达云河村村民居住的地方。   “行。”任雾和闻迎秋选择了左边的路,而其他的小伙伴都选择了右边的路。   两人并肩走在碎石小路上,路两旁全是长势良好的庄稼,田地里许多农民在干活。   “哎,丫头,你们俩看着眼生啊?是打哪儿来的啊?过来探亲戚吗?”坐在路边歇着的中年女人见他们的衣着打扮跟村里人完全不同,面容更是陌生,不由问道。   “阿姨好,我们是来录节目的。”闻迎秋笑着回答。“我们想问一下,这条路尽头有没有人住在那里啊?”   “哦,村长说得录节目的人就是你们啊。”妇人用带着口音的普通话说道,“尽头那里是一条河,没有人住在那边。”   “我们都住在那里。”妇人指了指右边的路尽头处。   任雾又问起妇人关于家猫失踪的事情,妇人不甚在意地摆摆手:“啥子失踪咯,它们不想看家捉老鼠,跑掉了!”   再问下去,也没有其他讯息了。   “阿姨,你家里还有空房间吗?”闻迎秋有些不好意思地问。   “没有啦,我有三个孩子,家里房间刚好够用,没有多的。”妇人摇头。   “那你知道谁家里有多的房间吗?”任雾问道。   “你等着,我问问啊。”妇人直起身子,扯着嗓子喊,“芳子,芳子,你闺女放假没有?”   “没呢,明天下午才回来。咋啦?”许芳问道。   “这两个姑娘今晚没地方睡觉,想去你那儿借个地方。”妇人照直说道。   “行啊,等太阳下山我就回家去,你们跟着就行。”许芳走了过来,和相熟的妇人说了几句,然后转身跟任雾、闻迎秋说。   “阿姨,我们身上没有钱,你看我们能不能帮你干点活儿抵消了?”任雾问。   “你们这些城市姑娘,又没干过农活,甭给我添乱了,你们玩去吧,天快黑了就回到这儿找我。”许芳说完,又走回自己的田地上继续干活。   任雾犹豫一下,拉起闻迎秋的衣服:“走。”   天快黑的时候,任雾手里拿着一根串了四条鱼在上面的棍子、闻迎秋手里捧着装了水和小鱼的大荷叶回来了。   许芳惊讶地问:“这些鱼,你们该不是在河里打的吧?”   任雾和闻迎秋笑着承认。   许芳拿着锄头走在前面,嘴里不断地夸道:“你们挺厉害的啊,居然能在河里打到鱼。河里的鱼可机灵了,我们都是直接拿电鱼箱去抓鱼的。”   当晚,任雾下厨做了一盆香喷喷的鱼汤,其他的鱼则煎好了留着给许芳的闺女明天回来吃。   一夜无梦。   第二天,任雾和闻迎秋便在整个村子里搜寻线索,但并没有找到任何讯息。所有的村民都对于家猫失踪这件事表现得很平淡,他们甚至还说道:“猫就是养不熟的,长大了就跑,很正常的,指不定已经跑到其他村里去了。”   同时,她们也遇到了其他的嘉宾。大家的情况都差不多,帮忙干点活换来住处和食物,在和村民的谈话中没有得到任何的有用讯息。   “昨天我们去河边看过了,附近没什么异常的,要不今天咱们上山去看看?”任雾提议道。   两个女孩子走在前头,两个跟拍导演走在后面,沿着小路,走了上去。   半个小时之后,他们见到了一间灰墙房子。   “咦?这上面居然有房子,走,我们去看看!”闻迎秋有些激动地想往前走。   任雾却一把拉住了她。   在之前的任务中,任雾获有了“狗鼻子”技能,能闻到一些人类无法闻到的味道。   在这里,风朝她脸上吹来,她敏感地嗅到了其中的血腥味。   是那所房子里边散出来的味道?还是风从其他地方带来的?   “我们就在这里问吧。”任雾扯开嗓子问:“有人吗?房子里有人吗?”   等了半晌,屋子里并没有任何人回应。   任雾和闻迎秋一起走近房子。走近了,却没有闻到任何血腥味。   看来血腥味是从别的地方被风吹过来的。   任雾站在原处,不断改换站向,很快她就确定了方向。   “迎秋,这边走。”任雾走在前面,闻迎秋不问所以,乖乖跟在后面。   没多久,血腥味就慢慢变重了。   闻迎秋皱皱鼻子,小声说道:“小雾,我们不要往前走了吧?我好像闻到了血的味道,好恐怖啊!”   山林里,树木挺拔,挡去了大多的阳光,风不时吹过,树木枯叶飒飒作响,勾出几分阴森来。   “嗯,我们回去吧。”任雾看了一眼不远处,然后主动伸出手,挽住闻迎秋,两人并肩离开。   *   “妈!小花呢?它跑哪儿去了?家里怎么不见它?”罗雪回到家,第一件事就是找自己亲手养大的小猫。   她现在刚上初一。在一年前,家里的母猫生下了三只小猫咪,两只送给别人了,还有一只留在家里养,她特意给它起了个名字“小花”。   小花出生没多久,母猫就不见了,可以说小花就是罗雪辛辛苦苦养大的——每天给小花喂米汤、拿着簸箕去河里捞鱼,回来给小花煮鱼汤……   所以,罗雪对小花有着非常深的感情,她在学校住宿,每两周才能回家一次。在学校的日子,她几乎是摆着手指头数着过来的。   “妈,小花呢?你告诉我啊!”罗雪见母亲一言不发,她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小花,跟它妈一样,长大了就自己逃跑了。”许芳回答道。   罗雪张了张嘴,准备说话。   “阿姨,我们回来了!”任雾和闻迎秋从屋外走进来。   罗雪转过头,眼睛一亮,眼里很快地闪过一丝迷茫。她们是谁?怎么从来没有见过?   “阿雪,这是大城市来的姐姐,到这里录节目的。”许芳说道。   任雾跟着许芳一块进了厨房,帮忙准备晚饭。闻迎秋则留在客厅,和罗雪聊天。   在镜头下面,罗雪很不好意思,眼睛总是盯着地上,浑身不自在。   “你也歇一歇吧。”闻迎秋转头对跟拍导演说,“现在坐着休息,也没什么拍的。”   镜头关闭之后,罗雪悄悄松了一口气。   过了一会,她起身把整个屋子都逛了一遍,便找边喊:“小花,小花,快出来呀!”时不时嘴里还发出奇怪的声音,想引小花出来。   闻迎秋也跟在她身后学着她的模样找猫。可是找遍了整间屋子,也没找到小花。   “小花,小花死了。”罗雪突然说道,眼泪也掉了下来。   闻迎秋安慰道:“可能小花出去玩了,等会就回来了,你别着急哈!”   罗雪摇摇头:“我知道,它死了。”   “小雪,你是知道什么事情吗?”闻迎秋犹豫一下,轻声问道。   罗雪先是点头,很快又摇摇头。   “我记得有一天,我妈跟我说大花不见了,肯定是逃跑了。可是,我在山上见到了死去的大花。”大花就是小花的妈妈。   “我妈说小花也逃跑了,家里也找不到它了。我想,可能,它也死了。”罗雪默默抹了一把眼泪。   “你是在山上那里见到大花的?”闻迎秋急切问道,“是不是灰色房子直往前走?”   罗雪惊讶地问道:“你,你怎么知道?”   闻迎秋感觉身上的鸡皮疙瘩起来了。   她定了定神,问:“小雪,你知道灰色房子是谁的吗?”   “是大富哥的。”罗雪说道。   “大富哥以前很聪明的,还考上了大学。可是,他就去了两年,就退学回来了。”罗雪解释道,“现在我们跟他说话,他也不会回答的,每天都是低着头不说不笑。”   闻迎秋拿到了这些消息,迫不及待地走进厨房,想找任雾分享。   结果一进到厨房,便看到任雾站在灶台前,挽着袖子用力挥着铲子,许芳则坐在板凳上一边烧火一边感叹:“大富那孩子,可惜了。他妈那么辛苦把他养大,供他上大学,结果被坏人给搞退学了,唉!你说,他怎么那么倒霉呢?”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11点过后,小可爱们明天早上起床就能看到~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斜钩一爿月、好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左三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4章 七十四   吃过晚饭, 任雾和闻迎秋出门了。   许芳有些担心地问:“现在天都黑了,你们还要出去啊?”   任雾点点头:“阿姨,你们先睡, 我和小秋去找朋友说说话, 指不定今晚就不回来睡了。”   许芳提醒道:“行,那你们路上注意安全。”   任雾、闻迎秋和一个跟拍导演在山脚下等了会, 晋鹏和陈向笛很快出现了。   五人结伴,打着从借宿农家里借来的手电筒, 沿着山路往上走, 一路上大家尽量压低声音说话。   半小时后, 便见到到了灰墙小屋,里边的灯光亮着。   五人找了个地方藏起来,关了手电筒, 抬起头刚好能透过窗户看到客厅。   “我有点怕。”闻迎秋双手抓住任雾的胳膊, 手指冰凉。   “别怕, 我们就过来看看他在干什么,不会跟他正面对上的。”任雾宽慰道。   枯等了一会儿, 房子里的人一直没有出现在客厅里,他们只能干看着空无一人的客厅发呆。   突然, 任雾的心一跳,缓缓转头往身后十米的地方看过去,一个高大陌生的黑色身影停在那里, 手里还提了个尚在挣扎的活物。   “看,后面。”听到任雾的提醒,其余四人心惊胆战地转过了头。   “你们,是在偷偷观察我吗?”低沉的声音被风送到他们面前,夹带着新鲜的血腥味。   闻迎秋“呃”的一声反胃作呕, 立即伸手捂住了鼻子。   跟拍导演早就对准了十米以外的青年男子。只是黑乎乎一片,在镜头上看得不算清楚。   晋鹏和陈向笛打开了手电筒,直直照在男人身上。他面色苍白,左手放在腰后,右手提了只脖子处汩汩流血、偶尔挣扎两下的猫。   “你就是罗大富吗?”任雾问道。   “嗯?你们连这我名字都知道?”男子迈开了步伐,向这五个人的方向走过来。   在五人没有看到的左手,正握着一把尖利的刀。   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他直接把右手的死猫往摄像机上重重砸去,然后终身一跃,左手举了起来,上面是泛着冷光的刀。   “小心!”晋鹏的右手用力一拉,任雾顺势被扯到了他的身后。   “啊”的一声尖叫,罗大富的左手手腕一痛,松开了手指,刀掉落在地上。   几人愣了一下。   “我用石头砸到了他的左手。”任雾随口说,“现在我们把他控制住吧?”   说是大家一块儿把罗大富控制住,事实上任雾一人早就绰绰有余,毕竟在考地府公务员前她就特意学了武术。   “怎么样,镜头拍到他用刀想要伤害我们吗?”任雾问。   跟拍导演回放了一下录像,看了看,点头说:“放心,拍到了。”   *   五人在灰墙小屋里随意眯了眯眼,轮流休息了几小时,天色便亮了。   跟拍导演看了看时间,六点钟。   差不多了。他迅速拨通了节目导演的电话。   “喂,李导,我们这边找到了猫失踪的真相,抓到了嫌疑犯,他还试图拿刀伤害我们……”跟拍导演把昨晚的事情说了一遍。   节目导演刚醒,整个人迷糊得很,语气也有些不耐烦:“你们找到河边的线索了?知道猫是因为想捉河里的鱼,被河水冲走了?”   跟拍导演没有看过这期的综艺策划,根本不知道节目导演在说什么,一头雾水问道:“李导,你在说啥啊?我跟拍的飞行嘉宾已经找到猫失踪的真相了,嫌疑人也在我们手上,你赶紧派人过来啊!”   两人说的话牛头不搭马嘴,扯了好一会也没说清楚。   晋鹏无可奈何地拿过手机:“李导,我是晋鹏。你们节目设计的‘真相’我们没有找到,但是我们找到了真正的猫失踪的真相。嫌疑人有伤害他人的企图,你们赶紧上山,到罗大富的灰墙房子这里。”   节目导演被吓出一身冷汗。   天地良心啊,他的这个综艺真的不危险的。   一个小时后,头上冒着冷汗的节目导演带着警察、工作人员一块到了。   警察在向嘉宾了解情况的时候,节目导演也向跟拍导演了解了昨晚发生的所有事情。   “怎么就搞出这些事情来了?”节目导演后悔莫及,当初他到这里踩点设计游戏的时候,刚好听到几个小朋友说村子里的猫又不见了。灵机一动,他就把猫失踪和河流结合起来,设计了一个任务。   但万万没想到,最后飞行嘉宾还把真的失踪真相给找出来了。   *   一个月后,这次历险分成了两期,在网上播放了。   上期是讲四组嘉宾是怎么通过下地干活、抓鱼、喂鸡喂猪等等来换取住宿和食物,然后夹入一些村里小孩子的聊天,引出这个村子每月都有不少猫无故失踪,嘉宾们想方设法去搜寻线索。   下期则是讲嘉宾们的夜探山林,和杀猫人的碰面与交锋,最后真相大白,水落石出,杀猫人被警方拘留。   第二期播出后,一时间,网上议论纷纷。   袋鼠妈妈:“好恐怖!一看到任雾回头的那一刻,我整个身体的血液都凝固了![害怕]”   猥琐猪肉佬:“节目设计的‘真相’跟真正的真相比起来,实在太弱了!”   深海里的鲸鱼:“你们不觉得很恐怖吗?山上隐藏着一个杀猫人。”   皮卡丘和可达鸭是好朋友:“不不不,我觉得最恐怖的是,那些村民明明就猜到是大富杀的猫,可是他们居然觉得无所谓!就用猫逃走了这个借口来掩盖一切!”   贫僧爱吃肉:“期待后续挖出罗大富的过往。”   ……   在找寻节目设计的真相中,不小心找到了真正的真相。这种奇妙的巧合,也导致这部综艺的收视率疯狂上涨。   没过多久,罗大富的过往真的被挖出来了。   罗大富,A大临床医学的本科生。大一大二在学校住宿期间,由于他的仇富心理,多次开口对家庭条件优越的舍友们出言不逊,尤其是针对钟某。   原因在于钟某家里养了一只宝贝猫,他多次在朋友圈里分享一些关于猫的事情,例如猫挎着香奶奶的包、坐着兰博基尼、吃着进口的肉等等。   罗大富直接开口说钟某败家,有这么多钱就应该捐给穷人。钟某不厌其烦,反问道:“捐给你吗?”   这件事点燃了罗大富的毁灭心理。在某次钟某带猫到学校操场的时候,罗大富悄悄把猫抱走,杀害后丢弃在垃圾桶里。   钟某家里的背景很深,向校方施加压力后,学校针对这件事,做出了开除罗大富的处理。   这些事情被曝光在网上,一时间引来许多讨论。   有人说,罗大富本身的心理(仇富、报复)就是不正常的,他走到现在这一步都是他本身造成的,与别人无关。   有人说,钟某当初太过分了,如果不是他说的那句话伤害了罗大富,罗大富肯定不会犯下这么多的错误。   有人说,对生命无尊重、敬畏的人,例如罗大富,总会尝到反噬的恶果。   ……   任雾坐在沙发上,腿上放着笔记本电脑。突然,鼠标的光标闪了闪,电脑瞬间变成白屏。   “任雾你好!我是云河村的一名大学生,去年我的猫不见了,我一直以为它是跑丢了,没想到……   谢谢你把杀猫的凶手找出来!”   [烟花]   任雾有些无语,这个大学生,为了道谢,居然黑了她的电脑。   突然,任雾的眼睛亮了。   A市某所大学的男生宿舍里,罗恺刚刚跟爱豆道谢完,准备继续打游戏,电脑突然闪了两下,出现几行字——   “你好,我是任雾。我目前正在研究全息游戏,目前需要一个程序员,如果有意愿的话,请联系我。   微信:154XXXXXXXX(手机同号)”   A市拘留所内。   进来已经五天了,罗大富一脸胡子拉渣,脸色青白,眼睛底下全是青黑。   自从进来之后,每天的睡觉对他来说是一种极度难熬的折磨。他反复做着各种奇怪的梦——他变成了各种各样的猫,被“自己”用三百六十种方式折磨致死,被剥皮,被削骨,被生生淹死,被生生埋进地底下……   更让人奔溃的事,梦里承受的痛楚似乎会带到现实中。他的每一处身体都在痛,可是不管拘留所里的医生怎么检查,也看不出任何受伤的地方。   由于华国目前尚未出台动物保护法,所以尽管罗大富杀害虐待了数量惊人的猫,也未受到到任何刑事处罚。由于他有意杀害他人,虽未遂,最终判刑五年。   四个小伙伴坐在公司会议室里闲聊。   “真是没想到,那个罗大富害死了那么多猫猫,结果还是啥事都没有!”闻迎秋愤愤说道。   任雾脸色也很不好看。   “晋鹏,你知道我为什么执意要做这个全息游戏吗?”任雾突然开口。   晋鹏摇头。   “第一,全息游戏有多大的市场,这个我们都知道。它对我来说,意味着巨额的财富和游戏产业上无人超越的名声,我需要金钱和名声来宣传动物保护。第二,这款全息游戏主打云养宠物,真实感几乎还原到百分百,主要目的有两个,首先,可以让玩这个游戏的人爱上宠物,进而从内心否定生活中虐待动物的行为;第二,可以有效控制宠物市场,抑制宠物的过度繁衍,减少宠物的丢弃率。第三,我相信这个游戏的推出,会加快出台我国动物保护法的进程。”任雾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一时间,会议室里安静得只能听到大家的呼吸声。 第75章 七十五   一个月后, “未来游戏公司”成立了。晋鹏出资一千万,陈向笛和闻迎秋分别出资五百万,任雾则是以技术入股, 资产评估师在估价时给了一个惊人的数字。最终经过四人商量, 任雾占百分之六十的股权,晋鹏占百分之二十, 陈向笛和闻迎秋分别占百分之十。   游戏制作主要分为了程序开发和美术设计两块,需要许多专业的人才。幸亏晋鹏和陈向笛两人家庭背景深厚, 有不少用得上的人脉, 短短半个月内, 总算凑齐了需要的技术人员,比如说精通编程和软件开发的程序员、脑洞惊人的游戏策划、画工了得的插画师等等。   眼尖的网友们很快发现,星光娱乐的四人行变成了三人行。拍戏、综艺、各种典礼上都难得一见任雾的身影。记者们见到晋鹏、陈向笛、闻迎秋这三人时, 总会问上一句“今天怎么没见到任雾呢”, 他们三人也只是笑笑, 不作回应。   不知道是谁传出来的“任雾退圈了”,一时间引起热议。尽管如此, 公司和任雾也没有在网络平台发表任何言论,回应这个说法。   就这样, 任雾在娱乐圈中就像一颗流星短暂地划过天际,转眼就消失不见。   *   一年半后。   在晚上九点钟,网上最热闹的时候, 星光娱乐发了一条微博:“明天晚上七点,星光直播见!@晋鹏最爱打游戏 @猫爸爸陈向笛 @闻迎秋在养狗 @皮皮丘家的任雾 [直播链接]”。   一时间,当下最火小鲜肉晋鹏、演技小生陈向笛、校园女神闻迎秋的粉丝们纷纷留言——   鹏鹏的小娇妻:“啊呜!我最英俊潇洒的老公要直播啦!!![爱心]”   小笛子:“啊啊啊,直播!跪等![撒花]”   猥琐猪肉佬:“秋秋总算营业啦!我们已经有二十三天没看到她了!”   ……   慢慢地,有些网友注意到了微博里艾特的最后一位明星——任雾。   这是谁啊?怎么没听过?是不是刚出道的小新人啊?   白色纸巾:“我擦!星光娱乐是在推出新人吗?让公司里的三位老人带她?看来, 这新人背景深不可测啊[滑稽]”   呜呜呜呜小火车:“层主你想太多了吧!任雾是和他们一块出道的,只不过后来好像退圈了,现在才复出而已。”   夏天要吃冰淇淋:“啊啊啊!有生之年看到我最爱的两对CP铜矿!!![激动]”   ……   在网友们热烈讨论的时候,任雾转发了星光娱乐的微博,附上文字:“明天直播打游戏,略紧张!”   *   “还有10秒钟,准备好了吗?”梁锐达问道。   见任雾四人点头,梁锐达示意镜头打开。   网友们早就挤进了直播间,本来屏幕里是一片黑。七点一到,屏幕里立即出现了画面。   一个空旷的白色房间里,晋鹏、陈向笛、闻迎秋、任雾四人坐在椅子上,笑着轮流跟大伙儿打了个招呼。   四人今天的打扮穿着跟平时录制节目时完全不一样,都是身穿白色、画有不同Q版动物的短袖T恤,下身则是蓝白牛仔裤。   大家打完招呼后,晋鹏介绍了一下今晚的直播内容:“最近我们迷上了一个动物养成和打怪的游戏,它的名字是   网友们纷纷在手机软件应用、电脑软件下载里边搜索这个名字,但是都没有找到这个游戏。   晋鹏看到弹幕上一排排的“找不到   网友们心里猜测,大概   “   “好了,废话不多说,下面我们开始进入游戏。”   随着四人的起身,镜头也跟着转动。   四个透明的全息游戏仓放置在房间的一侧,他们走到游戏仓前,弯腰按了一个按钮,舱门打开。四人躺进去,舱门关闭,同时房间内出现投影。   界面上出现六十六种不同种类、不同属性的宠物供玩家挑选,晋鹏选择了一只肉乎乎的小猪,陈向笛选了一只白色毛发蓝色眼睛的小奶猫,闻迎秋选了一只小脸皱成一团的小法斗,任雾则选择了皮皮丘。   选择完毕,他们从四大洲中选择了一处,瞬间被传送到起始地,通过完成游戏发布的任务,找到属于自己的宠物。   当获得宠物之后,游戏算是正式开始了——每只小宠物都有自己的属性,玩家需要不断完成小任务获得不同级别的食物来喂养宠物,提高宠物本身属性。另外还需要带着宠物完成一项项的打小怪任务,增强它的实战能力,获取各种奖励。   整个游戏的界面显得非常生动真实,网友们可以看到玩家们在完成任务时,身上大汗淋漓的样子,也能看到他们获得小宠物、被它们的可爱模样吸引,忍不住用手一下又一下地抚摸它们,甚至把头埋进宠物毛发里吸得一脸满足的样子。   “天啊,好可爱的小猪!晋鹏走路时居然把它放在肩上,小猪还会用小猪蹄子抓住他的肩膀!笑晕!”   “啊啊啊真正的皮皮丘!它还会皱眉头,耷拉脸!激萌!”   “小笛子被咪咪的神颜迷得神魂颠倒,除了给它找吃的,就是吸猫!哎,你还记得要去打小怪的吗?”   “妈呀,连小怪也长得那么可爱,怎么舍得灭掉它!”   “楼上的是没看到小怪变身之后的样子吗?杀伤力杠杠的,不灭了它它就要灭了玩家和宠物啊!”   ……   两小时的直播很快结束了。结束之前,网友们疯狂刷弹幕,跪求继续直播,游戏里边的小动物实在太萌了,各有特色;游戏的场景和任务也设计得非常好玩有趣。   直播结束,网上掀起一波讨论全息游戏面世以及游戏   “未来游戏公司”的宣传人员趁此机会,迅速发布一条微博,带上公测入口。   *   接下来的一个月里,网上处处可见   这可让网友们更加好奇,天天在未来游戏公司的官博下催促游戏正式运营。   没多久,未来游戏公司官宣   点开购买链接,便是官方购买页面。里边有两个价格——1999, 5999。页面上也有相关的介绍——   A款1999元的游戏设计较为单一,只有养宠和打怪两项,也就是当时直播的那款。   B款5999元的游戏则增加了更多的游戏地图和游戏模式,和宠物能做的事情也更多了,比如可以选择修仙模式,他们就成为修士和妖修,当级别到达99级的时候,宠物还有机会变成人。   当网友们看到价格,第一反应就是——太贵了!毕竟平时玩游戏只需要在网上下载,想氪金就氪金,不想就不氪金。   而这个游戏,一开始就需要花费一笔不小的钱。如果买回来不好玩呢?还能退吗?   对此,未来游戏公司表示——购买到货之后十天内,可无条件退货。   因此,仅是两个小时,   蒙珑是个游戏爱好者,市面上的大多游戏她都玩过。当   只是看到两个不一样的价格之后,她犹豫了,选哪个好呢?   选1999的吧?便宜点,而且上回看直播时,里边的游戏设计、场景、NPC都做得非常精致。   可是,5999的除了最基本的大陆生存模式,还有修仙模式,恐怖逃生模式、玩乐模式。这看起来实在太吸引人了!   蒙珑很快就想起来游戏公司表明到货十天后可以退货。要不,她就先买回来玩玩,到时把它退了,换个便宜的?   带着自己的小心思,蒙珑选择了5999的B款游戏仓。   两天之后,游戏仓被送到了。   蒙珑把包装严实的箱子打开,里边还缠着厚厚的泡沫和胶带,她花了不少功夫才把游戏仓取出来。   “你怎么买了个像透明鸡蛋壳一样的东西回来?赶紧拿进去你房间,别在客厅碍地方。”蒙母见到这个足有两米长的游戏仓,脸上显出不满来。   蒙珑哪里管母亲说些什么,拆完之后迅速打开开关,躺进游戏仓里。   游戏仓里的空间不小,关上仓门也毫无压迫感。她按了右侧的“PLAY”键,游戏开始。   蒙珑飘在空中,面前是宠物选择界面,当她的视线落在哪里,那个宠物会浮现在她面前,她还能伸出手去摸摸它身上的毛发。同时。它的属性也出现在一旁,供她参考。   她选了一只可爱鸭,选择了恐怖逃生模式。瞬间,她被转移到一个游乐场里。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会晚点。小可爱们明天起床就能看到了哈!   周末愉快哦~么啾!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76章 七十六   “可爱鸭被藏在了游乐场里最冷的地方, 请玩家尽快找到目的地,进行解救!”   空气中传来一句游戏提醒。   蒙珑找到游乐场的导向图,一处一处往下看——儿童乐园(小小骑兵、蘑菇伞、纸飞机……)、白色天地(棉花糖、冰城迷宫……)   蒙珑记清冰城迷宫的位置, 撒开腿往那儿跑。   兜兜转转没多久, 便看到了冰城迷宫的方向指引箭头,示意她从阶梯往下走。   很快, 她站在了迷宫门口,感受到一股股冷风往她衣服里钻, 攀附在她的身体上。   蒙珑打了个战栗, 身上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面前的迷宫是一片白色, 每堵墙都是透明中带点白,摸上去冷意渗人。   进去之后,我还能走出来吗?   蒙珑不知不觉把自己的疑问说了出口。   游乐场工作人员NPC走过来, 笑着说道:“你学鸭子叫十声, 我可以送你一件护身法宝。”   蒙珑默默学鸭子叫了十声, 嘎嘎的声音在游戏里回荡。   嗯,挺像的。   NPC把一件厚厚的衣服递给她, 说道:“嗯,这样就能护住你的身体, 不会被冷到了。”   蒙珑气得差点笑出来。   走进迷宫,面对一个个的入口,她只能随便选了一个走了进去。胡乱走了一会, 她听到了可爱鸭的声音“嘎嘎,嘎嘎!”   就在面前这堵冰墙后面!   蒙珑小跑着过去。然而她选择的这个岔口明显错了,可爱鸭的声音离她远了许多。   ……   等蒙珑选择退出游戏,时间已经过了四个小时。   她从游戏仓爬出来的时候,蒙母和蒙父正好准备吃饭。   “呀?蒙小姐闻到饭菜香味, 舍得从游戏里出来了?”蒙母说话有些阴阳怪气。   根本原因是女儿拆开箱子之后,垃圾都没清理出去,立即躺进了游戏仓里,她无可奈何把垃圾清出去。结果一回到家,丈夫也留了一堆泡沫绑带在地上,和女儿一样,躺进了一个游戏仓里。两父女愣是在游戏里呆了三四个小时,等到饭菜都要冷了,才舍得出来。   她能不生气吗?   蒙父和蒙珑完全不敢开口说话,默默低着头吃饭。   “家里地方小,只能留一个游戏仓。你们两父女商量一下,留哪个。”蒙母发声道。   蒙珑看了一眼自己家里大片的空地,脸上一言难尽。   “老婆,咱们家里,都快两百平米,放两个游戏仓,一点都不碍地。”蒙父殷勤地给妻子夹了块她最爱的牛肉。   蒙母没好气瞪了丈夫一眼,放过了他们俩。这对父女轻轻松了一口气。   吃完晚饭,俩父女便凑在一起交流起来。   “这个游戏实在太好玩了!我养了一只长毛兔子,可萌了!”蒙父激动道。   “爸,你那个游戏仓是多少钱的?”蒙珑随口说道,“我的是贵的那个,里边有好几种模式,超好玩!刚才我玩了恐怖逃生模式,一开始就是Hard难度,吓死我了!”   蒙父愣了一下,他的并没有模式选择。   第二天,蒙母发现家里少了一台游戏仓,她好奇问:“不好玩吗?你们谁把游戏仓退了?”   蒙父干笑:“好玩,好玩。”   蒙母点点头,似乎漫不经心地说:“该不是退货为了换一款更贵的吧?”   蒙父不敢接话。   果然,没过两天,蒙家又多了一台游戏仓,还是B款。   *   许多人都是跟蒙珑一样的想法,买贵的回去玩玩,然后退掉换便宜的,或是只想尝个新鲜,不想花钱。结果买了就不舍得退货了,沉迷各种模式养宠打怪,无法自拔。   还有一部分人,觉得直播时看到的那款就很好了,没必要选择贵的,便买了便宜的这款游戏仓。结果当他们看到别人放在网上的投影视频,对于B款里边的模式,羡慕得眼红红,赶紧退货换了贵的那款。   不过半年,这款全息游戏仓风靡了全球。有许多游戏公司都特意购买回来进来拆卸,想得到他们的全息技术,但无一不是做了无用功。   未来游戏公司一点也不担心会有其他游戏公司研究出这种技术,一来他们早已经申请了这项技术的专利,二嘛则是这项技术实在太难懂了,如果没有任雾在旁指导解说,几乎没人能看懂。   整个世界的人民几乎都爱上了这个游戏。这个游戏极大地满足了他们养宠物的心理,丰富了他们的生活。   一时间,市面上的宠物行业遭遇了前所未有的寒冬,许多猫舍犬舍花鸟市场就此倒闭。   任雾趁此机会建立了一个小动物养育园,类似野生动物园,只不过里边养的是各种普通的宠物。这些小动物有的是被人抛弃的,有的是自己走失的,有的是倒闭的猫舍犬舍送过来的。   任雾给动物们提供了良好的住宿环境,它们在这里能得到很好的照顾,能自由自在地活着,不用担心被丢弃,被有心人虐待杀害。   所以当网上爆出大学生虐猫的新闻时,引起了的讨论几乎是一边倒的。   炸鸡我选择蜂蜜芥末味:“这个女生简直不是人!居然这样毒打舍友的猫咪!”   狗狗吃鱼吗:“天啊,那只猫那么可爱,她居然拿脚去踹它!”   风流小爷:“趁着舍友去旅行,答应帮忙照看猫,结果暗搓搓拿猫出气。这种出阴招的人,真是太可怕了!”   ……   班静坐在沙发上,手指在手机上不断滑动,看着网友们对她的评论。   神经病啊!我又没有搞你们家的猫,你们在这里骂什么啊?关你们什么事啊?   班静忍无可忍发了这条微博。   一时间,大批的网友赶往战场,一把把嘴刀子往她身上砸去,割得她又气又委屈。   她不过就踢了几脚、扇了几巴掌那只猫而已,他们至于这样骂人吗?   这件事一直挂在网上,热度一直没有办法降下来。她的父母花了许多钱、也用了家里的权势来压,但始终没用。   两天后的两会上,有代表联名递交《动物保护法》、《禁止动物虐待法》的两法提案。广大网民不止一次见到相关的提案,但一直以来,不管他们投了多少赞成票支持票,好像最后总会落得一个令人失望的结果。   然而,这一次跟以往有些不同,尽管它的到来晚了一些。   半年后,有报道,《动物保护法》、《禁止动物虐待法》正处于起草阶段。两年后,这两部法案面世!   在这两部法案面世的那天,网民在网络上狂欢,同时,曾经无数被揭发、却又没有受到任何处罚的虐待动物的事件被翻出来。   “……依照《禁止动物虐待法》第二十一条、第五十一条之规定,判决如下:被告人罗大富犯重度虐待动物罪、杀害动物罪、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罚金八万元……”   “……依照《禁止动物虐待法》第十八条之规定,判决如下:被告人班静犯虐待动物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罚金两万元……”   ……   正义总算到来。   而那些受过伤害的动物却永远抹不去印在记忆里的伤痛和恐惧,还有一些生命,早已无声无息消失在人世间。   迟到的过期惩罚,对那些寿命只有寥寥十余年甚至几年的动物而言,是否有用呢?   任雾站在阳台上,手里端了小半杯白酒。   她见到过的、虐待过动物的人日夜被噩梦和痛意纠缠,被揭发曝光的虐待动物的人遭受口伐笔诛,最后入狱。   但,对于那些被伤害过的、被杀害的动物来说,这些惩罚,有用吗?能弥补那些伤害吗?   不能。永远不能。   任雾重重抿了一口白酒,酒的烈滑过喉咙,让她泛起泪意。   在这一刻,她觉得自己太过无能为力。   *   任雾,华国近五十年来最优秀的女性之一。在她短暂的一生中,作为一名出色的演员,她带给人们美和艺术的享受,给人类留下了许多杰出的作品;作为一个商人和程序员,她研发了全息技术,应用在游戏娱乐和医学行业,带整个社会向前迈进了一大步;作为一个慈善家,她在精神疾病和心理疾病方面倾注了大量资金支持,促进华国的心理咨询行业的蓬勃发展,给心理、精神疾病者带来了希望,明显降低了社会的犯罪率。   任雾的意识从身体离开,回归本身。   面前的年轻女子眼里的嗜血光芒已经散去,徒留一片宁静。当她看到所有伤害过动物的人尝到自己亲手酿造而成的恶果,她的仇恨慢慢淡去。当她看到越来越多的人爱上小动物、关注身边的虐待动物事件,并且可以分辨出这种事件的好恶,她的心结慢慢解开。当她看到两法的面世,一切坏人受到法律的惩治,她知道,动物们一定会有平静幸福的生活。   女子的执念消去,魂体散去。   “任务完成,开始打分。①惩治虐待恶人,让他们终生不得好过,得五十分;②研发全息游戏,让更多人改变对动物的看法,推动两法的面世,提供保护动物的保障,得三十分;③给精神疾病病人提供帮助,从源头上化解人性之恶,得二十分。”系统总结,“本次任务满分,扣除道具三十五分,目前总分为七百零五。” 第77章 七十七   B市富人区的独栋别墅里, 五个少年在商量着怎么给最小的高成过十六岁生日。   高成懒洋洋地躺在软绵绵的沙发上,手里拿着手机,面上不屑:“唱K泡吧, 飙车, 磕丸,召ji, 这些事情做得多了,没意思。”   高成在五个少年中, 年纪最小, 家境也最为显赫, 父亲是省财政厅的干部,母亲则是B市明亮电器企业的老总,更别说他的大伯小叔、舅舅个个都身处要职, 是官场上的大人物。   因而, 在平时的来往中, 这几位少年虽然同是出生在优越的家庭中,但他们也深知, 自己跟高成没得比,必须好好捧着这位大少爷。   李源见他们想了好几天的庆祝方式全被否定了, 心里有些不舒服。但他一想到父母多次叮嘱他的,他便咬牙忍下心里的膈应。   墙上挂着的电视机里刚好在播放   高成抬眼看去:“李源,你胆子不小啊,我可听说了,那个动物养育园背景挺深的。”   李源朝他笑着挤眼:“高大少, 那地方背景再深,也比不上你的一根小指头啊!”   高成淡淡地笑了笑。   朱文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说道:“我觉得李源这个想法挺好的。那地儿背景再深,能深到哪里去?”   钟胜也点头赞成:“我们都好久没玩这个游戏了,李源这么一提,我心里的瘾又犯了,手痒得很。”   申元随手拿起果盘旁的水果刀,拿起一个苹果,慢条斯理地削起来:“我也同意这个提议。玩就玩一出够大够爽的。反正,再过一个月,我们都不在这里了。”   这个建议全票通过。   他们仿若在玩一个极其有趣的游戏,踩点、做计划、购买药物。   三天后,高成生日当天。   白天的宴席上,他们穿着小西装、打着小领带,站在父母身边,充当着乖儿子的角色。   天色暗下来,他们换上便服,背着背包,来到了动物养育园。   *   任雾每个周末都会到动物养育园里帮忙,给工作人员搭把手,陪伴一下可爱的小动物们,向兽医了解动物们的身体状况。   在上星期天,她在监控室观察小动物们的生活状态时,视线不经意落到了养育园正门处的监控视频上。   那五个似曾相识的身影,勾起她的一些染着血的记忆。   他们,总算出现了。   她还以为,这一辈子,那五个少年在《动物保护法》和《禁止动物虐待法》的束缚之下,不会有过分的动作。   看来,是她太天真了。   任雾把这几个少年的正面截图发给了罗恺:“罗恺,你帮我查一下这五个人的资料,还有他们父母的资料,越详细越好。”   接到爱豆微信的罗恺迅速回了信息:“OK,我现在就查!”   第二天任雾刚起床,便看到了邮箱里的新邮件,是罗恺半夜发过来的。   任雾认识罗恺的时候,他已经是网络里小有名气的黑客。这几年的工作共处,她看到罗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成长,技术比一开始的时候更要高超。   这封邮件里涵括了这几个少年的基本资料、教育经历、家庭信息等等,还有他们父母、关系密切的亲友的相关资料。   任雾从上到下浏览一遍,满意地笑了。   *   周三晚上十一点半,动物养育园里安静下来,工作人员们都已经休息了,只有不时的动物叫声响起来。   五位少年背着背包,走到了动物养育园的正门,透过不锈钢门的缝隙可以看到里边的大概情形——没有任何工作人员的身影,动物们几乎都安静地在它们的地盘里休息。   “蹬蹬瞪”的高跟鞋声从远及近,清晰地传入他们的耳朵里。   为什么这个时候还有人经过这么偏僻的地方?   少年们互相看了一眼,迅速离开正门,走到旁边的简陋公交牌下,假装在等出租车。   一阵柔和迷人的香气顺着风的方向,飘入他们的鼻子里。   他们不由转头看去,只见到一双平静的黑亮眼睛。   年轻女子并没有在公交牌那儿停下来,仿佛只是路过,带过一阵香风。   女子离开之后,恍惚间,他们觉得这个地方的街灯似乎变暗了些。他们不由得笑话市政居然会为了省钱,居然在深夜的时候把灯光调暗。不过也好,反正是方便了他们。   五个少年重回到动物养育园正门,用特配的钥匙打开门上的锁,拉开门,走了进去。   不知道为什么,他们觉得这里的动物都特别乖巧听话,见到陌生人进来,它们也就是站起身来主动靠近他们,似乎闻到了什么好吃的味道,不断地朝他们细声细气地撒娇,让他们赶紧把背包里好吃的食物扔下来。   高成被这些动物的馋样给逗笑了:“瞧瞧它们,畜生就是畜生,只会求着人给吃的,也不管有没有毒。”   说罢便取下肩上的背包,拉开拉链,取出一袋袋用保鲜袋装好的熟肉,扔进一个个动物笼子里。   动物们像是许久没吃过饱饭了,看到熟肉掉落在笼子里,它们牙齿手脚并用,扯开保鲜袋,大口大口地进食。   溜达一圈下来,花了一个多小时。每个笼子,每只动物,都尝到了他们带来的美食。   他们五人坐在一旁的长凳上,看着笼子里的动物毛绒绒的脸上、圆圆的眼里显露出痛苦神色,听着一声声动物发出的痛苦哀鸣声,只觉得世上最好看的风景、最美妙的音乐不过就是这样了。   哀鸣声慢慢弱了下去。他们从背包里取出锋利的瑞士军刀,起身走进笼子里,血腥味在无边的黑夜里蔓延……   *   五个少年的父母坐在富丽堂皇的客厅里,脸上愁色笼罩,这几位保养得当、打扮入时的妇人眼睛早就哭得红红肿肿。   “高厅长,你瞧孩子们也不见五天了,他们喜欢去的地方,我们都找遍了,不见人影。他们的手机也打不通,这可怎么办啊?”朱父皱着眉,担忧不已。   高成生日宴结束之后,那五个孩子说要出去再庆祝一番,他们这些家长一口答应了。当晚,孩子们都没有回家。他们觉得孩子们应该是去唱K玩了一晚上,偶尔通宵也不是什么大事。   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他们才意识到有好几天没见着孩子回家了。跟相熟的几个家庭打电话联系,这才发现孩子们都不在各自的家里。   那他们去哪儿了呢?   孩子不见的第五天,他们还勉强能保持冷静,打电话打不通,他们便到几个孩子平时爱去的地方看看,但是听到服务员说这几天都没看到几位贵客,他们不由慌了。   晚上,这几位家长一起来到高家,商量该怎么办。   “我们报警吧?”李母建议道。   高父脸色变了变,他是不愿意让警方牵扯进来的。如果在查案过程中,查到了一些不好的事情,说不定会影响他的仕途……   申母脸色也不好看,她自己生的孩子自己最清楚,如果警报警了,儿子的那些事情肯定会被发现。   几位家长心内各有盘算,最后还是没有选择报警。   第二天一早,高父前脚进入办公室,后脚纪委的人来了。也不等高父开口说话,纪委的工作人员直接开口:“有什么话等会再说吧。”   高父讷讷合了嘴。   同一时间,省几家著名企业同时爆出产品质量、财务造假等问题,在网上闹得纷纷扬扬,涉事的财务人员、管理人员被停职调查。   五个少年的父母身陷囹圄,只能求助亲密的亲友帮忙脱身以及寻找孩子。然而,只要谁一伸出援手,那人的丑事必定被揭发出来。   因此,不过一周,出事的几家人再也找不到任何帮手,只能听天由命。   五位少年醒来的时候,他们正被关在一个牢固笼子里。他们躺在冰凉冷硬的地板上,一时间分不清是梦里梦外。   梦里的他们,是弱小的动物,被“自己”用尽花招来对待,不同程度的疼痛,他们一一尝过。皮毛伤,全身上下受伤,内出血,无限度接近死亡,死亡,每一种他们都在梦里尝过。   梦外的他们,居然被关在房间正中央的笼子里。身上处处都是痛意,但看上去又没有任何伤口受损。   “吃饭了。”一个眼睛处戴着雕花面具的年轻男人走了进来,先是把五个不锈钢盘子通过缝隙扔进来,然后在每个盘子里放上一把压碎的压缩饼干。   “水在那儿,你们轮流喝。”男人指了指绑在笼子上的一个滚珠水瓶。   五个少年被当做动物来对待。   他们何时受过这样的折辱,不禁破口大骂,问候了年轻男人的祖宗十八代。   男人淡定地看了他们一眼,然后按下手中的遥控器开关。房间的们瞬间被打开,从外跑进十条长得毛光油亮的比特犬。   当少年们看到比特犬眼里的凶光,嘴里的尖牙时,委委屈屈地咽下所有的骂声。   晚上重复着噩梦,白天感受着身上的剧痛,像狗一样进食,吃着没味道的压缩饼干,十条恶犬在笼子外虎视眈眈。   他们不知道为什么会到了这个鬼地方,也不知道是谁把他们弄进来的。一开始,他们还期待着父母亲人赶紧把他们找到,但随着身上的臭味越来越重、下巴的胡子越来越长,他们慢慢绝望了。   然而在他们已经迫不得已习惯这种生活时,某一天醒来,他们却躺在了熟悉的小区前。   他们喜出望外,赶紧跑到门卫处,让他帮忙刷卡进去。然而,门卫却一脸冷冰冰得告诉他们:“你们说的这几家人,房子都被封了,你们不能进去。”   这个世界很大,他们却无处可去,无家可归。   就跟被抛弃的流浪狗一样。   作者有话要说:应小可爱们要求,请享用~这个故事就到此为止啦~   晚上还有一更,但应该要凌晨了~   怪作者昨天浪通宵,今天睡了一天,哭唧唧 第78章 七十八   “我想要守住家里的产业。”面前的妇人面容瘦削, 身形清瘦。   任雾看看她的面容,依稀能看出她年轻时的貌美。   *   原身的前半生顺遂无忧,而后半生却尝遍了生活的苦水。   C市是个四线小城市, 全市最出名的有两家企业, 一家是李氏布料,一家是任氏服装。   原身, 便是任氏服装创始人的独生女。   自她有记忆起,便住在了明珠小区那儿。对门家的小哥哥李奇, 便是李氏布料老总的独生子。他们两人自幼一块长大, 从幼儿园到大学之前, 都是同班同学。   大学的时候,原身选择了C大的服装设计,而李奇则选择了同校的金牌专业——经济学。   毕业之后, 两人分别进入各自家里的企业工作。同时, 他们的婚事也被双方父母提起来了。   李父和任父是高中时的同学, 大学毕业后他们重回故乡,二十年的光阴匆匆而去, 他们白手起家,挣了一份家业。   李父在饭桌上乐呵呵地提出:“老任啊, 我瞧着这俩孩子都不小了,婚事也差不多时候定下来了。”   任父有些舍不得自己如珠似玉捧在手心里的女儿,但一想到老李是他多年的老友, 李奇那孩子也是他看着长大的。对女儿来说,这是最知根知底、最踏实的选择了。   任父点点头:“俩孩子确实不小了,他们要是愿意的话,我们也把这事提上日程吧。”   对原身来说,李奇只是隔壁家一块长大的哥哥。面对这个提议, 她脸上显出几分犹疑来。   李奇本来对原身并没有男女之情,只是看到她脸上的不愿意时,一向在感情上顺风顺水的他,心里难免有些不舒服。   因而,当李父开口问他的意见时,他说道:“我和小雾从小一块长大,自然也是愿意和她过日子的。”   原身愣了一下,面对任父的问话,她随意点了点头。   她早就明白,李家和任家的往来,更多是代表着双方企业的合作。对任家而言,除了李氏布料,目前没有质量更好的、更便宜的布料进货方。当然,对于李家而言,任氏服装厂也是他们最大的购货方。   这对没有男女之情的青梅竹马的组合,对原身来说,只是一场交易;对男方来说,不只是交易。   原身嫁给李奇之后,依然在任氏服装厂里担任设计总监,任氏服装厂的订货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加。   当任氏服装厂的生意蒸蒸日上之时,李奇提出让她辞去工作,待在家里,为他生儿育女。   原身哪里肯答应,她从小到大的目标都是和父母一起把自家厂子越做越大,最好能让全华国、全世界的人们都穿上他们厂子制造的衣服。   李奇极其愤怒。他觉得原身不识好歹,从双方父母提议结婚,她居然表现出犹豫不决的神色;到婚后三年,她都把大多数的时间投入到任氏服装厂里,从来没考虑过为他们的小家庭付出多点精力和时间。甚至,她居然还拒绝了他回归家庭、生儿育女的要求!   你不愿意待在家里,给我生孩子是吧?外面大把女人乐意给我生孩子。   抱着这个想法,李奇包养了一个年轻姑娘。只是,这个姑娘明摆着就是为了他的钱而来的,处处小意奉承,让他心里膈应。   李奇干脆又换了一个包养对象。没过多久,他又换了一个。   在C市上层年轻人的圈子里,谁不知道李奇除了工作能力高,换女伴的频率也高呢?   原身知道这种消息之后,难免会伤神。在她看来,婚姻更像一场你我心知肚明的契约,不应该出现背叛。   就在此时,李奇遇到了他的真爱,一个家庭贫苦、读大学期间不得不在外面打工的小姑娘乔漫。   乔漫在一家酒吧做兼职,主要是负责推销酒水。酒水小姐有规定的衣服——黑色无袖深VT恤配上白色小短裙,乔漫就穿着这样的一身衣服在酒吧了来来回回推销时,被一个小少爷看上了。   在她彷徨无措的时候,李奇一把把她拉到了自己的身边,用眼神禁止了小少爷的放浪举止。   当晚,李奇还开车把她送回了学校,两人留了彼此的联系方式。   李奇觉得自己对她一见钟情——当她赤红着脸被那小子拉住了手,说着些下流话时,一双纯洁的眼睛染上动人的羞赧和气愤,这副模样,实在太美了。   乔漫觉得李奇就像一名骑士,在她最害怕慌张的时候出现,伸出温暖的大手,把受困的她解救出来。   两人都动了心,关系便像坐上了火箭筒,飞快拉近。   李奇断了所有的花花草草,新购了市中心的房子,布置得合乎乔漫的喜好,把她藏在了这里。   乔漫欣喜若狂,她爱的人,一样的爱着他。   在这所小房子里,乔漫度过了大二大三,步入了大四。   一天晚上,李奇下班回来,发现一向单纯快乐的乔漫不像以往一样,坐在浅蓝色沙发上,抱着抱枕等他回来。   他先回卧室一看,没人。   书房,没人。   最后拧开特意为乔漫准备的工作室的门,看到了乔漫抱着双膝、脑袋埋在里边,坐在一堆衣服上默默流眼泪。   “嗯?我的漫漫怎么了?”李奇走过去,心疼地搂住这娇小可怜的肩膀。   乔漫抬起头,露出泛着水光的双眼,长长的眼睫毛上还带着小泪珠:“奇哥,我的面试,失败了!”   在李奇的耐心宽慰下,乔漫总算把整件事情都说出来了。   乔漫的专业也是服装设计,所以她给任氏服装厂投了简历,一面二面都过了,今天下午的三面是由服装厂的设计总监面试的。   在邀请三面的邮件中,要求她带上自己的设计图过去,乔漫把自己最满意的带了过去。   然而,那个年轻的设计女总监只是简单看了几眼她的设计图,面无表情地告诉她:“你的基础太差了,建议你好好学。”   说罢便离开了会议室。   乔漫是哭着回家的。她从小到大就给家里人裁衣服,她的基础哪里差了?大学期间,她的成绩也不算差,在班上都是中上水平。   李奇听到这些话,不由恨得咬牙。在他看来,十有八九是自己的妻子知道乔漫是他的真爱,所以才出言侮辱她!   “漫漫,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给你出气!”李奇心疼地亲亲乔漫的额头。   没过多久,原身发现厂子里下期重点推出的衣服居然提前面世了,订单量大大减少,还背负上抄袭别人创意的罪名。   这一件事害得厂子损失一大笔收入,失去好几个合作伙伴。   在后来的日子里,每次有新品重点推出,总会遭遇这种事情。不管原身和父母怎么查,都找不到罪魁祸首。   慢慢地,任氏服装厂的生意越来越差了,最后只能倒闭。   就在原身和父母一筹莫展的时候,李奇提出了离婚。原身咬牙签了离婚协议书。   不到一月,李奇再婚,对象自然是他珍惜爱护了好几年的乔漫。他的聘礼更是令人瞩目,居然是一家服装厂,位置正是任氏服装厂以前租用的地方。   家里的产业没了,原身只能开始四处投简历找工作。但是由于她早就背负了抄袭的恶名,几乎没有哪家企业肯招她进去。   最后,她收到了乔乔服装厂的面试通知书,面试她的人正是乔漫。   乔漫坐在会议室的主位上,面上笑容骄傲而矜持:“把你的设计图交上来吧。”   随意翻看几下,她似笑非笑地说:“你的基础太差了,建议你好好学。”   原身哪里会记得几年前自己面试时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对她来说,以前的每一次面试,她都竭尽所能告知对方的缺点,希望对方能找准方向,更进一步。   原身听到这样的话,只是点点头,把自己的简历收起来,说了声再见。   这是对设计梦想的告别。   余下半生,原身都不太顺利。她放弃了设计,选择了进入公司做一些基本的工作,但不管她多认真努力,都无法度过试用期,成功转正。   最后她选择了到酒店里当前台。在这里,她顺利转正了。   一天晚上,她见到到了李奇和一个女人走进来。当李奇见到她,冷笑两声。晚上下班之后,人事通知她明天不用再来了。   原身也曾想离开C市,到别的地方找工作。但偏偏这时,父母却因忧思过度,病倒了。   原身为了生计,为了让父母好好养病,干尽各种脏活累活。当父母抱病离去的时候,她也选择了离开这个世界。   *   接收完全部记忆,任雾觉得有些不可思议。这个男人,也太小心眼了吧!   因为原身对于婚事犹豫不决,他就不管她的意愿,把她拉进婚姻坟墓里。   因为原身不愿意失去工作,留在家里做全职妇女,养儿育女,他就在外沾花惹草。   因为原身在面试的时候,好心告诉乔漫基础不行,要好好学,然后被两人记恨,辛苦经营的家庭产业被摧毁,打压得下半生无法好好生活。   这特么的什么毛病啊?!   还有那女人,明明是破坏他人婚姻的小三,居然被冠上真爱之名,也是让人有些隐隐作吐。 第79章 七十九   任雾到达这个小世界的时间点有点不妙, 家里的服装厂已经倒闭,父母待在家里愁眉不展,而她刚和李奇签完离婚协议书。   “笃笃”两声敲门声响起后, 任母推开她的房门, 走了进来,在床边坐了下来。   “小雾, 都怪爸妈想得太天真,以为李家那小子跟你青梅竹马一块长大, 两家的厂子又有合作, 你嫁过去肯定过得不赖。”任母声音沙哑, “都怪我们,给你找了个不靠谱的丈夫!”   任雾的视线从电脑上移到任母脸上,宽慰道:“妈, 现在我和他分开了, 以前的事情就别提了, 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   “小雾,你说咱们厂子怎么就这么倒霉, 每一回推出的新品都会跟别人撞上呢?”任母刚放过任雾婚姻这个话题,又拐到了另一个耿耿于怀的点上, “我和你爸二十多年的心血就这样没有了,说真的,妈的心里真的难受, 怎么就搞成这样了呢?”   任雾脸上的神色灰败了下去:“妈,都怪我太过相信身边的人了。在签完离婚协议书之后,我才知道,这些事情都是李奇搞出来的,我那个助理, 就是他的人。”   任母的身体晃了晃,她闭了闭眼睛,把身体稳了下来。“怪不得,怪不得……”   任母像是在一瞬间老了几岁。她猜测过无数次,究竟是谁对着任氏服装厂穷追不舍,非要置它为死地才罢休。   而女儿口中这个答案,是她一直不敢想的。   他们看着那孩子从一个小团子慢慢长成一个事业有成的青年,把自己最疼爱的独女嫁给他。   引狼入室,害了女儿,丢了家业。   她垂着肩膀走出女儿的房间。   *   任雾在房间里忙了一天,把自己的计划列了出来,斟酌多次后,来到父母的卧室,想和他们好好聊一次。   自从厂子没了之后,任父便像失去了生活支柱一般,倒了下来,现在还躺在房间里养病。   任雾推门进去,看到的便是躺在床上无精打采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的父亲,和梳妆台前坐着的双眼无神的母亲。   “爸,妈,我想跟你们聊聊。”任雾扯过一张软凳,坐了下来。   任父回过神来,任母转过身来,不约而同看着女儿。   “爸,刚才妈和你说了导致咱们厂子倒闭的罪魁祸首了吧?”见任父叹了一口气,任雾继续说道:“这几天我也在找证据,但是没有找到任何证据。”   二老的眼神更是灰心丧气、后悔莫及。   “你们也知道,这几年,我在李家过得不算好,现在离婚了也算是脱离了苦海。”任雾这话一出,任母的眼泪便掉了下来。   “但是,再在C市待下去,李奇也不会放过我。”   “他为什么不会放过你?明明就是他对不起你、对不起我们任家!”任母眼里冒出火花来。   任雾面无表情地说道:“因为我曾经面试过他的小情人,把她刷下来了。”   任父和任母仿佛听到了世间最荒谬的话,气得身体发抖。   “所以,我想尽快把这一套房子卖掉,大家一起离开C市,从头来过。”任雾说道,“他现在在C市是数一数二的大人物,但是在别的地方,他也不过是别人脚下的一只蝼蚁。”   任父任母陷入了沉思,半晌任父点头答应了这个提议。   任母则提出:“咱们要不把房子租出去吧?以后咱们回回来这里也能有个地方落脚。”   任父低声呵斥道:“你还不知道李家那小子的手段吗?咱们这房子租出去没几天,租户肯定要求退租。”   “爸说得对。他现在在准备婚礼,趁这段时间,我们尽快把房子脱手,拿钱离开。”任雾说道。   *   C市最豪华的顺景酒店,面积最宽阔、装潢最华丽的银松厅被布置得格外精致美丽,处处萦绕着温馨幸福的氛围。   穿着一身黑色西装的李奇,臂弯里挽着娇艳如花的新娘子,逐桌逐桌给参加婚礼的亲朋好友们敬酒。   乔漫身穿一袭洁白如云的一字肩婚纱,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耳里全是客人们的阿谀奉承,目光所及之处都是她曾经不敢想象的华丽和贵气。   “李奇这小子,艳福是真不浅!前一个老婆是株出尘的水仙花,这个新娘子是朵娇艳的月季花。”刘明感叹道。   “可不是。不过他也够狠的,他岳父的服装厂就是他给搞垮的。”陈辰摇摇头。   “不会吧?他有那么牛叉吗?任氏服装厂他都能搞垮?”刘明震惊道。   宴席上,类似这样的闲聊层出不穷。但他们压低了声音,脸上带着笑容,在别人看来,这些客人似乎在感慨这场婚礼的浩大华丽。   “帮我查查,任雾在哪里上班?”婚礼过去没几天,李奇又想起了那个冷冷淡淡的前妻来。   没过多久,那边有了回复:“李总,我们这边没有查到任小姐的入职信息。”   李奇不由皱起了眉,电话那头继续说道:“只查到了任氏最后的房子也被卖了出去。”   “是丽都苑A栋601被卖出去了吗?”李奇的声音里慢慢染上怒火。   当听到肯定的回答后,李奇连电话都没挂,直接把电话举起来用力往墙上掼去。   *   任雾和父母把房子低价出售之后,一家三口来到了省会城市A市。   任家还未败落前,在C市是有名的富豪。但即使是那时的身家,到A市也不算什么。更别提现在的他们,除了卡上的三百万,便一无所有。   在离开C市前,任雾便在网上看房子,最后看中了一个老小区的房子,一厅三房,一卫一厨一阳台,统共九十五平米。虽然地方不大,但是所处地段不错,离小区不远便有一个市场,跟市场隔了一条大马路,便有一个公园。   任雾想着,对父母来说,买菜做饭、饭后散步都算方便。于是便联系了房东,约了看房的时间。   他们到了A市,草草吃了一顿饭,便到了老小区外面,等待房东过来。   不多时,一个长相憨厚的中年男子过来了。据王哥说,这套房子是他住了将近二十年,前段时间买了新房,一家人刚搬了出去。   房子保养得挺好的,还自带家具电器,他们一家三口只要买点碗筷锅盆就能入住了。   “还行吧?这房子都是自家人住的,这回是第一次出租,每个月一千块,水电费另付。你们觉得怎么样?”王哥看着面前脸色憔悴的一家人,自觉把价格压低了。   唉,看这妹子也不容易,干干瘦瘦的,爹妈看起来也是病恹恹的模样。这妹子大概是带父母到A市的大医院看病的吧。   任雾惊讶,本来说好的价格是一千三每个月,结果王哥却少要了三百。   “妹子,大叔大妈,咱们这些小老百姓的生活就是这样,只要咬紧了牙关,不管碰上啥困难,咱们一定扛得过去。”签完了合同,王哥真诚地留下了一番鼓励关心的话,才离开。   任雾、任父、任母表示:大兄弟,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   租好房子,一家三口合心合力把房子打扫清理一遍,把房间的床铺上干净的床单。   任父任母休息去了,任雾则坐在客厅里列下租房里缺少的东西,打算等会父母醒了就去采购。   *   “小雾,我们都在A市三天了,你,打算什么时候出去找工作呢?”饭桌上,任母纠结了一下,问道。   任父也抬起头,看着任雾,等待她的回答。   任雾按熄手机,扔下一个惊天大雷:“啊?我没打算去找工作啊!”   这话一出,任父任母着急了:“你这孩子,还年轻着呢,怎么就不打算找工作了?咱们家里这一点钱,用不了多久。我和你妈打算赶明儿在菜市场里租个铺位,一块卖青菜去。”   “叮咚叮咚”门铃响了。   任雾放下饭碗,打开家门。   两个快递小哥把好几件快递放在地上。   “这是什么?”任母起身走过来,弯腰翻看这些快递盒子。   “我买了缝纫机、熨斗、裁缝尺、布料……”任雾把自己这几天买的东西都说了一遍,然后说道:“我打算直播手工做衣服,有点名气和资本了,就搞个工作室。爸妈你们要不也搭把手?”   任父摆摆手:“我跟你妈也不是设计出身,开服装厂也不懂怎么做衣服啊。”   任母点头说道:“你爸说得对。不过等你把工作室做起来,我跟你爸就能派上用场了。”   “爸妈说得可不对。我做好了衣服,你们可得给我当模特啊!”   *   任雾在目前最火的星星直播开了直播间,同时还在多个视频网站开通了账号。   任雾把客房改造成工作间,放着缝纫机、打板模特、各式布料辅料等等。   书桌前架了一个三脚架,上面放着手机,任雾打开直播间之后便开始选择布料,准备裁剪。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一块普普通通的布料在任雾手里变成了一条复古优雅的旗袍。   “妈,旗袍做好了,你过来试试。”   任雾对着镜头微笑道:“小伙伴们稍等,模特现在去换上这条新旗袍,让大家看看效果。”   任母在自己的卧室内换上旗袍,对着镜子看看,有些不满意。她想了想,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一条碧玉项链,戴在脖子上。   直播间里的人看到房门打开,一个五十左右的中年女人穿着一身黑底碎花旗袍,身形婀娜地走进房间,颈脖处挂着一串颜色绿翠的珠子项链,显得优雅大方。   “哇!好美!”   “仿佛看到了民国时的女子!阿婆主麻麻太有气质了!”   “大家都夸阿婆主麻麻,我要夸阿婆主!”   “阿婆主牛叉!”   ……   随着一条条弹幕的增加,看直播的网友们也大方地赠送了礼物。   第一次的直播,成功! 第80章 八十   直播结束之后, 任雾匆匆把饭吃了,然后又一头扎入工作间内。   “忙了那么久,出来吃点水果歇会嘛!”任母推开门, 脑袋探了进来。   “没事, 我先把今天录得视频剪好、配音配字幕放到视频网站上,我忙完就出去。”任雾头也不回, 眼睛一眨不眨看着电脑屏幕。   任母轻轻掩上门,回到客厅内。   直到他们洗完澡准备回房间睡觉, 任雾都还没有出来。任父透过门缝一看, 孩子正拿着笔在纸上涂涂画画, 大概又在研究新款式的衣服吧。   任雾感觉自己的视线慢慢有些模糊了,她把眼镜取下来,稍稍按压了一下眉心, 然后再戴上眼镜, 继续画图……   凌晨四点, 任父便起床准备出门去批发市场批发蔬菜,路过工作间时, 看到里边有隐隐的灯光透出来。   他轻轻拧开门一看,女儿的脑袋歪在桌子上, 手里还抓着笔。   任父轻轻摇头,到女儿房间里去了薄被,动作轻柔地盖在她身上, 关了工作间的灯。   这具身体的生物钟很准时。早上六点半,她便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尽管还觉得身体有些疲惫,但她并没有打算再歇一会。   洗漱、洗澡,然后打开摄像机, 开始录制她做早饭的过程。   她先淘米下锅煮粥,然后把生菜洗干净切丝放在一旁,切上一些瘦肉、加上生姜丝、油盐酱油胡椒粉拌匀放在一旁;另外拿出两个土豆削皮切丝,加入鸡蛋、淀粉、盐拌匀,然后下锅小火煎。   白粥差不多煮好了,任雾把瘦肉倒下去,洒下毛毛盐,倒入一些香油,拌匀。瘦肉颜色转白,尝到粥的咸味刚好,便关火撒上生菜丝,拌匀。   任母起床的时候,饭桌上已经摆好了香喷喷的早餐。   任母吃完早餐,便用保温桶带着早餐去市场了。任雾则回到工作室,迅速把今早的早餐视频剪好,放在网站上。   忙完这些,她继续设计新的衣服。到中午的时候,才起身煮饭做菜。   下午便是她直播的时间。在同样的时间,她打开了直播间,开始制作衣服。   任家的生活迅速进入了正轨,他们仿佛忘记了曾经过着多么富裕优越的生活,脚踏实地地过着每一天。   一年时间飞逝而过。   “喂,你好,这里是任氏工作室。”任母声音温和,礼貌大方。   “你好,我想要定做一身衣服,请问能预约今天下午的时间吗?”电话里传来好听的问话。   任母的手里滑动着鼠标,眼睛盯着屏幕上的表格:“你好,今天下午的预约已经满了,这两个星期内只剩下后天早上九点到十点这个时间段是空闲的。”   “行,那就帮我预约那个时间段吧,谢谢。”   这一年来,任雾坚持在星星直播上直播自己做衣服的过程,并且配上父母和自己的试穿效果。另外,在多个视频网站上,她放上了自己做衣服、做饭的剪辑视频。在这些网站上,她积累了大量的粉丝。   一次,任雾特意做了一条裙子送给房东王哥的女儿,并且请小姑娘充当模特后,粉丝中有一部分是妈妈,她们强烈要求购买同款裙子。   任雾干脆就开了一个专门买衣服的微信号,让任母管理。同时让任父去找合作的小服装厂。   在开通微信购买之后,任雾又趁机推出了定制衣服,这要比量产的质量更好、款式更独特,同时,价格也更高。   任雾起初以为定制衣服的客源较少,但万万没想到,自从她推出这项业务后,每天来电预约的人都络绎不绝。因此,她还特意请了几个水平不错的裁缝回来,租了一个大店面来做工作室。   仅是一年期间,“任氏工作室”在业内便有了相当不错的名气,这个家庭式小作坊慢慢打开了市场。   微店购买、某宝购买、到店定制,这三种方式让任氏工作室的名头扬得更远。   *   晏雪看着面前一整排的衣服,手指从上面轻轻滑过。   大红大紫的老气旗袍、灰不溜秋的宽大西装、大深V露背的艳俗裙子、全是花边的装嫩蕾丝裙……   “我的资源差到这个地步了吗?一个颁奖活动,拿给我的只有这些衣服?”晏雪气极,把整个衣杆上的衣服全部推倒在地。   “小雪,我们也没有办法,咱们公司现在力捧杨巧,所有能拿到的高定都拿去给她选择了,这些还是我努力争取回来的。”经纪人郭玉脸上不满,说话也很不客气。   晏雪,曾经也是火过一阵子的。只是她性子倔强,又没别人豁得出去,慢慢地,她能拿到的资源便少了,公司对她也越发不上心。现在五年经纪约临近到期,公司没想过再跟她续签。   郭玉刚把晏雪接到手里时,她是极其兴奋激动的。这么漂亮生动的面容、洁白如玉的皮肤、凹凸有致的身材。甭管晏雪有没有演技,这个相貌,这个身材,她的资源肯定差不了,大把大把的金主对着她垂涎欲滴。   然而,第一次拉皮条,她直接黑脸离开。第二次喝酒应酬,她把投资人全灌醉了。第三次把她送进酒店房间后,她把投资人的咸猪手给折断了。   晏雪被冷藏三年,复出的这一年,公司也是把她当做砖头,那个丑角需要她,就把她往哪搬。   偏偏这死丫头还真行,演个脸上抹了灰的角色,也能拿到最佳配角提名。   邀请函发过来了,公司再不愿意,也松口答应给她提供服装。   但是晏雪万万没想到,公司铁了心肠想让她出丑,连件正常点儿的衣服都不肯给她。   晏雪走在街上,眼睛四处打量,希望能找到一件看起来很高档,但价格不高的衣服。毕竟她身上没有多少钱。   “你看,这条裙子是任氏工作室最新发布的,好不好看?”两个年轻女子从晏雪身边经过。   “超级好看!我是这个工作室的脑残粉!款式超适合我们华国人,感觉要比外国的许多牌子要好看!”   “而且普通款也不贵,一条漂亮的裙子也就两百出头。”   “我要认真工作,努力挣钱,争取去工作室定做裙子!”   ……   晏雪转过头,目不转睛看着两个女子身上的衣服——高瘦女子穿了一条连衣裙,上身是盘扣设计,下身则是当下正流行的直垂中长裙,看起来更突显了女子的娇美。155高的女子则穿着一条姜黄色娃娃裙,上面点缀着许多生动的花朵,配上一双小花绑带凉鞋,整个人就像是花仙子一般。   “你好,请问一下,你们身上的衣服是在哪里买的?”晏雪追上去,温声问道。   两个女子爽快地把某宝店名告诉她,还告诉她,沿着这条街直走五百米右转就能看到任氏工作室的门店。   晏雪谢过她们,先是把某宝上的任氏出品的衣服通通看了一遍,心里大概有点儿谱了,才按照女子的提示,来到任氏工作室。   晏雪把门口旁放着的《定制服装汇总册》翻看,细细看了一遍那些定做后、特意拍照整理成册的服饰。   “你好,我想找一下你们这儿的设计师,定制一套衣服。”晏雪站在前台说道。   任母抬起头,微笑说道:“不好意思,这两个星期我们的定制预约已经满了。”   晏雪着急道:“可是我下周一就有急用,你们这儿能不能提供加急定做?”   任母犹豫一下:“你等等,我去问问设计师。”   任雾刚巧从工作间走出来:“妈,有什么事情吗?”   晏雪转身,看到一个明艳大方的女子,身上穿着普通的白T长裤。她就是这儿的设计师吗?   “你好,我是月亮娱乐的艺人晏雪,下周一晚上需要出席金雕奖颁奖典礼,可是我的服装还没有着落。我想请你帮我定做一身礼服,可以吗?”晏雪犹豫一下,问道。   “请您稍等。”任雾站在一旁,拿着手机似乎在查看文件,事实上,她只是在询问系统,晏雪的具体资料。   很快,任雾脑子里便出现了晏雪的重要资料——入行五年,刚出道引起火爆,但因多次拒绝潜规则被冷藏三年半,最后一年复出,参演刚毕业的孟想导演执导的一部文艺片的女二,获得金雕奖最佳女配角提名。   任雾把手机放回裤袋,朝她点点头:“可以,不过,我有一个要求——不管你拿没拿奖,都要帮忙宣传一下任氏工作室,可以吗?”   晏雪赶紧点头。   “进来吧,我先帮你量围度,确定一下你合适的风格。”任雾推开工作室的门。   *   周一晚上,金雕奖颁奖晚会上,众星闪耀。   每个明星都穿着或优雅、或性感、或明艳的礼服,走在红毯上,周边是疯狂尖叫的小粉丝们和疯狂拍摄的记者们。   “雪姐,你真的穿这条裙子吗?”小助理已经是第五十六次小声问道。虽然晏雪姐身上的裙子很好看,可是,说到底,它都是一件杂牌货啊!虽然说公司提供的过季衣服不好看,好歹都是名牌高定吧。唉,也不知道等会那些记者媒体会怎么嘲笑雪姐。   晏雪屈起手指,轻轻弹了弹小助理的脑袋:“爱操心的小姑娘。你放心吧,穿杂牌的漂亮衣服总比穿那些名牌的过季不合身的衣服要好。” 第81章 八十一   晏雪进场的序号较后, 她进场前,场内的记者们早就拍够了当下正火爆的流量小生小花的照片,主要任务已经完成了, 所以面对一些打扮不入流、名气不大的艺人, 他们按快门的速度也不自觉放慢了许多。   “咔嚓咔嚓”   楚恪正在回看自己拍的照片,突然听到耳边疯狂按快门的声音。他好奇地抬起头, 往入口看去。   一个肤白如雪、身穿一袭红裙的女子落落大方地走进来,宛若一朵盛开得极艳的花, 一颦一笑, 回眸垂眉间, 处处是风情。   楚恪惊叹着看着从远及近走过来的美人,不过是一身简简单单的正红色吊带裙,却把她身上各处的美丽尽情张扬出来——圆润的肩膀, 修长的颈脖, 性感的锁骨, 以及微微隆起的洁白胸口。想要看到更多的美好风景,却被这条红裙遮了个严严密密。   沿着红裙覆盖的地方看下来, 不暴露却依然显得性感的胸部,苗条单薄的腰身, 前幅的裙子短及膝盖上方,露出两条笔直雪白的腿。而从身后看去,挺拔瘦削的背, 微翘圆润的臀,底下是波浪似的裙摆,带出几分高贵。   等她走近一些,便可清晰看到她的模样。一头乌黑亮丽烫成大卷,随意地搭在胸前肩上, 带出一丝娇慵来。猫眼似的圆眸,长长翘翘的黑睫毛,眼睛眨动时显得格外天真无邪。红色,像血一般鲜艳的颜色,嘴唇轻勾,显得单纯又性感。   “晏雪!”   楚恪的嘴唇微动,唇间逸出一个名字来。   耳边的快门声按得更快更响了,楚恪无暇多想,随着周围的摄影师记者们一起疯狂地记录这美丽的身影。   今晚注定是一个热闹的夜晚。   “晏雪金雕奖最佳女配”   “晏雪红裙”   “晏雪回眸”   在微博热搜榜上,晏雪一人便独占了三条热搜。点进去一看,便可以看到晏雪在颁奖典礼上的各种视频、照片,底下全是颜狗们的疯狂呐喊——   “天啊,绝世美颜!”   “啊啊啊我粉上了这个小姐姐了!”   “我最讨厌的红色,居然可以美到让人窒息!”   ……   在网友们热烈讨论的时候,晏雪发了一条微博:“今天也是美美哒[撒花],谢谢好朋友亲自设计的裙子[爱心] @任氏工作室”,并附上她穿着红裙的九张高清照片。   原本只有十来万粉丝的任氏工作室瞬间火了,闻风而来的网友们纷纷评论按爪。在翻看之前的微博时,网友们惊喜地发现,这家工作室居然并不是专门给明星、名流设计衣服的,它有自己的网店和微店,售卖一些价格不算高、款式不错的衣服。另外还有专门定制,但需要打电话到店里预约量裁时间,让设计师设计极具个人风格的衣服。   任雾眼看着任氏工作室的微博关注人数从十二万,飙升到四十万、八十万,最后突破一百万大关。   同时微店和网店上的销量大幅度增长,任父立即打电话给合作的服装加工厂要求加量生产。   *   C市。   乔漫坐在沙发上,一边玩手机一边等丈夫回家。   她随意戳入微博的第一条“爆”字点缀的热搜,点开照片,眼前顿时一亮。   这条裙子设计得非常好看,把这个女星的身上的所有优点都暴露无遗——正红颜色显得她的皮肤更为雪白,细细的肩带设计把她的天鹅颈显得更为纤细修长,裙子前短后长,既大气优雅又娇俏可人。   乔漫顺着评论的指向,找到了晏雪的微博,再进入任氏工作室的微博。   一条条微博看下去,乔漫只觉得展示出来的每张照片里的衣服都非常吸睛,让人不禁产生购买欲望。   看着看着,她眼里的光暗了下去。   为什么别人能设计出这么好看的衣服呢?而她设计出来的衣服却总是卖不出去呢?   为什么这么一家小工作室的生意都那么好,而她的服装厂却越来越少订单呢?   门口传来细微的动静,惊醒了发呆的乔漫。   “老公!”乔漫撅起嘴巴,伸出双手,可怜兮兮地看着丈夫。   李奇最爱的便是她这副娇滴滴的模样。他随手把大衣挂在玄关处的挂钩上,换了鞋走进来,稍微用力把妻子抱起来,转了个圈才把她放下。   “嗯?怎么不开心了?抱着转个圈圈,心情有没有好点?”李奇耐心温柔地问道。   “心情还是不好。”乔漫摇摇头,身体歪在沙发上。“奇哥,你说我是不是没有设计的天赋,我都那么努力了,可是我设计出来的衣服总是让人不满意。我真的好难过啊!”   乔漫的声音越说越小,眼睛也慢慢湿润。   这可怜委屈的模样让李奇心疼得很,他伸手把她揽在怀里,安慰道:“怎么能这么想呢?在我眼里,你就是最棒的!”   听到丈夫这句话,乔漫不由破涕而笑。   她脑子里突然闪过任雾的身影,想起任雾以前在任氏服装厂时设计出来的各款衣服都会在市场上受到热捧。   那又怎样呢?即使她的设计能力远远不及任雾,任雾曾经的丈夫已经归她所有,任雾最在意的服装厂也只属于她。   这就够了。   吃完晚饭,李奇进了书房。   “嗯?这个月的订单只有三百吗?”李奇接到电话,眉头皱了起来。   “采购商那边是嫌衣服款式不好,还是价格偏高?”李奇沉着声音发问。   电话那头的男人抖着嗓子回答:“采购商说,款式、款式实在太老了,现在市场上不流行,而且要价也太高了。他们还说……”   “还说什么?”李奇按下腹腔中的怒火,问道。   “他们还说以前任氏服装厂可不这样坑人,提供的款式新颖,质量好,价位适中。”男人一口气说完,然后迅速把手机远离耳朵。   果不其然,隔着不短的距离,他都能听到话筒里传来的咆哮声:“我养着你们这些废物有什么用?知道问题也不会去解决吗?”   等李奇发泄完怒火,男人低声下气说道:“好,好,李总,我这就想办法去。”   李奇刚放下电话,穿着一身性感睡衣的乔漫进来了,手里端着一盘水果。“奇哥,怎么了,我好像听到你在说话?”   李奇乌漆嘛黑的脸色慢慢回归正常:“没事,刚才只是接到公司电话,处理一些事情,说话声音稍大了些。”   乔漫信了他的话,亲密地靠在他背上,用银叉叉起水果往他嘴里送:“我削的苹果,你尝尝好不好吃?”   书房内这对夫妻卿卿我我,好不甜蜜。   而乔乔服装厂的二楼最南边的办公室里,男人面对少得可怜的订单,心里有苦说不出。   黄舫是李奇特意调派过来管理这家服装厂的,可是在这里,他几乎没有任何话事权。   他刚进这家厂子的时候,上头除了这里的老板兼设计总监乔漫,便是他职位最高了。   他当然也想做出点事业来。一进到厂子,就耗费大量功夫去拉来大批的采购商,谈下合适的价格。   然而,当乔漫看到自己辛辛苦苦设计出来的衣服,每件只卖七十块钱的时候,她黑着脸问他:“你懂不懂设计啊?你怎么把别人辛辛苦苦设计出来的衣服放脚下踩啊?”   不仅如此,她还要求跟采购商提高价格。尽管最后他千说万求,稳住了这位姑奶奶,没有开口向采购商提出提价的要求。但是,这位姑奶奶也要他保证以后绝不能这么低价把她设计出来的衣服卖出去。   黄舫婉转地向李奇反映了这码事,李奇理所当然地回答:“乔漫是我的妻子,是乔乔服装厂的所有者,你听她的就行。”   于是,第二次和采购商合作,价格便一下子从七十块涨到了一百块。采购商哪里愿意啊,本来都是看在李奇的面子上做的亏本生意,要是一百块每件衣服的进货价,他们哪里有得赚啊?   就这样,流失了一大半的合作商。   当采购商那边反映衣服款式过于老土,不符合时代潮流,他们拿的货都很难卖完。   黄舫婉转地在乔漫面前提了一嘴,乔漫瞥了他一眼:“你懂设计吗?你们这些人,懂设计吗?不懂的话,就不要说这些话了。”   黄舫叹了一口气,这不是懂不懂设计的问题,这是销量好不好的问题。   就这样,再次流失一部分合作商。   “小黄啊,咱们也合作那么久了,衣服提价、款式不好,这些我就不说了。可你们总不能换了布料,质量一次不如一次吧?”合作多次的合作商实在忍无可忍。他本来还想借着合作机会攀上李奇,然而他不仅见不上李奇,还白白做了那么多回的亏本生意。   黄舫苦着脸找乔漫聊,乔漫根本不想理他。最后他只能打电话找李奇。   结果,劈头劈脑一顿骂,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啊!黄舫苦笑。   厂子的问题他是清楚,可是他的顶头上司有着谜一般的自信和坚持,发现不了自身的问题啊!   他想得再清楚,再有能力,也架不住一个智商和能力不足的顶头上司啊!   黄舫在办公室里静坐一晚,最后狠下心在电脑上打下辞职信。   作者有话要说:520 快乐~   5.20—5.21将送出52个小红包,欢迎小可爱们留言按爪~希望小可爱们的生活里处处充满爱和幸福~   么啾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百荷轩 2个;十四~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枫林晚秋love、萌萌的南方小牛、十四~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昔风草草猪 10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2章 八十二   自从晏雪在微博上打了广告之后, 任氏工作室的生意旺了好几番。   淘宝、微店的销售量相当不错,应顾客们的强烈要求,任雾顺势在A市开了第一家实体店。刚一开业, 便迎来了大批顾客们的热情欢迎。   任父在短时间内盘了两家即将倒闭的服装加工厂, 建立新的任氏服装厂,并且注册了多个商标, 所制作的衣服上全部打上相应的商标。任氏服装厂分为三个车间,其中两个车间制作出来的服装主要是批发销售, 上面打上“REN”商标, 衣服价格适中, 款式甚多。另一个车间则主要生产价格稍高、但质量和款式也属中上的“任氏”服饰,主要的销售途径是淘宝、微店,以及实体店。   至于定做这一块, 任雾把工作室暂有的五位设计师(包括自身在内)的作品定制成册, 放在工作室的招待处供顾客们参考, 让他们自由选择个人喜欢的风格,确定合适的设计师。   可以说, 任氏服装厂的服装档次已经囊括了高中低档,服务范围囊括了所有人, 真正做到了任君挑选。   为了扩大知名度,任雾非常乐于和娱乐圈的明星合作,在机场拍中提供合适的、非常突显个人风格的休闲服饰, 在各种晚会、典礼、秀场上提供免费定做的服装。   每一次穿上任氏工作室提供的服装的明星们,在人群中总是显得格外出众。   比如说三线小花方韵遭遇圈内男友劈腿、当机立断选择分手后第二天现身机场,穿着便是一身鹅黄连衣裙,看上去有种脆弱的美感,让人心生怜意。   面对劈腿、选择分手的干脆明了和遭遇背叛伤害后的脆弱美丽形成极致的对比, 让吃瓜群众对方韵既心疼又敬佩。一连三天,她挂在热搜上都没下来。   比如说长相普通、穿衣品味总被众嘲的歌手胡宜,穿上了任氏工作室提供的一身酷帅的黑色皮裙现身颁奖典礼,一举成为当晚最亮的星。   大批路人转粉,在现场图微博下嗷嗷狂叫:“啊啊啊,这么A的宜宜,是我的!谁也不能抢!”“谁说胡宜长得不好看的?!”   ……   一时间,任氏工作室被誉为明星的衣柜。   这边热潮尚未下去,A市首富的女儿庄以青打电话邀请任雾到庄家,为她定做结婚宴席上需要的晚礼服。   庄以青长相清秀,皮肤白皙,身材高挑。这样的条件,是最不挑衣服的了。   只是她右手轻轻搭在小腹上,脸上现出温柔的母性:“任小姐,我肚子里有四个月的孩子了。婚礼在一个月后,我希望你能做出掩盖住我肚子的衣服。”   任雾脸色未变,笑着应下来,把要求记在笔记本上。   “我喜欢质感偏厚重华丽、设计简单的衣服,不过之前我询问过一些设计师,说那种材质会突显肚子,需要在腰间做些蝴蝶结之类的点缀来掩盖。”庄以青的声音柔柔的,但是话里的意思可不简单的。   任雾笑笑:“好的,没问题。庄小姐还有什么要求呢?”   庄以青啰啰嗦嗦念了一大堆,任雾的脸上始终保持微笑,一直认真侧耳倾听她说的话,不时在笔记本上把她的要求记下来。   “我是不是很麻烦啊?”庄以青浅浅一笑。   “怎么会呢?每个即将结婚的女人都一样,希望做最美的新娘子,期待着最完美的婚礼。”任雾站起来,细致地量度了庄以青的围度尺寸,把数字记下来。   “我会尽快设计好初稿,到时给你发邮件。如果不满意的话我再重做,满意的话我们就往下聊细节的事情。”任雾把自己的工具收起来。   第二天晚上,庄以青便收到了任雾发过来的设计草图。   “这个款式我很喜欢,简约大方。可是会不会暴露我的肚子?”庄以青可不愿意在婚礼上出现一丁点儿的不完美。   “不会的,我把腰身向上提,腰身以下的部位另加了一层轻纱,造出微微蓬松的感觉。”任雾很快就发来了解释。   “行。颜色选择这个暗红色,色调会不会太过沉了?”庄以青看到边上备注的颜色,有些不满意。   “庄小姐这么白的皮肤,非常适合这种红色调,会显得更加端庄大方。”任雾回复道,“请庄小姐发一张全身照过来,我可以给您做个演示。”   照片很快就发送过来,任雾在电脑上捣弄几下,把照片发回给庄以青。   在任雾认认真真制作庄以青的婚礼礼服时,乔漫和李奇也来到了A市。   庄家的产业遍布各行各业,其中的超级游戏公司便是电竞游戏中的佼佼者,目前正是由庄以青打理。   超级游戏公司和李奇名下的奇奇游戏公司相比,它们的差别就像一个小蚂蚁对上了一头壮年大象。   李奇这次到A市,目的有二。一是想办法和超级游戏公司搭上线,二是带妻子乔漫过来旅游,放松心情。   “李总,我听说超级游戏的老总庄以青正在筹备婚礼,她的结婚日期定在了一个月后。您看,咱们能不能从这儿入手,看看怎么接近她?”助理小王说道。   “你联系她的助理了吗?”李奇问。   “她助理说庄小姐这一个月都休假了,不在公司,他们有事都直接电话联系她。”小王应道,“我也向她助理提出见面的事情,不过得到的回复是没空。”   见李奇在沉思,小王低声说了一句:“我听说庄小姐还在烦恼结婚礼服的事情,找了很多设计师到庄家商量。”   李奇眼睛一亮,看向乔漫。   乔漫喜欢丈夫这种充满信任和肯定的眼神,她看懂了丈夫的意思,转头说道:“小王,你看看能不能把我推荐给庄小姐吧?毕竟,我也是做服装设计的。”   小王顺从地把这件事记下来。   *   “嗯?乔漫?我怎么没有听过这个设计师的名字?”庄以青坐在家里的办公室内,听着助理事无巨细地汇报所有事情。   “她是C市的乔乔服装厂的老板和设计总监,前几年从C大的服装设计系毕业的。”助理看了看本子上的记录,说道。   “嗤!”庄以青不以为然地笑了一声。   也不知道是哪儿来的小猫小狗,居然妄想着自荐给她设计礼服。   她从小到大穿的衣服哪件不是有名的设计师专门定做的?这一次之所以邀请任雾来定制礼服,也是因为这一年以来任雾在娱乐圈和时尚圈有了一定的知名度。   何况,除了任雾,她还请了其他的五位设计师给她设计礼服。到时候哪件最让她喜欢,她就选哪件。   助理看到老板的表情,已经明白了要怎么做。   *   “什么?漫漫的自荐被驳回来了?”李奇惊讶地问道。   “庄小姐的助理说,庄小姐已经请了当下最火的六名设计师在设计礼服,所以不用麻烦乔总了。”小王的身体悄悄往外移了一小步。   乔漫深受打击,眼眸低垂,整个人可怜兮兮地缩在沙发上。   这个庄小姐怎么这么过分!她只是想给她设计一件礼服,难道,她就不能给她一个机会吗?   再说了,她只是想帮一下自己的丈夫,大家都是女人,为什么她就不懂得自己的苦衷呢?   庄以青要是知道乔漫的心里所想,肯定会仰着头,做出不屑一顾的神情来,骄矜地告诉她:“我又没有听过你的名字,为什么要给你机会?让你设计我的礼服,岂不是拉低我的身价?”   李奇心里虽然着急游戏公司的事情,但他明显更在意乔漫的想法:“漫漫,在我看来,你就是最好的设计师。”   乔漫眨眨眼,朝着丈夫露出个难过的笑容来。   *   时间过得飞快,转眼就到了庄以青的婚礼。   任雾设计的礼服非常合乎庄以青的心意,庄以青已经决定这件礼服会成为婚宴当晚要穿的三件礼服之一,因此任雾也收到了庄以青的婚礼邀请。   李奇这一个月都在A市呆着,想尽办法和庄家人牵上线。最终,不负他的九牛二虎之力,他结交了庄家旁支的庄迁,拿到了这次婚礼的邀请函。   乔漫为了出席这一场婚礼晚宴,花尽了心思,提前好几天就订好了漂亮华贵的礼服,去美容院做了护理和美甲,去美发沙龙做了新发型。   她穿着一身粉红色的礼服、挽着李奇的臂弯,站在众多宾客中。   从车上下来之后,她眼睛看到的全是富贵逼人。她不知道原来A市首富的房子是这么富丽堂皇的,比上C市数一数二的李家,要好上太多了。   晚宴上,庄以青换了任雾设计的暗红色礼服,挽着丈夫的手,从二楼缓缓走下来。   乔漫呆呆地看着一抹暗红从楼上缓缓而下。优雅大气,端庄秀丽,奢华骄矜,这些词全堆在庄以青身上也不为过。   在这一瞬间,乔漫突然意识到,当初的自荐被拒绝是一件理所当然的事情。她的设计能力,远远到达不了庄以青身上这件礼服的设计水平。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会晚点发~小可爱们不要等哈~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昏鸦尽 3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狐小妄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3章 八十三   “庄小姐!新婚快乐!”   庄以青正和女伴聊着天, 耳旁传来一句祝福,她微微侧过头,看到一对亲密的璧人站在她面前。   “你们好。”庄以青微微颔首微笑, 轻轻碰了碰杯壁。   李奇见庄以青面带笑容, 语气温和,心里的把握更大了。他正想开口, 便听到妻子惊愕的一声——“怎么是你?”   李奇的视线从庄以青的脸上飘到她身后的女子身上,心脏猛烈地跳了跳, 是她!   任雾仿佛看不到面前的这对男女, 她只是轻声跟庄以青说:“庄小姐, 你们聊,我失陪了。”   说罢便举着酒杯离开。   李奇的脸色变了又变,本想开口质问庄以青, 那个女人怎么也会出现在这里。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 这里是A市, 是庄家,是轮不到他说话的地方。   “嗯?你们是?”庄以青按下隐隐的不快, 问道。   “庄小姐,您好。我是C市奇奇游戏公司的总经理李奇, 我想跟您介绍一下我们公司现在正在研发的一款新游戏……”   “李先生,不好意思,这里是私人晚宴, 不是商业晚宴。”庄以青脸上的笑容收了起来,淡淡道。   李奇未完的话被堵在嗓子眼里,一时进出两难。   “不好意思,我有事失陪了。”庄以青轻轻点头,转身离去。   李奇斯文俊秀的脸顿时涨得通红。   他太久没尝试过这样被人当众落脸的事情了。   乔漫的眼睛一直跟随着任雾, 看着她潇洒地转身离开,看着她坐在角落的沙发上,优雅地举着酒杯和别人碰杯、说话。   “走吧,我们找个地方坐一会。”李奇回头看了看自己走神的妻子。   两人一起往任雾所在的角落走去。   “好久不见。”李奇嘲讽地笑,“没想到当年的C市的千金小姐现在成了A市首富千金的小尾巴啊?”   任雾微微抬眼:“李先生真是贵人多忘事,这一切,不就拜你和贵夫人所托吗?”   “呵,你自己没有能力管好自己的厂子,还把责任推我头上?”李奇心下一跳,脸上倒是面色不变。   “哦?”任雾突然宛然一笑,眼睛弯弯的,又甜又媚。   乔漫明显地感受到自己右手被握紧了些,很快又恢复了原本的力度。   “既然不关你的事,那你们过来找我干嘛?”任雾轻轻抿了一口酒,轻描淡写地问说道,“难道是来跟我耀武扬威?”   任雾的视线轻轻飘到乔漫身上。   乔漫还记得当初她充满期望地、小心翼翼地把自己的设计图递给办公桌前面容淡漠的任雾,看着她漫不经心地翻了翻,然后把稿件还给她,语气毫无温度:“你的基础太差了,建议你好好学。”   现在任雾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就跟当初的话一样,冷冷的。   乔漫不由往李奇身后躲了躲。   任雾噗嗤一笑。   李奇目光沉沉,说出的话儿带着刺:“瞧瞧,你在我面前就这样对待漫漫,怪不得当初她去你那儿面试,回来难过了好几天!”   任雾脸上出现一抹恰到好处的惊讶:“嗯?面试?”   她的笑容越来越明显:“李先生,我们好歹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你还不懂我吗?我像是那种,公报私仇的人吗?”   顿了顿,她继续说道:“何况,在我看来,她的能力还没到我刻意为难她的地步。”   李奇和乔漫的脸红红白白变了好几回。   “任小姐,打扰了,庄总想请您过去陪她说聊聊天,不知道您方便吗?”一个身穿白衬衫黑色西装裙的女子走了过来,态度礼貌,声音温和。   任雾对着李奇夫妻随意地点点头,随着庄以青的助理一块离开。   “他们是谁啊?你们认识?”庄以青这段时间和任雾相处得多,相处之间带出几分随意和亲密来。   “前夫,前夫的妻子。”任雾笑着摇摇头,“不熟。”   庄以青被这话给逗笑了。   “你前夫想找我合作呢?你觉得怎么样?”庄以青随意问道。   任雾点头:“挺好的。那人智商不高,说不定过上不久,你的公司可以扩张了。”   “哈哈哈哈!”庄以青笑着举起酒杯,“承你贵言。”   *   任氏工作室在A市首富独女兼唯一继承人庄以青的婚礼之后,热度再起。   国内外那么多大牌,那么多出名的服装设计师,庄以青居然选择了尖角初露的任氏工作室、选择了一个从未出国深造过的设计师做的衣服为婚礼晚宴的第一件礼服。   “我去,这也太TM牛了吧?一个没有出过国、本科还是在普通一本大学上的设计师居然有这个水平!”   “同样震惊脸!难得一见这么有天赋的设计师,整件礼服造型新颖,大方得体,选择的颜色也是符合豪门庄家的低调奢华。”   “敢问各位大佬,从任氏的礼服照中看出庄富豪怀孕了吗?知情人表示她已经怀孕五个月了!但是,照片上完全看不出来!”   “我擦,是她身材保持得太好,还是这件礼服超能遮肉?”   “楼上可以看看庄富豪的日常微博,肚子挺明显的。不过在婚礼上,真的掩饰得很好,完全看不出来!”   “其实,在第二、第三件礼服中还是能看出一点点的啦!只有任氏工作室出品的礼服看不出来!”   “吹爆任氏工作室!”   ……   给庄以青设计礼服这件事,无形中抬高了任氏工作室的江湖地位。慢慢地,工作室的定制跟奢侈高贵挨了边,比如说定制者的社会地位、定金等等,都在无形提高。   在这种情况下,任氏服装厂迅速加多了一个车间,衣服上打上“任”商标,主打轻奢消费者方向,价格比“任氏”商标的服装要更贵一些,但远远低于定制的价格。   当第一家轻奢门店“任”在A市开张时,由于提前做足了宣传,来的顾客非常多。价格在五百到两千之间,加上开业当天的八折优惠,顾客们仿佛像捡了宝似的,完全丧失了理智,不断地往试衣篓里装衣服,在试衣间门口排起了长龙。当天结束营业之后,营业员们整理衣服,发现本来准备买一周的衣服库存只剩下三分之一……   *   李奇回到C市之后,立即找人查任雾。很快,他就把任雾这几年的经历资料拿到手了。   任雾,A市新兴服装设计师,其设计的衣服风格千变万化,唯一不变的是极其符合定制者的风格。目前,她开设了一家任氏工作室,聘有四位设计师和十位设计师助理。此外,任父在打理足有四百五十名员工的任氏服装厂,任母则负责网店、微店以及两家实体店的运营。   任雾曾经为多位名人定制设计服饰,如当红小花晏雪、全民女友方韵、超A歌手胡宜、A市女富豪庄以青等,皆获得极好的反响。   任氏工作室被誉为明星的衣柜,在圈内被普遍认为,穿上该工作室定制的衣服,将能把个人魅力从三分放大到十分,将更大几率成为焦点,获得关注。   李奇双手抱在胸前,靠着椅背上,眼睛定定地看着面签的资料。   才多少年,她就从一无所有到一切在手?   李奇不懂设计,不知道任雾的设计图画得怎么样。但他知道,任雾是有能力的。   她当初还在C市的时候,从大四进入任氏服装厂,从一个设计助手干起,迅速爬到设计总监的位子上,靠的不是她爹妈,而是销量。   价格适中,布料材质一般,但她的款式永远是最别致的。所以每一期,她设计的产品,都是销量最高的。   他为了搞垮任氏服装厂,花了不少功夫偷到那些设计师的草图,然后让自己名下的一家小服装厂大量生产。在任氏服装厂还未推出新款式,市场上早已遍地都是了。   任氏服装厂的货一直被退回,压了一个又一个仓库,低价售出,连本都收不回来。   一次又一次,任氏服装厂就这样被拖垮。   李奇愤愤在办公桌上捶了一下。当初他就应该赶尽杀绝,她才不会有机会重新在他和乔漫面前蹦跶。   与此同时,乔漫面前也摆了一份任雾的经历资料。   看完之后,她的脸色灰败。为什么,明明她都已经失去所有的东西了,为什么还能重新站起来。   为什么,她那么努力,却还是比不上任雾?   乔漫这次有些不同,失落崩溃之后很快就重新收拾好自己的情绪。   她叫来助理,迅速下达了一系列的通知。   “乔总,这样做,会不会影响到厂子的发展?”小助理有些提心吊胆地问道。   “哼,天塌下来,不还有我和李总在扛着吗?你们担心什么?”乔漫不屑地说道。   小助理涨红了脸,为自己的自作多情。   “什么?以后我们要做的事情就是按照这些衣服的款式版型,做一样的出来?”几名设计师看着电脑上的网店衣服,震惊道。   “嗯,乔总说了,我们的销量不行,绝大部分原因在于设计师的水平低下。以后我们要做的不是设计,而是照抄。如果连照抄都做不好,我们就收拾包裹滚蛋。”小助理语气平淡。   设计师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第84章 八十四   任雾听到乔乔服装厂递过来的消息时, 她不由冷笑一声,拿起了电话。   “把奇奇游戏公司、李氏布料厂以及乔乔服装厂这几家的丑闻放出去;另外联系C市的招商部门,表明我们任氏服装厂愿意进驻C市, 在那儿建立一个分厂。”任雾冷着脸说道。   有些人, 她根本不放在眼里,不在意他们的好坏死活。然而总有人不知足, 挑衅她的底线。   既然如此,她就满足那些人作死的心愿。   奇奇游戏公司开发的三款手游持续出现bug, 无法正常运行。公司里的软件测试工程师连续加班多天, 往往是这边打完补丁, 那边又出现新问题。   “垃圾游戏,浪费我时间!我辛辛苦苦打怪氪金升级到六十六级,结果一个bug让我重回一级!愤怒卸载!”   “我是这个游戏的死忠粉, 每个月的升级更新, 我忍了;不氪金就升不了级, 我忍了;可是现在天天出现bug,我实在忍不了!每回玩到兴头上, 卡死了,一切重来, 我已经被气得吐血身亡!”   “大哥,你们公司能不能请个技术好点的程序员啊?这么多bug,你们对得起我们这些氪金的小伙伴吗?”   ……   不过短短几天, 手游的卸载量达到新高,给公司带来的收益直线下降。   李奇正烦躁不已的时候,网上爆出他是任氏工作室负责人的前夫,在婚内多次出轨,花式包养情人的风流花心新闻。由于任雾小有名气, 不到半天,这些新闻便被拱上了热搜,连带着奇奇游戏公司也出名了。点进去,公司官博底下全是网民们的语言攻击和罢玩游戏的留言。   这还不算什么。花边新闻过后,财经新闻频道再次爆出奇奇游戏公司偷税漏税的事情。一时间,奇奇游戏公司里人心惶惶,化作一团散沙。   李氏布料厂则突然被爆出布料质量问题。经检测,李氏布料厂所生产的布料甲醛含量超标,用这些布料制作出来的衣服对身体有着严重的危害。   一时间,李氏布料厂的订单几乎全部被取消。   当然,即使不取消也没有用。相关执法机关要求暂时关闭李氏布料厂,进行全面的检查整治。   李父李母开了几十年的布料厂子,还是头一遭遇到这些事情。他们起初还不当一回事儿,包了几个大红包往几位干部手里塞,以为给点钱也就没事了。   但是那几位工作人员板着脸,像是看不到红包有多厚:“你们得端正态度,配合检查和整治,别整天想着走旁门邪道的捷径!”   乔漫这几天一直在为丈夫担心着急,没有心思管理乔乔服装厂,也没心情去了解抄袭任氏服装的进程。她相信自己既然已经发话了,那些小设计师也会照做。   小助理采购回来的几十件任氏服装放在设计师办公室里,但是里边的设计师却淡定如山,根本没有理会乔漫的过分要求,把任氏服装晾在一边不管,只是埋头继续设计衣服,仿佛知道乔漫根本不会再有机会对她们指手画脚。   乔乔服装厂的所有布料来源都是李氏布料厂,因此没过多久,乔乔服装厂也被暂时关闭,所有员工暂停工作,先行离开。   偌大的一个李家,李奇被拘留了,李父李母在配合相关部门进行检查和整治,只有乔漫一个人,在家里焦头烂耳地等待。   *   “怎么样?我推荐给你那几个程序员能力挺好的,脑子也灵活。不过就是眼光不行,以前跟错了老板。”任雾坐在沙发上,细细品着茶。   “确实不错,我这边了解之后,也派人跟他们接触了一下。我打算把他们这个研发团队挖过来。”庄以青轻描淡写道,仿佛在说一件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   “我还以为你会把整家公司收购下来呢。”任雾笑着说。   “不值当。那个公司的架构太不完善了,职员岗位职责划分不好……”庄以青絮絮念了一通奇奇游戏公司的毛病,总结道,“在我看来,唯一有价值的就是游戏团队,当然能让我看上眼的只有那几个程序员,像他们的美工、配乐、策划这些都不行,能力太差了。”   任雾点头。她也这么觉得,所以只是把那几个程序员推荐给庄以青。   “你什么时候回C市开办服装厂的分厂?”庄以青摸摸肚子,“回去多久啊?我还想请你帮我设计满月酒宴上我穿的礼服呢!”   任雾摇头:“我不回C市,服装厂的事情都让我爸搞定,我不沾手。”   “你不担心伯父到时又和李氏合作吗?到时,有任氏服装厂的大力支持,李氏布料厂可又要活过来了。”庄以青打趣道。   任雾微微一笑,“不瞒你说,我们挖了不少技术成熟、经验丰富的人才,准备分别在A市和C市构建任氏布料厂,专门为任氏服装厂提供原料。”   庄以青懒懒地靠在沙发上:“我也早该想到,像你的性格,要么就是当做看不见,要么就绝不会让它复活。”   *   乔乔服装厂里的几位设计师被任氏服装厂分厂全部挖了过去。虽然任雾不在C市,但自从她的事业走上正轨之后,她便分了一部分心思在C市这边,时刻关注着这三家企业的情况,哪些人才能用、好用,她知道得清清楚楚。   她曾经问过任父:“爸,咱们现在有能力有钱了,如果你想,我可以把李氏布料厂搞垮、把乔乔服装厂抢回来。”   任父的脸上晦暗难明,许久才叹出一口浊气:“如果,他们没有再想什么鬼主意来祸害我们,我们就当他们不存在吧。”   任雾明白,人总是这样,站得太高的时候,对底下的蝼蚁总会抱着怜悯之意。   李奇被关在拘留所里,短时间内是出不来了,偷税漏税也足让他尝够苦头了。奇奇游戏公司在乔漫的领导下,将倒未倒,艰难地存活着,最有能力的那几位程序员被挖走了,靠着剩下的那些人员,公司不过是苟延残喘罢了。   李氏布料厂依然存在整顿中。谁让它这么倒霉,刚刚赶上港商到C市参观时被人爆出丑闻来呢?市政府那边可牢牢记了它一笔,不让它修整个两月半年,是绝对不会放过它的。   C市的布料厂不少,老大倒下去了,小的们难道能不趁着这个机会,赶紧发展成长吗?等到整治过后,黄花菜都凉了。   李父李母再担忧,也无能为力。   乔乔服装厂不得不关门倒闭。一开始被停止生产,销毁仓库里的库存,亏了许多。规整规整,准备重新开业,结果厂子里的几个设计师们都辞职走了。而厂子里的员工听闻任氏服装厂正在招工,一下子又没了一大半。   乔漫气得眼前发黑。等她缓过来,整个厂子的人都快跑没了,她还开着这个服装厂有什么用?算了,干脆关了,她也能有时间去奇奇游戏公司帮忙管理一下。   她想得倒是挺美的。只是她毫无能力,又怎么管得了早就成精的那一群人呢?她傻乎乎听着公司里的几位副总、总监汇报,通过被说得天花乱坠的新项目的款项请求,却迎来了几位副总和总监卷款潜逃的结果,本就破败不已的奇奇游戏公司终于破产倒闭。   乔乔服装厂这几年没挣到什么钱,这本来就令李父李母不满。乔漫这回还愚蠢地推了一把,加速了奇奇游戏公司的倒闭,以儿子的事业为荣的李父李母气得快晕过去,在探监时跟儿子一通痛批,把乔漫说得极其愚笨无用。   李奇虽然有些痛心自己的公司没了,但他始终觉得自己五年后出狱便能东山再起,所以还耐着性子劝父母对妻子好些。   李父李母又气又恼,但还是听了儿子的话。只是私下里,两人无数次后悔感叹,如果自己的儿媳还是任雾就好了,瞧瞧她多有出息啊!   任氏服装厂在C市重新开办起来。任父虽然离开这儿好几年,但是毕竟也曾经是这里数一数二的能人富豪。何况现在他的境地又好起来了,想要跟他修复关系、重新合作的人多的是。   在老地方,任父工作起来更是如鱼得水,一切顺利得很。短短两年时间,任氏服装厂分厂的规模就再次扩大了,C市及附近几个城市也开了好几家任氏实体店,生意火爆得很。慢慢地,任氏服装在许多大小城市都有了自己的实体店,深受大家欢迎,在广大人民群众中口碑极好。   而任雾创办的任氏工作室逼格越来越高,从一开始需要不知名小明星的宣传,到免费提供给明星们,最后到专门为上流阶层的富豪名流定制衣服。   许多影帝影后、富豪贵族在出席各种高档晚会、宴会时如果身上穿了一套任氏工作室专门定制的服饰,当晚他绝对是其中最耀眼、最受欢迎的人。   任雾重新回到地府时,中年妇女的眼里已经恢复了光芒。她脸上的笑容充满了释怀:“真好,我们一家人都好好的在一起,家里的产业也做得红红火火。”   任雾朝她笑着点点头,魂体毫无留恋地离开,走上投胎的路。   “宿主,这次的打分如下:①重新创办任氏家业,并把它发扬光大,得四十分;②父母身体健康,长命无忧,得四十分;③惩治了李家,得二十分。”系统说道,“目前宿主共有八百零五分。”   *   五年后,李奇从监狱里出来,身上穿着一套廉价普通的衣服。   但他并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   在刚入狱时,他穿不惯这些布料粗糙的看守服,只是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李奇站在监狱前的马路上张望。上个月父母来看监时,就已经告诉他们,具体的出狱日子。   “阿奇,阿奇!”李母从车上下来,脸上又哭又笑,一把扑到儿子身上。   “出来就好,出来就好。”李母把儿子的上身摸了个遍,生怕他在里边受了什么非人的痛苦。   李奇毫无反应,只是脸色苍白的看着面前这辆掉漆的面包车。   “妈,我们家里,只有这一辆车了吗?”李奇低低地问出口。   李母侧过脸,抹了一把眼泪,轻轻地点头。   李父开着车一路朝北,两旁都是新建的高楼。慢慢地,两旁的风景变了,楼房越来越少。最后,面包车停在了郊区的一座平房外。   “进去吧。”见儿子双眼发愣,李母心酸不已。   李父见状,叹了一口气,“下来吧,这是我们的家。”   我们的家?   李奇从小到大都是在面积宽广、风景优美、空气清新的别墅区长大。像这样的平房,他从来没有踏足过。   屋里布置得很简单,老旧的被虫蛀过的木沙发,一张沾满油渍的折叠桌,几张泛黑的小木凳。   李奇安静地坐着沙发上,好一会才说话:“爸妈,这是怎么回事?我们家,怎么就这样了?”   李母还没开口就抽抽啼啼,李奇只能把询问的眼神转向父亲。   “那年,你进去之后,我们的布料厂被查出甲醛超标,刚好碰上港商过来参观,布料厂就被当成了典范,重点关注了一把。半年之后,厂子才重新开业。可是,半年时间啊,其他那些布料厂早就崛起了。咱们的厂子名声不好,加上那些厂子的排挤,最后,活不下来。”李父狠狠抽了一口烟。   “我和你妈打算转行,可是我们做了几十年的布料,别的都不懂,砸了不少钱进去,都浪费了。”李父无奈地说道。   “那,漫漫呢?”李奇犹豫着,提起心里最惦记的名字。   “她?去年熬不住没钱的日子,把家里的保险柜撬了,拿着钱和首饰跑了。”李父说。   “我和你妈手里还有一百来万,你拿去做生意,看看能做点啥。”   屋内气氛沉沉,没人在意李奇从监狱回来肚子饿不饿,只是把期待的眼神放在他身上,期待他早日翻身。   李奇每天开着这辆破破旧旧的面包车在外面荡悠。脱离社会太久,他的眼光、思维,都有些跟不上了。   更重要的是,他失去了最重要的一样东西——底气。   以前的他,干什么都特有自信,因为他不害怕失败,父母和家境就是他最强劲的底气。他怕什么?家里有钱,有那么多的关系网,他不需要在意结果,只要一个劲儿往前冲就行。   而现在,生活的重担、父母的期望都压在他身上。他手里只有这么一点钱,如果失败了,那就没了,全家的希望也没了!   李奇坐在网吧的电脑前,笨手笨脚地操作。五年没用电子产品,说真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使用了。   他耗费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来做简历,投送到心仪的公司里。   只是,这些简历像是石沉大海,毫无回应。   李奇这才意识到,案底会让他的简历变得一无是处,成为一份垃圾。   李奇想要创业,但是一百来万,能做什么呢?像以前那样,开一家游戏公司吗?这简直是天方夜谭。开发过程中所要的费用,对他而言,就是一个天文数字。   最后,李奇进入了一家房地产公司,天天站在门店前进行推销拉客。   这样的工作,在李奇一家三口来说都是一种折磨。李奇觉得自己站在街头巷尾推销,丢光了脸;李父李母觉得,他们花尽心思把儿子培养好,结果现在他就是个拿三千底薪加提成的没出息的废物。   李家小小的平房里,天天都充斥着不愉悦。   李父李母骂得多了,李奇反而觉得无所谓了,不会再难过失落了。甚至,他还开口反驳道:“你们再唠叨,我明天就辞职,回家里躺着,啥也不干了!”   李父李母惊愕,完全接受不了面前这个毫无斗志的男人是他们寄予众望的儿子。   李父李母始终想着东山再起,儿子没出狱前,他们把期望放在了儿子身上;儿子出狱后一事无成,他们的期望反倒落回自己身上。他们这半辈子都是在生意场上过来的,后半辈子,总不能待在这个小平房里吧?   李奇不知道父母在想什么,他只知道现在的他,很没用,能做的只有推销。   事实上,他连推销都做不好。连续两个月,都没谈成一单生意。房地产公司毫不犹豫解雇了他。   李奇开着面包车回到家,家里空荡荡的,脏兮兮的饭桌上留了一封信。   这是李父李母的告别信。信中,他们告诉李奇,他们要去继续打拼,相信总有一天会成功的。另外,给他留下了五万块钱,让他过好自己的生活。   李奇躺在硬硬的木板床上,眼睛定定地看着灰不溜秋的天花板。   怎么,他就落到这种境地呢?   李父李母这一离去,便是永别。没过几天,李奇便接到了警察局的电话,说他们在某处被打劫,丢了性命。   李奇下半辈子的生活极其平淡孤独,做着一份忙碌的低薪工作,时不时被辞退,继续找工作,然后又被辞退。周而复始,直至死去。   *   乔漫觉得人生太过无常了,仿佛昨天她还过着无忧无虑的富贵生活,怎么突然之间,啥都没有了呢?   “老李啊,咱们家里没钱了,除了这套房子和保险柜里的那些首饰,我们啥都没了!”李母扑倒在丈夫的肩膀上,眼泪很快就浸湿肩膀上的衣服。   “唉!咱们这几年真是流年不利啊!处处犯太岁!”李父愁眉苦脸地叹道。   “首先是阿奇的公司出事,然后咱们的布料厂出事,乔漫的服装厂也停工。究竟是怎么回事呢?为啥就突然出事了呢?”李母迷惑不解,明明之前一切都顺顺利利,结果突然之间,啥都没了。   “我现在心痛得很。前几天我见到了老任,他现在比之前还要风光,他那闺女,是个有能力的。”李父感叹,“阿奇当初就不应该离婚,娶那个什么都不会的女人回来。”   “老李,你说,等阿奇出狱,能不能让他和乔漫离婚,和任雾复婚?这样咱们家可不就不用愁了吗?”李母直起腰来,惊喜道。   客厅与阳台之间的门没关,只是放下了门帘。乔漫坐在阳台上,把屋里的话听得清清楚楚。她的手指慢慢收紧,做出一个决定来。   屋内,李父沉默了许久。半晌低声说道:“我看没戏。老任他,他那天说,多亏了那个跟头,让他闺女成长得更快。”   “他知道是阿奇搞的鬼?”李母可惜地叹了一口气。   没两天,李父和李母出门了。乔漫早就查过那个保险柜怎么撬,也没花上多少时间,很快就弄开了,把里边的所有首饰放进行李袋里。   乔漫连夜坐车离开。她想去A市,像任雾一样,开一家工作室,把自己的事业办得红红火火。   但是,她到A市刚安定下来,就在网络上看到了她被通缉的消息,吓得她不敢出门。   为了不让人认出自己,乔漫想尽办法改变自己的相貌,长多点,长胖些;晒多点,变黑些。   一个月之后,体重从九十斤飙升到一百二十斤、白皙皮肤变成黄黑模样的乔漫总算放下心来,胆敢不做任何改装就出门。   她先把那些首饰拿到金店里卖掉,统共买了二十多万。   二十多万,好像不足以开一家工作室。乔漫犹豫了一下,觉得还是去找份工作比较好。   可是,找工作就要身份证,那可怎么办?   乔漫想了许久,最后发现,她只能在那些检查不严的饭店里、便利店里打工。   此时的她,天真地觉得,打打零工也不要紧,她以前也是过惯苦日子的。   俗话说,入奢容易入简难。乔漫只是在饭店里做了一天的服务员,站得腿又酸又痛,第二天简直起不了床。   乔漫深深觉得,这份工作太辛苦了,不适合她。   第二份工作是便利店的营业员,没有客人的时候可以坐着,客人来了再站起来。   乔漫觉得这份工作挺好的。   只是,她上班了才知道,没有客人的时候她根本没有时间坐着,要起来整理便利店的每个货架,如果货物不足,她还要到仓库里爬梯子,从密密麻麻堆着的各式货物里找出需要补充的。   很快,乔漫也辞掉了这份工作。   这两份工作,乔漫一分钱也没有拿到,白白辛苦了两天。   当手里的钱也来越少,乔漫也越来越焦急,最后不得不再次到饭店、便利店里求职。   只是这一次,不管她身体多辛苦,都只能硬撑着干下去。   乔漫,A市里的黑户,后半辈子在各种不起眼的小店里干着重活脏活,也不敢回娘家,害怕被人告发、被人指指点点。她想要离开这儿,却不知道还能去哪儿…… 第85章 八十五   “我不想做任何人的负担。”面前这个二十多岁的姑娘拄着拐杖, 嘴角两边习惯性向下垂,裤管右侧空落落地悬在空气中。   任雾接下任务,意识瞬间被传输到一个小世界里。   *   原身本在一个温馨和睦的家庭里长大, 平时由奶奶和父母照顾着。父母都是初中老师, 虽然工资不算高,但是也足够这一家四口在这个小城市里过得滋滋润润。   只是生活总是这样, 在人过着幸福平淡的日子时,突然给人当头一棒。   原身五岁那年, 奶奶从幼儿园接她回家的路上发生了车祸, 奶奶当场去世, 而她被奶奶护在怀里,性命无虞,只是丢了一条腿。   对于死亡而言, 失去一条腿, 似乎是上天对她的眷顾。   从病床上醒来, 原身看到面容憔悴、瘦了一大圈儿的父母,年幼的她只觉得身体各处都在叫嚣着疼痛, 她一直哭一直哭,仿佛要把所有的彷徨无措都哭出来。   原身发现一向疼爱她、陪在她身边的奶奶不见了, 她哭着要奶奶。父母却红了眼睛,转过头悄悄抹眼泪。   家里的亲朋好友提着水果来探望她。大人们总觉得小孩子听不懂、不记事,一脸同情地喟叹:“真是可怜娃儿, 你奶奶好不容易从车轮底下护住了你,你可得快点好起来啊!”   原身年纪小小,便清楚了她的命是奶奶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   出院之后,任母请了一段时间的事假在家里照顾她,任父也是一下班就准时回家, 绝不在学校多留一会儿,不把女儿放自己眼皮底子下看着,心里就老不踏实。   没多久,假期用完了。任父任母犹豫着该怎么办,把女儿送幼儿园吗?可是她现在身体都这样了,做什么都不方便,处处都要老师帮忙照顾着,一个班上有那么多孩子,老师怎么管得过来?还有就是,不谙世事的孩子们肯定会很好奇大家都是两条腿、而她只有一条腿。   他们不敢赌,他们害怕老师照顾不周,害怕孩子们会取笑和他们有所不同的女儿,害怕女儿会受伤害。   最后,他们做了一个艰难的决定——让女儿从幼儿园里退学,每天跟着他们一块儿去上班。   他们不知道这个决定是好是坏,可是,唯一能确保的是,女儿在他们的眼皮底子下绝对不会受到伤害。   一晃就到了原身上小学的年纪。任父任母又开始忧愁了。新环境,陌生的老师,陌生的同学,女儿能适应得过来吗?   两夫妻斟酌许久,决定走关系调动任母的工作,才把她从市初中调到市小学,教女儿所在的一年级。   小学六年,原身都是在母亲教的班级里上学。初中高中六年,原身则是在父亲教的班级里学习。因父母的关系,老师同学们也处处照顾关心她。   在父母细心看管下的女儿在学校里过得很好。只是她的父母却因为把太多心思放在她身上、每一年的职称评级都没有份儿。一块工作的同事们都做了大大小小的官儿,工资也涨了不少,而他们,依然拿着跟之前相差无几的薪水。   原身知道,因为她的关系,父母已经放弃了升职加薪,舍弃了更好的生活条件和更好的未来。   原身考上了一个普通二本,报读的学校在邻市。任父和任母商量了许久,最后决定由任母陪读。   任母办了停薪留职,和丈夫分离,陪着女儿在邻市上学,照顾她的日常起居,推着她去学校上课。   原身不是没有反对过,只是当她一开口让任母留在老家,任父任母就告诉她:“你这样子,爸妈怎么放得下心呢?都怪咱们市里没有大学学校。如果有就好了,爸妈就可以每天先送你去学校,然后再去上班。”   一连四年,就是这么过来了。   好不容易总算毕业了,原身以为父母不用再为她操心了,可以好好做自己的事情、过自己的生活。   事实上并非如此,任父和任母想方设法在市图书馆给她找了一份悠闲的工作,每天只需要坐在借阅台前扫扫码,登记一下借还情况。   原身不想要这份工作,她想要自己找一份忙碌些、工资高些的工作,但是父母却坚决反对,觉得市图书馆的工作最轻松简单,特别适合她的身体。   “爸妈不缺钱,我们也不用你养。我们就想着闺女的生活简简单单的、工作轻轻松松的。”任父任母如是说道。   原身最后还是乖乖听话了,她不想看到父母眼里的担忧。   没过多久,父母把一个跟她差不多大的男孩子带到了她面前。   聂简,山旮旯里头的一个农村娃。任父任母在十二年前就资助他上学,直到四年前他考上了大学,申请了特困生救助,才停止资助。   原身震惊。家里条件本来一般,父母为什么会有多余的钱资助他上学。   原来,任父任母早就为女儿考虑好了一切,他们的寿命再长,也陪不了女儿一生,他们需要找一个人来好好照顾女儿的后半生。   聂简一开始就知道任父任母的资助目的。但是他能怎么办,那么多的贫困生,任父任母也并不是一定要选择他作为资助对象。   他答应下来。不仅仅是为了上学,还有当初母亲生病急需的费用。   母亲去世前,还念念不忘提醒他,一定要去报恩。多亏了好心人的资助,她才能活多三年,多看儿子三年。多亏了好心人的资助,儿子能一直上学,有机会离开这个偏远的小山村。   原身接受不了父母这样的安排,她一口回绝了婚事。   但是,任父任母是铁了心肠,要让他们结婚。   任父双手捂着脸:“我能怎么办?作为一个父亲,我只是想让我的女儿下半辈子过得好,不忧吃穿,有人照顾。”   任母不断地抹眼泪:“我们都五十多岁的人了,还能照顾你几年?我和你爸身体又不好,要是有个万一,早早离开了你,我们死也不瞑目啊!”   耳旁全是父母的哭诉担忧,原身想起这十几年以来,父母对她的付出,最后红着眼睛应了下来。   对于聂简,原身说不清是什么感情。或许是愧疚,或许是可惜,或许是不敢面对。   一个人的人生,因为她,而变得面目全非。   而聂简像是早已接受了现实,乖顺地领证、准备简单的婚礼。   当然,这对小夫妻没有什么钱,任父任母也没有余钱可以多买一套房子。于是,聂简住进了原身家里。   不熟的两人同住一个屋檐下,原身睡床上,聂简躺地下。   原身在黑暗中叹了一口气。   结婚之后不久,任父任母又催着他们要孩子。   任母语重心长地说:“男人啊,老的比女人还要快,年轻时候能多照顾一下你,可是等你老了,还是自己的孩子靠谱。你把他生出来、养大,以后他就反哺你。你这辈子,也不用愁了。”   原身按捺不住问道:“妈,你看我这个样子,能不能反哺你?”   任母愣了一下:“傻孩子,妈还能干活,用不着你养。我就希望,你早点怀孕,生个孩子下来,妈帮你养大,以后好好照顾你。”   “妈,我能养活自己。”原身说道。   “傻孩子,你现在还年轻,等你老了,谁照顾你?”任母耐心说道,“你老了,你就得靠你的儿女了。就连你丈夫,他也照顾不了你了。”   原身觉得有些可悲,好像在父母眼里,她永远需要别人照顾,不然就无法好好过下去。   可是,她并不想成为别人的负担啊!   不管原身怎么想,任父任母只知道一定要让女儿赶紧怀孕,趁着他们身体还算健康,把外孙养大,以后他(她)就能好好照顾女儿。他们就算不在了,也不用担心女儿老了之后没人看顾。   聂简也被任父任母叫过去,细细聊了好一会,明里暗里提醒他,是时候要孩子了。   聂简苦涩地笑笑,应了下来。   他现在的一切,几乎都是他们给的。没有他们,他不能和母亲多相处几年,他没钱上学,没能力踏出小村庄一步,没机会见识这个世界,没机会坐在办公室里上班。   聂简提出了同房。明明从未经历这些的他,脸上却毫无羞涩腼腆,胸腔内的心跳也没有加速。   似乎,不过是一定要完成的任务而已。   原身愣愣地看着坐在床边的青年。   他长得很好看。皮肤很白,头发很黑很浓密,眼睛很亮,鼻子很挺,嘴巴有点薄,但唇形很好看。   他真好看。   只是他不喜欢她。她也不喜欢他。   他钱包里有一个漂亮姑娘的照片,是偷拍的,那个姑娘穿着一身蓝色篮球服,手里捧着一个篮球,笑得极灿烂。   那个姑娘,跟他真配。   “聂简,你会好好照顾我爸妈吗?”原身轻声问道。   “会。”聂简声音同样很轻,“他们让我妈活多了几年,让我去上学。这辈子,他们就是我的恩人,我会好好报答他们的恩情。”   原身在手机备忘录里打了一封很长很长的信,在第二天上班前,把手机留在了家里。   “爸妈,我走了。”原身站在门口,对着任父任母摆摆手。   “嗯,你们上班注意安全啊!”任母低头收拾碗筷,嘴里叮嘱女儿和女婿。   任父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报纸,头也不抬:“下班早点回家啊。”   原身笑笑,关上了家门。   聂简开着小电驴把原身送到市图书馆,然后准备离开。他还要去上班呢。   原身站在楼梯前,对他摆摆手:“注意安全啊!以后,你一定要照顾好我爸妈啊!”   聂简看了她一眼,随意点点头,迅速离开了。   当原身坐在公园湖边的长凳上,进入永远的睡眠前,她总是下垂的嘴角微微翘了起来。   真好,我再也不用拖累你们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略晚,小可爱明早起来就能看到啦~   周六愉快呀,么啾! 第86章 八十六   任雾躺在病床上, 小小的身体被被子盖着肚子,下身穿着右边裤管被剪短一截的病人服。   任母坐在旁边的凳子上,眼睛哭得太多早就变得又红又肿, 好几天没好好休息, 脸显得蜡黄无神。   “老婆,喝点粥吧。”任父拎着不锈钢保温桶走了进来, 眼睛黑了一圈,平时直挺的肩膀无精打采地耷拉着。   任母没有胃口, 但也没有拒绝丈夫的心意, 慢慢拧开保温桶, 把瘦肉粥倒在保温桶自带的小碗里,小口小口吃着。   “妈的事办完了,学校那边给了五千块, 咱们小区里边的人一共送了一千五过来, 那些亲戚统共也拿了三千六。”任父说着, 眼睛不由红了起来。   “那个车主呢?他打算怎么赔?警察局那边怎么说?”任母嗓子眼哽了一下,她努力咽了下去。   “现在还在等法院那边判。”任父不大想提起这个, 总是会想到自己可怜的老母亲,心里痛得厉害。   任雾听到耳边有人在细声细气说话, 她脑子很晕,腿很痛,背很痛, 手肘很痛,她听不清旁边的人在说什么,分不清说话的人是谁。   “嗯……”任雾的喉咙里发出含糊不清的声音,眼皮轻轻动了动。   任父任母立即看向病床上的女儿,见她脸上现出痛苦的神色, 眼睫毛微微颤动着,却一直睁不开眼睛。   任母紧张地握着女儿的手,一声一声地喊着:“小雾,小雾,是妈妈啊!你别怕,妈妈在你身边呢!”   任父则赶紧按了急救铃。不多会,医生就走了进来。   “医生,您快帮忙看看,我女儿她怎么一直醒不了?”任父担忧道。   医生看了看任雾的状况,说道:“她的身体还在自我修复中,你们不用担心,她很快就会醒过来的了。”   任父任母这才放下心来。   傍晚时分,任雾模模糊糊地睁开双眼,鼻息间全是浓重的消毒水味道。   “爸爸,妈妈。”细细的声音响起来。   任父任母本来靠在病床上小憩,朦胧间听到女儿的声音,惊得立即睁开了眼。   “小雾,小雾,爸爸妈妈在这!”两人扑过来,拉着女儿的手,一脸激动。   任雾看着面前这对泪眼朦胧、欣喜若狂的父母,感受着身上钝钝的痛感,觉得自己来的时机实在太不妙了!   不管任雾多不愿意,她还是只能接受现实。每天二十四小时,分分秒秒感受着截肢处带来的疼痛。晚上睡觉时,右腿时不时抽筋,像被人扯了一把,痛得她从梦中醒来。   她无法想象,这么小的孩子怎么忍受这种非人的折磨。就连她这个成年人,也时时被这种痛苦折腾出一身冷汗。   她突然有些庆幸,幸亏是由她来承担这种痛楚。如果是个孩子躺在这儿,肯定会又哭又闹,让父母也更加心痛难忍。   任父任母的人缘不错,每天病房里都会来一些亲戚朋友。他们提着水果,更亲密些的,会特意拎着自己煲的骨头汤来探望任家的女儿。   “真是可惜了!小姑娘长得那么可爱,怎么就遇到这些事?看着真让人心疼。”一个大妈亲密地拍拍任母的手,“也多亏了你家婆把孩子护住了。”   任母一惊,慌张地看向女儿。见女儿闭着眼睛睡着了,她心里的惊慌才慢慢散去。   *   两个星期之后出院。   任雾安置在一辆轮椅上,任父小心翼翼地推着她,任母则提着一个行李袋,一边走一边哄她:“小雾,我们回家啦,等会妈妈给你做你最喜欢吃的蒸排骨,好不好?”   任雾假装惊喜地应了。   回到任家,里边关于任奶奶的一切物品都已经收拾干净了,看不出有这么一个人曾经存在过。   任雾像是忘了奶奶一般,也从来没有提起过。   任父任母本来担心她闹着要奶奶,结果女儿没有哭闹,他们更担心了,生怕女儿撞坏了脑子。   医生告诉他们:“医院做过检查,她的大脑没有收到损坏。人是有自我保护意识的,有一些痛苦太深刻了,她承受不了,大脑会自动封闭那些相关的记忆。这是正常的,你们也没必要让她一定要唤醒这段记忆。”   任父任母觉得这样也好,把难过的记忆封起来,忘记最疼爱她、关心她的奶奶,女儿也不会那么难过。   如记忆中的一样,任母请了一个月的事假在家里陪女儿,任父则天天准时下班,把工作揽了一大部分回家里做。   任雾表现得很乖巧,她记住自己吃药的时间,不用父母提醒,自己倒水吃药。   她时不时拿着任父特意给她定做的拐杖,在家里练习走路。她很小心地维持身体平衡,不让自己摔倒,不让父母担忧心疼。   任父任母看到女儿这个模样,既心疼她遭遇这些事情,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又欣慰她这么一个小姑娘,比父母还要积极面对现实。   一个月的时间很快就要过去,任父和任母又开始头疼了。   这该怎么办呢?他们夫妻俩都要上班,没时间照顾女儿,难不成把她放到幼儿园里?   不行!幼儿园的每一个班级里都有不少学生,老师们都看管不过来,更别妄想着老师们能分分秒秒关注小雾。小雾现在这个样子,一不小心被撞到了、磕到了,那可怎么办?   再说了,那些孩子虽然天真,但说的话也最伤人。他们要是围成一团问小雾怎么少了一条腿,那可怎么办?会不会让小雾想起她奶奶和车祸这些事情?   任父和任母越想越担心。   “要不,我们不让小雾上幼儿园了。我们找校长说说,申请把小雾带到咱们学校里看着,心里也放心踏实。”任母犹豫地提出自己的想法。   任父想了想,这已经是他们能想到的、最能保护女儿的方法了。   “我去给小雾盖盖被子。”任母说完,蹑手蹑脚走进了女儿房间。   “妈妈。”任雾小声喊道。   “你还没有睡着呀?怎么啦?”任母爱怜地摸摸女儿的额头,“小朋友要早睡早起,身体才会棒棒的哦。”   “妈妈,我想去幼儿园了。”任雾小声说道,“我想张老师,李老师,培培,林林和荣荣了。”   任母鼻子一酸。   她尽力控制着自己的情绪,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温和:“这样啊,那等你身体再好一点,再去幼儿园好不好?”   任雾乖巧地回应:“好。那我要快点好起来。”   给女儿盖完被子,任母红着眼回到房间。   “刚刚,小雾说要去幼儿园,她想念班上的老师和小朋友了。”任母声音带着些感伤。   任父沉默不语。许久,才轻轻拍了拍妻子的背。   第二天一早,任母起来做好早餐,便走进女儿房间,准备喊她起床、给她穿衣服。   结果等她挂起蚊帐,看到女儿乖乖巧巧地坐在床上,睡衣早就脱了下来,换上了一条鹅黄色连衣裙。   “妈妈早上好!”任雾亲昵地打招呼。   任母有些惊讶地看了看床边的拐杖,“小雾今天真乖,自己换了衣服。”   “妈妈,我还刷了牙哦!是不是超乖的?”任雾指了一下自己的嘴巴,“妈妈,我已经好了,不用你帮我换衣服、刷牙了。”   任母立即想到女儿昨晚那句“我要快点好起来”,心里酸酸软软。   任雾小心地把左脚塞进拖鞋里,拿起拐杖,小心翼翼地往客厅出发。   “妈妈,我觉得我超酷的!我是单脚超人!”任雾一边走路一边夸赞自己。   任母一下子被逗笑了,心头的乌云也散去一些。   晚上任父下班回来,刚走到门口,家里的两扇门就打开了,探出一个小脑袋:“爸爸,你回来啦!”   疲惫了一天的任父见到女儿单纯活泼的笑脸,身上的疲倦淡了一些。只是一看到女儿拄着拐杖的样子,心里像被针扎了一下,痛得冒出小血珠来。   “爸爸,我帮你拿袋子。”任雾拿过任父手里的装着教案的布袋子,挂在自己的左肩上。   “走,我们向饭桌出发!”   见女儿生机勃勃的样子,任父深深吐出一口浊气。   “回来了?洗手准备吃饭了。”任母见丈夫回来,提醒道。   任父被妻子的精神面貌吓了一跳,今早出门前她还是一张苦瓜脸,现在反而找回了一点车祸以前的状态来。   这是好事。任父心想。   饭桌上,一家人其乐融融。任雾开开心心讲着在家里和妈妈一块儿做了饺子和锅贴的事情,嘴里不断夸赞妈妈做的锅贴和饺子实在太好吃了,她很想请幼儿园的小朋友们到家里尝一尝。   任母被夸得脸都红了,魂儿也飘了,一不留神便说道:“要不小雾你等会吃完饭给幼儿园的小朋友们打电话,邀请他们明天到家里吃饭玩耍?”   任雾开心地应道:“好!”然后扭过小身子,一个油乎乎的亲亲印在了任母的脸上。   见到这么融洽的场景,任父开心之余有些吃味儿:“小雾,爸爸明天给你们买薯条和香芋派,好不好?”   任雾立即应道:“好!”然后拿起小勺子挖了一块黄澄澄软乎乎的蒸鸡蛋放在任父碗里,“奖励爸爸的。”   任母扑哧笑出声来。   任父喜滋滋地吃着蒸鸡蛋,虽然没有女儿的亲亲,但是这鸡蛋可是乖女儿特意孝敬的。 第87章 八十七   第二天正好是周六, 幼儿园的小朋友们都不用上学,接到任雾的电话之后,高兴了答应了邀请。   任家不算大, 只有九十来平米, 不过任母素来爱干净,把家里收拾得整整齐齐的, 看起来也不觉得狭小。   一大早,这一家三口便出门买菜去了。任雾没有坐轮椅, 拄着杖小心翼翼地跟在父母身边。天还早, 路上行人不多, 但还是引来了不少诧异可惜的眼神,她全当看不到。   任母的眼睛红了一圈,任父的心也痛得厉害, 但他们也只能强忍着心痛, 佯做无事陪着女儿慢慢走向菜市场。   “妈妈, 你记得要买鸡翅膀和火腿还有玉米哦!”在菜市场门口,任雾停了下来, “我在这里坐着等你。”   任雾指了指菜市场门口左侧的几张椅子。她不想进到菜市场里边,地板滑溜得很, 要是不小心摔倒了,徒惹任父任母担心。   任父任母点点头,跟椅子前水果摊档的老奶奶说了一声, 拜托她帮忙看看孩子。老奶奶爽快地答应了。   等到他们买完菜、手里提着大袋小袋走出来,看到女儿换了个位置,坐在老奶奶身旁,帮她招呼买水果的顾客,脸上挂着天真可爱的笑容。   夫妻俩对视一眼, 心里是同样的欣慰。   任父任母挑了几个又圆又红的大苹果,任雾帮忙放到电子秤上,然后让老奶奶按计算器算钱。   老奶奶笑呵呵地说:“你们这小丫头真懂事,嘴巴又甜。刚才好几个人过来买水果,本来只想买点橙子,结果小丫头在旁边推荐这个推荐那个,说得我这里的水果跟王母奶奶那里的水果一样好,那几个顾客一下子买了不少水果呢。”   她摸摸任雾的小脑袋:“这几个苹果你们拎回去,我给小丫头尝尝味道。”   任父任母硬是放下了二十块钱,结果老奶奶硬是往袋子里塞多了几个苹果。   女儿被夸赞一顿,任父任母心里甜得像喝了蜜似的。   回到家里又是一通忙碌,任父任母在厨房里准备午饭,任雾则坐在小板凳上帮忙洗蔬菜。   十点多钟,几家家长把他们的孩子送了过来。   门刚打开,小朋友们便抱作一团。肉墩墩林林像个小大人似的摸摸任雾,闷声闷气地说:“小雾,我们可想你了!你什么时候回幼儿园啊?”   白白净净的培培则用附在任雾耳旁,用小手挡着,想要说悄悄话:“小雾,张老师奖励的糖果,我们都给你留了,是你最喜欢的橙子味哦!”   小小年纪便带上些高冷范儿的荣荣把一个纸袋子递过来,说话时非常淡定,但是耳尖红通通的,“这是我们送给你的礼物。”   旁边的荣荣爸笑着说:“这孩子昨晚接到电话,就拉着我们一块把她的零食盒翻了一遍,说要把小雾喜欢的零食都找出来,送给小雾。”   任雾和小朋友们窝在一块,坐在客厅边上的短绒地毯上,旁边放了个厨房玩具。   在玩过家家之前,任雾把裙子掀开,得意地说:“看到没有?以后我就是单脚超人了,超酷的哦!”   任父任母心一惊,慌慌张张地站起来,准备走过去。   “哇!”几个小朋友像是不知道狰狞为何物,小脸上一片惊叹,“小雾,你的腿好特别呀!”   “我们可以比赛谁走得快吗?”林林好奇地问。   “那当然了!”任雾拿过一旁的拐杖,站起身来。指着客厅说:“我们从这里开始比赛,谁先走到客厅尽头谁就赢了。”   几个小朋友兴致勃勃地准备开始比赛。任母想要制止她们的玩闹,但是任父使点劲儿,拉她坐下来。 第一回 合,任雾赢了。她一蹦一跳的,迅速把小伙伴们甩到身后。   小伙伴们不信邪,要求再来一次。任雾抹抹额头上的毛毛汗,爽快地答应了。   第二个回合,任雾又赢了。   小伙伴们心服口服,围着任雾七嘴八舌地夸赞。   任母悬着的心放了下来。任父的嘴角带上淡淡笑容。   他们的女儿,比他们想象中的,要坚强许多,要乐观许多。   或许,他们可以对女儿更有信心一些。   *   幼儿园那边早就知道任雾出车祸的事情,所以对于她重返学校、父母请求他们多分点心思在孩子身上的请求,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张老师和李老师是苹果班的班主任,她们在任雾返校之前,就特意告诉小朋友们,任雾小朋友明天就要回来和大家一起上课了,小朋友们一定要好好和她相处。   坐着的小朋友们乖巧应好。   一大早,任家就忙起来了。今天任父任母要上班,任雾要去幼儿园。只是都七点半了,还不见校车的身影,眼看就快到上班时间的任父任母不由有些着急。   任雾安慰父母:“爸爸妈妈,你们先去上班,我在这里等校车。”   任父任母哪里放心,还想继续陪着女儿等校车。   “爸爸妈妈,你们上班的公交到啦,快上去吧!”一辆公交停在他们面前,任雾看到了公交车的线路,赶紧提醒道。   “看,校车在后面,就快到了。你们就放心去上班吧。”任雾指着后面的黄色校巴说道。   任父任母往后一看,确实是校车,心里也松了一口气,抓紧时间提醒女儿要注意安全,然后挤上了公交车。   校车停了下来,车门打开,张老师走了下来。   “小雾早上好,我们去上学啦!”张老师弯下腰,温柔地对任雾说道。   任雾乖巧地牵起张老师的手,拄着拐杖向校车走去。   张老师想抱她上车,任雾却使劲一蹬,借着拐杖和车扶手的力气,自己完成了上车这个艰难任务。   一上车便看到了坐在前头的林林、培培和荣荣。见到熟悉的小伙伴,任雾迅速坐到她们中间,大家开开心心地聊起天来。   下车之后,小朋友们才看到任雾单脚拄着拐杖走路的样子。他们眼里没有恶意,只是觉得奇怪,怎么有人只有一条腿的呢?   进到班级之后,小朋友们立即把任雾围在中间,七言八舌的提出各种问题,比如说:   “你的右腿怎么不见了啊?”   “你走路累不累呀?”   “没有右腿,为什么你也能走得那么快呀?”   ……   任雾表示,如果不是看在这些家伙面上一派天真,她觉得自己简直无法压抑内心的洪荒之力。   这些问题,真特么伤人啊!   果然是最天真的嘴,说出最伤人的话。   偏偏他们还不自知。   任父任母的担忧都成了真的。   张老师走进教室时,看到的便是一群小朋友围在任雾身边的情景。   她不由倒吸一口气,声音也大了许多:“同学们,上课了,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对幼儿园的小朋友而言,老师说的话比爸妈的话还要有用,他们顿时散开来,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张老师并没有和小朋友解释任雾身上发生的事情,只是让大家鼓掌欢迎小朋友回到幼儿园里上课。   下课之后,小朋友们各自找到相熟的小朋友,玩他们喜欢的玩具和游戏。不过他们还是很好奇,一起讨论着任雾的腿。   任雾倒是无所谓,可是她的几个好朋友反而先红了鼻子,可怜兮兮地看着任雾。   “好啦,我没事呀!”任雾淡定地从桌肚里掏出几盒黏土,手指灵活地捏了几个可爱的小章鱼送给好朋友们。   “好可爱的小章鱼!”林林面前摆了一个戴着黑色帽子的紫色小章鱼,显得憨态十足。   “看我的这个!”荣荣的小章鱼是蓝色的,嘴巴旁边贴了一个粉白棉花糖。   培培小心翼翼把小章鱼捧在手里,真挚地夸道:“我喜欢这只黄色的章鱼,还带着蝴蝶结,好可爱!”   这四个小女孩玩黏土玩得不亦乐乎,旁边的小朋友们看到了,羡慕得不行,找出黏土想要学着做个小章鱼,可是总是不成功。要么就是章鱼的小脑袋总是揉的不圆,要么就是八只章鱼腿搓得太粗了,显得格外不协调。   “小雾,我喜欢绿色,你可以帮我捏一个吗?”班上长得最结实的男孩子把自己的黏土递过来,小脸上全是渴望。   任雾点点头答应了。   结果她的桌面上很快就放了十来盒不同颜色的黏土,小朋友们期待地看着她。   任雾哭笑不得,只能集中精神加快速度,赶紧把他们想要的小章鱼捏好。   那天放学前,苹果班的小朋友们人均一只可爱的、配件造型不同的小章鱼。   特意提前下班去接女儿的任母看到闺女离开教室时,小朋友们热情地跟她告别,她悬了一整天的小心脏总算放下来了。   “小雾,今天在幼儿园过得怎么样呀?”任母关心问道。   不过心情倒不像之前那么紧张担忧了,毕竟女儿看起来挺开心的,衣服也是今早出门时穿的那套,干干净净的。   “我过得很开心呀!张老师和李老师还给我发了好多糖果,妈妈,我全部给你。”任雾把小书包打开,拿出里边的可爱袋子。   任母心里甜甜的。   “我还给小朋友们做了好多的小章鱼,他们可喜欢了!”任雾又从书包里掏出一个纸盒子,里边装着四个小章鱼,金黄色的小章鱼特别大,粉红色和灰色的章鱼中等大小,还有一个小小的浅紫色章鱼。“看,这是奶奶,这是爸爸妈妈,这是我。”   任雾把指着小章鱼一一介绍。   任母的眼泪蹦出来,脸上还是笑着,声音带着无法掩盖的哭腔:“做得真好,妈妈很喜欢很喜欢它们!”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略晚。 第88章 八十八   任父任母总算明白, 其实女儿并不是把记忆封锁起来,她只是不愿意提起来,不愿意一家人沉溺在痛苦里走不出来。   他们的女儿, 比他们认为的, 还要更坚强、懂事。   也更让他们心疼。   凭着任雾那一手捏黏土章鱼的好手艺,她成功地融入了班级里。   小朋友们总会星星眼看待对他们懂得更多一些的小朋友, 觉得她好厉害。大家都是一样的肉乎乎的小手,她能捏出各种各样的黏土娃娃, 而他们只能搓出一个不怎么圆的圆球。   能在班里好好待着, 和小朋友们友好的来往, 对任雾而言,这就足够了。   转眼,任雾就从幼儿园里毕业, 准备上小学去了。   任父任母又开始苦恼。   上小学, 这可跟车祸之后重回幼儿园不同。小学, 环境是新的,老师同学都是新的, 任雾能适应得了吗?   更重要的是,小学里有六个年级, 里边的孩子懂得更多,同样,也会有更多恃强凌弱的学生, 他们会给同学起外号、取笑同学、甚至还会动手欺负同学。   任父任母愁得都快吃不下饭了。   任雾倒是淡定得很。异样眼光,她看得多了,早就免疫了。喊她瘸子,她当听不到。如果真的有人敢欺负到她头上,她也不是好惹的。   任母和任父商量许久, 最后决定想办法让任母调到市小学里边教书,可以帮忙看护着自己的闺女。   不过在走关系之前,任父任母在饭桌上征询了一下女儿的意见:“小雾,妈妈想要调到小学里陪你一块上课,好不好呀?”   任雾抬起眼,小脸上似乎有些迷茫:“妈妈不是在市一中上班吗?为什么要去市小学上班?”   任母笑着说:“因为妈妈担心你,想要陪着你呀!”   “我才不要呢!”任雾撅起小嘴,小鼻子也跟着皱起来。“爸爸妈妈明明在市一中上班,不能乱跑哦!你们要跟我一样乖乖的。等我上完小学了,我就去市一中找爸爸妈妈一起。”   任母坚持道:“可是,小雾没有去过市小学呀,到时你会见到很多不认识的人,老师同学都是你不认识的,你会害怕呀!”   任雾摇摇头:“我才不会。妈妈,你相信我呀,我一定会乖乖上课的。”   她往嘴里扒了一口米饭,有些含糊不清地说道:“爸爸妈妈,我以后还要去上高中、上大学,你们要对我多点信心啊!”   任父任母相互看了一眼,最后犹豫着点点头。   任雾读的小学离家不算远,家门口就有公交车去,五个站十五分钟就到了。只是任父任母不放心,早上起得早早地,帮女儿拎著书包,打定主意要送女儿去学校。   对比起上辈子,这对夫妻想尽办法调动工作,送女儿上学不过是件小事情。   任雾淡定地接受这个现实。   一路上,任父任母一直唠唠叨叨地重复着:“有什么事情就找老师,不要害怕,也别害羞,大胆一点。如果有同学欺负你,你也要立即找老师,千万别还手还嘴。走路要小心点儿,别跟他们抢时间,走慢一点儿也不打紧……”   任雾脸上并没有任何不耐烦,认真地听着,不时点点头,告诉爸妈,她知道了。   看到女儿乖巧、认真的样子,任父任母也放心许多。   把女儿交到老师手里,又陪着笑脸和老师拉拉关系,拜托她多多照顾女儿。看到女儿乖乖地坐在教室正中央,他们突然有些后悔,不该听从女儿的意见。   这孩子,不放自己眼皮底子下看着,心总是挂得高高的。   甭管他们怎么想,任雾的小学生涯开始了。   班里有一个少了一条腿、拄着拐杖的小姑娘,同学们自然是好奇得很。再加上班主任板着脸站在讲台上告诉他们:“同学们,任雾同学腿脚有些不方便,你们要多点照顾她啊,同学之间就要互相友爱,彼此照顾。”   任雾感受着四面八方投来的好奇、同情、嫌弃等各种目光,心里差点骂娘。   这个班主任,真是让人一言难尽啊!   果不其然,一下课,班上小一半的同学围了上来,差点儿他们就想掀起任雾穿着的长裤,看看里边是什么情况。还有两个特别调皮的男孩子,居然一把抢过放在桌子旁的拐杖,在过道上一瘸一拐地学着任雾走路。   在这个时候,任雾忍无可忍地从系统商店找了一个玩意儿——“我让谁摔倒谁就立刻摔倒”,立即用在那两个皮猴儿身上。   两个男孩轮流拄着拐杖,走路滑稽可笑,逗得班上的同学们笑弯了腰,整个教室热闹得不行。   突然,高个男孩脚下一滑,直直摔了下去,拐杖也扔到一边,刚好砸到另一个学任雾走路的矮个男孩腿上,两人顿时痛除了眼泪,嘴里忍不住哇哇乱叫。   任雾的后桌男生好心地把拐杖捡起来,放回任雾桌子旁。   那两个皮孩子不记痛,上完一节课,感受不到身上的痛楚了,立即蹿过来,又把任雾的拐杖掳走。   任雾只能再次对他们使用摔跤神器。   “妈呀!这拐杖有毛病!”高个男孩吓得不敢再碰拐杖。   矮个男孩不信邪,又捡起拐杖,然后在众目睽睽之下摔了个屁股蹲儿。   “太吓人了!”矮个男孩吓得小脸发白,慌慌张张往后挪动了好几步,离拐杖更远些。   任雾站起身,手撑着走道两旁的桌子,一步一步地往自己的拐杖走去,把它捡起来,心疼地拂去上面的灰。   同学们看着任雾平静地支着拐杖走回座位上,眼睛又转到那两个还在地上半躺着的男孩身上。   啧啧啧,叫你学人家走路,摔惨了吧!   没过两天,又有两个高年级的男同学在校道上把任雾截下了。   胖男孩有些不屑:“瘸子,借你的拐杖用用,看看是不是真的那么神奇。”   也没等任雾答应,直接上手抢走了任雾的拐杖,她身子一歪,摇晃了好几下,差点摔倒在地。   任雾气得心口疼。   摔摔摔摔摔,让这家伙多摔几次!   胖男孩缩起右腿,右手架在拐杖上,学着任雾走路。啪嗒一声,脸朝地摔了下来。   不是吧,难道真的跟表弟说的一样,这拐杖有毒?   他爬起来,手里拿着拐杖,刚想试多一次,结果啪嗒一声,又摔倒在地。   胖男孩吓了一大跳,把手中的拐杖往远处扔去。   然而,即使他离拐杖远远的,他站起来,立即摔倒,再站起来,再摔倒。一连重复十次,他才踏踏实实地站在地面上。   瘦男生在旁看了许久,最后摸摸脑袋,把远处的拐杖捡回来,递给任雾,真心实意地说了声对不起。   任雾瞪了他一眼。还不是看到别人摔得多摔得疼,他临时退缩了。你也得摔个两次,长个记性。   任雾淡定往教室走去,留下瘦男生一连摔了两次,才揉着痛处站起来。   经过这两次的事情之后,学她走路、抢她拐杖的人大大减少了,任雾心情也肉眼可见的好转。那些喊她瘸子的人摔多几次之后也学了乖,任雾耳边也清净了许多。   *   任雾并没有打算和同学们发展什么同学爱,她只想平平静静地过自己的小日子,拿好成绩,让父母放心。   每回任父任母打电话给老师了解情况,老师都是赞不绝口:“任雾上课很认真,从来不开小差,主动回答问题,作业也完成得非常好。”   随着时间的推移,任父任母这才慢慢放下心来。女儿在幼儿园、小学上学一直都能得到老师们的夸奖,这说明什么?说明女儿真的很优秀,他们真的可以放开手让女儿独立地成长。   任父任母对任雾放轻松了许多,逐渐转变了自己的想法,不会总是想着她失去了一条腿,她的人生就被毁了。反而会认为自己的女儿很棒,慢慢对她的以后多了一些信心。   当然,他们始终很心疼女儿,他们并不稀罕女儿成为他人嘴里的“别人家的孩子”。如果可以,他们更希望女儿从来没经历过那场车祸,能够身体健全地过着平凡的生活。   转眼便到了四年级的暑假。   任雾从图书馆回来,便看到父母坐在沙发上,桌面摊着一份报纸,他们戴着眼镜认认真真地研究。   “爸妈,你们在看什么啊?”任雾把书包放下,坐了下来,顺势给自己倒了一杯凉白开。   “你这孩子,又喝冷水。等着。”任母有些不满地看了女儿一眼,往杯子里添了些热水,摸了摸杯壁,递给女儿。   任雾笑笑,一口把微温的水全部喝下。   “我和你爸啊,想要资助一个学生上学。”   这话一出,任雾怔了怔。   怎么回事?这几年来她的表现还不足以让这对父母放心吗?他们还打算给她找个“备胎”?   “妈,怎么无端端的就想要资助他啊?”任雾佯做疑惑。   “傻孩子。”任母看过来,眼里都是慈爱。“一来,那孩子也着实可怜,他爸出车祸没了,他妈有重病,他现在辍学在家。我和你爸最近正好升职涨工资了,我们就想资助他,帮他一把。”   任母的声音顿了顿,“二来,我希望我们做点好事,能给你祈点福,保佑你这辈子顺顺利利,身体健健康康的。我和你爸,也心满意足了。”   作者有话要说:写着文肚子突然饿了,做了个手抓饼吃,满足!   推荐小伙伴们可以在家备点手抓饼皮,做早餐做宵夜都超级赞!哈哈哈~   看文愉快啦~周日,好好休息~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神烦警探B99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9章 八十九   两年时间过得飞快, 任雾很快就要迎来小升初的考试。   在考试之前,还有一件事显得尤为重要——任雾需要在志愿表上填报心仪的初中。   虽然说对女儿放心许多了,但任母还是觉得, 把女儿放在自己和丈夫的眼皮底子下最好。她一脸期待地看着女儿:“小雾, 这段时间你要填写志愿了吧?打算选哪个学校呀?”   任父愣了一下,按照女儿常年年级第一的成绩, 当然是选择全市最好的中学——阳光中学。妻子这样问,显然是希望女儿把自己的志愿学校降一个档次, 到市一中上学。   这几年来, 女儿在学校里和老师同学们相处得都很好, 他觉得没必要把女儿拘束在他们的视线之中。他开口说道:“小雾,你喜欢哪个学校就选哪个,爸妈不干涉你。”   任母哪想到丈夫会拆台, 她刚想说话, 丈夫就用眼神止住了她。   任雾宛若看不到他们之间的波涛汹涌, 淡定地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碗里,“按照我一向的成绩, 第一志愿肯定是选阳光中学。爸妈你们觉得怎么样?”   任父忙不迭点头说好。   任母有些勉强地笑笑:“我也觉得挺好的。”   她还是忍不住补充了一句,“不过, 小雾你也可以考虑把市一中作为第二志愿。”   任父点点头,“爸妈相信你正常发挥,一定能考上阳光中学。不过在志愿表上添上市一中, 这样更稳妥些。”   任雾乖顺地答应下来。   八月上旬,任雾收到了阳光中学的通知书,父母激动开心之余,又有些失落。   看来女儿初中、高中这三年都是要和他们分开了。   而这时,任雾扔下了一个轰天大雷:“爸妈, 我打算在学校住宿,每周回一次家里。”   任母的笑容顿时凝固,“小雾,这、这是为什么啊?在家里住得好好的,为什么要去学校住啊?”   任父也不解。学校的每个宿舍最少八个学生,女儿本来就身体不便,为什么还要自讨苦吃呢?再说了,女儿从小到大都有点挑食,平时的饭菜都是任母尽量往她的偏好上靠拢。女儿住校的话,岂不是连吃都吃不好、吃不饱?   “初中开始,每天晚上都要上自修了,一来一回的挺不方便,所以我想在学校里住。”任雾说道,“再说了,再过几年我就要上大学了,到时也是要住学校宿舍的。我想早点适应住校的感觉,早点学会和舍友们和谐相处。”   “咱们一个星期才能见你一次,妈心里想得慌。”任母说着,脑子里仿佛想象到到时女儿住校了,她天天牵肠挂肚的情景。   “妈,到时哪天晚上你不用坐班,还可以给我送汤送菜呀,咱们不就可以见面了吗?”任雾亲密地挨近母亲,双手抱着母亲的手,摇摇晃晃撒着娇。   任父倒是慢慢想明白了,女儿住校可以早点适应“小社会”,能清楚分辨哪些人可以来往、哪些人只适合做面子功夫。这些人际往来,他们没办法教给她,只能让她不断地接触形形色色的人,自己心里有个谱儿。   “行,那你这段时间也得开始准备住校的行李了。能不能自己搞定啊?”任父问道。   “可以,保证完成任务!”任雾调皮地向父亲敬了个军礼,总算活跃了一下家里的氛围。   剩下来的二十来天,任父任母天天绞尽脑汁地思索,女儿需要带些什么去学校,因此还闹出不少笑话来。   任父会拿着一个四十厘米宽、七十厘米长的橡胶记忆枕头到任雾房间里:“小雾,给,这个枕头最好使了,爸特意去商场给你买了个新的带去学校!”   任雾看看自己那个二十四寸的行李箱,表情呆滞。   任母兴致勃勃地从物业部拿了一个大件快递上来,兴致勃勃地告诉任雾,这件东西可有用了,任雾肯定喜欢。   拆开一看,里边是一个空调扇。   任母一脸兴奋地说:“我问过了,你们学校宿舍没有空调,只有风扇。你把这个带过去,到时插上电,凉快得不行,晚上也能好好休息。”   任雾无奈地告诉母亲:“妈,在宿舍不能使用大功率电器啊!”   任母的脸顿时垮下来。   ……   这两个父母虽然有时不够靠谱,时不时会给女儿准备一些不合适的行李,但总体而言,任雾表示爸妈比她还要对行李上心,像牙膏牙刷、拖鞋晾衣架等等容易遗漏的物品,他们都准备得妥妥当当。   任雾的宿舍刚好安排在一楼,不用上下楼梯,任父任母心里放松了不少。   拎着行李走进宿舍,舍友们都已经来齐了。她们的父母互相交谈,女孩们也在互相认识。   任父任母扬起笑脸,走上前,热情地和家长们打招呼,拿出水果来分给家长和孩子们。不多会,就迅速融进家长堆里。   任雾则走到最后一张空着的下床旁边,把自己的书包取下来,又回过身把父母忘在一旁的行李箱拉过去。   她像是感觉不到其他女孩的诧异眼神,打了招呼之后,自顾自地拿出抹布来清理床铺,然后把卷着的凉席铺上去。   对面床的女孩看到她单脚站着铺凉席,站久了,左腿有点发抖。女孩很快就站起来,主动上前搭把手。   前后不过几分钟的时间,任父任母和家长们闲聊几句后准备帮女儿铺床,拧过头一看,女儿正和几个舍友一块挂蚊帐,脸上带着笑,时不时和舍友们说着话。   任母走上前,对这些孩子们道谢,然后接过她们手中的活儿,迅速忙起来。   任雾洗了手,然后打开行李箱,把一个袋子拿出来、解开,放在旁边的桌子上,招呼舍友们来吃。   大家都是差不多年龄,也是活泼开朗的性格。女孩们围成一团,手里拿着喜欢的零食,开心地聊起天来。   等任母把蚊帐挂好、把床铺整理好,发现女儿已经把自己的个人物品放到合适的地方,坐在一旁和舍友们聊起暑假里最火爆的电影,看上去一片融洽。   孩子,真的长大了。女儿会做的、能做的,比她想象中的还要多。   在这一刻,任母清晰地认识到这一点。   她的翅膀已经长好,已经拥有飞翔的能力。   做母亲的,也应该放手让她去飞了。   任雾很快就发现母亲正在努力学习放手。   她还是会担心女儿在学校过得好不好,可是再也不会加上那一句“我要是在你身边照顾着你就好了”。   她还是会想很多,不时担心女儿遥远的未来,但是开始学会自我排解,告诉自己,女儿正在努力地成长为一个很棒的青年,她要相信女儿。而不是跟女儿说,“妈妈会养你一辈子。”   *   任雾的初中、高中过得相当顺利。她一心一意学习,成绩一直保持优异,父母也对她非常放心。   在她高二那年,任父成了市一中的副校长,任母则是初三级的级长,两夫妻深受上头领导的看重和学生们的喜欢。同时,他们的工资也涨了许多,家里的条件在肉眼可见的变好。   在女儿发生车祸之后,任父任母心里已经暗下决定——放弃自己的事业,全心全意照顾女儿,即使这辈子永远只是一名不起眼的初中老师,他们也要处处照顾好女儿,让女儿的一生平遂无忧。   然而,女儿并没有因为车祸创伤,而变得自卑自弃。她反而更加坚强、懂事和努力,积极地面对每一天。   他们慢慢明白,女儿并不需要他们过分的担忧和关爱,不需要他们为了她而放弃自己的事业。   任雾的高考分数很高,在填报志愿时,任父任母淡定自如,似乎一点儿也不在乎女儿要报读哪个大学。甚至在女儿难得开口询问他们的意见时,他们惊愕地说道:“小雾,你都这么大了,自己做主就行,这些事情不用问爸妈。”   任父任母不是不在意女儿去哪个城市、在哪个大学,而是他们清楚地知道,孩子只管去飞,而他们会在温暖的家里,做她最坚实的后盾。   任雾见父母真的放心让她做主,她便顺从本心填上了华国最好的大学,然后提交志愿。   华大,在遥远的北方,离家足有两千多公里。   任父任母像是不知道这个距离,兴致勃勃地打电话通知各个亲朋好友:“我家小雾要去华大上大学了,对,就是全国最好的大学。嗯,新历八月十五到家里喝升学酒啊,记得来啊!”   任雾趴在母亲肩头,假装可怜兮兮地问道:“妈,你都不爱我了。我跑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到时想家怎么办?”   “傻!”任母伸出食指戳了一下女儿脑袋,“想家就回来呀!爸妈的工资够你每个月坐飞机来回一趟。”   任父补充道,“再多就不行了啊,我和你妈还想存点钱出国玩玩呢!”   任雾抬眼,委屈巴巴问道:“爸,出国旅游没我的份吗?”   “你长大了,该会自己挣钱了。”任父慈祥地摸摸女儿的头发,“爸妈还等着你带我们去玩呢!” 第90章 九十   任雾大学毕业后进入一家华外合资工作, 经常会被外派到不同的地方、国家出差。一开始,同事们都以为她会给他们拖后腿、处处需要照顾她。事实却是,他们走路速度没她快, 脑子转得也没她快。   任雾在公司里干得风生水起——会好几门外语, 交际能力极强,脑子通透, 想问题总会想到点子上。她的工资和岗位也像坐火箭似的,不断往上冲。   几年后, 眼见任雾要跟三十岁搭边儿了, 任父任母开始着急她的婚事, 不时会提醒她:“小雾,你年纪不轻了,有合适的对象也该结婚了。爸妈年纪不小了, 你再不结婚, 咱们可没力气帮你照顾孩子了。”   任雾婉转回绝:“爸妈, 我现在工作挺忙的,没时间谈恋爱、结婚生孩子啊。而且我一个人也过习惯了, 不大想别人来扰乱我的生活。”   “小雾,你这个想法可就不对了。你想要趁着年轻打拼, 爸妈都支持你。不过啊,咱们年纪到了,该干啥事就该干啥事。现在你到了结婚的年龄, 也该找对象了。”任父语重心长地说,“爸妈希望你生活里有个伴儿,以后还有个孩子,这一生热热闹闹的过着。”   任母也插嘴说道:“你爸说得有道理。我们就希望你回到家里时,灯是亮着的, 每天回家也有个伴儿,不用总是一个人呆着。”   任雾笑着摇头:“爸妈,我房子里装的是感应灯,天黑它就自动亮了。”   任母又气又笑:“你这个调皮孩子,明知道妈妈说的是什么意思,还硬是扭曲我的意思。”   任雾随便应了几句,把父母的劝说搪塞过去。   然而任父任母并没有就此放弃。   他们第二天就上婚姻介绍所把女儿的信息登记一番,交了定金,坐等天上掉落个合适的好女婿。   没多久,任母接到了婚姻介绍所里张姐的电话,通知她明天下午在饭店见面。   任父任母兴冲冲地答应下来,好好捯饬了一番,带上女儿的照片就往饭店走去。   服务员把他们领到包间里,便看到圆桌上坐了一个长相清秀的男孩子,身旁那两人应该是他的父母。   张姐迎上来,热情地介绍道:“任叔任婶,这位是孔烨,这两位是他爸妈。”   任父任母在张姐的安排下坐了下来,正好面对着孔烨。他们越看那小伙子越喜欢,成熟、长得俊、有礼貌,还主动给他们斟茶倒水来着。   孔烨的父母看着面相老实憨厚,大概也是好相处的性子。任父任母心里更加愿意了。   孔母笑着说:“我儿子是在市二中教书的,我和老孔都是在教育局干活的。这样说来,咱们真是有缘了,这一大家子都是教书育人的啊!”   任母接话道:“可不是,咱们这也太巧了。”   两家人越说越欢,孔母拉着任母的手,亲密地说:“你看,啥时候让你家姑娘把工作辞了,把俩孩子的婚事给办了?”   任母心里一咯噔,怎么突然就说到让自己女儿辞掉工作了?   孔母继续说道:“以后你姑娘嫁进来,咱们这边也不要啥嫁妆,我们家出婚房,首饰什么的都给姑娘配齐,你们放心。”   任母心里有点不得劲,他们家里条件挺好的,也不是奔着彩礼去的。这人说的话怎么让她觉得自己在卖闺女啊?   “只要她嫁进来以后,给咱家生个大胖孙子、好好伺候她老公就行,别的事都不用她干。”   “这些事还远着,不着急不着急,两孩子都还没见面呢!”任母赶紧推脱,心里已经把这家人从未来亲家的本子上狠狠划掉。这孔母话里话外就是把儿媳妇当做生育机器兼儿子的专用保姆啊!她又不傻,才不会把女儿嫁过去受苦受气。   任母脸上的笑容明显勉强起来,任父见状,知道是时候说几句场面话,然后撤了。   “我儿子都三十五了,你闺女也二十九了,奔三十了,还不急啊!”孔母埋怨地看了任母一眼,“再说了,两孩子身体又不方便,还是早点办婚事好。”   任母闻言,惊讶道:“孩子们不都好好的吗,身体有啥不方便的?”   孔母一脸“大家知根知底,你就甭装了”的表情,声音压得低低的:“你闺女没了右腿,我儿子双脚不好使。你说,他们身体哪里方便了?”   任母腾地站起来,无法置信地问道:“你儿子腿脚不好使?”   媒人昨天没有跟她说过那男青年的身体情况,只笼统地告诉她:“那小子挺配你家闺女的,样样都好,你放心好了!”   在任父任母眼里,女儿缺失了一条腿,但这并不算什么。女儿学历高,工作能力突出,长相漂亮,个子高挑。总体来说,就是没有任何缺点。甚至在他们看来,女儿的条件足以让她细挑慢选,找到一个和她一样优秀的对象。   孔母看到她这个反应,面上不虞:“你闺女年纪都这么大了、还缺一条腿,我儿子腿脚不好使咋地了?我告诉你,要不是我儿子前一个老婆没用,生不出儿子,我们也看不上你家闺女啊!”   在孔家人嘴里,自家女儿成了滞销货,还是那种除了他们、谁都不会要的滞销货。   任父任母脸色又青又白。   媒人张姐赶紧打圆场:“任婶,你家姑娘好,孔家小子也不错,两人多配啊!”   任母重重唾道:“配个屁啊,我家闺女比他好一百万倍!”说完气冲冲拿着包走了,任父也一脸怒容跟在她身后离开包间。   孔母怒极,双手抱胸靠在椅背上:“你怎么介绍这么没教养的对象给我们?他们居然还敢嫌弃我儿子身体不好,也不看看他们那闺女,没了一条腿,我看她这辈子怎么嫁出去!”   当晚,任母打了个电话给任雾,又委屈又生气地把这事说了一番,狠狠地把孔家人骂了一顿。   最后,她抹着眼泪说:“我家闺女那么好,为什么就是没人看得到呢?”   任父在旁拼命扯她袖子,让妻子不要说了,免得闺女心里难受。   “妈,我们要承认,在婚恋市场上,你家闺女确实要比别人输了那么一点。毕竟不是每个人都像爸妈一样有眼光,知道我有多好的呀!”任雾安慰道。   “妈,你要相信我,不管我有没有对象、结不结婚、生不生孩子,我都能过得很好。”任雾站在阳台上,眼睛看着远处的繁华灯光,“还有呀,即使我不结婚,也不是因为别人嫌弃我,更不是因为我不够自信,而是这种状态让我觉得轻松舒服。”   经过这件事情以后,任父任母放弃了催婚这件事情。女儿说得对,她有钱有工作有自己的爱好,一切顺其自然就行。   任雾在外资公司工作了接近二十年,拥有了极为丰富的人脉资源,存下了一笔丰厚的财富。她从公司辞职时,还有不少能力不错的下属跟着她一块离开。   离开公司后,她创办了一个服饰出口公司。公司的生意很好,没几年,便在行业内冒头了,她也成了不时接受财经采访的企业家。   出现在电视新闻或是报刊杂志上的这名只有一条腿的女企业家给不少人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她谈吐举止落落大方,说话间总是带着温和的笑容,话语平平实实,却总让人小有启发。   更多人并非从电视上认识她,而是在几乎成为每个城市标配的“希望培训班”的宣传中知道她。   “希望培训班”,一个致力于残疾人能力培训的机构,在里边有许多课程,如蛋糕制作、衣服制作、美工等。身体有残疾的人们可以根据自己的身体条件,选择自己感兴趣的课程进行报名学习,考核及格后机构会颁发一个毕业证书,并且把他们推荐到合适的工作岗位上。   任雾就是这些机构的创始人。随着她的生意越做越大、人脉越来越广,她和许多企业、商铺都达成了密切的合作——机构培养出各行各业的人才,输送到合作的企业、商铺里。   作为一个身体有缺陷的人,她更清楚残疾人的无助。他们在社会上往往处于弱势群体,找不到合适的工作、没有生活来源,成为家里的负担。而她能做的,就是为他们提供一个学习的机会和推荐合适的工作岗位。   任雾这辈子没有结婚生子,她六十五岁那年,任父任母离世。离开前,他们眼里并无担忧。他们知道,自己的女儿,一个人也过得很好。   “欢迎宿主回来。”系统的声音响起来。   任雾回到了地府,面前拄着拐杖的年轻女孩嘴角轻轻勾着,眼里的沉重和无助早就散去。   “多好!我不是任何人的负担,我也能过得很好很好!”女孩的身形淡去,留下轻松的话语。   “本次打分如下:①一辈子自强独立,有自己的事业,得三十分;②父母能够拥有自己的生活和事业,不用长年累月为女儿担心,得五十分;③让更多的残疾人能够拥有自己的工作、挣钱养活自己,不再是家里的负担,得二十分。”系统把积分算好,“扣除道具的五分,目前共有九百分。”   *   当聂简接到电话时,他觉得电话那头的人在恶作剧。   现在不过十一点钟,离早上送任雾去上班才过了两个半小时。任雾怎么可能、没了呢?   两个半小时,怎么就让一条活生生的人命消逝在这个世界上了呢?   不可能!对,那人一定是在恶作剧,不可能的!   聂简的大脑不停地叫嚣着不可能,但他的心早已掉落万丈深渊。   他知道的,电话里那人说的话是真的。   早在之前,他就意识到了任雾的痛苦。   他说不清自己这一生,算是不幸,还是幸运。   年少丧父,母亲重病,他只能辍学回家。然而没多久,他家里迎来了一对陌生的夫妻。   他们低声把他们家里的事情说了出来,还把女儿车祸前的照片给他看。然后吞吞吐吐地提出:“我们可以资助你上学,也可以尽力攒钱给你母亲看病,但是以后你必须和我女儿结婚,照顾她一辈子。”   年幼的他只看到了眼前的好处,知道这对夫妻可以给钱让母亲去看病,让他去上学。他一口答应下来,还劝服了不乐意赔进儿子一生的母亲。   这对夫妻的钱,让母亲多活了三年,让他可以上学,可以吃饱穿暖。   他是什么时候想要反悔的呢?应该是高二那年的运动会上,见到了那个笑容灿烂、充满活力的姑娘,他的心蠢蠢欲动。   在那一刻,他知道那个决定,葬送了他的爱情。   但他还能怎么办?他想上学,想要离开那个破破烂烂、已无人气的家,他只能咬着牙,继续接受资助。   考上大学之后,他立即打电话要求资助停止。他已经申请了助学金,不再需要那对夫妻资助了。   大学毕业,他顺顺利利进了国企。与此同时,那对夫妻也找上门来。   兑现承诺的日子,到了。   他见到了那个失了一条腿的姑娘,她高高瘦瘦的,穿了一身不起眼的半旧衣服,眼睛习惯性看地,嘴角也是哀哀地垂下来,显得整个人忧郁苦闷。   她对他有愧,不敢看他。而他心里把她当成讨债的,不想再看她第二眼。   婚礼办得很热闹,除了新郎新娘,其余人都笑得很开心。   她睡在床上,他睡在地板上。他们成了这样的夫妻。   两人偶尔会说话,但眼神从来不会碰在一起。   岳父岳母提醒他们该生孩子了,他讷讷应好。   在房间里向妻子提出这个要求时,他心无波澜。这个任务,完成了就好了。   妻子拒绝了他。沉默了一会之后问他会不会好好照顾她的父母。   聂简说道:“会。他们让我妈活多了几年,让我去上学。这辈子,他们就是我的恩人,我会好好报答他们的恩情。”   那一刻,他听懂了她话里暗藏的意味,但他却无法控制心中的恶魔。   第二天送她上班,那是最后的相处。   他知道,她也知道。   他只是假装不知,眼睁睁看着她做出决烈的选择。   任雾的去世,给任父任母极大的打击,这对夫妻多次痛哭得晕过去。   聂简沉默着,带着愧疚和心虚,帮忙处理了任雾的后事。   聂简告诉自己,以后他就是这对父母的儿子,他要好好照顾他们,为他们养老送终。   但是任父任母没有给他这个机会。   夫妻俩让他离开,以后不要再出现在他们面前。   聂简再一次去任家的时候,那家房子已经换了住客。到市一中去找任父任母,却得知这对夫妻齐齐辞职。   聂简再也没有见过任父任母。   他的一生终被两个梦境缠绕,梦到躺在床上多年的母亲断断续续地要他去报恩,或是梦到任雾直直地看着他,问他有没有好好照顾她爸妈。   巨大的恐惧和愧疚把他包围,一生不得安宁。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略晚~ 第91章 九十一   “我想让我老公体会一下做家庭主妇的感觉。” 面前这个女人面容瘦削、脸色蜡黄、身形消瘦, 有着一双略显粗糙的手。   听到这样的话,任雾简直反应不过来。   面前这个女人一直不肯去投胎,就是为了实现这个心愿?   任雾有些难以想象。   *   原身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全职太太, 丈夫李成是一家上市公司的中层领导, 育有两个孩子。   原身的父母和丈夫的父母也都同住在C市。娘家在城市的东边,回去一趟要接近一个小时;婆家则在同一个小区的隔壁楼房里, 过去一趟不过十分钟。   原身和李成是大学同班同学,从大二开始谈恋爱。大四毕业后李成进入公司上班, 她则被保送为本校的研究生, 继续上学。   研三毕业那年, 她不小心怀孕了。在公司已经做上小领导的李成提议两人结婚,把孩子生下来。反正家里条件也还行,不着急花钱, 她也没必要立即上班。   原身和李成领了证, 办了婚礼, 由于妊娠反应极大,她便待在家里养胎。生了孩子之后, 每天忙着照顾孩子,连打理自己的时间都没有, 更别提去找工作上班了。   家公家婆住在同一个小区里,自然也过来搭把手。然而他们时不时的到来,纯粹是给原身添堵。   孩子出生后, 婆婆便以照顾儿媳和孙子为名,住进了他们家里。她准备了一沓白色的透色棉布,告诉原身,这是孩子专用的尿布,可以重复使用, 能省下很大一笔钱。   原身耐心和家婆解释纸尿裤的好处,告诉婆婆尿布的吸水功能不好,孩子要是尿了拉了,泡得整个小屁股都会变红,还会弄脏衣服被子。   然而,老人家认准的东西,不管怎么说,她还是坚持自己那一套好,还在儿子面前告了儿媳一状,说她浪费钱,还不听她的话。   原身耐着性子把尿不湿和尿布的区别说了一遍,希望丈夫明白尿不湿比尿布好得多。   但是,李成却腆着脸让原身听母亲的话,理由也相当站得住:“妈比咱们有经验,你听她的就行了!”   见原身不乐意,他又哄了一会,好说歹说的,原身只能答应了。   没多久,儿子拉了一泡尿,把衣服和小被子全弄湿了,原身还没开口说话,婆婆就一顿狠批:“你看看,你看看,怎么就不看紧点孩子,时不时摸摸孩子屁股。这下好了吧,全弄湿了吧?”   丈夫在旁也跟着应和:“就是,媳妇你听妈的,多点看着孩子。”   在儿子两岁之前,类似这样的事情不知出现了多少次,婆婆自以为是的说教,丈夫甜言蜜语的哄她听话。她一会受气,一会被丈夫哄好,再受气,再被哄好。   儿子两岁之后,原身便打算出去上班。但是丈夫一遍遍地恳求她,留在家里照顾孩子、照顾家庭。   面对丈夫,原身总是容易心软。尤其是丈夫说出那句“我想每天回到家,看到你给我做的饭菜、看到干干净净的家、看到你和孩子”时,感性的她答应了。   原身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每天早上六点半,起床给丈夫准备早餐;七点半,洗完碗后推着孩子出去散步晒太阳,顺便买菜回家;九点半,陪孩子玩,开始一些早教活动;十一点,准备午饭;中午休息一个小时,然后就起来搞搞卫生、给孩子准备辅食;下午同样是给孩子做早教,到了五点半就开始准备晚饭,丈夫七点一进门,便能吃上美味可口的饭菜;八点,收碗洗碗,清理厨房;八点半,给孩子洗澡、护肤、吹头发、哄睡觉;九点半,打仗一般洗了个澡,然后回房间看孩子,顺便记账;十一点半,丈夫洗完澡,她起床把衣服放进洗衣机,按了开始键,再回来睡觉。   半夜里起来给孩子换尿布、喂奶这些事也是无法避免的。   原身的生活就这样忙忙碌碌地过着。看着健康聪明可爱的儿子,和干干净净整整齐齐的家,她觉得在家里呆着也挺好的。   但是,丈夫却慢慢改变了他的态度。妻子每天只会装嫩装可爱逗儿子、只会在厨房里忙来忙去、只会天天逛菜市场、只会和隔壁的楼下的小区里的妇人们聊孩子的事情、只会每月提醒他该打钱过来了,生活费伙食费没了等等。   李成觉得面前这个女人,真的太陌生了。   生活把他的爱人改得面目全非。   明明以前他和妻子有许多共同话题,他说什么,妻子总能很好地回应他;而不像现在这样,说几句就聊到孩子和菜价身上。明明以前妻子会打扮得光彩夺目,让他一次次次地因她心跳加速;而不像现在这个样子,天天都是随意把头发扎在脑后,穿着一身宽松的运动服,脸上也没任何装扮。明明以前妻子很独立的,从来不会花他的钱;而现在,妻子每个月都会告诉他儿子的奶粉、尿不湿等等花了多少钱、买菜和生活用品又花了多少钱,提醒他下个月要打多少钱到卡上……   李成觉得没办法容忍这样的妻子。他开始注意身边出现的异性。   原身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丈夫的态度转变,她要忙的事情实在太多了,仅是家里这个精力花不光的儿子,已经让她忙得喘不过气了。   她肚子里又有了一个新生命后,她才发现丈夫脖子上的吻痕。   离婚?   婆婆亲密地挽着她的手臂,怀里抱着孙子,好声好气地劝:“小成知道错了,咱们原谅他这一次啊!你想想孩子和肚子里那个啊!”   公公板着脸大声呵斥丈夫,骂他不知廉耻,让他赶紧跟外面的女人断绝关系,保证以后不再犯错。斥责期间还不时偷偷看儿媳的脸色有没有好转。   丈夫红着眼睛跪在地上说他错了,对不起她,对不起儿子,对不起这个家。然后信誓旦旦地对天发誓以后一定不会犯这种错误了。   娘家的父母打来电话,劝她冷静下来再做决定,万事先考虑孩子们的幸福,切勿一时冲动做了错的决定。再说了,男人偶尔犯点错,还是可以理解的。   原身知道丈夫出轨后,第一个念头就是离婚。但很快就想到了儿子和肚子中的孩子,想到了自己研究生毕业后没有出去工作过,一点工作经验也没有,想起以往相爱时的点点滴滴……   原身同意了不离婚,甚至还自我开解,尝试去原谅丈夫的背叛。   然而,李成并不领情。   妻子发现他出轨后,他心里后悔得很——怎么就不小心在身上留了痕迹呢?他应该捂得更紧一些,不让她发现。   当妻子提出离婚时,他心里又急又慌,脑子里全是妻子的好,老老实实跪在地上认错,求妻子原谅。   当妻子真的同意不离婚了,他的心也安定下来,脑子也想得更明白些。   妻子现在肚子里怀着他的孩子,他可不相信她会狠心地打掉自己的孩子,要求离婚。   他们有一个儿子,他可不相信妻子舍得让儿子在单亲家庭里长大。   虽说妻子的学历很高,但是从来没有出去工作过,一点儿工作经验都没有。说句不好听的,她就是为了他的钱,也离不开他。   李成想明白了,也不过老实了几天,花花肠子又动了心思。   不是他离不开她,而是这个黄脸婆离不开他。   李成又和外面的女人滚在了一起,只是这一回,他知道要小心点,免得闹得家宅不宁。   原身生下第二个孩子后,得了产后抑郁。在她情绪低落的时候,婆婆又开始出来指手画脚,丈夫则冷着脸训斥她。一次次类似的事情重演,让原身更是深陷抑郁之中。   当她半夜醒来,听到和别的女人聊/骚的时候,她的身体突然间失去了全部力气。   她不明白,她为他放弃了所有,在家里好好做一个妻子、一名母亲,照顾丈夫孩子,料理各种琐事。最后换来的是背叛,是指责,是瞧不起。   她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只想逃离,获得解脱。   *   任雾睁开眼睛,看到一片黑暗。   很快,耳边响起了孩子清亮的哭声,她的身体比思想更快一步,按亮床头灯,迅速起身,熟练地脱下孩子的裤子,解开尿不湿,用湿巾清理之后,把干净的尿不湿围上去,然后拿起桌面放着的奶瓶开始冲奶粉,整个过程非常流畅。   等任雾忙完后,才发现自己的小腹微微隆起,大概有了五个月的身孕。   任雾翻了翻记忆,确定自己回到了丈夫出轨、而她怀孕五个月的时期。   嗯,她该怎么做好呢?   把孩子打掉,离婚?   如果这个孩子真的是她的,这个丈夫真的是她的,她会这样做。   像现在这种情况,她不能私自决定这个孩子的去留。   既然如此,那就让孩子的爸爸来代替她怀孕吧,刚好能尝尝怀孕、生产、被难搞的家婆折腾、坐月子等等一系列的滋味。 第92章 九十二   早上六点半, 任雾从睡梦中醒过来。尽管换了一个灵魂,这具身体仍严谨按照生物钟的提醒,准时醒来。   任雾感受到身体上浓重的疲惫和困倦, 她挣扎着想要起床, 但最后还是选择了放弃。   这具身体是不是昨天去搬砖了?怎么这么累?   任雾散漫地躺在床上,打算再睡五分钟回笼觉。只是她一闭上眼睛, 便陷入香甜的梦乡中。   李母打开门,走了进来, 一看, 客厅里空无一人, 她心生疑惑。平时这个时候儿子刚好在吃早餐,儿媳在给小孙孙做辅食。怎么今天家里冷清清的?   李母走进厨房一看,里边收拾得干干净净, 并没有早上做早餐的痕迹。   难道这小两口带着孩子出门吃早餐了?   不可能啊, 这几年儿媳在她的教导下, 在外面吃饭吃早餐的次数近乎为零。   李母回到客厅里,发现儿子的公文包还挂在一旁。不会吧?现在都七点了, 儿子儿媳还没有起床?   李母顿时来气了。这任雾怎么搞的,居然不早点起床给小成做早餐, 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   她怒气冲冲地打开主卧的门,床上的被子掉落一半在地上。她更是生气,明知道小成睡觉有些不安分, 任雾怎么就不会给自己丈夫掖掖被角?   她走上前,这才看到床上只有儿子一人,呈大字形霸占了整张床,睡得香喷喷的,还打着小呼噜。   任雾跑哪儿去了?   李母愣了一下, 她每天过来时任雾都在忙碌,她还真不知道这两夫妻没睡一块。   她拧开次卧的房锁,一米二的床上鼓了个包,床边放着张婴儿床,乖孙孙在里边睡得正香。   “起来!都几点了,你还不起来给小成做早餐、喊他起床!”李母皱着眉头,伸出手,不满地用手背拍了几下任雾的胳膊。   床上的女人睡得很死,根本感受不到胳膊上传来的细微痛意,也听不到李母用气声说出来的话。   李母干脆把她的被子掀开来,不耐烦地推了她几下,见她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立即板着脸说道:“你看看现在几点了?早餐没做,没叫小成起床。我怎么就有你这种懒媳妇啊!”   任雾全身无力,但还要努力立住人设,温顺地道歉,然后迅速起床,到主卧叫丈夫起来。   李成起来时,看到手机上显示七点十二分,不由大声呵斥道:“你怎么搞的?现在都几点了,这么晚才叫我起来?”   他一边换衣服一边骂道:“不吃早餐了!让我胃痛死算了!”   李母听到儿子这话,立即添油加醋:“可不是,我瞧你媳妇就是想让你的老毛病又犯了,居然睡到现在才起来,早餐也没做。一个女人,连丈夫都照顾不好,也不知道娶你回来有什么用。”   一大早上,整间屋子就热闹起来。李母明里暗里地责怪、李成的放声呵斥、儿子被吵醒后哇哇大哭,几种声音汇成一团,全塞进任雾的脑子里。   马特,脑壳痛。   李成出门之前横了妻子一眼:“真是一点用都没有!”   说罢,便拉开门走了出去。   然而,他感觉身体一晃,耳旁传来了母亲越来越过火的责骂。   “我们李家是倒了什么大霉才娶你这个懒媳妇回来啊?早餐都不做,居然还赖在床上睡懒觉……我告诉你,等你把孩子生下来,你就赶紧搬走吧!这么懒的女人,不上班不挣钱,以后十有八九要教坏我宝贝孙子们……”   母亲的责骂声很近,似乎就在耳旁。   李成愣了愣。   他不是刚刚出门了吗?怎么又回到家里了?   他摸摸脑袋,真是的,睡久了都有点睡懵了。   “我看妈说得对,你真是一点用都没有!”李成接着母亲的话骂下去,只是话一出口,他便发现不妥——他的声音,怎么变成了女人的声音?   李成猛地低下头看向自己的身体——粉色碎花睡衣、明显隆起的胸部。   ?!   李成抑制住内心的恐惧,小心翼翼地伸出右手的食指,轻轻地往胸部上戳了三下,他的身体明显感受到三下点戳。   我擦?!   李成大惊,嘴里尖叫着往卫生间奔去,重重关上门,扒下裤子。   李母见状,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骂得更厉害了!   我、我的大叽叽呢?!   卫生间里的李成像是被点了暂停键,整个人定定地保持着双眼惊恐地盯着下面、嘴巴惊愕地张开、裤子被褪下一半的姿势。   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反应过来,站在洗手台前照镜子,看着里边熟悉到他不想多看一眼的面容,身体慢慢抖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   李成一把拧开门锁,冲到客厅,对着李母惊慌失措地大声喊道:“妈!妈!我变成任雾了!我是你儿子李成,不是任雾!”   李母正坐在沙发上逗孙子,结果儿媳鬼哭狼嚎似的从卫生间里跑出来,冲到她面前,然后一脸着急地说:“妈,妈,我是任雾,我就是任雾,我就是任雾!”   她翻了个大白眼,这不废话吗?   “你说话小点声!吵死了!你今天发什么疯,又是赖床不做早餐、又是吵吵嚷嚷的?”李母瞪了“任雾”一眼。   李成见母亲像是听不到他说的话,他急得不行,一屁股坐下来,把母亲的身体扳向他,尽量控制好自己的惊恐,一字一句地说:“妈,我-是-李-成,可-是-突-然-就-变-成-任-雾-了!”   李母不耐烦透了,谁不认识你啊?还赖在她面前自我介绍,神经病吧?   她重重地拉下嘴角,眉心皱成一团:“几点了?还不赶紧做早餐,你想要博博饿肚子吗?赶紧去,甭在我面前烦我!”   说罢抱着孙子,把身体转过另一边,用后脑勺对着李成。   李成懵了。这是怎么回事啊?妈怎么就听不懂他说的话呢?   李成看到茶几底下有笔和本子,顺手拿出来,在上面写下一行字,尽量把字写得大而端正:“妈,我是李成啊,我和任雾身体了!你快帮我想办法啊!”   李母正低着头哄着怀里的宝贝孙子,结果面前突然出现一个本子,上面端正地写着——“妈,我是任雾,我是任雾,我就是任雾!”   李母一把夺过本子,用力把它往旁边一扔:“你疯够没有?你这样闹很好玩吗?你是觉得我最近脾气太好,没时间折腾你是吧?我告诉你,别以为怀孕了就很了不起,外头多的是想给小成生儿子的女人!”   李成崩溃地垂下头,双手胡乱往头发上抓了几把。   李母也是被气得不行,今天这儿媳妇犯犟了,硬是闹性子,烦人得很。   李博在奶奶怀里乖乖呆了一会,小肚肚突然叫起来了。“奶奶,七福福。”   李博抓着奶奶的衣领,小嘴巴里念着“福福”。   “还不快去给博博做点米糊来!”李母听到乖孙提要求了,立即瞪向“任雾”。   李成苦恼地使劲抓了一把头发,起身走向厨房。   米糊?   虽然李成不知道米糊在哪里,但是身体像拥有了思想似的,从置物架上取下米粉。   李成拿起米粉细细看了一遍使用说明,然后笨手笨脚地舀了几勺米粉放在碗里,从水壶里倒水出来,拿着勺子搅拌几下。见碗里的粉末和开水融在一块了,他心想应该就是这样了。   “给。”李成把盛着米糊的碗递给李母。   李母没好气瞥了“她”一眼,然后接过陶瓷碗。   “今天冲迷糊的速度挺快的。”李母说道,“早就该这样了,哪用得着每次都消毒碗勺,浪费时间浪费开水。”   李母勺了一勺米糊,往李博嘴里放去。   李博肉肉的小脸上,眉头紧紧皱着,像个小老头似的。   他有点不明白,怎么今天不是用他专用的碗碗和勺子呢?为什么这些糊糊看起来这么粘稠呢?为什么他从糊糊里闻不到牛奶香味呢?   他撇过头,嘴巴紧紧闭着。   “哎,博博怎么不吃呀?是不是太烫啊?”李母奇怪地看着把小脑袋扭到一旁、明显不想吃米糊的孙子。她张开嘴,把勺子放进嘴巴里,感受一下米糊的温度。   刚好呀,温温的,不烫。   李母把刚放进嘴巴又拿出来的勺子往孙子嘴巴上怼去,嘴里哄道:“博博,张嘴,啊——。”   李博伸出小手,使劲把奶奶的手推远。见奶奶锲而不舍地把勺子递到他嘴边,他生气了,握起小拳头把勺子砸落在地上。   李母忙活了十分钟,也没能让孙子吃上一口米糊。真是奇了怪了,平时她也会喂博博吃米糊啊,他都乖得不行,怎么今天就不肯吃了呢?   她的目光移向米糊——看起来比平时要粘稠不少。   “任雾,你今天怎么连米糊都冲不好?”李母回头瞪向“任雾”,“你赶紧再冲一碗米糊过来。还有,这碗也别浪费了,等会你就拿它当今天的早餐。”   李成生无可恋地一边往厨房走去,嘴里一边说着:“妈,我真的不是任雾,我求你睁大眼睛看看,我是你儿子啊!”   落在李母耳朵里就是:“妈,你真的好烦啊,你真的好烦啊,你真的好烦啊!”   李母气得抓起沙发上的抱枕,重重往这不孝“儿媳妇”身上砸去。 第93章 九十三   李成重新给儿子冲了一碗米糊, 看上去浓稠度跟以往的差不多。又在母亲的提醒下,使用了儿子惯用的碗勺。   然而面对新冲的米糊,李博依然倔强地把脑袋扭到一边, 硬是不肯张口。逼急了, 他就在李母怀里四肢扑腾,又哭又闹。   李母还是第一次见孙子闹这么大脾气, 她哄了好一会,孩子也不肯安静下来。她干脆把孩子往“任雾”怀里一放, 嘴里吩咐着:“任雾, 你赶紧喂孩子喝点糊糊, 别饿坏孩子了。”   把怀中难缠的小家伙交给“儿媳妇”了,她不由松了一口气,抽出纸巾擦擦额上、鼻子上冒出来的小汗珠。   李博被奶奶塞到母亲怀里, 闻到熟悉的气味, 他的哭声慢慢小了下去。但很快他又感受到异样——妈妈怎么都不会用平时的姿势抱他啊?这样可不舒服了!   他在李成怀里动来动去, 最后找到合适的位置,用平时的老姿势待在母亲怀里, 小脑袋搭在母亲肩膀上。   很快,他就发现妈妈今天的味道有点不对劲, 除了衣服上他最熟悉的气味,还有一股既熟悉又陌生的味道。   李博猛地抬起小脑袋,往母亲没衣物阻挡着的脖子凑近。   “啪”的一声, 李博的小手重重打在李成的脸上,哭声立即又响了起来。   李成手里刚端起碗,冷不丁一个巴掌打在脸上,身体重重一抖,大半碗的米糊便倒在了他的腿上、地板上, 一片狼藉。   “你瞧瞧你,连个孩子都喂不好!”李母见状,气得一巴掌打在“任雾”的胳膊上,李成手里的碗跟着一抖,里边的米糊飞到了他的脸上。   “妈!你干嘛?”李成愤愤地抬起头。   “坏人!”李博一脚踩在李成的大腿上,原地一碾,身子转向奶奶。他张开双手,嘴里哭着喊着“奶奶抱抱”。   李母接过孩子,着急地哄起来。等孩子不闹了,赶紧夺过李成手里的碗勺,勺起米糊往孙子嘴里送。   “奶福福。”李博伸出双手捂住小嘴巴,不肯让奶奶把勺子递进来,闷声闷气地重复喊着奶糊糊。   李母这才反应过来。她没好气把碗塞回到李成手里,“你今天怎么不用牛奶来冲米糊了?当初让你别这么浪费,你不肯听;这会你倒是想省点奶粉了,孩子早就吃惯牛奶冲的米糊了,怎么会愿意啊!”   仅仅是给孩子喂个米糊,便花了接近一个小时。李博吃完之后主动走到婴儿推车那儿,咧开嘴笑:“出去看发发!”   李成懒懒地靠在沙发上,不想动。妈呀,喂孩子吃米糊已经耗光了这具身体的精力了,他实在累得动不了了。   “还不去,现在都快八点半了。”李母瞅着李成懒洋洋的样子,气得狠狠推了她一把。   “妈,你干嘛呢?”李成不满地瞪向母亲。   李母左手捂着小心脏,右手伸出食指指着“任雾”,“你这懒媳妇,谁家娶了你就倒了大霉!瞅瞅现在几点钟了,还不带孩子出去散步,还不出去买菜!”   李成一动不动地躺着。带孩子出去玩?买菜?他才不要,还是让老妈去买吧。   “妈,你带博博出去溜达呗,顺便买点菜回来。对了,中午我上你那儿吃饭。”李成打了个哈欠,困乏地眨了几下眼。   “你、你是想气死我啊!”儿媳妇嫁进来那么久,还是第一次用这种吩咐的口吻说话。李母差点被气疯了,站起来四处看看,快步走向柜子,把鸡毛掸子拿在手里,使劲往“儿媳”身上打去。   李博见奶奶一边骂一边打,他觉得好玩,靠在婴儿推车旁兴高采烈地拍手掌,眼睛发光,小脸一副新奇:“加油!加油!加油!……”   李成忙着躲闪来自母亲的鞭打,嘴里不断求饶,就在此时他还听到了儿子激动的加油声……   李成最后还是乖乖换了衣服,找出妻子的钱包,把孩子塞进推车里,然后出门。   李博被李成抱进推车时,他突然想起了这是爸爸的味道。可是,这个人明明是妈妈啊,为什么身上全是爸爸的味道呢?   好奇怪啊!   李博一脸严肃地坐在推车里边思考这个问题,难得不像往常一样闹腾。   李成推着孩子,想起妻子曾经提过好几次,儿子特别活泼,一出门就想要到处跑,还不肯好好坐在推车上。   呵,净会说瞎话!看看孩子多安静、多乖巧啊!   李成心里反驳道。   李成走出小区,有些愣神。平时妻子去哪儿买菜啊?超市和菜市场在哪儿啊?   “小任,今天怎么这么晚出门啊?”耳旁传来一个中年妇人的声音,李成循声看去,这人是谁?   “你昨天还说要早点去市场买点牛肉回来,怎么现在才出门,早就卖光了。”妇人说道,“我都买完菜回来了,先走了。博博,跟姨姨拜拜。”   妇人对着推车里的李博摆摆手,然后走了。   李成往妇人走过来的方向直走,二十五分钟后,到了菜市场门口。他探头往里看,只见到处都是摊档,老头老婆子中年妇人们时不时走动到摊档前,扬着声音买菜讲价。   他的身体不由自主地往后退了一步。   瞧瞧这地上,湿漉漉的,上面全是沾着泥的黑乎乎的鞋印子。瞧瞧那些蔬菜摊子,一摞摞的蔬菜垒在上面,菜贩子们一见有人经过,立即上前招呼生意,嗓门大得厉害。瞧瞧那边的肉摊子,各种肉被挂在上面,看着就恶心。   李成真是没办法想象,妻子每天都要来这个脏兮兮的、空气混浊的地方买菜。   他犹豫一下,掏出手机,尝试性输入儿子的生日,打开了手机。点开高高导航,搜索超市。   他推着儿子往最近的万家超市走去。真是没办法明白妻子为啥要去菜市场买菜,离家那么远,足足走了快半个小时。家对面不远不就有万家超市吗?多近啊!   李成一进入万家超市,全身都舒坦了。在外头走了这么久,简直要热晕了。就该来这里买菜,冷气可足了。   李成推着购物车在超市里逛,李博坐在上面,新奇得很,时不时发出感叹声来,完全忘记了面前这个妈妈身上全是爸爸的味道。   李成摇摇头,瞧瞧,她把孩子养得忒没见识了!不就一个超市吗,孩子居然一副没来过的模样。   推着孩子四处走,李博见到喜欢的东西就要求“妈妈”递给他,李成也非常好说话,儿子要啥就给啥。   最后买单的时候,李成吓了一跳。不就买了几件小零食、一个遥控车、一个小皮球和蔬菜肉类吗,怎么就九百多块了呢?   “你这是不是算错了呀?这么一点东西,哪里要九百多啊?”李成看着没有装满的大号购物袋,一脸不相信。   收银员刷的把小票撕下来,递给他:“你可以一件件对着看。”   她心里不屑,这个人是没逛过万家超市吗?万家超市的货品几乎全是进口的、一等质量的,九百多不是很正常吗?   李成看着小票上的数字,不由咽了一下口水——美国科特儿童遥控车399元,美国科特儿童皮球129元,日本进口饼干160克69元,英国巧克力120克89元……   他假装没事,忍下心痛,拎着这一袋价值978元的商品、推着儿子,步伐沉重地往家里走去。   回到家里,李成随意把袋子往地上一搁,把儿子抱出来放在沙发上,自己也随意瘫在沙发上。   妈呀,去买菜真的好累啊!推着孩子走那么久真的好累啊!   李博见“妈妈”躺在一旁,小手推了推她:“妈妈,我要车车!”   李成只作听不到儿子说话,继续闭着眼睛休息。   李博喊了几次也得不到回应,他便自己起身去玩车车。只是一站起来,他就觉得粑粑要出来了,他立即又坐下来。过了一分钟,他淡定地站起来,往地上的购物袋走去。   什么味道?李成的鼻子动了动,眼睛睁开了。   他一坐起来,便看到客厅内散落着几块黄褐色物体。   啊!李成崩溃地喊出来。   他屏住呼吸,强作镇定地拿纸巾把粑粑包起来,拿到卫生间里冲掉,又找来湿纸巾把那几处地方狠狠擦了几遍,才松一口气。   不对!空气中还是有这股味道!   李成忍不住跑进卫生间干呕几下,打湿毛巾按在鼻子嘴巴上,才敢走出来。   他径直走向目标人物——正坐在地上玩遥控车的李博。一扒下他的裤子,李成面色更白了些,他迅速把孩子推落在地上,转身跑向卫生间。   这回可糟了。   李博的小屁屁上脏兮兮的,他被“妈妈”拨在地上后,他又开心地玩起自己的遥控车。小车跑到哪儿,他的小屁股也跟着移到哪儿。   李成好不容易平息了翻滚的恶心之意,做好足够的防护之后走到客厅,看到的便是遍地的粑粑印记。   这个早上,李成过得特别有意义。他第一次闻到了粑粑的气味,第一次感受到孕吐的痛苦,第一次帮孩子洗了澡,第一次和粑粑亲密接触,第一次把整个客厅拖了整整五遍。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略晚~ 第94章 九十四   李成有气无力地躺在沙发上, 耳边萦绕着遥控车的音乐声和儿子的欢笑声。   头疼,头晕,肚子饿。   李成恹恹地看了一眼墙上的挂钟, 十二点半了。   “妈妈, 我要吃饭饭!”李博拿着小汽车来到母亲身前。他真的好饿呀,可是妈妈一直不起来给他做饭, 就算他哭也没有用。   李成深深叹了一口气,像被按了降速键一般, 慢悠悠地起身, 慢悠悠地换衣服, 慢悠悠地把儿子塞进推车里。   “今天中午我们出去吃饭吧。”李成说道。   “好!”李博听到吃饭两个字,小脸上顿时挂上笑容。   在小区外就有好几家饭店,李成总觉得反胃, 最后进了一家酸辣粉店。   “来一份酸辣粉, 再来一份鸡汤面条。”李成说道。   很快, 餐食上来了。李成淡定地把鸡汤面条放在李成面前,自己则埋头苦吃面前这份酸酸辣辣、闻着就能压下胸口恶心感的酸辣粉。   李博懵了。为什么妈妈把这么一大碗面条放在他面前, 然后就不管他了!   “妈妈,我要次面面!”李博坐在儿童椅上, 双手轮流在饭桌上拍。   李成抬起头,隔壁吃饭的陌生人纷纷转移了视线。但他早就看到了那些人眼里脸上的不赞同——这当妈的,怎么不紧着把孩子给喂饱, 再填饱自己的肚子啊?   他默默拿起儿子的筷子,卷了一筷子的面条递向他,嘴里提醒道:“你小心烫。”   然而都要饿坏了的李博眼里只有面条,听不到妈妈的提醒,张大嘴, 嗷呜一下把面条含进嘴里,然后迅速吐出来,眼泪也跟着出来。   一时间,这家粉面店处处充斥着李博的哭闹声。   旁边坐着的一名食客早就看不过眼了,连忙装来凉白开,让李博含在嘴巴里。   其他的几位中年女食客则十分自来熟地凑上前,批评他:“你平时没照顾过孩子吧?怎么这一点常识都没有啊?喂孩子之前一定要确保温度合适、不烫嘴,才能给孩子吃啊!”   “就是,你这当妈的也忒不上心了。饭来了只顾着自己吃,也不管一下孩子。”   “你带孩子出来吃饭,没给他带碗筷吗?你得带上他的小碗,卫生安全。”   ……   劈头劈脑的一顿教育,李成脸色变了好几转,最后涨红了脸,看着似乎十分受教。   只是他心里千百遍吐槽着这些人多管闲事。   在众人的教育指导下,李成总算知道两三岁的小孩子吃面条,不是直接一碗面放他面前就行了,还得给他夹出一小碗,晾得半凉,耐心地喂他吃。   不知过了多久,一会要听妈妈讲故事、一会要看动画片、慢悠悠吃饭的李博总算摸着肚子说吃不下了。李成激动地把那碗只吃了两口的酸辣粉移到面前,只是他一下筷子,红薯粉就断了。泡得太久,红薯粉都软趴趴了。   下午在家,李成被迫陪着儿子玩了一个小时,最后他干脆打开电视机,播放孩子最喜欢看的动画片。   看到儿子专心致志看着动画片,再也不闹着哭着要玩游戏,李成默默后悔自己怎么不早点打开电视呢。   *   任雾和李成交换身体之后,她代替李成开车去公司上班。   一进公司,前台的年轻小姑娘便凑了上来,脸色微红:“李总,你昨晚说的明天去港城,给我买护肤品,是真的还是假的呀?”   任雾一脸理所当然:“这当然是真的啊!小陈,你之前不是说你的神仙水用完了吗?我明天过去顺便给你带,回来你再转钱给我吧,不着急啊。”   前台小姑娘一听要自己出钱,先是一愣,然后低声说:“你不是说送我吗?”   “小陈,我和你有什么关系啊,怎么可能无缘无故送你护肤品呢?”任雾看了她一眼,眼里写满了“你这人怎么想占我便宜”。   前台小姑娘气得跺跺脚,转身回到前台位置上。   任雾笑笑,淡定地夹着公文包往办公室走去。李成可真有种啊,翻翻手机,前台小姑娘、行政小妹、人事离婚大姐等等,他都不知廉耻地撩了好几次,一会邀请别人出去吃饭喝酒,一会许诺给人买护肤品和衣服。   哦,差点忘了他的小情儿就是楼下花店的年轻女老板。   没事,这些花花草草,我都会帮你灭了。   整个早上,任雾主要拿来了解自己的主要工作内容和手头上正忙碌着的工作。偶尔拿起手机,便能看到李成发来的无数条崩溃的信息——在别人眼里,每一句都是甜甜蜜蜜的情话;在任雾眼里,每一句都是濒临崩溃的咒骂和求助。   中午快要下班的时候,任雾又收到了信息,是楼下的小情人发来的——“老公,我给你熬了十全大补汤,快点下来吃饭呀,我等你哦!”   任雾面无表情地回复——“谢谢宝贝,我马上就来~”   走进“花店情缘”,花店店员殷勤地跟任雾打招呼,告诉任雾,老板就在后面的休息室里等她。   “老公,我好想你啊!”任雾刚推开门,一个打扮入时、喷着浓郁香水的女人便奔入她的怀中,红唇微撅,等待着情人的热吻。   任雾随意做了个假象蒙混过去。   段琳琳拉着任雾坐下来,迫不及待地问道:“老公,明天我们什么时候出发去港城呀?你说的要给我买戒指的呢!”   任雾沉默不语,好一会才面露难色:“宝贝,我、我有些事情要跟你说。”   “老公,怎么了?”段琳琳关切问道。   “唉!”任雾重重叹了一口气,脸上苦闷不已:“你不知道,昨晚那黄脸婆把钱全转到她卡里了,我现在,兜里没钱啊!”   她低下头,一副愧疚难过的样子:“我说过要给你买最漂亮、最合你心意的戒指,可是,可是我……”   “没事的,”段琳琳伸出手搂住任雾的手臂,“我只是有点难过而已,不要紧的。”   任雾心疼地回抱段琳琳,许诺:“等我下个月发了工资,我一定带你去港城,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段琳琳闻言,激动地在任雾脸上留下一个吻。   *   傍晚回家前,任雾给李母打了个电话,说等会买点熟食回家,让李母和李父过去吃饭。   回到家刚好七点。   屋子里的氛围有些奇怪。   见儿子回来了,李母的屁股像扎了针似的,立马弹起来,奔向儿子,嘴里絮絮叨叨的开始告状。   “小成啊,你知道你媳妇多懒吗?六点半了都还没有开始做饭,菜也没洗、肉也不切。我问了博博,他们中午也没在家里开火,还是去外头吃的面条,花了四十五块钱!就那么两块面条,家里做也用不着五块钱,她居然花了四十五块……”   李母越说越生气,还想继续说。然而一个身影朝儿子飞奔过来,硬生生把她从儿子身旁挤开。   “任雾!你搞什么鬼,为什么我们会互换身体?我告诉你,赶紧换回来,不然的话,我明天就去请大师来收了你!”李成揪着任雾的衣领,气势汹汹地说。   只是在李母和李父眼里,儿媳妇凶狠狠地揪着儿子的衣服,大声骂道:“李成,你又去哪里鬼混了?我告诉你,你再这样下去我们就离婚!我不稀罕你这个沾花惹草的男人!”   李母赶紧扯下儿媳妇的手,呵斥道:“小成不是回来了吗?你又在发什么疯?真是天天闹来闹去的,烦不烦啊?”   打一棒子给一枣,那边的李父则态度温和地说:“小雾,你得相信小成,他心里只有你。以前是一时糊涂,以后都不会犯了,你放心啊!”   任雾也装作听不懂李成的话,顺着李父李母的话说下去:“小雾,你相信我,我一定会好好爱护、珍惜我们这个小家的!”   李成一时愣了。什么意思?难道面前这个人也听不到他说的话?难道面前这个人不是任雾?这个人真的是他吗?那他是谁?   无数个问题挤在李成的脑子里,他浑浑噩噩地找不到答案,双眼迷茫不安地看着任雾。   “妈,我看小雾有点不舒服,我扶她进房里休息一下。妈,你帮忙做点米饭,炒点青菜吧。”任雾搀着李成,往主卧走去。   门关上,李成安静地坐在床边。半晌,他疑惑地问道:“我明明是李成啊?为什么李成不是我呢?为什么我会变成任雾呢?”   任雾倚在门边,闻言笑出声来。   李成看向门边的,极其熟悉的、和他共处了三十年的身体。   “你是不是能听到我说的是什么话?”李成着急上前。   “当然了。毕竟,你用的可是我的身体啊!”任雾挑眉。   “你把身体还给我,还给我!”李成不断摇晃着任雾。   只是,他寄居的女性身体正怀着孕,平时又操劳过度,整具身体都处于亚健康状态。没摇几下,任雾没晕,李成却停下了摇晃的双手,疲惫地靠在墙上。   “好好享受,你今后的每一天。看看我以前过着什么样的日子,尝尝那种极度疲惫、却要咬牙坚持的无助感。”任雾的嘴贴近李成的耳边,温柔地说着令人无望的话。 第95章 九十五   任雾拧开主卧的门锁, 走了出来。   “博博,过来,爸爸抱抱。”她弯下腰, 打开双手。   李博犹豫一下, 爸爸今天怎么会找他玩呀?平时爸爸都是让他去找妈妈玩的呀!   儿子坐在地上愣愣地看着她,任雾走上前, 干脆利落地抄起他,先来个飞高高。孩子最喜欢这个小游戏了, 只不过原身个子不高、瘦瘦弱弱的, 对她来说, 给孩子飞高高是个苦力活儿。不过,对于换了一副好身体的任雾来说,飞高高可是个简单得不行的游戏。   李博突然被“爸爸”抱起来, 鼻子刚嗅到一点熟悉的气味, 然而他还没想起来是什么味道, 小身体就被悬在半空中。随着“爸爸”身体的转动,他也跟着飞起来。   “哇——爸爸快点!”听到儿子的要求, 任雾更起劲了,儿子也在半空中闹得更欢。   李母在厨房里炒菜, 李父在客厅里看电视,任雾陪着孩子在玩闹,多么热闹美好的一幕啊!   任雾停下飞高高的动作, 把孩子抱在怀里:“怎么样?开不开心?”   李博的脑袋搭在“爸爸”的肩膀上,闻到了熟悉的味道。   “妈妈?”李博凑在任雾耳边,疑惑地问。他有点搞不懂了,怎么看上去是爸爸,闻起来却变成了妈妈;看上去是妈妈, 闻起来却变成了爸爸。   “乖,博博,要叫我爸爸。”任雾温柔地摸了一把孩子的头发。   熟悉的体味、熟悉的动作、熟悉的说话语气,李博确定这就是妈妈。   可是,妈妈说,要叫她“爸爸”。   李博眨眨眼,声音清脆地喊着:“爸爸!爸爸!”   最疼爱他的就是妈妈啦,他肯定要听妈妈的话呀!   “真乖!”任雾笑着重重亲了儿子一口,李博也伸长脖子,往“爸爸”脸上印了一个亲亲。   没过多久,李母把炒青菜和米饭、儿子买回来的熟食端上来了。   “吃饭!”李母声音挺尖的,摆明就是在喊卧室里的李成。   见主卧里毫无反应,李母不禁吐槽道:“瞧瞧她,不做晚饭就算了,都做好了都不赶紧来吃,还要我特意去请啊?”   任雾起身:“爸、妈,你们先吃饭,我去喊她出来。”   李成见任雾进来,宛若见了仇人,赤红着双眼瞪着她。   “嗤,”任雾略带不屑,“该吃饭了。不吃的话,饿的是你。吃不吃,随你便。”   李成忍了又忍,本想有点骨气不去吃饭,但是低血糖犯了,后背、额头不断冒汗,手指发抖,脑子里全是“快点找点吃的”。   他咬了咬嘴唇,最后还是屈服了,跟在任雾身后走出主卧。   “儿子,快来吃饭。甭管那些矫情的,吃顿饭也要三求四请的,谁稀罕啊!”李母瞥了一眼脸色明显不妥的儿媳,冷嘲热讽道。   李父也开口道:“赶紧来吃饭,都几十岁的人了,还闹什么脾气?”   这话,明显说的就是李成。   李成的脚步不由放慢了,他第一次觉得父母有时候说话真的很过分,话里夹着刀子,割得人心血淋淋地疼。   他看着淡定自若落座的任雾,脑子里迟钝地想:“过去那几年,爸妈各种挑刺儿时,我在旁添油加醋时,她是怎样的心情呢?”   “博博,今天你在家里干嘛了?”任雾手脚麻利地往儿子嘴里塞了一口撕碎的肉和米饭,一边问。   李博一边嚼一边回忆今天在家里做了什么事情,等嘴里的米饭吞下去了,他也想起来了:“买车车、球球、饼干。次了面面,嘴嘴痛。”说着张开小嘴巴,让“爸爸”看里边的情况。   任雾认真看看,儿子嘴巴里没有什么伤口溃疡,只是舌头尖上有些红。   “吃面烫着了?”任雾这话一出口,李母又开始骂人了。   “你瞧瞧你有点什么用,带孩子出去吃面条,浪费钱就算了,还弄伤我孙子。”李母恶狠狠地用食指戳了一下“儿媳”的脑袋,恨铁不成钢地说道。   “你妈说得对,你带孩子那么久了,怎么还搞出这种事情来?”李父面相有点凶,脸一板,目光沉沉地看着“儿媳”。   任雾本来不想往里添一把火的,可是一想起李成以往最爱做的就是在父母挑刺的时候帮腔,她的脾气也忍不了了:“爸妈说得没错,你当妈的,就不能对孩子上点心吗?这点小事都做不好!”   李成想出口反驳。我怎么知道要先给他吹凉面条再喂孩子?我又没做过这种事情!   可是,作为孩子的爸爸,为什么你会没做过呢?   还不是因为你天天嘴里嚷着累、辛苦,你的妻子心疼你,宁愿自己累些、辛苦些,也要把所有的琐碎事情都揽在自己身上,想让你能多点儿时间休息、能好好吃饭。   李成看到坐在对面的任雾,一边吃饭一边分心喂孩子,不时还和孩子聊天,反驳的冲动慢慢消下去。   “小成,你都上了一天班了,累得不行,回来又陪孩子玩了那么久,这回就好好吃饭,别管孩子了。”李母看不过去,“小雾,你把孩子抱过来,一边吃饭一边喂他。”   “没事,妈,我正好和孩子说说话呢。”任雾还没了解完孩子今天在家做了什么呢。   “博博,那你下午在家做什么呢?有没有和妈妈看书、学唱歌呀?”任雾问道。   “我看了好久、好久的小猪佩佩!”李博开心道。   任雾立即对着李成开/炮:“孩子这么小,每天最多只能看半个小时的电视和手机,你怎么能让他看了一下午的电视?近视了怎么办?”   李成语塞,他总不能说是因为自己烦孩子吵着他、干脆开电视放动画片打发他吧?   李母也不满:“是你说的小孩子要保护眼睛,不要看这么久电视,当初还怪我让孩子看那么久的电视,现在你还不是一样!”   李父也跟着批评道:“小雾啊,这可是你不对了!咱们要科学养娃,这是你说的。当妈的可要处处注意啊!”   “爸、妈,这样吧,以后你们多点过来督促一下小雾吧,我担心她有时偷懒、没好好看孩子。”任雾趁机提出要求,李父李母点头答应。   李成简直要崩溃。他怎么知道带孩子这么麻烦,这也不能做,那也要小心。   更烦人的是,父母一点儿都发现不了任雾的身体里是他的灵魂。他们骂的,都是他啊!   吃完晚饭,任雾陪在孩子玩玩具,李成在李母的督促下收拾碗筷、洗碗收拾厨房。   等他从厨房里出来,任雾淡定地把孩子往他怀里一塞:“小雾,到儿子洗澡的时间了。”   李成连忙说道:“我不会啊!你知道的,我从来没有帮他洗过澡,等会水进耳朵了可咋办?”   “不会就学啊!我还不是自己慢慢琢磨、才学会的吗?”任雾无情地把他推进卫生间。   李成唉声叹气地把儿子放下来,扒下他身上的衣服,然后拿起花洒,打开开关,打算拿着花洒直接往儿子身上冲水。   “妈妈!”李博害怕地往李成身后一躲。李成手里的花洒本来就对着李博,孩子躲了,花洒也跟着移动,结果淋了自己一身。   “妈妈,我要用大盆盆洗澡澡!”李博指了指墙上挂着的塑料大盆。   李成埋怨道:“你中午咋不说呢?”今天中午给他清理身上的粑粑时,李成就是直接打开花洒对着他一顿冲,根本没用上盆。   然而孩子一脸懵懂地看着他,听不懂他的话。   李成把盆取下来,在里边放满水,“进去吧。”   李博慢慢地递了一只脚进去,刚碰到水又缩了回来:“太烫啦!”   李成伸手摸,还好吧这个温度,他洗澡就用这个温度的水啊!   李母在外面一直没听到洗澡的声音,进来一看,红色大盆里正冒着白烟。   她又急又气地往李成背上打了一下:“你疯了吗?用这么烫的水!他皮肤那么嫩,受得了这个温度吗?”   被骂了一天、被打了好几次,李成已经没有任何想法了。他麻木地把水倒掉一半,准备和点冷水进去。   然而李母又是一巴掌打在背上:“你就不能把这些水盛一半出来吗?浪费得不成样!”   李成深深吸了一口气,不断告诉自己,她是自己的亲妈,得忍着。   好不容易给孩子洗完澡,李成身上的衣服也湿了大半。   这还没完,他还得给孩子擦身体、穿衣服、吹头发、哄他睡觉。孩子睡着了,他才能舒舒服服洗个澡。   任雾淡定地坐在沙发上玩手机,就像平时的他一样。李母则时刻盯着他,他表现得很生疏,李母却认为他故意做得笨手笨脚,想要自己帮忙,所以一直冷眼看着,从不搭把手。   “妈,今晚你就在这儿睡吧。”任雾说道,“你和小雾睡主卧,孩子的小床也搬到那儿去。我看她身体挺不舒服的,半夜孩子要是闹了,你帮忙搭把手。”   李母答应了。   任雾非常满意。要是李母不在,指不定李成打死不肯起床照顾孩子,到时候半夜起来受苦可就是她了。李母在这儿,即使李成再不愿意,也得变成愿意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可爱 好累 的地雷,希望你天天开心,一点也不累啦!   谢谢小可爱 粉凤凰 的营养液,希望你也快高长大,越来越好看啦!   我现在出去吃个宵夜,回来还用一更,略晚。   还有呀,明天是儿童节了,祝大小儿童们节日快乐,永远开心~   大家可以踊跃留言哦,明天将随意送出61个小红包~么么 第96章 九十六   李成这个晚上简直崩溃了。   李博晚上睡觉不算安定, 会踢被子,会哭闹要喝奶。   李母觉浅,孩子有点大动作, 她都会醒过来, 然后就喊醒李成,让他起来看看孩子。   李成睡得老沉, 难以叫醒,但李母绝不会因为叫不醒“儿媳”而选择自己起床看孩子, 她硬是把李成摇醒, 让他给孩子盖被子、摸摸尿不湿需不需要换。   一整晚, 李成醒了三次。早晨七点钟,李母让他起来做早餐时,他简直要疯了。   他一把抢过被子盖住脑袋, 躲避李母絮絮叨叨的话。早就休息够了的李母精神好得很, 一大早就活力十足。她使劲儿把被子拿开, 一边碎碎念一边拿手去推李成。   李成脑袋发晕、双眼迷糊地被迫起了身,连脸都来不及洗就开始做早餐——煮白水鸡蛋、煮白粥、蒸几个包子。   早餐做好后, 他学个聪明,主动走向次卧, 打算叫任雾起床。   李母立即喊住了他:“你干啥啊?小成都上了一星期的班了,周六就得好好歇着,甭叫他起床, 让他睡到自然醒。你先给孩子刷牙洗脸,吃完早餐就赶紧出去溜达、买菜。”   李成拖着沉重的脚步、抱着孩子走向卫生间。   他现在全身没力气,只想放放肆肆地睡一觉,任何人都不能喊醒他。   他一点儿也不想做家务、带孩子!   那简直比上班还要累!工作时间更长!   不管他怎么想,该做的还是要做, 总有人在后头推着他去干这些事。   李成带着孩子出门了,任雾才慢腾腾地起床。   “怎么不睡多会?这么早起床多累啊!”面对“儿子”,李母是个十足的慈母。   任雾洗漱完,坐在餐桌前开始吃早餐。李母凑了上来。   “小成,你那媳妇越来越不像话了!以前虽然犟了点,但手脚还算利索,做事也勤快。可这两天啊,她就像换了个人似的,懒懒散散,做事也笨手笨脚,”李母非常不满,“我看啊,她就是在计较你那件事,闹小性子呢!你说,男人花心不是正常的吗?何况啊,你那么辛苦,在外面放松一下不正好吗?”   “你那媳妇,是真不会疼你。”李母总结道,“妈这段时间就在这儿跟她耗着,把她的脾性给扭过来。你放心啊,不出一个月,妈还你一个手脚勤快的媳妇!”   “妈,你悠着点啊,小雾怀着孩子呢!”任雾提醒道。   “你放心,家里又没啥粗重活,孩子没事的。”李母一副经验十足的模样。   另一边,李成买菜也碰上尴尬事了。昨天在万家超市买东西太贵了,今天他特意去了菜市场。他买了自己想吃的牛肉、排骨、鸭子,然后再到蔬菜摊上买菜,结果他付款的时候,连八块九都拿不出来。   这下可尴尬了。   李成打开手机支付贝,发现里边余额只剩下四块一毛,多一分都没有,像花贝借贝之类的服务都没开通。   李成回到家,见任雾坐在沙发上,他厚着脸皮说道:“钱花没了,你转点钱过来。”   任雾脸色一沉:“昨天你买啥了?不是还有一千多在里头吗?怎么就花完了呢?”   恍惚间,李成想起了每次妻子每个月都会跟他要钱,他就一脸不耐烦,冷漠地一边转钱一边责备:“上个月不是给你打了三千块吗?怎么这么快就用完了?真是败家娘们!”   这时,李母从厨房走出来,啪的一下把一张小票拍到桌子上:“你看看你昨天买了什么?花了九百多!你这败家媳妇,是想要把我儿子的钱全花光吗?”   任雾拿起来一看,好家伙,儿子的玩具就不说了,贵点她也认了。可是,二百五十克的菜心卖九块九,五百克的鸡肉卖八十六,这傻子可真舍得花钱啊!   李母一顿狠批,任雾几句挤兑,李成的脸又青又白。   *   接下来的这段时间,李成忙得像个陀螺一样,李母憋着劲儿拼命折腾她。   最平常的做早餐,李母也要挑刺:“昨天吃瘦肉粥和小馒头,今天吃鸡蛋粥和面包,你能不能有点新意啊?你看小成越吃越少,你能不能改进一点啊?还有那味道,煮个好吃的粥有那么难吗?”   打扫房子的时候,李母一会说这儿有头发没扫干净,一会说那儿有鞋印没拖干净,絮絮叨叨,让他把整个屋子打扫得快要发光才放过他。   陪孩子的时候,李母责怪他讲故事不够生动,居然让任雾下载了好几部教家长给孩子讲故事的视频,让李成赶紧习得其中的精华,化为己用。   ……   不得不说,李母是个狠人。饭桌上的菜式越来越多,味道也越来越好,家里时常保持着干净整齐,孩子每天都有学习新的知识……   不过是一个多月,李成便改头换面了。以前煮个粥都不知道放多少水的他,轻易就能煮出一锅软糯可口、浓稠适中的粥;没拿过几回扫把拖把的他现在已经熟练掌握扫把拖把的使用方法,把地板打扫得油光锃亮的;从来没给孩子讲过故事的他已经学会用不同的声音生动地演绎出一个故事,对儿歌一窍不通的他目前已经掌握了儿子喜欢的六十六首儿歌,并且可以随时随地唱给儿子听。   更重要的是,李成终于知道了每月三千块钱对一个家庭的日常开支而言,实在太少了——伙食费一千二、物业费八百、煤气水电费六百,杂七杂八的支出等等……   怪不得妻子从来不给自己买新衣服,也不带儿子去逛进口超市。   千方百计省着用,这三千块钱才堪堪够用。要是这个月刚好要给孩子买奶粉米糊,钱就欠了些。   李成想起自己每个月黑着脸怪妻子大手大脚花钱的情景,想起自己带着别的女人在外头吃香的喝辣的、看电影喝咖啡送鲜花。   他的心情越发沉重,慢慢带上悔意。   *   日子看似重新恢复了平静。李成在家里好好扮演着任雾的角色,任劳任怨地干着所有琐碎的活儿;任雾扮演着李成的角色,除了上班累了点,在家不用干活,像个大爷似的,实在太舒服了。   “老公,你说,你要和我分手?”段琳琳眼里含泪,一脸不可置信。   怎么会这样呢?李成和她在一起已经将近一年了,在这一年里,他们的关系突飞猛进,该做的早就做了,他还说要给她买最漂亮的戒指,还说会和家里的黄脸婆结婚,到时候风风光光娶她!   不,她不能放手!就她的条件,目前最好的选择就是李成了,她一定要狠狠抓住他!她一个坐过台的小姐,拿着这些年攒下来的钱在这个四周全是知名企业的地方开个小花店,还不是盼着有一天哪个高级白领、金领能跟她搭上吗?   既然现在她已经搭上在上市公司里职位不低的李成,那不管怎样也不能放走这金龟婿啊!   “琳琳,我……”任雾的眼睛没敢看她,脸色苍白,“我有妻子、有孩子,你那么好,我怎么能为了一己私欲,耽误了你呢?”   “不,我不信,你告诉我,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啊?”段琳琳扑到任雾的怀里痛哭。   任雾的右手颤抖着,犹豫着,最后轻轻落在了段琳琳的头发上。   怀里痛哭着的段琳琳感受到情人的温柔,内心莫名生出一股勇气来,她抬起脸,刚哭过的眼微红,闪着亮光:“老公,我要嫁给你,我们跟你老婆摊牌好不好?”   “琳琳,你冷静点。是我对不起你,辜负了你的爱。如果有下辈子,我一定会等着和你相遇的那天,用一生来陪你、爱你。”任雾双手扶着段琳琳的肩膀,深情又无情地说,“这辈子,我们没有缘分走下去,但是我会用一辈子来缅怀我们死去的爱情。”   任雾走出花店时,一身轻松。这段时间,她已经充分了解了段琳琳的过往、目的和性格,接下来就把战场交给李成吧,让这对真爱相爱相杀。   “嗡……”手机震动几下,李成停下打扫的动作,从裤袋里摸出手机。   “黄脸婆!我告诉你,你老公和我在一起已经一年了,他爱的人是我,不是你!识相的就赶紧跟他离婚!”   李成愣了一下,立即看向手机号码——137……   这串数字好熟悉!   段琳琳!他那个热情似火的小情人! 她怎么会突然给他发这样的信息?难道是太久没联系了,她在想念他?   不对!难道说,任雾是在用他的身体和名义继续跟段琳琳在一块?   该死的!他那么辛苦在家里干活养孩子,任雾居然在外头沾花惹草?她怎么对得起他?!   李成的内心腾地冒出一团火来,烧得简直要没了理智。   李成迅速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告诉段琳琳他才是真的李成,不要被假的李成哄骗。打着打着,手上的速度慢了下来。   他知道,这不过是徒劳之功,除了任雾,没有任何人能看到、听到他真正想说的话。   手机又接到第二条信息——“像你这种只会做家务、只会带孩子、只会花老公的钱的女人迟早会被抛弃的!别以为你怀孕了就了不起!”   这个下午,李成的手机里收了无数条来自小情人的恶毒咒骂。李成总算感受到类似的、妻子当时知道他出轨时愤怒、崩溃、受伤的那种心情。 第97章 九十七   任雾下班回到家, 李成立即迎上来,强压着心里的愤怒:“任雾,我在家里那么辛苦地带孩子、做家务, 你居然在外面和段琳琳卿卿我我, 你对得起我、对得起这个家吗?”   越说越难受,连带着被背叛的羞辱感, 李成一时红了眼。   任雾脸色淡淡,一边换鞋一边回应:“你以前不也是这样对我吗?”   任雾勾起嘴角, 轻轻看了他一眼:“怎么, 这样就难受了?”   这些话, 像一把锋利的尖刀,又快又狠地插入李成的心里,痛得他忍不住用手捂着心脏部位。   他想起当初不喜妻子之后, 迅速把自己的心思放在外头的花花草草身上。起初还有些担心妻子知道, 回家之前会把自己身上检查一遍, 生怕留下什么暧昧的痕迹。后来浪得飞起,觉得自己能把家里的妻子瞒好、外头的小花都安抚好。一不注意, 便在胸前留下了口红印记,把它带回了家。   怀着孕的妻子泪眼朦胧地看着他, 质问他:“你为什么要做出这种事情?我们在一起那么久,我为你放弃了所有,心甘情愿在家里带孩子、做饭做家务, 让你在外面心无旁骛地工作!你这样对得起我和这个家吗?”   他先是一愣,然后干脆利落地承认错误,告诉她一定会和外面的女人断得干干净净,求她原谅这一次的过失。   父母轮流上阵劝说安慰、让他作保证,岳父岳母轮流劝妻子原谅他这一次。   一开始被妻子发现外遇时, 他先是一惊,继而担心妻子跟他离婚、不肯原谅他。但很快他就反应过来,妻子,除了这个家,没有别的去处。她怀着孕,哪儿都去不了,工作也找不到。   他用得着担惊受怕吗?没必要。   只花了短短几天来安抚妻子,他的心又起了心思,在网上忙着和各种花花草草聊天,约小情人吃饭开房,全然忘了家里怀着孕、情绪不稳定的妻子。   这是报应吗?李成一手扶着墙,一手放在鼓起的小腹上,脑里涌上浓重的悲哀。   段琳琳像是跟李成卯上劲了,每天都疯狂给他发信息,骂他相貌丑陋、只会待在家里做黄脸婆,连带出去都丢脸。   李成忍无可忍,把她拉进了黑名单。   任雾也在公司楼下“偶遇”过好几次段琳琳,每次她都是一脸难过、但不得不砍断情丝的样子,眼神沉重。   段琳琳缠上去,撒娇闹着不要分手。   任雾看似不得不割舍这份感情,逼着自己狠下心:“琳琳,你有大好的未来,不要再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了。”   说完便大步离开,留给段琳琳一个微微颤抖着的坚决的背影。   段琳琳想了又想,放弃?还是加一把劲,把李成从黄脸婆手里抢过来?   她耗费了那么久的时间和精力在这个男人身上,怎么能轻易放手呢。   再者,家里那个黄脸婆,哪里比得上她。只要她坚持一下,她就成了赢家。   李成买完菜、推着孩子回到小区门口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段琳琳披散着一头黑色大卷发、化着淡妆、穿着一身凸显身材的纯色连衣裙,脚蹬一双裸色中跟单鞋。   这种打扮,曾经是李成喜欢的,性感中夹带着清新和知性,饱含着诱人的风情。   只是,当这个风情万种的人是来自己面前耀武扬威、和自己抢夺爱人家庭的时候,他丧失了对这种美丽的喜欢,甚至觉得那种美丽有些令人厌憎。   小三,都是这么理直气壮的吗?   李成脑子里冒出这么一句话。   “你是李成老婆吧,我是段琳琳,李成的情人。”段琳琳踩着优雅的步子上前,嘴里的话可不好听。   李成扶着推车的手不由握紧了些,他有点担心地看了一下孩子。幸亏他现在睡着了,没有听到这些不堪的话语。   李成压低声音:“有什么事情?”   “你离开李成吧,他不爱你了。而且,你看看你这个样子,也配不上他!”段琳琳挑剔的眼神从李成脸上飘过,这张脸未免太素了些,上头还有些淡淡的雀斑,也不遮一下瑕。   在李成的印象里,段琳琳向来是温柔可人的,偶尔耍耍小性子、撒撒娇,就跟二十出头的小女生一样可爱。   像现在这种趾高气昂、一脸轻视的样子,他还是第一次看到。   “我和她有儿子,我肚子里还有个孩子,我们在一起那么久,不可能分开。”李成冷淡地说道。   他推着孩子迅速离开,段琳琳想揪住他的衣服,拦住他的脚步,保卫室的人赶紧帮忙,把段琳琳揽在外面。   第二天、第三天……   连续一周,李成都在小区楼下被段琳琳截下,她穿着好看的衣服、画着漂亮的妆,嘴里说着伤人的话。   李成实在受不了,要求任雾处理掉段琳琳。   任雾惊诧问道:“她是我的情人吗?”   李成默默摇头。   任雾再问道:“离婚娶她的诺言是我许下的吗?”   李成轻轻叹气,摇头。   任雾双手一摊:“所以啊,你招惹的人,你自己去解决啊!”   没过多久,李成找到了段琳琳一直以来,小心翼翼掩饰的秘密——她初中毕业之后就做了小姐,在许多沐足城、酒吧等地方流连过,接过的客人是她年龄的好几倍。   任雾很快就发现,段琳琳不再和她制造偶遇,也不发肉麻的撒娇信息和性感照片。   “这么快就把段琳琳搞定了?”任雾随口问道。   这一句话,打开了李成吐槽抱怨的开关。   他满眼轻视,脸上带着厌恶:“你知道吗,那个女人以前是做小姐的!我都不知道,她和我在一起之前,和多少个男人厮滚过!”   李成一想起以前和她在酒店里亲热过无数次,就觉得恶心。他怎么就找了个千人骑的女人,还差点因为她失去自己的妻子和家庭。   任雾并不惊讶,耸耸肩说道:“以后要是有机会找情人,记住先擦亮眼睛。”   李成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第三者大战原配的戏码似乎已经落幕,一家人回归平静的生活。   李成的肚子越来越大,他的脸部、腿脚明显肿胀起来。每天洗漱,他都能看到镜子里边那张苍白的、浮肿的脸。只是这时的他,已经无心在乎相貌的丑美。腿脚的肿胀、酸麻,让他平日只能穿四十二码的鞋子,晚上睡觉不时抽筋,痛得他无法好好休息。   他的肚皮上生出许多小疹子,红红的一大片,痒得不行,白天还能控制住自己的手,晚上睡着了便无意识地挠,起来便看到肚皮上一条条的抓痕,疹子破了之后又痛又痒,越发难受。   他上厕所的次数也多了,喝小小一口水,一晚上却要跑好几趟。刚躺下来,揉揉酸痛的腰,睡意刚上来,尿意又提醒他起来小解。   李成这才知道,怀孕有多不舒服。   他想起妻子怀第一胎的时候,她的脸像个发面包子一样肿起来。他没办法接受妻子变丑,平时回家也不愿意看多几眼。   妻子有一双漂亮的、肥瘦恰到好处的美腿,可是怀孕的时候,双腿变得又粗又壮,脚也胖乎乎的,看着毫无美感。他不止一次提醒妻子:“生完孩子,你得赶紧减肥啊!腿都长胖了那么多!”   他最讨厌的就是晚上睡觉的时候,妻子时不时就要起床上洗手间,回来之后动来动去,不断更换睡姿。他刚睡着,妻子的动作又把他吵醒了。最后他不耐烦地说道:“你能不能安分点,让我睡个觉啊!我上了一天班,累死了!”   身体上的不适,一遍遍提醒李成,他曾经做过多少伤害妻子的事情。   面对李成的不适,任雾没有体贴地照顾他、关心他。   既然以前她都是独自扛下来所有的不舒服,那么现在,李成的不适也该由他自己来承受。   预产期越来越近,李成的心情越来越紧张、害怕。   他私底下恳求任雾,和他把身体交换回来,他觉得自己肯定接受不了生孩子的痛苦。   任雾脸上很平静:“可是,当时你不是告诉我,每个女人都一定要经历生育的疼痛吗?现在你是女人,你也可以的。”   “还有,不要妄想无痛生产和剖腹产。你妈说的,对孩子不好。”任雾看着他,认真地说,“你说你妈的话说得对。”   李成被这些话噎了一下,但对于未知,他内心充满恐惧,一遍遍地求任雾把身体换回来,甚至对天发誓,以后一定把妻子捧在手心里,不让她受苦受累。   任雾冷笑。连顺产的疼痛你都不敢面对,还好意思承诺对我好?   不管李成多恐惧,该来的还是来了。   见红破水之后,李成并没有感受到身体上有太多的痛苦。他心里淡定许多,他妈曾经说了,生孩子就跟上大号似的,容易的不行,根本就不疼。   进医院之后,下腹开始隐隐作痛。李成觉得有些不舒服,但还在忍耐的范围之内。   几小时之后,下身开始痛得厉害,李成的额上背上全是冷汗,痛得他想要把身体蜷缩成一团,尽量减少痛楚。然而,痛意像狂风来袭,席卷了他整个身体。他痛得眼泪直流,在床上翻来覆去。   原来,生孩子是这么痛。   李成哭着,撕心裂肺地喊:“我不生了!我不生了!我要走!”   一旁的医生护士安抚道:“生一胎时更痛,你都能忍下来。二胎比一胎轻松多了,你肯定可以的。”   李成听不清医生的话,只知道痛,好痛!   任雾在产房外,听着里边的鬼哭狼嚎,心情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略晚~   节日快乐哦~么么,希望大家永远开开心心的! 第98章 九十八   第二胎生的是个小闺女。   听到医生说是闺女时, 李成苍白着脸,筋疲力尽躺在床上,没有任何反应。   被疼痛折磨一天的他, 根本不在意生出来的孩子性别。他只知道, 好了,总算挨过去了, 不用再感受那种让人心惊胆战的痛了。   李父李母在产房外,听到生出来的是闺女这个消息, 两人顿时发起了牢骚。   李母不停叹气:“怎么就生了个赔钱货啊?怎么就不争点气, 生个儿子呢?”   李父也沉着脸:“这名字, 你来起吧!”   任雾随意地点点头,看不出她心情如何。   李母看看儿子,走上前说道:“等你媳妇身体好了, 你们再生一个儿子吧。这个姑娘, 要不就先送到乡下去?”   任雾看了一眼李母, “妈,这事以后再说吧。我们已经有博博了, 没必要一定要追生多一个儿子。”   李父闻言,瞪了儿子一眼:“傻子, 多子多福,你妈还不是盼着你好!”   任雾不出声,闷闷地看着李父。   李母赶紧说些松快话, 让这父子间的气氛没那么僵。   两天后,李成带着孩子回到了家里,开始坐月子。   李母头一扭,身体一转,准备往门外走去:“又不是第一次生娃, 你自个儿坐月子吧。我这段时间累着了,就不在这儿伺候你了。”   李成惊愕地看着母亲无情地离开。   他像是第一次看到亲妈的心狠。   “妈,你这个月就辛苦些,在这里照顾一下小雾。不然我就得从外头请月嫂,少说也要花两三万呢!”任雾这话一出,李母立即停下了脚步。   “你这磨人精!”李母没好气瞪了一眼李成。   李母并不是个会贴心照顾人的老太太,她帮忙做饭、拿饭到房里给儿媳妇吃,就自觉自己对她已经很好了。其他时间,她都是待在客厅里看电视。有时还约上几个臭味相投的牌友,热热闹闹地打麻将,吵得李成没法子休息,出生不久的孩子闹个不停,博博也凑热闹一起哭起来。   下身轻度撕裂的疼痛和喂奶涨奶时的疼痛汇在一起,李成难受得很。他脾气暴躁地让李母甭吵了,他和孩子要好好休息。   李母把他的要求当成空气,甚至还说道:“要不我回家去,你自个儿照顾自己和孩子,行不?”   李成脸色难看。   “要靠着我帮忙的话就安安分分地待在房间里,别以为自己是大小姐,啥子要求都敢说出口!”李母嘣的一声把门关上。   发出的声响太大,刚睡着的小婴儿又被吵醒了,扯着嗓子使劲儿哭,烦人得不得了。   李成想把孩子冷落在一边,但见她哭得快要抽搐过去,吓得赶紧抱起她,轻柔地一下下抚着孩子的身体。   好不容易,孩子入睡了,未干的眼泪还挂在一旁。李成轻轻把孩子放回小床里,结果一松手,孩子张大嘴巴又开始闹,李成不得不再次抱起孩子。   这个月子,李成做得相当不容易。白天屋子里吵吵闹闹,他没得好好休息,晚上孩子又哭又闹,还要喝奶换尿不湿,一整晚醒来好几趟。   李成的灵魂在这具身体里边,不可避免地也受到激素的影响,情绪常常处在低落状态,不时还会流眼泪,觉得自己特别惨、特别委屈。   任雾皱着眉头说道:“你这不是好好的吗?你妈给你做饭、帮孩子洗衣服,这还不够吗?你还想怎么样?”   她顿了顿,继续说道:“我当初坐月子时,你妈一心顾着大胖孙子,连饭也没给我做,更别提洗衣服了。”   李成有些迟钝地想起妻子刚生完回到家,他和父母坐在客厅里,乐滋滋地看着小床里睡得香甜的孩子。而妻子则躺在床上,房间里的窗户开着,冷风刮进来,冻人得很。让他们去帮忙关一下,他们却假装听不到,身体一动不动。   妻子坐月子时,李母主动提出要照顾她,然而第一天就因为尿布和尿不湿的事情闹了个不愉快。虽然妻子最后在他的劝哄下服了软,但母亲还是生气地不搭理她。那个月子,是妻子一个人辛辛苦苦熬过来的。   李成有些麻木地想,后悔吗?   是的,他后悔了。   如果当初对妻子好一点,是不是他就不用经历这一切?   任雾冷眼看着李成辛辛苦苦地照顾孩子,仿佛看到了以前的原身。   就该这样,把她受过的折磨、苦痛都经历一遍。   日子过得飞快,转眼便过了两年。李博成为了会照顾妹妹的好哥哥,妹妹也从爱哭爱闹的小婴儿长成了乖乖巧巧的小姑娘。   李成的面容是肉眼可见的衰老,而任雾是一如既往的帅气。   看,生活就是这么不公平。女人为了家庭,受苦受累、变老变丑。而男人却永远看不到她有多累、有多辛苦。   只有让他变成女人,好好尝尝生活赠与的恶意。   *   当任雾在饭桌上提出离婚的时候,李成震惊了。   他尖着嗓子、不可置信地喊着:“不,我不离婚!”   李母李父愣了一下。怎么就无端端要离婚啊?虽然这媳妇生的二胎是女儿,可是也没必要离婚啊!   任雾宣布:“我爱上别人了,她有了我的孩子。”   客厅里安静了短短几秒钟。   李成站起来,竭嘶底里地朝着她喊:“不行!绝对不能离婚!我这个样子,怎么可以离婚!”   任雾像是看不到他的崩溃,继续说道:“我和她去港城的医院检查过了,怀的是双胞胎儿子。”   说完把一份鉴别报告放在饭桌上。   李父李母眼睛一亮。   李母努力按捺下心里的喜意,温和地对李成说道:“小雾,你瞧,小成不爱你了,你们也就好聚好散吧!”   李父点头:“你妈说的是,强扭的瓜不甜啊!你要学会放手。”   李成看着面前的父母,只觉得陌生。   “对了,我不要那两个孩子,你都带走吧。”任雾脸色淡淡,说出的话却让大家一惊。   “为什么不要博博?不行!”李父李母立即表明态度。   “妈,那个孩子长得像他妈,我不喜欢。”任雾解释道。   李父李母犹豫许久。   “再说了,我有两个双胞胎儿子,养他们就不轻松了,多一个博博,我怎么受得了?”   李父李母摆摆手。“你让我回家想想。”   李父李母离开了,孩子们也睡了。   任雾看着李成:“离婚,我把身体还给你,不过那两个孩子得归我。不离婚的话,我就在外头养小三小四,不给家用,不看孩子,让你一个人扛起这个家。你自己选吧。”   李成喜出望外地看着任雾,换回自己的身体?   “好,我们离婚,那两个孩子归你。”李成问道,“那你说怀孕的那个小三是怎么回事?”   任雾脸色缓和:“我们毕竟也在一起那么久了,我带孩子走了,总得给你留个种。所以我选了一个长得漂亮、身材好的女人,特意去港城做了人工受孕。看,这是她的照片,看看喜不喜欢。”   李成被这天大的好消息砸晕了头。太好了,可以换回自己的身体,还可以让这个坏女人从他生活里消失,他还将拥有一个新的漂亮妻子和一对双胞胎儿子。   美好的生活,将要来到。   一切进展得非常顺利。任雾和李成上午办了离婚手续,下午就拿了新的结婚证。   任雾说了,换回身体需要一点时间,所以离婚后她第一时间和小三领证。等到时李成换回身体了,也不用担心竹篮打水一场空。   李成觉得她说得挺对的,可以最大程度上规避他的风险。   离婚后,李成带着孩子们,把任雾的所有物品搬到租房里,暂时住下。   任雾则先帮新妻子把行李搬到李家。到时,李成一回到自己的身体上,就能和新妻子见面、培养感情。   李成噙着期待的笑容入睡。   第二天醒来,李成身旁躺了一个身姿美妙的女人。她的睡姿有点像小孩儿,侧着身子睡,脑袋微微下缩,长发挡住了一部分脸。   李成没注意她的模样,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她胸前的美妙风光,久违的悸动往下腹流去。   他猴急地扒了裤子,却发现那兄弟无精打采地睡着觉。   李成的手搭上去,活动一番,小兄弟却一直没有醒过来。   他急得有些冒汗,加快手上的速度,不断地刺激它。   它似乎陷入了永久的沉睡。   李成慌慌张张换了衣服,直奔租房,要找任雾算账。   等他去到的时候,早就人去楼空。拨打任雾的电话,只听到冷冰冰的那句——“您拨打的用户已经关机,请稍后再拨。”   他颓然地回到家,刚换好鞋,一个女人扑进他的怀里:“老公!”   这熟悉的声音,这熟悉的语调,李成狠狠地打了个颤栗。   他不安的抬起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   李成一想到段琳琳的过往,就想和段琳琳离婚。但是他想起自己那个不肯醒来的小兄弟,只能硬生生压下来这个想法。   他要儿子!   然而,段琳琳却一脸愕然地说道:“我们都好久没做了,怎么会有孩子呀!”   她羞答答地靠在丈夫身上,手指不安分地在他胸前画着圈圈,“你说的,你会好好珍惜我,所以,要在结婚之后才碰我……”   当段琳琳知道李成不行的时候,整个人如坠冰窖。以前他不是很勇猛的吗,怎么就不行了呢?   不管这两人怎么折腾,小兄弟还是乖乖睡着觉,怎么都叫不醒。   起初,段琳琳还能抱着希望,期待小兄弟站起来那一天。但日子一天天过,希望越来越渺茫。与其同时,李成也越来越暴躁。   李父李母失去孙子后,得知双胞胎孙子是假的,气得晕了过去。醒来后催促着这对夫妻造人,期待早日抱上孙子。   当医生告知,小兄弟没有醒来的可能时,李成傻傻地站在远处,不知如何是好。段琳琳屁股一扭,扔下一句离婚就走,心里后悔花费了这么多时间和精力在这个没用的男人身上,结果啥都没捞着。李父李母坐在地上又哭又闹,骂前儿媳心狠,带走了孙子;骂儿子蠢,硬是要离婚;骂老天不公平,让他们断了后。   李成和父母也尝试四处寻找任雾和孩子们,但他们像是失踪了一般,没有任何人知道他们的踪迹。   M国,任雾和保姆带着两个孩子在草地上吃着便当,看着孩子们快乐地放风筝,和小朋友们玩成一团。   任雾嘴角轻翘,看着孩子的眼里全是温柔。   风吹过,把草地上的快乐送得更远……   任雾重回地府,女人便迎了上来,眼里全是泪水:“谢谢你,帮我狠狠出了一口气,我心里舒服多了!”   系统006的声音响起来:“本次任务满分,具体得分如下:①让李成真切体会到全职妇女的感觉,得五十分;②惩罚了段琳琳、李父李母,得二十分;③努力工作,给孩子们创造好的生活环境,提供优越的生活条件,陪着他们快乐成长,得三十分。扣除道具花费,目前总分为九百八十五分。” 第99章 九十九   任雾迎来了新的任务, 面前这个头发花白、满脸皱纹的老妇人声音里夹带着些无助:“我想跟孩子们亲近点,让他们多陪陪我。”   是因为孩子们工作太忙了,没有时间陪伴这位老太太吗?还是因为其他原因呢?   带着好奇和疑惑, 任雾的意识被转移到另一个小世界里。   *   原身是乡下小村庄里的一个普通女人, 丈夫杨大雄在外打工,她在家里带着一儿一女生活。   杨大雄是家里的老大, 底下还有两个弟弟。他少年丧父,年纪轻轻就帮杨母一块, 辛辛苦苦把两个弟弟拉扯长大, 三十出头才娶媳妇生孩子。   二弟杨二俊比大哥小七岁, 自幼爱玩爱闹,长大了也不懂事,娶的媳妇许珍也是个臭味相投的。   三弟杨三强是里头最有出息的, 年少当兵, 后来娶了政委的女儿为妻, 在省会南安市定居下来,杨母也搬到三儿家里帮忙照顾孩子。   杨大雄结婚晚, 原身比他小了整整八岁。同年,杨二俊也娶了媳妇。   第二年年头, 杨二俊的大儿子杨晓明出生;年尾,杨大雄的大闺女杨秀出生。   再过两年,年头杨大雄的小儿子杨浩出生;年尾, 杨二俊的小闺女杨晓月出生。   结婚生孩子之后,杨大雄就在外头打工,挣钱养家。原身就在家里待着,照顾孩子。杨二俊被他哥揪着一块走了,也把媳妇孩子留在家里。   许珍结婚、生孩子这几年, 自我感觉着实委屈了自己,那么长一段时间都不能出去玩。所以,家里的小女儿一满三岁,她就开始自我放飞,和隔壁村的几个爱玩爱闹的妇人一块四处找乐子,今天打牌,明儿摸麻将,后天跟著录音机学唱歌,忙得不亦乐乎,把家里的两个孩子全然忘在脑后。   原身作为大嫂,尽管年龄比许珍还要小上一岁,在照顾自己孩子的同时,也会主动帮忙照看两个侄儿。   四个孩子年纪相差不多,因而家里时常发生各种矛盾。原身往往是选择忽略自己孩子的感受,满足两个侄儿的要求。   比如说,有一次,原身赶集时特意买了四根绿豆冰棍回来,打算每个孩子分一根。回到家时,发现大侄子杨晓明跟着村里的孩子去玩了,不在家里。于是她便说道:“谁吃得快,多出的这一根冰棍就是谁的。”   三个孩子拼命往嘴里塞冰棍,希望能抢夺第一,拿到第二根冰棍。   原身的闺女杨秀吃得最快,吃完后伸手想要拿第二根冰棍,结果小侄女杨晓月不依,她扑上去按着装冰棍的袋子,振振有词:“这是伯娘买给我哥的,他不在,那就是给我的!”   杨秀可不答应,说道:“这冰棍还是我妈买的呢!而且她说了,谁吃得最快,这根冰棍就给谁!”   杨晓月根本不听堂姐的解释,牢牢按着装冰棍的袋子,打定主意要占为己有。   杨浩见状,看着原身说:“妈,你看晓月耍赖!这冰棍是给姐的!她吃得最快!”   杨浩一方面是觉得规则就是如此,另一方面则是希望帮姐姐一把,等会说不准姐姐会给他分一小半呢。   原身看着这个场面,有些头疼。她自然知道是闺女吃得最快,理所当然拿到第二根冰棍。可是,小侄女这么爱吃,怎么可能会把冰棍让出来呢?   “阿秀,你妹比你小,冰棍就让给她吧!”这话一出,杨秀立即哭起来,杨浩也跟着姐姐一起闹起来。   杨晓月可不管堂姐堂哥的委屈哭闹,她可听到伯娘说了,冰棍是给她的。   原身见儿子闺女不听话,还用眼泪逼她就范,她心里不耐,呵斥几句,孩子哭得更厉害了,甚至还说出 “我是不是你生的?”之类的混账话。   原身本来想着买冰棍来哄孩子开心,结果闹成这个样子,她一时间恼羞成怒,冷着脸让两个哭闹不止的孩子罚跪,直到他们知道错误为止。   杨秀眼里含泪,恨恨地看了一眼出言反尔的母亲,重重跪下,心里发狠:“我以后都不稀罕你买的冰棍,你要给谁就给谁!我以后有钱了想买多少就买多少,再也不会哭着向你要!”   杨浩委屈地跟着跪下来,问姐姐:“妈为什么罚我们跪啊?明明我们没有做错!”   姐姐没有给出答案。杨浩傻傻地琢磨,究竟是为什么呢?   再譬如说,家里两个男孩子一块出去玩。隔壁村刚好有人在起房子,用转头砌了矮矮的一坯墙。杨晓明皮得很,上前便是一脚,未干的墙顿时塌了一半。他踢完之后又怂恿堂弟把剩下的踢下来。杨浩觉得好玩,也学着堂哥伸出脚来,把塌了一半的墙全部踹下来。   这户人家告上门来时,原身正和这四个孩子一块吃晚饭。她道歉赔钱之后,立即让儿子罚跪,拿出竹鞭把儿子狠狠打了一遍。   杨秀看看弟弟小腿上鞭子抽出的红痕,又看看安安静静假装不关自己事的堂哥,忍不住提醒母亲:“妈,是明哥带头踢的墙,阿浩只是见样学样。”   原身喘着气转过头指着女儿骂道:“你看看你几岁了,连弟弟都看不好!去,你也去跪着!”   杨秀愣了,她什么都没做,只是说了一句实话,结果却惹火上身。   明明是罪魁祸首的杨晓明,却丝毫未损。   类似的事情太多了。原身对于侄儿和自己孩子的态度迥然不同,在两个孩子脑海里留下了太多委屈难过的回忆。他们甚至无数次生出同一个疑惑——他们真的是妈妈的孩子吗?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不管是做什么事情,都是他们的错呢?   上学之后,原身把这两个孩子的成绩看得很重要。她上过小学,拼音和简单的计算都认识。平时一不用下地干活,她就待在家里,守着两个孩子学习。   杨秀和杨浩每天一下课回家,还没出门干活的原身便吩咐两个孩子先完成作业,然后额外布置一些习题给他们,告诉他们晚上吃饭后就要检查。没做完、写错字和拼音、字写得太差等,都要重做。   杨秀没上过幼儿园和学前班,直接上的一年级。班上的同学几乎都是上过学前班的,一年级的内容早就学得差不多了,所以老师讲课也会快上不少。第一学期的期中试,杨秀便捧了个语文五十六分回家。   原身见到试卷上的分数之后,气得快晕过去,箭步冲进房间拿出竹鞭,然后闷头闷脑往孩子身上抽。孩子放声大哭,嘴里不断求饶,她也充耳不闻。   她觉得自己要气死了,那么辛苦地教这个孩子,结果她拿回这么差的成绩!   她的气刚消去一些,孩子哭哭啼啼地说道,下午要交一块钱给老师,是基金会的捐款。   原身狠狠瞪了女儿一眼:“你还想要钱?考这点儿分数还敢向我要钱?没有!”   杨秀第一次上学迟到,就是哭着求原身给她一块钱的基金会捐款,保证以后一定会认真学习,再也不考差了。   原身并不明白,那一块钱对一个刚上学、把老师的要求当成圣旨的孩子来说有多重要。   她只知道这个女儿太让自己失望了,她骂一千遍打一万遍都不足以发泄心里的不满。   经过这一件事之后,杨秀仿佛突然之间长大了。她很认真很主动地学习,再也不需要原身的督促。在后来的学习中,每一次考试,她都稳稳地占据年级前三。   原身因此引以为傲。看,要不是自己把孩子的学习抓得严,她怎么会有这么好的成绩呢?   杨浩和杨秀刚好相反,他被母亲逼得越狠,就越不愿意学习。上学前班时还能考个班上前五,结果一年级就变成了班上倒数第五。   原身想法设法逼着儿子学习,但孩子就是怎么都学不进去。骂也骂过,打也打过,还试过不给他吃饭,什么招儿都使了,就是没有用。   杨秀高考考上了全国著名的重点大学。   杨浩中考只考了两百分,辍学外出打工。   两姐弟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   但对原身而言,都是一样的。   女儿上大学之后,就和家里没什么往来了,连学费也不用家里出,电话更是一年半载不打一个。她和丈夫打过去,女儿态度淡淡,说话有多简短就多简短。一年到头,女儿只在过年的时候回家一趟,一回来便躲在房间里,也不出门见人。等她工作之后,她更是借着加班的借口,好几年也没回家一次。   儿子更是如此。他早早就辍学离开家,年纪小小就在外头闯荡,不管遇上什么事情都不会和家里说一声。过年过节宁愿一个人在外头的出租屋里呆着,也不回老家见见父母。   她一个人辛辛苦苦把他们养大,换来的却是这样的结果。孩子们不亲近她和丈夫,尽管钱给的不少,但从来没有几句关心。更别提他们夫妇有病有痛时,孩子只是淡淡问一句钱够吗,毫无要回家看看他们的意思。   他们这对夫妻,一个忙于打工挣钱,忽略家里,和孩子们不亲;一个不会教育孩子,最后落了这样的苦果。 第100章 一百   任雾睁开眼, 看着床顶的白色粗布蚊帐发呆。   “系统,我可以放弃这个任务吗?”任雾问道。   翻看记忆时,她看到了许多原身为了侄儿而委屈自己孩子的事情, 看到了杨秀杨浩两姐弟说着话儿哭着入睡的情景, 看到了两姐弟尝试离家出走被找回来后痛打一番的场面……   “当然可以。放弃本次任务,只需扣除五百积分、放弃第一次升工资名额。请宿主在五秒钟内做出选择。”系统006倒数, “五四三二一,好了, 宿主没有确定放弃任务, 那就请继续努力吧!”   任雾简直想打死这个系统——放弃这个任务居然要付出那么大的代价!还有就是, 倒数也太快了,她严重怀疑连一秒钟都没有。   面对宿主的质问,系统选择装死。   任雾细细回想原身的一生——   她是家里最小的孩子, 上头有三个姐姐, 一个哥哥。她喜欢学习, 自幼成绩就很好。但是家里贫困,只供得起一个孩子上学, 所以她小学毕业就跟着同村的人一块出去打工了。   原身从十三岁起就在外头打工,十九岁认识杨大雄。两人恋爱一年, 便想扯证结婚。然而杨母拿了她的生辰八字给大师一算,没有生儿子的命。她便借口家里条件不好,娶不起儿媳妇。偏偏杨大雄是个死脑筋, 觉得母亲说得对,得让二弟、三弟成家了,他才放心组建自己的小家庭。   两人便一直拖着,直到杨三强成了家,杨二俊娶了许珍, 杨母才不情不愿地让她进门。   原身被杨母折腾过不少日子。杨母一边嫌弃她,一边想法设法从她兜里拿钱,告诫她做大嫂要体恤底下的兄弟妯娌,处处帮衬他们。   直到杨三强的媳妇生了,杨母上他那儿照顾孩子,这才放过原身。   原身性子好强,自觉一定要做个好媳妇、好大嫂,能让家婆处处满意、无话可说。   原身年少辍学,心里不甘得很,便把一切期望放在两个孩子身上,希望他们好好珍惜学习的机会,   任雾不禁摇摇头。想的挺好的,就是苦了两个孩子。   *   夜幕褪去,天色变亮。   任雾从床上爬起来,两个小孩儿在她身旁睡得正香,睡姿有点儿奇特——杨秀躺在床的最里边,左脚抬起来搭在木床的床栏上;杨浩躺在中间,双手抱着姐姐的右手,小脑袋搭在姐姐的肩上,细看的话,可以看到杨秀肩上的衣服湿了一大块,正是杨浩的杰作。   任雾轻柔的给他们盖了点被子,以免肚子着凉。   新的一天开始了。   任雾洗漱完,换上干活的长袖衬衫、黑色裤子和胶鞋,从空着的牛棚里拿出长勺和水桶,准备干活。   她先在空水桶里加入肥料,然后到池塘边上,把水桶装满,苦哈哈地挑着满满一桶水往菜园子走去。   把今天要吃的青菜摘下来,任雾便开始浇菜。   等她忙完,转身便看到杨秀蹲在菜园子门口,双手托着下巴,睡眼惺忪地看着她。   “起来了?还困吗?”任雾一边关上菜园子的篱笆门,一边问。   杨秀懵懵地点点头,又摇摇头。   任雾被逗笑了。   “好了,快回去刷牙,妈放好东西就回去煮面条。”任雾说道。   杨秀乖巧地抱起地上放着的一摞青菜,慢悠悠地往家里走。   任雾在家门口的水龙头那儿洗菜,杨秀蹲在一边刷牙,嘴里含糊问道:“妈,等会只有我们三个人吃早餐吗?”   任雾想起这段时间正是许珍浪得飞起的日子,杨晓明和杨晓月已经在她家里吃了好几天了,杨秀和杨浩也受了不少委屈。   在这个时候,旁边的房子里传来了一些动静,很快门打开了,许珍推着自行车从里边走出来。   “阿珍,出去买菜啊?”任雾随口问道。   许珍有些尴尬地摸摸脸:“阿雾,我和朋友约好了今天去市里,晚上不回来了,这两天就麻烦你帮忙看看孩子了。”   任雾点点头,干脆应了。   许珍骑着自行车一走,杨秀立即凑上前:“妈,为什么二婶又不在家啊?她总是不在家的!”   任雾听出了女儿的委屈,她摆明就是向母亲抱怨堂哥堂妹总是到她家里。   任雾想了想,说道:“你二婶有事情忙,让我们帮忙照看一下孩子,这很正常呀。就像有时候我要去圩买东西,也要把你们放到堂婶那里啊。”   杨秀嘟起小嘴,不情愿地嘟囔道:“我不想他们总是在我家里,吃我的,还跟我抢我妈!”   任雾又是好笑又是心酸。谁说小孩子没有占有欲呢?   “傻孩子,我是你妈,谁都抢不走的。”任雾用食指点了点杨秀的小鼻头,笑着说。   杨秀被母亲突如其来的亲密接触电了一下,她惊喜地看着母亲,心情一下子就好了起来。   任雾把叫弟弟、堂哥堂妹起床的任务交给杨秀,自己则窝在小厨房里开始煮面条。   没多会,青菜面条煮好了,鸡蛋也煎好了。   她盛了五碗面条出来,在上面各放了一块煎蛋,自己随意拿起一碗吃起来。等会她还要去山上给果树喷药,忙得很。   杨秀选了一碗看上去鸡蛋最多的面条,埋头苦吃。今天真是太开心了,能趁着杨晓月还没过来,选到最多煎蛋的面条!   *   没有人帮忙看孩子,任雾干脆利落地把四个孩子都锁在家里,他们出不去,只能在屋子里和楼顶上玩。   等她喷完农药回来,快要接近十一点了。离家还有二三十米,她就听到杨秀和杨晓月的争执声。   “你不能吃麦片!这是我的!”杨秀尖着嗓子喊。   “我要吃!我饿,我要吃!”杨晓月大声喊,听起来还带着哭腔。   “你已经吃了龙眼干了,不能再吃了!你不能把我家的东西全吃了!”杨秀急得不行。   “我饿,我要吃!你不能不给我吃!”杨晓月才三岁多,只知道自己肚子饿,根本不管别的。   任雾的步子加快了。   她刚掏出钥匙,家里的几个孩子便往门口冲过来,完全忘了刚才还在争执。他们嘴里喊着“妈,你快开门啊!”“伯娘我好饿啊!”……   任雾简直想捂住耳朵,屏蔽这几个家伙的魔音。   一打开门,杨晓月便扑到任雾身上,目的明确地说:“伯娘,我要吃麦片!”   杨秀急了,使劲把小胖墩堂妹从母亲怀里拉出去,嘴里告着状:“妈,晓月吃了一半龙眼干,还喝了蜂蜜水,她还想吃麦片!不行,我们家都被吃光了!”   杨晓明在一旁说道:“我们好饿了,伯娘你快做饭吧!”   杨浩摸摸肚子说:“我怎么一点也不饿啊,为什么明哥和晓月饿得这么快?”   任雾崩溃地推开紧紧围着她的孩子:“我身上有农药,快点走开,别挨近我!”   几个孩子这才站远了些。   “你们在这里玩,我先洗澡,出来就煮饭炒菜。”任雾说道,“晓月,你已经吃了很多零食了,不能再吃麦片。晓明,你今早又没吃完面条吧?下次饿肚子我可不管了!”   任雾知道,杨晓月不是肚子饿,她是嘴馋,总想不断地吃吃吃;杨晓明则是挑食,这也不吃,那也不吃,所以才会肚子饿。   任雾无暇管这几个孩子,连忙拿干净衣服去洗澡,洗完澡就开始煮饭洗菜炒菜。   不多时,饭菜做好了。几个孩子迅速坐好,乖乖等着任雾给他们盛饭。   “盛多少,吃多少啊!剩饭的人负责喂鸡。”任雾这话是说给杨晓明听的,平时吃饭他老是剩下好几口,杨秀看了就碎碎念他浪费粮食,原身为此还骂过杨秀嘴多。   原身心疼粮食,从来不允许自己的两个孩子浪费。可是侄子每顿饭必定剩饭这个坏毛病,她只能口头上提醒一下。要是她责备了侄子,这事传出去,可有人说闲话了。   饭桌宛如战场,从吃饭开始,杨秀就开始碎碎念,不断地说杨晓月吃得多,把她家里都吃光了。   杨晓月不管堂姐的唠叨,继续努力往嘴里塞东西。   杨秀更是生气,大声说道:“这里不是你的家,你不要吃了!”   任雾、任雾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一个极度护食的对上一个极度嘴馋的,真的是天生冤家啊!   “来,阿秀,吃点瘦肉。”任雾夹了一块瘦肉给杨秀。   杨秀把肉放进嘴巴的同时,杨晓月一下夹了三块肉塞进嘴里。   “妈!”杨秀大惊,立即转头看着任雾。   “来,你也吃。你看晓月吃得多香啊!你也吃多点,快高长大。”任雾赶紧又往杨秀碗里加了几块肉。   这顿饭,吃得相当不容易。   任雾长长叹了一口气。   “晓明,你的饭还没吃完呢!”任雾赶紧喊住准备起身的侄子。   “伯娘,我饱了,吃不下了。”杨晓明看看碗里的几口剩饭,拒绝道。   任雾还特意盛少了点米饭给他,结果他还是剩下了。   “好,你把这些米饭倒在食槽里,拌上米糠喂鸡。”任雾这话一出,杨晓明就开始扁嘴了。他最讨厌的就是脏。他觉得鸡身上脏兮兮的,吃的米糠也脏兮兮的。   然而任雾铁了心肠,要让他去喂鸡。杨秀在旁开心得很,觉得浪费粮食就该收到惩罚。   杨晓明在任雾的协助下,艰难喂了鸡。他捂着鼻子告诉伯娘:“伯娘,我再也不剩饭了!”   任雾表示很满意。   搞定了侄子,任雾把女儿叫到房间里,开始谈心。   “阿秀,你对晓明晓月有什么不满吗?”   杨秀低着头不敢说话,生怕一开口,母亲又开始吼她。   “没事的,你跟妈说说。”任雾的右手环抱着女儿的肩膀。   杨秀偷偷看了母亲一眼,发现她脸上眼里没有要发怒的征兆,迟疑地开了口。   “明哥就是太浪费了,总是不好好吃完,还老是挑食,我不喜欢。”杨秀说道,“杨晓月太过分了,把这里当成她的家,把我们家里翻了好多遍,什么都想吃,还吃那么多!”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春下春树的营养液哦!   谢谢甜糖的地雷!   周一又来了,希望大家在新的一周一切顺利,天天好心情~ 第101章 一零一   任雾有些头疼, 杨晓明这毛病倒好纠正过来,杨晓月可麻烦。看她脸上身上肉嘟嘟的样子,就知道她以食为天。想要让她少吃点, 岂不是要了她的大半条命?   任雾说道, “阿秀,晓月她从小就胃口好, 吃得多,饿得快。肚子饿了难受, 她就想找点吃的, 咱们没必要计较这点小事。”   杨秀抬头看向母亲:“妈, 我不是不让她吃,可是她要问过我才能吃啊!这是我家,又不是她家, 为什么她可以到处翻我们的柜子, 问都没问一声就吃掉我们的东西?”   生活里发生过很多次这样的事情, 原身都认为杨秀小气吧啦,连一点吃的也不肯分给比她小的堂妹, 私底下训了好几次女儿。   原来,杨秀最在意的不是杨晓月吃她家里的饭菜零食, 而是觉得杨晓月不问自取,侵占了她的领地和食物。   “嗯,晓月确实做得不对。这是我们家, 零食都是我们的,她想吃就应该先问过我们,我们同意了,她才能拿,对不对?”任雾温声问道。   “嗯!”杨秀重重地点头。“还有, 每次吃饭她都把好吃的全吃了,我们都吃不了多少!”   任雾想起中午吃饭时的情景。她炒了一大盘青菜,炒了一碟鸡蛋,煮了一盆瘦肉汤。她还在给孩子们盛饭,坐下来的杨晓月就率先伸手拿盘子里的炒蛋吃,也不怕刚出锅的鸡蛋烫手。   坐在她对面的杨秀急得让她住手,饭都还没有盛好,妈妈都还没有坐下来,杨晓月就偷吃了!   饭一上来,杨晓月便开始扫荡桌上的饭菜,手和勺子一块上阵,把一大块鸡蛋舀到自己碗里,然后又把勺子伸到汤盆里,盛了好几块瘦肉放在碗里。   杨秀又着急了,大家都还没开始吃,杨晓月就舀了那么多鸡蛋和瘦肉,实在太过分了。她连饭也不吃了,不停唠叨杨晓月把菜都吃完了。杨晓月仿佛听不到堂姐的抱怨,大口大口地继续吃。   “要不,以后我把菜和肉都分成五份,每人一份好不好?”任雾犹豫着征求女儿意见。   “好,我们要按年龄来分成五份不一样的,大的就吃多点,小的就吃少点!”杨秀说出自己的想法。   任雾无奈,看来这个小姑娘怨气十足,解决方案早就想好了。   “阿秀,我们每个人的饭量都是不一样的,比如说我要吃两碗饭才饱,你吃大半碗饭就够了,对不对?”任雾耐心说道,“我们五个人,我吃得最多,然后轮到晓月,你们三个吃得最少。所以分饭菜的时候,也要按着这个规则,不然就有人剩饭剩菜,有人就吃不饱。”   杨秀懵了一下,那这样分就没有意义了,还是杨晓月吃得最多。可是不这样分,她和弟弟、堂哥就会吃不完,杨晓月会吃不饱。   那该怎么办好呢?   她想了好久,都没有想出更好的方法,最好只能告诉母亲:“妈,那就像你说的那样分吧。”   任雾和女儿谈完话,便准备睡个午觉。   她睡得正香,突然就被吵醒了。   杨秀和杨晓月又开始吵架了。   她到客厅一看,地上撒满了红枣,旁边还有一个被摔破在塑料罐。   杨秀气呼呼地瞪着杨晓月,杨晓月嘟着嘴回瞪过去。事发前杨浩和杨晓明两个吃瓜群众正在弹玻璃珠,现在玻璃珠和红枣混在一块,他们玩不成了,只能趴在地上找玻璃珠。   看到杨浩和杨晓明再次不小心按扁一颗红枣,任雾赶紧开口:“阿浩和晓明先坐在椅子上,阿秀和晓月你们俩把红枣全部捡起来。”   杨浩和杨晓明乖乖走到一边坐下来。   杨秀不服:“红枣是杨晓月拿出来的,不关我事!”   杨晓月口齿清晰:“姐把我手里的罐子打掉了。”   任雾板着脸:“你们两个都有错。现在先把红枣捡起来,赶紧的!”   见母亲/伯娘开始凶了,两个小女孩不敢再说话,立马蹲下来,一颗一颗地捡着红枣。   等她们把地上的红枣收拾完,玻璃珠也捡了起来,任雾才开始问话。   “阿秀说说,是怎么回事?”   “妈,杨晓月偷偷拿红枣吃,我看到了想抢回来,结果、结果不小心把罐子摔了。”杨秀有些心虚,是她把罐子抢回来时,把罐子摔破了。   “坏人,摔罐子!”杨晓月生气地说。   事情很简单,一个嘴馋拿红枣吃,一个心里不忿抢回来,错手把装红枣的罐子摔破。   “阿秀,你觉得你有错吗?”任雾问道。   “没有!”听到母亲这样问,杨秀身上的小刺全竖起来。   骗人的妈妈!中午还说杨晓月做得不对,以后要让她改正过来,现在又开始帮她了!   任雾点点头,身体转向杨晓月。   “晓月,这是谁的家呀?”任雾声音温和。   “伯娘的家。”杨晓月回答道。   “这里除了是伯娘的家,还是谁的家呀?”任雾继续发问。   杨晓月眨眨眼,“还是秀姐和浩哥的家。”   这小姑娘挺清楚的嘛!   “红枣放在伯娘、秀姐、浩哥家里,那它是谁的呀?”任雾问。   杨晓月皱皱小鼻子:“是你们的呀!”   “那你想要吃红枣,是不是要先问问我们啊?”任雾看着面前这个有些不安的小姑娘,继续问道。   杨晓月伸出小肉手,抓抓脸上的肉肉,小声说:“好像是要。”   “乖,”任雾手里拿着装着红枣的袋子,“那你现在还想吃吗?”   杨晓月立即反应过来,“伯娘,我可以吃红枣吗?”   任雾摇摇头,“这些红枣是伯娘买给秀姐和浩哥吃的,你想吃就要问问他们。”   杨晓月转过脸看着堂姐:“秀姐,我想吃红枣,可以不?”   杨秀心头上的怒气慢慢散去,她从母亲手里抓了一把红枣放在堂妹的手里:“给你。下次你要拿我家里的东西,要先问过我,不能偷偷拿!”   杨晓月忙不迭点点头,然后捧着红枣跑向门外的水龙头处。   搞定了小的,还有一个大的。   “阿秀,你想清楚了没有,刚才你有没有做错啊?”任雾双眼盯着女儿。   杨秀乖顺地点点头,承认错误,“罐子是我打破的,对不起!”   任雾摇头,“晓月偷偷拿红枣,是她不对;但是你也不该和她抢罐子。像刚才那样,一不小心会摔破了罐子,把红枣洒满一地。要是你们刚才更用力一点,不小心就会摔倒,弄伤自己。还有啊,这种处理方式没有解决你们之间的矛盾,反而让你们更生气、吵得更起劲了。”   “阿秀,不管以后发生什么事情,你要先冷静下来,想想怎么处理,能用嘴巴解决的,就尽量别上手。”任雾说道。   *   晚上任雾做了一盘四季豆炒腊肠,一盘炒黄瓜。她先盛了饭,然后把菜盖在上面。   “来,吃饭吧!”   几个孩子坐好,发现餐桌上只有五个碗,没有菜盘子。再看清楚些,碗里上面放着菜,下面放着米饭。   除了杨秀,其他三个孩子根本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杨晓明一脸嫌弃地说:“伯娘,我不喜欢菜和米饭放在一起,看着就不好吃了!”   杨浩挺佛系,没有任何意见,拿起勺子就开始吃饭。   杨晓月吃得非常香!她感觉自己成了世界上最幸福的人,碗里有滑溜溜的黄瓜、脆口的四季豆、香喷喷的腊肠,和米饭混在一起实在太好吃了!而这些都是她的,秀姐也不会唠唠叨叨地说她吃得多了!   杨秀看看桌上各自捧着饭碗、或是低着头吃饭的大伙儿,心里觉得有点提不起劲。   平时吃饭时,她总爱盯着杨晓月的动作,堂妹夹菜时速度快分量多,她就开始碎碎念。弟弟会给她夹几块肉来哄她,堂哥则在一旁说自家妹妹属猪的,所以吃得多。   饭桌上总是吵吵闹闹,哪像今天那样,各自吃各自碗里的饭菜。   虽然不用担心杨晓月会把菜全部吃完了,可是这样吃饭实在太无聊了。   任雾则非常满意晚饭的安静。以后就这样给他们分好饭菜,也不用闹了。   然而,任雾在厨房里洗碗时,杨秀跟着进去,吞吞吐吐许久,才表明自己的来意。   “啥,你觉得以后还是不要分好饭菜了?”任雾震惊。   闺女,我再给你一个机会,好好珍惜这么安静的进餐环境。   杨秀不知道母亲想些什么,她蹲在一旁,委委屈屈地说:“今晚吃饭大家都不说话了,好闷啊!”   “阿秀,你不是嫌弃晓月吃太多、你们不够菜吃吗?”任雾好笑道。   杨秀双手托着下巴,心里也不明白:“我看到她吃很多,心里就会很生气。可是像今晚这样,我又觉得心情不好。”   “那你好好想,想清楚了我们再做决定。”任雾一边洗碗一边说。   等到晚上给杨秀洗澡时,她坐在红色大脸盆里,一边玩着水,一边充满哲理地说道:“人,真的好奇怪!对于得到的东西,总是不好好珍惜。”   “得了吧小丫头,就是爱热闹,不愿意闷头闷脑吃饭是不是?”任雾轻轻给孩子打着泡沫。   “嘻嘻,妈猜对了!”杨秀有些不好意思地应下了。   任雾也不生气。在她看来,饭桌上杨秀确实有点小题大做了。但既然孩子提出意见了,她就想个方法解决。   现在闺女又反悔了,她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那以后晓月还是吃得又快又多,你是不是还要生气啊?”任雾问道。   “嗯,我会尽量不生气的。”杨秀说道,“谁叫我们几个兄弟姐妹,就她胃口最大啊!”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可爱 感情太难懂 投的营养液,谢谢~ 第102章 一零二   家里最近安静许多。   杨秀时刻盯着杨晓月, 见她准备翻箱倒柜找零食时,就重重咳一声,彰显自己的存在。   杨晓月就在任雾的提醒下, 先征求堂姐的意见, 得到允许后才把零食拿出来。   有时候堂姐不愿意,她就像伯娘说的那样, 抱着姐姐的手臂轻轻摇晃,可怜巴巴地表示肚子好饿, 需要吃点好吃的补充力气。   堂姐看上去挺凶巴巴的, 可是很容易心软, 一心软她就能吃零食啦!   看到这两姐妹“亲密”的相处方式,任雾淡定地表示:“就该这样嘛!有什么好吵的,对不对?”   许珍在外头总算玩够了, 回家里好好休息了一晚上, 第二天一大早就骑车去圩上买早餐回来, 打算哄一下冷落在家里好几天的两个孩子。   几个孩子起来后,听母亲/伯娘说了, 二婶/妈妈去圩上买早餐了,他们便坐在门口前的小阶梯上, 望眼欲穿地等着香喷喷的早餐,互相猜想今早的早餐是什么。   “我觉得是炒粉,还加了鸡蛋, 特别香!”杨浩仿佛看到了香喷喷热腾腾的早餐就在面前,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   “不对!我觉得是云吞,皮滑滑的,肉馅也特别好吃!”杨晓明说完,忍不住呐喊, “好饿啊,妈,你快回来啊!”   杨秀摸摸肚子,“我觉得肯定是买包子回来,菜包子!超级无敌香!”云吞店的老板娘有一手好手艺,包的包子皮薄馅多,她最爱吃了!   “菜包最好吃了!”杨晓月赞同道。   很快,许珍回来了,自行车车头挂着一个白色塑料袋,里边装着十来个包子。   杨秀和杨晓月眼尖,远远就看到了袋子里装的是包子,开心地蹦起来。车还没停下来,她们就跑着迎上前。   “我买了包子回来,大家快来吃吧。”许珍停下车,一边取下装包子的塑料袋,一边说,“今天的包子卖得真好,就剩了十三个,我全买了。”   塑料袋一打开,菜包子的香味就飘了出来,勾得大伙儿肚子里的馋虫都醒了。   每人分了两个菜包子,还剩下一个,到时谁吃完手头上的那两个包子、肚子还没饱的就把最后一个吃掉。   全家最爱菜包子的杨秀和杨晓月较上劲了,打定主意要拿下最后一个包子。看两人努力吃包子的样子,任雾仿佛看到了大胃王比赛。   最后,杨秀先杨晓月一步,把两个包子消灭掉。她立即冲上前,准备拿走最后一个包子。   “不行!这是我的!”杨晓月虽然肉乎乎的,但反应是真快,把最后一口包子往嘴里一塞,先是扯住堂姐的衣服,趁她回头时立即放手,往前快走几步。   杨秀先吃完,但包子现在在杨晓月手里。   “妈,她耍赖!”杨秀立即转过身找母亲。   “嗯,确实。那你想想该怎么办才好?”任雾坐在一旁,慢悠悠地吃着包子,看着好戏。   “晓月,快点把包子给秀姐!”听到大嫂和侄女的对话,许珍心里有点不舒服。虽然说是杨秀赢了,但是自己女儿最小,她应该让一下自己女儿啊。但不管她心里怎么想,面子上的话还是要说的。   见许珍身子动也不动,任雾也明白她怎么想了。不插手就行,让两个孩子自己折腾去。   一个包子的事情,算不上啥大事。   杨秀见从母亲那里求助不成,急得不行,想上前把包子抢回来。   杨晓月见状赶紧跑。   于是这对小姐妹就围着母亲和兄弟,绕着圈圈跑。   “晓月,我先吃完两个包子,所以是我赢了,对不对?”杨秀揪住堂妹的衣领,气喘吁吁地问。   “对,”杨晓月很快应了,但她立即说道,“可是家里我最小,这个包子应该给我!”   “我们只有一个包子,可是我赢了,你又是家里最小的,所以我们两个平分,好不好?”杨秀提出建议。   见堂妹犹豫,她立即说道:“你要是不愿意,我就把包子抢回来,我自己一个人吃掉!”   杨晓月立即答应下来。   最后一个菜包子分为两半,石头剪刀布决定谁先选。   两个排排坐一块的小姑娘万分珍惜的、小口小口吃着最后半只包子,仿佛刚才的抢夺是大家幻想出来的。   *   许珍在家最多呆一个星期,爱玩的心又开始痒起来。骑着自行车往外跑了两趟,约了相熟的妇人后,又把两个孩子交到任雾手上。   杨秀和杨晓月现在相处得还行。其实,之所以能改善这两个孩子的关系,最主要的是任雾的态度改变了。   不再一昧地委屈自己孩子,成全别人家的孩子。花点时间听听孩子的想法和心声,也让孩子知道母亲的想法。   杨秀不再像以前那样,觉得杨晓月是来跟她抢东西的,抢吃的、抢玩的、抢母亲的关心和爱护。   她甚至还无师自通学会了多点关心这个亲妈老不在家的堂妹。在杨晓月向她要零食时,杨秀给她的分量比之前要多上不少。在饭桌上,她碎碎念的时间也大大缩短,虽然看着堂妹吃那么快、那么多时心里还是挺在意的,但也慢慢想清楚,堂妹毕竟胃口好,她就甭计较这么多了……   任雾刚对女儿侄女这两人放下心来,儿子和杨晓明这对组合又出事了。   跟女儿和杨晓月这对冤家不同,杨浩和杨晓明是亲密无间的好兄弟。除了睡觉时间,两人其余时候几乎都黏在一块,哪里都一块去,啥事都一块干。   翻翻记忆,任雾发现,杨浩和杨晓明以前还没闯过祸,今儿是第一桩。   她得打起十二分精神,好好处理这事儿。   “不是我说,你们老杨家的那俩小子是真皮。六叔公的斗车放在门口,那俩小子可好,一人坐在里边,一人推着跑。六叔公跑着也追不上啊,他都快七十岁了,怎么跟得上手脚灵活的小子?”   任雾锄着地,听着旁边地里的大妈说道。   “我等会下工回去问问他俩,看看是咋回事。”任雾没有一下子把罪名给两孩子套牢了。   “行,我这也是嘴多,那天看着六叔公差点摔了一跤,所以跟你讲讲这事。”大妈提醒,“老人家可摔不得。要真摔了,可摊上大麻烦了。”   两孩子调皮爱玩,任雾是知道的。但没想过他们会跑别人家门前推走别人家的斗车,还差点害得老人摔倒。   中午回到家,四孩子又开始嚷着肚子饿,要吃饭。   任雾从衣柜顶上拿了两小包麦片下来,冲了两杯,递给两个女孩儿。   杨浩和杨晓明愣了,不约而同问道:“我怎么没有麦片啊?”   “来,都给我坐在小板凳上,好好说说斗车的事情。”任雾神情平和。   “伯娘,你说啥斗车啊,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杨晓明迅速反应过来,对着堂弟挤眉弄眼,一番提醒。   杨浩想起那码子事情后,一脸诚恳地说:“妈,你是说我们家的斗车吗?我们家的斗车就在牛棚那里放着,你要用我就帮你推出来。”   这两人,还真是嘴硬啊!小小年纪,犯了错不但不去改正,还想方设法瞒过大人。   任雾也不多废话,一手抓了一个,往六叔公家里走去。   短短一百来米的路,这俩破孩子挣扎了一路。一开始打死不认,到后来嘴里不断喊着我错了。   错了?我看你们是怕了。   任雾拎着两个孩子进屋,先和六叔公、六叔婆打个招呼,然后说道:“我听三娘说这两孩子前两天偷偷推斗车去玩了,还害得六叔公差点摔了一跤。”   六叔公、六叔婆是典型的老好人,他们笑着说:“小事,小事,你也别跟这两孩子较劲了。我听他们都说了好几次知错了,那就行,知错能改就是好孩子。”   “叔公叔婆,我知道你们疼这两孩子,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任雾说道,“不过,他们都这么大了,做错事就应该受到惩罚,让他们长个记性,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   六叔公夫妇一边摆手一边说着:“没事,没事,小孩子调皮一点是正常的。”   任雾没接这话,径直说道:“叔公,我瞧着池塘边上你那块地还没松土,再过几天就得种四季豆了吧?”   六叔婆有些苦恼道:“可不,阿生说过来帮忙松土,结果有人请他起房子去了,没时间过来。”   阿生就是他们的独生女的丈夫。   “没事,我们慢点锄,地小,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六叔公笑吟吟说道。   “我那几块地差不多都松完土了,下午我带这两孩子上你地里帮忙。”任雾说道。   甭管这两老怎么拒绝,任雾都坚持那块地由他们娘仨搞定。   “妈,我也要下地干活吗?”回家路上,杨浩担忧地开口问道。   “我觉得我们年纪这么小,伯娘肯定不舍得让我们下地的。”杨晓明一脸的求放过。   “你们这两个男子汉,做错事情了,就该受到惩罚。”任雾说道。   “可是,我们把斗车还回去了啊,六叔公也没摔倒。”两孩子不解。不就偷偷推走了斗车玩一阵子,又不是不还给他们。 第103章 一零三   “第一, 不问自取便是偷,就算最后把斗车还给六叔公了,但你们偷偷推走斗车的行为就是不对的。第二, 六叔公在身后追你们, 我可不相信你们俩真的一句话都没听到,你们倒好, 继续往前跑,不肯停下来, 六叔公差点就摔倒了。老人骨头脆, 摔倒就是大事。第三, 我问你们的时候,还说谎骗我,不肯承认错误。”任雾一一说清楚, “做错事情就该承担相应的后果, 懂不懂?”   杨浩和杨晓明垂头丧脑地跟在任雾身后。昨晚看电视预告, 说今天下午四点钟放鬼片。这下可好,下午要去地里干活, 鬼片泡汤了。   下午三点半,喝点白粥填填肚子, 任雾便带着两个男孩出门了。出门前,任雾还提醒杨秀:“阿秀,昨晚你不是说想看鬼片吗, 四点钟在十六台播出,记得看啊。”   杨浩和杨晓明拖着任雾的大腿:“我也想看鬼片!”   “不行哦!”任雾对着这两个皮猴温和一笑,毫不费劲地拉着他们出门。   空着的牛棚里放了各种干活用的工具,门口旁边竖着好几把锄头。任雾看了看,挑出两把小锄头递给那两兄弟, 自己拿了一把大锄头放在肩上。   在大路上走了五分钟,左拐走上小小的田埂,再走上几十米,便到了六叔公的那块地。   这块地是专门用来种菜的,上面竖着的竹竿还没有全部拔掉,竹竿上还缠着干干细细的藤蔓。   “我们先把竹竿拔了,把上面的藤蔓全扯下来。拔完竹竿后我们还要把土全部松了。”任雾示范给两个孩子看,又让他们试着做。   拔竹竿这点活儿不难,杨浩和杨晓明很快就知道怎么干了。   “好,这里有三垄地,左边是阿浩负责,右边是晓明负责,中间是我来负责。”任雾划分好每个人负责的领域,以免他们等会偷懒。   任雾也不管这两孩子,自己迅速踩上中间的那垄地,动作麻利地把竖着的竹竿拔起来,三下五除二就去了上面的藤蔓,不过一会儿,小半垄地的竹竿就被搁到一边了。   两个孩子凑在一起商量:“要不我们放慢点速度,等老妈/伯娘干完了,再来帮我们?”   说好就干,两兄弟立即换上蜗牛模式,想方设法地偷懒。   杨浩扯出一根竹竿就歇一歇,然后再慢悠悠地把上头的藤蔓扯下来。任雾瞥了他一眼,心里默默算着——杨浩处理好一根竹竿要花三分钟,一垄地大概有四十根竹竿,算上他休息的时间,大概需要两个半小时。   任雾再看看杨晓明,这孩子更过分,拔一根竹竿就坐地上歇三分钟。笼统算来,他要接近四个小时才能搞定。   任雾只当看不见这两糟心玩意儿,快手快脚拔完了自己负责的竹竿。到一旁喝两口水,拿起锄头就开始松土。   “妈,你等等我们啊,我们还没有拔完呢!”杨浩一屁股坐在地上,开始耍赖了。   “不着急,你们慢慢来。反正我们不把这块地全部松完土,咱们就不回家。”任雾淡定说道。   杨浩慌了,“那天黑了我们都没有松完土,那该怎么办?”   “那就摸黑干活啊。”任雾看看太阳,“放心,今晚肯定有星星月亮陪着你们。”   “伯娘,你不陪着我们吗?”杨晓明大惊,“大怪兽来了可咋办啊?”   杨晓明说的“大怪兽”是这里的小孩儿最害怕的东西,据说天黑了,大怪兽就会从山上下来找吃的,最爱吃小孩子嫩嫩的肉了。   除了小屁孩们,大家都知道这个大怪兽是被杜撰出来,专门用来吓唬那些不听话的孩子们的。   “我干完活了,回家吃饭看电视去,你们两个留在这里干活,我可没那闲时间陪着你们俩。”任雾说话间,手上的动作不停。“你们也别怕,大怪兽可能今天不想出门呢。”   妈呀!老妈/伯娘该不会真的把他们落在地里吧?   杨浩和杨晓明担忧地对视一眼,拔竹竿、清理藤蔓的速度默默加快了。   五点出头,任雾就干完自己手上的活儿了。她淡定地坐在一旁,一边喝水一边看着俩孩子干活。   因为害怕干不完活,被留在地里,担心大怪兽会来吃了他们,这两孩子的干活速度肉眼可见地提高了。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眼见天色暗了。   任雾扛起锄头,说道:“你们两个在这里继续松土,我先回去做饭。”   “妈/伯娘,你不要走啊!”两个孩子把锄头往地上一扔,赶紧跑过去拉着了任雾的衣角。   “不可以哦,我要回去了。”任雾无情地拨开四只小爪爪。   “不要,我们不要在地里,我们要回家!”杨浩哇的一声哭出来。   杨晓明扁着嘴,眼泪掉下来,声音里带着哭腔:“伯娘,我知道错了,我以后都不闯祸了!我要回家!”   任雾站在一旁,等这两孩子哭够了,才开口说话,“以后想玩斗车该怎么办?”   两个孩子抹着眼泪:“问六叔公借。”   “行,拿起锄头,回家去吧。”   天色已经完全黑下来,任雾走在前面,两个孩子紧紧地跟在身后,不时抽泣两声。   经过这一事之后,两个孩子乖了好几天,说话做事都小心翼翼的,也不敢到处去玩了,生怕闯了祸,回家又挨批受罚。   不过小孩子始终是玩心重的,隔壁家的小孩子一约,这两孩子屁颠颠地跟上了。   “看到没,这棵树上的龙眼长得好大啊,咱们摘点来吃吧!”杨锐指着院子里的龙眼树说道。   杨浩和杨晓明看过去,那棵树比院子围墙高出三十来厘米,上面挂满了一把把的龙眼。   现在这个时候,龙眼树上的果子大多都只有大拇指般大小。而这棵龙眼树就不一样了,它是属于早熟的,肥料也足,果子有脚趾头那么大,还散发出甜腻腻的香味来。   “那儿有砖头,咱们搬过来垒高一点。晓明你长得高,你爬上去摘龙眼,然后扔下来,我和阿浩在地上捡,到时咱们平分。”杨锐兴冲冲地指着不远处的一堆红砖头说道。   杨浩和杨晓明盯着龙眼,双眼闪耀着光亮。杨锐见他们这模样,打趣道:“是吧,看着就想吃,馋死人了!”   “趁现在没人在院子里,咱们赶紧摘点。等会有人来就摘不了了!”两人看着龙眼流口水,就是不肯动手,杨锐有些急了。   杨浩的眼睛黏在龙眼上不肯移开,嘴里说着:“不行,我们不能偷龙眼!”说着,又咽了咽口水。   杨锐无语,你这馋样,明明就是想吃啊,为啥不动手嘛?   杨晓明一手拉着杨浩,身体不断往后退,眼睛却锁定在龙眼上:“我们要回家了!”   说是这么说,可是杨晓明那每一步走得可小了,一眼就看出他的心思全在龙眼上。   杨锐不耐烦了,自己先动手,一边搬砖一边说道:“你们不来帮忙,等会就没得吃了!我摘下来是不会分给你们的!”   杨浩和杨晓明不敢动手,可也不舍得走,干脆就坐在一旁看着杨锐来来回回搬砖头,搭成一个阶梯台子,然后小心翼翼踩上去。   杨锐坐在围墙上,手里拿着一挂龙眼:“看到没有,超大的,想不想吃?”   杨浩和杨晓明忙不迭点头。   “哼,让你们不帮忙,我才不给你们呢!”说着,杨锐剥了一个龙眼,往嘴里塞去,嚼了几下,一脸的享受。   咕噜。   杨浩和杨晓明同时咽了咽口水。   于是便出现了这样的画面——杨锐坐在墙头上一边吃龙眼一边对着底下的小伙伴炫耀,杨浩和杨晓明则一边咂咂嘴一边眼馋地看着杨锐不断吃龙眼。   “你们仨孩子,居然来偷龙眼!”突然,一个妇人的声音从一旁传过来,三个孩子迅速转头看了看。   杨浩和杨晓明心虚得很,一看到有人来了就撒开腿拼命跑。   杨锐也心慌,从围墙上滑落到台子上,然后跳落在地上,也来不及捡起掉下来的龙眼,一溜烟跑了。   妇人叉着腰大骂:“我告诉你们仨,我可看到你们的脸了,赶明儿我上你们家去,让你们爹妈给我赔钱!”   妇人生气得很,这棵龙眼树早熟,她刚和收购商聊好了价格,明天就要把它们全卖了。结果今天还被偷摘了。   她踩着杨锐搭的台子上去看看,还好,也就摘了一斤左右。   她重重哼了一声,怒火消散不少。不过,她可不准备这样罢休,得上门去告个状,让那些家长管好自家的皮小子。   杨浩和杨晓明跑出好远,才停下来大口喘息。   “哥,那人不会上门找我妈告状吧?”杨浩心里觉得有些不妙。   杨晓明更是语气沧桑地说:“我们这一次真没干坏事,一定要和伯娘解释清楚。”不要再被罚去松土了。   “可是,我们这样说,她会相信吗?”杨浩弱弱地问道。   杨晓明叹了一口气。正当此时,杨锐追了上来。   他跑得太急了,一张小脸涨得通红,见小伙伴停在路边休息,他脚下一顿,也停了下来。   “哥,把他抓回去!”杨浩惊喜道。   两兄弟立即各占了杨浩的左右边,抱着他的两条手臂,强行把他带回自己的家里。 第104章 一零四   任雾正准备出门干活去, 结果两小子像抓了个犯人似的,把隔壁家的杨锐给推进屋里。   “咋啦?”任雾又坐回椅子上。   “妈,他去偷龙眼被人看到了。”杨浩指着杨锐说道。   额?所以呢?任雾有点摸不着头脑, 别人家的孩子跟她有什么关系。她管不了呀, 也不想多管闲事啊!   “伯娘,这次偷龙眼跟我们无关, 到时要是有人上门告状,你可不要怪我们!”杨晓明赶紧撇清干系。   任雾眨眨眼, 问道:“小锐, 你说说话呀, 咋回事来着?”   杨锐看了一眼堂婶,说道:“我带着他们去对面村子偷龙眼去了。”   “瞎说!我们只是看着你偷,我们没有动手!”杨浩着急澄清道, 生怕母亲又跟他算账。   “就是, 我们是坐在地上看着你摘龙眼吃龙眼, 我们只是看着!”杨晓明竖起两个食指,分别指着自己的左右眼, 大声说道。   任雾被这孩子的动作给逗笑了。   她一笑,屋里的气氛也没那么紧张了。   杨浩上前拉着母亲的手臂, 诚恳地说道:“妈,我和明哥真的没有去摘别人家的龙眼,也没有吃!真的, 你一定要相信我们啊!”   杨晓明凶巴巴地看向杨锐。   杨锐抵抗不了这凶神恶煞的死亡凝视,赶紧把责任全抱自己身上:“婶,他们是真没动手,他们胆子小,就坐一边看着。”   任雾点点头:“行, 我知道了,还有啥事吗?”   孩子们愣了一下。   “没事我就去干活去了。”任雾看了一眼杨浩和杨晓明,“你们要不要跟着去?”   “呵呵,不用了,妈你自己去吧!”杨浩像触电似的把手缩回来,乖巧说道。   “伯娘,我们特别乖,就在家里玩。”杨晓明认真保证。   任雾今天要去给果园的树木追肥,她挑着两个桶,里边各放了半包肥料,向河边的果园走去。   “阿雾,去看果园啊?”半路上,有人打招呼。任雾一看,是对面村子里的果园大户,她家里种了许多果树,每年的收获都很丰盛。   “是啊,龙眼再过一段日子就能摘了,现在再给它们追追肥,让它们再长大点。”任雾笑着说,“你上哪去啊?”   “我去看看种的黄豆。”妇人说道。   “对了,今天有三个小子到我家摘了不少龙眼,我看着有个孩子长得跟你家大雄挺像的,还有一个挺像许珍的。”妇人婉转说道。   “哦,我听我儿子和侄子说了,他们跟着小伙伴一块去玩,结果那孩子跑去摘龙眼了,他们在一边还劝他不要摘呢。”任雾怕妇人不相信,还扯了个小谎,“真是不好意思啊,那两孩子没劝住那孩子。”   任雾这么一说,妇人也觉得有些蹊跷。怪不得只有一个孩子在围墙上呆着,另外俩孩子坐在远远的边上看着。她也看了,只有围墙两边有龙眼壳,其他地方都没有。   “哦,原来是这样啊,你们家那两小子挺乖的嘛。”妇人笑着说,“孩子们想吃龙眼的话,你上我家里摘点吧,院子里那几棵树刚好熟了。”   “谢了啊,我这里的也能摘一些回去了,就是要选选,把大的挑出来。”任雾回绝了妇人的好意。   任雾也没多嘴,主动提起那个偷龙眼的孩子是哪家的。妇人也没多问,大概她早就知道那是谁的孩子。   晚上收工前,任雾把大的、成熟的龙眼给摘了下来,放在帽兜里装回去。   “看,我带了什么回来?”任雾把草帽放下来,几个孩子围上去。   “啊,龙眼!”   他们激动极了,这可是今年第一次吃龙眼啊!   任雾笑吟吟地跟他们坐在一块,共享了这甜滋滋、水分十足的大龙眼。   “阿浩和晓明今天挺乖的,能忍住不去偷吃别人家的龙眼。”任雾从裤兜里掏出两个连在一起的双胞胎龙眼,递给两个孩子。“这是奖励给你们的。”   面对好吃的、诱人的龙眼,面对同伴的催促和要求,能够不为所动地拒绝,值得奖励。   “不过啊,下次要是再有这种事情,你们除了不参与,还可以劝别人不要去做这种事哦!”任雾说道。   两个男孩子开心地笑着,听到任雾的话,还不忘乖乖点头。   *   八月底,任雾和闺女儿子开了个小会。   “阿秀,你今年五岁半了,九月份就要上学去。你先上学前班好不好?”任雾问道。   “不要!姐不能去上学!”杨秀还没说话,杨浩开口了。   “为什么呢?”任雾奇怪道。   “上学要起很早的,我不想秀姐那么辛苦。”杨浩拉着姐姐的手说道。   小小年纪就会心疼人了。   任雾笑着撸了一把儿子软乎乎的头发。   “好!”杨秀早就想上学了,每天看到别的小朋友背著书包从门前的路上经过,她羡慕万分。   书包实在太好看了!她也想要一个!   任雾点头:“行,那明天中午吃完饭,我们去圩上买一个你喜欢的书包、笔盒,好不好?”   杨秀的小脸笑成一朵开得鲜艳的花。   “姐,你不要去上学啊,你在家陪着我嘛!”杨浩撒娇道。   “不,我喜欢上学,那里有很多小朋友陪我玩。”杨秀干脆利落地拒绝亲弟弟。   杨浩撒娇失败,立即转过头对着母亲:“妈,我也想上学!”   “你还不到五岁呢,明年再去吧?”任雾建议道。   “不要,我要跟着姐姐!”杨浩虽然喜欢和堂哥出去玩,但从小到大,就姐姐陪他最多,他不舍得和姐姐分开。   不管任雾和杨秀怎么劝,这孩子硬是犟上了,非要去学校不可。   任雾只能说道:“我先去问问校长,他要是同意,你就跟着姐姐一起去上学,好不好?”   校长家不远,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任雾跑了一趟,带回一个好消息:“好了好了,校长说可以。明天咱们一块去圩上买书包,准备上学。”   从没分开过的两姐弟激动地抱在一块。   两个孩子一起上学也好。村里的小学很小,每个年级只有一个班,他们可以一直同班,互相照顾彼此。   任雾如是想。   孩子们上学了,任雾不得不把一部分心思放在他们学习上。   在她看来,不要求他们每次考第一,可是基础一定要打好,以后的学习也会容易些。   两个孩子刚上学,非常不适应学校,老师在上面讲课,他们坐在底下屁股十分不安分,总想往外跑。   任雾给他们一个星期来适应。然而,并没有得到很好的回馈。   她问了老师,这两孩子现在能在教室里坐定了,也知道了上课和课间的区别。不过,他们依然听不进去老师的讲课内容,原因在他们很抗拒接受这些没学过的知识。   学校发的两本书很薄很简单。一本是算术,前面是阿拉伯数字的认识,中间是简单的加减法,最后是简单的数学故事。另一本是识字,前面是拼音,中间是简单的生字和词语,最后是简单有趣的寓言故事。   任雾想了想,骑车到圩上唯一一家电器店里,花高价买下了DVD机,又选了不少光碟回来。   杨秀和杨浩一回到家,就发现了家里的新电器。他们好奇地蹲在电视柜前,认真研究这台DVD机。   任雾把光碟放进去,按了开关,很快,电视上出现了画面和声音。   杨秀和杨浩惊奇地看着电视里出现一行字,同时伴有声音—— 第一节 课:拼音。   电视出现新的画面,一个穿着兔子装的老师在教室里给四个小朋友上课,教他们读拼音。   声音非常活泼,画面也很生动鲜艳,两个孩子被吸引住了,眼睛定在电视上,认认真真地看着。   一集只有十五分钟,放完之后任雾便按了关闭。   杨浩和杨秀看着母亲的眼睛里充满了渴望。   “好了,我要出门干活了。我回来时,你们要是能把那三个拼音读出来、默写出来,我就给你们放下一集。”说完,任雾毫不犹豫地把所有的光碟锁起来。   任雾这话一说完,两个孩子就从扔在椅子上的书包里拿出书本和拼音簿、铅笔、橡皮,趴在桌子上开始练习,嘴里还不断地重复着:“a——o——e……”   等任雾干完活回来,两个孩子早就眼巴巴等着了。   “妈,你快来,我们都学会了!”杨浩着急说道。   站在一旁的杨秀也急得小拳头不断晃啊晃。   “咳咳,干了大半天的活,好口渴啊!”平时这两孩子都会主动给她倒水,今天心里念着看碟片,居然把这事忘得干干净净。   杨秀赶紧送上一杯开水。   任雾也不吊着他们了,吩咐道:“好,先把拼音写完,然后读给我听。写拼音的时候记得要写对格式啊!”   两孩子抓起笔,快速写下三个拼音,然后凑到母亲身边,把本子递上去。   两个孩子写的拼音虽然不算好看,还有些歪歪扭扭的,不过格式正确了。   “好,开始读了。谁先来?”   杨秀立即应道:“我!”   任雾指着“o”,杨秀一时反应不过来。她小声地从“a”开始读,轮到“o”了才说出它的读音。   任雾明白,她还没有真正学会、记熟呢,所以才要从第一个往下背,才能想起那个拼音的读法。   任雾又让杨浩上前,同样的抽读,他也和姐姐一样的反应。   “还不够熟练啊!如果我指哪个,你们可以立即反应过来,读出来,那才叫学会呢!”任雾说道。   “妈,这么难,谁可以做到呀!”杨浩撅起小嘴。   “那你随便指一个,看看我能不能读出来。”   听到母亲这么说,两孩子起劲了,立即东指一个、西指一个,把所有的拼音都指了一遍。   任雾似乎根本不需要思考,立即就能读出来。   “妈,这些我们又不知道你有没有读对,我们还没学到呢!”杨浩眼睛一转,说道。   “小赖皮。”任雾轻轻刮了一下杨浩的鼻子。   “好了,记住啊,每次我都是随意抽查,范围是你们学过的拼音。我数三声,你们没有读出来,就算失败。”任雾说道,“这次就勉勉强强算你们过关了,下次我可不放水了哈。” 第105章 一零五   自从有了DVD机后, 两个孩子的学习热情高涨,很快就把老师讲过的那些内容掌握了,甚至还在老师讲课之前, 就已经从光碟里边学到新的知识了。   有几次下雨天, 任雾去学校给孩子送伞时,遇到了他们的班主任。班主任重重夸了好几句, 说俩孩子在学校表现可好了,拼音说得标准, 抄写的格式也从不出错;认识的阿拉伯数字比他教的还要多, 简单的计算题不用掰手指就能算出来。   任雾把自己的做法说了出来, 班主任点点头:“怪不得这俩孩子对学习产生了这么大的兴趣呢,你这招用得好!”   学前班的期中考试,两个孩子分别捧回了双百, 任雾毫不吝啬地表扬了两个孩子, 还特地买了蛋糕粉回来, 给孩子们蒸了一个香喷喷软绵绵的鸡蛋糕。   母亲的夸赞和奖励,让杨秀和杨浩更加充满动力, 打定主意要继续好好学习,争取期末再次拿到好成绩。   孩子取到不错的成绩, 但任雾并未因此而有所放松,依然会不时抽查他们的作业和学习情况。   但孩子始终是有惰性的,心里想着要好好学习, 期末再次拿个好成绩,可是当小伙伴在门口约他们出去玩时,他们就忍不住抛下学习,先痛痛快快玩一番。   两个孩子的作业第一次没完成时,任雾只是稍微提醒了一下:“先做完作业, 再出去玩啊!”   见到母亲检查作业、提心吊胆的两个孩子肩膀一松,吓死他们了。刚才母亲的脸色变了又变,还以为她会批评他们呢。   杨秀和杨浩收敛了两三天,懒劲又上来了。   杨秀和杨浩并肩坐在桌子前,作业本平铺在上面,手里握着铅笔,但眼睛和心思全然不在上面。   隔壁村的同班同学王虹趴在窗台上,提议道:“杨秀,你出来玩嘛,我、你、你弟,刚好三个人,可以一块跳绳。瞧,我的绳子是今天中午才做好的,还没用过呢!”   王虹从口袋里掏出一团红色毛线,这是她偷偷从家里剪下来的毛线,打了个结,就是大家最喜欢的跳绳了。   杨秀面上犹豫:“我们还没有写作业呢,等会我妈回来要检查的。”   “不打紧啦,现在才四点半,我们玩到五点半,剩下半小时给你写作业,肯定能做完的,对不对?”王虹劝说道。   “去不去呀?”杨秀看着弟弟,问道。   杨浩早就心痒了,他可喜欢跳绳了,可是在学校不好意思和女孩子们一起跳绳。现在在家里,没别的同学看见,他也不用担心别人笑话他。   “姐,我们就玩一会,跳完之后就回来写作业,好不好?”杨浩双眼发光。   三个小孩子就在门前的空地上,玩起了跳绳。   这种不起眼的小游戏,一玩起来就感觉不到时间在流逝。等到他们发现绷紧的红毛线越来越难看见的时候,抬头一看,这才知道,天都要黑了。   “不玩了不玩了,我要回家了!”王虹匆匆把绳子在大拇指和食指指尖绕来绕去,最后全部卷起来,放进裤袋里。   “姐,我们还没写作业!”两个孩子惊慌失措地跑回屋内,打开灯,抓起笔,手上像装了马达似的,动作飞快。   二十分钟后,任雾的声音从不远处传过来,两人刚好停下手中的笔,抹了一把额上的汗,提着的心回归原处。   “这么晚了,还没有写完作业啊?”任雾奇怪,平时这两孩子写完作业之后就会到门外玩耍,等着她回家。今晚这两孩子却坐在桌子前,刚松了口气的样子。   “写完了!”杨浩把作业递上去,掩饰住心里的小心虚。   杨秀也跟着把作业交给母亲。   任雾翻开一看,眉头立即锁起来。   怎么回事呢?这字写得也太丑了吧?“ui”写成了“w”,“ing”写成了“mg”,如果不是按着顺序抄下来的,任雾都不知道杨浩究竟在写那个拼音。   “抄写得太丑了,等会你改改,重新抄一遍。”任雾又打开了算数练习册,一看,有点生气了。   “杨浩,你这太胡来了,几乎全部算错!这些你是不会算吗?”任雾指着练习册上的题目问道。   杨浩低着头不敢出声。刚才赶时间,他连题目都没有看,直接就随便填了个数字进去。   任雾忍住心里的怒气,打开了杨秀的抄写本。   杨秀在写字上有一点天分,平时抄写的字体非常端正整齐,看起来秀秀气气的。可是这一次,任雾失望了。   为了在每一行内少抄写几个拼音,杨秀把每一个拼音都写得胖胖的,像个快要撑破的气球似的。错倒是没什么错误,只是偷工减料而已。   再打开算数练习册,这下任雾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怒火了,直接把本子摔倒杨秀面前:“你看看,一页的答案全是1,另一页的答案全是2。你是不是连脑子都不动一下,随便写个数字,就当完成作业了?”   杨秀垂着头,双手绞在腰间,手指紧张地抠着指甲。   “这是第二次,你们没有认真完成作业。”任雾冷着脸说道,“我今天下午的任务是去果园里除草,工作完成,不用返工,可以吃晚饭。你们下午的任务是认真完成作业,字迹潦草、偷工减料、计算错误率极高,全部需要重做。你们做完、我检查满意之后再吃晚饭吧。”   杨秀和杨浩懵了。上一回他们在外头玩疯了,忘了写作业,母亲根本就没有责备他们。为什么这次会这样惩罚他们。   杨浩小声地问出口。   任雾看了他一眼,严肃地说:“一直以来,我相信你们两个会自觉、认真完成作业。你们第一次没完成作业时,我觉得我做得不够,我应该提醒你们的。那次以后,每天我都会提醒你们先完成作业再玩耍,但你们根本没把我的话听进去。不但贪玩,还试图用随便做的作业来混过去。这一点,我没办法接受。”   两姐弟的脑袋要贴到胸前了。   他们没想到,原来母亲之前那么信任他们,而他们亲手破坏了这份信任。   “每个人都想要轻松点,想和朋友玩,想不动脑子。可是每个人都有自己要完成的事情和工作啊!如果大人们不干活,都去看电视打麻将了;小孩子不上学不写作业,都在玩游戏,你们想想,我们还能有米饭吃、有衣服穿吗?”任雾说完这句话,便走进了厨房。   两个孩子互相看了一眼,抿抿嘴,坐回椅子上,把随便写的作业全部擦掉,然后认认真真地重新做。   任雾也不管他们,做好了饭,自己先吃了,把碗洗了,然后坐在一旁看电视。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她依然像往常一样做着自己该做的事情。   两个孩子被饭菜香味勾得不行,嘴里的唾液大量分泌,肚子也咕噜咕噜叫起来。他们悄悄看了一眼母亲,她连碗也不多拿一个,说好了不好好写完作业,没饭吃就是没饭吃。   母亲吃完饭,又打开了电视机。他们的心思又被勾过去,耳朵里全是电视机里播放出来的声音。他们不敢回过去看电视,脑子只能悄悄想象,电视里在放些什么。   唉!如果是平时,现在他们早就填饱了肚子,还能跟母亲一块看电视了,指不定母亲心情好,会给他们放动画片呢!   两个孩子后悔莫及,傻傻地握着笔,发着呆。   “咳咳。”   两个孩子身体轻轻一震,赶紧把飘远的注意力找回来,埋着头认认真真写作业。   “妈,我写完了!”杨秀把作业递过去。   “我也写完了!”杨浩也放下了笔。   任雾细细检查了一遍作业,口头上又提了几个问题,两个孩子回答准确后,她才点点头,把作业还给他们。   任雾没有再唠叨什么,站起身到厨房里给孩子们热饭。   杨秀和杨浩一边收拾作业和文具,一边说着悄悄话,“我以后一定要先写完作业再去玩!”   “就是!我打算以后在学校就把作业写完,回家可以尽情玩了!”   杨秀和杨浩因此慢慢养成了这样一个习惯——做事情绝不拖延,必须把手头上的事情做完了,才痛痛快快地去玩。   经过这事之后,两个孩子在学习上自觉了许多,任雾几乎不需要太过管教这两个孩子。偶尔提醒一两句,便已经足够。   自觉学习、认真完成作业,这两点足以保证一名学生在高中之前拥有不错的成绩。   但是一上高中,情况就有些不一样了。   两个孩子都考上了市里最好的高中,并且进入了高一级的重点班。   他们怀揣着对未来生活的美好想象,进入了学校。   然而,一向自觉学习优秀的他们,在众多尖子生面前,不禁产生一丝自卑来。   “大家好,我的名字是杜合安,来自市一中,爱好是参加各种竞赛,小学拿过小学生奥数一等奖、小学生英语口语二等奖,初中拿了市物理竞赛特等奖,生物竞赛二等奖……”   “大家好,我是柳立,来自市二中,爱好是乐器,目前钢琴八级,小提琴四级……”   ……   杨秀和杨浩两姐弟坐在位置上,听着班上新同学们的自我介绍,本有的一点小自得早就不翼而飞。他们甚至怀疑,自己是班里最差劲、啥特长都没有的两个学生。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轻飘飘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柠檬茶 10瓶;羽点 5瓶;习惯、吻安3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6章 一零六   天刚亮, 任雾就起床了。她特意把家里养的小母鸡给宰了,一半拿来淮山鸡汤,一半拿来干炒, 再炒一个五花肉, 装在两个保温桶里。   她换上一身七成新的衣服,把自己打理得容光焕发的, 然后提上两个保温桶,去圩上坐车去市里看孩子。   杨秀和杨浩并肩走进饭堂, 突然听到熟悉的呼唤声——“杨秀, 杨浩!”   杨秀心里咯噔一声。   这一个星期以来, 她慢慢意识到农村孩子和城市孩子的不一样。他们多才多艺,手头上有各种各类的证书;他们家里条件很好,小小年纪就去过许多地方旅游;他们在一起聊天, 很多她都听不懂, 比如说女生间说的护肤和化妆, 男生嘴里的电脑游戏,她都一窍不通。她装作很平静的样子, 但内心总是不由自主地觉得比别人要低上一等。   她脑子里闪过母亲的身影,她一年到头, 几乎每天都穿着衬衫和黑色裤子、踩着一双黄褐色胶鞋,看上去土了吧唧的。   杨秀在那么一瞬间,希望自己耳朵产生了幻听。事实上, 母亲再次喊了他们一声,听起来距离更近了。   杨秀慌张地循着母亲的声音看过去,一个穿着合身连衣裙、踩着黑色平底凉鞋的妇人,手里拎着两个保温桶,笑意吟吟地向他们走来。   在这一刻, 杨秀悄悄舒了一口气。但同时,她也为自己的小心思而觉得羞愧。   她,居然会有一天害怕别人知道自己有一个土包子母亲。   任雾走近儿女,看着两个人有些沉默的样子,心里很快就明白过来。   “我来看看你们,也不知道你们适不适应。”任雾有些心疼,以前孩子还在村里的小学、镇上的初中上学时,她每回去学校,看到的都是孩子意气风发的模样。   “看,妈今天的打扮还行吧?有没有给你们丢脸?”任雾突然小声说道。   两个半大孩子心里一紧,抬头看向母亲,见到她脸上的笑意、眼里的安慰时,他们的心情微微松快了些。   “今天星期天,下午你们放假吧?咱们吃完饭,妈带你们出去逛逛,熟悉熟悉市里的环境。”任雾吩咐道,“快点去打饭吧,我在这里等你们。”   任雾坐在门口边上的位子上,随意地看看周围。   由于是星期天,早上上完自习,下午不用上课,所以饭堂里的学生并不多,部分是回家里吃饭了,还有一些去外头的饭店里吃顿好的。   饭堂门口站了不少家长,一眼看上去就知道他们也是在乡下种田的,身上的衣服看上去有不少磨损,鞋子也沾了土,裸/露在外的皮肤黝黑,手脚粗糙。   任雾对面坐着一个女学生,她一直低着头吃饭,旁边头发凌乱、穿着红色上衣的母亲一直唠唠叨叨地让她喝汤,她有些不耐烦地回一句——我知道了。   “你孩子还没来饭堂啊?”红上衣妇人看到任雾坐在对面,饭桌上摆了两个保温桶,便主动问道。   “来了,他们去打饭去了。”任雾笑了一下,说道。   “看你这样子,应该是城里人吧?怎么不让孩子回家吃饭啊,还特意带菜过来,太麻烦了!”红上衣妇人说道,“真羡慕你们城里人啊,来一趟也花不了多少时间。哪像我,一大早就要起床准备,又要杀鸡,忙得不行。”   一直低头吃饭的女生听到母亲的话,脸都涨红了,觉得母亲在别人面前丢脸了。她抬起头,有些不耐烦地看着母亲:“妈,你别烦人家!”   任雾笑笑,说道:“我也是一大早就起床忙了,去圩上买肉,回家还要杀鸡拔毛,累得很。做好菜又赶紧坐车过来,整个上午就这样耗掉了。不过为了孩子能吃上一顿好的、补补身体,咱们当妈的,累点也不打紧。”   红上衣妇人不断点头说是。   任雾说话时,女生看了她几眼。真没想到,这个打扮得挺好看的阿姨也是从乡下过来的。这样想,她的难为情也去了几分。   “好了,我孩子打好饭了,我先过去了啊。”任雾提起保温桶,和孩子们找了一个角落坐下来。   “猜猜,今天我给你们做了什么菜?”任雾一边拧开保温桶盖,一边故作玄虚地问道。   杨秀和杨浩深深吸了一口气,异口同声地说道:“鸡汤!”   老妈煮鸡汤的确有一手,香喷喷的,闻着就嘴馋。   “答对了!”任雾把上层的盘子拿出来,里边装了点白米饭,这是她要吃的。底下则是热乎乎的淮山鸡汤。另一个保温桶的上层是炒五花肉,底下是干炒鸡块。   两个孩子暴风摄入这些菜,吃得一嘴都是油。   任雾从身边的小挎包里拿出一包手帕纸,把纸巾取出来递给孩子们,提醒道:“别急,慢点吃,擦擦嘴边的油。”   等孩子们吃完,他们的脸上看上去放松许多。   就是这样,不开心、苦闷的时候,吃点自己最喜欢的菜,那些烦恼好像也会变得没那么大了。   把保温桶暂时保存在饭堂里,任雾带着两个孩子走出了学校。   一出学校,两人同时松了一口气,紧绷着的背部也慢慢放开来。   “怎么样,是不是挺不适应的?”任雾直接说道,“班上的同学们都很优秀吧,家庭条件也比咱们好,是不是觉得有点比不上别人了?”   没想到母亲的话一下子就戳到了这两孩子的点,他们想假装轻松地对母亲笑笑,但发现自己根本笑不出来。   “没事的,妈,我们会调节好心态的。”杨浩扶着母亲的肩,说道。   任雾转过头看这个孩子,不知不觉中,他已经比她高出许多了,她看他,都要仰着脸。   孩子长大了呀。任雾心里想。   但是,你们也还是我眼里的小孩子啊,我时刻想着你们,担心你们不够强大,害怕你们有一天会被生活的风浪击倒。如果可以,我想要为你们抵抗外面的风风雨雨,让你们一辈子不识忧愁地快乐生活。   可是,你们总要离开家,离开我们,独自去面对许多事情。我能做的,只是在你们迷茫不安时,为你们打气,鼓励你们继续往前走。   “有时候,我也会觉得我和你爸很没用,没能力给你们提供一个条件优越的生活环境,没能力在城里买房子,拿城市户口,没能力让你们自幼学习各种乐器,没能力带着你们四处旅游,见识这个世界。”任雾感叹道。   “妈,你和爸对我们很好很好了!”难得听到母亲这样感慨,杨秀眼睛不禁有点红,她甚至在回忆自己刚才是不是哪儿做得不对,让母亲难过了。“我们从小没有挨过饿,没有穿不暖,没有小小年纪就要帮家里干活。你和爸尽力给我们提供很好的生活,让我们可以专心致志地在学校里学习。”   杨浩接过姐姐的话,“在我们村子里,我和姐姐是最幸福的人。从小到大,妈都在我们身边,照顾我们。爸在外面打工,但是经常会给我们打电话,关心我们的身体和学习。妈和爸给了我们最好的生活。”   任雾一手牵着一个孩子,说道:“爸妈也自卑过,想过无数次,为什么我们家里条件比有些人家里差那么多呢?你们可能不知道,我和你爸啊,曾经因为这个问题苦恼到睡不着。后来呀,我慢慢想明白了。这事没啥好琢磨的,咱就该接受这现实。我和你爸文化不高、挣钱不多,和那些家长确实没得比。但是啊,我们一直在努力干活,不断挣钱,给你们越来越好的生活。我觉得这就够了。再瞎琢磨下去,可就折腾自己了。”   杨秀和杨浩眨眨眼,脑子里的浓雾像是被吹散了些。   “我们活在这个世界上,很重要的一点是要学会接受现实。你看,像妈这样,当初想不通,不是愣让自己心里不痛快嘛?现在我想开了,确实,我们家里条件也就一般,但不要紧,我和你爸还年轻,身体也好,还能继续干活挣钱。指不定嘛,哪天咱家条件就超过别人了呢!”   说到最后,任雾的语调微微上扬,带出几分轻快来。   杨秀想起班上那些各有特长的同学,想想自己。   是啊,我不会弹琴,不会唱歌画画,不会做奥数题,不懂得什么是化妆水乳液,我只是一个乡下来的土包子。   这是事实,我为什么要觉得难为情,事事低人一等呢?   我来学校上学,就是为了和他们比较这些吗?   不是的,我的初衷是可以学到更多的知识,让自己有机会走得更远,见到更加广阔的、不一样的世界。   同时,杨浩也在思考。他性格开朗,向来和班上的同学相处得很好。但是这一次,他有些融不进班上的男生之间。   他们每天在教室里讨论的是竞赛,在宿舍里聊的是电脑游戏。没有参加过任何竞赛、家里没有电脑的杨浩常常觉得和他们格格不入,聊不到一块。   也许是我太在意和他们之间的差别了。   正如母亲说的,很多现实,我们需要心平气和地接受,而不是反复去想,为什么我们不一样,让自己徒增烦恼。   任雾站在两个孩子中间,不时看看他们的神情,见他们小脸不再颓然,她心里一松。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好累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07章 一零七   母亲的探望和聊天, 让两个孩子的心境有了不少变化。他们不再把自己局限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像小蜗牛一般,慢慢朝外面探出小触角来。   杨浩和杨秀也在慢慢向这些优秀的同学靠拢。除了书本上的基础知识, 他们开始接触一些竞赛方面的内容。   高一的下学期中, 学校便组织了一场高一级数学选拔赛,成绩最好的十名学生将代表学校参加五市联考, 争夺这次五市数学竞赛中的冠军。   杨秀数学稍弱,在选拔赛中只拿到了第十六名的成绩, 无缘这次竞赛。   而杨浩则侥幸进了前十, 可以参加这次的数学竞赛。   半个月后, 数学竞赛成绩出来,杨浩一举拿下五市联考的第一名。第二名的学生也是班上的同学,他自幼就热爱数学, 参加过大大小小的相关竞赛。   听完校园广播里宣布的好消息, 第二名起身, 面沉如水地朝杨浩走去。   杨秀不经意转头,便看到了这个似乎要来寻事的第二名。她立即提醒自家弟弟小心, 不要和他发生争执,对于手下败将, 态度要适当温和些。   第二名的脚步停在杨浩桌子前,他紧紧盯着杨浩的脸,声音低沉:“麻烦你出来一下。”   班上的同学们不由自主放轻了说话声和手里的动作, 目不转睛地看着难得被打败的第二名和曾经没有参加过竞赛、第一次参加却夺冠的第一名。   杨浩朝着自己的姐姐点点头,示意她见状不妙的话,要迅速把班主任喊过来。   杨浩起身,跟在第二名身后,走出了教室。   走廊上, 微风吹来,吹起两个少年柔软的黑发,两人长相俊秀,站在一起极其赏心悦目。   “哇!他们,好像一对啊!”杨秀靠在门边紧张地注视着他们,她旁边的女生突然激动地捂住了嘴巴,发出惊叹来。   杨秀不明所以地看了女生一眼,但很快,注意力又回到弟弟身上。   “杨浩,很好,我记住你的名字了。”第二名认真说道。   杨浩怔了怔,额,所以呢?是要把他当成强劲的对手吗?   “我叫耿理,”第二名自我介绍道,“以后我们就是好朋友了。”   平时他在教室、宿舍里都非常安静,几乎不与别人来往,各种各类的数学练习册就是他最好的伙伴。   耿理说完,身体猛地靠近,重重抱了一下杨浩,手掌颇有力度地拍了几下他的背,仿佛是和重要的人达成共识。   班上的同学都蒙了,这是什么神转折?说好的打架呢,怎么第二名抱了一下第一名,然后这事就完了?   这是在逗我们玩吗?   杨浩也懵了一下,他的身体比脑子要反应快一些,右手拉住了耿理转身起扬起的衣角。   “嗯?”耿理眼里写着疑问。   “为什么,你要和我做朋友啊?”杨浩奇怪道,两人又不熟,这也太突如其来了吧?   “因为你很不错!”耿理嘴角露出一个很浅的笑容,转身走了。   杨浩并不知道,耿理早就知道这次竞赛的成绩了。当他知道自己排第二名后,他对夺得第一的杨浩产生了极大的兴趣。尤其是知道杨浩从来没有参加过数学竞赛后,耿理感觉,他终于找到一个和他一样热爱数学的高智商朋友了!   这次数学竞赛虽然结束了,但对杨浩而言,是一个新的开始。   他糊里糊涂结交了一个好朋友耿理,一开始他还有些不习惯和耿理来往。但很快,他就发现耿理对数学的热爱,两人因同一个喜好而越走越近。   杨秀的成绩在班上说不上突出,但她也不着急。每一次成绩单贴出来之后,她都会重新算一遍全班同学的文科成绩,她都处于榜首。   这就够了,她以后可是要学文科的。理科会考到时能全拿A等就行,不需要非常优异。   果然,在高二分班的时候,杨秀以高一级文科第一的成绩分到了最好的文科班里。从此往后,她便成了文科班里最优秀的学生,每回考试都能以高出第二名好几十分的成绩获得第一。   不仅如此,杨秀还迷上了写文章投稿。起初是在学校的校报上发表,得来不少语文老师的夸赞。后来在班主任的推荐下,她还试着向市日报、市青少年报投稿,一连发表了好几篇文笔流畅、有思想深度的文章。   “喂,您好,请问是杨浩家长吗?”得到肯定的回复后,电话那头继续说道,“杨浩同学在全省数学竞赛中获得一等奖,我们学校组织了家长分享会,想请您过来分享一下您的教育方法,不知道您有没有时间呢?”   任雾问清楚了时间地点,很快答应下来。   第二天,她又接到了一个电话。   “嗯,是的,我是杨秀的妈妈。”   ……   “哦,好的,没问题,到时我会和家长们分享一下孩子的学习方法。”   半个月后,任雾又早早起床去买菜了。这次她准备了党参筒骨汤,红烧鸡翅膀和啤酒鸭,打算好好犒劳一下两个孩子。   任雾和孩子们吃过午饭后,她便根据路边的指示牌,走到了学校礼堂。   礼堂里坐满了高二年级的家长们,大家互相介绍自己,说起自己的孩子,整个礼堂显得格外嘈杂。   任雾先到了已经划分好的、贴有孩子名字、属于高二(1)班的座位上坐下来。   不多时,礼堂里各处的扩音器响起来,里边传出高二年级主任的声音:“高二级的各位家长、各位老师,下午好。高二级的家长分享会将在五分钟后正式开始,请各位家长先回到贴有自己孩子名字的座位上坐好……”   五分钟后,家长分享会准时召开。   先是年级主任对高二级的学生总体水平和状态做了一个总结,着重表扬了部分成绩、表现突出的同学。   然后便到了优秀学生的家长们上台分享。   任雾坐在儿子的班上,不多会,便听到了主持老师的声音:“杨浩,高二理科班的尖子生,在多次竞赛中取得好成绩,尤其是这一次的全省数学竞赛中,他拿到了全省一等奖的优秀成绩,为我们学校增光!下面,有请高二(1)班杨浩同学的家长上来分享自己的教育方法。”   任雾立即在高二(1)班主任的带领下,走到演讲台上。   任雾大概分享了一下自己在孩子教育上的一些方法和心得,说说孩子在家里的表现,夸了儿子几句,便下台了。   底下的家长们纷纷向她投来钦羡的目光——她也太会养孩子了吧,一个农村出来、从来没上过竞赛班、奥数班的孩子,居然也能取得这么瞩目的成绩!   任雾下台之后,并没有回到原本的座位上,而是轻手轻脚地走到高二(15)班,在贴有杨秀名字的座位上坐下来。   “哎,你不就是那个理科数学第一的母亲吗?怎么来这里坐着呀?”任雾右手边的妇人惊讶地问。   后面的家长们听到这句话,顿时把脖子伸长了些,七嘴八舌询问怎么样才能让孩子喜欢上数学等之类的问题。   任雾还没有回答,主持老师的话又响起来了:“杨秀,高二文科班的第一名,她热爱文学,多次在校报、市日报、市青少年报纸上发表自己的作品。近日,她参加了全国青少年作文大赛,获得了全国一等奖。下面,请高二(15)班杨秀的家长进行发言。”   任雾抱歉地对家长们笑笑,跟着杨秀班主任身后,走上了演讲台。   “这人,挺眼熟的。”   “就是啊,是不是刚才一块儿聊过天?”   ……   底下坐着的家长们出现短时间的议论。   主持老师看到任雾,立即想起来她就是杨浩的母亲。“演讲台上的这位家长,看起来是不是挺眼熟的啊?是的,刚才她上来分享了省数学竞赛一等奖杨浩的教育方式,现在她要来分享一下小作家杨秀的教育技巧。”   这话一出,全场哗然。   这女人也太厉害了,把两个孩子教得这么好,一个在理科班独占鳌头,一个在文科班常居第一。   任雾沉浸在各位家长的吹捧中,心情美妙得无法言喻。   “记得要好好学习啊,让妈下次再体会一把被大伙儿羡慕的感觉!”临走前,任雾提醒两个孩子。   杨秀和杨浩笑着答应下来。   一年后,杨秀和杨浩以全市文理科第一、省文科第八、省理科第三的成绩在高考中脱颖而出。   孩子们回校接受采访时,任雾也被邀请讲上几句,边上的学生和家长们的眼里充满了羡慕和佩服。   杨浩大学报读了华大的数学专业,大三被推送到国外交流一年,回来后保研,研究生毕业后再保博。等他读完博士,便顺利成为华大目前最年轻的数学副教授。   杨秀大学学的是新闻,大三进入国家电视台实习,起初是跑外景,大四毕业后顺利留在国家电视台里工作。   两个孩子非常孝顺,他们只要有空,就会和父母视频聊天,说说平常的生活,关心彼此的身体。   任雾六十岁那年,两个孩子凑钱在首都买了一套房子给父母,他们希望和爸妈一块儿生活在同一个城市里,什么时候想他们了,就可以回家看看。   任雾这辈子活得很长,将近九十岁才离开这个世界。在去世之前,头发已花白的两个孩子、儿媳女婿和几个孙辈陪在她身边。   任雾一手握着一个孩子的手,然后把它们叠在一块,尽力地朝他们笑笑,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妈,妈……”   病房里传来长久的、痛苦的哭声,直至很久、很久……   “原来,不是他们不亲近我们,而是我们亲手把他们推远了。”老妇人颤巍巍地抬起手,摸了摸眼角的泪。   魂体消逝,系统开始打分。   “①不因为别人的孩子而委屈自己的孩子,不让他们和父母离心,得三十分;②对待孩子的学习,松弛有度,让他们一直保持着对学习的热爱,得三十分;③让孩子深切体会到父母对他们的关心和爱,得四十分。本次任务未使用任何道具,总得分为一千零八十五分。”   “另外,宿主可花费一千积分申请提高工作待遇。”系统提醒道。   任雾立即在面前的透明界面上按下确定加薪键,积分从一千零八十五瞬间变成了八十五。   任雾除下眼罩,桌面上的手机震了震。   她打开一看,上级领导给她发来一条信息:“加薪请求已通过,下月起月薪增加五千。”   任雾一乐。前几天老妈还嫌弃她辛辛苦苦考上了个公务员,每月只有六千块钱,也不知道猴年马月才能过万,也不知道啥时候能蹭蹭女儿的光,过上好日子。   哈哈哈,下个月她就月薪过万啦!对了,过几天就是老妈生日了,要不给她买一条金项链,给她一个惊喜? 第108章 一零八   任雾面前出现了一个穿着白色T恤、浅蓝色牛仔长裤的年轻女子, 她刚长开的小脸上还略带稚气,但眼睛里却带着浓得化不开的痛悔:“我想要逃出那个地方!”   任雾脑子里转过千百种设想。单看这个女孩子的相貌、穿着和气质,便知道她来自一个条件优越、父母宠/爱/的家庭里。   她究竟经历了什么, 直至离开人世间也无法放下这个执念。   *   原身自幼在C省省会城市里长大, 父母都是在国企工作的,家庭条件优越。   她是家里的独生女, 也是同辈中的唯一一个女孩儿,除了父母, 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叔叔伯伯、堂哥堂弟、表哥表弟这些亲人们也非常宠爱她, 从小到大, 她几乎是在蜜罐子里长大的。   也正因为如此,原身被养得非常单纯天真,觉得这个世界几乎处处都是美好的, 大部分人都是善良的, 每个明天都是光亮美好的。   大二的下学期, 原身在宿舍里和舍友们聊天才得知,她们将在这个暑假参加为期一个月的支教活动。   “怎么样, 你要不要一块去?”林慧雪问道。   “去吧去吧,我和慧雪都决定去了, 你也一块嘛!”另一个舍友钟思涵游说道。   “可是,我还没有去过乡下,我不知道能不能适应那里的生活。”原身心动了一下, 但很快又想到自己对住宿要求挺高的,害怕适应不了乡下地方。   “我问过以前那些参加过支教的师兄,他们说条件还过得去,一周能吃两次肉,也睡得挺好的, 一挨到床就睡着了,比在学校和家里睡得更香呢!”林慧雪早早就向曾经参加过支教活动的师兄们了解了一番,又和支教组织联系人聊过,确定吃饭睡觉都没问题,她才报了名。   原身还在犹豫,钟思涵拖着椅子在她身边坐下,把手机页面展示在她面前:“你看看,这些就是乡村里的孩子,看到没有,他们的眼睛里写满了对知识的热爱和对生活的期待,我们难道不应该奉献出一点点个人力量,帮助他们从大山里走出来吗?”   原身拿出手机,关注了同一个公众号,开始翻阅历史消息。   文章里放有农村孩子的照片,他们穿着老旧的、不合身的衣服,赤着脚,瘦瘦小小地站在一起,眼睛亮亮地盯着镜头,看上去充满了对未来的期望。   还有山村的学校照片,陈旧老破的房子,不知道它走过了多久岁月,处处彰显著历史的痕迹——泛黄泛黑的墙体,房子外墙上已经褪色的红色印记,黑得发亮的泥土地面,破破烂烂的桌子椅子,讲台上被划花的黑板……   “我也要去!”原身的眼睛里盈满了眼泪,鼻头红红的,“他们,真的太可怜了!”   原身在那一刻,浑身充满了新的力量。她迫不及待地想要快点到小山村里去,见见那些眼里有光的孩子们。   宿舍里最安静的陆燕迟疑了一下,说道:“你们真的都要去吗?我觉得你们还是先问问家里人吧。”   林慧雪不耐烦地回了一句:“陆燕,你不去就算了,凭什么还劝我们别去啊!”   “就是,你管得也太宽了吧?”钟思涵无语道。   原身愣了一下,她只是周末两天不在宿舍而已,怎么这三人还闹起小矛盾来了?   原身发了一条信息问林慧雪。   “走,小雾,咱们去楼下买个雪糕。”林慧雪对着原身眨眨眼,打开门出去了。   两人一边下楼梯,林慧雪一边嘴里不停地吐槽陆燕。   “你知道吗,我们周五晚上回到宿舍说起去支教这件事,本来我和思涵还想邀请陆燕一块去的。结果还没开口,她就劝我们不要去,还说去支教的地方实在太落后了,不但吃不好睡不好,而且还有可能出意外。”   “她爱去不去,为什么还要让我们不要去啊?”林慧雪不满道,“她又没去过,她知道什么呀!我又不是一时脑子发热想去的,我可是关注了这个支教组织很久了,还问了很多人呢!”   原身笑笑,心里也有些觉得陆燕的想法实在有点阴暗了。那么偏远的小山村,里边的人几乎是不问世事,只是一辈又一辈在地里和庄稼打交道,他们怎么可能会有不好的想法呢?而且啊,他们这些支教的志愿大学生都是去帮他们脱贫的,是在做好事,村民更加不可能伤害他们啊!   原身报名参加支教活动之后,才想起要和家里人说一声。   然而,她刚说出“我想和舍友们一块去支教”,一向无条件支持的父亲立即否定了她的想法。   “乖女,听爸爸的,那些地方穷得很,到时你在那里睡不好吃不饱的,我们就别参加这些活动了。”父亲脑子里飘过不少女大学生支教被当地居民骚扰猥亵事件,他的心提得高高,生怕女儿一个冲动就去了。   原身很不乐意地挂了电话,然后又打电话给母亲,希望得到母亲的支持。   但她还是失望了。   母亲的态度有些激烈:“你去的是果山市旺土镇底下的村庄里?不行,那边环境太恶劣了,你适应不了!再有就是,那边可发生过好几出意外,你别掺和进去了!”   原身一连承受两回来自父母的打击,她心里更确定要去了。   她觉得自己的想法没错,是爸爸妈妈太过谨慎小心,把人想得太坏了。   一放暑假,原身便借口和舍友们去旅游,离开了家,坐上了去果山市的火车。   十个小时之后,火车到站了,原身和两个舍友、另外几个不认识的校友们,在带队老师王老师的带领下,拎着行李,坐上了一辆老旧的大巴车。   大巴从市区经过,然后驶向乡下地方,路况也越来越差,坐在大巴后面的原身快要被颠簸得晕过去,一张小脸白得跟纸一般。   三个小时之后,大巴车停了下来。原身长长吐了一口气,总算到了。   原身下车一看,他们一行人灰头灰脸地站在路边。大巴车之所以到这里停下,是因为继续向前的路不再是比较平整的路面,而是布满了大大小小石头的一条上坡的路。   “王老师,还有多远才到啊?”   王老师深呼吸一口气,“这里离我们要去的豆儿村还有十一公里,车上不去,咱们得拎着行李走上去。男同学尽量帮一把女同学们,大家互帮互助,早点到达。”   原身看着那条不断向上的、四处都是不规则石头的道路,心里有些后悔不听父母和陆燕的话。   到了这个地步,她也不能任性掉头回家,只能咬紧牙关,跟在带队老师身后,一步一步地往上爬。   走累了坐在路边歇歇,喝口水又继续走。几个小时过去了,他们总算看到了远处零落分布着的房子。   村长早就接到消息,和几个青年一块在村口迎接他们这一行人。   村长是个面容憨厚老实的中年人,一见到他们,就迎上前,用带着浓浓乡音的普通话跟他们打招呼,“黎闷吼!芳银拿逗东鹅川!(你们好,欢迎来到豆儿村)”   王老师迎上前,和村长简单说了几句,便提出先去住的地方放置行李。   村长示意身后的几位青年上前帮忙,他们似乎早就有了目标,各自走到六个女生身边,帮她们扛起行李。而其他几个男生只能自己扛起自己的行李,走在后面。   住处统一安排在学校旁边的两间房子里,里边除了冷清清的大通铺,衣柜梳妆台椅子,啥都没有。   几个女生被简陋的环境惊呆了,她们看着床上黄绿色、东破一块西破一块的草席和本是白色、却被用成了黄黑色的被子,心里直犯恶心。   王老师告诉他们,这里只有一个洗澡间,就在屋外右侧,把草帘子放下来就能在里边洗澡了,记得要让别的同学帮忙在外头守着。   几个女生不由打了个冷颤。   厕所更是简陋,就在屋外左侧的猪栏隔壁,一边上厕所一边可以看着猪在圈里活动。也没有厕纸,用的是削得薄薄的竹片。   王老师离开女生住的房子后,几个女生你看我、我看你,最后不知道哪个先红了眼睛,带着哭腔说:“我想回家!”   既然来到了,不管环境多糟糕,他们都要迅速适应下来,根据安排在学校里给孩子们上课。   原身负责的是三年级的数学和语文,一进教室,她就懵了。   在公众号上看到的孩子们的亮晶晶的、充满希望的眼睛,是打动原身的最重要因素。   但是这个班级里的孩子们,几乎全部是男孩,他们也不看讲台,也没注意有新老师的到来,只是互相聊着天,嗓门大得不行。   原身走进去,尽量大声地让学生安静下来,但明显,这是一件无用功。除了寥寥几个学生听话地闭上嘴巴,注意力回到老师身上,其他的学生依然淡定说着话。   一节课上完,原身嗓子都要起火了。这些学生很皮,有几个联合在一块,给原身起了外号——“母猪”,嘴里还说着不干不净的话,逗得全部学生哄堂大笑,也气得原身手脚发冷。   作者有话要说:祝小可爱们端午节快乐呀~   同时,在此衷心祝福所有高考的小可爱们考出好成绩,一切顺利! 第109章 一零九   除了班上的学生不听话、无心向学以外, 这里的伙食也非常糟糕。   王老师请了一位大婶帮他们做饭,但是每天几乎都是青菜和豆腐,偶尔炒个鸡蛋, 每逢周三和周日中午能有一顿肉吃。   原身才知道, 原来不放油煮出来的菜是这么难以下咽的。他们婉转提醒大婶要放多点油,但大婶一脸迷茫, 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最后只能作罢。   更让这些没有过过苦日子的年轻大学生们崩溃的是, 这里没有网络。他们考虑到山村里没有WIFI, 特意订了无限量的流量套餐, 结果在这里连信号都没有,电话打不出去,信息发不了, 更别提上网了。   当然, 对比起后来受到的惊吓, 这些都不算什么。   由于王老师一开始就提醒过,洗澡一定要让同伴守在外面。所以女生们洗澡的时候, 每一次都有两个女孩子作伴守在外头。   第一个星期,没事。   大家提着的心慢慢放下来了。也是, 外面有两个人帮忙看着,肯定不会有色/狼过来的。   林慧雪在洗澡间里洗澡,原身和钟思涵站在草帘前, 说这话儿打发时间。   两人正互相吐着苦水,突然听到洗澡间里一声尖叫,她们立即把头探进去,露出大半个身体在外面。   林慧雪光着身体蹲在地上瑟瑟发抖,眼睛紧紧闭上。   “怎么了?”   “那里, 那里有一只眼睛盯着我!”林慧雪颤颤抬起右手,往身后指去。   此时,两个身强力壮的两个男青年慢慢接近原身和钟思涵,她们在关心洗澡间内的同伴时,一只大手捂上了她们的嘴巴。   原身连尖叫的机会都没有,就被男人捂着嘴巴拖走了。她又惊又怕,双手想法设法去抓伤男人,双腿紧紧扒在地上。   但这都无济于事,男人的手掌在她颈脖处重重一击,她痛得呻/吟一声,便快速晕了过去。   她是被痛醒的。   一个身上带着腌臜臭味的男人覆在她身上,不知多久没刷牙的嘴巴在她脸上、身上磨来磨去,两只粗糙的手在她身上游移。   她崩溃至极,眼泪顺着眼尾流下,她拼命用手去推身上的人,屈起膝盖想要回踢。   男人轻而易举地控制住她的手脚,轻而易举地一次次撞击她的灵魂,打破她单纯美好的精神世界。   在这一刻,她才知道以前的自己有多天真。   她从小幸运,身边全是善良的、对她抱有善意的人。她以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由好人构成。   世界总算在她面前露出丑恶的那一面。   原身被困在山上的一件小房子里,双手双脚被绳子绑着。男人每天都会过来送饭,顺带着折腾她一番。   起初她犟得很,宁死也不吃那男人带来的饭菜。男人把她关上两天,没给她送饭送水,没帮她松绑上厕所。第三天男人打开门,把饭菜放在她面前时,她一边哭着一边吃下了饭菜。   她被迫学会了乖。   也不知道过了多少天,在她快要绝望的时候,她教的三年级班里的唯二两个小姑娘悄悄把门打开,割断了她手脚上的绳子。   小女孩们用蹩脚的普通话,急急告诉她:“跑,不要回头!”   原身眼里含泪,匆匆说了声谢谢,原本疲软的身体在希望面前重新充满力量,她顺着小女孩指的方向,拼命跑去。   她的鞋子早被男人拿走,她只能赤着脚在山路上奔跑。尖锐的石块划伤她的脚,路边的带刺的杂草扎入她的腿脚。她感受到剧痛,但却不敢停下。   “发滴,波啷泼了!(快点,婆娘跑了!)”几声男人的乡音传来,越来越近,越来越近。   原身听不懂那些话,但是她听出了话里的着急和愤怒。   是来抓她的!   原身凭着本能拼命跑,也来不及辨别正确的方向。   “发!巨采那!(快,她在那!)”一个男人眼神极好,远远就看到了那个上白下蓝的身影。   原身很快意识到她被发现了,心里更是着急。山上潮湿,地上的泥土有些滑,加上她没有穿鞋,一个趔趄,便从山上滚了下来。   她惊恐地尖叫着,身体却不受控地往下滚,直至她眼内撞入一块大石头的身影,下一秒,脑袋重重磕在上面。   鲜血从年轻女孩的头上慢慢渗出,不多时,浸湿了地上的杂草和石头的底部。   *   任雾感觉自己的身体飞了起来,下一秒,屁股又重新回到座位上。   她睁开眼睛,面前是一排排的灰色软座,窗外是越来越荒凉的风景。   突然,屁股再次腾空,然后又回落在座位上。   任雾刚好坐在倒数第二排的窗边,她趴在床上外后看,心里暗骂。   这是什么路啊?这一条黄泥垒成的公路,下雨天弄出许多坑坑洼洼来。车子驶过,车身便随着路况,一会向左晃一会向右摇,时不时掉进泥坑里再开出来。   任雾看看周边的同学们,一个两个都脸色苍白。也难怪了,路不好走,车里空气还闷得很。   很快,大巴车就停了下来,到终点站了。车上只剩下他们这十来个人,王老师提醒同学们下车。   任雾屁股也不挪窝,直接告诉王老师:“王老师,我就不跟你们上去了,我直接坐这辆车回去。”   “别呀!咱们不是说好了,要一起去做支教老师的吗?你怎么可以半途而废、半路溜走呀?”林慧雪不由分说,挽住任雾的胳膊,使劲儿拉。   “就是,你可别把我们给扔这地方,咱们拉过手指钩钩的,一块来,一块回去。”钟思涵正好坐在任雾的后面椅子上,她站起身,用双手推任雾的身体。   任雾好说歹说,这两个舍友就是不愿意,坚决不回头,一定要去支教。   “反正我们是不会让你回去的。”任雾硬生生被这两人扯下车了,大巴车的门咯吱两声关上了,司机熟练地倒车离开。   任雾绝望地看着大巴车越走越远。如果不是她有原主的记忆,她肯定觉得这两姑娘是和山村里的村民是一伙的。   任雾看看四周的环境,公路两旁是田地,不远处就是山林。目光所及之处都没有任何人家。可以说,他们就困在了连绵不断的两座山海之间。   “走吧,我们到那里还要搞卫生,整理床铺,熟悉环境,要做的事情多着呢,就不在这里浪费时间了。”王老师把两个行李袋提在手上,顺着马路继续往上走。   这条有大大小小石头做成的路非常不好走,踩在上面一不小心就会脚滑,甚至崴脚。   “他们怎么不修一下路啊?”一个男生抱怨道,“这些路简直不是人走的!”   王老师一边走一边解释:“听说这条路已经有上百年的历史了,全是石头铺的。乡政府有意去修路,但是工程量极大,钱又不到位,所以啊就只能这样拖着。要是这路好走一点,那豆儿村也不至于像现在那么穷。进村难,出村也难。”   一行人走走停停,累得快要支持不住的时候,总算看到了房子。   “加把劲,再拐两个弯,上四个坡就到了。”王老师鼓励道。之前他和团队里的同事到这里考察时,也累得慌,一直上坡下坡拐弯的,也没个尽头。   大半个小时后,一行人风尘仆仆地站在了村口。   老村长热情地迎了上来,和王老师打招呼说话。   任雾的目光则放在了村长身后的那六个青年身上。   他们穿着有不少破洞的泛黄汗衫,底下穿了一条松垮垮的长裤,脚上穿了一双起毛边的草鞋。   青年们像挑选货物一般,目光在各个年轻女学生身上流连,一脸跃跃欲试的神情。   任雾和钟思涵站在挺后的,她们个子不高,几乎全被同行的几个男生挡住了。   任雾悄悄在钟思涵耳边说道:“看那些男人脸上的表情和他们的眼睛,看起来,很恶心。”   钟思涵一惊,目光从缝隙中穿过去,看到了一张张带着恶意的脸,泛着兴奋的眼。   “他们、他们想干什么?”钟思涵有些害怕地贴近任雾。   任雾摇摇头,手轻轻拍拍钟思涵的手臂。   很快,王老师就提出了先到宿舍里看看。青年们纷纷主动上前,拎过心仪目标的行李袋。   帮任雾提着行李袋的是记忆里曾经侵犯原身的男人。他看上去温和老实,上辈子,原身感谢他帮忙拎行李袋,还特意给了他两包面包。   任雾跟着人群,一边走一边四处打量。房子外坐着或站着不少人,一路上都有人跟村长说话:“铁闷系咩水啊(他们是谁啊)?”   村长有问必答:“猪脚螺蛳(支教老师)。”   村民们就会异常兴奋地说道:“吼森哟波啷咯(后生有婆娘咯!)”   村长和几个青年笑容满脸地应是。   任雾早已用积分在系统商城里购买“你们说啥我都听得懂”,对于这些方言,她表示毫无压力。   到了宿舍前,也就是两间房子前,王老师让青年们止步,把行李放在地上就行。   村长和青年们走后,任雾能明显地感受到一丝炽热的目光消失不见。 第110章 一一零   女生们提起行李, 走进安排好的宿舍里。   “这些地方怎么住人啊?”一踏进房里,大家不约而同地捂住鼻子。   虽然在她们到来前,村长已经让别人来打扫一遍, 铺上了草席和被子枕头。但由于屋子背光, 而且常年累月没怎么住人,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霉味。   “天啊, 这些被子好脏啊,又黄又黑。”林慧雪盯着被子上的污迹, 脸上露出嫌恶来。“我就是冷死也不要盖这些被子!”   “连衣柜桌子都没有, 我们的行李放哪儿好?”钟思涵看了一眼黑得发亮的地面, 尽管手臂泛酸,也不愿意把行李放在地上。   在五个女生七嘴八舌地讨论着屋里的环境的时候,任雾大概看了一下这间屋子。   门, 看上去是有不少年份的木门, 门交看上去已经有些腐坏了, 仿佛轻轻一脚就能把它踹破。门上面的锁也是最简陋最不安全的那种,只要一根铁丝, 便能轻易撬开。在门的右边,有一扇窗户, 上面没有安装玻璃,只是用细砂网粘着。   “你们怎么还没有放下行李啊?把行李放角落里就行,不碍地方。”王老师走进来, 看到女生们手里依然提着行李袋,便提醒道。   女生们顺着王老师的手指指向看过去,那个角落上面放了一张泛黄的透明塑料纸,看上去也不算干净啊!   王老师摸摸脑袋:“咱们支教,环境确实有些不好, 你们就尽量忍耐一下。正是因为这里落后贫穷,这儿才这么需要我们这些志愿者奉献出自己的一点爱心啊!”   几个女生听到王老师这么说,立即醒悟过来。确实啊,她们不是来这里享福的,她们应该接受这一切,想办法在这段时间里奉献出自己力所能及的一切力量,尽最大能力地做出一些有意义的事情来。   她们忍耐着脏和异味,把行李袋放在角落里,拿出提前准备好的毛巾来擦洗大通铺上的凉席。   王老师又告诉她们厕所和洗澡间在哪里,提醒她们在洗澡的时候记得结伴而行,在陌生的地方,务必要注意安全。   王老师离开后,任雾停下擦拭的动作,小声说道:“我有些事情想告诉你们,关于这个村子的。”   “师妹,你说话大声点儿啊,干嘛无端端扮作一副神秘的样子啊!”温遥,同校的大三师姐,从一见面开始,她就对任雾有些不喜欢。   在她看来,任雾就是凑热闹的,看她的样子就是没受过苦和累。跟她一块去支教,十有□□要多点照顾她。   曾香和邵凡赶紧用胳膊碰了碰舍友,让她说话别太直,注意点儿。   温遥和两个舍友玩得好,被提醒后撇了撇嘴,不说话了。   “我有朋友说的话和他们的很相似,我学过一段时间,所以听得懂他们说的方言。”任雾并不在意温遥的态度,把自己的看到的听到的说了出来,“刚才我们走过来时,路边上围观的村民问我们是谁,村长说是支教老师,村民们就激动地说这里的年轻人能娶媳妇了,村长和那几个青年点头说是。”   本来大家还有些不以为然,听到后面的话时,不由心里一惊。   “不会吧?我看村长挺老实的啊,你可别冤枉好人啊!”温遥摸了摸手臂上冒起来的鸡皮疙瘩,底气有些不足。   “我们刚进村口时,那几个男青年就在我们之中选好了目标,帮我们拎行李过来的那个人就是看上我们的人。”任雾说道。   钟思涵忙不迭点头:“是真的,你们当时站在前面,看着村长和王老师说话,没注意那些男青年。可是我和小雾就在后头站着,通过缝隙可以随意观察他们脸上的神情和眼神。”   说到这,钟思涵双手紧张地抱着胸前:“他们很激动,很兴奋,不断地打量我们的脸和身材。帮我提行李那个男人,他、他一直盯着我的胸看。”   几个女生脸色变了。她们站在村口时,当然意识到有人在打量她们。但她们想到自己是新来的支教老师,村民们肯定很新奇,所以才会把眼睛锁在她们身上。   “还有,小心王老师,他和村长很熟稔,不像是才见过一两次面的样子。”任雾沉静地说。   “怎么会呢!刚才王老师还提醒我们要注意安全呢!”不但温遥,其他的四个女生都不赞同任雾的说法,包括她的那两个舍友。   任雾嗤笑:“如果他真的为我们好,就会告诉我们,一定要让男生守在洗澡间外,而不是让我们女生守在外面。”   “假设三个女生结伴去洗澡,一个在里边,两个在外面。当里边的女生尖叫时,外面的女生肯定会探头进去问怎么回事。如果有人从身后一敲,就能把人敲晕带走。”   几个女生的心提得高高的,脸色发白。   “我们去告诉那些男生吧!让他们保护我们,我们一起逃走!”温遥这话一出,便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我们逃不掉。”任雾摇头。“第一,我们不熟悉这里的环境,路也太难走了,我们逃跑的速度会很慢。而且路途遥远,我们没有这么好的体力来支持我们逃出这里。第二,我们逃跑会让他们更快对我们动手。”   “难道让我们坐以待毙吗?”   几个女生眼睛一下子红了。她们只是想做好事而已,结果却要遭遇这种事情。   “我们先拜托男生在我们洗澡的时候守在外面吧,一个男生一个女生结伴守在外头,好不?”任雾提议道。   男生们很爽快地答应了。其中一个曾经参加过支教活动的大三师兄说道:“没想到你们也警觉的,女孩子在外面一定要注意安全啊,可别……”   “咳咳”   师兄立即把话吞了进去。   “师兄,你想说什么啊?怎么不说了?”任雾好奇地问道。几个女生也同样疑惑地看着师兄。   “没事,没事,呵呵。”师兄尴尬笑笑,没有继续往下说的意思。   女生们一走,几个男生就说话了。   “老二,你可别嘴多啊!那件事要是说出来,可不把她们吓坏啊!”   “就是!不过咱们不可能这么倒霉的,遇上一次就够了,要是再遇上一次,我真的是无话可说了!”   “放心吧,这个支教组织可没爆出过任何事情,应该是没问题的。”   “唉,被老二这么一提,我还真想起了那两个女生,长得多好看啊,一辈子就这样被毁了。”   ……   男生宿舍的窗台下,几个女生猫着身子,安静地听着里边男生的说话。   她们越发相信任雾说的话是真的了。   “师兄,那两个女生是怎么回事?”任雾突然直起腰,透过窗户问道。   屋里的六个师兄立即闭上嘴巴。   几个女生站在男生宿舍里,打死不肯离开,除非他们把那些事情告诉她们。   秘密守不住了。   “你们应该没有怎么关注新闻吧?”老大脸上泛出一个苦涩的笑容,“大一的暑假,我们六个第一次参加支教,还有四个同伴的女生。我们去了邻省的一个小山村,虽然大家语言不通,但是村民很热情,孩子们也很乖巧。我们满腔的热血,希望能够给那个地方注入新的希望。”   “然而,我们并不知道,村里有白/粉/仔,他们早就盯上了我们团队里的两个女生。有一天,其中一个女生来例假了,从学校回宿舍换衣服,另一个女孩子陪着她一起回来。”   “当晚上我们回来时,她们晕倒在房间里,身上的衣服没有了。”   “那两个女生最后怎么样了?”女生们问道。   老大声音低沉:“一个自杀了,一个疯了。”   屋子里一片死寂。   “那你们为什么还会来参加支教?”任雾好奇问道。   为什么呢?内心就是有一种冲动,想要重新去参加一次支教,也许只是为了让自己重新建立起对人性的信任,相信这个世界没有那么丑陋吧。   毕竟,作为幸运者的他们,在那场噩梦里徘徊太久了。   任雾把自己的发现和猜想告诉这些男生,他们犹疑许久,最后苦笑道:“我们真特么的倒霉啊,又进了个贼窝。”   *   这些支教的大学生被安排在离学校最近的一户人家里吃饭。除了任雾,这些大学生们都听不懂做饭大婶一家在聊些什么。同样,这户人家也不知道这些大学生在说什么。   大婶家里的饭桌很小,所以大家都是捧在饭碗坐在院子里的石头上吃饭。大婶一家坐成一团,大学生们也围成一群。   “任雾,求翻译!”听到大婶一家人开始聊天,温遥赶紧求助方言翻译大师。   “大婶说,红衣服的姑娘屁股大,肯定能生儿子;大叔说蓝衣服的姑娘身材看起来挺好的。”任雾即时翻译出来。   大家顿时看向红衣服的温遥和蓝衣服的钟思涵。这两姑娘脸都涨红了,暴脾气的温遥简直想要摔碗。   “老婆婆说,等孙子长大了,一定要给他挑一个身材好、相貌好的。现在家里存了两千了,还差八千就能娶个媳妇了。”   这些大学生们脸色发黑。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木木幽笙、一花一叶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1章 一一一   从做饭大婶嘴里, 大家还是得到了两条重要的信息:   她们这几个女生的“对象”家里已经交了一半定金,十天后办酒席,迎她们进门, 再把剩下的钱交完。   这几个男生长得不咋的, 瘦瘦的,看上去干不了多少农活, 村里的姑娘们都不大愿意接收这几个小伙子。价格已经从一万降到了八千。   女生们也顾不上自己即将到来的苦逼命运,笑出声来。   妈呀, 这些男生居然成了滞销品!降价了!   这六个小伙子面黑如锅底。这些人难道没听说过“穿衣显瘦, 脱衣有肉”吗?居然还嫌他们太瘦, 干不了活。这简直是笑话!他们会嫁不出去吗?哼!   呸呸呸,他们会娶不到媳妇吗?哼!   笑过之后,大家又要面对这残酷的现实——他们已经确定了自己被困在了虎穴龙潭之中, 而对于将要发生的一切, 他们束手无策。   逃跑?这里的村民早就拧成了一条粗绳子, 团结合力地看管着这些小羔羊。他们只要有些不寻常的举动,都有可能惹来村民们变本加厉的看管。到时候, 他们别说逃跑,连自由行走的机会都会失去。   任雾发呆。   脑子里转过无数个主意, 但她一一否决了。   比如说从系统里购买“哪里都有信号”的手机,报警求救。但是现在什么事都还没有发生,警察不可能会因为他们的话而出警。   比如说和家人联系, 让家人来救出他们。但更担心的是家人们来到这里,也会陷入危险之中。   比如使用昏幻药,让全部村民晕倒。可是昏幻药必须要洒在衣服上或是身上才会生效。因此,这个方法也不大行得通。   ……   该怎么办啊?   *   根据安排,第二天便要开始上课, 任雾负责的是三年级的数学和语文。   当她走进教室,看到吵吵闹闹的一片,眉头就皱起来了。   原身听不懂那些孩子在说些什么,但是任雾听懂了那些孩子嘴里不怀好意的话。   “你小叔要娶这个婆娘啊?”   “她长得好丑,白白的,好怪!”   “就是啊,就是我家猪栏里的猪一样,粉□□白的。”   “我们给她取个外号吧,叫她母猪,好不好?”   “好!等她跟我们一样黑,有崽了,就叫她黑母猪。”   “我妈说了,等她嫁过来,干多点活,以后就会长得跟我们一样了!”   ……   任雾更是认识到,这个村子从根部就开始腐坏了。   “你们别说话了!老师进来了!”坐在第二排的两个女孩回过头,凶巴巴地说道。   但是她们的话并没有让男孩们安静下来,反而把枪/口对准了她俩。   “你们两个为母猪说话,是想找打吗?”   “下课等着,揍死你们!”   ……   任雾的注意力并不在这些小孩子身上。她认认真真地挑选着系统商城里的商品。   她把一千积分拿来兑换工资了,开始这个任务时只有八十五积分,花了五个积分来兑换“你们说啥我都懂”,现在只有八十个积分供她挥霍。钱少,想买的道具太多。   任雾购买了“天天走霉运”,再买了一个“谁碰到我就变惨”,然后走下讲台,轻轻用手背碰了一下闹得最凶的男孩子,也就是自己“对象”的侄子。   “安静,准备上课了。” 任雾声音冷淡。   她不在意底下的同学有没有听课,也不在意有没有学生回应她,她只是照本宣读,把书本上的知识点讲了一遍,又讲解了一遍例题便下课了。   “胡希,胡望,你们出来一下,老师有事情找你。”任雾对着那两个曾经救过原身、上课前让男孩们安静的女孩子说道。   她其实并没有什么事要和她们说,只是担心下课之后这两个女孩子会被男孩们欺负。   两姐妹手拉着手,和任雾隔了一段距离,有些警惕地问:“老师,有什么事情?”   任雾随口和她们说了几句,提醒她们不要和那个闹得最凶的男孩有身体接触。上课铃响了,才让她们回到教室里。   “姐,她是怕我们被二狗他们打吗?”胡望小声问道。   胡希点点头。   “她跟阿爸一样。”胡望叹息道。   胡希不出声了。   放学之后,二狗打算和兄弟们拿胡希胡望两丫头出顿气再回家,结果从座位上一站起来,脚就被椅子绊倒,他整个人扑倒在桌子上。老旧的桌子支撑不了突如其来的重量,顿时咔嚓几声,散架了,二狗也跟着摔在地上,脸上划出好几道口子。   二狗唾了一口,暗骂倒霉。同桌石头搭把手,把他扶了起来。两人结伴走出教室,头顶上的墙皮砸了下来,两人先是脑袋一痛,然后眼睛进了许多沙石,又痛又膈应,眼泪刷刷往下流。   相熟的木头和虎子赶紧走上前,一起扶起两人。二狗和石头眼睛睁不开,看不到前面的路。木头和虎子一边扶着他们一边看路。   突然,二狗左脚绊右脚,往地上一摔,木头也被扯着倒在地上。石头小心翼翼地走着,突然“啊”的一声,眼泪又流了下来。马德,地上怎么会有钉子?痛死人了!虎子蹲下来,抬起石头的脚,一用力,把钉子□□,石头的脚往前一踹,踢中了虎子的鼻子,两行鼻血流了出来。   二狗这个倒霉体质,除了他自己不断遭遇各种意外。谁挨到他,那人就会霉运不断。偏偏二狗又是个调皮爱动的性子,一时间,豆儿村里大半的男娃都遭遇了各种各样的倒霉事儿。   *   这群大学生,每天除了上课和睡觉时间,其他时间都在外面晃来晃去。一会跑去村口,一会跑到山脚下,一会又到河边看看。   不管他们晃到哪里,他们都会发现有人在偷偷看着他们。他们只能装作不知道。   没两天,王老师就到宿舍里跟他们聊天了,客套几句之后直入正题:“你们是第一次来农村吧?是不是风景都挺好的啊?空气也好,四处走走,身体更精神了。”   老大点点头:“王老师说得对,我们也发现这里的风景好、空气好。我们第一次到这些地方,到处看看,散散步吹吹风,感觉太幸福了。”   王老师眼底的怀疑并未完全抹去:“你们一定要注意安全啊,这里到处是深山野林,听说有野猪和狼呢,千万别到山上去。还有这里的河流很急,一定要小心别掉下去啊!”   大学生们乖乖应是。   王老师走进村长家,用方言问道:“二叔,在么?”   “牛娃子,他们怎么说啊?是不是想逃跑啊?”村长紧张问道。   这两天太多村民来他这里反映,那些城市学生总爱四处溜达,不知道是不是发现了什么,想要逃跑。   “没有,大伙儿想多了。他们乖着呢,就是觉得咱们这里空气好,风景好,所以才到处走走。”王老师说道。   “行。还有四天就到了吉日,咱们把喜事办了,心里也踏实了。”村长抽了口旱烟,“对了,那些男娃子太瘦了,村里没人要啊!要不退回去吧?”   王老师疑惑问道:“这几个男娃子长得挺俊的,村里的丫头们没看上么?”   “丫头们看上了没用,她们爹妈看不上啊!”村长说道,“要能干活,要能生男娃,这样的才好。你带回来的这些都跟胡英家的汉子一样,耐看不耐用,下不了地,生不了男娃。”   王老师一拍脑袋。果真是在城市里待太久了,都忘了村里需要的男人类型,净带些受城市小姑娘喜欢的男孩子回来。   “不能退回去,不能让他们把这些事情说出去。”王老师说道,“把价格再压低一点。告诉他们,至少要过两三年才会有新货。”   王老师之所以一直没有出事,是因为他深知要把握好“度”,不能在同一个地方太频繁做这种事情。干一票,他就换一个地方,歇上一段日子,再干一票。   老村长应了下来。   *   大学生们明显察觉到村里的气氛变了,人人脸上都是喜气洋洋。他们在做饭大婶那里吃饭,耳朵竖得高高的,也没有听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他们不知道,村长特意提醒做饭大婶一家,一定不能在这些大学生面前说起任何事情。谁知道他们来这里这么多天了,是不是已经能听懂一些方言了。   任雾想了想,从系统商城中花十积分购买了“谁也看不到我”,在晚上七八点的时候,借口去上厕所,然后悄悄溜进了村长家里。   村长正和媳妇、孩子一块吃饭,小木桌上摆了一盘咸菜,一小碟豆腐。   “妈,我要吃肉!天天吃咸菜豆腐,腻死人了!”两个半大孩子抱怨道。   “闹什么闹?”村长眼睛一瞪,两个孩子立即安静下来,乖乖吃饭。   村长媳妇见状,笑着说道:“再过两天,咱们就能吃上肉了!”   “到时候有十二户人家杀猪,想吃多少就吃多少!”村长说道。   “咱们豆儿村都三年都没有喜事了,总算又盼到新人进来了。一下子有六个小子娶媳妇,六个丫头找汉子,真是妙得很啊!”村长媳妇感叹道。   “咱们村子以后也越来越旺盛了,人口多,热闹。多亏了我把牛娃子这个没爹没娘的孩子拉扯大,才换来这么好的回报。”村长自觉是他为村子出了力,脸上话里全是自豪。 第112章 一一二   任雾回到女生宿舍, 把听来的消息一说,大家都顾不上取笑那六个师兄也要像她们一样“嫁出去”了,心里又慌又怕。   “不行, 我不能再在这里呆着, 我要走!”温遥嘴唇颤抖,猛地站起来, 拼命地把自己的衣服杂物塞进行李袋里。   她还那么年轻,她的这一辈子还有那么长, 她的以后还有无限的希望。她不能被这个村子的人给糟蹋了!她不能让自己被困在这个吃人的地方!   见到温遥慌慌张张收拾着行李, 她的两个舍友也跟着收拾起来。   “任雾, 我们要不也赶紧收拾东西跑吧?”钟思涵重重抹了一把眼泪。   任雾把门关上,冷静道:“我们走不了。外面有人守着。”   “不,我不信!如果有人守着, 你怎么能去村长家里探听到消息?”温遥抬起头, 脸上染上些疯狂和崩溃。   任雾看看这五个年轻女孩子, 一个个的眼睛底下全是乌青,脸上爆了不少痘。   这段时间, 大家拼命压制这心里的恐惧惊惶,想法设法了解环境, 想要逃跑。   但是现实对他们而言,实在太残酷了。   这个小村庄背靠着深山野林,被湍急河流包围, 距离有人烟的地方有十多公里,路途难行。再加上无处不在的村民的看守,这群年轻大学生仿若被豆儿村牢牢困住,插翅难飞。   *   天还没亮,这群大学生们就醒了。   外面实在太热闹了, 吵得他们无法入睡。想到即将发生的一切,他们的睡意也不翼而飞。   约摸凌晨四点来钟,这个小村庄便热闹起来。屠夫忙着杀猪,村里的妇人们忙着杀鸡,男人们忙着挑着祭品到山上拜神,一路上唢呐声和锣鼓声响个不停。   七点多,王老师和村长领着村里几个壮实的妇人和汉子过来了,其中一人挑着箩筐,上面贴了红艳艳的“喜”字。   “同学们,咱们豆儿村今天办喜事,这些叔叔婶婶们就是办喜事的人家,他们特意带了点早饭过来给你们尝尝,沾沾喜气。”王老师今天的精神格外好,腰背挺得直溜溜的。   村长操着一口不流利的普通话说道:“你们先吃早饭,吃完跟着咱们一块到村里看看、逛逛,热闹得不得了呢!”   村长身后的那几个妇人和汉子脸上带着喜悦的笑,看着这些大学生们的眼睛里全是如愿以偿。   家里总算又迎来新人了,还是城里头的大学生呢,以后生的娃娃也跟他们一样俊。   妇人们把一碗碗糖粥端出来,递到这些“未来儿媳”、“未来女婿”手里。   温遥的双臂无力,手指颤抖,还是任雾对她点头示意,她狂跳着的心才稍微踏实些。   任雾浅浅舀了一勺粘稠的糖粥放进嘴里,轻轻皱了皱眉。   大米、糯米和冰糖一起放进锅里煮出来的粥十分软糯,一进嘴就化在口腔里,勾出丝丝的甜腻来。   “豆儿村的习俗是这碗粥一定要吃完啊,不能剩着。”王老师见学生们吃得速度有些慢,看上去没什么胃口,出声提醒道。   他心里有些不屑。现在还作出一副嘴里的食物难以下咽的样子,要知道,过了今天,这些人就不再是城里的天之骄子,而是豆儿村里最普通的一名妇人或是汉子了。到时候他们将会长年累月都吃不上这么粘稠的粥、尝到糖的甜味。   任雾加快了进食的速度,其他同伴看了,也默默加快了速度。   任雾把碗放回箩筐的最上面,很快,钟思涵也把空碗放回去……箩筐最上面摆了十二只空碗,大家都吃完了。   坐在宿舍前的石阶上,任雾的眼睛疲惫地眨眨,然后慢慢合上,脑袋往左歪着垂下。   同时,其他大学生也是这副模样,困倦不已,完全失去了抵抗睡意的能力。   不多时,门前的石阶上,坐了一排睡得死沉、甚至还打起呼来的大学生。   “好了,把他们装扮一下吧!”村长吩咐道。   妇人们从另一个未曾打开的箩筐里拿出许多大红花,挂在这些大学生的胸前。   十二个长相清秀的大学生戴着红花坐在石阶上,虽然眼睛闭着,但无碍喜气。   “把他们带走吧,动作轻点。”村长一声令下,壮实的妇人们直接把女孩儿往自己背上一带,汉子们也粗咧咧地把男孩子挎在背上,把他们背走了。   村里的路全是泥路,这两天还下过雨,路上滑滑的,并不好走。然而,对这些村民来说,毫无影响。他们稳稳地背着一百来斤的人,脚步稳稳当当地往豆儿村祠堂走去。   祠堂外面站满了来看热闹的村民,大家都是一脸喜悦,仿佛是自己家在娶媳妇、招女婿似的,期待地看着新人被背进祠堂里。   “赶紧的,快来把自己的媳妇、汉子领回去。”村长朝着长廊上那一群戴着红花的后生说道。   后生们激动地脸都红了,一个个小跑过来,搀扶着自己的另一半,在村长和长老的主持下,慢慢走上正厅,先跪拜先祖,然后转身跪拜天神地神,最后夫妻对拜。   “礼成!”长老这一句结束语响起的同时,祠堂外的唢呐声、锣鼓声响作一片。   “把这些新人送进厢房,咱们先去吃饭喝酒。”   豆儿村的新郎们把自己的另一半送进左边的厢房,然后锁上房门;新娘们的父亲把六个女婿扛进右边的厢房,也把房门锁上。   祠堂里的声响越来越小,最后重归宁静。   任雾睁开眼睛,轻轻转头,看看四周。   她们几个都躺在大通铺上,除了任雾,其他人都陷入了沉睡。任雾起身,踮着脚轻轻走到房门前,透过门缝,观察外面的情形——一个老头坐在左右厢房中间摆着的椅子上,脚边搁了一个大喇叭,他半眯着眼睛,似睡非睡。   任雾躲在门后,轻轻用手指敲了一下房门,附耳在门上,静听外面的声响。   没有动静。   任雾慢慢地把脑袋探到门缝前,一看,老头依然是老姿势。   任雾的手指在房门上连续敲击,老头也没有反应,仿佛睡得太死了,听不到这些声响。   任雾走回大通铺前,手上出现一包白色粉末,她逐一洒在五个同伴的鼻子下。   五人几乎是同时醒来。对于自己被移动到别的地方,她们似乎一点儿也不惊讶害怕。   任雾刚想说些什么,门外突然传来急切的脚步声。任雾只能迅速回到原处,闭上眼睛。   “咔嚓”轻轻一声,门上的锁被打开了。   有人走了进来。   鼻子问到熟悉的气味,任雾悬着的心松了下来。   “胡希、胡望,你们来这里干什么?”任雾坐起来。   “老师,我们快走!”两个女孩子见到任雾醒着,明显一惊。但也顾不上问任何事情,把一张纸条塞到她手里,一脸焦急地催促道。   任雾快速看了一眼纸条,然后带着这几个女伴奔向另一边的厢房,迅速用手里的铁丝打开门锁,让女伴把药洒在他们鼻子下方。不过两三秒,师兄们也全部醒来。   几人按照计划中的、小心翼翼地从祠堂边门上离开,顺着小道直奔向小河。胡希胡望个子不高、身体瘦弱,但是跑动的速度也很快,并没有拖后腿。   这条环绕着豆儿村的河流,河水常年湍急,听说这里还发生过不少意外。因而这一带地方很少人走动,河岸两旁长满了杂草,差不多有半人高。   走到河岸上,任雾把杂草移开,露出底下和杂草颜色几乎一致的橡皮艇。   “坐得下那么多人吗?”温遥有些不安地问。   任雾面不改色,把船拉到河边,严肃道:“上去!”   大家按捺下心里的害怕不安,一咬牙踏了进去。   这艘橡皮艇看着不大,但是确确实实容纳了十二个大人和两个孩子。   “走了。”   大家最后看了一眼这个看上去普普通通但却藏着无数秘密的豆儿村。   胡希坐在温遥怀里,胡望坐在钟思涵怀里,这两姐妹面上不安,眼睛微红。   任雾只顾得上开船,别的疑问只能先行压下。   *   两天之后,这群大学生们总算分别回到了自己的家里。   任雾坐在沙发上,身旁坐着两个皮肤黑黝黝的小姑娘,正是胡希和胡望。   而除了她们三人外,客厅里坐满了家里的亲人。   外公和爷爷板着脸看着自己最疼爱的小孙女,心里心疼,也要装出一副严厉的样子问道:“你究竟上哪儿去了?怎么还带回来两个孩子?”   外婆奶奶则是坐在任雾身旁,眼睛红得厉害:“你这丫头,可担心死我们了!”   任雾借口和舍友们出国旅游,任父任母还特意打了不少钱给她,让她在外头玩得开心点。   结果女儿一出门,就再也没有音讯了。前两天还好,觉得孩子在路上累着了,没来得及报平安。第三天总要打电话、发信息回来了吧?然而并没有,他们心不在焉地上班,一直等着孩子的联系,越等越心慌意乱,脑子里全是什么车祸、飞机失事等之类的不幸念头。   他们开始不断给孩子发信息打电话,都只听到电话里冷冰冰的一句——“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一花一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3章 一一三   任父任母报警之后, 警方多方联系任雾身边的熟人,最后从宿舍里那个没有跟她们一块去支教的陆燕嘴里得知,任雾并不是出去旅游, 而是和其余两个舍友去参加支教了。   因此, 警方撤销了这个案子。   任父任母又辗转联系上了支教组织的负责人,得到一切放心的回复之后, 他们的担忧也少了些。   他们又询问了不少家里孩子去做过支教老师的同事,得知只是条件苦了些, 其他的都不用担心。   他们也只能尽量放宽心, 按捺下焦急担忧, 等待女儿的归来。   两个星期后,女儿回来是回来了,可是还带回来两个小女孩。   整个大家庭又聚在一起, 目的有二——一是了解任雾跑哪儿去了, 发生了什么事情;二是想清楚这两个小女孩又是怎么回事。   任雾抱着抱枕, 把脚缩在沙发上,把自己这段时间发生的事情全说了出来。   “你是说, 那个支教组织的王老师要把你们全卖给村民当妻子?”任父惊愕地张大嘴巴,后背一凉, 泛上后怕来。   任父脑子里很乱,他没办法想象女儿在那个偏远的旮旯地儿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你们是怎么逃出来的?”任母的右手捂住嘴巴,泪水在眼睛里打滚。   “我偷听到他们在商议整个流程, 所以我们没有中计。而且我们实在太好运了,居然在河边发现了一艘破船。本来我们还想直接游泳逃走呢。”任雾说道。   像使用隐身药“谁也看不到我”去偷听、然后在系统商城里购买“一闻我就醒”清醒药、“那些过往我都忘了”忘记药、“水上逃跑我最快”橡皮艇等等这些事情就假装没有发生过吧。   “那,这两个孩子呢?”任大伯见弟弟和弟媳面色发白,嘴唇发抖,长辈捂着心口急切地呼吸着, 他只能暂时扛起询问的重任。   “她们,是来偷偷给我们开锁、救我们走的、我的学生。”任雾的视线放在这两个小姑娘身上。   在上一辈子,是胡希、胡望找到山上的那间屋子,趁那男人不在的时候,把原身放走。   任雾把一张黄色的小纸条、两张黄色的写满字的从作业本上撕下来的纸递给任大伯。   小纸条上胡乱写着——带她们走,求你!   而那两张纸上则写明了胡希姐妹的父亲遭遇的一切。   *   常彦,同是省城人。十年前,他还是一名师范专业的大二学生。暑假的时候,他报名参加了支教活动,跟着队伍来到了豆儿村。   他第一次到这么穷的地方,他想要让知识的光芒照亮这片土地。   他想得挺好的,只是他不知道的是,豆儿村的村民们并不需要什么知识文化。对他们来说,健康长大、结婚成家生子,这一生就足够了。   他们这个六人小队伍被全部留了下来,“嫁进”这个村子里。   胡英看中了他的相貌,两人结了婚。一开始他整天被绑在房间里,后来他的活动范围大了一些,双手被绑着,但可以在堂屋、厨房、房间这些地方走来走去。   某天,胡英和父母下地干活了,常彦跑进厨房里,借着早上做早餐时土灶里剩下的余温,把绳子融了。他顾不上手上被烫伤,光脚拔腿往村口跑去。   田地里的人一抬头,便看到了他跑动的身影,立即大喊起来。众人纷纷追上去,用不上什么力气,便轻而易举地把他抓回来。   第一次逃跑失败,他便过上了水深火热的日子。胡英每天把他带到田地里,让他跟着干活,如果动作慢些,便用鞭子抽打。   在这种折磨下,没过多久,他便对胡英充满了恐惧,对这个村子充满了恐惧,连逃跑的念头都不敢再有。   半年后,胡英怀孕了。听到这个消息,常彦心里激不起任何对孩子的喜欢。甚至他还难以自制地对未出生的孩子产生厌恶之意——这个村子里的人,都是极其自私无知的,他们残忍地摧毁别人的人生。以后,他的孩子也将成为其中一员。   多么可悲。   两个孩子生下来后,胡英受不了孩子的天天哭闹,便把孩子塞给常彦照顾。反正,他脚上天天戴着一条铁链子,把他留在家里也跑不掉。   多年的相处,两个女儿像常彦多一些,比母亲、比这个村子里的人多了一份重要的东西——人性。   常彦希望女儿一直保持着善良的本性,希望女儿可以逃离这个恐怖的地方,希望女儿有机会见见外面的世界。   三年前,村子里来了一批支教老师,这是常彦之后的第一批到村子支教的老师。   常彦想要接近他们,但是胡英在一旁虎视眈眈,他根本无法私自活动。再者,那些天真的大学生们着实信任村长和王老师,觉得这个村子里的每位村民都热情好客。   八个支教老师,在两个星期后,全部“嫁入”豆儿村。   常彦苦笑。他什么都做不了。   三年后,村子里迎来了任雾这批支教老师。村子里为之热闹了许多,年轻人们都能结婚成家了,这些老师的到来,刚好解决了这个问题。   常彦比起三年前,更加自由了。他除了一开始的逃跑,后来的十年里,他乖得跟一条狗似的。   他悄悄地去学校宿舍那里偷偷观察他们,发现这些学生要比之前那一批谨慎小心得多。他甚至有些怀疑,这些学生知道一些什么事情。   不管如何,常彦准备好了可以解去下在糖粥里的解毒药,提前和两个女儿说清楚,写好信放在她们身上,让她们在喜宴当天把这些学生救出来,悄悄带他们走。   他希望,这些学生若是有幸逃离,可以帮忙把他的女儿交到他父母手里,让她们好好生活。   *   任大伯把整封信读了出来,客厅里一片安静。   胡希胡望有些迷茫不安,她们听懂了一些,可又不是很懂。她们转头看着任雾,嘴里小声喊着:“老师!”   任雾摸摸她们的小脑袋。   “我们去报警吧?”任大伯沉默了一下,说道。“我和李局有点交情,我找他谈谈。”   任母的妹妹刘小姨则立即说道:“我跟单位反映一下,看看能不能做个案件直播。”   刘小姨是省电视台的一名主持人,在台里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   “那到时我把这件事给炒热吧!”表哥是做宣传的,手上有不少路子。   一家人很快就商量好整个流程,确定好每个人该做些什么。   *   豆儿村的村民们气疯了,这边刚吃完酒席,新郎新娘们想去祠堂厢房接回自己的对象,结果到那一看,两个厢房的门居然是打开的,看门的老头子睡得像个猪一样。   村长气得失去了理智,拿起大喇叭在老头耳边大声问:“胡老二,人都跑哪里去了?”   胡老二睡得正香,被大喇叭响亮无比的声音吓得身体剧烈一抖,居然从椅子上摔下来了。   胡老二一边抱着胳膊喊痛,一边应道人都在房里啊!   等他知道十二个新人都跑了,他立即缩起脑袋,也不敢说胳膊疼了。   村长和王老师、长老分别带着一众村民去寻找,一部分往山上去,一部分往河边去,最后一部分则顺着路往下找。   胡田和几个相熟的年轻小伙子走在一块,面色十分不虞。   “阿田也是够倒霉的,好不容易娶个媳妇回家,结果还跑了!”   “就是啊,亏死了!阿田你就该早点下手,那晚上咱们要是动了手,你也不用像今天那么惨……”   伙伴们在胡田的耳旁吱吱喳喳说个不停,胡田心里也后悔莫及。   在村口的时候,他就看上了她,脸白白的小小的,笑起来还有梨涡。   他每天都悄悄去学校宿舍旁边看她,每天都要强忍住心里、身上的冲动。   结果,到头来,他全部落了个空!   早知道,他就应该在她洗澡的时候,把门口那两个碍眼的人打晕,把她带走,藏在山上的小屋里。等到办酒那天,再把她带下来。   可恨!我为什么要听村长说,不要打草惊蛇!   胡田的右手重重砸在旁边的树干上,手掌手背上立即渗出血来。   豆儿村的村民们白白找了几天,都找不到那些大学生的身影。同时,胡英也反映了,家里的两个女儿不见了。   究竟是孩子被那些大学生拐走了,还是孩子去把他们救出来了?   最终村长还是相信了常彦说的话:“我不可能会让我的孩子去救他们走,我都在这里十年了,除了一开始不适应,后面从来没动过离开的心思。”   也是,常彦现在踏踏实实跟胡英过着日子,过得挺好的,不可能想不通让自己的孩子去干这些几乎不可能成功的事情。毕竟要是事发了,胡英这个暴脾气可不是常彦能忍受的,村民们的暴虐也不是常彦能承受的。   十有□□,都是那些大学生悄悄把那两个孩子拐了,让她们带路。   真是没想到,他们能从这里离开。   村长只能当自己和村民们吃了一个哑巴亏。   不过,如果那些大学生逃出去了,他们做的事情也有可能被揭露出来了。   他们得把人藏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好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4章 一一四   一个星期之后, 豆儿村迎来了许多陌生人,有一些人肩上还扛着一台黑乎乎的机器。   他们按照村长说的,像平时一样在地里好好干活就行, 不用慌张心虚。   村长听到村里来了生面孔, 他的心咯噔两声,很快又回归原处。   村长扯上一副温和憨厚的面具, 走到村口,用带着浓重乡音的普通话跟来客打招呼:“你们好, 我是豆儿村村长, 有什么事情吗?”   “我们是果山市派出所的警察, 过来看看。”一个面相略凶狠的男人头一撇,说道,“小汪, 你带村长到旁边了解一下情况。”   “收到, 陈队!”小汪迅速走过来, 把村长带到一边去。   陈队让部分警员到地里向村民们了解一下情况,自己则带了剩下的几个警员、牵着警犬四处走动。   不多时, 他们来到了胡英家里。   胡英扛着锄头从山脚底下的地里走回家,远远的就看到有几个人在门前来回走动, 手里还牵着精瘦的警犬。   她心下一惊,身体比脑子要反应快些,转身就跑。这段时间村长说过, 村子里可能会有警察过来,让大家千万别凑上去。   陈队还探头探脑地往屋里看,结果手里牵着的警犬突然使劲一扯,朝着左边的路拼命狂吠。   这群警察们在警犬的带领下,很快追上了胡英。   陈队看着面前这个双手紧紧握着锄头把柄、畏畏缩缩低着头的农村妇人, 心里明了:“胡英,你为什么跑?”   胡英的身体轻微抖了抖,不敢作声,假装听不懂这些人的话。   陈队也没在意胡英的回答,他继续说道:“我来是想告诉你,你两个女儿都在我们手上了,还有你丈夫,我们也就出来了。”   胡英大惊,猛地抬起头,不断地摇头否认:“不可能,我昨晚还去看他了!”   “哦,原来他被你关在其他地方了。行,先把她带回去。”陈队眉毛一挑,胡英身旁的两位警员迅速给她铐上手铐。   胡英目瞪口呆。   胡英家里。   “说吧,你把常彦关在哪里了?坦白从宽,抗拒从严啊,老实说吧。”陈队盯着胡英。   胡英紧紧抿着嘴不肯出声。   “你们做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如果你老实交代,到时候判刑时我们一定给你争取宽大处理。如果你咬紧牙关不吭声,那你到时可要做牢坐很久,甚至这一辈子都出不来。”陈队咬了一根烟头。   “我们带了那么多警犬过来,只要拿常彦的衣服给它们闻闻,我们就能顺利找到人了。现在我们是给你机会立功,争取到时能从轻处理。”另一个警员说道。   在座的警察们都知道,这句话不过是说来唬胡英这个无知妇人的。警犬确实能带他们找到人,可是常彦平时也要下地干活、在村里走动,许多地方都留下了他的气味。如果用上警犬来搜寻,要花上许多时间和精力才能找到人。目前而言,最快的方法自然是让胡英提供常彦的藏匿地。   胡英脸色发白,抖动着嘴唇问道:“到时我要坐多久的牢?”   对这个几乎没迈出过村子一步的女人来说,坐牢是一件极其恐怖的事情。   “你要是不说,可能要坐一辈子;要是说了,可能几年就出来了。”陈队夸大说道。   就现今的法律而言,一般都是判处五到十年,除非了犯了罪大恶极的罪行,才会被判重刑。   胡英却轻易相信了。她脑子里乱糟糟一片,她知道买卖人口是不对的,可是没想到会搭上自己的大半辈子。   “他在姑娘山的山洞里。”胡英沉默了一会,开口道。   在胡英的带领下,这群警察向藏匿地走去,身后跟着不少扛着摄像机的记者。   姑娘山是在祠堂后山的背后那一座深山。   村民们平时在后山捡柴捡蘑菇之类的,来来回回走动,所以后山的路还算清晰,走起来也算轻松。   可是到了姑娘山,才知道路有多难走。山上几乎没有路,全是杂草,长得将近一人高。山上的树木也有了一定的岁月,长得非常高挺茂盛,挡住了外面的阳光,在树林间走着,显得格外阴森。更让人冒冷汗的是,他们当真看到了一头被咬死的野猪。   “你们也真够行,把人藏这里来。”陈队惊叹。   要是没有胡英的领路,他们可要花上不少功夫把后山翻一遍,然后再把姑娘山找一遍。这样算下来,起码都要两三天的时间才能把藏匿地点找到。   眼见就要爬上姑娘山山顶了,胡英却脚步一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陈队和警员们都注意到地上的杂草被踩踏过,看上去就是这几天的事情。   他们心里更有谱了。   果然,十五分钟后,他们到达了一个山洞门口。   如果胡英不说,他们都看不出这个被杂草密密挡着的背后是一个山洞。   “走,进去。”陈队一手铐着胡英,一手拨开杂草。   踩过杂草走进去,果然听到了说话声。陈队虽然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但他脸上露出一个笑容——豆儿村的村民们正是说这种方言。   “阿英,你怎么来了?”坐着的胡父见到女儿,疑惑道,“你昨天不是刚来看过你妈和常彦吗?”   另一个壮汉子笑道:“阿英疼汉子呗,是不是带了什么吃的过来?”   胡父和这个壮汉正是村里选出来的看守人。虽然把买回来的城里人藏在这里了,但如果没人守着,指不定他们窝里反想逃跑呢。   胡英没说话,身后出现了一个面相凶狠的男人。   “阿英,你把谁带过来了?”壮汉惊讶道,手里拿起来一把长柴刀。   胡父也站起来,手里握着一根长棍。   警员们掏出木仓,双手握着对准他们:“把武器放下!”   胡父和壮汉犹豫着,不知道该不该放下手里的武器。   “爸,三哥,放下柴刀和木棍吧,我们逃不了了,他们有木仓,还有狼狗。”胡英软着声音恳求道。   这一路走来,这些警察身体强健,走起山路来比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做惯苦活累活的人还要快,一有什么风吹草动,他们就举起木仓,一脸警醒。手里的警犬也格外凶猛,半路上遇到一条竹叶青,它们居然上前把蛇给吓跑了。   胡英是怕了。   胡父和壮汉脸色变来变去,最后把手里的工具放下,双手抱着,蹲在一边。   留出两人看着这三个人,陈队带着警员继续往洞里走去。   洞不算深,他们很快就走到了尽头,里边约摸有三十人,除了年轻人,还有不少头发花白的老人。   *   几天后,“果山市小村庄多年拐卖人口”的消息在网络上传得沸沸腾腾。   点进热搜一看,最上面的新闻便是——   “近日,我国果山市旺土镇某山村再爆人口拐卖事件!据悉,该山村近三十年年来共拐卖人口约为六十人,目前共幸存三十人……”   这条新闻一出,全部网民都为之震惊。   这可算得上华国这数十年来的一桩情节极其恶劣的拐卖事件了。   一时间,全民关注这个案子的后续,迫于舆论压力,国家也加大了惩治力度,对这些涉事人员作出了严重的刑事处理。同时,国家也更加关注人口拐卖这一社会问题,持续出台了不少相关政策,严重打击人贩子的罪行。在后来的日子里,拐卖人口的事件大大减少。   *   常彦和父母坐在任家的客厅里,他身旁还坐着两个皮肤慢慢变白的小姑娘,正是胡希和胡望。   常彦被接回常家后,常家人多次上门拜谢,感激他们多方走动,促使豆儿村这个藏污纳垢的地方全部暴露于人前,所有不见得光的事情都一一摊在太阳底下。   也因此,两家人时不时会走动一番。   “希希、望望,你们去跟哥哥姐姐们玩吧。”常彦让两个孩子加入任家的小朋友堆里。   “那边的处理出来了,带你们过去的那个王老师被判了死刑、村长也是死刑,胡英被判了十年,她爸被判了十五年,她妈被判了十二年。”常彦说完,脸上浮上一个笑容,看上去既痛快又解恨。   不管他们被判了多久,他经历过的都不会被洗去,永远深深地刻在他的生命里,让他知道有些人,可以可恶到哪种程度。   “我记得胡英她妈不一样也是被拐卖的吗?她怎么也被判刑了?”任母疑惑问道。   常母冷笑:“她是帮凶,帮着那个村子里的人教训拐卖到那里的新人,有好几个人被她打断了脚,身体变差,还丢了性命。你说,这样的人哪里有人性啊?”   常彦苦笑。   那个村子里的许多“老人”都是被拐卖过来的,他们尝尽了被拐卖的痛苦,最后却帮着伤害自己的人,把自己经历过的一切反加在无辜者身上。   多么可笑啊!   *   在这个世界,任雾“死里逃生”之后,一切重归平静。她的家人对她并没有过高的要求,只要她开开心心、平平安安地生活着,他们就心满意足了。   权当度假,任雾过完了充满爱和快乐的一生。   当她的意识回到地府,面前的年轻女孩儿眼里含泪,“真好,我跑掉了,我活下来了。”   女孩儿离开之后,系统打分:“任务满分。①成功逃离豆儿村,得五十分;②把同伴救出来,得二十分;③把豆儿村的丑陋暴露在人前,求出无辜的幸存者,让罪犯得到相应惩罚,得三十分。扣除任务进行中购买道具的费用,目前总得分为一百二十分。”   任雾苦笑,花了那么多积分,这可是做了个亏本生意啊!不过当她想起记忆里的那一张张笑脸,便觉得还是自己赚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好累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5章 一一五   “我想送我爸妈去上女德班。”面前这个看上去只有十五六岁的女孩子恨恨说道。   任雾点头, 干脆利落地接下任务。   *   原身出身于一个二线城市的普通家庭里,父母都是大学老师。   单从表面看来,原身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 还在一所不错的二本学校里任教, 原身应该也过着相当不错的日子。   但事实上,原身的日子跟别的普通城市女孩儿有许多不一样。   在原身的记忆里, 她三岁就学会了自己穿衣服、洗漱洗澡等,能处理一切简单的生活自理问题。四岁就跟着母亲学用电饭锅煮饭、洗衣服、扫地、收拾碗筷等。六岁她就能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 做好饭菜等父母回来吃饭。小小年纪, 她就是家属区里人人称赞的勤快女孩子。   每每听到别人夸自己女儿小小年纪就能扛起半边家, 任正志非常满意。在他看来,女子的闺名相当重要。如果女子有着一个好名声,以后她也能嫁一个好丈夫, 家婆家公也会因此高看她一眼。   没错, 任正志就是一名信奉传统女性品德的男人。在他看来, 女人都是男人身上的菟丝花,要想过得好, 必须嫁得好;要想嫁得好,必须精通家务, 能把家里的男人服侍得妥妥帖帖。   女儿还在妻子肚子里的时候,他就已经列好了全部规划——女儿每个年龄该学什么,该做什么, 该得到怎样的外界评价,他都心里有数。   按照他的计划表,一点一点地教导正在成长的女儿,看着她年纪小小便一副大人的端庄模样,任正志相当满意。   原身在年幼时, 和同龄人的区别并不大,除了早早习得一手干家务的技能,其他的好像没太多不同。   只是随着年龄的增长、学识的增多,原身发现自己的很多认知都和别人的不一样。   比如说老师在班上让同学们讨论,父母对孩子的关爱体现在哪些方面。   同桌说:“我妈妈会给我买好多漂亮裙子,我爸爸会给我做很多好吃的。”   原身疑惑,爸爸说过,女人一定要懂得简朴持家,不能乱花钱;君子远庖厨,男人是不能进厨房的,这些事情都由女人做。   前桌说:“我爸爸天天陪着我,照顾我;我妈妈天天去上班,回来就陪我玩。”   原身震惊,爸爸不是说过男主外女主内吗?为什么他家的情况是相反的?   这一件事在原身心里种下了疑惑的种子。   等她再大一些,她懵懵懂懂对班上的一名男同学产生好感,在家里偶尔提了一句——“班上有个男同学长得很帅气”。当任正志听到的时候,他一个耳光甩在女儿脸上,严厉骂道:“你这个不知廉耻的!我白养你了!”   原身根本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只是默默承受了突如其来的怒火,心里把委屈藏起来。   一个从来不允许哭闹的女孩儿,连接受委屈也是那么平静。   原身没有朋友,因为她每天放学就乖乖回家,从来不和同学们出去玩。再者,她也没有钱去跟着同学们一块逛街吃饭。   一次,班上的同学聚会,说要去KTV唱歌吃自助餐。当原身小心翼翼地向父亲拿钱、征求意见的时候,父亲勃然大怒:“我辛辛苦苦把你养得这么大,你居然想要去那些乱七八糟的地方玩?还学会了向家里拿钱出去挥霍?”   那次的聚会,她缺席了。她饿着肚子被反锁在房间里,眉眼低垂,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原身安安静静地长到十五岁。这一年,她进入了叛逆期。太多太多的委屈和疑惑藏在心上,小小的心脏再也承受不了,就要爆发。   起因很简单。   向来都是夏天穿着白色T恤黑色长裤的原身第一次那么迫切地想要拥有一条裙子。   身边的每个女同学,不管她是美是丑,是瘦是胖,身上几乎都穿着一条或短或长的裙子。   永远不起眼的她,第一次觉得在裙子人海里,穿着长裤的她是那么的醒目。   她省了又省,藏了又藏,总算从买菜的钱里攒下了五十块。她兴奋地在超市门口摆着的大甩卖衣服堆里翻出一条不知道合不合身的半身牛仔裙。   她是走读生,每天都会和爸妈见面,所以一直没有机会穿上裙子。她想呀想,总算想出了一个办法,把裙子塞到书包里,去学校再换上。   当天穿着半身牛仔裙的她保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   等她回家,她迅速把裙子藏起来,然后开开心心做饭。   然而,当父母一进门,父亲一个大耳刮子往她脸上甩去,打得她脑袋发晕。   “看来你是学坏了,居然敢在外面穿那么短的裙子,把整条腿露出来。”任正志走进女儿的房间,翻箱倒柜想把裙子找出来。   段冰月一脸不满地责怪道:“你知道吗,刚才办公室里有同事说你不知羞,年纪小小就学会了勾搭男人。你这样子以后怎么嫁出去啊?真是糟蹋了我和你爸对你的教导!”   事实上,办公室里的那位女老师是这样说道:“刚刚我去附中找我儿子的时候,见到你们女儿了。真是出落得越来越好看了,腿又直又长,身上穿着的裙子特别适合她,吸引了一大堆的目光呢!按我说啊,你们就应该把小姑娘打扮得漂漂亮亮的。”   段冰月刚说完,任正志手里拿着一条短裙从房间里走出来,重重砸在原身头上:“你这丢人的东西!穿这种伤风败俗的衣服!”   段冰月看了一眼半身牛仔裙,一脸不屑:“你瞧瞧,这种露腿的裙子怎么穿得出去啊?我和你爸是怎么教你的啊?淑女能穿这种衣服吗?”   也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原身猛地站起来,反驳道:“你们这些思想都是不对的!你们都要成老古董了!”   两天后,原身被塞进了隔壁市里的一个女德班里,送到一个嘴唇紧抿着重重下垂的穿着保守的女人手上。   女德班里的女孩子们每个都穿着机构规定的长袖衣服,炎热的夏天还要穿着长薄袜老布鞋。教室里并没有空调,老师说了,那些冷的东西是会伤害女人身体,以后生不了孩子,不能给夫家开花散叶的,咱们一定要摒弃这些坏东西。   女孩子们热得发疯,见班上全是同性,干脆撸起衣袖、扯宽领口。老师又开口了:“这种行为是荡娃浪女才会做的,专门拿来勾引男人,好女人是不会做出这样的行为来。”   一声令下,这些撸衣袖、扯领口的女孩子全被赶到太阳底下罚站,愣是晒足了半小时才让她们回来,还说太阳光线能杀死脑袋里不健康的思想。   天天听着以“男尊女卑、男主女从”为主题的课,每天都顶着酷暑上课,稍稍一反抗就被各种体罚。   原身实在忍不下去了。她第一次觉得老师嘴里这些、和父亲说的没两样的话是那么恶心,把女人放在脚底下来碾压,把男人捧到天上来追捧。   她时常觉得恶心反胃,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在那个家里过了十五年这样的生活,想不明白为什么世界上有人脑子里全是“去其精华、留其糟粕”的传统观念。   她心里的恨意在慢慢扩散。她恨眼前这一切,恨一直顺从的自己,恨那对父母。   原身一脸不羁地抱着双臂坐在位子上。   很快,她这个极其不淑女的动作惹恼了老师。   老师板着脸说道:“有教养的女人是不会做出这种动作来的,看来你还是不够懂事啊!”   教室后站着的两名女子走到原身位置前,强行带走她。   原身被勒令在太阳底下罚站。她不依,抱着操场边上的大树不肯走。女子急了,硬扯。三人拉拉扯扯中,原身一时没撑住,居然一头撞到了树干上的突起,晕死过去。   等原身醒过来,她心里恨得发慌,继续和女德班上的老师们对着来。那些老师也一而再、再而三地折腾她。直到某一天对她进行电击的时候,她倒在了地上,再也醒不来。   在她意识慢慢涣散的时候,脑子里想的是——如果让爸妈也来这里体会一番,那该多好啊!   *   智障家长!智障女德班!   任雾狠狠翻了个大白眼。   然而她忘了现在她正坐在饭桌上,而且还刚刚好坐在父母的对面。   任正志把碗筷重重一放,碗与桌子之间的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他眉头紧锁:“任雾,你怎么做出这么不文明淑女的举止来?爸妈教你的东西,你学到哪里去了?”   段冰月连忙附和丈夫的话:“你爸爸说得对,你怎么学了这些坏毛病回来?是不是和班上那些成绩不好的女同学来往了?”   任雾立即一脸乖巧地认错,“爸爸妈妈,对不起。刚才我眼睛抽筋了,一时控制不住。”   女儿眼神诚挚,面容乖巧,看上去跟自己心目中的顺从女子无异。任正志勉强点点头,原谅了她这次难以控制的抽筋:“以后眼睛不舒服,不能在别人面前做出这种举动来,太失礼了!”   任雾乖乖应是。 第116章 一一六   任雾到达这个小世界的时间点是被送进女德班的前一个月。   这时候的原身心里早就积满了层层迷惑不解与怨愤, 对父母的每句话、每个表情和行为都充满了厌恶。但是又迫于自己只有十五岁,还是个刚上高一的学生,没有任何经济能力, 她只能强忍着接受父母的所有教导。   饭桌上, 任正志想起明天的事儿来:“明天是星期六,家里会有客人来, 你们把家里收拾一下,明天准备的饭菜丰盛些。还有任雾你明天要在客人面前表演书法, 晚上记得练习一下, 不要让丢了我的脸。”   吃完晚饭, 任雾麻溜地像平时一样收拾碗筷、清理厨房。任正志舒服地坐在软沙发上玩着手机,段冰月则拿着扫把认认真真把地扫了一遍,然后再拖了两遍。任雾从厨房走出来时, 看到的便是亮得像打过蜡似的地面。   第二天一早, 任雾便起床煮早餐了, 等早餐端上餐桌时,段冰月也买菜回来了。   任正志还没有醒来, 段冰月便拿着自己的专业书在一旁研读,任雾摸摸自己饿着的小肚肚, 略委屈——早知道要等任正志起床才能吃早餐,她就应该刚才在厨房里先填饱自己的肚子。   九点半钟,主卧里传来细微的声响, 如果不是任雾一直留意着,可能都听不到。   但是在一旁沉迷看书、许久未抬头的段冰月却像长了顺风耳,一丁点儿的动静也能听到,立即把书放到一边,小跑着走进主卧。   “老公, 牙膏我已经挤好了。”主卧里传来隐约的说话声。   任雾不禁摇头。对任正志而言,他最好的作品不是女儿,而是他的妻子。他洗脑式般把她从一个有自己思想的独立女性变成了一个满脑子信奉丈夫是天的愚昧女人。   在段冰月在卧室里伺候丈夫的时候,任雾也赶紧把早餐加热。这个时候,她可不想在任正志的地头上惹恼他,遭遇劈头劈脑的打骂。   任正志在妻子的服侍下穿上日常便服,洗漱完毕后走出卧室,便看到了餐桌上摆放的冒着热气、散发着香味的早餐。只属于他的位置上,还摆放着一个白色咖啡杯。   任正志心里更是自满——哪个男人的生活比得上他呢?妻子女儿温顺听话,驯服得跟小绵羊似的;而他,就是这个家里唯一的帝王。   早餐过后,段冰月和任雾便开始着手准备午餐,把要用的肉全部切好腌入味,蔬菜瓜果洗得干干净净放在一旁。   十一点开始,家里慢慢来人了。   第一户来客是陈华一家三口。   陈华是个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一副大老粗模样,脖子上挂着一条粗金项链,左右手的手指上各戴了一个硕大的金戒指。而身旁的的妻子女儿则是娇娇弱弱的样子,都是穿着浅色长袖长裙,只露出一张脸、一双手。   任雾的眼睛勾起亮光,这个女孩子,不就是女德班上深受老师喜欢的那个陈琳琳吗?原身每次挑衅老师,她都在旁边轻轻柔柔地说:“任雾,我们女孩子在家里要听从父母的话,在学校要听从老师的教导。你这样反驳老师,不仅让老师们难受,也让家里的爸妈担心呀!”   原本女德班的老师只想小小教训一下原身,最后却总在陈琳琳的煽风点火下打电话给任正志,狠狠地告上一状。原身原本为期两个星期的女德班慢慢延长为三个星期、一个月,老师们对她出手也越来越重。   “老任,你女儿可是出落得越来越落落大方了,果然你们这些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姑娘都比我们这些全身铜臭味的丫头要端庄大气。”陈华一见到任正志身后笑容恰到好处、穿着严密的任雾,眼里闪过一丝惊叹,嘴里不断夸赞。   任正志自满地笑笑,话里却十分谦虚:“哪有,哪有。你家千金温顺可人,你们夫妻教养得好。”   陈琳琳像一朵白莲花一般,在大人面前显得格外单纯乖巧。只有任雾敏感地意识到她偶尔飘过来的目光里带着刺儿。   两家人没聊多久,门铃又响了。   这回来的是刘肃一家三口。   刘肃穿着蓝色衬衫和黑色裤子、黑色皮鞋,看上去就是正正经经的普通白领。他妻子则穿着基础款的T恤和长裤,脑袋时常低垂着,眼睛总往地上看,很少和别人有目光接触。他的女儿也是如此,进门好一会了,任雾都没看到这个女孩子长什么样。   三个男人坐在茶几前品茶聊天,他们的妻子女儿都安安静静地坐在一边,像是在认真听他们讲些什么。   “冰月,你和任雾先去做午饭吧。”任正志随意地对妻子点一下头,吩咐道。   “老婆,你们也去帮忙。”两位男客人示意自己的妻女也进厨房搭把手。   一时间,不大的厨房里挤满了人,她们却毫不在意。   厨房里的女人像是被打开了说话的开关,开始小声聊起天来。当然她们的话题也很单一,只是互相夸夸对方的女儿多文静淑女,表示以后一定能嫁个好老公。   任雾、陈琳琳、刘芯三个女孩子被安排在一块清洗碗筷,不大的两个洗碗池前挤了三个人。   任雾双手捧着洗干净擦干的碗筷,准备拿去饭厅。陈琳琳看了一眼任雾,悄悄伸出脚来。   任雾看都没看,淡定地跨过她的脚,然后回头对她挑衅一笑。   饭桌上,男人们谈天说笑,女人们又关上了说话的开关,安安静静吃着饭。   在男人们的聊天间隙中,陈琳琳突然开口了:“爸爸,你还没有和叔叔们说女德班的事情呢。”   陈华瞪了一眼私自出声的女儿,然后转过头笑着说:“是这样的,我打算把琳琳送到女德班里上一段时间的课,毕竟我们教得再多,也不如女德班的老师专业啊!”   任正志露出感兴趣的意味:“女德班?效果真的很好吗?”   陈华轻笑两声:“老任,你不知道啊,老刘他老婆就是女德班出来的。”   任正志看了一眼刘肃妻子。她低垂着眉眼乖乖吃饭,一脸素净、耳朵上、脖子上、手腕上毫无装饰,衣服也是极其普通的。   他满意地点点头:“老刘啊,你老婆被教得相当不错啊!”   刘肃一脸自得:“还行吧!以前我和她刚认识的时候,她像只老虎似的,在女德班上了几年课,现在乖得跟猫似的。”   三个男人好好分享一番他们是怎么把妻子改造成今天这个模样的经验,然后又指出自己女儿身上的不足。   陈华说道:“琳琳跟我要求的还差一点,不够大气。前段时间,我带了个女人回家,她居然在家哭闹了一番,气得我把她关了两天。你们说,做女儿的,能管亲爹的私事吗?我做什么需要征得她的同意吗?”   听着的两个男人连连点头,看向陈琳琳的眼光也有些变了。   任正志摇头说道:“我女儿还没出生,我就给她列好了所有的计划,一步一步教着她做人。可是,她太顽固了。别看她看起来挺乖的,性子倔着呢,心里不服我管。既然这样,我还是让她去上上课,学一学怎么样做一个好女儿、以后怎么做一个好妻子吧。”   刘肃赞同道:“这种情况确实该送到女德班上去,我女儿,十二岁那年突然跟我闹了一场,我当晚就把她送到女德班里去了。这三年来,她总算知道怎么做一个以父为天的女儿了。”   六个女性坐在饭桌上,却如空气一般,没有人在意她们的想法和感受,甚至连她们也不在意自己的感受。只要她们的“天”说的话,她们都顽固地觉得是对的。   这一次的聚会,任正志知道了女德班的妙处,打算等女儿考完期末试,立即把她送进去。   *   周一下午,任雾借口头晕,向班主任请假回家休息。不过小事一桩,班主任爽快地批准了。   任雾飞奔回到家,拿着细铁丝走进父母的主卧里。半个小时后,任雾背着一个不起眼的背包走出家门,脸上化着妆,看上去成熟了许多,大概有二十五六岁。别说职工生活区里的人,就算是亲爹妈也未必敢确定这是他们女儿。   晚上任正志和段冰月到家楼下的时候,奇怪地发现自家的灯居然没亮。   咋了?难道家里没电了?任正志疑惑不已。   他倒是没怀疑任雾不在家。毕竟这十多年来,任雾每天放学之后都会乖乖回家,做好饭菜等着他们回来。   再说了,她想跑,也跑不到哪里去啊!   任正志打开家门,入眼一片漆黑。他的手摸着墙壁上的灯,按了下去。   灯亮了,但是家里空无一人,平时摆满饭菜的饭桌上保持着他们早上出门上班前的模样。   “这死丫头跑哪里去了?”任正志一脚踹开任雾的房间,只见里边没人,衣服乱糟糟地扔在床上,地上还有一个小猪存钱罐的碎片。   看到女儿最宝贝的存钱罐被摔破,他还有什么想不明白?   这孩子是拿着钱跑了!   哼!你以为你真的跑得远吗?一个没有身份证、没有多少钱的半大孩子能跑哪里去?   等我把你抓回来,先狠狠修理你几顿,学校也甭去了,以后你就在女德班上好好学着怎么做一个乖巧的女人!   “老公!”段冰月突然惊叫一声。   “叫什么叫?我怎么教你的?”任正志破口骂道,转身循着妻子声音找去。   主卧里,大衣柜的门开着,露出里边的一个小保险柜,同样,它的柜门也是开的。   这个保险柜里存放着一家三口的身份证、户口本、银行卡、首饰和一部分现金。   首饰和现金全部不见了,三张身份证和银行卡被剪断,户口本被撕烂。   任正志气得重重踢了一脚衣柜。看上去很牢固的衣柜居然哐当几声,木板掉了好几块,不偏不倚,还砸在任正志身上。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爱陌☆ 10瓶;20661475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7章 一一七   任雾彻彻底底消失在任正志夫妇的生活里。   一开始, 他们以为报了警之后就会很快把女儿找回来,他们心心念念都是等她回来,一定要好好在她身上把全部怒火发泄出来。   一天, 两天……   一周, 两周……   一个月,两个月……   段冰月闹过一阵子, 毕竟女儿是她十月怀胎、辛辛苦苦生下来的。但是任正志把她送回娘家一个星期后,段冰月乖乖回来了, 再也没有哭闹过要把女儿找回来。   半年过去, 任正志已经狠心把那个叛逆的、不懂事的女儿从自己生命里删除, 一心一意和妻子造人,打算重新培养一个好孩子出来——如果是女儿,一定要早点把她送进女德班里, 学会女人的柔顺和容忍;如果是儿子, 一定要教导出一个跟他一模一样的大男人来。   只是不知为何, 两人即使没有做任何安全措施,一年过去了, 也没有怀上孩子。   任正志干脆包养了一个年轻貌美、刚到城市里的小姑娘,在离家五百来米外的一个小区里买了两房一厅, 让小三在那里安心住着。   知道这个消息后,段冰月没有闹。丈夫说了,她是大房, 孩子生出来以后,自然也会把孩子抱回来,让她养大,以后也会孝敬她。外头的那女人,不过是他的一个玩物。   段冰月颇有大房风范, 特意买了不少补品跟着任正志一块上门去看望这个怀孕在身的小三。   小三慌得很,电视里都是这么说的,原配上门都是骂骂咧咧,出手打人,闹个鸡犬不宁。   她捧着微隆的肚子小心翼翼地躲在任正志身后,生怕段冰月上前就是一巴掌扇她脸,几脚踢她肚子。   “小倩,怀孕辛苦了吧?”段冰月笑得亲切温和,“这是我特意买给你的补品,像这个燕窝,煮来喝可以让皮肤保持滑嫩……”   易倩抓着任正志衣角的手忍不住发抖,这个女人是被气疯了吗?我抢了她老公,还怀了孩子,她不愤怒崩溃吗?抑或是,她忍着心痛绝望,挤出笑容装作平静,只是为了把下了毒的补品送给我?   任正志淡定地搂着易倩坐下:“小倩,以后你们俩就要和谐相处了。”   段冰月乖巧点头:“老公说得对,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小倩,把她肚子里的孩子视为己出。”   易倩身体颤抖,难道,难道是因为他们生不出孩子,所以来借肚生子吗?   任正志脸上有点不满:“小倩,太太说话你怎么没反应啊?看来是我平时太宠着你了。”   任正志看上易倩,一来是因为她年轻漂亮、性格温顺,他让她做什么事情、穿什么衣服都听话乖巧。二来则是因为她家境贫穷,没钱没势,身份证也在他手上,事事都得依赖着他,生不出任何反抗的心思。   然而,这下她让他丢人了。   “冰月,你好好教教她吧。”任正志对着段冰月撇了一下头,说道。   段冰月立即起身,用力拉着易倩到房间里。易倩心里害怕,不断挣扎,但是最终还是拗不过把丈夫指令当成唯一指示的段冰月,硬生生被扯到房间里。   她恐惧地哭闹大喊,坐在沙发上的、往日对她柔情似水的男人面无表情地吸着烟,冷漠地看着她。   房间里,段冰月把门反锁,认认真真地开始教导易倩如何做一个好女人,该怎么样伺候她们的天神。   两个小时过去了,段冰月总算把她脑子里的全部思想都抖了出来。无非就是丈夫是天,我们要依赖他生存;丈夫说的话我们都要乖乖听从,不听男人话的女人都会短命早死……   易倩本就文化不高,听到段冰月这个大学教授这么说,她便想起家里父母常灌输的“在家听父亲的话,嫁人之后听丈夫的话”,脑子里乱成一团。   任正志倒没想过把她送到女德班里,毕竟也是要花不少钱的。他只是让段冰月每天过来,不断地进行洗脑式教导。   几个月后,易倩生下了一个女儿。   任正志不顾她还在坐月子,开门见山说道:“既然你没有奶水,孩子就交到太太手上吧。你放心,想见她的话你就给太太打电话,太太答应了你就能上门去看。”   易倩的心一痛,抱着女儿的手不由自主加重了力度,脸色苍白得跟纸一般。但她自知反抗没有,只能轻轻应了下来。   见易倩听话,任正志满意地坐在床边,轻轻地把她鬓边的头发往耳后一拢,“放心,你是我的女人,我会对你负责任的。”   面前的女人如此听话,任正志也不介意多哄她几句,承诺以后会好好对她,让她一辈子舒舒服服地待在家里。   任正志一出门,易倩就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眼泪。   凭什么我辛辛苦苦、挨了□□个小时的痛楚,艰难生下来的女儿就要交给别的女人抚养?她身上流着我的血,她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易倩紧紧把女儿抱在怀里,放声大哭。怀里的孩子被母亲紧紧压在胸前,耳边是母亲痛不欲生的哭声,她眨眨眼,也跟着哭闹起来。   咔嚓。   房门又被打开了。   易倩的哭声戛然而止,她慌慌张张地抹去自己脸上的眼泪,挤出一张笑脸,看向门口,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柔:“老公,怎么了?”   门外的人走了进来。   易倩的笑容凝固在脸上:“你是?”   “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不想带着你女儿过一辈子生活无忧的日子?”面前的陌生人抛下一个诱人的钓饵。   易倩愤怒至极,冷笑一声:“我为什么要相信你!”   来人毫不动怒,自来熟地扯过一个椅子坐在床边,眼睛看向易倩怀里初初长开的小女孩,“难道你还想继续被任正志夫妇洗脑,用千百年前的话来糊弄你吗?难道,你想让你女儿也过上和你一样的生活?”   这些话像一根小小的针,戳得易倩的心里直流血。   她自幼生活在偏远的农家,初中辍学后跟着隔壁村的小姐妹一起到了这个城市打工。她怎么也想不到小姐妹嘴里的好工作原来是把她介绍给各种有钱人当二奶,傻愣愣进了贼窝。   她的身份证和钱包全被扣下了,想跑也跑不了,只好盼着哪一天那个地方嫌她白吃白住,把她赶出去。   也不知道是好运还是倒霉,她生性保守,不敢穿性感的衣服,最大限度就是穿着一字肩上衣和挡住双腿的长裙。因此那些有钱人在看她们的照片时,一不留神就会略过打扮不起眼的她。   但没多久,她居然被选中了,选中她的人正是任正志。   她乖乖跟着任正志走。   任正志不喜女人打扮花枝招展、性感暴露,恰好易倩也喜欢穿着保守简单。   任正志喜欢女人乖巧听话,从不忤逆。刚好易倩性格软绵,跟小白兔似的任人搓圆按扁。   两人谜一般地觉得彼此的想法一致。   只是慢慢相处,易倩便发现了任正志的大男人主义和说一不二的性格。很多时候,他都不甚尊重她。偏偏易倩自觉自己花他的钱、住他的房子,便处处忍让。   直到突然之间,任正志把妻子带到他们的小家里。   自此往后,易倩的生活变得压抑起来。   她三天两头就要经历一次妇德思想的洗礼,时时把任正志捧在天上,让自己低微到土里。   其实,如果他不提出把她的心肝宝贝肉抱走的话,她能继续忍下去,像段冰月话里说的那样,做一个逆来顺受的女人。   易倩从自己的思绪里走出来,脸色不再那么冷峻,话里带上一点希望:“我、我能做什么?你能给我和孩子什么?”   “你只要想办法把任正志和段冰月夫妇顺利带到这个地方就行。”来人把一张打印好的纸条递给她,“如果你想离开任正志的话,我能让你们离开他。”   易倩迟疑道:“可是,我的身份证还在他手上。”   “放心,事成之后,你的身份证和孩子都会在你手里,另外还有两百万的酬劳,足够你和孩子这一辈子找个小地方好好过一辈子了。”来人说道。   易倩想都不敢想,她这辈子能有那么多钱!   “好!”   来人把一张银行卡放下,“这里边有十万。事成之后再把尾款打给你,密码是你的身份证后六位。”   易倩紧紧地把银行卡攥在手里,脑子里使劲回想附近哪里有ATM机。   来人本来还想说些要挟的话,结果见面前这女人一副认真思考的模样,一下子泄了气,提醒道:“小区左边直走五十米,左拐八十米有一家银行。”   易倩眼睛一亮。   “另外,孩子可能会先被他们带走,你放心,到时她会回到你身边的。”来人把将会出现的事情先摆在易倩面前,让她做好心理准备。   易倩点点头,右手轻轻摸摸孩子的脸。宝宝乖,我们先分开一小段时间,妈妈很快就会和你团聚的。   “你出月子之后,我会联系你。”来人连联系方式都没有留下,淡定地走了。   易倩躺在床上,孩子躺在身旁。如果不是手心里攥着那张硬硬的银行卡,她还以为这一切都是自己幻想出来的。 第118章 一一八   段冰月最近春风满面。   老公果然如他所说的, 把孩子抱给她养了。而且那个女人也安安静静地待在房子里,从来不闹事。   眼瞅着孩子越来越跟她亲密,她仿佛看到了这个孩子一点儿一点儿长大, 出落成斯文大方的端庄姑娘, 以后众多好男人上门求娶。   从她肚子里出来的那个叛逆女儿早就被她忘得干干净净了。一个做出离家出走这种叛逆事情的女儿,一个置父母脸皮不顾的不孝女, 要她有何用。   任正志也非常满意易倩的安守本分,不时上门过夜, 自觉自己已经足够宠溺这个为自己生下孩子的女人了。如果, 如果她能再给他生下一个儿子, 那个女儿抱回来给她作伴也未尝不可。   当他这样说的时候,易倩娇羞地把脸藏在他胸前,声音温柔可人:“我一定会努力的。”   任正志被自己怀里的女人逗乐了, 嘴里说着几句黄色下流的话, 惹得女人更是脸红害臊。   他看不到, 女人羞红的脸上,那一双恨意满得快要溢出来的眼。   “老公, 我想去寺庙里拜拜,保佑你和太太健健康康, 万事如意;保佑孩子聪明伶俐,端庄大方;也保佑我们,早日心想事成。”说到最后一句时, 易倩趴在了男人的耳朵旁,声音甜甜腻腻的,带着勾儿。   任正志本就是一个信佛,听到易倩的要求时心动了一下,当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 他一把把女人搂在怀里,嘴巴在她脸上乱拱,喘着粗气说:“宝贝儿说得对,赶明儿咱们就去拜一拜。”   正值暑假,任正志带着妻女、易倩一起坐进他不久前新买的小汽车里,得意满腔地往邻市颇有名气的寺庙驶去。   三个小时后,一行人到达了寺庙,诚心诚意地拜了神佛,捐了香油钱,便到寺庙后屋里吃斋饭。   任正志和段冰月甚爱吃这里的斋饭和素汤,觉得都是沾了佛气的,他们更能顺心如意。   “我去一下洗手间。”任正志匆匆离开。   很快,段冰月面色古怪地把孩子递给易倩:“你先抱着孩子在这里等着,我也去一下洗手间。”   易倩抱着孩子,有些坐立不安。   那人说让她把人带到这里来,就算完成任务了。   那接下来呢?她该带着孩子离开吗?身份证和尾款都还没给她呢!还有孩子前段时间上户口了,她是不是还要找那人帮忙把孩子的户口转走?   “给你,你想要的东西都在里边。带着孩子坐车走吧,注意安全。”那人再次出现在易倩面前,递给她一个密封纸袋。   不等易倩问个清楚,那人便迅速离开了。   易倩坐的位子本就偏僻,她左右看看,见没人注意她,便麻溜撕开密封条,纸袋里正是她的身份证、她和孩子的户口本和一张银行卡。   易倩心里有许多疑惑,她不知道那人是怎么拿到任正志小心保管的身份证的,也不知道那人怎么把她和孩子的户口转进同一个户口本里,更想不通那人是怎么在光天化日下把任正志夫妇带走。   易倩把这些重要物品塞进背包的不起眼隔层里,抱起孩子,匆匆离开。   自此,她和孩子的一生会自由自在,一如天上的飞鸟。   *   “为什么要大费周折让那女人把任正志夫妇带到这里呢?还花那么多精力和金钱把她和孩子的户口搞定,最后还白送她两百万。”和易倩交易的青年站在任雾身后,疑惑地问。   任雾看了他一眼,笑着说道:“因为我有钱没处花啊!”   青年无语地翻了个大白眼。   “好了,不逗你了。”任雾说道,“我知道,想要把任正志夫妇带过来很容易。只不过我觉得是因为我的离开,连累了易倩。让她帮忙,不过是为了找个理所当然的借口把钱送到她手上,弥补一下她。”   任雾离开任家之后,天天忙着挣钱,哪有时间在意任家发生的事情。当她挣了不少钱,能分心去处理任家了,才发现任正志做出的荒谬的事情——包养情妇,让她怀孕生女,还打算把情妇生下来的孩子交给段冰月抚养。   易倩的存在,让任雾有些内疚。她没想到会把别人牵涉进来。   “好了,我们走吧。”任雾转身走向不远处的一辆黑色低调轿车。里边的司机密切关注着雇主的行为,见她过来了,赶紧下车,打开车门,殷勤地用手扶着车门上方,等她上车。   轿车在高速上疾行,一个小时后下了高速,拐入一条林荫大道,直往山上驶去。   山上有许多独栋别墅,每户人家之间隔了非常远的距离,如果要串门,还得开车过去,不然走路得花上大半个小时。   “小姐,任先生和任太太都关到了为他们准备的教室里。”一进屋,管家便迎了上来。   “行,那几个老师呢,把他们放出来吧。还有我请来的那几位老师,也请她们过去吧。”任雾随口吩咐道,然后懒懒地瘫在沙发上,专门请来的按摩师立即上前给她揉肩捶背,力度适中,按到的地方酸酸麻麻的,舒服得让她快要睡着了。   三楼左侧尽头的房间外挂了一个门牌,上面写着“男德班”。三楼右侧尽头的房间外挂了一个门牌,上面写着“自强班”。   任正志被两个壮实男人强行按在座位上,面前是六个年纪不同的男人,他们面无表情,嘴角下垂,一看就知道他们为人刻板严肃。   “你们想干嘛?放开我,你们放开我!”任正志不断扭动身体,想要甩开牢牢粘在他身上的两双铁掌。“我告诉你们,你们这是非法禁锢!是犯法的!你们现在放开我,我就大人不记小人过,放你们一马,不然的话,我告到你们倾家荡产!”   身后的两个男人就像是毫无感情和思想的机器人,只知道执行唯一的指示——按住这个男人,让他乖乖坐在椅子上。   站在最前面的六个男人眼睁睁看着任正志被双手反扣固定在在椅子上,歇斯底里地怒骂和挣扎。   “你们这些傻叉就不会过来帮个忙吗?咱们都是男人,互帮互助,懂不懂?”任正志恶狠狠地朝着前面不动如山的六个男人骂道。   骂完之后他脸色蓦地一下变白了。   难道,难道这些男人想要把他抓过来,占他便宜?   不然的话,他们为什么要把他抓回来?他可是遵纪守法的好公民啊!   任正志脑子里全是那个念头,一下子怂了,身体也不挣扎了,手脚也不乱打乱蹬了。   见他安静下来,六个男人总算有动作了。   最老的那个男人约摸六十岁,头发已经花白。他清清嗓子,开口道:“我们是男德班的专业讲师,以后将由我们给你教授男德的理论知识和生活实践。”   任正志一脸懵逼,你说啥啊?怎么我听不懂啊?这年头还有男德这码事了?而且你们为啥要来教我?   任正志又想挣扎,身后的男人拿出一根电击棒,给他来了一下。   任正志的左手麻了一下。   他想要破口大骂,但一对上男人冷漠、威胁的眼,默默把一腔脏话塞回肚子里。   老讲师打开PPT,坐在演讲台上对准麦克风开始讲课:“男德,即是我们男人应该具备的品德。在当今社会,我们男人经常会遭遇一些不好的事情。比如说被女朋友戴绿帽子,比如说老婆总是不爱回家,比如说在公交车上被别人摸屁股,为什么我们会遇到这些事情呢?根本原因就在于我们缺少男德的教育,我们不自爱,不懂得把女人捧上天,没有把她当成我们唯一的信仰。”   “如果我们男人时常跪舔女朋友,每天花心思给她小惊喜,送她喜欢的礼物,比如神仙水,口红,粉底液,红玫瑰,工资卡,女朋友还会给我们戴绿帽子吗?不会,她们会安心地待在我们身边,心甘情愿地伸手出来给我们牵,看都不看别的男人一眼!”   “如果我们男人顾家,温柔,体贴,每天下班回来就给老婆做饭,把家里打扫得干干净净的,晚上把老婆服侍得妥妥帖帖的,老婆还会不爱回家吗?老婆不爱回家,错都在我们男人身上,没有给她营造一个舒服温馨的环境,让她在家里感受不到爱的美好。”   “如果我们每天穿得宽宽松松,严严实实,还会遭遇公交车色狼吗?就是因为有一些男人想要勾引女人,特意穿透明衬衫,修身长裤,甚至还有男人穿突显身材的牛仔裤和领口宽大的运动上衣出门,露出一大片的肉,多不要脸啊!这样的男人活该被女人占便宜,摸屁股!”   ……   任正志目瞪口呆地看着荧幕上面的PPT,耳边全是老讲师“如何做一个好男人”的话。   老讲师讲了小半个小时,便开口问道:“任正志,你在家是怎么对你老婆的啊?请你分享一下。”   任正志早就等着这个机会,他一脸愤怒地骂道:“你们这些没用的男人,居然跪舔女人!傻X东西!我们男人,顶天立地,撑起这个世界!女人就是用来服侍我们男人的!……”   任正志还有很多话要说,他恨不得把面前这些人的想法观念全部扭转过来。   只是,电击棒没有给他机会,电得他右手一麻,立即闭上了嘴巴。 第119章 一一九   左侧尽头的房间里, 任正志正在经历一场长久的洗脑式演讲,他想要逃离这个奇奇怪怪的地方,远离这些脑子颇不正常的男人。心迫不及待地想要往外飞走, 身体却被禁锢在这里, 一步难移。   左侧尽头的教室里,段冰月愣愣地看着面前这五个打扮时尚、穿着潮流, 化着各式妆容的不同女人们。   这些女人,她们是疯了吗?   看, 那个看上去不过十八岁左右的女孩子, 居然穿了一件吊带雪纺上衣和一条白色超短裤, 露出大片大片的雪白肌肤。   而她旁边的那个二十五岁左右的女人更是不要脸,穿了一身贴身的、把身上线条暴露无遗的衬衫西裙,双腿被丝袜紧紧包裹着, 脚上穿了一双细跟高跟鞋。   还有那个头发花白的女人, 都六七十岁早就当上奶奶、外婆的年纪了, 还那么不知羞!脸上涂了一层粉,嘴唇涂得红艳艳的, 身上居然还穿了一身紫色旗袍,把她胸部、臀部的曲线无限放大。   这老不正经的!   段冰月不屑地腹诽道。   身后的两个强壮的、穿着紧身背心和牛仔裤的女人也没让段冰月有机会骂出口, 直接把她往衣帽间里一塞。短头发女人随手扯下一套衣服扔给她,面容冷淡地说道:“换上这套衣服和鞋子,然后出来。”   段冰月拿起扔在她身上的衣服, 双手拎着衣服的肩膀处,眼睛一扫,立即把衣服塞回短发女人手里,涨红着脸,语气不屑:“这种不害臊的衣服我才不会穿上去!这简直是侮辱我的人格!”   长发女人的右手往前额上的头发一插, 迅速滑到末端,脑袋微微晃了晃,带出千百般风情来,“给你五秒钟思考,不想自己穿,我们就亲自动手帮你换上。”   段冰月闻言,双手立即紧紧捂在胸前,脸上的红色急剧散去,徒留一片冷白:“你们、你们想对我做什么?”   长发女人嘴里冷漠倒数:“五、四、三、二——”   “一”字已经来到舌尖,将要落到这个世上。段冰月如闪电般抓过衣服,把门关上。   段冰月打量着镜子里的那个熟悉而又陌生的女人——女人赤脚穿着一双细彩带高跟凉鞋,圆润嫩白的脚趾显出几分诱惑;不知多少年不曾暴露于日光之下的小腿肤色极其雪白,细细直直地伫立在地面上;再往上,便是一条花色极艳的吊带修身连衣裙,长度刚刚没过膝盖。   明明衣帽间里只有她一个人,段冰月却觉得像有无数人眼神□□裸地盯着她看。她不由双手紧紧抱着胳膊,置于胸前,想要挡住颈脖间露出来的大片皮肤。   这种衣服实在太暴露了!一个好女人怎么可以穿这种衣服!   不知廉耻!丢人现眼!应该要拖去浸猪笼!   段冰月心里骂了几句,才醒过神来穿着这身性感衣裙的女人正是她自己。   她讷讷地停下咒骂,有些不知所措地靠在墙站着。   “换好衣服就出来!”门外短发女人和长发女人等得有些心焦,换一身衣服要花那么多时间吗?再不出来花儿都要谢了!   里边像没人存在,毫无动静。   短发女人不耐烦地解下腰间的一串钥匙,用力塞进钥匙孔里。   两个女人进去,看到段冰月披着一条大浴巾,可怜兮兮地缩在角落里。   她们对看一眼——这人是脑子不正常吗?换条吊带裙子而已,怎么像夺走了她的贞洁似的?   她们没闲工夫琢磨段冰月的心态,鲁莽地把浴巾扯落在地,一人一边拎着段冰月出去。   这还没完,段冰月又被搁在梳妆台前,一个穿着T恤短裤的女人麻利地从化妆箱里取出彩妆用品,在她脸上折腾起来。   半个小时后,段冰月惊愕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几乎从来没有化过妆的一张素脸被上了一层薄薄的粉底,又用遮瑕膏遮住一些印迹,看上去和剥了皮的鸡蛋一样洁白无瑕。被修过、用眉笔描绘过的眉毛微微上挑,眼睫毛被刷长一些,夹得翘翘的,带出几分妩媚。扁塌的鼻梁看上去要比平时高挺不少,这张平扁的脸蓦地变得立体时尚起来。没什么血色的一张薄唇涂上暗红色口红,像是一朵正在枯萎的红玫瑰。   段冰月说不准自己的内心是怎么样的感受。从小到大接受的教育都是女孩子要简朴持家,不要花钱在打扮身上,只有勾三搭四的女人才会把心思放在那些不三不四的衣服和化妆品身上。   短发女人和长发女人淡定地从梳妆台抽屉里拿出一个黑色天鹅绒盒子,轻轻揭开,闪着亮光的各式首饰被放置在里边,几乎要亮瞎段冰月的双眼。   不用旁人提醒,段冰月选了一条弯月吊坠项链小心翼翼地戴在自己的脖颈上。然后迅速把自己耳朵上的银耳钉摘下来,换上一双红宝石烈日耳环。   段冰月再回到教室座位里坐好的时候,她眼里的不屑和厌恶早就减退了大半。   不怪她的“女德”没学好,只怪这些衣服鞋子、彩妆和首饰太让人心动。   见唯一的学生已经坐好,穿着一身紫色旗袍的女老师打开了投影,开始讲课:“第一节 课,我们来讲讲女人和美的关系。作为女人,我们天性就是追寻美好的事物,比如说漂亮时尚的衣服,潮流的发型,凸显个人气质的首饰……”   段冰月坐在底下,认认真真地听着女老师的讲课,心里的罪恶感随着老师的讲解而慢慢散去——原来每个女人都是喜欢美的,只是我对于美的追寻觉醒得有点晚。   *   一楼刚刚吃完了烤肉的任雾看着面前的两个监控视频,满意地点点头。   据她了解,任正志、任正志的父亲及上一代等,都非常大男人主义,一直都视女人为私有物。他们放肆地改造自己的女人,让她们一步步失去自己,脑子里被老思想所占据,听话,勤劳,从来不会反抗。   他们甚至觉得这个世界上的所有女人都应该这个样子,唯唯诺诺地在男人的掌控下生活。如若不是因为在城市里生活成本过高,他不是和段冰月在同一个办公室里,他一定会把段冰月关在家里,不会让她抛头露面在学校里上课。   而段冰月则是男权主义底下的一个小小牺牲品。她出生在一个贫困家庭里,父亲一不顺心就拿她和母亲出气,她努力地在父亲面前缩小自己的存在感,该干的活麻利干完,从来不向家里开口要钱。连她的大学,也是她申请了学校特困生救助才读下来的。   她大二和同班同学任正志相恋,任正志虽然总会对他的人生指手画脚,但从来不会对她动手。在段冰月看来,不会对她动手的男人便是世间罕有的存在。大学毕业之后,两人顺利结婚。   结婚之后,任正志的强势在她面前表露无遗。他开始给她灌输类似“女人就是要依赖男人存在”、“女人活着的意义就是生孩子和照顾老公”、“好女人会约束自我,勤俭持家”、“只有坏女人才会爱打扮自己”等思想。   段冰月起初还觉得任正志说的话有些太过火,只是在他的拳打脚踢和甜言蜜语交替轮轰下,她慢慢接受了这些思想。甚至到最后,这些思想成了支撑她存在的一个支柱。   任雾在实施自己的计划前,犹豫了许久,是该把她掷入女德的樊笼里,任由她沉溺;还是应该让她见识生而为人所应拥有的平等权利。   *   任正志和段冰月被关在这所别墅里,过上了每天要上十二个小时课程的日子。   对任正志而言,这是一种极难忍受的痛苦。在他认知里,给他授课的那些男人都应该抬起胸膛充满男子汉气息征服女人,但事实上,这些男人说的每一句话都是让他无限度地去容忍女人,把所有过错揽在自己身上。   他想捂住耳朵不听讲,背后那两个男人却反扣着他的手,双脚也被固定在椅子上,男讲师们说的那些话自动灌进他的脑袋里。   段冰月适应良好。她像被打开了一个新的世界大门,看到女人们不同的生活方式和个人看法。她第一次知道女人有说不的权利,女人不必在工作和情感上依存男人而存活……   讲台上的那些老师们说的话都和段冰月脑子里原本的思想相悖。她一方面想要知道更多“新式”观念,一方面也在暗自唾弃,觉得自己在做一件大逆不道的事情。   而在这个时候,网络上迅速流传着一个短片——一个把衣服领口系得又高又紧、头发全部扎起来髻在后脑勺上的五十来岁女人在演讲台上分享“如何做一个好女人”,底下坐着两百来个少女。   那女人面容刻薄,不施粉黛,眼袋重重耷拉在眼睛底下,鼻子旁的两道法令纹又深又重,嘴巴合起来的时候像一轮倒着的弯月,不仅没有任何美感,还显出乌云压顶的苦闷来。   她背对着写着一行大字——“如何做一个好女人”的荧幕,嘴里说得格外认真:“好女人,最基本的就是体现在穿衣打扮上。爱化妆、穿那些超短裙、丝袜、穿高跟鞋的女人都是坏女人,她们的血液里流着狐狸精的血,想要打扮风/骚地去勾引男人,吸他们的精血……” 第120章 一二零   这条短片的流出, 一时间被众多网友顶上了热搜第一。   苹果小姐:“真没想到,在现在还能看到有人发表这种智障言论[惊讶]”   电线杆在天上飞:“低头看看我穿的短裤,感觉自己体内流着狐狸精的血[捂嘴]”   君子豆腐:“看到教室里坐着的那些十几岁的女孩子, 我真担心她们被染上智障气息!”   兔子牙:“这些女孩子的父母是疯了吗?居然让孩子去上女德班!”   我有两个女儿:“我觉得老师讲得没错啊!当今社会女人越来越不守妇道了, 穿得见不得光的衣服到处逛,害得男人出轨劈腿!等我女儿长大, 我也要送她们去学习一下!”   电风扇:“楼上是智障吗?”   ……   网友的责骂声和部分脑回路不同寻常的网友的发声相碰撞,激出更激烈的火花, 无数网民在转发评论这条视频, 顺便艾特华国妇女之声、华国日报等国家官方微博。   下午时刻, 这个视频的热度慢慢下去了。而此时,再爆出新的视频短片。   一个男人坐在办公桌前,嘴巴不停动着, 充满激情地跟电话里的人说着话:“您放心, 我这里的女德班非常专业, 老师们都是我从女德协会里边请来的,她们有着多年的讲课经验, 轻易就能带动学生的思绪,一步步把她们带进女德的世界里。您孩子要是到这里上课, 就请尽快报名了。不瞒您说,咱们这里只剩下两个学位了。”   电话刚放下不久,又有一个电话进来。   “嗯, 是的,李总您好。对,我们这里专门培养淑女,您是喜欢哪一种呢?没问题,我们这边的资料库非常齐全, 我等会就给你全部发照片过去,您好好挑一挑,合眼的就跟我说说。放心,我这边一定会搞定好学生的家长的。”   不多时,一个女人带着一个哭哭啼啼的女孩子走进来。男人起身,声音平和:“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女人用手拍拍女孩,试图安抚她的情绪,然而无济于事。   “刘老师,您说说是怎么回事吧?”男人抬眼看向女人,朝她点点头,示意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清楚。   刘老师轻轻叹了一口气,眉头微微锁起来:“校长,这事,唉!”她难为情地顿了顿,“这孩子,唉!她实在太倒霉了。刚刚我让她去我办公室里拿点东西,跑太快居然撞到王总身上了。”   “嗯?大家都穿着衣服,有所阻隔,你的身体和灵魂还是纯洁无瑕的。”校长轻声安抚女孩。   女孩闻言,双手紧紧捂住小脸,眼泪破堤而出,钻过指缝,大滴大滴落在衣服上。   刘老师接着说道,“这孩子撞在王总身上时,上衣不小心被掀起来了,王总、王总他的手摸在了她的腰上。”   校长倒吸一口冷气,身体顿时离女孩远了不少:“我打电话给你父母,让他们来一趟。放心,王总会对你负责的。”   女孩崩溃痛哭。她受到的教育告诉她——你脏了,你不再是一个纯洁的女孩子了,你的身体被男人玷污,如果他不对你负责,你这辈子都只能低着头做人,而父母也因为你的失贞而无脸见人。   女孩的父母很快赶过来了,王总也坐在一旁,脸色看上去不算好。   “怎么回事?校长,您说我家闺女的身体脏了?这究竟是发生什么事情了?”胖男人接了电话,就匆匆和妻子开车过来,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他还不清楚。   “陈先生,是这样的,今天陈琳琳不小心撞到了王总,还不小心被王总摸到了腰身。我请你们过来,商量一下这件事怎么解决。”校长简单说明了一下刚才发生的事情。   陈华腾地站起来,一巴掌扇向陈琳琳,嘴里怒骂,“你这个不知廉耻的东西!小小年纪居然学会了勾搭男人!你要不要脸啊?”   陈妻在丈夫身旁坐着,狠狠看了女儿一眼,嘴里骂道:“你这死孩子,爸妈是怎么教你的?从今天起,我就没你这个不要脸的女儿!”   待这对父母把女孩骂了个狗血淋头,心情也平复些许,校长又开口了:“陈先生陈太太,你们先冷静一下,我们目前最重要的是商量一下,怎么处理令千金的事情。”   一边坐着的王总右手里夹着一根香烟,他重重吸了一口,把烟雾吐出来,神情随意地说:“虽然主要责任在你们女儿身上,我只是被她牵涉进来的,但是既然我的手碰了她,你们需要我对她负责的话,也没问题。不过事先说明一下,我有老婆。她进门之后得好好服侍我和太太。”   陈华恨铁不成钢地看向女儿,他辛辛苦苦把她养大,还想着以后找个好女婿。结果今天这一撞,什么计划都被她给毁了。   算了算了,对面那个坐着的王总也是市里一家出名企业的老板,孩子跟了他也差不了。谁叫孩子的腰被他摸了呢?   “王总,那我们就把小女交给您了。”陈华为了女儿的未来,不得不在王总面前低头,好声好气捧着他。   “行了,这三十万你拿着吧。你们回去给她收拾收拾,过两天我助理会联系你。”王总把一张银行卡递过去,“我也不是小气的人,以后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帮一把的,尽管开口。”   陈华夫妇带着妻女离开,王总坐在办公室里满意地笑了:“校长,今天这事多谢你了。”   校长小心恭维:“王总满意就行。”   闹剧拉下帷幕。   看完这个视频的网民们惊愕至极,一时间不知道该骂那对父母和女儿愚昧,还是应该骂校长老师王总卑劣。   猪八戒吃西瓜:“我擦!这简直是只能在电视里或者小说上看到的情景!居然真的有学校给有钱人输送情妇!”   南无风:“好神经病啊!这一群人都不正常的吧?什么摸了腰就要对她负责,我简直以为自己回到了古代!”   鱼骨头:“社会毒瘤!”   鬼脸:“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今天又开了眼界。”   ……   如果任正志看到这个视频的话,他会发现,里边的陈华一家三口正是他那朋友,而那个校长,正是现在在“男德班”里辛辛苦苦给他讲课的中年老师。   没错,任雾前段时间搞垮了六个以女德班为主营业务的机构,并把六位男校长请到了别墅,进行简短有效的岗前培训,一跃成为任正志的专业“男德”讲师。   当然,那六所机构里的所有女德班老师的个人资料也被一一发到六所机构里的所有学生家长手里。   比如说那个每天嚷着女人要自爱,不能穿短裙吊带高跟鞋的女老师,虽然平时她的穿着打扮极其保守简朴,但是她的私生活颇不正经,在某软件上约过不少猛男。   比如说口口声声说着勾引男人的女人会得妇科病,一辈子治不好的那个四十出头、风韵犹存的女老师,她的现任丈夫正是她悄悄撬了闺蜜墙角抢过来的。   比如说口头禅为女人即是忍者——容忍丈夫的所有缺点、容忍婆婆的吹毛求疵的那个女老师,她在家里是老大,每天压着丈夫婆婆干活,如果丈夫婆婆哪儿让她不满意不顺心,她立即甩脸色,字典里根本就没有忍字。   ……   一时间,这些家长感觉这个世界都是骗人的。说好的女德老师,实际上是一个小三、狐狸精、泼妇等等。   女德班行业遭受了极重的打击,家长们手里都有女德老师的黑资料,他们开始不信任这些女德班了——收费高就算了,居然那些讲课的老师都是不遵循妇道的,把孩子交给她们,岂不是祸害了孩子?   另外,国家也对女德班进行了大规模的清洗,众多女德班一夜之间消匿不见。   *   段冰月和任正志的工作被任雾搞了个停薪留职,他们被困在别墅里,不能离开。   任正志已经上了整整一年的男德班。他脑子里现在装的全是——“我要做一个好男人,首先要自爱,不能穿中裤短裤凉鞋背心,这些会让我遭遇女色狼的,我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我要把家务全部承包下来,不能让老婆累着,作为一个好男人,就应该好好服侍老婆,让她时刻保持心情愉快;我要把工资卡上交给老婆,也不能偷偷摸摸存私房钱,不上交工资卡、存私房钱的男人都会得前列腺炎!……”   而段冰月则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她终于明白男人和女人之间其实是平等的,她从来不是某个男人的附属物,不需要依靠他过日子。她终于明白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她可以穿各种衣服,把自己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不为什么,只为自己有个好心情……   然而清醒对段冰月来说,是一件比沉溺在愚昧中更要痛苦的事情。   她清晰地看清楚自己前半生的糊涂,她过得不成人样,她作为丈夫的帮凶,祸害了女儿的童年和少年,还把她弄丢了。   一年后的八月末,他们在睡梦中被送回到自己的家里。两人醒来之后,角色身份像是对调了,段冰月强势,任正志低微。   任正志想要重振雄风,但是只要他稍微露出一点原本的模样,当晚就会在不知不觉中回到老教室里,继续上男德课。而段冰月病态般爱上了折磨任正志,对待他像对一个奴隶一样。   两人就这样,不伦不类地过完了后半生。   任雾回到地府,看到面前的小女孩儿,立即道歉:“不好意思,我没有把他们送进女德班里。”   小女孩笑笑:“没事,当时是我没想清楚。我妈要是到女德班里,她肯定觉得生活如鱼得水。我爸要是到女德班里,肯定会更加觉得自己是对的。像你那样,把他们一个放到男德班上,一个放进自强班,他们才会感受到痛苦。”   女孩离开后,系统打分:“任务完成,得分一百。①离开父母,重获新人生,得四十;②父母都得到相应的惩罚,得四十;③有力地摧毁了女德行业,拯救了许多女性,得二十。扣除道具分,目前共得两百一十分。”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周末愉快呀! 第121章 一二一   一个个子不高、面容消瘦的年青女子出现在任雾面前, 声音软糯,听起来毫无威胁力:“我不想再做包子了!”   任雾点头,接下任务。   *   原身来自于一个五线城市C市的普通家庭, 上大学之前, 她身边总有不少聊得来的同学朋友,大家互相关心照顾彼此, 共同度过了大学前的时光。   高考之后,她报读了省会城市A市的一所重点大学。令她遗憾的是, 熟悉的朋友们都和她不在同一所学校、同一个城市。   九月份, 父母送原身到学校里报道, 到宿舍里帮忙整理行李。   她是第一个到宿舍的。父母麻利地把她的床位书桌打扫干净,铺好被铺,还顺手把整个宿舍的地板清扫一遍。   父母刚忙完, 一个高高瘦瘦穿着红色T恤蓝色短裤扎着马尾辫的女生走了进来。   任母性格热情, 主动和这个单独到校的女生交谈。   真是有缘, 这个梁雪居然也是C市的老乡。   任母有些激动:“大家是同一个地方出来的,以后你们可以互相照顾一下。”   原身乖巧地点头, 主动和梁雪打招呼,介绍自己。   梁雪看上去也挺兴奋, 两人用家乡话聊了几句,无意间两人的距离被拉近了。   任父任母陪女儿逛了逛学校,各处地方熟悉一下, 再三提醒女儿需要注意的事项,让她和舍友们好好相处,互相照顾和包容。尽管他们心里有些担忧,但不得不狠下心离开学校,踏上归家的路途。   原身第一次和父母分隔两地, 许久才能见上一面,情绪不由低落。她无精打采地回到宿舍里,坐在椅子上拿着手机发呆。   梁雪主动和她交谈,想要了解一下新舍友。   很快梁雪便知道了面前这个脸上还有些婴儿肥的女孩子自幼生活在一个温馨的家庭里,父亲是开小工厂的,母亲则是在初中学校里当老师。   没过多久,一行人走进了宿舍。这是另一位舍友徐莹莹,身边围绕着父母和几个亲戚。   徐莹莹父母帮她整理床铺,亲戚们七嘴八舌地说着:“莹莹真是有出息,从小成绩就好,连读的大学也是省里数一数二的。你表妹表弟要是有你这么聪明就好了!”   徐莹莹翻了个白眼:“那就让他们好好学习,不要连年级前五都进不去。”   这边热闹的时候,宿舍里最后的那位舍友也来了。   她一进门就大方地和各位舍友们打招呼:“你们好,我是B市来的张芸。”附带着一个热情的笑容。   表面看起来,每位舍友都是性格大大咧咧、不拘小节的样子,还有些自来熟。   原身心里小小琢磨了一下,自觉这些舍友应该都是好相处的性格。   大学生活便是以四人行为开端,这四个女孩子每天一起去饭堂吃饭,一起去军训,一起在军训结束之后去小卖部买饮料和冰淇淋。   军训结束后,她们便像放飞的鸟儿一样,兴高采烈地拿出自己的漂亮裙子换上,手挽着手把学校周围的小吃街商业区逛了一遍。   从背后看来,这四个小姑娘亲密如多年好友。   随着时间的推移,每个人的真实性格都暴露得清清楚楚。   宿舍里最基本却又很重要的一件事情就是打扫卫生。   原身以为就像高中住宿的时候,每人轮流搞卫生,到了哪天就归那人负责。   梁雪摇头,提出自己的意见:“我有一个好主意,我们每周一块搞卫生,搞完卫生就一块做饭吃!我会做饭炒菜,嗯,味道还不错!”   在宿舍里开伙的好奇和兴奋迅速让其余三人同意这个提议。   问题也来了,原身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头:“我没有下过厨,不会炒菜。”   徐莹莹也跟着说道:“我连鸡蛋都会炒糊,如果你们敢吃的话我就敢做。”   张芸表示她可以负责洗碗,做饭炒菜就免了。   梁雪立即把每个人要做的事情吩咐下来:“小雾和莹莹负责买菜和洗菜、切菜,我负责炒菜,小芸负责收拾锅碗瓢盆。”   不会炒菜的原身虽然觉得有些怪怪的——要去菜市场买菜,一来一回至少要一个小时;回来之后要洗菜切菜。这也太多活了吧?   但看到徐莹莹和张芸都点头同意了,她也跟着点点头。   周五下午没课,所以她们商量好中午一下课便由原身和徐莹莹去买菜,买菜回来就搞卫生,然后洗菜做饭。   原身和徐莹莹拎着大袋小袋爬上六楼回到宿舍,张芸和梁雪正在看视频。   她们把菜放好,提醒一句该搞卫生了,然后就开始忙碌起来。   原身负责洗澡间和厕所,徐莹莹负责宿舍里的扫地拖地,张芸负责清理洗漱槽。   在她们忙碌的时候,梁雪坐在书桌前看着自家爱豆的综艺节目,不时发出开心的笑声。   三个忙碌着的女孩子心里有些膈应,但都没有开口再次提醒梁雪。   把宿舍清理干净后,原身和徐莹莹又开始处理食材,张芸见买回来不少菜,她也加入洗菜行列。   宿舍里,梁雪带着耳机,眼睛盯着电脑屏幕,脸上带着开心的笑。   于是,这个宿舍便变成了原身和徐莹莹一起去买菜,回来后加上张芸一起搞卫生、处理食材,等到一切准备好了,梁雪便出来阳台上炒菜,吃完饭又是张芸清洗碗筷。   这个团队大作战没有坚持多久,很快徐莹莹就提出想在饭堂吃饭,不想在宿舍里一起煮饭做菜而告终。   原身悄悄松了一口气,太好了!她实在不愿意每周五顶着大太阳去买菜,回到宿舍后大汗淋漓还要搞卫生和洗菜。   但是原身和徐莹莹、张芸又迎来了一个新的问题。   每天下课后,梁雪都会问道:“等会你们是回宿舍还是去饭堂啊?”   如果她们回答去饭堂,梁雪会提出让她们帮忙打包饭菜;如果她们回答回宿舍,梁雪会把书包塞给她们,拜托她们帮忙带回去;如果她们说要去学校超市,梁雪会拜托她们帮忙买东西。   她们很快就尝到了吃亏的滋味——梁雪让她们帮忙打包饭菜、买生活用品买零食从来不会还钱。   张芸是第一个脱离这个小群体的,主动远离了梁雪。   徐莹莹则每回都装作玩手机听不到梁雪的请求。   唯有原身蠢兮兮的,每回都被梁雪揪住,答应她各种要求。她一方面觉得梁雪在占她的便宜,把她当冤大头;一方面又劝自己要和舍友和谐相处,不要在意这点小事。   尝到甜头的梁雪便盯牢了原身,不断从她身上薅羊毛。次数多了,原身心里憋屈,私底下给梁雪发短信,让她不要这样了。   梁雪直接翻脸,“任雾你怎么可以这么自私啊?我不就让你帮忙打包个饭、买点东西吗?这么一点小事都不肯帮忙,还说你妈是当老师的呢!”   宿舍的门没关,开着让它通风透气,梁雪的声音也因此传了出去,隔壁的几个宿舍里都能听到她在指责原身。   梁雪和班上的班长混得挺熟,顺带着和其他班干部也熟络起来。一时间,并不知道真相的许多人都为她打抱不平,觉得原身自私自利,连一点小忙也不肯去帮。   原身在梁雪身上吃了大亏,便主动疏远了她,和徐莹莹张芸要更加走得近。   她们有一门口语专业课,老师建议她们私底下多点用英语聊天,不断提高自己的口语水平。   徐莹莹和张芸两人叽里呱啦说了好一阵子,总算想起了原身,便随口用英语和原身说了两句话。   原身很快就回答了徐莹莹的问题,自我感觉还说得不错。   然而徐莹莹大笑道:“天啊,你们那个小地方的口语都自带口音的吗?也太不标准了吧!我三年级的表弟都要比你说得好!”   原身非常尴尬,脑子里迅速回顾一遍自己的口语。她以前还参加过英语演讲,老师还说她的发音标准。   徐莹莹随意指出几个单词,说她发音不标准。   原身愣了一下,告诉她,自己说的是美式发音,而她的是英式发音。   徐莹莹不屑地瞟了她一眼:“呵呵,你就不要再狡辩了!”   原身求助般看向张芸,她却默默转过头去。   从这件事以后,原身发现自己产生了心理障碍——她害怕说英语,害怕自己哪里说得不好,招来别人的嘲笑。   除此之外,徐莹莹还喜欢对原身的一切指手画脚。   比如说原身穿着普通,不会化妆,徐莹莹就一副好心地告诉她:“任雾,你这样实在太土了!穿的衣服就像高中生似的,还不打扮一下自己!你这样子一辈子都找不到男朋友的!”   比如说原身和父母打电话时总会带出撒娇口吻,当她打完电话从阳台上走回来时,徐莹莹就会捏着嗓子学她说话:“爸爸,妈妈,我好想你们呀!”   ……   原身无数次在想,我为什么会遇到这些人。有人总想占我便宜,有人总喜欢嘲笑我,有人永远冷漠地看着我在深渊里挣扎。   原身的大学四年是在梁雪拼了命的占便宜中、徐莹莹不时的取笑中、张芸的视若无睹中度过。   当她的友善换来的全是伤害,她的小世界因此崩塌。她着了魔似的自我反省,把别人对她的恶劣态度看作是自身问题,陷入魔障,患上了抑郁症,最后在病魔的折磨下选择离开这个世界。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好累 10瓶;大美美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2章 一二二   任雾到达这个世界的时间点是军训之后, 一切尚未开始之前。   “对了,我们宿舍以后是怎么安排打扫卫生呀?你们有什么建议吗?”张芸是宿舍长,她双脚往地上一蹬, 椅子向后移动, 发出尖锐的摩擦声。   徐莹莹头也不转,双眼紧盯着电脑上的游戏, 随口应了一句:“随便啊!”   “我觉得我们可以一块打扫卫生哎!对了,我在网上买了一个炒锅和一个电饭锅, 到时我们可以先去买菜回来, 然后搞卫生, 搞定之后再做饭。你们觉得怎么样?”梁雪转过头,一脸期待地看着张芸。   张芸点点头,她也觉得挺好的。每个大学新生都对大学宿舍生活充满期待, 而在宿舍做饭也确实是件挺新奇的事情。再者, 她觉得要和舍友们共度四年, 务必要打好关系,和睦相处。   梁雪又耐心问道:“莹莹, 你觉得怎么样呢?”   徐莹莹依然无所谓地说道:“随便啊!”   梁雪淡定地忽略任雾的意见,直接拍板:“那就这样说定吧!”   任雾不禁嗤笑, 原身不仅包子,还迟钝。明明梁雪对她的敌意和轻视在军训结束、大学正式开始前就异常明显了,她却只当梁雪粗心大意, 不小心忘了征询她的意见而已。   这个时候,如果不想和舍友撕破脸皮的话,任雾应该像原身一样,沉默不言,等待这个尴尬的时刻过去。   “就这样你们说好了?我还没说话呢。”任雾细眉微蹙, 看上去有些苦恼,“不好意思啊,我不会做饭炒菜,所以我就不跟你们合伙做饭啦!”   梁雪猛地回过头,有些不忿:“可是,我连炒锅和电饭锅都买好了,这两天就到货了!”   任雾的右手食指搭在下唇边上,看上去有些疑惑:“可是,那不是你想要买的锅吗?和我有什么关系呀?”   张芸原本不想介入这两人的矛盾中,可是听到梁雪的话时,心里咯噔两下——就说梁雪怎么那么主动积极提出要合伙做饭,看来是想要让大家平摊买锅的费用啊!   张芸一拍脑袋,一脸懊悔:“小雪,不好意思啊,我也不会炒菜,我还是在饭堂里吃吧,反正我们学校有三个饭堂,外面还有那么多小吃店,要把它们的菜式都吃上一遍,可能都要花上一两年了。”   梁雪脸上的表情更是僵硬,她勉强地笑笑,目光落在徐莹莹身上:“莹莹,好惨啊,只剩下我们俩相依为命了,你不会抛弃我吧?”   徐莹莹刚好结束那一盘游戏,有闲暇参与到讨论中:“我从来都没有做过饭哦,你确定要和我一起合伙做饭?”   梁雪当然不愿意。如果是全宿舍一块开伙,只有她会炒菜,那么其他活儿都可以分给别人做,她只需要动动铲子炒炒菜。如果只有两个人一起做饭,那她要做的事情可就多了去。   再说了,买锅的三四百块钱、加上碗筷和油盐等调味料的费用,两人均摊也要两百起。这对于每月只有一千块零花钱的她来说是一笔很大的支出。   当然最重要的是,她不大敢招惹徐莹莹。徐莹莹的嘴巴太臭了,她怀疑两人要是发生争执,她会输给徐莹莹。这不是一个好惹的对象。   梁雪的肩膀有气无力地垂下来,眉眼也跟着耷拉着,她声音里含着丝丝的失意:“没事,那我们还是在饭堂吃饭吧。”   她把身体转回到书桌前,几秒钟后整个宿舍听到了她若有若无的感慨:“我还以为,我们在宿舍里做饭可以增进感情,互相更了解彼此呢。”   徐莹莹忙着打游戏,没把这话听进去;张芸听到了却假装没听到,淡定地刷着微博。   任雾没打算就这样算了,她翻箱倒柜找出刚入学时学校发放的一本《XX大学学生在校行为准则》,清清嗓子,一本正经地读:“第一章 第二十一条,学校规定,禁止学生宿舍内使用高功率电器,如电吹风、电饭锅、电炒锅等,如有发现,没收电器,并口头警告。多次违规将作记过处理。”   宿舍里顿时安静得可以听到每个人的呼吸声。要是留心分辨一下,可以听出最厚重的呼吸声是来自梁雪。   搞定!任雾满意地合上行为准则,继续玩手机。   在宿舍生活,果然是要脸皮厚、脾气大呢,不然总压不住一些作妖的人。   张芸本以为宿舍里任雾耳朵根最软乎、最没有脾气、最好相处,结果却狠狠将了梁雪一军。   她不欲多事,干脆利落地定下了打扫宿舍的规则:“每人一个星期打扫两次宿舍,打扫时间为每周三和每周日,按我、梁雪、任雾、徐莹莹这个顺序来轮流打扫。大家都没意见吧?”   这回大家都乖乖应了,接受了这个安排。   *   虽然发生了一点不大愉快的事情,但是作为大学生,一个即将踏进社会的社会人,谁都不会扯着那一丁点儿矛盾不放。   过了一晚,不愉快就像自然而然地消失了,宿舍里再次恢复友爱和睦的模样。   这个宿舍的四个人状似亲密的,每天上课下课都一块行动。   A市的十月,正处于夏天的尾巴上,太阳的余威尚在,每天都待在天上耀武扬威,晒得底下出门的学生们叫苦不迭。   “好烦这种天气啊,晒死人了,从这里走到教室都要晒十分钟,出一身大汗,还会晒黑!”梁雪站在宿舍楼,苦着脸看着两米开外被太阳炙烤的地面。   任雾的脸也皱成一团,眼瞅着就要到秋天了,太阳这几天却像失去了理智似的,想抓紧时间把地面上的人们折磨一顿。   徐莹莹打开她的豹纹小伞,先行走进阳光里。   张芸一边走一边撑开伞,迅速跟上徐莹莹。   梁雪立即挽住任雾的胳膊,下巴对着任雾手里的伞轻轻一扬:“小雾,我忘记带伞了,你遮我一程吧。”   站在人来人往的宿舍楼下,被人紧紧挽着胳膊,还真难拒绝啊!   算了算了,也就小事一件。任雾这样想着,把伞分了梁雪一半。   一连几天,梁雪都没有带伞,都是任雾撑伞带她一路。而她也是格外的友好,从不挑事,还亲热地和任雾说起班里的一些八卦。   然而平静和友好的表面维持不了多久,很快就出现了裂缝。   这天,梁雪依然没有带伞,熟头熟路地钻进任雾伞下。任雾也不在意,公平地把撑着伞的右手放在两人中间位置。只要她不主动找事闹事,任雾也不在意和她维持表面的和睦。   没走两步,梁雪“啊”的一声,话里有些抱怨:“你看看,都晒到我了!”   任雾看了一下,梁雪刚好走在太阳直射的那一边,穿着短裤短袖的手脚都暴露在烈日之下。   任雾把伞往她那边移了一大块,好歹把她的手给遮住了。而任雾自己的小半边身体也暴露出来,不过几秒时间,便晒得皮肤有些发热。   “你看我的脚,全都被晒到了!”梁雪觉得这个舍友实在太自私了,怎么就不注意一下她会被太阳晒到腿呢?   任雾轻飘飘地瞟了她一眼:“我的半边身体都被晒到了。要不你回头带把伞,免得两个人都被晒到?”   梁雪看了一下任雾半边露在阳光底下的身体,撇撇嘴,不出声了。   这人真的是,一时不给她脸色看,她就惹是生非。   一到教学楼,梁雪立即从伞底钻了出去,快步跟上另两个走在前头的舍友,嘴里抱怨:“好晒啊,刚才我的腿都没挡到,都晒红了!我这几天都被晒黑一圈了,下次我还是自己带伞吧,别人也不愿意遮我一下。”   任雾简直想骂自己一顿,马丹,刚才就应该在她开口说第一句的时候把她赶出伞外!怕什么丢脸啊!怕什么被路上那些不明所以的人说闲话啊!有种她们来帮忙遮她到教学楼啊!   帮你一把你还瞎BB,谁给你的脸啊!亏我这几天都撑伞遮你一把呢!   任雾的面色有些不善,看着梁雪的眼神带着火气。   第二天刚出宿舍,任雾便提醒道:“记得带伞啊,今天也好晒,别人是不会好心遮你一把的。”   徐莹莹好笑地用肩膀撞了一下张芸,两人似是在笑话什么。   梁雪都快走到五米开外的楼梯口了,偏偏任雾这话说得挺响亮的,她不好装作听不到,只能讷讷回头拿了伞。   梁雪还真没见过这么自私的、不怕撕破脸的人!   我不就是只想蹭蹭伞嘛!反正你本来就要撑伞,为什么就不能帮忙遮我一下呢?何必让我也带上一把伞呢?两个人用一把伞,只辛苦一个人的手。两个人都撑伞,要累着两个人。这么简单的道理都不懂吗?   梁雪对任雾生出更多的愤怨来。当初你妈还说让我们俩互相照顾呢,你咋把她的话全扔脑后了。还说大家是同乡呢,一点友爱都没有。   任雾一个人撑着伞,开开心心往教室走去。果然一个人撑伞的感觉真好,一点都不用担心自己会被晒到,不用担心伞底下的另一个人会不会被晒到,更重要的是,她的一片好心不用被别人踩在地上践踏。 第123章 一二三   周五下午一下课, 梁雪便站起身,歪着头笑着对坐在不远处的三位舍友摆摆手,“莹莹, 小芸, 小雾,我和老陈约饭去了, 不和你们一起回宿舍啦!”   班长陈语歌也跟着转过头,对好友的那三个舍友笑笑。   任雾有些冷淡地点点头。她有些搞不明白, 明明大家关系就没有那么亲密, 为什么梁雪总喜欢在班上同学面前表现得大家很要好的样子呢。   在她腹诽之时, 陈语歌和梁雪背著书包并肩走出了教室。   陈语歌是被父母当成男孩子养大的,她头发剪成短碎发,身上穿着过宽的黑色T恤和运动裤, 脚上穿了一双火般鲜艳的运动鞋。   或许是因为她的衣着打扮和行为举止, 自上学以来她都是和男孩子要走得更近一些, 大家就像哥们一样,一起打篮球, 一起跑步,一起约饭。   而梁雪, 是她上学以来第一个结交的同性好朋友。   在陈语歌看来,梁雪是一个很热情友善的女生。她还记得当上班长之后的第一件事就是到每个女生宿舍里发放□□登记表,她走了好几个宿舍, 每个人的态度都是不冷不热的。唯有进了605宿舍,梁雪活泼热情地跟她打了个招呼,主动起身跟她说话,她离开前梁雪还递了一小盒坚果给她,说是刚买的零食, 味道很好。   就那一次短暂的相处,她对梁雪产生了几分好感。军训时她们在同一个方阵,梁雪还给她整理过腰带、给她买过冷饮。就这样,两人成了相当不错的朋友,经常会在微信上聊天,时不时还会约饭散步。   她第一次发现,原来好朋友之间是这样相处的——好朋友会对她好,给她买好吃的,帮她整理衣服,互相分享彼此生活里遇到的事情……   两人一边走向校外的饭店,一边聊着天。   “我现在一看到任雾就觉得心里不舒服,她这个人怎么那么小气啊?连帮忙撑伞都不肯,这也太过分了吧!”陈语歌听到梁雪的吐槽,不由站在好友那一边,指责几句。她和男生们相处惯了,只听到梁雪话里对任雾的小抱怨,根本分不清事实的真相。   “唉,说到底还是怪我啦,走得太急忘了带伞。”梁雪有些情绪低落,“只不过我以为,我和她是同乡,大家关系会更近一些,所以才开口让她撑伞带我一路。都怪我自我感觉良好,把人想得太好。”   “真是想不到,我们学校居然会招到这种品德败坏、自私自利的学生,到时候综合测评的时候,我一定要把这个情况跟其他班委、还有辅导员都反映一下。”陈语歌的胳膊搭在梁雪肩上,两人的身体之间没有任何缝隙,“雪,你放心,这种品行不端的人一定会受到惩罚的!”   梁雪脸上的表情稍稍凝固了一下,很快又笑开了,“老陈说得对,坏人一定会受到惩罚的。我也不应该为这种人伤神,不值得!”   “就是,走,小爷带你吃砂锅粥去!”陈语歌大手一挥,把刚才的话题扔到了身后。   任雾坐在饭堂的座位上,面前是一盘打好的饭菜和例汤,她手里拿着饭勺,一口一口往嘴里送。   “宿主,梁雪在班长陈语歌面前第三次诋毁你了!”系统006随时捕获到梁雪的一举一动,即时反映给宿主。   它本以为宿主会赶紧想办法洗清自己身上的脏水,然后在陈语歌面前揭穿梁雪的真面目。然而,它很快失望了。   “宿主,你不是专门来上大学的啊!你再这样下去,你的名声就被糟蹋得一片狼藉了!”系统提醒道。“你得趁着梁雪还没有到处唱衰你的时候,你赶紧跳出来说明真相以示清白啊!”   任雾冷漠脸。   两个星期前,因为煮饭的事情,梁雪在陈语歌面前扮演了一出“一心想和舍友搞好关系的小可怜惨遭拒绝”的戏码,把自己想要少干活、大家均摊费用的目的藏起来,紧紧抓着宿舍爱这一点来表现自己的无辜和任雾的不合群。   一个星期前,任雾因为洗完澡之后没有提醒大家——“我洗完了,你们该洗澡了”而惨遭梁雪吐槽。梁雪发给陈语歌的微信是这么写的——“大家在同一个宿舍生活,为什么她就不能稍微付出一些呢?我们每天洗完澡都会提醒其他舍友的,就只有她,每一次都是只顾自己,不顾别人。”   当时任雾躺在床上,收到系统呈现出来的信息时,大晚上的差点被气笑了。   马德智障吗?整个宿舍就只有你一个人洗完澡之后就跟叫魂似的——“莹莹你该洗澡了!”/“小芸,好晚了,赶紧洗澡吧!”/“小雾,手机有什么好玩的啊,赶紧去洗澡吧!”   先不说梁雪每晚八点半开始叫魂般提醒大家,大家都是成年人或是接近成年了,洗澡这种事情根本用不着别人在旁边不断催促。只要大家在舍友入睡前洗完澡、处理完一切杂事就行了,其他的还管那么干嘛呢?   今天下午是梁雪在陈语歌面前第三次说任雾的坏话。   任雾吃完饭,背著书包走到校外。   陈语歌和梁雪刚点完餐,等餐的时候干脆到边上的精品店里逛逛。   “老陈,看看这些书签好不好看?”梁雪从小格子里挑出几张画着古风少女的书签,兴致勃勃地递到陈语歌面前。   陈语歌侧过脸,眼睛放在书签的画上:“不错哦,背景挺有意境的,人物也画得栩栩如生。”   梁雪闻言开心地笑了,露出嘴边的一个小酒窝,“那我要买这几张,这张给你,这个给小雾,这个给……”   “雪,任雾都那样对你了,你就不要对她那么好了!那种人是冷血动物,根本不会回应你对她的好的!”陈语歌忍不住打断好友的话。   周五傍晚,这家精品店有许多人在闲逛。梁雪和陈语歌说话声音不小,不少人都分了一部分注意力到她们说的话上。   真是好奇啊,她们话里说的冷血动物任雾究竟是谁啊?不知道她干了些什么丧尽天良伤害别人的事情呢?   “老陈,你、你别这样说。”梁雪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她怎么对我我管不着,但是我对她,问心无愧。”   陈语歌听到“问心无愧”四字,心里一阵震荡。她这个好友,实在是太纯良了。   而旁边有些独具鉴婊能力的姑娘则偷笑了,好吧,看来这个看上去重情重义的女孩子也不是什么好鸟啊。   “梁雪,我怎么对你了?”熟悉的、自带冷气的声音在梁雪身后响起,激得她的皮肤一下子起了鸡皮疙瘩。   “我在这里听了那么久,还没搞清楚我怎么伤害你了,也没想起来你哪里对我好了。”任雾看上去很平和,说话声音也是淡淡的。   梁雪的脸白了一下,她咬牙低头不作声,半晌几颗眼泪砸了下来。   如果是在演戏,任雾觉得这个演技可以给十一分,相当自然无表演痕迹啊,一看就是那种惨经他人蹂/躏、一切苦难委屈深埋心内的真实流露啊!   陈语歌愤愤地站在梁雪身前,右手往身后一探,握住了梁雪的手,想要给她一些力量。   “任雾,我们学校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在宿舍里冷漠对待雪,她每次提出想促进宿舍友情的建议时你就要找各种理由驳回,她忘了带伞你也不肯帮她遮遮太阳。还说你们是同一个宿舍的呢,怎么就处处针对她啊?”陈语歌狠狠瞪了任雾一眼,嘴巴就像植物大战僵尸里的豌豆射手,不断往外吐着自己的不快。   任雾的眉头轻轻皱起来,“嗯?我冷漠对她?我找理由驳回她的建议?我不肯给她挡太阳?”   面前这个长相普通、穿着简朴的女孩子的左手搭在下巴上,脑袋略微歪着,认认真真地回想自己干过什么十恶不赦的事情。   梁雪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握着陈语歌的手紧了紧,她带着哭腔地说:“老陈,你就不要跟小雾追究了,她、她只是个还没长大的孩子而已。”   “呵,她都十八岁了吧?比你还大上一个月呢!雪,你就别为这种人开脱了!我今天一定要跟她说个清清楚楚,让她向你道歉!”陈语歌的浓眉轻轻一挑,斩钉截铁地说道。   任雾的脑袋突然一抬,左手放了下来,“班长,你说的该不是梁雪想要买炒锅和电饭锅回宿舍、和我们一起开伙做饭的事情啊?”   陈语歌不屑地看了她一眼,看看,确有此事吧!   梁雪这下真有些慌了,她拉了一下陈语歌的T恤衣角,小声说:“老陈,算了吧,我和她同一个宿舍,还是不要撕破脸皮吧。”   “不过,班长你可能有些误会。”任雾嘴里快速蹿出一段话,震得陈语歌不由放开了握着梁雪的右手。“梁雪买了电炒锅和电饭锅之后,想要和我们分摊费用,我说我不会做饭炒菜,就不跟她们一起开伙了。如果你不信,可以问一下我宿舍里的另外两个舍友。当然我也提醒了她一下,学校规定不能在宿舍里使用大功率电器。难道就因为我的拒绝和提醒,惹梁雪生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夜烟 7瓶;风中飘的云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4章 一二四   “小雾, 你怎么可以乱说呢?我根本没有想要和你们一起分摊买锅的费用,我只是想要主动和你们打好关系。你们不会做饭不要紧,我会呀, 我只是想全宿舍聚在一起去买菜、洗菜、炒菜、吃饭而已!”陈语歌的手缩回去之后, 梁雪的心便重重坠下。不行,她一定要把自己从那件事里摘出去!   “哦, 原来你是这样想啊,不好意思啊, 我还以为你是想要我们分担费用和买菜做饭的活呢。”任雾没有诚意地道了个歉, “谁叫你没有说清楚呢, 劈头劈脑地就要求大家一起开伙,也不问一下我的意见。虽然另外两个人同意了,可你也不能当我是默认啊。”   陈语歌想起了梁雪那天可怜兮兮地找她到走廊上聊天。梁雪穿着单薄的睡衣, 趿着一双拖鞋, 蹲在地上, 双手托在下巴,语气消沉:“我真的好想和她们做好朋友, 一起度过美好的大学四年。可是,可是她为什么要拒绝我的提议呢, 我刚说完,她就大声说不行,还让别人也不要和我一起开伙, 不然就告诉宿管阿姨。”   梁雪仰着头看着陈语歌,眼睛里有晶莹的光闪过:“她怎么可以这么过分啊?”   她那晚说的,和任雾说的有很大出入。   陈语歌侧过身子,视线停留在梁雪脸上。   谁在说谎?   不仅她,即使是不明所以、凑热闹围观的人们心里也有了谱。   陈语歌的脸色肉眼可见地冷了下来。她干脆利落地把战场留给梁雪和任雾, 一言不发,独自离开。   任雾看着大惊失色的梁雪,轻轻嗤笑一声,淡定转身。   当晚梁雪回宿舍之后,沉着一张脸,时不时大力摔桌面上的杂物,扔衣柜里的衣服,弄出很大的声响,明晃晃地彰告其他舍友,她心情非常非常不好!   当然,梁雪就像是一只打不死的小强,第二天又恢复了八成的原本状态,看上去依然是热情活泼开朗友善的样子。只有偶尔直面任雾时,她的眼皮会无法控制地抽搐。   梁雪和陈语歌上课时也不再坐一块了,梁雪回到宿舍团队里,陈语歌依然扎根在那几个来往密切的班委之中。   任雾没想到,陈语歌几天后居然还趁着梁雪不在宿舍,找上门来,问她要真相。   任雾懒洋洋地坐在书桌前,眼睛盯着电脑里播放的网剧,漫不经心地问:“啥,你要所有事情的真相?”   她瞥了一眼陈语歌,“我不知道你是说哪些事情啊,给点提示吧。”   陈语歌虽然知道有些事情很大可能并不像梁雪说的,但她还是有些不舍得那个主动向她表现友好的、笑起来单纯的女生,和那一段刚开始不久的友情。   “撑伞。”陈语歌给出两个关键字。   能不能有点求人的姿势啊?这是你要真相,不是我求着你听真相。   任雾立即摆出一张冷漠脸,看上去气压极低。   陈语歌不耐烦地重复道:“撑伞。赶紧说。”   “呵呵。”任雾转过头,冷着脸,咧开嘴说了这两个字,以作回应。   然后就一心一意地看起自己喜欢的网剧,打死不肯和陈语歌说话。   陈语歌的面子几乎要挂不住了,她冷哼一声,重重关上宿舍门。   徐莹莹依然和她的游戏作伴,听到关门声吓了一跳,转过头看着对面的任雾,“哎,没想到你脾气挺大的嘛,连班长都敢怼。”   任雾带着耳塞,像是听不到徐莹莹的话。   张芸则合上书本,看似好心地提醒:“任雾,我觉得你最好还是去找班长解释一下吧,不然到时候综合测评、出勤之类的会受到影响。”   还有半截话没说出来——“免得影响了同宿舍的我在班长眼里的印象,到时给我打了低分。”   *   任雾的小日子过得格外舒服。   除了上课,平时她就呆在宿舍里看看书写写作业,闲暇时看看视频和小说,几乎天天都是好心情。   而梁雪严格按着原本的发展轨迹走,现在到了想方设法从舍友手里占便宜的戏份了。   下课铃一响,讲台上的老师立即合起书本,关闭课间和电脑,嘴里提醒着:“好了,下课了,你们赶紧去吃饭吧。”   任雾随意地把书本合起来,塞进书包里,拉好拉链。然后起身走到走廊外等待这几位动作略慢的舍友。   她之前也想着也脱离她们,独立行动。但是很快就发现了不便之处——一个人去吃饭,装碗例汤回来时,桌上的饭菜都被清掉了。   她原本想做个“我去盛例汤,别动我饭菜”的牌子,一个人吃饭的时候放在饭盘旁。但是引来了很多异样的目光,甚至还被人发到学校树洞里笑话一顿。   她只能默默回归宿舍大队伍,安慰自己——“瞧,她们也不是一无是处的,起码能帮我守住饭盘嘛!”   “你们现在是去饭堂吗?”梁雪的手捂着小腹,脸色看上去也有些异样。“我来大姨妈了,肚子很不舒服。你们可以帮我打包一份饭菜吗?”   徐莹莹点头,哪个女孩子没有来大姨妈身体不舒服的那天呀,互相帮助完全没有任何问题。   “你要吃什么?”徐莹莹问道。   “嗯,我要吃糖醋里脊和西蓝花,对了,你们可以去二饭给我买一杯热饮吗,我想要喝抹茶奶盖,温的。”梁雪说完这些话,像是极度不舒服的样子,朝着她们摆摆手,“你们先走吧,我去一下厕所。”   三人走在校道上,徐莹莹脑子一转,开始分配任务,“我和张芸去打饭,任雾你去二饭买饮料吧。”   任雾摇摇头,“你们先去吃饭吧,我有点事情,要出去一趟。”   任雾不想和梁雪的所有事情挨边,免得到时又闹不愉快。刚好她想吃茶点了,干脆自己出去买点回来作晚饭。   任雾一走,张芸就有些不满地开口了:“她也太小气了吧,让她去帮忙买份饮料而已,不就三分钟路程、几块钱而已吗?”   徐莹莹无所谓地耸耸肩,“你又不是不知道她是小地方出来,一身上下,小家子气。”   张芸想想也是,她和徐莹莹虽然来自不同城市,但都是来自发达的二线城市。唯有任雾和梁雪是来自一个几乎没听过的小地方,在网上一查,居然还是以农业为主的小城市。   这两人一人负责给梁雪打包饮料,花了六块钱;一人负责打包饭菜,花了七块钱。   梁雪真心实意地到了谢,然后开开心心地吃了打包的饭菜,喝着奶茶,乐滋滋地看着视频。   至于给钱,啊,不好意思,她忘了。   徐莹莹和张芸也不好意思提起,便干脆当做请舍友吃一顿饭罢了。   有了第一次打包,很快就有了第二次。   早上没课,整个宿舍都是身穿睡衣,懒洋洋地做着自己的事情。不过一眨眼功夫,便到了十一点,吃午饭的时间了。   敌不动,我不动。   秉承着这个原则,任雾的屁股像扎根在椅子上似的,老久不挪位。   “走了,我们下去吃饭吧,十一点了。”徐莹莹一开口,张芸立即站起身,开始换衣服。   梁雪默默探出个脑袋:“莹莹,跪求打包一份烧鸭饭!谢谢!”   徐莹莹心里不愿意,但也不想被别人觉得自己跟任雾一样,事事计较。她只能忍着不爽答应了。   看到徐莹莹接下了苦差事,任雾的屁股重获自由,立即离开了椅子,站起来迅速换好衣服。   这一次打包,梁雪依然是真诚地说了声谢谢,附加一句你真好作为回报。   徐莹莹心里像长了个疙瘩似的,浑身不得劲,连电脑游戏都没那么好玩了。   看梁雪这个样子,看来是想长期吃白食啊!可是她该怎么办,直接提醒她给钱吗?可是也就几块钱而已,开口要钱也太掉价了吧?   下一次,梁雪的请求对象换成了张芸。张芸犹豫一下,不情不愿地答应了。   她当然在乎每一次打包的钱,虽然不多,但是都是爸妈给的。再说了,这可不是花在自己身上,而是花在一个普普通通的舍友身上。她能不心疼吗?   再下一次,梁雪开口让任雾带饭。   徐莹莹和张芸双眼紧盯着任雾,妄图看出她脸上的不愿意。   “好啊。你想吃什么?”任雾一边收拾书包一边问。   “嗯,我想要打包一条红烧鱼,加一份青椒炒鱿鱼。”梁雪想了想,说道。这两道菜可不便宜,红烧鱼小小一条要六块,炒鱿鱼要四块,加上米饭就是十块三毛了。   要是她花钱,她可舍不得吃这么贵的饭菜。   不过,现在,不是有三个冤大头吗?   梁雪不由舔了一下下唇。   “嗯,行,你把饭卡给我吧。”任雾身出右手,掌心朝上,摆在梁雪面前。   “我、我饭卡忘了充钱了,你先帮我打包,等会回到宿舍我再转钱给你吧。”梁雪被任雾这招给唬住了,幸好脑子转得够快,迅速想到了一个妥当的理由。   “这样啊,我饭卡也没钱了。要不,你让别人帮你打包吧?”任雾收回手,拒绝了给梁雪带饭。   梁雪只能把目光放到其他两位舍友身上。   “我饭卡也没钱了!”徐莹莹两手一摊,表示自己真没钱。   张芸右手拿着饭卡,“今早买早餐时只剩下七块两毛,不好意思啊,你叫别人帮忙打包吧。” 第125章 一二五   三个舍友都像约好似的, 说饭卡里没钱,不能帮她打包饭菜。   梁雪脸色变了变,她不是傻子, 自然明白那些借口背后的真正意思。   她脸上浮现出受伤的神色, 眼睛里似乎有泪光,深深地地看了这几个舍友一眼, 不可置信地问:“你们为什么都不肯帮我一下,你们是不是想要孤立我?”   任雾背起书包, 一边起身离开一边说道:“没有啊, 我就是饭卡没钱而已。”   徐莹莹和张芸也学着任雾的样子, 一口咬定是自己忘了往饭卡里充钱,所以帮不了她,并非在孤立她。   梁雪能怎么办?还不是只能灰溜溜地认了, 短时间内不敢轻易开口让舍友们帮忙打包饭菜或是买零食, 以免再次遭到拒绝。   任雾走在前头, 徐莹莹和张芸加快步子跟了上去,把梁雪抛在了脑后。   比起上辈子的梁雪无穷无尽地从原身身上占到便宜, 这辈子的任雾可把自己的小荷包保护得好好的,一分钱也没有从指间漏出去。   默默给自己点个赞!中午可以奖励自己一个东北大板!   任雾本身并非一个冷漠自私的人, 只是她早早就看清梁雪的本质,才不愿意白白把钱浪费在她身上。另两个舍友学着她找借口拒绝梁雪的请求,也跟她毫无关系。   教室里的大部分同学都走了, 谭丽丽向老师问了几个问题,转身回座位上时发现教室倒数第二排的座位上趴了一个女孩子。   谭丽丽犹豫一下,把书本抱在胸前,向那个看不清面容的女孩子走去。   “嘿,你怎么了?是不舒服吗?”谭丽丽站在桌子旁, 伸出手轻轻碰了碰女孩露出来的手臂。   女孩子继续趴在桌子上,没有抬起头来,闷声闷气地回到:“我没什么事,谢谢关心。”   听到带着鼻音的回答,谭丽丽怔了怔,从挎包里拿出一包纸巾,轻轻塞到女孩的手里。   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让一个大学生难以自控地在教室里哭泣呢?   纤长的手指慢慢收缩,把纸巾握在掌心里。右手摸索着想要撕开纸巾的开启口,由于女孩依然保持着趴着的姿势,许久也没能拿出一张纸巾。   谭丽丽把手里的书放在一边,伸手掀开开启口,抽出一张手帕纸,放在女孩手里。   女孩迅速把手缩到桌下,然后快速擦掉自己脸上的眼泪,似乎害怕被别人看到自己的狼狈。   女孩抬起头,露出一张眼睛鼻子都有些红的脸。“谢谢你,丽丽。”   谭丽丽有些尴尬地摸摸鼻子,“没事,没事。”   这个女生经常和班长一起玩的,叫什么名字啊?哎呀,一时想不起来了。   女生像是看出了谭丽丽的迷惑,主动自我介绍,“我是605的梁雪。”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谭丽丽很快就想起来她是谁了。谭丽丽不好意思地笑笑:“对,你就是班长的好朋友,来过我们宿舍找她。”   谭丽丽和陈语歌同宿舍,见过好几回梁雪过来找陈语歌。不过谭丽丽有些脸盲,总是认不清人,也很难把同学的姓名和相貌联系起来。除非是能给她留下深刻印象的,她才能记得那人。   “发生什么事情了吗?需要我帮忙吗?”谭丽丽见梁雪刚才情绪低落、趴在桌子上哭了一场,难免关心地问上一句。   梁雪佯做轻松地对谭丽丽笑了笑,“没事,你现在是去吃饭吗?我们一起去吧。”   谭丽丽没有太多想法,随意点点头,应了下来。   两人并肩走着,梁雪有意说着轻快话儿,活跃两人之间的气氛,走到饭堂的时候,谭丽丽已经对梁雪产生不少好感了。   这位女同学挺热情真诚的。谭丽丽心想。   中午吃完饭,谭丽丽回到宿舍时,见陈语歌坐在书桌前玩电脑,不由跟她说起中午发生的事情。   “什么?雪哭了?”虽然陈语歌觉得梁雪之前跟她抱怨任雾的话可能有些不妥,两人最近也疏远了许多,好几天没有说过话聊过天了,但是当舍友在她耳边说起梁雪趴在教室里偷偷流眼泪时,她又不由自主担忧起来。   陈语歌手里拿着手机,上面亮着的界面正是和梁雪的聊天页面。她当然想要关心几句好友,可是一想到之前那些事情,心里又有些不舒服。   “班长,你最好还是去关心一下她吧,我觉得她挺好的,对人挺真诚的。”谭丽丽夸了一句,然后回过头继续看书了。   听到舍友对好友的评价,陈语歌的心稳了稳。看,并不是她一个人觉得梁雪为人真诚,还有谭丽丽也是一样的想法。   好朋友之间,不应该这么斤斤计较的。每个人都可能犯错,只要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会改了就行,为什么要死死抓着那一点过错不放呢。   陈语歌这样劝了劝自己,然后起身离开了宿舍。   605宿舍里,今天是出奇的安静。   平时老爱外放游戏音效的徐莹莹带上了耳机,张芸坐在椅子上玩着手机,任雾则捣弄她的不织布,又裁又剪,忙得不亦合乎。   而梁雪的位置上空着,一向中午没有午休习惯的她早早就钻进了挂着蚊帐的床上。   陈语歌进来的时候,先是看到梁雪空着的座位,脸上呈现出肉眼可见的担忧。当她看到扶手楼梯底下的那一双拖鞋时,又淡定下来。   “雪,我找你有事。”   蚊帐被掀开一个小角,梁雪刚好可以看到陈语歌的脸。   她心里暗笑——她就知道,陈语歌是真在意她们之间的友情,她不过在她舍友面前装哭一场,便得到了陈语歌的原谅。   两人停在走廊上。   “你怎么了?眼睛红红的,还有点肿。”陈语歌抿抿嘴,率先开口了。   梁雪反而有些耍起小性子:“不关你事,反正你也不信我!”   就在说话的那一刹那,梁雪的眼睛又红了一大圈,眼里看上去好像含着泪水。   陈语歌心里的天平上左边放着任雾的话,右边放着梁雪的话。一开始的时候,右边着陆;精品店那件事情发生之后,天平摇晃不定,最后停留在左下右上的状态;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两人的疏远,天平又恢复到右边稍重于左边的情形。   梁雪的这一耍性子,立即把天平右边的重量加大,坠到了心底。   陈语歌无奈地想,有什么办法呢,这毕竟是她遇到的第一个不嫌弃她男孩子气、处处关心她、让她第一次感受到什么是闺蜜之情的女生啊。   “对不起,上次是我没相信你,轻信了任雾的话。”陈语歌侧过头,认真地说,“你是我的好朋友,我应该站在你这边的。”   梁雪见好就收,委屈兮兮道:“你知道就好。别人不了解我,你还不懂我吗?”   陈语歌心里苦笑——事实上她还是相信了任雾的话,只是最后她还是选择了自己的好友。   “发生什么事情了?我能帮上忙吗?”陈语歌语气温和,态度亲密。   梁雪摇摇头,“没事了。中午下课时我肚子痛得厉害,想让舍友帮忙打包一下饭菜,可是,她们都拒绝了我。”   她扬起脸,嘴巴有些翘,看上去有些难过:“当时我真的觉得好无助好委屈,又想起了我们吵架的事情,最后就忍不住了。”   陈语歌低低说了一声对不起,都怪自己性子太犟了,早就应该主动和好,不应该让好朋友难过。   “她们为什么不肯帮忙打包?是因为要出去外面吗?”陈语歌疑惑问道。在她们宿舍,拜托别的舍友帮忙打包饭菜是经常的事情,她想不明白为什么会遭遇到拒绝。   “我不知道。”梁雪垂下脸,眼睫毛在眼底下投下小片阴影,“可能是她们不喜欢我吧。”   陈语歌想起任雾冷冰冰的态度,心里更加偏向梁雪。   “别管她们了,以后我们一块吃饭,你不舒服或者有什么事情时,打包的事情就交给我吧。”陈语歌说道。   梁雪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面上显露出淡淡的不愉快。   “过几天,班里会开一个短会,到时我在会议上不点名批评她们。”陈语歌说出自己的想法,梁雪立即冲她笑了笑。   果然呀,大学就像是一个小社会,一定要牢牢抱住班上最粗的那条大腿,在大腿的庇护下才会过得更加轻松自在,也能有机会对那些惹恼她的人出气。   只要她上多几次眼药,让陈语歌完完全全偏向她,在班委圈子里透露一下自己不喜欢那三人的口风,以后宿舍那几个人的综合测评评分一定不高,奖学金也没有希望了,以后还会影响找工作。   这实在是,太太太好了!   叫你们敢拒绝我!我不就让你们帮忙打包一下饭菜吗,这么小的事情都不肯帮忙!   梁雪一昧把全部责任往舍友身上推,完全没有想过为什么舍友会不愿意帮她带饭。   或许在梁雪看来,不就花她们一点钱嘛,至于那么小气吗?   当然,如果是那三个舍友让梁雪打包却不给钱,她肯定会直接开口要钱,根本不会在意她在舍友们心里的形象。不对,或许在舍友们提出打包时,她就直接开口拒绝了。 第126章 一二六   手机放在书桌上, 屏幕突然亮了,震动两下。   任雾探着身子伸手把手机拿过来,还没打开手机锁屏, 便看到屏幕中间的显示的不完整信息——“任雾, 我觉得你真的有点过分了,还联合起……”   任雾再看看联系人, 又是那个大傻子班长。   输入密码进入微信聊天页面,陈语歌连续发了好几条信息——“……联合起舍友一起孤立雪, 你们这样做真的对吗?”   ——“我希望你们这几个人可以正式向她道歉, 保证以后不要做出这种伤害她的事情, 不然的话,我一定把你们做的这些事情全部爆出去!”   ——“就算她以前可能有些地方做得不好,但是你们既然是舍友, 自然要互相体谅宽容的啊!”   ——“我真的希望你们可以擦亮双眼, 看看雪是一个多好的人!”   任雾摸摸两条胳膊, 鸡皮疙瘩全起来了。   她一时不知道是该骂班长眼瞎糊涂,还是应该骂梁雪伎俩了得。   如果她是班长, 上了一次当,肯定就不会再那么轻易相信梁雪啊!为什么就不能控控脑子里的水, 放下所谓的闺蜜之情呢?   唉!这么一点小事,都要我出手,真的好烦啊!   任雾无奈地在系统商城里买下“我说话从来不会拐弯抹角”巧克力, 起身走到梁雪座位上,递给她,“请你吃巧克力。”   梁雪正看着手机里的小说,眼前突然出现一颗包装精致的巧克力,上面还写着“费罗罗”的英文。她有些得意地接过巧克力, 一边剥开包装纸一边随口说了声谢谢。   看来,老李真的发信息给任雾,说了一些批评的话。不然的话,向来不怎么主动跟她说话往来的任雾,怎么会无缘无故给她送一颗巧克力,主动讨好她呢。   这就是来自任雾的道歉和妥协啊!   哈哈哈!梁雪内心狂笑三声,面上得意神色更甚。   下午五点钟,到了吃晚饭的时间。任雾摸摸肚子,中午吃得不多,有点饿了。她迅速起身换下睡衣,拿起饭卡准备出门。   “任雾,你等等!帮我打包一个清蒸鱼块和红烧肉,再帮我买一个六羊雪糕,香芋味的。”梁雪见任雾起身了,立即不客气吩咐道。   徐莹莹和张芸愣住了,额,梁雪怎么用一副命令的口吻来要求任雾啊?前两天下课时大家都那么干脆拒绝梁雪了,她怎么还有勇气再次开口啊?   任雾看上去也有些惊讶,回过头嘴巴微张,像是想说些什么。   梁雪一把捂住自己的嘴巴,怎么回事,她是想让任雾帮忙打包,可是说话也不能这么直接啊?仿佛没有经过脑子,心里想些什么就直接说出来了。   “你哑巴了吗?还不赶紧应下来,赶紧去给我打包!慢悠悠的是想要饿死我吗?”梁雪见任雾愣在门口,有心催促她离开,结果几句话抛出来,震得整个宿舍都安静下来。   梁雪有些害怕了,她立即紧紧闭住嘴巴,双手捂在上面,就像在门上加了一把防盗锁。   然而,作用好像不大。   “梁雪,我为什么要帮你打包?你又没有给钱我。”任雾开口质问道。   “让你打包一下很为难吗?你这人怎么这么自私自利不肯帮助别人啊?这不就是顺便的事情吗?反正你都要下去吃饭。你妈还是当老师的呢,没教过你乐于助人吗?再说了,打包一顿饭又花不了多少钱,你爸是开厂子的,家里大把钱,给我花点怎么了?”梁雪本想好声好气请求一下,结果一开口便是一顿直白的心里话。   任雾的脸黑了,梁雪的脸红了又白。   徐莹莹看不过去,怼了一句:“她家里有钱跟你有什么关系啊?你这闲得慌啊天天惦记着别人家里的钱,可真不要脸的!”   梁雪控制不住自己那张冲动的毫无理智的嘴巴:“能有你不要脸吗,天天怼别人,一会说任雾闷声闷气像头牛,一会骂张芸胆子小跟老鼠一样。你也不瞅瞅自己,嘴巴脏得不得了,也不知道你怎么考上这个学校的!”   如此精彩的骂战,如果不是时机不对,任雾简直想热烈鼓掌,宿舍就需要一个说话直白、敢于把各种丑陋揭露出来的勇士!   徐莹莹被梁雪在其他两位舍友面前揭了背后说人坏话的老底,一时间尴尬不已,恨不得找个地方把脸藏起来。但是偏偏她还忍不下这口气,干脆也揭了梁雪的老底:“你这个自私鬼,全宿舍你最有心机了!见任雾家境好,就天天巴着她,想方设法从她身上吸血。要不是她后面变得强硬起来,你早就把她的生活费榨光了!天天跟在陈语歌屁股后面,想方设法去讨好她,一会给她买饮料,一会等她去吃早餐,呵呵,还不是因为她是班长,能给我们打分,能跟她一块混进那些班干部里边去,能早点知道系里的各种小道消息!还有啊,你天天装出一副活泼热情天真无邪的样子,真的好恶心啊!”   梁雪和徐莹莹之间完全撕破了脸,两人对骂着,甚至想要动起手脚来。   “任雾,你还不赶紧找班长和生活委员过来协调!”张芸生怕她们打起来,急急使唤任雾。   这真是个好主意,就应该让大家都看到。   任雾打开宿舍门,发现门外已经聚了三四个隔壁宿舍的同班女生了。见到她出来,那些女生立即把身体转到一边,假装什么都不知道。   宿舍根本不隔音,大声点儿隔壁宿舍就能听到,门口前更是能听得一清二楚。   任雾笑笑,一点儿也不在意别人知道宿舍里发生的丑事。   “班长,梁雪和徐莹莹吵起来了,麻烦你过去处理一下。”任雾敲敲门,得到允许后打开了,探头进去,对着床铺在门口边上的陈语歌说道。   陈语歌匆匆穿鞋走过去,宿舍里的其他舍友也好奇地跟了上去,她们倒不是想听八卦消息,而是想着要是打起来了,她们得帮忙拉拉架、灭灭火。   陈语歌脑子心里乱成一片,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好脾气的雪为什么控制不了跟徐莹莹吵架。一定是那几个舍友又联合起来,做了一些很过分的事情,逼得雪忍无可忍才爆发。   陈语歌还没进605宿舍,便听到了梁雪放肆大声嚷着:“呵,你们这些小屁孩懂什么?知道什么是社会法则吗?知道什么是职场经验吗?你们什么都不懂!”   “我跟你们不一样,谁是班长,谁是班委,我肯定要先抱着他们大腿,进他们的阵营,不然怎么拿综合测评高分,怎么提高出勤率,怎么拿到各种消息啊?你们这些蠢货,还敢说我腆着脸巴着陈语歌。我告诉你们,是我利用她,懂不懂?”   ……   陈语歌的脚步一顿,身体晃了晃。   她的脸明显少了血色,嘴唇有些颤抖着看着任雾,眼神里是不可置信。   任雾仿佛看不到她的愕然和受伤,轻轻一使劲,把她整个人带进了宿舍。   梁雪正说得眉飞色舞,见话题里的主角进来了,她心里一跳,大脑发出停止讲话的指令,但是嘴巴倔强的继续陈述着她做了什么事,把陈语歌哄得团团转。   最后她还总结一下:“看,陈语歌这么蠢笨,我说什么她都信,能怪我吗?”   好精彩的一出戏!   任雾不断夸赞系统商城的货品质量非常好,物美价廉,买了不吃亏!   系统006被宿主夸得开心得不得了,整个系统商城都闪起了亮光,仿佛在庆祝大主顾对它的肯定。   陈语歌觉得,这一刻是她活着以来最难堪的一刻了。   被自己真心对待的好友说出接近她的赤/裸/裸的真相,知道自己当初犯了什么蠢,误会了什么人,错信了什么人。   她的脸平静得可怕。她做不出任何的表情来。   她的心脏像是停止了跳动,灵魂像是出走了,眼前的一切都跟她无关。   宿舍外被围了许多同班女生,外班的一些同层女生经过也好奇地围上来。   好了,既然一切都说清楚了,这场闹剧也该停下来了。   任雾这样想着,像是按下了停止的开关。   梁雪的身体轻轻一抖,喋喋不休的嘴巴合上了。   她清醒得很。现在也害怕得很。   她刚才像被什么控制住了这句身体,该说的、不该说的,全都尽数说了出来,一点也没有遗漏。   梁雪苍白着脸,小心翼翼地看向面前这个假小子班长。   她的真面目在她面前暴露得清清楚楚。   陈语歌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把面前这个欺骗她的女生骂一顿吗?还是去找辅导员告上一状?   骂,骂什么好?骂她虚伪、心机、自私自利吗?   任雾曾经把她的真面目揭开,是她帮她重新戴上假面具的。   告状?这种事情,在辅导员面前不过是一件芝麻般大小的琐碎事,她根本没脸去说。   陈语歌定定凝视着梁雪,直把她看得瑟瑟发抖时,才留下一句:“很好,我会记得你给我的教训。”   陈语歌离开,带走了外面的所有围观群众。   梁雪的身体一软,跌落在地。   任雾没多看她一眼,拿起饭卡奔向饭堂。   徐莹莹刚刚和她吵了一架,气得发疯,现在嘴里还在骂着。   张芸被刚才骂战中的话伤到了脆弱的小心脏,委屈兮兮地坐在一旁,小声抽泣。   作者有话要说:蠢作者这几天得了肠胃炎,所以只能一更。   跪求各位小可爱见谅!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入骨相思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べ繁星つ 20瓶;木木幽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7章 一二七   梁雪在宿舍里躲了两天没出门, 全靠之前买的零食撑过去。她在宿舍里也安安静静地不敢出声,做事情时轻手轻脚,尽量降低她的存在感。   尽管如此, 徐莹莹也是处处看她不顺眼, 跟她较上劲了。   当她吃方便面时发出吸面条的声响,徐莹莹在一旁阴阳怪气地说道:“农村来的人真是粗鲁, 连吃东西都要吧唧嘴,也不知道家里怎么教的!”   当她洗完澡后忘记把沐浴露洗头水从浴室里拿出去, 徐莹莹看到了则会在浴室里大声说道:“浴室本来就小, 就不能把自己的洗头水沐浴露拿去外面放着吗?我连搁脚的地方都没有了!”   当晚上熄了灯, 梁雪睡不着,不时翻身的时候,徐莹莹压着声音, 带着极度的不满:“吵死了!动来动去的, 你知不知道你的床会响啊?你不睡就算了, 别人不用睡觉吗?”   ……   这就是当你讨厌一个人了,连他的呼吸都是错的。不管梁雪做什么事情, 在徐莹莹看来都是令人讨厌的,处处都能挑出毛病来。   面对这些情况, 张芸虽然作为宿舍长,但她对这两个舍友都十分不满,根本不想去管, 只当看不到。   她还主动和任雾走近,大概是觉得徐莹莹和梁雪都信不过,如果要找个一起上下课的同伴的话,那就找任雾吧。   任雾觉得有些好笑。从原身的记忆看来,她们三个都是让原身患上抑郁症的罪魁祸首。那些账, 她都还记得呢。   “小雾,我们一起去图书馆写作业吧?”吃完晚饭,张芸提议道。   任雾刚想拒绝,张芸就苦恼地叹了一口气:“每天徐莹莹都在宿舍里明着暗着骂梁雪,梁雪又一副唯唯诺诺任由她责骂的样子,看得好心烦啊!我想静下心来好好学习都做不到,两耳朵全是徐莹莹的声音。”   确实,徐莹莹骂工了得,根本不顾及别的舍友在忙些什么,不分场合就噼里啪啦说个不停。   任雾那天在做英语练习的听力,戴着耳塞把声音调得最大了,偏巧徐莹莹有抓住了梁雪的某个痛脚开骂,吵得她根本听不清耳塞里的声音。她有些不耐烦地让徐莹莹安静下来,结果徐莹莹像发泄似的,一会用脚踢桌子,一会大力把取用和放回一些用品,整个晚上就没安静过。   想到这里,任雾便点头答应了一块儿去图书馆学习。   九点来钟,作业早就完成了,借来的书也看了不少,任雾打了个哈欠,犯困了。   “走吧,九点半了,回宿舍休息去。”任雾用手碰了碰坐在她旁边的张芸,小声说道。   两人并肩走出图书馆,吹着小风,慢悠悠地走在校道上。   “你不要碰我,走开!”校道外侧的行人道上,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人的身体一边闪躲,双手不断地把黏在自己身上的两只手拨下去。   “老婆你别生气了,来,我们先回家,有什么事回家再说!”穿着格子衬衫牛仔裤的男人双手硬是不顾女人的挣扎,想要搂着她的肩膀。   “我才不是你老婆!你这个变态!走开!色狼!”女人的声音里带了哭腔,手忙脚乱地推开男人靠近的身体。   “是是是,我是变态,我是色狼,好不好?老婆,我知道错了,是我不对,你就不要再生我的气了!”男人看上去非常有耐心,一边哄着女人一边想挨近她。   见摆脱不了男人的纠缠,女人又惊又慌,嘴里大声喊着:“救命啊,非礼啊!”   任雾和张芸、还有一些不认识的大学生走在学校里的校道上,隔着校园围栏,看到女人和男人在外面的行人道上拉拉扯扯。   任雾透出围栏看出去,除了那一对男女,行人道上几乎没有其他行人。   “救命啊!我不认识他,他是色狼来的!”女人朝着隔着一道围栏的大学生们求助。   见那些大学生们注意到他们,男人摆摆手,笑着解释:“我老婆在发脾气呢。她怀孕了,还闹着要出来吃烧烤喝啤酒,我不允许,她就闹起来了。”   他又亲密地搂着女人的腰,温柔地说:“老婆,乖,我们不闹了,先回家哈!我答应你,等你生完孩子了,你想吃什么就吃什么,好不好?”   女人被男人困在腰臂间,感受到腰间的几下尖锐刺痛,听到男人悄声说的“闭嘴”,身体轻轻发抖,却不敢再出言反抗了。   大学生们见男人长相虽然普通,但是身上穿得整整齐齐的,看上去也老实温和。而此时,刚才一直喊着救命非礼的女人也乖乖待在男人身旁,不再挣扎。他们看了两眼,便相信了男人的说法。   任雾慢慢走着,不时回头看一眼那对突然转身,朝着相反方向走去的男女。   “走吧,时间不早了,我们快回宿舍吧!”张芸的声音有些颤抖,急急对任雾说道。   任雾脚步一顿,脸色凝重,“张芸,你刚刚是不是看到了什么?”   张芸咬了一下嘴唇,摇头否认:“没有!我什么都没有看到!”   任雾见状,心里一慌,来不及问个清楚,迅速向前跑去。在前方五十米有一道门可以出去,她要追上去看看是怎么回事。   张芸看着任雾跑动的身影,她的左手惊惶地按在心口处。这个任雾她是疯了吗?居然敢一个人跑出去!那个男人手里有刀啊!   张芸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眼神紧紧追随着任雾,身体也跟着转过去。   不行,我还是先回宿舍吧!她要做什么事情就做去,后果是怎么样都让她自己去承担,可千万不要连累了我!   张芸最后看了任雾的身影一眼,然后坚决回过身,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朝宿舍走去。   任雾跑得很快,拖着一个不合作女人的男人走得很慢。   听到急切的脚步声,男人手里的刀往女人腰间送进去一些:“你给我老实点!”   男人和女人慢慢回过身,看到十米以外快速跑来的矮小姑娘。   女人双眼里的亮光一点点暗下去。   不是来救她的。她再天真,也不会认为这个不到一米六、看上去只有七八十斤的女孩子是来救她的。   男人悬着的心又回到原处。这么瘦小的一个女孩子,他一点儿也不放在心上。他淡定地转过身,搂着女人继续往前走。   不对!这个小姑娘刚才似乎就是大学校园里的那十来个学生之一,她站在靠后往里的位置,头顶上正是路灯,他只是随意扫了一眼,便看清了她的脸。   难道那些大学生发现了?他们现在跑过来准备救人?而这个小姑娘是跑得最快的那个?   男人忍不住再次回头,想确认一下还有没有别的人赶上来。   “啊!”男人未来得及回头,后背便被一股巨大的力量冲到,整个身体往前趔趄几步,重重摔倒在地上。   同时,他搂着的女人也被带到地上,压在他的背上。   任雾扯开女人,重重一压,男人发出一声惨叫。   七八十斤的重物突然砸在自己的背上,谁受得了这种冲击啊?   任雾单脚踩在男人的背上,双手麻利地解下运动鞋的鞋带,把男人的双手牢牢绑起来。然后再扯下另一只鞋的鞋带,把男人的双脚绑起来。   累死人!任雾一屁股坐在地上,急急喘了几口气。   “怎么样,没事吧?”任雾这才分出心思去关心傻愣愣坐在一旁的女人。   女人被突然的变故吓了一大跳,任雾说话,才让她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真的被救了。   女人起身,狠狠踹了男人几脚:“你这个死变态,色狼!”   “谢谢你!真的太谢谢你了!如果不是你,我也不知道我会遇到什么事情!”女人激动地握住任雾的双手,有些语无伦次地说道。   “没事,没事,现在你很安全,放心!”任雾感受到女人的双手在颤抖,温声宽慰道。   “好了,我先打电话报警,你也联系一下你的家人朋友吧。”任雾拨通了派出所的电话。   录完口供,一点多任雾才被警察送到宿舍楼下。   她筋疲力尽地上楼,轻手轻脚地用冷水洗了个澡,爬上/床休息。   第二天起床,张芸看到隔壁床里睡得正香的任雾,心里一跳,她什么时候回来了?她怎么可能安全回来?那个男人,可是手里有刀的啊,而且个子高壮,看上去就很不好惹。   张芸坐在床上,脑子里乱糟糟的。   等任雾起床下来时,她的书桌上放着两个包子一杯豆浆。   张芸像是什么事情都不记得了,笑着说:“我给你买了早餐,你快去刷牙吧。”   任雾冷冷看了她一眼,把早餐还给张芸,“谢谢,我不饿,你自己吃吧。”   张芸的面色变了变,强撑出来的冷静顿时化为乌有。她双眼带着恳求,脸上全是“拜托拜托”之意,“小雾,你就把早餐吃了吧!”   任雾知道她的意思。吃了这些早餐,就当是忘了那件事,不要在任何人面前提起。   “张芸,你知道吗?如果我没去,那个女人可能就被杀死了。”任雾定定地看着张芸的脸,一字一字地说。   张芸的身体打了个冷颤。   可是,可是她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没有经历过这些危险,为什么一定要她挺身而出啊?她也很害怕啊!   任雾像是读懂了张芸的想法,她给张芸留下了一个问题:“如果有一天,遭遇不好事情的那个人是你,会不会有人挺身而出去救你呢?”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略晚,小可爱们不要熬夜哦,明天起来就能看到啦!   谢谢 入骨相思 小天使的关心,么么!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 入骨相思、好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一二八   这下可好, 605女生宿舍彻底四分五裂,任雾现在每天只能在书包里揣上自己做的“我去盛例汤,别动我饭菜”的牌子, 开始独来独往的生活。   这天早上, 任雾起床晚了些,去到教室的时候口语老师已经在讲台上, 准备开始上课了。   任雾从教室后门进去,直接在最末排的最后一个空位坐下。她坐下来才看到, 旁边坐着的是徐莹莹。   任雾不甚在意地拿出课本和笔, 认认真真听课。   “好, 下面每两个同学一起进行对话练习,随意找个话题展开对话。十分钟后,我将选几名同学来做展示。”口语老师话声一落, 教室里立即热闹起来, 相邻的、前后桌的, 都找好了练习的同伴。   徐莹莹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稍熟悉的小伙伴都有了同伴, 眼见口语老师快要走到她们旁边了,她只能看向任雾, “哎,我们两个一块练习对话吧。”   任雾倒是想拒绝她,可是班上三十六个人, 除了她们俩,其他人都已经进入主题了。   两人便叽里咕噜开始对话,先是聊了最近热门的电影,互相介绍了一下那部电影的主要内容,然后说说自己为什么喜欢它。   两人对话期间, 徐莹莹时不时停下来,指出任雾的哪些单词发音不标准,随口吐槽一句“怎么连发音都说不好,说得真烂!”,再带着轻蔑的眼神继续练习。   口语老师的脚步停在了任雾身旁。   徐莹莹的眼里冒出好胜的光芒,说话间语速突然提高,加入不少M国俚语,要是知识面稍微窄些的,肯定一下子反应不过来她的意思。   她就是讨厌任雾的这种淡定,似乎什么都在她把握之中,似乎不把所有事情和人放在心里。   她想要任雾出丑,想让口语老师夸奖她说得好,想让口语老师指出任雾口语的不足。   突如其来被人挑衅一波,任雾的好强心也涨起来了。她顺溜地转了个话题,说起了最近社会上发生的一个案子。   徐莹莹愣了一下,任雾突然加快速度,还转了话题,她脑子里刚接收完案子的基本内容,还没来得及思索案子背后的社会含义,只能尴尬地用英文回了两句:“哦,原来这样!”   任雾见她接不上自己的话题了,淡定地转过身,和口语老师聊起来。两人从案件的表面聊到背后的影响,然后说到人性的善恶。两人不像是在练习口语,而像是正儿八经地聊着天。   几分钟过后,口语老师意犹未尽地对任雾说,“你的口语说得非常好,我就像是跟我的那些M国朋友聊天一般,谈天说地,实在太过瘾了。”   口语老师走了,任雾对着徐莹莹挑眉一笑。   徐莹莹气得把手里的中性笔握得更紧了,手背上还爆出几条青筋。   徐莹莹生了好几天闷气,总算缓过来了,再也没有在任雾面前好为人师,各种吐槽任雾的口语。   当然她还是喜欢时不时在别的地方从鸡蛋里挑骨头,说任雾这儿不行那里不好。   似乎只有踩低别人,她才能证明自己有多好似的。   徐莹莹打量一番穿着浅蓝色衬衫和白色半身裙的任雾,吐槽道:“哎,任雾,你觉得你是纯情小仙女吗,还穿白色半身裙呢,真是土味小仙女啊!”   任雾毫不示弱地看着徐莹莹身上的卡其色雪纺无袖上衣和黑色短裤,说道:“你这个打扮还行,就是配上这双鞋子,整个档次下了好几档!”   徐莹莹看看自己脚上的驼色单鞋,很丑很土吗?   她越看越觉得土,立即打开某宝,花了大半个下午的时间来选一双单鞋。   等到她新鞋子到了,立即穿上在任雾面前炫耀。任雾一脸惊叹地夸这双单鞋好看,显白显脚瘦。   然后假装不经意地说:“可惜你衣柜里的衣服不怎么配得上这双鞋子。”   徐莹莹的生活水准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下降。她能怎么办?她也很苦恼啊!   每一次任雾说她哪件衣服哪些鞋子不好看,看上去非常不协调,她心里就纠结得厉害,越看越觉得任雾说得对,那些衣服鞋子丑死了,简直不能穿出门去;心里总想买新衣服新鞋子回来,把旧的那些衣物鞋子全扔了。   她才不能被任雾看不起呢!   徐莹莹对任雾的衣着打扮评头论足,不过是一时口爽,根本影响不了任雾的生活;而任雾眼里带点不屑的对徐莹莹的点评,总让徐莹莹一次次地在某宝上花钱。   当她本应用一个月的生活费在十二天内花完、不得不向父母伸手要钱,被父母责怪一顿的时候,徐莹莹总算醒悟过来,再也不在任雾面前说她衣服丑、不会打扮了。毕竟到最后,伤害的人只会是她自己。   就这样,任雾每回都和徐莹莹正面刚,而徐莹莹每次都讨不了好的,撞墙撞多了,脑袋也撞聪明了一些,不敢再找任雾挑事儿了。   任雾表示,就是嘛,嘴贱是病,得治啊!   在任雾和徐莹莹斗来斗去的时候,张芸身上发生了一件事情,这几乎影响了她的后半生。   张芸找了一门家教兼职,每周末都要坐地铁到学生家里上课。   周日晚上,张芸结束了这周末的补课内容,一身疲惫地挎着单肩包走进了地铁站。   见到地铁站里满满的都是人,她不由苦着脸叹了一口气。   最讨厌周日晚上坐地铁了,特别多人,排队上车都要花十来分钟,进到地铁里边还要人挤人,挤得动都动不了。   不管她多不想面对这种拥挤,为了回学校,她还是随着人群挤进了地铁里。   九个站,她要站九个站,然后就到了。   张芸个子不算高,周围挤着的都是一米七五以上的男人,把小个子的她藏在了人群里。   周边的气味很重,全是酸臭味,张芸的注意力几乎全部集中在屏住呼吸,艰难地忍受这种味道上面。   这时,一个硬东西硌到她的臀部,时不时戳她两下。   张芸立即往旁边闪了闪,也不敢回头看看是不是遇到了色狼。   闪躲之后,张芸似乎再也不受骚扰了。   很快列车到站,一群人下去,又有一群人上来。   车门关闭,列车开动。   张芸的臀部突然被一只大手握住,她的脸顿时涨得通红,身体往前挤了挤,得到一个乘客的白眼。   她没能逃掉这只龌蹉的手。   一下,一下地,揉搓着她的臀部,硬硬的东西不时戳几下。   张芸害怕地厉害,眼泪结在眼眶里,她尽力得控制着不让它掉下来。   不能让别人发现她的异常!不能被别人知道她发生什么事情!   在下一次的列车停止时,张芸钻了出去。   她惊惶失措,躲在一旁平复心情。   “你好?”一只手轻轻碰了碰她的肩膀,张芸几乎吓跑了魂儿,惊恐回头,看到一张年轻的女人的脸。   “怎么了?”张芸佯做平静地问。   “你的裙子上,有脏东西。”女人把一包纸巾递给她。   张芸愣了,扭头扯过裙子一看,上面涂满了白色液体,顺着裙子掉落下来。   她似乎闻到了从没闻过的一种腥臭味,恶心感从胸腔升上,直逼喉咙。   “要报警吗?”女人小声问道。   张芸猛地抬起头,惊慌地看着她,不断摇头:“不行,不要,不能让别人知道!”   见张芸如此抗拒,女人也不好再说什么。   张芸逃一般跟女人说了声谢谢,然后躲到一边去。   那个晚上,张芸在浴室里哭了很久,一边哭一边干呕作吐。那条裙子,她洗完澡就扔了。   张芸想起那次遇到的被胁迫的那个女人,如果没有任雾,她会遇到多恶心多恐怖的事情。   她在那一刹那,看清了自己的冷漠和丑陋。   *   时光飞逝,转眼便到毕业季。   梁雪早在大三就搬出了宿舍,和男朋友在外面同居。所以宿舍里只剩下任雾三人。   她们相处得不算好,互相之间都是淡淡的。连毕业告别,大家也毫无留恋不舍之意。   任雾回了老家,在父亲的小工厂里做个小会计,慢慢地把整个厂子接了过来,把它越做越大。不过是十来年光阴,她便成了C市数一数二的人物,任父任母走出门腰都要挺直不少。   徐莹莹毕业前考了公务员,考上了老家的国税局。她怀揣着对未来的期望,兴高采烈地去上班。   然而嘴巴坏这一点她是很难改过来了,别说同事,就连上头领导她都时不时怼上一两句,还自以为自己的态度已经够收敛了。不过一个星期,单位上上下下都知道了她这个人,看着她的眼光都有些异样。   徐莹莹没能像父母所想的升官发财,她的屁股像是被黏在了基层小职员这个岗位上,怎么都挪不了窝。慢慢的,她也心灰意冷了,干脆淡淡定定地做着基层一霸,天天得罪老同事新同事。   她的婚姻也不算好。本来相亲相中了一个富二代,那男人对她也非常满意——家境尚可,相貌突出,重本学历,还是公务员。然而她一开口,便是——“你长得还行,就是你这头发,也快秃了吧?”   好吧,这个富二代被起跑了。   再来一个,两个,三个……徐莹莹习惯性的嘴坏,把条件不错的都给赶跑了,只能在父母的安排之下嫁给一个憨厚老实的小白领,天天怼老公骂老公,三年后碰上了老公出轨的名场面,最后离婚收场。   张芸向来知道自己要什么,她大学的成绩非常优秀,毕业后顺利进了外企。只是她碰上地铁色狼的那件事给她留下了极大的阴影,她发现自己得了“恐男症”,和男同事、男领导、男客户说话时总会犯恶心,最后严重得只能辞职。更让她崩溃的是,父母理解不了她的这个病,还强迫她和男人相亲结婚。   这一生,张芸过得很糟糕。在父母的逼迫下,她选择了逃离他乡,最后找了一个在女浴堂搓澡的工作,总算避开了所有男人。   梁雪大一大二两年都和舍友们完全撕破了脸,丑事流到了班上去,几乎每个同学都不敢接触她,生怕自己会被她利用。   梁雪只能往外发展,还别提,她年轻漂亮身材高挑,最后还真找到了一个看上去挺有钱的男朋友。   大三一开学,她便申请了外宿,和男朋友一块在校外租了一个小房子。   梁雪虽然是出身农家,但是生性并不勤快,善会偷懒。也幸亏两人都是学生,平时在学校吃饭,没有太多的家务。当要洗衣服或是打扫时,她便撒娇让男朋友来搞定。   男朋友起初还当是女孩子的小做作,又喜欢这个姑娘,便忍了下来。后面日子久了,他心里憋屈得很。当梁雪再次撒娇让他做家务时,男朋友提出了分手。   梁雪哪里舍得放手,赶紧装乖装勤快,把小租房打理得干干净净的。有了第一次做家务,便有了第二次,第三次……   梁雪一旦想要拒绝,男朋友便提分手,她又忍下去。   谁叫她把自己交给他了呢?   梁雪在外面住得不算舒服,早早就进入了家庭主妇的角色。也许是做多了家务,她慢慢地接受了这种生活。   毕业时,梁雪一直找不到工作,最后男朋友给她找了一份行政助理的工作。   梁雪兴冲冲地去公司里上班,第一天就遇到了班长陈语歌。   陈语歌看上去气场十足,行政经理都对她客客气气,有问必答,还附送谄媚笑容。   离开行政部前,陈语歌突然开口道:“梁雪,你还挺厉害的啊,还能来这里上班。”   梁雪假装听不懂陈语歌的话,无辜地笑笑。   行政经理这个老人精看出了陈语歌对梁雪的厌恶,她迅速带头孤立梁雪,把所有工作扔给她做,做不好还得挨骂,梁雪立即陷入水深火热之中。   梁雪哭着闹着不要去公司上班了,男朋友没好气地骂了几句。最后还是梁雪表示自己怀孕了,要在家里养胎,不能再去公司受气,男朋友皱着眉头答应了。   怀孕了,两人得见家长,在肚子还没显之前把婚事敲定下来。   趁着国庆假,男朋友带着梁雪回家了。   市中心的大平层,房价早就过六万一平了。梁雪知道男朋友家里条件不错,还真没想到会这么好。她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抱紧这条金大腿。   哪知一进门,看到的便是坐在沙发正中央,被人嘘寒问暖的陈语歌。梁雪的脸色变了好几转,最后咬牙进门——没事的,我肚子里有孩子呢,怕什么,我是嫁定了!   男朋友拉着梁雪的手走近,亲昵地喊一声:“小姑姑!”   陈语歌笑着回一句:“乖侄儿。”   原来,陈语歌是男朋友的亲姑姑,几乎是由男朋友的父母亲手养大的,感情极深。   “陈年,你可不要说你想和梁雪结婚啊?我第一个不答应!”陈语歌漫不经心地说道。   这话一出,整个屋子都安静下来。   “你姑姑反对肯定有她的道理,小年,乖,听姑姑的话!”陈年母亲说道,对待梁雪的态度立即变了。   梁雪一个人坐在客厅里,浑身冰凉。   书房里,陈家人在向陈语歌了解梁雪的事情。   “这种女人,势利眼,自私自利,满嘴谎话,不能要!”听完梁雪的历史事迹后,陈年父亲一记眼刀送给儿子。   陈年犹豫了。相处两年以来,梁雪身上的毛病他自然知道一些,但真没想到她曾经这样对待过小姑姑。   “可是,她有了我的孩子。”陈年低下头,缩着脖子,生怕父母劈头劈脑一顿骂。   “我可不愿意我以后的侄外甥有这样的母亲,也不愿意有一个整天撒谎骗人的侄外甥。”陈语歌这话一出,把陈年一家人的心思全砸碎了。   说的是,他们虽然不在意儿媳妇的家世,但看重儿媳妇的人品啊!这种人品对做生意的人家来说,要不得!   “把孩子打了,分手,给她补偿费。”陈年父亲说道,陈年只能默认接受这种做法。   小出租房里,陈年看着梁雪,半晌问道:“你是不是跟踪过我回家?”   梁雪的眼神里出现一丝慌乱,“阿年,你说什么呢?我怎么可能跟踪过你!”   “今天我没有说在哪里下地铁,是你主动拉我的手在市中心出去的。”陈年有些冷漠地说。   “孩子,也是在跟踪之后,才有的吧?”他们在一起两年多,每一次都做好安全措施。而前段时间,梁雪告诉他在安全期,不用做任何措施。   即使梁雪以绝食、自杀来威胁陈年,最后这个孩子还是没了。   陈年搬出了这个小租房,留给梁雪五十万。   梁雪躺在双人床上,只觉得冷。即使身上出着热汗,她的心也寒着。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呢?她只是想让自己过得更好一点啊!难道这样也有错吗?   梁雪意识不到自己哪里做错了,她把所有错误都堆到别人身上,而她就是那些受尽伤害的无辜者。   梁雪浑浑噩噩地天天去围堵陈年,想方设法复合,不顾场合地说出不合时宜的话,让陈年在公司里颜面尽失。   陈年更是坚定了自己不能和梁雪在一起的决心。   一人跑,一人追,直到梁雪的五十万用完了,她不得不找工作挣钱了,才放过陈年。   她成绩极差,几乎每科都是擦线及格,毕业大半年都没有工作,又自诩是重本出来的,不肯降低身价去找一份小企业的工作,最后竟沦落到让父母打钱给她做回老家的车费。   梁雪最后在县城里的服装店找了一份导购工作,嫁了一个离异有子有女的出租车师傅,日复一日过着忙碌的、疲惫的生活。   只是她偶尔想起刚上大学时意志风发的自己,心里一痛,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   任雾睁开眼睛,年轻女子开心地眯眼对她笑。   “好开心啊,居然可以过得那么好,一直陪在爸妈身边,做着自己喜欢的工作!”年轻女子感慨道,“我上辈子想都不敢想呢!”   “如果没有那些人,你的生活肯定更精彩。”任雾说道。   年轻女子摆摆手,“谢谢你呀,看到一点也不包子的自己,看到她们过得不好,我真的好开心!”   年轻女子带着软绵绵的笑容离开。   “开始打分。①不做包子,让伤害你的人自食其果,得五十分;②陪在父母身边,好好过完自己的一生,得五十分。满分完成任务,扣除道具费,目前总得分为三百分。”系统打分总结道。   作者有话要说:写到头晕,困得睁不开眼睛了~   晚安呀! 第129章 一二九   “我想不管那两块叉烧, 只想自己过得好一点。”说话的老妇人看上去六十多岁,穿着深蓝色衬衫黑色宽松裤子,看上去干干瘦瘦的。   任雾看了看老妇人的面容, 看到她脸上深刻的皱纹和头上凌乱斑白的头发, 知晓这个老妇人辛苦了大半辈子。   *   原身家境贫寒,年纪小小便到大城市里去打工, 在服装厂里从小工做起,几年间习得了一门缝制衣服的手艺。   二十出头, 她和做建筑的对象结了婚, 很快就怀孕了。她的早孕症状十分严重, 便听从丈夫的建议,辞工回到乡下家里待产。   她本来想着生完孩子就继续外出打工,把孩子留给家婆照顾。然而在怀孕期间, 一场突如其来的重病来袭, 家婆不治离世。   原身生下女儿, 在邻家婶子的帮忙下坐完了月子,出月子后也只能待在家里照顾女儿, 顺便种种地。   没过两年,儿子出生了。原身更是忙得团团转, 外出打工这件事情早就被她抛至脑后了。   原身一直在家里种菜种庄稼粮食,除了自家吃的,还能余下不少挑到集市上去卖。不说能挣多少钱, 起码生活是过得去的。丈夫每年存下来的钱也会尽数交到她手里。   生活充满了盼头——两个孩子都在镇上上高中了,丈夫每个月都能汇不少钱回来,家里的庄稼和蔬菜长得可好了,一个月下来能挣个一两千块。   就在此时,做建筑的丈夫在施工过程中, 从五楼摔了下来,后脑勺着地,当场去世。   噩耗传来,原身连伤心痛苦的时间也没有,连夜坐大巴赶到丈夫工作的地方,处理后事,商议赔偿事项。   丈夫离开之后,这个家的全部重任都压在原身身上。   女儿读高二,儿子上高一,每年学费生活费合起来要一万多,单靠她在家里种菜种地是养不活这个家的。   年近四十的、十多年没外出打工的原身别无他法,心里又放心不下两个孩子,只能就近在县里的小服装厂打工。厂里包吃住,每个月能拿三千五,原身心里总算踏实些。   一年半之后,女儿高考,成绩刚过二本线,选了一个离家四百多公里的大学。   原身看着那本《高考报读指南》上的大学每年学费,心里默默盘算着——一年学费五千,住宿费一千五,每个月一千块钱的生活费,一年下来将近两万,整个大学读下来可要八万。   对这个家庭来说,这些费用实在太多了。而且,明年儿子也要上大学了,一年得花四万。就她这份工作,出去必要的开销,一年也存不下四万块。   原身一咬牙,做出去大城市里打工的决定——她娘家的一个表姐就在A市的服装厂里做临时工,按工序计件算钱,手脚快一点,每个月能拿六千。   原身开始了漫长、辛苦的服装厂临时工生涯——每天早上七点起床,随便煮点清水面条填饱肚子,出门前把米饭煮上,八点上班,开始争分夺秒地缝制衣服;中午十二点下班后在厂子隔壁的小商店里买把蔬菜,两三块钱瘦肉,回租房里快速切好炒熟,吃完午饭歇二十分钟;一点半又开始干活,忙到晚上六点回家吃点饭;六点四十她又回到厂子里,坐在车衣机钱忙碌;十点钟,她才拖着疲惫不堪的身体回到租房里,用电热棒煮水洗澡、洗衣服,忙完已经接近十二点了。   每一天,她都是这样过来的。   累吗?当然累了,可是只要想到孩子们的学费,她就没资格喊累。   苦吗?当然苦了,可是她除了咬牙熬下去,还能怎么办呢?   四年之后,女儿苏新巧大学毕业,原身肩上的担子总算轻了点儿。再熬一年,把儿子苏新彬也供出来,她也算是苦尽甘来了。   最后一年,儿子恋爱了,他想着姐姐已经毕业了,母亲手头上肯定宽松不少,毫不客气地提出要增加生活费。   “妈,我每个月只有一千块钱,哪里够用啊?学校里的那些男同学穿的鞋子就好几百上千块了,我呢,还穿着两百来块的运动鞋,还是上大学前你买的。”电话里,苏新彬委屈地抱怨着。   原身犹豫了一下,想到女儿也毕业了,给儿子提高一下生活费也未尝不可。于是便一口答应下来,给儿子增加了五百块钱的生活费。   一年后,儿子毕业了,也找到了合适的工作。原身总算把担子全部卸下来,一身轻松。   她想好了,趁着现在身子骨还行,她继续做临时工存点钱。到时候老了、干不动活儿了,她也不拖累孩子,从存款把乡下家里修一修,自己种点菜过日子。   没多久,女儿羞答答地告诉原身:“妈,大宽跟我求婚了,我答应了,他爸妈想和你见一面,商量一下结婚的事情。”   原身点点头,也是的,女儿一眨眼就二十五六了,和对象也谈了两三年,也到了定下来的时候。   “妈,你先给我漏点底儿,到时候陪嫁多少?”苏新巧问道,她可不愿意母亲到时候在未来家公家婆面前出丑。   “到时男方给的礼金,妈全给你带上,你自个儿这几年工作的钱,妈也不要你的。”原身如是说道。   在乡下家里,不讲究女方陪嫁一辆车之类的,一般都是准备传统习俗中要求的被子、桶盆之类的物品,大方的娘家还会把男方的订金全让女儿带上。   原身也是这样想的,她辛辛苦苦把女儿养大、供她上大学,心里没想过要女儿怎么回报她孝敬她。只是觉得女儿组建新家庭了,那些礼金、女儿这两年的存款,她一分钱都不要,全让女儿带到小家里。   苏新巧的脸色立即不好了,她冲着母亲大声说:“妈,你这不存心让我丢人吗?哪家姑娘出嫁,家里不陪嫁一辆车或者十几万啊?你这样让我怎么嫁人啊?”   原身被女儿这句话震得脑袋发昏,怎么现在结婚也要花那么多钱了?她记忆里只有娶媳妇要花一笔钱,嫁女儿也就出个几千块准备零碎的嫁妆、请亲戚吃顿饭就行。   女儿在家闹了好几天,好好的一个新年也被糟蹋了。原身最后只好松口道,“妈这里实在没什么钱了,到时要不就给你两万?”   苏新巧嫌少,在离开家去上班之前又磨了好几回,原身揉了揉自己痛得厉害的腰椎和腿脚,答应给她加多一万块钱。   苏新巧心知母亲应该拿不出更多的钱了,这才放过母亲。   原身坐在床边,手一下一下地捶着自己的腿脚。本想过几天去医院里检查一下腰椎和腿的,还准备了一万块,想要好好把这些病痛给看好。因着女儿的哀求,那一万块也给了她,现在身上再不舒服,也只能硬扛着。   原身继续在A市做临时工,只是眼神越来越不好使了,就算车衣机上的缝衣针顶上有小灯泡照着,她都要花上好几分钟才能把线传进孔里。   两年过去,新年的时候,儿子苏新彬带着对象回家了。   原身欢喜得很,儿子也长大了,要有自己的小家庭了。   “妈,我和音音打算今年年中结婚。”听到儿子嘴里说出来的好消息,原身笑得简直见牙不见眼。   “妈,音音她妈要求咱们要有房子,我也看好了一套,一厅三房,到时候你也能跟着我们一块住呢!”苏新彬的话哄得原身更开心了,这是个孝顺儿子。   “就是我手头上的钱不大够,首付要差不多三十万,我还缺好几万。妈,你能不能给我六万啊?”苏新彬眼神殷切,充满期待。   原身手里不多不少,只有五万。   “彬子,妈只有五万,你先拿去,妈想想办法,看看能不能借点钱回来。”原身犹豫了一下,女儿结婚之后她辛辛苦苦存了五万,还想着自己现在腿脚痛得不行,眼睛看东西也模糊不清了,也差不多到了回老家种点蔬菜度过余年的时候了。家里的瓦房也破破旧旧了,下雨天还漏水,她本想着花点钱来修理一下,看来也要作罢。   苏新彬亲密地搂了一下母亲的肩膀,真心实意地道谢。   原身又没有钱了,她在A市干活已经不算麻溜了,很多服装厂的老板也不肯找她干活。她在A市又呆了一年,眼瞅着每个月只能挣三千多,出去房租水电伙食费,也不过两千多块。   原身收拾包裹回了老家。女儿可不愿意了,打来电话劝说道:“妈,你才五六十岁,怎么就不能干活了呢?怎么就要回老家呆着啊?我和大宽现在又要养孩子,手上没什么钱,你要是回老家了,没什么收入,我也没钱给你啊!”   原身听到女儿这样的话,心里寒得很。她也不欲多说,忍着心里的苦涩,告诉她:“我不用你养,你放心。”   听到这句话之后,女儿的语气立即轻松许多,才有心情说几句关心的话,让她注意自己的身体。   挂了电话不久,儿子又打电话来了。   “妈,我听姐说你回老家了,怎么不在A市干活啊?你还年轻啊!还能继续干活!再说了,咱们老家的泥砖房都破破旧旧了,住人老不舒服了,我现在手头紧,拿不出钱来修房子。你也知道,音音她妈住在我这里帮忙照顾孩子,你来我这也没地方住……”   原身本想向儿子埋怨女儿的冷漠,却被儿子连绵不断的话再次割伤。   放下电话,原身愣愣地坐在床边。她老了,没有能力打工了,对孩子们说成了不愿负起的重担。她辛辛苦苦把他们养育成人、成才,得到的是什么呢?   得到了一生劳碌辛苦,得到了一身病痛难受,得到了一心冷寒无助。   眼泪从眼角慢慢流下,原身闭着眼睛,想起以前孩子们天真的话——“我一定要让妈住上大房子!”“我以后一定会好好照顾妈,不让妈这么辛苦了!”……   原身在眼泪和回忆中入睡,却是一睡不醒。   作者有话要说:题目源于“生块叉烧都好过生你”~   周末愉快呀!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妃儿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微、心 15瓶;带着骨喰去修行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0章 一三零   任雾睁开眼睛的时候, 手里拿着手机放在耳旁,通话还没有结束。   “妈,我找到工作了, 是在一家工厂做会计, 五险一金,不包吃住, 试用期每个月是三千五,转正之后四千。”年轻女子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 充满了喜悦和期待。   任雾心里明了, 现在刚好是女儿苏新巧大学即将毕业、刚找到工作的时候。   “挺好的, 那你什么时候开始上班呢?”任雾沿着苏新巧的话随口问下去。   两人一来一往聊了好一会,在挂电话前,苏新巧语速加快, 说了一句——“妈, 我会好好工作的, 以后我会让你过上好日子的!”   想到原身的遭遇,任雾心里才不把这些好听的话儿当真。或许这一刻, 苏新巧是真心实意地觉得自己开始挣钱了、有能力让母亲过上好日子了。但这一点真心实意又能存活多久呢?   “行,妈相信你的能力。”任雾说出的话平平淡淡, 听起来却让人充满了感慨。   A市财经学院某栋女生宿舍的三楼楼梯口边上的走廊上,苏新巧双手紧紧握着手机,眼圈微红, 眼里闪着亮光。   自从爸去世之后,家里的生活虽不至于一下子陷入困窘之中,但处处都需要开销支出,她和弟弟又快要上大学了,到时需要的费用更多。母亲只能重新捡起年轻时候的手艺, 干回老本行,辛辛苦苦打工挣钱供他们上学,扛起这个家。   这几年来,妈老了许多,也瘦了很多。她看在眼里痛在心里,恨不得早点毕业出去工作,减轻家里的负担。   现在她找到工作了,能挣点钱了,虽然不多,但起码不需要再从母亲手里拿钱,甚至她还能尽量省下钱来,反哺母亲的生养恩情。   任雾并不知道远处的女儿在想些什么,她现在还在厂子里上班呢,车衣机上铺了一件衣服,身旁的塑料桶面上搁着好几摞要缝制的衣服,边上还捆着两摞已经做好的衣服。   得,现在是晚上七点半,还要干两个半小时才能下班。   任雾双手按压着衣服一边移动,脚上轻轻踩下去,车衣机上的针快速穿过布料,一条整齐美观的褶子便出现了,这个小小的工序便算完成。   对任雾来说,缝制衣服并没有太多难度,毕竟这具身体年轻时就做了将近十年的类似工作,虽然当时用的还不是电动车衣机。而这五六年来,这具身体也一直从事着用电动车衣机缝制衣服的工作。   让任雾觉得不舒服的是,腰间的酸痛和大腿外侧的酸麻。长期坐在椅子上,几个小时没动一下身子,腰和腿早就磨出毛病来。   下班之后,任雾先去厂子对面的银行查了一下卡里的钱,三张银行卡,一共有两万八。   翻翻记忆,之前工作过的还有两个小厂子老板没把账结清,约摸有九千来块。   任雾心里盘算着,这段时间先把手头上的这批货做出来,然后歇几天,去医院里检查一下,看看怎么治疗腰椎腿脚的毛病。可不能再拖下去了,现在坐着都难挺直腰,一点劲儿都没有。   “喂,妈,下班了吧?”刚把银行卡塞回包里,手机响了,屏幕上出现“彬子”两字。   “刚下班,现在正走回租房。”任雾语气温和,“十点多了,你还没有睡觉啊?”   苏新彬有些不耐烦地应道:“现在才十点多,谁那么早睡觉的啊!”   要是原身,这时得唠叨一阵子“你们年轻人要早睡早起,可不熬坏了身体”之类的话。   苏新彬也做好了心理准备,把手机从耳旁拿远了不少,懒得听母亲的念叨。   “你有什么事情吗?我上了一天班,干了快十四个小时的活,累得直不起腰了,准备洗澡睡觉了。”租房不远,拐进小道里走多几步就到了。   苏新彬把手机放得很远,任雾说话声音也不大,因而他并没有听到母亲的问话。   那头没有人说话,任雾觉得奇怪,“喂?喂?新彬?”   还是没有人讲话,任雾干脆按下了终止通话,忙自己的事儿去了。   苏新彬手里的手机突然亮起屏幕,他一看,通话结束。   啥?怎么就通话结束了?他还没进入主题呢。   他再拨过去,也没人接了。   他又打电话给苏新巧,“姐,妈突然挂了电话,我再打给她她都不接了。”   苏新巧一边用毛巾擦头发一边问道,“你跟妈说什么了?你惹她生气了?”   “哪有,我都还没开口呢,无端端就挂了我电话。”苏新彬有些埋怨,“我这不是想着你现在毕业了,妈不用再给你学费了,那我也可以稍微提高一下生活水平了嘛!我看中了一双运动鞋,想买;还有我交了个女朋友,开支也会大很多。”   “新彬,妈上班辛苦,你也别总找她要钱,自个儿找份实习、做点兼职挣点钱。”苏新巧劝道。   “我上课都要忙死了,要实习也得等到暑假吧。”苏新彬最不喜欢亲姐总是用这种教育的口吻说话,态度立即变了,“好了,我不跟你说了,你早点睡吧。”   苏新巧冷不丁被弟弟挂了电话,心里也有点憋屈。她还不是为了他好,结果每次说教一下就引来他的不满。她以后懒得理他了。   苏新巧想到母亲肯定会给弟弟增加生活费,自己心里也有些不舒服。她大学四年每个月将近一千块的生活费,仅仅够她吃饭和日常开支。像买衣服、护肤品、化妆品、下馆子等额外开销,都得靠自己做兼职来支撑。   现在她毕业了,苏新彬反而能过上手头宽裕的生活了。凭什么呢?   苏新巧心里留下一根小小的刺。   任雾不知道那两姐弟之间的对话,在烧洗澡水的同时,她顺便给自己做了个黑芝麻鸡蛋汤来做宵夜,吃完之后整个人都舒坦了。洗澡水煮好了,洗澡、把换洗衣服洗了,吹干头发,睡觉。   手机那五六个未接来电,她看了一眼,没放在心上。   *   “妈,你吃饭了吗?”任雾刚把炖汤从电饭锅上拿出来,随手放在小方桌上的手机响了,又是苏新彬打来的。   “正在吃,咋啦?”任雾用勺子盛汤,轻轻吹几下,放进嘴里。   这小碗猪心猪腰汤是她一大早出门买菜回来、切好放进电饭锅里跟着饭一块蒸好的,加了点核桃,味道非常鲜美,对她这具长期营养不良的破败身子也有不少好处。   “妈,我手头上没什么钱了,你给我打点呗。姐不是毕业了嘛,以后你也不用给她学费生活费了,那些钱就给我花呗。”苏新彬自觉自己讲得非常有道理,“我谈对象了,你要是不给多点钱我,我怎么带女孩子出去吃饭逛街啊?到时候你的未来儿媳妇可要跑了!”   任雾不禁摇摇头。就这两天的电话对话来说,苏新巧看上去还是个懂事孩子,这个苏新彬就是典型的嘴甜不生性、惯会从母亲身上吸血的破孩子。   “唉,新彬,妈这两天刚想和你说呢。我这段时间腰酸背痛的,去医院检查了一番,说是腰间盘突出、腰肌劳损,不能长时间坐在椅子上干活,我的病情太严重了,必须得卧床休息。”任雾慢悠悠喝着汤,嘴里断断续续说着,“我打算这段时间在租房里躺着休息一下,每天去医院里做针灸治疗。你大四的学费,看来我也没有办法了。我看看能不能跟别人借点钱,等你工作之后再还给人家。”   苏新彬愣住了,怎么会这样啊,妈上不了班,家里就没有收入。而且妈每天还要去医院治疗,每天吃饭开销、每月租房水电,还得不断往外掏钱。他还只是个大学生啊,为什么就要负起债务啊?   “妈,要不你让姐给我最后一年的学费和生活费吧,她现在都出来工作了,应该没问题的。”苏新彬脑子一转,想到了个好方法。   “这你就要问问你姐了,反正妈老了、身体也没用了,一切都帮不了你们了。”任雾喝完汤,又装了满满一大碗米饭,就着猪心猪腰和炒青菜,吃得香喷喷的。   挂了电话,苏新彬立即打电话给苏新巧,“姐,妈身体不舒服,说什么腰肌劳损、腰间盘突出的,必须要卧床休息,每天还要去医院做针灸治疗。妈说我大四的学费没着落了,你说这可怎么办啊?”   苏新巧大惊,她手头上只剩下母亲给的两千块生活费,下个月十号起才有工资领,就算不吃不喝不花钱,也没办法在短短几个月内凑出弟弟的学费。   “新彬,到时候放暑假有将近两个月,你找个兼职或者实习做着,挣点钱。还有平时的周末、晚上,你看看学校附近有没有什么兼职。”苏新巧赶紧帮忙想办法,“我这边的工资不多,除去伙食费和租房的钱,可能每个月也只能省下一千多块。”   两姐弟同时沉默下来。他们在这一刻才意识到,母亲一个人要多努力、多辛苦才能凑够每年四万的学费生活费。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晚些,小可爱们明天起来就能看到哦~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yutouhong 4瓶;一花一叶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1章 一三一   苏新彬打开某宝, 看着购物车里的各种等待付款的商品——给自己选好的新运动鞋和两套衣服、给女朋友音音特意挑的迪奥口红和红腰子、便宜大箱的抽纸、便宜大碗的洗头水和沐浴露……   他的手指在手机上划来划去,许久之后才狠下心来把运动鞋和两套衣服从列表中删除,然后戳进红腰子的界面, 盯着价格看了又看, 心一横把它也删去了。他顺便又把沐浴露去删掉,添上一个两块八的香皂。   见购物车里一共是三百出头, 比之前的两千块少了一千七,他总算按下了付款。   苏新彬起身到阳台上的水槽上洗脸。宿舍门一开, 隔壁宿舍的一个男同学走了进来。   “新彬那小子呢?”来人问道。   舍友们还没回答, 他就熟络地坐到了苏新彬的椅子上, 脚下一不小心把一只深灰色的运动鞋踢得老远。   来人又起身把这只鞋子捡回来,随便瞄了一眼,不由吐槽道:“新彬这小子打扮得人模狗样的, 就不肯买双新运动鞋, 瞧瞧这底儿这边上都发黄了, 怎么下得去脚啊!”   苏新彬一转身便听到篮球队的这个哥们说的话,眼里顿时染上难堪。他条件不好, 只能把表面掩饰得不错,T恤裤子都是在网上买的, 几十块钱一件,他爱惜地穿着,看起来整整洁洁, 一表人才。但是鞋子这种东西,买便宜的招人笑话,自己穿了连走路都不踏实,因而他只能一次次按下买鞋的冲动。   他深呼吸一下,把表情重新控制好, 假装什么都听不到,走回了宿舍。   “正说着呢,你也该换双鞋子了,穿了掉份儿,赶紧换一双!”这个哥们心不坏,只是家里条件很好,一时半会没想清楚为什么会有人把一双运动鞋穿得发黄。   苏新彬点点头,佯做无事地应了下来。   哥们串完门就走了,苏新彬坐在位置上又打开了某宝,找回自己有意购买的那双运动鞋,凭着一腔冲动买了下来。   没事,不就六百八嘛,妈不可能连六百八都没有吧。苏新彬这般宽慰自己。   六百八,刚好是任雾一次针灸治疗和按摩的费用。   她躺在病床上,医生一边使着劲儿按压她的穴道,一边提醒她:“大姐,你要是有条件啊,最好换份舒服点儿的工作,别整天坐着或是站着,时不时活动一下。”   任雾既痛苦又舒服地承受着这磨人的按摩,医生的话在耳旁绕了绕,钻到心里去。   她得好好想想,她以后该做点什么工作挣钱。是继续待在A市,还是回老家去,这都得想得清清楚楚。   三个月后,一辆长途大巴停在了坪头镇的圩头。任雾拎着两个大红蓝格行李袋从上面下来。虽然坐了将近九个小时的车,但她脸色看上去还可以。   任雾提着行李到圩上相熟的朋友家坐坐,说说闲话。然后把行李暂放在那儿,自个儿在这几条街道上四处逛逛。   坪头镇的圩街上有两所学校,小学在圩街的东侧,初中在西侧,两者相隔不过是两三百米的路程。   和圩上的老朋友聊了天,又把这几条街道逛了一遍,记了个大概,任雾心里有点谱儿了。   坪头镇离家里还有十来公里,坐摩托车进去要花上四十分钟。任雾心里盘算着自己要不要买一辆摩托车,来来回回的也方便不少。   两个星期之后,坪头镇圩上的两所学校直线中间开了一家服装店。   这间服装店看上去很普通,卷闸门收上去之后,露出了服装店的全貌——白色墙上挂着整整齐齐的、款式新颖的连衣裙,底下则是三个展示架,左排挂着上衣,中间挂着裙子,右排挂着裤子。而门口右侧特意空出一块,放置了一台电动车衣机和一张椅子。   任雾看着这个店名为“独一无二”的服装店,心里充满了喜悦。这家店里的衣服是她这两个月来从网上买布料回来,自己独自制作完成的。   她买的布料几乎都是零碎的大片,并非一匹匹的,价格一下子降了不少。最重要的是,任雾想要做的每一件衣服都不一样——款式、颜色、花纹等各有区别,碎布恰好满足了她独一无二的要求。   这些衣服定价也不高,布料成本一般在几块至十来块,加上针线人工,每件的定价大概是在二十五到五十之间。   这个价格对于镇上的学生而言,属于存点零花钱就能把衣服买下来那一类。对于来逛集市的家长来说,这个价格、这个款式和料子,也相当值当了。   这个店面的租金也相当便宜,每个月两百六。本来镇子上的租金就低,加上这个店面有点不吉利——哪个人在这儿开店,准亏空家底,赔个干净。   房东恨不得把这个店面卖出去,要价也只是八万。可惜任雾手里真没什么钱了,这八万对她来说无异于一个天文数字。   开业第一天,刚好是圩日,各家各户都趁着集市上会有许多人摆摊,特意出来逛上一圈。   “独一无二”的位置不算偏僻,人流量也还行,反正来来往往的妇人们把这家店给挤满了。   任雾请了个兼职的导购,是个牙尖嘴利会说话的妇人,招呼起客人来热情大方,但又咬死价格,不会随意降价。中午到下午三点半,集市结束了,店里的衣服也少了一大半。   “小柳,你这嘴皮子相当麻溜啊,今天买了三十八件衣服,说好的底价六十,加上每件两块钱的提成,给你一百三十六。”任雾把钱数好,递给小柳。   “谢谢任姐了,下个圩日我再来帮忙啊,你可别请其他帮工了,我一个人就能行。”小柳接过钱,利索地把钱数清楚,然后跟任雾来了个口头约定。   任雾也顺理成章答应下来。这个小柳,真是个口头人才,相当不错,能把她留在店里帮忙,任雾满意得很。   可惜只有圩日,圩街上才会有那么多的人。平时任雾一个人看店、卖衣服就绰绰有余了,根本用不上招多一个帮手。   送走小柳之后,任雾把今天的利润算了算,减去小柳的工资,今天赚了将近七百五。   当然,任雾在缝制这些衣服上面也花费了许多时间,这个利润对她来说并没有赚很多。尽管如此,她也是心满意足了。   任雾开着店铺,自个儿坐在车衣机前,埋头缝制衣服。这些布块已经裁好,只需要按样板缝好各道工序就行。   “阿姨,请问你这里帮忙补衣服吗?”一个十三四岁的女孩儿走进来,停在车衣机前。   任雾本来是没有缝补衣服这个服务的,她脑子一动,想起了圩街上居然没有一家店是帮忙缝补衣服、改衣服的。她立即说道:“当然,我这里买衣服、补衣服和改衣服,什么都做的。”   “阿姨,我裤/裆这里弄破了个洞,补起来要多少钱啊?”小女孩把校服裤从袋子里拿出来,把破洞展现给任雾看。   不过是踩两脚车衣机,动几下手的事情。   “你就给个一块钱吧。”任雾说着,把深蓝色的线换上去,衣服对整齐,放在针底下。脚轻轻碰几下,针上下穿动,衣服轻轻移动,破口就这样被缝上了。   任雾把线剪短,里外看看裤/裆,确保补好后递给小女孩儿,“给,搞定了。”   小女孩离开之后,任雾找来一块表面光洁的木板,在上面写上“缝补衣服、改衣服、钉扣子”,然后竖在一边,路过的人都能看到。   任雾没想过这个牌子能有多大用处,她本心最主要是帮那些学生们补补衣服上的破口子、改改衣服而已,没想过要靠它挣钱。   然而,每天学校一下课,一伙又一伙的学生们拎着衣服过来让她缝补,每天能有五六十块钱的收入。要知道,这不过是一分钟上下的事情——把衣服反过来,换线,缝补,剪短线头,完成。   每天只需要坐着工作六七个小时,不时还起身歇一会,四处走动一下,活络一下四肢,这对任雾的身体来说,是个非常好的康复机会。   回老家一个多月的功夫,任雾的身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改善,头发变得有光泽了,变白的速度也慢了下来,新长出来的居然几乎全是黑发;腰背腿脚酸痛的程度大大减少,现在只需每个星期去卫生院里按摩一遍,卫生院就在店铺的右侧拐弯处,来回一趟相当方便。   此时,已经是八月底了,即将到了苏新彬大四开学的时间。   “姐,我做了两个月的兼职,出去吃饭和交通费用,只剩了两千三,你那里有多少啊?”苏新彬心急如焚,前两天打电话给母亲,她还是一副病恹恹的样子,说现在在老家休养,看完病之后身上没钱了,找邻居亲戚借钱,也就借了六千块。   “我这里一共有六千五,我还得留出两千块钱做伙食费和房租,只能借给你四千五。”苏新巧说道,话里强调了“借”字。   苏新彬沉默了一下,露出一个苦笑。   现在一共不到一万三,学费和住宿费是够了,但是后续的生活费还得想办法。   更让他觉得难受的是,尚未毕业,就欠了一万多块的债务。   “行,谢谢姐。等我毕业工作后,我会尽快还给你的。”苏新彬深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 第132章 一三二   苏新彬早早就躺在床上, 来来回回翻身,脑子里全是钱钱钱。   他越想越心烦,到最后甚至生出些埋怨来, 心里暗暗责怪母亲为什么不能坚持一下, 忍一下身上的病痛,把学费先给他凑齐, 再慢慢打工挣医药费。害得他现在满脑子都是钱钱钱,担心自己没有生活费, 又担心自己还没毕业就欠债累累。   嗡嗡两声, 枕头底下的手机震动两下。   苏新彬摸出手机, 打开一看,是女朋友闻音音发过来的微信。   “宝宝,你快打开链接, 看看这套衣服好不好看![飞吻]”   底下附上一条某宝的衣服链接。   苏新彬盯着链接, 手指一直不敢点开。   女朋友发来链接, 摆明是希望他有所表示。而他现在连生活费都没着落,实在拿不出多余的钱。   “宝宝, 在不在呀?你快点看看啦,我好喜欢这条裙子啊!”闻音音见男友一直没回复, 赶紧发信息催促道。   苏新彬只能点进链接,心里不断祈祷“一定要便宜点,一定要便宜”。   三百一十元。   苏新彬看着手机页面上的杏色长裙, 实在想不明白。这条裙子有什么特别吗,不就简简单单地围起来,加上两天肩带吗,为什么普普通通一块布围成的裙子要卖那么贵?   不管他这时的心情多么复杂,他也只能回答女友:“裙子很漂亮, 很合适你,我现在就去下单,期待宝贝穿上新裙子的样子。”   闻音音兴奋地发了个开心的表情过来,紧接着又发了飞吻、亲亲的表情过来。   苏新彬心里舒服了些。算了算了,把这条裙子买下来吧,反正学费已经够了,缺的是生活费。到时再想想办法,看看是自己去做兼职挣钱,还是找母亲或者姐姐拿钱。   “哇,音音姐,你男朋友好大方啊,不用你开口,他就立即下单了。”见闻音音的男朋友发来订单的截图,坐在闻音音身旁的两个少女感慨道。   闻音音得意地笑笑,“他要是对我不大方,我才不跟他在一起呢!”   闻母推开女儿房门,刚巧听到女儿的话,不由说道,“我对你要求也不高,以后你对象能像对面家的小玲老公那样,自己给首付买房,在房本上加上你名字,以后我能跟着你们一块住,帮你们看看孩子,我就心满意足了。”   闻音音点头,“可不,我也是这样想。他要是没钱买房、不添上我名字,我才不要跟他结婚呢。”   这头的闻音音母女聊得欢快,下完单的苏新彬的心却像被割了一刀,心痛得很。   “妈,你睡了吗?”苏新彬心烦意乱,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准备睡了,腰不舒服,腿又麻,还是在床上躺着松快些。”任雾还在桌子前剪裁衣服,但并不想和儿子多聊,顺口扯了个幌子。她似乎听不出儿子话里暗藏的焦虑,反而主动提起自己身上的不适。   听到不想听的话题,苏新彬的嘴角往两边撇了撇,看上去非常沉闷。   “妈,你最近就在家里呆着,啥都不做,多闷啊!”苏新彬看似关心母亲在家呆着无所事事,心里觉得无聊。   任雾的语气显得兴奋些,“我最近闲下来,才知道日子原来可以过得这么舒服的呢!以前每天六七点就要起床,开始不断地干活忙碌,忙到晚上十一二点才能躺下来,累得手软腿软的。哪像现在这样,每天睡到自然醒,一整天除了做饭洗衣服,什么事情都不用做。”   “妈为了你和你姐两个,辛苦了大半辈子,忙出一身病痛来。现在你们一个在工作上班了,一个快要毕业了,我也算可以退下来好好歇着了。彬子,放心啊,妈在家里很好,你就好好上课、好好找工作,甭惦记着家里。”   苏新彬嘴里那句早已想好的——“你要是觉得闷,就到县里找份闲点的工作干着,每月挣个两三千,也不会累到自己”,始终找不到机会说出口。   虽然把便宜儿子的嘴巴给堵死了,但任雾的心情也不算愉悦。   她没想到苏新彬真的可以忽略母亲身上的病痛不适,拐着弯儿让母亲去工作挣钱来养他,甚至还要顺带照顾一下他的女朋友。   算了算了,反正她是咬死自己没钱的。他自己都二十二岁了,早该负起点责任来,不要老想着通过压榨亲妈来拿钱。   任雾在乡下过着舒坦日子,苏新彬在几百公里外一边忙着上课,一边忙着实习。   他本来还想着从母亲那儿拿点钱,但打了好几回电话,母亲话里话外都在诉以前生活的苦,说现在日子的舒服。他脸皮再厚,也无法直言让母亲去打工。   银行卡里扣除学费住宿费后,剩下的钱不多了,看着那个数字,苏新彬心里又慌又急,充满了危机感。再不想办法,他可就要吃不起饭了啊!   他从网上挑挑选选,找了几个合适的实习生岗位,投了简历。来回奔波于面试和笔试,最后进了一家物流公司。   工作内容不难,主要是为客户开单和核单等,难的是每天早上六点半就得起床,坐一个小时的地铁,再转二十分钟的公交才到公司。中午只有一个半小时的休息时间,吃完饭拿出手机没几分钟就要上班了,然后忙碌到下午六点。等他回到宿舍,接近八点钟。随便吃点东西,洗澡洗衣服,转眼就到了十点。一天就这样过去了。   苏新彬总算感受到上班的辛苦,比起兼职时在学校旁边的麦当劳里收银还要辛苦,毕竟不用花上四小时在路上奔波。上班坐上八小时,来回站上四小时,几天下来,腰酸背痛。   苏新彬坐在椅子上,右手往后,不断捶打着右腰侧的肌肉。   “怎么刚上班就腰酸背痛了?以前没怎么干过活吧?周末歇一歇就好了。”隔壁座位的大妈瞟了一眼,说道。“像我们这些经常要加班,一坐就要坐上十来个小时的,屁股都坐麻了,腰肌劳损是最常见的,痛起来简直要命啊,连走路都难!”   会这么严重吗?苏新彬想起母亲偶尔说起来的,她早上八点半开始上班,忙到晚上十点,坐一整天,腰痛得像针扎蚂蚁咬似的,难受得厉害。   任雾在乡下住着,经营着小服装店,挣得钱不算多,但是有足够时间休息、能和熟悉的朋友们时常见面聊天,这就足够舒坦了。   苏新彬也没有再想方设法暗示她出去找工作,偶尔还会关心一下她的身体,问问她最近好点没有,要不要给她买点膏药寄回去。   这才算样嘛!任雾心里想。   其实原身上辈子过成那样子,两个孩子固然有错,但她同样也需要负起一部分责任来。   她平时过得那么辛苦,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辛苦告诉孩子们呢?还自以为孩子们会明白自己挣钱不易,会关心体谅她。事实上,还没工作、也没有从事类似强度工作的孩子们哪会明白母亲是流了多少汗水、耗了多少精力才能把他们的学费生活费给挣出来。   她有病有痛,为什么要瞒着不说,把准备好的医药费都给女儿做嫁妆、给儿子凑首付呢?不说,忍着,孩子们就假装看不到母亲的痛苦,只想着自己,想方设法从母亲手里掏钱。   她身体破败得干不动活儿了,遭到孩子的嫌弃,为什么不把自己的辛苦劳累、病痛全部摊在他们面前,索要理应得到的赡养费呢?赌气不用他们养,放纵了他们,苦的是自己。   ……   春节时,苏新彬主动申请了公司的加班,想要拿三薪。苏新巧跟男朋友回老家见家长了,因而只有任雾一个人孤独过年。   任雾打电话跟孩子们抱怨了一番,说自己在家孤零零的,心里挂念他们。   苏新彬挂了电话,立即给母亲发了一个五百块的红包,还附上自己的道歉——“妈,新年快乐!儿子不孝,今年没有陪在你身边过年,以后过年我一定会陪着你。”   任雾喜滋滋收下了红包,这可是第一次收到孩子的金钱回馈。   苏新彬在物流公司上了几个月的班,慢慢明白了挣钱的艰难——付出许多时间、精力,得到的只有不多的工资和一身的疲惫不适。   母亲,当初是怎样咬着牙,把他们的学费生活费挣出来的啊!   苏新巧接到母亲的电话时,心里也有点内疚,“妈,大宽他家太远了,我赶不及回家。等到五一放假,我再带大宽回去看你。”   挂了电话之后,她也给母亲打了一千块钱作为过年的孝顺费。   任雾心里开始盘算着,前两天看中的那条金手链好像刚好一千五。要不,就买下来,当是孩子们给自己的新年礼物?   那边任雾在开开心心逛着县城,这边苏新巧跟着男朋友大宽走进了家门。   大宽老家在北方的一个小城市里,父母开了一家小商店,平时收入还不错。上头还有个大姐,结婚两三年了,夫家和娘家在相邻的两个小区里,平时经常走动。   苏新巧一进门,便看到了一大屋子人。大宽的父母、爷奶、姐姐一家三口、大伯一家四口、三叔一家三口,大家都热热闹闹地坐在客厅里,等着见大宽的对象。   苏新巧在大宽家里受到了热情的招待,一大家子看起来都非常喜欢她,话里还期待着他们赶紧结婚,把喜事给办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好意思,卡文,发晚了。   还有一更我明天补回,希望小可爱们见谅! 第133章 一三三   午饭之后, 大宽把苏新巧带到自己房间里,跟女友分享自己的小天地。   苏新巧坐在椅子上,手里慢慢翻动相册。大宽坐在她身边, 嘴里不停给她介绍相册里的内容。   “这是我姐结婚那天拍的照片。看, 姐那天穿的中式龙凤褂,手上带了好几个金镯子, 脖子上带了一个金猪吊坠,耳环也是金的, 特别闪。”大宽见女友的眼睛胶着在姐姐出嫁那天的照片上, 趁机表衷心, “等我们结婚时,我也给你买这些首饰!”   “你放心,我们到时候结婚, 也一定办得风风光光的, 让你开开心心的。”大宽拥着女友的肩膀, 保证道。   听到温柔的许诺,苏新巧不但没有心动的感觉, 反而还有些担忧。   在她老家,她参加过的婚礼都是有些简陋的。新娘子都是穿着一身在婚纱店里租来的白色婚纱, 手上戴个金戒指,脖子上戴一条金链子。哪像这张照片里的大宽姐姐那样,穿金戴银, 看上去富贵逼人。   不用说,苏新巧就能猜到,大宽姐夫给的彩礼多,大宽姐姐的陪嫁肯定也少不到哪儿去。   “大宽,你们这边的彩礼和嫁妆大概要多少啊?”苏新巧翻过另一页相册, 看上去只是随口一问。事实上,她的耳朵早就竖起来,所有注意力都放在了对象的回答上面。   当初姐姐嫁人的时候,父母不知在饭桌上说过多少回,大宽心里也有个谱儿。   “像我姐那样,姐夫给了二十万,另外还要给她买衣服和首饰,听我妈说好像花了五万吧,房子也会先给完首付,结婚之后两人一起供楼;我姐把二十万全带过去,另外还陪嫁一辆十八万的车,还有那些传统的被子枕头之类的嫁妆也带了过去。”大宽从脑海里翻出这些记忆,说给女友听,“对了,我们家还买了新房的电器,也花了几万块吧。”   苏新巧的心凉了半截。这么看来,礼金要全部带回男方家里,另外还要花二十几万来准备嫁妆。   原来嫁人也要花这么多钱,像她这种家境的,怎么可能拿得出来呢?   “你爸妈给你姐准备了好多嫁妆啊!”苏新巧低声感慨一句。   “不多啦,当时我爸还想把家里的一套小房子给姐当嫁妆呢,最后还是姐不肯要才罢休。”大宽说道。   他见女友有些闷闷不乐,嘴角无精打采地垂着,脑子转了转,觉得自己说错话了。“新巧,你放心,到时我家给你的礼金肯定不少,我爸妈前两年在这个小区的二期里买了一套房子,给咱们做婚房,已经装修好了,家具电器也备齐了,到时候咱们结婚了就住在那儿。”   苏新巧心里更加苦闷沉重了。   如果大宽家里穷点,彩礼少点,她或许还好意思开口说明自己家里条件不好,拿不出什么陪嫁。   而现在大宽充满热情地告诉她,彩礼丰厚,婚房也备好了。她总不能拎着两身衣服、两手空挂挂地进门吧?   下午,大宽和他爸去备年货,苏新巧躺在客房的床上玩手机,房门突然被敲响了。   打开门,大宽母亲端着一盘橘子走了进来。   苏新巧在未来家婆面前难免束手束脚,脸红红的,说话也有些腼腆。   大宽妈笑着说:“闺女,在这儿就当自个家一样,吃好喝好,甭客气的。”   两人坐在客房里一边吃着橘子,一边说话聊天。   “闺女,大宽都没跟我提起你家里情况呢,要不你给我说说?”氛围被大宽妈炒热了些,她主动问出心中所想。   苏新巧脸上的笑容滞了滞。她和大宽在一起两年了,只是偶尔提过一次,父亲不在了,是母亲把她和弟弟拉扯大的。平时她和母亲弟弟打电话,用的是方言,大宽根本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我爸前几年不在了,我妈以前是做衣服的,现在身体不舒服,一个人在老家生活。我弟弟现在上大四了,明年六月份就毕业了。”苏新巧干巴巴地说道。   大宽妈脸上的笑容也淡了一些,“哦,这样啊!真是看不出来啊!”   看不出来什么?苏新巧不知道,也不敢问。   大宽妈心里非常不满,单看苏新巧的白白净净的外表和白皙嫩滑的双手,她还以为这闺女出身于一个条件不错的家庭。没想到,她居然看走眼了。   大宽妈显然失去了聊天的热情,而苏新巧也敏感地意识到她态度上的转变,心里也起了疙瘩。在接下来的对话中,两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新巧,那你好好休息一下吧,我也有点困了,回房里歇一歇。”大宽妈把橘子也端走了。   苏新巧坐在床边,脑袋低垂,长发也滑落在脸庞,看不清她脸上是怎样的表情。   大宽妈坐在梳妆台前,左手抓着一把染成酒红色的长发,右手拿着梳子用力梳理,心里颇不得劲。   她放下梳子,拿起一旁的手机。丈夫和儿子都出门两个多小时了,怎么还不回来。她现在可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和丈夫说说。   半个小时后,一个高壮男人推开了主卧的房门。躺在床上、迷迷糊糊睡着的女人立即醒了。   “回来了?怎么去那么久啊?”大宽妈随口抱怨一下,立即进入主题,“我刚才去找大宽女朋友聊天了,她家条件跟咱家差太远了,父亲不在了,母亲以前是在厂子里做衣服的,现在身体不好呆在乡下老家,还有一个弟弟在读大四。”   大宽爸倒没想那么多,“家境差点就差点,人勤快、脾气好就行。”   “你这瞎说什么呢?你想想,娶这么一个穷媳妇回来,她妈身体还不好,她弟明年才毕业,以后十有八九都要补贴照顾她亲妈和弟弟,大宽日子都过不舒畅了。再说了。她家跟咱们家隔了一千多公里,要真是嫁过来了,指不定不愿意到咱们这个地方工作生活呢!”大宽妈把自己不乐意见到的结果都摊了出来。   “再说了咱家大宽长得又高又帅的,又不是非得娶她不可。照我说,上个星期六姨介绍的那个女孩子就挺好的,爸妈都是公务员,而且咱们两家离得又不远。他们要是结婚了,就住在咱们前两年买的房子里,我们天天都能见上儿子媳妇的,以后还能帮忙照顾孙子,多好啊!”大宽妈越想越满意,“我不管了,你赶紧跟大宽说清楚,我不同意他们的婚事!”   大宽爸坐在床边,原本还有些不以为然。听妻子絮絮叨叨说了一遍之后,他心里琢磨一下,觉得妻子说得有道理。   他不盼着儿媳妇家里多有钱有势,但最起码的不能拉儿子后腿。像苏新巧这个家境,也确实寒酸了些。现在她弟弟还在上学,尽管明天六月份就能毕业工作了,但是刚出社会的学生能挣几个钱呢?家里的大头还不是苏新巧负责,那也就相当于自家儿子要负起这个责任了。   苏新巧只有一个寡母在老家,作为女儿,想来也是放心不下的。这就意味着,儿子娶了她之后,很大可能不会回到他们身边生活。他们早就盼着和儿子团聚、帮儿子照顾孩子,两地分离的日子实在不想再过下去了。   ……   两夫妻在一起生活那么久,对方一个眼神,就知道彼此在想些什么。这对夫妻就这样达成了共识。   大宽窝在客房里,黏在女朋友身边,说着自己的童年故事。   手机屏幕亮了,大宽看了一眼,摸摸苏新巧的头发。“你玩玩手机,要不睡会,我爸妈找我有点事,等会我再来找你。”   客房的门关上了。   苏新巧的心里涌出不安的感觉。   “爸妈,你们找我干啥?”大宽打开主卧的门,把脑袋伸进去。   “快点进来,把门关上,我们有正事儿跟你说。”大宽妈催促道。   “家里又没有外人,还要关什么门呢!”大宽随口说道,但还是乖乖关上了房门。   大宽父母又把苏新巧的家里情况说了一遍,又讲了他们的担忧。   大宽愣了一下,他和苏新巧在一起两年,知道她在学校的时候就时不时做兼职,也听她说过一次父亲不在世了。但是他一直以为她家里条件挺好的,毕竟每逢生日过节,他收到的礼物也是价格不低、品质不错的。   “你听妈说,妈不是觉得她不好,可是她家条件太差了。”大宽妈说道,“妈就想你过得好好的。”   大宽愣神许久,最后说道,“妈,我和新巧在一起那么久了,我们是有感情的,你们就别乱想了。”   “我都说了,妈不同意你们在一块,不愿意她拉你的后腿!”大宽妈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脾气一下子就上来了。   大宽爸的胳膊碰了碰妻子的手,让她忍一忍脾气。   “大宽啊,爸妈也是为你们好。这样吧,她家要是能陪嫁一辆小汽车、把礼金拿回来作为你们小家庭的开销、保证以后就在咱们市里生活工作,我们就答应你们的婚事。”大宽爸向妻子使了个眼神,对儿子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32959778 1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4章 一三四   大宽哪里肯应下父亲的要求, 他一口咬定自己要去苏新巧,就算她家里穷,就算她以后要补贴娘家, 他也就认了。   主卧里, 一家三口各自坚持着自己的想法和意愿,闹了个不愉快。   大宽一回到客房, 苏新巧眼巴巴地看着他,眼里夹杂着忐忑和不安。   大宽有些不敢看这双充满担忧的眼, 他有些难堪地低了头, 把父母的话大概说了出来, 又提了一下父亲提出来的要求。   苏新巧只觉这一刻的自己难为情到了极点,仿佛在日光之下,被剥去所有衣物, 赤/裸/裸把自己呈现在所有人眼里。   她有些无助地看着地板, 眼泪大滴大滴掉下来。   大宽没想到女友会是这个反应, 他几步上前,把她紧紧抱在怀里, “新巧,没事的, 我爱你,你爱我,这就够了。”   苏新巧的脸紧紧贴在大宽的胸膛上, 爱人的心跳声就在耳旁,可她却觉得,那点距离,是她永远都跨不过去的阻碍。   晚上吃饭时,苏新巧就明显感受到了大宽父母对她的不满了。   为什么会不满?桌上的每一个人都心知肚明。   可是她能怎么办呢?谁让她家里是这种情况呢, 谁让她在婚恋市场上属于劣势呢?   大宽也意识到父母态度的变化,他看在眼里却不敢在饭桌上指出来,生怕把遮掩的布去掉,会伤害到自己的女朋友。   除夕晚上,苏新巧坐在大宽家的饭桌上,就像是南方老式茶楼里拼桌的客人一般,处处充满了尴尬。   前两天还是笑意浓浓、热情大方的脸庞,今个儿却变得假情假意。   吃完团圆饭,喝茶的喝茶,看电视的看电视,聊天的聊天,大家都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苏新巧和大宽说了一声,然后回到客房里,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喂,妈,吃饭了吗?”苏新巧声音闷闷。   “嗯,刚吃了,你呢,也吃了吧?”任雾应道。   苏新巧听到母亲的声音,心里一会是内疚难过,一会是埋怨挣扎。   她觉得自己不应该怪家里穷、怪母亲没用。可是心里就是转不过弯来,就是忍不住要埋怨迁怒。   任雾听到女儿的声音失落,一点儿过节的喜悦都没有,立即就明白过来。“怎么了,你在你对象家里过得还行吗?”   母亲的这句问话,打开了苏新巧的发泄之门。她的眼圈立即红了,眼里迅速聚起一汪泪水,绵绵不断滴落下来。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妈,我好难过啊!为什么我们家里那么穷啊?为什么我连自己的感情都抓不住啊?”   电话那头的任雾并不想安慰她。   一个没有什么文化的农村妇女流了那么多汗、耗了那么多的时间和心神把两个孩子养大,花钱给他们上大学。那两个受益的孩子没有资格去问母亲,为什么家里那么穷。   再说了,苏新巧这点小心思在任雾面前完全不够看。   哪有女儿心念念着靠母亲去打工挣钱凑嫁妆的啊!   “因为你太弱了。如果你有能力,就不会反问辛辛苦苦把你供出来的母亲为什么没办法给你提供优越的生活条件。如果你足够强大,你的感情不会因为经济上的问题而受到阻拦。”任雾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   苏新巧的哭泣声戛然而止。   她刚刚确实情绪失控了,但心里也未尝不是想着要用泪水来要挟母亲进行自我反省,重新去城市里打工挣钱,帮忙凑点嫁妆。   然而,母亲不仅没有安慰,反手就是一顿说教。   她讷讷地应了几句,挂了电话。   说完电话,任雾又回到工作台前,继续裁剪布料。   过年期间,镇上每天的人流量是平时周末的好几倍呢,“独一无二”服装店里的衣服几乎都卖得差不多了。偏偏她又没有任何帮手来帮忙做衣服,只能眼睁睁沿着一张张诱人的票子飞远。   算了算了,她也不盼着发财,只是挣个养老钱而已,就不要心心念念记挂着那些走失的生意了。   任雾自我安慰一番,心里舒服多了,手上的动作也快上不少。   过后,苏新巧又打过两三次电话回来,试探着问母亲,如果她结婚的话,母亲能给多少嫁妆。   任雾不接这茬,只是不停地说自己身上的病痛,强调医生说的好好卧床休养。   苏新巧见不到一丁点儿希望,最终只能放弃从母亲身上薅羊毛。   这个春节,这一家三口只有任雾过得开开心心,有滋有味。苏新彬在公司上班,晚上一个人在学校宿舍呆着,生平第一次明白热闹是别人的,孤独才是自己的。苏新巧在遥远的北方小城里做客,心里一片期待喜悦全部化为难堪埋怨。   *   在任雾不知道的时候,苏新巧和大宽先斩后奏,偷偷登记结婚了。   他们两人的户口早在上大学的时候就迁到了学校,毕业之后落在集体户口上,所以他们结婚根本不需要回老家拿户口本之类的证件。   苏新巧和大宽亲亲密密地坐在租房的小沙发上,两人准备打电话通知家人这个消息。但心里又明白,这个消息对家人来说,太过突然,也不一定是他们想要的。   “你先打吧,我得酝酿一下。”大宽的小心脏早就被攥成一团,紧张得几乎要爆炸了。   春节过后,他们回到了工作的城市。他表面上应承了父母,回去之后就提出辞职,工作交接完后就收拾行李回老家,和苏新巧一拍两散。   事实上,他们早就商量好了,回去先把证给领了,生米煮成熟饭,家长再不愿意都没办法了。   任雾接到这个电话的时候,身体的发抖足以证明内心的不平静。   没有哪个母亲愿意被女儿突然告知,她已经领证结婚了,和一个母亲尚未见过的男人。   “你自己既然做了决定,我多说无谓,你们自己努力过好自己的生活吧。”任雾尽力压下自己的脾气,淡淡说了一句类似告诫的话,然后迅速按了终止通话。   苏新巧迷茫地听着话筒里传来的嘟嘟声。她这样做,是不是做错了?   可是,如果不这样做的话,她去哪里把嫁妆给凑齐啊?像现在这样,领了证,两个人都不用给彩礼和嫁妆,不是既公平又省钱吗?   大宽拨通了父母的电话,大宽妈还在催促他赶紧回老家,下一秒就听到儿子说,“妈,我和新巧领了结婚证,你们就接受现实吧!”   这一句话气得大宽父母几乎要晕过去。   大宽妈朝着话筒骂道:“你这死孩子,我和你爸事事为你打算,你居然还会跟我们耍心眼了?你不领情,好,你敢跟她结婚,以后你就别回来了!家里的钱和房子都没你的份儿了!”   大宽没把母亲的话放心上,他觉得母亲不过是一时接受不了在说气话罢了,过上一段日子,一切都雨过天晴。   *   六月底,苏新彬搬出了学校宿舍,告别了生活学习了四年的大学校园。   他现在已经是物流公司的正式员工了,在公司旁租了房子,每天只用走上十来分钟就到了公司,再也不用早早起来赶地铁坐公交,也不用害怕挤不上地铁会迟到了。   搬家、租房、拉网线、买各种生活用品又把他手里的钱花了一大半,手头上只剩了五千块钱。   苏新彬心里愁得很,还欠着姐姐四千五和村里人家的六千块,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还清。   尤其是母亲不时就会发信息说,“儿子,三婶家要买猪种了,我没办法,只能向六叔借了两千,把三婶的钱给还上了。你要努力工作啊,要记得那六千块钱啊!”   背负着债务的他不得不变得小气。女友闻音音时不时发过来的链接,便宜的,他就下单了;贵点儿的,他犹豫来犹豫去,最后还是告诉女友——“宝贝,不好意思,我手头紧,等我攒多点钱再给你买哈!”   当然了,闻音音发过来的链接价格也跟她的年龄一样,随着时间的流逝成正比增长。   第一次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苏新彬的脸红得跟猴子屁股似的。第二次说的时候,觉得好像也不难开口。第三次说的时候,简直就跟口头禅似的,看到链接就条件反射说出来。   第四次说的时候,额,没有第四次,因为他第三次说出口的时候就被分手了。   闻音音深深觉得自己以前眼瞎了,怎么就看中了苏新彬,觉得他每天把自己打理得有条有理的,看上去挺像有钱人家的大方公子哥们。   刚恋爱的时候,他还是挺大方的,该买的都买了。可是没想到毕业工作之后,他反而变得小气了,每次都只会告诉她,攒多点钱再给她买。   闻音音权衡了许久,又不断试探男友:“宝宝,你爱我吗?”   苏新彬神速回答:“宝贝,我爱你!”   “那你会娶我吗?”   “当然会了!”   “那你会买大房子娶我吗?”   “宝贝,等我以后存够了首付再给你买哈!你相信我,十年之内我一定把首付攒够!”   看到这个答案的闻音音心都冷了。十年,一个女人能有几个十年啊!   闻音音二话不说,立马踹了他。不管苏新彬怎么跪求复合,她都无动于衷,甚至还拉黑了他的所有联系方式。   苏新彬的初恋,就这样被终结了。   第一次经历情感坎坷的他,心痛得像被挖去了一块,无时无刻不在滴着血。   满腔痛苦的他不知该如何发泄出来,翻看着手机上的联系人,目光停留在某一处。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略晚,小可爱们明天起来就能看到了哦! 第135章 一三五   “妈, 你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说的女朋友吗?”   任雾刚按下接听键,听到的便是苏新彬莫名其妙的问话。   额,时间线这么快就到了凑首付的结婚的时候吗?任雾愣了一下。   无所谓了, 反正她现在是个“穷人”, 别说首付,连一块豆腐的钱她都要咬定没有。   “妈, 她跟我分手了!我该怎么办啊,我心里好难受啊!”苏新彬蹲在黑蒙蒙的租房里, 借着夜色掩饰自己的眼泪。   任雾的内心不合时宜地欢快几分。   稳住, 稳住。   “那她为什么要和你分手啊?”任雾温和地问。   音音为什么要和我分手呢?   苏新彬并不愿意直面这个答案, 可是母亲的这一问,让他脑子里立即浮现一个字——“穷”。   “妈,如果我们家里有钱, 那该多好啊!”在这一刻, 苏新彬是真的觉得金钱无所不能, 能买回他的爱情。   “对啊,如果你有钱的话, 咱们家里欠下来的六千块就能还清了,我也不用天天低着头做人。”任雾感慨道。   苏新彬满腔的悲伤, 硬是被母亲的话打散了。   他脑子里又想起了那该死的六千块和四千五。   任雾也不紧追着戳他痛处,关心了他几句,又唠唠叨叨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 让他注意身体。   苏新彬放下手机,在黑暗中发呆了一会儿,起身打开灯,去卫生间洗把脸,整个人清醒许多。   他转了一千块钱给母亲, 让她平时多买点肉吃,不要太省了。又附上一条信息,告诉母亲他会努力挣钱,争取快点把钱还完。   卡里只剩下四千。他还有二十一天才发工资。   苏新彬借着忙碌,让自己从情伤中走出来。慢慢的,虽然想起来那个女孩子的时候,心里还会隐隐作痛,但已经不会影响他正常的生活和工作了。   苏新彬这段时间在学习PS。每天上完班回来,给自己煮上一大碗青菜鸡蛋面条,一边吃一边看教程视频。吃完晚饭之后,立即开始自己动手操作。   三个月之后,他熟练掌握了PS软件的使用,练习了大量的照片P图,把原图和经过处理的图片同时发表在网络账号上,形成明显的对比。慢慢的吸引了不少粉丝,甚至还引来了合作对象。   大海艺术照工作室:“大大你好!是这样的,我是C城的大海艺术照工作室,我们的修图师回去生孩子了,现在还没找到合适的修图师,堆积了好多照片还没处理。你PO出来的那些图片处理得非常棒,细节超抓人,我们非常喜欢你的风格,想要和你合作,不知道你有没有这个意愿呢?[飞吻]”   大海艺术照工作室:“价格我们可以慢慢商量哦,一定比市场价高,你觉得怎么样?跪求回复![打滚]”   苏新彬看到私信的时候,还以为自己眼花了。他只是随便找了个平台来记录他的劳动成果而已,怎么还天上掉饼儿了?   他手指打字迅速,“你好,我有这个意愿。请问你们报价是?”   大海艺术照工作室:“大大,这是我的微信号154……我们加微信细聊呗!”   苏新彬加了微信,很快就通过了。   大海:“大大,我们这边商量了一下,粗修的话八块一张,精修的话,两百一张。你觉得能不能接受呀?”   苏新彬立即上网去搜索修图师的兼职待遇,发现这个在艺术照摄影行业内算是高价了,便一口答应下来。   大海工作室把照片打包好,发过来给苏新彬,粗修的共有两百张,精修的有十张。   大海:“大大你这两天能不能做完呀?我们这边急着要呢!”   苏新彬回了个“OK”的手势。   两天之后,脸上挂着黑眼圈的苏新彬把处理好的照片打包发给大海工作室,那边验收后,立即打来了三千六百块。   苏新彬转手就把钱转给了母亲,备注:“妈,三千还债,六百给你。”   任雾冷不丁收到了一笔转账,顿时眉开眼笑。   这小子,总算从叉烧变成一个人了,能负起自己的责任来了。   家里还有另一块叉烧呢。   苏新巧和大宽结婚已经十个月了,两人浓情蜜意之时,怀上了孩子。   这个孩子来得正是时候啊!   苏新巧夫妇如是想着。   毕竟他们两个默不作声跑去领证、再通知家人的这个做法伤害了双方的父母。   现在就靠这个肚子里的孩子来修复和双方父母之间的关系了。   任雾还好,毕竟对她早就不抱什么希望了,所以当时被戳到心伤之后,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地觉得无所谓了。只是她的冷淡还是让敏感的苏新巧发现了。   而大宽父母,他们是真的心痛心寒啊!心心念念为儿子好,处处为他着想,而儿子不但不接受他们的建议,还来个先斩后奏来要挟他们。这谁接受得了啊!   “妈,新巧怀上孩子了,你要不要和爸一块过来看看啊?”大宽兴冲冲地向父母报喜。   大宽妈闷声闷气说道,“不用了。你姐怀二胎了,我和你爸要在家照顾她。你自个儿照顾好你的媳妇吧,毕竟是花尽心思娶回来的。”   大宽被母亲这话给噎着了,半晌才说,“妈你怎么那么小心眼啊……”   嘟嘟——   电话给挂断了。   北方小城里,大宽妈把手机往布沙发上一砸,气得直跺脚:“那小子居然说我小心眼!气死我了!让他抱着自己媳妇过日子去吧,反正他眼里是没我这个亲妈的了!”   大宽对着妻子摊手,他爸妈的火气还没下来呢。   苏新巧心里烦闷,拨通了母亲的电话。   “妈,吃饭了吗?最近腰背还痛不痛啊?”随意说过几句客套话,苏新巧把话引到了自己怀孕上面,“妈,我怀孕了,反应好大,什么都吃不下,好想吃你做的饭菜啊……”   任雾把手机按了外放,一边踩着车衣机缝衣服,一边听女儿讲话。   怀孕?哦。   反应大,吃不下?哦。   想吃我做的饭菜?哦。   任雾根本不在意这个女儿怀孕之后过得怎么样。   就像这个女儿也根本不在意老家里的母亲过得怎么样。   “妈,你能到我这里照顾照顾我吗?”苏新巧可怜兮兮地提出请求,“我每天下班回来,累得连手都抬不起来了。要是你在这里就好了。”   呵呵。我才不要赶着上去做免费保姆呢,照顾了你这个孕妇,到时顺理成章照顾孩子,可能后半辈子就被困在你那里,帮忙拉扯孩子了。   任雾心里冷笑。   “唉!妈知道你怀孕不舒服,妈也心疼你啊!可是我这不是腰痛腿痛嘛,站多几分钟都不行,去你那儿也帮不了什么忙,反而还给你们添乱,要你们花心思来照顾我。”任雾说道,“这样吧,要不你把电话给大宽,我教教他怎么照顾孕妇吧。”   苏新巧说得再惨,母亲也扯着自己身体不适的理由,把她的请求打回去。   “算了,等孩子出生了,他们肯定就原谅我们了。”大宽没把这些事情太放在心上。   哪有父母不爱孩子、不向孩子妥协的?他们气性再大都好,最后都会败给血缘关系。   真的会这样吗?苏新巧心里有些担忧。   又是一年春节。   苏新巧怀孕已经五个月了,肚子看上去却像七个月那么大。孕检时就知道了她怀的是双胞胎,这让这对小夫妻更加期待孩子的到来。   “妈,我身子重了,今年就不回去了,你在家里注意身体啊,过年多加点菜。”话是这么说,但是苏新巧没有一点表示。她现在满心都是自己即将出生的孩子,恨不得把所有钱都存起来,到时候全花在自己孩子身上。母亲嘛,在家里种点菜什么的,不就够吃了吗。   大宽也没有回老家,一是媳妇儿月份大了,二是父母根本就没开口问他回不回去。被父母冷了一年,他心里也不是没有气的。   大宽父母都要气疯了!瞧瞧,儿子当真是翅膀硬了,结婚不把他们做爹妈的当一回事,过年也不回来看看他们。他们还真是白生了这个儿子啊!   女儿女婿不回来,任雾乐得一身轻松。   “妈,我明天早上七点钟坐大巴回家,下午五六点应该就到家了。”苏新彬说道,“我给你买了好多东西,有吃的、穿的、用的,你肯定喜欢。”   自从苏新彬做了兼职修图师之后,在短短一个星期内,把欠老家好心人的钱全还上了,虽然也戴了一个星期的熊猫眼镜。   在接下来的两个星期内,他又把欠亲姐的钱给还上了。   自此,无债一身轻。   苏新彬迷恋上这种努力工作努力挣钱的感觉,看到银行卡的数字越来越大,他的心情和生活也越来越好。   某个深夜,他把接到的所有工作处理完之后,坐在手提电脑前,莫名的觉得自己很幸福很开心。   那一刻他突然很想很想母亲。他想起母亲粗糙的双手,想起那双手上被针穿过留下的印记。那双手,是怎么样把他的天空撑起来的呢?   在这一瞬间,他心里酸酸涨涨的,全是对母亲的感激。   如果不是母亲辛辛苦苦把他养大、供他读大学,让他在学习中获得自主学习的能力,他可能无法自学PS。如果不是母亲把生活的艰辛赤/裸/裸地展现在他面前,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成长。   作者有话要说:好啦,准备洗澡去,小可爱们晚安~   谢谢你们的支持,看到你们的留言,真的充满了力量.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十七岁那年的雨季 2瓶;阿狸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6章 一三六   下午四点半, 一辆长途大巴停在了镇上的小车站里,苏新彬从上面下来,从行李舱里取出两个二十八寸拉杆箱、一个小行李袋, 背上还背了一个鼓鼓囊囊的黑色背包。   行李太多了, 他也懒得在路边等路过的班车,朝隔壁停着的三轮摩托车招招手, “叔,去竹子村要多少钱?”   “三十块。”摩托车师傅麻溜地把车开到他身边, “包送到你家门口。”   三十块, 要是以前的苏新彬还真舍不得这个车费, 肯定会选择坐五块钱的班车回去,下车之后再苦哈哈拖着行李走上小半个小时。   不过现在嘛,三十块钱对他来说还真不算什么。花这点钱, 换个舒服的归途, 划算。   “好, 那麻烦叔帮我把行李放上车吧。”苏新彬把自己背上的包往上面的座椅上一搁,双手使劲把一个拉杆箱提上去。   三轮摩托车开得不算快, 苏新彬坐在后面的座椅上,正好可以沿途好好看看这许久没见过的家乡风景。   一路上, 两旁的田野里几乎都是光秃秃的一片,只剩下割完稻子之后剩下的稻蔸。田野里有许多小孩子,有的来回跑动, 嬉笑玩闹,有的认认真真地蹲在田地里,左手手腕上挂着一个红色塑料袋,右手摘着艾草,满了就放进塑料袋里。   看到这种情景, 苏新彬的脸上不由自主浮现了怀念的笑容。他还记得很多年前,父亲还在的时候,每逢过年前后,母亲就会带着他们姐弟俩到地里摘艾草,过年闲暇时会做上一些艾糍,里边包着花生芝麻白糖馅儿,外皮劲道十足,内馅香脆甜口。   摩托车一路走着,苏新彬的脑子里涌现许多老记忆——这条路,他以前骑自行车走过无数遍,初中、高中,每月末的周五兴冲冲地和同学们骑车回家,脚下憋足了劲儿,上坡下坡;周日,和姐姐两人背着两罐母亲炒好的咸菜,依依不舍地离开家里。   这条路还是去镇卫生院的路。他小时候经常生病,在圩上的卫生院总是看不好,母亲带着他,骑着家里那辆又重又高的老自行车,一次次在这条路上往返。他坐在自行车尾架上,双手环抱着母亲的腰,脸贴在母亲的背上,似睡非睡之中,能感受到背上的湿热透过他脸上的皮肤,直烫到他的心。   周边的景色越来越熟悉,很快,他的视线落在了对面一百米开外的一处地方——一个看上去破破旧旧的泥砖房子。   不知为何,在这一刻,他的眼眶莫名热了。   “妈,我回来了!”苏新彬下车,连行李都没顾得上,跑到家门前,轻轻一推,两扇褪色的老木门应声而开。   “到了呀?”任雾从离门最近的左侧房间里走出来,身上挂了一条围裙。   苏新彬自从前年春节之后就没有和母亲再见过面。见到母亲,他才意识到母亲老了许多,头发白了很多,脸上的皱纹越来越清晰,还有,母亲似乎变矮了。他想要对她笑笑,想要喊一声“妈”,可是脸上的肌肉有些不听话,嗓子里像有硬物搁着,胸膛里的那颗心脏涨涨的。   “瘦了。”任雾走上前,认真地看看儿子的脸,嘴里低声说道。   苏新彬看到母亲的双眼慢慢变红,眼角渗出晶莹的泪水。他吸了吸鼻子,伸开手,虚虚抱了一下母亲,轻轻说道,“妈,我回来了。”   两母子短暂地感慨几下,一人出去拿行李,另一人回到厨房,把准备好的饭菜端出来。   “来,先喝点汤,暖暖胃暖暖身。”任雾装了一碗当归红枣鸡汤放在儿子面前。   闻到熟悉的食物香味,苏新彬的肚子咕噜噜叫起来。汤还烫口,他小口小口地抿着,嘴里全是夹带着当归特殊香味的清甜。   母亲做了好几道菜,都是他从小到大爱吃的——当归红枣鸡汤、白切鸡、梅菜干蒸扣肉、干煸肥肠、清炒荷兰豆。   除了素菜,那三个菜都要花费许多时间来做,母亲大概从一大早忙到了现在。   苏新彬给母亲夹了一块爽口嫩滑的鸡大腿肉,“妈,你别光顾着我,你也吃。”   吃完饭,苏新彬帮忙把碗收回厨房,剩菜也端回木头碗柜里放着。洗完碗出来,他心里盘算着要给家里添一个冰箱。现在天冷,剩饭剩菜放着不怕馊掉,可是天热了可就放不住了。   “妈,你过来瞧瞧,这是给你买的外套。”苏新彬把黑色拉杆箱打开,拿出一包自己的衣服,剩下的全是给母亲买的衣服。   任雾兴致勃勃地试穿儿子特意给她买的衣服,然而——朱红色大衣,任雾挺喜欢这个颜色的,不过衣服实在大了一些,她得挽两道袖子才能露出自己的手;黑色羽绒服,码数挺合适的,就是过于直男审美,衣领处镶了许多小晶片,看起来快要闪瞎眼了;驼色打底衫,可以充当裙子了,穿上它之后任雾平白无故就矮了一截……   苏新彬有些尴尬地摸摸头,他第一次给母亲买衣服,结果看起来不怎么样啊。   “乖儿子,下次你就直接带我去店里买吧,这样我们娘俩还可以逛逛街呢!”任雾并没有因为儿子买了不合身的衣服而硬撑着说自己喜欢,也没有因为衣服买得不合身而拒绝儿子的孝心,给儿子指了一条明路。   苏新彬一口答应下来。   苏新彬还买了一个按摩仪,平时任雾坐着,就能把它围在腰间,按下开关键就能享受精准无比的穴道按摩。   任雾在网上看过这个按摩仪,要大大几千块呢。   “谢谢彬子,这个按摩仪实在太好使了,妈觉得腰舒服了不少。”任雾毫不吝啬夸赞道。   还有不少中老年人保养品,比如补充维生素的、补钙的、添加多种营养因子的,苏新彬都买了一些回来。   还是他在学习PS的时候,母亲经常打电话提醒他要注意补充营养,越忙越累就越得注意身体。母亲还给他说了自己身上的负面例子:“妈当时就是太想省钱了,每天连买肉的钱都想省下来,天天买一把青菜煮点米饭吃一天。我那时候啊每天要干十四五个小时的活,吃得又不好,身体才越来越差,满身是病。”   苏新彬一点点地拼凑出母亲那会打工的日常,心里的内疚越来越重。他想要一点一点地把母亲失去的东西找回来,想要把母亲照顾得好好的。   苏新彬回到房间,床上的被子蚊帐都已经清洗晾晒过,闻上去还有淡淡的洗衣粉香气。房间里被打扫得很干净,旧衣服、旧课本也被整理得整整齐齐的。   家里真好,母亲真好。   在熟悉的环境里,苏新彬脑袋一挨枕头,睡意迅速涌上来。   *   任雾找了个合适的时机,没再瞒着儿子,把自己开店的事情说了一下。   “彬子,妈在镇上开了一家服装店,店面挺小的,里边买的衣服都是妈自个儿做的。”   话刚说完,苏新彬立即皱起了眉头。   “妈,你在家就好好休息,别忙这忙那的。过上一两年,我存够了钱就买房子,到时你和我一块住。”   听着儿子真心真意的关心话,任雾心里熨帖暖和。“我现在身体好了不少,痛得也不那么厉害了。我一天也就开几个小时,对身体影响也没那么大。”   “你不是还做衣服吗,那也要花很多时间啊!”苏新彬还是不赞同。   “我做的衣服都是简单款的,踩几下车衣机就做好了。平时我在家里把布料剪好裁好,然后带到店里去做。一边看店一边做衣服,时不时起来走走,一点儿也不碍事。”任雾摆摆手。“再说了,家里的房子一到下雨天就到处漏水,我得攒点钱把它修一修。”   苏新彬想到自己的存款,心里犹豫了一下,没再劝了。   两母子过了一个和谐的新年,短暂团聚之后,苏新彬离开了家,回到工作的城市。   在家里休息好了,就像充满了电一样,他浑身上下充满了活力。顾不上休息一会,立即和平时合作的那几家工作室联系,又开始接单。   *   “妈,新巧的预产期就在这几天了,要不你过来一趟,帮忙照顾一下?”大宽妈一接通儿子的电话,连句嘘寒问暖都没有,径直跳到了他的请求上。   “你一打电话回来,问也不问一下我们的身体,只会让我过去照顾你媳妇,你这孩子有没有良心啊!”大宽妈鼻子一酸,眼泪掉下来了。   大宽爸轻轻拍拍妻子的背,拿过手机,“大宽,你妈前天去进货的时候,腿给撞伤了,要在家好好休息。你自己好好照顾你媳妇吧,别盼着你妈了。”   “不是,爸,我一个男人哪懂得怎么照顾产妇和婴儿啊?要不你让姐过来一趟,她不是生了两个孩子吗?”大宽这话一出,便惹恼了父亲。   “你姐她不用照顾自己的孩子吗?你小外甥才出生多久啊,哪离得开人!你不是很有能耐嘛,媳妇是自个儿娶的,也没问过我们意见。那你也自己去照顾你媳妇,别求着我们帮忙!”大宽爸气冲冲说完,把电话挂了。   心寒,真心寒!   过年也没打个电话回来,现在倒打电话回来想要讨个免费保姆了,还把主意打到生完孩子没多久的亲姐身上。大宽父母对儿子是真失望,之前心里还想着要不看在快出生的孙儿份上,原谅儿子、接纳儿媳算了。可是这个电话给他们破了一大盆冰水,又把他们的心思给浇灭了。   算了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略晚~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好累 20瓶;十七岁那年的雨季 2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7章 一三七   大宽把手机从耳旁拿开, 看着挺着大肚子的妻子,面上为难:“老婆,我妈她弄伤脚了, 我姐刚上完孩子没几个月, 她俩都来不了。”   苏新巧右手轻轻摸着肚子,“那我也快要生了啊, 怎么办啊?你知道的,我妈说了腰和腿都不舒服, 照顾不了我。”   “要不, 咱们还是再打电话问问你妈吧?腰酸背痛不是很常见的事情吗, 而且她这两年在家里也歇了那么久。”大宽说道。   苏新巧也是这个想法,只不过母亲这两年对她不冷不热的,她也不敢打电话给母亲, 强行要求她过来照顾自己。但是丈夫开口了, 那让他和母亲说说也行。   “那你跟她说吧。”苏新巧拨了母亲的电话号码后, 把手机塞到丈夫手里。   大宽着急道,“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啊, 她是你妈,你跟她说吧……”   苏新巧把身体转到一边去, 不肯接这个电话,恰在此时,电话通了。   “喂?”   大宽无计可施, 只能把手机放在耳旁,“妈,是我啊,大宽。”   “哦,有什么事情吗?”任雾也和大宽说过几次电话, 但是仅限于最表面的沟通——互相客套着让彼此注意身体。   大宽硬着头皮开了口,“妈,是这样的,孩子这两天要出生了,你看看是不是要过来帮忙照顾一下新巧和孩子啊?”   “大宽,我们这儿没有让亲妈去伺候闺女坐月子的,都是婆婆搭把手的。再说了,你也知道,我这腰间盘突出、腰肌劳损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情了,严重得很,特别是现在这种下毛毛雨的季节,整天累得慌。”任雾叹道,“我这也是有心无力啊!”   大宽无奈地放下了电话,对着满眼希冀的妻子轻轻摇头。   “那可怎么办啊?”苏新巧愁得慌,她到时候一个人怎么坐月子、怎么同时照顾两个孩子啊!   “咱们家附近有一家月子中心,要不上那儿去?”大宽低头看了一会手机,提议道。   苏新巧不满地瞪了一眼丈夫,“你知道那家月子中心多少钱一个月吗?我早就查过了,四万五一个月,我可住不起!咱们以后还要养孩子呢,处处都是花钱的地方。”   “那,要不我请个月嫂回来吧?”大宽想了想,提出另一个建议。   苏新巧犹豫一下,请月嫂也不便宜,最便宜都要几千上万起,“再说吧,请月嫂也不便宜,而且我听公司里的同事说了,有些月嫂啥也不懂,净添麻烦了。”   其实说到底,她还是心疼那点钱。   大宽烦恼地抓了一把头发:“我妈你妈都来不了,去月子中心、请月嫂你又不愿意,难不成你还指望着我一个大男人照顾你和孩子啊?”   听到这话苏新巧心里委屈了,“怎么了,你就不能帮忙照顾一下我和孩子吗?这个孩子不是我一个人的,你也有份!”   苏新巧越说越难过。她啥也不要就嫁给了他,惹恼了母亲,又不得家公家婆的喜欢。怀孕之后也没过上一天好日子,早期孕吐严重,想喝点清汤米粥,丈夫都做不好,最后还是自己忍着难受去做的。孕检也指望不上有丈夫陪伴,平时需要上班,她就不计较了;可是有时候撞上周末了,他却懒洋洋在家躺着,愣是不肯陪她去一趟医院。身子重了之后,每晚都腿抽筋,一晚上痛醒好几回,身旁的丈夫睡得跟猪一样,丝毫体会不到她的痛苦。   现在她都要生孩子了,他居然还说不要指望他照顾她和孩子们。   苏新巧的情绪太过激动,拿起沙发上的抱枕往丈夫身上扔去,“你这个没良心的!我为了你,什么都不要了!”   大宽一手挥开飞过来的抱枕,咆哮道,“难道我不是因为你,什么都没有了吗?”   大宽心里也不是不委屈的。父母不同意他们在一起,为了爱情,他做出了先斩后奏的不孝事。他以为生米煮成熟饭了,父母就算生气,过一阵子就好了。没想到父母这会动了真格,对他冷冰冰的。妻子怀了孩子之后,父母也没过来看看,也没有给他和妻子发个红包什么的。现在妻子都要生了,他们也没过来照顾一下儿媳孙子。   以前他还没有结婚的时候,可是父母的掌中宝啊!怎么结了婚,就变成一棵草了呢?   两夫妻各有各的心事,突如其来的争执让他们一下子爆发。直到苏新巧抱着肚子瘫在沙发上喊痛的时候,大宽才反应过来,自己是疯了吗,硬着脖子跟快要生产的妻子吵个什么劲啊!   苏新巧住进了医院,进入漫长痛苦的生产时间。大宽一边安抚她,一边在网上搜索家政中心,想要请个月嫂回来。   苏新巧的月子坐得忒不顺心了,她一见到月嫂,就想到那一万块钱飞走了。   她时不时就挑点刺儿,一会说饭菜做得难吃,一会说地扫得不干净,一会怪她孩子哭了也没立即哄好……   苏新巧还打电话回家,哭得可怜:“妈,你就上来照顾一下我和你那两个可怜的外孙吧!家里请这个月嫂花了一万块啊,我想着就心疼了!以后我要是去上班了,还要请保姆回来照顾孩子,又是一大笔开支。妈,你在家闲着也是闲着,不如就到我这儿住着吧,看看外孙也好啊!”   任雾也是服了这个女儿,“我现在忙着呢,你弟给了我二十万去起房子,我现在天天负责给建筑工做饭,走不开啊!”   苏新巧愣了一下,连假哭都忘了,“啥?彬子给钱你起房子了?还给了二十万?他哪里来的那么多钱?”   怎么可能!她比苏新彬要早出来一年,可是手头上也就攒了五六万而已。   任雾无意和她说太多,含糊地混了过去。   苏新巧也没心情和母亲聊下去,挂了电话立即拨通弟弟的号码,开门见山问道,“彬子,妈说你给了二十万起房子,你哪来的钱啊?你不是在物流公司上班吗?工资有那么高?”   “我做了点兼职,加上工资,拢共也就凑了二十万。”苏新彬说道。   “你做什么兼职啊?能挣那么多!要不你带带你姐夫?我现在生了两个儿子,又请了月嫂,手上的钱像流水一样,根本不够花。”苏新巧唠唠叨叨开始诉苦。   苏新彬那头忙着呢,“姐,我还在上班呢,下次再聊。”   虽然被弟弟挂了电话,但苏新巧的心情好了不少,看着月嫂的目光也没那么冷了。   弟弟做的兼职真能赚钱!今晚再给他打个电话,让他带带大宽一块干,指不定过个小半年,自家存折上也多了二十万呢!   大宽下班一到家,苏新巧便扯着嗓子喊他进房了。   大宽烦躁地吐了一口气,不知道妻子等会又要念叨什么,是她身上的不舒服,还是月嫂今天煮的汤不好喝?   进到房间,妻子是难得的带着笑。大宽的心里不但没有放轻松,反而还生出一点戒备来。   “大宽,我和你说点事情。”苏新巧期盼地看着丈夫,“我弟彬子他现在每天下班之后做兼职,能挣不少钱呢,前几天他给了二十万家里起新房。你想想,他毕业还没有一年了,就挣出了二十万。你要不也跟他一块做做兼职呗?”   大宽烦躁地撇撇嘴角,“我上班累了一天,回来你还让我做兼职挣钱,迟早我都会累死啊!”   苏新巧没想到丈夫会是这个反应,笑容立即收起来,两眼一瞪,“你这是什么意思啊!我还不是为着家里好吗?你下班做点兼职怎么了?你知不知道,孩子每个月要花多少钱买纸尿裤和奶粉,我们以后上班了还要请保姆照顾孩子,那里又是一笔大支出。还有……”   大宽低着头,颓然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真是烦透了!每天都听到各种抱怨各种要求,他在外面累了一天,为什么就不能让他好好休息一下呢?   苏新巧说够了,板着脸对丈夫说,“你自己好好想想吧,我说的是不是有道理!”   等丈夫离开房间,她立即拿起了手机。   “彬子,下班了吧?吃饭了没?”苏新巧态度亲热,“你最近是做什么兼职啊?和姐说说是咋回事吧?”   苏新彬目光缩在电脑播放的PS进阶视频上,手里端着一碗瘦肉青菜面条,手机开了外放搁在桌子上。   “下班了;在吃;做修图师,PS修图。”苏新彬回答简洁。   PS,苏新巧听说过无数次,但她并不会使用这个软件,更没有修图技能。同样,她丈夫是做销售的,也不会PS。   “这个容易学吗?我想让你姐夫也跟着学学,到时候跟着你一块做兼职。”苏新巧问道。   “挺容易学的。行,我把我上过的网课和看过的视频打包发给你,你让姐夫一边学习一边练习,三个月左右应该能出师了。”苏新彬心里还是盼着这个姐姐好的,毫不藏私地说道。   “要学三个月?那么久!”苏新巧想了想,“要不你做个总结,简单一点速成一点的,看看能不能让你姐夫一个星期内学会。”   苏新彬简直笑出声来,这是在逗他玩吗?他辛辛苦苦学了三个月,每天除了上班和睡觉以外,其他时间几乎全用在学习PS上面。三个月下来,他累瘦了六斤。   “姐,姐夫要是想学的话,必须踏踏实实把所有的网课和视频看一遍,自己也要跟着不断练习,不然学习效果不行,也接不了单子。”苏新彬耐着性子说道。   “这样啊,那我再想想吧。”苏新巧觉得学习时间实在太长了,这也太不划算了。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晚安啦~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阿狸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8章 一三八   老泥砖房被推倒重做了, 现在任雾晚上就住在门口空地上搭的简陋木棚里。   “喂,妈,睡觉了没?”忙活了一天, 任雾刚躺下, 准备好好休息,就接到了女儿的来电。   “躺下来, 准备睡了。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任雾打了个哈欠, 眼里涌出困倦的泪水。   “妈, 我想让大宽跟着彬子一块做兼职修图师, 你觉得怎么样啊?”苏新巧想了好久,觉得还是要从母亲这儿入手,让她去劝彬子做个总结版的教程来教大宽。   任雾无语, 我觉得不合适, 你就会改变主意吗?这问了不就是白问嘛!“随便你啊, 这是你们仨的事情,你们自个儿去商量。”   苏新巧吞吞吐吐说道, “彬子那边答应是答应了,不过……”   沉默了好几秒, 也没听到母亲追问,苏新巧只能自己主动说下去,“不过就是要花很多时间从基础学起。大宽哪有这个时间啊, 他平时上班又忙又累,不像彬子那么轻松。妈,你要不让彬子整理一下最重要的课程,给大宽来个速成培训呗?”   任雾沉默了一下,声音变冷了, “你又知道彬子工作轻松了?你知不知道他现在负责的是国际货运物流,除了规定的上班时间在忙碌,平时的休息时间也需要密切关注外国客人的联系。他除了做好自己的工作,每天还会抽四五个小时来修图。不然,你以为家里起房子的钱从哪里来的?”   “你倒是好,弟弟辛苦得像头牛一样,也不见你关心两句。你们还是同一个城市生活呢,也没见你让他过去喝口热汤。现在见他挣点钱了,立即扑上去想在他身上吸点血来喂你的小家,你这样对得起你弟吗?”   “我要是你弟,打死都不会跟你说做的是什么兼职。他好心跟你说了,也愿意拉你一把。你呢,这都不知足,居然还想着弄什么速成班,我看你是钻钱眼里去了吧?”   任雾越说越生气,本来还躺在床上、盖着被子的,说得一身火气,坐了起来,把被子给掀一边去了。   苏新巧还想分辩几句,任雾却不愿意听,只甩去一句,“算了,这两年我也是被你伤够了心,辛辛苦苦把你养大、供你读书,结果呢,一毕业就跑去嫁人,你当妈了我都还没见过你丈夫。你自个儿的日子自个儿过去吧,我懒得理你了,反正你就压根不听我的话!”   苏新巧被母亲骂了一顿,心里又委屈又愤恨,一会觉得母亲偏心,只顾着弟弟,不念着自己;一会又觉得自己没用,正是手上没钱给母亲,母亲才会对她说话毫不留情。   她卯足了劲要赶着大宽上进,一股脑地把所有PS教程发给丈夫,让他立即放下手机,好好学习。   “你这不是瞎来吗?我上了一天班,腰酸背痛的就想歇歇,你还让我折腾什么PS。”大宽撇撇嘴,“咱们家里缺那一点儿钱吗?我爸妈手里那些钱,都是给我的,咱们根本没必要这么辛苦。”   苏新巧冷笑道,“我们结婚那么久,你爸妈给过一分钱吗?你现在还做着青天白日梦呢!”   大宽拗不过妻子,只能苦哈哈地坐在电脑前,强打起精神盯着屏幕,时不时打个哈欠,激得眼泪花子都出来了。   在一旁监督着的苏新巧立即用脚踢踢丈夫的椅子,提醒他认真听讲。   在苏新巧逼迫大宽奋力向前的时候,家里的房子也做好了。苏新彬打了五万块钱到任雾账上,让她看着给家里添点家电。   任雾喜滋滋地在圩上闲逛,钻进一家电器店,看看这个喜欢,那个也不错,迅速定下了热水器、电冰箱、空调、电视机等,还特意拍了个照片发给儿子看。   苏新彬忙中偷闲回了母亲的微信:“妈眼光真好!赞!”   新房是一栋两层的红砖房,外面没有贴上瓷砖。苏新彬说了,等他再努力一段时间,把屋子外面装修的钱凑齐,到时候贴上亮亮的瓷砖,让母亲住上乡间小别墅。   可别说,儿子这一番话,逗得任雾眉开眼笑的。   她的小日子过得可欢了,自己做点衣服、搞点小生意,每天整个几十块钱。儿子出钱做了个新房子,添了新家电和新家具,住起来比之前舒服了百倍。儿子还生怕她不舍得花钱买菜,居然还打电话给隔壁家的四伯公,让他时不时串串门,看看母亲有没有听话吃好。   任雾有时候也觉得奇妙,上辈子的苏新彬只会从母亲手里拿钱,从来不会心疼一下母亲。而这辈子的苏新彬在大三下学期的时候,突然陷入经济困境,知道母亲身患顽疾、家里没钱甚至还要借钱给他交学费之后,居然慢慢长大了。甚至在债务、失恋的推动下,他蜕变成一个能负起责任来的男子汉。   不过,另一个孩子,真是依然让人失望啊!   不能想,一想就坏事。这不,苏新巧又打电话过来了。   “妈,我要跟大宽离婚!”手机那头,传来女人竭嘶底里的说话声,还伴着两个孩子的哭闹声。   “行啊。”任雾说道,“你决定了就去办手续吧。”   手机那头的人被噎了噎,崩溃的情绪一下子散了。“妈,你怎么能这样呢?不是说宁拆十座庙,不破一桩婚吗?”   任雾语气淡淡,“你说要离婚,那我尊重你的意见。你不想离婚,那就别闹了。”   苏新巧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半晌才想起来告状:“妈,大宽这家伙,四个月了,都没学会PS!每天晚上他都把我赶出房间,待在里边偷偷看球赛!你说他怎么可以这样呢?怎么就不想着挣多点钱呢?咱们家里现在还请着保姆照顾孩子呢,每个月一半收入都流进保姆口袋里了……”   苏新巧絮絮叨叨地念着,任雾安安静静地听着,抱怨之后又忍着脾气回归家庭。   任雾对这个女儿没有任何的想法。生活是她自己的,没有人有责任帮她把日子过好。   剩下的日子里,任雾过得相当不错。苏新彬是个孝顺的,看着母亲一年年老去,他总想做点什么事情,让母亲更开心一些。他挣了不少钱,每年都会抽出十来天时间,陪着母亲到各个城市去游玩。   他们去了首都,逛了有着厚重历史感的故宫,吃了许多地道的首都美食。他们去了四季如春的春城,在那儿的花海里,两人留下了许多快乐的笑容。他们去了雪花飘飘的冰城,母亲站在街上一手插在口袋里,一手拿着冰棍儿,吃得直打冷颤……   任雾快乐地度过了生命的最后一段时间,临走前还对着陪伴在床边的儿子眨眨眼,“好了,老妈去旅游了,你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苏新彬紧握着母亲的手,双眼含着热泪,脸上带着微笑,“行,那你也要好好照顾自己啊!”   任雾闭上眼睛,陷入了永远的沉睡。   “生活真美好。”老妇人对着任雾笑笑,“我喜欢在镇上开小店的日子,也喜欢和彬子四处游玩的时光。”   任雾笑着点头。   在这一刻,这两人的心里是同样的柔软。   “任务完成,开始打分。”系统的声音响起来,“①爱自己更多一点,后半辈子过得开开心心,得五十分;②苏新彬了解母亲对他的付出,改过自新,得三十分;③苏新巧的生活过得一团糟,不得分。目前总得分为三百八十分。”   任雾奇怪道:“苏新巧的生活过得一团糟,关我什么事啊?不是她说的不管那两个儿女的吗?”   系统的声音里充满了对她智商的同情:“你见过哪个当妈的说不管孩子就不管孩子的呀?像这个任务委托者,她就是典型的嘴硬心软啊!她心里还是盼着孩子都改好、把生活过好的!”   任雾无语,这年头接任务还不能单看任务本身,还得考虑到感情的影响因素啊?   *   “喂?”苏新彬滑开接听键,手机里传来一个既熟悉又陌生的声音。   “彬子啊,我是四伯公啊。你尽快回家一趟吧,你妈她、她走了!”   苏新彬想也不想,立即反驳,“瞎说,我昨晚还跟我妈打电话来着,听声音她精神可好着呢!”   四伯公无奈道,“你妈昨天和二婶子约好,今天帮她量尺寸做衣服,你二婶子去你家里好几趟也没见着人,房门也是从里边锁上的,喊了好几遍都没人应。我们叫人来拆下门,进去一看,发现你妈在床上没呼吸了。”   “你和你姐说一声吧,赶紧回来把事情办了。天气热,不耐放啊!”说完,那边收线了。   苏新彬保持着接听电话的姿势,一动不动地坐在办公椅上。半晌才发疯似的,连假也忘了请,冲出了公司。   “什么?妈不在了?彬子,这些话也忒不吉利了,咱妈好好的在家里呆着呢!”苏新巧坐在客厅的地毯上,一边看着两个儿子玩玩具,一边漫不经心地说道。   电话那头又说了几句,苏新巧的脸色一下子凝重起来。“行,我尽快回家。”   苏新彬开了七个小时的车,风尘仆仆到家时已经是晚上十点来钟了。   他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站在老房子前,一时不敢走进去。   这间老房子真的太破了,矮矮小小的,只比他高那么一点儿。那扇被拆下来的泛白木门靠在泥砖墙上,门口挂了一张白布。   “彬子,回来了?你进去看看你妈吧。”旁边突然响起说话声,苏新彬被吓了一大跳。   四伯公打着手电筒走近,“刚才你停车时有声响,我家里的狗叫了好一阵子。我猜应该是你回到了,所以过来看看。”   “唉,你妈也是个苦命的,怎么睡一觉连人都没了,唉!她辛辛苦苦把你们姐弟养大、供你们上大学,你们总算成家立业了,她的好日子总算来了,人却早走了。”四伯公感叹道。   苏新彬沉默着。   母亲的好日子并没有到来。他昨晚还不耐烦地让母亲继续去服装厂里做临时工,告诉母亲自己现在没能力照顾她,让她不要拖他后腿。   四伯公还在唠唠叨叨地忆往事,“你妈也是个性格要强的,你爸走了之后,她一个女人硬是扛起这个家。当时我见你们过得苦,还想给她说门亲事,帮帮你们。结果你妈一口拒绝了,说自己就算讨饭也会供你们读高中、读大学……”   苏新彬掀起门口的白布,走进屋里。   “你妈还在床上,我们没挪她。”身后的四伯公见苏新彬的手电筒照向堂厅,开口提醒道。   苏新彬走到母亲房门前,心脏像被一只大手紧紧攥着,又闷又痛,几乎无法呼吸。   “进去看看吧。”四伯公伸手推开了房门。   苏新彬的手在门口处摸索两下,抓住一条绳子,使点劲儿拽了一下,房里的黄色灯泡亮了。   房间里的老式木床上躺着一个熟悉的、瘦弱的女人,像是睡得正香。   在这一刻,苏新彬的脑子里出现一个想法——“妈并没有走,她只是睡得太熟了。”   他走近木床,看到一张熟悉的、灰败的脸。   他心里一紧,往后退了两步。   “别怕,她是你妈。”四伯公摇摇头说道。   苏新彬害怕得不得了,身体无法控制地打起冷颤来。   他怕什么?   怕自己是害死母亲的罪魁祸首,怕母亲突然睁开眼怨恨地看着他这个不孝子。   苏新彬迅速转身,走到门口,“四伯公,我们出去再说吧。”   四伯公长长叹了一口气。   苏新彬几乎一夜没睡,等着苏新巧赶紧回来,把事情给办了。结果中午时却接到她的电话,说小儿子生病了,让他先把母亲的身体送去火葬场,她争取这两天回来。   在四伯公和村里人家的帮忙下,苏新彬总算办完了母亲的后事。也不愿意在家里再待多一秒,匆匆离开。   而苏新巧,并没有回来。   四伯公坐在家门前的石墩子上,闷闷吸着水烟筒,不时摇头感慨一句,“不值得啊!”   苏新巧并不是因为儿子生病了,才没有回老家。   而是因为她一遍遍地想起前一天自己跟母亲说话时的冷漠,只觉得是她亲手夺走了母亲的性命。   她不敢回去,害怕见到母亲闭着眼躺在床上、无声无息的样子。   竹子村的人家都知道,山脚下的那一座老老破破的泥砖房子,里边没有人住,就一把锁头把两扇泛白的老木门锁上。   每逢清明前后,这间老房子前总会停上两辆小车和一辆面包车。小车里下来打扮入时、操着城市口音的两户人家;面包车里则下来几个身体强壮的男人,他们从车里搬出一大堆拜祭用品——香烛、鞭炮、纸扎汽车衣服电器等等。   “啧啧啧,苏婶子的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又回来了,他们真是孝顺啊,婶子走了之后,他们每年都回来拜祭,每年都买那么多纸钱香烛。”   “就是啊,苏婶子有福啊!有这么一对好儿女!”   “大学生就是不一样,多有出息啊!可惜婶子没等到好日子啊!”   ……   作者有话要说:后面一部分是前世原身离开后的事情。这个结局我想了很久,可能大家会希望见到前世原身去世之后,儿女们会改过抑或是遭遇不好的事情,但是有些时候就这样,让人觉得有些无力,有些悲哀吧。   今晚实在太对不起大家了,卡文卡得不行,裸奔的我只能抱头大哭~   争取明天三更,么么哒!   晚安! 第139章 一三九   原身是一名普普通通的农村妇人, 一年到头都和丈夫吴靖志待在家里,管理庄稼和果园。她膝下只养了一个闺女吴允,生产时坏了身体, 后面一直没有再孕。   女儿自幼乖巧懂事, 自上学以来更是每学期都给家里捧回好成绩,高考顺顺利利考上了省内最好的大学, 毕业之后顺利进了省城的一家上市公司工作,一丁点儿也没让老家里的父母担心。   唯一让原身头疼的是, 女儿都二十九岁了, 还没有合适的对象。她急得团团转, 每次和女儿打电话都会兜到结婚生孩子上面去。   在原身的一次次催促下,吴允总算动了谈恋爱结婚的心思。   吴允长得漂亮,出身于名牌大学, 又有一份好工作。虽然老家是农村的, 但是她早就在省城靠自己的能力买了房, 入了户口。再说了,她的父母虽然都在农村, 但家里条件也不差,是那一带地方有名的果园大户。   这样的条件, 在婚恋市场上,虽然她本人年纪稍微大了些,但也算是相当优越的了。   吴允刚放口风出去, 表示打算开始找对象了。她身边的闺蜜朋友、亲近的领导上级、还有那对为着女儿婚事愁白了头发的父母,立即忙活起来,几天内一大堆合适的相亲对象信息都发到了她的手机上。   吴允过上了每天一下班,就跟不同的相亲对象吃饭见面的日子。在她挑花了眼的时候,一个长相清隽、满身书卷气的年青男人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这个年青男人是吴允的上头领导陈总介绍的, 是他的亲侄儿。父母都是吃皇粮的,家境相当不错。而他也是年轻有为,大学是和吴允同校的,不过要比她高上两届。她还没进学校,他就已经出国做交流生了。后来直接在美国深造,毕业后在金融公司上了两年班,今年被总部派回来在省城分公司做某个项目的负责人。   “吴小姐你好,我是陈圳。”陈圳微笑起身,给吴允拉开了椅子。   两人都是同校的师兄妹,又各自听陈总介绍过彼此,所以心里都对对方有一定的了解,聊天时也不缺话题。   和陈圳见面之后,吴允推掉了其他的相亲。陈圳那边明显表现出好感之后,两人迅速进入恋爱之中。   吴允是第一次恋爱。看到镜子里容光焕发的自己,才明白闺蜜们平时常说的“爱情是女人最好的保养品”。   陈圳是一个很温和的人,脸上时常带着温煦的笑容,吴允常被他的微笑迷得七荤八素,小心脏蹦蹦蹦乱跳。   陈圳的知识面和阅历很广,吴允自诩自己算是什么都懂一点儿的,碰上了陈圳这个百科全书才知道自己还远远不及他。这也让吴允更为动心,看着陈圳的眼睛里都是小星星。   原身得知女儿谈对象后,心放下去没多久,就开始催婚了:“阿允,谈的怎么样了?合适的话早点把婚事定下来吧,早点结婚早点生孩子。这么好的男人可要赶紧抓在手里,不能让他跑了啊!”   吴允还想好好享受一下恋爱的美好,但母亲这一番话也让她有些心动。   陈圳实在太优秀了,长相俊秀、谈吐文雅、有阅历、说话带点风趣幽默......   吴允几乎能数出上百条男朋友的优点。她靠在男友身旁,手里把玩着他白皙细长的手,撒娇道:“你太优秀了,我都觉得自己要配不起你了。我妈昨晚还打电话提醒我,要好好把握住你呢。”   陈圳沉默一下,笑着看她:“什么时候我们见见家长吧,我觉得你满足了我想象中妻子的所有模样,我想早点把你娶回家里。”   吴允喜出望外,她还以为自己刚才的话太唐突了,会招来男友的不喜欢。没想到他立即给了自己一个大惊喜。   陈圳的家本就在省城,见面的事非常快就定下来了。吴允先跟他回家见见家长,等到周末了,再开车回老家见见她的父母。   吴允带着精心准备的礼物到了陈家,一进门便受到了男友父母的热烈欢迎。陈母激动地眼睛都红了,双手亲昵地拉着吴允的手,笑着说:“我盼了多少年啊,总算盼到了一个好儿媳妇。”   吴允被陈母露骨的话惹红了脸。   陈父也是相当激动,“你们要不明天就开车回去见见小允爸妈,把婚期敲定下来吧。”   “就是,得赶紧定下来,我可急着把这个好儿媳迎进门呢!”陈母在一旁附和道。   最后还是陈圳开口,说这次是跟着吴允回家见见家长,满意的话再约个时间让双方家长见面、订婚期,这对父母才暂时性压下自己的激动和喜悦。   在双方家长的共同催促下,吴允和陈圳的婚事向坐了火/箭/筒似的,这周见双方家长,下周双方家长见面并敲定婚期和主要事项,再下周两人领证、举办婚宴。   吴允坐在婚房里,还有些醒不过神来。她就这样结婚了,像做梦一样。   “嫂子,圳哥今天开心得很,不小心喝多了,麻烦你今晚照顾一下他了。”一个穿着黑色西装、小麦色肤色的男人把陈圳扶进房里,说话间左脸颊上会现出一个小酒窝。   吴允赶紧起身,想要帮忙扶一把。   哪知陈圳睁着迷迷茫茫的眼睛,瞥了她一眼,用力把她推开,自己则像只树袋熊一样抱紧酒窝男人,嘴巴在他脖颈处亲密地磨来磨去,不时呢喃道:“老婆,我爱你,老婆......”   被推倒在一旁的吴允愣住了。虽然她是第一次谈恋爱,但也不代表她什么都不懂。   酒窝男人见吴允脸色苍白,笑了笑解释道,“嫂子,你可别误会了,我和圳哥从小到大一块长大,我们是好兄弟。你听他一直叫着你呢。”   吴允勉强地笑笑。   他真的是在叫她吗?   大概是吧,毕竟他的结婚证上配偶那一栏写的是她的名字。   陈圳喝得太醉了,别说做什么夫妻间的亲密事,他连醒都没醒过一次。   第二天醒来,陈圳态度真诚地跟她道歉,说自己昨天太高兴,一下子喝多了,求老婆原谅。   抱抱亲亲说些甜言蜜语,吴允的心又变得软乎乎的。自己也是惯会胡思乱想的,居然还怀疑自己的丈夫。   他们的蜜月定在了美国。陈圳说了,想要带她把自己生活过的地方走一遍,给她讲他在那儿的经历。他迫不及待想要和她分享自己的所有。   吴允的耳朵红着,都怪这人太会说话。   到了美国之后,白天游玩,晚上自然是做一些亲密的事情。   吴允的衣物早被褪去,她羞涩地躺在床上,用薄被遮掩着自己的身体。她期待地等着两人最亲密的时刻。   然而,她等了许久,丈夫也只是在她的脸上亲吻,手笨拙地在她的手臂上来回游动,别的地方他都不曾涉足。   她借着喝水的理由起了身,偷偷看向丈夫的下半/身,裤子并没有任何隆起。   她惊愕地看向丈夫。   陈圳像是痛苦地捂住自己的脑袋,嘴里不断地重复:“老婆,对不起,我不是个男人,对不起!”   吴允一身的热情全化为冰凉。她甚至有些不管不顾地伸出手去触碰,摸到软绵绵的一处,她慌极,手像被什么咬了一口,迅速收回。   她穿回衣服,到卫生间里冷静了许久,才走出来。   丈夫依然保持着双手捂头的痛苦姿势。   “没事的,我不在意这个,我爱你、你爱我就够了,真的。”吴允俯下身子,在陈圳的发顶上亲了亲。   陈圳抬起头,双眼血红,“真的吗?你真的不会在意吗?”   吴允点点头。她以前单身不一样没有X生活吗,日子还不一样是过?   蜜月结束回国之后,陈父陈母几乎天天打电话过来:“小允啊,怎么样,有没有怀上啊?要是怀上了,我们立即过去照顾你啊!”   原身也着急,隔上几天就打电话过去,提醒女儿哪个姿势容易受孕,备孕哪些东西不能吃不能碰。   就连公司里的领导陈总也时不时问上一句:“小吴啊,怀上没有?加把劲啊!”   一时间,所有关于怀孕的压力都堆在了吴允身上。   她能怎么样?一方面佯作无事地应付双方父母和关心的人,一方面还要花时间来安抚丈夫的情绪。   她当然也会觉得累,觉得迷茫。但每次她一想起丈夫那双血红眼睛底下隐藏的害怕、绝望,她就觉得自己又充满了和整个世界对抗的勇气。   直到一次出差,工作提前完成,她也比原本的时间早回来一天。   家里的门直接验证指纹就能进去,不会发出任何声响。   她拖着行李箱,走进房子。   “老婆,舒服吗?”熟悉的声音把吴允钉在了地上。   “舒服,老公,快点,快点!”另一个声音,还夹着些少年人的清朗,听起来也有些耳熟。   两人在房里尽情地放纵着。   全然不知进房时太过猴急,忘了把门关上。也全然不知屋里进了第三人。   他们亲热完,躺在床上休息的时候,说起闲话来。   “老公,你打算就这样把她摆在家里当个门神啊?”   “嗯,像现在不就挺好的嘛,她帮我们顶住所有的压力,像现在,我爸妈、大伯都不会再像以前那样天天闹死闹活、催促我生孩子。还有啊,我娶了她之后,我爸妈他们也没有再反对我们来往了。”陈圳的左手揽着酒窝男人,右手食指和中指间夹了一根香烟,懒洋洋地说道。   “那孩子该怎么办?”酒窝男人还是担心。陈圳之所以一直被逼婚,一是家里不允许娶个男媳妇回来,二来则是他父母急着抱孙子,生怕陈圳断子绝孙。   “我买了针筒回来,到时候把JY打进去就行。”陈圳亲亲酒窝男人的嘴,“放心,我对着她,硬/不起来。”   房门处的吴允再也听不下去了,手里抓着挎包冲了进去,没头没脑地往床上赤/身/裸/体的两人身上打,嘴里狠狠骂着:“让你们骗婚,让你们婚内出轨,我打死你们!” 第140章 一四零   吴允毕竟是女人, 力气大不到哪里去,打了十来二十下,手上的力度便小了许多。   她气喘吁吁地停下, 看到陈圳把酒窝男人护在怀里的情景, 又是愤怒又是心酸,身上猛然又生出一股力气来, 拿着床头柜上的台灯直接砸向陈圳的脑袋。   “你疯了吗?你这样会砸死人的!”酒窝男人惊叫一声,“圳哥, 你头上流血了!你怎么样, 头晕不晕?”   吴允冷笑一声, 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转身离开房间。   “什么?你要离婚?”原身惊讶了一下,好声好气劝道, “两夫妻之间有矛盾是正常的, 互相体谅一下......”   吴允打断母亲的话, “妈,陈圳喜欢男的, 对女人硬/不起来。”   吴允这一番话把原身给惊住了,“你等等, 你让妈缓缓。”   原身一时接受不了,这究竟是怎么回事啊?他们不是一直恩恩爱爱的吗,怎么女儿说的话她都听不懂呢?   通知父母她要离婚之后, 吴允立即又打电话给陈圳父母。   “小允,你先别急,爸妈现在过去你那里,一定给你一个交代。”陈母匆匆安抚两句,挂了电话。   吴允一个人坐在客厅的沙发里, 双手紧紧抱着双臂。   原来,她的爱情都是假的,她的婚姻全是骗人的。   一小时后,陈父陈母过来了。   陈父一进门,便明确向吴允表态,陈家只有她这个儿媳妇,让她放心。   陈母也是同样的说法,“小允,小圳不够懂事,你给他多一个机会,我们会好好教他的。”   吴允好笑。都这个份上了,他们还想着把她绑在陈家吗?   “不瞒你们说,陈圳没有碰过我。加上今天他和那个男人厮混的事情、你们合伙骗婚的事情,我觉得我没办法再和他一起生活。”吴允脸色冷峻,“我要和他离婚,房子和财产我都不要你们的,只要一张离婚证。”   “你这孩子瞎说什么呢?小圳他只是一时糊涂而已,你爸骂过他他就懂事的了,以后一定不会辜负你的。”陈母劝说道。   吴允不为所动,打定主意要离婚。   第二天,原身和丈夫来到了女儿家里。一见面,原身便嚷着要教训一顿陈圳,把他痛骂一顿之后,就把女儿拉进房间里,劝她不要一时冲动。   “阿允,既然结婚了就要好好过下去,闹什么离婚呢,多惹人笑话啊?你才结婚多久啊!你不知道有些话难听得很,会害死人的。”原身愁眉苦脸道,“还有啊,女人一旦离了婚,就变成了二手货,平白无故就比那些没结婚的女人低上一级,再婚的对象条件也比初婚的要差很多。”   “我听小圳他妈说了,小圳是一时糊涂,以后他会好好和你过日子的,你就原谅他这一次。”原身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你放心,他要是对你不好,我和你爸一定跟他拼了老命。”   不管吴允怎么说,原身一边心疼女儿,一边咬定了不能离婚。   吴允的父母、家公家婆都不同意他们小夫妻离婚,在他们看来陈圳确实犯了错,但真不至于到达离婚的份上。只要陈圳愿意改过、和之前的男友分手,回归家庭,那就行了。   不仅如此,公司的陈总也特意来了一趟,带着惯有的威严:“小允,男人嘛,天生带点劣根,你就大人有大量,放他一马。就看在你进公司以来,我对你精心栽培的份上,你就原谅小圳吧。”   陈总还说了,“你也知道,我也占了公司不少股份,在商界也算个人物,说话也是有点分量的。你走到今天这一步也不容易,好好想清楚吧。”   吴允并没有屈服,倔强地选择了起诉离婚。然而她的结婚证和身份证都被陈母藏了起来。不仅如此,陈母干脆请了长假在家里看着吴允,把她锁在卧室里,天天给她洗脑。   原身也赞同亲家母的做法,每天必打两三次电话过来,告诉女儿和陈圳好好过日子,早点怀上孩子,把陈圳的心挽回来。   在双方父母的要求下、陈圳的配合下,吴允遭遇了婚内强/J。她的初次体验相当糟糕,下/体受损严重,哭闹了大半个晚上,喊得嗓子都哑了。   只是那一次,吴允怀上了陈圳的孩子。   怀孕的消息一出,双方父母自觉拯救了儿女的婚姻,陈圳自认自己对吴允足够好了,给机会她怀上他的孩子。   没有一个人在意被禁锢在家、被迫怀上孩子的吴允的感受。   梳妆台前,吴允头发披散,面容苍白浮肿,她的手搭在微微隆起的小腹上。   距离撞破丈夫的婚外情也不过五个月时间,她整个人被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的。   她怨恨地看着自己的腹部,手握成拳,重重捶打着腹部。   这个不该来的孩子格外顽强,哪怕吴允天天趁人不备时就对自己的腹部动手,它也牢固地待在里边,不肯离开。   几个月后,吴允产下了一个红通通的男孩。在陈父陈母激动之时,产后大出血的她离开了这个世界。   吴允的离逝让原身几乎崩溃了。尤其是听到医生说 “产妇无生存意志”时,原身懵了。   为什么女儿会不想活下来?她那么辛苦把孩子生下来了,一切都好起来了,为什么她还想离开这个世界?   原身和丈夫在一旁痛哭,而陈圳一家三口抱着孩子在一旁喜悦地有说有笑。   原身和丈夫的后半世是在悔恨中度过的,他们依然不知道什么是骗婚,什么是同/性/恋,他们只知道女儿在陈家过得很不好……   *   任雾睁开双眼,脑子里浮现出老妇人抹着眼泪说的那句话——“我希望阿允不要嫁给陈圳那混蛋。”   “雾,我说你也没必要那么急,阿允她也才二十九岁。我看电视上说了,现在的都市女性都是三十多岁才结婚的。”身旁躺着的吴靖志闷声闷气说道。   任雾想了想,发现自己回到了每天催促女儿找对象的时期。还好还好,一切都还没开始,吴允还没遇上那个骗心害命的大骗子。   在半个小时前,她躺在床上准备休息。睡前打电话跟女儿聊天,说了二十分钟,有十八分钟是在说谁谁谁家的女儿结婚了、生孩子了、孩子上幼儿园了之类的话,从正面、侧面反复提醒女儿年纪不小了,到了结婚的阶段了。   女儿今晚心情不大好,被她念叨多了,气呼呼地挂了电话。原身也气急了,把手机往枕头下一塞,闭上了眼睛。   吴靖志在一旁见证了妻子的催婚过程和生闷气结果。他嘴笨,过了好一会才琢磨好要怎么劝妻子。   当然,他也知道,像妻子这种强势的性格,他说了也就是白说,帮不了女儿什么忙。   然而,妻子这次的反应跟以往的都不一样。   任雾好声好气说道,“靖志,你说得挺对的。我之前想岔了,以后不逼着阿允找对象了,让她自个儿慢慢找,咱们不急。”   吴靖志憨厚地笑笑,“就是,咱们女儿那么好,不愁找不到好对象。”   第二天一早,任雾便给吴允发去了微信语音,“阿允,妈跟你说声对不起,妈不该整天催你找对象。你还年轻着呢,想干啥就干啥去,爸妈都支持。”   上着班的吴允突然收到这么一条信息,她也没当真。在她大学毕业前,妈老说她还小,努力学习,不着急结婚。结果一毕业就开始催她带男朋友回家了。   所以说嘛,这些大人的话都是不可信的。今天是这个说法,明天又换一个说法。   任雾等了好一会,也没收到女儿的回复。   咦,难道不是应该出现看到母亲有所转变,女儿万分感动的戏码吗?   *   “小允子,今晚陪我去参加一个生日局呗?”闺蜜李则天发来微信。   “嗻,奴才遵命。”吴允迅速回了“李太后”的信息。   “小允子,本宫收到风,今晚生日局上会有两个绝品大帅哥哦!到时,嘻嘻,你一个我一个,好不好?[色]”李则天兴奋地跟好友透口风。   “哼哼,我家太后今早发信息说不催我找对象了,那两个帅哥你自个儿收了吧。”吴允回复道。   两人闲扯几句,便到了下班的时间。   吴允到洗手间了补补妆,然后打车去到海湾城,和李则天会合。   吴允到了海湾城,等了几分钟也没见人,一看手机,李则天发了好几条微信过来——   “啊啊啊还没打到车!”   “小允子,本宫塞车了!”   “你先去星爸爸给我点杯美式呗,么啾!”   ……   吴允无语,这个大笨蛋,肯定是下班前忘了预约车,亏她还提醒了一遍呢。   吴允眉眼低垂,漫不经心地看着手机,走向星爸爸。   “啊,对不起!”一具温热的身体撞了过来,吴允的手机被撞飞出去。与此同时,一个低沉、略有磁性的声音响起来。   声音是难得的悦耳好听,吴允顾不上手机,立即看了过去。   不小心撞到她的是一名身穿休闲服的年青男子,鼻梁上还架着一副金边眼镜,看上去书卷气十足。   正是吴允想象中的男朋友模样。   “小姐,真的很抱歉,把你的手机碰倒了。如果后续使用的时候有什么问题,你可以联系我,我会负责赔偿。”年青男子递过一张白底黑字名片。   吴允伸手接过,目光落在名片上的姓名上——陈圳。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我继续肝。   我恨微博!浪费我大好光阴!   小可爱们先睡,么啾!   对了,在此说明一下,本人尊重一切性取向,这个小世界仅针对隐瞒个人性向、骗婚骗子宫的特例。 第141章 一四一   李则天来到海湾城, 和闺蜜会面时大吃一惊,指着她的脸颤巍巍问道,“小允子, 你怎么一副春心乍动的样子?瞧瞧你的脸, 红得没眼看啊!还有你的耳朵,红得快要滴血了!”   吴允不仅没有粗着嗓子回堵, 反而双手捂脸,一副娇羞模样, 硬是激起李则天一身疙瘩。   “我刚才碰到一个超级无敌帅的帅哥!是我的菜!我对他一见钟情!”吴允抱着李则天的右手, 激动兮兮地分享刚才的遭遇, 还拿出名片来炫耀一番。   李则天的目光扫过名片上的姓名,有点眼熟的感觉。但她也没多想,继续认真听着好友的讲述。   “好啦, 我们要进K房了, 你冷静点, 别再念着那个大帅哥了。”李则天提醒完,推开了K房的门。   K房里早就被布置好了, 墙上挂满了各色气球和彩带,还拼出“生日快乐”的英文。桌面上堆了好几个包装精致的礼品盒, 边上还放着一束开得正盛的鲜花。   “彤子,生日快乐。”李则天递过一个礼物,抱了抱今晚生日趴的主人公。   陈彤和李则天是大学舍友, 吴允去找李则天玩的时候,在陈彤面前也蹭了个脸熟。   “小彤,祝你生日快乐!”吴允把一束巧克力鲜花递过去。这是刚才在楼下买的礼物,还是李则天帮忙选的。   陈彤惊喜地接过巧克力鲜花,“谢谢小允, 我超喜欢这束花!”   陈彤定了一个尊贵包厢,面积不小,里边零零落落坐了七八个年龄相近的女孩子,大家互相聊上几句,很快就熟络起来。   “大家还没吃饭吧?你们先出去拿点吃的吧,都是自助的。”陈彤一说完,姑娘们就嚷着“你怎么不早说呀”“哎哟喂饿死我啦”之类的话,一窝蜂涌了出去。   吴允和李则天也跟着出去取餐,她们慢悠悠地在取餐区晃悠时,同包厢的一个姑娘一把拉着了她们,“你们还不快点取餐回去,包厢里来了两个超级无敌帅的大帅哥!”   李则天两眼一亮,随意装了些菜就往包厢走去。一路上不断猜想来的两个帅哥究竟有多帅。   一推开门,吴允惊讶地拉住了李则天的衣服,“太后,那个戴眼镜的就是刚才撞到我的帅哥!”   李则天脑子突然清醒了一下,“怪不得我觉得名片上的名字熟悉,他就是陈彤的堂哥啊,聊天时陈彤还发过她哥的名字。”   见所有的朋友们都脸颊微红地看着自己的堂哥和堂哥发小,陈彤的虚荣心简直爆棚。   “我哥陈圳、他发小关元青。都是大帅哥,没骗你们吧!”陈彤乐滋滋地介绍完两个刚到的年青男子,立即又给他们介绍包厢里的姑娘。   介绍到吴允的时候,陈圳笑着说,“这位美女我认识,在星爸爸门口,我不小心撞到她了,还撞倒了她的手机。”   吴允心里激动万分,没想到帅哥对她还有印象呢!   结束了生日趴,已经是凌晨一点半了。在分别前,陈圳微笑着对吴允点点头,提醒她路上小心。   这句简单的关心,惹得吴允一夜春/心/乱。   “妈,我跟你说件事儿!”吴允睡到中午才起,从冰箱里翻出两个番茄一个鸡蛋,给自己做了一碗香喷喷的番茄鸡蛋面,坐在饭桌前一边吃面条一边和母亲视频。   “咋啦?看你乐呵呵的样子,有什么喜事啊?涨工资了?”任雾也正好在吃午饭,把手机竖在一旁,刚好对着自己和丈夫的脸。   “我半年前才涨完工资,哪有那么快又涨啊!”吴允赶紧打破母亲的幻想。   “我昨天参加了一个朋友的生日会,认识了一个极品大帅哥!”吴允双手握成小拳头放在胸前,“他长得特别好看,声音也好听!他大一大二的时候是和我同一个大学的,大二结束之后就到了美国做交流生……”   吴允说的话和任雾脑子里的记忆慢慢重叠起来。任雾脸色变了变,“阿允,他叫什么名字啊?”   “他叫陈圳,土川圳。”吴允还特意详细说明了一下是哪个字。   任雾简直无语。   她前脚刚告诉女儿不用急着去找对象,咱慢慢来不着急;后脚吴允就撞上了那个冤家。   这是什么躲不开的孽缘啊?   “阿允,你喜欢别人之前一定要先了解清楚对方有没有对象啊,同性对象异性对象,都要了解清楚。对面村的小琴,她就是因为没搞清楚别人有没有老婆孩子,结果当了别人的二奶,还闹得这附近几个村子都知道了。”任雾提醒道,“咱们找对象,第一点就是先确保对方是单身。”   吴允没注意到母亲那句“同性对象异性对象”,只注意到后面那些话。她点点头,“妈,你放心了,我心里有数的。”   “还有啊,你现在只是被他的皮囊迷惑了,要擦亮双眼,看看他是一个怎么样的人,品格脾性好不好。”任雾苦口婆心提醒道。   “妈,我又不是三岁小孩了,这些事情我都知道的。”吴允自认自己都年近三十了,看人也有一套了。   任雾虽然担心,但也不欲多说,免得惹女儿不开心。   挂了电话,任雾转头看向丈夫,“靖志,等会我们去镇上买台电脑回来吧?”   吴靖志疑惑问道,“咱们又不会用电脑,家里也没有牵网线,买电脑回来有什么用?”   “谁说我不会用电脑了,我手机都玩得那么溜,还能不会玩电脑吗?”任雾催促道,“赶紧吃饭,吃完饭我们就去镇上,买电脑,牵网线。”   吴靖志无奈地点点头,不过小事一桩,妻子想要买电脑就买、牵网线就牵吧。   买电脑、请人过来安装网线,加上路上来回的时间,一切搞定的时候已经六点多钟了。   任雾随便煮了点面条做晚饭,胡乱填饱了肚子就一头扎进电脑中去。   吴靖志也对电脑好奇得很,搬来小椅子坐在妻子身旁,看着她在许多网页上找找寻寻,把一大段一大段的文字、各个网站链接复制在文档里,又把一些网页截图保存好。   他看了许久也没看懂妻子在搞些什么,一问,妻子就一脸严肃地说,“我在为女儿清除人生路上的垃圾。”   嗯,这是什么意思呢?吴靖志没想明白,也不好再追问下去,怕妻子又说他憨。   任雾忙着收集陈圳的所有资料的时候,陈圳对吴允发起了爱情攻击。   陈圳开门见山问道:“小允,你有男朋友吗?”   吴允趴在软床上,喜不自胜地在上面滚了一圈,然后含蓄回复:“没有。”   陈圳主动说起自己的感情情况:“我也没有女朋友。”   吴允看到这一句话,激动地用枕头捂住自己的脑袋,掩盖自己快乐的尖叫声。   “在小彤的生日趴上,我已经跟你介绍过我的学习经历和工作经历了。所以,你觉得我这个人怎么样呢?”陈圳又主动发来信息。   你这个人超级帅,超级好啊!   吴允心里想。   要含蓄点,别那么热情奔放。吴允提醒自己。   “我觉得你很好呀![大拇指]”   这条信息发过去之后,陈圳那边沉默了一会,回复道,“那你愿意做我的女朋友吗?奔着结婚去的那种。”   吴允疯狂点头。谁不愿意做这么帅的男人的女朋友呢?帅气、年轻、多金、有文化……那么多优点汇集起来的男人,谁不喜欢啊?   吴允打下“愿意”两字,正准备发过去,屏幕上突然弹出一个窗口,上面写着“陈圳感情经历”。   吴允的手指顿了顿,退出和陈圳的聊天界面,回到主界面。   母亲和她对话的那一栏有个红色的数字。   她点了进去。   “阿允,这是妈请人查到的陈圳的感情经历,你接收一下文档。”   吴允戳了进去,文档自动下载打开。   “陈圳,20X1年8月31日,和关元青(男)确定恋爱关系,消息来源:XX链接(可直接打开)”   吴允复制链接到浏览器打开,跳转到一个青绿色的界面,最上端黑色大字写着“圳青”,底下便是一篇个人日志,题目是“决定”,内容是——   “终于做了这个决定——我要牵着他的手走下去,直到地老天荒。   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爱上他的。或许是在他跟在我屁股后面一声声喊着‘圳哥’的时候,或许是在他在操场上打篮球的时候,又或许是在他扬起脸对我笑、显出小酒窝的时候。   我曾在夜里无数次的失眠,我不知道我要怎么面对自己的感情。直至昨天晚上,他悄悄吻了我……”   吴允快速看完这一篇日志,手指颤抖地切换到微信界面,继续看文档里的内容——“陈圳,20X3年7月30日,和关元青(男)同飞美国,消息来源:XX链接(可直接打开)”   她又进到另一篇日志里,上面清楚地记载着陈圳和关元青决定一起出国念书,在更自由的国度守护他们的爱情。   吴允迷茫地想,那他为什么现在要来招惹她呢?   吴允看了一整天的陈圳或者关元青记录下来的日志,慢慢地捋清了他们之情的爱情故事。   作者有话要说:睡觉觉去啦~晚安! 第142章 一四二   吴允又点进和陈圳聊天的界面, 自上往下把所有的聊天信息都看了一遍。单看上面的对话,只觉陈圳不同于外表的文雅内敛,反而更加热情大方。   吴允怔愣了一会, 在联系人上面找到陈彤, 给她发了一条信息:“彤子,我有点事情想要问你[害羞]”   陈彤几乎是秒回:“咋地啦, 问吧问吧,知无不言~”   “嘻嘻, 谢谢呀!我想问问你, 你堂哥目前是不是单身啊?”   “哇, 我好像知道了些什么事情[坏笑]应该是单身吧,我没有见过他身边有什么走得近的女孩子。”陈彤那边打字飞快,“悄悄告诉你, 昨天晚上我哥也问起了你哦, 看来我很快就要有个嫂子啦![偷笑]”   吴允回了一个害羞的表情, 然后把手机放下来。   吴允打开电脑,迅速伪造了自己电脑本身的IP地址, 然后和陈圳在电脑微信上随意聊了几句,同时获取了他的IP地址, 直接侵入到他的手机里边。   在一个隐藏的文件夹里,吴允看到了许多陈圳和关元青亲密的照片,有关元青抱着狗坐在陈圳身旁、两人对视的照片, 有关元青穿着宽松家居服、懒洋洋躺在沙发上的照片,有两只男人的手紧握在一起的照片......   吴允抱着双手坐在电脑前,目光定定落在最后一张照片上——关元青在阳光下快乐地笑着,一个男人亲昵地亲吻他的小酒窝。   那个男人是谁,吴允只需一眼, 就能清楚认出来。   难过吗?肯定的,毕竟她对这个只见了两面的俊秀男人产生了莫大的好感,而这个男人也虚伪地回应着她的感情。   除了难过,还有迷茫和愤怒。   她不明白陈圳既然有了相爱的男朋友,为什么还要主动招惹她?如果不是他在生日会上笑意晏晏地跟她讲话,像花孔雀一般不断彰现他外表、学历、家庭、工作上的种种优点,她怎么会被迷乱了双眼拨乱了心弦?   她不明白陈圳刚才的表白心扉又算是什么?背叛他自己的爱人,见异思迁吗?   抑或是......   吴允想起一个女人,她的大学室友杨品平。   杨品平是她们宿舍里最单纯、长得最好看、年纪最小的姑娘,大家都对她非常照顾。   杨品平在大四快结束的时候,被相恋半年的男友求婚了。她激动万分地接受了他的求婚。   一毕业,两人就进入了婚姻殿堂。不过两三个月的时候,她就怀孕了。   大学宿舍里的其他三个姑娘都为小姐妹开心,在群里兴奋地嚷着自己要做干妈。   而杨品平这时却私聊了吴允:“大姐,你不是会黑别人的电脑和手机吗?你可以帮我看看李鸣的电脑和手机里藏着什么吗?”   吴允愣了一下,因着兴趣爱好,她在大学的时候学了一些黑/客技术,在练习中入侵过一些没有什么防备的电脑。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吴允有些担心地问道。   那边的杨品平顿了顿,发过来一句话:“我怀疑他出轨了。”   吴允慌忙安慰小姐妹一番,晚上回家的时候立即黑进了李鸣的电脑和手机里边,看到了他和一个男人的亲密床/照和视频,还有许多不堪入目的对话。   “宝贝,她怀孕了,我以后再也不用碰她了,每次挨到她我都恶心得想吐!”   “这个女人又蠢又好把控,我勾勾手指就滚过来了。”   “放心,我爸妈说了,有了孩子之后,他们也不管我们的事了。”   ......   吴允把所有照片、视频和对话都拷下来,发给了杨品平。   杨品平收到打包的资料后,说了声谢谢,便许久不见她在微信上出现。给她打电话,也一直是忙音。   半年后,瘦得不成人样的杨品平出现在吴允面前。   杨品平把自己经历的一切说了出来——   李鸣,资深基/佬,目前有一个长期交往的男友。他父母不小心发现他的性/向之后,对他又打又骂,要求他和男友分手,回到正轨中去。最后,他和父母达成共识——找一个女人结婚,把性/向的事情瞒下来,再生一个孩子,父母就不再管他的事情。   李鸣在朋友的介绍下认识了杨品平,花点心思把这个天真的小姑娘哄到手,迫不及待领证、举办婚礼。当杨品平怀上了孩子,李鸣自觉一切任务都完成了,父母想要的都做到了。他立即从婚姻中抽身而出,在外面厮混。   杨品平不明白为什么自己刚怀孕,丈夫就对她不上心了。她是敏感的,在日常的联系中,她很快就反应过来,丈夫身边有了别人。   她以为她是捉/奸,事实上她撞破了真相——她被当成证明李鸣性/向的幌子,她的婚姻和子宫,都是李家手里的一把刀,砍去所有的风言风语。   吴允大概明白,自己撞上了和小姐妹一模一样的事情——骗婚骗子宫。   在社会上混久了,吴允也学会了遇事把自己的脾气压下来,婉转地拒绝别人。   “陈先生,在我看来你的学识和谈吐都非常好。只不过我心有所属,谢谢你的抬爱了。”   陈圳收到这条信息的时候,颇有些不耐烦地把手机扔到一旁。   这个虚伪的女人,明明自第一次见面起就对他动心了,现在还在假装矜持。   关元青从浴室里走出来,腰间只围了一条灰色浴巾,露出精瘦的腰背和笔直的双腿。   “老公怎么了,一脸不开心的样子。”关元青和陈圳相处已久,明明陈圳脸上没有过多的表情,他却从他微微绷紧的下颌线中看到了不愉快。   陈圳把关元青搂在怀里,亲了亲他的嘴唇,鼻间全是爱人身上淡淡的清香,浮躁的心慢慢被安抚下来。   “你看看这些信息。”陈圳把手机递给爱人。   关元青快速浏览一遍,疑惑道,“前面看来,她应该是动心了。为什么最后还会说出这样的话?”   “哼,故作矜持。”陈圳眼里闪过一丝不屑。   关元青不说话,安静靠在陈圳胸前。   “老婆,委屈你了。我爸妈说了,等我结了婚,他们就不会再阻止我们来往。”陈圳心疼地亲亲关元青发顶。   关元青仰脸轻笑,“没事,只要能和你一起,什么委屈我都能忍受。”   *   吴允以为自己这样说,便已经是干脆利落的拒绝了,陈圳也不会再给她发消息。   然而周一刚去到公司,掏出手机一看,便是好友李则天的好几条震惊的信息。   “我擦!陈圳通过陈彤找到我,想知道你在哪儿工作!”   “我要不要告诉他?!速回!”   “卧槽,他说他对你一见倾心,请求我给他一个追求你的机会!”   “小允子,你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啊?这么一个优质男看上你了!呜呜呜怎么就没看上我呢?”   “不行了,我快扛不住他的请求了!”   ......   吴允被吓了一跳。她都拒绝他了,为什么他还没有放过她?   自然是因为吴允那晚的拒绝惹恼了这个向来顺风顺水的男人啊!   “不要告诉他我在哪里工作!”吴允快速回了一句信息。   “[白眼]哼,本宫给你保守了秘密,记得请吃大餐!”   看到好友的回复,吴允笑了笑。   然而,吴允还没坐下来,桌面上的电话响了,“小吴,进来我办公室一趟。”   她的上级领导陈总找她。   陈总,一个在公司非常有威信的上层领导。吴允一进公司就在他手下的手下混,一次偶然的机会,陈总发现吴允的工作能力后,直接提拔她为自己的得力干将。   可以说,吴允在公司能有不错的发展,很大一部分都依赖于陈总的器重。   吴允整整身上的服饰,踩着高跟鞋往陈总办公室走去。得到允许后,推开了门。   办公室一旁的迎客小沙发上坐了两个人,一个是陈总,另一个也眼熟得很,正是陈圳。   陈圳看着吴允微微一笑,不知为何,吴允觉得背脊有些冷。   “小圳,这是吴允,目前是我手下的一名项目经理。”陈总笑着给两人介绍彼此,“小吴啊,这是我亲侄子陈圳,刚从美国回来没多久,今天跟着我过来公司逛逛。”   吴允皮笑肉不笑地跟陈圳打了个招呼。   她心里奇怪得很,好友说了并没有供出她的工作单位,那陈圳怎么就知道了呢?   这还真是个巧合。   陈彤吃早餐的时候在父亲面前不小心给说漏了,说堂哥说不定快要娶媳妇了。   陈总是家里除了陈圳父母以外,唯一知道陈圳性/向的人。   听到女儿的话,他立即追问了几句,然后打电话让侄子过来,陪他一起去公司看看。   陈总心里琢磨了一番,吴允长相漂亮,学历不错,工作能力也好,最重要的是她就在自己手下干活,能把她按得死死的。   相当不错的选择。   陈总想明白了,便想方设法给两人创造见面、相处的机会。   至于吴允看不看得上陈圳,那还用说吗?一个辛辛苦苦在外面打拼的农村姑娘,面对一个出身良好、家境优越、长相英俊、学历和工作相当不错的男人,怎么可能不动心呢?要不是陈圳喜欢男人,她才不在陈总的选择范围之内呢。 第143章 一四三   面对陈总“带陈圳出去逛逛”这个要求, 吴允忍了又忍,不断提醒自己这是你的领导,他掌控着自己在这个公司的职业生涯, 好不容易才扯出一个笑来, “好的,陈先生, 请跟我来。”   陈圳看了看陈总,见伯父对他点点头, 他心下了然。   看来, 这个女人比他想象的还要好把控。   吴允一脸正经地带着陈圳把公司逛了一圈, 举手抬足之间都写满了疏离,似乎那晚脸颊微红、笑容满满的女人并不是她一样。   陈圳心中冷哼,这女人也惯会装模作样, 那晚一副恨不得巴上来的样子, 今天却自以为自己是什么高洁圣女。   但他面上依然温和文雅, 说话间也相当风趣幽默。   吴允怔了怔,如果没有亲眼看到那些日志和照片, 她真的无法相信面前这个风雅男子是个骗心骗婚骗子宫的大骗子啊!   走在无人的拐弯处,陈圳伸出手拉住了吴允光/裸的手臂, “吴小姐,我想和你谈一谈,不知方不方便呢?”   吴允停下脚步, 目光移到手臂处陈圳的手上。   陈圳状似自知失礼,收回自己的手,道了一声不好意思。   吴允眼睛余光看到陈圳抓过她的手悄悄往西装裤上用力蹭了好几回,仿佛碰到了什么脏污似的。   这个男人,明明厌恶和女人相处接触, 却做出一副情急之下碰到喜欢的人、面上羞涩的样子,真叫人恶心。   “陈先生请讲。”吴允不冷不热道。   “吴小姐,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呢?”陈圳上前一步,声音放轻了,还夹带着少年般的青涩腼腆,“你知道我对你......”   这幅惺惺作态,不知情的看了,以为他对吴允情根深种。   吴允实在忍不下去了,她明媚一笑,“陈先生,你真的不知道吗?需不需要我找关先生过来,咱们三人聊聊呀?”   “关先生”这三字一出,陈圳的笑容立即凝固在脸上,他的目光迅速变得冰冷。   吴允似乎看不到陈圳的神色转变,依然笑着说,“好了,陈先生,我们已经逛完整个公司了,如果没什么事情的话,我先回去上班了。”   陈圳冷冷地看着吴允,吴允也毫不退缩地回瞪过去。   “好。吴小姐,果真胆识过人。”陈圳勾了勾嘴角,“我很欣赏你。”   吴允假笑一下,转头离开。   “怎么样?你们打算什么时候结婚?”一走进陈总办公室,便听到了关切的问话。   陈圳看向伯父,低声说道:“她知道我和元青的事情。”   陈总皱了皱眉,“她怎么知道的?”   两人皆是想不明白,最后还是陈圳以生日会上和关元青坐在一起,所以吴允猜到这个理由作为解释。   陈总有些恨铁不成钢地说道:“你看看你,整天带着他一起,坏你的事情。在你结婚之前,你们两个别经常见面了。”   陈圳随意点点头。   “不过,吴允既然知道了,那还是尽快把她娶进门吧,免得她到时候在外头胡说八道。只有绑在一条绳子上的蚂蚱,她才会看在大家都好的份上守住这个秘密。”陈总摆摆手,“我这边会跟她聊,你也花多点心思。追女人,无非就是多点甜言蜜语,送些鲜花首饰。”   陈圳应了下来。   任雾在老家呆着,每天接收到系统006发过来的女儿的实时反馈,知道女儿对陈圳没动心,还直接和陈圳撕破了脸皮,她表示做得真棒!   虽然目前的状况是好的,但任雾也没撒手不管。她在微博上看到最新爆出来的一件男同骗婚的事件,她立即花了大价钱请了许多水军把这件事给刷上热搜,又请一些营销号掌控风向。   一时间,广大网民们都注意到这个骗婚事件。   这个骗婚事件刚爆出来时,很多网民都沉迷在不小心被曝光的两位男猪脚的外表上,激起了腐/女之魂,发了很多“萌了这对CP”、“相爱无罪”之类的言论。   但是水军来得非常及时,迅速把这些评论给刷了下去。同时在营销号的掌控风向下,大多网民首先注意到的不是男猪脚们的相貌,而是那个不知情嫁过去、生了孩子后被冷暴力对待、最后把丈夫和男情人捉/奸在床的双眼空洞无神的女人。   ——我擦,男同骗婚骗子宫,还把孩子给抢走了,这也太TM恶心了吧?   ——咦,这两个基佬好帅啊!不行,我萌了这对CP!   ——“楼上神经病吧?他们毁了一个女人的一辈子好吗?你居然还在这里嚷嚷萌CP?”   ——“我觉得那个女人也太傻了吧?她丈夫天天和一个男人同进同出,她居然八年后捉/奸/在床才发现丈夫是同?!”   ——“骗婚的基佬去死!!”   ——“妹子们闪婚前一定要擦亮双眼啊!千万别被那些另有所图的人给骗了!”   ……   在这件事热度正足的时候,任雾干脆利落地把陈圳目前正在想方设法攻略吴允的事情给爆了出去。当然,她是以关元青妹妹的身份把这件事发给当下正火的“反骗婚小组”,并模糊了部分信息。   “博主,我要投稿!我亲哥和他发小是一对,他们在一起快十年了。他们在大学开学前决定在一起的,后来一起在广空大学上学,大二申请了出国做交流生,他们一起去了美国华迪大学,是那里的风云人物,应该很多留学生都知道他们这一对吧。我以为他们会在国外结婚的,没想到我哥男票回国找结婚对象了,目前在追丰运公司的一名女经理。我听我哥说,他男票家庭背景很深,不能出同性相爱的丑事,必须娶个女人进门,到时候还要生一个孩子撑住门面。我哥为了他差点儿被爸妈赶出门了,结果他却……我实在忍不了,跑来投稿了,拜托博主深马具体信息!”   反骗婚小组那边把这条投稿发了出来,并在“广空”、“美国华迪”、“丰运”这三个词上面分别打上“深马”两个大字,丝毫没有想过掩盖个人信息。   ——“我靠,被深马两个大字给逗笑了!”   ——“坐等知情者爆料!”   ——“前排围观扒皮!”   ——“咦,我好像知道是谁[狗头]”   ——“楼上的赶紧给料!”   ——“哇!不会是我知道的那对吧,男猪脚一个姓关,一个姓陈[猫头]”   ——“楼上的知道不少哦!我这边也得到同样的消息——亲哥是关,发小是陈,陈的父亲是省/委哦,母亲是妇联的。”   ——“再来一个料——女猪脚的上司是男猪脚的亲伯父。匿了~”   ——“就我知道,女主好像知道陈是同,拒绝了他,不过陈还是努力追她,天天送花和饮料、下午茶之类的。”   ……   网友们的挖掘能力,超乎所有人想象。   仅仅是一个下午,这个投稿里的两位男猪脚并女猪脚被挖了出来,同时也爆出了陈姓男猪脚的家庭背景。   *   “哥,你说什么?我跑去给什么反骗婚博主投稿?怎么可能!”关元珊正舒服地趴在沙发上,认认真真地在往购物车里添加衣服和化妆品。听到亲哥的问话时,她立即爬了起来。   “不是你还会是谁?你就连我跟你说过的话也发过去了,你让我怎么相信你?”关元青接到陈圳的电话时,劈头劈脑挨了一顿骂,好一会儿才听懂男朋友说的话是什么意思。他摸到微博一看,好家伙,那个投稿的口吻就是他妹平时八卦时的专属语气,更别说有一些话还是他在她面前说过的。他心里很快就认定了投稿的人是他妹妹。   关元青忍住怒气把自己的手机递到关元珊面前,让她自己看一看。   关元珊看到把投稿看了一遍,心里疑惑不解。字里行间看得出来这个口吻正是她平时说话聊天的模样,可是她真的没有发过这种投稿啊!   “哥,你信我,我真没有!这个人冒充我!”关元珊急急解释道。   “你看看这个头像,是不是你的微博头像?再说了,你微博要是被人盗号了,肯定要提醒的。”关元青失望地看着妹妹,“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做,给我和圳哥招来多少麻烦?你以为你是在为我好吗?”   关元青后半句话说得相当伤人,他的目光像寒冰一样落在关元珊身上,冷得她一下子忘了再去解释微博的事情。   “你真的太让我失望了!以后我有什么事情都不会和你说了!”关元青给妹妹留下这句话,冷漠离开。   关元珊握着手机,眼睛红了一圈儿。自小到大,父母忙于工作,她简直就是哥哥带大的。她是第一次听到哥哥这样对她说话。   明明微博上的这条投稿不是她发的,他却坚决认为是她。再说了,这微博说得有什么错吗?明明就是那个陈圳一边吊着哥哥,一边追求那个吴允。哥哥为了陈圳,几乎都和家里决裂了,而陈圳……   哼,被爆出来再好不过了!   关元珊嘴巴紧紧抿成一道线,目光落在不断滑动的界面上,看到许多人的爆料,心里只觉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追更好辛苦…… 5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4章 一四四   吴允烦得要命, 每天一上班,约摸十点来钟,就会有人送一扎鲜花上门, 上面还放着一张写着“你是我眼里最美的花”土味情话的卡片。下午三点来钟, 外卖员也准时来到,送上各式小蛋糕小点心。陈圳也会趁机发来信息表露情意, “这些点心,和你一样甜。”   吴允被雷得打了个战栗。   除了陈圳张扬的追求, 还有陈总不时的施压。类似——   “小吴啊, 我觉得你年纪也大了, 该结婚了吧?陈圳是我自小看大的孩子,挺不错的。你可要好好抓紧机会啊!”   “小吴啊,你最近就放松一点吧, 出差、见客户这些事情先交给小李手上。毕竟他结了婚, 为人处世也成熟不少。”   ……   吴允听得腻了, 句句都是提醒她该和陈圳结婚了,不然工作上的事情就全部转给别人了。   她回家立马就给其他公司投简历, 还请了好几次假去面试。她和每家公司的面试官都聊得好好的,离开前还接收到“回家等好消息吧”诸如此类的信号, 结果却一等再等,收到的却是一封封回绝的邮件。   就她这个学历和工作经历,那些公司都应该挺愿意招她进去的。可是她却被十来家公司同时拒绝了。   吴允直接打电话问几所当时几乎是明确表示招她的公司, 得到的回复几乎都是“吴小姐,您也到了适婚年龄,我们这边建议您以婚姻为重。”   其中有一家公司的人事经理说得很明白,“吴小姐,陈总那边和我们公司也有合作, 说句不好听的,咱们省城这些公司,哪个不用看看他脸色行事啊?您就别为难咱们公司了。”   吴允挂了电话,气得把手机重重扔到床上。   马丹!欺人太甚!   吴允只是一个小黑/客,小打小闹她能搞定,可是大事儿还是需要借别人的一臂之力。她在一个小论坛上混了十来年,认识了不少大佬。她直接在论坛上私聊一位名为“ABC”的大佬。   “ABC大佬,有活儿,干不干?”   吴允的信息发过去不久,便收到了回复。   “干,报活、报价。”   “我要陈书昂、陈书艺夫妇的料;一百二十万。”   要他们的什么料?自然是破财伤名之料了。   吴允报的这个价格,说真的,在业内算是低了,她也不敢确定ABC这个大佬愿不愿意接下这个活。但是没办法,她这几年买了车、给了房子首付,现在的全部存款只有那么点儿了。   吴允苦逼地想着,为了出气,真是大出血啊!   ABC那边过了一阵子才回复:“?”   吴允大一就和ABC认识,聊的也多,立即明白他问些什么。   她气鼓鼓地把自己最近遇到的所有事情都说了一遍,狠狠骂了好几遍陈圳和陈总。   ABC又匿了。半小时后,他发来信息,“五十万即可;明天晚上发给你。”   谁也不知道,ABC还特意去瞄瞄吴允的账户上有多少钱,看到那个可怜的数字时,他简直不忍心收她的钱。   但是不能不收,谁叫吴允是出了名的不愿意欠人情。   说是第二天晚上才发资料过来,结果早上上班前,吴允就看到了邮箱里静静躺着的一封来自ABC的邮件。   *   陈圳最近过得相当不如意。   本来那天被吴允指出他和关元青的恋情,他心里就憋着气。回到伯父办公室时,又被催了一回婚,还强调一定不能给家族蒙羞。   他忍着脾气,天天给吴允献殷勤,以为很快能把她拿下。结果送花送下午茶都好几天了,她不仅没有一点感动心动,反而还把他的微信电话都拉黑了,害得他最近买了好几张不记名电话卡回来,不断更换。   为了把她绑在同一根绳子上,为了不让家族丢人现眼,他也只能强忍着内心的暴虐和不满,一次次低下高贵的头颅来讨好和追求她。   然而没几天,他就被微博上的那条投稿给扰乱了生活。   他回国之后,直接进了之前工作的总公司在省城的一个分公司,并且被委以重任,负责目前最重要的一个项目。   一天上班,他觉得底下的同事都有些怪怪的,看他的时候就像在打量什么恶心垃圾。当他看过去时,却只看到他们低着头认认真真工作的样子。   奇怪,为什么总觉得有人在偷偷看他?   陈圳也不把它当成一回事,淡定地走回自己的办公室。   他前脚一走,身后那些同事便热闹起来。   “天啊,陈经理居然是那个!”   “好恶心啊!我们居然会在这种领导手下干活!”   “我以前以为他是走后门的,没想到他还真是‘走后门’的。”   几个男同事笔直如竹子,他们根本没办法想象身边有喜欢男人的男人,一时间声音里充满了不屑和厌恶。   而女同事们则神态各异。   “没想到,还有这么优质的基佬!”这是腐/女同事说的。   “居然骗婚骗子宫!这种男人真是猪狗不如!”这是正气凛凛的女同事说的。   “男人嘛,走点歪路,意识到自己的问题,回到正轨上,也是能接受的。”这是一位自以为自己睿智不可挡的女人说的。   ……   陈圳不知道办公室外的那群手下在聊着他的事情,他也无心在意外面那些人在聊些什么。因为,他面前还有一个自己更不乐意见到的人。   “陈圳,没想到啊,我还以为你是个君子呢!”面前的男人笑道,“结果是个伪君子啊!”   陈圳的面色变了变,尽力压下自己怒火,“付天盛,你想说什么就直说,何必拐弯抹角呢?”   他上前一步,略抬眉眼,盯着付天盛的眼睛,“你该不是还在对于我回来这件事耿耿于怀吧?真是不好意思啊,你盼了那么久的那个项目最后落到了我的手里。”   付天盛不但没有出现他想象中的愤怒,反而哈哈大笑起来。   这人是被气疯了吗?陈圳心想。   下一秒,陈圳便知道了答案。   “陈圳,你还没有习惯国内常用的APP啊?给你推荐一个‘微博’,你下载看看,里边是不是有很多有趣的事情。”付天盛打开手机的微博界面,在陈圳面前晃了好几下。   陈圳眼尖的看到“骗婚渣男”、“陈某骗婚”这两个热搜。他心下不安,犹豫一下,从口袋里拿出手机,迅速下载微博。   很快就下载好了,他出国之前玩过这个软件,所以也有账号。他登录进去之后,直接点击进入热搜界面。   他看到了反骗婚小组置顶的那条微博,也看到了底下的各种爆料。   陈圳的脸蓦然变白。   付天盛得意地看着面前这个空降兵,“恭喜你啊,喜提热搜第一啊!”   陈圳顾不上跟他争执,立即打电话给父母和伯父,把网上的这件事告诉他们。   陈书昂和陈书艺夫妇气得骂了他两声,然后匆匆挂了电话,去处理这件事情。   *   在陈书昂和陈书艺夫妇去处理微博上的事情时,陈家的死对头王家家主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   王家主向来为人谨慎,做事小心。收到匿名邮件之后,他并没有立即打开,而是迅速叫来自己身边的计算机高手,把电脑转交给他。   两小时之后,计算机小能手回到他身边,表示电脑并没有被入侵过,而受到的匿名邮件也是安全的,不过里边的内容……   王家主的心不由向上提了提,“里边的内容是什么?你直说。”   计算机小能手叹了一口气,说道,“里边的内容就是你想要的,可以搞垮陈家的资料。”   唉!真是叫人头疼啊!他在王家主身边干了那么久,也曾试过无数次入侵陈家各家子弟的电脑,但是每次只拿到一些效果只能够给陈家挠痒痒的料。而这封匿名邮件,居然全是大料啊!   计算机小能手忧伤地想,如果能找到那个匿名发邮件的的黑/客,那该多好啊!他一定要拜他为师!   王家主不知道身边的这名花重金请回来的人才在想些什么,他看着电脑上的文档,心里既震撼,又激动。   陈家这棵全身藏着无数蛀虫的树,总算要倒下来了。   陈圳的相关热搜很快被撤下来了。   陈圳心里一松。不管微博上说的是不是真相,他总归是个要面子的人,也不愿意让他的私事丢了陈家的脸面。   不过,这事也不能这么算了。   下班之后,陈圳去了关元青住的地方。这是一户三居室,装潢得非常精致,是陈圳特意送给关元青的礼物。   以往他到这里来,都是全身心放松,连呼吸都是愉悦的。而这次,他沉着一张俊脸,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关元青给他倒了一杯清茶,送到他嘴边。   陈圳见爱人眼里浓浓的愧疚和歉意,心软了软。他低下头,就着关元青的手,抿了一口茶。   咔嚓一声门响,有人进来了。   陈圳缓缓回过头,盯着那个惹事精。   关元珊这几天被亲哥冷脸相待,又在网上看到了许多陈圳背着他哥偷吃的小道消息。她对陈圳早已抱了一肚子的不满,直接呛道:“看什么看!渣男!”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啦! 第145章 一四五   关元青见妹妹这么不识相, 趁着陈圳没注意的时候,连忙给她使了几个眼色,一边伸出手亲密地挽着陈圳的手, 嘴里半是责怪半是帮妹妹求情:“元珊, 你说的是什么话呢?赶紧道歉!”   关元珊并没有意识到哥哥的良苦用心,只觉得哥哥还护着陈圳, 心里越发不满:“哥,他都要娶别人了, 那你以后怎么办?继续跟在他身边吗?”   关元青真是被妹妹气得说不出话来。他都搞不明白了, 他那么聪明有远见, 怎么会有个脑子不会拐弯的妹妹啊?   关元青自初中意识到自己的性向与其他男同学不一样之后,他曾逼迫自己去关注身旁的女生,尝试把自己掰正掰正过来。但很显然, 一点效果都没有, 他只能接受自己天生喜爱同性这个事实。   他从网上了解到基圈要更加开放一些, 玩得开的人有不少几率会染病。为了自己的小命和未来着想,关元青琢磨了许久, 目光放在身边的同学朋友身上,看看哪个和他是同道中人, 要想要早点定下自己的另一半。他可不愿意以后和那些不知在哪儿鬼混过的男人在一起。   陈圳并非他的唯一选择。还有两三个熟悉的男同学也能明显看出他们对同性更有感觉,日常生活里几乎没有聊起过异性,连大家聚在一块看小电影的时候, 他们也没有任何身体上的变化。   关元青把这四人的所有信息列在纸上,认真对比了一番。从长相上面看,陈圳虽然长得俊秀文雅,但不是他喜欢的壮汉类型;从性格而言,陈圳比同龄人要更加沉稳一些, 也不是关元青喜欢的那种热情似火小狼狗的性格。然而关元青一看到纸上写着的陈圳的家庭背景,再看看其他几个待选选手的家庭背景,心里毫不犹豫地做出了选择。   关元青发现陈圳虽然意识到自己喜欢男人,但是他似乎并不打算放纵自己去找一个男人来恋爱。关元青制定了详细的追求计划,有意无意地撩动陈圳的心弦。随着时间的流逝,陈圳看他的目光也越来越炙热,但陈圳始终苦苦压制着自己的情感。直到在高考后的那个暑假的某一天,陈圳午觉即将醒来的时候,他把自己的嘴唇贴了上去……   两人确定关系之后,陈圳想得比较深远,打定主意要两人一块出国,到时候在那边定居,大大方方地把他们的恋情呈现在日光之下。研究生毕业之后,他们在美国找了一份不错的工作,买了房子,日子过得舒心自在。   两年后,陈圳父母的一个越洋电话扰乱了他们的生活。陈父似乎早就知道了他们在一起,但又没有多加指责,只吩咐陈圳该回国,准备结婚的事宜。   陈圳本不乐意,但他的伯父却在几天之后,出现在他们住处前。先是狠狠骂了陈圳一顿,说他不知廉耻、变态、让陈家丢脸、影响他父母的仕途等等,然后又画了一张大饼,表示只要陈圳娶了一个妻子回家,生下孩子,他们也不会强迫他和关元青分手。   陈圳和关元青一起回了国,目的就是为了尽快娶个妻子回家,给家里挡去异样的目光和风言风语,不影响陈家在官场和商海里的发展。   但是跟他门当户对的不少人家早就收到了风声,知道了陈圳的不少事情,纷纷打消联姻的主意。他们这个阶层,虽然希望通过联姻让家里更加强大起来,但是也不能不要脸面地把家族里的女孩儿送到陈家当遮羞布啊!   陈圳父母在外听了不少自家的笑话,气得放言让陈圳自个儿去解决自己的婚姻大事,他们可做不出一次次拉下脸皮向别人家求娶的事情来。   也正是这样,陈圳才会和吴允纠缠不清。   “元珊,有很多事情你不懂,你就不要胡说八道了。”关元青不希望妹妹再说出什么话激怒陈圳。   男友当着自己的面批评关元珊,还不时向他投来抱歉愧疚的眼神,陈圳忍了忍自己的脾气,说道,“元珊,你哥说得对。你一个小孩子就不要掺和我们的事情了,以后也别在网上爆什么料,影响不好。”   关元珊心中再不服,看到亲哥快要杀人的双眼,她又生气又委屈地哼了一声,坐在一旁,拿起手机不说话了。   关元青和陈圳在一起那么久,早就知道怎么顺毛捋,很快屋里的气氛就没那么沉闷了。   “啊,哥,你快看微博!”关元珊猛地抬起头说道,“圳哥家出事了!”   陈圳一愣,他家出事?怎么可能!可以这么说,他们陈家就是一棵存活了数百年的大树,都要成精了,根扎得深不见底,即便狂风暴雨来了,一时半会的也要对它无辙。   陈圳神色不变,淡定地拿起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关元青也是知道陈家的能耐的,他觉得不管网上爆出什么料,对陈家都不过是挠痒痒般的小把式。   因而当他们点开微博看到“陈书艺纪检”,后面带了一个爆字的时候,吓了一跳。   怎么回事?   华国新闻官博的最新微博挂在最上面,上面清清楚楚写着——“……A省省委书记陈书艺、副省长刘明亮涉嫌严重违纪违法,目前正接受纪律审查……”   陈圳急忙打电话给母亲,然后手机里传来长久的忙音,一直没人接听。他打给伯父、爷爷、三叔都是一样的结果。   陈圳腾地站起来,大步往外,顾不上身后焦急不安的关元青。   王家主正坐在办公室里,认认真真地看着电脑上的内容。桌上的手机一响,他轻轻一瞥,是弟弟王贸打来的。   王贸,A省省长。   “哥,陈家出事了。”王贸的声音里难以压抑其中的激动。   在为官清廉的王家看来,陈家就是国家的大蛀虫。这几年来,他们想尽办法把陈家扳倒,但是一直没找到他们的死穴,只小打小闹般把陈家旁支的小蛀虫给灭了。   王家主淡定地应了一声,“嗯,我知道了。你不用想那么多,自己用心干。记得,你做的事,要对得起国家、对得起群众。”   王贸四五十的人了,还像个毛头小子一般被亲哥说教几句。没办法,这毕竟是自己亲哥、王家的一把手嘛!   王家这边一派轻松,陈家则是乌云盖顶。陈家上下,大大小小的官员都被暂停了职,纪检对他们进行审查。而不在官场上的陈书昂、陈圳也因为亲属关系,也要被调查一番。   吴允前段时间就提了辞职申请,直到陈书昂被请去喝茶之后,行政那边才把她的辞职报告给批下来,表示会尽快派人过来进行交接。   吴允目前手头上并没有什么重要的项目在跟进,说交接,其实也没有什么需要交接的。她干脆请了一段时间的事假,回老家一趟,看看父母,陪陪他们,自己也可以放松一下心情。   吴允自己开车回家,也没提前和父母说一声。   老家这几天连续下雨,任雾和吴靖志也没办法出门干活,干脆天天窝在收拾出来的小书房里,整日对着电脑。   “雾,这个陈书艺,我咋觉得那么耳熟啊?”吴靖志坐在一边,脑袋几乎要和妻子的脑袋挨在一块,戴着一副老花镜,认认真真地阅读网页上的新闻。   “咱们省的省委书记啊!”任雾指着新闻上的一行字说道。咋回事啊,这不是写着陈书艺的职位吗,吴靖志这样都看不到吗?   “不是,我记得、我记得……”吴靖志皱着眉头,右手拍了两下脑袋,“啊,我想起来了!他不就是那个陈圳的亲爸吗?”   当时女儿说对陈圳挺有好感之后,妻子就特意买了电脑回家,天天晚上都坐在电脑前捣弄许久。他偶尔也会凑个热闹,坐在妻子身旁看看。   有一次,妻子在搜索的时候,突然说了一句,“陈书艺居然也玩这招?陈圳真是和他一模一样啊!果然是两父子!”   吴靖志没明白妻子的意思,不过脑子倒是自动自觉地把这句话给记下了。   任雾笑了笑,想起了自己查到的信息,嘴一多,说了出来,“靖志,你知不知道我为啥不让阿允跟那个陈圳在一起,还花那么多时间和精力来查他吗?”   吴靖志老老实实回答,“不知道。”   任雾伸出手,指着网页上已经打码的陈圳说道,“他长得不错,学历也好,工作也好,就只有一点不好。”   “这小子,只喜欢男的,不喜欢咱们闺女。”任雾这话一出,吴靖志猛地站起身来。   “什么?!”   吴允刚把家里掩着的门打开,便听到父亲熟悉的声音。不像她印象中的温和老实,反而带上煞气和愤怒。   吴允循声走去,走到一间小房间前,看到母亲坐在电脑前,伸手拉着父亲的衣角,嘴里劝道,“别着急,别生气,咱们女儿没上当。”   吴靖志喘着粗气坐下来,眼睛依然向外瞪着,一副气得要爆炸的样子。   任雾不知道女儿正在门口站着,她一心想要和丈夫分享这个藏得极深的八卦:“陈书艺跟他儿子一样,只喜欢男人。他自己娶了妻子来掩盖自己的事情,现在陈圳也打着把咱们闺女娶回去、给他们生孩子、盖住他们丑事的主意呢!你瞧,他们是不是上梁不正下梁歪呢?” 第146章 一四六   陈圳的母亲胡露坐在沙发上, 怀里搁了个纸巾盒子,对着父母哭哭啼啼。   “爸妈,你们当初给我选丈夫的时候怎么没查查陈书艺的底啊?这三十多年来, 我被他瞒得死死的, 今个儿才知道他在外面做了那么多腌臜事!”   胡露怎么也想不到,丈夫被停职检查之后, 居然连带着挖出了他背后的三个同性情人,都是在机关单位里上班的。   她听闻这个消息之后, 差点气得吐血了。   她和陈书艺是双方家长牵线相亲结婚的, 两人婚前只是见了几面, 陈书艺有一张好皮囊,她很轻易就动了心。   结婚之后,她发现陈书艺似乎天性淡漠, 看她的眼神也没有多少暖色。她伤心迷茫过, 但肚子里的孩子很快就分去了她的大半注意力。在孩子出生之后, 她更是把自己全部心思都放在孩子身上。而丈夫也像是渡过了婚姻初期的不适,迅速适应新手父亲的角色。   在漫漫的日子里, 两人平平淡淡地过着。她也曾疑惑怀疑过丈夫是不是在外面有人,所以才会对她不冷不热。但不管她怎么查, 都没发现丈夫身边有什么动作暧昧的女性。她逐渐放下心来,自以为丈夫外冷内热,不过是不会表达自己的感情罢了。   儿子陈圳出国之后, 在一次聚会上,儿子在国外和一个男人混在了一起。她惊慌失措,一方面是接受不了自己的儿子喜欢男人,断了陈家的子孙缘;另一方面则是担心丈夫以及陈家的长辈们大发雷霆,会出手教训陈圳。   她担心的一切都没有发生。甚至丈夫和大伯哥还劝了劝她她还大概记得那些话——   “男人嘛, 爱玩一点也无妨,只要不碍大事、没有断了陈家的根就行。”   “等小圳年纪差不多了,他自然而然就会回家结婚生子,你也别担心。”   ……   她当时没办法理解陈家上上下下的淡定,直到今天,她总算懂了。   陈家又不是第一次生出性向不一样的后人,怕什么呢?结婚前只要不闹大,想怎么玩就怎么玩。到了一定的年龄,娶上一个妻子回家摆着,生下孩子,谁还会在意你是不是喜欢男人呢。   胡露越想越清楚,心里也越发的痛。然而她的父母并不在意,在一旁等她哭完了,开口便是要求她离婚。   “我都五十多了,还离什么婚啊?”胡露拿着纸巾擦擦红肿的眼睛。   “陈家要倒了,你回家里比在那儿处境要好。”胡父冷静说道。   胡露惊讶地看着父亲,过年时丈夫和她回娘家时,老父亲还是一脸的温和慈祥,而今天却格外的无情。   “你爸说得对。现在陈家倒了,对咱家也没什么好处了,你也赶紧从那儿抽身出来。”胡母拍拍女儿的肩膀,“露露,你还年轻着呢,以后的日子还长着。”   胡露心如乱麻,偏偏母亲这时还要继续添乱。   “你还记得刘东郢吗?就是以前你爸的下级。你不知道,他养了一个好儿子,现在……”胡母的食指向上指了指,“刘东郢真是有福啊!”   胡露出言打断了母亲的话,“妈,你想些什么呢?刘叔儿子比我还要小十来岁吧?”   胡母有些不满地拍了一下女儿的膝盖,“你这孩子想些什么呢?妈是说,刘东郢那口子前两年走了,现在还想娶个新媳妇回去呢!以后你要是当了那小子的继母,他能不看在你的份上,提携提携咱家吗?”   胡露不可思议地看向母亲,“妈,你疯了吗?刘叔应也过了七十了吧?”   胡父严肃地说,“七十又怎么样,不然你以为你离婚之后还能嫁一个年龄相当、条件相当的男人吗?这还是我和你妈、你哥挑了好久才决定的人选。”   胡露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对这个家、对父母哥哥来说,她只是一件货物,能给家里换来好处。   胡露怔怔地坐在沙发上,眼睛里的难过迷茫慢慢化为灰烬。   回到陈家,胡露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   “陈阿姨,你回来了?我带了汤过来,给你盛一碗尝尝。”关元青见胡露回来,连忙起来献殷勤。   胡露才注意到关元青也在陈家。   她的满腔委屈愤懑翻涌着,她手里举着挎包使劲往关元青身上打去,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死变态,给我滚出去!自私鬼,神经病,变态!”   关元青慌忙闪躲,举起双手来挡住胡露的疯狂拍打,嘴里喊着,“阿姨,你冷静一点,我是元青啊!”   关元青这话无疑是在火上浇油,她更是暴躁,追着关元青继续打。   陈圳从卫生间出来时,看到的便是关元青在前面跑着,头发散乱的母亲在后面使劲追的场面。   这着实让他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他也来不及多想,急忙上前分开他们。   “妈,你干嘛啊?无端端地在这儿闹!”陈圳的右手紧紧扣在母亲的手臂上,声音带点不耐烦。   胡露一下子被儿子拉住了,她顺势停了下来,重重喘着粗气。   “怎么回事?”陈圳把母亲按在沙发上坐下来,自己也坐在母亲身边,手依然扣在母亲手臂上。   陈圳这个行为无疑伤害了胡露。她觉得儿子这个行为是在拘束她的行动,不让她凑近关元青。   胡露脸色沉了沉,冷哼一声,把头扭到一边去。   关元青朝陈圳摇摇头,表示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怎么回事。   陈圳只能问自己的母亲,“妈妈,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是不是元青哪儿做得不好?我让他跟你道歉。”   胡露回过头,恨恨说道,“他哪儿都不好!他要是好,怎么会把咱们家唯一一根独苗苗给拐跑?!”   关元青的脸色变了变。   “妈,你这瞎说什么呢?你放心,等爸出来之后,我一定赶紧娶个好媳妇回来,赶紧生个好孙孙给你抱。”陈圳以为母亲又在着急他结婚的事情,宽慰了几句。   不提还好,一提胡露又崩溃了。她一把抓起身旁的抱枕,重重往对面墙上的全家福照片砸去。“别跟我提你爸,他这辈子就在牢里呆着,永远都出不来!”   陈圳心里一跳。他昨晚回家之后就和关元青在一起,没太在意父亲那边的消息。看母亲这个反应,似乎发生了什么事情。   胡露不想再待在客厅里,左手用力一掰,把陈圳的手指掰开,起身回房。   关元青抬起头看着陈圳,脸上恰到好处地显露出一点受伤和失落的神色。陈圳看在眼里,却没有心情去抚慰他。   陈家的两个支撑陈书昂、陈书艺都倒了下来,胡露被停了职,只有陈圳一人四处奔走,多方求助,只是平时和陈家相处甚好的家族都不约而同地选择闭门不见。   *   吴允回到家里,过上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小公主日子,当然主要负责伺候她的是父亲吴靖志。   瞧,家里种的香蕉砍下来,放在米缸里催熟了,父亲还把它扒了皮送到吴允嘴边。   这种日子实在太舒服了!   吴允感慨道。   “阿允,你回家三个月了,打算以后是继续在省城工作,还是在老家跟我们一起生活啊?”任雾一坐下,吴靖志十分有眼色地拿起一根香蕉,剥了皮递给妻子。   吴允左手拿着手机,右手不断在上面滑动。听到母亲的问话,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打算在家里再待一段时间。我正和几个朋友在商量开一家婚姻侦探所,现在有两个在负责装修的事宜,等到装修好了,我再回省城。”   任雾点点头。   父母没有继续问下去,吴允反倒非常乐意和他们说说自己的想法。   “爸、妈,你们也知道我这次就差那么一点儿,就一脚踏进深渊里了。如果不是妈找人拿到陈圳的那些资料,我可能真的嫁给他了。”吴允感叹道,“所以嘛,我就希望自己能做点什么可以帮到她们。”   经过前期的宣传,吴允的侦探所慢慢走上了正轨。许多论坛求助的同妻纷纷联系他们,委托他们去调查自己的丈夫,想要拿到有力的离婚证据。毫无疑问,吴允的这个聚集了好几个黑客的婚姻侦探所在极短的时间内提供了充分的证据,让她们能从充满欺骗和背叛的婚姻里脱身,也能在离婚大战中拿到自己应得的。   在吴允的婚姻侦探所办得红红火火的时候,陈书昂、陈书艺的审判结果也下来了,陈书昂因商业贿赂罪被判九年有期徒刑,罚款五十万;陈书艺因贪污罪及玩忽职守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十五年。   胡露最终还是选择了离婚。她的行李早就整理好了,请了搬家公司过来处理,她挎着包站在一旁。陈圳面色灰败,嘴巴动了动,想说些什么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审判下来之后,陈圳回了老宅一趟,见了爷爷奶奶,才知道父亲在外面养了几个男情人的事情。   陈圳对于母亲做出离婚这个选择毫无怨言。他甚至没办法想象,母亲这几十年是怎么过来的,被蒙在鼓里,被一些知情不说的人偷偷取笑,被父亲无数次背叛。而他的存在,也并不是父母爱的结晶,只是因着传宗接代的需要,他才得以降生。   陈圳无法不对自己产生厌恶——厌恶自己是个充满欺骗和背叛的存在;厌恶自己跟父亲一样,同样喜欢男人;厌恶自己当初和父亲做了一样的决定,想要把一名无辜的女人强行拉进自己的生活里,让她变成另一个母亲的存在;甚至,在夜深的时候,他看着身旁躺着的关元青,居然会生出反胃恶心的感觉。   一年后,吴允和侦探所合伙人严经晔在省城最豪华的酒店里举办了盛大的婚礼。忘了说,这个严经晔正是当时帮吴允挖出那些令陈家致命资料的黑客ABC。他早在多年前透过网络侵入到吴允的电脑里,看到她灿烂明媚的笑容,偷偷心动了,只是一直不敢表露心声。   感谢陈圳的不懈追求,让吴允主动找上了严经晔,也让严经晔多了一个和吴允聊天对话的机会。也因此,吴允在考虑合作对象时,抱着极小的希望去找了严经晔,得到了肯定的回复。两人在合作的过程中,越走越近,悄悄捅破了那张薄薄的窗户纸,结成了一对恩爱夫妻。   在后来的日子里,吴允曾经见过一次陈圳和关元青。吴允和好姐妹李则天去酒吧长见识的时候,陪酒的正是陈圳和关元青。他们两人脸上化着妆,眼角被黑色眼线延长,吴允还是去洗手间的时候听到他们争执中带着彼此的名字,才记起他们来。   陈圳和关元青早已不复当初的恩爱默契,看着对方的眼神里只剩赤/裸/裸的厌恶和痛恨。   吴允淡漠地看了他们一眼,从他们身边走过,回到吧座上也没多停留,付了钱就离开了这个热闹到极致的酒吧。   任雾回到地府时,老妇人如梦初醒,“原来陈圳那小子是骗婚,他们一家人原本就是知情的,就我家阿允,什么都不知道,傻乎乎地嫁了进去。原来我当初犯了那么大的错误,亲手把阿允推进了火坑。”   老妇人说着说着,眼睛也红了。她还想说些什么,但是身影逐渐淡去,她只匆匆留下了一句谢谢。   “任务完成。①阻止吴允掉入火坑,得五十分;②吴允嫁给一个疼爱她、尊重她的丈夫,得三十分;③陈家人都得到了该得的惩罚,得二十分。”系统总结道,“扣去道具‘给我一根网线,我能搞定全世界’的费用十分,目前共有四百七十分。” 第147章 一四七   “我要好好对待我儿媳妇, 不折腾我儿子的小家庭了。”面前这个老太太穿着一身修身大方的浅紫色旗袍,虽然身形清瘦、头发花白,但是并不损她本身的气质。   任雾接下任务, 瞬息之间转移到小世界里。   *   原身是华国有名的女富豪, 她早年丧夫,一手接过丈夫的华祺服饰公司, 在数十年间把它做好做大。“华祺服饰”不仅在国内名声响亮,在国际上也占有一席之地。   原身和早逝的丈夫之间仅育有一个儿子, 名叫江端平。在强势的母亲的教导下, 江端平性格有些内向, 为人处世上显得格外老实谨慎。   江端平自幼就读于名校,大学也考上了国内数一数二的首都大学,专业是母亲帮他选择的, 是他一丁点儿也不了解的经济管理学。   原身知道自己儿子喜欢美术、喜欢文学, 儿子心仪的大学专业也是汉语言文学。但又怎样呢?既然她能在儿子高中时砍断他走向美术艺术生的道路, 自然也能左右他大学的专业。   江端平似乎没有太多脾气,和母亲谈过、争取过, 被拒绝了他就淡淡地接受了。   在江端平大四进入公司实习那年,他去自家品牌新推出的一个系列代言人的拍摄现场视察, 遇到了骆玥。   骆玥,娱乐圈当红小花。华祺服饰会选择这个系列代言人,原因有二, 一是骆玥确实美得惊心动魄,单凭颜值就收获了一大批颜粉;二来则是她很红,黑红的那种,话题度极高。   但对江端平而言,她还是七年前护着他、不让他受伤害的那个小姑娘。江端平上高一时, 个子还挺矮的,看上去瘦瘦小小的,很长一段时间都被三五个小流氓堵在巷子里。骆玥在他无助时从天而降,拿着长竹竿站在围墙上把那几个小混混给打跑,还乐呵呵地问他要不要吃她打下来的柿子。   旧人重逢,江端平内心里隐藏着的爱意破土而出。   江端平毕业的时候,给原身送上了三个证——学士证、毕业证,以及红彤彤的一本结婚证。   原身大怒,翻开结婚证一看,见到那张夫妻证件照时,更是恨不得把手上的这本证件照撕下来。   她没想过儿子会在毕业的时候送她这么一份大礼!   “妈,我爱骆玥,我这辈子只会和她这一个人结婚。”原身刚想开口责备,江端平声音低沉而又坚定地说道。   原身不管儿子意愿,强烈要求他们立即把离婚证领了,还当着江端平的面打电话给骆玥,直言她要多少钱都行,只要滚得离自己儿子远远的。   原身虽然没有打着让儿子跟条件相近、抑或是能帮江家更上一层楼的家庭联姻的主意,但是她也不允许儿子轻率娶回一个在娱乐圈名声不好的戏子回来。   何况原身曾经在好几次的酒会上遇到过骆玥,当时她笑意妍妍地辗转在几个花心浪荡的富豪之间,宛若一只轻盈的花蝴蝶,给原身留下了极其不好的印象。原身并不知道,骆玥当时是被热衷于拉皮条的经纪公司逼迫去参加酒会的,她挽起来的头发上插了好几个尖端锋利的簪子。每一次的酒会,对她来说都是一场提心吊胆的战斗。   然而一向听话的江端平这次是打定了主意,不管母亲怎么说教,他都坚持自己的决定,要和骆玥共度一生。   原身失望、愤怒、难过,几种情绪交汇在一起,过了好久才冷静下来,“骆玥退出娱乐圈,她以前的事情我既往不咎。以后她就好好在江家扮演好江家少夫人的角色,不要再到外面抛头露面了。”   对原身来说,这是她对儿子的让步。   江端平却摇头拒绝,“妈,骆玥有自己的想法和工作,我不能自私地去左右她。”   母子俩闹了一次不欢而散。   江端平不希望自己的妻子和母亲不和,只要骆玥有空,他就带着妻子回老宅看望母亲。   但是原身怎么看骆玥都觉得不顺眼,一见面就没有好脸色,冷冷地坐在一旁不应声。直到坐上饭桌,她才开始噼里啪啦地挑刺儿,一会说骆玥连米饭都不吃,瘦得不成人样,以后连生孩子都难;一会说骆玥的进餐仪态不行,让管家联系礼仪老师过来给她上课。   骆玥初时还忍着原身的挑剔,去多几次老宅,每次都遭遇连续不断的挑剔,她不好和家婆呛嘴,只能尽量减少回老宅的次数。这么一来,原身又找到了新的话头,打电话给江端平指责他妻子没有一点儿为人儿媳的自觉,闹得江端平头疼,在妻子面前难做,在母亲那边也为难。   原身一直不肯松口对外承认骆玥是江家的媳妇,江端平争取了多次,但他自幼是在母亲的强势压制下成长的,说话的分量实在不足,所以骆玥和江端平结婚半年了,对外还处于隐婚状态。   娱乐圈的狗仔鼻子特灵,骆玥和江端平都已经尽量做到在外面没有明面上的来往了,他们还是发现了其中的端倪。狗仔偷拍到两人居住在同一个小区、在望远镜中看到骆玥偶尔往拉窗帘的屋里出现一个男人身影,经过对比,把这料爆了出去。   新闻一发出,短短两分钟内,网络瘫痪了。   骆玥的黑粉们狂欢,不断刷“骆玥被江少包/养”、“骆玥背后有金/主”之类的话题。骆玥的唯粉月光们在疯狂清洗广场,把黑粉的言论刷下去,纷纷表示“我家玥玥长大了,我这个老母亲批准她找对象了”。   原身接到公关部的电话,知道骆玥和江端平被偷拍上热搜后,她心里暗骂骆玥有心机,为了上位,还找人来主动爆料,完全不相信是被偷拍的。   公司的股价出现一些小波动,原身并不担心。这种娱乐新闻,只要不发声不正面回应,很快就会过去。   下一秒她就被打脸了。   儿子登上个人微博,po出结婚证,并艾特骆玥,把新闻推向了新的高潮。   这下子,她也只能被迫要求公关部正面回应那个新闻,承认骆玥是江家认定的媳妇。   网上黑粉们不做声了,上一分钟还在笑话骆玥被包/养,下一刻就被正主携带国家认定的结婚证打脸。   骆玥的粉丝们又是激动又是哭唧唧,激动的是没想到自己的爱豆/女儿/妹妹/女朋友居然真的嫁进了华国出名的富豪江家,哭唧唧则是因为这个消息真是太突然了,他们还没做好心理准备呢。   骆玥嫁入豪门的消息传播开来,身家不断上涨,许多热门的综艺节目、电影电视剧剧本都找上门来,同时伴随着制片人小意逢迎的跪求投资。那些制片人都觉得骆玥就是个宝贝,能请到她这个话题度极高的女星,还能从她身上拉来投资。   娱乐圈内的艺人明星们对骆玥的态度也明显变了,前辈们对她的态度更加温和了,同一线的艺人们对她羡慕嫉妒恨,新人们对她更为阿谀奉承。   谁让她背后是江家、是华祺服饰呢?那可意味着多得无法想象的金钱和数不尽的资源啊!   然而很快圈内的人就发现,骆玥嫁进江家,似乎也捞不到任何资源。华祺服饰没有全力碰她为品牌代言人,她丈夫和家婆也没有特意为她去投资某一部片子。有小道消息称,某制片人向华祺服饰的总裁江夫人拉投资时,抬出骆玥的名号,却被江夫人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骆玥一下子又被群嘲——嫁进豪门怎么了,老公不喜欢,家婆不在意,也不知道她是花了什么手段上位的。   骆玥本来对网上的各种流言不放心上,但很快她就在片场上、宴会上遭遇了许多冷嘲热讽,用最肮脏的想法去揣度她。   在这个时候,骆玥怀孕了。原身没有征询儿子儿媳的意见,让秘书联系骆玥的经纪公司,支付高额违约金,中断了骆玥的签约合作。   在家静养的骆玥接到经纪人的通知后,情绪十分激动。进入娱乐圈,做其中一颗闪耀的星,是她小小年纪就有的理想。这些年来,她一直在不断努力,一步一步地在娱乐圈之路上越走越远。   而这时,她那个对她不喜、处处挑刺的家婆,在没有跟她商量的情况下,一刀斩断了她的理想。   对那些因怀孕生子而暂退圈的女星而言,回归娱乐圈也不一定顺利。而她,除了行业上的压力,还有家婆的大力阻碍。   她这辈子大概是无法重归娱乐圈了!   骆玥意识到这一点,心重重下坠,第一次对自己的婚姻产生了质疑。   江端平安慰妻子,许诺等她生完孩子之后,一定会让她再续自己的理想,不会让家庭和孩子拉着她的脚步。   听到丈夫的话,骆玥冷笑地质问:“江端平,你说这话,心里有底吗?你还不知道你妈是个怎么样的人吗?你现在在江家、在华祺,有一点儿话事权吗?没有!”   骆玥说着掉下眼泪来,“我真的后悔了,我不应该喜欢你,不应该和你在一起,你知不知道,我和你一起真的太累太累了。”   江端平心如刀割。他的前半生是在母亲的掌控中度过,现在的他明明早已成人、成家,但在母亲眼里依然是个需要处处管教的孩子。不仅如此,他的妻子,还有他以后的孩子,也会生活在母亲的掌控之下。   江端平耐着性子抚慰好妻子,见她皱着眉头入睡之后,他起身拿起车钥匙出门了。   他想要回老宅和母亲好好聊一聊,让她听听他那么多年来的委屈。他宁可抛下江家和华祺,也只要换来自己和妻儿的一生自由自在。   在距离江家老宅一公里外的拐弯处,两台豪车重重相撞。巨大的声响之后,只剩死寂。   在医院的太平间里,骆玥双手紧紧抓着原身的肩膀,绝望地哭着,“是你,是你害死了端平!”   本就怀胎不稳的骆玥情绪太过激动,只在她肚子里呆了短短两个月的孩子,无缘见到这个世界。   原身强撑着办完儿子的葬礼,一向身子健朗的她倒了下来。丈夫离开后的这二十年来,儿子就是她的命,她所想、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他好,结果却……   这场大病夺去了原身的大半条命。出院之后,她想和骆玥联系,却怎么也找不到她,仿佛世界上没有了这个人一般。   原身天天都在回想以前的日子,后悔自己当时对待儿子太强势太自我了,后悔自己当初不肯花一点心思去对待儿媳,后悔…… 第148章 一四八   任雾坐在沙发上, 膝上放着几份文件,她低垂着头,认真翻阅, 不时抬起头跟对面坐着的张助理说几句。   “妈, 我回来了。”江端平走进客厅,肩上背着一个普普通通的黑色背包。   “小张, 你先回去吧,辛苦你了。”任雾把文件递过去, 朝张助理点点头。   张助理识相地收拾好所有的工作文件, 和总裁、江少打了个招呼, 迅速离开江家。   “嗯,毕业证发下来了吧?”任雾抬眼看过去,儿子俊秀的脸上带着几分严肃, 额头、鼻尖都渗出细汗, 她动手给儿子倒了一杯茶水, “外头很热吧,瞧瞧你一脸汗。”   江端平勉强地笑笑, 抽出一张纸巾擦拭汗水。母亲说错了,外头虽然热, 但他的汗水跟外头的天气温度无关。   “看,给妈看看你的毕业证和学士证,我家端平长得一表人才, 照相肯定也好看。”任雾放缓了声音,说道。   江端平心里觉得有些不安,母亲向来说话不客气,简短有力,怎么今天对他的态度温和不少, 说话也有点温度了。   江端平的双手紧张地握成拳,然后慢慢松开。他看了一眼母亲,见她嘴角挂着一丝笑意,心情越发沉重了。   没事,坚定一点,不要再像以前那样,什么事都是母亲做主!反正已经生米煮成熟饭了,母亲再生气也做不出棒打鸳鸯的事情吧!   江端平抿着嘴把身旁的背包打开,拿出一本红色封面的毕业证,然后拿出一本墨绿色封面的学士证,这还没完,他的手又伸进背包里,摸索几下,慢腾腾地拿出一本红彤彤的结婚证。   “妈,这、这是我的毕业证学士证和结婚证!”江端平把三本证放在母亲面前,一鼓作气把话说了出来。   江端平见母亲脸上的笑意飞走了,嘴角紧紧绷着,心也跟着提得高高的。但即使心里害怕,他还是强撑着看着母亲,等候她的大发雷霆。   任雾把最上面那本小小的结婚证书放到一旁,先拿起毕业证,翻开看看,见到首都大学的那个印章时,满意地点点头。这就是全华国最好的大学颁发的证书啊!   她再打开学士证,随意扫了一眼便合上了。   “端平,”任雾一开口,儿子的身体不由打了个小小的冷颤,她心里既好笑又觉得悲哀,这个孩子多害怕自己的母亲啊!   “祝贺你大学毕业,正式步入社会。”任雾拿起结婚证,打开看到照片上面脑袋挨在一起、笑得灿烂的两人,“也祝你新婚快乐,和骆玥白头偕老。”   江端平眨眨眼,没反应过来。   啥?我是耳朵出问题了吗?   江端平震惊地看着拿着结婚证看了又看的母亲,见到她脸上浮现满意的笑容,只觉得这世界实在太玄幻了。明明昨天母亲还板着脸对他说教,而今天母亲却像回炉重造了一遍,身上的硬刺收了回去,呈现出许久不见的温和。   这还没算完,母亲接下来说道,“既然结婚了,那你怎么一个人回家,你媳妇呢?虽然还没有办婚礼,但是也得让我先喝一杯媳妇茶啊!”   江端平讷讷地回答,“玥玥今天还在剧组拍戏,明天杀青,订了后天的机票。到时我就带她回来。”   任雾点点头,“行,刚好也给我留了点时间去整理你奶奶以前留下来的首饰。对了,你媳妇喜欢什么首饰,宝石还是翡翠?明天我去珠宝店给她挑点见面礼。”   江端平被母亲这一番话完全吓懵了,顺着回答,“玥玥喜欢宝石。”   “行,前儿珠宝店给我来了电话,说最近新到了一套红宝石首饰,我觉得正合适你媳妇,一样的明艳大方。”任雾顺势夸了一句儿媳的美貌。   江端平总算反应过来,他有些不敢相信地看着母亲,颇有些受宠若惊地问,“妈,你、你不生气,不怪我自作主张,偷偷领证结婚吗?”   任雾轻轻叹息,眼里浮现满满地欣慰,“我儿子长大了,很多事情能自己做主了,妈也能放手了。”   她拉过儿子的手,轻轻拍了两下,眼神慈爱,“端平,你四岁的时候,你爸爸就离开了我们,我一个人急要打理公司,又要照顾你,忙得连停下来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也因为这样,很多时候,我在家和在公司的角色没办法及时转变过来,对你和对待员工几乎是一样的态度,严格要求、铁面无私。”   “也是你大四进公司之后,我慢慢地可以松口气,也有时间回想一下以前。我才发现,自己对你真的太严苛了。我一直把你当成孩子,殊不知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长大了,长得比妈妈还要高大,已经能为这个家遮风挡雨了。”任雾感慨万分,“以后的人生,你要慢慢学着自己去面对,妈妈不再像以前那样推着你前进。我就在你身后,默默地看着你,默默支持你的每一个决定。”   这对母子,同住一屋檐下,但几乎没有尝试过敞开心扉,交心地聊一聊。任雾把两人间的隔膜打破,试探着向儿子送去一点暖意。   江端平第一次听到母亲这么说,他想起小时候母亲把他带在身边,她在办公桌前办公,他在一旁认真练字。办公室里不时会有不同的员工进进出出,有时还会迎来一些趾高气昂的股东,对着母亲指手画脚。不管是对待怎样的来人,母亲永远都是板着一张脸,思索之后给出最正确的决策,让底下的员工信服,也让闹事的股东对她多一份信心。   母亲对他也是一样,板着一张脸问他字练完没有、功课完成没有,板着脸检查他的作业、给他讲解不懂的地方,板着脸决定他在哪个学校上学、决定他学什么。   他害怕母亲那张脸,永远板着,不会笑,冷冰冰的让他心生惧意。   江端平突然记起那本老相册里的照片,母亲站在父亲身旁,脸上总是挂着明媚的笑容,看上去生动活泼。是了,在父亲离开之后的所有照片里,母亲再也没有这样笑过。   他蓦然湿了眼眶。   “端平,你来给妈说说骆玥吧。我很好奇,这个姑娘怎么进了我儿子的眼。”任雾见儿子忙不迭低下头掩饰自己的情绪,主动转了一个话题。   江端平眨眨眼,把泪意压下去,清了清嗓子,给母亲讲起他和骆玥的故事。   “哦,这么说,骆玥还是你的救命恩人啊!”任雾感叹一句,立即八卦地问道,“那她当时救了你之后,你们没有再见面吗?你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她是不是那时就喜欢你了?”   江端平被母亲的话惹红了脸。他有点不习惯这个平易近人的母亲,总觉得自己的青春期小秘密要被她掏得干干净净。   *   晚饭过后,江端平和母亲稍作休息,便各自回到书房里,开始工作。   十点钟,江端平疲惫地松开手里的鼠标,身体往后一靠,紧绷的腰背颈脖立即放松了一些。他拿起电脑旁的手机,拨通了妻子的电话。   “喂,玥玥,收工了吗?”江端平关心问道。   “嗯,刚回到酒店,肚子饿了,现在在吃蔬菜沙拉。”骆玥手里拿着叉子,在饭盒里挑来挑去,选了带点酸甜的圣女果放进嘴里。一盒没有沙拉酱的蔬菜沙拉,食物本身自带的酸甜对她来说简直是非一般的享受。   “可怜的家伙。”江端平心疼得不得了,但是心里又清楚得很,作为一名艺人,身材管理极其重要,他再心疼,也不能给她送上一份美味的、高热量的食品。   “玥玥,妈知道我们领证的事情了。”江端平话音刚落,骆玥那边就紧张地问道,“你妈有没有把你狠狠骂一顿?有没有说不让我进门、拿钱把我打发掉之类的话?”   江端平笑了,骆玥说得这些话,也是他心里担心的。但是这次是白担心一场了,母亲比他想象中的,要好说话得多。   “放心,你想的都没有发生。嗯,妈还很满意你,夸你好看,说要给你准备礼物,还说要和媳妇茶。”江端平和妻子说着这些话,声音不由放低了许多,充满了柔情和爱意,“后天你下飞机,我去接你回来见妈妈,好不好?”   骆玥觉得面前的蔬菜沙拉变甜了,空气里也变得甜腻腻的。她脸颊微红,嘴上却是落落大方,“好的,不过你要先送我回我那儿一趟,我给妈也买了礼物。”   骆玥现在住在公司安排的房子里,房子面积不大,但是胜在离公司近,平时回公司上各种课程或是开会,来回非常方便。   这对新鲜出炉的小夫妻亲密地说了一些亲密话,眼见夜深了,才依依不舍地把电话挂了。   第二天一早,江家就热闹起来。   江端平坐在餐桌上,吃着早餐,眼睛随意一瞥,花园里李叔开着电动修剪机修整草坪、花灌木。隔着玻璃门,看到外面草屑四飞。   他的目光收回来,家里的帮工陈姨和王姨早早就开始干活了,一人在清理沙发,一人在整理客厅里的摆设。他奇怪地问道,“陈姨王姨,你们怎么又整理屋子啊?我记得前天早上你们刚整理了一遍。”   江端平是陈姨看着长大的,她满脸慈爱和激动,“太太说了,我们今天一整天得把家里搞得干干净净的,一点灰也不能有,好迎接上门的新媳妇。” 第149章 一四九   骆玥和小助理下机之后, 刚开机便收到了江端平的信息。他已经在地下停车场那里等着她。   “小陆,给你放几天假,你最近也辛苦了, 好好休息。”骆玥把手机放回衣兜, 边走边说。   “姐,我先把你送回家吧。这儿有两个行李箱呢, 我担心你一个人搞不定。”小助理手上拉着两个二十六寸行李箱,箱子里边塞得严严实实的, 非常沉。   “安啦, 端平来接我, 你把我送到停车场就行了。”听到骆玥这么说,小助理才点头答应。   到了地下停车场,骆玥按着信息上的指示向江端平的车走过去, 远远的就看到一名穿着浅蓝色衬衫、黑色西裤的男子站在车旁。   江端平听到行李箱的轮子声响起来, 他循着声音看去, 身穿白色T恤黑色短裤的妻子和她的那个小助理正每人拉着一个行李箱向他走过来。   江端平迫不及待加快脚步上前,接过妻子手里的行李箱, 然后又拿过小助理手上的行李箱,对她说了声谢谢。   小助理识相地离开。骆玥和江端平恋爱的事情在他们团队里并不是什么秘密, 骆玥的经纪人王哥无数次在骆玥面前唠叨,提醒她玩玩就好,像江家这种大豪门可不会让她这么一个小明星嫁进去。   江端平殷勤地为妻子打开副驾驶座的门, 等她进去坐好、为她关上门后,自己才快步打开车门坐进去。   “玥玥,你渴不渴、饿不饿?”江端平歪着身子靠近骆玥,一手搭在副驾驶座前的小储物盒前。   骆玥和丈夫已经有一段时日没见面了,突如其来的靠近亲密让她的脸一下子热了起来, 脸上泛上羞意。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头向旁边移了移,轻轻咬了一下嘴唇,嗓子眼里挤出一个嗯字。   江端平听到妻子的回答,嘴角有些不可控制地上扬,“我就知道你饿了。”   搭在小储物盒上的手轻轻一扣,储物盒应声而开,只见里边放了一个浅色小饭盒。   “瞧,你最喜欢的蓝莓和西瓜。”江端平自觉自己十分体贴,得意地把小饭盒打开,叉起一小块西瓜递到妻子嘴巴。   骆玥心里本已疯狂跳动的小心脏默默地安静下来,跳什么跳,这个不解风情的男人!   江端平喂了骆玥一小块水果,然后把整个饭盒塞在她手里,“自己拿着慢慢吃啊,我开车了。”   骆玥心里有些委屈,以前恋爱时,他总是在见面的时候跟她保持一定的距离,那也就算了。可现在都结婚了,他也不知道一见面就来个热情似火的亲亲抱抱吗?   嗯,江端平和骆玥在一块是第一次恋爱,面对自己放在心尖尖上的人,他哪敢伸出罪恶的小手和嘴巴啊!他们虽然领证了,可是领证当天骆玥就飞去剧组拍戏了,这还是他们婚后第一次见面。他琢磨了许久,才想到要给妻子带上她最爱的水果,给她一个惊喜。   老宅里特意早早下班回家等着的任雾要是知道这码事,肯定会被气得跳起来。这笨儿子实在需要上一节恋爱课啊!   “陈姐,饭菜都准备好了吗?小点心烤好了吗?”任雾抬头看看墙上地挂钟,快五点半了,儿子他们应该也很快到家了。   “太太,都准备好了,等少爷和少奶奶到家,厨房就开始炒菜。”陈姨说着,忍不住又抬头往外看看。   这时候,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进来,停在了门前。   “太太,少爷和少奶奶回来了!”陈姨兴奋地回头说道,脸上挂着激动的笑容。   任雾把手中的文件合起来,递给一旁候着的张助理,起身走到门前。   “太太,您在客厅里坐着就好,我带少奶奶进屋见您。”陈姨见任雾走过来,连忙上前劝道。   “没事,我也着急着见见人。”任雾的嘴角微微上扬。   “董事长,那我先回去了。”张助理对着任雾打了个招呼准备离开,脚下的步子却不自觉放慢。   他好奇得很,不知道江少是娶了哪户人家的大小姐,居然让董事长如此看重和喜欢。   早在小轿车驶进别墅区的时候,骆玥就忍不住开始紧张了。一路上风景如画,宛若是在古时的园林里游玩一般。她进入娱乐圈那么多年,见过不少华贵奢侈的地方,但这么具有华国古典美的别墅还是第一次见。   环境越是幽静美丽,她的心里也越没有谱。在这一刻,她才意识到自己和江端平经济上的距离。在江端平母亲眼里,她会不会是一个知道江端平家世后,恬不知耻巴上去的势利女人呢?这一次见面,会不会是一场鸿门宴呢?   但她再多想也没有用了。车子已经停在门前,佣人把车门打开,殷勤礼貌地迎她下来。   骆玥犹豫了一下,转过头看向正在解安全带的江端平,眼里带着一些不安和担忧。   但是江端平似乎感受不到她的情绪,解完自己的安全带,见妻子没动静,淡定地提醒一句“该下车了,妈等着我们呢。”   骆玥忍不住怀疑自己是不是不该冲动嫁给面前这个完全不懂女人的男人。   骆玥深呼吸几口,紧张地抿抿嘴唇,然后往车外探出一条腿。   在一旁磨磨蹭蹭不舍得离开的张助理眼睛一亮,虽然还没见到少奶奶的脸,但是单看这一条白皙的小腿,便知道这位未来少奶奶有多美。他越发心痒,想知道江少究竟是和哪位千金小姐联姻。   下一秒,江家少奶奶的整个人亭亭现在众人面前。   张助理惊愕地张大了嘴巴。并非因为面前这个女人美得惊心动魄,而是因为她的身份。他怎么都猜不到,江少居然娶了一个娱乐圈的当红小花回来,更想不到董事长不但松口让她进门,还表现出非常乐意、喜欢的态度。   江端平携着骆玥走到任雾面前,胸腔内涨涨的,藏满了喜悦和激动。“妈,这是玥玥。”   骆玥赶紧把手里提着的礼物呈上去,“阿姨好,这是我的一些小心意,希望您喜欢!”   任雾的鼻子微微动了动,极为熟悉她的张助理立即意识到她的不悦。这才对嘛,刚才董事长看上去心情不错一定是因为还没有见到人,以为江少娶了个豪门儿媳。现在见到人了,发现儿媳是娱乐圈的一个小明星,期望被打碎了,心情立即变差了。   任雾没有接骆玥的礼物,她转过脸看着儿子,问道,“她为什么叫我阿姨?”   江端平本来差点吓得小心脏都不会跳了,以为母亲要当场给骆玥下面子,结果母亲问出这个问题……   “玥玥,快叫妈。”江端平赶紧小声提醒。   骆玥刚刚被任雾的反应给凉了心,心里痛得厉害,以为自己将在众目睽睽之下受到初次见面的家婆的不喜对待。她还没反应过来,丈夫就碰了碰她胳膊,让她换个称呼。   骆玥的心瞬间热了起来,脸上的笑容也活起来,她甜甜地说了句,“妈,这是我给您准备的礼物,希望您喜欢。”   任雾的脸也立即笑成一朵花,伸手接过礼物,嘴里夸赞,“不用拆我就知道一定合我心意。”   张助理被董事长这反应给吓得差点打一趔趄。算了算了,我还是太嫩了,看不清董事长在想些什么。   任雾亲热地拉着骆玥的手回到客厅坐下,嘴里唤着,“陈姐,昨天我给玥玥准备好的礼物呢,你给我拿下来吧。”   陈姨笑容满面地应了,快步朝太太的书房走去,心里想着这个少奶奶长得可真漂亮,真讨人喜欢啊!   骆玥和江端平坐在一旁,任雾坐在他们对面,三人像是老师提问学生一般,任雾问一句,骆玥答一句。   “别紧张,我既然让端平带你过来,也表明了咱们江家的态度,我们是喜欢、满意你的。”任雾实在不忍看到面前这个娇嫩嫩的小姑娘一边手抖一边回答她的问题,开门见山说道。   骆玥的脸红了红,第一次见家长,她觉得比拍戏试镜还要难上千百倍。   幸好在这时,陈姨捧着几个盒子下来了。   任雾兴致勃勃地拿起最小的那个深蓝色底印着浅金色花纹的盒子,递到骆玥手里,催促她打开看看。   “哇!”骆玥打开盒子的第一反应便是左手情不自禁地捂住嘴巴,双眼发光地看着盒内的首饰。   “妈,这也太贵重了!”骆玥有些不好意思地把盒子放下,委婉地拒绝道。   “傻孩子,妈给你买点小东西,算不得什么。”任雾把盒内的碧绿宝石耳坠拿起来,放在骆玥耳旁比比,“端平,瞧瞧你媳妇漂不漂亮。”   江端平愣了一愣,不解风情地说道,“妈,玥玥自己就有一对绿色的耳坠,跟你这个没什么两样。”   骆玥一听,简直要气哭了。“明明就很大区别!我那双是浅绿色,没有任何装饰;妈送的这双耳坠颜色浓度要再高一些,而且周围都缀着闪亮的碎钻,就连中间连接的链子也是不一样的……”   骆玥噼里啪啦说了一堆,听得江端平都快头晕了。   骆玥嘴巴一停下来,任雾就皱着眉头说道,“端平,你这不行啊,连夸妻子的话都不会,妈没教过你吗?”   江端平无奈地摊摊手,妈,你是真没教过这个啊!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对不起,我这两天身上实在太不舒服了,没有及时更新。 第150章 一五零   看完了任雾精心准备的礼物, 也到了吃饭的时候。   “来,玥玥,喝点鸡汤, 补充营养。”任雾让陈姨帮忙盛了一碗熬得有些泛白的鸡汤, 放到骆玥面前,“放心, 已经尽量把油去掉了,喝了也不怕长肉。”   骆玥心底暖洋洋的, 没想到这么小的事情, 家婆也注意到了。   “谢谢妈。”骆玥换上一双公筷, 夹了一块鱼肉给任雾,“妈,这块鱼肉最嫩滑了。”   晚饭便在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氛围中结束。   骆玥陪着任雾看了一会电视, 眼皮子便黏糊起来, 一不留神, 脑袋靠在沙发背上睡着了。   “玥玥,你先上楼洗澡休息吧, 瞧你困得眼睛都红了。”任雾轻声唤醒骆玥,让她先行回房休息。   骆玥离开后, 任雾也回到书房里,桌面上摆放着骆玥送的礼物——一大一小的两个纸袋。   任雾先把小礼盒拿出来,这是个黑底金纹的绒盒, 单看这个礼盒就能猜到里边装的是首饰。   使点劲儿掀开一看,呈现在她面前的是一个用蓝宝石做成的扇形胸针,主体下面还缀着一颗垂下来的铃铛,看上去极为雍华精致。   任雾忍不住伸出右手,爱惜地拿起胸针, 摊放在左手上,细细观察一番。胸针的造型不算独特,但是上面的宝石呈现的纯到极致的湛蓝一下子就抓住了她的心,更别说下面那颗缀满了碎钻的铃铛,实在太美了。   把这枚甚合心意的胸针放回原处,任雾颇有些迫不及待地打开大礼盒,里边装了一条浅灰色的丝巾,颜色是她喜欢的。把丝巾拿出来,灯光下照出上面的银线暗纹,从不同的角度看过去,反射出不同颜色的光芒。   从这两件礼物身上,便足以看出骆玥对于她、对于丈夫的重视。   *   骆玥的父母是市里一所高中学校的老师,他们听闻女儿没征求他们的意见就跑去领了证,气得差点冒烟儿。当然最后还是在女儿的撒娇轰击下、新女婿的良好表现下,勉强点了点头。   任雾和骆玥的父母定了个时间,在她名下的酒店里订了个宴席,打算在饭桌上敲定婚宴的事情。   任雾和江端平在约好的时间前就到了酒店包间,没等多久,骆玥和她的父母一起走了进来。   “你们好,我是江端平的母亲任雾。”任雾伸出手,笑容诚挚地跟他们打招呼。   骆父愣了一下,面前这个女人,也太眼熟了吧?   骆母也觉得奇怪,笑着试探一句,“江太太看着真眼熟啊,总觉得我们见过面一样。”   已经反应过来的骆父听到妻子的话,不由清咳几声,小声提醒道:“老婆,你忘了我们学校那栋端平楼吗?就是华祺集团出资做的,做完后他们的董事长过来剪彩。那个董事长就叫任雾。”   骆母这才把面前的人和前两年到学校剪彩的那个穿着一身藏青色连衣裙的华祺董事长联系起来。   她连忙转过头,用眼神询问女儿,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天啊,他们骆家,居然要和华祺集团的董事长一家结为亲家?   骆父骆母的态度顿时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变。   全国上下,目前共有七十八所高中、二十一所初中、十二所小学内都建有一栋名为端平楼的教学楼,均是华祺集团出资建设。   在骆父骆母看来,华祺集团是个注重下一代人才培养的好公司,而它的领导者任雾更是他们钦佩的对象。   两家人彼此逢迎,相互吹捧对方的孩子,一时间饭桌上热闹和谐。   晚饭进行到尾声的时候,婚宴也被敲定下来了。   他们商量好在任雾名下的一座小岛上举办婚礼,除了双方远远近近的亲戚朋友,还有华祺的合作伙伴。这么算下来,这个婚礼的规模也算得上非常大了。   骆玥借口身体不适,暂停了一切工作,全身心投入到自己的婚礼准备中去。前几年她拍了很多戏,这一年内陆陆续续确定了上映的时间。停工半载准备婚礼,也不会对她的事业产生太多的影响。   江端平在母亲的提醒下,也抽出了不少时间来筹办婚礼。比如结婚戒指,虽然不是他亲自设计的,但他特意请来了设计师,把妻子喜欢的款式和他希望表达的情意传达给设计师,设计师在这个基础上设计出具有个人风格的、这世上独一无二的结婚戒指。   又比如场地的布置。虽然他忙于工作,没办法抽出时间特意飞到小岛上参与布置,但在前期的风格确定、鲜花种类等上面都提供不少想法,最后结婚筹备团队交上来的方案让人赞不绝口。   娱情前线是娱乐圈内非常有名气的狗仔公司,它之所以那么出名,是因为它爆出的猛料非常真实可靠。好几年前,这家公司横空出世,爆出了一个当红小生脚踏三船的料,小生前脚发声明否认,后脚娱情前线就爆出视频,直接打肿小生的脸面,一举成名。   “徐哥,这个料好劲爆哦,咱们真的放出去吗?江少那么有钱,咱们还不如找他拿点封口费呢!”小狗仔看着电脑上播放着的偷拍视频,犹豫道。   华祺集团的江少,有钱有势,他们要是把这个料放出去了,也不知道会不会直接被压下来,白瞎了他们这段时间的努力。   徐裕仿佛听不到手下小狗仔的建议,眼睛牢牢盯着视频里仰着脸接受亲吻的女人,内心妒火烧得正旺。   既然他得不到,那就毁掉算了。他可不相信华祺集团那个年纪轻轻的小总裁会对这个身上有不少黑料的女人真心,不过是玩玩罢了。再说了,即使这个小总裁是真动心了,他上头还压了个皇太后呢。   “周六见!”娱情前线营销号在周五晚上七点准时发出一条简短的信息,并且附上了一个黑色剪影图。   这个剪影图看上去非常眼熟,正是骆玥最广为人知的一个角色里的造型。即使只是路人,看到这张照片,只需稍稍一想,便能认出来,别说骆玥的粉丝和黑粉们了。   骆玥的黑粉们兴奋起来,不断转发评论这条微博,艾特骆玥,让她出来挨打,顺带着送去人参公鸡一份。   骆玥的粉丝们原本只想假装看不到,不想给这条微博热度。然而水军一来,他们也不得不赶紧抱走自家爱豆,清洗广场。   “喂,小玥,我这边收到风声,娱情前线那条微博是针对你,他们拍到了你和江少的视频。公司这边去跟他们谈价格了,不过他们咬死不卖,除非,”经纪人王哥顿了顿,说道,“除非你答应陪娱情前线的老总徐裕一个星期。”   骆玥从经纪人嘴里听到这个无耻的要求,气得脸色发白,“王哥,你这样说是什么意思?还真打算把我送到他床上去?”   王哥的声音听起来充满了忧虑,“小玥,你放心,我们这边怎么可能会答应他的要求。只不过,我们这边不好处理,你看看,能不能让江少帮帮忙?”   王哥手下并不止骆玥一个艺人。在他眼里,骆玥虽然长得极美,但是她演技不算好,本性又不受拘束,公司花费大心血准备的应酬酒会她都会想尽办法推脱,是个棘手的家伙。   再说,她一出道,就和公司签了六年的经纪约,目前只剩了最后一年。王哥心里清楚,公司很大几率是没办法和她续签了。对于这次的公关危机,公司根本不想花费金钱和资源去帮她解决,干脆让她自己想办法算了。   骆玥的食指在手机屏幕上的小红点处狠狠戳了几下,主动中断了通话。   王哥听到电话里传来的嘟嘟几声,他眼里掠过不屑,冷笑挂上嘴角。   呵,真是天真。难道华祺集团的未来继承人真的会为了你这么一个黑料满天飞的女人发声吗?   你不过只是有钱人的一个玩物罢了。   晚上,任雾和江端平回到家,见到的骆玥虽然也是像往常一样,脸带着浅笑,但依旧难以掩盖一身的气愤和无奈。   吃过晚饭,趁着骆玥回房洗澡的时候,任雾三言两句提醒了儿子一番,“玥玥是不是有点不开心?你等会问上两句啊。”   江端平也早看出妻子的情绪不对劲,朝母亲点点头,应了下来。   江端平端着一杯温牛奶进房,骆玥正坐在梳妆台前涂涂抹抹,眉眼委委屈屈地耷拉着。   “老婆,怎么了?”江端平走过去,把牛奶放在一边,自己倚着妻子坐在一旁。   骆玥的嘴唇微微张开一下,很快又合起来。   她并不想和江端平说起这件事情。江端平和她在一起之后,虽然知道她是哪家娱乐公司的艺人,但并不知道她身上发生的一些事情。她担心自己说出来,会见到爱人眼里的嫌弃。   骆玥把已到嗓子眼的话咽了下去,绽开一个似乎无忧无虑的笑容,“我不是好好的吗?瞧,我最近休息得挺好的,皮肤好像也变好了不少呢!”   江端平怔了怔,假装看不到镜子里妻子刚才脸上飘过的复杂神色,只用力抱紧了妻子的肩头,认真地夸赞,“嗯,我老婆越来越美了!”   作者有话要说:对不起小可爱们!我的左大腿和右肩、脖子那一块痛肿了好几天,几乎没办法抬起手来,休息了几天。跪求小可爱们原谅!   今天能抬手了,贴着膏药来码字,不过速度慢了好多,哭倒在地上! 第151章 一五一   “给我查查骆玥进娱乐圈之后发生的事情。”江端平和妻子闲聊几句, 见她始终不肯透露自己的心事,便借口有事,回到书房后立即联系自己的助理, 要求在最短时间内把妻子的过往翻一遍。   第二天一早, 助理便打电话告知他短时间内能查到的资料已经全部发到他的邮箱里了,另外……   江端平声音平静, “有什么事就直说。”   “昨天娱情前线在微博上宣称今天中午十二点会爆骆小姐的猛料,骆小姐的经纪公司似乎打算袖手旁观。”助理艰难地咽了一口口水, “娱情前线的老总徐裕放话, 如果想把这个消息撤下去, 骆小姐必须陪他一个星期。”   助理声音刚落,便听到了硬物搁在桌子上的重重一声,他的小心脏立即紧了紧。   江端平打开邮件, 一目十行地看下去——   “20X3年4月5日, 明星娱乐的星探看中骆玥, 邀请她签约,被拒。当月8日晚上骆父骑摩托车下班回家时撞倒一名老人, 索赔三十万。骆玥于10日和星探所在的明星娱乐签约六年,预支工资十万。”   “20X3年5月11日, 骆玥参加明星娱乐举办的一个拉皮条酒会。凌晨一点,她离开酒店,身上衣服破损。同时, 鑫星地产老总陈水被送医院。”   “20X3年6月15日,骆玥再次被强迫参加疯狂盛宴,午夜十二点,从游艇上跳下来。”   ……   “20X3年8月21日,骆玥参加酒会, 当晚苹果通讯副总裁黄皖被送医院。”   “20X3年8月22日至20X5年3月12日,骆玥被冷藏。”   “20X5年3月13日,骆玥开直播,吸引大批颜粉,4月30日,公司解除冷藏。”   ……   “20X7年9月6日,徐裕拿到骆玥陪酒的照片,要求骆玥陪他一晚。当晚,两人在凤凰大酒店开房,半小时后徐裕捂着下身离开酒店。”   ……   “20X9年8月23日,娱情前线微博暗示要骆玥的猛料,据悉与金|主包|养有关。由于合约期限将至,骆玥无心续签,明星娱乐采取消极态度应对这次娱乐危机。”   笃笃笃,书房的门被敲响,得到允许后,骆玥推门进来。   骆玥昨晚睡得不好,眼下有着浅浅的青黑。   “端平,我有些事情想和你说一下。”骆玥抿抿唇,开口了,“娱情前线今天中午十二点要爆一些我的八卦消息出来,但是那些消息不一定是真实的。如果你看到了,你能不能不要立即给我判死刑,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话虽是这么说,但是她心里实在没底。她曾经收到过不少徐裕发过来的陪酒照,红红绿绿的暧昧灯光之下,她坐在不同的男人身边,手里拿着酒杯,红扑扑的脸上带着浅笑。哪怕她已经尽自己最大努力保护好自己,但任谁看到这样的照片,都会以为她在各式应酬中奋不顾身地向上爬。   当所有的过往被暴露在所有人目光之下,到时候她将要怎么面对对她的过往一无所知的丈夫和家婆呢?   骆玥不敢去想。   江端平双眼里盈满了关心和抚慰,他右手紧紧握着妻子的右手,温声问道,“会爆什么八卦消息出来?要不要我先让人把消息买下来?”   骆玥苦笑,摇摇头,“买不下来的,公司那边已经联系过了,那人分明是在整我。”   江端平的左手覆在妻子的右手上,“放心,一切有我和妈呢。”   听到爱人口中如此温柔的话,骆玥只觉自己的心钝钝地痛。她低下头,不敢去看那双清澈的眼睛。   骆玥离开书房后,江端平捧着平板,走进了母亲的书房。   “怎么了?”任雾疲惫地取下鼻梁上的老花镜,闭着眼睛靠在椅背上,右手的大拇指和食指在鼻根处的睛明穴上挤按几下。   “妈,我想和你说点事情。”江端平有些不敢开口。他虽然知道妻子之前的那些应酬都是被迫的,但是母亲知道之后,心里又会怎么想呢。   任雾睁开眼睛,看看儿子心事重重的样子,心里大概有了谱。   江端平把平板递过去,任雾从上由下看完,脸上看不出喜怒。   “妈,还有这些照片。”江端平又打开另一个文件夹,里边大概有二十来张照片,都是骆玥和不同男人在饭桌、酒席上说笑的样子。   任雾的右手食指迅速滑过一张张照片,很快,她就把全部照片看完了。   江端平没等母亲开口说话,紧张地给母亲打预防针,“这些照片是真的,但是都是狗仔精心挑了暧昧不清的角度来拍摄的,玥玥她当时虽然被公司逼着去应酬,但是她也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能做。”   任雾抬头看着儿子,“你成家了,自个儿想想怎么保护自己媳妇儿。”   “妈,你不生气吗?”江端平愣了一下,心里的疑问脱口而出。   任雾瞥了儿子一眼,“你不是都准备好所有资料给我看了吗?我既然清楚了整个来龙去脉,也没什么好生气的。”   *   中午十二点,娱情前线准时爆出骆玥和江端平一前一后上了车,然后在车里接吻的视频,伴上恶意满满的解读,一下子热搜榜上便多了好几个条目——“骆玥包|养”、“骆玥金|主”、“华祺集团”、“江少”等等。   然而下一秒,“骆玥华祺少夫人”、“骆玥结婚”也同时冲上了热搜。   骆玥早就写好了要回应的微博,但没等她发出去,手机便响了起来。   “骆玥,你什么时候和江少结婚了?”话筒里传来经纪人王哥不可置信的声音。   骆玥愣了一下,这些狗仔连她结婚的事情也挖了出来?   她慌忙点进相关的热搜一看,看到的置顶微博却是华祺集团的官博——“艾特骆玥,总裁夫人好~”,底下附上她和江端平结婚证照片。   骆玥顾不得手机依然处于通话中,她随手挂掉,小跑着冲进江端平的书房。   黑色办公桌前的男人听到声响,抬起头来,眼睛里是满满的包容和关心。   骆玥的嘴巴扁了扁,扑到江端平怀里,大滴掉落的眼泪浸湿了他的白色T恤。   “你是不是都知道了?”骆玥闷声闷气地问道。   江端平一手拥着爱人,一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嗯,今早知道了。”   “那你有没有怀疑我,真的用身体去换资源?”骆玥艰难地把自己最在意的问题说出口,上排牙齿用力地咬着下唇。   她感觉到自己脑袋上一直顺毛捋的那只手停了下来,骆玥心里涌出一阵阵的委屈和迷茫。   “傻不溜秋的!”那只熟悉的手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脑袋,温和的声音响起来,“我和妈都百分百相信你。”   从爱人口中听到信任的话,前一秒痛得抽搐的心脏在下一秒钟立即复原,痛意不翼而飞,伤口全部愈合。   这两人正在情意绵绵地说着话,江端平的手机响了起来。   “嗯?娱情前线放出了陪酒照?”江端平似乎一点也不吃惊,“律师函发出去,今早发给我的资料也整理一份,把真相发出去。”   骆玥原本以为“周六见”会给她的事业和爱情、生活带来毁灭,事实上,她知道丈夫和家婆对她的信任之后,心里的恐慌担忧化为乌有。   有什么好怕的呢?只要我在意的人永远相信我,那就足够了。   这一天,整个网络世界都热闹非凡。   娱情前线先是爆出当红小花骆玥和华祺总裁江端平的车内亲吻视频,华祺集团立即PO出两人的结婚照,给骆玥正名。   原本正疯狂辱骂骆玥不要脸、不识廉耻的网民们沉默半刻之后,转口疯狂夸赞骆玥和江端平男才女貌,恭贺他们白头偕老。隐匿在其中的一些黑粉的辱骂,早就被正牌粉丝、路人粉以及正在吃瓜的路人们刷了下去。   娱情前线不服,再爆出骆玥几年前的大量陪酒照,五分钟后,华祺集团直接艾特娱情前线,PO出律师函以及骆玥当初被公司强迫陪酒、为了保护自己错手伤人的证据。   刚夸完骆玥,下一秒惨遭打脸,网民们气愤无比,刷刷刷留下一大批的“滚出娱乐圈”的评论。然而他们也只气愤了几分钟,很快就看到了华祺集团的声明,看到了骆玥“陪酒”的真相。   卧槽!垃圾公司,居然强人所难,逼迫刚进圈的小女孩儿去陪酒!   骆玥也是牛,十六岁被逼迫陪酒,还能想尽办法保全自身,尽管最后被公司冷藏了不少时间。   华祺集团放出的消息和证据恰到好处地戳中了网民们的点,他们纷纷化身为正义居士,争先恐后为骆玥发声。   正在网上一团乱的时候,骆玥在微博上发声了,内容简洁明了:“一,我和江端平结婚了;二,我确实被强迫陪酒和冷藏;三,我已经向律师提出和明星娱乐解约的要求。”   正主的发声,又在网络上涌起了一阵议论高|潮。   与此同时,华祺董事长任雾从公司出来时简单回应几句的视频也上了热搜。   骆玥刷新微博界面之后,看到了“华祺董事长发声”这条不断上升的热搜,毫不犹豫地点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小可爱们的关心和体谅!能遇见你们真好!谢谢!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好累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墨非白、风中飘的云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2章 一五二   华祺大厦一楼, 长|枪短|炮对准了门口,静候他们的目标人物出现。   下一秒,笃笃笃的高跟鞋声响起来, 声音从远及近越来越清晰。骆玥听出了, 这就是家婆走路时脚下发出的声音。   很快,一个头发全部挽起来、梳成发髻盘在脑后, 穿着一身得体连衣裙的女人走了出来,身旁一左一右跟着几个下属和助理。她似乎并不知道外面有无数的媒体在等着她, 她的脑袋稍稍向左偏, 面容严肃, 正和下属说着话。   自动门一打开,数不清的话筒伸到了她嘴边。任雾愣了愣,看向张助理。   然而张助理还没来得及解释, 媒体就忍不住问了起来, “请问任董, 您是否知道江少和娱乐圈小花骆玥结婚呢?”/“请问任董,您看到今天的爆料了吗, 骆玥刚出道时参加了不少应酬,疑有不正当交易。”/“请问任董, 华祺官博的发声是您授意的吗?还是江少瞒着您,对宣传部施加压力,悄悄发言?”……   见到面前乱糟糟闹哄哄的场面, 任雾忍不住皱了皱眉头。媒体记者见状,心里狂喜,暗想华祺董事长似乎对江少结婚的事情十分不满,看来这次报道抓着这个重点写就行了。   张助理见董事长的脸色变了,他立即站出来, 双手打开向下压了压,“麻烦各位先安静下来,再轮流发问。”   在张助理的安排下,整个场面变得安静许多,媒体记者们自左往右轮流提问。   “任董您好,请问您满意江少的妻子骆玥吗?”香蕉娱乐的记者举着麦克风,双眼放光问道。   “当然满意。”任雾点点头,眼睛转向下一个记者。   香蕉娱乐的记者懵了一下,咋跟他想得不一样啊,刚才任董的黑脸难道不是因为她不满新进门的儿媳吗?   苹果娱乐的记者问道,“请问任董看到网上说的,骆玥陪酒的消息吗?您有什么想法呢?”   任雾看上去很严肃,“我没想到明星娱乐居然会做出强迫艺人陪酒的事情,我们将遵循骆玥的意愿进行下一步的处理。”   ……   这个视频一放出来,许多网民们在底下评论——“婆婆,看我!”   骆玥的粉丝们也总算放下心来。一开始他们并不看好爱豆的婚姻,江端平有钱是有钱,可是豪门哪有那么容易进的啊!他们正为爱豆担心不已的时候,任雾在公司门口回应的视频来了,看完之后,他们心里的不安慢慢放了下来。瞧视频里任董话里话外都是非常满意这个儿媳妇的。   娱情前线的工作室里,徐裕双手抱臂,一脸戾气地坐在办公椅上。   他怎么也想不到,骆玥居然和江端平领了证。更没想到,任雾母子居然真的站出来,维护骆玥。在他的印象里,江端平是个连自己的八卦都不在意的人,而任雾则一向眼睛里容不下沙子,对那些乱七八糟的新闻报道甚是不喜。   “喂,妈?有什么事?”桌面上的手机亮起来,是老宅那边打来的。   “行,我现在回去。”听到母亲声音里全是惊惶无措,徐裕迅速起身往外走。   “哎,徐哥,外卖到了,你上哪儿去?”小狗仔拎着外卖进来,见徐裕快步离开,他赶紧大声提醒道。   “你们吃吧,我回家一趟。”徐裕往后摆摆手,头也不回地离开。   黑色轿车在公路上疾行,徐裕眼底没了平时的吊儿郎当,只剩下焦灼担忧。   徐裕推开家门,看到的那个坐在沙发上说得口水纷飞的男人正是母亲电话里说的“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来扭到脚腕”的父亲。   他心里的担忧散去,不满爬上心头。他一边走向客厅一边不满地说,“妈,你差点把我吓坏了,爸不是挺好的么?”   听到声音,沙发上坐着的人纷纷转头侧脸看了过去。   徐裕的脚步滞了滞,怎么,怎么任雾一家三口都在自己家里?   “还不过来叫人,这是你任姨,这是你江哥,这是你嫂子。”徐母起身,把儿子拉了过来,满脸笑容地介绍。   徐裕自然轻易就听出了母亲话里的逢迎。   他冷着脸,不肯出声。然而下一秒,亲爹的大巴掌一拍拍在他的背上,“还不赶紧喊人!”   徐大哥则严厉地看了弟弟一眼,胁迫他开口叫人。   徐裕心不甘情不愿地喊了人。   “对了,我听说徐裕现在办了个媒体公司,是吧?”任雾抿了一口茶水,脸上带笑,“这孩子真有出息。”   徐家人听到任雾的夸赞,心里又喜悦又激动。徐裕在家人的肢体动作加眼神提醒下,勉勉强强地扯出一个笑容,“任姨过誉了。”   “今儿我这让人操心的儿媳妇啊,被那个娱情前线公司给祸害了。你也在这个行业内,不知道有没有听过这个公司呢?”任雾看着徐裕,眼里是赤|裸|裸的嘲讽。   徐裕脸色变了好几转,他看了一眼自己的家人,拳头握得死死的,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没。”   “哎呀,这么漂亮的小姑娘,那什么娱情前线公司真是害人哦!总干这些没良心的事情!”徐母连小儿子的公司名都没有过问过,面对任雾的指责,她也顺口跟着抱怨起来。   徐父和徐大哥面面相觑。如果没记错,那个娱情前线就是徐裕开的公司吧?所以,任雾这一家三口是上门问罪的?   “这可真是大水冲了龙王庙啊!徐裕,还不赶紧跟任董、江少和少夫人道歉!”徐父的背脊渗出一片冷汗,又是一个大巴掌拍在儿子的背上,眼神锐利。   正跟风指责娱情前线的徐母被丈夫突如其来的这句话吓得差点咬到了舌头。   十多分钟后,任雾雄赳赳踩着高跟鞋走出了徐家,江端平和骆玥亲密地跟在了后头。   “怎么回事?”徐父重重一拍沙发扶手,恨铁不成钢地问道,“你这不成器的家伙,怎么就拿骆玥开刀了?你又不是不认识江少,怎么没问问他,就把他们的视频爆出去了?”   徐裕憋了一肚子的火,他正是因为认识江端平,知道他不爱回应绯闻,所有才那么大胆地把视频放出去。   “爸,大哥,你们怎么就巴着江端平那一家子啊?咱们家条件跟他们不就差不多吗?”徐裕问道。   “呵,他们江家比咱们徐家好上一大截,我和你哥拍马也追不上,你以为还是十几年前啊?”徐父没好气瞪了一眼小儿子。   真是被气死,家里的企业不管,硬是跑到外面做什么狗仔,这下可好,满脑子都是娱乐圈那点儿八卦,正经事儿也不知道几件!   十几年前,徐家和江家确实不分上下,甚至在江端平父亲去世之后,徐家的势头似乎比江家足上许多。然而,随着时间的流逝,徐家的发展慢慢呈现疲软之势,而江家却越来越壮大,从一开始的服装行业发展到多个行业,华祺服饰也变成了华祺集团。   “我告诉你,你在外面混了几年了,明天你就赶紧把你那不正经的小作坊给关了,到公司认认真真上班去!”徐父命令道。   徐大哥和徐母也赞同这个提议,一边劝他一边拿他和江端平作对比,口口声声都是家族企业要紧,在家里公司上班才有出息,在外面做狗仔丢了虚假的脸。   徐裕犟劲儿又上来了,梗着脖子喊了一声“我就要在外头开公司,你们甭管我了”后,气冲冲离开了家。   黑色轿车停在了路边。   徐裕仰起脖子,透过车窗,看向造星小区A栋五楼右侧单元房,那儿正是骆玥以前住的地方。   他窸窸窣窣点了一根烟,夹在指缝中,狠狠抽了一口。   两年前,他从一个十八线小明星手里拿到骆玥的陪酒照,只是一眼,他就对照片里那个女人心动了。   他流连花丛许久,但这是第一次有心动的感觉。   他把照片发给骆玥,发去酒店房号。只要她陪他一个晚上,这些照片就再无重见天日之时。   那天晚上,他极其兴奋地喝了不少助兴的酒,在骆玥没到之前,早把里里外外的衣服全脱了,只松松地在腰间围了一条浴巾。   骆玥出现在他面前,果然,面容娇俏如花,比照片上更胜上一筹,那双星眸透着水光,直直照在他心上。   他伸出手,使了巧劲把她拉到怀里,下一秒她惊恐地弹离他的身体。   真是可爱至极。   然而下一刻他再无心情感慨她的可爱。   蹬着尖头细跟高跟鞋的右脚往他的下腹部一踹,痛得他本硬着的兄弟如触电一般缩了回去。这还没完,骆玥下一脚又过来了,幸亏他闪得快,不然兄弟可能就在那个晚上作废。   他狼狈离去,自此对她恨之入骨。这些年,骆玥身上大大小小的黑料都是他亲自放出去的,比如拍戏耍大牌,比如黑脸接受采访等等。   “我告诉你,别再揪着骆玥不放,你再搞出这些事,我亲自把你押到江家!”他刚才急急出门时,父亲怒意满满地警告他。   徐裕深深看了一眼那个已经很久没有再亮起灯的单元房,驱车离开。 第153章 一五三   明星娱乐的陈总心里可不好受, 本来以为骆玥这次不死也要脱层皮,结果可好,她不仅没事, 还让公司陷进了泥坑之中。   “哎, 好,好, 黄总您放心,我这边绝对不会牵涉到您的!”   “刘总, 您安心, 我这边一定会处理好的!”   “江少和任董就算亲自上门, 我也一定会把您摘出去的!”   ……   一连接了好几十个电话,都是曾经他精心给骆玥挑选的金|主。   这算什么事啊!当初骆玥给公司留下了无数个烂摊子来收拾,现在又爆出那些金|主的照片, 他还要保证帮忙擦干净屁股。   当然, 更让他糟心的莫过于得知骆玥抱上了粗壮的金大腿, 却没有带上他们公司一块去享福。   “陈总,骆玥和她律师过来了, 想要谈谈解约的事情。”内线电话响起来,陈总简直想开口说不见。   但不管他心里多憋屈, 凭着骆玥现在的背景,他不仅不能不见,还必须好声好气、大大方方地把这尊神给送走。   “小玥啊, 好久没见,真是越来越光彩照人了啊!”陈总一走进会议室,立即摆出一张和善的笑脸。   骆玥在他手下呆了五六年,哪能不清楚他的真面目是什么样子。她淡淡地笑了笑,把主动权交给了自己带来的律师。   十分钟后, 骆玥和律师一前一后从会议室走出来。   陈总收起了伪善的笑容,冷漠地盯着桌上的那张银行卡。这是骆玥一进公司就给她配的银行卡,上面的边角一进泛白。   哼,三百万。   依骆玥的身价,随随便便几个片子几集综艺,公司就能从她身上拿到好几个三百万了。   陈总冷着脸,把银行卡握在手里,起身走回办公室。   与此同时,骆玥在微博上公布和老东家明星娱乐解约,话里明显看出没有任何的留恋和感激。   明星娱乐的官博却不能不转发,还要装出一副舍不得的样子,祝贺骆玥今后事业更上一层楼。   “小玥,我是王哥啊!”骆玥把手机放在耳旁,听到熟悉的声音里带上讨好的语气,“咱们一起合作那么久了,以后没了我,你怎么适应得了啊?”   骆玥嗤笑。   当初也是他花尽心思把她塞进一个个酒会饭席中,让她见识一个个道貌岸然的上流人士。   骆玥不屑回答,直接挂了电话,把他的一切联系方式拉黑处理。   这场闹剧总算落幕。   一个月之后,华祺集团官博发了一条新微博,简单地写着“祝总裁和总裁夫人永结同心,白头偕老[爱心]”,附上骆玥和江端平在婚礼上牵着手捧着鲜花的照片。   宇宙娱乐,娱乐圈内数一数二的领头羊公司,迅速转发了华祺集团官博,并附上一句——“祝宇宙小公主新婚快乐,永远快乐~”   网民们又凑在一起开始吃瓜了——先是跑去骆玥微博送上祝福,然后去华祺集团的官博下面叮嘱江总裁好好照顾骆玥、到宇宙娱乐官博底下恭喜它新获强将,最后到娱情前线和明星娱乐的微博底下疯狂嘲笑。   网络上有多热闹,骆玥都不在意。她现在正坐在去往T国的飞机上,她将在那儿和丈夫度过闲暇甜蜜的一个星期。   “到时候我要在农场里挤牛奶,还要修建花草。”当听到丈夫说,T国有一处属于他们的房产。房子的前面是大片的花园,种着各种各样的鲜花;房子的后面有着广阔美丽的农场,上面养着奶牛和小绵羊。   “对了,农场上还养了三匹马,我的、妈妈的、还有你的。”江端平右手紧紧握着妻子的手,眼睛在说话间总会流淌出几分柔情。   “如果妈妈也跟我们一起过来就好了。”骆玥不由自主地说道。   江端平屈起大拇指和中指,轻轻地在骆玥额上弹了一下,“傻。妈说了,这是咱们的蜜月,她就不做电灯泡了。”   骆玥被逗得脸红红地笑。   *   任雾坐在办公室里伏案工作,桌上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任董,有一名名为李林的导演打电话过来,想要和您谈一下新电影的事情。”秘书甜美的声音穿过电话线,来到任雾耳旁。   “嗯,把电话接进来吧。”任雾的脑子里很快出现了李林的大概资料。   李林,这两年新冒头的文艺片导演,年纪约摸三十来岁,前年拍了唯一一部《春光》,拿下了金熊奖最佳文艺片。另外,他的父亲是电影界名导李弘,所执拍的几乎全是商业片,票房好得远超电影人的预测。   “任董您好,我是李林,就是那个拍《春光》的导演。”一个陌生年轻的声音响起,带着厚重的少年气息。“我这边正在筹备一部新的文艺片,目前女主角还没定下来,不知道任董有没有什么想法呢?”   李林这话说得不甚清楚,但任雾都听明白了。   这个年轻人是想用女主角这个角色来拉赞助啊!   “小李导你好。你也知道,我不过是一介商人,对于电影也没什么了解,你问我的想法,岂不是白问嘛。”任雾轻笑一声。   李林那头顿了一下,总算放下自己的架子,婉转地说道,“任董,您不知道,我现在正在挑选女一这个角色的扮演者,我发现啊,骆玥倒是挺合适的。只是不知道她婚后还打不打算拍戏呢?”   任雾并没有立即给了确切的回复,“小李导,年轻人有自己的想法,你问我我可给不了你肯定的回答。”   她的手指屈着,轻轻地敲击着光滑的桌面,“如果她对你这部电影感兴趣的话,希望小李导给她一个机会,华祺自然也知道该怎么做的。”   骆玥度完蜜月回国,第二天便收到了新公司给她安排的新经纪人的电话。   “赖姐?哦,你是说小李导目前在筹备《美人鱼》,他向我发来了试镜邀请?”骆玥犹豫一下,“赖姐,你先把故事梗概发给我看看,明天我再给你回复。”   小李导这部《美人鱼》主要是讲一位渔村的少年在年幼的时候曾经见过海里的美人鱼,他小小的脑袋里装满了美人鱼惊心动魄的美丽。随着他年龄的增长,他对美人鱼的喜爱和追寻到了一个病魔状态。有一天,他悄悄驾着小船出海了。如他所愿,他在海上很远的一处,见到了一条美人鱼,正是他日思夜想的熟悉模样。他悄悄跟着她四处漂流,但很快船上的干粮被吃完了,他却强撑着不肯回头。美人鱼悄悄给他送来了各式的海鲜,躲在隐匿处对他微笑,在晚上将睡未睡时,让风送来动听的歌声。直至某一天,他随着美人鱼到了一处浅海滩,见到了上面躺着的好几具尸体。在那一刻,他才明白,在美人鱼眼里,他就是食物,跟其他人并无两样的、食物。   骆玥看到最后,身上的鸡皮疙瘩起了一身,脑子里的第一个念头是拒绝试镜邀请。   然而鬼使神差的,她又重新翻看了一遍,感觉有点意思了。   第三遍、第四遍……   “赖姐,试镜安排在什么时候?”骆玥迫不及待地联系经纪人。   是的,她喜欢这个故事。   这是最天真的残忍。   任雾也收到了小李导的电话,她笑着说,“小李导,你放心,到时我媳妇要是真试镜通过了,咱们一定会合作愉快。”   也不知道娱乐圈的人是不是有千里眼顺风耳,任雾前脚刚对小李导松口,透露出投资的意思。半小时后,秘书不断地给她打电话,说谁谁谁想找她聊几句,一会是陈导,一会是王导,一会又是张导。   任雾干脆利落地把其余的电话给推了。她心里想着,等到骆玥下回再对哪部戏、哪个综艺感兴趣时,她再投资。   毕竟她并没有想着靠投资电影挣大钱,这不过是对儿媳妇的支持和肯定,顺带着让外人看清楚骆玥在江家的地位而已。   《美人鱼》这部片子拍得不算顺利,骆玥需要长时间泡在海水里,尤其是有不少夜戏,海上已经吹起了小风,海水的温度降了不少,冷得她几乎没办法控制身上露出来的皮肤不起鸡皮疙瘩。   在拉近的镜头里,皮肤上的变化清晰可见。小李导只能一次次地要求重拍,直至骆玥早就被冻得身体没知觉了,再也不会起一身鸡皮疙瘩,这才通过。   特意趁着周末过来看望骆玥的江端平和任雾早就手里端着热辣辣的姜汤和大浴巾,在边上一边看着一边等着。   “这部戏还有多少戏份是在水里泡着的?”江端平脸色凝重地问。   小李导张了张嘴,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总不能告诉小金|主,骆玥的全部戏份都在水里拍的吧。   江端平见状,心下明了。   他闷闷不乐地站在母亲身旁,由着身上的冷气随意散发。   任雾只当看不见,麻溜地偷拍一张儿子的照片,随手贴上一个猪的大头贴,发到几乎没人关注的私人微博上——“蠢儿子因为儿媳妇天天要泡海水而闷闷不乐[摊手]没办法,哭着也要支持老婆的事业[加油]!” 第154章 一五四   三个月后, 《美人鱼》杀青,在进行后期制作的同时,相关的宣传也开始了。   《美人鱼》官博放出了一张骆玥的剧照——夕阳将落未落时, 橙红的霞光映满了蓝宝石般的平静海面, 海里那条穿着缀满各色宝石的包裹胸部的抹胸、摇曳着银白色尾巴的人鱼面容冷淡地看着某处,那双深邃迷人的眼睛里却溢满了浓浓的兴致。   “我擦!我没看错吧?这是骆玥?”   “哇!气质也太好了, 真的把美人鱼那种神秘冷艳给表现得淋漓尽致啊!”   “骆玥身材超好,看看这天鹅颈, 看看这锁骨和肩膀, 看看这胸, 真是一点瑕疵都找不出来啊!”   “楼上智障不解释!”   “有一种美叫做后期......”   ......   这条微博刚发出不久,便被网友们顶上了热搜,根本不需要宣传方花费大价钱把热度刷上去。   小李导并不知道宣传方轻而易举就完成了宣传的第一个小目标, 他还呆在小黑屋里监督着剪片。   “导儿, 这次剪片是我干这行十多年来第一回 遇上这么头疼的事儿。”剪辑师和小李导合作了好几回, 说话也挺直接的,“您看看这该怎么剪啊?每一帧都美得摄人心魂, 我要不是女的,早就被迷得死去活来了!”   剪辑师说这话的时候, 眼睛还牢牢盯着电脑里的人儿。   小李导被逗笑的同时,心里也颇为自得。在拍摄的这段时间里,他对骆玥越来越满意。起初她的演技挺生涩, 就跟传言中那样——“除了美貌她一无所有”。然而在他的挖掘之下,她的演技不能说有飞一般的提升,但是她越来越知道怎么样表现出自己的美,清冷的、带点少女般羞涩的、没心没肺的......种种都美得让人意乱神迷。   是的,美就够了。他要的正是一个美得近乎妖的美人, 加上点天真无邪,那已经是他设想中的美人鱼了。   在剧组还在忙忙碌碌进行后期制作和宣发的时候,骆玥在江家舒舒服服地过着小日子。别说,拍了一部《美人鱼》,骆玥像突然开了窍似的,天天钻进家里地放映室里,看了一摞又一摞的片子,做了一本又一本的笔记,时不时自己对着一人高的玩偶饰演各种不同的角色。   好几回,江端平下班回来,打开放映室的门时,看到的是妻子满脸泪水、对着坐在沙发上的大熊,声声悲切说着话儿。或者是看到妻子双眼满含爱意,羞羞怯怯地靠在大熊身上。   江端平只能用委屈兮兮、充满醋意的目光来夺回妻子的关注。   任雾在客厅里坐着,手里端着一杯清茶,轻抿两口,家里的管家脚步轻快地走到她身边,双上呈上一部手机,笑容满面地说道:“太太,照片已经拍好了,还拍了个小视频。”   任雾满意地拿过手机,看到相册里儿子可怜巴巴的样子,扑哧一声笑出来,顺手分享在微博上——“下班回家的笨儿子看到儿媳眼里只有大熊没有他的样子。”   等待吃糖的网友们看到更新,立马戳了进来,在新微博底下花式羡慕。   “跪求同款老公和婆婆。咦我一个男人我在胡说什么!”   “婆婆又亲自下场虐狗了!”   “嗝,好饱!狗粮真香!”   ......   任雾的这个私人微博把个人信息藏得很好,没有透露出一丁点儿的隐私。一百来条的微博,从儿子儿媳举办婚礼那天开始记录,把生活里儿子小两口相处的趣事给记录下来,短短几个月时间,便吸引了几万的粉丝。隔个三五天没更博,粉丝们便会在底下哭闹打滚求投食。   当然也会遇上一些奇葩的网友,他们似乎见不得别人好,看到任雾更新微博,他们就会酸溜溜的评论,一会猜测博主和博主儿子是吃软饭的,所以才会小心翼翼地巴着儿媳妇;一会猜测博主是个有臆想症的、婚姻不幸福的女人,所以才会虚构那么多甜蜜幸福的事情。   对此任雾一律采取了举报措施,甚至有时候碰上语气恶劣、满口脏言的网友时,她干脆让张助理去联系人来进行封号,让他们没办法在微博上发疯伤人。   两个月后,骆玥又接了一部戏。这部戏不是任雾投资的,而是小李导把她推荐给了自己的好友王闯。王闯也算是个新人导演,他拍了十来部小短片,但是正儿八经的电影,这还真是第一部 。   王闯倒是不缺钱不缺资源,家里老一辈就是干电影这行的。他看中了一个剧本,自个儿拉了一个剧组,热热闹闹地开始找演员了。   王闯和好友小李导在吃饭聊天时说起了自己正在筹备的片子,为还没有着落的女主头疼,小李导听完后,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把相册打开,兴致勃勃地推荐,“老闯,你瞧瞧她,合不合适?”   王闯瞄了一眼,不感兴趣地移开了目光,“漂亮倒是漂亮,不过她那演技......老李,你该不是被她的表面蒙蔽了两眼吧?怎么还推荐给我?”   单从相貌上看,骆玥确实很适合他的角色。可是他这部片子不像老李的《美人鱼》那般,只要求女主足够美,演技什么的过得去就可以了。他要的是美貌和演技的相辅相成。   “你看看这个片段。”小李导把一个短视频打开——碧蓝的天空下,一个小岛被海水包围其中。骆玥饰演的美人鱼从远处游向小岛,姿态优美迷人,时不时回过头看看身后跟随的少年,顾盼间眉目里全是诱惑,偶尔停一停,仰着洁白如玉的脖颈,如幻如梦的歌声从艳色唇中逸出。   “怎么样,看上去挺自然的吧?就跟我脑子里的美人鱼没两样。”小李导小抿一口酒,“她学习能力强,我说上一两次,她就知道我想要些什么。以前应该是被老东家给耽误了。”   王闯目光落在桌上某一处,似是听不到好友在说些什么。   小李导耸耸肩,淡定地把手机放在一边。他是真的欣赏骆玥,但是选角推荐这码事,他能做的也就这么多了,再说多可要惹上风言风语来。   这顿饭过后不久,王闯联系了骆玥的经纪人,定下试镜的时间。骆玥的表现还行,不算惊艳,并没有达到王闯的标准。   王闯淡淡地看着骆玥,手指不安分地在桌上轻敲。“骆玥,我希望你演出包裹着精明的单纯,懂吗?”   骆玥愣了一下,她试镜看到的只是短短一段剧本——一个女孩子拒绝了一个男孩子从美国带回来的礼物。虽然上面清楚地标记了该用怎样的语气和态度,但在不清楚整个故事、准备时间不多的前提下,她没办法很好地琢磨女孩的心里,只能按照常规的拒绝流程演出来。   而导演这句话,他似乎要的是一个......   骆玥站在一旁,拿着剧本细细琢磨,五分钟一过,准备时间结束。   副导演苦逼地再次上场扮演男炮灰。   副导演平铺直叙地读完台词:“蕴晴,这是我前几天去美国出差特意给你带回来的护肤品,我听公司里的女同事说这个牌子的产品很好用。你看看喜不喜欢?”   骆玥眼睛里透出惊喜的光芒,但只是一瞬间,下一秒眼里的光却灭了下来。“王哥,这礼物太贵了,我不能收。”   副导演的声音毫无起伏:“蕴晴,只要你喜欢,我倾家荡产也愿意给你买。”   骆玥的俏脸泛上浅粉,眉目里全是感动,她轻轻咬了一下嘴唇,“王哥”,她抬眼看了对面的男人一眼,把礼物推了回去,“你还是把礼物送给嫂子吧,我、我不能收!”   副导演按照剧本要求,伸手握住骆玥的右手,“蕴晴,你别拒绝我,你等我,我一定尽快离婚!你相信我,我只爱你一个人!”   骆玥眼里的泪水要掉未掉挂在睫毛上,手上使了巧劲缩了回来,脸上是一派哀伤,“王哥,你知道的,我不愿意伤害任何一个人。嫂子她跟你在一起历经了风风雨雨,我只是你生命里的一个过客。”   说完这句话,骆玥急急起身,像是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只能狼狈逃走。   表演至此结束。   王闯眨了眨眼睛,开口问道,”我这部戏的女主不是正面人物,就跟你刚才演的那样,女表里女表气的,你能接受吗?”   骆玥点点头,“王导愿意给我机会,我哪能不乐意啊!”   这话是真的。骆玥连剧本都没拿到,就愿意来试镜。她看中的不是这一部戏,而是小李导送上的人情以及王导背后的资源。   骆玥签了合同,一个星期后便要进组拍戏。她想了想,让司机开车到市中心的金辉百货大楼,打算给家人买点东西。   女人逛起街来,时间过得飞快。身旁的助理手里提满了袋子,就连骆玥自己,手里也拎了三五个袋子。   骆玥看看腕上的手表,已经将近七点钟了。是时候回家了。   骆玥一下车,深红砖色的大门打开,江端平捧着一束红玫瑰走上前,亲昵地揽过她的肩,“恭喜老婆试镜成功!”   骆玥笑得一脸甜蜜幸福。   进了家门,任雾见了她,亲密地唤她到沙发上坐下。她走近便看到了茶几上放着的首饰盒。   “打开看看喜不喜欢,前几天刚拍的,刚好作为这次试镜的祝贺礼物。”任雾把首饰盒放在骆玥手里,眉眼和蔼。   骆玥心里感动。作为一个演员,试镜是再普通不过的事情了,而丈夫和家婆却是把她的每一次试镜放在心上,花心思给她准备礼物,祝贺她试镜成功。 第155章 一五五   这晚, 任雾的私人微博又更新了。她PO出了九宫格照片,里边分别是骆玥特意选购的衣服和配饰,中间那张照片则是一家三口的合照, 虽然打上了卡通贴纸遮挡他们的面容, 不知他们表情眼神如何,但从照片上明显看出这三人间的和谐。   “哇, 又有狗粮!”   “生活里真的有这么和谐的一家人吗?我不相信!”   “赞同楼上!”   “婆婆不要管那些喷子!他们生活不幸就觉得所有人都过得不好!”   “其实我有一个怀疑,总觉得这个儿媳妇是LY。”   “啊啊啊, 我也觉得是LY!难道这个微博是华旗董事长的?!”   “某人粉丝滚出!”   ......   任雾随意看了一下微博底下的评论, 过火的随手删了, 对于那些猜测,她也没有特意回应。   骆玥这次拍戏地址定在了邻市的影视基地,江端平提前把不少工作完成了, 然后抽出两天时间特意陪她一块过去。   江端平毕业不过一年, 在商海里算不上什么大人物, 采访什么的也没有接过,远远比不上自家母亲的知名度。因而, 当他提着行李走在骆玥身旁的时候,剧组里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们还以为他是骆玥的一个助理而已。   “不是嫁进豪门了吗?怎么不见你的富豪老公送你过来?”张应苑, 明星娱乐的一朵小花,豁得出去,资源不少, 但是演技和脾气不好,在圈内属于半黑不红的那挂。这会子她见着骆玥走进剧组,瞧瞧她身后没什么气场强大的男人,立即酸不拉几地说道。   骆玥瞥了她一眼,根本没什么心思应付她。这么多年来, 张应苑也就只会跟她耍耍嘴皮子,玩点小心思。   见骆玥没回答,径直向王导走去,这仿佛成了一记无声的耳光,重重打在张应苑脸上,恨得她一张俊俏的脸快要变形。   “来了?”王导起身,准备和骆玥说几句,眼睛余光随意一扫,便看到了她身后的男人。   “江少您好。”王导脸上挂上和煦的笑容,热情地迎上前,握住了江端平的手。   娱乐圈里的导演们都清楚得很,投资商是他们的衣食父母,撞上了得好好拉拉交情,下次说不上就用上这点儿交情了。   江端平不冷不热地和王导说了几句客套话,只有听到妻子相关的话时,他眼里才有些温度。人精似的王导立即就明白了骆玥并非如小道消息里说的想方设法上位。他们这对夫妻,是真的因爱情而结合。   “行,下次王导要是有什么好项目,可以找我聊聊。”江端平这话一出,王闯脸上的笑容更是热情。   而旁边坐着的张应苑早就换了个不起眼的位置,生怕自己刚才说的话招惹了江端平的不满。   但是张应苑心里发狠,躲在角落里恨恨地盯着骆玥,恨不得用眼神重伤她。   下一秒,张应苑的目光闪了闪。   不知何时起,国内的一个出名论坛里多了一个“八一八骆玥和她的豪门老公”的主题帖子,每天都有不少声称自己是骆玥的助理/工作伙伴/老同学/圈内相识的人等等,留下各种似真似假的跟帖。   在骆玥拍戏期间,这个帖子像建楼房似的越来越高,人气也越来越旺。骆玥前脚杀青,后脚这个帖子就上了热搜第一。   “卧槽!怎么感觉骆玥紧紧巴着江少啊!江少都冷着脸走在前面,她居然还厚着脸皮伸手去拉他的衣角!”   “帖子里说的骆玥是个心机女表,简直不敢相信!她看上去很漂亮啊,怎么会做出抢别人男朋友的事情!”   “江少有喜欢许久的人,但是在自家公司拍广告过去看拍摄进度时,就被骆玥花心思攻略了。(消息来源真实可靠!)”   ......   喜欢骆玥的粉丝们一边忙着清理广场,一边忙着安慰同好稳固人心。他们相信自家爱豆一定不是这样的人,他们等着爱豆的澄清,坐等把黑子的脸打肿。   然而,他们等了又等,也不见骆玥发博澄清,更看不到华旗官博和宇宙娱乐的声明。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华祺名下的私人医院里,骆玥面色苍白如纸地躺在病床上,眼皮偶尔跳动,但一直没有醒来。   任雾在国外洽谈合作,江端平在公司里坐镇。于忙碌中抬起头,听到秘书面色紧张地告知他妻子晕倒被送医院的事情。   他急得猛地起身往门外走去,临到门口时脚步又拐了个弯,快步走回办公桌前,拿起遗忘在一旁的手机,嘴里先是追问了一下妻子的身体情况,见秘书一问三不知后眉头皱成一团,吩咐他留在公司处理一些手尾工作,有什么急事再联系他。   江端平打电话给医院的李院长,李院长愣了一下,他还没听到底下的医生反映这码事。   挂了电话,江端平脸色极为难看地驱车驶往驶往医院,一路上车速快如离弦箭,把一辆辆车甩在身后。   “我老婆怎么了?醒了没有?有没有生命危险?”江端平疾步走进医院,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正是李院长打来的。   “江少,江太太已经醒了,身体现在没什么大碍。”李院长说道,声音有些发紧。   江端平淡淡应了一声,也不追问下去。李院长想了想,不敢把话说得太明白,直说有好消息。   “骆玥,你看看网上的消息,你想怎么处理?”手下艺人醒来,赖姐心底悄悄松了一口气,然后把网上的消息和盘托出。像这些小道消息,背后的人总藏得不浅,挖出来得花不少功夫。目前最好的应急处理方式,当然是由江少那边发声。   骆玥却无心顾及网上的内容,她急切地看着门口,期待丈夫的到来。   “老婆,怎么了?好点没有?还有哪里不舒服吗?”江端平几乎是冲进了病房,额上的几根碎发早被汗水浸湿。   “老公,快来!我有好消息告诉你!”骆玥的眼里迸发出明媚的光芒,她紧紧地握住了丈夫的右手,顺势把它放在平坦的小腹上,脸上笑容灿烂,“我们有孩子啦!你要当爸爸了!”   江端平早在听到李院长吞吞吐吐的话时,心里有了猜测,这会妻子的喜悦立即感染了他,脸上绽开激动期待的笑容。他双手紧紧包裹着妻子的双手,在上面重重亲了一下。   两人相视而笑,空气中流动着温馨和幸福的气息。   赖姐悄悄把这甜蜜一幕拍了下来。   等骆玥入睡之后,江端平才小心翼翼地把她的手放回被窝里,轻柔深情地在她的额上亲了亲。   “这是怎么回事?”在离病房不远地位置站住,江端平抬起一双淡漠的眼,看向面前的经纪人和主治医生。   主治医师先开了口,“江太太情绪有些不稳,另外身体营养有些欠缺,加上怀孕初期反应有些大,一时急怒攻心导致了晕倒。这段时间里建议江太太尽量把工作延后,先好好休息,补足欠缺的营养。”   江端平疑惑地看向经纪人赖姐,听医生这么说来,骆玥最近心情不好,这是为什么?   赖姐心内叹了一口气,掏出手机把那个帖子展现在他面前。   “胡说八道!”江端平脸色一冷,低声嗤道。   “这个链接是有心人发到骆玥手机里的,虽然里边的爆料内容大部分是假的,但是他们说话难听,口口声声是骆玥如何想方设法巴上江家。拍《上流之路》以来,骆玥收到了许多人身攻击,不止辱骂她,还有她的所有家人。”赖姐直言,“我们这边只能找水军把帖子刷下去,但是似乎引起了部分网友的不满,招来了更多的诅咒和怒骂。”   “怎么没有和我反映这些事情?”江端平眉头轻皱,明明他离开前说过有什么事情就跟他联系。   赖姐无奈,“骆玥素来要强,又心疼你工作辛苦,哪舍得用这些琐事去烦你。”   她顿了顿,“现在这个帖子已经闹到微博上了,公司还没有发声明,想看看骆玥和江少有什么要求。”   江端平摆摆手,“我这边联系人去摆平。”   赖姐心下松了一口气。“那怀孕的事情?”   江端平的视线飘向骆玥所在的病房,“你问问骆玥,看她有没有公开的意愿。”   赖姐心里可惜。其实用骆玥怀孕的消息来压下那个帖子再好不过了。   在网上几乎要乱成一团的网友们总算等来了华祺的声明——“一派胡言。总裁和总裁夫人相爱有加,水军和营销号们坐等收律师函。”   短短一则微博,却重新激起了粉丝们的维护和反击之心,他们纷纷整理出骆玥微博里偶尔可见的丈夫的痕迹,比如“先生特意抽时间陪我会娘家打柿子”,附上一张丈夫提着一袋柿子在前面走的照片;比如“先生说我还是小朋友,睡前要喝奶”,附上一杯牛奶照片;再比如“先生颇有兴致下厨,成果如下”,附上一张摆好盘的香煎牛排......   华祺官博甚至还特意在粉丝们整理好发出来的微博上点了个赞。   “你不是说江少只是玩玩骆玥吗?”张应苑的金/主一巴掌扇了过去。   张应苑被这用力的一掌扇倒在地上,她有些惊慌地捂着受伤的脸,看着封永,嘴里结结巴巴地辩解,“封总,在剧组里大家都看到江少冷冰冰的,都是骆玥自己贴上去,真的,您信我一回......”   封永那双微微浑浊的眼盯了她许久,半晌才说,“别的我不跟你计较。我既然花了那么大力气,你也知道该怎么做。”   “是,我一定会尽快把她弄过来。”张应苑心里发狠,嘴上乖巧应下来。   她一定会把骆玥踩入尘埃,把她送到面前这个人的床上,尝尝虐打的滋味。 第156章 一五六   华祺发声之后, 宇宙娱乐也紧跟其后,严词质疑了那个帖子的内容及来源,并表明公司法务将给相关的爆料人员和营销号发律师函。   网上骆玥身上的污水慢慢被清除, 看着这一切转变的张应苑恨得几乎要发疯。   明明她在片场就看到江少和骆玥相处时冷冷淡淡的模样, 而且除了骆玥刚到剧组时,他送她过来。后面的几个月里, 剧组里根本见不着江少的身影。   更重要的是,她的表妹刘凌正是江少的秘书, 听她说, 骆玥正是在拍华祺的广告时上位的, 平时骆玥也几乎没有去过华祺集团,江少也没有让刘凌为骆玥准备过任何礼物和约会惊喜。   这些还不足以证明骆玥在江家不受重视吗?   张应苑咬咬唇,拨通了骆玥的电话。响了几声, 却被挂掉了。   她气得把手机重重砸在沙发上, 胸口急促地起伏。   江端平把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按灭了, 想了想,起身到病房外, 没有联系自己的秘书刘凌,反而打了个电话到人事部把人给换了, 选了个男秘书过来,再把事情吩咐给他。   *   “小骆啊,咱们电影的档期下来了, 下月五号开始路演宣传。”小李导的电话来了。   骆玥犹豫一下,还是开口推却了,“李导,我最近身体不是很舒服,您看......”   小李导那边为难了, “小骆,咱们这部戏可是靠你撑起来的。你要是不去,咱们的号召力可少了大半啊!”   这是实话,《美人鱼》的男主是个刚进圈的小演员,没什么名气,这部电影的票房还真靠着骆玥的名气。   骆玥的右手轻轻搭在小腹上,看上去一脸苦恼。在签合同时早就列了进去,她要配合后期的宣传。现在肚子里有了孩子,可真叫人头疼为难。   “下个月你要开始电影路演了?”江端平惊愕地抬起头看向妻子,关切问道,“路途奔波,你身体扛得住吗?”   骆玥的身体软软地靠了过来,话里有些无奈,“这部片子的男主是新人,配角大多是四五线演员。单看粉丝量和号召力,我确实应该参加路演。”   江端平伸出右手拦住妻子的肩头,“这样吧,我看看在哪个城市路演,近点的咱们就去,远的就推了。”   骆玥犹豫着点头。   经过一番扯皮,也不知江端平许诺了什么,小李导答应了他的要求。   五号,路演开始。第一个城市正是他们所在的城市,江端平亲自开车陪骆玥过去。   “好了,我先进去后台,你开车去公司小心点。”骆玥一边解开安全带一边说。   江端平朝着她轻笑,跟随着她的步伐解了安全带、下了车。   “不用送我进去了,也就几步路。”骆玥娇俏地对丈夫摆摆手。   江端平实在忍不住了,上前轻轻弹了弹她的脑门,“傻姑娘,走,我可答应了小李导,陪着你一块接受采访。”   大大小小的财经杂志记者们怎么也想不到,他们无数次想方设法约谈的商界新星江端平在大众面前的第一次公开露面,居然是在电影《美人鱼》的点映采访上。   “江少,请问您今晚是作为《美人鱼》的投资商还是作为骆玥的丈夫出席这一次的点映呢?”一个记者兴致勃勃地问道,脑子里已经想好了好几条足够吸引网民眼球的标题。   江端平闻言转头看了一眼妻子,两人相视一笑。“两者都有。”   “那江少觉得骆玥在电影里边演得怎么样呢?”又一个记者发问。   江端平嘴角旁挂着的笑容滞了滞,尚未回答,另一个记者又开口了,“江少不立即回答,是觉得骆玥演技一般吗?”   江端平的目光凝固在那个记者身上。   小记者感受到那股目光带来的无形的压力,他艰难地咽了一下口水,虽然依然站着等待回答,但是他的眼睛不敢再直视江端平。   “大家刚才都看了《美人鱼》,对于骆玥的演技水平应该有目共睹,心里有数。”江端平的身体微微侧向妻子,“我觉得她演得很好,电影的情节、画面也非常完美,唯一不好的……”   众多记者目光紧紧锁住江端平,耳朵早已竖得高高的。   “……唯一不好的是她总要在水里泡着,对身体不好。”江端平一脸平静地说出自己最介怀的事情。   这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答案招来了一阵喧闹的笑语。   半个小时后,采访结束。小李导送这两人出去,脸上带着满意的笑容。   本来他还担心另外几个城市的路演没有骆玥的参与会逊色不少,到时候对票房有不少影响,但是第一场的路演就已经吸引了足够多的目光,话题和议论度都有了,他也就心安了。   果不其然,当骆玥坐在保姆车里,掏出手机浏览微博时,“美人鱼”相关的热搜已经被自发刷了上去,在底下一点,还有她和丈夫的名字组成的热搜。   “啊啊啊好恩爱啊!!!”   “看到江少眼里全是玥玥,月光们放心了!”   “突如其来的一顿狗粮,真的好饱啊!”   “跪舔玥玥的神颜!又美又白!”   ……   “看,他们都在夸你对我好。”骆玥娇俏地靠在丈夫身上,把手机呈现在他面前。   江端平轻轻吻了一下她的发顶,轻声说,“没什么好夸的,这是我应该做的。”   被赋予重任的骆玥的小助理趁着两人浓情蜜意之时拍了照片发给任雾。   任雾的注意力从文件上移开,她拿起手机,看到小助理发来的照片,不禁笑着摇摇头,贴上两个卡通大头贴发在微博上——“甜蜜蜜的小两口完全忘了老母亲今天从国外回来。”   *   “呵,这就是你说的江少是玩玩而已?!你看到了吗,他亲自陪骆玥去参加采访!”封永推门进来,见张应苑懒洋洋瘫在沙发上玩手机,怒极,直接把手里拿着的手机砸了出去。   “啊!”张应苑还没反应过来,肩膀传来剧烈的疼痛,她惊呼一声,恐惧地坐起来。   “我也是昏了头,还真以为你说的是真的。”封永在她面前坐下,眼神冰冷地盯着她。   张应苑害怕至极,偏偏这时身旁的手机响了两声,两人同时看了过去。   一条信息呈现在他们面前——“张应苑,原来我被炒是因为你!”   张应苑慌得颤抖了一下。   “封总,对不起,是我的信息来源出了问题,对不起,求你原谅我一次,求你……”张应苑反应极快,迅速滑下沙发,跪在封永脚边,可怜兮兮地拉着他的裤腿求饶。   封永不耐烦地踹了一脚过去,见她被踢倒在一旁、额头撞上大理石茶几也不在意。“你说给我找个好玩的美人儿,我花点钱就行了。呵,我居然还真信了你,陪你耗了那么多的功夫。”   “算了,看在我们在一块那么久的份上,明儿你帮我去陪几个人,这件事就算揭过。”封永脑子转了转,想起了最近在谈的一个项目。   张应苑不敢说不。她知道的,这次她惹恼他了。   封永还想说些什么,被摔在地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张应苑立即爬过去捡起来,小心翼翼地用衣角擦去上去并不存在的灰尘,又爬回他的脚边,把手机递给他。   “封总,有人来咱们公司查账,说咱们税务出了问题。”手机那头,传来助理紧张的声音。   封永一惊,顾不上地上的女人,匆匆离开。   张应苑似乎逃过了一个大劫,疲软地靠在沙发上。   她心里恨恨地祈祷封永公司的所有腌臜事都被查出来,最好他能去监狱里呆上几年,让她过上几年舒坦日子。   起初她倒想着借着他上位,哪知道资源多是多了不少,但都是一顿顿折腾换来的。她浑身上下可不知道换了多少回新鲜皮/肉,才把那些痛不堪言给遮掩过去。   张应苑闭上眼睛,眼泪顺着眼尾流下。她好恨,为什么骆玥能过得那么好,而她却过得那么惨!明明,明明她们是同期进的公司啊!   *   而网上这时热闹得很。   原因正出在了任雾发出来的那张照片上。   在任雾的微博粉丝中,有不少也是混饭圈的,不一定是骆玥的粉丝,但是平时在网上逛来逛去时也不时能看到她的相关八卦和信息。   “我擦!这张照片里的人似乎是LY和她老公!”   “啊啊啊,刚才电影官博发出来的采访视频中,玥玥和江少就穿着跟照片里一样的衣服!”   “楼上的月光粉又来YY啦!”   “其实,我想说,你们没发现博主的微博下面LY的负面评论都被删了吗?”   “+1!”   ……   任雾似乎并不知道自己发这张照片出来会在网上招来怎样的热闹,她淡定地坐在书房里工作,直到儿子小两口相携到家,管家特意去通知之后,她才把老花镜拿下来,往楼下走去。   “玥玥,祝贺《美人鱼》即将上映!”骆玥一见到任雾的身影,便亲昵地走上前,挽着婆婆的臂弯。   “谢谢妈。”骆玥眉眼弯弯,“妈,咱们下周末一块去电影院里看电影吧?”   任雾笑着应下来,又温和地关心几句她和肚子里孩子的情况,两人又是期待又是高兴地聊起即将出生的孩子。江端平坐在母亲身旁,听着自己最爱的两个女人兴致勃勃的对话,眼睛里全是期待和幸福。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不好意思,这段时间三次元生活里发生了太多的事情,现在总算告一段落,能重新回到这里。   今天开始恢复更新,实在对不起!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粉凤凰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57章 一五七   几个城市的路演结束之后, 《美人鱼》如期上映。   “蓉蓉,咱们今晚下班去看电影好不?”叶怡馨从洗手间出来,刚好撞上隔壁部门的好友邓蓉蓉, 她赶紧把她拉进一旁的茶水间, 兴奋地提议。   “最近没什么想看的电影上映哎。”邓蓉蓉脑子里转了一圈,发现自己关注的大片都在月末上映。   “我爱豆的电影今天上映!你忘了吗!”叶怡馨着急地提醒。   邓蓉蓉原本晕乎的头脑立即清醒过来, 想起来好友在耳边说了好几回的《美人鱼》,赶紧挽回一把, “没有没有, 我怎么可能忘记呢!我这不是逗你玩吗?”   “行, 票已经订好了,咱们一下班就打车过去,在一楼随便吃点, 七点十分电影开播。”叶怡馨调皮地朝好友眨眨眼, 下班之后的时候她早就安排妥当了。   邓蓉蓉看着好友离开的背影, 无奈地笑了笑。她向来对骆玥无感,也没有什么兴致去看她的电影, 这回也就算是舍命陪好友了。   今晚路上有些塞车,叶怡馨和邓蓉蓉几乎是踩着点赶到电影院的, 晚饭也没来得及吃,只匆匆在影院小卖部买了两杯可乐一桶爆米花就要往放映厅走去。   “老婆,妈, 电影快开始了,你们还没有选好买什么饮料吗?”叶怡馨听到身旁男人温和的声音里充满了无奈,心里一乐,差点笑出来。   不过她也顾不上看上一眼,笑过便作罢, 和好友踩着小高跟急急离开。   她的身后,江端平无奈地站在小卖部柜台前,看着老婆和老妈两人犹豫不决地挑选等会要喝的饮料。唉,随便买一个不就好了吗,怎么还要纠结呢?   半分钟后,江端平左手臂弯夹着一大桶爆米花,右手提着五六杯冷饮,跟在妻子母亲身后向放映厅走去。   电影早已开播了,开头的介绍已经播完,叶怡馨正兴奋不已等着观看时,她鼻息间传来了一阵香凤,柔和清新得像雨后的绿草地,让她忍不住转过头看个究竟。   一个穿着简单连衣裙的女人在她身边坐下,借着大荧幕发出的黄白色灯光,叶怡馨看到了女人的侧脸。   美。   这是她的第一个想法。   第二个想法便是——“哎呀这人怎么这么眼熟啊,我是在哪里见过她吗?这样的美人儿只需见上一眼,便能让人牢牢记在脑海里。”   叶怡馨见女人似乎意识到她的目光,她赶紧转过头,把目光停留在大荧幕上。然而她的注意力仍没有拉回来,脑子里还在拼命回想这张侧脸究竟是在哪儿见过,居然跟自家爱豆美得不分上下。   爱豆!   叶怡馨眼睛一亮,激动得双手紧紧捂住嘴巴,以免兴奋得尖叫出来。   天啊,她是谁她在哪里她在干什么!   她到底是走了什么好运才在电影院遇上爱豆啊!   叶怡馨的心思早就不在大荧幕上了,她似乎得了一种斜视的疾病,眼睛永远都侧向左侧,   啊啊啊,玥玥搭在座椅扶手上的那条手臂真的好白好瘦好美!啊啊啊,她的手指好纤长好精致,中指带了一个简约风的黑钻戒指真的好美!   呜呜呜,我的爱豆,实在太美了!网上那些照片、精修图、路透图都是垃圾!拍不出玥玥美貌的十分之一!   “老婆,可乐来了。”向来被好友取笑她耳背的叶怡馨在这一刻才知道自己长了一双顺风耳,居然一字不落地听到江少用气声讲的话。   “玥玥,尝点爆米花。”   啊啊啊,婆婆的声音也听到了,好年轻好和蔼啊!叶怡馨激动地想。   也许是叶怡馨的身体一直在轻微地发抖,时不时还握着小拳头。骆玥突然身体偏了过去,有些担忧地问道,“美女,你身体还好吧?”   叶怡馨的小心脏快要跳出来了,她声音里既雀跃又紧张,“乖女儿,妈妈没事!”   什么?!我刚才说了什么!   叶怡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一把捂住嘴巴,眼神慌张地看着骆玥。   骆玥愣了一下,迅速意识到身旁这个看起来比自己还小的女孩儿是自己的亲妈粉。   额,这就有点尴尬了。   “哈哈,没事就好。”骆玥干干地回答。   叶怡馨羞愧地捂住自己的脸。作孽哦,我这是犯什么蠢啊!   将近一百分钟的电影很快就到了尾声,再过一分钟就要结束了。骆玥从随身小挎包里拿出一个口罩,把自己的脸遮挡大半。   叶怡馨小心翼翼地凑过去一些,“玥玥,等会看完电影,我们可不可以一起拍张合照呀?我保证,就自己拿来收藏,不会公开在网络上。”   问这个问题的时候,叶怡馨知道自己是在奢求,但她真的好舍不得让这个机会错失。   骆玥倒没想太多,爽快地答应了。   电影结束,放映厅里的人一个个离开,很快就只剩下他们五人。   邓蓉蓉在一旁催促道,“走吧走吧,好饿啊,咱们一边聊一边走去吃宵夜吧。”   每次看完电影,她们俩都会就着电影剧情、人物角色、服饰场景等等聊上好一阵,这几乎成了她们俩之间的惯例。   “等等。蓉蓉,我先和玥玥拍张合照。”叶怡馨压抑着自己的兴奋,扯了扯好友的衣角。   “那咱们赶紧去,她的那张海报搁在购票处那里呢。”在购票处旁,摆了一张美人鱼造型的海报,她们刚才只是随意瞥了一眼,没来得及拍照留念。   “蓉蓉!”叶怡馨赶紧用手肘戳了好友一下。   骆玥取下了口罩,笑意盈盈地看着两位年轻小姑娘,“那我们现在先拍张照片吧。”   邓蓉蓉无法相信大荧幕里的美人鱼居然出现在自己的眼前,她有些傻气地看看骆玥,然后揉揉眼睛,“糟了,我被骆玥这条美人鱼给迷花了双眼,产生幻觉了。”   骆玥和两人拍了照片之后,朝着她们摆摆手,和家人们一前一后地离开。   “天啊,我感觉我在做梦!”邓蓉蓉感叹道。   “我也是!”叶怡馨现在还觉得自己身处梦境,大荧幕上在演些什么,她全不知道。她只记得身旁坐着骆玥、鼻息间全是她的香味的如幻如真的感觉。   “哎,小姑娘,你们别做梦了,赶紧离开吧,下一场就要开始啦!”清理垃圾的阿姨扬起嗓门提醒道。   两人离开电影院,一路上两人迫不及待地分享自己在放映厅里的一百分钟。   “天啊,我收回以前那句‘骆玥没有演技,我get不到她的美’!”邓蓉蓉惊叹道,“我真怀疑拍这部电影的导演是她的迷弟,每一个镜头都完美得不得了,近景远景、岸上海里,她都美得让人移不开眼睛。电影情节也也太好了,渔家少年的追寻和迷恋与美人鱼的诱惑和冷漠形成的对比,真的太带劲了。不过遗憾的是结局没有告诉我们,渔家少年最后怎么样了。”   邓蓉蓉讲完,眼巴巴等待好友的分享。然后叶怡馨依然兴奋无比地握着小拳头,“天啊,玥玥实在太美了!我根本没有看电影,全部时间都用来偷看她了!”   邓蓉蓉闻言脚下一个趔趄。   像邓蓉蓉这样的观影反馈非常多,《美人鱼》这部片子又被顶上了热搜,里边有许多网民们分享的美人鱼的照片,还有他们看完电影后的感受。   驱车到家的骆玥一家坐在沙发上,忙碌着在各种社交软件上浏览网民们的相关评论。   评论里清一水的被美人鱼的绝美容颜倾倒,以及感叹渔家少年的一腔深情向东流。   江端平一边刷着微博一边夸赞,“我觉得这部片子挺不错的,后期制作很好,音乐配得很妙。虽然是文艺片,但是一点儿也不无聊。”   嗯,这样的夸赞,骆玥表示拒绝。   任雾接过儿子的话头,花式夸赞儿媳妇,“玥玥在电影里演得好,就跟真的美人鱼一样,又美又妖,还带着点空灵。”   骆玥听到家婆的赞美,开心地抱着家婆的右手,扬起嘴角,笑得灿烂。   而这时,骆玥超话里,拥有上万粉丝的博主馨馨向玥新发的微博招来了众多粉丝的羡慕。   “啊啊啊,今晚去看《美人鱼》的我居然遇到了玥玥一家!他们就坐在我旁边!还和玥玥合照了!玥玥超级美超级温柔超级可爱!江少对玥玥超好超体贴!婆婆也超级关心照顾玥玥!然而丢脸的是我太过激动坐在位置上发抖,玥玥问我怎么了,我居然说了一句‘女儿乖,妈妈没事’!啊啊啊丢脸丢大发啦!”   “大大居然遇到玥玥了!羡慕嫉妒恨!”   “啊啊啊跪求照片!!!”   “请问大大是在哪家影院?我也要去偶遇!”   “拜托大大再说多点玥玥和江少婆婆的事情!!!”   “哈哈哈哈亲妈粉被玥玥亲自认证了!”   “想笑又想哭!为什么不是我遇到玥玥!”   ……   叶怡馨逐条逐条回复评论,她想要告诉所有人,我们粉对爱豆了,她超好!还有,她的丈夫婆婆也对她超好!我们可以放下心啦!   作者有话要说:从医院回来之后睡了一觉,太累睡过头了,现在才码完,请小可爱们见谅!   最近的生活真的一团糟。七月初腰和肩膀出了问题,痛得每一次擦药时都哭出来。肩膀还没好,又得了重感冒。重感冒刚好一点,洗澡时头晕摔倒,踩破了蹲厕刮伤了脚。前天肚子又开始痛,原本以为是胃病犯了,结果去检查是急性阑尾炎。现在先保守治疗,看看后期恢复怎么样。希望身体上的问题赶紧好起来,真的太累了。   希望小可爱们也好好注意身体,生冷食品少吃一点,烧烤小龙虾烤鱼什么的也别经常吃,不要暴饮暴食、饮食不规律。蠢作者就是个反面例子,嘴巴馋,身体受难。   晚安! 第158章 一五八   在《美人鱼》上映期间, 小李导收到了准确率超过百分之五十的小道消息——《美人鱼》在这一届的华国电影牡丹奖中被提名为最佳文艺片,同时骆玥也入围最佳女主角。   华国电影牡丹奖是国内最权威、最为大众所知的电影奖项之一。小李导在拍摄《美人鱼》之前,早已定下了自己的目标——希望《美人鱼》在牡丹奖上获得奖项。   两个月后, 骆玥也收到了来自电影牡丹奖组委会的邀请函, 华国牡丹奖将于十天后在京城举办。   骆玥坐在软硬适中的沙发上,右手拿着邀请函, 左手习惯性地放在自己的腹部上,不时轻轻抚摸几下。   她进入娱乐圈以来, 便希望有朝一日能在华国的电影史上留下自己的足迹。这次牡丹奖的邀约和提名让她喜不自胜, 如果这次真的能凭借《美人鱼》这部片子一举拿下最佳女主角的奖项, 她的事业将向前迈了大大一步。   只是,她现在这个样子,合不合适出席牡丹奖颁奖典礼呢?   骆玥现在怀孕将近七个月了, 肚子早已高高隆起。她的产科医生告诉她, 她肚子里怀了两个小宝宝, 预产期就在两个月后。现在她的肚子大得惊人,丈夫和家婆几乎把她当成眼珠子来看待, 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里呵护着。娘家父母也不时过来看看,叮嘱她把工作暂时推了, 一心一意照顾好自己和肚子里的宝宝。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手机响了,是经纪人赖姐打过来的。   “小玥啊, 王导那边联系我,说借着你入围牡丹奖最佳女主角的春风,那部《上流之路》就在牡丹奖颁奖礼后第二天上映。”赖姐是知道骆玥的身体情况的,“王导问你这边能不能参加路演,我帮你推了, 不过王导要求你录个短片在点映会上播放。”   赖姐的这个处理方式挺好的,骆玥一口答应下来。   “对了,牡丹奖的颁奖典礼你要参加吗?如果要的话,我这边得赶紧联系各大品牌了租借服装了。”赖姐说道。   骆玥犹豫了一下,“我肚子这么大了,出席典礼会不会有影响?”   赖姐明白骆玥的意思,而她自己本身也是一个孩子的母亲,“照理说是没有大碍的。不然你问一下医生,征询一下江少和任董的意见,再做决定?”   骆玥嘴里应了一句,心里也清楚知道,丈夫和家婆一直尊重她的意见,根本不会替她做决定。   *   牡丹奖颁奖典礼很快就拉开了帷幕。   骆玥早已通过经纪人公开表示会出席典礼。她的出场顺序被排在了中后位置,江端平将作为她的搭档,一块走红毯。   当礼仪小姐温柔的声音从广播中传出来的时候,一辆黑色轿车停了下来,江端平从里跨出来,原本雀跃观望的各界粉丝们愣神了——这男人长得真帅!哎不对,这男人是谁啊?   唯有骆玥的粉丝们迅速反应过来,纷纷朝着他撕心裂肺地喊:“江少!玥玥!”   江端平第一次见到如此狂热的粉丝,他微微笑着向他们点点头,然后拐到轿车的另一侧,打开车门,左手掌心向上伸了进去,一只洁白如玉的手覆在上面,被银灰色礼服遮盖着的两条长腿稳稳落在被红毯覆盖的地面上,佳人探出身来,露出了全貌。   “玥玥!玥玥!”围栏两旁的粉丝们越发激动了。没办法,自从《美人鱼》路演之后,骆玥几乎停止了营业,只是偶尔发一些居家照片在微博上,粉丝们挂念得几乎要疯了。   “哎,我怎么觉得玥玥长胖了好多啊?”一个前排的女粉丝揉揉眼睛,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爱豆。   骆玥穿了一身银灰色一字领礼服,裙摆自胸下向外蓬大,隆起的小腹被遮挡了大半。但是孕期在家里休息得好,她的脸和裸|露的手臂比以往要长了些肉,曾经亭亭如荷花的美人带上了人间富贵花的雍容华丽。   骆玥挽着江端平的臂弯,婀娜地走过红毯,进了内场。   晚七点半,颁奖典礼正式开始。   骆玥和丈夫坐在贴着《美人鱼》剧组标签的座位上,身旁正是小李导。   小李导看上去一点也不紧张,还有心情和骆玥聊聊她肚子里的孩子。   带着满腔期待、小心脏早已跳得起劲的骆玥正想感叹一句自己的修为尚未到家,结果视线往下一飘,看到了小李导搁在扶手上的手抖得厉害,他的一双腿也微微发颤。   好吧,大家都是差不多的心情啊。   《美人鱼》在这次的牡丹奖中获得了两项电影提名和三项演员提名,分别是最佳文艺片、最佳配乐、最佳女主角、最佳新人和最佳女配。   这时,大荧幕上放出了《美人鱼》的部分片段,伴随着时而空灵缥缈时而真切清晰的音乐,一条美人鱼自由肆意地在水里浮沉,一位上身赤|裸的有着古铜色肌肤的少年沉迷地追寻她而去……   几部入围的电影都播放了短暂的片段,两位主持人在舞台上邀请出颁奖嘉宾,台下坐着的演员、导演们目光急切期待。   颁奖嘉宾打开手中的红信封,抽出里边的名单,大声宣布:“最佳配乐的获奖者是电影《滚滚红尘》!”   《美人鱼》剧组的演员和工作人员们闻言泄气不少,原本挺直的腰背一下子软了下来。   小李导脸上虽然笑着,但明显看得出其中的勉强。   初战告败。   “没事的,下面还有最佳文艺片。”小李导也不过萎靡三秒便直起腰身,等待下面的奖项。   还好,《美人鱼》不负众望拿到了最佳文艺片,剧组人员一片欢呼。   接下来的颁奖便有些索然无味了。男主虽然入围了最佳新人、女二入围了最佳女配,但最后他们并没有得奖。   “小骆,这下可就看你能不能拿奖了。”小李导充满期许地说。   骆玥还没来得及说些什么,丈夫原本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她转头看了过去。   “你是我生命里的最佳女主角。”江端平小声说道。   哎呀妈呀这话太酸了!   小李导摸了摸自己的手臂,瞧瞧,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终于到了今晚的重头戏之一——最佳女主角的宣布。   颁奖嘉宾是在国际影坛上颇负盛名的影后,她拿着红信封,打开看了看里边的名单,又合了起来:“真是不得不说,现在的小年轻真是越来越了不得了,以后前途光明着呢!”   这么一句话,便把入围的另两个和她差不多年龄的女星给撇除了。那两名女星眼里掠过一丝黯然,但几乎无人能察觉。   骆玥的心已经提得高高的,三分之一的机会,她能不能拥有呢?   影后总算不卖关子了,干脆利落地宣布:“本届牡丹奖最佳女主角是骆玥!”   几乎是同时,大荧幕里映出了骆玥惊喜震撼的面容,同时在荧幕的右下方,小窗口播放出《美人鱼》里的精彩片段。   骆玥站在舞台上,手里握着奖杯,双眼含着晶莹的泪水,一眨眼,它就溢了出来。   “来,把激动的眼泪擦擦。”影后递过一张纸巾,打趣道。   骆玥破涕而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接过来,擦擦眼边的泪花。   “站在这个舞台上,我还有点不敢相信,我真的是太激动了。”骆玥说道,“在这里我要感谢牡丹奖评委会对我的肯定,感谢李林导演对我的精心教导,感谢《美人鱼》剧组所有工作人员的同心协助。”   骆玥顿了顿,继续说道,“同时我也要感谢这么多年来对我不离不弃的粉丝们,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支持。还有我的爸爸妈妈、我的丈夫、我的婆婆,和即将出生的宝宝们,你们是支撑我一直努力的动力,我爱你们!”   这晚,“骆玥最佳女主”、“骆玥怀孕”、“骆玥获奖”、“骆玥致谢词”等相关内容都上了各大新闻网站的娱乐头条。   骆玥和江端平携着奖杯到家时已经不早了,平时十点左右就要休息的任雾穿着一身家居服坐在客厅里,电视上播放着骆玥获奖的片段。   “妈,我们回来了。”骆玥开心地把奖杯递过去,“看,这里还有我的名字。”   “不错!”任雾对儿媳妇竖了竖大拇指,眉眼里全是夸赞。   “来,咱们拍个照,放到微博上去。”任雾把手机塞给儿子,然后拿着奖杯,亲亲密密地挽着骆玥的手,笑着看向镜头。   小两口去洗澡休息了,任雾把照片发在微博上,也不管会引起怎样的讨论,淡定地回房休息。   半夜修仙的网民们突然发现微博上涌出了一个新热搜——“跪求神仙婆婆”。   什么玩意儿?!   任雾的微博名很不起眼——“老母亲”,里边共有两百来条微博,全是儿子小两口的相关内容。最新的一条是这样的——“儿媳妇拿奖了,开心!明悦花园那边的环境不错,给她买一套小房子作为鼓励吧。”底下附上她和骆玥的不打码合照,两人亲亲密密坐在一起,她手里还拿着骆玥的奖杯。   作者有话要说:祝小可爱们七夕快乐! 第159章 一五九   “我擦!居然真的是任董的微博!”   “啧啧啧那些说我家玥玥倒贴的黑子们, 麻烦睁大你们的双眼!”   “婆婆好宠玥玥!呜呜呜我也想要这样的神仙婆婆!”   “其实,你们有没有查过那个明悦花园啊?天价别墅!”   “我爸妈前段时间去明悦花园看了,环境超级无敌好!最重要的是真的好贵好贵啊!一平就要将近二十万!问题是户型都是四百平起的啊!”   “我去, 楼上说的是真的吗?神仙婆婆说的小房子居然有四百平!那住着一百六十平的我岂不是在卫生间里窝着?”   “呜呜呜希望以后我也能有这样的神仙婆婆, 送我这样的小房子!”   ……   管理骆玥微博的小助理胖胖一登上骆玥微博,手机便被卡黑屏了, 她忙活了好一会才登进去。   额,怎么一下子那么多艾特和转发评论啊?明明洗澡之前她已经全部清理了一遍的啊?   很快她便知道了是怎么一回事。她犹豫了一下, 打电话联系了赖姐, 然后关注了任雾的微博, 转发最新的那条微博,不好说些什么,只是添了两个害羞的表情。   这条微博一转发就引来了众嘲——“哈哈哈哈一看就知道是胖胖转发的”、“胖胖你在害羞什么?[狗头]”“胖胖什么都不敢说, 只好假装害羞脸[捂嘴笑]”……   小助理简直哭笑不得。   骆玥第二天醒来便看到了微信里小助理发来的一连串消息。她愣了一下, 在她印象里, 婆婆确实喜欢拍照,可是把照片和生活日常分享在微博上, 这事不大像她会做出来的。   毕竟在她眼里,婆婆虽然对她很温和, 平时相处起来毫无隙罅,但是婆婆本身自带气场,不像会和陌生的网友们分享自己生活的人。   不管骆玥心里怎么想, 她迅速登录了微博,在自己的主页里看到了小助理转发的微博,点进了“老母亲”的微博主页。   从最新发布的微博开始看下去,每一条都是和她、和丈夫息息相关的。比如说前几天她下厨做了个酸辣鸡爪充当闲时小吃,晚饭后, 她和丈夫两人坐在沙发上,一边啃鸡爪一边看电视。这一幕也被婆婆拍了下来,用卡通贴纸把脸挡住发在微博上,附文如下——“儿媳妇亲自下厨做的小食,味道真好!儿子又要胖两斤!”   骆玥一条条看下去,眼眶慢慢发红,可是破破纪录的每一条生活微博都挺有趣的,害得她一边红着眼一边乐个不停。   不知过了多久,她把全部微博看完了,然后她做了一件傻事,把微博一条条转发到自己的微博上,还评论一番。   这一天,她就全在微博上耗着了。   自家爱豆难得营业,虽然只是转发婆婆的微博而已,但毕竟还带上了评论。粉丝们也疯了似的跟着转发,在网上歇斯底里地喊——“婆婆看我!”   王导也乐得不行,请了水军和营|销|号在网上把今天上映的《上流之路》好好夸了一遍,还带上骆玥的话题,浏览量顿时大了许多,许多网民还被勾起了心思,打算去电影院里瞧瞧。   华祺集团的官博也跟着凑热闹。它把一条公司通知截屏发了出来,“今晚包场看电影,还有大餐哦!”   网民们点开一看,任董和江总居然包了好几个影院的放映厅,让晚上有空的公司职员们也去看看电影,还顺便把他们晚餐也包了。   网友们不依了——“任董江少看我!来一波转发抽奖呗!”   很快华祺官博回应了,“boss说转发送电影票,抽888人。”   王导快要乐得见牙不见眼了。   小公寓里的张应苑看到网上发生的一切,心里又激动又不忿。激动的是她是作为女二参演了这部电影,票房好,她也会被更多人眼熟知道,以后的资源也会好上不少,再也不需要用身体来换资源。不忿的自然是这一切都是骆玥带来的,她的知名度、她的粉丝、她背后的夫家在支持她。   一杯冷水进喉,张应苑的熊熊妒火总算被浇灭大半,理智也逐渐回笼了。   她想起了封永的结局——公司被查出偷税漏税,他经手的证据确凿,被抓了进去。原本如繁盛大树一般的封永就这么倒了下来。   张应苑隐隐猜到是江少动的手。   她慌了许久,还跑回老家躲起来,生怕江少会对她出手,封杀她。然而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她在老家呆了一个月,不时探探她认识的老总、经纪人和其他艺人的口风,一切都风平浪静。   是了,江少看起来就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他怎么会舍下身价,和她这么一个蝼蚁计较呢?   张应苑想到这,心里立即松了一口气。按捺住冲动,在老家再待多几天,见外面依然一切如常,她彻底放下心来,重新回到圈子内,游移在各大富二代、暴发户之间。   《上流之路》上映一个月,票房和口碑相当不错,张应苑在里边的戏份不少,一下子还真吸引了不少粉丝。   眼见自己的微博粉丝从二三十万变成了两百多万,张应苑自觉自己将要走上事业巅峰,整个人都飘了不少。   “应苑,这些公司都有意找你做下一期的代言。你看看,选几个合适的。”经纪人把一沓文件递了过来,说话态度比以往温和许多。   张应苑贪婪地看着这一沓文件,随手翻看。“蓝色调”矿泉水、“丽人”女鞋、“安心”卫生巾、“初恋”盐渍桃肉等等都是国内的知名品牌。   太好了!这些都是她的!   “都答应下来,我觉得挺好的,趁这个机会把我的名气给打响。,让更多人认识我。”说是这么说,但张应苑心里惦记的除了名声,还有一笔又一笔丰厚的代言费。   “行。不过你要注意点,在合约期间,你不能有□□传出,也不能曝出恋情,不然的话要解约,并且还要赔偿大额的违约金。”经纪人想了想,提醒了一句。   “谁会抓住我这个小虾米来爆料?你就放心好了。”张应苑不在意地说。   张应苑接下了所有的代言,约摸有十五六个,每天碾转于各个品牌的广告和宣传照拍摄中。   “江少,张应苑的广告代言都拍完了。”新秘书是个中年男人,手段也相当不错。   江端平抬起头,右手取下鼻梁上架着的金丝眼镜,左手在眉眼间按揉几下,低沉嗓音逸了出来,“把料放出去吧。”   秘书接下指令,安静离开。   江端平靠在椅背上,目光穿过玻璃墙落在遥远的天边。   那天他知道张应苑做的事情时,似乎也是这样的天气。那天他气得几乎要失去理智,他挚爱的妻子、他期待的孩子,居然被两条毒蛇时时盯着。   他的理智压下他的怒火。不过一瞬间,他便想清楚了该怎么处理那两个人。   让他们失去自己拥有的一切。   封永失去他最有力的武器——财富,他将在监狱里度过漫长的岁月,等他出来重头来过,那已经是许久许久以后的事情了。一个在监狱里呆了那么久的人,还能保持对市场的敏锐反应吗?   张应苑将失去她短暂拥有一切名利。她花了那么大的功夫、爬了一张张的床总算拿到《上流之路》的资源,借着骆玥的东风总算被大众所知。她梦寐以求的好资源、金钱、粉丝都在一夜之间拥有,却又在一夜之间全部失去。她的余生,将被黑历史覆盖,在娱乐圈内留下永远的污名。   这是最成功的报复。   江端平慢慢闭上眼帘,这一切都结束了。以后再也不会有胆儿肥的毒蛇试图在妻子身上咬下一口肉。他们都应该知道,他是怎样护着她。   这时,桌面上的手机催命似的响了起来。   “喂?”   “少爷,少奶奶要生了!”电话是家里的管家打来的。   江端平的脸刷的变白,慌慌张张往外面冲去,一边着急地问管家现在妻子情况如何,一边催促秘书安排司机在楼下停车场等候。   一路上,轿车如脱箭之弦,飞快到了医院。   江端平急冲冲奔到产房门口,看到的却是淡定说着话的母亲和岳父岳母。   额?   “妈,玥玥情况怎么了?”江端平急促跳动的心总算缓了缓,但还是紧张得很。   “没事没事,医生说还早着呢。”岳母见女婿青白着一张脸,赶紧开口宽慰。   “王伯怎么在电话里那么慌?”江端平疑惑地看向一旁坐着的管家。   管家摸摸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少爷啊,你这就不懂了。咱们盼小少爷小姐盼得心急,少奶奶一说感觉肚子有点疼,这不咱们一大家子都慌了。”陈姨笑着解释。   江端平悬着的心总算落下来了。   然而此时产房里传来了一声尖叫声,他浑身打颤,腿一软差点跪了下来。   “别慌别慌。”岳母说道,“玥玥她怕疼,现在约摸开了两指,很快就打麻醉了。”   骆玥怀了双胎,她怀相好,又不愿意在肚皮上落一个刀疤,所以她早就打定主意要顺产。医生给她检查了好几遍,确定她具备顺产的条件,才松口答应。   “我进去陪着玥玥吧。”江端平急躁不安。   “去吧。”任雾摆摆手。   “亲家,这……”岳母为难地看向任雾。   “玥玥这孩子还小呢,她不乐意我们进去陪着,哪能不乐意自个儿丈夫进去陪着。”任雾说道。   在孕期,骆玥就在家里说了好几回,“到时候生孩子你们可别进去,我怕见到你们我就变得脆弱了,会闹着不生孩子了。”   然后还拉着江端平的手说道,“你一定不要进去,我怕到时候自己哭哭闹闹的,影响在你心里的印象。”   当时家里人应了她,但是现在她在里头受痛受难,一家人都要心疼坏了,那还顾得上以前的那些话。   在江端平没到前,任雾和骆妈都陪着进去了,骆玥当时精神还挺好的,撒着娇把两位母亲赶了出去。   只是,她一个人在产房里边哪能不怕不慌,这个时候丈夫理应在她身旁陪着。   任雾华丽丽地忽略了一大群助产士,只觉得自己儿媳妇一个人在里边极其无助。   江端平进去之后也没能帮上什么忙,只能凑在骆玥身旁,握着她的手苦兮兮地为她加油打气。   “不疼哦不疼哦!”江端平心疼地擦擦妻子额上的汗水。   骆玥扑哧一声笑出来。“傻,我打了麻药,不疼啦!”   江端平不相信,只心疼地看着脸色苍白的妻子,对即将出生的两个孩子生出一丝丝不满——俩皮猴子净折腾妈妈了,出来爸爸就打你们屁屁!   想是这么想,当护士把孩子清理好放在他面前时,他又舍不得了。   这么小、这么红粉粉的小婴儿,真叫人忍不住生出怜爱之情。   “这是哥哥,这是妹妹。”骆玥亲亲自己怀里的儿子,又用手轻轻碰碰丈夫怀里的女儿。   “这是树树,这是珠珠。”江端平脑子一转,给两孩子起了个乳名。   “怎么叫这么名字啊?”骆玥好奇。   “儿子要像一棵小树一样,保护着我们的掌上明珠。”江端平说道。   “儿子保护女儿,那你这个当爸爸的干嘛去呀?”骆玥声音软绵绵地问。   “傻姑娘。”江端平把妻子颊边的一缕长发夹在耳后,“爸爸照顾妈妈呀!”   产房内,一家四口温馨美好。   任雾在这个世界度过了快乐幸福的后半生。儿子儿媳孝顺尊敬,孙子孙女活泼开朗,她每天都在欢声笑语中度过。   任雾回到地府,原身嘴角的笑容依然残留。   “谢谢仙人。看到儿子和儿媳好好的、看到孙儿们开开心心地长大,我已经没有任何遗憾了。”原身的声音慢慢变轻,身体渐渐淡去。   “任务完成。打分如下,①善待儿媳,尊重她的事业,得四十分;②对儿子放手,让他独立成长,享有自己的思想世界和商业王国,得四十分;③允许孙子孙女自由选择自己的兴趣爱好,让他们在喜欢的领域里工作,得二十分。目前总得分为五百七十分。”系统006的声音响了起来。 第160章 一六零   “你有什么执念呢?”   面前的少女看上去有些愣, 站在任雾面前有好一阵子,却目光落地,一言不发。任雾只能出声问道。   少女回过神来, 咬咬唇, 小声说道:“我想早点回到我爸妈身边。”   *   原身有两个母亲,一个是怀胎十月、把她辛辛苦苦生下来的生母关晓慧, 一个是养了她十年的养母黄舒眉。   原身有两个父亲,一个是成日只会埋头干活的生父任晓飞, 一个是把她宠在手心里的养父任豪才。   原身出生在A市郊区的一个贫困家庭里, 父亲任晓飞和母亲关晓慧都是在田地里辛苦干活挣血汗钱的人。家里有两个孩子, 一个是她,还有一个是弟弟任明。   关晓慧夫妇的父母都早逝,所以两个孩子只能由夫妇俩亲自抚养。平时出门下地干活, 把家里铁门一锁, 两孩子困在家里不能出去, 别人也进不来,他们也能放心。   在原身五岁那年秋天, 弟弟任明因换季天气温度变化大,一下子病倒了。关晓慧夫妇中午干活回来, 发现儿子脑门烫手,几乎能煎熟一个鸡蛋了。他们慌慌张张推了自行车,随口叮嘱女儿两句就往卫生院骑去。他们出门太急, 完全忘了把家中的大铁门给锁了。   原身在家里等啊等,肚子饿得咕咕叫。她把早上剩下来的白粥吃了,迈着小脚走向村口,打算在那儿等爸妈和弟弟回家。   谁也想不到,这一离开, 便是十年。   原身在村口的小石墩上坐下来,无聊地揪着身旁的野草小花玩儿,时不时抬头看看路上有没有父母的身影。   “叮铃叮铃”   熟悉的自行车铃铛声响起来,原身惊喜地抬头看去。   啊,不是爸爸妈妈和弟弟。原身撅噘嘴,委屈地低下头,继续把玩手里的狗尾巴草。   “妞妞,你在干什么?”来人是个面慈带笑的中年妇女,她停下自行车,颇感兴趣地凑近原身。   原身看看面前的这位陌生阿姨,不吭声。   “来,吃糖果。”妇人从裤兜里拿出几个大白兔奶糖,甜津津的牛奶味儿飘到了原身鼻子里。   她犹豫着伸出手,把大白兔奶糖攥在手里。   吃了别人的糖果,好像两人间的距离一下子拉近了。   “妞妞,你在干什么呀?”当妇人再问出这个问题时,原身不抗拒回答了。   “弟弟病了,爸爸妈妈带他去看病,我在这里等他们回来。”原身细声细气地回答。   “这样啊,那姨姨陪你一起等好不好?”妇人顺势问道。   原身的小脑袋里想不明白自己在这儿等爸妈跟这个陌生的妇人有没有关系,听到妇人这么问,她也傻乎乎地答应了。   等啊等,等了好久好久,等得她都困了,等到她都睡着了,也没有看到爸妈和弟弟的身影。   原身再醒来的时候,她躺在了一张软绵绵的床上。   她有些不安地看看周围,这个房间好大,这张床也好大,上面还放了很多小玩具。   她蹲在床边看看地上,没有她熟悉的粉色拖鞋。她犹豫一下,从床上滑下来,赤着脚走向房间门口。   “宝宝,你怎么下来了?”房门打开,一对满身书卷气的夫妇走了进来,正是原身后来的养父任豪才和养母黄舒眉。   任豪才毫不费劲地抱起原身,转身向客厅走去,黄舒眉笑意妍妍地跟在身后。   原身又慌又怕,哇的一声哭闹起来,嘴里喊着要爸爸妈妈。   任豪才和黄舒眉夫妇耐心地哄着她,嘴里不断重复:“乖宝宝,我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啊!”   原身在这个新家庭里闹了许久,当她哭闹的时候,任豪才夫妇总会耐心地告诉她:“我们就是你的爸爸妈妈,这里就是你的家。”   一个谎言重复多了,说谎的人和听着谎言的人慢慢分不清它究竟是不是谎言。   原身慢慢地接受了这对父母。有时候连她也分不清,以前的一切是不是都只在她的梦境中发生。   任豪才和黄舒眉都是知识分子,是A市的重点高中明华中学的老师,工资加上补贴也不少,足够他们一家在A市里过着宽裕幸福的生活。   任豪才和黄舒眉是真心实意地对她好,把她当成唯一的珍宝,生活里处处宠爱着她,从不让她受一丁点儿委屈。原身便是在这样的环境里长大,生活无忧无虑,一切都是完美的模样。   而在她不知道的那一边,任晓飞和关晓慧却急疯了。他们带儿子去卫生院里打完点滴回来,家里的大铁门打开,女儿却不见影踪。   他们发动村民找了许久,从村里找到村外,从山脚底下找到另一边山脚,怎么也找不到这个刚到五岁的小女孩。   这么小的人儿,她能去哪儿呢?   隔壁家的二婶子颤巍巍地提出:“大妹该不是被人拐子给拐了吧?”   “怎么可能!”关晓慧急急反驳,“我跟大妹说了,不能跟不认识的人说话,不能吃他们给的东西。”   “就是,大妹是个女娃娃,怎么可能会有人拐走她。”任晓飞不是重男轻女,只不过在他的认知里,人拐子一般都对男娃娃下手。   “阿飞,你家大妹长得白白净净的,跟个城市姑娘似的,人拐子看中了也不奇怪。再说了,也指不定哪家想要个童养媳……哎哟喂,你干啥?”村里一个口无遮拦的男人刚说出自己的想法,便被自家媳妇狠狠掐了一把。   这话说得不礼貌,但确实是实话。这里的村民们还真没见过哪家土娃娃能长得这么俊这么白的,脸上还有点肉肉,就跟墙上贴着的观音菩萨身旁的玉女一般。   任晓飞和黄晓慧忙不迭又跑去镇上的派出所报警,老民警同情地看了他们夫妇一眼,一边摇头一边做笔录。   天大地大,哪能找得到啊!   任晓飞和黄晓慧的这十年生活十分有规律——春天把该种的庄稼种下了,他们便骑着破自行车到处找孩子;夏天把稻谷割了,他们继续骑着破自行车到处找孩子;秋天把瓜果收了,他们整理好行李,把儿子寄放在邻居家里,骑着低价买来的二手摩托车四处去找孩子,直到来年春天才回家。   女儿的丢失,害得这个家庭再无安宁和幸福。   十年转眼即逝。   任明自幼缺少父母的关爱,他们太忙了,忙着种田干活,忙着出去找姐姐,哪里还腾得出精力给他。   他年幼就记事,把姐姐幼时的模样记得清清楚楚,知道是自己生病的缘故,才导致姐姐丢失。   他比旁人家的孩子要早熟许多,独立、勤奋、勤快、耐苦,他的成绩永远在年级里排第一,学校会减免他的学费,给他一些经济上的奖励。   他考上了A市最好的学校明华中学,还以全市第三的成绩拿到了学费减免的资格。   到市里去上学,并没有父母的陪同。在临出发的前一晚,父母只是特意给他做了爱吃的饭菜。父亲嘴唇动了动,也不知道是不是想跟他说声对不起。   任明不敢多想,一如既往地按捺下自己所有的情绪,独自踏上求学之路。   他的班主任是黄舒眉。   他第一次看到去找黄舒眉的原身时,心跳猛然加速。他奇怪地看了看面前这个高瘦的女孩儿,眉目里总觉得有点眼熟。   可是他明明就没见过她啊!   然而一个月之后,父母出现在学校里。   当时他正在上黄舒眉的语文课,校长突然敲了敲教室门,让黄舒眉出去一趟。   平时没有太多好奇心的任明却难得好奇一回,他转过头,看到了走廊上隐约的身影。   爸妈?还有一些人是谁?   任晓飞和关晓慧也想起了自己的儿子,让校长把他喊了出去。   “大妹,你还记不记得,这是你弟阿明?”关晓慧涕泪纵横,紧紧地拉着一个女孩儿的手。   “阿明,这是你姐姐啊!快喊姐!”任晓飞的声音哽咽,推了任明一把。   面前的不知所措的女孩儿正是黄舒眉的女儿,那天他见过的。   “妈妈,我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女孩儿眼里全是泪水,她不敢相信面前的一切,只能回过头看向黄舒眉,想从她嘴里寻求答案。 第161章 一六一   黄舒眉平时性情温和, 这时却像变了一个人似的,一把拉过原身,把她藏在自己身后, 板着脸对关晓慧一家说道:“你们别乱认人!小雾是我的女儿, 我辛辛苦苦把她生下来、把她养大的!”   原本惊惶不安的原身听到母亲的说法,心里也踏实了许多。她的双手紧紧挽着母亲的臂弯, 不肯松开。   “瞎说!这就是我女儿!那人拐子已经认了,说得清清楚楚的, 十年前的秋天, 她在咱村口见着我女儿, 用几颗糖哄了她去!”关晓慧急疯了,她伸出黝黑干巴的手,抓住了原身的手腕, 使出全身的力气想把女儿拉到自己身边。   原身大受一惊, 手腕被握痛, 她一只手不断地用力掰开这个陌生女人的手掌,眼睛红红地嚷:“坏人, 放开我!”   刚想上前帮忙的任晓飞和任明的顿时愣住了,关晓慧也错愕地松开了手, 身体失措地往后退了一步。   “好了,你们先跟这两位警察过去,有什么事情在那边解决。”校长脑壳疼得很, 见到任豪才夹着教案急冲冲走过来,赶紧开口把这堆人给送走。   经过了将近一个月的纠缠不清,原身不得不接受自己是个被拐来的孩子,把她宠在掌心里的任豪才、黄舒眉夫妇并不是她的亲生父母。   也不知道是不是缘分,原身小时候长得和任豪才夫妇那个车祸去世的女儿有几分相似, 年龄也是差不多大小,所以这对夫妇才会把对女儿的感情全部转移到她的身上。   “乖女儿,以后、以后我们还能去看你吗?”离别前,黄舒眉夫妇眼睛红肿,心如刀割。   原身也是同样的心情。年纪轻轻经历巨变,关于亲生父母和弟弟的记忆早就被漫长岁月掩去原本的模样,只剩下极少的一点痕迹,不知是真是假。   她几乎没办法接受这个改变——离开把全部心血放在她身上的养父母,离开这个熟悉的城市,离开这些熟悉的同学和老师——亲生父母不肯让她再在这个学校上学,他们执意让她换个学校,他们实在不愿意自己的女儿和那对夺走她漫长十年的夫妇有机会经常见面,生怕她会被再次夺走。   然而,即使她心里再不愿意也没有用。十年的时光,把这对神经原本有些大条的夫妇变成了惊弓之鸟。他们颇有些像看管犯人一样,把她放在眼皮底子下看着。不愿意她住校,天天骑着破摩托在家和学校中来回奔波。   任晓飞、关晓慧以为把女儿找到了,生活的残酷考验已经过去。但事实上,在他们总算获得一丝心理上和生活上的宁静时,生活才把自己的狰狞面目全部暴露出来。   原身在“新家”过了一个闷闷不乐的年,许许多多没见过的亲戚都笑着夸她长得好,说任晓飞夫妇的日子总算苦尽甘来了,一儿一女都在身边,以后就能安安乐乐过日子了。   前一秒关晓慧眉开眼笑地应是,后一秒她便两眼一翻倒在了地上。   “病人都已经是胃癌晚期了!你们这些家人就没注意过她身体上的不妥吗?”医生气得把报告摔在他们面前,“她的病情那么严重,之前肯定出现过胃痛得很厉害的情况,你们都没有注意到吗?为什么不带她来检查一下?”   原身无措不安地抓起检查报告,“胃癌晚期”四个字撞进她的眼睛里。   “医生,你是不是看错了?我媳妇只说过有点疼,没什么大碍的。你或许是看错了吧,要不咱们再检查一下?”任晓飞粗糙的双手紧张地搓了搓,舔着一张笑脸说。   “看错?病理检查都出来了,我们还能诊错吗?”医生的语气缓了缓,“你们回家凑多点钱,咱们这边会进行专家会诊,尽快把治疗方案定下来。”   医生的话声一落,任晓飞的身体颤了颤,也倒了下来。   一阵兵荒马乱,等任晓飞再次醒来时,两个孩子和妻子在病床前眼睛红红地看着他。   “我这是怎么了?”任晓飞扶了扶有些发昏的脑袋。   肺癌晚期、胃癌晚期。   谁能想象得到,这对夫妻居然有这么重的病。   “走,咱们回家去,这里的医生净瞎说,我能有啥病啊,身体好得很呢!”任晓飞按了按自己闷胀的胸口,露出一个不在意的笑容来。   原身和任明不过是十四五岁的孩子,再成熟也做不了家里的主。即使他们心里无比担忧,最后还是只能顺从父母的意思,回了家。   “这病我不治了。隔壁村的王二就是得了肺癌,化疗一年,把家里的钱全花光了,最后还不是扔下老婆孩子走了。”黑暗中,任晓飞突然开口了。   “我也不治了。咱们甭把钱扔进这无底洞里,得存着给这两孩子,他们的日子还长着呢,还有大把好日子等着他们。”躺在他身旁的关晓慧摸索着抓住了他的手,“这辈子,咱们福气太薄了,希望下辈子我们一家人可以好好的。”   日子似乎又变得跟之前一样平静了。   这样说也不全对。   他们比以前更拼命了,把自家的地全种满了蔬菜瓜果,每天天不亮就挑着去集市上卖。他们似乎并不忌讳自己身上的病,早早就找村长把这事说清楚,把家里的田地做了打算——两个孩子都不是下地干活的苗子,反而是读书的好料子,这些田地就由村长帮忙租出去,每年拿点钱就好。   时光一天天过,夫妇俩一天比一天瘦。   八个月后,他们一前一后、几乎是同时离开了这个世界。   当时这两姐弟还在学校里上课,没有见到父母最后一面。   村长拿出两张银行卡,递到他们手里,叮嘱他们好好学习,有什么困难村里人都会搭把手。   把父母安葬好的那个晚上,两姐弟坐在空空的院子里看夜空。他们不敢进家里,害怕那一室冷寂。   “有时候,我会恨你为什么不早点回来呢。”任明突然开了口,“你知道我们这十年是怎么过来的吗?家不成家,人不像人。”   在任明的诉说中,原身似乎看到了这一家三口十年的生活。   她丢失后,任明被送到了村里的小学上课,那儿没有幼儿园学前班,四岁的他只能扎在一群七八岁的大孩子中上课。父母别无他法,他们忙着四处找她,哪有心思和时间照看小儿子,干脆扔到学校里给老师们看着算了。   任明一年到头见父母的时间也不多。春天播种、夏天收割、秋天收瓜果的短短数十天里,他能吃上母亲做的饭,能闻到父亲身上的烟味,其他时候,他孤单单地在学校里上课、在邻居家吃饭生活。   “我们家里穷,他们去找你也不舍得在外面花钱。带上两瓶凉白开,几个馒头,就逛上一天。晚上也不舍得住旅馆,找一桥洞躺一躺就行。”任明想起邻居家二婆和归家的母亲聊天时说的话。   原身的眼泪扑棱棱落了一脸,心脏像被撕开似的,痛得厉害。   在弟弟孤独地重复过着同样的日子时,在父母辛苦地一遍遍踏上寻找她的道路时,她在哪里,在做着什么。   她在养父母的精心养育下,可能是去学游泳和画画,可能是去麦当劳吃汉堡,可能是去海洋馆看海豚……   “我真的很恨,如果你早点回来,他们也不会把自己的身体折腾成这样。如果你一直不回来,他们也不敢轻易倒下。”任明泪光莹莹的眼里带着恨意,“偏偏你在这时候回来了。”   第二天,任明早早离开了。他不想在这个没有人气的家里再呆下去,他觉得自己快要疯掉了。   原身哭了将近一宿,第二天早上听到弟弟离开的声响后,心里犹豫着一下,推出家里破旧不堪的自行车,歪歪扭扭地骑回学校。   只是浑浑噩噩的她在过桥的时候,为了避开迎面而来的大货车,自行车车头一歪,直直往许久之前被人撞断扶栏的缺口处撞去,她惊慌失措地闭上眼睛,感受到身体从空中飞落,脑袋上重重一痛,便没了意识。   *   任雾睁开眼睛,心里有着散不开的悲哀。   这个家,就因为人拐子,而乌云不散,最后散落一地。   感叹几句,任雾也无暇再想别的,赶紧确定现在是什么时候。   她被拐过来的第三个月。   脑子里以前的记忆依然存在,但是原身已经不敢确定是自己臆想出来的,还是真正存在的。   这要归功于任豪才、黄舒眉夫妇的洗脑。   说曹操曹操就来了。   黄舒眉推开房间的门,手里拿着一个芭比娃娃和一本相册。   “宝宝,看妈妈给你带了什么玩具回来?”黄舒眉走过来,拿着芭比娃娃在她面前晃了晃,“这是宝宝外婆送给宝宝的哦!喜不喜欢呀?”   任雾脑子一转,发现现在原身并没有见过所谓的外婆。   “妈妈,外婆是谁啊?我怎么没有见过啊?”任雾的一双大眼睛忽闪忽闪的。   黄舒眉的笑容微微滞了滞,“傻孩子,外婆就是妈妈的妈妈啊!你以前可喜欢和外婆一起玩了,都怪那场车祸,害得宝宝现在忘了好多好多人,连爸爸妈妈都忘得清清楚楚。”   黄舒眉抱起任雾,在她脸颊上亲了亲,“宝宝一定要记得爸爸妈妈呀,可不能再把我们忘记了。”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我先洗澡。   周末又到啦,小可爱们玩得开心哦!   今天蠢作者委屈地哭了一场,原因是已经整整一周没吃肉,天天喝白粥。真的好想好想好想好想吃一顿肉啊!!!!!我就是个食肉兽! 第162章 一六二   任雾乖乖点头。   黄舒眉把芭比娃娃塞进任雾的怀里, 然后打开相册,指着第一页的大合照全家福说道,“宝宝, 看, 这就是外婆,还有没有印象呀?这个是外公, 你最爱吃外公做的肉丸子了……”   黄舒眉越说越起劲,只当怀里的小姑娘是自己的女儿。等她说到兴头, 眼睛余光突然看到任雾右手腕处的小黑痣时, 一桶冷水泼了下来。   “宝宝, 你先自己看着照片,妈妈出去一下。”黄舒眉的语气里带了点不耐烦,把任雾放在床上, 快步走了出去。   她离开之后, 任雾认认真真地把相册翻了一遍, 最后合起相册,叹了一口气。   她和照片里的那个小姑娘居然有八成相似, 如非她肤色黑了些,眼睛圆了些, 身体圆润了些,其他的几乎完全一样了。   在这一刻,不得不承认这个世界的奇妙。   明明毫无血缘关系、未曾会面的两人, 竟有着极其相似的一张脸。   怪不得上辈子的原身会被糊弄过去。   怪不得黄舒眉夫妇的一腔爱女之情全部放在了她的身上。   “宝宝,爷爷奶奶过来看你啦!”突然,一个陌生的声音响了起来。   任雾扭头一看,一对五十来岁的夫妇走了进来,男人的面容和任豪才的有几分相似。   原身到这里三个月, 还是第一次见到这对爷爷奶奶。   “我的小心肝啊,怎么就出车祸了呢?可把我和你爷爷给吓坏了!”任奶奶心肝宝贝肉地喊了一顿,对着任雾又亲又抱。   任雾身体僵硬地接受这些亲密动作。   任奶奶见怀里的小孙女不像之前那么活跃,又想起儿子儿媳说的——虽然只是擦伤了皮,不过宝宝似乎被吓坏了,把所有人都忘了。   “宝宝没事哈,要记得我是奶奶,这是爷爷哈!”任奶奶心疼地摸摸孙女的头发。   在接到小孙女出车祸的消息时,他们刚好跟着旅游团在外地旅游。他们当时想要立即赶回来,儿子儿媳却说孙女已经醒了,他们别担心。还说孙女被吓得忘记了所有事情,现在正在慢慢适应之中,他们回来会让以为他们是陌生人的孩子更加不安。   他们旅游回来,害被儿子儿媳强行要求在家里休息一段时间,最后急得不行,儿子才松口让他们过来。   不过这些事情也没必要和小孩子说,他们自己心里的难受担心,自己知道也就行了。   任爷爷也凑近,把手上拿着的气球扭成的小兔子递给任雾,“宝宝看,小兔子来啦!”   任雾心里有些酸酸的,这对慈眉善目的爷爷奶奶完全相信了自己儿子儿媳的话,把她当成了车祸后忘记一切的宝贝孙女。   任奶奶牵着任雾走到客厅坐下,茶几上摆着几个小面包。   “宝宝,这是你以前最爱吃的奶油面包哦!”任奶奶拿出一个,小口小口地掰给任雾吃。   任豪才在一旁坐着,慢悠悠给父母沏茶,“都说宝宝康复得很好,你们不用担心。她现在开始重新认人了,以后你们有时间就多点过来看看。”   “你这话说的,我的乖孙我能不着急担心吗!”任奶奶横了儿子一眼,不满地说。   “豪才,你妈说得对。”任爷爷附和一句。   任豪才也不跟父母争论,给他们倒了茶水后颇有兴致地和任雾逗乐。   如果这具小身体里住的不是任雾,肯定会觉得这个情景非常美好幸福。   爱孩子的爸爸、爷爷奶奶,担心孩子不适应的爸爸妈妈,担心老人家见到白纸一般的孩子而心里难过的爸爸妈妈。   呵呵。   谁人会记得郊区那套瓦房里夜不能寐、食而无味的一家三口。   谁人会知道这家的幸福,是用另一家人的痛苦、甚至是生命换来的。   任雾心里嗤笑。   她同情这对失去掌上明珠的夫妇,却接受不了他们尝试把一个和自己女儿面容相似的小姑娘当成自己女儿的替身,假装她依然活在这个世界上。   他们抹去了原身存在的真正意义。   *   任雾在这个家庭里过得确实不错。任豪才和黄舒眉脾气温和,还带着点小幽默,平时和女儿在一起总会给她讲有趣的话儿。   比如说他们会问,一只青色的螃蟹和一只红色的虾比赛赛跑,最后青螃蟹赢了,为什么呀?   任雾看着餐桌上的一盘白灼大虾,额,答案不就在那儿吗?   不是五岁小孩的她,只想完成执念者的愿望,并不想留在这儿玩过家家的游戏。   只是,五岁小孩的她,手里没钱,不允许单独出门,不知道回家的路,根本找不到回家的方法。   该怎么办呢?   任雾设想,她在任爷爷任奶奶面前说出真相,他们会相信她的话吗?   他们可能会相信,然后询问儿子儿媳实情,最后在亲儿子的恳求下、劝说下,默认儿子儿媳的做法,把这个和自己孙女长得太过相似的小女孩当成自己的孙女来养。   他们可能不相信,觉得自己的小孙女撞邪了,脑子里出问题了,和儿子儿媳一说,任雾的处境变得艰难。   他们有多大可能性,会帮任雾找到自己的家?   这简直毫无可能。   自己的亲儿子儿媳在其中扮演了什么角色,他们能想不明白吗?   任雾又在想,能不能趁他们不注意,偷偷溜走呢?   嗯,很可能很快又被人拐子二次转手了。   想到这个可能,任雾默默地排除了这个想法。   任雾每天除了假装乖巧、吃吃喝喝,其余时间都在琢磨如何出逃。   *   “妈,你回来了!”任明从学校回来,本来准备熟头熟路去隔壁二婆家呆着,结果经过自家门口时,居然看到了熟悉的自行车摆在了一旁。   任明欢欢喜喜地拉开没锁上的铁门,跑进屋里。   果然,好几天没见的母亲正坐在小板凳上择菜,父亲则坐在另一张小木凳上吸水烟。   “阿明放学啦?”关晓慧抬起头看向儿子,关心地捏捏儿子身上的衣服,“衣服够厚不,上学冷不冷?”   “不冷,不冷。”不知为何,虽然声音一如既往地熟悉,但任明觉得面前的母亲面容有些陌生。   其实也没错,关晓慧比上一次回家要显老不少,脸上的肉几乎都耗没了,颧骨突起,双颊内陷,嘴唇干干的,还有些发白。   小小的任明就是在这一刻,突然明白老师说的“老”字是什么意思。   他鼻子酸酸,眼睛涩涩,眼泪掉了下来。   “阿明,你哭啥呢?爸妈都回家了,等会还给你炒肉吃,甭哭了。”关晓慧一双粗手擦过任明的笑脸,眼泪全部被拭去。   任晓飞吸完烟,把水烟筒放在一旁,“阿明,爸去池塘里抓两条鱼,你要不要一块去?”   任明毕竟还是小孩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他迅速把书包放母亲怀里一塞,赶紧跟上了父亲。   关晓慧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个笑容,只是没几秒,嘴角又耷拉下去。   他们一家三口其乐融融的时候,也不知道大妹究竟在哪儿,会不会被人虐待。   任晓飞和任明并肩走着,两父子并没有亲密地牵着手一块走。在任晓飞眼里,他放慢了脚步陪着儿子走,就已经够了。   任明想亲近父亲,但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讷讷地说,“好久没吃鱼了,爸你捉多点。”   任晓飞随口应了,“行,我等会捉多点,今晚做两条吃了,把剩下的鱼煎好放二婆那里,你还能吃多两顿。”   任明听到这话,心里一慌,“爸,你还要出去啊?现在天都变冷了!”   任晓飞叹了一声,看向灰蒙蒙的天,说话时嘴里呼出了白气,“是啊,天都这么冷了,你姐还不知道在哪个旮旯里呆着,等着我们带她回家呢。”   他又闷闷说了一句,“也不知道她有没有厚衣服穿。”   任明不作声了。   如果他当初没有生病发烧,那该多好啊!姐姐还陪在他身边,两人一起玩游戏,坐在小板凳上,你推我,我推你,多开心啊!   *   任雾总算等来了好时机。   一天,黄舒眉和任奶奶两人带着她出去,打算给她买两件厚外套。   一行三人从家门口坐公交车出发,任奶奶把任雾放在膝头上,一边看外面的风景一边给她介绍。   “宝宝,我们快要下车了,看到没有,就在前面那个公交站。”任奶奶说道。   任雾的心思却没在她的话上面,她注意到了一个公安局!   在即将下车的公交站的隔壁,居然有一个公安局!   天啊,这实在太巧了!   公交车到站了,任奶奶和黄舒眉一人拉着任雾的一只小手从车上下来。   “宝宝,这儿人好多,你千万不要松开奶奶和妈妈的手,不然就会走丢,还有可能被坏人抓走哦。”任奶奶耐心地告诉任雾。   任雾乖巧地点头,心里却盘算着该如何趁着人多离开她们,跑进公安局。   黄舒眉倒没有像家婆那么小心翼翼,她不止一次带女儿出门了,每一次女儿都乖巧得很,从来不会挣脱她的手。   也是,五岁的小孩子能有多少记性,天天跟她洗脑,她早就干脆利落地喊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了。 第163章 一六三   “今天出来逛街的人真多啊, 眼瞅着咱们的生活越来越好了。”任奶奶感慨一句。她是从苦日子里走过来的,见到街上处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氛,心里有所触动。   黄舒眉点点头, 目光落在迎面走来公交站的一对母女身上——穿着十年前过时款式的妇人手里牵着一个五岁左右的小姑娘, 这么冷的天,小姑娘穿着的布鞋不厚, 她冷得不时跺跺脚,身上的衣服倒是穿得挺厚的, 就是上面显得脏兮兮的, 尤其是胸口处, 黑乎乎的一团。   她心里松快许多——如果宝宝没有到她们家,依然在乡下地方跟着她那没用的亲生父母一起生活,指不定也是穿成那个样子。哪能像现在一样, 穿着一身崭新潮流的冬装连衣裙, 外面裹了一件亮色的防风外套, 腿上的打底裤是加厚加绒的,好看又保暖。还有脚上的那双小皮鞋, 黑色鞋面上纹有可爱小熊,内里全是毛绒绒的短毛, 又软又暖又漂亮。   黄舒眉心里的负罪感神奇地消逝许多,这一刻她甚至觉得她和丈夫就是宝宝的救世主。是他们,让她过上了乡下孩子穷尽一生也未必能达到的生活, 不愁吃喝,想要什么就有什么。是他们,让她摆脱穷困的束缚,自由自在地在富裕的生活里畅游。他们没什么对不起她和她家人的。   “走吧走吧,愣什么呢?”任奶奶见儿媳突然眼睛发直地看着一对普通母女, 开口提醒道。   任雾也投去奇怪的一瞥。   黄舒眉不好意思地笑笑,“走吧,咱们先去辉煌商场,那里的衣服好看。”   “奶奶,我急尿尿,好急好急,要憋不住了!”突然,任雾脚步一顿,可怜兮兮地看向任奶奶。   “那该怎么办啊?”任奶奶着急道,“宝宝你再忍忍,我们走快点,几分钟就能到商场里边了。”   “不行,我憋不住了!现在就要尿了!”任雾的眼睛红了,双手捂住小腹。   任奶奶着急地四处张望,心里一动,牵着任雾急急向前走。“走,奶奶带你尿尿去!”   “妈,这儿没有公厕,你对这里不熟悉,甭乱走啊!”人来人往,任奶奶和任雾转眼就跑到前头去了,黄舒眉踩着一双新买的小高跟长筒靴,实在跟不上了。   任奶奶哪里管得上儿媳妇,眼里就只有“公安局”这三字。在她眼里,公安局就是为人民群众服务的,有啥困难他们肯定得帮忙解决。   任雾本想借口急着上厕所,甩开任奶奶的手,跑进人群里,跑到公安局里。   结果戏剧化地变成了任奶奶牵着她急急冲进公安局里,留下一个不能快走的黄舒眉在身后。   “同志,同志!”任奶奶一进公安局,见着一个胖民警就冲了过去,嘴里着急地问,“你们这洗手间在哪儿,我孙女急着上厕所,快尿出来了!”   胖民警愣了一下,可能是这辈子第一次遇到有人来公安局里上厕所的吧,“额,阿姨,咱们公安局是郭嘉机关,可不能随意进来上厕所的,您要不去辉煌商场吧,离这儿也不过十分钟的脚程。”   “啊,好急好急,肚子好痛啊!”一个老民警走了过来,想看看怎么回事,一走近就被蹲下来的任雾抓住了裤脚。   老民警不得不弯下腰,想要把任雾拉起来。   任奶奶见状更着急了,几乎想要上手揪胖民警的衣服了,“厕所在哪儿啊?赶紧说啊?这么冷的天,小孩尿湿裤子可是要生病的!”   在任奶奶和胖民警纠缠的时候,老民警抱起了任雾,“妹子,你在这儿等着,我把姑娘带到厕所里去。你甭跟着进来,不符合规定。这次是个特例,以后可别来公安局找厕所了。”   老民警抱着任雾往左侧走廊走过去,胖民警愣了一下,哎,厕所不是在右边的吗?李哥怎么走反了啊?   不过他也长了个心眼,知道李哥比自己经验丰富得很,有什么疑问先放心里搁着,等会再问个清楚。   “你说你被拐卖了?”在任奶奶看不到的地方 ,老民警李哥把任雾放下来,面容严肃。“小孩子不能说谎骗大人的哦,不然会长长鼻子的!”   任雾口齿清晰,把这个年龄小孩子大概能记住的关于亲生家庭的ka内容说了出来:“我大名是任雾,小名是大妹,家里在花生村,我爸是任晓飞,我妈是关晓慧,我弟弟是任明。我弟弟生病了,我爸妈带他去看病,我在村口等他们回家时见到一个阿姨,她给我三个大白兔奶糖,我吃完就睡着了,醒来就在现在的家里。”   见面前的老民警将信将疑,她继续说道:“现在的爸爸妈妈说我是他们女儿,虽然我长得跟相册里的那个小孩很像,可是我眼睛更圆,比她还要黑一点,还有,我这样会有酒窝,她没有。”   任雾抿抿嘴巴,左侧面颊上显露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这还是前段时间任奶奶说出来的。   有一天,任奶奶又来儿子家里看宝贝孙女了,特意买了一箱牛奶。任雾把任奶奶迎进来时,像个小大人一样把她手里的东西接过来,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用劲,小嘴紧紧抿着,左边小肉脸上显出一个浅浅的酒窝。   当时任奶奶就惊讶了,“哎,这孩子左脸还有个小酒窝哎!我咋现在才发现呢!”   李哥心里一咯噔,这孩子说得有条有理的,很大可能是真的。   他还有一点怀疑,“可是我看到你和奶奶相处得很好啊!她还那么疼你。”   任雾毫不客气地对面前这个老民警摇摇头,“你真傻!我在别人家里,只能假装是他们女儿、孙女啊!如果他们知道我记得那么多,怎么可能会放松警惕,带我出来呀?”   任雾虽然知道任奶奶是个不知情的,但她却不能直接说出来。她只是个懵懵懂懂的小孩子,知道的只有表面那一些。   李哥一梗,好吧,这年头小孩子脑瓜子灵活,真有自己小主意,小算盘打得溜起。   *   任奶奶没想到,宝宝被民警抱去上厕所后,她在外头等了五分钟也没见着人出来,急得她在那儿走来走去,心里慌得很。   这时黄舒眉喘着气走了进来,“妈,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赶紧抱上宝宝,咱们快点走!”   没跟上婆婆和女儿的黄舒眉怎么也想不到,婆婆会带女儿到公安局里找厕所。她在外头晃悠了好久也找不到人,急出了一身冷汗,差点儿就打电话给丈夫了。   幸亏她不信邪又往回走,经过公安局时随意往里看看,还真让她把人给找着了。   任奶奶见到儿媳,心里也踏实了一点,“宝宝她被抱去上厕所了,不知道是不是拉肚子,现在都还没有出来。”   黄舒眉心里更慌了,背上冷汗淋淋。她抬眼看看四周,非常安静,并没有警察出来把她们按住。   还好。应该没什么事情。   黄舒眉心里缓了缓。自从有了这个孩子,她打心眼里害怕听到公安局、警察这些字眼,连从他们机关门口经过心里都只犯憷。   “可能宝宝肚子不舒服吧,不然也不会这么久不出来的。”黄舒眉站在家婆身边,宽慰道。   这时先前那个胖民警走了过来,“阿姨,你们进来喝杯水吧,你孙女肚子有点不舒服,现在还在厕所里。你们放心啊,我们派了个女警在外头等着,不会有什么事情的。”   黄舒眉不愿意和民警打交道,任奶奶却自觉刚刚和这小伙子聊了一会,有那么几分相熟了。她拉着不情不愿的儿媳一块走进了一个办公室里,见茶几上放了两杯热气萦绕的白开水,脸上带着笑容,“同志,你们可真好!还给我们准备了热水,这天气喝点热水身体舒服多了。”   黄舒眉和任奶奶一坐下,门口处的胖民警就闪身而出,立即把门反锁。   “这、这是怎么了?”任奶奶一愣,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一出。   黄舒眉的心猛地坠下来,浑身发冷——他们、他们知道了。   *   天色灰暗,冷风凛凛,人人都窝在房子里想出来,花生村里显得格外安静。   任晓飞和关晓慧把自行车停在屋前,情绪低落地掏出钥匙打开家里的门。   家里没人,出去几天,桌子凳子上都落了一些灰尘,铁水壶里剩余的水早就没有了温度。   关晓慧也顾不上这些,一屁股坐在板凳上,歇了一会儿,才缓过来。   “阿飞,你煮点水,我去二婆家把阿明接回来。”关晓慧是个会做人的,知道这几个月把儿子放二婆家,虽然也给了伙食费,但还是给他们一家添了不少麻烦。在回来的路上,她特意在圩上买了三斤烧肉,一斤留在家里吃,给儿子补补身体,另外两斤是多谢二婆一家的帮忙。   她拎着两斤烧肉走到隔壁,用力拍拍木门,“二婶,二婶,在家不?”   “哎,来了来了!”屋里传来了应答声和脚步声。   头发花白、脸上有不少皱纹的二婆拉开木门锁上的木条,咯吱一声把门打开了。   “阿慧你回来了!你赶紧往村长那跑一趟,我听说啊警察把大妹找到了!”二婆完全忽略了关晓慧脸上的笑容和她手里的那袋子香喷喷的烧肉,既是焦急又是宽慰地催促道。 第164章 一□□   关晓慧听到二婆这句话, 不可置信地上前一步,把手中装着烧肉的袋子塞进二婆手里,也顾不上叫上儿子, 猛地一转身跑向村长家。   “村长在不?村长?”关晓慧急冲冲地拍响了村长家的大门, 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砰跳得极快。   屋内,村长和他媳妇正窝在床上哄小孙子玩呢, 冷不丁听到这又凶又急的敲门声,小孩子吓了一大跳, 扁扁嘴就想哭出来。   “还不赶紧去看看是谁来了。”村长媳妇没好气推了丈夫一把, 手上拿了个塑料小玩具吸引孙儿, 生怕他又哭闹得不停。   村长嘴里哎了一声,慢腾腾地从床上下来,趿着棉拖往门口走去。   关晓慧听到有人开锁的声音, 她迫不及待地大声问:“村长, 警察是不是来电话说我家大妹找到了啊?”   村长把门打开, 看到的便是一张欣喜若狂的、冻得鼻头两颊通红的脸。   “是啊,那边给我留了地址, 说你们一回来就赶紧去市里领孩子去。”村长一边说,一边从自己的裤兜里摸出了一张写了字的纸。   “村长, 你给我说说,这是什么地方啊?”关晓慧打开纸张,指着上面的字问道。   “A市南阳区公安局。”村长也没去过几次市里, 只是把自己知道的说了一遍,“你们明儿坐班车进市里,然后在汽车站问问售票员该怎么过去。”   关晓慧忙不迭应下了,把“南阳区公安局”这几个字记得牢牢的。   她又像一阵风一样跑回家,离家还十来米, 她就扬着嗓子大声喊,“阿飞,大妹找到了!现在在公安局!阿飞,大妹找到了!”   任晓飞拿着一个装着青菜的铁盆走出来,“啥,咱们大妹找到了?咋回事啊?”   这么说来他比妻子淡定多了,还记得问起这消息的来龙去脉来。   事实上,他那双拿着铁盆子的手正抖得厉害,脸上的肌肉也有些抖动,双眼死死地盯着妻子。   关晓慧和丈夫在一起那么久,早看出他现在的心情了。她一五一十地把刚才发生的一切事情和盘托出,掏出村长给的纸张递到丈夫面前。   哐当一声,铁盆子掉在地上,里边的青菜撒了一地。   可是这时候,谁还会注意那点儿青菜呢?   这对夫妻完全陷入了兴奋激动之中,还夹带着一丝做梦般的不可置信。   关晓慧一边洗菜一边喋喋不休地说,“等会吃完饭,你把碗洗了,我把大妹的房间收拾收拾,这好几个月没住人,里边都落灰了。也不知道她现在是长胖了还是瘦了,不知道她有没有长高,去年的冬衣还能不能穿啊,要不明儿咱们回来时给她买一件棉衣?差点忘了咱家的被子没有晒,这可咋好,要不明晚大妹跟咱们睡吧,咱们大人身上暖和……”   任晓飞嘴里哎哎应个不停,只恨不得立马飞跃这漫漫长夜,去到明天和女儿见面的那一刻。   *   任奶奶和任爷爷两人坐在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放了两份打包回来的汤面。   他们今天又在警察局呆了整整一天,希望能和自己儿子、儿媳见上一面,可是那些警察根本不搭理他们,让他们在外头晾了一天。   “你说,咱家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怎么就搞了个家破人亡啊?”任奶奶眼睛干涩,声音苦涩。这些天来的经历把她的生活搞了个天翻地覆,全部都乱了。   当她知道那个“失忆”的小女孩并不是自己的孙女,而是被拐来的时候,她完全懵了,差点以为自己耳朵出了问题,把警察同志的话给听岔了。   当她知道自己捧在手心里的小孙女早已经出车祸去世时,她的心像被狠狠撕裂开来。   当她知道自己的儿子儿媳不但没有被肇事者给告上法院,还在他的苦苦哀求下同意私了,条件便是两百万和还他们一个女儿,她错愕不已。她不明白儿子儿媳为什么会选择私了,为什么会想要并无血缘关系的孩子。   ……   “你问我,我问谁去!”任爷爷把一次性筷子重重拍在茶几上,瞪了老妻一眼,“我都说别事事惯着儿子儿媳,这回好了吧,出事了吧?”   任奶奶把脑袋拧到一边,眼睛一闭,眼泪就掉了下来。   *   “同志你好,我是来领那被拐的姑娘的,我是她爸,这是她妈,看,这是咱们的身份证。”   任晓飞和关晓慧天没亮就出门了,还在车站等了好一会,最早的班车才发车。他们到市里要接近俩小时,再从车站坐公交车,转了两回线才到南阳区公安局。   这公安局可比镇上的派出所要气派多了,他们却不像平时一样畏手畏脚的不敢进去。两人完全忘记了心里那一丁点的畏惧,闯了进去。   他们挺好运的,一进去就碰到了老李,手里握着身份证就凑了上去。   “哦,你们是任雾的爸妈吧?”老李拿过身份证,对比了一下上面的照片,同样的憨厚老实。   “行,你们跟我来。”老李把两人带到办公室里,里边的沙发上正躺着个眉清目秀的小姑娘。   关晓慧身体一抖,也不用老李提醒,一扑扑到小姑娘身上,紧紧把那小人儿困在怀里,嚎啕大哭:“我的大妹啊!妈总算把你找回来了!”   任晓飞站在一旁,眼眶发红,眼里有泪,冻得发紫的嘴唇控制不住的抖动着,脖子上的喉结一上一下的活动着。   老李见状,心里颇为感慨地拍拍他的肩膀,“兄弟,还不赶紧抱抱你闺女去,在这愣着干嘛。”   任晓飞抬起右手,用手背抹了一把眼泪,对老李点点头,走到妻子身旁,伸出手摸了一把女儿的头发。   任雾这几天就在老李家住着,他家离公安局挺远的,早上六点多就起床了,刷牙洗脸吃早餐坐车这些都费时间。所以每天任雾到了老李办公室后都会补补觉。   她刚眯一会,就听到几个人的脚步声了。这也没啥奇怪的,平时老李这也是不少同事进进出出的。她懒得睁眼,继续闭目养神。   然而今天跟平时完全不同,一进门那三人的脚步就停下来了,然后就听到急促的几步,一个女人重重地扑倒在她身上,耳旁全是她的哭喊声。   “妈,我想你们了!”关晓慧的哭声总算小了不少,任雾眼圈儿红红地看着母亲,眼泪鼻涕淌湿了母亲衣服。   这总算可以重聚的一家三口情绪平静一些时,老李把他审查到的事情里能说的,告诉了他们。   “你说什么?那家人的孩子没了,他们也没办法再生一个,所以才提出要个孩子?”关晓慧惊愕道,“那她把我孩子给抢了,我该咋办啊?这人也太不讲理了吧?”   “这事啊,对你们来说就全部过去了,你们就回家好好过日子去,甭管别的。”老李呼噜一把任雾的软头发,“以后把孩子们看牢点啊!”   *   回到花生村,已经是中午一点多了。   “饿不饿,妈给你找点吃的。”关晓慧让任雾坐在小板凳上,自个儿去房间里扒拉扒拉,想找点吃的出来。   任明看看身旁这个穿着黑色小皮鞋、红色外套的姐姐,又看看自己身上打了补丁的灰色棉衣、脚上那双鞋头开花的布鞋,有些不敢说话。   可是他又很想很想和姐姐说话、玩儿,渴望的眼神重复投向任雾。   任雾歪着头看向任明,调皮地对他眨眨眼,“阿明,你不认识我啦?”   任明见姐姐虽然打扮穿着不同了,但是对他说话态度和方式依然没变。他开心地咧嘴一笑,“姐,我好想你呀!”   关晓慧在房间里一会爬上一会蹲下,然而她翻了以往拿来放一些散称饼干、糖果的衣柜顶、角落里专门放白糖、红糖、冰糖的小瓷缸、简陋柜子上放着桃酥、蛋卷的抽屉,都没有找到一丁点儿吃的。   关晓慧猛地拍拍自己的脑袋——这些吃食早就吃完了,只是她的心思全放在找女儿上面,根本没想过要去补充一下。   “大妹,你在这儿等等,妈现在就做饭。”关晓慧又急忙走进厨房,嘴里还叮嘱着,“阿飞,你去池塘里抓两条鱼吧,阿明,你也跟着去,给你爸搭把手。”   没有事情做的任雾细细打量了一下家里,天色昏暗却没有开灯的家里显得有些黑,不像那个家里永远都是明亮的。她的房间很小很简单,一张一米二的小木床,挂着老式蚊帐,里铺着的被褥也有不少年头了,摸上去有点硬,也不怎么暖。一张简简单单的小桌子放在一边,上面放了一个装衣服的纸箱。不像那个家里,房间大得惊人,床也大得夸张,上面还放了很多的布娃娃玩偶。还有一张书桌和白色衣柜,非常漂亮。   任雾低下头看看,她的那双粉红色拖鞋正正摆在床前。   她笑了笑。   这个黑乎乎的家、这个小小的房间,给她的感觉就是安定。   那个明亮的家、那个宽阔的房间,给她的感觉就是陌生。   真好,总算回来了。 第165章 一六五   任雾回来之后, 这个家的气氛都变了。   之前像丢了半条命、只能苦苦撑着的任晓飞关晓慧夫妇像重新活了过来,眼睛里有了光泽,脸上有了笑容, 连说话声也大了不少。   任明也变化不少, 自姐姐丢失之后,小小的他无师自通地学会了自责, 整日里像个小大人似的,沉闷内向, 也不爱和村里的小伙伴、班上的大同学们一起玩。姐姐回来之后, 本性挺开朗的他很快又变得活蹦乱跳了, 天天缠在姐姐身边,她去哪儿他也跟着去哪。   任雾回来了,这个家也就整整齐齐了。   “阿飞, 你明天跑一趟学校, 跟阿明的班主任说一下退学的事情。”饭桌上, 关晓慧带着笑说,“阿明才四岁, 去上一年级,哪里跟得上。在家再呆多两年再上学吧。”   他们让年幼的儿子早早到学校去, 只不过是当初分不出心神和时间来照顾孩子,才选择把学校当成了托儿所,让老师们帮忙看看孩子, 保证孩子的安全罢了。现在女儿回来了,眼,他们也不用不时往外跑,三五天不着家了。   任明听到母亲的话,激动地放下手里的勺子, 把小手掌拍得通红,嘴里兴奋地嚷着:“我不用去学校啦,我要和姐一起玩!”   任晓飞毫无意见,“行,等他们俩大一点再去上学。”   花生村里的村民们三五结群过来看看任家失而复得的女儿,他们心里好奇得很,这也太好运了吧?孩子丢了这么快就能找回来了。   “大妹被卖到哪里了?那家人条件怎么样啊?”   “大妹有没有挨打挨骂啊?要不要下地干活啊?”   “那人家里是不是还有个儿子,想把大妹当成童养媳养大啊?”   ……   村里人家坐下来,见小孩不在屋里,闲扯两句就问起任雾的事情来。一个人开了口,其他人也不按捺自己的好奇心,纷纷开口问道。   性格内向憨厚的任晓飞闷头闷脑地坐在一旁,吸着水烟筒,没有说话的意思。大家又把目光瞅准了关晓慧,眼巴巴地等着她开口。   “你们问这些有啥子意思啊,孩子回来了就行。”关晓慧说是这样说,但还是把自己知道的说了出来。   “你们也小心点,把家里孩子看好。警察说了,我们这是走了大运,别的小孩被拐了,就算两家隔了几公里,可能都找不回来。”关晓慧提醒道。   好奇心被满足的诸位纷纷点头应是,说起自己听说过的孩子被拐卖的事情,惹得听众们唏嘘不已。   村长媳妇听了一耳朵的各式孩子被拐卖、害得原本的家里四分五裂的八卦,回家之后也提不起精神来,坐在板凳上嘘声叹气。   “咋啦?你咋不逗大娃玩呀?在这儿叹什么气?”村长从圩里回来,见到的便是无精打采的老伴。   这可不像她啊!在他的印象里,他老伴天天都劲头十足,一年到头就没几天心情不好的。   “大娃在房里睡觉呢。”村长媳妇应了一声,开始和丈夫诉说刚才在任家听到的一大堆八卦。   “拐走一个孩子,毁了一个家庭啊!”把八卦说完,她感慨一声。   老村长听完之后也叹了一口气。   第二天早上,村里偶尔才响一声响的大喇叭又干活了,洪亮的声音传遍了整个村子——今天中午十二点半,全村人在村里的晒谷场集合。   “咋啦,一大早村长就开大喇叭了,咱村里最近有发生什么大事吗?”关晓慧一边喝粥一边问。   任晓飞摇摇头,他可一点消息都没听到。   中午,晒谷场上聚满了花生村的村民,十五户人家,老老少少的,合起来有上百人,   “家家户户都到齐了吧,咱们今天到这儿开个短会,发言的人有两位,一位是我媳妇,一位是咱们小学的王老师。你们认真听啊!”老村长简单明了地说完,把大喇叭递给了媳妇。   村长媳妇站在坡头,拿着大喇叭,把昨天听来的拐卖事件细细说了一遍,底下站着的村民们听得有些心慌,低头用眼光找寻自个儿的孩子,见到熟悉的身影才安下心来。   村长媳妇说完之后,老村长接过了大喇叭,“你们听到了吧,这些拐卖事件都发生在我们身边,发生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你们想想,如果发生在咱们身上,咱们这个家可就跟他们一样,不齐全了,甚至全散了。”   村民们纷纷点头,忍不住和相近的人议论几句。   “好了好了,安静下来。现在请王老师上来,给大家讲讲怎么预防我们的孩子被拐卖。”村长留了两三分钟的时间给村民们说话,时间差不多了,他立即又拿起了大喇叭。   王老师说的话不多,主要是提醒家长们该做好哪些预防工作,比如说提醒家长们务必要时刻注意孩子,不要自由放养,放任孩子四处去玩。如果孩子要去玩,一定要问清楚他去哪里,和谁一起去。又比如说家长要和孩子们说说被拐卖的故事,让他们提防陌生人……   王老师讲完之后,村长干脆利落地宣布散会。但是村民们并没有迅速散去,反而围着王老师,七嘴八舌地让他把预防内容再重复一遍,好让他们牢牢记在脑子里。   这还没完,过了几天,村里的小学发起了看电影的活动,花生村的村长要求全村人都到场去看,尤其是孩子们,不得缺席。他到时就拿个小板凳在校门口等着,把没去的人家给记下来。   “村长也是的,天寒地冻还要我们去看电影,谁稀罕啊?”关晓慧有些不满。   “我听说是村长特意找校长商量,让他们找放映员过来放电影,让大家看看那些被拐卖的事件,教育咱们这些做家长的把孩子看牢,教育孩子们有警觉心。”任晓飞说道。   关晓慧立即没有任何不满意了,她甚至还想要夸村长两句。   花生村的家家户户先是见证了任晓飞夫妇丢失孩子后的变化,然后又上了一节了解拐卖事件的课程,最后看了一部被拐卖儿童的教育片。人人都从漫不经心地放养孩子变成了尽量把孩子放在自己的视线之内,孩子们也明白了为什么父母会叮嘱他们不要吃陌生人给的零食、不要跟着陌生人走。   相近的几个村子的人们也听说了这些事情,起初没有放在心上,后来听说花生村抓到了一个人拐子时,他们吓出了一身冷汗,没两天也学着花生村,又是开会,又是请人来放纪录片。   时间慢慢地流逝,在任雾一家平静而幸福地过着每一天的时候,任豪才和黄舒眉夫妇的处理结果也出来了,以收买被拐卖儿童罪被判处有期徒刑六个月,缓刑一年。同时,他们任职的学校做出了辞退他们的处理。另外,由于他们的配合,警方查获了五名人拐子,解救了一批被拐卖的儿童。   任雾从系统中得知这个处理结果后,心里也不知道做怎么样的反应。判刑并不算重,只是他们的档案上留下了印记,今后他们再想到公立学校任职,都是一件不大可能的事情。   任雾摇摇头,把这事从脑子里赶出去。   任雾和任明是同一年上的小学一年级,两姐弟每天结伴上课下课,初中高中也在同一个学校,可以互相照顾一下。   这是关晓慧和任晓才商量了许久才做出的决定,虽然任明年纪小了些,在学习上可能会吃苦一些,但是两姐弟在一起,他们做家长的也能更放心一些。   直至高考结束,分数出来后,关晓慧兴致勃勃地提议:“大妹考了703,阿明考了701,就差两分,你们报同一个学校吧。”   任晓才也在旁边帮腔,“你妈说得对,上大学可是要到别的城市去,你们两姐弟在一起,我们才放心。”   任雾无奈地笑笑,一手拉着父亲,一手拉着母亲,坐在沙发上。   “爸,妈,我都长大了,你们还担心什么呀?”任雾说道,“我和阿明都有自己想读的学校和专业,你们就别为我们操心那么多啦。再说了,你们又不是不知道我这几年跟着电视学了好几招武功,阿明都打不过我。”   “瞎说。”关晓慧哭笑不得地拍拍女儿的手,“那是你弟在让你,你还当真啦?”   任晓才犹豫一下,问道,“那你们是什么打算啊?说来听听。”   “我呢,想要读中国文学,打算选A大。阿明想当警察,打算报B市的国防大学。”任雾如实说道。   “你让我们想想。”任晓才长叹一口气,说道。   任雾却在这一刻完全放松下来,父亲的这句话,意味着他最近会想办法说服自己和母亲,同意儿女们的选择。   四年后,任雾顺利从A大毕业,但她并没有立即参加工作,而是待在家里,天天对着电脑敲敲打打。   也亏得任晓才和关晓慧这对父母心疼女儿,愣是让她在家里呆了大半年。   又是一年过去,任雾突然把父母带到市里去看电影。任晓才和关晓慧嘴里埋怨,“干嘛非得到市里去看电影啊,咱们看电视就行了,还浪费这个钱干嘛?”   任雾微笑不语,把父母带进放映厅里,等待电影的开始。   坐在软软的座椅上,除了面前亮着的大荧幕,其他地方都是黑漆漆的。两夫妻只觉浑身不自在,在位置上动来动去。   “爸,妈,电影要开始了。”任雾提醒道,两人立即停止了动作,眼睛盯着大荧幕不放。   观影的时间过得很快,大荧幕黑了,放映厅里的灯亮了。   任雾往左边转头,就看到了母亲那双红肿的眼。她再看看右边,父亲正用手背拭擦眼睛。   放映厅的人都走了,这一家三口才慢悠悠地走出来。   “爸妈,快来这里。”任雾走到海报《丢失的女孩》面前,招呼父母过来。   “怎么了?”   “你们看,这是谁的名字?”任雾指着海报下方的一处,慢慢读出来——“编剧:任雾。”   她又指向海报左边的一行字,“改编于同名小说《丢失的女孩》,作者任雾。”   《丢失的女孩》,正是上辈子原身的遭遇。   “好了,没事了,你看,我不就好好地在你们身边嘛?”任雾搂着父母,“我以后也是在家里,一边陪着你们,一边写作,好不好?”   任晓飞和关晓慧忙不迭点头。   *   任雾回到地府中,年青的姑娘急切上前,一脸感激:“谢谢你这么早就能回到家里,陪着爸妈和弟弟一起生活,谢谢你把他们照顾得那么好!”   任晓飞和关晓慧这辈子活了很久,看到了女儿写出一本本打动人心的纪实小说,看到女儿改编的一部部好电影,看到儿子成为一名正直勇敢的警察,看到儿子结婚、孙儿孙女的出生,陪着他们一同成长。   姑娘的身影变淡,任雾对她摆摆手,说了一声再见。   “任务完成,得分满分,打分如下:①尽早回到任家,避免任晓飞夫妇身体因寻女而急剧变差,避免任明过于自责而变得孤僻,得六十分;②让花生村及附近的村民和孩子们真正认识拐卖,学习相关的预防知识,减少了拐卖事件的发生,得二十分;③《丢失的女孩》的书籍和电影都成为了经典,在社会上引起了很大的反响,给人们敲响了警钟,对拐卖这一社会现象多加关注,促进了相关法律法规的完善。得二十分。目前总分为六百七十分。”系统说道。 第166章 一六六   “邵均, 听说新入学有个小学妹长得很正,赶紧的,咱们去看看是不是真的跟那群家伙说得那么漂亮。”李维一打开宿舍门, 嘴里便嚷嚷着要去凑热闹。   梁邵均懒洋洋地靠在软沙发上, 双手在手机屏幕上快速滑动,正全神贯注地打着游戏, 根本不关心好兄弟在说些什么。   “走啦,看完美女再回来玩游戏。”李维干脆利落地夺过他的手机, 退出了游戏。   “操!”梁邵均瞪了好友一眼, 嘴里吐出一个骂人的字。   “我告诉你, 要是没达到我的审美标准,你小子就惨了!”梁邵均伸出大长腿,往李维屁股上踹了一脚。   “大哥, 你那审美标准都是校花级别的, 这小学妹再漂亮, 也比不上你前女友吧?”李维嘴上看似苦恼地抱怨,动作却不慢, 顺溜把好友推出宿舍,往学校的真草场走去。   *   九月的南方小城, 正如待在蒸笼里,又闷又热。   任雾的身体轻微晃了晃,很快又挺直腰背、双手贴腿地站好了。   “挺胸收腹, 肩膀向后打开,双手中指贴在裤缝上!”教官一边检查一遍出言提醒。   任雾双眼平视前方,身姿挺拔,宛若一棵笔直的小树。   而她的内心,却在无奈地叫苦喊累——怎么那么倒霉, 居然来到军训的时点,剩下还有五天的日子,这可怎么熬过去啊?   任雾的额头上、鼻头上、人中上慢慢沁出了细细的汗珠,站军姿看似简单,实际上,顶着烈日暴晒、一动不动地保持同一个姿势是相当辛苦的。   为了让自己感觉时间过得快些,任雾只能转移注意力,脑子里重新回顾一遍任务委托者的生平故事……   *   原身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来自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从小到大,生活平平静静——父母在家里种田,自己和弟弟平时在学校里上课,放假在家里给父母搭把手。日子虽然不算富裕,但心里总对未来充满了向往。   考上全国前几的重点大学,原身怀揣着对未来生活的无限期待和希望,来到这个城市,进到这个有着百年历史的名校。   对原身来说,这一切都是那么的新奇。她那一双明亮纯粹的眸子,直白而欢喜地看着每一处地方、每一个人。   对别人而言,这个年轻淳朴的大一新生实在美得有些惊人,略显松垮的迷彩服下包裹着苗条而充满活力的身躯,浅蜜色皮肤彰显出她的青春和健康,精致的、略带异域风情的五官肆无忌惮地把自己的独特美丽呈现出来。   大三学长梁邵均对她一见钟情。   梁邵均,出身于一个富裕家庭,家中几辈经商,积累了大量的财富和资源。他从小到大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年纪轻轻,前女友的数量要比他年龄超出不少。   梁邵均恋爱那么多次,以往都是爱慕他的女生先含羞带怯地表达心意,如果他看中了对方的美色,便会随口答应,带着对方在爱情游戏里兜一圈。而原身,则是他第一次去追的女孩。   有钱人家的公子哥们,追女孩儿可不像学校里的那些穷书生,想尽方法去接近心上人,奉出一颗真心,才有可能知晓她的所有。不过一个电话,原身的所有信息便呈现在梁邵均面前,她的家庭情况、她的学习经历、她的情感经历、她的喜好特长,他都了如指掌。   十八岁的原身,还没有品尝过爱情的芬芳。相貌清俊的学长,炽热如火的追逐,小礼物、小情话全都刚刚好在她的心坎上,不过一两月间,理智便乱了笼。   书呆子一般的原身,不知道谈恋爱是个循序渐进的过程,不知道确认关系到牵手有一段距离,不知道亲吻要比牵手更要远,也不知道有些亲密关系不该任由对方轻易开始。   她只是着迷般地跟着自己第一次喜欢的男孩子,在爱情的迷宫里兜呀转呀,直至所有情感倾泻而出、所有理智不翼而飞。   她以为自己得到了世界上最珍贵、最真诚的一颗心,得到了最认真的爱情。   事实上,她不过是别人眼里的玩物——单纯天真、淳朴中夹带妩媚,这样的货色,梁邵均还没尝过。   猎人一般的他,品尝过猎物的味道,饱腹之后,猎物哪里还有存在的意义。   像一阵风地来,又像一阵风地走。   原身的世界被他不怀好意地搅了个乱七八糟,他便轻而易举地抽身而出,留下还沉溺在所谓真挚爱情里无法自拔的原身。   明明周末两人还在同一张床上耳鬓厮磨,只是过了一个晚上,第二天就找不到对方的踪影——电话打过去是空号,微信被移除好友。   原身完全懵了,她依据记忆里梁邵均说过的宿舍号,到男生宿舍里找他。宿管阿姨颇不耐烦地告诉她:“你是找606的梁邵均?你打电话叫他下来,这栋宿舍楼不允许随意进出的。”   原身才得知,梁邵均所在的宿舍楼是学校里的“贵宾楼”——别的宿舍一般是四个人,而这栋楼可以一人、也可以两人住一个宿舍,面积也更加宽阔,环境更好。   原身又在没课的时候,跑到梁邵均上课的教室找他,被告知梁邵均这段时间请假了。   原身以为梁邵均出了什么事情,天天提着一颗心,担忧不已。每天除了上课,就是去他宿舍楼下守株待兔。   一天,两天……   一个星期,两个星期……   原本羡慕原身一上大学就掳获帅气学长的女同学们眼里换了另一种意味——就这样被抛弃了,太惨了吧?前段时间还在学长臂弯间笑脸如花,这下子却像落毛鸡一样可怜兮兮。   原身也总算转过弯来,她以为的爱情,不过是一场游戏。尽管心里有些明了,但她还是执着地等在男生宿舍楼下,想要见见那个温文尔雅、却又冷心冷肺的他。   在她瘦了十来斤,风都几乎能把她瘦弱的身躯吹倒的时候,她终于等到了他。   一辆红色热情的跑车停在宿舍楼下,梁邵均从里边出来,还没站好,一只雪白如玉、染着红色指甲的手攀上他的手腕,他俯下身,肆无忌惮地亲吻车内的美人。   原身愣愣地看着曾经在她耳边许下各种承诺的男朋友,脸色白得如纸一样,贝齿紧紧咬着下唇,铁锈味在口腔内蔓延。   梁邵均从她身边经过,连一个眼神也没有给她。   在那一刻,她觉得自己比旁边的那个垃圾桶还要不起眼。   “任雾?”车内的年轻女子下车,亭亭站在原身面前。   她看了原身几眼,突然嗤笑,“也不过这样嘛!还以为你有多漂亮呢!好了,游戏结束了,以后你不要再缠着邵均了。”   “对了,我是他未婚妻,订婚两年了。”年轻女子留下这一句话,淡定离开。   那一个晚上,原身在浴室里呆了很久,开到最大的热水急急冲刷她的身体,毛巾大力地在她身上留下红印。她似乎感觉不到皮肤经大力擦拭而陈胜德痛觉,一遍又一遍地重复着同样的动作。   好了,就当年少单纯不懂事,眼睛没擦亮识错人,过去的就不要再想了。   类似的话,她脑子里飘过无数次。但是,当她看到书桌上放着的猫咪头保温杯、收纳盒里放着的项链、墙角旁放着的木吉他,眼泪就忍不住掉下来。   明明他们在一起那么开心那么幸福,连吵架都没有过,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在他眼里,她究竟是个什么东西?明明早就有了相伴一生的人,为什么还要来招惹她?   原身似乎分成了两半,一边是理智,另一边是感性。上一秒钟她能清晰认识到之前的爱情就是一场游戏,下一秒钟她痛哭流涕想要跑到梁邵均面前问个清清楚楚。   日子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着,原身沉溺在自己的思绪中,却没意识到到自己身体上的变化是由什么引起的——该来的大姨妈停了,原本胃口跟小鸟似的,现在胃口大开,饭量大了许多。原身有时还苦笑,失个恋,居然会压力大得让人闭经、暴饮暴食。   第一个学期结束,原身乘火车回到家中。远离了带给她快乐和痛苦的那个城市,回到熟悉的家乡,见到挂念已久的亲人,原身的精神好了不少,说话间也带上了笑容。   “别说,妮儿去上大学,整个人都长开了,瞧瞧这脸这身影,越来越好看了。”饭桌上,二婶夸了一句。   “就是,那学校的水土比咱们家里还要养人。以前妮儿瘦得像跟柴似的,看得我都心疼。现在好了,脸上身上涨了不少肉,脸色粉粉的,多好看!”说话间,任母夹了一个大鸡腿到原身碗里。   原身听到母亲和二婶的话时,灌了浆糊的脑袋突然清醒过来。不对,不是学习的水土养人,而是她有可能怀孕了!   和梁邵均亲热的时候,她懵懂如一张白纸,任由对方在上面涂画。他说戴|套不舒服,在紧急关头,他再抽出来。哄她几句,她便傻乎乎答应了。   原身心神不宁地吃完饭,躲在房间里,撩起自己的衣衫,对着镜子左顾右盼——腰身比以往粗了不少,小腹似乎有点隆起来了。   这个短短的不到一个月的寒假,是原身度过最漫长的假期。她忍不住在网上搜索,怀孕初期的症状,一会觉得自己是有了,一会又觉得自己只是吃多了长胖。 第167章 一六七   原身不是没想过检验一下自己有没有怀孕, 只是老家地方小,她前脚从药店出来,后脚爸妈就收到风声了。在网上买, 那就更不靠谱了, 得坐车去镇上拿快递,爸妈肯定会寻根问底买了什么回来。   刚过完年初八, 她就赶紧收拾好行李回学校,甭管家人怎么说, 她都不肯在家里待到学校开学。   她得趁着宿舍里的舍友还没有回来, 赶紧买验孕棒回来检验。她心里乱成一团, 如果真的怀孕了,她该怎么办。   当看到验孕棒上的两道红杠时,心里早就做好最坏打算的原身出奇冷静, 脑子里闪过银行卡的余额, 刚好比网上查询的手术费超出一些, 能够支撑这次的手术,做了小月子后得把之前的兼职继续做起来, 维持日常的开销。   她揣着一张银行卡去了最近的医院,医生或是见过不少一个孤零零的女孩子到医院来, 听到她说要做人|流时脸上毫无异样,列了好几项的单子,让她去做检查。   原身有些迷茫, 她以为只要来医院一趟,躺在病床里上做个手术,便能解决一切。没想到还要先做零零碎碎的一堆检查。   更让她心里有些慌张的是,银行卡里的钱还能不能支撑起这些不在计划内的检查费用呢?   在医院里耗了大半天,她拿着检查单子坐在医生面前。   “孩子, 确定不要?”   “嗯。”   “那你计划什么时候做手术?”   “明天。”   “行,术前六小时禁食禁水。对了,最好有个人陪着你一起,能在手术之后照顾一下你。”   短短几句对白,决定了这个小胚胎的存活。   她慢慢走回学校,慢慢走到梁邵均的宿舍楼下,寻了一张石椅坐下来,傻傻地抬头看向606宿舍的阳台。   “李维,你小子可真行啊,跟你哥吵架,居然跑回学校宿舍,赶紧给我下来!”   耳旁突然传来熟悉的声音,原身不可置信地循声看去,梁邵均懒懒地靠在一辆黑色轿车旁,右手拿着电话,放在耳旁。   “邵均!”原身猛地站起身,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梁邵均看过来,眉眼透出一丝冷漠。不过一瞬间,他的嘴角又带上笑容,整张脸变得生动起来。   他大步走过来,说话熟稔,仿佛两人从未分开一般:“雾雾,你越来越漂亮了。”   原身的脸白了白,她并不想和他旧情重燃,她只是一时脆弱,难得放任一次自己的情绪,双腿才不听话跑到这里来。   “我怀孕了。”当梁邵均的右手抚上她的脸时,她突然开口道。   那只手一顿,收了回去。   “我的?”梁邵均看着她的双眼。   她点点头。   “行。”梁邵均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手指在上面跳跃几下,随后把手机放回口袋。   “五万转到你账户上了,手术费、营养费,够了。”梁邵均的声音温和,话语却像一把尖刀,在原身心上划下一道道深深的伤痕。   她很想鼓起勇气把所有钱转回去,仰着头告诉他——“我不要你的钱!”   但是理智却清楚地提醒她——是的,你需要这笔钱。   她艰难地对他扯出一个笑容,拿出自己的杂牌手机,留下两千,其余的转了回去。   “这些够了。”   梁邵均随意耸耸肩,“随你。”   他转身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对了,以前我送你的礼物,你可以卖掉,大概也能拿到十来万。”   他玩归玩,可从来不占别人便宜。   原身听到这话,如坠冰窖。她抖着声音说道:“我不知道你送的礼物这么贵,我也不是贪图你的钱财。”   梁邵均笑笑,“放心,物有所值,我没亏本。”   用二三十万,买一个清纯美女的若干个晚上,享受一段爱情的美好,这笔生意,怎么也不亏。   原身如木像般伫立在原处。   假的,什么都是假的。   嘴边的笑容是假的,嘴里的甜言蜜语是假的。   眼里的喜欢是假的,捧在她面前的真心是假的。   内心隐藏的恨意在这一刻疯狂地生长,肆意地在她的身体内游动。   冷风吹过,原身的理智慢慢回笼。   都过去了,都会好的。   她努力地尝试说服自己。   无痛人|流,疼痛度就跟痛经一样,还在她的忍受范围内。只是她心里的痛苦,却大得笼罩了整个世界。   “好了,打完点滴你就可以走了,回去注意休息,营养也得跟上。”护士拔针时提醒了一句。   原身像是听不到,扯线木偶般用右手按住左手上的针口,慢慢地往医院门口走去。   “你这人,怎么不看看路!都撞到人了!”   “小姑娘,看路啊!发什么呆!”   ……   一路上,她莽莽撞撞,脚步凌乱不已。   外面下着小雨,刺骨的冷。她黯然地抬头看看这朦胧的世界,毫不犹豫地走出了医院。   醉驾的司机迷糊地揉揉眼睛,看到的人影越发清晰,他慌乱地踩下刹车,但这已经太迟了。   *   “小师妹们好!”李维和梁邵均慢悠悠从九连前经过,嬉皮笑脸地扬起手,对着站军姿的大一新生们打招呼。   “师兄跟你们打招呼,你们要怎么应他们啊?”九连的教官是个年纪轻轻的小伙子,在各大高校带过不少军训新生,对于高年级的师兄撩新生师妹这种事情,早就见惯不怪。   “师兄好!”九连的女生们雄赳赳地回应道。   李维被这洪亮的回复声吓得缩了缩脑袋。   “我去,一个个晒得那么黑,说话声音粗声粗气,跟个男的没两样!真没劲!”李维嫌弃不已,“老牛那小子还说九连的小师妹姿色最好,这可不是在糊弄我吗?一块块黑炭,哪看得出美丑?”   梁邵均的嘴角浮现浅笑,“你可错了,还真和老牛说的一样,九连藏了好几个美女,其中有一个比我前任还要正点。”   李维立马回过头,视线从一张张脸上扫过,半晌回过头说,“哎,邵均,我看你也得去视力中心检查一下眼睛啊!我那么认真地看了好几遍,真没看到漂亮的。”   梁邵均瞥了他一眼,“那是你经验不足,再玩个十个八个,就算她们套着麻袋脸上抹着灰,你也能看出那货正不正点了。”   李维不服,梁邵均淡定说道,“最后一排右起第三个。”   李维默默地回过头,认真点数,眼睛瞄准了目标人物。   “哎,不错哎!个高腿长,腰细屁股翘,就是脸被帽子挡了大半,看不出个好歹。”李维坏笑,“你看中了?”   梁邵均淡定承认,“不错,尝尝味,解解馋也好。”   早在两人出现的那一刻,系统006就自动自觉提醒任雾了:“复仇对象出现了,撸起袖子加油干,把他当成玩物,狠狠地无情地蹂|躏他折磨他!”   任雾无语,系统呀,你能不能别那么激动,我看你都想亲自上手去搞死他了。   听到宿主的心里话,系统像被踩中了小尾巴,有些气急败坏地说道:“他可是把委托者当成了一个用钱就能买到的玩物,用语言和行动来糟蹋委托者的真心和爱情,你难道不觉得气愤吗?”   在系统006发出疑问的同时,它打开了储存任务委托者负面情绪的盒子,一刹那,任雾的情绪坠入深渊,炎炎酷暑中竟觉得身体发冷。   让宿主真切明白到委托者内心的怨恨和绝望后,系统006把负面情绪全部收回去。   等待属于委托者的坏情绪完全被压抑住,任雾心里有些不悦。系统敏感地意识到宿主的情绪变化,不敢再作声了。   随着任务的完成积累,原无任何情感变换的系统慢慢产生了跟人一样的情感系统,它不再是一个冷冰冰的装备,而成为了任雾执行任务中真正的伙伴。   任雾迅速意识到这一点,心里的不快渐渐散去。算了,跟这个和三岁小孩差不多的系统计较个什么劲儿呢?   三岁小孩系统:敢怒不敢言。   第一次的见面,对任雾来说跟没见面差不多。在高强度的军训之下,她完全抽不出多余的心思来。   而606宿舍内的小沙发上,梁邵均翘着二郎腿,慵懒地靠在沙发靠背上,手里拿着一沓文件,颇有兴趣地翻阅。   “这是什么?”赤|裸着上身,仅着一条平角裤的李维从浴室里走出来,左手用肩上搭着的浴巾擦拭湿发,右手拿过好友手里的资料。   “哇!你这速度也太牛了,这么快就把她的全部信息拿到手了。”李维感叹一句,“这可是你第一回 泡妞啊,要不要哥们给点建议?”   “去你的,我用得着你给建议。”梁邵均挑挑眉。   “也是,”李维有些羡慕嫉妒恨,“你这张脸就具有超强杀伤力,站在美女面前,对她勾勾手指,她就乖得和家养的猫一样了。”   梁邵均闻言笑笑。女人嘛,简直就是这世界上最易解决的问题。   富裕的家境、俊朗的外表、得体的穿着、出众的口才、似是无心的情话、仿若真心的关心、恰到好处的礼物……   这些都是无往不利的武器,征服她们的武器。 第168章 一六八   苦逼的军训总算过去了。   换下这身迷彩服、穿上自己的普通T恤长裤时, 任雾的内心除了松快,居然还产生了一点恋恋不舍的意味。   “哎,咱们出去逛逛街吧, 都开学两周了, 我们却连学校外头是什么样子的都不知道。”舍友林樱坐在书桌前,照着镜子, 手法熟练地往脸上涂抹。   “好呀,看看外面有什么好吃的, 咱们吃个大餐吧!”黄敏敏换好了衣服, 一边扎头发一边吐槽, “这两个星期我都瘦了一大圈,得赶紧补回来。”   这个话题引起了林樱的同感,她禁不住跟着吐槽道:“我不但瘦了, 还黑得不成人样。等会还要买美白面膜回来好好修复一下, 不然都没脸见人了!”   “任雾, 你去不去?”在另两位舍友吐槽期间,对面床的赵子燕凑近任雾, 用气声问道。   “去啊。”任雾淡淡回答。   任雾明白赵子燕的意思。两人的家境差不多,家里给的生活费只能供她们勉强过日, 如果出去逛上一圈,聚个餐,这个月可要过得紧巴巴了。不过赵子燕不愿意把自己的困窘袒露在舍友面前, 只愿意把相同处境的任雾推出去。   赵子燕和原身是老乡,大家来自于同一所高中,不同班。当初入学时,两人发现这个巧妙的缘分时,相处得要比另外两位舍友更加密切。   任雾取代原身之后, 悄无声息地拉远了两人之间的距离。上辈子,赵子燕是原身的好友,在梁邵均的追求期间起了不可或缺的推进作用;在原身答应梁邵均的追求后,她匿名发布了不少原身贪图钱财的八卦消息;在原身失恋后,她也是第一个和别人说起原身的坏话。   这样的朋友,任雾自认交不起。   赵子燕听到任雾的回答,心里有些不满,声音不大不小地说道:“任雾,你不是说你家人每个月只给你八百块的生活费吗?去逛街的话,会不会影响你的日常生活呀?”   赵子燕眼神殷切,面上浮现一丝关心。   林樱和黄敏敏相视一眼,无语地耸耸肩。   “没关系,宿舍第一次全体出动嘛,我怎么可以缺席呢?我跟着你们一块逛逛,开开眼界也好。”任雾弯下腰换上帆布鞋,“林樱、敏敏,你们搞定了吗?”   “我换个鞋子就行。”林樱和黄敏敏应了一声,动作快了一些。   赵子燕脸色变了变,真是的,明明兜里没钱,为什么还要出去逛街呢?这不是丢人现眼吗?   这些话在她舌尖上溜了一圈,又被咽进肚子里。   林樱和黄敏敏走在前头,赵子燕挽着任雾的手落下几步,看上去泾渭分明。   “好热啊!”任雾无心地感叹一句,手臂如滑溜的泥鳅一般挣脱了赵子燕的桎梏。   赵子燕还想伸手去抓住她的手臂,任雾一个眼神扫过,她的动作滞了滞。   “走吧,咱们得走快点,不然都跟不上她们俩了。”任雾说着,脚下步伐加快,迅速和另外两人肩并肩并行。   赵子燕脸上尴尬,不满地跺地几下,跟了上去。   四人先是在商场一楼看衣服,装潢得高大上的店面,林樱和黄敏敏才会激起一点兴趣,大大方方地抬腿进去,挑剔的目光从衣服身上滑过。   “这条裙子怎么样?”黄敏敏拎起一条白底蓝色碎花吊带裙,在自己身上比划。   忙着看衣服的林樱没心思回应她,缩手缩脚的赵子燕只会一昧点头说好看,没有被价格吓到的任雾反而给出了不少意见:“腰身的设计一般,凸显不出你的细腰。”   “不会吧?这里还做了收腰设计的呀?”黄敏敏撅噘嘴,不信邪走进了试衣间。   “你又不懂,怎么胡说八道呢?”赵子燕拉了拉任雾的手,状似好心地说道。   任雾看她的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智障。   三两分钟后,黄敏敏从试衣间里出来,站在镜子面前左顾右盼。   “好显腰粗屁股大,丑死了!”她不满地说道,转身就要换回自己的衣服。   赵子燕目瞪口呆。这么仙气飘飘的裙子,怎么上身之后就变得十分的不起眼了呢?更重要的是,任雾怎么一眼就看出了裙子设计上的好坏呢?   黄敏敏换回自己的衣服后,再挑衣服时,都有意无意地询问一下任雾的想法,这样挑挑选选,最后买下了好几条裙子。林樱也是如此,手里提了好几个袋子,心里全是买到漂亮合身衣服的愉悦感。   从店铺出来,黄敏敏一下子和任雾走近了。她亲昵地挽着任雾的手,嘴里不断夸赞:“果然,美女的眼光都是超级好的!以后我逛街一定要拉着小雾一块!”   林樱像争宠似的,挽着任雾的另一只手臂,跟黄敏敏抢了起来:“不行呀,以后小雾是我的专属搭配师,你要约她,得先跟我预约……”   三人有说有笑,赵子燕心里忿恨不已。   “小雾,你不打算给自己买点衣服吗?”赵子燕也凑了上去,“你这件T恤的领口都洗变形了。”   林樱和黄敏敏的目光不自觉落在任雾的领口上。确实如赵子燕所言,白色T恤穿久了,洗得领口变大变宽。   “还能穿呢,不打紧。”任雾一点儿也不觉得丢人,“我生活费不多,等会咱们还要聚餐,衣服就先不买了。等我找到兼职挣了钱再买。”   任雾并不想就这样放过赵子燕,她停住了脚,目光在赵子燕身上从头到脚地扫了一遍,好心给出建议:“子燕,你的头发太厚重了,我觉得如果把它削薄,剪去分叉的发尾,你看上去肯定更精神。”   黄敏敏立即帮腔道:“是啊,子燕,不是我说你,哪有大学生留这么一头厚厚的长发啊,既不方便,又不时尚。”   “哎,这里就有一家理发店,要不到这儿打理一下吧?”林樱伸手指了指隔壁的理发店。   赵子燕的脸涨得通红,心里的妒忌和耻辱翻来覆去,最后只能硬撑着应一声好。   啧啧啧,打肿脸充胖子。   任雾摇摇头,嘴巴是你的,难道一句拒绝都不会说吗?   这一次的逛街,赵子燕的钱包大出血——聚餐AA制每人三十五,洗剪吹花了六十八。一百块钱,八分之一的生活费,就这样没有了。   在赵子燕还在心心念念计较这花掉的一百块钱、对任雾产生极大的不满和怨愤时,任雾已经找好了第一份兼职——在离校五百米处的小区里,教一个初三女生英语,工作时间为工作日晚上九点到十点、周末晚上七点到十点,每小时五十块。   “任雾,你最近怎么每天晚上都出去?女孩子家家的,这么晚还在外面,可是很危险的。”晚上十点多,任雾推开宿舍门,听到的第一句话便是赵子燕不怀好意的关心。   任雾敷衍地笑笑,换好鞋子,拿上睡衣走进浴室。   “这人怎么这样啊?太冷漠了吧?我可是好心好意关心她啊!”赵子燕吐槽道。   林樱玩着手机,随口说道:“任雾就在学校隔壁小区里做家教,都上了三四天的班了,你现在才来关心,是不是晚了点?”   “什么?她在做家教?你们都知道了?”赵子燕惊讶,“她怎么不跟我说一声啊?亏我和她还是同乡呢!”   宿舍里没有人再理会她的抱怨,各自低着头干自己的事情。   任雾洗完澡出来,站在阳台水槽上搓洗内衣服,赵子燕走了出来。   “小雾,你还记得上周五在楼下向你表白的师兄吗?”借着带纱的灯光,赵子燕的目光落在任雾的清秀素脸上,心头泛出一阵阵的羡慕和嫉恨。   “嗯?”任雾不走心地发出一个鼻音疑问。   “我可听说了,他是大三财院的梁邵均,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哦!成绩超好,绩点在三点七以上,上个暑假还在安华会计师事务所实习呢!”赵子燕的话里掩不住其中的钦佩和羡慕。   “哦。”任雾淡定地搓着衣服。   “哎,你要不要答应他的追求啊?”赵子燕看似八卦地说,“他这么帅,应该没有人能拒绝他吧!”   任雾刚好把盆子里的水倒掉,水龙头开得最大,水流哗啦啦流下,掩埋了赵子燕的话语。   赵子燕又在任雾身旁磨蹭一会,直至任雾奇怪地问:“你不是刷完牙洗了脸吗?怎么还在这里?”   她干笑两声,徒劳无功地离开。   “师兄,任雾好像对你不感兴趣哦!”赵子燕点进微信,戳开置顶联系人。   发出微信后,她的眼睛盯着聊天栏一动不动,耐心地等待回复。   “谢谢师妹帮忙~”梁邵均随手打了几个字,发了个两百块的红包过去。   “不客气!对了,任雾最近在学校隔壁小区里做家教哦!上班时间是每天晚上九点到十点。”赵子燕麻溜地收下红包,然后抛出刚刚从舍友嘴里得知的消息。   “好的,谢谢师妹的情报!”又是一个两百块红包发过来。   赵子燕满意地笑笑,不过透点风声,就能挣几百块,这么划算的事情,也算得上天上掉馅饼了吧。 第169章 一六九   “那个小师妹还挺难搞的, ”梁邵均拿起桌上的玻璃杯,喝了一口啤酒,“上周五那场表白算是失败了, 这还是我第一回 闹得轰轰烈烈呢!”   几个发小老友忍不住取笑:“李维那小子还说你一出手, 没有哪个美女不投怀送抱的。这下可打脸了吧?”   梁邵均左手搂着一个清纯小美女,凑近她脖颈处胡乱啄了几下, 抬起迷蒙的眼,温声问:“做我女朋友, 好不好?”   小美女羞得脸红耳赤, 眼睛也不敢直视面前这个喝得微醺的年轻男子, 最后只结结巴巴地应了句好。   梁邵均立即坐直身子,得意地炫耀:“看到没有,不就一个女人嘛, 随随便便就搞定了!”   这番举动惹得其余几个发小笑得前俯后仰, 乐得不行。   “这个不算, 我们感兴趣的是你什么时候才能拿下小师妹。”瘦子边说边伸出右手,猥琐地抓了一把空气。   “就是!”其余几人跟着起哄。   梁邵均笑了一声, 大口灌下玻璃杯里的啤酒,重重往桌上一掼。“行, 你们就等着瞧吧!”   *   任雾背著书包,从茂金花园小区里走出来,准备到保卫处旁的共享单车处取车。   “叮铃叮铃”   任雾侧首, 看到人行道上停着一辆崭新的自行车,一个穿着简单T恤牛仔裤的男生长腿着地,脸上带笑的看着她、   她瞥了一眼,不为所动地掏出手机,扫码解锁。   “任小师妹, 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梁邵均的声音响起来。   “谢谢,不用了。”任雾长腿一跨,麻利地骑着共享单车回宿舍。   “那我陪你一块走。”梁邵均早就预料到任雾没那么轻易坐上他的后尾座,见任雾骑着车子走了,立即蹬几下,跟了上去。   “小师妹,你是来这里做兼职吗?”梁邵均和任雾并肩骑着车,关心地问,“这么晚了,虽然说离学校不远,但还是要注意安全啊!”   任雾不想搭话,默默加快了脚下的速度,刷的一下溜到了他的前面。   在拐弯的时候,任雾放慢了速度,四五个嘴里叼着香烟、脖子上挂着骷颅头项链的男子突然冒了出来,其中一人直接伸手把住了任雾的车头,另一人不怀好意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啧啧,这妞挺正的啊!”黄头发小流氓咽了咽口水,右手在任雾的手腕上来回抚摸几下。   “你们在干什么?放手!”梁邵均追上来,看到几个社会小青年正准备对任雾动手,他顾不上把自行车停好,几乎是从上面跳下来,冲到小青年面前。   任雾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右手手肘狠狠往黄发小流氓腹上重重一击,小流氓痛叫一声,松开了原本握紧的手,捂着腹部,痛苦地蹲了下来。   “这妞挺牛的啊!”爆炸头脸上浮现一个挑衅的笑容,活动一下手关节,和手臂上纹着青龙的小青年一块凑近。   “我告诉你们,你们识相的就立即走。”梁邵均快速掏出钱包,把里边的现钞都拿了出来,“要是闹大了,你们可得蹲监狱里去!”   说话的同时,他还朝爆炸头猛眨几下眼睛。   爆炸头立即明白了雇主的意思,他停下脚步,一脸“算了,老子这次就放你一马”的样子,一把夺过梁邵均手里的钱,嘴里说着:“哼,看在你的份上,我们这次就不跟这妞计较了。”   “不过嘛,下回再碰上可没这么简单了。”爆炸头的手伸到任雾的下巴上,还没碰到,任雾的右手紧紧握住了那只无礼的手,狠狠一转,咔嚓一声,爆炸头顿时痛得五官变形,哭爹喊娘。   没受伤的那三个小青年胆怯了,脚步悄悄往后挪动。   嗯,这下场面有点尴尬了。   “戏演得太过了。”任雾点评一句,扶起摔倒一旁的共享单车,淡定离开。   这一出戏,让梁邵均丢了面子,一连半个月没有出现在任雾面前。   不过他人没有出现,但任雾的生活里依然处处有他的痕迹。   “嗯,梁师兄让我给你带上来的甜点。”林樱一回宿舍,就把手里包装精致的小点心放在任雾面前。   “你们要吃吗?”任雾问道。   “我要!”赵子燕欢天喜地地拿过去,别看这块小蛋糕分量不多,用料上可都是进口优质食材,这么一小份,居然卖两百多块。   林樱一边卸妆一边说:“任雾,你得想个办法啊,我们三个可天天给你做快递员,送这送那的。”   在床上窝着的黄敏敏拨开床帘,探出一个小脑袋:“就是呀,梁师兄这种怀柔政策,累着的可是我们啊!”   赵子燕倒是无所谓,反正梁邵均送来的所有礼物,吃的都进了她的肚子,用的也都在她桌子上搁着。   任雾无奈地说,“我都让你们别管他,别接他的东西,把他当成空气就行。”   黄敏敏扁着小嘴说,“任雾啊,不是每个人都像你一样,面对男色脸不改色心不跳的。梁师兄那么帅,他声音那么好听,一听到他说话,我脑子就跟浆糊似的,哪里还记得你说的话啊!”   林樱赞同道,“要不你就从了梁师兄吧,反正你也是单身。”   任雾摇头,“我不喜欢他。”   女生之间的友谊很神奇,可能因为对衣服同样的审美而成为朋友,也可能因为同一个男生而变得陌生。   任雾敏感地意识到,林樱、黄敏敏和赵子燕走得更近了,她们对她的态度越来越疏远了。   甚至有一天,她回到宿舍门前,听到里边三人在共同吐槽她——   “也是醉了,吊着梁师兄,真的好表啊!”   “就是啊,仗着自己长得漂亮了不起啊!也不看看自己的家里是什么条件,每个月八百块,还好意思吊人胃口!”   “梁师兄对她这么好,又贴心又温柔,她居然每天都摆出一副清高自傲的样子,真是太恶心了!”   ……   任雾放在宿舍门把上的手顿了顿,下一秒便用力向下一压,打开了门。   “有些事情可能你们误会了。一,我没有吊着梁邵均,我对他毫无好感;二,长成什么样是爹妈给的,我没有觉得了不起,同样,家里条件不好也没什么好自卑的;三,你们喜欢梁邵均可以去追,没必要说三道四;四,我说过无数遍,你们不需要管梁邵均和我之间的事情,他拜托你们做的事情,你们完全可以拒绝。”   也没等这慌乱的三人辩解什么,任雾拿起自己遗忘的书本就往外走,留下一室尴尬无措。   任雾快速走下楼梯,脸上的薄怒清晰可见。   刚走出宿舍大楼,梁邵均就在大树底下站着。   “任小师妹!”梁邵均的脸上扬起温文尔雅的笑容,主动上前。   “有什么事情吗?”任雾的眼睛直直看过去。   在如此直白纯粹的目光打量下,梁邵均难得产生一丝名为难堪的感觉。不过,这是任雾和他见面之后,第一次驻足说话,那一丁点的难堪迅速被喜悦覆盖。   “也没什么事,只不过是心有所想,双腿便有点不听话,跑到这里来了。”梁邵均声音温和,字字句句中似乎包含了无限情意。   任雾点点头,表明自己听到了。   嗯,没有别的反应了?   梁邵均的笑容有点挂不住了。也许是在任雾这里承受的打击多了,有些习以为常了,他主动发起下一个话题,“你下午的课表不是没有课吗,现在打算去哪里呀?图书馆?”   任雾眨眨眼,突然问道,“要不要一起去?”   梁邵均喜出望外:“你在邀请我一起去图书馆吗?”   面对师兄这般反应,任雾的两颊飘上微红,嘴里嘟囔一句:“要去不去,谁管你!”   梁邵均耳尖,把小师妹的嗔怪听进耳里,痒在心头。   在去图书馆的路上,任雾一路安静少言,梁邵均竟觉得有些紧张。尤其是看到小师妹精致洁白的侧脸时,他只觉口内发干,手脚发软。   到图书馆二楼的自习室,任雾随便寻了一个空座坐下来,梁邵均看了看桌子的宽度,选择坐在她的身旁。   面对面坐着,连说话都成难题啊!还不如挨着一块坐,起码能借着说话的理由,闻闻她身上的香味。抑或是假装不小心,摸一把小手。   任雾似乎看不出师兄的心思,她轻巧地拉开书包拉链,掏出一本高数资料书,打开放在面前。   “高数?我大一好像考了九十来分。”梁邵均凑近,漫不经心地说道,眼睛却仅仅定在任雾脸上,想从上面看到一丝惊叹和佩服。   任雾淡淡地笑笑,嘴角处显露出一个精致的小梨涡,原本带着一些仙气的面庞像是加了蜜糖一样,甜得让人想要尝一尝。   “师兄,我正巧有几道题不会做。”任雾把书本上做好标志的题目指出来,充满期待地看着梁邵均。   “等我一下。”梁邵均接过任雾手里的中性笔,右手尾指忍不住轻轻揩过她手上的嫩白肌肤。   五分钟,十分钟……   任雾把英语四级的模拟卷做了一大半,停下笔,侧过脸看看身旁的师兄。 第170章 一七零   “师兄?”任雾用笔头轻轻碰了碰梁邵均的手臂。   梁邵均停下在草稿纸上重复运算的手, 有些尴尬地说:“离大一太久了,学过的高数全部还给老师了。”   任雾面无表情地点点头,把高数课本移到自己面前, 皱着眉头, 一步步计算。   梁邵均在一旁坐着,看着任雾浪费了一张张草稿纸, 眉心处染满了解不出题目的烦躁,脸上有种被扇了一巴掌的热辣感。   尤其是几分钟后, 任雾笔下有如神助, 流畅地列出每一个步骤, 解出正确答案,梁邵均觉得实在太丢人了。   他忍不住拿过草稿纸,对着题目逐步看解答过程, 最后拍拍脑袋, 一脸恍然大悟, “刚才我怎么就没想到呢!”   顺势还恭维一句:“小师妹,你的思维能力相当不错, 成绩不比我差。”   任雾听到这话,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清澈见底的眼睛里明晃晃写着——“废话!”   梁邵均又好气又好笑,差点忍不住伸手去摸摸这个有点像刺猬的女孩子。   “小师妹,等会师兄请你吃晚饭去。学校外边有一家小炒做得很好。我有几个和你同乡的朋友去过, 都说是正宗的家乡味。”梁邵均的身形贴近任雾,说话带出的热气打在任雾的脖颈处,激起一颗颗细小的疙瘩。   任雾摇摇头,“我还要去操场跑步,跑完步再吃饭。”   梁邵均顺着她的话说道:“那我也去操场上锻炼一下身体。”   见任雾没有开口拒绝, 他自觉和小师妹的关系拉近了许多。等会在操场上两人并肩慢悠悠小跑着,说着私密话儿,妹有意郎有情的,看来用不了多久,便能得手了。   这么一想,他浑身的热血都沸腾起来,忍不住帮忙收拾桌上的文具,恨不得快点到操场上去。   任雾来到操场上,把肩上的书包往操场边上一搁,认认真真地做热身动作。   梁邵均在一边暗笑任雾的假认真——不就跑两圈嘛,用得着又是拉伸又是踢腿吗?   他也不好表现出来,只能懒懒散散、随随便便地跟着做热身活动,一副敷衍模样。   任雾自顾自做完热身运动,蹲下来把鞋带绑紧。梁邵均凑上前,准备跟着小师妹并肩齐跑。   想得倒是挺美的,事实上任雾撒腿就跑,半分钟就把两人间的距离拉宽了,足有半圈远。   梁邵均心下一狠,双腿发力,像加足了油的车,开了最大马力往前追赶。   然而,他做的不过是无用功夫。他跑得再快,任雾也远远超过他,怎么也追不上。   “卧槽!这是属兔子的吗?一蹦三丈远,谁跟得上啊?”梁邵均看着远处跑动的身影,心口一闷,喘着粗气,脚步缓了下来。   任雾在操场上痛痛快快地跑了四圈,整具身体得到足够的运动后,她才一边放松一边走向书包放置处。   看她专注的样子,像是忘记了同来跑步的还有一人。   “小师妹!”梁邵均朝着任雾挥手,提醒她他的存在。   “师兄还没走?”任雾有些惊讶地问。   呵呵。梁邵均干笑两声。   “正好,我有些话要跟师兄说。”任雾背起书包,随意在操场边上的石阶上坐下来。“师兄,这段时间你对我的追求对我造成了不少困扰,比如说你让别人转交的礼物和零食,会让人以为我是个贪图物质和钱财的人。”   梁邵均失落地垂下眼眸,“可是,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对你的感觉。”   任雾皱眉:“师兄,难道你读书这么多年,都不知道有些事情是不能勉强的吗?”   梁邵均却在这时,伸手去抓任雾的手,“小师妹,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会对你好的。”   任雾轻盈避开,严肃着脸说道:“师兄,我已经给过你机会了。高数题,你解不出来;跑步,你跑不过我。”   她两手无奈一摊,“智商和体力都比不过我的男人,我要来有什么用?”   说罢大步流星离开。   梁邵均眼里晦暗不明地看着远去的瘦小身影,最后不禁笑了一下,比他想象中要有趣,而且是越来越有趣。   他真的对她感兴趣了。   “怎么样?又过去三个月了,还是没把小师妹抓到手里啊?”KTV内,发小搂着公主笑得厉害。   梁邵均像是想到些什么,嘴角逸出一抹浅笑,有些无奈地摇摇头。   “啧啧啧,怎么一副陷入情网的样子啊?该不是小师妹给你下了迷魂药吧?”发小们见到梁邵均难得失态,更是来了兴趣。   梁邵均喝了一口冷啤酒,“瞎说什么,只不过觉得有点好玩而已。”   再多的,他却是不肯说了,直勾得那几个发小老友心头发痒。   *   周六中午,梁邵均还没起床,房门就被敲响了,伴随着十六岁表弟撕心裂肺地叫喊:“表哥,起床了!表哥,快点开门!”   他崩溃地用被子裹住脑袋,想要继续强行入睡,延续刚才的美梦。   然而门外的人却不依不饶,把门拍得跟打雷似的。   梁邵均嘴里低声骂了两句脏话,起身到与卧室相连的衣帽间,把弄脏的内裤换了下来。   如果不是门外表弟喊得像杀猪一般,梁邵均还想回味一下梦里小师妹的味道。   “一大早的,喊什么喊。”梁邵均打开门,不耐烦地皱起眉头。   “作为表哥,怎么能比表弟起得更晚?”冯一高不忿地给了表哥一拳,“你知不知道,我妈早早就赶我过来,让你给我补习了!”   “怎么,难得家庭聚餐,你还得补习?”梁邵均坏笑,“是不是月考考砸了?”   “别说了,考了班上第二,被我妈说了好几天。”冯一高垂头丧气地说了一句,转而脸上换上兴奋的神色,压低了声线,神秘兮兮地说,“第一名是我女朋友!”   “你小子也有女朋友,哪个不长眼的啊?”梁邵均笑话道。   冯一高眼珠子一转,“哥,要不你跟我妈说带我去图书馆吧?我跟她约好了今天去游乐场,总不能失约吧?”   “你小子可会糊弄人!”说是这么说,梁邵均还是应了下来,“等我半小时,换个衣服就送你过去。”   “谢了!”冯一高像是想起什么事情,“哥,我女朋友的家教老师超正点的,你要不要见见?”   “去你丫的,你哥有那么饥渴吗?”要是平时,梁邵均倒是随口答应了。一大早做了一个令人血脉贲张的美梦,他这会没多余的兴致。   冯一高挑挑眉,“我都闻到了!”   “滚!”梁邵均哭笑不得地踹了这小子一脚,真是没大没小,连亲表哥也敢打趣。   *   “任老师,你能不能跟我妈说,带我出去找作文素材啊?”安静雅致的书房内,一个圆脸小姑娘期期艾艾地提出自己的小请求。   任雾停下手中批改作业的动作,看向自己的补习学生:“有什么事情吗?”   宋斯华有些不好意思地别开自己的视线,不敢和家教老师对视,“今天是我和男朋友在一起的第一百天,我们想去游乐场庆祝。我不知道今天的补习时间改了,所以……”   任雾笑了笑,把教案整理好,放进自己的书包里。“行,那我跟你妈妈说,要带你出去一趟。”   “谢谢任老师!”宋斯华激动地抱了抱任雾,仰着一张兴奋的笑脸道谢。   宋母坐在沙发上,手里拿着毛线针,一边看电视一边勾毛衣。   “任老师,有什么事情吗?”宋母见任雾从书房里走出来,忙不迭放下手中的物事,倒了一杯茶水放在她面前。   “是这样的,我看了一下斯华的这次月考试卷,在语文作文上面扣分相较来说比较严重,所以我想带她出去找找写作的素材和零感。”任雾说道。   宋母点点头。女儿在任老师的辅导下,这次月考成绩进步很大,居然从班上第六跳到了班上第一,这让她对任雾的话深信不疑。   “行,那你们大概去多久呢?”宋母有些不好意思地说,“会不会太麻烦老师啊?要不我也跟着一块去?”   “没事,我带她去就行了。”任雾笑着拒绝,“孩子在家长在场的时候,总担心自己说得不够好,会有一定的心理负担。”   宋母想到自己守在孩子身边,盯着她答题时,女儿的效率确实低了不少,改来改去的。   “那就麻烦任老师了,课时我会记下来的。”宋母说道。   任雾点点头。今天的课时费她是拿不到的了,那小姑娘又不是真的出去找写作素材。   任雾和宋斯华一起走出小区,她刚想挥手告别,却被小姑娘一把拉住了手,“老师,我妈在楼上盯着我们呢!要不,你陪我一起上公交吧?”   小姑娘哀求可怜的小眼神成功地掳获了任雾的允许,两人一块走到公交车站旁,上了去往游乐场的公交车。   任雾原想半路下车,宋斯华却可怜兮兮地让她陪着一块到游乐场门口等人,“拜托了,任老师,我还没有试过独自一个人在那么多人的地方等人,我害怕!”   好吧,任雾还能怎么办呢?只能本着保护未成年少女的原则答应下来。 第171章 一七一   任雾陪着宋斯华在游乐场正门前的小凉亭里等了十来分钟, 见小姑娘坐立不安,时不时站起身往外张望,她心里好笑, 青春期瞒着家长偷偷恋爱的小朋友真是太可爱了。   “要不, 你打个电话给他,问问他什么时候到?”任雾把手机递到宋斯华面前。   小姑娘摇摇头, “他月考考差了,手机被他妈妈没收了。”   任雾本着发展业务的想法问道:“他考了班上第几名呀?有没有打算找家教啊?”   宋斯华疯狂摇头, 为小男朋友澄清学渣误会:“他考了第二名, 他成绩其实很好的, 平时都是班里和年级的第一名,就是这次考试有点粗心,数学计算上不小心出错了。”   任雾随意点点头。   “一高!”宋斯华突然眼睛一亮, 脸上绽放出一个兴奋的笑容, 小跑着奔向一个高高瘦瘦的男孩子。   任雾也跟着起身, 特意放慢步伐走过去,准备和宋斯华告别。   “一高, 这是我的家教老师,任老师。”宋斯华扯了一下男朋友的手。   冯一高在女朋友口中听过很多次任雾, 见面倒还是第一次。他装出个大人模样,看似稳重地跟任雾客套几句:“任老师好,谢谢你送斯华过来这里, 也谢谢你平时对她的辅导。”   任雾忍俊不禁,落落大方地朝他摆摆手,“分内事,你太客气了。”   “表哥!”冯一高看着任雾的身后,朝来人喊了一声。   任雾顺其自然地跟着转过身去。   “小师妹!”梁邵均眼睛一亮, 心里一喜,腿上的速度也快了几分,走到任雾面前,一脸热情地打招呼,“你也来游乐场玩呀?买票没有?我刚好买了两张票,要不咱们一块进去吧?”   任雾还没开口,冯一高的眼睛骨碌一转,抓起小女朋友的手跟他们说道:“任老师,表哥,原来你认识啊?干脆我们四个人一块进去玩呗,伴儿多,玩起来更开心。斯华你说是不是?”   宋斯华拉着任雾的手撒娇,傻乎乎回应男朋友的话,“就是呀,任老师,我们一起进去玩吧,真的超好玩的,有过山车,大摆锤,海盗船……”   梁邵均殷切地看着任雾,脸上流露出渴望与请求。   任雾犹豫了一下,看看自家学生期待的眼神,松口应了。   梁邵均见到她答应,心花怒放,整个人都透着喜悦。   冯一高心里偷笑,表哥还自诩自己是个浪荡花丛已久的浪子,走肾不走心,看来这下可要打脸了。   “表哥,那门票不是帮我们买的吗?现在你独占了,那我们怎么办?”冯一高坏兮兮地说道。   任雾看了梁邵均一眼,不说话,微微垂下头,像是想要掩饰脸上的微红。   梁邵均没好气地瞪了自家小表弟一眼,从钱包里抽出几百,像驱逐苍蝇似的,“去去去,自个儿买票去!”   四人一起进了游乐场,宋斯华搂着男朋友的手臂,脸上开开心心,一会拉着他去看刺激的项目,一会扯着他去玩旋转木马之类的梦幻少女项目。   “小师妹,要不要一起去坐那辆马车?”梁邵均指着旋转木马上装饰精致的马车问道。   任雾摇摇头,“师兄你去玩吧,我看看就好。”   任雾并非不喜欢旋转木马,而是打心底觉得,这么美好的项目,不该跟身旁这个人一起坐。   梁邵均不知道任雾心里想些什么,他站在她身旁,陪着她一起看旋转木马转动奔驰。在悦耳音乐声中,在灯光变幻中,身旁佳人眉眼安谧,笑容静好。他不自觉伸出手捂住自己的心脏,感受它在胸腔内的疯狂跳动。   音乐慢慢缓下来,最终重归安静。旋转木马上的人儿带着未完的兴致,笑着离开。   任雾弯着眼朝宋斯华招手。   “一高,你表哥盯着任老师的眼神,像是要吃人似的,好吓人!”宋斯华看到任老师身旁的男子时,心里一跳,踮起脚在男朋友耳边说道。   冯一高看过去,也是心里一慌。虽然他一直说要凑合表哥和任老师,但也只是嘴里逗着玩儿,毕竟他心里清楚,纵游花丛那么久,表哥不过只是个逢场作戏的主儿。   可是这会,冯一高却是不敢确定了。表哥的这个眼神和神情,看上去倒是对任老师倾注了无数热情,甚至还带上了真心实意。   出身于富贵家庭的表哥能玩能闹,唯独不能全心全意去爱一个人。他婚姻的另一半,早就由家里的长辈做主定好,如果不是某一方家里出现什么破产之类的意外,都不可能随意取消。   “表哥,你之前那个女朋友呢?周末怎么没有陪你啊?”冯一高让小女朋友和任老师走在一起,自己则和表哥并肩走。   “早就分了。”梁邵均随口应道,看上去对前任毫无留恋,目光一直紧紧跟在任雾身上。   “表哥,你该不是真的喜欢上任老师了吧?”冯一高担心道,“玩玩就好,可别用心啊!”   “瞎说什么!”梁邵均瞥了表弟一眼,嘴上毫不客气地否认,“你觉得我像是会随便喜欢一个人的人吗?我可是浪子,懂不懂什么是浪子,就是玩玩就行,不可能当真。”   冯一高见表哥变脸如呼吸,上一秒眼神深情如海,下一秒眼内平静无澜,心里重新放松下来。   这样才对嘛!玩玩就好。   “你和你的小女朋友是用心的呀?”梁邵均戏谑地打趣。   “表哥,我才十六岁,你总不能把我青春期的一段美好的感情当成永远吧?”冯一高一口否认,“谁知道以后会怎么样呢?反正我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是真心的就可以了。”   “一高,我和任老师要玩大摆锤!”宋斯华回过头,大声说道。   两表兄弟间短暂的交谈被打断,冯一高走上前,和小女友十指紧扣,脸上全是宠溺,“行,你想玩什么都行。”   坐在大摆锤上面,系好了安全带,梁邵均伸长脖子凑近任雾,“怕不怕,怕的话可以拉住我的手。”   说着还把手伸了过去。   任雾婉言拒绝,“我觉得也没有很刺激。”   梁邵均想起刚刚在底下排队时看到的甩来甩去的大摆锤,上一秒像是要被彻彻底底地飞出去,下一秒却又被一股强悍的力量重重挽回扔到另一边,如此反复,坐在上面的游客们又是惊惧又是刺激,嘴里狂叫,面容受到大风的拉扯而变形扭曲。   没有很刺激?   好吧,你长得美,你说的都对。   梁邵均有点无可奈何地笑了笑,心里盘算着等会任雾在疯狂摆荡的大摆锤上尖叫害怕时,他一定要紧紧握着她的手,让她知道他能保护她。   工作人员进入设备启动屋内,告知他们游戏即将开始。   梁邵均忍不住掰掰横在肩上的安全压肩,确定它的安全性。尽管刚才工作人员已经一一检查过了,但不得不说,对于自己尚未玩过的游戏,他心里很难不生出一些惊恐来。   数秒后,机器启动,大摆锤开始慢慢地来回摆动,幅度和速度并不快。梁邵均心中略安定,分出心思去看旁边的任雾。   只见她微微仰着小脸,嘴角被抿出小小的可爱梨涡,双手轻松自如地放在压肩上,等待游戏的加速。   大摆锤的摆动幅度越来越大,双腿在空中晃荡,头发在风中狂乱,梁邵均也终于忍不住像其他人一样高声尖叫。不得不说,双腿在空中悬挂,身体在半空中来回飞驰,这种感觉真的充满了不安全感。他胸腔处的心脏在疯狂跳动,身上全部的细胞都在紧张颤抖,大脑里不断重复——这该死的游戏,还要多久才结束!   终于,大摆锤的速度慢了下来,每一回摆动的幅度也在变小,梁邵均狼狈地用左手紧紧抓住压肩,右手快速整理被风打乱的头发。等他神情和仪表恢复如常时,他转过头打量任雾。   任雾头上被束起的黑发一点也没有乱,好好地呆在上面。她的脸色如常,神情却有点变化——不怎么爱笑的她,这时居然笑得非常灿烂,笑容里全是放松和愉悦。   她喜欢在半空中感受风的感觉。梁邵均心里想。   任雾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如果知道梁邵均心里是这么想她的,可能会吐出一口血来——我只是喜欢看着你在上面狼狈恐惧的样子好伐?   任雾的恶趣味来了,她带着宋斯华把真个游乐场的刺激类游戏全玩了。梁邵均和冯一高心里虽然觉得慌,但也不能不硬着头皮舍命取悦美女,跟在她们身后玩了一个个游戏,跳楼机、海盗船、过山车、完美风暴……   梁邵均和冯一高脸色发白地坐在长椅上,手里拿着一瓶漱口的矿泉水。   “你们还好吗?要不,咱们不玩了吧?”任雾关切地问道。   梁邵均还没说话,任雾脸上忍不住浮现失落的神色,“这是我第一次来游乐场,如果能……”   梁邵均脑子里自动补全了任雾的话——“如果能全部玩一遍那该多好呀!”   “没事,我歇一歇就没事了。小师妹,你还想玩什么,我陪你!”梁邵均自觉自己吐完,身上舒服许多,还能再战一百遍。   任雾的圆眼睛里闪过惊喜的光芒,脸上小梨涡又出来了:“真的吗?谢谢师兄!”   这一天,任雾玩得非常开心,她真的超级无敌喜欢所有刺激类的项目,真的太太太好玩了!   嗯,只要能让梁邵均心里发慌、身上不舒服的游戏,都是好玩的游戏。任雾总结。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不想吃土的土拨鼠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2章 一七二   游乐场一日游结束之后, 梁邵均回到家里,整个人都病恹恹的,饭吃不下, 水也不想喝, 难受得连衣服也没有换就躺在床上休息。   梦里,他又见到了小师妹。小师妹亲昵地对他笑, 挽着他的手走遍了学校的每一处,两人坐在学校湖边的石椅上, 看着那一对黑天鹅形影不离地在水上游荡……   梁邵均半夜醒来, 睁着眼睛是一片漆黑。他愣了愣, 明明刚刚还和小师妹在湖边亲密地说话,怎么突然间,一切美好的情景都消失了呢。   直至迷糊的大脑清醒过来, 他才醒过神来, 原来刚才的都是一场梦而已。   他的内心无来由地发慌, 空虚得让他恨不得立即和小师妹见上一面,如同在梦里一般牵她的手, 亲她的脸。   当空虚感撤去,梁邵均疲惫地闭上双眼, 想再次入睡,却又辗转难眠。   最后他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点进微信, 翻阅和小师妹的聊天记录。   小师妹是个怎样的人呢?   美,这是他对她的第一印象。   不好接近、有距离感、同时也更挑起他的兴趣,这是他对她的第二印象。   当他强行接近她之后,看到了她除了慢热之外的另一面——有点冷幽默,挺有自己的想法, 单纯,不拜金……   任雾的形象在他脑子里越发的立体形象。   梁邵均点开手机相册,里边有不少偷偷拍下来的照片,大多是侧脸。阳光洒在她精致透彻的眉眼处,微风拂过她的细长黑发,嘴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   他久久地凝视着她的照片,最后把它贴近自己的心脏处,想让里边的人儿听听自己的心跳声。   他认栽。   对任雾来说,日子没有太多的改变。每天忙着出入图书馆和课室,晚上固定的骑车去做家教,每一天都过得踏踏实实。   对梁邵均而言,他的生活里多了一项极为重要的事情——陪伴。   每天早上,不管有课没课,他都不再赖床。七点钟准时到女生宿舍前的饭堂门口处等着,见熟悉的身影出现,他就跟上去,装作偶遇一般打个招呼,然后拿着早餐坐到任雾身边,聊上几句。   任雾要是去图书馆,他就一副“巧了,我正好也要去图书馆”的惊喜样子;如果任雾要去上课,他就借口自己今天也在那栋教学楼,刚好可以一块过去。   晚上任雾骑车去做家教,他总早早地等在路边。也不找什么借口,默默地跟着任雾身后。回来的时候,也是一路陪伴。   ……   小师妹的态度在这样一天天的偶遇和相伴之下慢慢软化,笑的次数多了,说话的句子长了。   梁邵均大受鼓舞,一鼓作气,再次表白,再次惨遭拒绝。   “师兄,我实在太忙了,每天都要忙这忙那,实在没有多余的时间和精力去谈恋爱。”任雾推着自行车,脑袋低垂。皎洁的月光,映出她脸上的一片黯然。   梁邵均没有动怒,反而觉得越发心疼。他哪能不清楚她有多忙,有多累,她有多倔强要强。   “小师妹,你和我一起,以后就不用那么累了。真的,我家里条件还不错……”梁邵均急切冲动的声音慢慢低下去,他的眼睛不敢直视面前这个眼冒怒火的女孩儿。   他说错话了。   任雾似乎难堪极了,她勉强地扯扯嘴角,露出一个不成样的笑容:“师兄,我要回宿舍了,今天上课的内容我还没有复习,还有明天要上的课,我还要预习。”   说完,也不管梁邵均有什么反应,长腿一跨,双脚一蹬,自行车便溜出很远。   梁邵均的心无限止地往下坠,他慌得不行,只觉得那个女孩儿离自己越来越远,远到再也没有办法靠近她。   他骑车追上去,但不管他多么用力地蹬脚下的踏板,他离她,始终隔着一段距离。   自此以后,任雾对他的态度完全变回了初初认识那样,拒人于千里之外,小梨涡、弯月眼,再也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   不,还是有的。   在梦里,每一晚她都乖巧地朝他笑,眼睛弯弯,勾人得很。嘴角的小梨涡时隐时现,招得他心痒痒。   可是,只有梦里的她是这样的。为什么现实中,她就不能像梦里一样,乖乖的听话呢?   只要她弯起那双眼,对他笑笑,他愿意把她捧在手心里,如珠如玉地宠爱。   梁邵均靠在沙发上,右手拿着一个酒杯,脸拉得长长的,上面写满了“我心情糟糕透了,你们别惹我”。   “怎么样,一头撞进去了吧?”一个老友胖子拿着酒杯一屁股坐下来,眼里全是打趣。   梁邵均不理他,自个儿把杯里的酒水干掉,起身就走。   “别呀!”胖子把他拽回原处,“哥们也不是笑你,咱们人多力量大,还不能给你搭把手,泡个妞吗?”   平时这种不把女人放在眼里心上的话,梁邵均听惯了,自己也说得不少。然而这一次,他却觉得有点刺耳,听了手痒,总想揍人。   “嘴巴放尊重点!”梁邵均不满道。   “行行行!”胖子立即投降,“你把事情跟我们说说,咱们一块想个办法,早日让小嫂子投入你怀抱,怎么样?”   其余几个发小也纷纷应和,就差没拍着自己胸膛许诺一定会搞定。   梁邵均又灌了几杯酒,趁着酒意微微上头,把和任雾相识以来的事情全说了一遍,然后眼睛轮流盯着每个哥们,坐等他们给点好法子。   “你这还真是栽她手里了啊!”胖子眼神复杂。在他记忆里,梁邵均就是个男版的花蝴蝶,在花丛里穿来穿去,游戏其中。这可是第一次看到他把一个女孩子放在心上。   见梁邵均真心实意求建议,他们没办法,凑在一块埋头讨论,好一会儿总算商量出一个法子来。   “女人嘛,得到了她的身,自然也就能得到她的心。”胖子挑挑眉,把商量出来的好提议说了出来。   梁邵均犹豫片刻,最后脑海里浮现的弯月眼和小梨涡打败了他的那点犹豫不安,接受了好友的提议。   *   持续了好几天的期末试总算结束了,赵子燕兴冲冲地提议去离学校不远的商业中心逛逛:“听说那里新开了KTV,自助餐只需要三十八,四人起可以享用包间,赠送唱K四小时。去吧去吧,我们这段时间复习那么辛苦,一定要好好放松!”   黄敏敏像被抽去了浑身的筋骨,懒洋洋软绵绵地靠在椅背上,“好,到时我吃饱就睡,你们三个唱歌,别管我。”   林樱对着镜子细细观察自己的脸,见黑眼圈不算太明显,心情很好地答应了,“行啊,我们还没有一块去过KTV呢。”   “怎么样,我们一起去吧?都放假了,在回家前我们聚一聚。”赵子燕似乎完全忘了昨晚的自己还凶巴巴地跟任雾说话,变了一副亲密的嘴脸。   任雾随意点点头,答应下来。   四人在网站上团购了券,换了衣服出发了。十来分钟,便到了新开的KTV楼下。   “单看外面,装修还不错嘛,挺高大上的。”黄敏敏抬头看看,“哇,原来楼上还有酒店呀,以后我爸妈过来看我,还可以在这里订房。不错不错!”   她们随口聊着,搭乘电梯到三楼KTV前台。   验券、发放手环、带到包间,一系列流程很快走完。她们把背包放下来,嬉笑着分成两组,一组先去自助餐大厅取餐,一组在包间里点她们想唱的歌。   “小雾,我们去拿那个饮料吧,看起来好好喝的样子。”取餐过程中,赵子燕一路上跟在任雾身后,形影不离。任雾也不在意,把自己想吃的都拿了。见任雾手中的托盘已经装了不少食物,赵子燕赶紧开口。   任雾先是看了赵子燕一眼,然后顺着她的手指方向看过去。   水果酒。   看着颜色倒是很漂亮,红的绿的粉的蓝的,各种或鲜艳或淡雅的彩色液体装在一个个造型漂亮的玻璃杯内,确实挺吸引人的。   “好呀!”任雾点头,走向水果酒的供应台。   “美女,你想要喝什么味道的?”侍应生指了指玻璃台上放着的小黑板,上面用彩色笔写着——橙子/苹果/草莓……   “嗯,苹果吧。”任雾说道。   侍应生爽快地应了一声,手中动作迅速流畅,不到一分钟时间,一杯浅绿色的果酒出现在任雾的面前。   “玩得尽兴。”侍应生把一朵素白小花别在酒杯口,放在任雾的托盘上。   任雾对他点头笑笑,“谢谢。”   回到包间,剩下的那两个舍友兴冲冲出去觅食,留下赵子燕和任雾在里边点歌。   任雾坐在点歌台前,慢悠悠地用手指划过屏幕,见到熟悉的歌名,才加进菜单里。   赵子燕吃了一个小蛋糕,然后浅浅抿了一口果酒。“好好喝!强烈推荐!”   她忍不住又喝了一大口,然后拿着任雾的酒杯递过去,“小雾,你也尝尝!我点的是橙子味的,酸酸甜甜,带点酒香,好赞!你尝尝你的苹果酒好不好喝,好喝的话我等会再去拿一杯。”   任雾回头接过酒杯,笑着说声谢谢,随机便把酒杯放到嘴边,喝了一口。   赵子燕见她实打实的喝了一口,杯子里的酒水肉眼可见的少了许多,心里淡定了。   她凑上去,很是好奇的样子:“好喝吗?”   任雾点点头,“青苹果的味道,好喝。”   说完又急急喝了大半,嘴里还说着,“还挺过瘾的,进口有点像雪碧。” 第173章 一七三   黄敏敏和林樱取餐回来时, 包间内只剩了赵子燕一个人。   “她去哪了?”黄敏敏看了一眼桌上的两个酒杯,奇怪问道。   “她喝了一杯果酒,后劲大, 一下子上头了。刚巧隔壁有人和她认识, 他们一块先走了。”赵子燕解释道。   那两个舍友听了也不放心上,点点头坐下来, 忙着唱歌和享受美食。   赵子燕坐在沙发的一个角落里,手里拿着手机, 时不时看上一眼。   五万。   她这辈子第一次见到这么多钱, 也是第一次拥有这么多钱。   五万, 全是她的。   她的父母,一年到头都在家里的田地上忙碌,也就挣上一万来块这还是多的。遇上台风多发、降雨量足的年份, 辛辛苦苦管理的果树没收成, 蔬菜都融在菜地里, 投入的化肥钱农药钱都收不回来。   赵子燕心底那一丁点、极度不起眼的愧疚一下子就被这个可爱的数字给冲走了,留下满满的喜悦和兴奋。   梁邵均坐在床边, 看着满脸潮红、气息微喘的小师妹,只觉得整个房间的空气都是炽热的, 他迫不及待地扯去上衣、裤子、内裤,光|裸着身体靠近梦寐以求的那个人。   他左手撑在床上,右手先是温柔拂过那头细长的黑发、微微蹙起的眉头、笔挺的鼻梁、未经涂抹便足够艳丽的嘴唇。   他实在忍不住了, 俯身靠近,薄唇贴在了那一张肖想太久的红唇上,先是缓慢的研磨,慢慢地探舌进去,细细品尝身下人的美味。   一夜春色。   精准无比的生物钟唤醒了床上的女孩, 她的大脑比身体苏醒得要快一些。她睁开眼睛,看到一片黑。下一秒,便感受到身上各处的酸涩疼痛。   双眼很快适应了黑暗,她强忍不适起床,把扔在地上的衣服捡起穿了,赤着脚打开灯。   梁邵均被灯光惊醒的那一刻,他刚想破口大骂,下一秒便想起了令人回味无穷的昨晚。   他睁开眼睛,扭头一看,看到椅子上坐着穿鞋的小师妹。   “小师妹,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梁邵均坐起来,被子滑落至腰处,露出精壮的上半身。   任雾似乎听不到他说话,自顾自转身离开。   “小师妹,哎,小师妹!”梁邵均愣了一下,这反应,怎么跟他想象中的完全不一样。   在制定计划时,他大概能设想到小师妹醒来后的反应——一哭二闹,而他哄上几句,许诺以后对她好、珍惜她,两人便能甜甜蜜蜜地进入恋爱阶段。   哪个女人不是这样呢?   梁邵均着急起身想要去追,刚掀开被子才记起自己不着丝缕。他胡乱地把地上的衣服往身上套,大步走向门外。   长长的走廊,早空无一人。   “操!”梁邵均的右手握成拳,重重捶向墙。   下一秒痛得他龇牙咧嘴,眼泪都快飚出来。   任雾从凌乱的1608房出来,转身就刷卡进了隔壁的1609房。她脱去身上看上去皱巴巴的衣服,躺在充满了热水的浴缸里,身上的青紫慢慢褪去,还原本身的肤色。   在KTV包间,她假装中了果酒里的迷|药,不过几分钟的时间,就脸上红热地靠在沙发上。很快,收到消息的梁邵均推门进来,把她抱进了电梯里,直达十六楼的房间。   当昏幻药在梁邵均身上起作用了,她顺利摆脱他,到酒店开了1609的房,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   五点来钟,她醒来,从系统里买了“原来中了迷|药是这种感觉”,回到1608演出一场戏。   任雾泡完澡出来,桌子上放着的手机一直在震动闪亮。   十五个未接来电,三十六条微信信息。   “小师妹,昨晚真的对不起,是我乘人之危,在你喝醉的时候做出这种事情来。可是,我是真的很喜欢你,不,我是真的爱你。每一分每一秒,我的心脏都只为你跳动。”   瞎说,明明就是为了你自己能活下去而跳动。   “小师妹,你放心,我一定会对你负责的!你给我这个机会好吗?我这一辈子都会对你好的!真的!”   男人都是大猪蹄子,说的话没几句能当真的。   “小师妹,从我见你的第一眼,我就对你心动了。在我的生命里,我没有见过哪个女孩像你一样美丽、有趣、可爱、坚强......所有的褒义词都因你而有了真正的意义。而我的生命,也因为你而变得完整。”   褒义词本来就有它自个儿的意义,跟我可没关。   ......   一连串的消息看下来,任雾一遍饶有兴致地在心里吐槽。   任雾没有回他信息,把自己收拾好、见时间差不多了,就回宿舍收拾行李乘火车回家。   “你怎么回来了?”赵子燕从厕所出来,看到任雾在阳台收衣服,惊愕不已,心里也有几分慌张。   任雾脸色平静,看不出任何变化。“我买了今天下午一点的火车票,现在收拾行李回家。”   赵子燕借着洗水槽上的镜子打量任雾——嘴唇没有红肿,脖子上没有吻痕,走路和叉衣服时动作流畅,也没有什么痛苦神色。   难道,昨晚什么也没有发生?   赵子燕疑惑。   不可能啊!就她看到的梁邵均的眼神,那可充满着对任雾的志在必得的信念。   “看我干什么?”任雾平平淡淡一句问话,吓得赵子燕打了个冷颤。   “没有,我就是发呆。”她赶紧找个借口掩饰过去。   “哦,这样呀。我还以为你对我做了什么亏心事呢。”任雾对她笑笑。   面对这种带刺的话,要是平时的赵子燕早就怼回去,而现在心虚的她只能心里发狠,脸上撑出一个笑容,“怎么会呢,我们可是好朋友啊!”   任雾不说话,拿着衣服进宿舍了。   任雾在老家的每一天都过得很平淡开心,父母和家人的关心,让她的脸上时刻带着笑意。   一眨眼,便到了除夕。   任雾一起床,便看到了几十条未读微信。她已经习惯了,每天起床,便能看到微信上的红数字。   “小师妹,求你理理我好吗?十六天,你已经整整十六天没有回过我微信,没有接过我电话。”   “明明以前你会理我的呀!为什么现在你要对我那么冷漠?”   “你知不知道,你对我来说真的好重要。你的态度,真的让我心痛难忍!”   ......   任雾把自己早就打好、存在备忘录里的一段话复制在对话框里,发了出去。   ——“我一直很努力,希望有朝一日可以跟上你的步伐,堂堂正正地站在你身旁。而你和赵子燕,亲手扼杀了我所有的想象和爱情。”   醉酒睡到下午一两点才醒来的梁邵均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心里早就不抱希望——不管他怎么哀求,怎么低声下气,也换不回来任雾的一条回复。   然而,这一次他照例不抱希望打开微信时,置顶的聊天联系人居然给他发了一条信息。   梁邵均的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他似乎能听到自己急促的、清晰的心跳声。   直到那几行字映入眼帘。   反反复复看了无数遍,梁邵均的心情从高空直跌入深海,又冷又痛。   原来,是我自己,亲手把她推远了。   原来,是我自己,摧毁了我的爱情。   梁邵均似哭似笑。   任雾这一条微信的杀伤力巨大,梁邵均这个年都没有过好,天天蔫蔫的,无精打采。   年初二下午,梁家来了客人。   冯钰姝尾随父母走进梁家,梁父梁母满脸热情地迎了上来。   “钰姝真是越来越漂亮了,我都差点认不出来了。”梁母亲密地坐在冯钰姝身边,喜滋滋地打量自己的未来儿媳妇。   这个未来儿媳妇,家境好,长相好,学历高,和自己的儿子最相衬不过了。   “梁阿姨,你和叔叔也越来越年轻了,和邵均走一块,大家肯定以为你们是兄弟姐妹。”冯钰姝在出国前和梁家来往亲密,说话也没什么距离。   冯钰姝和梁母说了几句,抬眼看看,“阿姨,邵均不在家吗?怎么不见他呢?”   这话一问出口,梁母的脸色变了变,不过一瞬间,她就把脸上的不快压了下去,“他表弟快要中考了,这段时间他都在他姨妈家帮表弟补课,过年也不肯放松一下。这不,一大早就出门了。”   冯钰姝心里有疑,但并没有问出来,只顺着梁母的话闲聊下去。   夜深,别墅区一片宁静。   梁邵均驱车到家,推开家门,劈头劈脑的一顿骂向他袭来。   “你又跑去喝酒了?你知不知道今天钰姝和你冯叔叔冯阿姨过来了?他们想见见你,你呢,架子可大了,连个影都没有!”   “你还回来做什么,人都走了你还回来做什么?”   ......   梁母气狠,抡起沙发上的抱枕重重往他身上砸去。   梁邵均随意点点头,“来就来,跟我有什么关系。”   说罢,不管不顾地往电梯走去。   “你站住!”梁母狠狠呵斥,“我告诉你,玩女人可以,可是要是闹到明面上来,闹到冯家也知道,我可打断你的腿!”   梁邵均反应迟钝地嗤笑一声,也没说话,扶着墙进了电梯。   客厅内,梁母瘫坐在沙发上,胸口急促起伏。   她辛辛苦苦、花尽心思帮他挑了这么一个好媳妇好岳家,儿子怎么就不会好好珍惜啊!他究竟知不知道外头有多少个便宜弟弟等着上位啊!以前玩归玩,没动真格她也不在意。现在居然为个大一的女孩子搞成现在这个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样子,真是气死她了。   不行,她得赶紧把那个狐狸精给解决掉。 第174章 一七四   梁母的助理联系上大学的副校长, 表明梁家想捐赠一栋教学楼。   识趣的副校长立即答应了见面详谈,约在了梁家名下的茶庄。   梁母偕同助理进到包间内坐上半小时,出来的时候, 脸上轻松不少。   任雾还没回学校, 便收到了教导处打来的电话。   “什么,学校有一个一年级交换生的项目, 根据成绩来选的名单,选中了我?”任雾惊讶道, “可是我没有这个意愿啊!老师您可能不知道, 我家里条件不好, 连上大学都借了不少钱。出国这事,您还是找其他同学吧。”   电话里的人又说了些话,任雾犹豫着答应下来。   “爸妈, 我想和你们说点事情。”饭桌上, 任雾说道, “我们学校有一个交流项目,推送大一的优秀学生到香江那边做交流生, 为期一年。下午的时候,老师打电话通知我, 下学期到香江那边的大学报到。学校考虑到我们家里条件一般,所以给我提供不少经济上的帮忙,你们也不用担心学费的问题。”   香江, 对这个小地方的人们而言,都是在电视上看到的,对他们来说实在太遥远了。   一时间,任父任母喜不自胜,觉得女儿给他们争光了。   大概猜到实情的任雾只是浅笑着看着心情激动的父亲拿出了小酒杯, 母亲去厨房多加个菜。   管他呢,反正自己不用出钱,那个大学也挺好的,做一年交换生,以后自己的简历上也多一笔可写。   *   春节过后十多天,便到了开学时间。   梁邵均早早就等在了女生宿舍楼下,眼巴巴张望着,心里期待早点见到小师妹。   从天色刚亮等到夕阳落山,也没等到他相见的人。   “梁师兄,你怎么在这里啊?”赵子燕乘坐的火车晚点了,现在才拖着行李来到学校。   “你上去看看她来了没有。”梁邵均面容冷淡地嘱咐道,“钱发你微信。”   听了前半句心里不悦的赵子燕听了后半句话后一口答应。   “师兄,任雾的行李被打包好了,不过她不在宿舍。”很快,赵子燕的信息来了。   梁邵均懵了,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叫行李都打包好了?   “怎么回事?你拍照给我看看。”梁邵均说完又是一个红包发过去。   赵子燕把任雾空无一物的床位、空荡荡的书桌和衣柜、地上的三个大纸箱拍下来,发过去。   怎么回事?   不仅梁邵均,连赵子燕也疑惑不解。   赵子燕坏心地揣测——莫不是任雾怀孕了,被迫退学了?   梁邵均像丢了魂儿似的回到宿舍,李维还是第一次见到他这个样子,赶紧拉他坐下,倒了一杯温水放在他面前。   “邵均,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说出来,看我能不能帮上什么忙。”李维关心道。   梁邵均迷茫地摇摇头。   手机上发出的微信已经被拒收了,拨通的电话永远都是那个一成不变的女声在回应。   她再也不会理他了。   第二天,李维起床后去敲梁邵均的房门,发现里边毫无声息。   他慌忙找来备用钥匙,打开门进去,只见好友躺在床上,脸上又红又烫,嘴唇干得起了白皮,时不时还在嘟念着小师妹这三字。   李维急忙打电话给梁母,让她找医生过来。自己也拧了一条湿毛巾搁在好友额上。   唉,爱情真是个磨人的小妖精啊!   李维忍不住感叹一句。   这场高热来得突然而严重,把梁邵均折腾得去了小半条命。等他完全康复,已经是一个月之后。   期间,冯钰姝经常到梁家,坐在梁邵均的床边陪伴他,听到他口中无数次呼唤的小师妹。   难堪、心痛、气愤,种种情绪聚于心头。只不过见到他憔悴的病容,心里不免软了几分。   算了,像他们这种家庭,哪有男人不沾腥的。像母亲说的,那些不过是玩物罢了,何须放在心上。   当然,冯钰姝还是找人去学校里了解了一下“小师妹”的情况,看看能不能给她下点绊子。当她知道那个小师妹已经被到香江大学做交流生,一年半载不可能出现在这座城市,心里再不舒服,也不可能跑到香江去找人算账。   梁邵均康复之后,像是完全忘了任雾,重新回到自己生活的轨道中去。他身边所有人都放心不少,这才对嘛,不过一个女人,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唯有赵子燕知道,他并没有忘记任雾,他在为任雾惩治自己。   赵子燕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是她在自己的学业上还是表现不错的,每科成绩绩点均在3.5以上,在优秀大学生的竞选中,相熟的辅导员早就跟她透了口风,十有八九定了她。   万万没想到,就在节骨眼上,有人给校长信箱投了举报信,说赵子燕人品有问题,被有钱人包|养,还附上了金钱往来的流水。   虽然这封举报信并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赵子燕被人包|养,但校方统一认为她在人际往来方面欠缺,最终取消了她的竞选资格。   赵子燕起初以为是哪个和她不对头的女生整治她,直到她原本确定下来的华国五百强的实习泡了汤、助学金申请被踢爆家庭条件作假、网上聊|骚|记录被爆等等情况出现,她才反应过来,有人在针对她。   哪个有钱有势的大人物会特意跟她这种小喽啰作对呢?除了对她本性清楚、让她沾了不少事情的梁邵均,她别无他想。   她能怎么办呢?同学的嘲讽、老师的异样眼神、经济上的窘迫,每一件都让自己抬不起头来。她不敢踏出宿舍,面对种种各异表情眼神,逃课次数越来越多,成绩也开始跟不上。   她无数次哭着求梁邵均对自己网开一面,甚至许诺以后一定会想方设法把任雾把他凑作对,但梁邵均偏偏不为所动,就像猫逗耗子一样,时不时作弄她几下,看她在困境里挣扎、沉沦。   时间慢慢流逝,梁邵均在大四下学期收到了香江大学的研究生录取通知书,直到这时,梁母才意识到自己儿子真的被那个女人摄走了心魂。   梁邵均的保研消息传到冯钰姝耳中时,正在会所里挑选订婚礼服的她懵了。   这段时间,两家的父母已经坐下来商量订婚事宜,选好了日子和酒店,还说明年元旦是个大好日子,到时把婚礼办了。   可是,梁邵均现在这个样子,看上去并不打算和自己共度一生。   冯钰姝出奇的愤怒。   你玩就玩,为什么就硬是要把游戏当真呢?你作出一副情圣的样子,是把我置于何地呢?是想让我、让冯家成为这个圈子里的笑话吗?   冯家父母也生气了。他们早就听说了梁邵均本性并不如他表面那么纯良,但是条件相貌和自己女儿相配,女儿也喜欢他,只要他尊重女儿,婚事定了也就定了。可是现在,居然为了一个女人,特意申请香江的大学。   在冯家的极度愤怒、梁邵均的消极对待下,两家的婚事告吹。   梁父梁母气得差点晕过去,怎么就生了个恋爱脑儿子啊!   梁父气过就算,毕竟自己外头还养了三四家,大的儿子已经十三岁了,刚考上省里的重点初中,这也不是不能培养的,反正他也还年轻。   梁母可没办法接受,她一辈子也就这一个宝贝儿子,如果儿子废了,不能撑起梁家的未来,那她下半辈子能好过吗?   她想尽办法把梁邵均锁在家里,天天语重心长地给他讲道理,说自己有多不容易,让儿子好好争气,赶紧进梁家的公司工作,早日接过梁父的担子。   “等你成为梁家的领头人了,你想要什么,自然会有人送上来。”梁母说道,“不就一个农村乡姑,你图点什么呢?”   “妈,你不懂。”梁邵均手里拿着一本《情话大王》,眼睛停留在上面,嘴里淡淡说道。   爱情,我图的是那点爱情,不含杂质的爱情。   她不像别人那样,贪图享受和钱财,她纯粹、干净、认真、努力。她对我心动,想通过自己的拼搏,光明正大地站在我身旁。   世界上不会有第二个人会对我有这么真挚的感情。   梁邵均心想。   任凭梁母说得口干舌燥,梁邵均也不为所动。什么梁家公司、梁家家产,所有的他都不要。   他只要她。   九月,梁邵均拖着行李出现在香江的大学。在此同时,任雾坐上了飞往D国的飞机——她申请了D国大学的交流项目。如无意外,她将会在D国完成本科以及硕博的学业。   梁邵均这一生,似乎都在寻觅中度过。他一不小心弄丢了那颗真心,就再也找不着了。而他的快乐、幸福,再也找不回来了。   在他两鬓斑白的时候,总算见到了她。   在电视里,她穿着一身白色长袍,鼻梁上架着一副眼镜,书生气十足。   “任雾,本科就读于B大,大一第二学期到大二期间在香江大学做交流生,大三至博士就读于D国大学,毕业后回国,进入国家医学研究院,带领团队研发出给人类带来希望的有效抑制癌细胞的特效药,取得相当高的医学成就……”   梁邵均贪婪地看着电视里的人。   他总算找到她了。   下一秒,梁邵均跌坐在地上,发出痛苦的喘息声。   在熟悉又陌生的说话声中,梁邵均的身体慢慢停止了挣扎,嘴角浮现浅笑。   真好,我总算再见到你了。   在梁邵均去世的那一刻,系统006的提醒响起来,正在接受采访的任雾毫不在意地屏蔽了系统的声音,兴致勃勃地和主持人聊着医学研究上的趣事。   春去秋来,任雾在岁月流逝中慢慢老去。在她离开这个世界的时候,网络上处处都是网友们、病人们对她的不舍留言。   “任务满分完成。①角色互换,梁邵均成为了玩物,得到了应有的惩罚,得六十分;②在学业和工作上取得优异的成绩,改变了原本的命运,得三十分;③惩罚了不怀好意的赵子燕,得十分。”系统掏出自己的备忘录,“扣除道具‘你一睡觉就梦到我’、‘原来中了迷|药是这种感觉’的二十分,现有总分为七百五十分。” 第175章 一七五   任雾面前的老太太穿着不俗, 举手投足间也带着大家风范,只是她眉间深刻的纹路却表明她的生活并非一帆风顺。   “我要把儿子找回来……”老太太口中不断重复,眼泪也跟着掉下来。   大概这位老太太的儿子被人贩子给拐了。任雾心里叹息一句, 意识转移到新的小世界中去。   *   正如任雾的猜想, 原身出身于一个书香之家,父母都是老师, 而她大学毕业后也顺利进入A市的重点高中教书。同年,在校领导的牵线下, 她和副校长的独生子、在A大教高数的乔承博结婚, 并于第二年生下他们唯一的儿子乔之阳。   原身和丈夫都是家中唯一的孩子, 于是儿子变成了两家人的掌中宝,寄托了他们深切的期望。正如儿子的名字含义一般,他就是乔家的小太阳, 独一无二。   乔之阳在父母、爷爷奶奶、外公外婆的关心呵护下慢慢长大。他小小年纪便显露出自己的聪明伶俐来, 从幼儿园开始, 就是班里最优秀、算数最好、英语发音最标准、会讲故事最多的小朋友。   待他进入小学后,更是在班里显露出自己的不凡天分——数学试卷中最后那道奥数题, 整个年级只有他一个学生正确解出来,不仅如此, 他还随手写上多种解答方式。   数学老师发现这一点之后,惊喜万分地告知了原身和丈夫。丈夫素来严肃的脸上难得浮现几分满意和骄傲,私下对原身说道:“这孩子像我, 不错。”   乔之阳因此开始了学习奥数之路,一路上获奖无数,是A市的一位小名人小天才,是任乔两家的骄傲。   高三那年,乔之阳被保送全国数一数二的大学B大, 更是让任乔两家人走路带风。   哪家孩子有那么懂事、有那么大的出息啊!   自小他就不用大人跟在屁股后面,推着赶着去学习。上学那么多年来,从来没让家里的父母和长辈们担心过。   在众人连绵不绝称赞之时,乔家却一反常态,关上大门闹了个天翻地覆。   光线良好的客厅里,乔承博满脸怒容地瞪着被打翻在地上的儿子,原身坐在沙发上,怀里抱了个抽纸盒,时不时擦擦又红又肿的眼睛。   地上的乔之阳一言不发低垂着脑袋,双手握成拳放在身侧。如若有人托起他的下巴,定能看到他脸上杂乱红肿的掌掴痕迹以及他嘴角未擦拭干净的血迹。   乔之阳自从被确定保送之后,便请了长假在家里。反正高考与他无关了,有这闲工夫,他还不如待在家里学学心爱的数学、看看书、打打游戏。   因此在周一到周五期间,原身和丈夫在学校里上课,家里往往只有乔之阳一人。   这天,他起床洗漱之后,先是按照惯例学了一会儿英语,然后便打开电脑,打算在网站上找点有难度的题目来做。   他坐在电脑前没多久,右下角在线的小企鹅突然跳跃起来。他点开聊天界面,是一个相熟的网友给他发了资源链接。   他犹豫一下,低头看看自己有些激动的下半|身,熟头熟路地打开锁着的小抽屉,拿出里边的玩意。   视频被打开,他不耐地把进度条拉到精彩部分,一边看着里边赤|裸|身体的纠缠,一边用手抚慰自己。   在他把器具放进体内,一心一意享受身体上的愉悦时,房门冷不丁被人打开。   “怎么不开窗呀?这么黑可要看坏眼睛……”原身的话哽在喉咙,错愕无措地看着床上屈腿趴着、右手在身后活动着的儿子。   乔之阳惊恐地回过头,握着器具的手停止了动作,整个只有电脑屏幕照明的房间内来回重复着视频内暧昧的声音。   原身砰地关上门,脸上还停留着刚才的错愕和迷茫。   “老婆,你好点没有?”下一秒,大门被打开,乔承博的声音传进原身的耳内。   乔承博这个人虽然严肃古板,但有一点是相当不错的——他真心实意地爱着自己的妻子、爱着自己的家。今早出门前听到妻子说头晕不舒服,想到自己早上没课,干脆请了假,出门给妻子带了她最爱吃的点心。   “怎么傻傻地站在之阳房门口?”乔承博把手中的打包盒放在门口的置物架上,快速换了拖鞋。   原身身体一颤,面色青白地慌慌应了一句:“没有,我就经过这里。”   乔承博朝她走过来,原身心里惶恐,下意识说了句:“别进去!”   说完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   乔承博眉头一皱,心里不安,反而加快脚步,快速拧开儿子房门。   房间内,儿子看上去很乖巧地坐在电脑前,似乎没什么异常。   乔承博的鼻子轻轻皱了一下,走了进去。   “把心思放学习上。”他叮嘱一声,“注意自己的身体。”   乔承博说了句“出来吃早餐吧”便离开了房间,还忍不住和门口的妻子低声说一句“儿子都长大了”。   原身勉强笑笑。   发现儿子的性|向之后,原身心里既迷茫又痛苦。她那么优秀的儿子,怎么喜欢男人呢?   平时很少玩手机的妻子变了,她现在一有空闲时间就拿起手机,刷刷刷看个没完没了,也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乔承博忍不住提醒妻子:“别跟个小孩似的,整天抱着手机不放。”   原身脸色变了变,拿着手机进了房间,继续看手机。   周六早上,原身在厨房里忙活着做早餐,手机就放在卧室内的床头柜上。   乔承博起身时眼睛眨了眨,拿起妻子的手机,拿之前录入指纹的食指在上面摁了摁,手机震动一下,表示验证失败。   怎么回事?   乔承博怔了怔,脑子一转,输入数字密码。自己的生日,错;妻子的生日,错;儿子的生日,手机主界面出现。   他点开手机的聊天软件,聊天界面没有什么可疑的对话,联系人也没什么陌生的人物。   点开浏览器,搜索记录为空。   乔承博心里更加起疑了。就他所知,妻子时不时会在上面搜索“××菜怎么做”,而且手机的缓存都是他来清理,妻子根本不会管。   他想了想,点开了书签/历史。   “儿子是同|性|恋怎么办?”   “如何把同性恋变成异性恋……”   “同|性|恋的治疗方法(百分之九十的人有效)”   ……   乔承博用力揉揉眼睛,才敢相信眼前看到的一切是真实存在的。   “这是怎么回事?”乔承博走进厨房,把手机放在妻子面前,强压着怒气质问。   “哐当”   原身手一抖,锅盖掉在了地上。   于是便有了前面的一幕。   “不知廉耻!”乔承博愤愤呵斥,“我告诉你,你要是不改过来,你就别认我这个爸了!我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儿子!”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去旅游的朋友到家里来,聊了很久,所以今晚的文很瘦。   明天把今天的四千字补上哈!   晚安,小可爱们! 第176章 一七六   乔之阳咬咬下唇, 抬起头辩解几句:“爸,我没有不知廉耻。我只不过是喜欢上和自己性别一样的人而已。”   见儿子这种死不认错的态度,乔承博大失所望, 随手抓起茶几上的电视遥控器狠狠砸向他, 骂道:“喜欢男人,那他能给你生孩子吗?能让你的生活平平稳稳吗?能让你这辈子抬起头见人吗?”   说着拿过沙发背上放着的鸡毛掸子, 就想往儿子身上抽打,恨不得痛得他能醒悟过来。   “别啊!”原身双手紧紧搂住丈夫的腰身, 哭哭啼啼地劝道:“别打了, 之阳都要被你打得不成样了!”   “之阳?我看是起错名字了, 简直就是乔家之耻!”乔承博被妻子拖住了脚步,干脆把手中的鸡毛掸子扔在不知悔改的儿子身上,被打到的手臂顿时浮现一条红肿的痕迹。   乔之阳自幼就没被父母家人责罚过, 听到父亲这么重这么伤人的话, 他只觉得心底发冷, 站了起来,“既然如此, 我就不留在这里丢你脸面了!”   “孽子!我怎么就养了这么个变态东西!”被儿子的话一气,乔承博心里的怒火烧得更猛了。他重重一拍桌子, 指着门口大声骂,“滚!你给我滚!我没你这么不要脸的儿子!”   乔之阳头也不回地离开。   原身想要追上去留住儿子,丈夫却拉住了她的手腕, 冷着脸说:“让他出去饿两天!我看就是咱们让他过得太舒服了,脑子里整天捣弄些不正经的事情!饿几天就知道家里好、知道父母是为他好了!”   原身叹了口气,顺从地点点头。   她向来脾气软和,和丈夫一起那么久,早就习惯大事上由丈夫做主。何况丈夫向来是个有成算的, 没准儿子出去冷静几天,就意识到自己的错误,会主动改正那错误的性向了。   乔之阳拖着一身疼痛从家里离开,漫无目的地在市区街道上四处游荡。从日头正烈的中午走到太阳落山,再走到街边商铺打烊。   他不过只是喜欢男人而已。   有什么错误吗?   在乔之阳进入青春期后,他就意识到自己对同龄男生的关注过多。他也曾惊惶无措、迷茫不安。多亏这日益发达的网络,让他认识了不少同样性向的伙伴。在他们的帮助下,他看了不少同性|恋相关的书籍和电影,慢慢地接受这个现实,承认自己和大多数人不一致的性向。   他甚至还做好了这一生的打算——本科毕业之后考取更为开放的C国的学校,在那儿读研读博,留在那里工作生活。在那儿,即使他找了同性伴侣,也不会让自己和家人遭遇旁人另类的目光。   只是没想到,由于自己的一时疏忽和冲动,居然被母亲看到了他在做那种事情。他本以为母亲会向父亲和盘托出,但母亲还是悄悄瞒下这件事情。在他的担忧已经过去的时候,父亲却从母亲手机上看到了那些书签内容。   他知道,他的父母正如华国众多父母一样,虽然接受了良好的教育,但是在性这一块,他们太过难于启齿,视之为洪水猛兽,更别说他那不符合大众潮流的性向。在父母眼里,大概是与变态、龌蹉之类的词语挂钩吧。   夜色渐渐深了,乔之阳却到了一个热闹的地方。   酒吧。   他从来没来过这种地方。   乔之阳有心进去喝上一杯酒水,只是摸摸口袋,里边连个钢镚儿都没有。出门时太过难受绝望了,连手机和现金都没带。   乔之阳在酒吧门口驻足,朝里边看看,只见到人影绰约,伴着热闹说话声音乐声,仿佛天上人间。   乔之阳收回视线,有些不舍地转身。   “哎呀,走路看路啊!”一个清瘦少年突然撞进自己的怀里,秦宏赶紧出手扶了一下,嘴里提醒道。   “乔之阳?”见怀内人后退两步,抬起头来,一张熟悉的脸映入眼中。   “你是?”眼前的人有些眼熟,但一时间想不起来了。   “你忘了我啊?”秦宏有些失望,“我们在初三的奥数竞赛上见过啊,你拿了第一名,我拿了第三名。我们领奖的时候还有合照呢!”   “不好意思,我想起来了。”乔之阳的脑海闪过那个领奖的情景,终于把人记起来了。   “听说你被保送B大了,九月份我们就是校友了!”秦宏有些激动地说,“要不要进去喝杯酒,这是我哥开的酒吧。”   乔之阳也没地方可去,点头同意了这个提议。   秦宏大哥给他们开了个小包间,搬了一屉啤酒进去。   乔之阳走了一天,又饿又渴,掰开扣环咕噜咕噜就干了两瓶。   “你酒量不错啊!”秦宏惊讶道。   两人有一句没一句说着话,乔之阳不时喝上几口啤酒。三五瓶下肚,他就有点头晕了。   肚子空空就干了几瓶酒,没点东西垫肚子,哪能不晕呢。   “我去一下洗手间。”乔之阳眨眨眼,努力使自己清醒一些。   “出门直走,今天左转就是。”   乔之阳唔了一声,脚步有些杂乱地往外走。昏暗灯光下,秦宏并没有注意到这点。   秦宏在小包间里打了两盘游戏也不见人回来,不禁猜测他该不是醉倒在厕所里了吧?   他放心不过,打开门往洗手间方向走去。在走廊转角处,一对情侣紧紧抱在一起,吻得忘我。   秦宏赶紧别开眼睛,假装看不到。   “乔之阳?乔之阳?”洗手间内,秦宏逐一敲门,里边却空无一人。   这家伙,怎么连句招呼都不打就走了呢?   秦宏从洗手间出来,转角处的情侣已经离开。他回小包间看看,确定乔之阳已经离开,自己也和哥哥说了一声,走出了酒吧。   乔之阳醒来时,只觉身体像被火车碾压过,手脚酸软无力,疲惫不堪。身后隐私部位黏糊糊一片,痛得厉害。   他懵了一下,半晌才从脑海里找回那些像罩了层纱的记忆——他从洗手间出来,在转角处撞到一个青年男子,他反应有些迟钝地想要道歉,却被青年一把推到角落里吻起来。醉得不轻的他在对方高超的吻技下迅速丢盔弃甲,跟着陌生人一起沉沦在情|欲|之中。后面的一切,也就顺其自然地发生了。   乔之阳看看旁边沉睡的青年,强忍着痛楚走进浴室洗澡。等他把自己打理完毕,青年也睁开了眼睛。   乔之阳假装轻松地对那人说道:“我先走了。”   沉浸在自己思绪中的青年突然翘唇一笑,“有件事情,我觉得应该和你说。”   “昨晚我没带|套,”青年说道。   乔之阳不语,作为当事人之一的他能不知道吗?   “我昨天拿到了检查结果,”青年脸上带着恶作剧般的笑容,“我有艾滋病。”   乔之阳身体一颤,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青年慢悠悠地捡起扔在地上的裤子,从里边掏出一张纸。   乔之阳手指颤抖地接过那张叠成小方块的纸,惶恐打开。   “记得去检查哦。”青年亲昵地拍拍乔之阳的肩膀,转身走进了浴室。   乔之阳失魂落魄地回到家,原身和丈夫见他主动回来,心里也舒服了些,觉得儿子并非无可救药。   经过这一次的被赶出家门,在父母再提起“回到正轨”时,乔之阳不再抗拒,顺从地答应下来。   原身和丈夫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两个星期后,乔之阳突然病倒了,烧得整个人都迷迷糊糊。同时,身上起了大片大片的皮疹。   原身和丈夫忙不迭想要带他去医院,乔之阳却咬着牙关不肯出门。   “爸妈,我没事的,我睡一会就好了。”乔之阳哑着嗓子说道。   “还说没事!”原身看着体温计上的标记,“都烧到三十九度二了,再不去医院,你都要烧熟了!”   乔之阳心里苦笑。他早就查过资料,在高危行为的两周后,如果出现长期高热、严重喉炎和全身性病毒疹,那他很大可能是被感染了。   你说,怀揣着这么一个无法告人的秘密的他,怎么能去医院呢?   尽管乔之阳尽力拒绝上医院,但最后还是被押到了医院里。   在抽血的时候,乔之阳紧握着拳头低声对护士说:“我可能有艾滋,你小心点。”   两个星期后,乔之阳带着“感染待确认”的检查结果回了家。   两个星期,父母瘦了一圈,老了十来岁。   “我们当初怎么就把他赶出去了呢?都怪我,如果那天我没有请假在家,那就什么都不知道,后面的事情也不会发生了!”主卧内,原身靠在丈夫肩上,哭红了双眼。   “他才十七岁啊!他才十七岁啊!”原身涕泪涟涟地重复着。   乔承博眼里飘过愤怒、悲痛、后悔、失望等各种情绪,最后硬着脖子说道:“这是他咎由自取!毁了自己的未来,毁了乔家的名声!”   门外的乔之阳保持着敲门的姿势,怔了许久,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明明不久前的他是别人口中的好学生,而今天却变成了别人谈艾色变的主角。也许,这个让人难以启口的病,给他、给父母带来的是无法抬头做人。   不过,还能活着就好。   乔之阳已经不敢奢望太多。他做好了心理准备,这一辈子都靠着吃药来维持生命。   但是生活并没有让他如愿。两月后,乔之阳因卡氏肺囊虫肺炎感染而进了急症室,仅仅几天过去,他的免疫系统一一被击破,在父母家人的哭声中,他闭上了双眼。   原身失去儿子之后,和丈夫之间的感情也不如往昔,她总觉得如果那天丈夫没有把儿子赶出去,儿子也不会遇到那个人,更不会早早离开这个世界。   乔承博在妻子的一次次抱怨下,心中的悔恨越来越重,整个人由内而外地散发出沉闷之色。在日复一日的沉郁之下,他的身体早早就衰败下去,六十来岁便撒手而去。   儿子早逝,父母、家公家婆、丈夫,都一一离原身而去。在无望的孤独中,唯有离逝,能让她负罪的心得到自由。 第177章 一七七   任雾睁开眼睛的那瞬间, 便感受到脑袋的晕眩和疼痛。   她有些难耐地伸手按压几下,缓解一下身体上的不适。同时分出心神来确定现在的时间点。   哦,刚巧就是她身体不适、请假在家, 发现儿子性向的那一天。   “老婆, 头疼吗?怎么脸色那么差?”乔承博睁开眼便看到妻子眉头微微皱着,修长手指在一下又一下地按着头。   他半坐起来, 伸手去摸任雾的额头,又摸摸自己的额头, 见妻子的体温并没有明显的升降, 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   “你再睡会吧, 我打电话帮你请个假。”任雾还没回答,他就已经拨通了校长的电话。   算了,请假就请假吧, 只要她等会不去开儿子房间门就没事了。   是的, 任雾并没觉得儿子喜欢男生是件很严重的事情, 更没有觉得儿子在房间里自|慰有什么大不了。   哪个人青春期对自己的身体没有一点好奇?哪个人会没有性|欲呢?   “老婆,我今早没课, 不如请假陪你去看看医生吧?”乔承博打完电话,转过头关切地说道。   “没事, 就是晚上额头冷到了,进了风,我等会煮个姜汤喝就行。”任雾说道, “你先去上班吧,我没事的。”   在她的再三劝说中,乔承博有些不放心地离开了家。   任雾起床蒸了包子和鸡蛋给儿子,自己则吃了燕麦粥,再灌一碗浓姜汤下去, 出了一身汗,整个人反而舒服许多。   吃完早餐,歇了一会,任雾又回床上躺着。   八点,任雾耳尖地听到儿子开门进出的声音。借着声源,任雾对儿子的行为的了如指掌——先到卫生间洗漱,十分钟后到厨房吃早餐,吃完早餐把锅洗干净,然后回房间里读英语。   任雾就在这隐隐约约的英语声中入睡。   “唔……”任雾慢悠悠睁开眼睛,肚子也在这时发出“咕噜”一声。   嗯,该起床吃午饭了。   洗漱一番之后,任雾趿着拖鞋打开了房门。   同时,隔壁的儿子房门也打开了。   “妈?你今早在家?”乔之阳怔了怔,眼底掠过一丝慌张。   “嗯,是啊!今早起来有点头疼,你爸给我请了假,让我在家里好好休息。”任雾对少年的小惊惶视而不见,“给你做了早餐之后,我一觉睡到现在,舒服多了。”   乔之阳紧绷的身体立即放松下来。   他向来对那方面不算着迷,也因为许久没有动手纾缓过,今天才会那么迫不及待。   以后还是要小心一点,毕竟自己并不想这么早对父母出柜。   “中午吃什么啊?”任雾从茶几二层的月饼纸盒里拿出一沓外卖单子,分了一半给儿子。   这些外卖单子都是附近小餐馆派发的,打个电话过去,很快就会送餐上来。   两母子找到各自喜欢的饭店,打了电话订餐之后,便坐在客厅里,各自抱着自己的手机,互不打扰。   午饭之后,乔之阳打算回房间做自己的事情,却被任雾喊住了。   “妈,有什么事情吗?”乔之阳有些不解地问。   “来,你坐下来,妈有些事情和你聊聊。”母亲依然是一副得体温和的样子,但乔之阳却无端觉得压力山大。   他听话地坐在母亲旁边的沙发上,眼睛盯着母亲,就像平时在学校上课一样认真。   “放松点。”任雾忍不住笑了笑,“妈就是和你聊聊天,你那么紧张做什么?”   乔之阳有些尴尬地摸摸头。   “妈这段时间总觉得自己一直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情,想了好久,总算想起来了。”任雾说道,“妈忘了给你上生理健康课了,所以打算现在给你补回来。”   乔之阳好笑,“妈,我都十七岁了,明年就成年了,还上什么生理健康课啊?你还把我当成小孩啊?”   任雾坚持道,“反正你这段时间在家里,妈每天给你上一会课,用不了多久的。”   乔之阳脸皮薄,忍不住脸红,“可是你是女的,我是男的,多不好意思啊!”   “那你是想让你爸给你上还是让我给你上咯?”任雾挑挑眉,看着儿子。   乔之阳脑子里出现一个画面——面容严肃古板的老爸有板有眼地跟他讲男人间的事情。   噫!乔之阳忍不住打了个冷颤,画面太美不敢想。   “妈,还是你给我上吧,老爸的课,嗯,我实在无福消受啊!”乔之阳果断做好了选择。   “好,那现在咱们开始吧,反正也是闲着。”任雾顺着儿子的话说道。   乔之阳无奈,只能乖乖说好。   “像身体发育上的问题,你都这么大了,心里大概比我更清楚。”任雾说道,“所以说,我们的生理健康课内容有些不同。第一节 课,我想讲的是爱情。”   乔之阳听到这个词的时候,心里有些不得劲。在他看来,他的爱情就只能在黑暗里存活。一旦暴露于日光之下,他要面对的将是别人或是轻蔑、或是厌恶的目光以及背后的说三道四。   “爱情,不仅仅局限于男女之情。在男人和女人之间、男人和男人之间、女人和女人之间、人和动物之间、甚至是人和没有生命力的物品之间存在。”   “这里便涉及到性取向的问题。之阳,你是怎么看待异性恋和同性恋的呢?”   乔之阳语气中不由带上些不屑:“异性恋是常态,同性恋是另类。”   “这是你的想法,还是其他人的想法呢?”   乔之阳被母亲这么一追问,愣了愣才说,“我的想法。”   任雾点头,转而问了另外一个问题:“你觉得男性和女性是平等的吗?”   “当然平等了。”乔之阳不假思索地说道。   “照你所说,男性和女性是平等的。转换为数学等式,即男性=女性,那么便有男性+女性=男性+男性=女性+女性。这里你有异议吗?”任雾问道。   乔之阳被母亲的公式给惊呆了,怎么这样也可以?他想要辩解,却发现又无从开口,最后只能弱弱地说道,“可是,世界上大多是男性和女性在一起啊!同性相爱往往都得不到认可啊!”   “你听说过性别歧视吗?”任雾又抛了一个问题出来。   乔之阳点头。当然听说过,电视上也播放过不少重男轻女之类的新闻,这不就是典型的性别歧视吗?   “在一些人眼里,男性和女性是不平等的;在另一些人眼里,男性和女性是平等的。同样,在一些人眼里,同性恋是错误的,异性恋才是正确的;在另一些人眼里,同性恋和异性恋都是正确的,没有什么错误可言。”任雾总结道。“所谓平等和歧视、正确和错误,不过都是个人看法,并没有明确的答案。这不是数学题,能简单的相加或是对比。这里面包含了人的思想、眼界、阅历、情感等等因素影响,最后才形成一个人的看法。”   乔之阳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言论。   在他初初意识到自己的性向和别的男孩子不一样的时候,他颤抖着双手在电脑上打出“男生喜欢男生”,看到许多帖子上有许多人在上面疯狂地骂——“我擦!太恶心了!男人喜欢男人!”“断子绝孙啊!”“同性恋都是变态!”……   在那一刻,他就知道,在世人眼里,同性恋是罪恶的,是错误的。   他彷徨无措地想要掰正自己,学着融入班上的那些男生,和他们一块站在走廊打量过往的女生,学着他们对女生评头论足,甚至还假装自己喜欢上班里长得最好看的女生。   事实上,他觉得课间在走廊站着看女生实在太无聊了,谁不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有什么好看的呢?对女生们指指点点,那就更没意思了。腿长不长、直不直,他一点儿都不会欣赏。假装自己有喜欢的女生,比参加竞赛难多了。   乔之阳花了很漫长的一段时间来挣扎,来把自己变得和别的男生一样。最后,他还是失败了。女生身上的淡淡香味,远远不如体育课后的男生身上的汗味更让人意动。   他后面在网上认识的那些网友在聊天时,总会提醒他小心——“一定要把自己藏好啊!别像我一样,被父母知道了,差点就打断腿了!”“一定不要和身边人说啊!我和我一发小说了,他立即就跟我绝交了,说我思想肮脏。”……   乔之阳迷迷茫茫地学着网友,把自己的小秘密藏得好好的,表现得心无杂念,一心向学。   就这样,他在黑暗中,小心翼翼地度过了孤独又无助的五年。   而今天,母亲却告诉他,同性恋不是下水沟里的老鼠,它和世间普遍的异性恋一般,再正常不过了。别人的偏见,不过是他们的个人看法,并没什么大不了。   乔之阳慢慢低下头,声音压得极低:“为什么不早点告诉我呢?”   任雾没听到他的话,把身体凑近一些,却看到了儿子微红的眼圈。   “所以啊,咱们的第一课,我是希望你知道,爱情是多元的,不管你选择哪一种,都是非常正常的。”任雾说道。   乔之阳点点头。   *   晚上睡觉前,任雾躺在床上,看上去有些迷惘。   “怎么睁着眼睛发呆?不困吗?”乔承博被床头灯调暗,看了一眼妻子,关心地问。   “唉!”任雾重重叹了一口气,摇摇头,闭上了眼睛。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乔承博靠近妻子,长臂一伸,把人抱在怀里。   任雾睁开眼,嘴唇动了动,最后还是没说话。   乔承博又劝了几句,任雾才把事情说出来。   “我有个朋友,她儿子喜欢上男孩子了,她和她丈夫一怒之下,把孩子给打了一顿,赶出了家门。现在她整个人都崩溃了。”任雾叹息道,“老公,如果你遇到这种情况,会怎么办啊?”   乔承博毫不犹豫说道:“我一定会想方设法把孩子给扭回正轨,就算打断他的腿,都要让他变成正常人!”   “你是觉得同性恋不正常?”   “当然不正常了!”乔承博说道,“自古都说了阴阳调合,自然一男一女是正道,两个男人在一块算什么回事?!”   “唉!”任雾长长叹了一口气,隔壁这个的老思想,怎么样才能扭转啊!   作者有话要说:先洗个澡,还有一章,会晚些。如果不肥,明天补回哈! 第178章 一七八   任雾的日子过得非常有规律——白天在学校上课, 晚上回家之后腾出二十分钟和儿子聊天兼上生理健康课。   乔之阳从一开始的不乐意变成了期待。不管他在网上和多少网友聊过、查过多少资料,很多话说出来的效果远远不如从自己母亲口中说出来的。   就像网友们不时提醒他的——“以后你要是找到男朋友了,一定要做好安全措施啊, 不要因为大家都是男人就不在意了。”   他看了就算, 根本不放在心里。   而母亲细细跟他讲了安全措施的重要性——“安全|套有两个重要的作用:避孕和防止性病。”   乔之阳听了一耳朵的没有使用安全|套带来的一系列后果,顺带着还了解了一下当下有一部分人对身体的放纵, 只听得他震惊无比。   世界上居然会有人得知自己染病之后,坏心想要拉几个人垫背, 陪着他一块在苦海里挣扎。   “妈, 你说得我都不敢谈恋爱了!”乔之阳心里充满了各种担忧。   “谈恋爱一定要擦亮眼睛, 不管找男朋友还是女朋友,一定要对对方做好充分的了解,在发生关系之前, 最好大家一起去体检一下, 确定双方身体的健康。”任雾严肃道, “别以为妈妈在说笑,现在的人太开放了。你那个在医院妇产科工作的表姨前几天还跟我说, 有些女孩子年纪小小就做过好几次人|流手术,还有些染了病。”   “还有你那个堂叔, 在防疫站检验科工作那个,昨天吃饭时还感慨现在得艾滋病的年轻小伙子越来越多了,很大一部分都是和陌生人约|炮被感染的。”任雾皱着眉摇头道, “说着我都有点心慌了,这些孩子,明明有大好的未来,怎么就为一时的放纵而把自己的以后置之脑后呢?”   这一节课上得乔之阳心慌,母亲离开房间之后他耗费了不少时间来了解这方面的内容。   正如母亲所言, 在现在这个新事物不断涌现的社会,有一部分人逐渐迷失了自己,把放纵当做潇洒,把约|炮当成潮流,不谈感情只要身体上的享受。然而,他们却有可能为自己的一时放纵付出巨大的后果。   给儿子上完课,任雾又把攻击力对准丈夫。她就不信了,天天跟他聊,不断给他注入新观念,让他慢慢关注同性恋这个群体,总有一天他也能接纳。   乔承博一走进房间,妻子立即转过身,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   他真心腿软。   为什么忙了一天回到家,老婆还要天天跟他了解同性恋这一块。   “老婆,昨天乔豪不是说了吗,同性恋是艾滋病的高发群体。”乔承博说道,“不是我瞧不起他们,你看,数据就表明了,他们这个群体啊,很大一部分的人都是私生活混乱的。你说,我怎么可能接纳那些人啊?”   乔豪正是他在防疫站工作的堂弟。   任雾退了一步,“我不是说要你完完全全接纳他们,可是你不要用歧视厌恶的态度去看待他们啊!”   乔承博苦笑,“老婆,你就放过我吧!你有你的看法,我有我的想法,你何必揪着这一点不放呢?”   任雾沉默。   许久,她缓缓点头,“你说得对,是我想岔了。”   任雾原本打着让乔承博了解同性恋、慢慢接纳这个群体的主意,但丈夫的态度和话语,让她突然意识到自己是在强人所难。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看法,为什么自己还会犯自以为是的毛病,理所当然地觉得别人应该和自己的看法保持一致呢?   想通之后,任雾也放松许多,不再天天在乔承博面前说那些同性相爱却遭遇家人强硬破坏的事情。   再说了,既然她没有像原主一般撞破儿子忙活的场面,也没有在手机上搜索任何同性恋相关的内容,那么,儿子也不可能这么早就被乔承博发现性向吧?   如果乔之阳的性向暴露是在他工作稳定之后,任雾相信,乔承博的反应肯定没有那么大。   *   “啪!”   乔承博重重一巴掌扇在儿子脸上,乔之阳的脸右脸顿时红了一片,掌印也逐渐清晰。   “啪!”   乔承博又是一巴掌扇过去。   乔之阳跪在地上,咬着嘴唇,不敢为自己辩白一句。   “你、你居然看这种视频!”乔承博板着脸,不满地呵斥道。   乔承博的手提电脑突然开不了机,他便和儿子说一声,要借用一下他的电脑。   没想到他看完授课视频,准备关闭软件时,看到了播放历史记录,上面颇不正经地写着“超爽超浪包你享受”之类的话,他有些惊讶地点进去,出现的是两个男人在床上厮滚的画面。   “怪不得你妈前段时间天天在我耳边说起同性恋的事情,看来她早就知道了,还想方设法帮你搞定我!”乔承博心里一痛,“你们两母子真是好样的,合起伙来把我当成傻子一样糊弄!”   他越想越气,嘴里的话也越来越没有分寸:“你们这种人,有什么前途呢?就跟你堂叔说的,考上大学也不好好念,整天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染上艾滋病,拖累家人……”   乔之阳的眼睛红了一圈,垂在身体两侧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他真的很想很想反驳父亲的话,可是仅存的一丝理智提醒他——母亲给他上的其中一节生理健康课里说到,出柜对父母而言,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出柜的人不容易,他们的父母也很痛苦。   乔之阳宛若雕塑般,安静地跪在地上,低垂着头,任由父亲不断呵斥。   “滚!你给我滚!我没有你这样的儿子!你丢了我们乔家的脸面!”乔承博见儿子不做声,以为他硬撑着不肯认错,心中怒火熊熊,扯着儿子的衣领往门外拖。   等任雾中午下班到家,看到的便是喝得酩酊大醉的丈夫,和空落落的儿子房间。   惨了!儿子又被赶出家门了!   作者有话要说:不行了,脑子转不动,眼睛睁不开了,明天接着干。   小可爱们晚安! 第179章 一七九   “承博, 怎么喝那么多呀?瞧你醉成什么样了。”任雾佯做不知情的样子,快步走到丈夫身边,关心地说道。   乔承博身前的茶几上放着一个酒杯和几个空酒瓶, 他则靠在沙发上, 双眼紧闭,似是已经酒醉睡着了。   任雾费劲地扶起乔承博往房间走去, 让他躺下之后又去卫生间拿来湿毛巾。毛巾刚挨上他的脸时,他突然举起手, 有些不耐烦地把任雾的手拂开。   任雾怔了怔, 拿着毛巾还想给他清理。乔承博却把右手横在眼睛上, 呈现出抗拒的姿态,低声说道:“别管我!”   “你怎么可以和之阳一起瞒着我?”   任雾走到卧室门口的时候,听到了身后压抑的问话。   她转身看向床上的男人, 眼尖地看见他脑袋下的灰色枕套湿了一块。   “你好好休息, 我出去找找之阳。”任雾留下一句话, 轻轻掩上了门。   任雾进乔之阳房间把他手机和衣服收拾好,拎着小行李袋出门。   乔之阳会在哪里呢?   任雾想起前段时间和儿子聊到出柜相关的内容时, 她暗示了几句:“当父母意识到孩子性向和别人不一致,他们可能会遭受到非常大的思想冲击, 呵斥、责骂甚至会忍不住用武力来惩罚孩子的‘离经叛道’。在这个时候,孩子或许可以给父母一点冷静下来的时间,毕竟在父母这一代人的观念里, 同性相恋这个概念实在太陌生了。”   任雾眼前的迷雾被回忆拂开,她提着小行李袋走向了儿子最爱去的地方——市图书馆。   果然,在市图书馆三楼的阅览室里,任雾没花多大功夫就见到了乔之阳。   他像平时一样,坐在挨窗户的那一排座位上, 低着头,认认真真地看书,似乎已经把出柜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任雾提着的心慢慢落回原处。她放轻了脚步,走到乔之阳座位前,伸出手在他肩上拍了一下。   乔之阳骤然抬起脸来,吓了她一大跳。   原本长相清秀、皮肤偏白的乔之阳完全变了一个样子,满脸红肿未褪,凑近一些还能看到上面的掌印。   母亲的突然出现,让乔之阳原本飘在半空中的心一下子踏实下来。他想要咧开嘴对眼眶泛红的母亲笑笑,却扯到了口腔内的破损伤口,痛得他倒吸了一口凉气。   “把书放回去吧。”任雾轻声说道。   乔之阳点点头,快速把书放回原处,和母亲并肩走着。   在图书馆一楼的门口处,一个保安冷不丁喊住了任雾:“妹子,你过来一下。”   任雾走近他,这个约摸五十来岁、头发斑白的老大哥压低了嗓子:“妹子,我在这里呆了五六年,你那孩子也算是在我眼皮底子下长大的,平时来这里学习再认真不过了,是个好孩子。听老哥一声劝,孩子都这么大了,啥都懂了,有什么事你就好好跟他说说就行。你瞧你把孩子给教训成什么样子了,我看着都心疼得很。”   任雾没想到会招来保安大哥的好心劝说,她忙应下来:“老哥说得对,这回是我家那口子冲动了,以后我们准保好好跟孩子说话,不动手。”   走出市图书馆,乔之阳疑惑地问:“妈,大叔找你干什么?”   “他关心你呢,让我和你爸以后好好跟你说话,别冲动。”任雾边说话边招手唤来一辆出租车。   不多时,出租车停在了小区门口。下车之后,任雾却没有带儿子回家,反而往对面的宾馆走去。   “这几天你就在宾馆里住着,你爸现在还在气头上,不单生你的气,也在怨我。你回去见到他那张冷脸,心里也不好受,还不如在外头安安心心地待上几天。”任雾给他开了一间单人房,拿了卡乘电梯上去。   任雾犹豫过,是让儿子回到暂不平静的家中,还是去儿子的爷爷奶奶或是外公外婆家。当见到儿子脸上伤痕的那一刻,她心里立即做好了决定。   家里、长辈家,都不适合。还不如就在小区外的宾馆里住着,她也能不时过去看看孩子,带他出去吃饭,抚慰一下他的情绪。   单人房的条件还不错,面积挺大的,卫生也搞得干干净净。任雾煮了一壶热水,把马桶和洗手池都烫了一遍,才坐在儿子身边,从包里拿出红花油帮他涂抹。   “妈,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乔之阳不敢抬头看母亲,犹豫地开了口。   其实,他早就无数次猜测,母亲为什么会突然给他上生理健康课,还把同性恋相关的内容说得特别详细。   母亲早就发现他喜欢同性。   这一个想法在他脑中盘旋已久,让他时而对未来充满希望——他的母亲是支持他的,时而又让他充满了负罪感——母亲是不是忍着心痛和失望把这些内容整理出来的,她用了多少时间来说服她自己去接受这样的儿子?   “嗯,是啊。”任雾大大方方地承认了。   “那你当场发现的时候,为什么不像爸一样,骂我、打我、把我赶出去?”乔之阳眼里噙着泪问道。他再聪明,在坚强,也不过是个未成年少年。今天经历的一切,早就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在外面还能强撑着,在母亲面前,在安全的空间内,他的委屈和难过被放大了无数倍。   “因为你妈平时看的书又多又杂,对这方面有一定的了解。”任雾说道,“别怪你爸,他的全部心思都放在他的教学和家庭上,在一些方面的知识更新上,他稍微落后一点。”   任雾揽住儿子肩头,“不过你要确定,你爸和我一样,都非常非常爱你。不是因为你的成绩,也不是因为你是个不需父母操心的孩子,只是因为你是我们的儿子,世界上独一无二的存在。”   乔之阳嘴巴紧紧抿着,右手重重拭去眼泪。   “都给彼此一点时间,好不好?”任雾提议,“就像你当初接受自己的性向需要一个过程,你爸爸也需要一段时间来消化这个现实。”   乔之阳点点头。   任雾又陪儿子好一会,给他点了外卖,看他吃完才离开宾馆回家。   这时天都黑了。   钥匙在锁孔内旋转,咔嚓一声,门锁打开。   任雾打开门,入眼是一片黑暗和冷寂。   一点儿家的温暖和安定感都没有。   任雾按下灯的开关,一屋的黑暗被光亮代替。   她换了鞋,径直走向卧室。   床上的人早已经醒了,只是不愿意睁眼,不想面对这个隐瞒自己的枕边人,也不想面对儿子性向的一切事情。   “起来吃饭吧,我知道你醒了。”任雾把灯打开。   乔承博立即把被子盖过头,消极应对。   “你怨我没有把儿子的事情告诉你。”任雾眉眼低垂,“我承认这伤害到你,但是我不得不这样做。”   “不得不这样做?”乔承博一把掀开被子,气愤地坐起来,“我是他亲爸,他的事情我有什么不能知道的?!”   任雾直直看过去,丝毫不畏惧他周身的怒气,“告诉你又怎样?让你像今天一样骂他打他赶他出去?”   乔承博恨恨地说道:“他这么不知廉耻,我教训他有什么不对?我骂他打他赶他走都是为了他好,让他知道他自己犯了多大的错误!”   “行,现在不就如你所愿了吗?骂也骂了,打也打了,孩子也被赶出去了。”任雾冷冷地看了丈夫一眼,转身离开。   妻子的话就像一根针,刺得乔承博心里一痛。   *   乔承博最近情绪不大好,以往脸上虽然总是面无表情,但那不过是他习惯性面瘫式地板着,现在倒换了一副模样,嘴角两边苦恼地耷拉着,眉心处耸起小山。   他怎么可能不苦闷烦恼呢?   自从那天把儿子赶出家后,妻子正式站到儿子那一边,一下班就跑到家对面的宾馆,接上儿子出去吃饭。他好几回在阳台上拿着望远镜看到那对没心没肺的母子一块从宾馆里出来,有说有笑,似乎心情一点也不受影响。还有妻子的那本记账本,昨天记了“寿司128元”,前天记了“火锅189元”,大前天记了……   这么严重的事情,妻子怎么就不能跟他统一战线,把儿子给掰正呢?反而还有心情带着儿子吃吃喝喝,把他冷落在家里,对着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乔承博头疼、心累,只觉家里只剩下他一个正常人。妻子早就被那所谓的慈母之情给蒙蔽了双眼,错把对儿子的放纵当作宽容和关爱。   在乔承博苦闷不已之时,父母还打来电话,让他们一家三口回家吃饭,都小半个月没见到宝贝孙子了。   乔承博没办法答应了,如果拒绝了父母的要求,指不定今晚下班回家就能见到特意乘车过来的老父母。   “我妈打电话过来,让我们明天回家吃饭。”睡觉前,乔承博冷着脸开口。   任雾淡定地坐在梳妆台前,只顾认认真真地往脸上涂抹面霜。   “你这是什么态度?”乔承博皱着眉,不满问道。   “你真该照照镜子,看看你那张黑脸。”任雾没好气白了他一眼,“我倒是没问题,之阳那边你自己去说吧。”   “你不是天天去看他吗?明天我在小区门口等着,你叫他下来。”乔承博耐着性子吩咐道。   任雾心里发笑,这个男人,嘴上依然硬得很,私底下却早就知道儿子在家对面住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在准备考试,做题做到头疼,写文也找不到状态,卡了一晚。   今晚依然是个瘦子,看看明天能不能喂肥点。   晚安小可爱们!   *   加了几百字,买过的小可爱应该可以直接看。如果重新扣了钱,麻烦看过的小可爱评论一下,我把钱退回去哈! 第180章 一八零   任雾倒没想着和乔承博犟嘴, 只是在临睡前,轻声提醒一句:“在爸妈面前,你可别露馅了, 免得惹老人家心里担心。”   乔承博被妻子冷了那么多天, 连一日三餐都是在外头解决的,这会子听到妻子温声提醒, 心里总算没那么难受,甚至还来了心思和妻子说上几句。   “之阳这样下去不行, 你们女人就是心软, 我打他不就是为了纠正他那些错误的想法吗?你想想, 他从B大毕业,以后的前途肯定差不到哪里去,深造或者是出来工作都可以。可是他的性向要是被别人知道了, 学校里的老师同学、公司的领导同事会怎么看待他?”   任雾不说话, 掏出手机快速点了几下, 然后递给丈夫。   乔承博接过来一看,是福布斯排行榜第二的杰克麦布的个人简介。   杰克麦布, 星月电子科技的创办人之一,是一名出色的商人和科学家。但是更让人津津乐道的并不是他的成就, 而是他的爱情故事。他的另一半库克兰斯也是一个男人,并且是星月电子科技的另一位创办人。两人于大学校园认识,毕业后同进入一个信息研究院。十五年后, 他们齐齐辞职,共同创立了星月电子科技公司,发明和生产新型智能手机和小型家电,获得了巨大的成功。   “杰克麦布会被别人嘲笑吗?会丢掉工作吗?会抬不起头生活吗?”任雾说道,“只要能力足够爬得够高, 所有的问题都不是问题。”   乔承博沉默把手机还给妻子。   直至任雾快要睡着时,才听到身旁这个男人感叹一句:“可是,之阳不是杰克麦布啊!”   一夜无梦。   星期六早上十点,任雾敲响了儿子的房门。   “妈,怎么这么早过来了?”乔之阳看看手表,还没到吃饭的时间啊。   任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昨晚忘记给儿子发信息,告诉他今天要去爷爷奶奶家里了。   “你爷爷奶奶想你了,让我们回家吃饭去。”任雾说道,“在爷爷奶奶家,你就像平时一样,别让老人家看出什么不妥,免得他们担心。放心,我也给你爸打好了预防针,他也会控制好自己的情绪的。”   乔之阳点点头。他知道,在他羽翼未丰之时,所谓的出柜,不过是给爱他的人徒添苦恼和烦忧。   乔爷爷和乔奶奶一大早就起床去市场买菜,脸上的笑容就没有下来过。跟他们相熟的人笑着打趣:“老师们心情这么好,肯定是你们家之阳要过来了。”   “可不,之阳再过几个月就得去京城上大学了,现在咱们可是抓紧时间和他相处,见多几面。他去学校之后,山长水远的,一年也没几次能见面。”乔奶奶话里又是埋怨又是骄傲。   “啧啧,之阳真是有出息啊!”熟人们敷衍道。   也不怪他们态度敷衍,乔家二老最以乔之阳为骄傲的,这些话可不知说了多少遍,听得他们耳朵堵快起茧了。   “好了好了,不跟你们聊了,我们得回去做饭了。”乔奶奶摆摆手,提着菜篮子慢悠悠往家里走。   当水果洗好放在果盘中,蔬菜洗好放在一边,肉类切好腌制好,乔家的门铃响了起来。   “来了来了。”乔奶奶趿着拖鞋,脚下步伐迅速,丝毫不见年近七十岁老人的迟钝。   打开门,高高瘦瘦的宝贝孙子朝她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奶,我回来啦!”说罢,还亲密地搂过老太太的肩膀往屋里走。   乔爷爷鼻梁上架了一副老花镜,膝盖上摆着一本书,他并没有起身,只是坐在椅子上探头往门口看。   “爷爷,我回来了。”乔之阳亲昵地坐在爷爷身边,信手拿起书翻了翻,“爷爷最近怎么迷上看心理方面的书了?”   乔奶奶吐槽道:“可不是,他这段时间可把这本书当成宝了,一天到晚都捧着,连吃饭也不舍得放下,也不知道有什么好看的!”   乔爷爷咧嘴笑笑,不管老伴的吐槽。   “爸、妈。”任雾提着一袋子东西走过来,“这是前几天我和之阳逛街时给你们买的,你们瞧瞧喜不喜欢。”   “都是我选的呢,”乔之阳从袋子里拿出一件宝蓝色丝绸中裙,双手抓住裙子的肩部打开,“奶奶,你看好不好看?您皮肤白,最合适这个颜色了。怎么说来着,端庄,大气!”   乔奶奶被孙子这一番话哄得直乐,笑得眼睛都眯起来。   “爷爷,这是你的唐装,到时候你去学校上课正好可以穿。”乔爷爷是大学的返聘历史教授,每个星期都会去上两节课。   乔爷爷对这套深蓝色唐装爱不惜手。   乔奶奶和任雾在厨房里忙碌,乔之阳在一旁的小板凳上坐着打下手,时不时剥个蒜之类的。乔承博则和老父亲坐在客厅里聊工作上的事情。   “哎,妈今天做了泡椒凤爪。”乔承博见母亲端了一盘菜出来,看了一眼,笑着说,“爸,我去叫宋老师过来陪你喝上一点。”   说着就想起身往外走。   “别去!”乔爷爷一把拉住儿子的衣角,示意他坐下。   “怎么了?你和宋老师又闹翻了?这回是他悔棋还是你耍赖啊?”乔承博有些无奈,宋老师和老父亲都是教历史的,两人经常凑在一块聊天下棋,一言不合两人就翻脸,过个三五天就跟啥也没发生似的。   乔爷爷瞪了一眼儿子,“我是那种人吗?净瞎说!”   乔承博无奈摇头。   “我跟你说,老宋家出事了。”乔爷爷压低了声音,“你还记得他那个跟你差不多年纪的儿子吗?”   乔承博从脑海深处划拉出那个十来年没见上一面的邻居。   “唉,小宋他都快四十了,还没结婚,一个人孤零零在国外呆着。前阵子,老宋和他老伴也没通知一声,就飞过去找他了。结果发现小宋和一个男人同居,听说还是大学就在一块的。”乔爷爷摇头叹息,“老宋现在还病着呢,小宋也休了年假回来陪着。”   乔承博怔了怔,那小宋居然是……   “老宋现在是一心掰正儿子,天天和他老伴给小宋安排相亲,两父子昨天又吵了一架,我还上门劝了几句。”乔爷爷叹息一声,“老宋这人就是太古板了,这种事情自古便有,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呢?居然还像个女人一样,跟儿子耍起心眼,要死要活的。”   乔承博沉默一下,突然问道,“爸,你觉得同性恋是正常的?你能接受自己的儿子是同性恋?”   乔爷爷被儿子这个发问吓了一大跳,他的右手重重拍在儿子背上:“你这混小子,该不是和小宋一样吧?你可是结了婚的啊!”   乔承博连忙解释,“爸,你想些什么呢?我就是一时好奇,随口一问。”   乔爷爷这才移开他的无情铁掌。   “接受,也不接受。”乔爷爷摇头,“接受是因为同性恋本身是无罪的,不接受则是因为大环境对他们太苛刻了。”   *   周日晚上,乔承博一家三口离开乔家二老家后,驱车回去。车上,任雾随口提醒一句:“在美美宾馆面前听一下,我陪儿子上去,你自己先回家。”   乔承博没说话,任雾便当他心中答应了,闭上眼睛靠在座椅上便睡了过去。   等她再睁开眼,车刚好驶进小区门口。   “怎么没在宾馆前面停一下啊,我们又得走那么远的路出去。”任雾往窗外看看,心中有些不满。   “回家里住。”乔承博板着脸说。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任雾闻言回头看看儿子,正对上他那双充满惊喜、发着光的眼睛。   “那等会过去退房,把行李拿回家。”任雾看向丈夫。   乔承博的脑袋小幅度的点了点。   下车之后,乔之阳见母亲转身就走,赶紧跟上去,嘴里说着:“妈,我陪你一块。”   任雾和乔承博心里明白,这孩子不敢和父亲单独相处,心里没底儿。   “嗯,整好这段路挺黑的,你陪着我,我心里踏实多了。”任雾拍拍儿子的肩头,像是无言的安慰。   乔承博没有立即下车,他有些迷茫痛苦地坐在那儿。刚才的那一幕赤|裸|裸地告诉他,他亲手把儿子推远,破坏了这十七年来的父子之情。   哪能不难过呢?这可是他的儿子,他小半辈子最重要的宝贝。   乔之阳跟在母亲身后,慢慢往家里走去,心情复杂。一方面心里抱着小小的希望,觉得父亲也许会原谅他接纳他;另一方面又害怕再次出现那天的情景,被父亲呵斥打骂,怕母亲因他而和父亲发生争执。   “等会回去你先洗澡,喝杯牛奶就睡觉。这两天在你爷爷奶奶家也玩得累了。”任雾吩咐道。   乔之阳心里一酸。以往周末从爷爷奶奶家回来,他们一家人会大大咧咧地瘫在客厅沙发上吃吃水果说说话,歇上好一会才各自去洗澡休息。现在家里被他祸害成这样,连一家三口在一块聊天歇息的时间都不存在了。   “嗯。”他闷闷地应了一声。   任雾把他的心情看得清清楚楚,但无心去开解他。以后他要面对情况或许会比家里的还要严重,别人戳他背脊,骂他笑话他孤立他。可是没有人能帮他驱除那些偏见和歧视。只有他一个人,必须坚强地去面对所有有可能发生的情况。 第181章 一八一   卧室内, 任雾坐在梳妆台前小心翼翼地把面膜敷在脸上,然后翘着二郎腿靠在软椅上,随手拿起旁边放着的看了好几遍的书。   乔承博从浴室出来, 看到的便是妻子优哉游哉的模样。   “你是一点儿也不为儿子的以后担心吗?”他实在忍不住了, 这段时间仿佛只有他一个人深陷于痛苦和烦恼之中,妻子却一如既往地扮演着好母亲的角色。   任雾眉头紧了紧, 感受到脸上的异样,立即伸手把面膜抚平, 嘴巴小幅度地动:“我当然担心。但是像你这样, 有用吗?”   乔承博很想反问一句:“怎么没用了?”但事实上他心里极其清楚, 如果真的是骂几句打一顿赶出去就能让孩子“改邪归正”,那父母家的邻居老宋就不会像现在一样,被气老了十来岁。   乔承博气呼呼地离开卧室, 一个人坐在客厅, 借酒消愁。   大半夜的, 乔之阳从梦中惊醒。他梦到一只凶猛的老虎距离他不到一米远,死死地盯着他, 他想逃,双腿却不听使唤, 甭管心里多着急害怕,也动不了。老虎慢慢靠近他,眼神越发幽深晦暗, 它缓缓举起了毛茸茸却无法让人觉得可爱的爪子,一点一点挨近他的脸……   “呼!”乔之阳猛地睁开眼睛,一下子坐了起来,长长嘘出一股气。下一秒,身体却像是被点了定身术。   “爸, 你怎么在这里?”乔之阳心里发虚,声音有些颤抖不安。   乔承博坐在儿子床边的椅子上,保持着凝视儿子的姿势许久了。喝了一点白酒,夜深人静时,借着那点酒意,他冲动地打开儿子的房门,进来看看。   他还记得十八年前,妻子拿着显示两道红杠的验孕棒激动不已地从卫生间里跑出来,奔入他的怀里。   他还记得妻子的肚子一天一天的变大,他们手挽手在公园里散步,商量着给肚子里的孩子起什么名字,想象着孩子的模样,猜测会像爸爸多一些,还是像妈妈多一点。   他还记得医生打开产房的门,把襁褓里的孩子递到他手里,笑着恭喜他这是个壮儿子。   他还记得儿子第一天上幼儿园时的样子,一手抓着他的手,一手抱着妻子的腿,哭着闹着不要和爸爸妈妈分开。   他还记得……   十八年了,自这个孩子来到他们身边,足足十八年了。   乔承博忍不住设想儿子的以后——他会不会被别人看不起,会不会因为性向而找不到工作,会不会像他看到的一些事例一样处于那个圈子里毫无真情的玩弄感情,会不会被感染性|病……   太多事情,让他苦恼了。   “爸,我送你回房里休息。”乔之阳闻到父亲身上的酒味 ,知道父亲又在为他的事情烦恼,心里酸涩痛楚。   原来,出柜,最痛苦最为难的不是自己,而是父母。   母亲知道他的性向之后,第一时间就是强迫自己去了解同性恋这个群体,不断地接收新的知识,并把所有的内容整理总结好,悄悄给自己打了预防针。   父亲发现得突然,平时情绪无太多波动的他骤然崩溃,无法相信自己儿子的与众不同。他想要把儿子掰直,过上大多数人的那种生活,避免受到伤害。   他不敢想象,父母心里有多痛苦,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之阳,你再让爸好好想想,让爸想想。”乔承博突然踉跄起身,留下这么一句话。   夜,越来越深。   乔之阳紧紧闭着眼睛,眼泪悄悄从眼角流下,直直浸入枕头里。   *   日子似乎重归平静。   这一家三口似乎同时忘了这段时间来的痛苦来源,不过一夜之间,就变回了以前和睦幸福的样子。   只是,乔之阳知道,这不过是假象。   父亲再也没有在每天下班回家之后进他的房间内,关心他今天在家学了什么、做了什么。   而他也不敢单独和父亲相处,要么就在自己的房间内窝着,要么就是黏在母亲身边。   “小雾,你大姨家出事了,你快点过来!”   又是一个周末,任雾刚放下饭碗,便接到了母亲的电话。   任母在电话里也没有详说,只是不断重复要求女儿赶紧过来,再不过来就要出事了。   听着母亲的声音急切慌张,任雾心里也有点不安。她一边大步往房间走去,一边吩咐这两爷俩收拾饭桌和厨房。   然而丈夫也追着进来,跟着一块换上出门的衣服。   “我也过去看看,看有什么事能搭把手的。”听丈夫这么说,任雾心里一想,要是大姨家打起来,有个力气足个儿高的男人帮忙拉一拉架也好。   两夫妻急急忙忙开车往大姨家去,幸亏这大中午的不塞车,四十来分钟就到了大姨家的小别墅。   刚打开车门,任雾就听到了大姨熟悉的声音,只不过完全没有了平时的知性和大体,哭哭啼啼地骂着:“你要是不改过来,我现在就死给你看!我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丢人现眼吗?别人要是知道了,我这一辈子都抬不起头了!”   “大姐,没那么严重,小颜她知道错误了,一定会改正的。”这是任母温和的安慰声。   “小姨,你可别瞎帮我承诺。我哪里错了?我哪里需要改?我做人做事顶天立地,堂堂正正,根本不在意别人的话!”这是大姨的女儿、任雾表妹许学颜的话。   “你这孽女,给我跪下!”一阵噼里啪啦声中,大姨夫愤怒斥责。   “赶紧的,屋里都要打起来了。”任雾慌了,一手扯着丈夫,往屋里小跑。   “爸妈,大姨大姨夫,小颜。”任雾和乔承博的出现,让屋里混乱的场面安静了一秒钟。下一秒钟,他们就纷纷拉着任雾和乔承博的手,七嘴八舌说起来。   好一会,任雾才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   她面色复杂地看了一眼表妹和她身后的清秀女子,一时间还真不知道说什么好。   乔承博也沉默了。他活了四十年,以前只是在别人的闲聊中听过那么一两句同性恋的话,而这段时间,就他身边,就出现了三例。   “她说带对象回家,哪知道她给带了个女人回来?这算什么啊?”任大姨靠在任母的肩膀上,眼泪哗哗直流。   “也亏得我中午没让她二叔三叔两家人过来吃饭,不然我可就一辈子抬不起头了。小刘,你把今晚的聚餐取消,跟老二老三说一声家里有事。”任姨夫无奈地靠在沙发上,吩咐家里的佣人把早就定好的聚餐取消。   任父素来嘴笨话少,只是坐在自己姐夫身旁,默默充当一个听众。   许学颜和清秀女子手拉着手,眼神倔强地看着沙发上的一群人,仿佛要和他们对抗到底。   任雾叹了一口气,“大姨姨夫,我和小颜回房间里聊聊。”   “小雾,你向来学习又好又听家里话,和小颜关系也好,一定要帮我把这犟脖子给掰正啊!”任大姨信任地看着外甥女,眼神里寄托了无限希望。   “是啊,小雾,你把这事解决了,姨夫给你们发个大红包。”任姨夫附和道。   任雾苦笑,也没说话,和许学颜、清秀女子一起进入电梯。   “表姐,你别跟我说那些有的没的,我都三十二岁了,还不知道自己要什么吗?我告诉你,我这一辈子都是这样的了,不可能改过来的。”一进房间,许学颜就不耐烦地说道。   “表姐,我和学颜在一起十二年了。”清秀女子突然开口,“我爸妈已经允许我们俩在一起了。”   任雾无奈,一个个的都挺有自己的想法,她说什么都没有用啊。   “小颜,介绍一下?”   “我女朋友,陈一初。本科B大,硕博都是在M国H大,目前在国家生物研究院工作。”许学颜介绍自己对象时,神态不自觉显露出一丝骄傲和自豪。   任雾看不过眼,打击一句:“啧啧啧,高材生居然跟了个小流氓,可惜了。”   任雾这话还真没说错,许学颜从小就被父母当男孩子一样养大,她可是街头一霸,手下有不少弟兄的。   “别揭我老底,我现在好歹也开了几个健身房和跆拳道馆。”许学颜感受到来自表姐的挪揄,心里拉起的警线松了些。   “坐吧,站在干嘛。”任雾仿佛是房间主人一般,率先坐在小客厅的沙发上。   “我呢,对做坏人没什么兴趣,如果你不是我表妹,说真的,这事我根本不想沾手。”任雾耸耸肩,这是她的真心话。但没办法,自家和大姨家关系密切,和一家人没太大差别。   许学颜撇撇嘴,漫不经心地拉起陈一初的手放在自己膝上把玩。   “你也知道,你爸妈只有你这个女儿,一心打算找个入赘的女婿,生下两个小孙孙。”任雾朝她俩眨眨眼,“言尽于此,你们好好想想。”   许学颜懵了一下,脱口而出:“难不成我还要找个男人回来生孩子?!”   陈一初反而明白了任雾的意思,反手拍拍许学颜的手,表示她心里有数。   任雾见状,自觉任务完成,嘴巴一弯,“少点和二老反着来,等他们见到宝贝孙孙就好了。”   任雾从楼上下来,客厅五人紧张地盯着她。   “我说过小颜了,她让我先跟大姨姨夫道个歉,说刚才太冲动了,她知道该怎么做了,一定不让你们担心。”   任大姨和姨夫一拍心口,多亏得这个乖外甥女帮嘴,不然自家那犟货咬死了要和那女人在一块。   回家路上,乔承博忍不住问了几句。   “有什么难解决的?”任雾说道,“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姨和姨夫,他们心心念念的就是让小颜找个上门女婿,生两个跟许家姓的孩子。这年头,生孩子又不是非要个活生生的男人才行。”   乔承博愣了好一会,脑子才转过弯来。 第182章 一八二   暑假过去了大半, 九月越来越近,这也就意味着乔之阳很快就要离开父母去上大学,一年也许也见不了多少次。   任雾询问过丈夫和儿子的意见后, 定了个自驾游路线, 准备一家三口去海市游玩几天。   在高速公路上耗了好几个小时,天色昏暗时才入住酒店, 这时候一家人脸上呈现出不同程度的疲惫。   “要不你先洗澡吧,我和之阳去餐厅吃饭, 等会给你打包回来。”乔承博一打开酒店房门, 换上拖鞋便累瘫在沙发上, 动也不想动。任雾把行李箱推到一边,建议道。   “行,你们去吧。我先歇一下就去洗澡。”乔承博闭着眼睛, 随意应了一声。   任雾洗了手, 带着乔之阳离开了房间。   “妈, 我们是去八楼的自助餐厅吃饭吗?”走进电梯,乔之阳不知道该按哪层。   “按一楼吧, 妈妈带你去见两位朋友。”任雾低头回信息,嘴里吩咐儿子。   乘电梯直达一楼, 走出酒店,往左直走一百来米,便看到了几家装潢得非常精致的餐厅。   “海滩风情。”任雾看了看招牌, 走了进去。   “师姐!”循着声音看去,一个穿着蓝底印花上衣的男子站起来,笑容满面地对任雾招手。   “老刘,好久没见!”任雾把乔之阳带到身前,“这是我儿子乔之阳。之阳, 这是大刘叔叔。”   任雾有些疑惑,“怎么不见小刘?”   “刚才在沙滩上认识了一个潜水的兄弟,他蛮感兴趣的,还在外面聊着呢。”刘启夏解释了一句,转身从包里拿出一本书递给乔之阳,“之阳你好,这是我和小刘一块给你准备的礼物,看看喜不喜欢。”   乔之阳接过一看,激动得双眼发光,万分珍惜地摸摸书封上的名字,“谢谢叔叔!我很喜欢!”   任雾探头看了看,笑着说,“你们有心了,这孩子想要这本数学习题册很久了,找了很多书城和二手书店都没有。”   刘启夏笑了,“你怎么不问问我,我还能不给你寄一本过来吗?”   乔之阳翻开书的封面,便看到了编书者刘启夏的照片和名字。他怔了怔,认认真真地观察照片上的人,然后用狐疑的目光打量对面的中年男人。   像,又不是很像。   五官是相似的,可是面前这个人看起来脾气性情非常好,嘴角一直挂着笑容,而照片上那人太过严肃了。还有面前这人皮肤太黑了吧,照片上的可是白脸书生。   “怎么了?你不是很喜欢刘启夏老师的奥数资料吗?他现在就在你面前坐着,不敢认啊?”任雾用手肘碰了碰儿子,打趣道。   乔之阳惊呆了,他猛地起身,迅速扒开母亲的小挎包,拿出一只签字笔,对着刘启夏深深鞠躬,“刘老师,您好!我是乔之阳,从一年级起开始学习您编著的奥数书本,到现在已经十二年了!您就是我的偶像!请问您能帮我签个名吗?”   说完可怜巴巴地看着刘启夏。   刘启夏被这小伙子给逗笑了,“师姐,你儿子可真逗!来,叔给你签个名儿。”   乔之阳怀着激动的心情和刘启夏聊起了奥数,任雾坐在一边看着,见儿子完全不像这段时间那样死气沉沉,心里也松了一口气。   “师姐!你到了怎么不给我打电话?”一个男人的声音传来,带着惊喜和问罪。   “哼,老刘可说了,有人心念念着潜水,早就把我忘到脑后了。”任雾站起身,拍拍来人的肩膀,“那么久没见,还是那么年轻那么帅气!”   乔之阳惊讶地回过头,震惊地用手捂住了嘴巴,生怕自己会尖叫出来。   “啊啊啊,Winter!”乔之阳压抑着声音惊喜地喊。   刘启冬好奇地看了一眼小伙子,问道,“师姐,这就是你嘴里那个沉稳的儿子?”   任雾忍不住笑了,“是啊,不过这不怪他,年轻小伙子今晚见到自己的两名偶像,怎么可能不激动呢?”   乔之阳不断点头,就是,我平时可沉稳了,就是见了爱豆有点把控不住而已。   刘启冬,微博名字Winter,目前在B国的化工公司上班,是个普普通通的化工研究员。他广为人知则是因为他的性向,他和自己的伴侣从大学认识,毕业后齐齐飞往B国读研读博,毕业后留在B国上班,拿到永久居住许可证后结婚。这是基圈里最让人羡慕的一对,生活不混乱不浪|荡,安安稳稳地和自己的爱人过一生。   乔之阳在几年前就关注了他,并以他为目标,希望有一天能和Winter一样,堂堂正正和自己的合法伴侣在一起,有他们的家。   这一次的聚餐,主角就是乔之阳和刘家两兄弟。乔之阳有许许多多的奥数问题想知道,有各种各样的性向疑惑亟待解答,而刘家两兄弟对于他的一切问题,都是知无不言。   晚饭后,四人到了分开的时候。刘启冬拍拍乔之阳的肩膀,“我们加了微信,以后有什么事情想不通的,都可以找我。”   乔之阳眼里涌起一阵感动和感激。   “别感谢我,得感谢你妈妈。她知道我这次回国旅游,特意把你带过来和我们见面。”刘启冬感慨道,“你有一个好妈妈。”   这次的见面,是任雾一手促成的。她大学时候比刘家两兄弟高一届,是他们的学姐班长,在生活和学习上给了他们不少帮助。这十几年来,虽然没有太多见面的机会,但是现在的通信和网络那么方便,他们依然保持着联系。   大学,是个能让人成长得更好的地方,也是个能让人堕落的地方。任雾希望,儿子能把自己的两名偶像当成心里的目标,不断地朝着好的方向前进。   *   一年后,暑假。   乔之阳从自己和几个朋友创办的暑期奥数班回来,便听到了母亲的提醒:“之阳,后天你记得把课推一推,咱们要去你姨婆家吃喜宴。”   “喜宴?”乔之阳愣了一下,疑惑地问:“是表姨结婚了吗?”   任雾和乔承博对视一眼,把真相说出来?还是继续瞒着?   “来,坐会儿,妈给你讲讲。”任雾拍拍身旁的沙发,招呼儿子过来。   “其实呢,你表姨有个女朋友,她们在一起很久了。去年你表姨找了精|子库,怀了孩子。后天孩子满月了。”任雾把事情大概地说了出来。   乔之阳震惊了,好一会才回过神来。   他第一反应是看着父亲问道,“那我以后是不是生了孩子爸就不生气了?”   “胡说八道!”乔承博瞪了儿子一眼,低头看自己的书。   “瞎说!”任雾也没好奇地敲了一下儿子的脑袋,“我跟你爸可没这闲功夫盯着你生不生孩子,你自个儿对以后有计划,能找到志同道合的另一半,不乱混,我们就满意了。”   乔之阳傻傻地摸着脑袋笑起来。   任大姨家里被装饰得喜气洋洋,四处还挂着小宝宝肉乎乎的可爱照片。   任雾一家三口走进宴席厅时,许学颜和陈一初抱着宝宝春风满面地迎上前。   “恭喜恭喜!”任雾一边道喜,一边从挎包里取出特意给小宝宝准备的金脚镯。   “表姐客气了!”许学颜笑着收下礼物,“一初昨天去逛街,看中了一个玉镯,特别适合你。一初,你陪表姐到房间里拿一下吧。”   任雾和陈一初边走边聊天,半途还见到了大姨和姨夫。他们这时对陈一初的态度好了许多,不像去年那样,话里话外都是“那个女人”,现在可是亲亲密密地喊她“一初”。   任大姨甚至还悄悄和任雾说,“她们在一起那么久了,小颜又生了孩子,一初自己又有能力,我和你姨夫也不在意她是个女人了。说到底,还是要看小颜乐意,不然我们逼她也没用。对了,我和你姨夫商量了,过段日子再办个酒席,把她认作干女儿,就当是过了明面。”   任雾笑眯眯地点头。   *   乔之阳大四那年直接保研博,毕业后和同班多年的秦宏一起搞起了数学奥数培训班,凭着一本本获奖证书和自身的学历,机构里的学生多得排不过课来。在每一年的奥数竞赛中,机构里的一些学生获得了相当不错的成绩,甚至有好几人由于在国际奥数竞赛上获奖,顺利保送到重点大学。   在乔之阳三十二岁那年,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共度一生的另一半。   任雾看到客厅里坐着的秦宏,惊讶得嘴巴里能塞下一个大鸡蛋,好半晌才回过神来。   “你的父母和家人知道你的性向吗?”饭后,任雾和乔承博坐在秦宏对面,开始一个问题接一个问题地发问。   秦宏点点头,“我和他们说了,也征得了他们的接受。”   说完还打开了手机微信的聊天界面,把父母发过来的语音播放出来——   “这条路不好走,你硬是要走,我和你爸也不做你路上的绊脚石。不过你要记住了,这路是你自己选的,那就要坚持到底,负责到底。”   听到秦宏父母的这番话,任雾微微颔首。   乔之阳和秦宏的关系并没有公开,这是双方家长见面商量后决定的事情。这不是反对他们,只是不希望他们遭受太多的嘲笑和歧视。生活,从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无谓再给他们的生活添加其他的苦味。   乔承博和任雾的父母倒是慢慢察觉到自家孙儿的不同,甚至还在过年的时候,让乔之阳带着秦宏回家里吃饭,给他封了个厚厚的红包,表示对他的满意。   十五年后,同性婚姻在国内合法化。当乔之阳和秦宏拿着红彤彤的结婚证站在任雾夫妇面前的时候,他们流下了激动的泪水——不为别的,只为以后彼此能在手术知情书上签下这来之不易的名字。   *   任雾意识回到自己的身上,面前的老太太微微向她鞠了一躬,感激地道谢,“谢谢您让我的儿子避过艾滋病,也谢谢您让他这一生过得如意。”   老太太魂体散去,遗憾全无。   “本次任务完成,打分如下:①避免乔之阳感染艾滋,得五十分;②给乔之阳灌输同性恋的相关知识,弥补父母在性教育上的缺失,得二十分;③帮助乔之阳得到父亲的原谅和接纳,得二十分;④成为乔之阳心灵上的支撑,支持他走过迷茫和痛苦的日子,得十分。目前总得分为八百五十分。”系统006说道。 第183章 一八三   “我想要清醒一点儿。”面前这个瘦骨嶙峋的女人如是说道。   任雾忍不住多打量她一会, 这是任雾有生以来第一次见到那么瘦的人——她的整副身体,只余一层薄薄的皮肉。脸上的颧骨高高凸起,眼睛深深地凹下去, 大得惊人。头发长到腰间, 却稀薄枯黄如没营养的杂草。脖子又细又长,似乎轻轻一拧, 就能轻而易举地折断。粉色的雪纺裙罩住了这个人,只露出细瘦的四肢和锁骨。   “好了, 干活去吧, 别看了。”系统006话声一落, 任雾便消失不见。   *   原身是所有人眼里的幸运儿。   她出生在一个富裕的家庭里,父母经商,在A市这个一线城市里也是个有脸有面的人物。上头有一个比她大五岁的哥哥, 一早就被父母定好了人生的路该怎么去走。而她, 作为家里的小女儿, 父母长辈对她毫无要求,只要她开心, 那就足够了。   原身无忧无虑地长到二十岁,遇上了她一生中唯一的爱人。   那是一个飘着毛毛雨的普通春日, 原身和好友温芷雅一起到一家商场逛街。一进门,便撞上了一个身穿白衬衫黑西裤的年轻男子。她忙不迭抬起头道歉,却撞进了一双清澈的笑眼里。   “小心点啊!”一个面相普通的中年男人走上前, 站在年轻男子身前,伸出手拦在她和好友面前,作出保护身后人的姿势,“别撞到咱们景晖了!”   景晖?   这个名字好像有点耳熟?   原身愣了一下,却见年轻男子好声好气地对助理说:“王哥, 没事的,咱们走吧。”说完还对着原身微微颔首一笑。   “啊啊啊!”景晖和同行的人离开之后,好友温芷雅发出了激动的尖叫声,“雾雾,他就是我说的FLY男团的队长,超级无敌帅的!天啊,真人比照片视频要帅一百万倍!”   “雾雾,你不是说蓝天娱乐的星探看中你了吗?要不你就答应他吧?”温芷雅双眼冒着光,“景晖就是蓝天娱乐的艺人,你要是进了蓝天娱乐,就是他的小师妹,还能和他见面、说话,甚至合照!啊啊啊,雾雾你一定不要拒绝那个星探了!”   原身被好友这个反应给逗笑了,她挑挑眉,“嗯,可以考虑一下,不过今天吃饭……”   温芷雅识相地抱住她的右手,“我请客!今天大明星想吃什么想喝什么尽管说,我全包了!”   回到家之后,原身在房间里闷了两天,日夜不休地看景晖参加的综艺以及接受的采访。   景晖出道已经有四年了,但是前三年几乎都是打酱油的小角色,在大大小小的综艺里做壁花。去年的六月份,景晖加入了FLY男团,于九月份全员参加了名为《唱跳星光》的综艺。FLY男团在综艺里撩人帅气的舞步和电力十足的歌声吸引了一众的粉丝,而作为男团队长的景晖因有更多的发言采访机会而更为大家熟悉。   原身目光沉迷地看着电脑上的视频,心里下了一个决定——她要进蓝天娱乐,要比所有人都更靠近景晖。   原身这个决定并没有得到父母的允许。他们觉得做艺人并不是什么好事情,一举一动都在镜头之下,一点自由空间也没有。   然而原身自幼在父母的宠溺下长大,她想做的事情,父母都拗不过她,最后还是顺顺利利和蓝天娱乐签了五年的合同。   蓝天娱乐从FLY男团身上尝到了甜味,立即又四处搜寻长得美或是唱跳俱佳或是性格吸粉的年轻女孩子,打算组成一个新的女子团队——SWIM,原身便是他们看中的颜值担当。   在练习期间,原身被安排在公司宿舍,天还没亮就起床跟着队友们一块吊嗓子,拉筋跳操,在练习室浸泡十几个小时。   原身哪受得了这个苦啊,没两天就全身酸痛,走路都成了小鸭子。晚上回宿舍之后,大家都忙着各自的事情,原身一个人心里委屈难过得很,跑到走廊尽头的安全通道里给父母打电话。   “爸爸,我不想出道了,好累好累,我的腿又酸又痛,都快走不动了!”原身眼里噙着泪,垂着脑袋靠在墙上,“爸爸,你帮我交违约金好不好?我想回家了。”   电话里的男人说了几句话,原身擦擦眼泪,看上去精神好多了,“那爸爸你明天记得让张律师过来帮我谈解约的事情哦!”   在原身放下电话的一刹那,一个熟悉的人推开了安全门,走了进来。   “景晖!”原身的脸上迸发出极大的惊喜,右手激动地捂住了嘴巴,露出的双眼亮晶晶地看着来人。   “你是?”景晖眼睛一亮,似乎想起了不久前见过的她。但很快脸上又呈现出疑惑神色,“你是私生粉?”   “我和你合照,你赶紧走吧,以后不要做这种事情了。”没等原身否认,景晖温和地提出建议,主动走近了她。   “不是,我不是私生粉。”原身赶紧摇头辩解,“我是SWIM女团的成员,也是你的粉丝!”   景晖看上去有些不相信,原身赶紧掏出自己的出入通行证给他看,景晖才笑着喊一声:“小师妹你好!”   原身在景晖面前有些放不开,一张俏脸粉粉的,一看就知道她的心思。   两人面对面站着说了一会话,还交换了彼此的联系方式。景晖离开前,晃晃手中的手机,“有空再聊。”   安全门后的楼梯间又只剩下原身一人。她全身的力气尽数撤去,身体疲软地靠在墙上,左手不断小力地在胸口拍着。   一分钟后,她的血条似乎重新满了,对以后的生活充满了信心和期待,再拨通父亲的电话:“爸爸,明天不用交叫张律师过来了,我觉得自己还能继续坚持下去。”   在长达五个月的培训时间里,原身和景晖花式遇见无数次,比如说公司楼下的甜品店、宿舍小区外的自助餐厅、公司的健身房和练习室……   两人在一次次的相见中越来越熟悉,即使有时候景晖到了外地录节目,两人也有手机作为媒介,时刻保持联络。   在SWIM女团正式出道,录《偶像女团》第一期的晚上,原身收到了景晖寄过来的一件小礼物——萌版的穿着无袖连衣裙的她在音乐舞台上快乐地旋转。   原身内心隐藏的爱意在这一刻无限放大,这个小人儿穿的衣服正是他们第一次见面时,她身上穿的衣服。   晚上睡觉前,原身躲在被窝里,戴着耳机重复听景晖发过来的语音——“我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时,你有点懵的样子,就像不小心撞进人间的小仙女,迷茫地看着这个世界。那一刻,你就悄悄走进我的心里……”   两人悄悄在一起了。   景晖在公司宿舍不远租了一套两室一厅,他把她抱在怀里,声音微哑:“雾雾,我会比之前更加努力,到时候买一套大房子,让你住得舒舒服服。”   原身笑得满足,脑袋靠在景晖胸前撒娇,“这样就很好啦!我喜欢你,不喜欢大房子。”   景晖的目光扫过原身白皙脖子上戴着的蓝宝石项链和手上戴着的粉钻手链,更加确定了自己要怎么做。   《偶像女团》播出第一期便引起了巨大的反响。SWIM女团共有九人,其中最让人无法移开眼睛的便是气质和相貌极好的原身。虽然她唱跳水平在专业人士看来不过是一般,但也足够糊弄大众。再加上她那一张仙女脸,便足够吸引眼球。   原身就这样火了起来,网上处处可见她的颜粉。   原身拍完了《偶像女团》,公司趁热打铁把她安排到几个当下正火的综艺里边,比如《觅食之路》、《逃出生天》、《乡下生活》……   在《觅食之路》里,原身跟着常驻嘉宾一块到了风景优美、美食众多的D市。从节目一开始,原身便吃得乐不思蜀,常驻嘉宾在一边介绍,她在一边像个小仓鼠一般嘴巴动个不停。整期节目下来,给观众们留下唯一的印象就是——D市的美食是真的好吃!不然这小姑娘怎么就没有停过嘴呢?   在《逃出生天》这个密室逃脱的综艺里,原身是罕见的大胆女嘉宾,不但没有被鬼吓到,还把道具套在自己身上,把鬼吓得一边跑一边喊“鬼啊!”   在《乡下生活》里,第一次到农村的原身快乐得跟鸟儿似的,一会跑到东,一会跑到西,抓蝴蝶,钓鱼,跟着乡下小朋友跳房子,玩得不亦乐乎。   ……   这几个综艺播出之后,越来越多网民对原身有了深刻的印象,毕竟这个能吃大胆又活泼的小姑娘真的又美又好笑啊!   蓝天娱乐见原身值得打造,倾斜了一部分资源到她的身上,比如校园剧名导李林在筹备的《校霸的学霸》、古装剧《祸水》等等。   然而,在原身的事业蒸蒸日上的时候,景晖反而走了下坡路——综艺反响一般,参演的电视剧被人诟病,与此同时,同期的小鲜肉纷纷踩上一脚,放出他耍大牌、睡粉、包|养等黑料。   景晖已经一个多月闲在租房里,连一个通告也接不到。   原身见到原本意气风发的男朋友借酒消愁、萎靡不已,她越发心疼担忧。   “爸爸,我记得咱们家在星星娱乐有不少股份,是吧?”原身抱着父亲的手撒娇,“爸爸,把那些股份转给我呗?反正我都这么大了,手头上也得有点家业嘛!”   父母在她耍赖撒娇之下,大手一挥,应了这个要求。星星娱乐不过是一家小公司,女儿想要,那就给她呗。   原身在忙碌于拍戏之余,还分出一部分心神,帮着景晖和蓝天娱乐解约,签到星星娱乐,并要求星星娱乐使劲儿捧景晖。 第184章 一八四   在星星娱乐的力捧之下, 景晖手中握了不少好资源,比如轻奢珠宝的代言、国内几个名气不小的时尚杂志的拍摄、音乐类和生活类的综艺等。在频繁的刷屏之下,景晖的人气逐渐回笼, 事业像坐了直升机似的, 不断向上冲。   原身很为男朋友高兴,特意在家准备了浪漫的烛光晚餐来庆贺。但是景晖看上去并不算开心, 他皱着眉头,薄唇紧紧抿着:“雾雾, 我是不是太没用了?明明比你进圈早几年, 可是最后还靠着你的扶持才能有今天。”   他把头扭向一边, 英俊的侧脸蒙上一层忧郁的薄纱。   原身的心被这些话刺得酸疼,她跪坐在浅灰色长毛毯上,脑袋软软地靠在景晖的膝盖上, 温柔地说:“在我心里, 我家宝宝是最棒的, 谁也比不上!”   她的素白双手抓住男朋友的手,红唇印上去, 一双含着水光的眼睛看着他,态度坚定:“你只是缺少一个机会而已。你是千里马, 让我做你的伯乐好不好?”   景晖身体一颤,似是受到巨大冲击。他面上神情复杂,“雾雾……”   原身投入他的怀里, 温柔许诺:“放心,一切有我呢!”   正如原身许诺的那般,她让星星娱乐把更多更好的资源倾注在景晖身上,星星娱乐里上上下下所有人都知道,景晖是公司老板的心肝肉。   不但这样, 有不少电视剧和综艺项目向原身抛来橄榄枝时,她不顾剧本质量如何一口答应下来,便是因为片方答应景晖的参与。   原身所在的蓝天娱乐怎么可能愿意自家的艺人去拉那个早就解约的景晖一把,有这闲工夫还不如帮衬自家公司的小艺人们。经纪人、高层都找原身聊了几次,原身冷着脸直接表明自己的态度——要么不干涉她的决定,要么解约。一下子便和蓝天娱乐闹翻了天。   原生父母自然也知道了这些事情,见女儿处事越来越没了分寸,心里全是那个不断攀附的男人。他们忍不住提醒几句:“雾雾,你喜欢景晖,给他资源,可以,但别太过了。你年轻贪玩不要紧,不过得留点清醒。像他那样,什么都靠着你,能有什么出息?”   原身闻言直接反驳道:“那爸爸以前开公司的钱还是外公给的呢!如果不是妈妈家里条件好,爸爸怎么可能有今天?我现在不就跟妈妈一样吗?”   这些话把任家父母气得脸色青白。确实如原身所言,任父能有今天跟任母娘家的支持分不开,但是任父本身能力就相当不错,他的岳父不过是给了一点资金上的支持,任父便在商海里混得风生水起,把原本的小产业扩大了千百倍。   景晖,他有什么能力可言?一出道公司就看中了他的相貌,在他身上花费了不少功夫,然而他一点儿也不上道,仗着自己资源好,对着同期的艺人态度恶劣,结果得罪了到娱乐圈玩玩的一个富家少爷。冷寂了三年也没什么出息,最后还是交往了一个比他大了十来岁的二线女星,在她的牵线下签了蓝天娱乐,和几个能唱会跳的小伙子组成了FLY组合。然而他的心思全没放在自己的事业上,先是嫌弃二线女星人老珠黄把她给甩了,然后和一些年轻貌美的粉丝暧昧不清。期间还瞄准了原身这个千金小姐,紧紧地巴上来。   任家父母原本觉得自己女儿喜欢,那就小捧一下,就当是包|养的费用。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女儿像着了魔似的,为了这堆烂泥,居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和他们发生冲突。   “你看看,你捧的是什么样的人!”任父没好气地把景晖的个人资料扔在原身面前,嘴里恨铁不成钢地说着。   任母在一旁附和道:“你爸说的对。你以后总不能和这种人结婚吧?妈妈早就帮你物色了一些有才有貌的青年才俊。过段日子是你哥的生日,到时家里办个宴席,把他们请过来,你好好看看喜欢哪个。”   原身却看也不看那沓资料,脸上不忿,眼里带着屈辱:“你们怎么可以这样,随随便便就去把人家的底儿都差得清清楚楚,能不能尊重一下我、尊重一下他?还有,你们说的什么青年才俊我都不喜欢,我就是要和景晖在一起,谁也不能分开我们!”   又争执了几句,任家父母一怒之下干脆把原身锁在家里,宁愿让她退圈,也不肯让她再这样糊里糊涂地去倒贴一个没真心、没能力的男人。   不管原身怎么哭闹,他们一口咬定不分手就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许去。   原身哪有那么容易被困住,没两天就从书房里找出户口本,三更半夜从二楼阳台上顺着窗台跳了下来。在任家乱成一团时,她亲密地挽着景晖的手臂进屋,把两本红本本放在了父母面前。   任家父母自然不会这么轻易接受他们结婚的事实,先是好声好气地劝说女儿,见她顽固不灵干脆断了她的所有卡,把她名下的房产和产业全部收了回去。   原身不顾身旁坐着的满眼焦急的景晖,放言道:“我根本不在意这些东西,我们两个难道还不能养活自己吗?”   活生生一副有钱饮水饱、宁愿住在小房子里笑也不愿意住在大房子里哭的样子。   “好,好,你今天出了这个家门,我就当没了你这个女儿!”任父愤愤把桌上碍眼至极的红本本砸过去,在倔强任性的女儿脸上留下清晰的红印。   任家大哥匆匆从公司回来,见到父母和妹妹对峙的情景,想到这一年来原本乖巧的妹妹仿佛变了一个人似的,脑子里应有的理智全被所谓的爱情塞得满满的。他脸上一肃,皱起眉头呵斥道:“你又在闹什么?你的脑子去哪里了?整天到晚都围着一个男人转,恨不得把家里全部东西都双手奉上是不是?”   原身听到这样的话,立即想到景晖偶尔说起的——“你家里产业这么多,怎么你手上什么都没有啊?真是委屈我家宝宝了!我要努力一点,争取给宝宝挣多多的产业回来。”   她完全忘了成年的时候,家人征询她的个人意见,想不想像哥哥一样上班,想的话就把她安排进公司里头。当时的她直接拒绝,表示她只想做一条漂漂亮亮的闲鱼,躺着让爸妈哥哥养就行。   在景晖偶尔的挑拨离间下,原身对家里人的感情完全变了,曾经的好都变得不好了。   “不用你管!”原身气哄哄推开面前的大哥,拉着景晖往门外走。   景晖心里慌得不行,他平时在她面前装失意、装心疼,不过是想让这位千金小姐雄起,把任家的产业拿到手里,结果她一言不合就要和任家断绝关系,那以后的日子该怎么过啊?   景晖转念一想,没事的,哪有父母大哥会真的那么狠心呢?过段时间就没事的了。   然而这次他失策了。任家父母真的心狠,连续四个月都和原身没有联系。   他不得不多次劝她和家人和解,原身却犟着脖子说道:“我哪里做错了?是他们根本不尊重我、不尊重你、不尊重我们的感情!”   平时景晖说的话就像圣旨一般,而这回却一点用也没有,原身认准了自己能过得很好,根本没必要回家受气。他劝说再三也无济于事,最后只能不满住口。   没有任家的背后支持,原身的工作资源肉眼可见的减少。景晖更惨,任家不过是放出些许口风,说不喜欢这种没能力的人,一夜之间,即将到手的那点资源都全部没了。   景晖没法,只能粘原身更紧,希望她拉他一把。当然,原身也这么做了,参加的综艺硬是要求加上景晖的名字,拍的电视剧硬是要求给他一个角色。   没有任家这棵茂盛大树的暗中护航,原身做的这些事情被有心人看在眼里,转头又向别人说出去。网络上越来越多人爆料当红小花任某耍大牌,逼着合作方带男朋友一起玩。原身的粉丝在她微博底下哭唧唧地求她不要再恋爱脑了,好好工作天天向上。   原身没把这些话当回事,景晖却认真了。他喝得微醺,坐在沙发上失意地说:“雾雾,以后你不要再这样做了,我是你丈夫,不能给你好的生活我心里已经够难受了,现在你还想方设法给我蹭资源,我真的,真的接受不了。”   景晖是真的意识到任家对他毫不客气了,他现在从原身身上也得不到什么好处了,还不如分开算了。   原身抱着心上人难过的时候,景晖又说话了,“雾雾,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你先回家陪陪你爸妈。不管父母有多少不对,说到底,他们还是为了我们好。”   景晖心里自有盘算——像目前这样走下去是行不通了,还不如让她回任家,看看能不能重新拿回信任和支持,如果不行,他也要另寻出路了。   原身在丈夫的劝说之下,总算松了口,不情不愿地打车回去,在父母面前哭诉卖惨几句,便轻而易举地拿回了父母的原谅,住进了家里。   只是回了家,就很难出去了。任家全方位升级的监控和警戒,让原身无法可施,最后闹起了绝食。   任家父母并不经常在家,很多时候都在公司忙碌或是出差,虽然听到家里佣人说女儿绝食,但也没放在心上。他们还不了解自己女儿吗,娇娇气气的,从小就没尝过饿肚子的滋味。   原身犟着一口气,接连一个多星期都只喝水不进食,身上少得可怜的脂肪一下子被耗了个七七八八,最后整个人瘫在床上,动也不动。   任家父母接到电话时,吓得魂儿都丢了,看到瘦得不成人样的女儿,心里又疼又恨,怎么为了一个男人就闹得家里不得安宁呢?   原身再次醒来时,看到景晖被两个保镖押坐在面前。   “你看清楚了。”任父瞪了女儿一眼,摆摆手,示意助理开始。   王助理拿着一沓纸,把景晖仗势欺人、耍大牌、一脚踏两船、进出情|色场所、睡粉等一连串的黑料读出来,每读一个就向景晖确认有没有做过。景晖脸色灰白,却不得不承认。谁让这助理连人证都找好了呢,他前脚说没有,后脚人证就出现一口推翻他的否认。   “你是不是早就知道任小姐的家世,怀着目的去接近她?”   景晖身体一颤,对上原身那双迷茫的眼,又迅速移开,小幅度的点头承认。   “你和任小姐在一起,只是为了得到资源?”   再一次点头。   ……   “滚,你们都给我滚!”原身挣扎着拿起床头柜上的相册,用尽全身力气往景晖身上砸去。   他毁了她、她的爱情。   深夜,连草地上的虫鸣声都带了困意,原身却安静地睁着一双眼看着天花板出神。她一闭上眼睛就会想起以往的快乐甜蜜时光,而大脑却不断地残忍告诉她,这一切都是骗人的。   她真的好难受。   原身揪着胸前的衣服,急促地喘息着,   是不是只有离开这个世界,痛苦才会停止。   她已经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以前和以后。以前是假的,以后是无望的。   她连爱人的力气和勇气都没有了。 第185章 一八五   宽敞的浴室里, 洁白的浴缸中放了满满一缸水,穿着粉色雪纺睡裙的瘦削女子安静地躺在里边。   任雾睁开眼的一瞬间,只觉得一股冷冰冰的透明液体顺势撞入眼内和鼻间, 带来一阵酸涩疼痛。除此以外, 满身的冰冷激得这句身体重重打了个冷颤,泡得发白的皮肤上迟钝地起了一片片鸡皮疙瘩。   什么情况?!   任雾双手往身后用力一撑, 还没起来,双臂就酸软无力地弯曲一下, 身体重新掉回原处。   疲惫感和无力感顿时席卷了这具身体。   任雾闭着眼摒着呼吸借着浴缸壁的支撑, 上半身总算从水里钻出来。   上身起来后, 任雾身上的力气也用得七七八八了,她只能湿着上半身、泡着下半身坐在浴缸里回血。   在这期间,她已经知道现在是什么时点了——她来到了原身自杀身亡的前一刻。   又耗了不少功夫和时间, 任雾才拖着湿漉漉的身体踏出浴缸。   脱下身上被水浸泡后紧紧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的睡裙, 裸|着身体去衣帽间拿出干净睡衣换上, 然后任雾就疲惫地坐在衣帽间的软椅上擦着额头上和背上的冷汗。   这具身体,真的已经虚弱到极致了。   任雾也放任自我给住在一楼的李姨打个电话, 让她上来一趟。这头湿漉漉的头发,她实在没有力气去折腾了, 还是让李姨帮忙吹干吧。   任雾还没出生,李姨就在任家工作了。可以说,她几乎是李姨辛辛苦苦带大了。   李姨推开房门, 见到自己视若亲女的小姑娘披着一头湿漉漉的长发坐在床边,见她进来,瘦削巴掌脸上扯出一个憔悴的浅笑:“李姨,我没力气了,你帮我吹吹头发好不好?”   那语气就跟以前一样, 软软的,惹得她心酸酸。   李姨板着脸教训她三更半夜洗澡洗头,手上的动作轻柔,不多时头发就被吹干了。   “睡吧,好好睡一觉,别胡思乱想了。”李姨给任雾掖了掖被子,在她胸前轻轻地拍了拍,安抚她的情绪。   小姑娘情窦初开,遇上一个嘴甜却不真心的男人,还和家人闹得天翻地覆,最后还要亲眼看到心上人亲口承认从没爱过,一切都是为了钱和名。   她放在心窝窝上的小姑娘,怎么就遭遇了这么个坏人呢?   借着昏黄的灯光,李姨的视线从床上小姑娘的脸庞上滑过,忍不住长长叹息一声。   现在啊,只希望小姑娘坚强一点,扛过失恋被骗的难关。   任雾对李姨的思绪浑然不知,这具身体真的太累太累了,她一躺下来闭上眼,睡意就俘虏了她的大脑。   沉沉一晚无梦。   任雾睡了一个很长很沉的觉,醒来时透过厚重的窗帘,可以看到外面光线极明亮。   她懒在被窝里,久久不愿起来。李姨却不就她的小性子,端来煮得香喷喷、晾得温度恰好的老母鸡海参粥,放在房内的小客厅上,嘴里不断催促她起床洗漱。   “唔……”闻到极为浓郁的香味,空虚的胃叫嚣着要进食,嘴内的唾沫大量分泌,任雾拗不过这惊人的饥饿感,只能慢悠悠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把身上的被子掀开。   洗漱完,任雾素着一张脸趿着拖鞋走到小客厅,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先喝点温水,”李姨把桌子上的马克杯递到嘴边,任雾喝了几口,李姨便把马克杯放下,端起盛了小半碗老母鸡海参粥的小碗,“必须得吃完这一碗粥。”   任雾眼里露出诧异神色。这巴掌大的小碗,她一口就能干掉了。   李姨见小姑娘脸上神情不对,软着声音劝:“这一碗粥不多的,咱们慢慢吃,一定能吃完的。”   她是以为任雾又不肯进食了。   任雾伸手想接过小碗,却被李姨避了去。是了,原身之前砸了不少碗,便有了李姨、任父任母、任大哥这几人亲自给她喂食的局面出现。   “李姨,我乖乖的自己吃,不用你喂。”任雾抬起一双大眼睛,哀求般看着李姨。   李姨心软了一下,但还是摇着头拒绝。之前小姑娘也信誓旦旦说自己会吃饭,结果端到她手里的饭菜全军覆没,净给地毯和地板给糟蹋了。   好吧,任雾没法,只能委委屈屈地张大了嘴巴,等待投喂。   小小一勺粥落入口内,不需要多加咀嚼,便自动自觉地往喉咙深处滚去,留下满嘴的香甜。   李姨见小姑娘喉咙一动,竟乖巧地不需要她哄多几句便把这一口粥喝了下去,一时间激动得眼睛都红了,嘴里不断说着:“这才对嘛,天大地大都不如吃饭这事最大。”   很快,那大半碗粥便见了底。   “再吃点?”李姨期待地问道。   任雾难拒绝这张殷切关心的脸,虽然她已经觉得不饿了,但还是顺从地点点头,又吃了小半碗粥进去。   “我把碗拿下去,你在房间里歇歇。”李姨手脚麻利地清理好桌面,端着碗勺出去,心里还盘算着要先生太太说一声,雾雾吃了不少粥,看上去精神好多了。   然而她还没出房门,便听到了身后剧烈的呕吐声和喘息声。快步走过去一看,任雾趴在沙发上,她身下的地板上多了一处刚喝下去、尚未消化的粥水,她的嘴角还带着一点秽物。   李姨心慌,小跑着到浴室里拿来干净湿毛巾给任雾擦拭嘴角,打电话让医生过来,吩咐帮工帮忙清理地上。   任家父母回到家中时,看到的便是脸色苍白的女儿和床边坐着的医生。   “怎么回事?”任父大步走进来,脸上表情严肃,看上去非常不好惹。只不过那双掩盖不住关心的眼睛,让任雾一下子放下心来。   “没什么事情,就是太久没进食了,突然间喝了一碗半粥,她的胃受不了。”医生移开位置,让身后的小护士帮忙挂上营养液,“这段时间少吃多餐,也不用太补,清淡为主。等胃重新适应了,再慢慢加入荤肉和加大分量。”   医生和小护士到二楼的会客厅休息,任家父母坐在床边看顾女儿。   看到身上没二两肉的女儿,任父鼻头酸酸,“你瞧瞧你,为了个男人,把自己糟蹋成现在这个样子。爸妈劝了你多少回,让你擦亮眼睛看清楚,你还不肯相信。这会全信了吧?爸妈没骗你吧?”   任雾的心脏处突然抽搐几下,生出层层叠叠的痛楚来。   她皱着眉头用没打针的左手按了按心脏处,提醒它听话一些。   “好了好了,那事儿不是过去了嘛,还提什么呢!”任母看到女儿的小动作,心里明了,把丈夫扯到自己的身后。   “雾雾,你在家好好休养身子,别胡思乱想,天塌下来还有我们顶着呢。”任母爱怜地把女儿脸颊两旁的枯黄头发拂到耳后,温声劝道。   任父不甘寂寞,脑袋一伸,从妻子身后冒出头来,“你乖乖在家歇着,等你好了就跟朋友去国外玩一段时间,玩腻了再回来。”   任雾垂下眼帘,乖巧地点头。   看任父这个态度,是不希望她继续在娱乐圈里混了。   日子一天天过,任雾的身体也在一点点变好,身上脸上总算长出了点肉,一头失色的长发也养好了许多。   “这才算样嘛!”任母看到抱着零食罐、盘腿坐在沙发上看电视的女儿,脸上浮现满足的笑。她已经太久太久没见过这样无忧无虑的女儿了,之前那段长长的日子里,女儿像失智般卯足了劲跟家人斗,在他们心上划了一刀又一刀。   “爸爸妈妈,你们下班啦?”任雾顺手把零食罐放在茶几二层,麻溜爬起来朝着厨房大喊:“李姨开饭啦!”   “活猴又回来了。”任父一边松开颈上的领带,一边笑话。   任雾不满,翘着一张红艳艳的小嘴撒娇:“我是小猴,那爸爸是啥?”   “没大没小!”任大哥一进门就听到妹妹的话,一个爆栗送上去。   “你这猴子哥哥干嘛动手动脚的?”任雾没好气揪住亲哥的胳膊,来了个三百六十度的拧式按摩。   一家四口说笑打闹,欢乐声盈满了整栋别墅。   吃完晚饭,任雾见母亲拎着手包回房,赶紧跟了上去。   “怎么了?”任母坐在梳妆台前,对着镜子把鼻子上、耳朵上、手腕上的首饰取下来。   任雾窝在一旁的沙发上,双手环住双腿,有点不敢开口。   “想出去玩了?”这几个月来,女儿听话地在家里休养,没有像之前那样把心落在外头,任母已经心满意足了。“给,想去哪里玩就去吧,只要别和那个景晖扯上关系就行。”   任雾接过一张崭新的银行卡,漫不经心地把玩几下,咬着嘴唇犹犹豫豫。   “你还跟我来这招?”任母伸出修长的食指,没好气戳戳女儿的脑袋,“说吧,想干嘛?”   “嘻嘻!”任雾一把抱住母亲的胳膊,撒娇道,“妈妈,我经纪人问我玩够没有,能开工没?”   任母一拍脑袋,“我怎么就忘了帮你解约!”   任雾可怜兮兮地抱拳求网开一面。   任母心里当然不愿意女儿再进那个圈子里混,没了景晖,谁知道会不会再来一个张晖、陈晖……   “问你爸爸去,别问我。”任母摆摆手,把皮球踢给丈夫。   甭管任雾再怎么发誓作保证,任母也无动于衷,最后只能扁着嘴低着头离开。   “那孩子怎么一脸不高兴的?”任父推开房门,奇怪地问了一句。刚刚他上楼时,小女儿可怜兮兮地打了一声招呼就走了,连个笑脸都没有。   “哼,还不是闹着要回娱乐圈。”任母不满地应道,“这次说什么我也不会答应让她回去了,你赶紧的让张律师过去谈解约的事情。”   任父笑着摇头,“瞧你,可不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   任母没好气地推了丈夫一把,“你知道还笑话我?”   “说真的,我宁愿养她一辈子,也不愿意她在那个圈子里混。一想到这一年多来的日子,我这心就难受。我好端端一个娇女儿,被那黑心的骗成什么样了?想方设法来养一个骗子,要和我们断绝关系,要闹绝食自杀……”任母抹了一把眼泪,“你知不知道,我看到床上那个瘦得不成人样的雾雾时,我觉得心都碎了一地,恨不得替她承受所有的痛苦和不开心。”   任父一手紧紧握着妻子的手,一手把她拦进怀内,低声宽慰,“没事的,你看现在她不就好起来了吗?年轻人,经历多点事也没什么,吃一亏长一智嘛!”   话虽是这么说,但任父心里想的和妻子的一样,怎么样也不可能让女儿回到娱乐圈中去。   *   “雾雾,这是你和蓝天娱乐的解约合同。”晚上任父一回家,便从公文包里取出一份合同,递给任雾。   啊?   任雾惊讶地张了张嘴,接了过来。   见女儿看着合同低头不语的模样,任父心里也不忍,半晌退了一步,说道,“之前星星娱乐的股份已经转给你了,以后你就到那儿上班吧,跟着你赖叔叔一起管理公司。”   任雾默默点头。   她本来还想进娱乐圈好好拍戏,争取以后拿个有点含金量的视后影后之类的,好让爱她的父母家人和粉丝们为她骄傲自豪。   然而父母一言不合就砍断了她的这条路。   这可怎么办才好呢?管理好公司确实能让父母家人开心满意,可那些追随她、关心她那么久的粉丝们呢?就这样把他们遗忘在历史长河里吗?   任雾想到每一次打开微博,数不清的艾特和点赞评论私信,除了少数黑子的骂她全家,大多都是粉丝们的想念和鼓励。   她休息那么久,公司给出的官方解释是她身体不适,需长期休养。那些粉丝也没有就地脱粉,反而每天都在超话里期待盼望她的回归。 第186章 一八六   没等任雾想清楚该怎么做, 蓝天娱乐直接发了解约的公告声明,并艾特了她的微博账号。   任雾知道这件事居然还是在电视的娱乐新闻上。   “今日下午十六时,蓝天娱乐在微博上声明和当红小花任雾解约, 在短短两分钟内, 微博被引爆瘫痪……”   啥?   任雾赶紧从沙发抱枕底下摸出手机,戳开微博。一进去, 手机就被卡死了。   等待了好一会,手机微博总算打开了, 界面底下的红色数字格外醒目——9999+。   这就尴尬了。   任雾手指游移, 居然不敢点开。   都怪她最近忙着了解星星娱乐的运行管理模式和了解里边的重要艺人, 完全把解约时确定下来的准时在周六下午四点正式发出双方解约的声明公告给忘得一干二净。   任雾也不想去看那几十个未接来电和数不清的消息,万万想不到自己给捅了一个篓子。   该面对的,总得面对。   任雾点开微博, 看到的便是粉丝们疯狂的哭喊——   “心肝宝贝儿, 是不是蓝天娱乐欺负你了????”   “啊啊啊我的小雾雾居然解约了!明明签了五年的合同啊, 为什么突然解约???”   “小雾雾已经很久没冒泡了,心里总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   “楼上的别瞎说, 小雾雾一定很快回来的!等你!”   ……   任雾犹豫一会,先是转发了蓝天娱乐的声明, 对原公司表示感激之情,然后快速点开一个直播软件,把链接分享到微博中。   “什么?雾雾要直播?!”   “啊啊啊快来啊, 五分钟之后就可以看到盛世美颜小雾雾了!”   “宝宝,我可想死你了,赶紧开直播吧!”   ……   五分钟后,一张熟悉的素白俏脸出现在直播间中,蹲守着的粉丝们激动地不断发弹幕和礼物, 嗷嗷喊着雾雾超美超想你哒!   “哈罗大家晚上好!”任雾笑着对大伙儿摆摆手,“好久不见啦,大家想不想我呀?”   一行行“想你!”“想想想想想”“想到花儿都谢了”之类的弹幕飘过,密密麻麻地挡住了任雾的脸。   “我也很想你们。”任雾看到弹幕上的回复,笑得更开心了些。   和粉丝们随意聊了几句,便有心急的粉丝不断刷屏——“雾雾你真的和蓝天解约了吗?为什么?是不是它对你不好?”   任雾把问题读出来,微微歪着头说道,“就跟公司声明那样,我和蓝天娱乐确实是在两天前正式解约了,主要原因在我。”   “我原本就不是学表演和音乐的,进入娱乐圈也不过是一时冲动。前段时间,我身体有些不舒服,休息了几个月,在这几个月里,我也考虑了很多事情,觉得自己还是更适合回到原本的生活里。”任雾眨眨眼,“谢谢进入这个圈子以来遇到的你们,你们在我刚出道时就陪在我身边,支持我、鼓励我,在我生病的时候依然等着我。但是真的很对不起,我辜负了你们的期待和喜欢。”   屏幕上的爱豆嘴角带着他们熟悉的浅笑,眼里有泪和愧疚。   “真的不可以不退圈吗?”   一条弹幕飘过,几秒后,同样的弹幕刷满了整个屏幕。   任雾摇摇头,“我下周一就要去上班了,签了很长很长年限的合同。”   “众筹解约!”   又一条同样的弹幕刷得密密麻麻。   任雾噗嗤一笑,打破了这凝固伤感的氛围,“我答应你们,以后虽然不拍戏了,但是会多点在微博上分享自己的日常,有空的时候也可以直播,好不好?”   你都说完了,我们还能说什么?   粉丝们扁扁嘴,看着屏幕里明显瘦了许多的爱豆,最后还是说了好。   *   任雾穿着一身合体的白衬衫黑西裙,顶着一个盘起来的发髻,踩着高跟鞋跟在赖安富身后走进了会议室。   “这是星星娱乐最大的股东,任雾任小姐,在我们公司担任总经理。”赖安富笑着跟会议室里等候着的中高层介绍,“任小姐,大家应该都不陌生吧?她之前在蓝天娱乐的一个女团出道,上了不少综艺,拍了不少片子,反响都挺好的。不过她可不是学表演出身的,她本科是在国内最好的A大读的,专业是工商管理。”   底下坐着的人神色各异。任雾,谁不知道啊?不就是唱歌跳舞出道的小明星吗?怎么就来了星星娱乐当高层,还是最大股东呢?   莫不是……   不少人脑子一转,目光在任雾凹凸有致的身材上打量,心里有谱了——也不知道哪个傻叉为了她收购了星星娱乐的大量股份,还落在她名下。   赖安富介绍完毕,掌声稀稀疏疏地想起,听着就充满了不信任。   赖安富只是笑笑,没有解释什么。他在星星娱乐虽然说是执行总裁,但是底下还混杂着许多小股东塞进来的小领导,他们都不把他这个脾气好好的老实人放在眼里,把星星娱乐搞得乌烟瘴气。   现在任家的小古灵精怪来了,一切交给她来处理好了。   任雾笑着看了赖安富一眼,带着些不明意味。   赖安富不禁摇头,瞧瞧,他的小心思都被那丫头看出来,指不定啊,哪天还跟老任总告状呢。   *   景晖躺在小租房里,直至枕边的手机响了十几遍,才迷迷糊糊地解气电话:“喂,谁啊?”   “晖哥,你又喝酒了?”电话那头的女子有些不满,但很快又强压下自己的不愉快,温和道,“我出差回来了,忘了带钥匙,等会儿给我开门吧。我现在在小区门口,很快就到了。”   放下电话,景晖又眯了一会儿,还是门外女子实在忍不住大力敲门,这才让他清醒过来。   “来了来了。”景晖坐起身,用力地在眼睛上揉搓两下,踏着拖鞋绕过乱扔在地上的衣服、啤酒罐、快餐盒,慢悠悠地走向门口。   门一开,向丽丽立即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甜美笑容,声音甜得和蜜糖一般,“晖哥,我好想你呀!”   然而她的笑容算是做给了瞎子看,开门那人眼睛上还糊着白白的眼屎,随意瞄了她一眼就转身离开,完全没想过要给出差半月的女友一个拥抱亲吻,更没想过帮她把行李箱提回屋内。   向丽丽委屈地咬咬下唇,伸手把门推得更大一些,用力一提,把行李箱提过门槛。   “晖哥,你这段时间都没出门?”向丽丽看到满屋的凌乱和一个个外卖盒,脸上全是不赞同,“吃外卖多伤身啊,真是的,我一不在家你就不会好好照顾自己。”   她这边说着,拖着坐了一宿高铁的疲惫身体,弯下腰把一个个散发着异味的快餐盒和啤酒罐放进黑色大垃圾袋里。   把外卖盒收拾好之后,她又快速把地上的衣服捡起来,并精准地把需要手洗的放进脏衣篓里,机洗的扔进洗衣机里。   不过半个小时,原本脏兮兮的小租房便换了个模样,喷上空气清新剂,一切都显得那么干净整洁。   向丽丽又困又累,但她还是强撑着把早餐做好放在厨房里盖着,自己才去洗澡睡觉。   躺在床上,她的脑袋一挨枕头就几乎要晕睡过去。然而休息够、许久没近女色的景晖却来了兴致,硬是闹醒她要大战八百回合。   向丽丽看着面前自己暗恋多年的男子,狠下心伸出手在自己大腿根出重重拧了一下,把瞌睡虫赶走,全心全力地和景晖折腾了两回。直到对方舒坦够了,她也顾不得起床清洗,沉沉睡去。   *   “丽丽,你知道我们公司空降一个总经理吗?”向丽丽一走进公司,相熟的同事便凑了过来。   “嗯,邮件上不是说了吗?不过我没细看。”向丽丽说道,反正她只是一个小小的行政人员,根本没有机会接触到总经理这么高级别的大人物,所以对于空降的总经理,她连一丁点儿了解的兴趣都没有。   同事才不相信,八卦地凑到她耳边,“虽然没有真正见到,不过我听我大姨说了,那个总经理是之前混娱乐圈的任雾。我本来还以为她们同名,结果是同一个人。”   她用肩膀撞撞向丽丽,“吃不吃惊?一个小艺人居然变成了咱们的领导。”   不吃惊是假的,毕竟这跨度也太大了一点。   “对了,听说总经理打算找个助理,就从咱们行政部挑人。”同事小声说,“听说工资翻两倍。”   向丽丽立即抬起眼来,心无法控制地跳得更激烈一些。   她需要钱!   她一个小小的行政人员,每月就拿个四千五,去除租房的一千二,剩下的实在不大够两个人用。   没办法,景晖之前不小心得罪了一个有钱人,几乎是被娱乐圈封杀了,现在他失意无助。作为他的爱人,她希望能陪着他共渡难关。   如果,如果她成了总经理的助理,每个月能拿一万多!天啊!她就不用每天精打细算,委屈景晖跟着她一块每天只能吃便宜的菜了!   向丽丽浑身充满了勇气和斗志,她一定要努力拿下这个职位,一定!   *   宽阔的总经理室里,任雾认真翻阅着面前的报表,时不时问上几句。不多时,财务经理就被问得脸红耳赤。   笃笃两声,打破了房间里的尴尬气氛,财务经理悄悄松了一口气。   “进来吧。”任雾应了一声,随手把报表整理好递给财务经理,说一声好好做就把人放走了。   “总经理,现在行政部有意竞选总经理助理岗位的职工都到了会议室,您看……”行政部主管走了进来,把夹着个人资料的文件夹放在任雾面前,上面贴好了一寸个人照。   “我现在过去。”任雾起身,带上文件夹和笔往会议室走去。   行政部的人数本来就不多,有意这个岗位也只是三个人而已。   第一个面试的便是向丽丽。   当她踏入会议室的那一秒,任雾的鼻子微微动了一下,她怎么从她身上闻到了景晖的气味?   任雾和向丽丽聊了几句,大概知晓她的基本情况。   向丽丽,今年二十四,未婚,来自一个偏远的小山村,毕业于A市的一所二本学院,入职行政部半年有余。   “为什么想做总经理助理?”任雾扶了扶鼻梁上用来装模做样的平光镜,一脸严肃地问道。   “额,”向丽丽紧张的咽了咽口水,“我觉得自己是个很乐于学习、很勤快的人,抗压能力也很强,在总经理助理这个岗位上,我也能得到很好的锻炼。”   任雾皱了皱眉。   “当然了,最重要的原因是我觉得总经理助理的工资比较高,我想来争取一下。”见面前的总经理脸色有些变化,向丽丽心一急,就把根本原因说了出来。   “哦,这样。”任雾看了一下个人资料上的信息,“虽然说你父母务农,但似乎你家里并不需要你补贴。你的工资应该在四千五左右,在我们这个虽是一线、但普通租房约为每人每月六百的城市里,应该是够用的。难道你有什么特别的喜好?”   很明显,总经理话里的“喜好”大概是指赌博之类的不良爱好。   向丽丽脸红了一下,“我男朋友工作上出了点问题,所以……”   任雾沉默地点点头——怪不得景晖被封杀之后还留在A市,原来是换了个冤大头。   任雾又面试了剩下来那两人,最后选中了向丽丽。并非她想要扶贫或是其他,只是单纯地发现向丽丽这个人工作和学习能力不错,也吃得了苦,受得了累,顶得了压力。   这就是她想要的助理。   向丽丽接到调岗通知时,激动得差点跳起来。那天被总经理面试,她总觉得总经理话里有话,于是心里也愈加发慌,还没面试完就以为自己没戏了。   结果,她居然面试成功了!   “总经理那边需要人,你赶紧收拾一下,把该交接的交接给小柳,下午就过去吧。”行政部主管拍拍她肩膀,“好好干,别忘了咱们行政部的同事,有空回来看看。”   向丽丽腼腆地笑笑。 第187章 一八七   任雾把星星娱乐的整体情况了解清楚之后, 便大刀阔斧地对公司各部门进行改造,该整顿的就整顿,该辞退就辞退, 一点面子都不给。   不过是个把月时间, 星星娱乐原本混乱不清的局面被梳理得清清楚楚,什么该做, 什么不该做,人人心里有数。   把最基本的公司制度捋顺之后, 任雾把主要精力放在经纪部。没办法, 她现在就是个黄世仁, 一心只想让底下的艺人发光发亮,努力为公司挣钱。   凭借着以往的小花名号和任家女儿的这顶无形皇冠,任雾拉来了不少资源。比如和她合作过的部分导演, 多多少少都看在她的面子上, 表示手头上确实有几个不错的剧本, 可以发过去看看,除了男主女主, 男二女二,其他的角色都可以聊聊。比如说任雾最经常购买的首饰品牌“MOON”, 任雾想方法和设计总监联系上,给他推荐了好几个合适的艺人,看看能不能选为MOON的品牌大使。比如几部热门综艺的制片人, 知道任雾是星星娱乐的高层之后,果断迅速向她抛来了橄榄枝,邀请旗下的艺人参加节目,当然了,他们暗暗戳戳地表示, 最好任雾也答应参加……   星星娱乐的资源向来不少,只不过质量都不咋地。旗下的艺人也没几个特别出名的,年轻的大多都在各种青春偶像网剧里打酱油,说着中二的台词;上点年纪的几乎都在家庭伦理剧里出现,演个老父亲老母亲的角色,戏份也少得厉害。   在任雾的努力牵线下,公司资源的质量明显上了一个台阶。演戏水平不错、年纪不轻的艺人们几乎都能拿到一些高质量高投资的电视剧里戏份或多或少的角色,演技青涩的年轻艺人则被勒令在公司练习室里上课培训,只有表演老师点头说过的艺人才有机会拿到公司的推荐,到各大剧组试镜。还有一部分颇有综艺天赋的艺人则被任雾打包送进了各种各类综艺节目里,或是蠢萌,或是机智,或是搞笑,轻轻松松就获得了不少自来粉,甚至还因在综艺里的杰出表现而赢得一些综艺节目的青睐。   任雾在星星娱乐的两年里,可以说是把它的杂草根除,让它焕发生机,成长为娱乐行业的一颗新星。   任家父母和任大哥骄傲得很,时不时就带着任雾出席大大小小的宴会,装作漫不经心地把女儿/妹妹工作上的成绩说出来,获得一连串的夸赞和认同。   “哼,那徐家老二的老婆呀,之前还和别人说咱们不会养女儿,今晚可把她的脸给打肿了。”任母一边卸下首饰,一边眉飞色舞地说道,“咱们雾雾和她那个小女儿站在一块,一看就知道谁大气端庄有能力了。咱们雾雾都成女强人了,他那小女儿还天天待在家里啃老。啧啧,她可真不会养孩子啊!”   任父看着镜子里妻子生动的脸,听着她念念叨叨的话,脑袋不停地点,没错,雾雾真是长大了,把星星娱乐管理得那么出色。现在那些导演制片人,只要找演员,除了资金之外,第一个考虑的便是星星娱乐的艺人。没办法,那里的艺人,要么是戏骨要么是综艺咖,没一个是吃闲饭的。   任大哥在书房内坐了一会,起身到父母的卧室。“爸妈,我有些事情和你们商量一下。”   “这么晚了还不休息?不急的话,工作上的事情明天再说吧。”任母关切地说道。   任大哥对着母亲笑笑,接受了她的关心,却没有转身离开,反把一沓项目开发资料放到父母面前。   “虽说我们是做房地产发家的,但是现在像直播、游戏、电竞等等之类的行业势头很足,我很看好它们。”任大哥说道,“我打算让雾雾接手直播这块,你们觉得怎么样?”   任父任母对视一眼,想起了女儿本身的号召力和宣传力量,以及星星娱乐旗下艺人的粉丝们,不由默默点点头,确实是个好人选。   只不过……   “你当哥哥的,怎么把事情都推妹妹身上啊?爸爸妈妈不是从小教导你,把家里的担子扛起来,让妹妹开开心心地生活吗?”任母凶巴巴地拧住儿子的耳朵,教训道。   任大哥面瘫脸看着母亲,半晌嘴里吐出一句“能者多劳”。   好吧你赢了。   任母哭笑不得地松开手,同意了这个提议。   第二天一早,任雾便接到了新任务——家里新开的龙猫直播科技有限公司就交给她了。   任雾身兼二职的同时,向丽丽也跟着她两个公司来回跑。   在任雾身边工作了两年,向丽丽整个人的气场都有了质的改变——从软绵绵的小白兔变成了硬朗的竹子。   任雾对向丽丽挺满意的,勤快、乐于主动学习、把她吩咐的事情处理得尽善尽美、和公司上下都打好交道、永远是小道消息的第一人。   当然也有不满意的地方,那就是向丽丽的感情问题。   向丽丽,仿佛是以前的任雾,全身心投入到爱情里边,心里想的脑子念的都是那个人,拼命地挣钱,根本原因并不是为了让自己过得好一点,而是希望能让心爱的人过得顺心如意。   “丽丽,你通知一下龙猫的设计总监,下午三点开会。”任雾随口吩咐一声,却没有听到回复。   “丽丽!”任雾不由加重了语气,目光颇具威严地扫过去。   “任总?”向丽丽身体一颤,醒过神来。   “怎么心不在焉的?”任雾看上去神情不变,向丽丽却从她的眼底看到几分关心。   她低沉的心情好了一些,但也没有想过在上司面前吐露自己的情感问题,因而只是朝着任雾笑笑,没有直接回答。   任雾也没有追问,摆摆手让她离开了。   向丽丽忙完手上的工作后,便坐在办公桌前发呆。   景晖,本命吴金晖,她的高中同学,那时候她就喜欢上那个俊朗如竹君子的男生了。只是高二的时候,便听说景晖辍学了,两人再也没有见过面。   景晖辍学之后,去了哪儿,做了什么,她都不知道。   在她大学的时候也曾听说过景晖的名字。但谁会脑洞大开地猜想,这个名字相似的人,正是她挂念了许久的心上人?   再次重逢,是在几年后她下班回家的时候。在小区门口,景晖和一堆行李坐在一旁的花坛前,傻傻地发呆,整个人显得颓废又无助。   只是多看了一眼,她便认出了他,把他捡回了小租房里。   从景晖口中,她知道了抚养他长大的爷爷去世后,他没钱上学,便跟着村里的大人到A市打工。因为长得俊秀,被星探看中,便顺理成章地进了娱乐圈。只不过,他没有背景,只是穷小子一个,到哪里都被欺负。好不容易进了FLY组合,事业有点起色时,却得罪了A市有头有脸的大人物,直接被封杀。   向丽丽听了他的讲述,心疼不已,一时冲动劝他在她那里住下,平稳一下情绪再出去慢慢找工作。   景晖就这样住下来。相处了一段时日,两人糊里糊涂睡在了一块,成了一对儿。   向丽丽不嫌他没钱,也不在意他是个家里蹲,只觉得自己能成为他的女朋友是自己生命里最大的光荣,流泪流汗挣钱给他花不是应该的吗?   直到她上周知道自己的顶头上司就是景晖的前妻。   她不明白,这么重要的事情,景晖为什么会瞒着自己。如果不是她那天清理景晖那堆老垃圾时从里边翻出了一本离婚证书,亲眼看到上面的名字和身份证号,她怎么也想不到这两人会曾经有过交集。   “任总,今晚要不要去酒吧喝一杯?”下班前,向丽丽突然冲动提出了邀请。   “酒吧?”任雾笑笑,“不安全,不去。”   向丽丽勉强笑笑。   “要不去我家里吧,离公司不到十公里,开车几分钟就到,安全又方便。”任雾调皮地朝她挑眉,“我那儿可藏了好几瓶年份不错的红酒。”   两人先是驱车去超市买了一堆零食,又到街边的小吃店里称了鸭脖锁骨鸡爪之类的熟食,另外叫了两份小龙虾外卖,在家坐等美味上门。   任雾自个儿的房子,几乎没有迎来过客人,连多余的拖鞋都没有。   “光脚吧,舒服。”任雾把脚上的高跟鞋踢掉,赤着脚往衣帽间走去,“我要换睡衣,你要不要,新的。”   向丽丽见顶头上司变了一个模样,跟公司那副严肃模样一点儿也不挨边,心里不由放松许多,“要。”   两人换了睡衣,卸了妆,赤着脚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一边喝啤酒一边啃鸭脖。   “任总,不是说有红酒吗?怎么只让我喝啤酒啊?”向丽丽打趣道。   任雾展齿一笑,到储物间拿来两瓶红酒,“你拿回去慢慢喝。”   “那酒没劲,还是啤酒喝得爽。”任雾咕噜咕噜就是半瓶子啤酒灌下去。   等小龙虾到的时候,这两人已经有点上脸了。虽说啤酒度数不高,但空着肚子苦拼几瓶下去,怎么样也有点醉意。   “任总,你和景晖结过婚?”向丽丽剥着小龙虾,像是随口一问。   小样!以为别人看不到她那双颤抖的手呢!   “切!”任雾瞪大双眼,不耐地发出一声轻笑,“你找我喝酒就为了问景晖的事情啊?用得着兜那么大圈子吗?”   向丽丽迷蒙着双眼,安静地看着任雾。   任雾却像自我惩罚一般,拿起开瓶器连开了五瓶啤酒,一口气干掉,似乎不知道肚子撑得要爆炸似的。   “我跟你说,那人,不值当!”任雾摇头,嘴里絮絮叨叨重复,“不值当啊,不值当……”   向丽丽总算知道了任雾和景晖的故事。   “做人,一定要爱自己多一点。”任雾闭着眼睛躺在地毯上感慨,“你说,我为了他,什么都可以放弃,连我爸妈我哥都不要了,只要和他在一起。结果呢,换来了什么?欺骗,全是欺骗!”   一滴眼泪顺着任雾眼角落下,浸入毛绒绒的地毯中,了无痕迹。 第188章 一八八   向丽丽把醉得嘴里一直说着胡言乱语的任雾拖回主卧的床上, 气喘吁吁地一屁股坐在地板上,胸口急剧起伏。   歇了好一会,她才踩着凌乱的步伐回到客厅。   客厅的茶几上、地毯上早已一片混乱。好些零食被粗鲁地扯了个口子, 吃了一半就被丢弃在一边;小龙虾剥下来的壳垒成一座小山, 坐落在茶几两边;空啤酒瓶子竖着或横着,被随手放在一旁, 瓶内剩余的黄色透明液体滴落在茶几桌面和地毯上。   向丽丽眉眼低垂,手脚麻利地把所有垃圾全部扔在垃圾桶里, 绑好结放在门口处。再去厨房取来一次性的擦桌布把茶几清理干净, 脚下浅灰色地毯不复几小时前的干净, 但她也只是看了一眼,没做处理。   客厅内重归整洁后,她犹豫着, 躺在沙发上, 握着手机的双手放在小腹上, 慢慢闭上了眼睛。   景晖和几个牌友分开之后,在街边抽了两根烟, 又瞄了几眼手机,才拖拖沓沓往租房走去。   向丽丽那女人, 十有八九又加班了。不然这么晚了,也不会连个电话也不给他打。   景晖平时老嫌向丽丽婆婆妈妈、啰啰嗦嗦,一见不着人就连环call。可是这会他倒是希望向丽丽主动来个电话。   然而直到他躺在床上, 墙上的钟表早就跨过深夜十二点时,他的手机也安分得躺在一边,没有发出一丁点儿声响。   怎么回事?平时她加班或是不回来也会打电话的啊?怎么今天没声没息呢?   景晖在床上翻来覆去,最后还是抓起床头的手机,拨了电话过去。   “您好, 您所拨的号码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听到耳旁传来的机械女声,景晖不耐烦地挂掉电话,把手机扔到一旁,睁着眼睛望着黑漆漆的天花板发呆。   自从被任家那对老不死逼着他和任雾离婚之后,他就被业内封杀了。他想过不少办法,比如说去傍一个更加有钱有势的金|主,借着她/他复出,但是曾经对他表现出好感或是兴趣的人像是一夜之间都变了个模样,甚至有人在他主动献身时嗤笑他这种老男人哪里比得过嫩生生的小鲜肉。没办法,那条路被堵死了,他便想向媒体公开他和任雾之间的所有事情,只要有关注度,他就能复出。然而不管他和多少狗仔聊了多少隐私事,但从没有在娱乐圈内爆出来。   他被迫冷寂了许久,口袋里的钱不断拿出去打点这打点那,却一点收入也没有。没过多久,他就从以前住的大房子里搬出来,和一堆堆行李一块儿窝在小租房里。再过上一段时日,他连人带行李被房东给赶了出去,连个落脚处都没有。   幸亏在这个时候,他遇见了向丽丽。当她喜出望外地跟他打招呼时,他就知道,自己的饭票来了。   景晖没想到,他居然会碰到一个比任雾还要蠢笨的女人。他说什么,她居然都全部相信,并且主动提出可以让他暂时住在她的小租房里。   这么一住,就住了两年多。   不得不说,向丽丽是个适合生活的好女人,除了她太过黏人、长相一般、没有好出身,其他的还真不错。   在这两年多里,向丽丽隐晦提过让他去找份工作,但只要他在她面前上演一出被人打压、装出一副不想面对所有人和事的样子,她就立马软下声音让他在家里好好待着,其他事情她来搞定。   向丽丽勤快,除了上班,还能忙中偷闲把小租房打理得干干净净、给他做饭洗衣。她性情温和,从来不会和他发生什么争执。这两年,她的工资也越涨越高,到他手里的钱也越来越多。   景晖对现在这个状态再满意不过了——不愁吃穿住行,一切有向丽丽在前面扛着。虽然说手头不像以前那么松,但每个月一万五的开销,每天打打牌搓搓麻将,也是足够的。   可是,这个月的零花钱,向丽丽没有给他。   每月的一号,向丽丽都会主动往他卡里转上一万五,让他吃喝玩乐。现在都过去两天了,卡上的数字没有一点变动。   景晖想起今晚打牌输掉的六百块,心里越发不舒服了。这可是他第一次厚着脸皮跟牌友说过两天再把钱打给他。实在太丢脸了!   景晖心里生出重重的一股闷气,发狠地想,如果明天向丽丽还不把钱打他卡里、哄他原谅的话,他是不会给她好脸色看的。   想到这,他的脸上浮现一个浅浅的笑容,心满意足地睡了过去。   *   “什么?你想辞职?”副驾驶座上的向丽丽吞吞吐吐地提出自己的请求,任雾愣了愣,看了她一眼,疑问,“是嫌我给你的工资太少了?”   向丽丽苦笑,“任总,您就别打趣我了,谁不知道行业内数你最大方了。我只是想换个地方工作而已。”   “你昨晚问了我不少关于景晖的事情,我原本还以为你是他的粉丝,就现在这样,看来你和他关系不简单啊。”任雾熟练地打了一下方向盘,向左边拐了个弯。   向丽丽吐出一口长长的浊气,“我养了他两年半。”   她转过脸看着任雾,“你说我是不是傻?”   见她脸上表情似哭似笑,任雾感叹一句,“和我一样,一时被爱情糊了双眼,变成恋爱脑而已。清醒了就好。”   向丽丽伸手抹去眼角的泪,“我现在只想离开这里,不想再见到他。”   她真的没想到景晖说的一切都是在骗她,什么得罪大人物被封杀,不过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向丽丽去意已决,任雾见状也不多劝,只是让行政那边给她多打了三个月的薪水。   景晖收到向丽丽打来的一万五之后,干脆和几个酒肉伙计在外头浪了两个晚上,才醉醺醺地回小租房。   然而,等他第二天醒来,躺在床上赖床时,才突然意识到有很多天没有见到向丽丽了。   他心里一跳,起身打开衣柜,见向丽丽的衣服还在,立马放下心来。他也是傻了,居然会在刚才一瞬间害怕向丽丽抛下他离开这儿。   景晖难得一整天都待在小租房里,把自己的胡子剃得干干净净,又找出向丽丽最喜欢的白衬衫牛仔裤穿上,抱着一束花打车到星星娱乐一楼。   等啊等,从六点等到六点半,一张张带着疲惫的脸从他面前掠过,都没有见到熟悉的那张。   景晖不断拨打向丽丽的号码,只是一拨通就被按掉。他起初还以为是向丽丽在开会,现在却不敢肯定了。   等到七点钟时,景晖正待从角落的沙发上离开,便看到了任雾。   她怎么会在这里?任家那对老不死不是说她出国了吗?   景晖也顾不上太多,捧着鲜花迎上去,“雾雾!”   任雾的目光落在他身上。   没有经过造型师打理的毫无设计感的发型、懒散生活中许久未保养的粗糙的脸、天然的无修饰的眉毛、冒着几颗黑头的鼻子、因经常熬夜肾气不足而发紫的嘴唇、质量一般洗得有点泛黄的白衬衫、随便叠在衣柜里没有熨过就穿的牛仔裤、三年前时兴的黑色马克鞋。   不得不说,岁月真的是把杀猪刀啊!   景晖的双眼绽放出炽热的温度,热情地打量着前妻。   眉眼一如既往地美得惊人,曾经的单纯天真换上了清冷。化着淡妆,黑亮长发被盘在头顶,一身看上去就很贵的浅蓝色西服包裹着她婀娜苗条的身体,显得十分知性端庄。   景晖难以自抑地心动了。   多年以前的任雾,美则美,但在他眼里,不过是个小孩模样。而现在的任雾,举手投足间都带着气质风情,就像一只成熟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蜜桃。   任雾淡定移开目光,就当不认识这个人,踩着高跟淡定离开。   景晖想要追上去,却被两名健壮的保安拦在后面,要求出示证件。等他挣脱这两个保安追到门外,任雾早已不见踪影。   景晖像丢了魂儿似的回到小租房里,脑子里一遍遍回想起当初和任雾一起时随心所欲的日子,他这辈子也就那段时日过得最舒服了,金钱、名利、美色,他都有。   就怪任家那对老不死,突然出来横打一棍,把他和任雾两人拆开,让他拥有的所有东西都在短短几天内全部化为乌有。   不过,看任雾现在这个样子,应该在星星娱乐混得风生水起吧。景晖心内一阵发热,如果说,任雾重新和他在一起,他是不是也可以回到以前那种生活里?   景晖打定主意,天天到星星娱乐蹲守,希望能把任雾再次哄入怀里。   至于向丽丽,既然有了任雾这颗稀罕的明珠,谁会记起那颗普通的玻璃珠子呢?   景晖每天最重要的事情就是把自己打扮得人模人样,到星星娱乐一楼等着任雾从门口进去或是从电梯出来。然而,一连等上半个月,他再也没有见到过任雾,甚至在前台询问时,前台小姐礼貌地告诉他,星星娱乐没有任雾这个人。   景晖懵了,如果不是脑子里那晚的印象过于深刻,连细节都记得清清楚楚,他几乎要怀疑那晚的记忆是自己杜撰出来的。   他失魂落魄地又去等了三天,依然没有见到任雾的出现,这才无奈作罢,又把注意力转移到失踪许久的向丽丽身上。   打电话过去,号码已经变成了空号;发微信信息,显示自己被拉黑。   景晖无计可施。他想要打电话联系向丽丽的家人,可是相处两年间,他根本没想过要和向丽丽成家,因而对向丽丽相关的事情也没有多加关注。在这个时候,他才意识到自己对她多不上心。   在他糊里糊涂过了几天后,房东敲响了门,要求他赶紧搬走。   “景先生是吧,向小姐半个月前就通知我这个房子到期就不续租了,如果你想要继续租下去就得自己交钱了,不然的话,你就赶紧收拾一下搬走吧,我这里还要请人来打扫呢。”   景晖愣了一下,冲上前激动地问道,“你有向丽丽的联系方式对不?她到哪里去了?她的新号码是什么?”   房东摇头,“向小姐只说不在这个城市工作了,别的都没有说。我和她联系都是半个多月前的事情了,其他都不清楚。”   景晖失魂落魄地站着,像是一只被人丢弃的狗一般。   “我多给你一天时间收拾,明天下午三点,我会过来把房子收回去。”房东说完就走。他也不担心房子里的照明灯、空调之类的有损坏,毕竟向丽丽早就说了,押金就当做是清理费,不需要退还。   没多少时间留给景晖伤春悲秋,就像两年前那样,把自己的行李收拾好,在租房里度过最后一晚,灰着脸拖着行李离开。   他会到哪里去,去做些什么,就没有人再关注了。任雾和向丽丽都知道,他除了一张哄女孩儿的嘴和过得去的脸,再也没有别的优点。除了攀附着别人活下去,他还能怎么办?只是不知道,他还有没有那么幸运,再遇到同样的、可以为他付出所有的恋爱脑女人了。   向丽丽换了一个城市工作,她在星星娱乐的履历不错,很快就在新城市里找到一份合适的薪水不错的工作,每日忙碌,不谈情不说爱,过得踏实。两年后,她在出差时遇到了一个大学男同学,两人挺聊得来,慢慢发展下去,借着一点冲动,两人踏进了围城里。   她总算体会到爱和被爱的区别。她的付出和爱,都有了绵绵的回应。   任雾倒是一心把精力放在工作上,几年时间,她就把星星娱乐拓展为业内数一数二的大公司,龙猫直播也搞得风生水起。为了回馈粉丝的想念和期待,她还在龙猫直播上开了一个账号,每隔两三天,就到上面和粉丝们聊聊天,说说话,时不时还来个转发抽奖。   任家父母见女儿工作能力突出,心里又喜又忧。喜,自然是女儿现在可是圈子里优秀的女强人;忧,便是女儿一直孤身一人,也没想过找对象结婚生孩子。催了几次,女儿竟给他们带回两个四岁的小男孩小姑娘,说是找了关系收养在自己名下的,她是不打算结婚了,有这两个孩子陪着就行。   任家父母还能怎么办,还不是败下阵来,顺着女儿的意思,搭把手帮忙照顾两个小孙儿。   任雾回到地府中,瘦削的女子迎上前,眼里含泪,脸上带笑:“谢谢你把我的后半生过得那么好,谢谢你!”   年轻女子的魂体散去,系统的声音响起来:“任务完成,打分如下:①和景晖一刀两断,把身体和情感上对景晖的依赖全部消除,得四十分;②让父母放心、骄傲,得二十分;③回馈粉丝的爱和关心,得二十分;④给向丽丽灌输正确的恋爱观念,让她找回理智,得二十分。目前宿主总得分为九百五十分。” 第189章 一□□   “我要我女儿好好地活着!”一个面容普通的微胖妇女眼巴巴地看着任雾, 嘴里不断重复同一句话。   任雾点头的同时,目光从妇女身上掠过——脸上皮肤粗糙干燥,平时疏于保养;手指略短关节突出, 平时工作不轻松;身上穿着一套灰扑扑的衣服, 衣角还有冒出来的线头——这一切足以证实,妇女的家庭条件不是很好。   *   原身是一个单亲妈妈。   她初中毕业就跟着同村的姐妹一块到B市打工, 在工厂里做流水工人,十八岁那年认识了个比她大八岁的男人唐伟强, 两人看对眼后很快就住在了一起, 一年后生下了女儿。   而在这个时候, 唐伟强老家里的老婆带着兄弟找到了他们的小租房里。   唐伟强一见到家中的妻子和拿着刀棍的小舅子,立即跪下来认错,说自己猪油蒙了眼, 一时糊涂才做出对不起她的事情。还保证立即和原身分开, 一刀两断再无来往。   原身不到二十岁, 就成了一个被初恋抛弃的单亲妈妈。   原身的老家是个偏远的小山村,在那里, 十五六岁的男孩女孩就开始相看,看对眼就摆一席酒, 表明他们正式结婚。领证的事情,等他们生了孩子到了年龄再说,不着急。   原身本来也是这么想, 她怎么也想不到唐伟强是结了婚领了证的。   她也是个有骨气的,抹掉眼泪收拾好自己的行李,抱着女儿坐上大巴回老家去。   在家种了一辈子地的任家父母懵了,女儿前段时间还打电话回来说生了一个小外孙女,等孩子大一点再和姑爷一块回来看他们, 怎么女儿这会就抱着小外孙女儿回来了?   任家父母在女儿的哭诉中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任母一边抹眼泪一边狠狠拍了两下女儿的后背,骂她找对象没长眼睛,哭自己女儿命苦。   任父在角落里抽着水烟,时不时摇摇头叹叹气。   任大嫂看到这个情景,虽然觉得自家小姑真是命不好,遭遇这种事情,但嘴巴也没放过原身:“小姑被那汉子骗了,难道没有找他要点钱吗?这闺女可不止你一个人的,还有他的一半呢!再说了,小姑你想好以后怎么办没有,再嫁还是自己把闺女养大。再嫁的话就赶紧让隔壁家二婆去帮忙找对象,早点嫁出去……”   任大哥听到妻子这些话,皱起眉瞪了她几眼。任大嫂不认怂,直接回瞪丈夫。   她可没说错!家里条件本来就不好,自己又有一儿一女,总不能让小姑带着吃白饭的外甥女在家里长住吧?   任母还在为自己女儿伤心难过,听到儿媳妇这番话,气得从自己衣兜里拿出钥匙直直往儿媳妇身上砸去。   “妈,我可是为了这个家好!”任大嫂一躲,避开了钥匙的袭击。   家里吵吵闹闹一番,最后还是任父发话,跟村长要了后山脚下的空瓦房,捯饬干净,让女儿和外孙女住了进去。   就这样,原身在老瓦房里带着孩子住了下来,平日打理着父母划分给她的两块田地,种上稻子,倚靠这些粮食填饱肚子。又在门前的空地上种了不少蔬菜,不时拿到市场上去卖,拿到的钱便是日常的开销。   原身年纪不算大,邻近的熟人也起了做媒的心思。但她始终没有选择再嫁,一来是担心再嫁的对象对自己的女儿不好,二来则是她被前一段感情伤透了心,灭了爱情的苗。   她一个人只想着好好把女儿养大,希望她能多读多点书,学多点知识,不要像她一样,随随便便就被男人的甜言蜜语骗了去。   任甜甜打小就知道,自己是个没爹的娃,就靠母亲种田种菜养大。小小年纪,她就听了不少闲言流语,类似野种、拖油瓶之类的词,她听得耳朵都起茧了。   她当然也跑到母亲面前哭过闹过,但母亲只是冷冷地看着她,板着脸说道:“你不想听这些话,那就好好读书,离开这个地方。”   任甜甜拼了命去努力,从上学以来便是班里的第一名,到初中时,便是年级的第一名。中考,她以高分考进了市里的重点高中,还可以免学杂费。   村子里还有另一个女孩任晓静也考上了市重点高中,恰巧还和任甜甜分到同一个班上。   任甜甜素来独来独往,一心只读圣贤书,无心关注其他的人和事。但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是非,即使她不寻事,也有事情找上她。   任甜甜的长相就跟她的名字一样,圆脸杏眼樱桃唇,长得一副甜美模样,在一群穿着高中校服的女学生中非常突出。开学没多久,便有不少男同学对她悄悄产生了好感。   其中之一,便是任晓静的后桌陈英智。   陈英智是走读生,浑身上下都带着点城市孩子的洋味儿,不像农村里走出来的学生,或多或少都带着点胆怯。就他身上这点洋味儿,便深深吸引了任晓静。   任晓静对他多加关注后,敏锐地发现他似乎对任甜甜有好感,比如在英语老师提问任甜甜时,陈英智总会小声和同桌夸她的发音标准;比如说在语文老师读任甜甜的作文范文时,陈英智总会情不自禁地感叹一句文笔真好;比如说在考试成绩出来时,陈英智总会向任甜甜借试卷来看……   任晓静越关注陈英智,心里也就越妒忌任甜甜。明明她就是个没爸的野种,为什么还能得到陈英智的青睐?   没过多久,任甜甜便发现,班上的同学对她态度变得冷淡了,经常向她请教的同学变少了,跟她打招呼的同学变少了,背后对她指指点点的人,多了。   尤其是在宿舍,她一下子被孤立了。   任甜甜并不会处理和别人之间的关系,没有人教过她该怎么处理。她只是难过地抿抿唇,更加明白自己只是个“野种”,跟那些有爸有妈的同学都不一样。   重点高中,最不缺的便是有钱人家的孩子。在任甜甜班上,一半是考进来的成绩优秀的学生,一半是交了赞助费进来的学渣。   “任甜甜,听说,你是个野种啊?”下午放学后,任甜甜还坐在座位上学习,经过她身边的几个小飞女停住了脚步,画得高高的眉毛骄傲地挑起来,嘴角带着不屑的笑意,一脸找事的样子。   任甜甜紧紧闭着嘴,右手握着笔,低头不说话。   她只希望这些人会觉得没意思,快点离开。   “呀,小野种还不理我啊?”绿毛用力揪了一下任甜甜的马尾辫,任甜甜的脸一下子涨得通红,痛意被她紧紧困在喉咙里。   “啧啧,脸皮真薄。”大卷发信手拿起桌面上的直尺,往任甜甜脸上大力弹了弹,打出几道红红的印记。   任甜甜的手紧紧握着笔,上面的青筋清晰可见。   她想反抗,却不敢反抗。   无能的她,只能忍。   几个小飞女用言语和行动羞辱了任甜甜一番,对自己看到的胆怯懦弱模样感到非常有趣,心满意足地走了。   一天,两天……   一个星期,两个星期……   “走,今儿咱们出去玩玩。”周六下午只需要上两节课,老师一走出教室,几个小飞女便兴致勃勃地凑到任甜甜身边。   “我、我要写作业,我不去。”任甜甜双手紧紧抓着桌腿,不肯挪窝。   出去玩玩?那些小飞女是主语,她是隐藏的宾语。   小飞女哪管那么多,这个用力扯她头发,那个伸腿踢她,一窝蜂涌上前,任甜甜只能含着泪跟着走。   教室里的人眼睁睁看着,半晌才有人忍不住说一句:“好惨。”   好惨又怎样?那些小飞女逃课、打架、化妆……连老师都不在眼里,可不是他们能招惹的。   任甜甜这次遭了大罪。小飞女们结识的哥们对她很感兴趣,逼着她在外面过夜……   任甜甜没有再回到学校。   她死了。   在寻人启事登了五天后,她出现在护城河支流的拦截网上,和一堆垃圾混在一起。   原身带着纸钱在学校门口堵了好几天,哭哭闹闹,最后学校和派出所出面,先把责任推得干干净净,然后打出同情牌,给她赔了二十万。   原身并不肯就此罢休,但是任大嫂却快手快脚把抱住她,不让她继续闹下去。   人都没了,拿到钱也好。再闹腾下去,连钱都没了可咋办?   任大嫂想得没错,只是太薄情了点。   但任家父母和任大哥也觉得这话说得对,再闹下去人也回不来,还不如拿了钱回家,看看以后的日子怎么过。   原身被绑着带回家,在她情绪没安定下来之前都被关在房间里,任母一天三顿去送饭。   不知道女儿遭遇过什么、为什么会离奇死去的原身夜夜不得安眠。女儿,是她这辈子唯一的感情寄托。女儿没了,她也活不了了。   任母打开女儿房门的锁,轻轻一推,却没有推开。喊了几声,也听不到女儿的回应。她心一慌,使劲推开木门,看到一张被绳子勒得青白的脸,再无声气。 第190章 一九零   原身的记忆并不全, 系统006补全了,任雾才完全了解任甜甜的死亡原因。   任雾想起记忆里的那张很少笑的小圆脸,心里不禁生出丝丝怜惜。   任甜甜的离世, 很大一部分原因就在原身身上。在孩子受到其他小朋友的欺辱时, 她总是不耐烦地让孩子忍下去,冷冰冰地告诉孩子想要摆脱这种困境必须要靠自己的努力走出去。   也许她本意只是希望孩子能更坚强一些, 更有出息一些,不要像她这个没文化、没能力、遭人哄骗的母亲一般。   但她从来不知道小孩子心里的痛苦和难受, 硬生生地把孩子推得越来越远, 远到不管发生什么事情也不会再找母亲哭诉。   “妈!妈!”咯吱一声响, 老瓦房的木门被推开,一个三岁大的小姑娘哭着喊着跑进来,扑到母亲怀里, 眼泪鼻涕全糊在任雾身上。   任雾回到了任甜甜被别的小孩子骂野种的时候。   “怎么了?”任雾把小姑娘从怀里撬出来, 让她站好, 一边随手拿过椅背的汗巾给她擦鼻涕眼泪,一边皱着眉问。   “他们又骂我了!”小姑娘恨恨一跺脚, 哭得厉害。   任雾脸一板,小姑娘立即闭上了嚎啕大哭的嘴巴, 可怜兮兮地抽动着小鼻子。   任甜甜心里委屈得很,脑子里浮现出前天她哭着回来告状时,母亲批评她的话:“哭什么哭, 哭就有用吗?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爱说什么就说什么!”   任甜甜心里越发委屈难过,低着头等待母亲再一次的批评。   任雾一把把任甜甜抱在怀里,气势汹汹地大步走出去五十来米,对着在晒谷场上玩耍的那一群猴儿破口大骂:“你们这些有爹妈养没爹妈教的化骨龙, 白吃家里的米了,你爹妈净教你们骂人了?一个个跟农村八婆似的,只会戳人脊梁说人坏话,还会什么?”   任甜甜被母亲的突然发作吓得缩成一团,紧紧贴在母亲怀里。   晒谷场上的小孩子劈头劈脑被骂了一顿,一时间都不敢说话。   任甜甜她妈太恐怖了吧?他们只不过是喊任甜甜野种而已,又没有打她。   “我妈都说任甜甜是野种!”一个六七岁大的男孩不服气,梗着脖子喊道。   “你爸是任有福吧?我现在就上你家告状去!”任雾直接上前,一手抓住小男孩,往任有福家里走去。   “放开我,你放开我!”小男孩在任雾手里不断挣扎。这个女人太恐怖了,一只手抱着任甜甜,另一只手居然还能把他紧紧抓住,怎么也挣不开。   “我去问问你爸妈是怎么教孩子的,年纪小小嘴巴跟刀子似的,尖酸刻薄得很!”任雾愤愤地批评道,手里抓着的皮猴儿被吓得眼泪鼻涕流了一脸。   拐个弯儿再直走二三十米,那幢未装修的两层小楼便是任有福的家。   “任有福,任有福!”任雾一手牵着任甜甜,一手拎着皮猴,气势汹汹地站在门口前喊。   任有福此时正坐在客厅里吃下午饭,打算吃完出门干活去。正吃到一半,门外就响起了喊声。   “谁在咱家门口喊啊?”李淑芬不耐烦地放下饭碗,嘴里骂骂咧咧地跟在丈夫身后走出去。   “爸!妈!快救我!这个坏女人抓住我不肯放!”皮猴一见父母走出来,眼睛一热,泪水又滚下来了。   李淑芬还没踏出家门,就看到一脸怒容的任雾紧紧抓着自家宝贝儿子的衣服领子,双眼瞪得又圆又大,像是恨不得把他们一家吃了。   “哎你干啥呢?你这个丢了爹妈脸的未嫁女,怎么不好好待在你该待的地方,跑来我家闹什么?”李淑芬嘴里骂着,脚步不停,直直走到任雾身前想把儿子抢回来。   任雾的手揪着皮猴衣领不放,李淑芬不管怎么使劲也挣不脱这个铁爪。   任有福皱着眉头看着任雾,话里带着些不耐烦,“任雾你这是干什么呢?有什么事情不能好好说,偏要找小孩子出气呢?”   “哼!有这种爹妈,怪不得养出这种嘴巴不干不净的泼猴!”任雾冷哼一声,晃了晃手里的皮猴,“你说,我来这里做什么?”   小皮猴上一秒还扁着嘴,噙着泪,听到任雾的发问,又开始挣扎起来,嘴里连绵不断地骂着:“我说的没错!我妈都说了,任甜甜就是个没爸的野种!也不知道你在外头做了什么不要脸的事,才会生下这个野种!”   皮猴年纪不大,自幼就被家里人宠在手心里,从来不知道哪些话该说,哪些话不该说,一股脑儿就把母亲常日和村里长舌妇人说的话吐了出来。   任雾冷冰冰看着李淑芬,面无表情地说,“你这种长舌八婆,养的孩子跟你也一样。”   说罢把手里的皮猴推到李淑芬身旁。   任有福一张胖脸涨得通红,他知道自家婆娘嘴巴多,有事没事就爱四处找人说闲话,但真没想到儿子居然见样学样,还跑到别人家门前说三道四去了。   “咳咳,”任有福瞪了妻子两眼,摆出一副不好意思的模样,“任雾啊,这次是淑芬的不对,你大人有大量……”   “再让我听到这些闲话,我直接打上你们家了。”任雾的右手轻轻摸着任甜甜的脑袋,嘴里却说着甚不友好的话,“你们也知道,我一个未嫁女,名声什么的都不要紧,反正在你们嘴里也败坏得差不多了。我也不在意什么泼妇之类的话,别人要是惹恼了我,跟他拼了这条命也无所谓。”   皮猴畏惧地往母亲身后躲了躲,李淑芬也忍不住咽了口口水。   任有福的眉头跳了跳,忍不住说道,“不过是孩子学舌,你是大人,何必……”   任雾仿若未闻,弯腰抱起小女儿径直离开。   “呸!”在转身那一瞬间,任甜甜用力朝任有福唾骂一句。   “你这……”任有福大力抹去胸前的口水,气得身体发抖。   “不过是孩子调皮,你是大人,何必跟小孩子计较呢?”任雾回头,黑漆漆的双眼定定地看着他。   任有福握紧了拳头,嘴唇哆嗦几下,把已到舌尖的话咽了下去。   任雾抱着任甜甜往家里走,任甜甜自知刚才自己做的举动不算恰当,害怕母亲责骂,小心翼翼地把脑袋缩在母亲怀里,小身体一动不动。   回到破旧的老瓦房里,任雾把女儿放下来,仿佛什么事情也没有发生,像平常这个时候一样,从厨房里端出煮好的白粥和小菜,准备吃完就去地里干活。   任甜甜咬着下唇躲在一旁偷看母亲的脸,看她有没有生气,有没有难过。   “好了,快去洗手,然后过来喝粥,喝完粥我们去地里拔花生。”任雾一边盛粥一边吩咐道。   任甜甜乖巧地应了一声,迈着小短腿走进厨房,从缸里舀了半勺水倒在盆里,蹲在地上笨拙地搓手。   任雾不喜欢在饭桌上说教,等女儿上桌后,她便一边喝粥,一边关注着女儿的动作。   任甜甜一个小爪子抓着不锈钢勺子,一个抓在塑料碗壁上,晃悠悠地舀起半勺粥往嘴里送。   任雾见她动作虽然有些慢,但非常小心稳固,一点米汤也不会倒在衣服上,这才放下心,回房间换上干活的长袖衣服。   任雾换完衣服出来,任甜甜刚好吃完那大半碗白粥。只见她把碗放下来,把任雾用过的碗筷放在她的碗上,小心翼翼端着走进厨房。   任雾笑笑,走上前帮忙把碗刷了,把锅端回灶里,牵着小姑娘的手走出家门。   任雾挑着两个竹篮走在前头,时不时回头看看,任甜甜戴着小草帽蹦蹦跳跳跟在后面,看上去非常温馨。   不多时便到了地里。任雾弯着腰伸出手,快速地把花生苗□□,在地上抖抖,把花生上的泥土甩下去。   任甜甜学着母亲的样子,两只小手抓着花生的枝茎,抿着小嘴,使劲往斜上方扯。然而她的力气不够,揪掉了几片叶子,一屁股蹲儿坐在地上。   任雾听到声响,回头一看,看到小姑娘一脸懵地坐在地上,手里还抓着两片叶子,忍不住笑出声来。   任甜甜好脾气地朝着母亲眯起眼睛,显出可爱的笑容。   “来,”任雾招招手,“甜甜,你力气小,拔不动花生,妈自己拔就行。你帮妈一个忙,坐在这里把花生揪下来。”   说话的同时,任雾拿起一株花生,刷刷刷,把沾着泥土的花生揪了下来,放进篮子里。   任甜甜乖乖坐在一边揪花生去了,不过小孩儿不定性,揪了一会就嫌不好玩,见隔壁地里有蝴蝶在飞,自个儿跑去扑蝴蝶了。   任雾也不管她,忙碌着自己的活儿,只是不时抬头找找女儿的身影,见她也没跑远,心里也放心。   “妈!给你!”任甜甜歪着小脑袋,左手扯扯母亲的衣角,看上去一脸神秘。   任雾笑笑,两手拍拍,去掉上面的泥土,手心朝上递到女儿面前。   “妈不要不开心了。”任甜甜一边说着,一边把右手握着的各色小野花放在母亲手里。   任雾看着手里不起眼的淡紫色、鹅黄色、浅粉色的小花,胸腔里的那颗心像被针戳了一下。   “好,妈答应甜甜,不会不开心了。”任雾亲昵地在小姑娘的脸上亲了一下,把手里形态最美的一朵小花插在小姑娘的耳后,“谢谢甜甜。” 第191章 一九一   任雾把地里的花生全拔了出来, 又拿铁耙在地里来回扫荡两遍,把落下的花生找出来,最后把花生从苗上全部摘下来, 耗了两个多小时, 天色转暗,才带着任甜甜、挑着两篮子沉甸甸的花生回家。   还没到家, 远远的就听到了母亲的声音:“阿雾,你上哪去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任雾扯着嗓子应道:“去拔花生了, 妈你等会拿点回去, 煮盐水花生吧。”   任母迎上来, 手里还拿着个盛了大半碗炒五花肉的碗,那香味诱得任甜甜口水直流。任母见小外孙女的馋样,笑着伸出手拿了一块炒得微焦的三层肉塞进她嘴里, 问道, “甜甜, 猪肉香不香啊?”   “嗯,香!好吃!”任甜甜猛地点头, 嘴巴一动一动的,嚼得正香。   任母牵着任甜甜走在后面, 提起下午的事情来:“阿雾,刚才你嫂子说你下午和有福那家子吵架了?咋回事啊?”   任雾说道,“还不是他婆娘和儿子嘴巴闲得发慌, 整天把我和甜甜挂在嘴边。”   任甜甜皱着小脸补充:“二狗实在太讨厌了!总是欺负我,不带我玩儿,还骂我是野种。”   任母听到外孙女用天真的口吻说出那个词,心里痛了一下,拉着她的手不由紧了紧。   “这任有福也是的, 他婆娘那嘴巴跟茅坑一样臭也不管一下,二狗也净跟他妈学坏了!”任母不满地埋怨两句,又把话转到女儿身上,“阿雾,要不你就听妈的话,跟栗子村的那个见见面,合适的话就去扯个证,免得甜甜老被人说闲话。”   任雾把肩上的负重放下,从口袋里摸出钥匙开了大门的锁,嘴里随口应着,“妈,我和甜甜过得挺好的,你和爸就放心好了。”   说罢也不管母亲的反应,自顾自进屋拿了个塑料袋,装了大半袋子花生递给母亲,“妈,天黑了,你赶紧回家去,我得进屋做饭了。”   任母叹了口气,把装着肉的碗放在门槛边上,提着花生走了。   任雾把花生挑回屋子里,关上大门开始忙碌晚餐。任甜甜像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她身后。   “咋啦,肚子饿了?”任雾坐在土灶前的小板凳上,把女儿揽在怀里。   任甜甜眨眨眼,突然问道,“妈,外婆是让你给我找个爸吗?”   “那你想不想要一个老爸?”任雾反问一句。   “不要。”任甜甜脑袋低垂,闷闷说道,“我不想做拖油瓶。”   从三岁左右的小孩子嘴里说出这个词,任雾心里酸涩难忍。   “傻孩子!”任雾粗鲁地撸了一把孩子的头发,“妈只有一个甜甜,可不能分给别人。”   任甜甜惊喜地看着母亲,露出可爱的小白牙。   吃饭、洗澡、洗衣服,一连串的活儿干完,任雾长长舒了一口气,右手捶着腰间,轻手轻脚走进房里。   任甜甜早就睡着了,肚子盖着一张小薄被,手脚露在外头成大字形,小呼噜打得可欢。   任雾扯了一下床头悬着的灯线,黄色灯光消去,只余一室黑暗。   在这大半天的相处中,任雾意识到任甜甜本身并不是原身记忆中那个逆来顺受、面无表情的女孩子。她就像石头底下的小草,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充满反抗的力量。   不得不说,原身上辈子对女儿的教育,从一开始就走错了路。   也幸亏她来得早。任雾心里庆幸。   不过,长住在这里也不是个好法子,村里口舌多的妇人、不懂事的小孩,他们的眼神和言语时而现出几分轻视、时而换上同情可怜,看着真让人心里不舒服。   任雾迷迷糊糊地想着,倦意慢慢漫上来,把她带进睡梦中。   第二天是赶集的日子,吃完午饭,任雾便带着任甜甜去集市上闲逛,熟悉熟悉环境。   集市不算大,长长一条街下去,两边是各种各样的商铺,有理发的、卖杂货的、榨油的、做衣服的……这些商铺平时也会开着,也不急在一时去看。直直走到街尾,人越来越多,吆喝声响满了整个集市——卖鸡鸭鱼肉的、卖鞋子衣裤的、卖锅碗盆勺的……   咦?怎么就没有卖小吃的?任雾四处逛了逛,只看到一家包子铺。   “妈,这里怎么没有好吃的呀?”任甜甜还是第一次到集市上去,一路上问个不停,任雾回答得口水都要干了,最后告诉女儿安静下来等会就给她买好吃的。任甜甜闻言立即用小手捂住了嘴巴,只剩两只大眼睛咕溜溜地转。   任雾尴尬地笑笑,她还以为集市四处都是卖好吃的呢。没想到九几年的时候,集市还挺萧条的。   “走,咱们去买包子吃。”牵着任甜甜挤过人潮,好不容易才到包子铺前。   “老板,有什么馅的包子啊?”任雾闻着竹蒸笼里散发出来的清新面香味,有点馋了。   “青菜包和白糖花生包。”老板扯过一个塑料袋,“妹子,你要啥味道的?要几个?”   “每种各来两个吧。”任雾说道。   “一块钱三个,单卖一个四毛钱。”老板又说道。   “那就每样来三个。”任雾从口袋里摸出零零散散的几张一毛、两毛、五毛。   拿了包子,两母女找了一处阴凉的地方坐着,喜滋滋啃着大包子。   十分钟后,两母女相似的小脸上同时显出餍足的神色,一起打了个饱嗝。   “还剩下两个包子,咱们留着回家再吃,好不好?”任雾问道。   任甜甜满意点头。   两母女瞎逛了一会,又在小商店买了一毛钱的冰棒吃了,才心满意足地回家。   “如果天天有包子吃就好了!”任甜甜摸着自己凸起来的小肚子,像个小大人般发出感叹。   “妈努力一点,争取让你天天吃上包子。”任雾表态道。   *   任雾打算自己做点小吃到集市上卖。   “哇!今天抓了好多田螺!”任甜甜见母亲提着簸箕回来,定睛一看,两个簸箕上都是田螺。   “是啊,等会我们把前天抓的田螺炒来吃,其他的就拿去卖,好不?”任雾习惯性询问女儿意见。   “好!”任甜甜积极响应。   任雾淘米放进锅里后,便坐在灶前剪田螺。她力气大,手脚麻利,不多时便剪了小半盆。   用清水重复把田螺淘洗几遍,把姜葱蒜辣椒切好,锅里放油,放姜葱蒜辣椒下去爆香,处理好的田螺倒进锅内,用锅铲翻炒几下,撒上盐、少许糖、酱油,再翻炒十来下,信手用一旁的铁锅内舀上半勺热水倒进锅里,盖上木锅盖焖煮,待香味和辣味盈满整个厨房时,木锅盖移开,撒上小半瓶盖的白酒,翻炒几下便能出锅。   任甜甜在一边激动得不断探头看,嘴里重复念叨着:“好香好香啊!”   任雾失笑,把炒田螺盛上来后赶紧拿牙签戳一块田螺肉出来让任甜甜品尝。   “呀!”田螺肉刚放进任甜甜的嘴里,她便赶紧吐出来了,小嘴张得大大的,小舌头可怜兮兮地冒出头来。   “辣呀?”任雾只放了一根小米椒,按理说辣味应该很淡。她自己尝了一块,味道确实很淡。   “妈,这是什么味道呀?”任甜甜的舌头依然不敢缩回去。   对了,她还没吃过辣椒呢。   “这是辣味呀,像被火烧了一样。”任雾又戳了一块肉出来,“还要吃不?”   “吃!”任甜甜果断咬住了牙签。   “甜甜,妈拿点田螺去外婆家,你去不去?”任雾把三分之二的炒田螺盛在另一个大碗里,准备拿回娘家。   两母女带回去的炒田螺受到了热烈欢迎,爱喝小酒的任父和任大哥一看到这个下酒菜,立即拿出了白酒,准备午饭喝上一小杯。任母和任大嫂虽然不喝酒,但也吃得不少,直说炒田螺够下饭,如果再辣些,劲儿更足了。   第二天中午吃完饭,任雾快速炒好了田螺,把它装在一个小铁锅里,盖上盖子,在把手上绑了几根绳子,便于提着走路。   到了集市上,任雾选了一处人流大的显眼位置,把锅往石墩子上一放,锅盖一掀,浓重的香辣便随风飘了出去。   “卖炒田螺咯!五毛钱一勺,又香又辣!”任雾扯着嗓子喊道。   许多人路过走过,看上几眼,虽然嘴巴里的口水大量分泌,但是想到五毛钱一勺,默默地把想吃的冲动压下去。不就是炒田螺吗,田里溪里多的是,花上一小时能摸小半簸箕的量呢。   当然也有被炒田螺这香辣味绊住脚的,停下来在任雾的摊子前闻了又闻,还想压压价。任雾笑着用勺子舀了半勺汤汁倒在塑料袋里,让他们想尝味的伸指头去蘸。   来来往往的行人们像占了什么便宜似的一哄而上,个个都想尝个鲜。然而,当他们把指头舔干净、尝到了那香辣味后,肚子里的馋虫反而教得更欢了。   囊中羞涩的赶紧跑了,离任雾这摊子远远的,生怕一个不留神,就把口袋里的钱掏出来了。   家中条件尚可的,也就不在意这五毛钱了,涌上前这个要一勺,那个要两勺,不一会儿,小铁锅里的炒田螺便见了底,任雾的裤子口袋也胀了身形。   “最后两勺,最后两勺,卖完就没了。”任雾扯着嗓子喊道。   “我全要了。”一个嘴巴辣得通红,手里还抓着一个剩了点汤汁的塑料袋的小伙子边跑边喊。   小铁锅里明显有两勺多,任雾也不计较,全部倒在袋子里递给小伙子。   “大姐,你这炒田螺真够劲儿,好吃!”小伙子一边掏钱一边夸赞,“下个集市日你还来不?”   “来啊,不过不卖炒田螺了,卖别的。”任雾说道。   小伙子失落地“啊”了一声,默默地把手里的塑料袋子抓得紧些。 第192章 一九二   任雾卖完了炒田螺, 提着锅在集市上逛了一圈,把心里计划好要买的东西买了,便顶着日头赶回家去。   离家越来越近了, 一个熟悉的小身影飞一般往她奔来。任雾脸上笑着, 脚下的步子也急了几分。   “看,妈给你带了什么回来?”任雾反手从背上的竹篮里拿出几个用塑料袋装着的大包子, 摸上去还热乎。   “包子!”任甜甜激动得蹦了两下,把塑料袋接过来, 紧紧攥在手里, “我们回家洗了手再吃!”   “好的嘞。”任雾揉了一把女儿的头发, 又从裤兜里掏出两个粉色的发夹,在她眼前晃了晃,“甜甜, 喜不喜欢?”   任甜甜两眼放光, 嘴里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叹声, “好好看!我喜欢!”   任雾见女儿开心,自己心情也更好了, “那我们回到家再夹在头发上,好不好?”   回到家里, 任甜甜陪在任雾身边吃了半个包子之后,便提出要出门找小伙伴玩耍。   任雾瞧着她手里拿着的半个糖包子,头发上夹着的两个闪亮的小发夹, 笑着批准了。   任甜甜一去就是大半个小时,任雾把锅勺清洗好,放置好买回来的东西时,任甜甜身后跟着几个小屁孩进屋了。   “妈,这些是我收的小弟。”任甜甜小手一挥, 对着那几个小屁孩说道,“快过来参见老大大!”   任雾扑哧一声笑出来。   前几天她和任甜甜到娘家吃饭时,刚好看了一部香江电影,里边就有老大和小弟。任甜甜嘴里的“老大大”约摸是她自己创造出来的,比老大还要厉害一点的人物。   小屁孩们有的嘴边还粘着包子皮,有的沾着糖颗颗,还有两个女孩子头顶上夹着一模一样的小发夹。   嗯,看来这些都是利诱来的。   “老大大!”几个小孩子互相看了一眼,涨红着小脸,参差不齐地喊了一声。   任雾爽快应了一声,顺手给他们每人抓了一把煮好、晒干的咸花生。   这几个孩子刚开始还有些不敢说话,毕竟以前他们可是把“野种”之类的话放在嘴边,和任甜甜势不两立的。如今一朝嘴馋服了软,还进入了“敌人”的地盘。不过他们在屋里坐了一会,见任雾脾气挺好的,慢慢地也放开来。   “老大大,你要去捉鱼吗?”小屁孩们见任雾坐在一边修补渔网,好奇地问道。   “嗯,是啊。”任雾娘家就有一口池塘,每年撒点鱼苗下去,平时打理菜园子时随便扔几把黄绿老叶子下去给它们当食粮。这么不经心的饲养,池塘里的鱼长得也不好,大多只有一个手掌长。   不过这种小鱼炸着吃可香了,任雾打算出工前先打点鱼回来,准备今晚加个餐。   几个小孩子跟在任雾身后,像是做什么大事一般,脸上全是雀跃之色。任雾也不管他们,站在池塘边上,把手中的捞鱼网伸进水里,自上而下地兜了个一百八十度,出水后,便看到捞鱼网上十来条小鱼在上面疯狂跳动。   “不错,这点鱼够甜甜吃了,炸着吃又香又脆!”任雾弯腰把捞鱼网里的鱼倒进水桶里,随口说道。   炸鱼?!   围在任雾身边的小朋友们眼里猛地迸发出惊人的光芒——这不是只有过年才能吃到的美食吗?平时家里可舍不得倒那么多油来炸小鱼,一年到头也就春节的时候会大方点。   甚至有小朋友无法控制自己的口水,喉咙里咕噜咕噜地响。   任雾的嘴角忍不住浮现一个浅笑,没说话继续自己的捞鱼动作。小半个小时后,水桶里就装了小半桶的鱼儿。   “好了,你们去玩吧,我要回家杀鱼了。”任雾对着还想跟在身后的小朋友们摆摆手。   任雾回家忙碌去了,任甜甜留在池塘边上和小朋友们一边说话一边打水漂。   “甜甜,我以后不说你坏话了,你能不能今晚给我一条炸鱼啊?”一个比任甜甜高出半个头的小胖子扯扯任甜甜的羊角辫问道。   任甜甜眼睛一瞪,“小胖,那你以前说了我那么多坏话该怎么办?”   小胖子愣了一下,他还能怎么办,以后不说不就得了?   任甜甜见他一脸迷茫,不由深深叹了一口气,“小胖,做了错事要道歉啊!”   小胖立即反应过来,一脸认真地说道:“甜甜,对不起,我不应该说你坏话,我保证以后也不说你坏话了!”   下一秒小胖就换了个模样,腆着一张小胖脸,可怜兮兮地问:“甜甜,那你今晚能给我吃炸鱼吗?”   任甜甜认真地想了想,说道:“可是你之前说了很多我和我妈的坏话,我现在都很生气,所以我决定今晚不给你吃炸鱼。”   见小胖子准备翻脸不认人,任甜甜立即抚慰道:“不过你以后表现好的话,我妈做了好吃的,我可以分一点给你吃。”   小胖子想到任甜甜描述的香辣可口的炒田螺、想到一个小时前吃到的包子、想到炸鱼的味道,犹豫了一下,伸出小尾指,和任甜甜拉了个钩,表示以后自己一定努力表现,务必要蹭到好吃的。   其余的小朋友们见状,欺负过任甜甜的赶紧站出来,学着小胖子的样子来道歉,生怕自己以后只能眼巴巴看着任甜甜吃好吃的。   啥?你说他们为什么不去抢?   呵呵,前短时间任甜甜她妈发飙的事情谁不知道啊?他们爸妈可千叮嘱万吩咐,千万不要再像以前一样欺负任甜甜,不然她妈可是要打上门来。   任甜甜颇有大佬风范,双手抱在胸前,一双大眼睛逐一从面前几个小朋友脸上掠过,板着小脸小半天才说话:“橘子,二蛋,你们两个,”她有心机地顿了顿,见小朋友们露出期待紧张的神色,才把话说完,“你们两个没有说过我坏话,没有骂过我和我妈,所以今晚我拿炸鱼给你们吃。”   其他小朋友可不愿意,吵吵闹闹地嚷着我也要吃。任甜甜重重哼了一声,态度不善地说道:“你们自个儿想想,别人说你坏话,你会不会把好吃的分给他?”   这、这当然不分啊!   小朋友们讪讪闭上嘴巴,有些后悔自己之前欺负任甜甜。   他们的悔意在傍晚时分上涨到了顶点。任甜甜坐在晒谷场一边的大石头上,手里拿着一个碗,里边装了小半碗炸得黄澄澄香喷喷的炸鱼,风一吹过,直把这诱人的香味送进他们鼻子里。他们嘴里的口水在不知不觉中大量分泌,几乎要悄悄跑到嘴巴外头来。   这还不算完。更让人受折磨的是,橘子和二蛋两个分别坐在任甜甜的左右手边,任甜甜时不时拿出一条裹着鸡蛋面粉的炸鱼给他们。把炸鱼放进嘴里,轻轻一咬,单听那咔嚓一声,便知道外头裹着的面粉炸得多酥脆。   几个小朋友坐在他们对面,眼巴巴地看着他们吃,眼里全是急切的渴望。甚至有人实在受不住诱惑了,伸出小手掌恳求任甜甜分他一条小炸鱼,然而惨遭拒绝。   他们嘴馋得不行,馋虫在肚子里直打滚,闹得他们眼里脑里心里全是那油香扑人的炸鱼。   任甜甜对此熟视无睹,淡定自如、开开心心和橘子二蛋吃完炸鱼,抹抹嘴上的油,感叹一句:“炸鱼真香啊!”这话几乎在没得吃的小朋友伤痕累累的心上再划上重重一刀。   旁边满嘴油的橘子二蛋忙不迭点头附和,这个说炸鱼外头的鸡蛋面粉特香,比炸鸡腿还要好吃;那个说炸鱼的鱼刺都是酥的,他还是第一次吃到这么好吃的炸鱼。   “好了,我要回家洗澡了。”任甜甜摆摆手,捧着泛着油光的空碗离开。   几个小朋友们像小尾巴似的,硬是跟在她身后,见到进了家门才依依不舍地各回各家。   下次任甜甜有好吃的,我一定也要有份儿!   这几乎是所有小朋友们的共同心愿。   任雾收拾好厨房出来,看到女儿拿着空碗走进屋,她笑着问,“看来,咱们甜甜用美食征服了那些小朋友啊!”   任甜甜开心地应了一声。其实一开始的时候,她只是想用那小半只包子去哄那些小朋友,让他们以后不要说她和妈妈的坏话,不要不理她。没想到给他们分了一小块包子后,他们立即就变了个态度,让她惊叹包子的威力真大啊!   如果,如果换成更好吃的东西呢,他们会怎么样?   任甜甜自个儿根据自己看过的香江电影,琢磨一通,无师自通懂得了“赏罚分明”的区别待遇,给小伙伴们上了印象无比深刻的一课。   任雾把这一切看在眼里,心里感慨这小不点挺聪明的。自她取代了原身,面对闲言流语的态度变了之后,小不点敏感地意识到母亲态度的转变,立即紧跟母亲的脚步,整个人都比之前凶了不少,除了让自己不受欺负,还想法子去给那些欺负过自己的小朋友一些在他们看来非常严重的惩罚。   以后,那些小朋友要是惦记着吃的话,可不敢再随意欺负任甜甜了。即使他们慢慢长大,不能再用美食来约束他们的行为,任雾相信,任甜甜肯定还会想出别的点子来。 第193章 一九三   天还没亮, 任雾就在厨房里忙里起来。五块钱的干粉丝跑了小半夜,吸足了水分,捞起来把多余的水甩掉, 往烧热的锅里倒上一点新榨的花生油, 把粉丝倒下去不断翻炒,待香味散发出来, 撒上盐、淋下酱油,大力翻炒均匀, 出锅晾开。   同样, 泡软的面条、过夜的米饭也是如此操作。不过小半个小时, 灶台上就摆了三大盘香喷喷的炒粉丝、炒面条和炒饭。   炒完米饭的锅干干净净,不需要清洗便可以直接把前一晚提前煮好的肉臊子倒进来,在柴火的加热中, 冒起了可爱的小泡泡, 小小的厨房里满满都是肉臊子的诱人香味。   肉臊子出锅, 任雾快速把所有准备好的食材放进两个箩筐里,把家中大门一锁, 挑着担子出发。   今天又是集市日,任雾把这次的客户目标定在了一大早出来买菜的人们身上。   她不止一次听到别人埋怨, 这么多人的一个集市,居然只有一个卖包子云吞的小店,偶然馋瘾上来了, 想吃点别的早餐都没有。   任雾来得早,直接在包子铺对面的空地上选了个位置,把昨晚炒好的酸豆角、小咸菜摆出来。装着肉臊子的大碗稍微把盖子移开一些,露出一条小缝,香味就从里边迫不及待地钻出来了。   “卖炒粉、炒面、炒饭咯, 还有炒得香喷喷的肉臊子!五毛钱一勺,好吃还有肉!”任雾站在边上,扯开了嗓子。   “大姐,给我来一勺炒粉。”一个骑着自行车出来买菜的中年男人长腿一落地,车子稳稳停在了任雾的小摊子前,“哎你这个酸豆角和小咸菜怎么卖?”   “免费,每大勺炒粉送一小勺酸豆角和小咸菜。”任雾麻溜地扯了一个塑料袋套在晚上,夹了两筷子粉丝,刚好装满平时用来舀粥的勺子,勺子一倾,炒粉便落在了塑料袋里。再浇上半勺肉臊子和肉汁儿,盛了一小勺小菜撒在上。   “给,拿好了。”任雾一手把炒粉递过去,一手接过五毛钱。   中年男人原本想把炒粉带回家里吃的,然而当他接过塑料袋的那一刻,里边飘出来的香味便掳获了他。“大姐,你这有一次性的筷子吧?”   任雾从箩筐边上摸了一双筷子出来,男人接过,蹲在一边哧溜哧溜吃了起来。   也许是男人的吃相太夸张,路过的好几个人嘴里都忍不住嘟囔:“有这么好吃吗?瞧他像三两天没吃饭似的。”   任雾笑着招呼他们买来尝尝。   “行,妹子,给我来一份炒面,多点儿小咸菜啊!”   “我也要一份炒面!”   ……   任雾这厢刚给几位新顾客装好早餐,旁边蹲着吃完的男人默默掏出五毛钱,“大姐,再给我来个五毛钱的炒粉丝!”   这天早晨,包子铺老板娘真的好生气!她的生意都被对面那个早餐小摊子给抢走了!   “老婆,吃早餐吧。”老板拿出两个空碗,把塑料袋往里一放,熟练的把袋子外沿往碗外一反,袋子就像长在了碗里边,一点也不影响进食。   “你啥时候去那边买的炒粉?我不吃!”老板娘杏眼一瞪,怒道。   老板脸上一喜,“行,那我全吃了,你就吃咱家的包子云吞吧。”   说罢还真的加快了口中进食的速度,一筷子,又一筷子地往嘴里送进炒粉。   老板娘气哼哼两声,见丈夫吃得开心,心里更不爽了,走过去拿起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站在一边哧溜哧溜地吃起来。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老板用手背抹了一把嘴上的油,“炒粉有锅气,肉臊子香而不腻,酸豆角和小咸菜加了点辣椒,炒得真香!”   老板娘把炒粉吃完,有些别扭地从裤子口袋里掏出一块钱,“去,给我再买一份,我要炒面!”   老板哈哈笑了,小跑着奔往对面的小摊档。不走快点,他老婆可要恼羞成怒啦。   集市上的人逐渐少了,任雾的两个箩筐也差不多全卖光了,仅剩一份炒饭。   “大姐!你这里还有什么?”一个眼熟的小伙子气喘吁吁地出现在任雾面前。   任雾很快就想起来,这不就是上次连续买了两次炒田螺的小伙子么?   “还有一份炒饭,要不要?”   “要,那必须得要啊!”小伙子忙不迭点头,一边从口袋里拿钱,嘴里一边夸赞,“我妈刚才买了一份炒粉丝给我,我一尝那味道就猜到是你卖的。”   “不错,看在你这么捧场的份上,给你舀多点肉臊子。”任雾大方地装了不少肉臊子和小菜进去,递给小伙子,“下次再来帮衬啊!”   “行嘞,大姐要是在这里开店,我保证天天来帮衬!”小伙子深深闻了一口炒饭和肉臊子的香味,喉咙动了动,真香啊!   “好的嘞,以后我要是开了店,可等着你这位大客户了。”任雾笑着说,手里整理地上的箩筐和里边的碗盘。   *   任甜甜是在肉臊子和云吞的香味中醒来的。   她一大早就有了好心情,挂着期待开心的笑容跑到堂屋,看到饭桌上放了一大一小两碗盖着肉臊子的云吞。   “刷牙吃早餐啦。”任雾抱了抱女儿,顺势在她脸上偷了个香。   “好!”任甜甜踏踏实实地还了任雾一个大亲亲,笑着跑开。   早餐吃到一半,家里就来了几位小客人,正是任甜甜的小手下。他们可怜巴巴地坐在小板凳上,看着任甜甜一口又一口吃着小云吞,嘴巴也跟着一动一动的。有个年纪比甜甜还要小的小姑娘,竟馋得不断用手背擦口水。   任雾差点被逗笑了。   任甜甜像个小大人一样,叹了一口气,摇着头拿来一个碗,把自己碗里的小云吞按照人头数舀到里边,然后递给左侧的小朋友,“每人吃一个,你第一个吃,你第二个吃,你……”   任甜甜从最左侧开始,一个个小朋友点过去,点明他们的顺序。小朋友们激动又期待地点头应好,眼睛全锁在了最左侧的小朋友手里。   任雾吃了早餐,还有活儿要干。任甜甜主动提出不跟着母亲一块出门下地,她想和小朋友们一块玩。   任雾笑眯眯答应了。这是个好现象,任甜甜打进孩子堆里,有小伙伴一块玩了。   *   “妈,你听过《白雪公主》的故事吗?”饭桌上,任甜甜眨巴着眼睛,好奇地问。   任雾有些诧异地看过去,“听过呀。甜甜怎么知道《白雪公主》的呀?”   任甜甜眼里流露出羡慕、敬佩的眼神,“妈,二蛋的姐姐会讲好多故事,她好厉害啊!”   任雾翻翻脑子里的记忆,找出了对应的那个人——二蛋的姐姐晓红,比甜甜大了差不多十岁,现在在镇上的学校读初一,成绩一向优异,自幼就是别人家里的孩子。   “甜甜喜欢听故事啊?”任雾问道。   任甜甜歪着小脑袋,想了一下,“我喜欢听故事,还喜欢看故事。可是,我不认识字,看不懂。”   任雾笑了,“那妈教你看故事好不好?”   任甜甜兴奋地答应了。   说教就教,任雾吃完午饭就借了辆自行车赶去集市。集市有一家文具店,里边有一些小朋友、小学生用的书籍。她细细看了一遍,选了几本故事书、一盒彩色粉笔。   任甜甜拿到故事书的时候,激动得又蹦又跳。只是她一翻开故事书就懵了,里边只有图画,一个字也没有。   “妈,你不是说教我看故事吗?可是,这本书都没有字!”任甜甜撅着小嘴,苦恼道。   任雾笑了,“对呀,我说要教你看故事,故事不一定有字啊!”   任甜甜不相信,眼巴巴地看着母亲,等待解释。   任雾翻开故事书的第一页,上面有两副彩色生动的画——第一幅上面画着一个正在摸肚子的小兔子,两只长耳朵可怜兮兮地耷拉下来;第二幅画了小兔子抱着一根粗壮的胡萝卜,吃得可欢了,还露出两只可爱的门牙。   “来,妈给你讲故事啦。就从这两副图画里边,我就看到了故事。”任雾指着画,声音温和地开始描述:“你看,这里有一只小兔子,它的耳朵都垂下来了,可不开心了。它为什么不开心呢?嗯,因为它肚子饿了。那该怎么办呀?小兔子找出了一根胡萝卜,呀,找到好吃的啦,瞧,它吃得多开心啊,还露出了大门牙呢!”   任甜甜惊讶地看着母亲,又看看只有图画的故事书。原来,看故事不一定要识字啊?   任甜甜想了想,翻过第二页,盯着上面的两副图画看了一会,磕磕巴巴地开始讲自己根据画面想象的故事:“小猪不开心,因为小狗和小猫都有……有风车。然后,然后它变得开心了,因为小狗把风车给了它。”   任雾摸摸任甜甜的小脑袋,肯定道:“故事讲得很好哦!瞧,你已经学会看故事啦。”   任甜甜听到母亲的夸奖,小脸笑成一朵花,心里也自信多了,越发有干劲,一个又一个小故事讲下去。起初还是结结巴巴,慢慢的,说得流畅多了。虽然只是简单地描述画面,但她的观察力和想象力都相当不错。   而没有时间睡午觉的任雾表示,孩子太聪明也不好呀,一中午就听了她讲的小半本的各种各样的小故事。 第194章 一九四   任甜甜是个聪明、想象力极其丰富的小姑娘, 给妈妈讲故事的时候,一开始还是看着两张图片,简单地描绘一下。待任雾下午干完活儿回来, 便清楚听到了家门前任甜甜充满童趣的声音:“……在森林里住着好多好多的小动物, 有老虎,狮子, 大象,猴子, 斑马, 长颈鹿……有一天, 小动物们准备举办一场唱歌比赛,还选了老虎来给他们打分……”   仔细听听,这孩子, 一下午的时间, 就无师自通学会了怎么去润色自己的小故事, 讲得有板有眼的,掳获了在场听故事的小朋友们的全部注意力。   任甜甜讲得正起劲时, 随意一瞥,便看到了母亲归家的身影, 她立即从小故事里脱身而出,麻溜站起身,拍拍裤子的后面, 嘴里说着:“好啦,下次再给你们讲故事,你们快回家吧!”   小朋友们不依,哪有讲故事讲了一截就停下来不继续往下说的呀!   “甜甜,继续讲嘛!”   “对呀, 请了老虎打分之后还发生什么事情了?”   ……   任甜甜狡黠一笑,“你们回去猜猜嘛,看他们在唱歌比赛中发生什么好玩的事情了。明天我们每个人都来说一说,谁说得最好,嗯,我就把故事书借给他!”   小朋友顿时发出“哇”的一声,不约而同地把目光投向了任甜甜手里紧紧攥着的故事书。   送走了恋恋不舍的小朋友们,任雾一把抱起任甜甜,双手夹在她的胳肢窝下,使上点劲儿,那小身体便悬在半空中,像长了翅膀似的,一时快点,一时慢点,一会高些,一会低些,小小的空地上荡出一阵阵快乐无忧的笑声。   *   日子一天天地过去,任雾忙活着田地里的活、忙活着把自己的荷包喂胖,任甜甜忙着和村里的小朋友们玩耍讲故事,在他们之中长久地占据老大的位置。   村里的风言风语也越来越少,甚至消失不见了。村里人人有眼可见,任雾的日子是一天比一天好,一到吃饭时间,这个小小的村落里处处都飘着她家从烟囱里跑出来的肉香味,馋得大伙儿直流口水。她那女儿也大大变了个模样,记忆里她瘦瘦弱弱、低声细气的,现在被任雾养得可好了,五岁大的孩子看上去足有七八岁大,个儿高高的,小脸白里透红,时常带着开心的笑容。见到村里人时,总会礼貌地喊人打招呼,看着就招人疼。   “妈,你说你到市里买了房子?”任甜甜惊愕极了,手里的筷子夹着菜放在嘴边,张大了嘴却惊得忘了把菜送进嘴里。   任雾笑着点头,“是啊,我们要搬家啦,开不开心呀?”   任甜甜激动点头,“太好啦!以后我们就可以天天去图书馆、去公园、去看电影、去逛超市了!”   这两年里,节假日的时候,任雾总会把自己手头上的活儿放一放,和女儿一块去市里玩玩。任甜甜第一回 去图书馆的时候,就像个小鹌鹑一样,躲在母亲身后,睁着一双圆圆的大眼睛,好奇地打量那个陈列着各种各样书籍的地方。任甜甜第一回去公园玩的时候,傻乎乎地朝着公园里被藏了边界的湖大喊:“大海!”还有,任甜甜第一回进电影院时,当放映厅的灯光熄灭,人像从大屏幕中跳出来,她惊叹道:“原来,电影也可以白天来看的!”……   任甜甜喜欢这个熟悉的小村子,但更向往外面的世界。   “那我们这两天就要好好收拾行李了哦,后天中午我们就去集市上坐班车去市里,以后就在那里生活啦!”任雾摸摸小姑娘的头发,“记得和你的朋友们说一声哈。”   任甜甜点点头,加快了吃饭的速度,三五分钟就把碗里的大半碗饭填进肚子里,和母亲说了一声,就小跑着往外出去。   “什么,你以后不在我们村子里住了?要去市里住了?”小胖难以置信地重复问道,其余的小朋友也是一脸紧张地看着任甜甜。   “对呀,我后天就要走啦,你们不要太想我哦!”阳光下,任甜甜微微眯着眼,脸上尽是期待。   “好羡慕你啊!以后可以经常去公园玩了!”早就被任甜甜嘴里的公园勾走了魂儿的小花羡慕道,“甜甜,以后我能去市里找你玩吗?”   “当然可以啦,到时我带你去公园游湖!”任甜甜伸出右手,小指在半空中悬着,小花激动地和她打了个约定勾勾。   “那你能带我去看电影吗?”小胖凑近任甜甜,又是紧张又是期待。   任甜甜歪歪头,眨眨眼,做出一副认真思索的样子,半晌慢悠悠说道,“我们是好朋友,当然可以啦!”说罢,又伸出了右手小指。   小朋友们一个个凑上前,和任甜甜定下了一个小小的约定。晒谷场边上的一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女孩蹲在那儿,看着不远处那一群活泼的小朋友,薄薄的嘴唇紧紧抿了抿,眼底染上一丝妒忌。   为什么她可以到市里去,为什么她可以过得那么好!   任晓静尖利的牙齿刺破了嘴唇上脆弱的皮肤,淡淡的血腥味在口腔内散发开来。   “晓静,你这死丫头还不回来收碗洗碗?信不信我拿鞭子抽你!”一个面容刻薄的妇人叉着腰,站在不远处狠狠地呵斥。   晒谷场上的小朋友们全部看向了角落。   任晓静握起拳头,狠狠瞪了任甜甜一眼,光着脚快速往家里跑去。   任甜甜根本没理解这个眼神的意思,心里还感叹着任晓静原来这么讨厌收碗洗碗啊!   家里要收拾的东西不算多,锅碗瓢盆这些几乎是搬不走的——巨大的铁炒锅和汤锅,笨重的老木桶老木盆,泛着黄的公鸡碗,发黑的筷子。厨房里的东西,像油盐酱醋之类的就拿到了娘家那儿,其余的皆是一把大锁把它们全锁在了厨房里。   客厅里也没啥好收拾的,老旧的吃饭方桌,任父打的几把椅子,这些物件笨重又占地方,搬不走。   房间里,两母女的衣服,没破洞打补丁的都塞进了蛇皮袋里,枕头被子蚊帐是任雾没嫁人前在娘家用的,比她年岁还要大上不少,早就泛黄发黑,怎么洗都洗不掉上面的印记。   好吧,除了衣服和任甜甜的小半箱子的书籍,还真没啥要带的。   下一秒,任雾拍拍自己的脑袋,差点儿就忘了最重要的东西了——陶缸里泡着的酸豆角,玻璃罐子里塞着的咸菜,杂物房里放着的三罐十公升装的花生油和一袋子的梅干菜。   在小村子里的最后两天很快过去,任雾请了对面村子的三轮车师傅,让他帮忙拉行李到街尾的小车站,自己则拉着女儿跟着后面。   班车缓缓开出,任雾挨着女儿,两人一块看着窗外,看熟悉的风景一点点变陌生。   风从开着的窗户里穿进来,吹乱了任雾一头秀发,吹得她眯起眼睛。   *   任雾这两年攒下的钱不算很多,也亏得十八线小城市房价低,这会儿买房子的人少得很,她掏出大半的家底,在一个老小区买了套二手房。   虽说老小区岁月悠久,外头看上去,楼房早已有了岁月刻画的痕迹,但任雾买下的这套房子依然被保存得很好,从里边的墙体物件都看得出房子的原主人之前有多珍惜这套房子。   如若不是他们一家人搬往港市定居、要把房子出手,任雾可没这么好运能遇上保存得这么好的二手房。   这个地段也相当不错,出了小区左拐,走上一百来米,那里有一所幼儿园。过了马路对面,那是市一小。出了小区右拐直走,大概三百来米,市中学就坐落在那儿。   这样的话,任甜甜以后可以一直走读,用不着在学校住宿了。   任雾心满意足地想。   两母女把新家收拾布置一番,把周边环境熟悉之后,便到了八月底。   任甜甜要上幼儿园啦!   “想不想上幼儿园呀?”任雾带着任甜甜把幼儿园逛了一圈,两母女坐在泡泡池里,开始聊天。   任甜甜有些犹豫,这毕竟是新环境,又没有她认识的小朋友,来这里会不会很无聊呀?   在她犹豫不决的时候,院子里的小朋友和家长慢慢多了起来,还有小朋友跳进泡泡池里,好奇地看着她。   任甜甜是个善于主动出击的小朋友,脸上带着招牌式可爱笑容,秒杀一众颜狗家长和小朋友,轻易就和几个小朋友说起话来,甚至还随口扯了两个短小的故事。   任雾和其他参观的家长们也闲聊了几句,从别人嘴里了解了一下幼儿园的具体情况。等她回过头找孩子时,自家小姑娘早就撒欢似的和别的小朋友们满场跑了。   亏她还担心小姑娘不舍得离开她、离开家去上幼儿园呢!   顺利报名注册缴费,明天任甜甜就要成为幼儿园里的一员了。任雾也要开始继续挣钱钱,养自己和这个小姑娘了。   到市里做点什么,这也是任雾早就想好的事情。她现在手头紧,市里街道管理也宽松,她呀,准备继续自己的“走鬼”工作。 第195章 一九五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 看起来似乎很漫长,实际上对忙碌的大人而言,每天一睁开眼就开始忙碌, 时间过得飞快, 眨眼就到了闭上眼睛歇息的时间。   任雾忙忙碌碌好几年,每天骑着一辆小三轮, 小车厢里摆满了各种各样的美食,停在市中学门口的小巷子前, 日复一日地用美食掳获学生们的关注。   还别说, 凭着这手好厨艺, 任雾的小摊档永远都被围得严严实实的,是小巷食街里最受欢迎的一家。   任雾也因此挣了不少钱,迅速入手了两个铺面, 一个位于市一小门口, 另一个位于市中学门口。两家都是文具店和小吃店的组合体——店里陈列着各种各样的文具用品和体育用品, 门口空出一块地方,专门卖奶茶、热狗和油炸串串。   任雾彻底停止走鬼生涯的那年秋天, 自家的小姑娘也脱下了初中生的帽子,顺利直升市中学的高中部, 成为一名高一的学生。   这些年,任甜甜也没闲着——对她来说,这个世界上存在着太多新奇好玩的事物, 她忙碌着探寻这个世界的模样。小小年纪就无师自通学会了把自己的时间安排得妥妥当当,从幼儿园时的课后学画画、跳舞,到小学那几年的上各种各样的兴趣班,到初中时沉迷参加校内校外的各种学科竞赛。   除了成绩优异、兴趣广泛,她交际能力也相当不错, 一直都是班里的学习委员,是老师和同学之间沟通的主要桥梁。   八月最后一天的晚上,市中学教学楼的灯又亮了起来。班主任来了又走,新学生老学生们坐在新教室里,或是和熟悉的同学老友说话,或是安静地四处打量,或是拿出课本预习。   高一(5)班的教室里,任晓静安静地坐在教室正中央的位置——新学年的位置都是学生自由选择的,她手里握着一支崭新的中性笔,视线落在面前打开的书本上。   “哎,你以前是哪个学校的呀?”常书斓坐在座位上,小脑袋转来转去,发现班上没几个相熟的人,小脸一垮,看向了自己的同桌。   任晓静闻声抬头,抿抿嘴说道,“我在镇上的中学读的初中。”   常书斓顿时兴致索然,瞟了她一眼,干巴巴“哦”了一声作为回应,转过头偷偷玩手机去了。   任晓静只觉得自己的脸上火辣辣,像被人重重扇了一巴掌。她僵硬地转回头,眼睛喷火似的盯着桌上的某一处。   她只是刚到市区、到这个学校一天,怀揣了一个暑假的激动和兴奋像长了翅膀似的,尽数飞走了。   从一早上她和母亲抬着装满衣服被子的木头箱子、蛇皮袋进城开始,她总觉得路上遇到的每一个人都向她投来了奇怪的目光,盯着她手里的木头箱子,脸上出现惊异的神色。到了学校,她还没来得及感慨所看到的学校建筑的宏伟高大。学校风景的优美如画,便看到两个穿着校服的女孩子对着她指指点点,听到“土包子”、“衣服好丑”等之类的话。她木着脸跟着母亲去注册缴费、拿宿舍钥匙,逃离似的来到早已分配好的宿舍,一眼就看出宿舍里的那几个女孩都是和她一样,是农村地方考出城里的学生,她紧绷的心情才放松些。   原来市里的人,都是自觉高人一等的。   任晓静心中忿忿。从她第一次偷听到任甜甜描绘市区开始,她就在脑海里想象过无数次,那个热闹、好玩、新奇的城市是怎么样的。每一年任甜甜回村子里过年,她都悄悄躲在一边看她,看她越长越好看,看她满身衣物崭新漂亮,听她的声音越来越少方言的气息。从上学开始,她就给自己定了个目标——一定要努力学习,以后考上市里的高中,做一个城里人。   想到这,任晓静抬起头,看向左前方的那个位置,任甜甜低着头,手中的笔不停地动。   课间铃声一响,教室立即热闹起来。任甜甜的位置上迅速围了一群女生,她们张扬地笑着,亲密地说话,互相推推嚷嚷,热闹得不行。   常书斓见她眼睛发直看着那边,主动凑近说道:“那个穿白色T恤的是任甜甜,她可是我们学校的风云人物,成绩超好的!”   任晓静收回视线,看向同桌,“你们学校?”   “她初中也是在这个学校,不用参加中考,早早就被学校预定了。”常书斓话里带上一点钦羡,“我成绩比她差太多了,之前模拟考,她考了732,我才考了680。你看到没有,围在她身边的那些女生,要不就是成绩超好的,要不就是学艺术的,长得漂亮。”   任晓静先是被那个保送的消息震住,然后又被那两个数字惊住,心里刮起惊涛骇浪。   她以前在镇上中学,每一次考试都是年级前三,模拟考成绩大概是在650左右,这个分数可把别的同学甩得远远的。然而来了这里,她居然成了差生?   “你中考考了多少呀?”任晓静细声细气地问。   “别说了,考砸了,只考了648,差得没脸见人!”常书斓撅撅嘴,“你考了多少啊?”   任晓静半晌才说道:“我考得也不好,只考了646。”   常书斓又在她耳边说了些什么,她没听清,心乱如麻,握着笔的手背都爆出青筋。   任晓静想了许久,从教室到宿舍,从人声喧闹到只听到呼吸声,心里的想法总算成型。   *   “甜甜,到新班级感觉怎么样?”任雾端出一碗微甜的煮得香稠的莲子银耳羹,走进女儿的房间,坐在床边关心地问。   任甜甜放下笔,打了个秀气的哈欠,手里捧过莲子银耳羹,小口小口地抿着,间中回答母亲的问话,“挺好的呀,就像上初中那样,每一年都换教室换同学,没什么两样。”   “明晗、佳美她们跟你同班不?”任雾随口问起任甜甜的几个好朋友。   “哈哈哈,超巧的,我们这几个都同班!还有一些比较熟的也同班。”说到这个,任甜甜来劲了,“我听她们说,好像我们班是隐形的尖子班,还有六班、七班也是。”   房间里,明亮的洁白灯光下,两母女亲亲密密地说着话儿,时不时发出几声低笑。   *   “任甜甜?原来我们同班呀!”任晓静起得早,吃完早餐回教室时,教室里还没几个人。她正了正衣服,装作一副惊喜的样子走到任甜甜的座位前,扯起一张亲昵的笑脸,“好巧啊!”   任甜甜左手拿着一个面包,右手抓着笔,正一边吃早餐一边做题,刚有点头绪,冷不丁就被人打断了。   她面色不善地撇撇嘴,心里吐槽——瞎说,明明昨晚任晓静就偷看了她无数遍,现在居然还装作刚发现的样子。再说了,她们可一点儿都不熟,每次回老家,任晓静都是一副清高自傲的样子,一句话也没跟她说过。   想是这么想,但面子工程还是得做好。任甜甜立即化身假笑女孩,装作一副惊喜的样子,“任晓静,原来你也在这个班上呀,哈哈哈太巧了!”   ?   任晓静嘴角抽搐,这句话好耳熟,好像跟她刚刚说的话几乎一模一样。   “我坐在那儿,”任晓静指了指教室中间的位置,“以后我课间过来找你说话呗,我刚到这里,什么人都不认识,学校也很陌生……”说着说着声音便低了下来,含着浓浓的不安和迷茫。   任甜甜看看自己桌上的一大沓学习资料,又看看任晓静,带着歉意说道,“不好意思啊,我平时比较忙,要准备一些竞赛,可能没这个时间陪你聊天。不过你放心,咱们班上的同学都很友好热情的,大家都会帮助你熟悉这个新环境的。”   任晓静愣了一下,她都把话说得那么直接了,任甜甜居然还会拒绝她?   真的是,一如既往的让人讨厌啊!   “可是,我跟他们不熟……”任晓静的大滴眼泪直直砸在任甜甜的书上,把黑色的字晕开来。   任甜甜快速从桌肚里拿出一包抽纸,抽出一张按压在书上——真是太讨厌了!这可是她刚刚写下来的答案啊!   “任晓静,我要学习了,有空我们下次再聊。”任甜甜指指桌子上贴着的《学习安排表》,“我时间安排得挺紧的,不好意思啊!”   任晓静看向那张手写的《学习安排表》,转而不可思议地看了任甜甜一眼,却见她早已忽略身旁的人,沉迷在题海中。   任晓静回到座位时,心里依然无法平静下来。那张《学习安排表》密密麻麻写着任甜甜这一周的课余时间安排,例如早上6:00~7:00之间做哪些习题册,课间要拿来记哪单元的单词,回家之后又有什么安排……   任甜甜也太勤奋了吧?   任晓静呆看着任甜甜的方向,心情越发复杂。   “哎,任晓静,你刚才和任甜甜说什么呀?”常书斓一坐到座位上,立即压低嗓子,一脸八卦地问。   “我没和她说什么。”任晓静下意识摇头否认。   “啧,我都在走廊外面见到了。”常书斓凑得更近了,“怎么,想抱任大学霸的大腿啊?”   任晓静确确实实有这个心思。她原本想借着今早这个机会跟任甜甜上演一出“老伙计惊喜相认”,但万万没想到任甜甜一直打太极,根本就近不了身。   想是这么想,但被别人看透,可不是什么好事。   任晓静正正脸色,一本正经地说,“我和甜甜从小就认识,说不上什么抱大腿。”   常书斓将信将疑,“那你昨晚怎么还一副不认识她的样子?”   任晓静面上显出几分失落,“我和她挺久没见面了,她在市里上学,我在镇上上学,隔得太远了,有很多事情都不知道。”   常书斓一双明亮的眼睛在任甜甜和任晓静之间来回扫动,脸上明晃晃写着——“你们俩怎么可能认识啊?!”   任晓静见状,默默加了一句话,“你不信就去问她啊,我和她同村的呢。” 第196章 一九六   这一个上午, 任晓静过得不算好。   从第一节 语文课开始,任晓静就处于一种焦虑和急躁之中。她想要好好听课好好学习,可是上课的老师一开口, 便是一口标准的普通话, 冷不丁给了她当头一棒——她所在的小学和初中,老师们都是用方言讲课, 即便是语文课,也不例外。   任晓静语文向来不错,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能听懂语文老师的那口普通话。就像英语那样, 有很多人会读能写, 偏偏听不明白说不流利。   她不安地四处张望,大部分学生都听得津津有味,那一小部分从农村考出来的学生看上去跟她差不了多少, 老师说完好一会才反应过来, 做笔记时有停顿, 脸上浮现些许疑惑。   幸亏不只是她一个人听不懂。   任晓静心下一松,目光飘到不远处的任甜甜身上, 只见她右手握笔,眼睛认真地看着老师, 不时低下头涂写几下。   “咳咳,”两声含着不明意味的咳嗽声从讲台上语文老师的嗓子里发出,惊醒了不知不觉陷进发呆中的任晓静。   她迅速收回视线, 看向语文老师,那双严肃的眼睛无言地批评她方才的走神。   任晓静只觉脸上热乎,羞得不敢直视老师。   这种眼神,她并不陌生——这是老师对于上课不认真学生的批评。以前老师用这种眼神盯着某些学生的时候,她心里总会忍不住生出几分嘲笑。如今落在自己身上, 就像无声无息的一记耳光,把她的傲气打落在地。 第二节 课是英语课,高挑时尚的英语老师一进教室,就用一口流利的口语跟他们打招呼,班上的同学也纷纷开口回应。英语老师从讲台上走下来,随意点了一位男生来对话,不过是一分来钟的闲聊,愣是把任晓静的冷汗吓出来。   在她的认识里,英语并不是用来交流的,学它,不过是为了在考试中拿个高分罢了。她的听力、阅读理解、选词填空、作文,每一部分都能拿高分,可是,和别人对话?她实在不知该怎么表达,单词句式在她的脑子里转啊转,她却没办法在短暂时间内把它们组合成她想要表达的话语。   英语老师随意点了任甜甜起来,两人聊的话题是“你的暑假是怎么度过的”。任晓静竖着耳朵认认真真听着两人的对话,一开始还听得懂,后面就懵了。   同桌常书斓看她一脸迷茫,忍不住开口解释:“任甜甜说她暑假去了动物园,鲸鱼给她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所以她回家之后看了许多鲸鱼相关的纪录片,其中《深海里的轨迹》……”   任晓静红着脸,听完了同桌的翻译。   “你听力不行啊,任甜甜说的话也不是很难理解,你怎么听不懂呢?”常书斓摇摇头。   任晓静这一刻只想挖个地洞钻下去。   这个早上,不说别的,单是老师们的那口普通话和英语老师的口语便把任晓静折腾得没了大半生气。中午回到宿舍,舍友们一个个感叹市里的教育真的和镇上的太不一样了,居然都是用普通话教学,英语课上居然大家都是用英语来交流。   看到舍友们苦恼的样子,任晓静的心情平复许多——市里的学校跟镇上的不一样,不怪她听不懂。   “我一定也要像老师那样,一开口就是标准的普通话!”   “对,还有口语,我也想跟市里的学生一样,说得流利顺畅。”   ……   舍友们来劲儿了,纷纷结伴练习,寝室里一时间全是带着些口音的普通话和英语口语。   任晓静也不甘落后,凑近去,嘴里叽里咕噜说了起来。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就到了周六。周六上完白天的六节课,从下午第三节 课开始到晚自习期间,都是学生自由时间,可以在教室里看书学习,也可以去操场上打球活动,抑或是外出逛街,任由他们决定。   “甜甜,你要回家吗?”老师一离开教室,任晓静几乎是瞬移到任甜甜座位旁边。   “啊?”正在收拾桌上书本文具的任甜甜愣了一下,抬头看向来人,“怎么了,有什么事情吗?”   任晓静仿佛听不出这话里的不耐烦,笑着说道,“我跟你一块回去呗,我也好久没见过大姑了。”   村里人家关系就跟一张网似的,按照辈分,任晓静确实可以喊任雾一声“大姑”,尽管较真的话,两家人算不上什么亲戚。   任甜甜直言拒绝:“不好意思啊,我现在要去上兴趣班,下次有机会的话再请你到我家做客啊。”   说罢,信手把桌肚里的书包抽出来,挎在了肩上,快步从任晓静身边走过。   旁边看到整个过程的同学们奇怪地瞟了定定立着的任晓静几眼,转身做自己的事情去了。   任晓静气得双手发抖,只觉得任甜甜又一次在别人面前落了她的面子,害得她丢人现眼。   “晓静,”舍友林秀秀见她傻傻地站在那里发呆,忍不住开口喊了一声,对她招招手,示意她走过来。   “怎么了?”任晓静走到林秀秀座位前,脸色已经恢复为原本的样子,甚至还能带着一张和善的笑脸和舍友说话。   “我们打算一块去外面逛街,去小吃街吃晚饭,你要不要一起去?”林秀秀热情地邀请。   任晓静也想出去逛逛走走,看看市区是怎么样的,于是顺势应了下来。   几个女生颇有兴致地,说着笑着走出校门,眼睛好奇地打量着四周的景象——高耸的建筑、挺直的绿树、一群群的学生、马路上来来往往的摩托车自行车小汽车……   她们结伴往小吃街走去,来过好几次市区的林秀秀给她们介绍道:“小吃街那里超多好吃的,有奶茶、糖水、鸡蛋饼、车轮饼、砂锅米线、汉堡……我们等会可以先到街口的商场门口买热狗,那家热狗烤得特别香,一口下去满满的都是肉,咸香甜口,一块钱一根。”   这话呀说得大伙儿都要流口水了。   任晓静也馋得慌,学校饭堂虽然每顿饭都有肉,可是那菜里除了一丁点儿的肉,还掺着煮得软乎乎的豆皮儿、没有味道的豆腐。每天的饭菜都差不多,吃了一个星期,怎么说都腻了。   她的右手悄悄摸了摸裤兜,里边放着她这个月的全部生活费——35块。除去月末坐班车回家的五块钱,还有三十块可以任意支配。   这么说来,她的零花钱也挺多的了。   在林秀秀的带领下,一行人先到了商场门口的小店,每人买了一根热狗肠。轻轻咬下去,油香逸满了整个口腔。   “好吃吧?我们去那家店买烧仙草吧,特别好吃,两块钱一杯。”林秀秀指着商场左侧说道,一行人纷纷点头跟上去。   点了单,几个女孩儿坐在小店前的露天餐桌前,眼珠子骨碌碌地转着,一脸新奇地透过玻璃看向商场里的店铺。   “哎,那个不就是任甜甜吗?”林秀秀一脸惊奇,“天啊,她居然在麦劳劳吃东西!”   顺着林秀秀的手指方向看过去,任甜甜独自一人坐在麦劳劳的餐桌前,面向马路,一手拿着汉堡包,一手拿着冰可乐,吃得不亦乐乎。   她骗人!   任晓静腾地站起来,气愤地看着里边愉快进食的人。   “哎,咱们的烧仙草可以啦,走吧。”林秀秀不明所以地看了任晓静一眼,拽拽她的衣角,提醒道。   任晓静脸色沉沉,再也没有觅食的兴致,心里反复记起任甜甜说的话,脑子里一遍遍重复着两个字——“骗人!”   任甜甜并不知道,距离她不远的地方,任晓静看到了她。即使她知道,也不会放在心上。她太忙了,一下课就急冲冲跑过来吃晚饭,吃完之后就要继续上课去了。   *   随着时间的慢慢流逝,任甜甜迟钝地发现有不少同学看她的眼神变了,从一开始的带着点羡慕钦佩,变成现在的怜悯同情。   怜悯同情?   她百思不得其解,搞不明白自己哪里需要别人的同情可怜了。   “天啊,任甜甜居然没有爸爸?!”常书斓震惊不已,“她好惨啊,她妈妈怎么把她养大的啊?”   任晓静为难地看了常书斓一眼,轻易地放大了同桌的好奇心,“晓静,你就告诉我一个人嘛,我绝对不会跟别人说的!”   任晓静抿抿唇,压低了嗓门,“村里的人私底下说,她妈妈是做那种生意的,就是发廊那种。”   说完赶紧摆摆手,“我只是听说啊,我不敢确保这是真的,你也听听就好。”   常书斓好一会才合上自己惊讶的嘴巴,连忙点头答应,“这种事情我一定不会跟别人说的。”   说是这么说,但她接下来都听不进课,来来回回地跟任晓静写小纸条,反反复复地表示自己的惊叹感慨——“天啊,她看上去不像那种家庭养出来的啊,她真的好会装啊!”   任晓静再次表示不知道那流言的真假,听听就好。   没两天,整个高一年级的学生几乎都知道了——“原来高一(5)班的任甜甜她是个没爸爸的孩子,她妈妈还是做那种生意的!”   作者有话要说: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べ繁星つ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97章 一九七   任甜甜不喜欢挑事, 可是有些事情自个儿找上门来。   每周一次的体育课,可以说是任甜甜一个星期内最自由舒坦的时光了。除去课上前十五分钟的练操,剩下半个小时自由活动。   任甜甜跟往常一样拒绝了好友们的踢毽子、打羽毛球等等邀请, 独自一人坐在操场角落的双杠上, 她低着头专心看自己的小腿在半空中荡来荡去,毫无目的地放空。   操场的一角, 高大的榕树底下,几根单双杠安静地伫立在那儿, 穿着蓝白校服的扎着马尾辫的少女坐在上面, 双手撑杆, 双脚自由晃动,构成了一副清新静谧的画。   偏偏有人要去毁掉这浑然天成的画。   几个穿着紧身牛仔裤、宽松T恤,眼睫毛画成苍蝇腿儿、嘴巴涂成血红大口的小飞女吊儿郎当地走了过去, 脸上带着不屑的笑。   “你就是那个什么任甜甜吧?”站在最前方、明显占据大佬位置的大卷发目带不屑, 嘴角往一边挑起, 看起来气势汹汹。   任甜甜循声看了她一眼,目光轻飘飘地掠过, 然后回归原本的发呆状态。   “哎,大姐叫你呢!听到没有?你耳聋了吗?”脾气暴躁的小绿毛见她这般反应, 立马跳了出来,伸出右手狠狠推了任甜甜一把。如若不是任甜甜反应迅速,双手及时抓住了身下的双杠, 指不定就要从上面摔下来。   大卷毛看到任甜甜受惊的狼狈反应,原本不虞的心情好了几分。“还挺拽的嘛!”   大卷毛走近一些,声音里的嘲笑意味越发浓重:“听说,你是个小杂种啊,是你妈‘做生意’留下来的?”   这话声刚落, 任甜甜的右脚就直踹大卷毛的左肩,一下子把她踢翻在地上。   “大姐!”小飞女们一愣,往地上的大卷发扑过去,这个托腰,那个拉手,还有一个帮忙拍衣服上的泥沙。   大卷发被扶起来后,第一反应就是往任甜甜扑过来,想狠狠教训她一番。   刚从双杠上跳下来的任甜甜猛地弯下腰抓了一把沙子,随手一撒,在半空中落下来,砸在几个小飞女的头上、脸上、眼睛里、衣服里。   一时间这个小角落热闹起来,惊呼声、哭闹声、咒骂声汇集在一起,仿佛五百个鸭子在同时吵闹起来,惹得原本在远处休息的体育老师也注意到这儿。   “咋回事?”体育老师是个东北大老爷们,脸一板,眉头一皱,整个人看起来十分严肃。   一个没被多少沙子迷住眼的小粉毛一睁开眼,就看到刚才一脸淡定的任甜甜变得十分脆弱恐惧。只见她眼圈红润,双眼含泪,双手紧紧握着放在前胸位置,声音直发抖:“刚才、刚才她们突然就过来骂我、骂我妈妈,还出手欺负我。我太害怕了才会朝她们扔沙子。”   “瞎说!明明就是你在欺负我们,刚才踹了大姐,还用沙子砸我们!”小飞女闻言,气得跳脚,“我告诉你,下课等着瞧!”   体育老师看到面前这个穿着一身合身校服、双肩微微发抖的女学生,再望望旁边那几个把头发染成五颜六色、打扮艳俗、吵闹不已的女学生,心里有了决断。   “说什么呢,你们还以为自己是混黑|道的啊?还大姐呢?你们这几个,自己不务正业就算了,还学了一身社会坏风气,来学校欺负同学,被老师抓包了还犟!”体育老师瞪了她们一眼,“哪个班的?下课之后跟我去级室。”   小飞女们平时再凶,在老师面前也老实得跟小绵羊似的。见老师发怒,还请她们去“喝茶”,一时间不敢说话,只敢不断向任甜甜发射眼神攻击。奈何任甜甜还在尽心尽力地扮演着“被欺凌”的角色,时不时发个抖儿,惹得体育老师回头重重一瞪:“你们瞪谁呢?都给我老实点!”   体育课提前五分钟结束,体育老师带着小飞女回级室,交给她们的班主任老李,把情况说了个大概。   “真有出息啊,你们真是一天不闹事都不行啊!”老李站起身,手背在身后,一脸怒气,“今晚让你们家长来一趟。”   “得,别再求饶了,这次没得谈,影响校容的事情还没跟你们算账,这次就给你们算个总账!”见小飞女又像以往一样,恳求给多一次机会,老李这个佛系性子也耐心到头了,右手一压,砍停了她们的请求。   然而这还没完,高一(5)班的班主任老陈沉着脸走了过来,“你们就是那几个欺负任甜甜的女学生?事儿挺多的啊,闲的吧?老李,不是我说你啊,对这些学生,该批评就批评,该请家长就请家长,该记过就记过。她们都不着急自己的前途,你为她们打算那么多干嘛?好心有好报了没?全当成了驴肝肺!”   “对了,还有啊,任甜甜,咱们学校初中的好苗子,现在咱们年级也是把她当成重点培养对象的。”老陈的眼神扫过面前这些不良少女,摇摇头,嘴里发出啧啧几声,配上他那张写满嫌弃不屑的脸,似乎把小飞女们看成了碍人的垃圾。   伴随着小飞女们被请家长、被勒令在高一级年级会议上做检讨,这件事情似乎落下了帷幕。   事实上,学生们讨论得更激烈了,不少人认为,学校看在任甜甜的成绩上,大力镇压了那几个出头鸟。他们酸溜溜地说着:“真没想到,这年头亲妈做皮肉生意的人,也能抬起头做人了。要是我,早就没脸来学校了!学校也是的,真是信奉成绩论,要是她成绩差点,学校才不会为她出头呢!”   “神经病啊那些人!什么学校是因为你成绩好才出头啊!这种校园欺凌,不管被欺凌的学生成绩好不好,学校都会管好不好!”好友明晗忿忿吐槽,“还有他们私底下说的那些话,也真是够了,我们这几个和你一块长大,跟他们解释两句,他们居然认为我们在骗人!反而是那些不知道谁乱说的话,他们居然当真!”   “就是啊,气死我了,在贴吧上解释,居然让小吧主封我号!跟他们解释,他们居然说你在骗我!什么鬼,你骗我?拜托,我五岁认识你和任姨,陪着任姨出过摊子,看着任姨一点点把生意做大。”佳美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那些人,只会相信他们想相信的,压根不在意真相是什么。”   任甜甜坐在房间飘窗上,手里拿着游戏机,一边灵活地移动手指,一边劝她们:“小仙女们别生气了,他们那些凡人不懂咱们这些神仙的。”   “对了,我妈前段时间折腾了一家烤肉店,等会咱们去尝尝呗!”   明晗和佳美闻言立即把糟心事扔一边去,“好,今天我要吃得尽兴!”   *   惠民商场是市里最热闹的商场,一到三楼是不同年龄段、不同价位的服装店,四楼则是涵括了各种菜系的美食城。在四楼自动扶梯的正前方,那儿新开了一家“小城烤肉”。   小城烤肉店的外部并没有做太多的改造,普普通通挂了一块招牌出来,上面写着店名。在门口两侧,放置了数十张椅子,等位的客人们坐在那儿,手里拿着菜单,好朋友、小情侣、父母孩子,各自凑在一块,讨论着等会要吃点什么。   任甜甜和两位好友来到门口的取号处,领了号码、拿了菜单,坐在空椅子上等待。   “咦,任姨怎么没有把外面装修得更加有特色一点啊?看着跟别的饭店差不多。”佳美探头看看,有些不解。   明晗也奇怪,她一直觉得任姨脑子装满了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怎么这次开的烤肉店看上去这么普通。   任甜甜笑笑,卖了个关子:“等会你们就知道了。”   小半个小时后,任甜甜三人在服务员的带领下,踏进了烤肉店。   一进门,便看到了两个指示牌。左侧区域招待的是带着孩子的客人,右边区域则是不带孩子的客人。   跟着服务员右拐直走再左转,一路上经过了充满少女心的樱花区域、深邃梦幻的海洋区域、帅气热血的动漫区域、自然舒适的草地区域,抵达了蒸汽朋克的机械世界。   “哇!好、好喜欢!”与温柔恬静的外表不同,明晗和佳美非常喜欢这种复古的、泛着冷光的蒸汽朋克风。她们沉迷地看着黄铜质感的机械,忍不住伸手去触碰。   任甜甜坐在餐桌前,看着好友穿梭在四驱车、披着铠甲拿着长刀的古士兵、鬃毛与皮具金属拼凑的马匹、齿轮与螺丝零件组装的机器人之中,双眼全是痴迷,满脸都是惊叹。   她笑笑,不去打扰她们,根据大家的口味点了餐。很快,两名服务员端着托盘过来了。   “明晗、佳美,开动啦!”任甜甜招招手,唤了一声,这两人才恋恋不舍地回到座位上。   一坐下,目光扫过桌上摆放着的腌制入味的厚切五花肉和肥牛、鸡中翅、鱿鱼等菜品,心头对机械的流连不舍尽数散去。在吃货面前,当然是肥牛五花肉更重要了。   作者有话要说:考完试啦,回来啦,恢复双更,小可爱们放心哈!   谢谢你们等我回来呀! 第198章 一九八   任雾新开的这家小城烤肉在短短一个月内, 成为了市里大伙儿最爱去的餐厅之一。一来是因为当下整个市区,就这么一家烤肉店,对大伙儿来说新鲜得不得了。二来嘛, 当然是因为烤肉店独特的装潢和各种菜品的美味了。   “哎, 老公,咱们恋爱一周年去小城烤肉吃呗?”   “儿子, 你月考要是能进班级前五,妈带你去吃小城烤肉!”   “姐们, 有空不?去小城烤肉浪一浪呗?”   ……   类似这样的话, 在朋友之间、情侣夫妻之间、家庭里边层出不穷。甚至有些单位, 还特意把团建、聚会的地点定在了小城烤肉。   小城烤肉火了,家家户户就没谁不知道这家味道好到飞起、分量又足、装修与众不同的烤肉店。   瞧,上午的营业时间一到, 就有一行人人停在了小城烤肉门前。   “中午好!”服务员把门打开, 露出一个热情的笑容, 下一秒,这笑容显得有些凝滞了。“你们这是?”   “你好!我们是市电视台的记者, 想来采访一下你们的老板,参观一下小城烤肉店, 不知道方不方便呢?”在举着长|枪|短|炮|的人群中,一个穿着大方得体的中年女士走了出来,笑容满面地问道。   服务员惊喜地张大了嘴巴, 半晌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不就是那个《小城觅食》的主持人吗?”   刘芳茹笑着点头:“小姑娘,你也看《小城觅食》啊?”   “嗯!我们全家人都看,特别喜欢你的主持!上期你们去的那家香辣鸡砂锅米线就在我家楼下,特别好吃!咦,你们来这里, 是不是来咱们烤肉店录节目啊?”服务员双眼闪着亮光,“刘姐,你们等等,我进去叫老板出来!”   服务员也没等电视台的人回答,拔腿就往店里跑去,嘴里大喊着:“老板,老板,电视台来采访咱们啦!”   任雾这会子正在厨房里忙碌,检查厨师和帮工们的菜肴准备,隐隐约约听到有人在呼唤她。   “怎么了?”任雾的目光从一盘盘腌制好的肉类上滑过,见每一盘肉都切得厚薄恰好,腌制得非常入味,满意点头后走出了厨房。   “老板!”服务员大口大口喘着气,右手抬在半空中,指着门外断断续续地说道:“有、有记者来、来采访你,采访我们烤肉店!是、是《小城觅食》的主持人!”   任雾随手倒了一杯温水给服务员,“你先歇歇,喘口气,我出去看看。”   刘芳茹也没等多久,很快就看到了一个穿着不甚起眼、面容清秀的中年女人从店里走出来。   “你们好,我是小城烤肉的老板任雾。”任雾笑着和栏目组的众人打招呼。   双方寒暄一番,刘芳茹代表栏目组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任老板,我们栏目组收到不少小城烤肉店的推荐,我们也对小城烤肉店非常感兴趣,毕竟这也是咱们市里第一家烤肉店。我相信,还有一些还没光顾过烤肉店的市民,一定也对小城烤肉店非常好奇。不知道,您这边方不方便我们做一期节目呢?”   任雾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宣传的好机会,她扬起笑脸道:“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要是错过,岂不可惜了。”   说着,招呼着这行人进店参观,从右侧的儿童区开始参观。   刘芳茹好笑道:“我可是生平第一次见到有餐厅把区域分成儿童区和无儿童区。”   任雾笑着解释道:“小朋友活泼好动,划出这么一个特定的区域,他们在里边也能玩得开心,家长也能偷得半日闲。”   踏进右侧区域,靠着墙的是一张张四人餐桌,隔了走道,便是一个小型的围起来的儿童游乐场——底下是各色海洋球,沿着一旁的小楼梯上去,攀过绳索构成的空中小道,到达第一个滑滑梯;不停留继续向上前进,便是一个巨型万花筒,从里边穿过时,能看到场景风景的转换;从万花筒出来,抵达第二个滑滑梯,这个滑滑梯有大半是黑暗的,十分刺激;继续向上,到达一个小型封闭的地鼠王国,小朋友可以在这里打地鼠;打完地鼠,再走几笔,就到了最长的滑滑梯处,它几乎弯成了大半个圆,大大减缓了滑落速度。   走过儿童游乐场,便是儿童图书馆,里边放置了几个书架和长椅,有不少年纪稍大的小朋友非常喜欢这里的图书,连香喷喷的烤肉都忘了吃,一心沉浸在阅读中。   “任老板,儿童区一般接待几岁的孩子啊?”刘芳茹好奇问道。   “十二岁以下的,都会安排到这边。”任雾说道。   逛了儿童区,任雾又带着一行人把无儿童区看了一遍,最后在他们的惊叹声中带他们入席,坐在草地区域的大桌上,给他们介绍店里的特色菜品。   “这个厚切五花肉是咱们店里的招牌,切成约两厘米厚、二十厘米长的大块,用我们的特色调味料腌制八小时以上。烤完之后剪成小块,外面焦香,里边多汁,非常美味。蘸上小料,夹上一点烤过的东北老酸菜一块吃,那可叫人回味无穷!”听到任雾这般介绍,电视台的人馋得口水都要流出来了,一口气要了两份。   在任雾的介绍声中,电视台的工作人员忍不住点了一个又一个的菜,几乎要摆满整张餐桌。   “天啊,点了那么多,会不会吃不完?”一个身材娇小的小姑娘忍不住说道。   大伙儿一看,额,好像、好像他们有点冲动了。都怪任老板的介绍和菜单上的配图,馋得他们都差点失去了理智。   “放心,这点分量,你们肯定能搞定。”任雾笑着说。   见大伙儿不相信,任雾也只是笑笑。   菜上来了,烤盘也准备好了,任雾挽起衣袖,用夹子把两条五花肉夹到烤盘中间,烤盘四周摆了一圈儿的小馒头。很快,五花肉发出阵阵滋滋声,油脂从里边慢慢渗出来,往下沿流去,被小馒头吸了一些进去。不多时,任雾给五花肉翻了个身,只见烤过的那一面变得焦黄,泛着诱人的油光。等这一面的五花肉出油了,夹上一些酸菜放在空处,在猪油和温度的作用下,酸菜特有的酸香味飘了出来。   五花肉和酸菜烤好了,剪成小块,蘸上料,两者同时送进口中,咀嚼几下,五花肉的鲜嫩、焦脆与酸菜的爽口夹杂交融,在口腔内爆发出无与伦比的美味。   “太好吃了!”他们顾不上用华丽夸张的语言去赞叹,只默默地加快进食的速度。   这是刘芳茹的职业生涯里,最安静的一次觅食——大家都忙着吃,发表的评价实在有些敷衍。   刘芳茹自然也意识到这一点,但她也无可奈何啊,谁叫这烤肉这么好吃呢?吃了一口还想吃下一口,根本停不下来。   *   最新一期的《小城觅食》在星期六晚上八点播出。许多家庭刚吃完晚饭,坐在电视机前,抚着自己凸起来的小肚子,悠闲地看节目。   封羽和丈夫吴弘琅、女儿吴珠珠坐在沙发上,兴致勃勃地等待《小城觅食》的开始。   “不知道这期会推荐哪家饭店呢?希望推荐一些特别一点的,不然都不知道在外面吃什么好了。”封羽吐槽道,“咱们市里的饭店都差不多都吃了一遍,再这样下去,以后想吃个有点新意的,还要去隔壁城市。”   吴弘琅简直无语,他妻子什么都好,就一点不好——嘴挑。今儿吃过了,十有八九不会再去第二次。他们在一起快十年了,这个小城市的大大小小饭店他们几乎都吃了一遍。   节目很快开始了,一家三口安静下来,目不转睛地看着电视里一行人来到小城烤肉店前,跟着他们一块参观了烤肉店的内貌。   “哇,这家店财气十足啊,居然还做了游乐场!”封羽感叹道。   “妈妈,我喜欢那个打地鼠!我们也去玩吧!”吴珠珠扯扯母亲的衣角。   “行,有机会带你去。”封羽对儿童游乐场并不感兴趣,随口敷衍了一句。   烤肉店的装修再好、再特别也没用,她在意的并不是这些外表,她在意的可是吃的!   不过平心而论,这家饭店的装潢确实相当不错,可以说是这个小城里最有特色的了。   当封羽看到一盘盘腌制好的肉、切好的素菜上桌,她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子,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那张餐桌。   当五花肉在烤盘上发出好听的声音、呈现出诱人的颜色,封羽情不自禁咽了一大口口水。呜呜,看起来真的好好吃!   当节目里的主持人和那两位常驻嘉宾夹起五花肉和酸菜送进嘴里、面上露出惊叹的神色时,封羽站起身来,大声宣布——“明天中午咱们就去吃烤肉!”   这一期节目跟以往有些不一样,主持人和嘉宾真的安静如鸡,眼睛锁住烤盘上的肉不放。等整一餐桌的菜全部被填进肚子了,主持人和嘉宾擦擦嘴角,一本正经地开始花式夸奖,一箩筐的好话不用钱地往外说,夸得任老板笑成一朵花,最后大方送上几张会员卡。   这一期《小城觅食》播出之后,给小城烤肉店招来了许多新顾客。甚至还有隔壁城市的人,开上一两小时的车,特意过来吃一顿烤肉。   小城烤肉店出名了,作为上了节目的老板,任雾也出名了。   作者有话要说:更新略晚了,小可爱们晚安! 第199章 一九九   月假之后的第一个周末, 是住校学生们手头上最宽裕、最舍得花钱的时候。这不,周六下午第二节 课刚结束,高一(5)班的学生们就兴致勃勃地结伴成群往惠民商场走去, 打算尝个鲜。   “甜甜, 我们打算去小城烤肉聚餐,你要不要一起去呀?”任晓静早就从同学口中听说了这家好评如潮的饭店, 但她并没有看那期《小城觅食》,所以也不知道这家店其实是任甜甜亲妈开的。   任甜甜摇摇头, “我今晚有事, 你们吃得开心啊。”   任晓静还想说些什么, 但伙伴嘴里催促着、推推嚷嚷的,她也只能跟着一块离开。   刚踏出教室门口,王玉便凑上前, 吐槽道:“晓静, 虽然说你和任甜甜以前同村, 可是也没必要跟她走那么近吧?她妈都是做那种生意的,违法的!你可别傻乎乎跟她玩在一起!”   “就是啊, 晓静你就是太善良了,在这个时候还担心她被人孤立。”苏莹莹撇撇嘴, 说道,“她这人太傲气了,在班里也不主动搭理我们, 按我说你也别贴上去,指不定她还看不起你呢!”   这话倒有些诛心了,任甜甜和她们这一群人几乎没说过什么话,见面只是笑笑当做打招呼,一般同学之间都是这么个相处模式。只是苏莹莹自诩自己是班里最漂亮的女生, 却听到好几个男生私底下讨论任甜甜长相甜美可人,心里忍不住嫉妒罢了。   女生之间的友谊,往往是从说同一个人的坏话开始。任晓静这个小团体正是如此。她们三个人,一路上说着任甜甜的各式坏话,路程似乎变短了许多,不一会儿就到了小城烤肉店。   烤肉店前的候桌椅子全都坐满了,几乎都是穿着校服的高中生,三五结群地围在一起。   任晓静三人在旁站了好一会,才有空位坐下,又等了许久,总算喊到她们前一位的号码了。   “我跟你们说,这里的五花肉真的超级好吃!”王玉压低嗓子,“就是有点贵,要二十五块钱一份呢!”   任晓静的右手悄悄移向裤兜,里边一共有四十块钱。   “我们三个人,大概要花八十块钱才够吃。点一份五花肉,一份肥牛,一份鸡翅膀,一份鸭肠,一份小馒头,差不多够了。”王玉看着菜单,有些可惜道,“真的好想天天吃烤肉,可是真的太贵了!”   “也不知道是谁开的烤肉店,生意这么好,肯定赚很多!”任晓静看着进进出出的顾客,感叹道。   “咦,你没看那期《小城觅食》啊?这家店的老板是个中年女人,长得还挺好看的呢,看上去很爽朗大方。她可是一个女强人,刚怀上孩子丈夫就意外去世了,她一个人做小吃买卖把孩子带大的。”苏莹莹正说着,眼前突然一亮,扯了扯任晓静的衣服,“晓静,看到没有,那个穿着黑色短袖、蓝色牛仔裤的女人就是烤肉店的老板!”   任晓静顺着苏莹莹的手指方向看去,看到了一张熟悉的脸。能不熟悉吗,每年中秋、过年都能在村子里见到她。   “哎,任甜甜也来这里吃饭!”王玉碰了碰任晓静的手臂,“她怎么不排队就进去啊?为什么没有人拦着她?”   任晓静的眼睛瞪成了一个圆,这、这怎么可能呢?任甜甜她妈怎么可能有钱在这个繁华热闹的商场开饭店呢?还占了那么大的面积!   “46号,46号!”小喇叭中传出叫号声,王玉和苏莹莹腾地站起来,一人拉着任晓静的一条手臂,跟在服务员身后走进店里。   “你看,那是樱花树,地上的粉色花瓣是投影,还有樱花的淡香味,这里好浪漫啊!”王玉深深吸了一口空气中若有若无的花香,脸上满是陶醉。   她们的位置就在樱花区域的角落里,灯光是淡淡的黄,显得格外有情调。三人坐在椅子上,脑袋转来转去,一会看看这里、一会看看那儿。   “那个,不就是任甜甜吗?”王玉的目光停在了三五桌外的位置上,“啧,真没想到她也来这里吃饭啊!哎你们看看,那个该不是她妈吧?她妈都三四十岁了吧,怎么从后面看上去挺苗条的啊?不过也是,做那种生意也得有个好身材啊!”   苏莹莹也看了过去,一时间觉得那个穿着黑色短袖的后背有点熟悉,她眨眨眼想了想,最后耸耸肩,约摸是这灯光让人视力变差了。   任晓静的长指甲深深嵌入了掌心中,脑袋低垂着,用垂下来的长发挡住大半的脸。在这一刻,她只希望任甜甜没注意到她。即使注意到她,也不要提起她。即使提起了她,任甜甜母女也不要走过来跟她说话。   不然、不然,她的那些谎言会在一瞬间被戳破。   “妈,我看到任晓静了。”任甜甜皱着小鼻子,颇有些不愉快地说,“以后吃烤肉都要看日子了,真是讨厌!”   任雾好笑地给女儿倒了一杯冰镇酸梅汤,“就当她不存在好了。”   “哼,你都不知道……”任甜甜差点儿就把埋在心里的那些抱怨吐露出来,好在理智突然回笼。   “嗯?不知道什么?”任雾有些不明所以地问道。   任甜甜扁扁嘴,“没什么,就是你不知道她多令人讨厌,比蟑螂、苍蝇还要讨厌!”   蟑螂和苍蝇是任甜甜最最最讨厌的昆虫了,看来是真的很讨厌任晓静了。   任雾笑笑,心里有谱了,没把话题再继续下去。这孩子吞吞吐吐的,十有□□是任晓静在学校里说了一些不好听的话,很大可能主人翁是她。   任雾心里有些恼怒,脑子里滑过昨儿村长打电话说的那一番话:“小雾啊,你现在也有出息了,咱们村子里现在打算修路,每户每人两百块。照理说,咱们不该问你要钱,可是你也是咱们村子里的一份子。咱们村子家家户户条件算不得多好,也就指望你们这些有出息的年青人搭把手、帮个忙。”   “好了,咱们开始烤肉吧,五花肉、肥牛、鱿鱼,全部是你喜欢的。”任雾熟练地把肉夹到烤盘上,任甜甜的心思也跟着转移到上面。   天大地大,吃饭最大。别的事儿,吃了再说吧!   任甜甜两母女吃得可欢,而任晓静那一桌则有些分心了。她们先是看到任甜甜那儿上了一份有一份的肉,服务员经过那儿几乎都会主动过去搭句话,甚至服务员还给她们上了菜单上没有的雪糕。   再看看她们这桌菜,都是她们精心计算过总价才决定的,为了省钱,连招牌的冰镇饮料都没有点。   别人随心所欲吃大餐,她们斤斤计较吃大餐。   这对比,着实惨烈了一些。   “哼,任甜甜她妈生意真不错啊,居然还能点那么多肉!”苏莹莹酸溜溜说了一句。   偏巧一个服务员经过,听到小老板的名字,她有些惊愕地停下来,面带微笑地说:“谢谢客人的夸奖,咱们烤肉店的生意确实不错!”   苏莹莹和王玉顿时一脸懵。你说啥?你们店里生意好关我啥事?   “额,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没事不要打扰我们吃饭!”   两句话同时从苏莹莹和任晓静的嘴里说出。   服务员笑容不变,耐心解释道,“同学,你说的任甜甜是我们老板的女儿,也就是我们的小老板。任甜甜她妈、我们的老板,在自家店里吃烤肉自然可以尽情点餐,想吃多少肉就吃多少肉。就算是去其他饭店吃饭,我们老板也是想点多少就点多少。”   苏莹莹和王玉的嘴巴大得可以塞进一个兵乓球。   而任晓静,她的脸已经毫无血色了。在浅黄色的灯光下,显得有些骇人。   接下来的就餐过程,这一桌格外的安静。任晓静再也没有和对面的两个朋友对视过。苏莹莹和王玉互相对视无数次,撇嘴、白眼,在任晓静不知道的情况下,重复了许多遍。   这一顿饭之后,一踏出饭店,结清了每人的花销,苏莹莹和王玉借口有事,和任晓静分道扬镳。任晓静看着她们肩并肩、手牵手离开,时不时还交头接耳说些什么,约摸是在吐槽自己,心里忿恨而惊惶不安。   煎熬地度过周日、新的周一、周二……   一周过去,小城烤肉店的老板是任甜甜亲妈的消息并没有传开,任晓静终于放下了心。   *   “任晓静,你出来一下!”班主任老陈沉着脸,屈着手指在任晓静桌上敲了敲,低声说道。   任晓静放下手中的笔,无来由的有些不安。她偷偷看了一下老陈的脸色,看上去非常严肃。   可是老陈平时就是一副不苟言笑的样子啊!没事的,这不就跟平时一样嘛!   任晓静强作冷静地自我安抚,自然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却不自觉蜷缩起来,干瘦的手背上青筋突出。   一进级室,劈头劈脑的一个巴掌就落了下来。任晓静的右脸顿时红成一片,很快,清晰的指痕浮起来。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略晚。 第200章 二零零   “晓静家长, 有话好好说,孩子都这么大了,你好好跟她说就行。”老陈哪里想得到, 面前这个瘦瘦弱弱的乡下妇人脾气那么暴躁, 一言不合就动手教训孩子。   邱芳抡起巴掌还想再打,见老师挡在女儿身前, 她只得狠狠瞪了女儿几眼,放下手来。   老陈赶紧把任晓静推到自己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好, 用自己的陶瓷杯接了一杯冷水, 让任晓静贴着脸冷敷。再拿一次性杯子装了温水, 递给邱芳。   “孩子也大了,咱们做家长的得顾及孩子的自尊心,别在公共场合对孩子动手。瞧您刚才那样子, 岂不是让孩子难堪吗?”老陈低声劝道。   “老师, 你说那啥自尊心、公共场合的, 我听不懂。”邱芳摆摆手,“我们乡下人都是这样教孩子的, 不懂事就打,打到懂事为止!”   老陈为难地看了红着眼眶的任晓静一眼, 心底叹息,转了个话题:“您瞧孩子都还懵着,不知道哪儿做错了。要不, 您说说是怎么回事?”   老陈刚才倒是问了个大概,结合这么长一段时间来的流言,心里猜得七七八八了。但看任晓静委屈、摸不着头脑的模样,心里知晓她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邱芳重重哼了一声,板着脸问:“晓静, 你知不知道,你在学校说任甜甜她妈的坏话都传到村长耳朵里了,我和你爸被村长当着全村人的面训了一顿!你爸说了,你自个儿想办法让任甜甜她妈原谅你,不然你以后就去你亲爸那里!”   任晓静猛地抬起头,不可置信地摇头否认:“我、我没说任甜甜她妈的坏话!我没有!”   说着眼泪鼻涕都流了下来,可怜兮兮地扯着母亲的衣角恳求:“妈,你别让我回我爸那里,他喝醉酒会打死我的!妈,我以后会挣很多钱给家里的,你们别不要我!”   邱芳恨铁不成钢地拂开她的手:“你哭有什么用?你做错什么事情还不知道吗?你知不知道村子修路的事情又停下来了,要不是你这害人精,村子里的钱都凑齐了!你知不知道任甜甜她妈多有钱!”   村子里的那条路至今都是坑坑洼洼,难走得很。村民们凑钱买石粉回来铺路,然而南方四季雨水充沛,几场大雨下来,路上的石粉都被冲到田地里,重新变得坑洼不平。村民们平时走路还好,双眼看着总不会摔跤跌倒。可是一骑自行车摩托车,颠簸不已,有时候没抓紧,还能把人从车上颠下来。   这几年,村子里的荔枝龙眼的收成都不错,就是没有收购商愿意到他们村子里去。没办法,小货车走不了,路不平也就算了,还窄小。他们摘了荔枝龙眼后,还得走上一个小时到别的收购定点去,还要被收购商压价,嫌弃来得太晚,早就发车了,只能留在第二天发出去。   村里讨论了好几次,从前年到今年,家家户户总算同意凑钱修水泥路了,村里几个挣了钱的人也同意给多点钱、出多一份力。任雾本来也没意见,结果没两天就打电话说不捐钱了。   任雾可是村子里最有出息的啊,在城里有房有铺子,女儿也有出息。她一说不捐,村长就急了——能不急嘛,就差她许诺的六千块了,这可是修路费的三分之一啊!   村长直接在晒谷场开会时,把邱芳和她男人喊出来,狠狠骂了一顿,其他的村民们也生气得很,要是任雾不给钱,那该怎么办啊,是他们再从牙缝里省钱还是不修路了?   邱芳两口子也恨得牙齿痒。他们可种了不少荔枝树龙眼树,一年到头也就靠荔枝龙眼挣钱。路要是修好了,收购商就会来这里定个收购点,荔枝龙眼的价格也不会被压低。别小看那三五毛钱,每天一两百斤,可多出好几十块呢!   邱芳想到这里,心里又气了,眼疾手快地又给了女儿一巴掌,真是气死个人了!   任晓静左手捂着火辣辣痛着的手臂,泪水在眼眶里打转。她不是蠢人,很快就想清楚了。   她没办法不低头。   “妈,我、我现在就去求任甜甜原谅我!”任晓静看向老陈,“老师,您能帮我叫任甜甜过来一下吗?我想跟她道歉!”   老陈心底摇头,这孩子,嘴碎、心坏、没骨气、软弱无能。   一个学生,学习不好,只要勤奋努力,这一生也差不到哪儿去。可是,一个学生,人品不行,这一生也就这样了。   你说她还是个孩子,可以去掰正她的性子?那请问你见过根部坏掉的植物吗?   很快,任甜甜就跟在老陈身后进来了。   “甜甜,对不起!可是,请你相信我,我只是不小心在别人面前说了一下我们以前是同村的,其他的话,我真的没有说!”在任甜甜进来之前,任晓静想过好好道歉,一定要求得她的原谅。可是当她看到任甜甜的那一刻,到了嘴边的话悄悄变了。   任晓静没办法在任甜甜面前承认自己所有的过错。   她妒忌她。   为什么任甜甜没有亲爸,她妈妈却会把她捧在手心里呵护她?而她跟着离婚改嫁的母亲到了新家,却变成了那个家里的小丫鬟?   为什么任甜甜能过上那么好的生活、能做城里人、能住大房子、能穿那么漂亮的衣服?而她从小到大都是穿别人给的衣服,住着下雨天会漏水的瓦房。   为什么任甜甜在城里的学校还能考到那么好的成绩?而她却从镇中学的尖子生变成城里高中的差生。   ……   任甜甜不做声,眼睛定定看着任晓静。半晌才开口道:“你在班上解释清楚我妈妈的事情,我满意的话自然会原谅你。”   “太好了!甜甜你真是个好孩子!”邱芳惊喜地说道,转过脸又是一副凶狠的模样,“听到没有,在班上解释清楚就行了,赶紧的!”   任晓静如遭雷轰,白着脸红着眼,“甜甜,你、你这是要逼死我啊!”   她要是真在班里解释清楚,高中这三年的日子肯定不好过了,异样的目光将整日萦绕在她身上。   “哦,那就算了。”任甜甜摆摆手,“一年到头我和我妈也回不了两次老家,大不了以后想见外公外婆,就让他们坐车出城,懒得回去一趟。”   邱芳一听急得跳起来,又是一巴掌重重砸在女儿背上:“死丫头!你今儿不把事情解释清楚,学也别上了,等会我就把你带到你亲爸那里,再也不管你了!”   在母亲的施压下,任晓静哭着点头答应。   “老师,现在班上大家都在自习,耽搁大家一会儿时间,还我妈妈一个清白,您看行不行?”   得意门生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老陈只能点点头。   “同学们,耽搁大家五分钟,我们开个短会,对这段时间的一些流言进行解释说明。对了,你们到时记得在贴吧上面帮忙解释一下。”老陈清清嗓子,说道,“任甜甜,你先说几句?”   “大家好,我是任甜甜,也就是流言蜚语中的主角之一。”任甜甜手里拿着厚厚一沓照片,逐张放在投影仪下。   “这是我妈妈,”投影幕布上出现一个清瘦的年轻女人,她站在路边的流动摊档前,笑着招呼客人。“我妈妈是一个‘走鬼’,每天都骑着三轮车拉着各种吃的四处售卖。她卖过热狗、炸串、牛杂、糖水……就在市中学门口的小巷子,很多人都叫我家小摊子作‘无名小吃’,在市幼儿园、市一小、市中学读书的学生应该都知道。”   底下坐着的不少同学听到这话,看着一张张照片滑过,很快就从记忆里翻出那个熟悉的嗓门挺大的小吃阿姨来。   “我妈妈怀孕的时候,我爸爸车祸去世了。我妈妈一个人辛辛苦苦拉扯我长大,好不容易有了今天的好生活。”任甜甜眼里迸发出惊人的愤怒,“却被一些人说成我妈妈是做不正当生意的,我是个龌蹉肮脏的杂种!”   “恶语一句六月寒。我不知道你们为什么会轻信一些无来由无根据的留言,对我和我妈妈进行恶意的揣度,用过分的语言来攻击、伤害我们。”任甜甜眨眨眼,把泪水吞回去,“我妈妈说过一句话,做人做事,要堂堂正正!有什么不清楚的,可以直接来问我,而不是毫无君子风范,人云亦云,以语言来攻讦别人!”   班上曾经私下说过任甜甜和她妈妈坏话的同学一脸通红,羞耻地不敢直视讲台上那个站得笔直的少女。   “任甜甜说完了,大家都清楚了吧?”老陈说道,“任晓静,到你了。”   任晓静?关她什么事情?   任晓静把脑袋深深埋在胸前,声音压得低低的,“对不起,我不该说任甜甜的坏话,不该告诉别人她没有爸爸,害得她和她妈妈被别人用恶意揣度。”   任甜甜突然笑出声来,“任晓静,到现在你还不肯承认你说过什么吗?你妈还在级室等着呢,是想让我请她过来吗?”   任晓静的牙齿死死地咬着下唇,直到尝到血腥味才慢慢松开。   这一回,她不敢含糊不清了。   作者有话要说:晚安啦,好困呀! 第201章 二零一   “对不起, 那些话,确实是从我这里传出来的。可是、可是我真的是无心的!我没想到后面会传到整个学校都知道,我真的没有想到!”任晓静声音颤抖, “任甜甜, 对不起,我不该说那些话来中伤你和你妈妈, 请你给我一次机会、原谅我一次吧?”   任晓静站在讲台正中央,脸上残留着掌印, 眼圈鼻头红成一片, 看上去受尽了委屈。   任甜甜静静地看着任晓静, 许久没有开口。慢慢地,听到教室里逐渐有人小声议论——“其实任晓静也不是故意的,任甜甜也没必要这样吧?”“就是啊, 也不是什么大事, 饶人之处且饶人啊, 何必闹得那么僵呢?”……   任甜甜在这一刻觉得异常可悲。   害人者不痛不痒地道了歉、摆出一副受了委屈的样子,就能轻易得到许多人的谅解, 把之前的一切伤害过错抹去。   而明明受到伤害的那个人,却被他们看作得理不饶人的那一方。   “咳咳, ”老陈用咳嗽声打断了教室里的议论声,挥挥手让任晓静从讲台上下来。“同学们,我希望你们有一双能明辨是非的眼睛、一对能区分真假的耳朵、一颗善良而不伪善的心灵。”   “也希望部分同学明白做错事情就要扛起责任的道理, 不要到头来轻飘飘说一句对不起就以为能把对别人的伤害抹去。别以为,这世上就你一个聪明人。”   老陈说完,双手背在身后走出了教室。   班主任的这一番话简直是把任晓静的脸按在地上摩擦,甚至还狠狠打了班上某些同学的脸面。   老陈离开之后,教室里又热闹起来。有人觉得自己被任晓静那可怜兮兮的样子蒙蔽了一双智慧的眼, 好在老师给了当头一棒,让他及时醒悟过来。有人吐槽任晓静虚伪、扮可怜,欺骗他们的同情心。还有人想要向任甜甜道歉……   而这一切,对任甜甜来说,一点都不重要了。她耸耸肩,不再看门口处站立的任晓静一眼,拿起笔低下头开始学习。   任晓静犹豫地看了任甜甜一眼,转头看看门口,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是回座位还是去级室。也不知道任甜甜会不会放过自己。   *   “听村长说,任晓静她妈妈到学校找她了?”饭桌上,任雾随口问道。   “嗯,下午来的。”   “任晓静跟你道歉了?”任雾看看女儿不算愉悦的脸,皱起眉头。   “唉!”任甜甜长长叹了一口气,感叹道,“人不要脸的话,还真的天下无敌啊!这种神奇的生物,简直比打不死的小强还要恐怖!”   任雾给女儿夹了一块鸡肉,“有啥天下无敌的,不就一个高中生吗?外面的世界还大得很,更不要脸的人和事都有。不过你也别为这些事情发愁,你有能力、会散打、还有你妈在后头撑着,怕什么?”   任甜甜扑哧一笑,“说得好像我是天下第一一样,什么都不用担心了。”   “可不,你啊,就开开心心做自己喜欢的事情就好了,碍眼的人、不好听的话,管那么多干嘛?能伤害到你吗?”任雾说道。   也是。那些人、那些事不过是让她觉得倒胃口罢了。再多的伤害,是没有的。   反而是某个人还要抛却自己那一点点可怜的自尊心,请求她和妈妈的原谅。   任甜甜心里的结逐渐松开,整个人恢复原本的无忧无虑。   晚饭之后,家里的固定电话响起。任雾坐在一旁的沙发上,看着上面熟悉的来电显示,手指无意识地轻敲茶几,直至响铃声到了最后几秒的时候,才慢悠悠地接起。   “喂,请问是哪位?”   “小雾,我是村长啊!”老村长的声音自话筒传出,“今儿晓静她妈去学校找她了,听说也跟甜甜道了歉,在班里解释清楚了。”   “是吗?那我怎么看到甜甜一副不开心的样子?不像解决问题了啊?”任雾话里有些不满。   老村长懵了一下,看向面前坐着的邱芳和她男人,把话筒放远些,沉声问道:“老五家的,这事真的解决了吗?怎么小雾那边还是没有松口啊?”   邱芳有些惊慌,“当然了,我亲眼看到晓静和甜甜一块回班上的,说要在班上公开解释道歉!”   她猛地想起一个细节来——回了一趟班里,任甜甜就没有去级室了,只有任晓静一个人回去和她说话。   “村长,我现在回去拎那死丫头过来!”邱芳腾地站起身,气冲冲跑了出去。   老村长气得一拍大腿,强忍下怒气,好声好气地和任雾说话:“小雾,我这边有点事情,要不,等我这边解决好了,再找你?”   “行,那就拜托村长多花点心思了。你也知道,我就这么一个孩子,说句不好听的,她比我的命都重要!”   挂了电话,任雾对著书房喊了一声:“出来吧,躲什么躲,又不是你听不得的话。”   任甜甜拉开门,笑着跑过来,一把抱住母亲,倚靠在她的肩膀上撒娇。   “大姑娘,还撒娇呢?”任雾爱怜地抚摸着女儿的长发,“妈给你出出气。”   任甜甜抬起脸,双眼亮晶晶的,“好!让她欺负咱们娘俩!”   第二天是星期天,下午没有课。任甜甜和任雾都宅在家里,小的埋头学习,大的在电脑上敲个不停。   突然,家里的门铃电话响了起来。任雾突然被打断了思路,有些不悦地松开鼠标,趿着拖鞋走出来。   “喂?哪位?”   “哎,小雾,我是邱芳啊,就是晓静她妈,我们上门来给你道歉了!”   任雾按了开门键,一楼的公共门锁自动弹开。很快,自家的大门就被人粗鲁地拍响。   任雾把门打开,脸色冷淡:“进来吧。”   邱芳抬脚想进,低头却看到光洁亮丽的地砖,快速把脚缩了回去,弯身想要把鞋子脱在外头。   任雾也不做声。要是老家别个人来了,她肯定让他们直接进来,脱鞋不脱鞋的,一点儿也不打紧。可是,任晓静来了,她却不愿意开口了。   “妈,哪有人进屋要脱鞋的?”任晓静看到母亲畏畏缩缩的样子,又看到任雾自然大方的模样,两者一对比,她心里就不舒服。   “死丫头!这地板那么干净,你好意思踩上去?咱们走了泥路,多脏啊!”邱芳回头瞪了女儿一眼。就算在乡下,到住楼房的人家里去,进门都是把鞋子脱了再进去,免得把泥巴带进去。   任晓静没办法,只能委委屈屈地脱掉脚上的帆布鞋,穿着一双旧袜子进屋。   “小雾,我给你带了点自家榨的花生油,可香了!”邱芳从蛇皮袋里拿出一罐花生油,接着拿出其他零零碎碎的特产,“这是家里种的蔬菜,嫩得很,炒来吃特香!还有这袋子黄豆,也是家里种的,晒干了,耐放!还有这小半袋番薯,前几天刚挖出来的,又甜又绵!”   任晓静站在一边,跟雕塑似的,一动也不动,看着母亲满脸讨好的拿出各种土了吧唧的东西。   呵,城里人怎么可能要这些不值钱的东西!   任雾心里有气,但看到一个母亲,为了她女儿、为了一条可以让自家过得好点的路,满眼焦急地“讨好”自己,她的心不是毫无触动的。   “哎,阿芳你有心了,这么远还给我们带这么多东西!”任雾站起身,到玄关处的鞋柜上拿了两双拖鞋,“地砖有点凉,穿上拖鞋舒服点。”   把拖鞋放在她们脚边之后,又起身进厨房拿水果出来招待邱芳,“阿芳,尝尝这苹果,可甜了!”   邱芳见任雾面上温和,心里悬着的大石也慢慢落下,笑着应了。   任雾和邱芳两人坐着闲聊,一会说起家里稻子的收成,一会说起荔枝树的开花授粉情况,看上去很是和谐。   被晾在一边的任晓静心里越发忿恨——她妈也是个蠢的,没看到任雾故意冷落她吗?居然还能笑容满面地和任雾说那么久的话!也是,她就是一个拖油瓶,她妈什么时候在意过她了!   小半个小时过去,两人总算说到了任晓静身上。   “唉,晓静这丫头就是不懂事,我千叮嘱万叮嘱她一定要好好跟甜甜道歉,可没想到她还耍小心眼!”邱芳苦笑,“也怪我,没把孩子管好。”   任雾笑笑,没接这句话。   “死丫头,愣着干嘛?”邱芳狠狠在女儿胳膊上拧了一把,“哑巴了吗?平时不是很会说吗?”   任晓静痛得激起泪花,她倒吸了一口冷气,看上去很愧疚真诚:“大姑,对不起,我之前做错了事情,请你原谅我!”   任雾还不至于瞎到看不清这句道歉是真心还是假意。   邱芳也知道自己女儿的性子,恨铁不成钢地往她背上重重拍了两下,然后转过头满脸不好意思,“这孩子……”   任雾却笑了,大方地摆摆手,“没事,她还小呢,不懂事。”   邱芳母女顿时松了一口气。   “不过也就是在咱们这些当妈的眼里,算是个孩子。要是在旁人眼里,早就到了当妈的年龄,能扛起半个家了。”任雾笑着说。   “跪下!”邱芳脸上火辣,转身给了女儿一巴掌,站起身呵斥道:“我辛辛苦苦养大你、供你读书,结果你好的没学、坏的学了一箩筐……”   呵斥声、巴掌声、哭泣声,充斥了整个客厅。   手里的半杯水慢慢喝完,任雾放下杯子,拉住化身为暴火龙的邱芳,“好了,别打了,孩子都说知错了。”   邱芳喘着粗气停下手,狠狠瞪了女儿几眼。   “以后,可要好好做人啊!”任雾语重心长地叮嘱道。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略晚哈。 第202章 二零二   任晓静请的一个星期病假结束了, 重新回到了学校。这时,村子里的路也开始修了,路边的空地上堆满了沙石水泥。村长在村里夸了任雾好几次——“这丫头重情, 念着咱们村子呢!”   任晓静心底冷笑, 念着旧情?呵,还不如说是拿钱甩在她脸上来教训她。   任雾表示:这锅她真不背。修路的钱她早就决定要出的, 村子里还有她爹妈呢!压着钱不打过去,完全是因为任晓静主动挑事, 惹得她心里不快。   发生这些事情之后, 任晓静比以往要安静许多。班上的同学、寝室的舍友, 也悄悄和她拉远了距离。如果不是必要,几乎都不会主动理会她。   没办法,连班主任都认证她为“自作聪明”的人。那人品可想而知。   任晓静似乎并不在意这些, 整天低着头做自己的事情, 成了班里最被人忽略的对象。   时间一天天地过去, 转眼就到了高一年级的最后半个月。课本上的知识早就讲完,剩下的十来天就是给学生们复习、查漏补缺。   晚自习上, 任晓静停下手中的笔,稍稍往左前方看去——任甜甜扎了一个小巧的丸子头, 露出白皙精致的脖颈。   任甜甜报了理科,而她报了文科。   剩下的半个月过去之后,她们也许再也不会像现在这般, 坐在同一个教室里。   任晓静定定地看着那个几乎成了她心魔的少女,心底做了一个决定。   *   “你讨厌、或者恨任甜甜吗?”   踏着早读的铃声,大卷毛走进教室,晃晃悠悠地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一眼就看到了用透明胶带贴在桌子正中央的黄色纸团。她把胶带扯下来, 因动作太过粗鲁,把外面的纸团撕破了个大洞,露出了里边白色的小纸团。大卷毛不耐烦地打开,便看到了一个令人讨厌的名字。   “切!”   大卷毛随手把纸条塞进桌肚里,懒洋洋地趴在桌子上。   下午大卷毛来上课时,小纸条和早上一样,出现在同一个位置。   “小城烤肉店的老板是任甜甜妈妈。你想不想从她手里拿点钱花花?”   神经病!   大卷毛看了几遍纸条上的话,嘴里嘟囔一句,又把纸条塞进桌肚里。   傍晚来上晚自习,果不其然,大卷毛又看到了同样的纸条。   “任甜甜每周六晚上十点上完补习班,会抄小路回家。”   那人生怕大卷毛看不懂,详细描绘了一张小路的地图。   大卷毛只需一眼,便认出了那条近路——不就在她家后面吗?   那条路也算不得偏僻,只不过路面不宽,没办法开车通过,所以走的人也少。而且,路中有一个分岔口,那里就有点恐怖了——直走约二十米就有一个小小的祠堂,常年累月在门口挂了两个红灯笼。这么一来,一到晚上,那里就没多少人走动了。   她倒是胆子大!   大卷毛冷哼一声,又把纸条扔进桌肚。   第二天便是周六。大卷毛原本和几个朋友约好一块出去飙车,然而她想了又想,最后还是打电话给那些猪朋狗友,爽了约。   九点半,大卷毛就站在了阳台上。   她住得不高,就在四楼。阳台刚好对着那条路,她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有谁会走进那个路口,走过那条小路。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大卷毛使劲儿往那儿看,注意力高度集中,没多会就觉得眼睛都累得酸涩了。掏出手机一看,居然才过了五分钟。   她想玩玩手机,可是心思完全不在上面。想回屋里歇歇,可是又担心任甜甜来得早了,错过证实她经过的机会。   犹豫几下,大卷毛默默地站在原处,双手撑在栏杆上,双眼死死盯着路口。   仿佛过了大半个世纪,大卷毛终于看到了任甜甜的身影——下午她跑到高一(5)班外面偷看任甜甜的打扮:灰色短袖加上黑色中裤,扎了个小丸子头。   路口的灯光明亮,大卷毛百分百能确定那个人就是任甜甜。   所以呢?确定她每周周六十点都会走那条小路,能做什么呢?   大卷毛不爱自己动脑子,直接在扣扣上的群聊里问:“哎,你们给点主意。我知道任甜甜每周六抄小路回家,我能怎么教训她一顿不?”   “那就看你想要玩多大咯!”   “怎么说?”   “小的嘛,就找几个小弟来打劫她,抢点钱来花花;大的嘛,姐,你看过黄|片吗?”   大卷毛和几个小飞女讨论了两三天,心一横,决定一不做二不休,直接来票大的。   谁叫任甜甜让她们当初在整个年级里丢光了脸!   作者有话要说:困得睁不开眼了,明天补回1500,先晕了。   小可爱们也早点睡,少熬夜。   11.27发生的事情真的太让人悲痛。晚安。 第203章 二零三   周六过去, 任晓静在周日早上看到和平时毫无两样的任甜甜时,心里一咯噔,难不成她写的纸条一点用处也没有?   趁着下午全校师生放半天假, 任晓静鬼鬼祟祟来到大卷毛的班级, 找到她的座位,把新的纸团粘上去。   “你在干什么?!”   身后传来一声呵斥, 吓得任晓静的心脏都快要跳出来了。她捂着胸口转过身,看到大卷毛和几个穿着奇装异服的女学生站在一米远外, 双手环在胸前, 看上去下一刻就要动手打人一般。   “没, 我、我走错教室了,不好意思。”任晓静把小纸条攥在手心里,低着头畏畏缩缩地解释, “我现在就走, 不好意思。”   “哎, 你手里拿着什么?”大卷毛伸出脚拦住了任晓静前进的路,眼睛微微上挑, 把右手掌心摊开在她面前。   对于这一群在学校里总爱称霸惹事的小飞女,任晓静很难不感到害怕。她弱弱地往后退了一步, 拳头也攥得更紧了。   “哈哈,这样就吓到你了?”大卷毛好笑道,“那你怎么有勇气偷偷给我写小纸条, 让我去对付任甜甜啊?”   任晓静对任甜甜的恶意,她并不愿意公示于众,似乎扯了一块透明的薄纱盖住,别人就看不到她的本性。   “我、我没有。”任晓静慌忙摇头否认,“我只是走错教室了, 我以为这里是四楼,真的!”   “好了,别装了。你的字是怎么样的,我早就看过了。”大卷毛干脆利落地说道,“怎么,好奇我怎么昨晚没有收拾任甜甜?想要写纸条劝我抓紧机会?”   任晓静艰难地抿抿嘴,视线扫过一张张带着相似嘲讽的、似乎知悉一切的脸。   “别装了,我们想搞她,你也想吧?”大卷毛随手撩了一把肩上的头发,“怎么样,要不要加入我们?”   任晓静的内心挣扎几下,轻而易举地被这句短短的话说服。“好!”   *   等待的时间总是过得特别慢,短短六天,仿佛过了许久许久。   任晓静也无心复习,急切盼望着周六的到来,幻想着到时任甜甜会遭遇怎样的事情,她会有多痛苦崩溃。   终于熬到了周六下午放假。   “甜甜,你今天还要去补课吗?下周就要考期末试了哦!”   任晓静全副心思都放在任甜甜身上,明明隔了不近的距离,她居然能清楚听到任甜甜和同桌的对话。   “是啊,没办法,考完期末试就要参加暑假举办的竞赛。”任甜甜无奈摊手。   “好吧,那你加油啊!”   任晓静心里冷笑,呵,暑假的竞赛,可能你到时没那个心思去参加了。   谁会知道今晚发生什么事情呢?   九点半,任晓静和大卷毛、小绿毛几个女孩子躲在了小路分岔口的小祠堂边上,   “这个地方好吓人!”任晓静看了一眼红灯笼,心有点慌。   “怕什么!我家就在这边上,可没听说过这里发生什么事情。再说了,那几个男的不就在前边守着吗?”大卷毛满心期待着等会儿上演的好戏,原本的那一丁点恐惧早就不翼而飞了。   任晓静点点头,跟着大卷毛几人一块探头张看。   “哎哎哎,还有两分钟到十点,你们都准备好了吧?”小绿毛打了个电话过去,压着嗓子问。   “行了行了,我们又不是第一回 干这事,有经验,放心!”小绿毛听到手机那边的回答,放心地朝其他人比了个“搞定”的手势。   电话没挂,也没开扬声器,大卷毛拿着手机坐在中间,其余几人围着她。   “嘘,来了!”突然,一个小小的男声响起来。   手机里可以听到对面那几人突然变重的呼吸声,连带着这几个女生也跟着提起心来。   任甜甜跟往常一样,从补习老师那儿出来,直走左转,拐进小道里。这条路晚上挺少人走的,很多人都害怕分岔口那个红灯笼,不过她胆儿大,不当一回事。小跑两三分钟的短短路程,一出去就是派出所。不会有哪个不长眼的跑这里来闹事吧?   然而走了几步,她敏锐地听到了几道厚重的呼吸声,她身上的鸡皮疙瘩立即冒了出来。   下一秒钟,树上居然蹦下一个高瘦的人,直接把她压在了身下,手里还拿着一瓶不知道是什么的液体,想往她嘴里灌。   她想要大声呼救,可是嘴巴被一只大手紧紧捂住,嘴角还顶着一瓶液体。她不敢张口,生怕不小心把那液体喝了进去。   她屈起手肘,重重往身上覆盖着的那个人击去。身上人痛哼两声,却依然死死地压着她。   几声声响响起,她循声看去,看到穿着不同的运动鞋的两双脚。   一共有三个人。   “你再动!”红球鞋走到她面前,弯下身,扯住了她的马尾巴,痛得她差点流眼泪。   “怎么,喝进去没有?”黑球鞋问道。   “妈的,全流出来了,一点也没喝到。”身上的鸭公嗓骂了一句。   “起来吧,我揪着她头发,跑不掉的。”红球鞋说道。   鸭公嗓刚从任甜甜身上起来,闪开身让黑球鞋拿绑带去绑实她的手,却不想听到了红球鞋的尖叫声。   “啊——”   “我的眼睛!”一阵喷雾朝红球鞋眼里飞去,他脑子还没反应过来,眼里便火辣辣的痛了起来。他松开攥住马尾巴的手,捂住自己的眼睛,“你喷了什么?好痛!好痛!”   黑球鞋也是如此,才走到任甜甜身边,便被喷了一脸。他紧紧闭着眼睛,一边流眼泪一边打喷嚏,“啊啾!啊啾……”   鸭公嗓也好不到哪里去,他一回过头,任甜甜穿着的帆布鞋鞋头便踢到了他的下巴,往上一踹,他的脑袋猛地往上一提,脖子咔嚓一声,错位了。   “啊、啊、啊、好、痛、啊、救命啊!”鸭公嗓双手无措地捧着自己的脑袋,嘴里含糊不清地求救。   “哼!还敢喊救命!”任甜甜双手撑地,一跃而起,右脚一踹,鸭公嗓双手立即抱着下半身,仰着脑袋,痛得在原地蹦来蹦去。   “还有你们!”任甜甜走过去,给了红球鞋和黑球鞋几个爆栗子,见他们似乎没那么痛了,又掏出辣椒水往他们脸上喷了几下,顿时又是一阵鬼哭狼嚎。   “哭什么哭,小声点!”任甜甜暴躁地往他们头上重重拍了两下,从地上捡起绳子把三人的手绑起来,一个接着一个,全在一条绳上绑着,跑也跑不掉。   “你们是特意来抓我的?你们怎么认识我?为什么要抓我?想要抓我去干嘛?刚才那瓶水是什么?”任甜甜打开手机录音,问道。   三个小流氓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你爱问啥就问啥,反正我们是不可能告诉你的!   “毛病啊,问你们话呢!”任甜甜往路两边看看,捡了一根干枯的树枝,淡定地往他们下半身戳。   “你太下流太变态了!”红球鞋生平第一次被人这么对待,气得眼圈都红了。当然,原本他就被辣椒水辣红了双眼,所以这点儿变化根本看不出来。   “能有你们下流变态吗?大晚上的爬到树上来抓一个女孩子,还灌我喝迷魂|水,还想用绳子绑我!”任甜甜想起刚才的事情,气得重重戳了两下。   “别戳了,我说!我说!”黑球鞋实在受不住了,哪个男人能受得了自家兄弟被人羞辱折磨啊!   把一切都了解清楚后,任甜甜冷笑两声,拿起放在一边的小棍子,又重重戳了几下,只看到他们流出生理性泪水才放过他们。   “走,咱们去派出所见见世面。”任甜甜扯着绳子把他们三人送进了派出所。   派出所的警察看到一个一身狼狈的女学生牵了一串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男生进来,愣了一下,才上前询问是怎么回事。   任甜甜把前因后果一说,又掏出手机把录音一放,一切事情了然。   “小姑娘,你告诉家长了吗?”光头警察边带任甜甜到卫生间清理脸上的污迹,边关心地问。   糟糕!一时忘记打电话回家了!   洗完脸,任甜甜刚想打电话回家,母亲的电话先来一步:“甜甜,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怎么还没回来?”   任雾晚上十点半从店里回来,开电动车十分钟到家,平时她回到家的时候,女儿一般都洗完了澡,在客厅里吃宵夜。   可是今晚,她回到家,迎接她的是一屋黑暗。   “妈!我遇到坏人了!”听到妈妈焦急担忧的声音,任甜甜才反应迟钝地后怕起来,霎时间眼泪夺眶而出,“妈,我好害怕啊!”   坐在她对面的三个小流氓顿时三脸惊呆。   “啪啪啪!”光头警察不耐烦都往三人头上拍了一下,“看哪儿呢!赶紧给我一字不漏地把事情交待清楚!”   不过三分钟时间,任雾赶到了派出所,一见到任甜甜便扑了上去,紧紧地把她抱在怀里。   “没事吧?有哪里受伤了吗?我们现在去医院检查一下!”任雾双手按在女儿肩上,眼睛上下不停打量。   “妈,我没受伤,就是被他揪了头发,头皮痛。还有,他从树上面跳下来,把我扑倒在地,我膝盖疼!还有,他灌我喝那什么乖乖水,想要迷|奸我!还有,他拿绳子想要绑我的手!”任甜甜逐个逐个指着,一一告状。   任雾先是心疼地检查女儿的发顶和膝盖,见了一片红肿,气得冲上去,迅速给了三个小流氓几个巴掌,警察假意拦了拦,让她出了气。   谁家闺女出了这事,心里能舒坦?他们敢做坏事,就得承担那后果。   “警察,他们会怎么处理?”任雾把光头警察拉道门外,问道。   光头警察为难地摸摸头,“你也知道,他们还没到18周岁,会从轻处理,具体的话还要看之后的流程。”   任雾脸色不变,道了谢,带着任甜甜回家。   “妈,你说为什么,做了坏事的人还能被法律饶恕呢?他的命是命,别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电动车上,任甜甜紧紧搂着母亲的腰,情绪低落地说。   “谁说的,要还的,他们一定要还。”任雾坚定地说。   作者有话要说:只有一更哈,姨妈痛,今晚请个假。   欠小可爱们4200,这几天会尽快补上! 第204章 二零四   这一夜, 谁都没有睡好。   任甜甜难得抱着枕头过来要求和母亲一块睡,受了惊、回来又晚了许多,她脑袋一沾上枕头就睡着了。只不过陷入熟睡中的她也非常不安分, 手脚一直打来打去、踹来踹去, 最后还是任雾开了一盏小夜灯,放着轻柔的纯音乐, 轻缓地拍着后背,任甜甜才慢慢安静下来。   而另一边, 大卷毛几人早在任甜甜挣扎起来自救完毕、顺便教训那三个小流氓时就轻手轻脚从一旁溜走了。她们跑出好远, 才敢放肆呼吸。   “怎么办?怎么办?她会不会知道是我们做的?会不会跟学校说?会不会去派出所报案?我们会不会有事?”任晓静有些神经质地重复这几句话, 彷徨无措地看着大卷毛,希望她能给出个方法。   “别问我,我怎么知道!”大卷毛狼狈躲过她的追问, 眉头紧紧聚在一起, 心里也没底。   平时一起玩玩乐乐、吃吃喝喝, 共同欺负别人时,这几个小飞女相处得似乎比亲生姐妹还要亲密无间。可是大难即将来临, 她们一个个站出来表明自己只是过来看戏的,什么事情也没有参与, 最多只是帮忙打个电话罢了。现在时间不早了,她们得赶紧回家休息了。   看到小绿毛、小粉毛、爆炸头一个个摆出与我无关的样子,大卷毛简直要气炸了, “你们在一边煽风点火还不算事吗?我告诉你们,我要是出事了,你们也没得好过!”   放了狠话,震慑了蠢蠢欲动想要脱身而出的同伴,大卷毛强撑着没有露出惊惶的样子。只是几人一分开, 她就疯了似地往家里跑——她是独生女,父母最疼她不过了,有什么事情都让爸妈去解决就好了!   “去哪儿了?怎么跑那么急?”刘虹倒了一杯温水放在茶几上,“赶紧过来喝点水,缓一缓。瞧你整天咋咋呼呼的,啥时候才能安静懂事点啊?”   刘红也就随口念叨几句,万万没想到女儿一扑扑到她膝上,慌慌张张地哭了起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刘虹被吓了一跳,赶紧问道。   “妈,我、我闯祸了!”大卷毛吞吞吐吐地把自己收到任晓静的纸条、和几个猪朋狗友一块找了在社会上浪荡的小流氓去教训任甜甜的经过说了一遍。   “你这死孩子!怎么做出这种事情啊!”刘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女儿会做出这种事情来。是的,她知道自己女儿爱玩爱漂亮爱凑热闹,脾气也算不得上好。可就算这样,在她看来,自己的女儿也是个好孩子啊!   “我就是一时冲动,就是当初被气到了!我从小到大第一次请家长就是拜她所赐!”大卷毛哭诉道,“妈,她会不会把那些小流氓送到派出所啊?我会不会被供出来啊?我好害怕啊!”   “害怕害怕,你现在才知道害怕!”刘虹又气又急,伸出食指重重戳了一下女儿的脑门,“你说你,怎么就那么让人不省心呢?”   骂完之后,刘虹火急火燎地给丈夫打电话:“王大飞,你打完麻将没有?赶紧回来,女儿出事了!”   几分钟后,家门被打开,一个高高胖胖的中年男人走了进来。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情了?电话里不说清楚,吓得我一顿好跑!”王大飞一边埋怨一边换鞋。   刘虹连个停顿也没有,一口气把女儿做的事情重复了一遍。“你说这可怎么办?咱家也没有哪个亲戚朋友是在派出所工作的,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关系啊!”   王大飞顾不上责怪女儿,从茶几底下找出电话簿,逐个逐个查看。   “哎,是张书记吗?晚上好啊!对对对,我就是开家私厂的王大飞!”   “是这样的,张书记,我想问问咱们街道派出所今晚有没有接到报案啊?”   “哦,有这么一回事啊?小流氓意图对女高中生不轨?那有没有涉及到其他人啊?”   “哦,哦,好。”王大飞表情一肃,“张书记,不瞒您说,王雅雅就是我那不争气的丫头,您看看这事?”   “是的,我知道您那边麻烦了,辛苦您了。”王大飞对着电话那头点头哈腰说道,“前段时间咱们吃饭的时候,您不是正愁着您家侄女的工作嘛?正巧了,我那家私厂的会计回家生孩子去了,不知道您侄女有没有到我这儿来上班的意愿啊?”   挂了电话,王大飞沉着脸坐在沙发上,“张书记说现在还在核对情况,明儿会找雅雅谈话。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咱们女儿没到十八岁,一切都会从轻处理。咱们要是能劝那任甜甜和她妈宽容一点,指不定花点钱就能和解。”   大卷毛有父母为她奔走,而宿舍里躲在被子里辗转难眠的任晓静只有自己一个人能依赖。她亲妈、继父要是知道她在学校做了这些事,肯定得把她腿打断,甚至直接让她退学回家。   任晓静一会想着该怎么去求任雾和任甜甜放她一马,一会又怨恨任甜甜怎么这么好运。如果今晚成事了,她也不用在这儿苦恼地无法入睡。   *   周日早上,任甜甜请了假没来。任晓静进教室看到她的位置是空着的,心里忍不住猜想任甜甜是不是被吓出病来。   周日的早上四节课都是自习课,班主任只在打上课铃时冒了个泡,只要班级吵闹得不过分,他就当没听到。这是师生间这一年来无言中达成的默契。   然而,第二节 自习课上到一半,部分同学在看杂志、传纸条等玩得正嗨的时候,班主任老陈走进了教室。   一时间,藏杂志的鬼鬼祟祟藏杂志,传纸条的赶紧拿本子把纸条挡好,发呆睡觉的在别的同学提醒下清醒过来。   老陈只当看不见学生们的小心思,径直走到任晓静身边,右手食指中指弯曲,在她的书桌上轻敲两下,“跟我出来。”   老陈和任晓静一走出教室,教室里顿时沸腾起来。   “任晓静是不是又闹事情了?”   “肯定是啊,不然老陈还能找她干嘛!”   “那她闹了啥事啊?感觉老陈好严肃的样子!”   “谁知道呢!”   ……   任晓静跟着老陈来到级室,两个陌生的中年男人走上前,掏出自己的证件给她看,“你是任晓静吧?我们是平平街道派出所的。昨晚我们接到了一起报案,麻烦你跟我们走一趟。”   任晓静身体一抖,躲在老陈身后,“我不跟你们走!我什么都不知道!”   老陈刚才打了电话给任雾,确认了事情的真实性。他无奈地摇摇头,闪到一边,把任晓静完全暴露出来。   “走吧。”两个男人一左一右站在任晓静面前,宛若两座沉重的大山。   “不,我不走!老师,帮帮我!”任晓静眼泪流下来 ,可怜兮兮地看着老陈恳求道。   老陈摆摆手,“去吧,把事情解决了再说。”   从四楼走到三楼,任晓静和大卷毛相遇。两人彼此狠狠互瞪一眼,佯作看不到彼此,在警察的沉默押送下到达同一个目的地。   即使任雾请来了据说是市里最出名的律师,花了大量的酬金,最后的结果并不如人意——三个小流氓因未满十八周岁及犯罪未遂,仅判了短短的五个月有期徒刑。而任晓静和大卷毛等人,也以同样的未满十八周岁而被轻判。   五个月,他们就能重获自由。   真好笑。   任雾的右手环着任甜甜,想给她多点力量。   任甜甜沉默了许久,最后抬起头对母亲笑笑:“妈,我不想做数学家了。我想,做一个商人。”   任雾沉默点头。   小流氓、任晓静、大卷毛等一行人在任雾面前经过,任雾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们,说道:“祝你们永远肆无忌惮。”   他们闻言轻笑,向这对母女投去嘲讽不屑的目光。他们头顶上的保护伞大着呢,谁敢严惩他们呢?就连法律都在说不。   随着这行人的入狱,任甜甜的生活恢复了原本的平静。当然,她也有了不少的改变——比如说,比起之前要更加沉稳了;比如说,做事情会更加谨慎小心了;比如说,更加努力学习了。   任雾也比之前忙碌不少。之前她只想着挣够自己和孩子这辈子花的钱就行了,现在她想要有很多很多的钱,多到能在社会上有一定的影响力。   而少管所里,小流氓、任晓静、大卷毛他们受尽了折磨。哪里有人,哪里就有江湖。哪里有江湖,哪里就有大佬。   少管所里的男狱、女狱都各有大佬,他们对上(监狱员)会阿谀讨好,对下(少管所里的其他人)武力镇压。   这一行人进少管所的第一天,原本打定主意夹着尾巴做人,小心度过这小半年为妙。万万没想到,当大佬带着一群小弟来到他们面前,要求他们帮忙按摩的时候,他们居然暴躁如雷跳了起来,指着大佬破口大骂——“妈的!你这滚犊子敢让老子给你按摩,你去吃屎吧!老子是谁,你们心里没点×数吗……”   第一天,三个小流氓被揍得鼻青眼肿全身疼。   第二天,三个小流氓的饭菜被抢走了,他们奋起骂人,又被毒打一顿。   第三天,大佬的手下二大佬来劝他们归服,三个小流氓指着鼻子再骂,再次被毒打,连晚饭都没得吃。   第四天……   男狱里的其他人也奇怪,这三个新来的小子都被打得浑身上下每一处好皮好肉了,好几天没吃上一顿干净的饭了,他们居然还有力气和勇气天天跟大佬作对,天天挨打。   三个小流氓也苦不堪言。他们无数次想跪着求饶,然而脑子里想的跟自己说的做的完全不一样,一言不合就开骂开打,连命都不要,只想肆无忌惮地发泄自己的怒火。   类似的情景也在女狱里上映。   任晓静和大卷毛几人完全学不了乖,天天反抗,天天受折磨。有时候女孩子直接更会折腾人,掐人、拧人、逼人在经期洗冷水澡……   她们怎么也想不到,小小的少管所,居然藏匿着这么多的暴力和痛苦。   短短的五个月,似乎变成了漫长的五个世纪。等到他们出狱,一个个身上都是新伤旧患。而面对家人朋友的关心问候时,他们却毫不客气地说道:“关你们屁事啊,问什么问,要不送你进去体验一下?”   在任甜甜努力学习、任雾努力挣钱的时候,这几人像个炸|药|桶一样,把家人朋友的好心关怀炸得稀巴烂,一点点把他们推远。   在任甜甜以市状元考上华大、任雾新开多家连锁烤肉店时,这几人像原|子|弹一样,杀伤力更猛了,家人朋友早就心灰意冷不再理会他们,由着他们自生自灭。   在任甜甜在华大毕业、任雾创办的烤肉店遍地开花时,这几人跟氢|弹一样,去到哪里,哪里就是硝|烟一片,永无安宁。   在任甜甜在电商行业小有成就、任雾成功登上华国福布斯排名榜前五时,那几个“天大地大,老子最大”的家伙因得罪太多太多人,被群灭了。   任甜甜在和朋友联系时,知道这几人将永远在监狱里呆着出不来、永远祸害不了别人时,心中那块大石,慢慢落下。   这只是她心里的石头,而那些曾经像她一样,被伤害过、施害者却没有得到应有惩罚的受害人,他们心里的石头还在呢。   任甜甜和任雾母女穷其一生,都致力于推进国内未成年人保护法的修改。她们投资多部与未成年人犯罪相关的电影,发掘和曝光更多的未成年人犯罪事件,让更多人看到法律在这方面的漏洞。   幸好,在任雾五十六岁寿终、离开这个世界前,未成年人保护法总算不再是那些品格恶劣的未成年施害者头顶的保护大伞了。   “任务完成,打分如下:①避免任甜甜因意外离世,得四十分;②给任甜甜提供良好的生活、学习环境,得二十分;③让伤害任甜甜的人受到惩罚,得二十分;④推进了未成年人保护法的完善,得二十分。”熟悉的声音响起来,循照惯例总结打分,“去除道具‘老子就是最牛,谁说话不好听我就恁死谁’的十分,总得九十分。目前宿主总得分为一千零四十分。”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自己,欠下6200的债务。。。   先晕了!晚安!感谢在2019-11-28 23:55:13~2019-11-30 03:34:5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粉凤凰 5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5章 二零五   “我想要摆脱他!”   面前这个年轻女子披散着一头微卷的栗色长发, 姣好的面容毫无修饰,透着一丝惨白。身上的V领碎花长裙似乎遭受了大力撕扯,领口处有撕裂的痕迹, 下方作为点缀的纽扣不见了, 只留下几根短小的线头。   任雾接下任务,意识迅速转移到另一个小世界里。   *   原身从少女时期开始, 就喜欢上看言情小说。而在小说里边,她最喜欢的男主性格便是深情、执着, 纵然有三千弱水, 他只取一瓢饮。   她也曾在夜里幻想过, 在某一天,她和一个英俊帅气而不失深情的少年相遇,彼此一见钟情, 从此之后两人便长长久久地纠缠在一起, 永远不分开。   似乎如她所愿, 在她升上高三、走进新班级的时候,她踏进门的那一刻, 她的目光随意扫过教室里的同学,突然定在了教室中后排的某个位置。   一个穿着简简单单的白色短袖衬衫的少年几乎要夺走了她所有的注意力。他理着乖巧的短碎发学生头、眉眼轮廓分明、鼻梁挺直, 单薄的两片嘴唇紧紧闭合着,看不出任何表情。   然而她却莫名觉得,他在和她对视的那一刻, 眼睛里有光。   原身下意识冲着少年笑了笑,他逃避般躲过她视线,一根无形的线悄悄把素不相识的两人绑在了一起。   原身不否认,在那一刻她是真的以为自己遇到了属于她的骑士。在她十七年的人生里,没有谁能比他长得更让她心动, 几乎每一处都是按照她的喜好来长的,差点让她以为夜里的想象成了真。   高三的前半学年,两人毫无交集。原身只从教室上张贴出来的名单上知道他的名字是黎毅安,从班级成绩表上知道他的成绩跟她不差上下。   也许到时候他们还有缘分考上同一个大学呢。原身心里暗戳戳地想。   在下半学年的第一个调整座位时,两人终于迎来了第一次交集——他们居然坐在了不同组别的同一排座位上,两人之间紧紧隔了一条狭小的走道。   原身欣喜若狂,尽管头顶高考紧迫四个大字,但春|心犹在蠢蠢欲动,含羞答答而又充满期待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时不时悄悄向黎毅安投去关注的眼神。   也许课上老师提问时一时冲动的小心提醒,也许是课间起身时不小心的相撞,也许是课桌上文具掉在地上不约而同弯腰去捡时的两手触碰……   两人间的暧昧加温到了极致,无需再多的试探。仅仅是黎毅安的一张小纸条——“在一起?”原身便毫不犹豫写下一个“好”字。   这时,距离高考仅有两个月的时间。   两人在家长老师眼皮底下大大方方地开始交往起来。与世间所有的情侣一般,恨不得每分每秒都黏在一起,就算不说话也好,只要看到彼此就行。   起初,原身觉得恋爱挺不错的,有个人满眼满心都是自己,会对自己好,会陪伴自己。可是不到一个月,她就有点受不了了。   黎毅安实在太黏人了,性子也不像他表面看起来那么温润如玉,反而有些过于霸道不讲理了。   比如说,两人早上一块在食堂吃早餐,原身总爱盯着来来往往的人看。而黎毅安却一次次提出异议,要求她的注意力全部放在自己身上——“我们面对面吃早餐,你怎么总看别人不看我?别人有什么好看的?”   比如说,高考在即,原身想要花更多的时间在学习上,。黎毅安却时不时拉拉她的衣角,让她看看自己,两人说说话聊聊天。原身一开始还好声好气哄几句,这样的情形上演多几遍,原身便有些不耐烦了。虽然男朋友很重要,可是高考更重要啊!   比如说,原身是个活泼开朗的女生,在班上有不少好朋友,去上厕所总和好朋友们结伴一块去。而有了男朋友之后,她再也没有和好朋友们一起去上厕所了。黎毅安总会在下课第一时间问她要不要上厕所啊,如果听到肯定的答案,黎毅安会立即站起来,要求同行,他解决完在外面等她。   ……   原身尝试过劝说黎毅安给她一点空间,下一刻他就红着眼质问——“你是不是不爱我了?之前你不是很喜欢我们之间的相处方式吗?你还说过希望我一辈子都只粘着你!”   听到这样的控诉,原身觉得有些愧疚,立即放低身段,说几句软话哄哄自己的男朋友。见男朋友重新绽放笑脸,心头萦绕的愧疚感消去,而疲惫感却悄悄滋生。   恋爱,是这个样子的吗?   没有自己的时间,没有自己的空间,时时刻刻要在一起,除了回宿舍洗澡睡觉,不能有其余分开的时候。   累。   “毅安,我觉得我们可能不是很合适,不如我们先分开一段时间吧?”   晚自习铃声响起的那一刻,原身把早就写好的小纸条折好放在黎毅安桌上,转身快步离开。   然而没走两步,追上来的黎毅安一把抓住了她的手,“宝宝,走那么快干嘛?还有半个小时才响睡觉铃呢!我们一块走走吧!”   “我还有事情,先回宿舍。”原身使劲拨开紧紧抓住她的手,不自觉带上恳请的口吻,“你放开我吧?”   “不行,我们还有半个小时!”黎毅安紧紧抓攥住她的手腕,不管她怎么扒拉也撕不下来,就跟长在她身上一般。   “走,我们逛操场去。”说着,黎毅安大力把她拉走。   原身不断挣扎,换来别人诧异的眼神。   “我女朋友耍小性子呢。”黎毅安对着他人解释。这么一说,别人立即换上一张心照不宣的笑脸——女朋友都是这样,一言不合就生气,没啥奇怪的。   原身被强制带到操场上的隐蔽角落里,黎毅安一手禁|锢着她,一手打开纸条,借着昏暗的灯光把纸条看完。   “宝宝,你想和我分开?”黎毅安的声音里听不出喜怒。   原身却没意识到被他深深隐藏的暴怒,她不断地挣扎、承认,“黎毅安,真的,我们不适合,我们分手吧!”   “不行!你这辈子都别想和我分开!”黎毅安的声音全是冷漠,原身还在重复恳求,他的嘴唇重重压了上去,毫无温度的拉扯撕咬,很快,两人的口腔里全是血的味道。   “我不喜欢分手这两个字。以后别说了。”感受到原身的泪水浸湿他的脸,黎毅安总算放过她,嘴唇移开,但一直保持着紧紧拥抱的姿态。   原身手脚冰冷,却不敢再开口说话。   原身想起小说里写的男主每一分每一秒都想要和女主厮守,见不到她就会失去自己的灵魂。曾经让她心动的描述居然变成了一种恐惧。   “宝宝,我们一起考B大吧!”周六下午的最后一节课循例是放假休息,黎毅安兴致勃勃地提议,“你看,它这几年的分数都在六百二十上下浮动,照我们平时的成绩来看,应该没什么问题。”   “你不是说喜欢B市的美食吗?以后我们到那儿之后,每个周末我都陪你出去吃各种好吃的。把B市的美食吃完了,我们再去别的城市旅游,吃遍整个华国,好不好?”   “顺便你也可以看看喜欢哪个城市,以后大学毕业了咱们就去那里工作,买房结婚生孩子。当然了,宝宝要是不想生孩子,那我们就不生,一切都听你的。反正宝宝是最重要的了!”   ……   黎毅安翻看着《高考高校招生指南》,嘴里念念有词,不仅定下了高考的目标,还顺便计划好了他和女朋友的下半辈子。   原身在一旁听着,背上的冷汗一阵又一阵。在她已经心生退意时,他计划了所有事情,全都和她有关。   她并不感动,相反,她心里发毛,面前百分百符合她喜好的笑脸显得异常的可怖。   “你说好不好啊?”黎毅安摇摇她的手,满眼期待地询问。   “好。”原身艰难地吐出一个字。   剩下来的时间不多了,高考转眼就来到。考试结束之后是短暂的假期,然后就到成绩放榜的时间。高三学生们得知自己的成绩后,再在规定时间内填报自己心仪的学校和专业。   高考前,原身便定了机票,打算放假去北方的亲戚家待着,生怕晚了一秒,就会被黎毅安找上门来。   也确实如她所想,在放假的第一天早上,她刚坐上出租车,透过窗户,看到了黎毅安提着早餐站在了小区门口,拿出手机开始打电话。   原身紧紧握着手机,手机自始至终都没有响起。她看向小区门口那个被拉进了黑名单而气急败坏、重重把手机往地上一掼的少年,情不自禁打了个冷颤。   “师傅赶紧开车吧!”原身最后看了一眼那个让她心动过、最终恐惧不已的少年,回过头催促道。   随着出租车的起动,原身心内的负累慢慢放下。   时间是世界上最有效的药,它能淡化每个人心中炽热的情感,不管爱恨,都会在时间流逝中被慢慢抚平。也许,再次见面是许多年后,彼此只是对方人生路上最普通不过的过路人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今晚只有一章啦,裸奔的我在纠结写哪个故事~   小可爱们晚安啦,明天有朋友过来,我争取在下午四点钟左右更一章。晚上的那章大概也要在凌晨了。 第206章 二零六   原身以为自己的逃离是一劳永逸的做法, 却没想到深深激怒了黎毅安。   刚从飞机下来,把手机开机,她便收到了好几十条的未接来电信息提醒, 有父母的, 朋友的,但更多的都是一个陌生号码的。   原身打了个冷颤, 先给父母回了个电话。   “到Z市了?在机场见到你小姨没有?对了,今天有个叫黎毅安的男孩子来咱们家里, 说有急事找你, 号码是158xxxxxxxx, 你有空给他回个电话,听那语气挺着急的。”   原身听到母亲所说的那个号码,正是手机上的那个陌生来电。她抖着嘴唇敷衍地答应下来。   挂了电话, 朋友们的电话纷沓而至。她们一个个带着关心担忧地语气问道:“你和黎毅安怎么了?他今天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找你呢, 还特意跑来我家里找你, 生怕我把你藏起来了,那眼睛都急红了。”   原身无奈地大概说了一下自己想要和黎毅安分手的事情, 朋友们大吃一惊:“黎毅安挺好的啊,你们俩相貌相当、成绩相当、门当户对的, 干嘛分手啊?别冲动啊!”   原身有些崩溃地把黎毅安太过黏人的事情一说,朋友们不但没有觉得黎毅安过分,反而有些激动地嚷着:“天啊, 这不就是黏人的小狼狗吗?你实在太幸福了!”   得,这天聊不下去了。   原身没法,借口有事在忙,挂了电话,又赶紧把黎毅安的新号码拉入黑名单, 假装没事发生。   六月底,高考成绩出来了,原身考的分数仅仅超过一本分数线十来分。不过她也觉得正常,毕竟在后期的复习中,她简直是在受煎熬,根本没有办法集中全部的注意力,好好备考。   “宝宝,我们说好的一起报考B大的。”   原身再一次收到这条信息时,右手轻轻点击鼠标,提交了与B大相距两千公里的Z大的报考志愿。   “你怎么报那么远的大学啊?也不知道你能不能习惯Z市的天气和饮食,还不如报B市的师范大学,离我们家也近。”父母打电话来唠唠叨叨地说着。   原身沉默不语,她原本也想找个离家不远的大学,每个月都能回家一趟,见见父母。可是由于黎毅安的存在,她实在不敢填报家附近的大学,免得被他重新缠上。   “你究竟对那男孩子做了什么事情?搞得自己都不敢在家里呆着了?”任母忍无可忍,强压着自己的怒气问道。   原身抹了一把眼泪,“妈,我、我和他在一起了,我后来又后悔了,想和他分开,可是他不肯跟我分开!”   任母想起那个见到她和丈夫时表现大方得体有礼貌的男孩子,忍不住怀疑自己女儿是不是对他始乱终弃,“你该不是喜欢上别人了吧?怎么没谈两天恋爱就想着分手呢?还是说你怕我和你爸知道会生气啊?你放心,都上大学了,想谈恋爱就谈,爸妈绝对同意。”   原身没办法,又把黎毅安和她之间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不会吧?我看那孩子挺温和的,不像爱钻牛角尖的啊。”任母将信将疑,但内心还是偏向自己的女儿,“要是真的像你说的那样,还是早分手的好。你以后找对象可得睁大眼睛好好看清楚,可别像这次一样,糊里糊涂的了。”   大半个月后,大学录取通知书到了,里边附着一张电话卡。原身赶紧把旧卡换成新卡,除了极好的三两个好友,其余的高中同学的号码也大多不再记录在新卡里,这一切都是为了避免黎毅安有一天会通过别人找到她。   时间一天天过去,大学开学、军训、上课,每一天都过得踏实而快乐,原身也从提心吊胆中慢慢走出来。   是了,上了大学之后,每个人都会有自己新的生活,谁还会去想法设法抓住以前的一丁点不放呢。大概只有固执、不会转弯的傻瓜才会做这种事情吧。   大一那年的寒假,为保险起见,原身没有回老家过年,还是父母提着大包小包飞到了Z市,陪她一块过了个在异乡的年。   在小姨家过年,她很难不觉得有些闷闷不乐。尽管父母也来到了她的身边,可她还是会觉得如果当初不是自己和黎毅安在一起,也不会导致一家三口无法在温馨的老房子里一起团聚。   “好了,我和你爸也难得来一趟Z市和你小姨一家人团聚,没啥不开心的。”任母劝道,“那小子这半年都没来找过你,肯定把你忘了,以后咱们也不用提着心过日子了。明年这个时候,咱们肯定能在家里呆着。”   原身听到这话,精神为之一振。躲一阵,总比躲一辈子好。有期限的躲藏,总能让人心存希望。   又是大半年过去,原身顺利升级为大二的师姐,跟着系里同年级的同学一起,拿着横幅到机场接这一届的同系新生。   “Z大201X届的新生,请到这边集合!Z大201X届的新生,请到这边集合!……”   从飞机上下来、提了行李出来的新生们远远就听到了电喇叭的大声吆喝,他们循着声音走过来。   “啧啧啧,这一届的小师弟们长得可真帅啊,一个个有身高有气场,比咱们系里的老油条帅多了!”舍友何星儿眼尖视力好,老早就看到了向着他们走来的一群脸上稚气尚存的少年,顿时双眼冒星,凑到原身身边嘀咕道。   原身忍不住笑了一下,视线也跟着何星儿一起飘过去,霎时间,她脸上的笑容凝固了——走在最前面的,表情冷淡的那个男生不就是一年未见的黎毅安吗?   黎毅安早就看见了她。从大门出来之后,他就从远处的人群里轻易地辨认出她的身影——跟以前一样,爱穿蓝色系衣服,爱喝橙汁,爱笑。   “好久不见。”黎毅安拉着黑色行李箱,站在原身面前,眼睛里带着温和的笑意。只有原身知道,隐藏在笑意之下,不过是变态般的执着。   “哎,你们认识啊?是不是以前同一个学校的啊?”何星儿一见两人之间的气氛不对,立即八卦起来。   原身慌张否认,“不认识!”   黎毅安则像无奈包容一个小孩子的所有胡闹一般,笑笑说道,“小雾说得对,我们不认识。”   这个回答,这个亲密的称呼,大家立即反应过来——看来不止是认识,两人之间的关系还非同一般呢。   接下来的迎接新生活动,便成了原身的噩梦。黎毅安把行李放进车厢之后,就像她的小尾巴似的,她做什么,他也跟着做;她去哪儿,他也跟着去,就连她跑去上厕所,他也要在门外守着。   “你能不能别再跟着我啊?我们已经分手了!”原身几乎要崩溃了。   “分手?”黎毅安轻声重复两字,轻轻摇头,“不,我们这辈子都不会分手的,你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原身平静的校园生活一去不复返。   黎毅安不知道从哪儿找来了她的课程表,早上有早课时,她一下到宿舍楼下,就能看到黎毅安提着她爱吃的油条豆浆站在门口处,目光无比专注地停留在她的身上,似乎在这世上,他只能看到她一人。不管她怎么请求他不要这样做,他都日日如此,风雨不改。   “天啊,你男朋友真的好体贴!”几乎所有的同一栋宿舍楼的女生都在感叹,眼里脸上是明显的羡慕,“绝世好男友啊!”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困扰苦恼。   除了早餐,还有上课。原身原以为,到教室上课,他总不能赖在自己身边吧。事实上,黎毅安背着自己的专业书,不去上自己的课,跟着她一块到教室里。她听大二的课,他学习大一的课程。   “听说你男朋友为了和你上同一个大学,居然从B大退学,复读一年考来Z大。现在还每天陪着你上课,真的太深情了!”女同学们是这么感叹。   没有人知道她有多害怕,他还会做出怎样匪夷所思的事情来。   原身浪费大量的口水,跟别人重复黎毅安有多恐怖。但在他人看来,原身无异于在炫耀黎毅安对她有多深情,非她不可。   解释再多,也几乎没有人可以明白她的害怕无助与崩溃。她甚至去找了学校领导、找了派出所的警察,每个人先是跟她保证,如果情况属实,他们一定会帮忙处理这种事情,不会让黎毅安继续骚扰她。   然而每一次都是短暂的好景之后,黎毅安会变本加厉地纠缠她,强硬把她拉到无人角落里强行亲吻她抚摸她,在她耳边重复——“你最好乖乖听话。你爸妈都是一中的金牌老师,你应该不想他们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吧?”   原身恐惧地看着他,抖着嘴唇问,“你想对他们做什么?”   黎毅安摇头,“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如果你再闹,再不听话,我一定会让你爸妈名声坠地。”   他是个疯子。她不敢赌他会做出怎样的事情。   原身几乎是认了命,从大二到毕业,都被困在他身边。毕业离校,他拥着她走进早早买好的房子里,“乖乖地在家里等我,不要乱跑,不然我会担心的。”   毕业即失业,这是原身的真实写照。不是她不想工作,而是他不肯让她去工作、去接触其他人。   房子,他买好了。蔬菜肉类,堆满了冰箱。当季衣服鞋子,堆满了衣帽间。   他亲手打造了一个“牢狱”。   原身尝试反抗,反抗的结果便是母亲被暂时停职,理由很可笑,“学校认为吴萍老师需要休息”。   谁能救救她呢?   黎毅安静静站在客厅,任原身痛哭流涕,狠狠地推着他的身体,用拳头在他身上乱砸。   “好了,别闹了。以后你乖乖的,你爸妈也会好好的。”黎毅安想伸手按住原身胡乱击打的双手,却没想到自己的话引来了她更大的暴|动与崩溃。   当她拿起烟灰缸想往他脑袋上砸时,他有些怒了,随手一掀,眼睁睁看着她踩着跌落地上的鲜花花瓣,摔倒在地。同时,烟灰缸也落在了她的额头上,绽放出一朵血花。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计划赶不上变化,朋友早上就来了,结果浪了一天,尴尬~   写这章的时候好想开新文,写一篇甜甜甜的小说,不知道大家感不感兴趣呀!   还有一章,略晚。 第207章 二零七   任雾在睁开眼睛之前, 系统006把黎毅安的相关资料发到了她手上。她细细看了一遍,不得不说黎毅安也是个可怜人——   父母是家族联姻,两人毫无感情基础, 生了他之后就当做完成了任务, 把他扔给家里的保姆照顾,他们则整日在外花天酒地, 各玩各的。   黎毅安孤单单地长大,上幼儿园时他看到别的小朋友都有家长接送, 而他永远抱着极大的期待等待父母, 最后却希望落空是跟着家里的阿姨一块坐上回家的车子。   每逢周末, 小朋友们重新回到幼儿园里,他们就会互相分享爸爸妈妈带他们去哪儿玩耍,带他们吃了什么好吃的。而他总是孤零零地坐在一边玩玩具, 插不进话。有小朋友主动问他和爸爸妈妈去哪里玩了, 他嘴一扁, 背对着他们,继续玩自己的玩具, 不搭理他们。   有一天,他在玩遥控汽车, 班上的小胖看到了,也想玩。他长得个子大,养得胖乎乎的, 性子也有些蛮横,问都没问上前就抢走了黎毅安的遥控汽车。当黎毅安好不容易抢回自己的遥控汽车时,小胖气呼呼地推了他一把,生气地说他是个没人爱的小孩子!   黎毅安哭着回家,一路上阿姨哄了许久, 也没有成效。当他抽泣着踏进家门,居然看到了父母分别坐在了长沙发的两头。尽管一个月也没能见几次父母,但也许是血缘间真的存在牵绊,见到面容陌生的父母,他不仅不害怕,还惊喜地往母亲怀里奔去。   然而,母亲双手护着肚子,小心避开了他的触碰,“去,找你爸爸!”   父亲脸色好不到哪里去,酸溜溜地说道:“咱们还没离婚呢,你就怀上别人的孩子了,还净护着那个没出生的孩子,也没见你小心呵护过毅安。”   母亲冷淡说道:“他们不一样。”   “也是,一个是你的爱情结晶,一个是联姻产物。”父亲嗤笑一声,“行了,离婚证也扯了,孩子也见了,赶紧走吧。”   黎毅安迷茫的目光在父母之间循环,他脑子里牢牢记住了父母之间的对话,尽管年幼的他尚未明白那些长句子是什么意思。   没过多久,家里新搬进了一个面生的漂亮阿姨,天天哄着他喊她“妈妈”。他坚持不喊,还哭着闹着找自己的妈妈。闹腾两天,这个漂亮阿姨就被送走了。再过上几天,父亲又接回一个新的漂亮阿姨。这样的事情,在黎毅安的生活里重复发生,直至他再也不会因为陌生女人出现在家里、住着母亲曾经住过的房间而难过。到那时,父亲却习惯了三五天换个新对象的生活方式。   母亲的爱,给了她新的丈夫和孩子。父亲的爱,给了他无数的新情人和烟酒玩乐。   他是他们不爱的产物。   “谁会爱我呢?”黎毅安问照顾他长大的阿姨。   阿姨摸摸他的头,“以后会有一个漂亮的女孩子,你爱她,她爱你。”   “那她会离开我吗?会像妈妈一样离开我吗?”   “你不想让她离开你,你就要对她很好很好,把她看得牢牢的,这样你们就不会分开了。”   黎毅安的生活重要片段播放完毕,任雾的心底本能地生出一丝因看了悲惨过往而滋长的同情和怜悯。但很快她就把这多余的情感消除干净——不管黎毅安的童年、家庭有怎样的不幸,这都不是他长大后成为一个爱情变态狂的理由啊!   *   “小雾,小雾,醒醒,到机场了!”右手旁传来几声呼唤,任雾睁开眼睛,缓缓抬起头,看向身旁充满朝气的女生。   “怎么,还没睡够眼啊?你可睡了一路啦!赶紧用手搓搓脸,醒醒神,我们准备下车迎接新的小鲜肉了!”何星儿看到舍友睁着一双漂亮的眼睛,迷迷糊糊地发着呆,忍不住再次开口提醒。   任雾点点头,用力眨了几下眼睛,把身体原本的困倦强行压下,慢慢站起身,随着人流一块走下车。   “任雾,何星儿,你们两个个头高,就帮忙拉横幅吧。”队长把一条卷起来的红色横幅递过去,指着某个位置说道,“你们就站在那儿举着横幅,方便小师弟小师妹看到。”   任雾和何星儿接下任务,按照队长的要求,站在突起的两块石柱上,挺直腰身,把写着“Z大欢迎你们”的横幅拉直。   不多时,十来个拉着拉杆箱、提着大包小包的少年少女出现在几十米外的电梯出口处。他们似乎也看到了鲜艳的条幅及上面黑金色的大字,加快了步伐,往接待点走来。   “啧啧啧,这一届的小师弟们长得可真帅啊,一个个有身高有气场,比咱们系里的老油条帅多了!”何星儿突然眼睛一亮,猛地凑近任雾身边,强压着激动喊道。   “不会吧?那咱们得赶紧下手啊,抓住今天接新生的先机,把他们拖进咱们的盘丝洞里。”任雾对何星儿挺有好感的,说话间也带上几分亲昵。在原主的记忆里,何星儿起初以为她和黎毅安彼此相爱,后面知道她是被逼迫的时候,帮忙在许多人面前解释两人的关系,陪着她找了好几次学校领导和警察,甚至在毕业之后还试图帮她逃跑,尽管最后以失败告终。   “哈哈哈好主意!”何星儿哈哈大笑,深深觉得舍友提了个好建议。   “咦,那个穿着白T、黑色长裤的小师弟怎么直勾勾盯着咱们这边啊?莫不是被我的美貌吸引了?”何星儿自恋地摸了摸自己的脸蛋。   “额,依我看来,他应该看的不是你,而是我。”任雾小声打破何星儿的幻想,“他是我的前男友,去年高考前就分手的那种。”   何星儿愣了一下,转过头认真看了黎毅安几眼,感叹道,“姐妹你是瞎了吗?这么帅的帅哥怎么不好好把握啊!就他那张脸,就足够咱们沉迷一辈子了好不好!”   任雾无奈皱脸耸肩,“姐妹,他的性格会让人忘记他的美貌!”   何星儿还想问个清清楚楚,无奈黎毅安已经走到了她们面前。好吧,等会她一定要问得清清楚楚!   “好久不见!”黎毅安站在任雾面前,脸上笑容温和帅气,声音里充斥着满满的思念、喜欢和其他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任雾的目光从他握着行李箱拉杆的、青筋暴起的右手上扫过,然后直视他的双眼,缓缓、缓缓地露出一个让他日思夜想、爱恨交加的笑容,“好久不见,前男友。”   “哇,你们居然是男女朋友?”一个注意到他们对话的女生震惊道。   任雾笑着看向她,“同学你说错了,我和他是前任男女朋友。”   女生尴尬地笑笑,“不好意思,我耳朵不好使。”   黎毅安见到任雾如此反应,忍不住皱起眉头。他遇到不顺心、不喜欢、不安的事情总爱皱眉,年纪轻轻的,眉头处却隆起了一座小山。   “宝宝,我想你了。”黎毅安有些急切地伸出手想要勾住任雾的手指,以往他们在一起时,他们的手指亲密地勾在一起,指间传达的温度,直直暖到他心底。在这一刻,他急于借助肌肤相接时的温暖来确定自己是真的和任雾相见了,是真的把她找回来了。   何星儿奇怪地看了看两人,有些不解地打破两人间有些凝滞的氛围,“小师弟,你这是性|骚扰啊!”   任雾闻言笑了,“黎毅安,你听到别人怎么说了吗?我们分手了,你还这样纠缠着我,不大好吧?”   “可是我没有答应分手!我们不可能分手!”黎毅安的声量不自觉变大,“你当我是什么?说在一起就在一起,说分手就分手?高考完第二天你就迫不及待离开我,拉黑我,把自己和高中同学彻底断绝来往!说好的一起填报B大,结果你却偷偷报了Z大,你知道我在B大找你找得多辛苦吗?为了和你在一起,我从B大退学、复读、报考Z大,而你现在居然还在耍小性子,硬是要和我分手!”   “第一,是你先问我愿不愿意在一起,不是我先提的在一起。第二,在高考之前我就明确表达分手的意愿,是你置我的意愿于不顾,逼迫我不准分手。第三,高考结束离开你,是因为我不愿意再被你困在身边,不愿意失去自己的空间和时间。第四,填报Z大的原因有两个,一是因为你总在我复习时要求我的注意力,导致我备考准备不充分,最后比模拟考试少了三十多分,我的成绩没有达到B大分数线;二是因为我并不想和你在同一个大学,相反,因为你过度的黏人、固执,使得我只想要彻底摆脱你。第五,我从来没要求你从B大退学、复读、来Z大找我,在你看来那是爱情,在我看来那是过于执着,不懂放手。”任雾丝毫不在意别人的围观八卦,认认真真把黎毅安的每一句话都反驳回去。   这些话,在上一辈子,原身重复太多遍了。可是黎毅安树立的情痴形象太过深刻动人,原身说的这番话,在别人看来,太过无情冷漠了。   而这一次,任雾想要让大家都知道,黎毅安最在意的,不过是自己内心的感受,并不是她。说到底,他真正爱的,其实只是他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睡啦睡啦,晚安呀! 第208章 二零八   黎毅安受不了任雾的冷漠, 更受不了她字字清楚地告诉他,两人早就没有关系了。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变成一把利器, 一下又一下地往他内心最柔软的地方猛扎。   他浑身冰冷, 大脑几乎不会运作了,只凭身体本能, 急急上前一步,也不管任雾的抗拒, 紧紧把她拥入怀里。   “不要离开我, 不要, 我真的接受不了。”   低沉沙哑的声音在任雾耳边响起,话里隐藏的痛苦崩溃,清晰可见。   旁边站在看热闹的人群里有几个年轻女孩儿, 她们听到黎毅安深情虔诚的表白, 心里大受触动, 眼里泛起晶莹。   “你前男友这么爱你,你就别再折磨他了!”   “就是啊, 一生中你能遇到几个人像他这么爱你呢?错过这村就没这店了,你好好想想吧!”   “就是啊!虽然你说他对你太过执着、不会放手, 可这不正好说明他对你的深爱吗?这样的人,你应该珍惜啊!”   ……   瞧瞧,有时候不得不说, 有些女性总是过于感性,看到的相信的永远是表面上的美好,却不会去深想背后的残酷痛苦。   她们知道没有自由的感觉吗?在路上多看别人一眼、和问路的人说多两句、遇到朋友闲聊一会,这些小得不能再小的事情都会引来黎毅安的生气愤怒和争执。他会不断地喊她的名字,不让她的目光落在别人身上, 最好眼睛只长在他身上。他会不断打断说话聊天,假装两人很忙,希望问路人、朋友识相点儿,赶紧离开。他会把自己拉到偏僻的地方,花尽全身力气来抱她,不断地重复——“你不要看别人,只看我,好不好?你不要和别人说话啊,你有我还不够吗?”   她们知道没有自我的感觉吗?发呆、随手涂画、写日记、看杂志小说、化妆打扮,这些她喜欢做的事情、能给她带来愉悦心情的事情,在黎毅安看来,不过都是浪费时间的事情。有这个功夫,不如陪着他,陪他一块散步,陪他一块面对面坐着,陪他幻想以后。她喜欢他,但她不愿意完全没有自己的时间。她承认,她也更爱自己多一些。   她们知道无条件顺从的感觉吗?他想做的事情,哪怕她不想去做,他也会想方设法逼迫她去做。就像两人在一起不久,他就硬生生拉着她回家见父亲,明明大家都只是没成年的半大孩子,未来与婚姻还很远很远,他却早早地要求她和他绑在一起。她想做的事情,只要他不愿意,她也就没有行动的可能。就像她周末想要在家里好好睡一觉,他却早早地到了小区门口等待,如果她没在十分钟内下楼找他,他就要把他们早恋的事情告诉她爸妈。没有人会喜欢一个每时每刻都逼迫要挟自己的、霸道不讲理的人。   任雾双掌撑在黎毅安胸前,重重一推,轻而易举就把两个人分开来。   “来,你们这么喜欢他,刚好他单身,欢迎你们用最大的热情去追求他!”任雾作了个欢迎的手势。   何星儿双手抱着任雾的左手,凶巴巴地说道:“听到没有啊,你们喜欢就去追,别瞎拉郎配!真是的,无缘无故被前男友缠上已经够倒霉了,居然还有人不明真相跑过来劝复合。你们以后谈恋爱和渣男分手了,祝你们身边的人全部劝复合!”   几个女生听到这话,心里即使再不忿,也红着脸不敢再多说什么。   见黎毅安还死死盯着好友,何星儿不耐烦地指着迎接新生的大巴车说道,“哎,小师弟,你赶紧上车找座位做好,别在这里挡着师兄师姐迎接新生!”   吃瓜群众队长和几个男生赶紧过来,这个帮忙拉行李,那个搂着黎毅安肩头,一下子就把万分不乐意的黎毅安推上了大巴车。   任雾和何星儿站回原处,扯好迎新生条幅,开始聊起天来。   “天啊,你这个前男友,真的好难搞!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样死缠烂打的男生!”何星儿感慨一句,同情地看着任雾。   任雾苦笑,“怪我当初被他美色勾住了魂,也没去了解他这个人的性格就和他在一起了。”   话是这么说,但谁都知道,当爱情来势汹汹,身上的理智和清醒早就变成了浆糊。   何星儿对他们之间的事情好奇得很,任雾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说的,大大方方地把那段短暂却深刻的恋情说了一遍。   “长得人模人样的,性格咋那么差劲呢?”何星儿摇头,“说真的,我觉得这样的人挺恐怖的。为了达成自己的目的,不顾一切、不择手段。”   任雾没说什么,只是眼里的苦闷和无奈清晰可见。   十一点半,上午的迎接新生时间结束,一行人全部上了大巴车,准备回校。黎毅安给任雾留了个位置,见她上车,向她招手,示意她过来。任雾只当没看到,不管他。何星儿则狠狠瞪了他一眼,找了个距离远些的位置坐下,还把任雾推到较里边的位置,自己充当着护花使者的角色。   回到学校之后,何星儿拉着任雾一溜烟儿跑了,中午在宿舍开了个小会,会议主要主题是——“保护任雾,大家有责”。   不仅如此,作为网络重度患者的她,先是到学校的树洞里匿名把这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重重批评了黎毅安的不顾他人感受的自私行为;然后跑去贴吧开了个新贴子——“我和前任的那些事”,里边的主人翁自然也是任雾和黎毅安。   任雾也听何星儿提了一下,去学校微博树洞那儿围观了一下。评论挺多的,有人说世界上不可能有这么极端的人,除非女主是妲己再世,美得魅惑人心。有人说男主实在太深情了,他做的所有事情都只是因为他爱女主,祝愿男女主早日复合。有人骂女主清高自傲,好男人不会珍惜,以后肯定一辈子遇不到这样用情至深的男人了。当然,也有人表示,这样的男主真的太恐怖了,几乎把女主当成了他的私有物……   再到贴吧逛一圈,那个帖子已经被挂到了首页,标题后面还跟了个“火”字,看来关注、回复的网友挺多的。戳进去一看,任雾才发现,原来世界上不止她一个人遇到这样的人。   有一个女孩子M,在她高三毕业前,班上一个很不起眼的男生G向她表白,M婉转拒绝了。高考之后,两人去了不同城市的大学念书,再也没有联系过。在M毕业工作不久,突然收到G的消息。G说自己得了胃癌,想见她最后一面。M犹豫许久,尽管两人没什么交情,但看在他是个重病患、或许时日无多的份上,答应了。见了面之后,G又要求M做他的女朋友,让他在生命的最后时光留下一些美好的回忆。M虽然同情怜悯他,但的确对他没有任何动心,再三考虑之后,还是拒绝了。在此之后,G疯了似的不断到M公司找她,要求她和他在一起。下班之后还跟踪她回家,试图闯进她家里。M的生活乱做一团,天天提心吊胆,一遍遍地劝他放手,他却坚决不肯。甚至,G还拍了拿刀子放在手腕上的照片发过来,要挟M和她在一起,不然他就自杀。最终M悄悄辞职,离开那个城市,换了号码和其他联系方式,两年没敢回老家看望父母,生怕G也回了老家四处找她。   “最可笑的是,他其实并没有得胃癌。这只是个谎言。”   还有其他的网友,也写下了自己的经历。在这些留言之中,每个人都会提到的是——“即使报警,也无济于事。好像只有我抛弃目前自己拥有的一切,跑到别的地方藏起来,才能躲过他。”   任雾握着手机,眉眼低垂,陷入了沉思。   她原本只想逃离黎毅安的束缚,让自己和父母都不在他的威胁之中。可是现在看来,她想做的、要做的,还有很多。   *   任雾的事情,经过何星儿的四处宣扬,班上甚至系里,大多数人都知道了。也许是何星儿说得比较详细,也着重突出了黎毅安性格上的缺陷,所以当黎毅安提着早餐站在宿舍楼下,对任雾进行纠缠时,不少女生没被他的相貌迷惑,挺身而出,把任雾护在身后,好声好气劝道:“放弃这一棵树,你可以得到整个森林。年轻人,一定要舍得放手啊!”   黎毅安眼睁睁看着任雾在一群女生的簇拥下往饭堂走去,而他的面前则立着三个个高强壮的女生,不仅挡住了他的路,还像唐僧似的啰啰嗦嗦说个不停。   黎毅安没办法,只能战略性退后一步,表示自己先走了。   三个女生见他还算识相,大手一挥让他滚蛋,然后转身走进宿舍楼,跟宿管阿姨强调:“阿姨,您看到那个男生没有,他是个骚|扰狂!我班上一个漂亮小姑娘被他吓得都不敢一个人出门了!以后您见着他,就赶紧让他走,别在咱们宿舍楼下呆着,太吓人了!”   她们还生怕阿姨忘记黎毅安的面容,特意加了阿姨微信,把刚才偷拍到的正面照发给了阿姨,叮嘱她务必要把这人牢记在大脑里。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略晚。小可爱们先睡哈!   天气好冷啊,大家注意保暖哦!么么! 第209章 二零九   黎毅安到女生宿舍楼下, 提着早餐等待任雾的日子被迫中断。没办法,他一走近这栋宿舍楼,宿管阿姨就凶神恶煞地走出来, 严词告诫他不能在宿舍楼下骚|扰女生, 赶紧离开这里。甚至,连带着其他送女朋友回宿舍的男生也被阿姨催促着赶紧离开。   黎毅安脸皮再厚, 先是被陌生的女生奇怪打量,然后被宿管阿姨驱逐, 再被因他而受牵连的男生用怨气满满的目光扫过, 他也只能灰溜溜提着早餐离开。   一计不成, 再生一计。黎毅安从直系师兄手里拿到了任雾班上课程表,开始了陪伴计划。   任雾和何星儿背著书包,有说有笑走进教室, 刚想随意找个位置坐下, 便看到黎毅安笑着喊她:“小雾, 坐这里,我给你占了位置。”   班上坐了不少同学, 大家原本都没有注意到教室里多了一个陌生男生,他这么一喊, 吸引了许多好奇的目光。   “不用了。”任雾冷淡地拒绝道。   任雾和何星儿找了个远离他的、两边都已经坐了人的位置坐下。黎毅安看了看她周边的座位,前面后面,左边右边, 都坐了人。   “你好,请问能把你的位置让给我吗?”黎毅安起身,走到任雾左侧问道。   任雾的左侧是一个男生,他并不知道任雾和黎毅安之间的事情,所以爽快地站起身, 把位置让了出去。   “哎,黎毅安,你一个大一的学生,怎么跑来大二的教室上课?不大合适吧?”何星儿立即和任雾换了个位置,双手抱胸质问道。   “是啊,你还是赶紧回自己的班级里上课吧!”不少女生同时开口道。   男生们懵了一下,这个大一男生为了追任雾,跑来上大二的课本就够让人震惊的了,更让他们惊愕的是为什么全部女生都那么排斥这个男生啊?   “小师弟,你跑错教室了,我们是大二的。”男班长虽然不明所以,但总会站在自己班级这边。   黎毅安轻飘飘回了一句:“师哥,我是来旁听的。”   确实,Z大并没有规定低年级的学生不能到高年级的课上旁听。   “我下午一二两节没课。”听到这句话,班上的人知道肯定是没办法把黎毅安赶出去。   “不过,你既然是旁听生,那就要考虑到前面的座位是让我们班上的学生优先选择的,所以你还是坐后面去吧。”男班长想了想,说道。   其实班上的学生并不是全部喜欢坐前面的,反而中后排是许多人的选择。但是这一次,不管大家知不知道缘由,都非常积极地站在统一战线,把前面的座位坐得满满的。而任雾就坐在中间偏前的位置,身边围绕着一群女生。   黎毅安沉默地坐在倒数第二排的某个位置,在那儿,虽然他与任雾离得远,但是能毫无阻隔地看到她。   这就够了。   在那一刻,黎毅安是这么想的。他已经太久太久没好好看着她了,这似乎成了一种奢望。   但是,人总归是贪心的。   当日子一天天的过去,任雾一直都坐在与他相距甚远的位置上,她和周边的人说话、对着他们展露笑颜、甚至会亲密地靠在某些女生身上。而他,只能日复一日地看着,内心的满足早就消失得无影无踪,总剩下宛如蚁咬般的妒忌和渴求。   他想要的,比远远地看着她要多。   *   “喂,妈妈?”放在桌上的手机震动几下,任雾拿起一看,划开接听键。   “哎,你吃饭了没?”母亲关心问道。   “吃了,你呢?”   “我也刚吃完。”   两母女就家里和学校的事情聊了一会,突然,任母问了一句:“小雾啊,最近有没有遇到合适的男孩子啊?”   任雾笑着应:“没有呀,平时都是教室和饭堂宿舍三点一线,哪有什么机会遇到啊!”   “嗯,你也还小,咱不着急恋爱哈!”任母语重心长地说,“以后咱们找对象,得找一个踏实的、心善的,可不能找那种仗势欺人的啊!”   “好的好的。”任雾乖乖答应。   挂了电话,任母坐在沙发上,再次想起前几天发生的事情。   她和丈夫在市中学教了二十多年书,从师范毕业就分配到市中学,这么多年以来,他们夫妻俩几乎是把市中学当成自己的另一个家庭,把里边的学生看作是自己的孩子们,一心一意地奉献着自己所有的光和热。   她从没想过,会被学校突然停职休息。主要负责行政的刘副校长为难地把她叫到办公室里,吞吞吐吐许久,才说出这么一句话:“吴萍,你之前不是说身体不舒服吗,那你先回家休息一段时间吧!”   任母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反复确定刘副校长的意思,最后刘副校长实在扛不住了:“吴萍,咱们共事也十来年了,我不跟你来虚的,直接和你透个风——上头有人要搞你们夫妇,关键在你女儿身上。一个月后,就轮到老任停职了。你们好好想想吧,该怎么办吧!”   任母和丈夫想了许久,一直在思索自己的女儿做了什么什么事情,得罪了谁。然而像自己女儿那个性子,活泼开朗,和谁都玩得来,怎么可能会得罪别人呢?   “你说,会不会是那个黎毅安?”任母犹疑提出自己的想法,“我听说,他去年考了B大,开学没几天就退学回来了,复读一年,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考去Z大了。”   “那孩子,看着挺好的,文质彬彬,不像会做那种事情吧?再说了,他家里有这个关系吗?”任父想起那个长相俊秀的男生,不大相信他会做出这种事。   “他要是个好的,就不会逼得咱们女儿连家都不敢回了!”任母气愤地说,“你也改改你那想法,老觉得一个学生成绩不错,他人品就不错。成绩和人品能成正比吗?”   任父连声应是,“对对对,我得改,你也别急,咱们问问女儿去。”   “问什么问,这事能跟她说吗?我瞧啊,十有八九是咱们女儿不理会那小子,那小子拿我们出气,要挟咱们女儿呢!”任母很快就想通了这一关节。   想通又有什么用呢?难不成真的如黎毅安所愿,把难题扔给女儿,让她出卖自己的感情和自由,换取父母的工作吗?   即使女儿真的因此而和他在一起了,那以后是不是女儿哪里惹他不满不开心了,他就拿他们夫妇的工作来要挟女儿啊?   这个头,不能开,打一开始就是错的。   任母冷静了两天,让自己的心情逐渐恢复平静后,才敢和女儿通话聊天,暗里询问两句。   “我不信他能一手遮天,明天我上教育局讨个说法去!”任母下定了决心。   作者有话要说:有点少,因为写到一半肚子饿,煮了个宵夜。。。   晚安啦,小可爱们! 第210章 二一零   任母以为自己没露馅, 但短短两句话,任雾就猜到了家里边出事了。准确来说,是父母的工作出问题了。   父母都是学校的编制老教师, 深得家长学生的敬重, 学校就算迫于上头的压力,也得掂量一番。尤其是任父任母都是初三级重点班的任课老师, 这也让学校更为头疼——不能轻易解雇,也不能长期停职。   当然, 安全期也仅是在这个学期之内。等到下学期, 学校把他俩拎出来冷处理, 把别的老师调过来,也不是不行。   任雾靠在椅背上,腿脚也蜷缩在上面, 琢磨该怎么办才好。跑去教育局投诉?据她所知, 黎毅安的伯父是教育局一把手, 谁能有那么大能耐跟他对着干呢?到学校闹事?父母都是老实巴交的人,也丢不下脸面, 不可能会做出这种事情,顶多就黑着脸追问几句, 让学校给个公道。   说到底,要么就是本身有能力、有方法,把黎毅安伯父给打压下去, 要么就离开市中学,换个地方上课。   打压黎毅安伯父,这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起码在这短短几年内没什么可能。黎家,在老家小城里几乎是地头蛇般的存在, 族里的人部分从政,部分从商,钱权都在他们手里握着。   对任家来说,那是一棵无法撼动的大树。   很明显,黎毅安也明白这一点。   如任雾所想,任母去教育局一游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接待她的工作人员看上去挺热情的,但是话里话外都是采用“拖”字诀——“好的,您的具体情况我这边已经了解清楚了,我们会尽快上报、核实情况,您也别着急,先回家好好休息。”   任母走出教育局那一刻才反应过来,她说了一早上,工作人员也记了一早上,可什么确切的话都没有说一句。   就像找工作面试结束,面试官那句——“你先回去等通知”。   等,说起来简单,可是,当所有希望都系在这个字上面时,便成了沉甸甸的失望。   任雾看了看课程表,上完今天下午的课,剩下的三天课程不算多,也是相较而言没那么重要的课程。她找出辅导员的电话,请了后面这三天的假。然后在网站上定了两小时后的回家机票。   也没太多时间收拾,只简单地塞了一套衣服进背包里,带好证件,和舍友说一声自己这几天回家一趟,她就急冲冲离开了。   任母半躺在沙发上,眼睛紧闭,眉头紧锁,睡得非常不安定。突然,门外传来了几声急促的脚步声,一下子惊醒了她。   任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入眼一片黑。天已经黑了,丈夫也差不多这个时候到家了。   “咔嚓”一声响,防盗门锁从外面打开,来人推开了门。   “回来了?我迷迷糊糊睡着了,都忘了时间,家里今晚上还没做饭,咱们也就随便吃点,下个面条吧?”任母坐起身,懒懒地不愿意动。   “妈,”按下开关,女儿出现在她面前。   “你怎么回来了?”任母一惊,赶紧穿鞋起身,走近女儿,“发生什么事情了吗?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还是遇到什么不开心的事情了?”   母亲关心担忧地打量着面前清瘦不少的女儿,见她面容虽然有些疲惫,但好歹精神面貌是不错的,满怀的担忧才慢慢消去。   “饿了吧?妈给你做饭去。”说着任母走进了厨房,拉开冰箱门,看着里边的材料,打算今晚给女儿做个她爱吃的豆豉蒸排骨和蒜苗爆炒五花肉。   任雾的嗓子有些发紧,她悄悄用食指拭去眼下的泪花,走进厨房,亲昵地抱着母亲的肩头,“妈,我不在家,你和爸就吃面条啊?咋不给自己做点好吃的啊?你们没吃好,我心疼着呢!”   任母笑着在女儿的头发上轻抚几下,“瞎说,我和你爸平时吃得可好了,你是没见着你爸,比上回咱们见面时胖了好几斤呢!今晚是没注意时间,睡过头了,所以才打算随便吃点。”   任雾也没有直接问母亲,今天怎么没有去上班。任母也没有提,工作日自己怎么会在家里睡过头。   就跟任母没追问女儿,为什么突然回家。   这些事情,无需言语,大家都心知肚明了——不过是我担心你,你担心我,亲人间最平淡也是最温暖的在意罢了。   “哇,孩他妈,你今晚做什么菜?老香了,在楼梯口就闻到这菜香了!”任父一打开门,便扬起嗓子夸道。   “今晚吃豆豉蒸排骨、蒜苗炒五花肉,还有一个清炒白菜。”任雾听到父亲的声音,赶紧从厨房了出来,“爸,我回来了。”   任父看着女儿,脸上慢慢浮起个笑容,摸摸女儿的脑袋,“嗯,想家了吧?回来歇歇也好。”   一家三口吃了一顿温馨的、美味的晚餐,饭后任雾又帮忙收拾碗筷、清理厨房,所有扫尾工作完成后,关了厨房灯,回客厅和父母坐在一起。   任母先提起停职的事情,说起来还是一肚子气愤:“说真的,我在市中学教了那么久的书,真没想过这种事情会发生在我身上,真没想到学校会护不住一个老教师!”   任雾抓住母亲的手,手指在她的手背轻轻拍着,默默抚慰她的情绪。   “爸、妈,对不起,当初我不应该招惹他。”任雾的声音里包裹着浓浓的歉意。   “这哪能怪你呢?谁会知道谈个恋爱会惹来这么多事情啊?要是每个人谈恋爱都会有这种后果,谁还敢谈恋爱呢?”任母生怕自己的女儿陷入“我是罪魁祸首”的牛角尖中,赶紧宽慰道,“你这是特例,责任在于他,不在你身上。要怪就怪他,小小年纪净学了仗势欺人、做事霸道无理!”   “你妈说得对,你呀别有那个思想负担,知道没?”任父说道,“那个黎毅安是不是也到Z大上学了?有没有影响你的生活?他要是敢对你做什么事情,你一定要保护好自己,主动和爸妈说,主动寻求学校和警察的帮助。黎家再家大业大,也没办法把手伸得那么远。”   任雾把自己的近况挑重点说了,强调班上的同学都特别给力,想办法把她和黎毅安隔离开来。   “学校真的会把爸的工作也停了吗?”任雾问道。   任父点头,“我听老吴说了,有两个休产假的女老师本来想请假到下学期开学,但行政那边联系了她们,让她们这几天休完产假就回去上课,把我和你妈的课给顶替了。”   “那学校有说过什么时候让你们回去上课吗?”   任父摇头,客厅里陷入一片沉默。   “好了,你别想那么多,家里也存了点钱,就算我和你妈暂时不工作,也不会影响咱们的生活。”任父见女儿皱着眉头苦苦思索,不禁觉得既心酸又欣慰。   任母也劝女儿放宽心,在学校好好学习,过好自己的大学生活就行,不要担忧家里。   任雾笑笑,表面上看似答应了,但心里自有打算。   任父回房间备课,任母去洗澡,任雾走进了小书房。   任家的房子是一厅三室结构,由于其中一间房间特别小,约摸三四平米的样子,干脆用来做书房,两个大大的木质书柜挨着墙放着,还有个小电脑桌放在角落里。   左边的书柜,是专门用来陈列、放置这一家三口的奖杯、奖状和证书,以及任父任母两人自己编写收集的教学资料书。   任雾关上房门,逐一把父母的奖杯、奖状、证书和教学资料书都拍了照,导出到电脑上。这一个晚上和第二天,,她都在书房里忙碌这码事。   第二天晚上,她把父母喊到书房里,开个短会。   “爸、妈,你们有想过开补习班吗?”任雾开门见山地问道。   任父任母愣了一下,他们还真没有干过这回事——学校严令禁止在编老师私自开办补习班,他们素来遵循学校要求,即使许多家长提出让他们周末开个补习班,好帮孩子提高一下成绩,他们直言孩子有什么不懂的,可以在扣扣上找他们,也可以等到上学时过来问问题,一口回绝了家长们的请求。   “这不大好吧?”任父犹豫道,“学校可是明令禁止的啊!”   “哼,我连课都上不了了,我还管它呢!”任母忿恨不平,“让我停职,我还不想干了呢!”   “闺女,你赶紧给我讲讲开补习班的事情,你爸不开,我开!”任母催促道。   “我也没说一定不开。”任父弱弱的反抗。   任雾笑了笑,一本正经地说起自己的想法:“爸妈,你们也知道,我是不可能和黎毅安在一起的,这也就意味着,黎毅安一天不放手,就绝对不会放过咱们家。他大伯是教育局的一把手,咱们即使利用媒体来曝光他的行径,可能不会激起一丁点儿水花,也有可能引起大众的反响,最后教育局推出一个替罪羊草草了事。所以,我觉得目前来说,咱们可以先离开这里,暂避风头。”   确实如此,在小城里就是这样,官|官相卫,想要讨个公道,并非一件易事。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更,略晚,小可爱们别等哈,早点睡。   我先洗澡,出来再写。 第211章 二一一   开补习班, 任母是愿意的。可是离开生活了几十年的老地方,到一个人生地不熟的城市去谋生,对于早就过惯了平稳生活的任母而言, 是个极大的挑战。   任父也是如此, 他长长叹了一口气,说道:“小雾, 你们年轻人有冲劲,有梦想, 可是像我跟你妈, 也差不多五十岁了, 哪里离得开这个家啊!”   任雾这才意识到,一个房子、一个家、一个生活了数十年的老地方,对父母而言有多重要。那几乎是跟他们的一生缠绕在一起, 难以分开。除非到了非走不可的境地, 不然他们是打心底不愿意、不敢离开这个地方。   “是我太过想当然了。”任雾道歉, “我考虑得不够周到,没有顾及到你们的想法。”   这样一来, 任雾的计划也得跟着改变——在家里开补习班,还不能大动干戈招生、上课, 免得招来学校和黎家的注意。   那该怎么把补习班开起来呢?   任雾想了好一会,突然想起自己当初参加地府公务员考试的时候,是通过在家里上网课来复习考试内容的。既然如此, 是不是也可以让父母用那一招呢?   任雾把这个想法说出来,三人又细细斟酌,最后确定这个方案是可行的——购买设备,在家里讲课。   上网课,那首先得要有生源。如何宣传, 怎么获得生源,这是个大问题。再加上任雾一家人并没有打算在本市宣传,以免学校和黎家盯上,这又大大增加了难度。   “我们想要宣传,得有东西宣传。这样吧,咱们先录一节网课。”   任父坐在电脑前,衣服上别了个小巧的麦克风,打开电脑里储存的数学课件和录屏软件,开始讲课。   一个小时后,录制结束。一家三口挤在电脑桌前,磕磕绊绊地把视频剪辑出来,重复播放,不断修正,直至三人都认为视频内容非常通俗易通,精简不累赘,这才搞定。   这个只有四十五分钟的视频居然花费了大半天的时间,从开始讲课,到最后成品。   但这一家人都没有觉得疲累,反而兴致勃勃,随便吃了点晚饭,又开始了任母的课程录制。   录制完,任父和任母两人在任雾的指导下学习剪辑视频,直至深夜才结束。   任父任母年纪不小了,洗了个战斗澡赶紧休息去了。任雾仗着自己年轻,把两个课程视频重复看了几次,做了最后的调整和修正,这才放过自己疲惫干涩的眼睛、晕乎乎的大脑和坐得僵硬的腰身。   第二天任雾又起了个大早,在多个社交平台上建了新账号——中考必胜网课,发布了新鲜出炉的网课视频,请了水军把这两个视频超火。   张太太早早起床,给家里的双胞胎儿子煮好了早餐,然后到他们房间喊孩子起床。两个孩子在床上睡得正香,还打个小呼噜。要是以前,张太太肯定会凑近亲亲儿子的脸蛋,不舍得吵醒他们。可是现在,她一想到半年后两个孩子就要参加中考,心立即硬得跟石头一样,使劲儿把被子一扯,大声呼喊:“起床起床,都几点了,赶紧起床刷牙吃早餐,吃完早餐就学习!瞧瞧你们,中考都迫在眉睫了,你们还不着紧一点!”   张大宝和张小宝眯着眼,跟游魂似的洗漱完毕,坐在餐桌前吃早餐。   “快点快点,都七点四十了!老师就要来了!”张太太急得不行,照他们那速度,吃到八点也吃不完啊!   “唉!”张大宝长长叹了一口气。   “一大早的,叹什么气呢?跟个小老头似的!”张先生坐在一边,笑话道。   “爸爸,我觉得生活实在太难了,学习实在太难了!”张大宝说道。   “学习难,我还不给你们请了辅导老师吗?有啥不懂的就问清楚!”张太太说道。   “妈妈,你不知道,本来我看书懂了一点点,可是老师讲完之后我就啥也不懂了。”张小宝撅起嘴巴,可怜兮兮地说。   “胡说八道,陈老师可是咱们A市有名的辅导老师,教出了好几个中考状元的!”张太太瞪了两个儿子一眼,“别找理由了,赶紧吃,吃完准备上课!”   两个孩子吃完早餐,陈老师也来了,三人抓紧时间开始了上课。   书房的门没完全关上,张先生站在门口,附耳去听陈老师讲课。听了一会,脑子就乱得跟浆糊似的。   原来初三的学生已经学得这么深奥了啊!举的例子都听不懂啊!   张先生摇摇头走开,窝在沙发上开始刷微博。   “如何备考中考数学,老教师有绝招”   张先生随意点了进去,漫不经心地开始看视频。   “大家好,我是任老师,这节课主要给大家讲一下一元二次方程……”   张先生文化水平不算高,高中没毕业就出去打工,在工地上混了二十年,早就把曾经学过的内容忘得一干二净了。他点进这个视频的时候,也没想过自己会听懂。但是万万没想到,随着视频里任老师的讲解,他重新认识了一元二次方程,并学会了解法。   额,刚才儿子学的好像就是一元二次方程啊,为什么那会子没听明白?   两个小时过去,陈老师结束了今天的课程,先行离开。张先生走进书房,两个儿子已经两眼昏花,神志不清了。   “数学,好难!”张小宝有气无力地说道。   “我觉得,我这辈子都学不会一元二次方程了!”张大宝垂头丧气地说。   张先生让两个儿子歇了十分钟,然后把任老师的视频放给他们看,从定义说起,举例子说明一元二次方程有什么特征,列出多个方程来区别哪个属于一元二次方程……   四十五分钟过去,手机界面变黑,张大宝和张小宝才从数学海洋里冒出头来——“爸爸,我怎么觉得自己一下子变聪明了,居然听得懂老师在讲什么了!”   张先生想了一下,大概知道问题出在哪里了——请来的陈老师专门给尖子生讲课辅导,对于成绩差、反应稍微迟钝一点的学生来说,讲课内容太过深奥了。他也许已经降低了难度,但对于张大宝张小宝来说,还是太难。   “爸爸,以后我们能听这个老师的课吗?”张大宝问道。   “对啊,我喜欢这个老师讲课,说得好清楚啊!”张小宝渴望地看着父亲。   张先生犹豫一下,“那爸爸想办法,看能不能找到这个老师。”   张先生很快就在“中考必胜网课”这个ID里找到任老师的联系方式,拨打电话过去,才知道任老师是相距甚远的C市的一名老教师,没办法、也不打算出远门辅导学生。好在任老师表示,可以在网上直播给孩子讲课。   很快,价钱也谈了下来——一小时为一节课,每节课一百块钱,讲课内容暂定为数学的前三章,十节课讲完。   “你们那边还有其他科目的老师吗?”张先生问道。   “我妻子是语文老师,跟我在同一个学校,也教了二十年。你可以让孩子们先听听她的可,在咱们微博里也有,合适的话再联系。”任父说道。   张先生立即打开任母的主讲视频,让两个儿子听课,他和妻子也坐在一边旁听。   很明显,任母这个教了二十年的老教师获得了两个孩子的喜欢,讲课充满了乐趣,声音温和,字句解释得清清楚楚,还会拓展课外的知识。张大宝和张小宝两人一边听课,一边做笔记,不时还沉吟点头。   “看了,咱们两个儿子也不算傻嘛!老师讲的内容也都听得懂!”张太太小声说道。   张先生深以为然,然后把任母的课也买了十节,价格和任父的一样。   这一个早上,任雾一家三口接到了不少来电,都是想要给孩子报网课的家长。每节课价格统一为一百块,有些家长心里窃喜,老教师的课可是可遇不可求的,没想到还这么便宜。有些家长则觉得太贵了,外头上辅导班也不用一百块一节课,也不知道值不值得,干脆以先考虑一下的借口挂了电话。   任雾一家也不在意这些,现在定价一百块并不高,以后他们打出名头来,也许一百块只够听半节课了。   任家二老的网课开得如火如荼,任雾见一切渐入佳境,也放心回校。   *   黎毅安等了许久,也不见任雾来找他,就连个信息、电话都没有。   难道她根本不在意父母停职吗?   黎毅安迷惑不解,不可能啊!明明他们以前在一起时,任雾经常会跟他提起自己的父母,说起他们一家人的趣事。他无数次羡慕任雾有这么好的父母,有这么温馨的家庭。   “喂,大伯,我是毅安。”简单的问候之后,黎毅安直切正题,“大伯,确定任山和吴萍的工作被学校暂停了吗?”   “这事我听小王说过,市中学确实给他们办了停职,具体什么时候复职也没定下来。怎么,你不打算闹下去了?”黎荣没有儿子,不,可以说整个黎家的小辈只有黎毅安这一个男丁,其余的都是女儿,因而他们大多都看重黎毅安,希望这个小辈以后能把黎家发展得更好。   黎毅安冷淡的声音传来,“闹,我为什么不闹。我想要的,必须要到手,不然,我不会停手。”   黎荣闻言哈哈大笑,“对,咱们黎家的好男儿都是这样,想要的,就一定要拿到!”   作者有话要说:睡了睡了,晚安! 第212章 二一二   Z大校园不算大, 但想要避开一个人,也不是一件多难的事情。像任雾那样,干脆利落开了一张病假条, 几乎天天没去教室上课, 黎毅安想堵也堵不了人。她倒不是为了躲避黎毅安而放弃自己的学业,自己班上的课程上不了, 那跟着同专业的其他班级去上就好了。   随着时间的推移,黎毅安的情绪越来越不稳定。他已经接近两个月没有见到任雾了, 她上课的教室、宿舍楼下、饭堂、图书馆, 每一处都没有她的身影。他打电话、发信息给她, 可是全都像陷入了泥潭一样,毫无回响。   黎毅安在那一刻才发现,自己好像什么也做不了。以前在老家, 一切都顺风顺水, 学校老师都知道他的家庭背景, 对他总会客气几分。而现在在Z大,他不过是跟其他学生一样, 一点也不起眼。   由于自己的无能,黎毅安的心情更糟糕了。他再次通过自己的大伯, 让市中学向任雾父母施压——“既然他们那么不识相,干脆找个理由把他们炒了吧,比如说无故旷工。”   也只有他能厚着脸皮说出“无辜旷工”这四个字。   任父和任母两人接到学校通知时, 就跟被雷劈了一样。“你们无缘无故暂停我们的工作,现在又找了个借口说我们无缘旷工,要炒了我们?”任母身体抖得厉害,“你们有没有良心啊?我们两夫妻在市中心教了多久书,带出了多少考上重点高中的学生啊!”   副校长搓搓手, 一脸无辜与为难:“小吴啊,这怪不得学校。你们也清楚,你们为什么会被停职,现在为什么会被辞退。其实这些事情,都算不了什么大事,只要你女儿低下头,服个软,这事不就过去了嘛!以后,咱们还得供着你们两夫妻呢!”   正是因为太清楚是怎么回事,任父任母两人才会觉得更加悲哀——这不正是说明了教育上的失败吗?被教育者仗势欺人,而教育者毫无气节。   正是因为太清楚,他们连争辩的必要也没有了。两夫妻对视一眼,看懂了彼此心里所想。   任父挺直的双肩软了下去:“副校,什么时候办离职手续?”   副校长没想到他们宛若两条咸鱼一般,连挣扎都没有。也好,也给他省了事,不用他劝来劝去,“来,你们把这份表格填完,把你们留在办公室的东西拿走,这离职手续就搞定了。你们剩下的工资和补贴,学校会统一在下个月5号打到你们的工资卡上。”   填了表,去之前教的班级外面看了几眼,两夫妻提着个人物品,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所呆了二十多年的学校。   “小雾,以后那小子再也要挟不了你了。”手机那头,任母故作轻松地说,“你放心,我和你爸心情还挺好的,现在天天给孩子们上网课,时不时录一些教学视频放在网上,反响也不错。”   任雾鼻头酸酸,“妈,我一定会给你们拿回公道的!”   “傻孩子,说什么呢?爸妈也不求什么公道不公道的,只希望啊,咱们教育系统能更加公开、公正一点,没有小人在里边只手遮天,以公谋私。”任母感叹道。   “一定会的!”任雾肯定地说。   *   任雾大四那年跨专业考研考进了国内最好的华国传媒大学的新闻学专业,这一次她的离开几乎没有太多人知道。她从大三开始,就在校外租房,天天宅在小房子里学习,黎毅安也无从得知她在做些什么。大四上学期,所有课程结束之后,她就回了老家继续复习,也没踏出家门半步。   黎毅安疯了似的到处找她,在宿舍楼下拿着大喇叭不断喊她的名字,宿管阿姨赶了又赶,最后还是黎毅安的辅导员找他谈了好几次,最后都勒令退学了,他才罢休。   他倒不是害怕退学,而是担心自己不能和任雾同一个学校罢了。   任雾也觉得奇怪,明明已经过了那么多年,连面也没见上几回,他怎么就跟疯狗似的,认准了她呢?   任雾离开了Z市,到了另一个陌生的城市,在这里,她要度过接下来的三年。   在黎毅安的执着寻找中,在任雾的刻苦拼搏中,三年时间犹如眨眼,刷的就过去了。任雾很幸运,一毕业就在导师的推荐下,经过层层考核,顺利进入国家电视台,成为新闻中心频道的主持人。   这天正是家里聚餐的日子,黎毅安开车回了老宅,坐在一楼客厅的沙发上漫不经心地等待开饭。   “毅安啊,你也二十五六岁了吧?是时候讨个媳妇回来了,奶奶还盼着抱曾孙呢!”黎奶奶看着家里跑来跑去、热热闹闹的曾外孙们,心头一片火热,期待地看着黎毅安,恨不得他明儿就带回一个漂漂亮亮的孙媳妇,一年半载就给黎家添新丁。   “你奶奶说得对,咱们家就你一个男丁,你可肩负着把咱们家族发扬光大的任务啊!争取多生几个男丁,把家里的产业继续传下去。”黎荣一屁股坐在沙发上,“你爸虽然是家里最没出息的,但生了你这个小子,也算是为咱家立了大功劳。”   黎毅安面色淡淡,“我说了,我就只跟她结婚,什么时候把她找回来,我就什么时候结婚。”   黎荣听到这句话,眉头一挑,“毅安,你这就不对了,一个女人,用得着这么认死理吗?那什么任雾,大伯也看过她照片,顶多是皮肤白点,个子高点。今晚让你二姐夫带你出去玩玩,找个漂亮的、干净的,喜欢就带回家里住上一段时间。”   黎毅安眼睛看着前方的电视界面,不作声。   “观众朋友晚上好,今天是201X年9月18日,星期六。今天的主要内容有……”   黎毅安双眼突然睁大,猛地站起身来,死死地看着电视机里的主持人,嘴里重复道:“我找到你了!我终于找到你了!”   黎荣和黎奶奶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新闻直播中的女主持人面容清秀,大方端庄地报道近日的新闻。   “毅安就是喜欢这姑娘。”黎荣指着电视机的女主持人说道。   黎奶奶乐了,“这主持人挺好的啊,长得好看,气质也好,配得上咱们毅安。”   黎荣笑笑。今时今日,作为国家台正在力捧的主持人,任雾当然配得上毅安。反而是,毅安不一定配得上她了。   “大伯,我要去首都一趟,我要把她带回来!”黎毅安几近癫狂,从沙发背上抓起衣服就想往外走。   “坐下,坐下。”黎荣一把拉住黎毅安,“你这冒冒失失地跑过去,也不一定能见到她。冷静点,别着急。”   黎毅安踌躇片刻,顺从地坐了下来,“大伯,你有什么好法子吗?”   这几年撞的南墙多了,黎毅安比起以前,失去了不少勇气。   黎荣哪里有什么好方法。何况,任雾既然是国家电视台的人,那以后肯定也是在首都定居的,这么一说,就不适合自家侄子了。他们黎家的人,只需要看好自己的地盘就行,没必要跑到别的地方当别人的小弟。   这边黎荣在想尽办法把侄子的情绪安抚稳定,那厢任雾结束了录制,换回了便服走出了单位。   “你好!请问你是主持人任雾阿姨吗?”任雾站在单位大门右侧的马路边上等待出租车的到来,突然被几个穿着校服的小学生拽了拽衣角。   她转过头看了看这几个小学生,半弯着腰问道:“你们好,请问你们找我有什么事情呀?”   “阿姨,我们是从电视上认识你的。我们来找你,是想请你帮忙报道一下市一小的王老师收礼的事情!”扎着小马尾的小姑娘仰着头,把来由说得清清楚楚,然后期待地看着任雾。   任雾敏锐地意识到这件新闻的重要性,立即打电话给频道主任反映情况,得到肯定的回复后,再跟小朋友们商量道:“小朋友们,我们找个地方坐下来慢慢聊,好不好?”   征得他们的同意之后,任雾就近找了一家饭店,要了个小包间,点了些饭菜。等单位派来的同事也到了,才开始详细地了解情况。   原来,这群小朋友都是市一小二年级的学生。他们偶然之间发现班主任王老师在开家长会之后,会收到不少家长送的礼物。他们觉得有些奇怪,为什么其他同学的爸爸妈妈会悄悄给老师送礼物呢。他们研究了好久,都没得出答案,便分别回家向自己的父母寻求答案。然而,当他们把这事一说,爸爸妈妈就顾不上他们这些孩子了,趁着商场还没打烊,急冲冲开车过去买了几件小件而贵重的礼物回来,第二天趁别人不注意时送给王老师。王老师收到礼物之后非常开心,导致她在课堂上不断提问这几个孩子。这样痛苦的日子持续了好长一段时间,眼见每月一次的家长会又要来了,这些小朋友的爸爸妈妈们早早就备好了礼物。   “爸爸妈妈说不能告诉别人,不然礼物就送不成了。现在我们把事情告诉全部人了,那爸爸妈妈就不会再送礼物了吧?”小酒窝男孩的父母每天晚上都会看新闻,口头禅是“看新闻,知世界”,他便以为告诉新闻的主持人,就可以在电视上播出来,全国人民都会知道这码事。这也是这群小朋友找到国家电视台的根本原因。   “阿姨,你能不能帮帮我们,把这件事情报道出去,让爸爸妈妈不要再送礼物给老师了,我们真的不想上课被提问啊!”齐刘海的小女孩愁眉苦脸地说道。   任雾和几个工作人员面面相觑,谁能想象得到,这一校园收礼事件的曝光,其重要原因竟是收礼老师太过关注送礼家庭的孩子呢?   作者有话要说:哭唧唧,卡文卡到哭,我居然写了好几个小时,才写出这么一章!   小可爱们见谅,明天争取加更补回来!   晚安!睡觉了,明早去喝早茶(找到一家自助早茶,超兴奋!) 第213章 二一三   几天后, 经过了进一步的了解和挖掘情况,确定小学生们反映的情况属实,国家电视台很快就在官方微博上放出了这条新闻。   国家电视台官方微博近年来做出了相当大的改变——在严肃之余多加了一份幽默有趣, 使得它比以往更接地气、更贴近人民, 这让众多网民们对它大为改观,并对它多加关注。   这不, 微博刚发出采访视频,点击量和浏览量就猛增, 迅速引起了网民们的热议——   大脸猫一个:“偷鸡不成蚀把米, 收礼就收礼, 居然还提问我[狗头]你让我不好过,我也让你不好过[吐舌]”   乌漆嘛黑:“怪不得有句话叫闷声发大财,叫你不听老人言吧[吃瓜]”   狗狗不拍马屁:“啧啧啧, 还教书育人呢!典型的敛财祸害人啊!”   清凉油:“相关部门应该去深挖一下这个女老师的背景, 指不定还能钓出一条大鱼来[阴险]”   跳跳虎放风筝:“赶紧整顿一下教师收礼情况吧!我家孩子班上的老师也会暗示家长送礼, 一开始我没有送,结果我娃就被老师刁难了, 开家长会我还被点名批评。送了两张五百块的购物卡之后,我娃和我就成了家长会上的表扬典范[摊手]”   ABC大王:“楼上的是特例吧?!我家两个孩子, 学校里的老师可是尽心尽责地教导他们,从来没明示暗示过家长要送礼呢!”   红玫瑰上的蚊子血:“有好老师,自然也会有不好的老师啊!希望每个地方的相关部门都彻查严打这些事情, 不要让一颗老鼠屎祸害了整锅汤!”   ……   很快涉事学校就在网上做出了回应:“我校目前已暂停涉事教师的教学工作,并积极配合相关部门进一步的调查工作。”   网友们前脚夸完学校处理迅速,下一刻网上就爆出了“市一小的涉事老师王梅梅的父亲是教育局的一名副主任,学校借口暂停王梅梅的教学工作,实质是给她带薪休假, 等风头一过,就重新回校上课”的消息。   网友们集体被打脸,这可犯了众恶,一拥而上,在学校官方微博下疯狂吐槽,艾特权威的官方账号,要求他们关注一下H市一小老师王梅梅收礼的情况。   北方有佳人:“唉!对学校、对教育系统万分失望!真是没想到收礼老师居然是教育局领导的女儿,难怪她有这么大胆子做出这种事情来!”   牛油火锅串串:“咱们国家的教育系统打根子里腐烂。咱们国家没有希望了!”   一张抽纸:“楼上的太悲观了,只不过是几条蛀虫罢了。教育系统就像一个大森林,里边的树不可能全部是好的,肯定也有一些外表看起来不错、里边腐朽的。”   不抓老鼠的猫:“希望国家来个彻彻底底的大清洗,还老师、学生、家长一个干干净净的教学环境!”   ……   任雾深知这是个清洗教育系统的大好机会,这几年她收集了太多相关的恶□□件,如:教师毒打学生、教师性|侵学生、教师暗示家长送礼、学校包庇未成年犯事学生、学校向教育局某领导输送女学生、学校乱收费、教育局联合学校逼走老师、教育局包庇某学校的恶劣行为等。这些事情有的短暂地在网上曝光,但很快就被压了下去,连水花都没打一个;有的在网上闹得挺厉害的,相关部门也迅速做了处理,但风头一过,那些人又蠢蠢欲动。   要闹,就闹个大的,大到各行各业的人们都意识到,这不是一件网上转发评论之后就完了的事情,他们要团结在一起,共同为年轻的一代营造一个干干净净的教学环境,没有暴力□□、没有金钱名利贿赂、没有上一级压迫下一级和老师压迫学生家长之类的乱七八糟的事情。大到国家政府真正重视,派专人对此进行处理,清理教学系统里的毒虫害虫,让每名学生都在平等友好的校园里学习成长,让每位家长信得过学校和老师,让每位老师都能以赤子之心对待自己的职业和学生,让学校洗去不该沾上的尘埃、回归原本的神圣,让教育部门恢复曾经的权威和公平、公正及透明。   当各大营销号把近年来的学校相关的恶□□件全部陈述详列出来,互相转发评论,加上水军的不断拱火,在短短一两个小时内,“还你我一个干净校园”被顶上了热搜,后面跟了个火红的“爆”。   恰好是在晚上七点多钟,大多网友们沉浸在网络中的大好时机。随手戳进去,他们便看到了一件件令人痛心的案例。他们不敢相信,这就是华国未来一代所处的校园,暴力与欺凌共存,贿赂与打压同在。家长、学生、老师、学校、教育局共同串成了一个多箭头的圆,每个身份都在同时饰演着施害者和受害者的角色。   以权势压迫学校和老师的家长和被迫贿赂送礼的家长、肆无忌惮滋事生非的学生和惨遭侵犯毒打的学生、贪财贪色的老师和遭受不公的老师、媚上欺下的学校和深受打压的学校、官大一级逼死人的教育局和净帮学校家长擦屁股的教育局,有的可恨,有的可怜。但在今天,该受惩罚的都得乖乖领罪去,被迫跪下来的都将被扶着站起来。   如任雾所愿,这把火,点着了。无数的人站出来诉说自己遭受的不公,举报相关的人员和单位,给自己讨还一个公道。华国政府非常重视每一条举报信息,派人下去调查和挖掘情况,一经核实,严肃处理。在短短的两年内,华国的教育部门和学校,不管是皇城脚下的,抑或是山旮旯地区的,都被彻彻底底清洗了一遍。   任雾也实名举报了老家教育局局长黎荣以公谋私、学校欺软怕硬的事情,把父母被谈话、停职、解雇这一过程详细地记录下来,并附上当年仔细保存下来的录音。   黎荣在这一次大清洗中被停职调查,经过核实之后,对他做出了开除的处理。黎荣怎么也想不到自己年近花甲还能丢了引以为傲的官帽子,落了个断送政治生涯的结局。   黎家人在官路上走得最远最高的便是他,现在他退下来了,只剩下自己的女儿、侄女两人在国家单位当小科员,这还有什么前途可言啊!黎家的钱财,怎么能护得住啊!   黎荣几乎要被这个现实打击得晕过去,黎家老宅来了电话,给他找回点理智来。电话里,老宅的佣人惊呼:“老太太她看到局长您被开除的消息后晕过去了!现在在医院里抢救!”   他腿一软,差点就跪在地上,硬是咬住牙关急冲冲打车往医院去。   这头黎奶奶在医院里急救着,那边黎家的公司出事了。   黎家是做房地产发家的,黎爷爷走得早,交到了黎奶奶手上。后来黎奶奶岁数大了、身体不大好了,又转交给黎毅安的父亲。黎父素来不关心公司里的事情,只有卡里有钱、手里有酒有烟、身边有漂亮女人就足够了,所以黎毅安虽挂了个副总的名头,实际上他就是公司的老大。   在黎毅安进入公司工作前,黎家地产牢牢扎根于这个小城,不向外发展,也不允许其他房产公司进入这个小城。由于黎荣身居本市教育局的高位,市里的领导左想右想,探讨来探讨去,最后考虑到哪家的孩子都得在黎荣眼皮底子下的学校里呆着,能搞好关系就尽量搞好关系,反正每年黎家地产交的税又不少,所以市政府对于黎家地产垄断本市的情况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黎毅安进入黎家地产之后,非常不满意公司停滞不前、守着地头混日子的懒散状态,新成立了一个到外市发展的项目组,期待能把黎家地产越做越大。   然而,哪个城市都不缺地产商。地皮就那么一点,招标项目就那么几个,多了一个地产商,竞争力就更大了。黎家地产这一行动,便得罪了不少跟它差不多规模的地产公司。   大家都知道这么一句话——树倒狝猴散。黎荣这棵盘踞在小城里的巨树倒了下来,依附着他的、对他有所求的人都一哄而散。黎荣变成了一颗废棋,不再是黎家地产的保护神了。   还有这么一句话——痛打落水狗。既然黎荣倒了,黎家地产的地位没以前稳了,那么,他们是不是可以向小城发展一下自己的地产业,顺便把黎家地产给搞垮。   不知哪个小聪明蛋提出了这个非常有建设性的建议,霎时间得到了那几个地产公司的附和——让你来抢我们的地皮,现在我们可要还手了!   面对着新地产商的投标,市政府二话不说立马优先考虑他们。市政府又不是傻子,黎荣倒了,在这短短数十年里,黎家不可能又培养出一棵能为他们遮风挡雨的大树。既然如此,为什么不答应能给本市带来更大经济效益的地产商呢?他们也是为了本市能发展得更好啊!想来,黎家地产也是能够理解他们的苦心的。   于是,黎家地产便迎来了双面夹击的境地——不被外市接纳,还被本市驱逐。慢慢地,黎家地产便缩水成了市里的一个小企业,再也没有当初的辉煌。   黎毅安深受打击,黎家地产在他的手里,丢了三分之二的资产。怎么办,他该怎么办?在那一刻,他无比后悔自己以前满脑子情爱,居然没想过发展自己的人际关系网,这会连向他伸出援手的人都没有。   哦,不,还是有的。   小城的现任首富的女儿万秀秀便对他非常有兴趣,某一次共同出席一个会议时,她对黎毅安一见钟情。   万秀秀年近三十,是家里的独生女,同时也是被作为继承人来培养的,在商海里颇有手腕。这几年间忙于发展事业,她的感情生活是一片空白。在她刚好能缓下来喘口气时,黎毅安出现在她的面前。   喜欢一个人,只要他单身,你就有追求的资格。万秀秀如是这般想,也是这样做。她的追求如火般热情,天天早上准点出现在黎毅安的家门前,给他送早餐、接他上班。中午一有空就开车过来,约黎毅安吃饭。晚上也不下班了,六点准时出现在黎家地产门前,等待心上人的出现。   黎毅安无比排斥万秀秀的追求。他心有所属,怎么可能接受一个陌生的女人呢?但他并没有资格拒绝,家里的每一个人都在说服他。   大伯的话像刻在了他的心上:“毅安,你是黎家的顶梁柱,你可要好好把握住这次机会,争取把黎家撑起来啊!”   奶奶躺在病床上费尽全力一字一字地叮嘱:“好…好…把…握,在…一…起!”   他收起自己对任雾的深情,尽力饰演着一个被万秀秀打动的动情男人,一人有情,一人有心,一拍即合,小半年两人便踏入了婚姻的殿堂。   婚后,黎毅安向妻子提出给黎家地产注入资金的请求,万秀秀像看傻子一样看了他一眼,说道:“亏本生意,咱们不能干。放心,黎家地产要是没了,你就在家里呆着,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不嫌弃你。”   黎毅安几乎被妻子这个反应给气晕了,话里边明晃晃的看不起黎家地产、看不起他。   他气愤不已,拂袖而去。在开车驶往公司的一路上,悔恨在胸腔内发酵扩大——他根本不应该和万秀秀结婚!   万秀秀坐在沙发上,目光看向门口,迟迟没有收回。   再等一段时日,他就不可能像今天这样,摔门而出了。   黎毅安并不知道他与公司的危机在靠近,心里带着气,一连好几晚没有回婚房过夜。   万秀秀倒是去找了他两回,好声好气问他要不要一块回家。黎毅安沉着脸,自顾自开车走了。   在黎家地产破产之后,他才意识到万秀秀气性有多大,一言不合就直接搞垮自己的公司。可惜到了那个时候,他两手空空,啥也没有,想反抗万秀秀的霸权思想也束手无策。毕竟就连说话嗓门大了点,万秀秀都要克扣他零花钱。   “小雾,跟你说回事。”任母一脸激动地在电话里说,“黎家垮了,公司也没了,黎毅安现在巴着他老婆过日子呢!”   任雾一乐,她还真没想到黎毅安会混成现在这个样子。在实习的时候,她曾经采访了万秀秀,两人还算聊得来,工作之后也偶有通话。   某次聊天,万秀秀让任雾帮忙介绍个对象,只要够帅,别的都无所谓,反正她也只是找个固定床|伴,只要足够英俊、足够听话,那就可以了。   任雾把自己身边的单身同事罗列了一遍,刷刷刷把手机里的照片打包发过去。没多久,万秀秀就表示看中了某人。   任雾看了看万秀秀发回来的照片,懵了一下,她都不知道自己手机里会有黎毅安的照片。原来,那是前两天她和高中朋友聊天时,对方特意发给她的黎毅安的近照。那个朋友知道黎毅安害得任父任母丢工作的事情,心里也挺瞧不惯他,特意发来一张憔悴不已、胡子邋遢的照片,两人疯狂吐槽。任雾也许不小心手滑了一下,点了下载图片的符号。   任雾把黎毅安做过的事情都告诉了万秀秀,然而万秀秀表示她只看中他的脸,像他这么帅气的男人可不多,而内在啊品格啊什么的她根本不在意。   好吧,你喜欢就好。任雾无奈摊手。   好吧,其实任雾心里也偷着乐呢。她和万秀秀认识这么久,早就把她看得透透的——慕强、不把比自己弱的人放在眼里、喜欢说一不二。黎毅安碰上她,那就有苦头吃咯!瞧瞧万秀秀她爸妈就知道了,她妈是首富,她爸在家里打理家事,一点儿话事权也没有。   黎毅安过着水深火热的生活,而任雾的生活则越发丰富了。在电视台的支持下,她新开了一个情感类节目——《爱情这回事》,江湖人称《如何鉴别一个渣男》,从众多来稿中挑选较有教育意义的,把嘉宾请到现场,讲述自己的爱情故事,再由多位重量级嘉宾,如心理学家、情感作家等对此加以分析,辨别爱情里各种行为的对错,指引大家如何正确去爱一个人。   其中有一期的主题是《你是我的全世界》,讲的正是一个男人对女来宾长达六年的束缚和追踪。任雾也在节目上分享了自己的爱情故事,呼唤每个人都要把握好爱的尺度和距离,懂得珍惜之余,也要学会放手。同时,也希望国家可以给这些被别人死缠烂打的受扰者一些实质性的帮助,而不是只会空口白牙地要求受扰者自己注意安全。   几十年匆匆而过,任雾先后送走了给初中生们留下许多高质量的网课视频和宝贵学习资料的父母,待她退休之后,便选择离开当前世界。   回到地府,女鬼魂喜极而泣,激动不已:“我真的没想到自己能摆脱黎毅安,谢谢你!”   待女鬼魂消失不见,系统006开始做任务总结:“本次任务满分完成,具体打分如下:①摆脱黎毅安的阴影,过自己想要的生活,得五十分;②让父母摆脱黎家的要挟,自由自在地生活,得三十分;③促使黎家的破落,让黎毅安一辈子在妻子的强势下生活以作惩罚,得二十分。”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又是没完成的一天,心塞!只有五千字,请小可爱们见谅!   早茶没喝上,看看明天能不能早起。   晚安啊!在此顺便给《主持人大赛》打个call,小可爱们有木有看啊? 第214章 二一四   新的一天开始, 任雾迎来了新的鬼魂委托者。这是个十六七岁左右的小姑娘,穿着合身的校服,脚上蹬着一双白色的运动鞋, 看起来充满了青春活力。   “你有什么还没完成的心愿呢?”任雾问道。   小姑娘清透的双眼里突然冒出点点血泪:“我不想发生那件事!”   从这句话里, 任雾并没有得到太多的信息。她对着小姑娘点点头,给她一个肯定的回应后, 迅速转移到小姑娘原本所处的小世界里。   *   原身是个十六岁的高二学生,在铭华高中上学, 成绩不上不下。家里条件还算不错, 父亲开了家摩托车修理店, 母亲开了一家理发店,生意还可以。   原身在生命的前十六年都过得无忧无虑。家境良好,父母感情融洽, 对她这个独生女自然也是捧在手心里来疼爱。在学校虽然说成绩算不上突出, 但是长相清秀, 性格温和,和班上的同学也相处得不错。   变故是发生在她十六岁的生日那天。   那天是周日, 她早上起床特意换上了母亲给她新买的一字肩连衣裙,配上一双白色单鞋, 开开心心就出门和朋友吃午饭。   几个朋友见到她时,对她的一身装扮赞不绝口。   “小雾你皮肤真白!鹅黄色好难驾驭的,可是在你身上真的超级好看!”   “小雾你好瘦啊, 我都不敢穿一字肩的衣服,看起来特别显壮!”   “就是啊!瞧瞧这肩膀,呜呜呜,也太好看了吧!”   ……   几个朋友的一番彩虹屁下来,原身保持了一整天的好心情。这群小姑娘们吃饭、看电影、去电玩城, 晚上七八点才散场,各回各家。   这个时候,正是地铁上人潮拥挤的时刻。原身随着人流挤进车厢内,夹在人群中间动也不能动。   地铁到站,下去一波人,原身还没松口气,又挤上来一群人。空气非常不流通,闷得她几乎要喘不过气来,尤其是身后站着一个高高壮壮的男人,他抬手抓住上面的栏杆,那姿势几乎把她瘦小的身形全部笼入怀中。她觉得浑身不自在,这个姿势太奇怪了,这个人也太奇怪了,鼻子一直重重往外呼气,总喷在她的脖子上,难受得很。   原身艰难地往前方动了动,换来一个青年女子不耐烦的指责:“别挤了!我脚都没地方放了!”   原身弱弱地停住自己的挣扎。过了一会,她又瞄准了旁边的一点缝隙,想要慢慢移动过去,又惹来了身边几个人不满的吐槽:“都那么挤了,你还要往哪里去?”   这下子,原身是不敢再动了,生怕又被别人甩来几个白眼和黑脸。   到站,这一次没什么人下车,反而又挤了几个人上来。原身可以感觉到身后那个男人重重往她身上压过来,她可以明显感受到自己的背部、臀部和那个男人的身体紧密接触。   她耳朵、脸颊、脖子,红了一大片,不自然地挪开身体,往前面的青年女子身上靠了靠。然而那女子回头看了一眼,坚定地站直身子,把手肘屈起来,坚决不让她贴上去。   原身意识到女子身上满满的排斥,只好尽力缩小自己的身形,减少和男人的身体接触。   然而,那个男人却靠得更近了,原身可以在自己的背部、臀部、双腿上明显感受到男人身上散发出的温热。她害怕得厉害,脸上烧得厉害,连头也不敢抬起来,觉得每个人都在冷眼看着她被人欺负。   虽然她并不清楚,身后那个男人拿了个什么硬邦邦热乎乎的东西在自己的腰间戳来戳去,可是她很清楚,那不是什么好东西。   原身双眼噙着泪,想向旁边钻过去。被她挤压到的乘客很不客气地说道:“小姑娘,好好站着,别动来动去,跟个泥鳅似的!”   回过头还压着嗓子骂了一句:“真是没素质!”   原身咬着嘴唇,脑袋埋在胸前,又委屈又无助。偏偏她又不敢、不知道该怎么说出口,寻求别人的帮助。   十几岁的年龄,似乎是每个人一生中自尊心、羞耻心最重的阶段了。原身即使并不很清楚那个男人在做什么,但她心底却隐隐约约意识到,不要让别人知道,这件事情太肮脏了!   车又一次到站了,原身并不是在这一站下车,但她惊惶之中只想出了这一个逃开魔爪的方法。她赶紧从人群中挤出来,站在车门外的那一刻,她和那个男人对视了一眼,被他那张丑陋、凶狠的脸吓了一大跳,脑子里不断重放那一个眼神——好|色的、猥琐的、耻笑她的、意犹未尽的……太多太多种意味混合在一起,让她生理性反胃作呕。   等了一会儿,新的列车到来,原身看到车内乘客少了些,才敢上去。她侧身靠在车厢边上站着,时不时有人往她这边看。原身疑惑的看看自己的裙子鞋子,没发觉什么异常才心安。   到家之后,她疲惫地换鞋进屋。父母迎上前,笑容满面地询问女儿这一天的行程,关心她玩得开不开心。   “小雾,你裙子后边沾了什么东西?”任母走在女儿身后,看到她腰间以后沾着许多白色的东西,已经晾得半干,看上去有点像白色的胶水凝固在裙子上。   原身反过头扯着裙子看,一时间也想不起来是什么、究竟是在哪里沾到的。   任母拿了抽纸过来,一手按着女儿的裙子,一边帮她擦拭。只擦第一下,她就闻到了这个白色半凝固液体独有的味道。   她心一惊,抓住女儿双肩问道:“你发生什么事情了?刚才有没有碰到什么奇怪的人?”   任父也走过来,一凑近就立即反应过来,一张脸立即沉得跟锅底似的,双眼跟机关|枪一样扫|射女儿全身上下。   “走,咱们回房间换衣服!”任母急匆匆带着女儿进房,把她身上裙子扒下,看到没有什么奇怪的痕迹,悬着的心一下子落回原处。   “今天有没有碰到奇怪的人,做一些很奇怪的事情?”任母一边把换下来的裙子装进垃圾袋里,一边担忧地问。   原身白着脸,把在地铁上遇到的事情说了出来。   “妈妈,他对我做了什么事情?那个白白的是什么?”其实,原身心里已经有猜测,只不过自己不肯相信。   任母把女儿抱在怀里,温声安慰,“没事的,没事的,以后咱们坐车坐地铁注意安全就行哈,遇到这些奇怪的人就躲开,躲得远远的。”   原身发着抖,不断点头。   遇上这么一件事,原身在洗澡的时候用滚烫的热水冲了好几遍身体,哭了好几回,心里都觉得自己被弄脏了。她不明白,为什么自己那么倒霉,会遇到这样的人,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躺在床上,她的眼泪也流个不停,闭上眼睛就想起那个恶心至极的触感,想起那张丑陋如恶魔的脸,想起那个污浊的眼神。她想要好好睡觉,希望一觉醒来就可以淡忘今天发生的一切,明天以后的她,还是干干净净、没被奇怪的人玷污过的她。   在眼泪中入睡,在噩梦挣扎中醒来。原身在黑暗中猛地睁开一双眼,抱着床上的小熊不断发抖,藏在被子里再也不敢入睡。   最后她打开了台灯,拿出自己的日记本,把这件事记录下来——   “我感觉自己脏了。就像一张干干净净的白纸,被一个恶心的人在上面吐了一口浓痰。   我一想起地铁上那些人打量我的眼神,就忍不住哭。那么那么多人知道我的裙子脏了,那么那么多人知道我脏了。”   原身的低落情绪持续了很久,在学校里也越来越沉默。平时玩得来的朋友见到她,想和她亲亲密密挽着手上厕所、去小卖部时,她总会迅速把手收回来,保持一定的距离。有的男生给她写情书,以前她还会好好地回信以“好好学习天天向上”的理由拒绝,现在她连看都没看直接塞进书包里,面无表情地继续自己的发呆。   “怎么回事啊?小雾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知道啊,明明她生日那天我们都玩得好好的!”   “她现在好像有了洁癖一样,超级抗拒和别人有身体接触,包括和我们在一起,也不能挨到她!”   “好烦啊,她怎么变成这样啊?”   “哎,小雾没有带日记本回去!”原身的好友兼同邓茵茵突然说了一句。   “额,看她日记不好吧?她肯定会生气的!”其他几个女生纠结道。   “拜托,我们啥也不知道,再这样下去就要失去一个好朋友了!”邓茵茵觉得自己说得没错,“算了,你们不看,我自己看!”   说完便开始研究日记本的开锁密码。原身的日记本密码很简单,正是自己的生日,邓茵茵轻而易举就打开了日记本,翻到了最新的那几天。   邓茵茵看完之后,脸色变得极其难看。几个女生看到她脸色的变化,也跟着紧张起来。   “那天分开之后,她回家时,被地铁色|狼猥|亵了。”邓茵茵低声说道。   一时间,在场的几个女生都沉默下来,她们没有遇到过这种事情,但也可以想象得到,那个人多恶心,小雾多害怕多无助。   “我们该怎么办?”   没有人能作答。这件事情,小雾恨不得能藏起来。而她们却打着朋友关心她的幌子,偷看了她的日记,知道了她的秘密。   “我们假装什么都不知道,打死也不能说出去!”其中一个女生说道,得到了大家的一致认同。   第二天上学,原身敏感地发现自己的同桌一直在偷偷看她,欲言又止,最后在上体育课前递来一张纸条。   “小雾,对不起,我看到了你的日记。没事的,你永远是我心目中那个纯洁的小公主,我们永远是好朋友的!”   原身看到这张纸条上的话时,顿时觉得天昏地旋,那件恶心的事情,被别人知道了!怎么办?会不会所有人都知道那件事?会不会大家都觉得她恶心肮脏?为什么,为什么那件事要发生在她身上,为什么要偷看她的日记?   体育课上简短的集合时间结束后,原身拉着邓茵茵到角落,她还没开口,邓茵茵就一副包容的样子:“小雾,那件事情都过去了,你就当没有发生过,我们也不会告诉别人的!”   原身的身体气得直发抖,发生那种事情她已经够崩溃了,为什么还要被人偷看日记,最后还要假惺惺劝自己当做没发生过。   “你为什么偷看我的日记?”原身红着眼睛问。   “我们是你的好朋友,关心你啊!你又不跟我们说你发生了什么事情,我们只能自己想办法啊!”邓茵茵靠近她,“小雾,你该不会生气了吧?我知道我不该偷看你的日记,你就原谅我嘛!”   原身一时间竟不知如何作答才好。   秘密,只要被一个人知道,十有八九,很快就会有另一个人知道。   原身的遭遇很快就在班中流传开来。传播这个遭遇的对话模式如下:“哎,你知道……,我跟你说了,你可千万别跟其他人说啊!”   原身变成了同学眼里的可怜虫,每日都在同学的同情、怜悯和好奇的目光中度过。这种目光、这种生活,刺得她的身心疼痛不堪、负重不已,终于在某一天下课之后,爬上了教学楼的最高一层,从上面一跃而下。   作者有话要说:还有一章,略晚哈~ 第215章 二一五   任雾睁开眼睛的时候, 屋外早晨的阳光温煦,透过窗帘的缝隙暖暖地落在被子上。   今天,正是她的十六岁生日, 发生地铁猥|亵事件的那一天, 痛苦的起源日。   “小雾,起床了, 妈妈做好了早餐,赶紧刷牙过来吃。”卧室门被轻轻推开, 任母走了进来, 臂弯处搭了一条鹅黄色裙子, 看上去颜色鲜嫩,非常漂亮。   “生日快乐啊,今天咱们小雾又大一岁了。”任母摸摸女儿的头发, “看看, 这是妈妈给你新买的裙子, 一字肩的,听导购员说你们这些年轻小姑娘最喜欢了。”   说着就把裙子打开, 拎在手里向女儿展示,“怎么样, 喜不喜欢?”   任雾的身体自然而然地靠在母亲身上,亲昵自然地说道,“谢谢妈妈, 裙子好好看,我等会就穿上。”   任母动作轻柔地把裙子放在椅子上,站起身,“那你先换衣服,妈妈去厨房把早餐拿出来。”   任雾乖乖点头。   洗漱完毕, 换上新裙子,任雾站在梳妆镜前打量,见里边的人儿面容稚嫩清秀,皮肤雪白无暇,裙子合身显气色,心情也因此更好上几分。   走到饭桌前,父母都已经坐在椅子上等着了。   “乖女儿,生日快乐啊!”任父笑眯眯地看着亭亭玉立的女儿,心中颇有一种“我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和得意。   “来,这是爸爸给你的生日礼物。”任父递过一个厚厚的大红包,“等会跟你那些朋友出去逛街时,喜欢什么就买哈。”   “谢谢爸爸!”任雾眉开眼笑接过大红包。   这一家人的温馨,任雾在原身的记忆中早就见过。但置身其中,她才明白,只有这么温馨美好的家庭,只有这么细心温暖的父母,才会养出一个自我世界那么纯粹干净的小姑娘。   吃完任母特意准备的鸡蛋面条,父母赶着去开店做生意,任雾便慢腾腾收拾好碗筷,坐地铁去往和朋友们约定的地方。   “小雾,你今天穿的裙子真好看!这个款式也好看!”黄芳芳坐在商场门口的遮阳伞下,远远就看到了任雾,激动地朝她挥手。待任雾走近,她站起身三百六十度把任雾打量一遍,夸赞道。   任雾朝她笑笑,两人坐在一块说起闲话来。   不多时,邓茵茵、胡凌凌、马敏敏也来到了,她们这个小团体的人便到齐了。   几个女生在一起,肯定有最要好和最不要好的。像任雾,她和黄芳芳最要好,即便她和黄芳芳两个的座位分布在教室的一前一后;跟邓茵茵最疏远,即便她和邓茵茵两人是朝夕相对的同桌。   “哎,你们听说了吗,咱们班的学委和那个体育委员在一起了!”闲逛一会,邓茵茵见任雾和黄芳芳凑在一起、马敏敏和胡玲玲走在一块,而她因太过专注玩手机被落在了后面。她赶紧把手机往包里一塞,跟了上去,随意扯了个话题开始八卦。   不是她自谦,她最爱的就是打听各种各样的八卦,是名副其实的八卦女王,大到学校哪个老师跟哪个老师在搞婚外情、小到哪个女生喜欢谁的事情,几乎都心里有数。   任雾听到这熟悉的开场白,身体自动带出本能反应——悄悄地翻了个小白眼,啧啧,又开始嘚嘚别人的事情了。   黄芳芳和任雾对视一眼,两人眼里是明显的无语。胡凌凌和马敏敏倒被那个八卦消息吸引了注意力:“不会吧,不是说体委喜欢的是八班的班花吗,我记得他前段时间还给人家买早餐呢!”   “哎,你们太落后了!八班的班花是前前女友啦!听说体委觉得班花美则美矣,就是缺少了点内涵,这两任女朋友都是走学霸路线的!”邓茵茵解释道。   “那咱们班学委不知道他花心吗?为什么答应他啊?”胡凌凌好奇道。   “嘘,听说体委吻技高超,再加上他长得又高又帅的,所以学委就答应了。”邓茵茵说道。   什么鬼理由?任雾无语望天。   黄芳芳抿着嘴,无奈地摇头。   邓茵茵还在前头噼里啪啦说着八卦,胡凌凌和马敏敏一人挽着她的一根胳膊,听得非常专注,时不时还问上几句。   “她们三个,真的是专注八卦一百年啊!凌凌和敏敏还好,只会听,不会到处传。像茵茵这个嘴上没锁的家伙,一碰到聊得来的,刷的就把话说出去了,真担心她会闯祸!”黄芳芳小声说道。   任雾点点头,深以为然,“可不,喜欢八卦听正常的,可是嘴里守不住事儿就有点不靠谱了。”   像原身上辈子那样,邓茵茵偷看她的日记,一方面是关心自己的朋友出了事,另一方面则是真的太过八卦,什么事情都想扒得清清楚楚。更过分的是,还总爱说漏嘴,过后才后悔自己又没守住秘密。   也许她是无心之失,但是带给别人的可能是一生的伤害。任雾心里早就打定主意,不会和她有太多的交往,只保持同学关系就行。   任雾的目光飘到黄芳芳身上。这个女孩儿,她那天因为请假没去学校,因而不知道邓茵茵偷看了好友的日记。第二天回校时,听到邓茵茵提起的时候,气得立即骂人绝交。然后跑到好友身边,也不提那件事,安静地陪伴好友。然而她的陪伴,最终也没有敌过其他人的八卦、同情与揣度。   作者有话要说:略短,小可爱们见谅哈!睡啦,晚安! 第216章 二一六   吃完午饭, 直落看电影,看完电影之后每人拿着一杯奶茶到电玩城里打游戏。任雾在任务里好久没这么轻松过,整个人都充满了活力, 把整个电玩城的游戏都玩了一遍。其中在玩一个双人打|枪击杀怪兽的游戏时, 一个七八岁的小男孩站在旁边看着,嘴里一直嚷着“这里!快!打!那边!哎哟!”之类的话, 在旁边不断提醒两个大姐姐的射击方向,急得就像是他在打游戏一般。当看到任雾和黄芳芳两人被怪兽一口吞掉、界面出现鲜艳的“KO”两个字时, 他气得一甩手一跺脚, 脸上全是气急败坏、烂泥扶不上墙之类的复杂表情。   任雾这几人被他这个反应逗得几乎要笑弯了腰, 直到她们走出电玩城准备各回各家时,脸上的笑意还没消退。   “好啦,那我们明天见了, 大家注意安全啊!”几人挥手道别, 坐公交的走去公交站, 坐地铁的往地铁站走去。   任雾和邓茵茵两人都是坐地铁回家的,只是两人搭乘的方向不一样。下了电梯, 两人便分道扬镳,各往一边排队等车。   任雾看看手表, 现在是六点半,比前世要提前一个小时回家。这样,应该可以避开那种事情了吧?   列车到站, 任雾随着人群挤上去,站在列车最后那个车厢的角落里。这个位置,她的后背靠在车厢壁上,只需要注意身前有没有不怀好意的人出现。一路无事,她顺顺利利地回到家, 把身上的裙子换下来,细细看了一遍,也没找到任何龌蹉的痕迹。   “呼……”任雾轻轻呼气,这个任务,也太简单了吧?就这样,特意规避了前世的回家时间,选了个较为安全的位置呆着,一切都搞定了。   “006,这个任务也太简单了吧?这样就完事了?”任雾洗完澡,靠在沙发上一边看电视,一边和系统006闲聊。   “宿主,你只是凭借着自己的先知,避开了那件事。以后还会发生什么事情,谁知道呢?对吧?”系统006一本正经地说道。   怎么感觉这句话怪怪的,仿佛在暗示她这次好运避开了,以后还会撞上。任雾无语地想。   管他呢,这些事情,就算遇上,她也不怕啊!   时间一天天流逝,任雾顺着原主本来的生活轨迹走下去,轻松快乐得像一个真正的高中女生,最大的烦恼是这次考试没考好、暗恋的男生没在她看过去的时候心灵感应一般回望。   宛若咸鱼一样,过了很长一段惬意的日子。在第二年的六月份,任雾的生活有了些许起伏。   一大早来到教室,任雾就发现今天的邓茵茵特别亢奋,脸上时而出现激动的神情,时而表现得有些愧疚,时而又像下定了决心,足以看得出她心里有多不平静。也不知道她又听到了什么大八卦,才会有这么复杂的心理活动。   “哎,小雾,跟你说件事,你千万不能告诉别人哦!”邓茵茵的犹豫纠结没持续多久,早读过了大半,她四处看看没有老师的身影,立即拉拉同桌的衣袖,凑过头说道。   也许是憋得久了一点,任雾拒绝听八卦的话还没说出口,邓茵茵就抢先说了:“你知道我昨天下午坐地铁的时候看到什么事情吗?天啊,我居然看到一个男人站在一个女生后面,用自己的下半身在那个女生身上摩擦!天啊,太恶心了!”   任雾皱了皱眉头,看了她一眼,“你说谁恶心啊?”   “那个男的呀,居然在公共场合做那种事情,对一个女孩子做那种事情,太肮脏了吧!”邓茵茵吐槽道。   没等任雾脸色好转,她接着说道,“不过那个女孩子也有自己的问题啦,现在又不算特别热,她居然穿了条超短的牛仔裤,都短到大腿根儿了!我妈说过,女生一定要自爱,不能把自己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免得被那些有坏心思的人盯上!”   “还有啊,你说那个男人对那个女生做了那种事情,她该怎么办啊?别人知道肯定会背后议论她的!她以后怎么找男朋友怎么结婚啊?她都被坏人那个了!”邓茵茵边说边摇头,“她太惨了,如果她不穿那条裤子就好了,也不会被那个男的看上。”   任雾一时心情复杂得无法说话,只能用难言的眼神看着同桌。这年头,居然有人还会有这种想法。那个遭遇了这种猥亵事件的女生明明是受害者,却被冠上了犯罪源头的帽子。   “那后来呢,那个女生怎么样了?有没有其他人看到、站出来帮她一下啊?”任雾沉默了一下,开口问道。   “那个女生都不知道那个男的蹭她呢,一直在玩手机,头也没抬。别人看没看到我就不知道了。”邓茵茵撇撇嘴,看上去有些嘲讽的意味,“不过我觉得那个女生肯定知道的,不可能别人蹭你你没有感觉啊,你说对吧?”   其实还真不一定知道。当车上人挤人,有身体接触很正常,谁会想到有人在公共场合做出这种事情来呢?   任雾想起有一次从地铁里出来,就看到前面走着的女生裙子脏了一大块,她走上前提醒的时候,那女生回头扯着裙子看到上面的痕迹才知道自己遭遇了什么事情。   “哎,如果是你,你会怎么办啊?”邓茵茵好奇地问。   任雾说道,“我应该会当场揭穿那个男人在做什么,找列车警察处理吧。”   这个回答换来了邓茵茵的惊诧一瞥,“你这样太鲁莽了,闹得大家都知道你发生什么事情,多羞啊!”   “如果是我,我觉得自己都没脸见人了!”邓茵茵耸耸肩,“不过我都不会穿那么露的衣服,肯定不会发生这种事情的!”   如任雾所料,没多久,班上大半女生都知道了“地铁色|狼”这码事。也许是因为这种事情非常新奇,也许是因为这个年龄对性的懵懂,一时间班里的话题都是集中在地铁色|狼上面。   八卦之余,班里最大的变化就是几乎每个女生都坚持天天穿着长裤。中裤短裤裙子什么的,早就不见了踪影。   私底下,任雾和黄芳芳聊过地铁色|狼这码事。黄芳芳感慨道:“明明是色|狼做错了,却搞得像是我们这些无辜的女生做了什么错事一样,真是好笑。”   “更好笑的是,连一些女生自己都觉得是原罪在于自己。”任雾苦笑道。   *   铭华高中的暑假作业除去各科的一沓沓资料和卷子,还会有一个课外拓展,内容和形式不限,任由学生发挥。到九月份开学的时候,统一在班上展示自己的作品和心得。   任雾记得在高二的那节分享会上,有学生捧来了一盆花,说是自己暑假种的,把自己的养花经验说得天花乱坠;有学生拿来了一袋小饼干,说自己暑假迷上了做烘焙,还附上了自己做小饼干的视频记录;有学生沉迷看书不可自拔,分享了一堆书单,给大伙儿详细介绍了一遍……   不得不说,这个社会实践还挺有趣的。   “芳芳,暑假的课外拓展你有想法不?”任雾一边吃饭,一边问对面坐着的好友。   “嗯,还在纠结呢!我想做点特别的,可是想来想去,又不知道该做什么好。种花养动物、学厨艺学跳舞画画之类的,太普通了,随便拎出一个学生都是做那些主题。”黄芳芳苦恼地说,“我想做个特别一点的,不然课外拓展就没意思了。”   任雾挑挑眉,“要不要跟姐们混?”   黄芳芳被她这个故作帅气的动作逗笑了,“那得看你的想法够不够吸引人了。”   “要不,我们拍个小电影呗?”任雾这句话的威力,和惊天大雷没两样,吓得黄芳芳筷子上夹着的肉都掉了下来。   “什么,拍电影?我们两个吗?”黄芳芳惊讶。   两个人,没器材、没剧本、没演员,最重要是没多少钱,能拍一部电影吗?   黄芳芳心里这么想,嘴上不自觉把自己的疑惑问了出来。   “器材,手机加电脑,嗯,还可以偷偷拿家里的相机来代替。剧本,我来写,绝对没问题。演员,你和我,加上我几个表哥表姐表妹,应该差不多了。钱,应该用不了多少。”任雾双手一摊,“瞧,问题全部解决了。”   “那道具呢?灯光呢?后期呢?”黄芳芳追问。   “芳芳,”任雾点了点自己的大脑,又把双手摊在她面前,“脑子加双手,我不信还有什么搞不定的。”   见她还是一副压力山大的样子,任雾宽慰道,“我们又不是拍一两个小时的大片,只是拍十来分钟的小电影,没问题的。”   黄芳芳一方面被任雾这个提议深深地吸引,拍电影,这事儿也太好玩了吧,哪个中学生课外拓展会做这个啊;一方面她又担心这个提议不靠谱,啥都没有、啥都不会,真的能拍出一部电影吗?   黄芳芳忘记了吃饭的事情,认认真真地考虑好友提议的可行性。   “那你想过拍什么题材了吗?”黄芳芳突然抬眼看向任雾。   下一刻,两人同时说出相同的四个字——“地铁色|狼!”   作者有话要说:只得一章,卡文太厉害了,明天补回,请见谅!   晚安啊! 第217章 二一七   说干就干, 任雾和黄芳芳自放暑假之后就黏在了一起。每天早上八点钟,黄芳芳准点来到任家门口,两人吃完早餐之后就窝在房间里开始琢磨电影的事情, 晚上八点钟才从任家离开。   在剧本和道具都准备好之后, 任雾和黄芳芳请来了自己的表哥表姐表妹,开始了拍摄。十来个半大不小的孩子们合力完成了一部电影的拍摄。   在铭华高中, 三年时间只有两次班级调整,一次是高一入学的分班, 另一次则是高二伊始文理分科导致的分班。因而, 高三开学, 任雾见到的依然是那些熟悉的面庞。   “各位同学晚上好。暑假已经过去,咱们又迎来了新的一学年,希望大家在至关重要的这一年里把心思集中在学习上, 跟紧各科老师的复习节奏, 不断进步, 争取在明年的高考中取得满意的成绩。”班主任老李站在讲台上,开门见山地说道, “废话不多说,下面进入咱们学校的暑假作业课外拓展分享会, 从第一组左侧第一个同学开始分享。”   课外拓展在学生操行表现上并不占分,只有作品和内容非常突出的才会收到学校的公开表彰和资金鼓励,但这对大多学生来说, 吸引力并不大。因而,许多同学都是敷衍了事,随便做了一点小玩意拿出来展示。其中最让人哭笑不得的是有一个女生,暑假在家里帮忙照顾半岁大的妹妹,学会了快速准确换纸尿裤, 干脆拿来一个布娃娃,在全班同学面前展示纸尿裤的正确使用方式。   任雾坐的位置是第二组第二位,没多久就轮到了她。由于是合作作品,黄芳芳也跟着她一起走上了讲台。   “大家好,我们的作品是一部二十分钟时长的微电影《平行时空》,接下来请大家观看电影。”教室里的灯光暗下去,黄芳芳点击提前放在电脑桌面上的文件,黑板左侧斜挂着的幕布上很快出现了画面——   【小雾(任雾饰演)穿着短袖T恤和黑色短裤,随着人流挤进了地铁里边。由于是周末,地铁上人挤人,几乎每个人都无法避免和别人有身体接触。小雾警惕性挺高,别人碰到她时她都会回头看看。   列车行进,乘客们几乎都拿着手机,注意力大多集中在上面,小雾也是如此,偶尔轻微的身体触碰也没有引起她的注意。而就在这时,几抹温热停在她的腰间,甚至还有向下移动的趋势。   小雾很快就意识到了身后的不轨之手,猛地向前走了一步,引来了其他乘客的不满:“挤什么挤啊,能不能好好站着啊?真是的!”   小雾慌忙道歉,小声解释道:“刚才有人摸我,所以……”   面前的老妇人挑剔地打量着小雾的面容和穿着,批评道:“年纪轻轻的,还是个学生吧?怎么就穿得那么暴露,瞧瞧你的裤子,短成什么样了?色|狼不摸你摸谁啊!”   小雾咬|着嘴唇分辩:“我只是穿了一条普普通通的短裤,大家都这么穿啊!而且,这难道不该指责色|狼的行为吗?”   老妇人骂骂咧咧又说了她几句不是,把责任尽数推到她身上。旁边的乘客冷眼看着,时而附和老妇人的声音。   面对着眼前这些尖酸刻薄的嘴脸,小雾胆怯了,低下头不再作声。   列车继续前行。那只手,又来了。小雾敏|感地意识到身体某处被人触碰了几下,她尽力往旁边闪躲,却换来一个个不满的白眼和吐槽。   “妈妈,你看,那只手在干什么坏事!”一个小女孩突然回过头看向母亲,小声说道。   中年妇女顺着女儿的视线看过去,一把把女儿搂在身前,不准她再看:“别看,脏了眼睛!宝贝记住了,咱们可不能穿这么短的裤子出门,不然会被坏人盯上的!”   “你不要摸我了!” 小雾实在无法忍受,回过头气愤地对着身后的男人说道。   面容憨厚老实、穿着一身得体的衬衫西裤黑皮鞋的男人狡辩道:“我没有摸你啊!大家都有眼可见的,我一直安安静静站在这里,动都没动。小姑娘,你一直动来动去,是不是你蹭到别人的包包、身体之类的,造成了误会啊?”   男人这话一出,周边的乘客分别打量两人的穿着打扮,纷纷说道,“小姑娘,是你想太多了吧?咱们这可是公开场合,怎么可能有人摸你啊?”   列车总算到站,小雾惊惶失措地从上面钻出来。车门缓缓关上,列车里边,一个相貌憨厚老实的男人正对着外面的女生露出一个得意的笑脸。   小雾魂不守舍地回到家里,父母很快就发现了她的异常,关心的询问她发生了什么事情。   “什么?地铁上有色|狼?”父亲猛地站起身来,气愤地骂了几句,然后又把目光放到女儿身上,迁怒道:“你看看你穿的是什么衣服?又短又紧身,成什么样子了?你丢不丢人啊!这么大一姑娘,还不会好好保护自己?我告诉你,这种暴露的衣服全扔了!”   “你爸说的是,以后咱们不穿这种衣服了啊。”母亲声音温和,却让女生裸|露在空气中的皮肤都起了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可是,这明明不是衣服的错、不是我的错,而是那个色|狼的错啊!” 小雾眼里流露出迷茫。   小雾第二天回到学校,迎来了各种各样的异样目光。原来,昨天有一个认识她的女孩子看到了整个过程,还用手机拍了下来,放在了学校的贴吧上,引来了无数人的围观。今儿正主出现在校园里,许多人都认出了她。   “是她吧?在地铁上被色|狼摸的那个女生。”长头发女生悄悄指着小雾问同伴,“都发生那种事情了,她还能面不改色心不跳回学校上课?脸皮也太厚了吧?”   “可不,要是我,我早就请假回家呆着,不敢出来丢人了!”同伴声音挺大,直接传到了小雾耳中。   “不是我的错,我为什么要害怕丢人?”小雾突然看过来,直直看着她们,问道。   “穿那么短的裤子出门,还不是你的错啊?”两个女生嘲讽地说道。   类似的话在校园的每一处不断地响起,相同的眼神一次次重复落在小雾身上,压得她抬不起头来。慢慢的,她的心扉不再对任何人打开,变成了一个满脸阴郁、天天穿着宽大的几乎不会露出多余肌肤的衣服的女孩子,青春、活力、快乐、美丽,全都离她而去。】   在这个时候,画面一黑,当班上同学以为微电影已经结束的时候,新的画面出来了。   【小雾(任雾饰演)穿着短袖T恤和黑色短裤,随着人流挤进了地铁里边。由于是周末,地铁上人挤人,几乎每个人都无法避免和别人有身体接触。小雾警惕性挺高,别人碰到她时她都会回头看看。   列车行进,乘客们几乎都拿着手机,注意力大多集中在上面,小雾也是如此,偶尔轻微的身体触碰也没有引起她的注意。而就在这时,几抹温热停在她的腰间,甚至还有向下移动的趋势。   小雾很快就意识到了身后的不轨之手,猛地向前走了一步,引来了其他乘客的不满:“挤什么挤啊,能不能好好站着啊?真是的!”   小雾慌忙道歉,小声解释道:“刚才有人摸我,所以……”】   啊?画面重复了?教室里的同学们发现这一幕已经看过,不由纷纷议论起来。   而幕布上画面未停,继续往下走。   【挨近小雾的那一圈儿乘客听到她的话后,第一反应就是把她往身后一拉,完完全全地护住了她的身形,然后关心询问道:“小姑娘,你告诉我们,是哪个人摸你了?”   小雾从人群之中探出头来,指着刚才站在她身后伸出不轨之手的男人说道:“就是他摸的我!”   只见那男人戴着一副金属框架眼镜,穿着整洁大方,看上去文质彬彬,并不像做出龌蹉下流之事的人。他有些苦恼地看着小雾,说道:“小姑娘,你是不是误会了?我怎么可能摸你呢?你这不是开玩笑吗?我可是有正当工作、有对象、接受过良好教育的人啊!”   听到男人的狡辩,小雾又没有任何证据可以证明他是色狼,一时着急得不得了,“可是我刚才回过头就是看到你的手在摸我!你一见到我回头就立即缩回手了!”   双方各执一词,却没办法证明对方是色|狼或自己是清白的。而乘客们也并没有一棍子打死某一方,反而互相问道:“有没有人看到小姑娘和这个帅哥之间的情况啊?有的话站出来说一声呗!”   “妈妈,我刚才看到那个叔叔在摸姐姐的皮皮,我能告诉大家吗?”不远处,一位小姑娘扯扯母亲的衣服,乖巧地询问道。   中年妇女立即扬起手臂,“我女儿说刚才看到那小伙子摸小姑娘了!”   这么一来,大多数人都站在了小雾这一边,纷纷对那男人进行指责:“你这人怎么欺负小姑娘呢?人模人样的,净做出这种肮脏事情来!对得起你读过的书,对得起你爹妈吗?……”   男人不服,梗着脖子反驳:“你们净听她们瞎说!谁知道那小孩子是不是认识那小姑娘,跟着她一块乱说的呢!谁知道她们是不是一伙儿想要敲诈我呢?”】   作者有话要说:小可爱们,对不起,这两天家里有事,家人摔伤了。我会尽快补回来这段时间断更的文的,放心哈! 第218章 二一八   【“我这里有证据!”突然, 一个清亮的声音从人群里传出来。   众人纷纷闪身让出一条狭窄的路来,一名穿着校服的女生(黄芳芳饰)拿着手机从中间走了出来。   “我刚才看到那个小朋友在用手机玩游戏,玩得挺厉害的, 我就偷偷录了视频。放心, 视频里只能看到小朋友的发顶和手机界面,看不到正脸。”小芳担心小朋友的父母误会, 赶紧解释清楚。   “在我录视频的时候,你的动作也被录了进去。”小芳看着男人说道。   男人面上的惊惶一闪而过, 心底发虚嘴上强硬:“我告诉你, 小姑娘家家的别多管闲事, 你知不知道你这是污蔑啊?信不信我告到你学校去啊?”   看到男人这虚张声势的样子,大多乘客心里都有数了,面上眼里不由流露出不屑、指责的意味来。   小芳也不跟他争辩, 直接打开手机视频。手机界面出现了小朋友打游戏的情景, 而除了这个画面之外, 还拍到了穿着黑色西裤的下半截身体。就在身体右侧,无名指带着黄金戒指的手静静垂下。突然, 它动了,向身前悄悄探去, 放在了前面那个女学生的腰部,还过分揉捏几下。   视频到此结束。   “我也没注意到手机会拍到这个,只是听到你们说要证据, 我特意把刚才拍的视频细看了一遍,才注意到那只手。”小芳说道。   而在视频刚出现那只手的时候,一个老妇人立即就按住了那个男人的右手,抓起它举高:“看,就是他!无名指带着金戒指!”   可以说人证、物证齐全, 在下一个站,两位乘客扯着男人的衣领,陪着小雾去找乘务员报警,身后还跟着牵着小姑娘的中年妇女和小芳,共同去做口供和证明。   刚到派出所,见她晚归的父母打来了电话,得知她刚才遭遇的事情,满腔担忧地急急赶过来。   “你这混蛋!”父亲一进门,直接一拳打过去,男人的脸被巨大的力度给甩到一边去,皮肤上迅速变红变肿。   “你这流氓!居然敢非礼我闺女,看我不打死你!”母亲一边凶狠地骂着,一边抡起手里的挎包不断往男人身上打,打得他抱头鼠窜,躲在了警察身后才算找到一个稍微安全的港湾。   警察见这对父母打得差不多了,才挺身而出,清清嗓子道:“咳咳,这件事情经过了解基本属实,我们这边对他进行罚款和拘留……”   从派出所出来,特意过来作证的几个乘客在离开前还拍拍小雾的肩膀,宽慰道:“小姑娘,没事了啊,等会回家洗个澡好好睡一觉,明天起来啥事都没发生过。”   听到这样的话,小雾心里的恐慌不安也跟着散去不少。   回到家里,父母又是一番安慰,晚上母亲还特意陪她一起睡,生怕她被噩梦魇到。   第二天回到学校,校园里一派风平浪静,似乎谁也不知道小雾昨天发生了什么事情。事实上,他们早在网上看到了热门的微博,看到了相关的消息,认出了被色|狼|骚|扰的正是小雾。他们非常佩服小雾面对骚|扰时的勇敢,不约而同转发微博,齐齐写上一句——“为勇敢的小姐姐打call!”   小雾的生活并没有因为这件事情而受到任何不好的影响。相反,她变得更加勇敢和善良。在偶尔遇到的女生被性|骚|扰的情景时,她都会果断站出来指证色|狼,宽慰被伤害的女生。一如那些乘客帮助她一样,去帮助需要帮助的那些女生。】   幕布上画面停止,一片黑色之中出现“剧终”二字。   教室里的同学们意犹未尽地看着讲台上的两位女同学,期待她们再说些什么。   灯光重新亮起来,任雾看着底下一张张尚存稚嫩的脸,半晌说道:“我们拍这部小电影的初衷是,希望大家在看待猥亵事件时,过错方是色|狼,而不是被伤害的那个人。”   黄芳芳接着说道:“每个人都有穿衣打扮的喜好和自由,这不应该跟遭受猥亵挂钩。不管她穿成什么样,都不是别人猥亵骚|扰她的理由。”   还有很多话,任雾和黄芳芳想要说,想要底下的每一位同学都知道。但她们很快就意识到,那些话不应该出自她们的嘴巴,而应该出自那些同学的思考和反省。   她们拿着U盘回到座位上,班主任老李微微颔首。这部小电影很有教育意义,或许……   任雾也没想过这部小电影能带来怎样的后续,直到半个月后,老李把她和黄芳芳两人请到级室,恭喜她们的作品《平行时空》获得了铭华高中课外拓展大赛特等奖。   ?咱们学校还有这个奖项?两人俱是一脸懵。   “这是你们的奖金和奖状,拿着吧。”老李从抽屉里拿出两份一模一样的奖品,推到她们面前,“等会我还会在班级上宣布这个好消息。”   “对了,还有就是,教育局那边看上了你们的作品,打算发到每个学校进行观看和教育。”老李笑眯眯说道,“不错啊,这个作品挺有意思的,也很有教育意义。”   任雾心里一喜,这对她而言着实是个大好消息。能让许许多多学生看到这个微电影,从中悟出一些道理来,那简直太好了。   《平行时空》这部微电影作为官方教育片在这个市里大大小小各个学校都放了一遍。几乎所有学生听到学校放电影这个消息时都开心得一蹦两丈高,下一秒就被班主任勒令要求看完电影后每人都要写观后感交上去,学生们立即就像蔫了吧唧的小禾苗一样,变得没精打采的。然而看完电影之后,他们又找回了活力,三五成群凑在一块开始聊电影里的情节,心里憋了特别多的话,想要和同学们分享交流。每个人都想把心里头那一堆话说出来,偏偏没人乐意听自己的长篇大论。这时候,班主任要求的观后感就特别受欢迎了。每个批改观后感的语文老师几乎都是一样的想法——这群兔崽子,平时让你们写个作文都是东扯一点西扯一点,今儿居然都是真情实感、一气呵成!   由此,市教育局积极响应多所学校的语文教科组提出来的要求——举办一个《平行时空》观后感大赛。每个班级的班主任纷纷把自己看好的作文提交上去,信心满满地等待获奖。   十来位语文高级教师齐聚于市教育局的一个会议室里,每个人面前都摆着一台电脑,大家纷纷对里边扫描存档好的观后感进行打分批改。他们边阅读作文边感叹:“这些孩子,写作水平还真不赖!要是平时考试也有这个水平就好了!”   这次的《平行时空》观后感大赛也引起了市电视台的注意。一时间,市里的报纸和电视频道都出现了相关的内容,整个城市就没有哪家哪户不知道《平行时空》这部微电影的了。   自然而然,网上几乎遍地都是《平行时空》的消息,同时也引发了地铁猥亵、公交色|狼、职场性|骚|扰等相关字条的讨论,许多人都在网上分享自己遭遇的、或是见到的性|骚|扰甚至是性|侵|犯的经历,陈述自己受到的无法磨灭的伤害,感叹自己当初有多无助、害怕,却没人敢站出来帮助自己,只有无数同情可怜、不屑嘲笑的目光注视。   ——“我有恐男症,只要男人一靠近我,我就会身体发抖、反胃想吐。得这个病,是因为在公交车上被一个男人用他的下|半|身摩擦,我喊非礼,几乎没有人帮我,还有人说我活该,谁叫我穿吊带裙子出门。最后还是一个比我小一点点的小姑娘站出来,扯着我下车。”   ——“被十几个老太婆指着鼻子骂穿得暴露、伤风败俗的我表示,一辈子都会恨那个色|狼和那一群助纣为虐的老太婆,求求老天赶紧收了他们!”   ——“我表姐,被一个陌生男人非礼了。后续,被她父母嫁给那个男人了。”   ……   这场讨论轰轰烈烈持续了许久,一直占据热扫前几名的位置,网友们还艾特国家的各个官方网站,期待他们可以更加关注这一方面的内容,希望能完善相关法律,把犯罪成本加大。同时,也希望可以想办法提高国民的基本素养,让每个局外人都有见到不平挺身而出的勇气和善良。   一年后,猥亵、性|骚|扰、性|侵|犯等相关的法律得到完善,处罚力度大大增加,同时还出台了相关的鼓励政策——比如说,勇敢站出来的围观群众会受到表彰奖励。另外,教育部也要求把《平行时空》作为每个学生必看的教育电影之一。   任雾顺利读完高中,考上一个文学性大学,一头扎入了编剧学习的海洋里。她尚未毕业,就写了一部校园|骚|扰相关的剧本,和自己认识的刚出校园的导演一起合作,拍了一部反响巨大的电影,赤|裸|裸揭露了校园里少为人知的一个黑暗面。趁着这股东风,网上曝光了许多的校园黑暗事件,许多禽兽就此被立案调查,那些沉寂在岁月里的受害者终于看到了生活的光。   七十岁,任雾离开了这个世界。此时的她,早有阳光编剧之称——正是她,给太多人的生命带来了光和希望。   回到地府,小姑娘嘴角带着开心激动的笑容,“谢谢您!您真的太棒了!”   “本次任务完成,打分如下:①避开地铁猥|亵事件,得五十分;②打碎受害者原罪论,消除受害者的心理负担,更改部分人们固有观念,提高国民基本素质,得二十分;③促进相关法律的完善,有效减少类似事件的发生,得二十分;④促进类似案件的曝光,让色|狼得到应有惩罚,得十分。目前总得分为一千二百四十分。”系统006的声音响起来。 第219章 二一九   “我要光明正大地和小鲜肉谈恋爱!”   当任雾听到这个要求的时候, 双腿一软,差点跪了下来。   面前这个女子面容俏丽,身形婀娜, 气质出挑, 确实是任雾做任务以来,容颜颜值最能打的委托者了。   但你也不能仗着你美, 就要光明正大和小鲜肉谈恋爱啊!其实底下恋情也可以来一波呀!要知道,小鲜肉背后, 可是比虎狼还要凶猛的粉丝啊!   “去吧去吧!赶紧的!”不知为何, 任雾居然从系统006的声音中听出了几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意味。   任雾哭兮兮地转移到任务小世界里。   *   任雾看到这次任务委托者的第一眼, 就从她通身的气质谈吐和裸|露在外的双手猜到她在一个条件宽裕的家庭里长大。但她脑洞开再大,也想不到原身是华国首富的小女儿。   原身是个颜狗——对,就是见到盛世美颜会变成舔狗。从上幼儿园开始, 她就喜欢跟在班里帅气小哥哥身后, 每天双眼变成小红心, 回到家里就宣布要嫁给哪个哪个帅气小哥哥。哦,差点忘了, 她还是个花心的颜狗,这段时间喜欢俊朗帅气的, 过段时间换个口味,喜欢冰山美男,再过一段时间, 再换一个口味。   因为她天天惦记班上(慢慢扩散到整个学校)里的各种帅哥,无心向学。任父在发现她对金发蓝眼帅哥具有天生免疫力后,立即把她打包送到M国上学,直到她大学毕业,表面上看起来已经不再是一个颜狗了, 才松口让她回来。   任父怎么也想不到,她坐飞机回来时,隔壁座位上的帅哥掳获了自家小女儿的芳心。   钟星宇,娱乐圈新晋小鲜肉,以素人身份上了一个恋爱综艺节目后收获了一大批粉丝,大多是CP粉。他干脆利落签了合同,出道做艺人了。这两年来,他在好几部热播戏里饰演男二男三,多数角色都是对女主用情至深、默默守候的类型,因此赢得了一大批女友粉。   钟星宇也对邻座这个长相俏丽的年轻女孩很有好感。爱美之心,人皆有之。不可否认,世界上大多数的爱情是源自相貌的吸引。   那一双水润清透的桃花眼自带妩媚,偏生那张脸是张清纯动人的瓜子脸。那一头波浪大卷散散落在她的肩上、胸前,衬得她的脸越发娇小。   原身的那双眼时不时落在钟星宇身上,不自知带着些撩人的意味。毫无疑问,钟星宇的心弦被那一个个炽热如火的眼神拨动了。   妹有情,郎有意,两人闲聊一会,便加了彼此的微信和电话号码,还约定有空一块出去吃饭。   原身回到家里,恶补了好几天钟星宇拍过的综艺和电视剧,被迷得完全丢了神,主动约这位帅气温柔的小鲜肉吃饭。   两人这样来来往往,没多久就定下了情侣关系。但是钟星宇有些抱歉地告诉她,他的粉丝要么是CP粉,要么是女友粉,一旦公开两人的恋爱关系,会对他的事业造成毁灭性的影响。   原身乖乖答应了不公开恋爱,过上了做地下恋人的恋爱生活。   做地下恋人是什么感受呢?   大概是只能看着他在综艺上和其他女星互撩,撩得CP粉们只会大喊“石锤石锤,吃糖吃糖”;大概是只能看着他在出席活动的时候对那一群疯狂的女粉说:“你们都是我的女朋友”;大概是两人聊天只能语音,不能打字,每次聊完只会还得删除聊天记录并且发截图给他看;大概是她悄悄去看他的时候,还得假装他的助理,走在他的身旁或是身后,不能挽着他的手……   这段恋爱没能维持太久。在原身还喜欢钟星宇那张脸的时候,就被迫分手了。   原因很简单,被他的一个女友粉发现了。那个女友粉有着谜一般的直觉,在某次她假扮小助理的时候,突然扯掉了她的口罩,拍了她的照片。然后从微博的茫茫人海里准确找到她,天天私信骂她、在评论里骂她、转发骂她。   原身把这事情和男朋友一说,只见他脸上为难至极,犹豫片刻,就耐心劝她忍下来,不要在意这种事情。   原身二话没说就让他成为前男友。连自己女朋友都呵护不了的男人,要他何用!   原身待在家里闷闷不乐,好友蓝岚特意组了个局,请来不少帅气小鲜肉,让原身过过眼瘾,调整一下心情。   在这个局上,原身移情别恋了。不怪她意志不坚定,只怪对方太英俊。   这个小鲜肉名为叶越,十七岁时机缘巧合拍了一部文艺片获得影帝而进入娱乐圈。他的起点高,平时都是拍电影,偶尔在一些带有红色背景的电视剧里出现。他的粉丝组成很简单,要么是妈妈粉,要么是事业粉。你说女友粉?粉丝们都是这个看法——我儿子还小,一心一意搞事业,没空谈恋爱呢!   原身这次谨慎了一些,两人私下来往了小半年,才把关系确定下来。叶越倒是不在意公不公开,而他的经纪人却跳了出来,以命相逼——他们俩要是公开,他、他就死给他们看!   原身也不愿意为难新鲜出炉的男朋友,化身为假笑女孩表明自己非常善解人意,不公开就不公开。   这段恋情要持续得久一些。两人相处下来非常融洽,甚至有了谈婚论嫁的打算。原身还以为自己这只颜狗,这辈子就拴在了叶越身上。   叶越稍微向公司表现出自己打算结婚的意愿,公司严词拒绝。不仅如此,还让经纪人让粉头们天天在微博下哭求儿子专心事业,不要谈恋爱,不要结婚!反正,你还年轻呢,拿多几个影帝再结婚啊!   叶越认为自己的人生大事更重要一些,便把粉丝和公司的意愿放在了后头。他怎么都想不到,在自己的事业粉里,居然还有极端的事业粉!   当两人从车上下来,走往民政局的时候,一个穿了一身黑的女人突然冒了出来,顺势把手里瓶内的液体泼了出去。原身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泼了满脸一身。   痛。   这是她生命剩下的日子里,唯一的感觉。   作者有话要说:先声明一下哈:这个故事绝无原型,纯属蠢作者的放飞之作。   晚安哈! 第220章 二二零   任雾睁开眼睛的时候, 正处于从M国飞回国内的半空中。旁边那个随意把口罩扯到下颌位置的青年露出一张眉清目秀的脸,让这具许久没近距离看到华国帅哥的身体激动不已,目光略带痴迷地看了好几眼, 头脑才变清醒。   “宿主, 这具身体原本抵抗不了美男的诱惑,请你做好为盛世美颜心动的准备哦!”系统006好心提醒道。   任雾已经很久很久没对一个人心动了。她的手悄悄钻进毛毯, 来到身前位置,感受那一处剧烈的跳动。恍惚间, 似乎感受到了爱情来临之际的无法自已。   “你不认识我?”青年突然转过头, 上半身微微向身旁年轻女子靠近, 流露出想要交谈的兴致。   任雾抬眼看去,如水眸子里含着丝丝疑惑。她摇摇头,说道, “应该不认识。”   青年被她直白的反应逗乐了, 眉眼微微上挑, 嘴角弯了弯,“那你想不想借这个机会认识我啊?”   青年的尾声有些短促, 似乎带上了几分戏谑之意。   任雾对着他笑,毫不扭捏:“好呀!我也给你一个认识我的机会。”   两人相视而笑, 在这瞬间,原本横亘在两人之间的陌生慢慢消退。   青年向任雾大概介绍了一下自己,比如说自己的名字, 自己是个演员等之类在网上一搜就能知道的消息。   任雾也随口说了一下自己的情况——常年在外,大学毕业后回国发展,目前单身。   像以往有过十来任男朋友的事情就没必要提了。   下机前,钟星宇在起身之前俯在任雾耳旁,轻声说道:“有空联系。”   青年男子鼻腔内喷出的热气洒在任雾敏感的耳朵上, 惹得那处皮肤染上害羞的粉。   钟星宇带着口罩,大步向前走。助理王虹急急跟上,面上带着点焦急的神色,“宇哥,你这样撩妹子不好吧?李哥知道肯定得说你。”   钟星宇眉头皱了皱,撇了一下王虹,“你不说,我不说,谁会知道?我都二十六了,还不准我谈个恋爱啊!”   “李哥说了,不是不让你谈,就是你现在这个情况不适合谈恋爱啊!你看看你那些粉丝,三分之二是CP粉,剩下的三分之一是女友粉。你要是谈个恋爱,可能没了一大半粉丝啊!”王虹指着不远处举着应援手条和应援牌、喊着爱豆名字的狂热粉丝们,愁眉苦脸说道。   “不公开不就得了!真是的,这又不是什么大事!”钟星宇不耐烦地摆摆手,把这个话题滑过。   王虹没办法,只能把钟星宇春|心动的事情摆在心上。钟星宇要真的谈恋爱了,她得赶紧跟李哥汇报一下情况,免得出现被拍情况时,公司手忙脚乱的。   *   任雾踏进家里大门,母亲易宜便激动地把她抱在怀里,嘴里不断重复着:“好了好了,小雾总算回来了!你那狠心的爸总算找回了那指甲丁点的良知,让你回来了!瞧瞧我这可怜的女儿,瘦成什么样子了啊?在国外哪里吃得习惯啊!没有美食,没有帅气小伙子,这不是在折磨我的心肝宝贝肉嘛!”   任雾看着沙发上坐着面无表情干看着她们娘俩的父亲任洋和大哥任霆,眼睛一闭,眼泪滚滚而下,回抱母亲,声声委屈:“妈妈!自从去年圣诞你飞到国外给我做了一顿家常饭菜之后,我已经好久好久没吃上一顿好的了!平时忙得要命,每天就随便吃点意面汉堡什么的打发过去。我也好久没看过帅哥了,天天都是对着金头发蓝眼睛,心情都变差了!妈妈,我好委屈呀!”   任洋和任霆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心里的无语。静静地看着那两母女抱在一块哭诉了十来分钟,待张姨把做好的饭菜端上来,任雾和易宜立即分开来,一人嘴里嚷着:“啊,张姨做的菜,我好久没吃了!想死我了!”另一人哄道,“可怜乖乖的,先喝碗海参花胶鸡汤,又香又甜,还能美容。”   任雾吃饱之后,总算能听父亲讲话了。   “小雾啊,既然你已经毕业了,回国了,那你也准备到公司上班去,就从基层做起,怎么样?”任洋看着自家亭亭玉立的闺女,只觉得光阴流逝极快,仿佛昨日这个小丫头才被他狠下心肠送出家门。   任雾端起茶杯喝了几口,摇头拒绝:“爸爸,我不同意你的安排。”   任洋捂住心脏,来了来了,这个懒丫头肯定不愿意从基层干起,百分百想一步登天在公司当个领导。他脑子转得飞快,打算用营销部那几个帅哥来留住女儿的心。   “爸爸知道你喜欢看帅气小伙子,营销部那儿有几个小伙子长得可精神,能力也不错。你也到了谈婚论嫁的年纪,爸爸也不会阻止你去谈恋爱。”任洋自认为自己摸透了女儿的想法,淡定说道。   任雾有些惊讶地看向父亲,“爸爸,你这说的什么话呀?我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呢!”   任洋心里一喜,难不成女儿越来越懂事,不再像以前那样“以貌取人”了?“那么说,安排你到哪个部门都可以了?也不在意里边有没有小帅哥?”   任雾无语看天,“爸爸,你想太多了!我才不要上班呢!我辛苦了那么久,上完幼儿园就上小学、初中、高中、大学,现在总算毕业了,肯定得好好歇一歇。”   任洋几乎被气晕过去,他就知道,从这家伙嘴里说不出两句让他心情舒畅的话!   “还有呀,爸爸,我快要有男朋友了,你就别瞎给我介绍了啊!”任雾摆摆手,提醒父亲。   “什么?你学校不是只有三十来个华国的男孩子吗?我记得你说过他们长得挺一般的啊!”任洋愣了一下,想起女儿曾经一脸委屈地表示学校里就没一个帅哥之类的话。   “不是我学校的啦,是我今天坐飞机回来时认识的,就坐我隔壁,特别帅!”任雾说道。   任洋崩溃扶额,“闺女啊,你不能单看一个男人的脸而决定和他在一起啊!咱们做人要有深度!”   易宜在一边吃着提子,随口反驳道:“哼,当初我要不是看上你这张脸,咱们还走不到一块呢!”   任雾努努嘴,“爸爸,你听听妈妈的话。你还得感谢妈妈当初看上你的脸呢!”   任雾又给家人详细介绍了一下钟星宇的基本情况,其实也很简单,拿出手机打开浏览器搜索他的名字,然后照着上面读一遍,不仅爸妈哥哥了解这未来男友的具体情况,连她也知道更多的消息了。   任雾不乐意上班,家人也没有勉强她。她便窝在放映室里,和妈妈两人把钟星宇的所有视频看了一遍。   “不错,这小子!”易宜先是夸赞一句,然后有些苦恼道:“可是,闺女,你真的要和他在一起啊?我觉得他跟杨凌配一脸哎!”   “妈!那是电视剧里的角色相衬而已,又不是真的。”任雾没想到母亲居然在看完那部宫斗剧之后,有成为CP粉的倾向。“妈,你要记住,那个帅哥是我的,是你闺女的未来男朋友!”   易宜为难地看看手机里钟星宇和杨凌的剧照,又看看自家快要炸毛的闺女,半晌才放下手机,勉为其难地做一个好妈妈:“行,看在你是我女儿的份上,我就勉勉强强地给你投一票吧。”   得,这还谢谢您了。   “妈,你看看这个。”任雾指着微博上的超话说道,“CP粉都会给他们看好的CP建超话,打卡、签到、分享合照同人文小视频什么的。你作为我和钟星宇的第一个CP粉,要不要也建一个超话呀?”   易宜万万想不到,自己这辈子第一次追的CP居然是自家闺女和她口中的未来男友。   有什么办法呢,手机都被女儿强行拿过去,刷刷刷就建了一个“任性(星)”超话,还随手买了五千个水军。   请问,这个超话该发点什么?你们又没有合照、又没有合作的作品,里边全是水军,想萌也萌不起来啊!   任雾似乎看出了母亲的无语,宽慰道,“妈,你放心,过一段时间就有资源了,到时合照视频同人文满天飞,肯定把超话搞得热热闹闹的。”   *   任雾和钟星宇一有时间就在微信上聊天,时不时还打个视频电话、约个饭什么的,两人之间越来越亲密。在某天晚上,钟星宇开车送她回家时,他主动牵起了她的手,问她愿不愿意做他的女朋友。   任雾欢天喜地地答应了。   “小雾,还有一件事……”钟星宇看到面前的女子笑得灿烂,早就打好腹稿的话变得有些难以说出口。但不管他多为难,最后还是轻声把自己和公司的顾虑说了出来,“你也知道,我是拍恋爱综艺出道的,那一部分CP粉是我最开始的粉丝来源。后面,我陆陆续续又拍了几部网剧和电视剧,饰演男二或者男三,有些网友会把我和剧里的女演员凑在一起,组成各种CP;还有一些网友拉郎配,认为我和某个女艺人相貌很合衬,这部分的粉丝都是CP粉。剩下那一小部分粉丝则是我的女友粉。因为我粉丝的属性比较排他,如果我们公开的话,可能他们都脱粉了。所以,我们先不公开,好不好?”   任雾非常善解人意地点头,答应刚出炉男友的要求。   作者有话要说:今天颓了,被锁文搞得心情很差,改了又改,改了又改。   晚安呀! 第221章 二二一   任雾半躺在沙发上, 手里拿着平板不断刷新界面,钟星宇超话里的内容也在即时更新——   星宇夫人:“啊啊啊,哥哥今天的红毯照超级帅![照片]”   一颗小星星:“我的男人!我的!!![照片]”   宇宙与我:“土拨鼠叫!老公今天是王子!白色西装超帅!”   ……   推出个人超话, 随意戳进关注的其他几个CP超话, 里边的粉丝们疯狂呐喊——   “今天星星穿的白色西装和倩倩的红色礼服超配!锁了!”   “啊啊啊星星今天戴了一颗黑钻耳钉!凌凌她戴了黑钻项链!磕糖石锤!!!”   “宇宙接受采访说喜欢大波浪卷发的女生!说的不就是盈盈吗?啊啊啊我疯了!蒸煮逼我吃糖!”   ……   任雾逐条看下去,心里也逐条反驳——钟星宇代言的C家这次提供了两套服饰供他们选择, 一套是白色西服,一套是黑色西服。他特意发照片给她, 让她给个主意。她就随口指了个白色西服。那个黑钻耳钉是前天两人逛街时买的, 每人一颗, 另外他还给她送了一对粉钻耳钉。至于大波浪卷发,任雾随手撩了一下自己的长发,最近刚好是这个发型罢了。   “喂, 您好, 请问是任雾任小姐吗?”搁在茶几上的手机突然亮起来, 伴随着剧烈震动。任雾探身拿起来,在接听键上面点了一下, 一个温柔陌生的女生立即从话筒里传出来。   “嗯,是的。请问您是?”任雾看了看上面显示的号码, 没有备注的陌生来电。   “您好,我这边是《答题大通关》栏目组。您上周参加的初试已经顺利通过,请问您愿意继续参加后续的录制吗?”女声有礼貌地问道。   任雾自然给了个肯定的答案。   “好的, 任小姐,那请您后天下午一点到达电视台,准备录制节目。具体的时间和地点安排已经发送到您的邮箱,请您及时查看。”   任雾打开邮箱,一封新邮件挂在上头。   查看完邮件, 任雾把上面的地址和联系方式、具体时间等内容备份到备忘录里,然后打开微信,和自己的男朋友联系。   任雾先发了个“笨猪在吗”的表情过去。很快,钟星宇就回了个“傻猪怎么了”的表情回来。   “嘻嘻,告诉你一个好消息,我参加的那个《答题大通关》的初试通过啦,后天就能到电视台录制节目了,到时候你可以在电视上看到我哦!”任雾手指飞快,把一大段文字发了出去。   “厉害!”钟星宇那边快速回了两个字,几秒后估摸这边已经看了,迅速撤回了消息。   任雾无语地看着聊天界面,几乎全都是一行她发的消息,底下一行就是“XX撤回了一条消息”。   任雾聊天的兴致也被打消了,怏怏地把手机扔到一边。   钟星宇见女朋友不回他信息,猜到她心里不愉快,赶紧又发来几条信息。当然,无一不是在短时间内撤回。所以,当任雾再次拿起手机时,看到的是十来条相同的“XX撤回了一条信息”。   心情复杂。   任雾对自己的情绪进行了调节和梳理,才把心里的那团闷火给压下去。这样谈恋爱,就像唱独角戏一样,太憋屈了。   不过好在还有别人陪她聊天说话。   发小杨若桃知道她通过初试后,好几段长篇彩虹屁猛烈对她进行攻击,一会夸她脑子聪明记性好,居然能把初试的那一百道题做对九十五道以上;一会表示要给她送一条漂亮项链,让她戴着去上节目,相当于好姐妹陪在她身边;一会强烈要求她要精心打扮,务必在录制那天艳压群芳,给所有观众留下才貌双全的好印象……   啧啧啧,瞧瞧这些话,说得多好听,钟星宇咋不好好学学呢?   任雾参加《答题大通关》的事情,没几个人知道。因而当某个周六晚上,任家四口坐在沙发前看电视,刚好转到这个频道,看到任雾乖乖巧巧坐在参赛席上时,他们都愣住了。   “闺女,你这是打算进攻娱乐圈?在里边物色帅哥?”任洋嘴巴发苦,忍不住怀疑自己当初是不是把女儿管得太严,把她送到国外那么久,害得她现在对于男|色极其饥|渴。   “别瞎说,女儿可是有对象的人!”易宜一口否定了丈夫的话,“小雾,你当初学的专业是工商管理,难道你想开个娱乐公司?”   “那这样的话,我明儿让陈秘去考察一下,哪家公司适合收购,到时落你名下。”大哥任霆一脸欣慰,“有自己的事业了,那可要好好干啊!”   任雾摇头否认,“你们想太多啦,我就是觉得自己闲着也是闲着,随便找点事情做做而已。”   “那也没必要参加这些综艺节目呀?抛头露面的!咱家又不缺那点儿奖品。”任洋有些不满道。   “我不缺奖品,可是我缺人气啊!”任雾说道,“我在M国上学时,关注我的粉丝有一百多万,现在我微博粉丝只有一万零五个,其中一万个还是买的。”   “你要这个人气有什么用?”任洋不解问道,“又不做明星,那你要这么多粉丝干什么?”   任雾噘嘴敷衍:“哎,爸,你不懂的啦!你就别管啦,反正参加节目又不会有什么不好的影响。”   任洋也不揪着她这点,摆摆手随她去了。   易宜倒是说多了几句:“你不是说谈恋爱了吗?什么时候带男朋友回家看看?”   “早着呢,再说了,带给你们看,我担心你们一着急就让我定下来了。我可没想过这么早结婚。”任雾这样一说,宠爱女儿无限度的易宜也不催了。   几人的注意力重回到电视上。   任雾和其他选手在抓阄取号时,拿了个最后一名。所以,前期除了一开始的露面之外,几乎没有她的镜头,全部给了答题的选手。   参赛的选手不限年龄、性别、学历,只要你想、只要你能达到初试的百分之九十五的通过率,那你就有机会站在这个舞台上,听题、答题。期间有三次求助机会——场内观众、场外求助以及排除两个错误答案。   前面的几个选手有来自名校的优秀大学生,有高中毕业就外出打工的青年,有整日待在家里照顾一家老少打理家事的全职太太,也有退休在家六七十岁的大爷。别看他们看上去貌不惊人,工作生活经历也平平无奇,但是他们脑子里装的东西是真不少,不管是历史野志还是文学作品,不管是科学知识还是逻辑推理,他们都在短暂的时间内迅速给出一个正确的答案,分数不断提高,奖品不断增多,使得整个场上都充满了紧张感。   然而遗憾的是,大多数选手在拿到部分奖品之后,就会选择停步不前。一旦继续挑战,他们将会遇到难度更大范围更广的题目;一旦没有百分百的信心给出正确的答案,他们之前所获得的奖品会化为乌有。他们不敢赌。   任雾总算站在了这个舞台正中央的电脑前,主持人在她的对面。简单的介绍之后,答题正式开始。   一级难度的前三十道题是餐前小菜,是最基本的国内历史的考核。唯一的难点在于五秒内作答。当然,这个难度对于场上的每一位选手而言约等于零。任雾也一样,轻而易举就解决掉这三十道国内历史题。   二级难度有二十道题,考的是华国文学。这些题目,有的考核某句名言的出处,有的考核作者,有的考核某个词语的理解。一旦文学知识库有所匮乏,在这里肯定会摔个跟头。   任雾顺利通过二级难度,来到了第三关的题目——外国近代史。不得不说,这一关是一条分水岭。许多人都对外国历史缺乏了解,除去历史书本上最基本的那些,大家似乎不会特意去了解别的国家的历史,毕竟这对自己的生活没什么帮助。   这一关,任雾依然顺利通过,尽管在其中某道题目上,她出现了犹豫不决的情况,但她运气挺好,猜中了正确答案。   第四关、第五关、第六关……   当任雾答到第十关的倒数第二道题时,主持人忍不住说了一句:“一旦任雾答中最后两道题,她将成为《答题大通关》两季以来的第一位全关通过的选手!”   台下的观众、电视机前的观众,无人不为任雾捏一把汗。   “闺女,你全部答对没有?”任洋眼睛紧紧盯着电视机,一边分心问女儿。   任雾卖了个关子,不肯说,只让他们继续往下看。   “哎哟,我心都揪一块了,好紧张!”任洋双手握拳,上半身微微向前探,恨不得钻进电视机里为女儿加油鼓掌。   “最后一道题的正确答案是……B!”主持人故意停顿一下,引得全部人的心都提得高高的、脑筋绷得紧紧的,这才大声宣布最后的答案,“恭喜我们的九号选手任雾,她成为了《答题大通关》的第一位全关通过的冠军!她将获得以下由快乐旅途送出的海岸线豪华七日游双人套餐、由美丽服饰送出的时尚套装一年无限套、由……”   “啊啊啊!小雾赢了!!”易宜第一个反应过来,立即回过身,激动地抱住自己的女儿,重重地在她脸上亲了一口,留下一个清晰的唇印。“女儿你太棒啦!妈妈也有奖品给你,月半湾的那套小别墅,怎么样,喜不喜欢?”   任洋也很大方,“乖女,表现不错!给爸长脸了!明儿我带你去挑辆车,随你选,没上限,怎么样?”   任霆稍微克制点,嘴角只是微微上翘,眉眼处显露出淡淡的喜色:“小雾,这次表现确实不错!有什么想要的吗?你之前不是说看中了KL家的包包吗,明儿我让人送过来。对了,那个你用惯的HG的护肤品要不要也来点?还有什么想要的,哥都买给你!” 第222章 二二二   任雾参加《答题大通关》的片段很快就被放到网上多个平台上, 加上“归国学霸”、“美女”、“才女”这一类自带热点和流量的词语,剪辑片段很快就小火了一把,不少网民转发带有视频的微博, 嗷嗷哭求漂亮小姐姐的微博和详细资料。节目组也从其中看到了热度, 出了不少力气来宣传,一时间《答题大通关》的观看量蹭蹭蹭往上涨。   当然也有人发出质疑的声音——“这个小姐姐该不是想通过这个答题节目进入娱乐圈吧?”“我觉得肯定有黑幕, 之前有博士上来答题也没有全部通关,这个本科毕业的难道比博士还厉害?”“百分百有金|主爸爸撑腰!垃圾节目, 弃了!”……   任雾只当看不见质疑的那些话, 让水军稍微引导一下网上的风向——“某些人也想太多了吧, 小姐姐从小就在国外上学,家里条件肯定差不到哪里去,用得着金|主吗?”“如果没记错的话, 那个博士答对的题目还不如某个高中学生呢!我没有说博士不好的意思, 只不过我觉得没必要根据学历来评判一个人懂得多少。”……   在话题炒得正火时, 任雾新注册了一个微博账号,头像就用她去旅游时拍的一张单人照——她穿着一身碎花长裙, 手里拿着一顶宽檐草帽,对着镜头笑得灿烂无比, 身后是蔚蓝清透的蓝天与一望无际的海面连成一片的美景。她的第一条微博也是这张照片,附上文字——“奖品很丰厚,开心。”   “哈哈哈原来小姐姐是为了奖品去参赛的, 真是直白不造作啊!”   “你说我要的是出道?天真!我要的,可是全部的奖品![狗头]”   “小姐姐,你的粉丝超过五十万啦,要不要来个转发抽奖呀?[期待]”   ……   在所有的评论之中,某条打滚跪求转发抽奖的评论获得了最多的点赞数, 一举占据第一的宝座。任雾看看自己的衣帽间和化妆间,把全新的尚未开封的护肤品化妆品和几套刚买的吊牌还挂在上头的裙子取下来,饶有兴致地拍照放到微博上去——“五十万粉丝转发抽奖[九宫格]”   这个举动无异于是往油锅里加水,吸引了更多的流量和热度。更多人在自己的主页上看到这条无需关注、转发即可的微博,顺手一戳,转发到自己的微博上去。也有人顺着微博戳进去,看到博主是个漂亮小姐姐,再看看评论,顺着评论爬到《答题大通关》的微博上去,把博主答题的视频看一遍,心服口服回过头转发。   任雾看看手机客户端上显示的转发数量,满意地笑了。   *   KTV的尊贵K房里,音乐声在封闭空间内流淌,彩色灯光闪耀,处处充斥着散漫自由的气息。   “什么?你说你打算把那家快破产的造星娱乐给买下来了?”任雾坐在皮质沙发上,面前摆着一杯冰冻啤酒。在歌曲切换的空余之时,她随意抛下的话把几个好友炸|得差点一屁|股从沙发上掉下来。   古芳菲无语地拿起大理石桌面上放着的手机,手指跳动,不多时一则新闻出现在手机浏览器上。“你看看,没人乐意收购这个烂摊子,造星娱乐连鸟都没几只,经纪人也差不多跑光了,你还买它回来干嘛?”   “就是啊!我听我爸说,业内也不是很看好它的那些项目。要是价格低点,可能还有人买。现在居然还要一千万,哪个傻瓜会买啊?”林樱还没说完,就被古芳菲用手肘狠狠戳了一把,她不明所以地侧过脸,看到古芳菲不断往任雾身上飘的眼神,才迟钝地意识到自己的话把好友骂了进去。   “小樱说得是这个理,小雾,你别脑子一时发热就花一大笔钱把那个坑钱的公司买回来,你想想那些中断的项目,要是继续投资,肯定要花更多的钱,毕竟它们现在大多都是只有一个剧本,其他的啥都没有。”杨筎附和道。   任雾可怜兮兮地看着这群好友,“芳菲,你和华天娱乐的合约也快到期了吧?要不要来我这里啊?我保证一定给你好资源!小樱,你那几本书的影视版权还没买吧?你看看卖给我怎么样,我保证在尽量保证故事情节和场景的还原,或许你愿意的话,也可以参与改编!小筎,不是一直想做歌手吗,来我这里,你爸妈一定会答应的!”   古芳菲脑子快速转了起来。她十八岁被华天娱乐的星探挖掘出道,今年刚好是五年合约的最后一年。华天娱乐以前对她还不错,一开始签的是最差的C签,当她拍完第一部 电视剧小火一把时,公司立即把C签改为B签。然而,当公司新签进一个和她走的路线有几分相似的女艺人后,她手上的资源质量越来越差,现在她能接到最好的资源都是在电视剧里饰演女四女五。   她既然选择进这个圈子,自然也抱了几分想混出头的心思。尤其是每次回家,父母坐在沙发上一本正经地问她,要不要给她想要拍的戏投资时,她觉得自己面上无光,简直想要在地上挖个洞钻进去。   怎么就混成这样子呢?亏得自己当初拍着胸膛信誓旦旦地说:“爸妈,你们等着,你们女儿我,将是红得发黑的大明星!”   林樱背靠沙发,像是发呆,事实上她在回想最近让她心烦的那件事。她的一本小说挺火的,有一家公司看中了,主动联系她,想要买下来。价格出得不高,更过分的是,要求她不能对作品的改编指手画脚。   她辛辛苦苦、绞尽脑汁写出来的小说,对她来说,就是她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有人打算给自己孩子来个整容大变身,还不准她有意见,这也忒过分了吧?   现在的情况就是双方胶着,不肯往后退一步。作为一个作者,林樱当然希望自己的作品能被更多人看见,十有八九到最后是她让步。   如果,如果她把影视版权买给小雾……   杨筎有一个好嗓子,她也爱唱歌,从小到大都是班里学校里的杰出小歌手。在古芳菲进入娱乐圈后,她也想出道唱歌,让更多人听到她的歌声,然而家中老父母齐齐否决了她的想法。   她的母亲也是个歌手,曾经名噪一时。但就像天际滑过的流星一般,很快就在乐坛中消失不见。她的嗓子,被同公司的女歌手毁了,公司知道情况后,却立即对她进行雪藏,反而力捧那位女歌手。尽管几年后,那位女歌手曝出丑闻,消失在娱乐圈中。但对杨母来说,娱乐圈就像一池黑不见底的水,里边的许多人都被浸得丢了人性。   父亲经商,生意还不错,但也没能力在娱乐圈中为她保驾护航。因此,父母尽管知道她热爱唱歌,但仍坚持折断她想要去飞的翅膀。   如果,爸妈知道是任雾开的公司,是不是会点头同意呢?   任雾看这三位好友脸上意动,心里偷笑,嘴上催促:“赶紧考虑清楚,要不要抱我这根大腿呀?”   *   造星娱乐最近推出了一档综艺——《我们去度假》。名字起得挺平平无奇的,不过看官博的介绍还挺有意思——明星和素人的亲密接触!三位明星,三位素人,他们将碰撞出怎么样的火花呢?   “星宇,看看这档节目,合适的话我就回了那边。”经纪人李哥夹着公文包进屋,还没坐下,就急冲冲从包里掏出一份文件,“这是造星娱乐着重打造的综艺节目,主要投资商是任氏集团,财大气粗的,整季综艺下来你能拿差不多六百万。”   钟星宇懒洋洋靠在沙发上,眼睛盯着手机不放:“又拍综艺?这次打算炒我和谁?”   李哥笑道:“星宇,你这么说就没意思了。公司这样做,还不是为了你好吗?单打独斗有什么意思,粉丝都没多几个。炒一下CP,双方都得利,有流量有热度有资源,你还不满意啊?”   钟星宇知道理是这个理,但心里总有点膈应——难道我一个人就不行,偏得靠跟那些女艺人炒作才能火起来么?   只是,想再多也没用,就算他不同意炒作,公司也不答应啊!他长长叹了一口气,坐直了身子。   李哥见他再次服软,脸上笑得更开了些:“放心,咱们炒CP也是有度的。你又没有对外说过什么,那些不过是粉丝的脑补。他们乐意乱想,跟我们有啥关系。”   钟星宇这边很快就给了回复,答应参加《我们去度假》这档节目。这个消息一发出,无数粉丝疯狂欢呼——   “啊啊啊哥哥出来营业啦!”   “老公不要乱放电啊!!!!记住家里的我呀!!!”   “楼上不要脸!明明哥哥是莹莹的!”   “呸!楼上在放屁吗?不要老拉着哥哥和老女人炒作好不好!哥哥明明就是潇潇的!”   ……   钟星宇点进自己的微博看看,评论里乌烟瘴气的,这个说他是XX女星的,那个说他是YY女星的,还有的说他是自己的老公。   唉!   钟星宇苦着脸叹气,这可怎么办啊,自己都有女朋友了,要是不小心被拍到,是不是所有粉丝都得脱粉回骂啊? 第223章 二二三   一个月后, 《我们去度假》在国内流量最大的天天视频播出。   “今晚八点,哥哥的综艺《我们去度假》要播出啦!姐妹们冲呀,把观看量刷起来!”   “这个节目的阵营不行啊!三个明星, 最大咖就是哥哥了!”   “其实也还好啦, 素人都挺牛的,一个是造星娱乐的总裁, 一个是本本封神的网络写手,一个是御厨世家的后人。”   “真没想到, 那个在《答题大通关》里拿了全奖的小姐姐居然是造星娱乐的大Boss。当别人以为她要出道时, 她却拥有了一家属于自己的影视公司!”   ……   诸如此类的讨论在网上层出不穷, 《我们去度假》的嘉宾几乎个个都具有一定的话题性,这也使得节目没播先火。   晚上八点整,《我们去度假》上线天天视频。   任雾早在后期剪片的时候, 就把成片看了几次, 还给了不少建议, 给自己和钟星宇两人铜矿增加了不少镜头。   私底下,她靠在钟星宇身旁, 软软说道:“亲爱的,李导问我, 要不要把我们的一些亲密镜头剪进去,我看了一下,觉得他的想法不错。一来, 这档节目也能多点话题和议论,二来嘛,也能为我们以后公开恋情打下基础。你觉得怎么样呢?”   钟星宇一手揽着她肩头,一边看手机,嘴里说道:“可以啊, 我觉得挺好的,最好能让那些粉丝头脑清醒一点,不要总把我和其他女星拉郎配了。”   他转过头看着女友,委屈兮兮地说道:“你知道我有多少个‘女朋友’吗?十五个!我也只拍了不到十部片子啊,而且在剧里我只是个备胎!根本就没有碰过那些‘女朋友’的手!更过分的是,有几个女明星我连见都没见过,粉丝就把我们剪在一起,说我们郎貌女貌的!”   任雾忍笑,轻轻在他手背上亲了一下:“好啦好啦,不委屈了,以后就我一个女朋友,好不好?”   钟星宇挑眉,“到时我让助理联系一下水军,炒炒我们俩的CP,以后我们公开也就不会有太多阻挠。”   任雾眨眨眼,思绪拉回来,注意力落在微博上。   在天天视频上一上线,便是整一期内容。有的网友们开了二倍速,短短几分钟时间,他们看完了片子开头的简单介绍和会面。   “咦,我怎么感觉钟星宇和任雾认识啊?看看这里,在导演介绍第一个任务时,钟星宇居然转过头和任雾说话,脸上还带着笑容!”   “楼上有毛病吗?我家哥哥脾气好、待人温柔有礼貌,说话时带笑不是很正常吗?”   “拜托不要随便攀扯我家哥哥好不咯?任姓素人也太不要脸了吧?”   “没想到任雾居然是造星娱乐的总裁,这部综艺也是造星娱乐自家打造的呢!请了钟星宇,难不成两人私底下真的认识?”   “两人认识很奇怪吗?他们可能在一起谈合作时认识的呢!”   ……   慢慢地,网上的风向有些变了。   “啊啊啊海豚叫!任雾小姐姐太漂亮了!尤其是在一开始的那张职场照片,天啊好A好飒!”   “我去,任雾在钟星宇面前真的太软太甜了吧!仰着小脸,双眼认真看着他。啊啊啊,不行了,脑补一百篇言情小说!”   “钟星宇演技提高了?之前看电视剧,作为一个暖男备胎男二,在面对心仪的女主时,他演得尴尴尬尬的。现在在任雾面前居然很自然地表现自己的男友力和温柔体贴!”   “姐妹们等着,给我一个小时!我现在就去剪片子!”   ……   任雾看到网上的讨论,心满意足地放下手机,泡个舒服的温水澡。   *   钟星宇下戏后带着助理回到酒店,一推开门就看到了自家经纪人拿着手机在客厅里踱来踱去。   “星宇,《我们去度假》在炒作你和造星的老板,我想来想去,这不妥啊!到时要是搞出个什么包|养、金|主之类的谣言就不好了!”李哥见人进来,立即停住了脚步,走上前说道。   刚刚帮忙买了一群水军来炒作两人的助理王虹心虚地把钟星宇的外套和宵夜放下,安安静静地缩在角落里听两人说话。   “没事。”钟星宇摆摆手,走进卫生间洗手洗脸,一脸清爽地走出来坐在沙发上,打开快餐盒,一边吃蔬菜沙拉一边说,“对了,李哥,我和任雾不是在炒作,只是为以后公开做准备。”   这句话震住了李哥,他一脸迷茫地问道:“你们不是上节目才认识的吗?这么快就在一起了?”   王虹默默把脑袋压得更低一些。   李哥瞥了她一眼,心里明了。他重重呼噜一把自己的脸,旧话重提,“星宇,这事咱们得缓着来。你现在的粉丝组成……”   “李哥,停,你甭说了,这事我心里有数。”钟星宇不耐烦听那一连串的粉丝组成论,摆摆手打断了经纪人的话。   李哥从钟星宇一出道就开始带他,感觉就是这艺人越来越不好糊弄了。他苦着脸幻想钟星宇和任雾公开恋情,刷的粉丝跑了一大半,只剩下一丁点儿的“任性”CP粉和少得厉害、几乎可以省略不计的唯粉,公司的大摇钱树就这样倒了下来,他这光鲜亮丽的生活一去不复返……   不行,不能让他们公开!李哥突然想到更重要的一点——如果造星娱乐把钟星宇挖过去,那可咋办?他们到时连哭都哭不出来,污水也泼不上去,毕竟为爱出走这个原因还是在网友心里有一定的宽容度的……   唉!真叫人头秃!年纪轻轻的,谈什么恋爱啊!   钟星宇看到了经纪人脸上的苦涩,心里也没想太多,只以为他一心一意担心自己的星途发展。他想了想,说道:“李哥,你放心,公开恋情也不完全是件坏事,你看我年纪也不轻了,不能一直出卖|色|相来炒作CP的,总得往长远处考虑。我现在也想好好沉淀一下自己,接一些好的剧本,只要角色好,片酬和番位都是次要的。”   这话无疑是在李哥的心上再放上一块大石头——你以为你那演技能当上影帝啊?公司想要的只是趁着你年轻,使劲从你身上压榨出更多的金钱,并不想做慈善啊!   钟星宇不知道公司和经纪人的想法,往日他到公司,哪个不是对他好声好气一副好面孔,他怎么看得出底下藏着的虚伪和打算呢?   “行,你先好好拍戏,别随意在网上发言,公司这边先讨论研究一下你未来的方向。”留下这句话,李哥拿着手机急冲冲离开。   钟星宇也没在意李哥的来去匆匆,甚至还在窃喜经纪人离开得及时,他正好有时间和亲亲女友打个视频电话,好好说说话聊聊天。   “哦,你不想走流量这条路,想要好好学习演戏,看能不能往实力派那路子走。”任雾坐在梳妆台前,一边护理自己的皮肤,一边分心和视频里的青年说话。“那你公司和经纪人那边怎么说呢?给出具体方案了吗?”   钟星宇耿直说道:“他们现在应该在开会讨论吧,具体方案还没出来。”   “那要是方案不符合你的预期想法,你考不考虑跳槽呀?”任雾光明正大地为自家公司挖别人家的墙脚,“我看过你的所有电视剧,虽然说演技比不上老戏骨,感情戏缺点火候,但是瑕不掩瑜,我非常喜欢你演戏的自然。来我这里,我一定会给出一条最适合你的路线,给你最合适的资源。”   那双清澈明亮的眸子直直照进钟星宇心中,他几乎一时嘴快就应了下来。幸亏话在嘴边时清醒过来,心里不禁感叹一句美|色害人!   “这事,到时再说吧,不急不急。”钟星宇擦擦额上的虚汗,转了个话题,“宝宝,你想不想我啊?咱们好几天没见面了……”   任雾笑笑,顺着他的话继续聊下去。   而在钟星宇看不到的地方,任雾手指灵活地在手机上打字——“钟星宇有意转型,希望走演技路线,你了解一下他公司的打算。要是他和公司想法不符,你们给他做个造星方案,想办法把他挖过来。”   造星娱乐的艺人总监迅速回了个“OK”。   世界上没有挖不动的墙脚,只要劲儿使对了,墙脚一定会倒。   网上,钟星宇和任雾组成的“任性CP”被炒得厉害,小小的糖渣也没被放过,全被火眼金睛的CP粉们挖了出来,大手一挥,配上各种各样的音乐,剪成了甜倒牙的小短片。   也不知道哪位好汉,居然还挖到了任雾以前参加一些竞赛或是表演、主持的片段,再把钟星宇在某部剧里饰演学生的合适部分剪出来,愣是剪成了一个安静美男子暗恋多才多艺女学霸的片子,被众多新进坑的任性CP粉疯狂转发。   好汉任雾躲在屏幕的另一边,对网上的热闹情景喜见乐闻,甚至还拉着自己妈妈一块快乐吃糖。   “妈妈,这会子你觉得钟星宇和谁最配啊?”任雾晃着手机问。   “啊啊啊啊当然是和我女儿啦!天啊,我磕到真人CP啦!”易宜激动回答,顺手又转发了一条任性CP的微博。 第224章 二二四   随着《我们去度假》的持续播出, “任性cp”也被炒得火热,任雾和钟星宇在明面上的互动也带有几分暧昧不清,私底下约饭也被狗仔偷拍了几次。两人虽然没有直接表明双方之间的恋爱关系, 但数不清的衣服鞋子首饰同款同系列和多次互动见面, 都让许多粉丝们确定他们之间有一腿。   任雾懒懒枕在钟星宇的腿上,左手拿着手机, 右手食指灵活滑动。   “啊,谁给我发的私信!吓死我了!”任雾的身体明显地打了个冷颤, 手一滑, 手机掉落砸在地上, 发出清晰的砰的一声。   钟星宇的注意力重回到她身上,先是关切地摸摸她的头发,问上一句怎么了。随即弯下腰, 捡起手机, 眼睛往那上面一飘, 一连串恶狠狠的咒骂映入眼中。   钟星宇被对话里的“贱|人,你勾|引我老公!不得好死!”“看你在节目里到处□□的样子, 也不知道你和多少个男人厮混过!”“你金|主知道你这么不要脸吗?”之类的坏心揣度吓了一跳,把对话向下拉, 咒骂里的怨气和妒忌越来越重,发过来的也不仅仅是单纯的咒骂,还有把娃娃|肢|解、用疑似血的红色液体写字、割脉等多种恐怖威胁的照片。   他的心猛地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手指微抖戳进那个“人间只爱那颗星”的微博里,看到日复一日只对于他的深情、温柔表白,一点儿也看不到对话里出现的暴虐和不择手段。   毫无疑问,他也被吓到了。   “没事,没事, 咱们把她拉黑,以后她就发不到信息过来了。”钟星宇迅速点了举报拉黑,把收到的私信删除,佯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   任雾缓缓坐起身,一双清澈透明的眼睛安静地看着他。   钟星宇无来由地心慌了一下,解释道:“对于这种极端的粉丝,我们不要管她就好了。”   他伸出手环抱女友,脑袋贴在她脖颈处,“你信我,以后不会发生这种事情了。”   “要是再发生呢?”任雾的声音稍稍紧绷。   “不会的,我们都把她拉黑了,还举报了她。”钟星宇这话,仿佛在说服他自己。   任雾垂眸,所有的心动在这一刹那间全部收回。她面容冷淡,双手轻轻用力,掰开横在双臂上的男人的臂弯。   “没事的,只是一个小粉丝,有点冲动而已。”钟星宇再次把女友拉回怀中,“我们总不可能把这事闹大吧?你也知道,我们还没有公开,我的粉丝大多是各种各样的CP粉和女友粉,你就多多体谅一下,好不好?”   任雾回过头看他:“那你打算什么时候和我公开?”   钟星宇听到这话,面上难以自控流露出一丝烦躁。   他前段时间和公司的合同到期了,考虑了很久,他还是选择了续签。他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从一出道就被公司力捧,现在小有成就了,总不能扔下他们爬到更高的地方吧。再说了,向他投来橄榄枝的公司都比原本的公司年轻、规模小,他心里还是担忧那些小公司嘴上说得好听,到了实际上要给资源时,啥都差上半截。   也因为续签这码事,他和女友之间的关系是肉眼可见的绷紧了。这次两人出游,也正是为了缓和关系。   “你知道的,公司那边说……”钟星宇不敢直视女友那双眼睛,心虚地降低了声量。   任雾沉默了一下,“那我们分手吧。”   房内的空气一下子被冻结了。   “我们刚在一起时,你考虑到粉丝的想法,我答应了。为了光明正大地和你站在一起,我收购了公司,投资了《我们去度假》,占用一个素人名额,忙中偷闲参加节目。好在节目效果也不错,我们的CP粉还挺多的,前几天我让我助理查了一下,都占了你粉丝总量的三分之一。为了你以后的发展,我过目了不少项目,只等你加入我公司后参与。可是你跟我说,不能忘记老东家的恩情,选择了续签。这一次,你的一个女友粉在微博上咒骂我要挟我,你把她拉黑把对话删除,就当什么也没发生。”任雾的声音在空旷的套房里散开,“你真的爱我吗?我真的很怀疑。”   钟星宇的嘴巴张了张,那个爱字哽在嗓子里说不出来。   我不是不爱你,可是,你不是已经在我身边了吗?那些事情,你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就过去了吗?   “谈恋爱,不是我一个人向你走近就可以的。”任雾说完这句话,干脆利落回房。   钟星宇看着自己空落落的手心,身体像被定住了,许久也没动一下。   主卧里,任雾丝毫没被分手的感伤笼罩,甚至还有心情放着音乐泡澡。一个小时后,整个人散发着水汽的她从浴室里走出来,信手拿起床头柜上放着的手机。   正如她设想中那般,钟星宇不是不知道她付出了多少,也不过觉得她甘于做他背后的女人。而刚刚那些话,无疑把他的心思都尽数揭露。   他怎么舍得松开她的手。单从情感而言,他确确实实付出了一定的爱意在她的身上,两人相处这么久以来,几乎没有什么不合拍的地方。从他的个人发展来说,她也是他的最优选择。在她的上学经历、谈吐和打扮、动不动就收购公司和投资项目等这些方面就足以看出她家境优渥、父母宠爱。   “宝贝,我们公开,好不好?对不起,是我没能给你足够的安全感,从今以后,我一定会把你的感受摆在第一位,不会再让你难过了。”   任雾看完信息,抓着手机迫不及待地打开房门,投入钟星宇的怀中。   “你是说真的吗?”任雾闷闷地问道。   “当然,我怎么会骗你呢?”钟星宇双手揽着女友的腰身,低头在她发上留下一个轻吻。   “那你经纪人和公司那边呢?”任雾问道。   钟星宇刚才已和经纪人那边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一遍,经纪人李哥迅速反映给公司,最后决定稳住任雾。最近有小道消息流出,说任雾是首富老大的女儿。这要是真的,以后公司也能打着钟星宇的名号,向任氏集团拉投资、要资源。   “放心,我已经表明我的态度,坚决要和你公开,公司那边最后还是拗不过我。”钟星宇的话满是深情。   任雾似是大受感动,一双明眸里结满了晶莹,要掉未掉地挂在眼边。   晚上十点,钟星宇的微博更新——“我爱的小姑娘,艾特任雾[爱心]”,底下附上一张两人参加《我们去度假》时的铜矿照片——两人站在喷水池前,相视一笑。   任雾也在第一时间转发了这条微博——“我爱的大男孩。艾特钟星宇[爱心]”。   这时,大多网民还未休息,刷刷刷就把这个消息给冲到了热搜榜上,“任性”CP粉激动地转发评论,疯狂呐喊着“啊啊啊我吃到真的糖啦!”“世界上最帅气的哥哥和最漂亮的小姐姐在一起啦!撒花花!”“抽奖抽奖!”……   在“任性”CP粉欢天喜地的同时,其余的CP粉和女友粉见到恋情公开,简直要哭倒在地,崩溃质疑“不!我不相信这是真的!一定是在炒作!”“哥哥是不是要上新戏啦?一定是在为新戏预热吧?”“哥哥你告诉我,这不是真的!”……   钟星宇公开恋情之后,短时间内接到了几个访谈类通告,合作方甚至还提议他带女友一块参加节目。当然,钟星宇也知道自己粉丝对于恋情的接受度一般,婉转回绝了这个提议。然而在节目中,主持人还是抛出了不少恋情相关的话题,钟星宇也知道这些问题带来的热度更多,顺着主持人的话,恰到好处地透露出两人之间的甜蜜。   不管粉丝们是兴奋还是痛苦,这一切都成了定局。任雾和钟星宇约会的时候总算不用时时刻刻为狗仔偷拍而担忧,包得严严实实去逛街也不敢走得太近的情形总算成为过往。   两人公开恋情之后,钟星宇不得不承认,自己的流量和热度是肉眼可见地增长,不少综艺和剧本都找上门来,代言品牌方的逼|格也高了许多。经纪人李哥和公司那边也得到了确切的消息,这个花重金收购造星娱乐的任雾正是首富的女儿。对于钟星宇那一沓盛情邀约的剧本综艺代言,他们心里有数——这些,都是任雾带给他的。   公司生怕钟星宇眼中不识珍珠,特意让李哥好好给他说说任雾的背景,强调一定要好好珍惜她,万万不能让这个金娃娃离他而去。   任雾敏感地发现,男友对待她的态度变了个样。   她原本迷恋他那张不自觉带点小清高的脸,现在看到的却是一张写满了讨好和小意的脸。   她原本喜欢和他四处闲逛,到处尝尝路边不起眼的小吃,现在约会吃饭的地点也变了,尽是各种高级餐厅各国料理。   她脾气有些骄纵,钟星宇也挺犟,两人之间时不时吵个小嘴,生活还挺有意思。现在他耐心极足,事事顺着她的意思,颇有一种妻唱夫随的感觉。   ……   任雾不瞎,哪能不看出钟星宇的变化;她也不蠢,哪能没想透其中的缘由。   这恋爱,没意思了啊! 第225章 二二五   “星宇, 你最近休息,话题少了不少。不如这样吧,你约上大小姐一块出去吃饭逛街, 我安排人跟拍一下。”李哥坐在沙发上, 一手拿着平板,不断查看手下艺人的网上搜索热度。   钟星宇双手捧着手机打游戏正起劲, 经纪人突然给他下了个任务,嘴角往下一垮, 手上接连几把失误, 不仅没打中敌方, 自己还中|枪身亡。   “啧,烦死了!”他不耐烦地把手机往旁边一扔,看向经纪人, “真没意思!你老让我巴着她, 我现在感觉自己跟条狗似的, 等着她喂骨头!”   李哥抬眼,“你这话说得还真没错, 你逗得她开心了、更喜欢你了,资源也差不到哪儿去, 公司也会尽量给你挑好剧本,让你拍你想要的戏。”   钟星宇双手交叉托着后脑勺倒在沙发上,一脸生无可恋, “我只是想拍个拖,怎么就搞得这么复杂了呢?”   “哪里复杂了?你跟以前一样和她恋爱不就行了吗?”经纪人说道。   “李哥,你现在说得身板挺硬的,平时见到她时不也做小伏低的吗?”钟星宇乜斜着眼,反驳道。   李哥摸摸脑袋, 嘻嘻笑道:“面对这个会走会动的金元宝,我认怂。”   “唉,这恋爱谈得真累啊!”钟星宇心底沉重,嘴上感慨,却不得不捡起手机联系发着金光的女友。   “喂,宝宝,现在忙不忙呀?”电话一接通,钟星宇立即拿出自己的十分演技,充满感情地说着早就打好腹稿的台词。   “现在在开会,等我闲了再联系你。”任雾匆匆说了一句就挂了电话。   钟星宇挺直的双肩立即松弛下来,双手一摊,看似无奈实则兴奋地说道:“大小姐没空,没办法出来约会,不能怪我啊!”   等任雾忙过这一阵后,才迟钝地发现,钟星宇已经小半个月没主动和她联系了。不过这样也好,她也不想看到钟星宇在她面前笨拙地扮演一个深爱她的男人,处处顺从她。   等钟星宇休了一个月长假回来,经纪人才知道,这家伙离开他之后,再也没有和金元宝联系过。   “你不是很喜欢大小姐的吗?怎么一没我督促,你就不找她了?”李哥气得跳脚。   “以前喜欢,现在不喜欢了!”钟星宇撇撇嘴,哪个男人会真心真意喜欢一个比自己厉害太多、甚至可以掌握他大部分资源的女人啊!在她面前,事事要小心,生怕哪里惹她不开心了,资源也没了。   李哥被这话气得几乎要吐血,这小子怎么就没学会好好珍惜这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呢?做低伏小几年,换来的可是业内的大好资源,借着这个机会,他完全可以走得更高更远。等名利都拿到手了,到时再找个缘由散了,不更好吗?   他这么想,也这么问了出来。   “李哥,这没意思啊!我作为一个男人,怎么就得巴着她上位了?我自己就不能靠着自己的能力爬上去吗?”钟星宇摆摆手,“不瞒你说,我都做好分手的打算了,公司那边也尽快做出方案来吧。”   李哥捂着心脏,不敢相信世界上真的有傻子会把这个好机会往外扔。“大小姐她有才有貌有钱,你怎么就不喜欢了啊?”   “还不是因为你们整天让我讨好她!”钟星宇不满道,“这一个月我已经想清楚了,像以前炒CP什么的,反正都是公司操作,累不着我,我也无所谓。现在谈恋爱,就我一个人天天对着她阿谀奉承,受苦受难,这日子我是过不下去了。赶紧分手,以后在网上炒炒CP就行,别让我亲自下场了。”   经纪人头疼无语,“那你敢跟她说分手?你就不怕她到时恁死你、把你的资源全截了、给公司施压冷藏你?”   钟星宇闻言,心里又怕又气愤。凭着这股子冲动,他拨通了任雾的电话,本想理直气壮地说出分手,但话到嘴边又变了个样:“宝宝,你在干什么呀?忙不忙啊?”   任雾这时正和几个好友在聚餐,接到电话时眼里迅速滑过几分不虞,“我现在和朋友在外边吃饭,不是很方便说话,要不我晚上回去之后再联系你?”   钟星宇乖巧回答:“没事了,等你有空了再联系我啊。”   挂了电话,屋子里的气氛有点尴尬。   半晌,钟星宇才闷闷说道,“看到没有,我在她面前已经直不起腰了,金钱名利的压力太重了。”   经纪人嘴角泛出一个苦笑,别说钟星宇,就连他、就连公司里艺人总监,不也一样在任雾面前小心翼翼吗?   “你再好好想想,我这边也先做好分手的公关方案。”经纪人沉默许久,低声说道。   而在包厢里,任雾脸上依然罩着一层薄薄的冰霜。   “怎么了?接了个电话,浑身上下还降温了呢?”古芳菲打趣问道。   “是不是和男朋友吵架了?是不是他怪你最近没有陪伴他、冷落他了?”林樱一脸八卦。   “我看啊,肯定是这家伙变心了!对着钟星宇都快两年了吧,是不是觉得腻味了?”杨筎笑道。   任雾抿了一口茶水,说道:“我本来挺喜欢他的,不过后面他变得挺一言难尽的。”   几位好友不由把椅子拉近了些,好奇问道:“快,说说看,让姐们给你分析分析。”   任雾无语地扫了一眼这几个连初恋都还没交出去的好友,说起了公开前后男朋友态度的变化以及他身边人的态度。   “势利眼。”林樱最看不过这些,皱了皱鼻子,嘟囔道。   杨筎也跟着吐槽几句,“网上看这人还挺好的,结果听你这么一说,怎么感觉他又想保持自己的清高自傲又想从你那得好处啊!”   古芳菲进圈久了,看的各种奇葩事都多。她耸耸肩,笑了一下,说道,“其实在圈子里就是这样,你男朋友还算好了,最起码还会挣扎一下。要是换了别人,指不定那人连脸面都不要,一心一意讨好你呢。”   杨筎不赞同她的看法:“说句不好听的,这男的明显就是当了表子还想立牌坊啊!他要是把小雾当女朋友,就不会处处讨好她,整天阿谀奉承的,企图从她手里拿更多资源。他要是把小雾当金|主,就不会时不时犯小性子装清高了。”   古芳菲想想也是,不管把自己摆在哪个位置上,都得有相应的态度啊。要是把任雾当女朋友,那就真心真意对待她;要是把任雾当金|主,那也没必要一边服软一边不忿。   “所以,我打算今晚和他聊聊,商量一下分手的事情。”任雾平静说道。   任雾打电话过来时,钟星宇和经纪人刚好待在一起。听到任雾提出分手那一刻,两人居然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钟星宇沉默一下,说道,“那我们以什么理由公开分手比较恰当呢?”   其实对任雾而言,什么理由都不打紧。但对于钟星宇,一旦理由没找好,可能就有看不惯他的人往他身上泼污水了。   “就说双方工作太忙,聚少离多吧。”任雾说道。   “行,”钟星宇抿抿唇,低声说了句,“对不起。”   任雾一手握着手机,背靠在椅子上,眼前闪过两人在一起时有过的快乐,最后停留在那张上一秒浓情蜜意、下一秒染上屈辱的脸上。   “你怎么不向她拿点好处?”李哥在一边不断用气声提醒,钟星宇只当看不到。等他挂了电话,声音便猛地变大。   钟星宇双手抱头,闷声道:“李哥,你让我当个男人吧。”   说到底,还是他欠了她。从未公开前的偷偷摸摸、到她遭遇女友粉咒骂、到公开后因她家世揭晓后他的变化,所有的不愉快都是他带给她的。   他不过是个追名逐利的小人罢了。   眼见一块大肥肉就这样飞走了,李哥心里也像被割了一刀。但看钟星宇颓然缩在一边,嘴巴动了动,还是没有说出什么不好听的话来。   算了,算了,之前任雾牵线的资源已经不少了,公司也挣了个盆满钵满,钟星宇也从三钱上升到二线,公司再往他身上使点劲,挑些好剧本,指不定他还真能拿个影帝。   李哥想着想着心里也没那么痛了,回过神来嘱咐钟星宇:“我现在回去和任雾的助理联系,共同发分手声明,做好公关。你好好休息,别上网。”   任雾和钟星宇公开恋爱不过一年有余,便走到了尽头,双方微博上那则短小官方的分手声明招来CP粉们的痛哭流涕——   “怎么可能分手!我最爱的任性CP啊!”   “明明前些天还有你们的合照流出,怎么突然间就分手了呢?”   “你们一个是总裁,一个是流量小生,已经很了不起了啊!为什么就不能为彼此放慢一点脚步呢?”   “聚少离多?有钱人的恋爱难道不是你去哪里,我就跟着去哪里的吗?”   “不要啊,哥哥嫂子快点复合啊!告诉我们这不是真的啊!”   ……   除了任性CP粉的崩溃,还有一小部分和别人拉郎配的cp粉和女友粉的狂欢——   “我就说啦,星星怎么可能会和那个女人在一起?拜托,她和星星站在一起,还没星星好看!星星还是和杨凌最配!”   “啊啊啊哥哥终于分手啦!我等了三百九十二天啦!”   “抽奖抽奖,恭喜哥哥恢复单身!”   ……   网上现在是怎样的情形,任雾一无所知,她头疼地看着抱着平板一边看一边哭的母亲,听着她一遍遍重复——“假的假的!任性cp怎么可能拆伙啊?不可能!” 第226章 二二六   做艺人, 最烦的就是身上发生鸡毛蒜皮的小事,闻着味的娱乐记者就会死死咬着他,愣是想要从他身上打听到更多的消息, 然后添点油加点醋把报道发出去, 就能引起新一轮的热潮。   钟星宇恢复工作之后,面临的正是这种情况, 参加各种活动,总有八卦记者挤到他面前, 把话筒塞到他嘴边, 忽略站在一边的经纪人和助理, 锲而不舍地问:“星宇,最近你和造星娱乐的任雾总裁宣布分手,请问是什么原因呢?是不是你们某一方爱上了别人, 还是说造星娱乐那边没有给你足够的资源, 导致你们翻脸呢?”   听听这话, 真叫人气得要晕过去。钟星宇原本已经在经纪人和助理的保护下走远了,但听到这种意有所指的问话, 竟气得停下脚步回过头,双眼在麦克风上掠过, 说道:“闻风娱乐?李哥,以后咱们就不要再接受他们公司的任何采访了,免得他们抱有恶意揣测, 对我和公司造成不好的影响。”   说罢,声音大了一些:“我现在还能抽出三分钟时间接受采访。”   娱乐记者们喜不自胜地递过话筒,七嘴八舌问道:“星宇,你能跟我们解释一下分手的深层原因吗?”“请问是你提出的分手,还是造星娱乐的总裁提出的分手呢?”“星宇, 你这一年来拍的戏都是名导执导的,那么在你们恋爱期间,造星娱乐的总裁是不是给你提供了不少好资源呢?”“星宇,你和任总分手后还有联系吗?”……   钟星宇面前摆着一堆麦克风,一个个娱乐记者脸上全是急切和八卦,期待他的回答能让他们抠出一些有话题度的字眼,能吸引大众的眼球。   “分手原因,其实主要问题在于我,”钟星宇沉声道,“你们也知道我的工作行程,这一年多来我几乎天天在剧组里泡着,每天拍戏、参加宣传路演,忙得都转不过轴来。正是因为我个人的忙碌以及对她的不够关心,对她来说太不公平,最后我们商量了一下,决定重新回到朋友的位置。”   “大家也知道,我公开恋情前还在三线挣扎,公开恋情这件事,其实给了我更多的话题和关注,这也让不少导演注意到我。当然,她也给了我很多好的建议,她会陪同我一块阅读和选择剧本,陪我对戏,请表演老师给我上课。在这里,我想对她说一声谢谢,没有她,我也不会在这么短时间内取得这么大的进步。”   “我很遗憾,我们没能走到最后。但我也觉得自己足够幸运,能和她相遇、相识、相爱。这次以后,我将不会再回应这段感情相关的问题。同时,在这里,我也恳请各位记者、以及我的粉丝们,多给她一点私人空间,在以后的日子里,尽量不要打扰她平静的生活,谢谢大家!”   钟星宇匆匆回应后,在工作人员的保护下匆匆离开。这段采访,很快就被放到网上,引起网友们的注意。   原本痛哭流涕的任性CP粉们看到这个视频,眼泪又掉了下来——“呜呜呜好难过,这么好的星星,这么好的任总,他们却没能走到最后!”   在任雾微博下口吐芬芳的其他CP粉和女友粉们暂停了嘴上功夫,默默地转发新出的视频,只评论——“希望哥哥好好的!”   她们不得不承认,在哥哥提起那个女人时,他眼里还写着浓浓的抱歉和遗憾。   “是不是,哥哥渣了她?”某个群里,一个网友弱弱说道。   这句问话引起许多人的愤怒,她们本能地回复:“瞎说,哥哥那么好,怎么可能渣她!肯定是她不好,没照顾好哥哥,还要求哥哥忙碌中找时间陪她,最后才会分手的!”   那个网友看到群里一句句骂任雾的话不断刷新,犹豫了许久,打字写道:“其实,如果哥哥是我的男朋友,天天忙,只有我自己一个人不断为他付出,总有一天我会选择放弃。哥哥是个对粉丝很好的爱豆,可他可能不是个好男朋友。”   发完,便干净利落从这个女友粉的群里退了出去。   剩下的那些女友粉,看着这一段话,设想哥哥是自己的男朋友。好吧,可能她们也会厌倦无休止的单方付出。   任雾看到了网上的采访,不过是圈内最平常不过的互相掩饰罢了,谁会把真相赤|裸|裸地摆出来呢。她也看到有一些钟星宇的女友粉艾特她道歉,她笑笑,就当没见到。   分手之后,任雾的生活也没什么变化。朝九晚六,跟社会上大多打工族一般,偶尔出差,看看公司里艺人们在剧组的情况。   造星娱乐在她的手中发展很快,整个公司架构清晰简化,所有工作流程一目了然,领导班子几乎都是一群热血青年,每天都在打鸡血为公司奉献自己的点滴血汗。公司还有着极其宝贵的资源,如初出茅庐的青涩而具有独特风格的新人导演、高价挖来的名导、手中握着不少版权的编剧、教学经验丰富的各方面的老师、正直的有志向的经纪人、或是貌美如花俊秀如画或是某方面有天赋或是脚踏实地一心向上的艺人。这些人才,都是任雾和几个总监辛辛苦苦从各个学校、各个公司、各个旮旯掏出来的。   她看人的眼光很准,两年间,造星娱乐便成了娱乐圈前三的影视经纪公司,它有着帅气的小鲜肉、漂亮的小花、实力派演员、写出好剧本的编剧、拍了火爆网剧的新导演、拿了最佳电影的老导演。   钟星宇的经纪人偶尔还感叹两句:“你当初要是没有分手就好了,还能傍个圈内老大啊!”   钟星宇沉稳了不少,他一边看着剧本一边说道:“我现在不也挺好的,还拿了个最佳男配呢。再努力几年,说不定还真能拿影帝。”   “行行行,你看得开就行。”李哥摆摆手说道。   看得开、或是看不开,那又怎样呢?   钟星宇的脑海里闪过任雾陪他挑选剧本的情景、陪他和名导吃饭的情景,最后定在那一刻——李哥和公司老总絮絮叨叨念着,你一定要好好巴着任小姐啊,跟着她,你这辈子也算值了。   是她太好,是他太龌蹉。想要干干净净的爱情,又想一心往上爬。   钟星宇的手指不自觉攥紧书页,半晌才松开,留下一纸皱印。   *   “二十六岁了,也是时候谈个恋爱了。”饭桌上,易宜冷不丁提起了这个话题,“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啊,都和你爸爸结婚,怀了你大哥了。”   任雾慢慢把嘴里的饭菜咽下去,气愤地指着任霆说道,“妈!我才二十六,大哥都快三十了!我好歹还谈过恋爱,我哥还是母胎单身呢!”   任霆突然笑着转过脸,“妹子,我忘了跟你说,昨天我带你未来大嫂回家了,明天早上就去领证。不好意思啊,家里就你一个单身狗了。”   任雾大惊,这么大一件事,怎么家里就没跟她提一下啊!   “你们怎么不跟我说一下啊,我还没见过大嫂呢!要是我跟她气场不合合不来怎么办?”任雾怒视大哥。   “放心,你大嫂和你熟得很。”任霆神秘说道。   任雾怎么猜,也猜不到未来大嫂是谁。没办法,她都说出一箩筐的名字了,家人就是嘴巴紧锁不肯告诉她。   用得着那么神秘吗?!   “算了算了,我懒得猜了,明天我就能见到她了。”任雾放下筷子,“我今晚不在家里住,和芳菲她们约了唱K。”   “去吧去吧。”易宜摆摆手,没像往常一样罗里吧嗦地念叨她一天到晚在外头浪。   任雾很快就开车到了熟悉的KTV,报了包间号码,服务生把她带到了门口。   还没进去,便听到了里边的狂欢声——“呜呜呜脱单快乐!”“干杯!”“来来来,走一个走一个!”……   咋回事?这才几点啊,这么早就喝起来了?   任雾带着疑惑,推门而进,一眼便看到了今晚打扮得格外耀眼的古芳菲——平时总是素着一张俏脸,穿着普普通通的T恤牛仔裤,今晚她却烫了个大卷,画了个浓妆,一双眼睛处处放电,一张红唇时时招人心动,身上还穿了贴身长裙。   “芳菲,今晚特美啊!”任雾走过去,小爪子忍不住勾了勾她的下颌。   坐一旁的林樱的目光顿时变得一言难尽:“小雾,你冷静点,别瞎撩人,她可是……”   “咳咳咳,”古芳菲咳嗽几下,拿起桌上的玻璃杯,抿了几口水,“小雾,姐们跟你说回事啊,你听了务必冷静点。”   任雾挑挑眉,答应下来。   “小雾啊,你这几年也为咱们几个操心了,又担心我们混得不够好,又担心我们没有对象。现在啊,我告诉你一个好消息……”古芳菲铺垫了一下,“我脱单了,开不开心,惊不惊喜?”   任雾双眼放光,小小尖叫一声,“谁,哪位大佬拿下了我们的小菲菲?”   “要不,你猜猜?”古芳菲小心试探。   “我认识的啊?”任雾随手拿起一罐啤酒,拉开扣环,“我身边好像没几个优质男啊,让我想想啊!”   一连猜了十来个名字,还是没有猜中。任雾有点不耐烦了,“今天怎么大家都怪怪的,我哥让我猜,你也让我猜……”   话声刚落,任雾便反映过来:“天啊,难道你跟我哥在一起了?!”   古芳菲双手捏她嘴巴,“bingo,答对了!”   任雾“呜呜”两声,挣脱那双邪恶的手,疯狂吐槽:“天啊,你居然跟我哥在一起!他这个工作狂加班狂有什么好的啊,还经常板起脸教训人,像个严厉的老夫子一样!还有啊……”   吐槽着吐槽着,她突然意识到身边的目光不善,迅速改口,“当然了,他也不是完全没有优点的,比如说啊,他眼光好,找到了这么漂亮善良可爱的老婆;他命也好,有一个乖巧听话的好妹妹。”   古芳菲扑哧一声笑出来,“好啦好啦,别贫了,今晚可是我的单身夜,咱们好好浪一浪。”   任雾揪着她,细问她恋爱结婚的事情。古芳菲刚想说话,门被推开了。   “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个朋友,叶越,最佳男主角,知道吧?”古芳菲起身介绍道。   任雾双眼凝结在面前这个青年身上,胸腔里那颗懒洋洋的心脏再一次疯狂跳动,脸颊慢慢沁出粉色。 第227章 二二七   叶越许是匆匆赶过来的, 脸上还残留着些许底妆。也不知是哪个化妆师给他画的妆,一双略显深邃的眼睛居然给他延长了眼睫毛,还夹得弯弯翘翘。   也正是这双眼、这对小扇子般的睫毛, 勾得任雾的小心脏扑通扑通地跳。   “任总好。”借着K房内跳跃的彩色灯光, 任雾看到了那一只伸过来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的手。   她不自觉咽了一下口水,把手伸出去, 轻轻握住那只光洁无瑕的手。   “你好,叶先生。”任雾干巴巴地打招呼。   “怎么这么客套啊, 叫他名字就好。”古芳菲搂着任雾的肩膀, 在她耳边低声说, “好好抓紧啊,我可了解过了,这哥们还没谈过恋爱呢, 可纯情了。”   任雾立马给了好姐妹兼未来大嫂一个赞赏的目光, 并打算把新婚礼物再加重两分。   在好姐妹的推搡下, 任雾“勉勉强强”地坐在了叶越身旁,开始了尬聊。   “原来任总和芳菲是好友啊!”   “是啊, 我和她是邻居,从小就认识。”虽然两家的别墅隔了将近五百米, 但确确实实是相邻的两户人家。“哎,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啊?”   “我和芳菲以前合作了一部戏,大家在拍戏上挺聊得来的, 所以私底下偶尔会联系一下,出来吃顿饭什么的。”叶越说道。   在一边盯着他们交谈的古芳菲实在受不了,使个眼色,其余人围了过来,邀请他们一块玩游戏。   “来来来, 咱们玩骰子,吹牛,好不好?”古芳菲麻溜地把骰盅推到众人面前,提议道,“你们也知道我明天一大早就得去领证,为了保证我明儿颜值在线,今晚咱们就不喝酒了,惩罚就改为真心话或者大冒险,好吧?”   大伙儿也没意见,各自伸手按住自己的骰盅,哗哗啦啦地摇骰子。   “七个六。”   “八个二。”   “切,你们这喊得也太小了吧?十二个五!”   “哇,你这么够胆,开你!”任雾不擅长玩这个游戏,听到古芳菲这么一喊,立马就瞄准了她。   “你确定要开我?等会你要是输了,可要接受惩罚的哦!”古芳菲这么一说,任雾立即怂了,默默摆手,表示自己没这胆子开她。   “十三个五。”下一个便是叶越,他看古芳菲一脸淡定,再想想自己摇到了四个五,一个一,一还没被喊过,那就相当于有五个五。场上有五个人,除去他的五个五,总能凑出八个五吧?   “开你!”古芳菲立即把矛头对准了他,“赶紧开!”   众人纷纷拿起骰盅,露出里边摇定的骰子。   叶越没想到古芳菲刚才的理直气壮是骗人的,她的骰子一清色的二,究竟是怎么喊出十二个五的!再看别人,除了任雾有两个五,其他人居然一个五、一个一都没有!   “喔~输了,输了!”大家嘴上揶揄,手中拍掌,“赶紧的,真心话和大冒险二选一。”   叶越犹豫了一下,选了真心话。   “场上有没有你喜欢的女生?”古芳菲用肩膀撞了撞任雾,八卦问道。   叶越听到这个问题,有些不自在地摸摸耳朵,“要不,咱们换成大冒险?”   古芳菲有些为难道:“这样不好吧,咱们不是说好了规则吗?”她顿了顿,接着说道,“行了行了,小雾你别拧我大腿了,知道你心疼他了。换吧换吧。”   突然被cue的任雾表示自己真的啥也没干,虽然她的手真的搭在了古芳菲腿上,但真的是随意覆在上面,没有任何小动作啊!她刚想解释,古芳菲又一副受痛的样子,“啊”了一声,面上无语手上用力把她的右手给撇开,然后加上一句“好了好了我不说了,你别再拧我了!”   叶越听到这些话,耳朵一红,幸亏这房内灯光五颜六色,看不清这一点小变化。   “那你就唱首情歌吧。”古芳菲随意换了个惩罚方式。   一晚上下来,几乎都是任雾和叶越轮流中招受惩罚,一会问他们喜欢什么样的异性,一会让他们选一个人来表白。其他人强势助攻,一到选择阶段,这个说自己有对象,那个说自己有洁癖,反正啥理由都有,硬是把任雾和叶越凑在一起。   凌晨两点,大家带着点困意走出KTV。分开前,任雾主动出击,向叶越要了联系方式。   任雾和古芳菲同路。一上车,古芳菲就开始碎碎念,“你这个傻子,咋不主动点?我都让你找个人亲一下,你居然不抓紧机会来个法式深吻,嘴皮子碰了碰他的脸就当完成任务。你这个大怂子!”   任雾无奈,“大嫂啊,我和他才第一次见面咧!你们这几个至于那么着急吗,恨不得立即让我和他一见定情。再说了,他还不一定喜欢我呢!”   “傻!我心里没点数,怎么可能把你和他凑一起?”古芳菲一边开车一边说话,“我之前就跟他打了招呼,说把你介绍给他,问他乐不乐意。他倒是没说好不好,可我今晚随便发条信息过去,稍微提了你一下,他立即就回了个ok。你说,他要是没点意思,怎么可能过来?”   任雾手肘撑在窗户上,手指扶额,懒洋洋不愿意琢磨,“说不准是看上了我手上的资源,或者是想跳槽找下家?”   “那又怎样。你该不会以为成年人间的感情像学生时那么单纯吧?说到底,感情这码事不过是利益交换,从彼此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而已。”古芳菲说道,“你图他美色,他图你资源,不也挺好的吗?”   任雾扑哧一笑,想想也是,这话还真没什么大问题。   “得了,反正我们联系方式也交换了,要是有戏,到时再跟你汇报。”任雾随口说道。   *   古芳菲的猜测没有错,叶越确实对任雾有意思。   他是《答题大通关》的忠实粉丝,不管多忙,也会一期不落地追着看。他甚至还偷偷去报了名想要参加节目,只是被自家经纪人王哥及时发现,截下了他那张复赛报名表。他无数次后悔自己怎么不小心一点儿,错失那个好机会,以致于眼睁睁看着节目的首位全通关被任雾拿下。   他看完节目后先是失落了好几天,感觉自己做啥事都提不上劲儿,直到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其实,就算他真的去参赛,他也拿不到全通关,毕竟他是个弱弱的学渣啊!   意识到这一点后,他心里的失落和不忿全部转化为对任雾的钦佩和好奇。没想到,这个年轻姑娘脑子里装得满满的,什么都知道。他真想有一天和她结交认识,两人熟悉之后,他还能和她一起玩各种各样的答题闯关游戏。   没过多久,任雾参加了那个《我们去度假》的综艺,在里头她和所有人打成了一片,不管对方说些什么,她都能搭上一两句。叶越再次深深为她的学识而折倒。   十来期综艺尽数追完后,在同样的周五晚上,他点开同一个视频网站,发现上面的视频信息再也没有更新,他才迟钝地觉察到——哦,原来这部综艺全部放完了,他再也不能在网上见到她了。   为了见到她,他甚至想过和老东家解约,跳到造星娱乐去。从古芳菲嘴里得知,即使和任雾在同一个公司,其实见面的机会也很少,他才怏怏不乐地打消原本的念头。   很快,新的打击来了,任雾居然和钟星宇公开了恋情。他看到网上的消息时顿时懵了。怎么可能,任雾怎么看得上他?他以前和钟星宇参加过同一个综艺节目,里边有三轮动脑游戏,每一轮,钟星宇都输给了他。一个智商还比不上他的男人,居然和他的偶像在一起了?!   他消沉了许久,经纪人王哥甚至多次询问他是不是失恋了,怎么一天到晚丧着一张脸,胃口也小了许多。一开始他还说王哥瞎想,后来才明白,原来那就是失恋的滋味。   老天还是厚爱他的,等他连轴转拍完两部电影,从山旮旯回到大城市,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关于任雾和钟星宇分手的消息。   太好了!他捧着手机欣喜若狂,婉婉转转地从古芳菲那儿打听任雾的事情。古芳菲却告诉他,任雾看上去受的情伤不浅,现在全心全意放在工作上。   他悄悄地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傻傻地等待某天她从旧情伤里走出来,开启新的情感生活。终于,古芳菲在某次聚餐之后,稍稍跟他说起了想把他介绍给任雾的事情。   于是便有了今晚的相见。   他坐在后座上,右手手指在被轻轻触碰过的那个位置上流连。他脑子里不断闪过她笑着凑近他的画面,鼻腔间似乎又闻到了那蛊惑人心的玫瑰香气。   左手握着手机,一路上手机界面保持着常亮状态,置顶的是眼熟的、和微博头像一致的微信头像——她在海边笑着灿烂。   总不能让一个女孩儿主动吧?自己应该勇敢一点,抓住这个机会!叶越心里那个怯弱的小人早就被勇敢的小人打倒了,现在他满脑袋都是冲上去表白的冲动。 第228章 二二八   任雾第二天偷了个懒, 起来时差不多到了午饭时间。她洗漱后打开房门,便听到了楼下热闹的说话声。   果不其然,等她走到客厅, 看到的便是父母和大嫂的家人说话聊天、大哥被几个小孩子围着、大嫂坐在一边笑着看的情形。   “大嫂好!”任雾和古家人一一打过招呼, 便笑吟吟地坐在古芳菲身边,故意撞了撞她的肩膀, “赶紧拿新鲜出炉的红本本给我瞧瞧。”   古芳菲脸颊微红,瞪了她一眼, “看我的干嘛, 你自个儿领一个回来呗!”   任雾无奈摊开双手, “嫂子,听,汪汪汪!”   古芳菲被她逗笑, 两人亲亲密密地说起话儿。   任霆被老婆家的侄儿侄女、外甥外甥女炒得脑袋都要爆炸了, 但岳父岳母、大舅哥大姨子都在对面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他只能尽力表现得温和耐心。明明他是新鲜出炉的丈夫,可是老婆却把他扔到孩子堆里, 和他小妹聊得火热。他心里万分委屈,却不舍得责怪自己的老婆, 默默把锅盖到小妹头上。   等吃完午饭送走岳家人,他总算找到和妻子独处的时间和空间。他双手揽着妻子纤细的腰身,脑袋不安分地放在她的肩上, 时不时亲亲她的头发脸颊,理直气壮地表示:“咱们赶紧把小雾给嫁出去吧,她真是太烦人了,整一个黏人精!”   可不,现在都搞不清古芳菲是他老婆、她的大嫂, 还以为跟以前一样,只是她的好友呢!总黏着他老婆干嘛呢!   古芳菲心虚地点点头。今天这一出,还是自己想的主意,想要看看丈夫喜不喜欢孩子、对小孩子有没有足够的耐心。万万没想到,他居然“怪”到了小雾身上。   任雾可不知道哥嫂在商量把她早日嫁出去的事情,她吃过午饭便开车去上班了,忙得不可开交。等她闲下来,才发现微信里有人给她发了好几条消息。   “任小姐你好,我是昨晚坐你旁边的叶越[微笑]”   “任小姐,不知道你今晚有没有空呢?有一家味道不错的私房饭馆,我想请你吃顿便饭[害羞]”   “任小姐有空的时候烦请给我回条信息哈[可爱]”   “任小姐一定很忙吧,那我就先不打扰你工作了[奋斗]”   “任小姐,那我也先忙我的事情了,有空咱们再聊啊[再见]”   任雾手指滑动屏幕,看完这些信息之后忍不住笑了。这个叶越,除了长得好看,人也挺好玩的。这年头像他这个年龄的青年,应该没几个还会傻不溜秋地用微信系统自带的那些表情吧?尤其是第一条信息的微笑脸和最后那条信息的再见,简直就是自带嘲讽意味,偏偏他还态度诚恳不知晓。   任雾点开表情包,挑了个可爱小猫的“喵,你好~”发过去,然后打字——“不好意思呀,今天早上请假,工作堆到下午了,所以忙得没时间看手机。”   那边几乎是秒回——“没事没事[微笑]”   任雾一边笑着摇头一边给他发表情包“小猫摸头尴尬”。   叶越平时不怎么和别人闲聊,认识他的人也知道他挺内向沉默的,所以很少会用到新奇的表情包。在他发信息给任雾时,突然想起家里父母说的话——“小越,你发信息也太沉闷了,这样可找不到女朋友的啊!学学爸妈,发信息一定要发表情包,这样别人才会觉得你开朗、容易接近。”   叶越翻了翻家庭群,发现爸妈发的都是一个中年男人或是中年妇女的图片,上面飘着五光十色的诸如“老朋友好”、“吃饭了没?”、“有空再聊”之类的话,恕他不能赞同父母的审美。不过爸妈的话也不是没有用的,他再看看微信系统自带的表情包,这不挺好的嘛,真诚的笑脸、脸红红的害羞、可爱的调皮眨眼、冒着汗的尴尬……每个表情都非常生动形象。   然而他发出去的信息就像掉进了泥潭里,一点儿回应也没有。他坐在沙发上,腿上放了一本剧本,微信界面打开一直亮着。他等啊等,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眼见屋内光线越来越弱,也没等到回复。   是他的话,太直接了吗?   还是她,对他没有任何感觉?   按熄了手机,叶越颓然地靠在沙发上,心头发酸。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来,照亮了小小的一处地方。叶越那颗垂死的心瞬间恢复原来的活力,不,它跳得比之前更快更欢了。   如他所愿,他收到了任雾的回复。   只是,这个表情包也太可爱了叭?   叶越被这个乖乖招着小爪爪的小猫咪给甜到了。   就跟她一样可爱。叶越心里想。   任雾接受了他的邀请后,两人约了半小时后在造星娱乐楼下见。   叶越匆忙换上那套早就准备好的衣服——白色T恤和蓝色牛仔裤,脚上穿了一双简单的运动鞋。   任雾刚出电梯,便接到了叶越的来电——“任小姐,我在你公司楼下了,黑色轿车,车牌号是……”   任雾边讲电话边踏出门口,目光很快就搜寻到停在马路边的黑色小车。车里的人也看到了她,快速下车,给她打开副驾驶的车门。   “叶先生的便服真帅!”任雾眼前一亮,一双眼被叶越身上散发出的青春活力给吸引住了。   叶越把鸭舌帽取下放到一边,笑着看了任雾一眼,说道:“任小姐的裙子也很好看。”   这不过是简单的一套白色西裙罢了。任雾心想,脑子里不自觉闪过叶越刚才惊艳的眼神。   这一顿饭,两人比昨晚要放得开些,互相能接住彼此说的话,尤其是两人突如其来玩起了脑筋急转弯时,气氛尤为和谐。   吃过晚饭,任雾主动提出想去护城河边走一走,散散步。叶越正苦恼两人快要分开,听到这个提议,喜出望外地应了。   两人的感情在这样的相处中逐渐升温,两个月之后,任雾和叶越确定了关系。关系一确定,叶越便趁机提出同居,任雾还在犹豫之时,叶越委屈道:“我们俩都忙,要是不住在一起,岂不是更少时间相处了?”   任雾想想也是,便点头答应了。住谁的房子,这又是个新问题。   任雾现在住的房子离公司近,她想要叶越搬进去,可是叶越皱起了眉头:“小雾,我爱的是你,不是你的房子!”   他知道,在很多人眼里,他和她在一起,只是贪图她手里的资源与名利。他不在意别人的误会,可是他不希望她和她家人误会。   叶越掏出一个厚本子,打开摊在任雾面前,“这几年我拍的戏不少,但我选剧本有点挑剔,选中的片子给的片酬不算多,这些年挣得也不多。前几年在老家给爸妈买了一套带院子的房子,把所有积蓄都花完了。今年年初,我花了两千万买了这套房子,装修又花了将近三百万,目前我手头上只有五百万存款和这一套房子。这是我的账本,你可以看一下。”   任雾大概看了一下,这个本子几乎记录叶越出道以来的所有支出和收入。也确实像他说的,挣得不算多,平时也节俭,就是那两套房子把他给掏空了。   但是,他说这些做什么呢?   叶越把房产证和银行卡放在任雾手里,认真说道,“所以这样好不好,这套房子和这张卡都归你了,明儿我们就把房产证名字改了。然后你的房子分我一半好不好?”   他生怕任雾误会,“我只要居住权,不要所有权,好不好?”   任雾看着这双殷切的眼睛,问道,“你就不怕我收了房产证和卡之后,再一脚把你踹出去吗?”   “你才不会!”叶越说道,“哪有大总裁盯着我那一点钱看的。再说了,那太不划算了。你不如留着我,让我一直给你挣钱。”   任雾佯作犹豫不定,直到叶越面上明显出现紧张神色,她忍不住笑着扑进他怀里。   *   “瞧我,新得了一套房子。”吃过晚饭,任雾得意洋洋地拿出房产证放在茶几上,又摸出一张银行卡,“还有零花钱,我的包包又有着落了。”   “不就一套房子吗,怎么这么开心?”任霆奇怪道。“公司最近开了个新楼盘,喜欢的话,给你留一套。”   “哼,不用了,本公主才不稀罕你的房子。”任雾扬了扬下巴,有些不满大哥的着重点。她开心的不是得了一套房子,而是给她送房子的人真心实意地爱她。   古芳菲眼睛一转,坏笑着看向她:“咦,有情况哦!”   这句话把全家人的注意力都拉了过来,任父任母也好奇地凑过来,想从女儿嘴里知道一些好消息。   任雾大大方方地承认,那套房子和银行卡是男朋友叶越送的。“他可是全副身家都送给我了。”   任雾话里莫名的骄傲。   这一举动也使得任父任母尚未和叶越见面,就先生了几分好感。和房子、银行卡无关,只是他的心意是真的。   “既然你们都住在一起了,有打算什么时候定下来吗?”任母关心道,“他爸妈那边,你见过了吗?”   任雾摇摇头,有些害羞道,“他说,先来咱们家里看看,见了你们之后,再带我回他老家见父母。”   任父任母闻言更加满意了。 第229章 二二九   叶越素来不爱在自己的微博上发表自己的心情记录, 日常都是把账号交给助理,让他帮忙打理,转发商业合作相关的微博。   自他恋爱以来, 时常浮起和别人分享这个好消息的念头。他有这么漂亮聪明的女朋友, 每天过得美滋滋的,怎么能不往外说呢?   他首先找了自己的经纪人王哥, 略带扭捏、又藏不住兴奋地说道,“王哥, 我有女朋友了, 有空我们一块吃饭, 介绍你们认识一下。”   王哥正坐在办公桌前翻动新到的剧本,听到手下大将的话,惊得手一抖, 剧本掉在腿上, 尖角磕在上面, 痛得他打了个哆嗦。   “这一沓剧本,都是找你的, 几乎每一本都是名编剧花了好几年雕琢而成的,执导的导演也是业内的大神。”王哥看向叶越, “在他们眼里,你是那些剧本最好的表演者。他们对你充满了信心,希望你再次拿下最佳男主。”   他站起身, 面色略微发沉,嘴角不悦地耷拉下来:“你还记得你的粉丝们吗?每个人都希望你再创辉煌,拥有更好的代表作,获得更高的荣誉!”   叶越何尝不知道粉丝们对他的期望。自初次参演文艺片,一举拿下当年的金花奖最佳男主, 成为业内最年轻的影帝,他就收到了无数人的关注。太多人,因为他的演技而成为他的粉丝。他们几乎都一致认为,这个点亮了演艺天赋的少年,会带给他们更多的惊喜,甚至,还有可能改变当下M国电影一家独大的状态。   他们怎么可能愿意接受,少年已经长大,和别人坠入情网,不再把全部精力和时间放在演戏和琢磨剧本上面。他明明还那么年轻,未来可期,为什么要这么早谈恋爱,浪费大好光阴和光明前途?   叶越的脑海里闪过这些年来粉丝们的陪伴,最后定格在任雾那张灿烂明媚的笑脸上。   “可是,我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人。除了演戏,我还有自己的亲人、爱人、家庭。这些都是无可避免的。”叶越说道,“演戏对我来说,只是一份工作,和各个行业的工作没什么两样。我不可能为了一份工作,而放弃我的生活。”   王哥沉默了一下,自认自己退了一步:“这样吧,如果你要恋爱,必须得瞒着粉丝,不能提及自己恋爱的事情,一定蛛丝马迹都给我擦得干干净净,保证不会被拍到……”   一箩筐的要求不断往叶越头上砸,砸到他几乎要怀疑人生。不能公开、永远偷摸的恋爱,还能称之为恋爱吗?   尽管叶越耐着性子和王哥聊了自己的想法和未来的计划,但从他走出办公室的沉默模样足以看出,两人并没有达成统一意见。   叶越离开后,王哥立即拿起手机,联系公司领导,看看下一步该怎么走。   半晌,他挂了电话,看着桌面上摆放了多年的照片——当年叶越获得最佳男主后,签约了他们公司,他成为了他的经纪人。   那张略显稚嫩的脸,已经褪去了原本的青涩。少年的小身板,已经长成了撑天大树。   相框被一双手拿起,然后缓缓压在桌面上。两人肩并肩站立的情景,终于被时光抹去。   叶越坐在汽车尾座上,手机微博的界面呈现在他面前。他想了许久,最后还是发了一条微博——少年长成了大人模样,唯一不变的是你们这些年来的支持和陪伴。希望以后的路,你们也能陪我、我的爱人一起走。   ???   短短几分钟,叶越这条微博就被顶上了热搜第一名。圈内被称为“天生演员”的他,几乎没有任何八卦消息。某个自认为自己挖料和偷拍是圈内第一的狗仔曾经花了三个月时间来跟他,最后唯一得到的消息是——叶越对于自己的食物非常专情,他拍戏三个月,天天必吃一顿番茄炒蛋。   零绯闻叶越突然自爆恋爱,这个料,可是劲爆啊!   王哥的手机不断有新电话新信息接进,他一脸懵逼地听到对方极其兴奋地询问叶越的恋情,惊得下巴差点掉下地上。   哪怕公司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并进行及时的公关——压热度,把其他艺人的黑料或是绯闻爆出来。这些举措通通无济于事。   “啊啊啊啊,我崽崽谈恋爱了?!天啊,麻麻不允许!”   “崽崽你还小,听麻麻的话,好好拍戏,等你长大了再找对象!”   “你亲自发微博居然是为了公开恋情???[微笑]脱粉不见!”   “气死我了!麻烦你好好拍戏好吗?能不能顾及一下事业粉的心情啊?无语!”   “卧槽!我家房子居然塌了!”   ……   叶越微博底下的言论不算好听,他粗粗扫了一眼,只见眼熟的那些账号都苦口婆心地劝他分手,专注自己事业。还有一些粉丝,或许对他极度失望,对他挥手说拜拜。   他按熄手机,闭上眼睛重重靠在椅背上,长长叹了一口气。   *   “哇,英雄一怒为红颜啊!小雾,你牛啊!”   任雾驾车到影视城看自家艺人的拍戏情况,还没跟导演说上几句,就接到了大嫂的连环电话轰|炸。   “嗯?什么意思?”任雾朝导演抱歉地笑笑,拿着电话走到一旁。   “就是,就是叶越在微博上公开了你们的恋情。额,也不对,他公开了恋情,但没有公开具体的对象。”古芳菲有些兴奋道,“有一个粉丝转发评论了很多次原微博,对你进行诅咒,还说一定要找到你,然后毁掉你。”   “你知道叶越怎么回应吗?”古芳菲突然加大了声量,“他说,‘如果说,我公开恋情对你造成了伤害,你可以记恨我,诅咒我,这些我都能理解。但是,我的女朋友,是我暗恋了许久的人,是我最珍贵的宝藏,你有什么资格去伤害她?希望你知道,我有自己的人生规划,没有人能左右。’”   任雾握着手机,听着话筒里古芳菲絮絮叨叨地念,嘴角的笑容慢慢绽放。   她是真的动心了,不仅是因为他的相貌,还有她喜欢的温柔、体贴、认真、保护……   等任雾探班结束,开车回家,打开门时,她傻乎乎地站在门口对着听到声响转头看门口的叶越笑。   “傻。”叶越有那么一点儿近视眼,可是那一刻,小姑娘仰着小脸、双眼亮亮看着他笑的模样,清晰地映入他眼里。   任雾靠在他怀里,懒懒地用脑袋蹭蹭,自顾自开心。   “唉!”叶越突然叹气,把怀里黏糊糊的小姑娘拉出来,双手撑在她肩上,眉眼里带着愁绪,“小雾,我得和你说件严肃的事情。”   任雾眨眨眼睛,不明所以,“你说呀!”   叶越可怜兮兮地瘪瘪嘴,像个被人丢弃的小家伙,“我没有工作了,老东家把我炒了。以后,可要难为你和我一块过苦日子了。”   “真的啊?”任雾踮起脚尖,摸摸叶越的额发以作安慰,“没事没事,以后姐罩你,好不好?”   叶越一下子被逗笑了,看着面前半是开玩笑半是认真的女友,心底的郁闷慢慢消减。   他拉着她坐在沙发上,把事情大概说了一下,最后有些感慨道:“其实,我本意只是想要显摆一下我脱单了,没想到王哥和公司那么反对我恋爱。”   真的没想到吗?   不一定吧?   只不过他不喜欢过多揣度罢了。   任雾没出声,只安静坐着,听他说起以前的许多事情,比如当初老东家是怎么找到他、许诺要大力支持他;比如王哥当时还是个小年轻,做事情没现在这样,处处受名利牵制;比如他们曾在酒桌上碰杯,表示他们的理想是拍出无数部好戏……   后来,他越来越出名,小公司在他的反哺之下迅速发展,成为了业内的大公司。他越来越忙,有些戏他并看不上,却被王哥以各种理由劝服,他和王哥、老东家的想法越来越不同,他却装聋作哑不愿意相信。直至今天,艰难维持的脸皮被撕下来。   他以为自己会很不舍,不舍曾经的兄弟情,不舍当初的共同努力。然而,在脸皮撕破的那一刻,他神奇般觉得心情松快了些,心里某种歉意总算得到抚平。   叶越加入了任雾的公司,签的合同是造星娱乐里最顶级的待遇。在这里,他将迎来最尽心尽力的支持。他相当满意造星娱乐白字黑字的承诺。   嗯,任雾也很满意,毕竟他所有片酬和代言费都打入了她的卡里。   签约之后没几天,两人迅速公布了婚讯。叶越简单地在微博上发了一张结婚证,艾特了新鲜出炉的妻子。任雾则把一系列刚谈好的资源PO在网上,牛气轰轰地表示——“我的男人,我罩了!”   “啊啊啊啊!这是什么神仙组合!女总裁和影帝!这对CP我萌了!”   “哇哇哇,这部《窗》居然谈下来了,听说是华国第一名导的封笔之作!”   “啊啊啊崽崽结婚后资源超好!之前拍的某些电影虽然打着文艺片的幌子,但是剧情真的超烂!”   “哎,原来我崽找了个大佬对象!这婚事我同意了!”   ……   叶越看着微博上的评论,简直不敢相信。   “他们,太有毒了!为了一点资源,居然厚颜无耻地说出这些话!”他愤怒道,“当初还好意思禁止我恋爱呢!”   任雾哈哈大笑,得意道:“被大佬罩着的感觉是不是很好啊?”   叶越趁她不备,突然扑过去,压在她身上,故意压低嗓音问道:“现在,谁是大佬啊?”   任雾还想说话,却被身上的青年的吻封住了唇。   这一辈子,任雾和叶越携手走过,每一天都充满了幸福和快乐。叶越离世前,躺在院子里的躺椅上问老妻:“老婆,我这么老了,你还爱我这张脸吗?”   任雾笑着看他:“我一直都爱你。”   *   任雾回到地府时,心里还裹着滚烫的爱意。她第一次,尝试到爱情的滋味。   “你爱他,他也爱你。”年轻女子突然说道。   任雾惊愕地抬起头,“我不就是你吗?”   年轻女子苦笑着摇头,“不一样。”   年轻女子轻轻叹气,“谢谢你让‘我’能光明正大地谈恋爱。不过,我很后悔,选到了你替我完成心愿,”   魂体如青烟一般消散在任雾面前。   “她这是什么意思?”任雾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迷茫地询问系统006。   “咳咳,本次打分如下:①完成公开恋爱心愿,得五十分;②拥有圆满的婚姻和家庭,得五十分。”系统006打分道,“由于宿主在任务中与目标人物产生真感情,造成任务委托者意难平,扣除四十。本次得分为六十分,总得分为一千三百分。”   “还能倒扣分?可是,我不就是她吗?”任雾奇怪道。   系统006沉默一下,反问道,“你真的是她吗?”   任雾很清楚,她是谁。但是在小世界里,她扮演的不就是任务委托者吗?既然这样,她和“她”不就是一样的吗? 第230章 二三零   “我希望, 我堂姐可以拥有她自己的人生。”面前这个女子披着一头栗色卷发,画着恰到好处的淡妆,身上穿的衣裙大方得体, 不管是从整体看, 还是单挑出某一处,她都是无可挑剔。   这个愿望似乎与任务委托者没多大关系, 让任雾感到有些奇怪,但也没由得她多想, 便被转移到小世界里。   *   原身的父亲任华超出生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 上头有一个大哥任国强。在任家两兄弟年幼时, 他们的父母就因病去世了。任国强靠着一双稚嫩的手和单薄的肩膀,供弟弟上学穿衣。   任华超是个运道好的,初中毕业响应国家的号召去参军, 在部队里爬摸滚打几年后, 得到了领导的青睐, 给他介绍了自己那在国企做文员的侄女黄秀梅。相处一段时间后,两人就领证组成了一个小家庭。   在这时, 乡下老家的任国强也娶了个媳妇陈玲玲,过上媳妇孩子暖炕头的小日子。他脑子活络, 胆子也大,掏光了全部积蓄,承包了三十年山头, 又买来数百株水果树苗,种满了那座小山。   任华超结婚之后,转业到G市的区派出所做警员,单位分了一个一房一厅的宿舍。有了安身之地,他们小两口也把造人计划提上日程。在短时间内的不断努力下, 黄秀梅成功怀上了孩子。   短暂的兴奋之后,黄秀梅早孕的不适又带来了新问题——一天二十四小时,除去那几小时睡觉的时间,其余时候都经常反酸作呕,吃什么吐什么,整个人迅速瘦了下来,整天病恹恹地躺在床上,动一动就觉得身体难受,只能请了长假待在家里休息。   任华超自己要上班,根本没时间照顾妻子。想请个保姆,可是手头那点钱很快就打消了他的念头。反复琢磨,最后做了个决定——让大嫂上来照顾怀孕的妻子。   一个电话打回去,任国强想也不想就答应了。第二天晚上,陈玲玲背着大包小袋出现在G市客运站,按照任华超电话里留下的路线指引,艰难地挤上满是人的公交车,颠簸了将近一小时之后,来到了宿舍楼下。   陈玲玲去年年头生了一个女儿任雨,她也没有家婆和亲娘照顾,孕期所有事情都是自己搞定的,所以对于照顾孕妇,她心里也有点谱。弟媳反应强烈,她就换着法子给她做饭菜,今顿做个酸菜焖肉,下顿煮个软绵绵的白粥配上炒得又辣又香的萝卜干。花式做下来,黄秀梅的呕吐反应慢慢弱了,丢了的肉也一点点回到她身上。   陈玲玲在任华超的客厅支了张小床,一睡就睡了一年半。她想女儿想得心慌,可是弟媳又离不了她的照顾,丈夫也不让她回家。就这样,等到弟媳生了侄女,做完月子,孩子没那么闹了,她才收拾行李回家。   时间一天天过,山上的荔枝树龙眼树长到了结果的时候。任国强把长得最好、最大的荔枝摘下来,打包好寄到弟弟那里,想让他们尝尝味儿。   寄了两大箱荔枝上去,任华超一家三口再怎么喜欢吃,也不能当饭吃。又担心荔枝变坏,黄秀梅干脆把荔枝分成一袋袋打包好,打算明天上班时和丈夫分别拿一些去送礼。   他们怎么也想不到,这些荔枝让单位领导特别喜欢。一打开袋子,一颗颗红彤彤、圆滚滚的荔枝出现在他们面前,剥开薄薄的果壳,晶莹剔透而饱满多汁的果肉显得额外诱人。轻轻咬一口,满嘴的清甜和舒爽直直渗进心里。   自此之后,每年任华超夫妇都拿着这些新鲜荔枝、龙眼和龙眼干送给领导同事客户,人际关系也越来越好,好几次单位内部选举和提拔中,他们的职位都得到了晋升。   这期间,任华超和任国强两家人的关系达到了最融洽的阶段——兄友弟恭、妯娌无话不谈、两家的女孩儿也相处得宛若同胞姐妹。   任雨十五岁那年,陈玲玲再次怀孕了。家里添新丁,是件值得高兴的事情。陈玲玲虽然已经三十七八了,但是由于整日干农活,上山下田,身体骨子还不错,医生检查之后也高兴地告诉他们,孕妇的身体条件不错。   然而,到了生产的时候,意外发生了。羊水栓塞,几万分之一的几率,陈玲玲碰上了。   产房外,任国强和女儿任雨急切地等待着,时不时站起身走近门口,翘首张望。他们还不知道病房内的危急情形,心里全是新生命到来的激动和喜悦。   手术门被打开,任国强迷茫不安地听着医生遗憾表示,产妇碰上了羊水栓塞,抢救无效……   这个劳碌了半辈子、从来没有在任何人面前表现过脆弱、痛苦的男人就此倒下。在妻儿离世的半月内,他几乎没有开口说过一句话,每天只行尸走肉般按照以往的习惯,在山上继续干活。半月后失足跌倒,从半山腰滚落下来,脑袋撞在石头上,从医院里醒来,整个人都有些不正常了。   任华超带着妻女开车回家,抱着时而清醒时而迷糊的大哥痛哭流涕。哭了一场之后,掏出一张银行卡递给任雨,告诉她里边有两万块钱,让她好好照顾父亲,也叮嘱她好好上学。   任雨彷徨无措地接过银行卡,流着眼泪向二叔二婶求助:“叔、婶,我以后该怎么办?爸以后该怎么办?”   短短一句话,囊括了她所有的心酸和无助。   任华超硬着心肠移开目光,干巴巴地说道:“小雨,现在你爸只有你这个女儿了,他养你那么大,你得好好回报他、照顾他。我和你二婶有时间也会回来看你们,你们要是缺钱,就打电话跟我们说,能帮的我们一定会帮……”   从十四岁参军到现在年近四十,足足有二十来年没和亲大哥亲密相处过——每月虽然有几通通话,但是隔着一条线,是真的亲密还是普通的客套,他太清楚了。他承认,他对不起大哥大嫂的真心真意,但活在这世上,他总得为自己、为妻女考虑。   他现在虽然是派出所里一个不大不小的干部,妻子也在国企单位坐到了人事经理的位置上,两人工资确实挺高的,但是日常开销也多——孩子上学、上兴趣班的费用,人情往来,购房买车……样样都需要花钱。他们哪里还有能力安置一个总需要别人照顾的大哥和一个还在上学、以后开销还有许多的侄女?   原身打小就知道大伯一家对他们一家人的好,过年回老家时,母亲总会一脸笑容地把她拉到大伯娘面前,说起她还在母亲肚子里,大伯娘的贴心照顾。每年收到一箱箱的荔枝龙眼和果干,母亲总会打包成一袋袋,送亲戚朋友同学,送邻居同事领导,因此他们一家和身边的人长期保持着良好的关系,父母的职位也一点一点往上涨……   大伯娘和未出生的小堂弟走了,大伯摔下来伤了脑子,堂姐以后该怎么办?   父母像是看不到堂姐的无助和痛苦,只冷冰冰留了一张银行卡,说了几句安慰的话,连夜就开车离开那个小村庄。   原身是活在象牙塔里的小公主,她不敢相信父母会对曾经那么亲密的大伯一家这么冷漠。她一次次问父母,父母皱着眉头告诉她,生活本来就没她想象的简单,他们一旦软下心肠,换来的是一个不断往里投入金钱和精力的无底洞。   她像是明白了。如果,大伯和堂姐到了她家里,她现在拥有的,可能以后就拥有不了了。   她承认,她和她父母一样自私。她无法想象,父母接过大伯家这个烂摊子之后,每年要给堂姐学费生活费,要给大伯医药费和护工费生活费,一年又一年,一年又一年。她能做的,只有像以前那样,继续和堂姐写信往来,时不时在信里夹上几张红钞。   明面上,两家人就此几近断了联系。任华超和妻女在G市继续过着中层人士的宽裕生活,任雨拿着家里的积蓄和二叔给的两万块,一边照顾父亲一边上学,考上了G市大学。   选择G市大学,只是因为这个学校不错,任雨并没有想过要在这个城市和二叔一家再次见面。但命运这玩意儿,有时候就是那么操|蛋。   任雨交了个男朋友徐进晖,两人从大二开始相恋,大学毕业后一同考进了银行,结婚这码事也被提上日程。   徐家父母和黄秀梅同单位,比她资历更老职位更高。原身和徐进晖打小认识,情窦初开时就对他心动。黄秀梅探知到女儿的心事,和丈夫讨论一番后,也觉得徐进晖是个相当不错的对象——家境好、性格好、相貌好、上进努力。   当徐家父母欢天喜地准备迎接未来儿媳的时候,黄秀梅刚好上门。当她看到任雨的照片时,心下一跳,想到自己女儿对徐进晖的一片深情,狠下心说了一番话。   这话倒不完全是假的,只是作势苦恼,说自己当初条件不好,没办法把脑子不清醒的大伯哥和侄女接到家里来照顾,只留了钱给他们生活,导致侄女对他们心生怨恨,打死不肯往来。现在,她还是看到照片,才知道侄女和徐进晖好事快成了。   徐家父母只听儿子说过,未来儿媳家境不大好,但人很好相处,也上进。这一听黄秀梅说到,任雨有个脑子不清醒的父亲,一辈子都要照顾他,心里就不乐意了。   娘家没有助力也就罢了,居然还拉后腿!   徐家父母向儿子求证之后,坚决不同意两人婚事。   “你说,她二叔二婶还打钱给她生活上学,她呢,居然一点感恩的心理都没有,还怨恨她二叔二婶没照顾她和她爸!”徐母愤愤道,“要单是她爸拖后腿,我也就认了。现在还有人品问题,我是接受不了的!”   徐父也跟着点头。   徐进晖着急解释,想告诉父母当初任雨有多无助,而她二叔一家有多决绝。可是徐家父母只以为任雨使了心机哄骗自家儿子一字也不信她。也是,一个是未曾见过面的女孩儿,一个是和自家认识二十多年的老同事老朋友,心哪能不偏啊?   徐进晖不肯分手,父母又把户口本藏起来,偷偷去结婚也不成,只能这样耗着。   一年,两年,三年……   任雨在二十八岁那年还是选择了放手,主动提了分手,申请调到其他城市的分行,想要开始自己和父亲的新生活。却在G市上班的最后一天,遇到了抢|劫事件,离开了这个世界。   得知任雨去世的消息,原身的情绪崩溃了。这些年来,她看着父母做的每一件事,为她、为这个家,自私地伤害着堂姐。   她不过也是其中一个帮凶罢了。 第231章 二三一   任雾睁开眼睛的那一刻, 母亲黄秀梅急躁躁地把她往房间里推,嘴上催促道:“你大伯娘出事了,我们现在要赶回家一趟。你收拾两件黑色或者灰色的衣服, 咱们回老家住两天。”   听到母亲的话, 任雾打心底产生几分难过和悲痛,脑子里闪过许多或清晰或模糊的画面——饭桌上大伯娘注意到她握着筷子不知道吃什么, 特意下厨给自己做了最爱吃的炒蛋;过年回老家随口提了一句“在城里没有烧过烟花鞭炮”,大伯娘就开摩托车拉了两箱烟花鞭炮回来, 让她玩个够看过瘾;暑假回老家呆得闷, 大伯娘就让堂姐陪她一块四处溜达, 摘了许多漂亮可爱的小野花,还找来一个古朴的瓶子帮忙插起来,放在她住的房间的小桌上……   那张长期被太阳晒、被雨水淋的脸虽然已经褪去了原本的清丽, 但在任雾心里, 大伯娘的温柔、朴实、善良、耐心, 还原了她真正的美。   任雾的眼眶慢慢变红,泪水在里边打转。她抬手抹了抹, 压下所有的难过,快速翻出衣柜里的两套黑色灰色衣服。顿了顿, 她又取出多一套衣服,全部塞进行李袋里。   六个小时后,一辆黑色小汽车缓缓驶进乡间小路, 不多时就停在了一幢尚未装修的二层小楼前。   过年时门口贴的喜庆对联早就被取下来,换上白纸黑字的挽联。门口许多人进进出出,正是村里和陈玲玲娘家过来搭把手的人们。   任雾跟在父母身边走进屋里,屋里很吵,哭声说话声汇成一片。任国强沉默地站在一边, 双眼无神地看着墙上新挂起的妻子的照片。   “大伯!”任雾穿过人群,小跑过去,伸出手拉了一下大伯的衣角,仰着小脸等待大伯的回应。   任国强仿似被她从幻觉中拉出来,迟钝地低下头应了一句:“哦,你们也回来了。”   任华超走到大哥身后,看到他头顶鬓边的花白,心略略酸涩。一场变故,这个家就散了。   “哥,你还有小雨这个女儿呢,她还小,还得指望你啊!”   这句话起了反作用,任国强眼睛一下子红了,“你说,人怎么就这么没了呢?孩子黏糊她,没了妈可怎么过下去啊!”   任华超夫妇在客厅安慰大哥,任雾熟头熟路爬上二楼,轻轻推开右侧的房间的门——一米五的木床上罩着白色蚊帐,透过蚊帐看到床里侧被子耸起,低低的抽泣声一下又一下地重复。   “姐,我回来了。”任雾蹬开鞋子,一骨碌爬上床,趴在上面,一边用手轻轻拍隆起的被子,一边轻声重复同一句话。   有时候被人一安慰,好像内心的悲痛和难过就会被无限放大。任雨只觉得铺天盖地的痛苦向她袭来,情绪的阀门被自动打开,所有的悲伤一涌而出。   被子里,第一次面对死别的小姑娘哭得撕心裂肺,句句啼血:“我没妈了,我没妈了!”;被子外,试图安慰堂姐的小姑娘噙着泪不断重复:“姐,我会陪着你的,我会陪着你的。”   丧事之后,任华超和黄秀梅请的假期也过去了。任雾拉着父母的手请求:“爸爸妈妈,你们就让我在这里陪陪姐和大伯吧,我不放心他们!”   “有什么不放心的?”黄秀梅板着脸说道,“暑假给你报了补习班,你可别想找借口不去!赶紧的,上车回家去!”   任雾头疼,补习班简直就是个害人精啊,所有家长在它面前都是铁石心肠的!   “妈,姐成绩好,我向她请教不就行了吗?”任雾挽着母亲的手,不断地晃动,“我保证一定会好好学习的,开学摸底考试我准能进步!”   还是任华超松了口:“行,那你在这里好好陪陪你姐和你大伯,记得要好好学习,别偷懒了!到时成绩要是退步了,晚上也给我上补习班去!”   任雾乖巧答应。   任华超夫妇离开之后,这栋二层小楼显得越发冷清。任国强窝在房间里,整日整日不出来。任雨躲在被窝里,抱着母亲送的玩具小熊一遍遍哭。   失去至亲和挚爱的痛苦,只有他们父女最清楚。任雾即使难过,也因少了一层血缘和情感上的牵绊,痛苦远比他们要少。   任雾能做的,只是做一些力所能及的事情和陪伴。   每日早晨,她准点起来煮早餐,一开始是简单的白粥咸菜,慢慢的花样变多了——炒面条、炒饭、豆浆、馒头……任国强和任雨本没有胃口进食,可当小侄女/小堂妹把早餐端进房里,小声地劝自己吃一点。看着那张全是担忧的脸,他们只能勉强地把食物放进嘴里。   中午和晚餐也是如此。她还记得大伯娘常做的菜式——豆腐泡炒五花肉、西红柿炒蛋,一个是大伯喜欢的,一个是堂姐的最爱。任雾第一次把这两道菜端到他们父女面前时,两人才清楚意识到,原来,妻子/母亲真的走了。   生活永远不会让人沉沦在悲伤和过去。每一天时间的流逝,都仿似在稀释他们心里的悲伤,从一天二十四小时都处在悲痛中无法拔出,到偶尔会忘记自己身处痛苦之中……   半个月后,任国强第一次踏出屋子,见到太阳,   “我去山上看看果树,这段时间忽略它们了,不知道掉落多少,也不知道有没有人偷摘。”任国强挑起竹编箩筐,往山上走去。   任雾生怕他会像上辈子那样出事,忙拉着任雨追上去。“姐,我们去帮帮大伯摘龙眼吧,那么多龙眼,大伯要摘好久都摘不完。”   任雨并不想去山上。她自幼就跟着父母上山干活,爸妈在一边喷农药修剪枝条摘荔枝龙眼,她就在一边的大石头上坐着,寻来各种野花野草,玩得不亦乐乎。   留在那么多美好记忆的地方,从今往后,都少了一个身影。   任雨止步不前,她不想去,不想面对那个现实!   “那姐你在家好好休息,我去看看好不好?”任雾回头见到堂姐的脸色发白,松开她的手,把她推回屋里。   沿着狭小的山道一路往上,任雾很快就看到了前方大伯的身影。他挑着空箩筐,时走时停,偶尔还抬手擦擦眼睛。   她不想向前,打断他的牵挂。   任国强看着今年尚未开始采摘的、结得满山都是的龙眼,想起妻子摸着肚子笑着说,“到时,我在家坐月子,你自个儿找人过来摘龙眼啊!我今年可得好好歇一歇了!嫁给你那么久,还是第一回 这么闲呢!”   他忍不住笑了笑,眼泪又出来了。   他啊,做事情就是本末倒置。原本是希望种这些果树能让家里人过上更好的生活,结果却因为每年不舍得花钱、自己来打理采摘,反倒让妻子更累了。   如果你还在,以后我都不会让你上山做这些活了。   可惜啊,没有如果。   任国强用大拇指拭去眼角的泪珠,把哽在喉咙的难过咽下,开始忙活。   先站在树底下,把矮的一簇簇果实摘了,然后顺着枝干爬上去,左手用木勾把结满果实的小枝丫勾回来,右手则干脆利落一折,一大捧成熟沉甸甸的龙眼落入手中。   今年的水果迎来了大丰收,价格也还不错,大概能挣个十来万。原本还商量着秋冬把家里的房子外墙装修一下,贴上灰白色的砌砖。她说,一定要把家里收拾得整洁好看,看着心情就好……   任国强踩着树枝上,左手抓着木勾,右手捧着龙眼,一不小心就走了神。   任雾的目光一直定在大伯身上没有移开,生怕他忽的晃了眼。她看着大伯身体动了动,又回过神来,一口浊气慢慢吐出。   这次的采摘龙眼似乎特别顺利,除了不时的愣神,任国强与以往并没有太大差别,采摘速度极快,一个小时后,两筐压得满满实实的龙眼出现在任雾面前。   “小雾,你也来了啊。”任国强这才发现侄女的存在,冷冰冰的心上拂过一抹温热,拿过一提龙眼递过去,“来,吃龙眼,你大伯娘之前还念叨着你爱吃这个呢。”   任雾不好拒绝,接过之后说了声谢谢就安静地跟在大伯身后下山。   挑着将近两百斤重龙眼的高高壮壮的中年男人在前头一晃一晃地走着,背像是被肩上的重物压弯,脖子微微向回缩。   其实,他也只是个四十来岁的男人啊,怎么从身后看起来,只余一身寂寥了呢。   这个想法从任雾脑中飘过,不留太多痕迹。不管经历了什么,人,总得向前看、向前走。   一步一个脚印,任雾踩在大伯走过的山道上。上山时不觉得山路陡峭,下山时她才注意到一边是山溪,一边无阻挡,两三米底下是田地,稍不留神就有可能滑脚掉下去。   这条山路,任国强走了十多年,哪里有石头,哪里要大步跨过,哪里要转弯,他心中有数,挑着一担龙眼,吭哧吭哧地走。只是,走着走着,眼前仿佛又出现了妻子挑着担子走在他面前的样子,那个不算美、却刻在他心上的矮胖身影…… 第232章 二三二   任雨怎么也想不到, 父亲和堂妹去山上一趟,回来的时候两人竟狼狈不堪——父亲的旧短袖上、裤子膝盖处都沾满了泥土;肩上一担箩筐里的龙眼杂乱堆积着,不像是刚从树上摘下来一手一手放好的模样;堂妹身上的衣服也有些脏了, 手心也沾了泥土的痕迹, 她向来挺爱干净的,怎么会出现这种情况?   她有些担忧地问道:“爸, 小雾,你们的衣服怎么脏了?是跌跤了吗?”   任国强点点头, 把担子放下, 在门口的水池子洗干净手, 一边拿墙上挂着的旧毛巾擦手一边说起刚才的事情:“……就这样走着走着,我就分神了,脚下没踩稳, 摔到山路边那条干涸的水沟里。要不是小雾跑去山脚下喊人来救我, 我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爬上来。”   他没说的是, 在他摔下水沟,脑袋即将撞上那块尖锐的石头时, 一股无名力量把石头从他眼前移开,让他安安全全地落在泥地上。他想, 大概是孩子妈不放心他,在危险的时候救了他一命。   任雨想起山路边的那条水沟,底下还散乱地分布着一些石块, 如果老爸不走运,砸到石块上面,肯定出大事了。想到这,她禁不住打了个冷颤。如果当时堂妹不跟在老爸身后,那座被老爸承包下来的山也不知道多久才会迎来新的来客, 老爸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被救上来。   她浑浑噩噩地藏在自己的小世界里,对外面的事情丝毫不关心。如果今天老爸出了事,她该怎么办?   任雨像是突然惊醒一般,猛地跑向父亲,紧紧抱住他的腰身,放声大哭。   任国强一愣,眼眶立即红了,抬手缓缓抚摸女儿的头顶。   在这一刻,他们终于接受了挚爱离开的事实。   他们不能再沉浸在悲痛之中,斯人已逝,而他们还得继续活下去。从今往后,失去亲人的痛苦只能强压在心底,他们将咬紧牙关去过新的生活。   任雾看着也想哭,快速眨眼被泪意赶回身体内,默默走向厨房,留下一对向过去告别的父女。   暑假一天天过去,任雾陪在任国强父女身边,陪同他们摘完了龙眼,陪着他们去了海边玩,陪着他们去了一趟大伯娘的娘家……   日子过得忙碌充实,悲伤再次被冲淡。唯有寂寞孤独的夜晚,他们才会一次次怀念往事。所幸,他们已经接受了这个现实,晚上心再疼痛难忍,第二天也能把悲痛情绪藏好。   人生不就这样么?不管你快乐还是难过、幸福还是悲伤,时间总会静静流逝,推着你一步步走远。   暑假很快就要结束了,任雾还是有些放心不下堂姐。试探着跟父母提了一嘴,想要保留原学籍,到堂姐所在的学校借读。毫无意外,这个提议立即被父母否定了。并且因为不放心,第二天就请假回来老家一趟,亲自把任雾带回家去。   临别前,任国强把弟弟拉到房间里,认认真真地向他道谢:“华超,如果不是小雾这段时间在咱家里陪着我和小雨,变着法子让我们忙起来,尽量不去想她,可能我们现在还走不出来。这次,哥真的很多谢你和秀梅,把小雾留下来,陪我们度过这么一段难熬的日子。”   任华超被大哥这番话说得有些心虚,留下来的决定是女儿做的,如果不是当时她使出各种花招磨了又磨,他可能就不肯松口答应了。   “以后,多点带小雾回来玩。”任国强拍拍弟弟的肩膀。   另一边,任雾提着小行李箱跟任雨告别。两姐妹感情深厚,加上年幼总觉得告别是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情,于是泪水如大海奔流,哭得几乎天崩地裂。   黄秀梅并不像任雾在原身记忆中看到的那么冷漠,或许是因为此时的她没有经历过逼迫自己和丈夫做出绝情的决定这件事,她对大伯哥一家虽有利用,但也有一份温情所在。她用双手环着两个小姑娘,耐心地哄:“我们离得也不远,到时候放寒假就能见面了呀!平时你们还能通信通电话呀……”   不管她们多不舍得彼此,最后还是要分开。任雾一边抹眼泪一边靠在车窗上,对着任雨不断招手,嘴里喊着:“姐,你要给我写信啊!”   任雨哭着向前跑了十几步,想要把这辆车留下来,想要把小堂妹留在她身边。然而父亲拉住了她的手腕,不让她再追逐那辆远去的车。   *   时间真的很神奇,它能冲淡所有的情绪,不管当初多么难过、多么不舍。   任雾回到G市家中,恢复了白天到学校上课、晚上去上补习班的日子,周末还得上各种兴趣班,忙得不可开交。   任雨升上初三,因为初中前两年成绩不错,顺利进入了重点班。学校的光荣榜上有一个优秀学姐的照片和介绍,她曾在两年前的中考中高分考进G市实验高中。   是的,她的目标也是G市实验高中。在那里,可以离堂妹近一点。她的心,似乎会因此多点暖意。   没有人知道任雨的目标,任雾和她每月通一次信,信件写得厚厚的,里边也没有提到这码事。   这是任雨想给堂妹的惊喜。   春夏交际之时,初三学生开始填高中志愿书。任雨毫不犹豫地写下了“G市实验高中”,这把她的班主任吓了一跳。   这孩子,成绩确实好,在班级上固定霸占着第一名的位置。可是这并不代表她能考上G市实验高中啊!他们学校这么多年来,也只出了那一个极其优秀的学生而已!再说了,志愿填报了G市实验高中,她的对手就不仅仅是全市的初三学生,而变成了全省的初三学生。外面大城市的教育资源优厚,哪是他们这个小地方学校能比的呢?   任雨不听班主任劝导,班主任只能找上了家长。任国强从电话中得知女儿有这个想法,立马就知道她的心思——不就是希望和堂妹多点儿见面吗?   这…这可是个好想法啊!   任国强大手一挥,说道,“老师,你甭管那孩子的想法,她想怎么填就怎么填,咱当家长的,支持她!”   于是,志愿这事便解决了。   任国强琢磨了两天,在女儿放假回家后,关心一下她对于以后的计划和打算。任雨看似随意实则认真道:“如果不出意外,G市将会是我以后工作生活的地方。”   任国强点头表示了解,待女儿回校上课之后,他专门去了一趟G市,考察那儿的水果市场。   这些年来,他挣得全都是辛苦血汗钱,但是挣得真不多。在他考察水果市场之前,他怎么也想不到,在老家卖一块几毛钱一斤的荔枝龙眼,在外面的价格可以高达十几块。而品相好的荔枝龙眼,甚至能卖出三十块每斤的价格。   任国强做了一个决定——他要把自己的水果运到G市来销售。说来简单,做起来琐碎复杂。这一条完整的销售链,需要他逐步去完善。   任雨中考结束回到家,家中大门紧闭,掏出钥匙打开门进屋,居然是一地灰尘。老爸不在家?他去哪里了?   任雨心慌意乱往邻居家中跑去,想要知道父亲有没有留下什么口信。   相熟的邻居都走了一遍,任雨得知今年附近几个村子里的荔枝都被父亲收购了,价格还比外来的收购商要高。前两天最后一批荔枝也收完了,父亲跟车出去,现在还没回来。   任雨回到家,一边打扫卫生一边想收购荔枝的事情,在她想得入神之时,一辆银色小汽车停在了她家门口。   “小雨!”任国强从车上下来,对着女儿招手,“快来看看,爸新买了车,以后咱家里就有车了,去哪儿都方便了!”   不仅如此,任国强悄悄跟女儿透露一个消息——他现在在G市看房子了,到时候她到那儿上学,也有地方落脚。   任雨激动兴奋之余,存了一点理智来询问这短时间的事情。原来,任国强和几个人品过硬的好兄弟一块搞了个农产品公司出来,目前只有一条稳定的采售链,减少了中间商那一步,赚得居然比前几年合起来的都要多。   “小雨,爸会让你过得更好的。”任国强说道,心里存着永远无法完成的遗憾,他更希望,能让一家四口都过得更好。   七月中旬,中考成绩出来了,任雨如愿以偿考上了G市实验高中。当晚,她兴致勃勃地和任雾通电话,把这个好消息告诉小堂妹。   任雾惊呆了,她没想到自己想回乡下陪着堂姐上学的愿望破灭,而堂姐却通过自己的努力考到她身边。   想想也是,在原身的记忆中,任雨本来就是个极其优秀的人——年少失母、父亲残疾、亲人冷漠,而她依然能考上相当不错的G市大学,毕业后顺利找到好工作。   “姐,你太厉害了!你就是我的偶像!”任雾真心实意夸道,满心都是钦佩之情。   “还有一个好消息,我爸在G市买房子了!”任雨兴奋道,“以后我们再也不用分开了!” 第233章 二三三   任雾把这个好消息告诉父母。任华超原本没有想太多, 只单纯为大哥感到高兴。没想到大哥还挺有经商头脑的,这么短时间内就找到了一条合适他的道路。黄秀梅却有些酸意,他们两口子辛辛苦苦上班十几年, 现在还住在单位分的房子里, 而大伯哥却买了当下最时兴的两户一梯房。   洗完澡回到房间,任雾坐在书桌前复习功课。期末试将要来了, 她虽然早就学透了书本上的知识,但在家里还得摆出一副认真学习的模样。   黄秀梅推开房门, 手里捧着一碗绿豆沙, “先来喝点绿豆沙吧, 消消暑。”   任雾点头,接过绿豆沙,眯着眼睛舒服地感受绿豆沙的冰凉从口腔蔓延至身体的每一处。   “小雾, 你得争点儿气, 争取期末考个第一名回来。”黄秀梅坐在一旁, 忍不住酸溜溜地说道,“你看任雨, 居然从小县城考上了G市实验中学,咱们本地学生打破脑袋都挤不进去, 她一个小地方的学生居然能进!你就给妈妈挣点气,明年中考也争取考进去!”   任雾差点儿想笑出来。黄秀梅是不知道自己女儿本来的成绩吗,顶多在普通班上考个十来名, 在年级上根本排不上号。自从她来到这具身体里面,代替她上学考试,每次排名逐步提高,偶尔还能考个班级第一,即使这样, 也比不上重点班的学生。   “妈,要不你去考吧?”任雾把碗放下来,把笔递给母亲,“我没那能力,你乐意就自个儿去考。”   她最厌恶这种家长,一天到晚都拿自家孩子跟别人比较。怎么不见她努力成为最优秀的家长、最富裕的家长啊!   黄秀梅被女儿怼得无语。要是脾气暴躁的家长,这回得发飙了。可黄秀梅是个自诩温柔优雅的人,她只是憋了一肚子气回房,坐在梳妆台前擦眼泪。   “老婆,怎么了?”任华超洗完澡顶着一头湿发出来,看到这情景,赶紧凑上去关心道。   “唉,咱们女儿,怎么就还不懂事点儿呢!”黄秀梅声音柔和,包裹着浓浓的委屈,“任雨都能从老家考到这里,她怎么就不向任雨看齐点儿,努力点儿呢?”   任华超没那么看重成绩,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呢,不就这点儿小事吗。他淡定地坐在床边擦头发,边擦边说,“咱们女儿跟小雨不一样。女儿以后不管上什么学校,不还有我们帮衬着吗?小雨是农村出来的,以后她想要什么,得靠她那双手去挣。”   听丈夫这么说,黄秀梅心情好了不少——是啊,她女儿成绩好不好没那么重要,可对任雨来说,成绩再重要不过了!说到底,还是他们和任雨家所处的社会地位截然不同。   *   收到录取通知书后,任国强和任雨两父女兴冲冲收拾好行李,开了几小时的车程,到了G市新家。   这是套三室两厅的二手房,前房主举家出国了,时间紧,要求全额。任国强向合作的兄弟借了点钱,凑够了全款,把这房子拿了下来。   房子的装潢还很新,家具也都在,只需要把日常生活用品备齐就行。任雨兴致勃勃地给任雾打电话,邀请她一块去逛街。   任雾揣了小钱包,打包了两套衣服,准备去堂姐家住上几天。她们好久没见,话在信里没说够,电话费又太贵,她们有好多话想跟对方说。   “你哥怎么也没请我们过去看看、吃顿饭啊?”黄秀梅忍不住抱怨,“亏咱们女儿那么想念他们呢!”   任华超心里也有这个疙瘩,听到妻子的话,不禁生起闷气。   而此时的任国强已经回了老家,他忙碌得很,四处采购品相好、鲜甜多汁的龙眼,从天没亮忙到晚上□□点,把一筐筐打包好的龙眼送上货车,才捂着饿得发疼的胃走进小饭店。   时间一天天过去,转眼又是一年。任雨在G市实验中学里依然保持着优秀的成绩,加上经常能和堂妹见面相处,她整个人看上去不像任雾记忆里那么沉郁,反而充满了少年人的朝气和自信。任雾虽然不想顺着黄秀梅的意思,考上G市实验中学,做她炫耀的工具,但在任雨的监督和期待下,她以新生排名倒数第一的成绩,擦线进入G市实验中学。   两姐妹在同一个学校,相处的机会更多了。何况,任国强买的房子还离学校不远,两姐妹便都没有住校。   两姐妹的感情越发好了,但大人之间,感情却不再,几乎成了陌路人一般。   这结果还是黄秀梅给闹出来的。   她去了任国强新买的房子看了之后,羡慕得不得了,回家就去看自家存折,想要换套好房子。   单位分配的房子也是要每月还房贷的,这时候刚好还完,她便想着买套新房子,把旧房子租出去。可是,手头上的钱不多,还缺三十万才够新房子的首付。   任国强现在生意越做越火,她就起了跟他借钱的心思,跟丈夫商量之后,两人便找上了任国强。   任国强刚好忙完这阵子的事情,回到G市,便让他们到家里说话。他们两口子一开口就是借三十万,任国强确实挣了点钱,但他又把钱投到了新成立的两条采售链上,手上只剩了不到十万,那点钱他还有旁的用处呢。他面上犹豫,想想这是自己的亲弟弟,便咬牙把自己的大部分存款借给弟弟,“我最近把钱投到新项目里了,暂时手头上只有九万出头,我就把那九万块拿给你吧。”   “九万?”任华超两夫妻惊愕,怎么少,哪够啊!   就在这时候,一个三十多岁的妇人提着一大袋子菜进屋了,见到家里有客人,还主动上前打招呼,“这是国强他弟吧?这是弟妹吧?今儿买了鱼和虾,等会在这儿吃饭啊!”   这么熟稔的口吻,她是?   “大哥,你要再婚了?”黄秀梅诧异地看向大伯哥。   任国强有些尴尬,摸摸脑袋,不好意思道:“家里没个女人也不方便,回到家里连口热饭也吃不上。”   黄秀梅盯着那个皮肤黝黑的妇人看,半晌回过头问道:“大哥,这事你跟小雨说了没?”   任国强正苦恼这个呢,他摇摇头,“我哪敢说啊!小雨打小就粘她妈,昨儿我回家,都不敢把人带回来,只好把晓兰安置在外头的旅馆里。”   黄秀梅不信任国强没钱,十有八九就是这王晓兰把钱看得紧紧的,任国强能用的也就那九万。她顺势应下来在这里吃午饭,大概了解了一下任国强和王晓兰之间的相处情况。   看得出来,任国强对王晓兰是挺喜欢的。但是,王晓兰这大大方方、能说善道的样子,足以表明她并不像前头那个嫂子那么老实。   黄秀梅心里生出几分提防,这个女人要真是跟任国强结婚了,以后那些免费的荔枝龙眼果干,十有八九是要没了。想再从任国强身上占便宜,也没那么容易了。   *   任雨走出校门,站在一旁的花坛边上等待任雾出来。她爸昨晚回家了,还说今天晚上待她们去吃好吃的!   黄秀梅踩着高跟鞋,站在学校门口对面等着,总算见到了任雨的身影。她急切上前,拉住侄女的手臂,“小雨,二婶有点急事跟你说!”   任雨冷不丁被人抓住手臂,差点儿吓得跳起来,见是熟悉的二婶,才稳住心神,跟着她走。   “二婶,发生什么事情了?是小雾出事了吗?”任雨第一个反应就是堂妹出了什么意外,不然二婶也不会找上自己。   黄秀梅摆手,“小雾没事,是你家里有事。”   到一家奶茶店的二楼坐好,只有她们二人,正适合谈话。   “小雨,你、你还想着你妈妈吗?”黄秀梅眉头微蹙,看上去充满了忧愁。   任雨抿抿唇,点头。她怎么可能不想念早逝的母亲,在梦里,她千百次见到母亲为自己梳辫子、给她做饭洗衣、帮她穿衣穿袜的情景。那一幕幕,如此清晰,又那么令她痛心。   黄秀梅的手抚上她头发,轻叹道,“我也想你妈妈,她真的很好。”   当任雨越发感伤之时,黄秀梅突然说道,“可是,你爸爸开始忘记她了,你爸爸想要开始新生活了。”   接着便把王晓兰的事情说了出来,顺势加点油添点醋。   任雨怎么能接受新的女人取代母亲的位置,她的心像是被利器剐损,点点滴滴的血留下来,痛得她几乎没办法呼吸。   爸怎么可以这样,怎么可以对不起妈,怎么可以忘记以前去过新的生活?妈为了他没过过一天闲日子,为了生个弟弟,连命都没有了!   她没办法想象,家里会多出一个陌生的女人,她会和父亲同床共寝,他们会亲昵地说话,他们会互相关心爱护,他们会……   可是,这些事情都是母亲曾经做过的啊!   任雨的双手紧紧攥着系着纽扣的领口,领子勒着脖子发疼。在这一刻,身体上的那点儿痛意,算得了什么? 第234章 二三四   任雨走出奶茶店时, 面色发白,双眼没有往日的神采,抬眼看看路上接送孩子的家长和结伴回家的学生, 她只觉得迷茫, 不知该往哪去。   她的家,还是属于她的吗?   “姐, 你怎么跑到这边来啦?”任雾右肩挎着一个牛仔帆布袋,里边装着纸巾之类的小物。她像往常一样到学校旁的花坛处, 却没见到堂姐。还是一个正在等人的、眼熟不知名的女生跟她说了一声, 说堂姐和别人一块去奶茶店了。   任雨看着面前比她高出一个头的堂妹, 想起当初母亲去世后,陪在她身边的个子矮矮的堂妹。   在每个难过得无法自拔的时候,幸亏她都在。   任雨放纵自己的情绪, 一把抱住任雾, 忍了好久的眼泪不断往外流, 浸湿单薄的校服,湿意直直印到任雾心里。   寻了个少人的角落, 安静地做她的倚靠,让她哭个痛快肆意, 眼睛红肿鼻头发红眼泪不再流,任雾动作轻柔地为她拭擦脸上的狼狈。   “好了,发生什么事情了?跟我说说吧。”任雾拍拍堂姐的头顶。   任雨对她极其信任, 没有什么话,是不能跟堂妹说的。于是便把跟黄秀梅见面的事情说了出来,期间任雾揪着很多个疑惑的点,问得清清楚楚。   “你说,我爸是不是要再婚了?”任雨的后脑勺靠在墙上, 有些无助地看着地面,脸上没多少生气。   任雾摇头,直白说道,“姐,我们什么都不清楚,只是听我妈这么一说。你有什么疑问可以直接问大伯,别独自一个人琢磨。有时候,把疑问和难过藏在心里头,旁人是不知道你的感受的。”   “问?”任雨看过来,脸上掠过一丝懦弱之色,“可是,我害怕我爸不要我了。”   任雾却笑了,“姐,你们是两父女,没有什么能割断你们之间的血缘关系。”   说罢牵起她的手,两人走到公交站牌前,乘坐公交车去约好的餐厅。   这是一家新开不久的韩国料理店,生意很火爆。或许是这年头,韩国料理在G市还是个稀罕物,所以许多人慕名而来。   任国强早早就来到餐厅里,身旁坐着打扮朴实的王晓兰。两人都没什么心情聊天,不停地看向墙上的挂钟,心里既紧张又期待。   餐厅里的食客越来越多,很快就把店里的位置坐了七分满。服务员上来好几趟,询问他们选好菜品没有。任国强有些不好意思地表示,他们在等人,还得等一会再点菜。   终于,任雾和任雨出现在餐厅门口。她们跟门口招待的服务员说了几句话,服务员便很快反应过来,把她们带到任国强那桌。   两姐妹看到任国强,脸上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就见到了他身旁的陌生女人。任雨心里一咯噔,拉住了堂妹的手臂。   任雾拍拍她的手背,无声地安慰她。   “小雨、小雾,你们来了。”任国强把菜单放在她们面前,“肚子饿了吧?赶紧看看,想吃点什么,选你们自己喜欢的,想吃啥都行。”   任雨低着头,眼睛盯着自己的腿,不肯抬头说话。   任国强和王晓兰相视一眼,心头有些沉重。   任雾大大方方拿过菜单,摆在自己和堂姐面前,一边用手指轻点各道菜品,一边把它们的菜名念出来:“炸鸡块、炒年糕、五花肉石锅拌饭、肥牛石锅拌饭……哎,姐,你喜欢哪个?我想吃炸鸡和五花肉石锅拌饭!”   任雨瞥了一眼菜单,随意选了个肥牛石锅拌饭,然后继续低着头不说话。   四人点了菜,在等待上菜的期间,任国强搓搓手,声音压得有点低,“小雨啊,爸跟你说件事情啊。这位是王晓兰阿姨,是咱们老家对面村子的人,额,你要不抬头瞧瞧,跟她打个招呼?”   任雨以拒人以千里之外的态度表明,自己并不想跟王晓兰打交道。她妈妈的位置,不容任何人占去。   任雾很淡定地领着堂姐把晚饭吃完,也不干涉大伯和堂姐之间的事情,吃完饭及时告别,和堂姐一块回学校上晚自修。   公交车上,任雨靠在堂妹肩上,脑子里全是那个陌生女人的面容,“我不喜欢那个女的!”   “为什么呢?”任雾顺着问道。   “没我妈高、没我妈好看、没我妈温柔。”任雨说道,“她什么都比不上我妈!”   任雾想想已逝的大伯娘,点点头,“姐你说得对,大伯娘比她好看。”   任雨听到这话就像是找到了同盟似的,特别高兴,“小雾,你说我们能不能把她赶走啊?”   任雾沉默一下,问道,“姐,你的生活里有我陪伴。那大伯呢?”   任雨咬唇,不想回答这个问题。即使她心里明了,她爸比她更加孤独、寂寞,更加想念母亲。   “今晚回家,你好好跟大伯聊聊天呗。你们父女之间,就别因这些事情影响了感情。”任雾摇了摇堂姐的手,“我希望你们两个都好好的。”   晚自修后,任雨任雾两姐妹回到家中,一打开门,一股浓郁的香味自厨房逸出,飘进她们鼻子里。   任国强不怎么会做饭炒菜,什么都是一锅炖。很明显,今晚的宵夜是屋内另一个人做的。   “回来了?累了吧?饿了吧?”任国强从厨房走出来,手里捧着一沓碗筷,放在小饭厅的桌子上。“去洗手吧,家里煮了瘦肉粥,里边下了你们爱吃的虾。”   任雨一动不动地站在玄关处,任雾也不动,陪着她干站着。屋内的气氛一下子就冻结了。   任雾看到了堂姐眼里的泪水,她强忍着不哭,抿着的嘴唇微微颤抖。   “大伯,我们回来之前吃了街边小食,现在肚子还不饿呢。”任雾找了个借口,打破屋内僵局。   任国强和王晓兰面面相觑,最后任国强清清嗓子道,“那行,你们赶快洗澡休息吧,明儿还得上课呢。”   睡觉前,任雨抱着堂妹的手臂,给她讲父母以前的事情。她说,其实母亲付出了好多,对父亲总是包容;她说,母亲很傻,总是替父亲考虑,为自己想得太少了;她说,为什么父亲要跟其他人在一起呢,他怎么对得起母亲啊!   是啊,为什么呢?可是世间哪有那么多为什么。   “姐,可能大多数人都是自私的,他们最爱的是自己,做出的每个决定都更有利于自己。就像大伯,他可能需要一个妻子来为他操持家务、做饭洗衣,他可能需要一个妻子为他嘘寒问暖、关心他的种种。”任雾说道,“或许,人的本性,就具有趋利性吧。”   任雨在黑暗中苦笑,是啊,父亲是自私的,他要新的家庭来温暖他、照顾他。她也是自私的,希望拖着父亲一块怀念母亲,沉浸过往。   “那你呢,你也是自私的吗?”任雨问道,抱着任雾的手不自觉用力。   “是啊,我也是自私的。”任雾大方承认,“我想和你在一起待着,不顾及我爸妈的感受,你说我自不自私?”   任雨的眼泪顺着眼角没入枕头。在这一刻,她能抓住的,只有身旁的堂妹。   第二天醒来,小饭厅里已经摆上了晾得不冷不热的面条。王晓兰知道自己不受欢迎,躲进了房里。任雾不爱吃面条,自己揣了钱,到楼下买油条吃。   小饭厅里只剩了任雨和任国强两父女。任雨眼皮子还肿着,看得出来昨晚哭过。她默默吃着面条,沉默许久才开口问:“爸,你想我妈吗?”   冷不丁听到女儿这么问,任国强苦笑着点头,“想啊,哪能不想啊。”   接下来的问题,该是“那你为什么要找别人结婚”了吧?任国强心想。他心里也愧对女儿、愧对死去的媳妇儿子,可是,他下半辈子还有好几十年,他一个人怎么过?   “那你结婚以后,还会对我像以前那么好吗?”任雨问道。   不是任国强想象中的问题,他惊愕地看向女儿,却突然看懂了她眼底的悲伤。   他狼狈地移开目光,“当然,你是我女儿,我会一直对你好。”   任雨点头,再也不说话,把面条吃完就上学去了。   任国强的再婚很顺利,没有受到任何阻拦。在一旁想看好戏的黄秀梅惊呆了,怎么回事?事情的发展难道不应该如她所想那般,任雨在家哭闹不停,让任国强的婚事黄了?   黄秀梅又去找了几趟任雨,在她面前哭哭啼啼地怀念前头的大嫂,又暗戳戳地说新大嫂肯定不会对前头留下来的孩子好,让任雨小心点儿。   这点小把戏,任雨根本不想搭理,直接把这些事情捅到父亲那边,让他劝劝二婶,不要再到学校找她了,她每天都忙于学习,哪有那么多时间陪二婶聊天。   这下便捅了个马蜂窝,任国强自认对弟弟弟媳够好了,结果弟媳还拾掇女儿闹事。两兄弟因此吵了一架,关系便僵了。   这并没有影响到任雾和任雨的关系,两姐妹关系依然好得跟同一人似的,整日窝在一起。直至任雨高考结束,考上国内最好的大学,两人才不得不分开。   第二年,任雾也考上了堂姐所在的大学,两姐妹虽在同一所学校,但校园很大,两人宿舍离得甚远,往往只有周末才能见面。再加上,任雨大二时报读了双学位,周末也要上课,忙得脚不沾地。两人虽少见面了,但关系依然亲近。   四年大学时光转眼即逝,任雨大学毕业后进入一所外资企业工作。因为个人工作能力突出,没几年就已经是企业高管了。同时,她的人生大事也完美解决,结婚对象不是上辈子那个拖了她好几年却给不了她一个家的男人,而是旅游时遇到的一名大学老师。   任雾大学还没毕业,就到国外做学术交流,两年后回国,在母校读博,毕业后继续在母校执教。巧合的是,她的姐夫,居然是她的同事。   任雨的下半生过得很好,虽然没有孩子,但堂妹和丈夫一直陪伴着她,她的喜怒哀乐都有人可分享倾听,她的世界永远充满温暖。   任雾这辈子没有结婚,一来是没有遇上喜欢的对象,二来是她沉浸在学术世界里无法自拔。她父母因此急得厉害,几乎每天一个电话,催促她赶紧结婚生子。任雾没有理会父母的威逼利诱,日复一日地过着自己平淡的小日子。   “任务结束,本次得分如下:①堂姐拥有自己的幸福人生,得六十分;②大伯没有成为堂姐的负担,得二十分;③拥有自己的人生,不受父母过多干涉,得二十分。”系统006说道,“扣除道具‘让我搬砖移石的无名力量’十分,总得分为两千二百分。” 第235章 二三五   “妈妈, 你和爸爸眼里还有我吗?你们,还爱我吗?”   任雾睁开眼睛,脑子里依然回想着那个女孩的问话, 连带着她脸上似失望又似释然的表情, 都那么清晰。   原身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女人,大学毕业后顺顺利利进入私企上班, 跟相恋两年的男友吕文乐结婚,在婚后一年生下女儿吕珍。   在女儿七岁那年, 她生下了小儿子吕琪。   在她看来, 丈夫老实上进, 女儿乖巧懂事,小儿子活泼开朗。她的家庭,再幸福美满不过了。   然而, 在女儿吕珍眼里, 爸爸妈妈和弟弟在一起亲密又幸福, 唯有她,游离在这个温馨的家庭之外。   爸爸和妈妈得知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他们惊喜无比,亲密地坐在沙发上看着那张薄薄的检验单。而吕珍懵懵懂懂地坐在一边, 不知道爸爸妈妈为什么说“你一个人太孤单了,爸爸妈妈生个弟弟来陪你。”她从来不觉得孤单呀,有爸爸陪她去公园玩, 妈妈给她讲故事,她的每一天都过得好开心呀!   妈妈的肚子在慢慢变大,爸爸经常提醒吕珍,你一定要小心点儿,不能撞到妈妈, 不能吓唬妈妈,不能惹妈妈生气,不能压到妈妈的肚子……她觉得有些难过和委屈,妈妈已经好久没有抱过她了,爸爸嘴里总是念叨着妈妈和弟弟,都快把她忘记了。   终于,妈妈生下了一个红彤彤的小宝宝。呀,弟弟长得好软好可爱啊!她想伸手跟弟弟握握手,欢迎他来到她的家里。可是,爸爸猛地用力地拍开她的手,把小弟弟抱给妈妈,然后严肃叮嘱她,弟弟还小,皮肤很嫩,你的指甲长了,会划伤弟弟的,所以不要碰弟弟了。她看看自己的指甲,妈妈好久没有帮她修剪指甲了,这些都是她自己剪的,她害怕剪到肉里,所以指甲才会多出那短短的一点。   弟弟晚上很不乖,总是哭哭闹闹不肯睡觉,吕珍有时候被吵得睡不着,或是半夜被吵醒好几次,于是上课的时候,老是忍不住打哈欠。月末开家长会的时候,老师跟爸爸反馈了这个情况,爸爸妈妈很生气,批评她上课不认真,不是个好学生好孩子!   弟弟会走路了,嘴里还会吱吱呀呀讲着他自己才懂的话儿。吕珍坐在地上的游戏垫上,腿上放着自己喜欢的芭比娃娃,饶有兴致地给娃娃换装。突然,弟弟走过来,抢走了她的娃娃,还用脚来踩娃娃的公主裙。她生气了,把娃娃和公主裙抢回来,弟弟哇的哭出来。妈妈从客厅走过来,抱起弟弟,不问青红皂白便是一顿责骂,怪她不让着弟弟,这么大了还不懂事,净惹弟弟哭闹。她好难过,抱着芭比娃娃哭了一场。   弟弟慢慢长大,爸爸妈妈每天都围着弟弟转,有时候要研究弟弟该吃什么辅食,有时候要商量弟弟上哪些早教班好,有时候给弟弟网购各种可爱的衣服、给他拍下许多照片留念。而在这期间,她漫天盖地的难过终于全部清零,好像一夜之间长大,学会接受偏爱和冷待。她学会了一个人走路去上学,一个人去文化宫上兴趣班,一个人去书城购买辅导书,一个人在房间里安静地写作业。   再大一些,弟弟好像变成了她的部分责任。弟弟吃太多糖果蛀牙了,妈妈会数落她怎么没看好弟弟;弟弟在卫生间里打水仗,还不小心摔了一跤撞出个大包,爸爸提醒她,作为姐姐,要多点看着弟弟,不要让弟弟做危险的事情;弟弟上学了,成绩没跟上,妈妈责怪她不帮忙辅导弟弟功课……弟弟犯的错,明明与她无关,到最后,她也会成为家里那只替罪羊。   时光流逝,在弟弟长成一个快乐无忧的调皮小捣蛋的同时,她是父母老师嘴里最乖巧懂事的好学生。生活上,她从来不需要父母担忧,不挑食、不叛逆、甚至也不爱美,整日只穿着一身不起眼的校服出入家中和学校。学习上,她考试素来名列前茅,随时查漏补缺,清楚自己的弱项,主动补习,迅速把弱处转化成长处。小学毕业顺利考上市重点中学,中考顺利直升高中部,高考高分成为市状元,国内所有大学的校门,都对她敞开。   吕珍选择了离家两千公里外的大学,父母提前跟她说好,除了学费以外,每个月给一千块钱生活费。她平淡地接受,假装没听到父母前一晚在商量给弟弟报更贵价的补习班。   大学四年,父母从不主动打电话给她,也不主动给她发信息,仿佛她远去求学,对家里人而言,是小事一桩。她初到他乡,晚上想念家里,不习惯地在床上翻来覆去,半夜忍不住给妈妈发信息——“妈,我有点想家里了”,妈妈没给她回信息,也不知道是不是忘了。她水土不服,又拉又吐,在医院打吊针的时候拨通了家里的电话,爸爸接起来,听到是她的声音,便急着告别,说弟弟有点发烧,得带他去医院看病。她生活费不够了,打电话回家,妈妈不停地埋怨她花钱厉害,这么大了也不会为家里省省。诸如此类的事情不断发生,让她的心冷了一次又一次。   大学毕业后,她没如父母所愿回老家工作,父母生了好长一段时间的闷气,后来终于松口了,让她好好工作,周末有空就跟弟弟通视频,帮助他提高学习成绩。弟弟向她开口要买名牌鞋子,她工资虽然高,但每月需支付的高昂房租、生活费用、公交费用、交际费用等都占了工资的大半,几千块钱的鞋子对她来说并不是想买就买的。她前脚婉拒,后脚就被妈妈打电话来呵斥,说她翅膀硬了,心也狠了,连家里弟弟也不肯照顾一下。   再后来,便是弟弟大学毕业。父母总觉得弟弟上了个二流大学,毕业后找的工作也不好,便时常让她在生活里多照顾弟弟一下,买房买车补贴点儿,免得连媳妇都娶不起。   她在外漂泊那么久,父母未曾关心过,她过得好不好,是否有个安稳的小屋让她停靠。   这个太懂事的女孩不想再懂事下去,她换了所有的联系方式,不再奢求父母的爱,也收回自己对家人的爱。也许是因为缺少爱,当她遇到一个嘴甜体贴的男人时,很快就缴械投降了。虽然那个男人学历不高、工作不算好,但他几乎所有时间都在陪伴她,只要她需要,他就会出现在他身边。   但上天似乎并不善待她,她遇到的是一个骗子。在她晚上熟睡时,她的钱全部被转走,这些年配备的首饰背包也被偷走。   在异乡辛苦工作那么多年,身外物在一夜之间消匿不见。更重要的是,她以为的爱人,其实是个骗子。这个打击对她来说太大了,她真的不知道自己活着还有什么意义。没有人爱她,没有人关心她。就连她自己,也没有力气去爱惜自己的生命。   原身接到异地电话,听到陌生人自称是某地派出所的警员,让她到某地处理吕珍的身后事时,她只觉得世界在旋转。   “对了,你女儿留了一封遗信,上面写着‘妈妈,你和爸爸眼里还有我吗?你们,还爱我吗?’。不管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情,希望你们作为父母,能过来把她带回去吧。”   *   任雾从床上慢慢起来,右手轻柔地搭在明显隆起的肚子上。她刚要穿鞋,房间门就被人从外头打开了。   “妈妈,我要进来啦!”小女孩天真清澈的声音传来,一张干净可爱的笑脸出现在任雾面前。   “珍珍,爸爸没给你扎辫子呀?”任雾穿上拖鞋,牵着女儿的手走到客厅,“你拿梳子和发圈过来,妈妈今天给你绑个好看的小辫子,好不好?”   自从妈妈肚子里有了小宝宝之后,吕珍最常听到的话就是不要挨妈妈太近,有什么事情就找爸爸,别让妈妈辛苦了。她挪挪屁股,离妈妈有小半米远,乖巧地摇头拒绝,“妈妈,我让爸爸帮我扎头发就好啦,你肚子里有宝宝,不能辛苦!”   任雾心里一暖,多乖巧懂事的小姑娘啊!如果她会哭、会闹,原身和丈夫也不会慢慢习惯她默默的体贴和付出吧。   “傻妞妞,前段时间爸爸和妈妈太紧张肚子里的宝宝了,现在我们发现小宝宝在妈妈肚子住得很安稳,所以呀,珍珍也不用那么担心了。”任雾伸出手摸摸小姑娘的发顶,收到一个惊喜的笑容。   吕文乐端着早餐从厨房里出来,见到女儿紧紧挨着妻子,小手还在肚皮上摸来摸去,吓了一跳,声音也不由太高了些:“珍珍,爸爸是怎么跟你说的,小宝宝住在妈妈的肚子里,你不能去打扰它睡觉觉!你怎么不听话,还在妈妈肚子上摸来摸去!”   吕珍吓得猛一缩手,可怜兮兮地把双手放在身后,默默拉开了和母亲的距离。   任雾发现,当下最要紧的事情是跟丈夫好好聊聊对女儿的态度才对。 第236章 二三六   任雾拍拍小姑娘的肩膀, 温声道,“珍珍,我们准备吃早餐啦, 吃饭前我们要干什么呀?”   吕珍乖巧地从沙发上滑下来, “妈妈,我去洗手。”   趁着女儿离开的短暂时间, 任雾走到丈夫身边,低声说道, “文乐, 你刚才说话太大声, 都要吓到珍珍了。之前是我太过于谨慎了,老跟女儿保持距离。现在我想明白了,怎能因为肚子里的孩子而冷落女儿啊!再说了, 我现在身体状态还行, 医生说宝宝在肚子里发育得挺好的。我们也没必要老是让珍珍小心翼翼的, 看她现在这样子,都没以前亲近我了, 我看着心里也不好受。”   吕文乐把滚烫的汤粉夹到碗里,上面铺了一个煎得香喷喷的鸡蛋和小油菜, 递到她面前,“行,都听老婆的。我就是担心珍珍这孩子粗手粗脚的, 一不小心撞到你或者撞到肚子,那可麻烦了。不过珍珍向来粘你,你这段日子把她晾在一边,我看她这小人儿可难过了。”   等吕珍洗干净手出来,爸爸给她装了小半碗汤粉, 里边放了她爱吃的猪肉丸子。妈妈把身旁的椅子拉开,招呼她过来坐在一块。   她有些受宠若惊地跑向妈妈。这段时间爸爸妈妈总是顾着肚子里的宝宝,很少让她坐在妈妈身旁。掰手指算算,哎呀,都算不清这样的日子持续多少天了,她只记得过了好久好久,她都有点习惯坐得离妈妈远远的了。   吃过早饭,吕珍跑回房间背好小书包,披着及肩的头发走出来,手里拿着一个梳子和两个小发圈,“爸爸,快给我绑头发,我快迟到啦!”   吕文乐正忙着收拾饭桌上的碗筷,听到女儿的催促,有些不耐烦地回应,“等一下,爸爸先把碗筷泡在水池子里。我都说了,小孩子留什么长头发,整日绑来绑去的,太麻烦了。下午放学我们去理发店把头发剪短算了。”   在丈夫回答的时候,任雾早就拿过了梳子和发圈,让女儿坐在她身前,手指灵活地扎了对称的两个小辫子。“看,多漂亮!”任雾拿镜子给女儿照照,吕珍心里刚刚因爸爸呵斥而产生的委屈顿时少了许多。   “老公,你快来看看珍珍的小辫子,多好看呀!”任雾对着擦干手走出来的丈夫挤挤眼,示意他收收脾气。   吕文乐这段时间除了上班,还得一边忙着照顾老婆和肚子的宝宝,另一边接送女儿上学、辅导她功课、照顾她日常,本来性情温和的一个人愣生生被生活压得滋生了火气和疲累。有时候明知道自己不应该把情绪发泄在女儿身上,但就是控制不住。   这时吕文乐看到妻子使劲儿给他使脸色,坐在她身前的女儿撅着小嘴不理他,心里的不快反而淡了一些。   老婆怀上二胎之后,起初怀相不大好,整个人都紧张兮兮的,还辞去了工作,整日卧床休息。随着肚子一天天明显,她的情绪也越来越不好,总担心女儿会莽撞碰伤她,于是总让他拦着点女儿,甭让女儿挨她太近。原本开开心心一家人的情景越来越少出现,总是他这边照顾老婆,那厢看管女儿,头疼得很。   像现在她们娘俩亲近的情景,他很久没见到了。一下子,让他有种回到妻子尚未怀上二胎前的生活的感觉,一家三口,温馨快乐。   “确实,妈妈手艺比爸爸强多了!”吕文乐手里提着女儿书包,“珍珍,刚才爸爸有些着急,说话态度不大好,对不起哈!”   吕珍娇俏地哼了一声,回过头来,“好吧,看在爸爸很辛苦的份上,我就原谅你这一次啦!”   任雾笑眯眯地看着丈夫帮女儿背上书包,大手牵着小手走出家门。她扶着肚子跟在他们后面走了几步,嘴上温柔提醒丈夫开车慢点儿,珍珍上课要专心,和同学要友好相处。   家里只剩一个人,任雾右手撑着发酸的腰回到沙发上休息。根据她接受的原身记忆来看,问题主要还是出在了原身身上。   婚前,原身就和丈夫商量好,只生一个孩子,不管男女,他们都一样的疼爱。然而,在他们生了大女儿之后,双方父母便催着他们趁年轻,要个二胎,最好就能生个儿子。   她是独生女,自她结婚后,父母两人孤零零地守着老房子过日子。想女儿、孙女了,便提着大包小包从县城搭大巴来市里看望,来回一趟得三四个小时。原身倒想让父母到市里定居,也好照顾他们。父母摇头道,“你有这个心就行,我们要是真搬过去,女婿和他爸妈心里得有疙瘩了,没有哪家娶媳妇还得附带父母的。”私底下父母感叹,当初要是生个儿子,即使没有跟着儿子一块住,也能搬到儿子家旁边,每天见见儿子孙子,也不至于孤单单的了。   而丈夫这边,家婆前两年大病一场,她、丈夫和家公轮流照看家婆。家公年纪大,没捱几天就守不了夜了,全靠她和丈夫两人扛过来。公婆看到他们的憔悴样子又心疼又后悔,“当初咱们要是给文乐多生个弟弟妹妹,也不至于啥事都只有文乐夫妻扛着。以后你们啊,得为珍珍着想,必须生个伴儿,免得老了压力全在珍珍身上。”   于是,这对小夫妻想了又想,便在女儿六岁的时候,开始了造人行动,成功怀孕。这次怀孕不像头胎那般顺利,从一开始的强烈孕吐、无法进食,到后来的头晕嗜睡、疲惫不堪,她只能辞掉工作,待在家里养胎。   由于怀胎的不顺利,她的全副注意力都投到了肚子里的宝宝身上,不管做什么事情,都先考虑到会不会影响宝宝——买菜做饭,闻着味儿难受作呕,不行,得让老公干这活;家里杂乱,地面踩得脏脏的,得打扫了,拿起扫把地拖就腰疼,不行,这活得让老公来;给女儿讲故事,女儿就像个十万个为什么似的,问个不停,她心里不耐烦,想发脾气了,这事得交给老公;给女儿辅导作业,女儿连三加八都算错,说答案是一,气得她快要爆炸了,哎呀,赶紧让老公来……   于是便有了今天这个局面——丈夫成了忙得停不下来的陀螺,女儿不敢轻易靠近她。   任雾拿起昨天孕检的单子细看,脑海里回想起医生的话:“检查结果挺好的,孩子发育正常,你精神压力别太大。你也才三十出头,身体素质挺好的,没啥好担心的。”   很快就到了中午下班时间,同事见吕文乐关了电脑,拿起手机和车钥匙,笑着说道,“文乐,你知不知道,你可是咱们公司最好最贴心的男人了!全世界可能都找不出第二个每天中午回家给老婆做饭的好男人了!”   吕文乐苦笑道,“你要是喜欢,这些夸赞你全拿去吧。好了,我不跟你说了,时间赶着呢,回家做饭去!”   话刚说完,手机就响起来,正是老婆打过来的。   “喂,老婆,我刚下班,现在就回去,你中午想吃什么?我买回去做给你吃。”吕文乐对同事挥挥手,抬脚快步走向电梯。   突然,他停住了脚步。   “什么?不用我赶回去了?你已经吃过午饭了?哦,好,那行,你好好休息啊。”挂了电话,吕文乐一脸的不可置信。   “文乐,电梯来了,快点进来!”另一位同事按住了开门键,焦急地朝他招手。   吕文乐像游魂似的进了电梯,同事见他眼下一圈黑,忍不住安慰他,“文乐,女人怀孕,男人肯定得遭点儿罪,等你老婆生了就好了。再坚持一下,每天中午回家做饭的日子很快就会过去的!”   吕文乐恍惚摇头,“我老婆刚刚跟我说,昨天孕检医生说她身体没什么问题了,今天中午她尝试进厨房做饭,闻到油烟味真的没有吐!”   他简直惊喜得要哭出来,天啊,谁知道他这段日子过得多辛苦多累,现在总算能喘口气了!往日一个半小时的午间休息,他得回家做饭,吃完饭又赶回公司,就没一分钟能歇下来。今天中午,他可以跟别的同事一样,慢慢选择一家喜欢的饭店,坐在里边慢条斯理地进食,吃完饭回公司还有时间到茶水间冲一杯咖啡。这种神仙日子,终于回来了!   任雾随便给自己做了点午饭——楼下超市买的鱼和南瓜,分别清蒸,相当简单,营养成分也足够。吃完午饭她饶有兴趣地开了音乐,站在阳台上慢慢消化肚子里的食物。   下午先睡了一会儿,醒来做了一点儿简单的运动,洗个澡就去学校接女儿放学。这段时间,吕珍下午放学都是乖乖在教室里写作业,等到天快黑的时候,爸爸才会出现在她面前。   “吕珍,我回家啦,明天见!”   教室里,熟识的同学跟她打过招呼,背着小书包,蹦蹦跳跳地到教室外排队准备回家。吕珍很羡慕他们,但又装作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手里握着铅笔,在本子上涂涂画画,假装在认真地写作业。   “吕珍,快收拾书包,过来排队。”班主任站在门口喊,“你妈妈刚刚打电话过来,说她来接你回家了,现在就在校门口等着呢!” 第237章 二三七   吕珍牵着妈妈的手, 一蹦一蹦地往家里走去,小身影活泼又开心。   妈妈好久没有来接她放学回家了,她一个人孤零零地待在教室里等爸爸下班, 真的好难过啊!她上次还问爸爸, 妈妈为什么不来接她放学。爸爸说,因为妈妈要照顾肚子里的宝宝呀。其实她不大喜欢妈妈肚子里的宝宝, 他还没出来,就已经夺走了妈妈所有的疼爱和照顾。   可是, 爸爸却说, 不能不喜欢小宝宝, 因为宝宝是因为爸爸妈妈担心她孤单,才会来到妈妈的肚子里。   吕珍的脚步停下来,有些迷茫地问道, “妈妈, 为什么你和爸爸要生小宝宝呢?”   如果没有他, 爸爸妈妈都是她的,所有的疼爱和关心都是她的。   任雾温柔地摸摸小姑娘的头发, 轻声说道,“因为爸爸喜欢妈妈, 妈妈也喜欢爸爸,所以小宝宝就来到妈妈肚子里了。”   “可是爸爸说,是因为我在家里没有人陪着玩, 所以要生个宝宝出来陪我啊!”吕珍有些不明白,爸爸妈妈给的回答为什么不一样。   任雾耐心地解释:“家里只有珍珍一个小朋友,爸爸看到你一个人玩玩具,没有小伙伴陪着你,爸爸就觉得可能家里多个小朋友, 珍珍会更开心。当然了,除了这个原因,还有更重要的原因是,爸爸妈妈很相爱,所以就有了肚子里的宝宝。”   “那我呢?妈妈,你们为什么要生我出来呀?”吕珍好奇道。   “当然也是因为爸爸爱妈妈、妈妈也爱爸爸,所以才有了你呀。”任雾亲昵地刮了一下小姑娘的鼻子。   吕珍有些迷糊地点点头,原来宝宝和她一样,都是因为爸爸妈妈相爱,所以才会存在。像爸爸说的,生个小朋友和她一起玩,这大概是件顺带着的事情吧。   吕珍年纪尚小,脑子里虽有独立产生的想法,但不知该如何表达出来,或许要等她再大一些,她才能清楚地说出自己的观点——如果妈妈肚子里的宝宝,是因为避免她孤单而存在,她一定会排斥抗拒这个宝宝。她根本就没想过要让父母给她生个玩伴,生二胎的责任她承担不起。但是,如果说,宝宝是因为父母的相爱而出生,是父母爱情的部分象征,就跟她被生下来的缘由相同,那她会接受他的存在,哪怕她很不喜欢他。   两母女从学校慢慢走向家里,一路上吕珍给妈妈讲了学校里发生的事情,比如说老师今天批评某位同学了,因为他没有按时完成作业;比如说同桌下午给了她一块面包,里边有奶油夹心,可好吃了;比如说数学老师长得可好看了,穿得裙子也特别漂亮,等她长大了也要买一样的裙子……   小朋友的世界格外狭小而单纯,小小的事情挤满了他们的小世界,每件事都值得拿来说一说。   任雾认真听着小姑娘的诉说,不时应和一声,提出一些问题,类似那你的作业写完了吗,你明天要不要带点零食分享给同桌呀,那条裙子是什么颜色的呀,上面有没有花边呀……   吕珍觉得妈妈变得比以前更好了!以前都是她一直说呀说呀,妈妈拿着手机刷呀刷,总是没听清她说的事情,可让她不开心了。现在的妈妈多耐心啊,手机放在包包里一直没拿出来,还问了她好多问题呢。   吕珍觉得今天就像做了一个美梦,早上妈妈把她搂在怀里,给她扎了小辫子;下午放学妈妈去接她回家,听她讲了好多学校的事情;晚饭是妈妈做的,有她爱喝的排骨冬瓜汤和西红柿炒鸡蛋,她吃得肚子圆滚滚的呢;妈妈还给她洗了澡、给她检查了作业,还给她讲了睡前故事。   临睡前,她真诚地拜托神仙,明天再让她见到这么好的妈妈!   吕文乐也觉得今儿过得特别轻快,中午不用赶回家里给老婆做午饭,晚上不用急着去接孩子、回家做饭。今晚下了班,他总算能慢悠悠地开车回家,到家后饭菜已经摆上饭桌了。晚上他要做的事情特别少,只需要把家里的锅碗瓢盆清洗干净、给老婆按摩腰背和腿脚。比起之前忙得脚不沾地的生活,今儿过得简直就是神仙日子!   原身之前精神过于紧绷,连带着丈夫女儿也有不少精神压力。任雾来了之后,迅速调整了心态,在行为上也做出了相应的改变。很快,这个小家庭就寻回了怀上二胎前的温馨。   当然,任雾也很清楚,女儿亲近自己,这并不意味着她喜欢尚未出生的那个宝宝。   任雾也想过,该怎么说服或是哄得女儿对肚子里的宝宝产生好感。后来突然明白,生二胎是她和丈夫的决定,而不是女儿的要求。女儿有自己的喜恶,她能引导,却不能强求。   慢慢的,任雾在做一些关于肚子宝宝的活动时,她会主动询问女儿的意见——   “珍珍,妈妈要去游泳了,你去不去呀?”   “珍珍,妈妈想去散步,你想去吗?”   “珍珍,宝宝快要出生了,我要去商场给他准备一些衣服和奶瓶,你要不要一块去,顺便给我提点建议?”   “珍珍,你讲故事很棒!你可以给小宝宝讲个小故事吗?”   ……   一开始,吕珍因为想跟妈妈待在一起,而选择跟妈妈一起。可是,当她看到妈妈在游泳池里小心呵护着肚子时,她觉得很失落很委屈;当她陪着妈妈去散步,遇到一些认识的阿姨,她们跟妈妈聊的全是肚子里的宝宝,她觉得自己的存在感很低……   于是,吕珍开始不乐意陪着妈妈去游泳馆,她才不要看到妈妈那么小心地抱着肚子呢!她也不要陪妈妈去散步,那些阿姨太烦人了!   可是,妈妈肚子越来越大了,看她走起路来真的好辛苦呀!吕珍犹豫一下,还是跑过去搀住妈妈的手,陪着妈妈一起慢慢走。   妈妈想给小宝宝买衣服和奶瓶,其实她一点儿也不想去。不过她又很好奇,妈妈当初肚子里怀了她的时候,给她准备衣服和奶瓶是怎么样的情景。好吧,那她也就跟着去看看,想象这个画面是妈妈在给她买东西。   妈妈夸她讲故事动听啦!妈妈还想让小宝宝听听她讲的故事。吕珍才不愿意呢,她又不喜欢他!   日子慢慢过去,在任雾生产之前,吕珍,依然很不喜欢即将出生的宝宝。吕文乐老是问女儿,“珍珍,你喜不喜欢小宝宝呀?”然后就会得到一个令他生气的答案。任雾笑着安慰他,“谁规定姐姐就一定要喜欢二胎宝宝的呀!又不是珍珍要求我们生的二胎!”   任雾后期加强了锻炼,整个身体状况都非常好,生育条件良好,打了无痛,顺利产出一个红彤彤的皱皮小猴子。   看到爸爸怀里抱着一个小小的宝宝,吕珍好奇地拉爸爸的手臂,“爸爸,你放低点儿,让我也看看!”   吕文乐跟女儿拗气,“哟,你不是说不喜欢弟弟么?现在怎么又想看看弟弟了?”   吕珍这个小人精叹了一口气,“爸爸,你不知道,好奇之心,人皆有之吗?我这不是因为没见过刚出生的小宝宝吗?”   病床上躺着的任雾听着这对话简直要笑掉大牙。   吕珍对这个皮肤红红的小娃娃非常感兴趣,她坐在一旁认真看着弟弟的脸和露出来的手脚,打了个冷颤,“妈妈,我以前也像弟弟一样红红的吗?”   任雾笑着点头,按照记忆里的模样说多了些,“对呀,你跟弟弟一样,皮肤红红的,还皱巴巴的,差点把我吓哭了。我在想,我跟你爸爸长得那么好看,怎么生了个这么丑的女儿。”   吕珍被逗得哈哈大笑,然后认真表示,“现在我变美了,家里只有弟弟长得丑!”   小朋友的情绪来去都快,整个孕期吕珍都不喜欢妈妈肚子里的宝宝,结果等小宝宝来到世界上,她就觉得弟弟比她所有的玩偶都要可爱好玩。   任雾第一胎的时候,就是由家婆照顾她坐月子,这次也不例外。吕母是个性情温和、好说话的人,儿媳妇的月子餐她都听取儿子儿媳的意见,照着列出的安排制作。打扫家里卫生、给孩子冲奶,这也是简单的事情。起初,任雾觉得月子坐得挺舒坦的,一点儿烦心事都没有。   直到某天午觉醒来,她听到家婆叮嘱女儿:“珍珍,这个可是你的弟弟。弟弟比你小,你以后一定要好好照顾弟弟、让着弟弟,不能欺负弟弟。”   吕珍撅着小嘴,心里有点不喜欢弟弟。奶奶自从来到家里的第一天就开始跟她说,要对弟弟好,要照顾弟弟,要让着弟弟。就好像弟弟成了家里最珍贵的宝贝,她却成了公园草地里不起眼的小花。   妈妈最近总是躺在床上睡觉,早上也不起来给她扎头发、放学也不去接她了,这些事情都让奶奶来做。还有啊,爸爸最近老爱打瞌睡,坐在一边监督她写作业居然都能睡着。唉,有了弟弟,爸爸妈妈和奶奶都不疼爱她了! 第238章 二三八   任雾不喜家婆在女儿面前说的这些话, 晚上睡觉前特意跟丈夫提了,明确表明态度:“老公,我知道妈的意思, 希望珍珍作为姐姐, 能好好照顾弟弟。可是,珍珍本来也是我们的小宝贝呀, 她听了那些话肯定有心理落差,我们得照顾好她的情绪。你明天跟妈好好谈谈, 对两个孩子一视同仁。”   吕文乐给她掖掖被角, 答应下来。   第二天早晨, 吕母正在厨房里准备一家几口的早饭,冷不丁的儿子就来到她身后,差点把她吓得跳起来。“怎么了?肚子饿了?再等五分钟早餐就做好了。”   “不是, 妈, 我找你说说话儿。”吕文乐端着水杯, 说话的同时,不时喝上几口, “妈,老二没出生前, 你最疼爱珍珍了,比我跟她妈妈还要宠她。可这次你过来,心思全放老二身上了, 对珍珍也没以前好了。她心里得不舒服啊!”   吕母不以为然,“老二现在小呢,我肯定得多点关心。珍珍都做姐姐了,得懂事点儿,哪能像以前那样, 总让人围着她转啊!”   吕文乐笑了,“妈,你这就是瞎说了啊,以前是我们喜欢围着珍珍转,不是珍珍让我们围着她转。反正就这么一回事,你对珍珍好点儿,不然她可要哭鼻子了啊!俩孩子,不管谁大谁小,我们都一样疼爱。”   厨房门口,吕珍扶着门栏,探着小脑袋听爸爸和奶奶说话。好吧,虽然之前她确实挺难过失落的,不过现在心情好一点了。   吕母被儿子这么一提醒,也觉得自己好像表现得有些过火,全部耐心和喜欢都给了老二,对珍珍没那么好了,私底下还要求珍珍要照顾弟弟。她真是糊涂了,珍珍才多大了,哪里照顾得了弟弟。再说了,弟弟现在除了喝奶就是睡觉,也没啥需要珍珍这小姑娘照顾的。   她很快就想通想透,尽量把自己的行为修正过来,以免对珍珍造成伤害。   吕母来了之后,也把接送孩子上学放学的事情揽了过来。吃完早餐,她牵着吕珍的手慢悠悠走向学校。今天她看上去挺温和的,嘴里说的话也不全是嘱咐孙女要对弟弟好了。反而关心一下孙女作业写完没有,有没有遇到不认识的题目,不懂的话记得向老师同学请教。   吕珍的心情也跟着变好,回到座位时,小酒窝还在脸上挂着。   *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一年。吕母见儿媳妇身体恢复良好,家里不大需要她之后,她就选择回自己家里了。她一贯的想法是,孩子需要她时,她就去帮衬一把;不需要她了,她也不讨人嫌硬要留在儿子家里。   任雾很喜欢老人家的包容和体贴,虽是没住一块,但时不时会和丈夫带着孩子一块到婆家看望老人,让家公家婆能和孩子们一起度过许多愉快的时光。   吕琪一岁的时候,学会了跌跌撞撞地走路。吕珍很喜欢弟弟走路的姿势——小外八脚,一顿一顿的,特别可爱。于是每当她在家的时候,最爱玩的游戏就是跟弟弟用相同的姿势赛跑。弟弟每回都比姐姐慢,着急得第一次张嘴说话就是“姐!”   这声称呼明显取悦了吕珍,弟弟在她心里的地位上从玩具升为挺好玩的玩具。她除了爱和弟弟玩外八腿赛跑的游戏,还喜欢拿好吃的食物来引得弟弟跟在她屁股后面跑。   在任雾的不时提醒和以身作则的影响下,吕文乐对待女儿和儿子的态度没什么不同。见到女儿把小儿子当成玩具,也只觉得小孩子真是天真爱玩。   任雾背地里对小儿子感叹道,妈妈也没想到你姐姐把你当成了玩具。不管怎么说,老二加油,争取让姐姐爱上你吧!   两岁的吕琪开始显露出自己的性格,有点小霸道,又有点小任性。吕珍最近迷上了画画,任雾因此还给她定了兴趣班,每天下午放学之后,都会去上一节绘画课。   吕琪突然发现,姐姐在家的时间变少了!每天快天黑的时候,姐姐才回到家,手里和衣服上总是沾着奇奇怪怪的颜色。不仅如此,姐姐到家之后,也不爱跟他玩了。她坐在小椅子上,对着一块长长硬硬的东西,拿着彩笔在上面涂涂画画。   怎么可以这样!吕琪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这天晚上,吕珍回到家里。妈妈还在厨房里准备晚饭,她又拿起了画笔,在画板上画今天看到的图案。可是,弟弟突然走了过来,双手一推,屁股一顶,把她的画板撞倒在地上。然后掀起上衣,露出白花花肉乎乎的肚皮,指着它认真地对着她说:“姐姐,画在这里!”   等任雾端着饭菜出来,她看到了一个光着上身、上面画了房子小路河流白云的儿子。   “好看!”吕琪骄傲地挺挺肚子,他今天,也是姐姐最喜欢的(玩具)呢!   吕珍满意地摸摸弟弟的圆脑袋,弟弟真的好好玩!   任雾难得做了自我反省,可能,她不是很会教育小孩子?不然怎么会搞出今天这情景!   吕文乐在一旁偷笑,“老婆,你当初说,一定要尊重女儿的感受,不要强迫她喜欢弟弟。那,你满意今天你看到的一切吗?”   对此,任雾挤出一个笑容,“当然!”   *   两个孩子在一起生活,不可能不发声争吵。看,吕珍在游戏垫上给芭比娃娃换装,吕琪既想得到姐姐的关注,又想参与到游戏之中,便肉颤颤地跑回房间,搂着好几件衣服出来,全扔在姐姐身上。   “姐姐,给我换!”吕琪扬着小脸要求。   吕珍看看肉乎乎的弟弟,又看看穿着高跟鞋留着金发的芭比娃娃,毫不犹豫地把弟弟的衣服扔回去,一心一意给芭比娃娃换装。   吕琪惊呆了,姐姐居然不理他,还扔他的衣服!   他气得像只小狼狗,嗷嗷叫着扑到姐姐身上,抢过姐姐手里的芭比娃娃和裙子扔得远远的!   原本沉迷游戏的吕珍的怀里从天降下一个肉乎乎的弟弟,喜欢的玩具猛地被抢走扔掉。她生气地用手一推,弟弟啪嗒一声,屁股重重落在游戏垫上。下一秒,哭声响了起来。   任雾和吕文乐原本在看电视,忽然就听到了孩子的哭闹声。转头一看,儿子正委屈兮兮地坐在地上抱着衣服痛哭。   吕文乐没见过儿子这幅难过样,眉头一皱,搁在沙发上的腿放下来,准备走过去。   任雾犹豫一下,拉住了丈夫的手。   “我过去看看,儿子哭得那么厉害,也不知道他们发生什么矛盾了。”吕文乐解释道,“你放心,我不会不分青红皂白就怪女儿。”   “看,珍珍已经走到琪琪身边了,要不我们先别干涉他们,看看他们怎么做吧。”任雾劝道。   吕珍虽然不想和弟弟玩游戏,但也不想让弟弟哭泣。她有些惊慌地看看客厅沙发,见爸爸妈妈没过来,心里稍微放松一些。   弟弟嚎得声音响亮,泪水哗啦啦地流,一直没停下。吕珍小心翼翼地拿纸巾拭去弟弟的眼泪,小声说道:“弟弟,你别哭了,好不好?”   见弟弟还是一直哭,吕珍用手轻轻揉他的小屁股墩儿,不停安慰道:“揉一揉,痛痛就飞走了!”   吕琪又嚎了几声,声音才慢慢变小。   “刚才的事情,对不起,你可以原谅我吗?”吕珍看着弟弟哭红的眼睛,轻声道歉,“对不起,我不是故意扔掉你的衣服、不是故意推开你的!”   吕琪扁着嘴巴,眼泪汪汪看着姐姐不说话。   吕珍慢慢给他复盘刚才的经过:“姐姐刚才在给芭比娃娃换衣服,你突然把你的衣服扔在我身上,我会觉得有点痛,还会有点生气,所以我才会把你的衣服扔回给你。”   这么听起来,好像自己做得不大对。吕琪眨眨眼,有些心虚。   “然后你突然跳进我怀里,把我吓了一大跳。你还抢走我手里的芭比娃娃和裙子,把它们扔掉!我觉得很生气!”吕珍严肃道,“弟弟,你能明白吗?姐姐很生气!”   吕琪似懂非懂地点点头,原来这样姐姐会生气。   “因为我很生气,所以我才推倒你。”吕珍话锋一转,“弟弟,刚才我已经跟你道歉了。现在,你也要向我道歉!”   吕琪抓抓脸,小声说了句对不起。   “弟弟,你刚才为什么要那样做?是因为想跟我一起玩吗?”吕珍觉得弟弟实在太不懂事了,她得好好教教他,“当你想跟姐姐玩的时候,你应该要问我,能不能和你一起玩。当我没空的时候,我会跟你说不行;当我有空的时候,我就会答应你。”   吕琪牢牢地记住姐姐说的话,认真地点头表示明白。   任雾和吕文乐看完两姐弟和解的整个过程,既觉得好笑,又觉得挺有意思的。   “以后,他们之间的事情,我们干脆就由他们自己解决。”任雾说道,“小孩子们还挺有一套的!”   吕文乐表示赞同。   游戏垫上,吕琪听姐姐的话,把自己的衣服拿回房间之后,乖巧地坐到姐姐身边,问道:“姐姐,你能和我一起玩吗?”   吕珍摇头拒绝,“我现在在给芭比娃娃换衣服,没空陪你玩。”   吕琪不开心地撅撅嘴,自个儿溜达一圈,又回到游戏垫上,“姐姐,你现在有空了吗?”   吕珍把芭比娃娃放回盒子里,抬头看着弟弟:“有空啦,我们可以一起玩了。” 第239章 二三九   吕琪在妈妈肚子里的时候, 吕珍一直觉得他真的好讨厌,有了他之后,爸爸妈妈都变得不够关心她、爱护她了。后来妈妈在某一天, 又变成了以前的好妈妈, 甚至还要更加耐心和温和一些,会解答她许多的疑问, 吕珍觉得,好像肚子里的宝宝也没有太讨厌。   吕琪出生的时候, 长得真丑!吕珍嫌弃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他慢慢长开, 身上变得既白嫩又有肉感, 吕珍勉勉强强地接受这个肉颤颤的小宝宝。   再大一点的吕琪,是吕珍记忆里最可爱的样子。他的小脾气还没暴露出来,每天都会笑着露出小米齿, 黏糊糊地要姐姐陪他玩。那阵子, 吕珍简直把他当成了一个会动会咿呀说话的大玩具, 每天都玩得不亦乐乎。   可是,等到吕琪进入两岁, 就变成了家里的小霸王,会发脾气, 摔玩具、着急地跺脚表示愤怒。吕珍可讨厌这样的性格了,在一次玩耍中生气地推了弟弟一把,差点儿把他的小屁股墩都摔肿了。弟弟又痛又委屈地哭闹, 这是她惹出来的麻烦,得想办法解决,于是耐心给弟弟讲道理。没想到,弟弟有点儿单细胞,她说什么弟弟都记得清清楚楚, 比如说要礼貌地邀请别人玩游戏、要接受被他人拒绝、要顾及别人的心情……见到越来越懂事的弟弟,吕珍心里颇有自豪感——是她把弟弟教得这么好的!两姐弟之间的感情也因此慢慢变得深厚,单方面而言,是吕珍终于敞开心胸接纳这个弟弟。   任雾看着女儿和儿子的关系渐渐融洽和谐,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其实她一直都知道,如果她向女儿提出要求,告诉她需要好好照顾弟弟、要和弟弟一起玩,吕珍一定会照她所说的话来做。但是,她内心会真的开心真的愿意吗?   任雾希望两个孩子能真的互相喜欢、互相照顾,因为他们是亲密的姐弟。当将来的某一天,她和丈夫已经离开这个世界,他们两姐弟能彼此安慰,共同度过悲伤的日子。然而她并无法强迫他们成为感情深厚的姐弟,因为弟弟的出生,本质上就是削弱和剥夺父母对姐姐的爱和关心。   任雾庆幸自己和丈夫没有插手干预,这两姐弟在日复一日的陪伴中慢慢习惯彼此的存在,无师自通学会互相关爱和照顾。接下来,任雾和丈夫要做的,是尽量给予他们同等的爱和关心。   吕琪三岁的时候,要上幼儿园了。这对小朋友来说,是生命里的一个重要时刻——从此以后,吕琪的小世界会慢慢变大,除了家、楼下的公园、超市、儿童商场,还多了一个幼儿园。在这里,他会度过三年快乐的时光,认识更多的人,交到一些好朋友,学到一些新知识。   因此,任雾夫妇特意带吕琪去儿童商场里,由他进行挑选,买下了一辆红色的遥控小汽车作为他的上学礼物。   同时,这年秋天,吕珍也成为了小学五年级的学生。五年级的小朋友,好像在暑假中突然长大许多,开始有了升学压力,以及男女意识。   这还得从八月末的某个晚上说起。吕文乐闷闷不乐地跟任雾提起,女儿越来越不亲近他了,每次他进她房间检查作业,女儿都是一副很不情愿的模样。尤其是今晚,他看到女儿写了一篇关于梦想的作文,里边的内容写得特别好。他便笑着摸摸女儿的头顶,结果被她立即避开了。   任雾关注了两天,发现女儿嘴里有时候会嘟囔着:“爸爸是男人,怎么可以进女生房间呢!”“爸爸不能摸我的头发!”等之类的话。她有些迷茫,最后还是靠电脑引擎才明白,女儿她到了有男女意识的年纪。   等到下班之后,任雾特意去了一趟书城,买了两本书,一本是《少女少男的秘密》,主要是讲男生和女生在青春期的身体发育变化;另一本是《谈“性”色变》,是对青少年性心理的指引。   不仅如此,她回家之后还在女儿的房门前贴了一道“女生房间,男生勿入”的提醒,怕儿子看不懂,还贴了个图案提示。   吕珍看着妈妈在她的房门前忙碌许久,好奇地凑上去看,脸刷的变红了,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任雾贴完之后,温柔地问女儿:“珍珍,妈妈可以进你的房间和你聊聊天吗?”   吕珍害羞地答应了。   进到房间,任雾首先跟她道歉:“珍珍,对不起,妈妈差点儿忽略了你已经长成大孩子了。”   吕珍摇摇头。她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突然间变得特别有领土意识,她的房间不想让别人随便进出,不想让男生进来。可是她又觉得这种想法可能是不对的,不敢跟爸爸妈妈说,只好自己瞎琢磨。   任雾把两本新买的书放在女儿手里,脸上的表情有些复杂。一不留神,小不点就长成了小少女,她的世界会变得更加广阔,而又充满好奇。   “珍珍,你在一天天地长大,从小宝宝变成小朋友,现在要变成小少女了。妈妈真为你开心。”   吕珍看着膝盖上的两本书,手指从书皮的少男少女身上滑过,既期待、又害怕自己的成长。   *   时间过得真快,吕琪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他最爱的、正在读高一的姐姐,早恋了!   吕珍慢慢长大,门口“女生房间,男生勿入”的提醒换成了“进来请敲门”。她安全度过了那一段恐惧男生的时光,成为一名朝气蓬勃的少女。   这天学校放月假,吕珍关上房间的门,坐在电脑前一边看电影,一边跟自己的男朋友徐易宁聊天。   她的男朋友,是学校街舞队的成员。当她在台下第一次看到他的演出时,她的心砰砰砰猛烈地跳起来,冥冥之中有种感觉,她对他一见钟情了。   吕珍长相清秀,皮肤白嫩无暇,留着乖巧的平刘海,扎着马尾辫,同样也是校园里一道迷人的风景线。她鼓起勇气向徐易宁表白,男生几乎毫不犹豫就答应做她的男朋友。   高中时的恋爱,纯情又美好。课间的时候,两人一块站在走廊上看风景聊天、下课的时候一块去食堂打饭吃饭、晚上下晚自修了一块到操场上散步,以及躲开专门来操场抓早恋学生的老师。   徐易宁跟她聊了一会,便说要去吃饭了,等会再聊。两人互发了肉麻兮兮的亲亲表情后,吕珍便随手把聊天界面缩小,把视频界面放大,津津有味地看起电影来。   在她看得起劲的时候,吕琪敲响了她的房门。吕琪得到允许后,搬来了高椅子,和姐姐亲密地挤在电脑前看视频。   没过多久,突然,电脑发出清晰的叮咚两声,一个窗口跳出来。   吕琪目瞪口呆地看着窗口里那两个亲亲表情,好一会才反应过来,不可置信地问道:“姐,你谈恋爱了?”   吕珍一把捂住弟弟的嘴,轻嘘几声,慌慌张张地说道,“你别跟爸妈说!”   吕琪又生气又难过,姐姐怎么可以谈恋爱呢?这可是他的姐姐呀!这个男生要是欺负了姐姐可怎么办啊?不行,他得去考察一下他!   吕琪在姐姐回学校之后,悄悄从妈妈的抽屉里翻出一大把钥匙,逐个在姐姐的房门上试验,终于,门锁被打开了。   然后他打开姐姐的电脑,登录她的聊天软件。姐姐真是个马大哈,居然还默认记住密码,一下子就登录上去了。   企鹅头闪呀闪,吕琪点开一看,果然就是那个抢走他姐姐的坏蛋!他认认真真地查看了姐姐的聊天记录,看到了大坏蛋的名字!   他非常愤怒,点进坏蛋的空间相册里,牢牢记住他的脸。明天下午放学,他就要找他算账!   三年级小学生吕琪在下午放学之后,揣着从零钱罐里抖出来的硬币,坐上了去姐姐学校的公交车。半小时后,他茫然无措地站在姐姐学校门口。   这个学校好大呀!比他学校大太多了!吕琪惊叹地张大了嘴巴。   这所学校在放学后并不禁止里边的学生进出,住宿生也能走出校门,去附近的小店吃饭、买东西,门大大咧咧地开着,门卫处虽然有人,但那两个保安正坐在一边吃饭玩手机。   吕琪顺利地进了校园。哇!学校好大,好多人啊!问题来了,他怎么样才能找到那个大坏蛋呢?   吕琪站在操场上,迷茫无措地四处张望。不行,要冷静,要像个男子汉一样,解决所有难题!   他深呼吸,不断给自己打气,小脑瓜飞快地转起来。对了!姐姐说,这个大坏蛋是跳舞的!可是他忘记了是跳什么舞。   吕琪有些着急,但很快又冷静下来,四处张望,把目标人物定在一个看上去最面善的大姐姐身上。   “姐姐,你好!我是来找我的哥哥的,你可以帮帮我吗?”吕琪扑闪着大眼睛,使劲儿表现自己的可爱,希望这个小姐姐不会拒绝他。   短发女生弯下腰,笑着问:“小弟弟,你哥哥叫什么名字呀?你跟我说说,看我认不认识。”   吕琪苦恼地摸摸脑袋,“姐姐,我哥哥叫徐易宁,是跳舞的!”   跳舞的男生?女生猛地指向前方的舞台,“小弟弟,你哥哥是跳街舞的吗?他们正在那里排练呢!” 第240章 二四零   吕琪顺着短发女生的手指方向看过去, 在不远处的舞台上,十来个男生在上面跳来跳去,一会两脚朝天打转儿, 一会脑袋贴地。他撇撇嘴, 衣服全弄脏了,还不如他身上干净呢!   他谢过大姐姐, 像颗小炮弹似的冲向舞台。   黑发女生看着这个白白净净的小男生激动地跑向他哥哥,不由露出一个开心的笑容, 心想, 这两兄弟感情可真好!   激昂热烈的音乐声停下, 徐易宁疲惫地往地上一摊,眼睛无神地盯着舞台天花板,汗水从发间流下, 前胸一起一伏, 呼吸声重重地从鼻间逸出。   吕琪站在舞台底下, 认认真真地辨认每张脸,这个皮肤太黑, 不是;这个头发太长,不是;这个眉毛太粗, 不是……   一个个辨过去,竟没有找到一个跟他见到的照片重叠的男生!   吕琪越发迷茫,小脑袋转来转去, 一遍遍地分辨着是还是不是。   “易宁,还躺着啊?我先走了,热死了,我回宿舍洗澡先!”突然,一个男生的声音响起来, 其中的两个字眼儿立即抓住了吕琪的注意力。   舞台最里边的阴影处,徐易宁无力地挥挥手,“你们走吧,我再歇歇!刚才跳得太激烈了!”   吕琪这才看到地上躺着的那个身影,腾腾腾从小阶梯跑上去,冲到那人面前。   徐易宁闭着眼,听到有脚步声接近他,停在他身前。他懒得睁眼,像赶蚊子似的挥挥手,“你们先走,不用等我。”   然后他听到了一声清脆的“哼”。   他睁开眼睛一看,一个剪着乖巧学生头的小男孩正蹲在一边,气鼓鼓地瞪着他。   徐易宁好奇地用手肘撑起上半身,关心地问:“小弟弟,你怎么跑来这里了?你爸爸妈妈呢?”   吕琪正挑剔地打量面前的大坏蛋,一看就不是个好人!看他头发乱蓬蓬的、衣服脏兮兮的,一看就不爱干净!   徐易宁见面前的小男孩嘟着小嘴,只盯着他却不出声,疑惑地看看四周,只看到零星同学,没看到有大人过来。   “你是不是刚才来看哥哥跳舞了呀?所以迷路了?”徐易宁猜测道。   吕琪冷不丁开口道:“你是个大坏蛋!特别坏的大坏蛋!”   ?   突如其来被小朋友冠上一顶大坏蛋的帽子,徐易宁真是哭笑不得。他坐起来,和小朋友平视着,“那你为什么说我是大坏蛋啊?”   吕琪小嘴一扁,眼泪就下来了:“你是坏人!姐姐不要跟你在一起!不能早恋!会有小宝宝的!”   小孩子放声大哭,仿佛受了极大的伤害,徐易宁手忙脚乱地伸手去拍他的背,想安抚他的情绪,嘴里不断解释:“哎,你别哭啊,我又不认识你姐姐!我有女朋友的!虽然说我们俩感情很好,但是我也没想过有宝宝的事情啊!我踏马还是个学生呢!”   吕珍右手拿着一个不锈钢饭盒,左手拿着一个水杯从食堂出来,快步往舞台方向走去。下课之后她在教室里做了一会作业才去吃饭,一不小心就比以往晚了点。他肯定已经练完舞,又躺在地上歇息了。   她尚未走到舞台,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哭声。有多熟悉呢,这个哭腔和声音,她听了好几年呢!啧啧,没想到哪儿来的小孩子,哭起来跟她弟可真像!   等她踏上舞台,整个人都愣住了,这、这是怎么回事?那个坐在自己男朋友身上又打又闹的小男孩怎么那么眼熟!   她跑过去,把饭盒和水杯放到一边,一把拎起哭得眼泪鼻涕糊了一脸的弟弟,惊愕地问道:“琪琪,你怎么会来我学习?”   吕琪见到姐姐,受惊打了个哭嗝,小身体一抽一抽地说:“姐姐,姐姐,你不要早恋!不要像玲玲姐姐那样!呜呜呜……”   吕珍心情复杂地从裤袋里掏出纸巾,把弟弟的眼泪鼻涕擦去,耐心地安慰他:“姐姐不会像玲玲姐姐那样的,你这不是瞎想嘛?乖啦,你不要哭了!”   玲玲姐姐是他们家对门的邻居小姑娘,比吕珍大了两岁。在高三的时候和一个男生谈恋爱,成绩退步了许多,还闹出了“人命”。邻居的叔叔阿姨气得差点把玲玲打得半死,塞到医院里做手术,现在那小姑娘还在家里躺着养身体。   吕珍和吕琪有一次给邻居叔叔阿姨送饺子过去,看到坐在沙发上被绑着链子的玲玲姐,瘦瘦弱弱的,整个人没什么生气。   吕珍没想到,这会让弟弟留下这么大的心理阴影。她耐心哄了好一阵,吕琪才平静下来。   玲玲和吕珍同一个学校,徐易宁也从旁人嘴里听说过她的早恋事迹,这时只安静如鸡地坐在一旁,不敢作声。   “姐姐,你不要和大坏蛋在一起啦!”吕琪缓过来,坐在姐姐腿上,可怜兮兮地请求。   吕珍看了一眼旁边的小男朋友,面上为难。她喜欢的男孩子,好不容易才追到手,怎么可能舍得分开?   反倒是徐易宁,对着吕珍眨眨眼,然后靠近吕琪,认真保证:“嘿,小弟弟,其实你刚才说的玲玲姐姐的事情是个特例。你知道什么是特例吗?就是很少可能发生的事情。我跟你姐姐在一起,是为了共同进步,跟她是不一样的。”   吕琪不懂,他只耍无赖地要求两人不能在一起。吕珍被闹得没办法,只好敷衍答应。   “琪琪,你是怎么过来的?爸爸妈妈知道吗?”吕珍刚才被弟弟的哭闹扰乱了心绪,现在才想起重点。   吕琪心虚地低下头,假装没听到姐姐的话。   “你呀!”吕珍已经可以猜想到父母的焦灼了,都顾不上责怪弟弟,赶紧借了徐易宁的手机给妈妈打电话。   任雾和吕文乐下班回家,没看到儿子身影,还以为他去找小伙伴玩了,心里倒不怎么着急。没办法,吕琪过于活泼,整个小区的小朋友几乎都成为了他的好朋友,今天去这个家里玩,明天到那个家里玩。任雾夫妇差不多做好饭菜,便到家长群里发一句:“亲们,麻烦跟我家皮小子说一声,家里饭菜做好了,让他赶紧回来吃饭吧,谢谢啊!”   平时这条信息发出去,十分钟内儿子准会回到家里。可是今晚上有点奇怪,十分钟过去了,还没见人到家。任雾又发了一遍消息,问问儿子在哪个小朋友家里玩。然而,群里的家长竟纷纷表态,说琪琪今天没过来玩。   偏生此时不知谁家的音乐响起,一句“是我给你自由过了火”撞入耳中,两人吓出一身冷汗,连拖鞋也忘了换,便往屋外跑。   他们慌慌张张跑到保安室询问时,手机响起。任雾看了一眼,陌生来电。   吕文乐惊恐道:“该不是绑架电话吧?”   任雾颤着手接起电话,女儿的声音响起:“妈妈,弟弟来我学校找我了,你们快过来接他回家吧!”   这孩子,真是越来越皮了!一点儿分寸也没有!   任雾夫妇后怕极了,在驱车往女儿学校驶去的时候,不停反省自己,以后绝对不能让这孩子这么浪了,一定得管严点!   到了学校门口,一高一矮两个熟悉的身影乖巧地站在一边,等到父母的到来。   任雾给吕珍请了假,让两人上车,带他们回家细细盘问。   吕琪似是知道自己闯了祸,一路上不断卖乖,“爸爸、妈妈,你们别生气了!我就是太想姐姐了,所以才会去找姐姐的!”   吕珍在一边帮腔,“爸、妈,弟弟真的知错了,你们别生气了啊!”   坐在副驾驶上的任雾忍不住说道:“这时候你们两姐弟倒是相亲相爱,学会互相掩饰了!你们就好好想想,等会怎么交代吧!”   任雾是真被气到了,回到家沉着脸把女儿领进房间,让她好好交代。   另一边,吕文乐也黑着脸开始审讯儿子。   吕珍吕琪早就商量好了措辞,坚持说是思念惹的祸,咬定这是姐弟情深的表现。   审讯无效,任雾和吕文乐心知有鬼,却不得不放过他们,只能就着吕琪独自去吕珍学校的行为进行批评,让他知道自己那样做有多不安全。   吕琪乖乖保证,以后绝对不会在放学之后私自跑远,一定会乖乖回家,出去玩一定会提前告知父母。   等任雾夫妇回房,两姐弟重重松了一口气,这算扛过了父母这关。经此一事,两姐弟更加亲近和谐。   夜晚躺在床上,吕珍抱着小熊布偶,心里有种莫名的感慨和触动。也许,这个世界上,除了父母,便是弟弟最在意她、最爱她。   真好,她有一个这么好的弟弟。   *   转眼三年就过去了。这年夏天,先是吕珍参加了高考,接着便是吕琪参加小学会考。   这些年来,吕珍的学习成绩在班级上一直名列前茅,从来不需家长过于费心。而吕琪则是班里的拉后腿大王,每当成绩出来,任雾夫妇都会进行自我怀疑,这个儿子真的是他们生出来的吗?明明他们以前上学时成绩不错啊,女儿也完美遗传了他们的学习能力,而儿子,咋就一点儿也不挨边呢? 第241章 二四一   六月底, 先是吕珍的高考成绩出来。她这次考试发挥稳定,超过一本线四十来分,在填报志愿时便有许多选择。   吕文乐见妻子和女儿、儿子窝在一起翻看《高考志愿填报目录》, 一边看一边说笑, 一会说某个大学风景好住宿条件好,一会说某个学校所在的城市美食多。说来说去, 几乎没有把目光放在本市的大学上。   他忍不住提醒道:“你们这看的怎么全是外省的大学啊?还是咱们市的大学好,那个理工大学离我们家多近啊, 坐公交半小时就到了。还有那个师范大学也好, 百年老校。对了, 还有那个医科大学也不错,我同事的儿子就在那儿上学。珍珍,你就别净考虑外省的学校, 多考虑我们市里或是省里的大学, 不然到时候水土不服、吃不惯别的地方的饭菜可怎么办啊!”   吕珍娇俏地撅撅嘴, 一口否决了老父亲的提议:“爸,我都在你眼皮下呆了十八年了, 得出去浪一浪,看看别的地方的风景了!妈, 你说我说得对不对?”   任雾笑吟吟地应道:“你喜欢就行。反正都在国内,你想回家、我们想去见你还不简单,定张机票几小时就行了, 方便得很。”   说着她突然压低声音说道:“不过,珍珍你也要想想你爸的心情,从小到大都把你捧在手心里,你这么一飞远,他多舍不得啊!多说点好话哄哄他啊!”   吕珍看了一眼坐在对面的低气压的老父亲的脸, 上面写满了生无可恋,不知道的还以为天塌下来了。她笑着趴在爸爸肩上,撒娇卖乖道:“爸,你别这样嘛!我就去上个大学而已,逢年过节我就回来看你呀!元旦节、劳动节、中秋、国庆还有寒暑假,这么一算,就跟我上高中住校没两样嘛!”   吕文乐不为所动,嘴巴不悦地往下耷拉。   这哪能一样啊!女儿上高中时,每隔两天,老婆就让他给女儿送汤水,周六晚上还接女儿回来住一晚上。以后女儿到远方上大学了,可能也就寒暑假回来一趟。像她说的那些节日,机票哪有那么好抢的,十有八九都回不来。   吕珍有些头疼,哎呀,家里人太爱她,也是个沉重的负担啊!看看老爸这张黑脸,从小到大她都没见过两回,这次竟然是因为填报志愿的事情而见到了;瞧瞧弟弟这双写满了舍不得的眼,她都不敢直视。   “好了,多大点事啊!”任雾走过来,拍拍丈夫的肩膀,安慰道,“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生活了,我们作为父母,总不能在后面拖她后腿啊!以后女儿要是想出国学校,那你让不让啊?”   吕文乐叹了一声气,起身回房。这事儿他还真一时接受不了。   任雾心里有些没底,她在这个家里就是润滑剂和催化剂的作用,处处让丈夫、女儿、儿子相处融洽和睦。这么多年下来,该不会把丈夫培养成一个隐形女儿控了吧?   “珍珍,你慢慢选,和你的同学朋友也讨论一下。”任雾拉着女儿的手说道,“别担心家里,一切有我呢。你就开开心心选择自己想要去的学校,开开心心上学,做你想做的事情。上什么大学、读什么专业,妈妈知道你早就有想法了。”   吕珍抿嘴点头。刚才爸爸那副不舍得的模样,几乎要把她的计划打乱——父母和弟弟陪着她长大,一家四口几乎没有长时间分开过,她也会舍不得家人。可是,她也想到别的地方去看看,想看看别的城市的模样,想独立地过完她的大学四年,认识来自不同地方的朋友。   高考志愿还是顺着吕珍的想法填报上去了,离家两千公里远的北国师范大学。照着吕文乐的想法便是,家门口就有师范大学,同样是重本,何必去那么远的地方上大学呢。   任雾哭笑不得,揪着丈夫耳朵说道:“你想想你自己,读大学的时候还不是想要四处去看看,一天到晚都嫌自己眼界狭窄,平时辛辛苦苦打工存下来的钱还不是全拿去旅游了!”   吕文乐想起那遥远的大学四年,心里惆怅不已。是啊,那时候的他,就像笼里头的鸟儿,一心想要往外飞,恨不得看遍所有风景。女儿,现在应该也是同样的想法吧?   事情既成定局,也没得继续纠结。吕文乐能做的,便是一下班就回家,周末也不爱去找老朋友钓鱼吃饭了,陪着女儿把周边的景点又逛了一遍。   期间,吕琪的中考成绩出来了。真叫人头疼,刚刚擦线直升高中。吕文乐差点就动用家法,想揍儿子一顿。怎么就教出个笨儿子啊!这件事也让他的心思移了大部分在儿子身上,陪同女儿的事情交给妻子,他则盯着儿子学习,让儿子把初中知识好好梳理一遍,免得到时上高中又跟不上了。   吕珍也想给弟弟补课,可是爸爸妈妈皆不同意:“你给他整理了那么多笔记,够他好好学习了。你就好好放松一下,高中三年你多辛苦啊,难得可以出去玩玩。”   于是,吕珍高中最后一个暑假,便是在爸妈的陪同下四处闲逛,弟弟玩了一个月,剩下一个月便被困在家里好好补习。每次游玩回到家,吕珍都会看到相同的委屈可怜的一张脸——吕琪后悔万分,如果知道没考好会被关在家里好好学习、不能和姐姐一起出去玩,那他当初一定不偷懒了!   八月底,吕珍在父母弟弟的陪同下进入大学校园,爸爸妈妈帮她铺好床铺后,陪她去购置了必须的生活用品,弟弟怕她饿,还特意拿了她喜欢的零食糕点。第二天一家四口把校园逛了一遍,又去学校周边闲逛,熟悉环境。第三天,父母和弟弟便要回家了。吕珍恋恋不舍地目送家人离去,心中甚至开始有些后悔选择这么远的学校了。在她乘地铁回学校的路上,手机响了两次。一次是爸爸给她发的长长一段话,叮嘱她要好好照顾自己,要记得爸爸妈妈永远是她坚实的后盾;一次是弟弟给她发的五百块钱红包,让她不要饿肚子。吕珍忍了好久,眼泪还是掉了下来。   吕珍在遥远的北方上大学,儿子上高中住校,家里便只剩了任雾两夫妇。起初他们很不习惯,早上起床后一人去做早餐,另一人去叫孩子起床,推开门才意识到儿子也不在家住了。周二周四任雾习惯性在小程序订购新鲜菜肉,计划着给女儿煮汤,下了单才想起女儿上大学去了。不过,儿子顶上去了,这汤换了个接收者。   春去秋来,三年时光飞逝。姐姐不在身边,吕琪并没有像以往那么懒散不上进,高一时成绩并不显眼,高二分文理后,这孩子便成了光荣榜上年级前三的常客。新鲜出炉的高考成绩,并不比姐姐当年差。   任雾夫妇既喜又悲——喜的是这孩子懂得上进了,能选择的大学也多了;悲的是,家里真真只剩下他们二人了,往后跟孩子们相处的时间越发少了。   吕琪选择的大学离家不算太远,高铁一小时即可到达,这也让任雾夫妇情绪好了许多。前几年,他们想要和女儿多些见面并不易,平时两人要上班、女儿要上课,节假日机票抢不到,这么一来,从年头到年尾,也就寒暑假能见一见。儿子约摸是知道父母的挂念,才选择这个大学。   儿子上大学去了,家里是真的空了。任雾夫妇心里总空落落的,吃饭也没胃口。盼了又盼,总算盼到了国庆假。早早的,这对夫妇就准备起来,把家里打扫了一遍,丁点儿灰尘都看不见了。冰箱里堆满了菜肉水果,冰箱外面贴着便利贴,上面写着具体的菜名——两夫妇闲着没事,净琢磨这个了。   然而,儿子一个电话回来,两人就没了好心情。   “爸妈,我国庆不回家啦!我们宿舍约好去旅游,到时候给你们捎手信啊!”   任雾坐在沙发上,忍不住感叹:“孩子大了,有他们的世界了。我们两口子,也过过属于我们自己的生活吧。”   冬去春来又一年,任雾夫妇好不容易习惯了两个孩子都不在身边的日子。然而,四月的某一天,家门一打开,女儿就站在了门口。   “爸妈,我回来了!”吕珍脚边放着几件大件行李,像是把所有东西都搬回家了。   “这、这是怎么回事?”任雾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看到的画面,“珍珍,你、你不是说六月份才毕业吗?你不是说你要到学校去当老师吗?”   吕珍点点头,一双眼笑得弯弯:“对啊,我考了以前我读的那所高中,八月份底去上班,担任高一学生的数学老师。”   吕文乐欢喜得不得了,迅速把女儿的行李全提进屋,也顾不上问太多,快步走进厨房给女儿做饭。   不多时,吕珍走进厨房,像以前一样站在父亲的身旁,看着他麻利地切菜炒菜,出锅前还夹一块扔进她嘴里。   吕珍是特别敏感懂事的女孩子,每次和爸妈分开,爸妈都会难过好几天。她也越来越后悔离家太远,想回家一趟也不方便。于是大四开始找工作时,她的注意力全放在老家的学校老师招聘上,顺顺利利通过了笔试、试讲和面试,成为母校的一名老师。太好了,总算能经常陪着爸妈了。吕珍如是想。   事实上,任雾夫妇没过多久就苦恼了:“珍珍太黏人了,哪有大姑娘一下班就回家里窝着的!我们这好长时间都没去跟朋友聚会了!不行,得把这孩子给弄出去。”   然后,吕珍就被父母无情地扫地出门,送到学校旁的一套房子里了。   “珍珍,这是爸妈送给你的礼物,你看看喜不喜欢?不喜欢就自个儿重新装修一下,爸妈就不操这个心了。”任雾把钥匙塞到女儿手里,“有空回来看我们啊!不过我跟你爸也不一定有空,最近我们在准备羽毛球比赛呢。”   吕珍哭笑不得,还以为爸妈离开她和弟弟就过不好了呢,结果他们的小日子还挺多乐趣的。   吕琪毕业之后倒没有像姐姐一样回来老家,直接留在那个城市工作、买房、结婚、生子。   吕珍比他早工作几年,父母给她全款买了房子,她的大半工资都存了下来。弟弟要买房,她主动打了二十万过去。第二天却被弟弟全额退还回来。   “姐,你就别担心我,留着钱自己花就行。”吕琪在电话里说道,“我现在工作还算顺利,挣得也不少,首付向爸妈借点就行。等我手头上这案子完了,我差不多就能把钱还给爸妈了。你放心好了,平时多给自己买好吃的,别净想着我!对了,我前阵子给你买的维生素收到没有……”   一年又一年,任雾看着吕琪娶了心爱的妻子、生下一个可爱的小孙女,看着吕珍跟同校的老师谈起恋爱、走进婚姻的殿堂。两姐弟各有了他们的小家,日子过得温馨幸福。   最让任雾开心的是,这两姐弟的感情一如既往地要好,我照顾你、你帮衬我。   任雾送走了丈夫,自己也没捱太久就在睡梦中离开。第二天早上,两个儿女突然心有所感,请假急急赶过来,看到的便是老母亲安详的睡颜。   意识回归,任雾睁开眼睛,看向面前这个未老先衰的妇人,“你还满意吗?”   妇人掩面痛哭,身影渐渐淡去。   “任务完成,正在打分。”系统006声音响起,“本次打分如下:①改变吕珍结局,获得一生幸福,得六十分;②改变吕文乐对女儿和儿子的态度,得二十分;③培养儿女之间的姐弟之情,得二十分。目前总得分为两千三百分。” 第242章 二四二   面前的年轻妇人看上去约摸三十岁出头, 面容清瘦,依稀能从眉目间看出少女时的秀丽。身形瘦削,有点儿缩脖子, 看上去胆小怕事。   任雾问道:“你有什么心愿未了?”   年轻妇人咬着嘴唇, 手指蜷起握成拳头,手背青筋突起, “我、我想反抗他们!”   反抗?   任雾抱着大大的疑惑,来到年轻妇人所在的小世界中。   *   这是个命苦的女人。   原身出生在八十年代, 因为是个女娃, 亲生父母不喜, 趁着天黑无人,就把她丢弃到山路边。她命大,在冷风中冻了一宿, 未被夺走姓名。第二天一早, 邻村一对夫妻从医院回来时见到她, 就被她捡回家去。   这对夫妻结婚好几年,一直没有喜讯传出。前两天终于到市里的医院做检查了, 问题出在男方——精少、精弱。这个结果深深打击了这对夫妻,一路上两人都哭丧着脸, 生不出娃,他们以后可怎么办啊!   正当他们心如死灰之时,妻子白晓梅停下了脚步, 侧耳细听,四处张望,最后扒开草丛,探着身体往山路底下看,居然看到了一个时不时哼唧两声的小娃娃!   “大强, 你快过来!这里有个孩子!”白晓梅连忙呼唤丈夫,心里惊喜交加——莫不是老天爷瞧着她可怜,送她一个孩子?   这对夫妻捡了孩子,发现她出气多过入气,扒开襁褓一瞧,这是个女娃娃。本想把孩子送去医院的两人顿时犹豫了。   “算了,又不是个男娃,别浪费钱了!咱们把她抱回家去,喝米汤能养大就养,不能就算了!”任大强说道,“女娃养大了也没啥用,迟早是旁人家的。”   白晓梅也是这个想法。如果不是丈夫身体有问题,她这辈子可能都当不了妈,这个娃她是坚决不要的。   “抱回家养几年,到时家里活儿就多一个人分担。咱们也不用送她上学。等她十六七了说对象,能换几千上万的礼金。”任大强就这样定下了这个女娃娃的命运。   原身就这样成为了任大强夫妇的女儿,喝着米汤长大,瘦瘦小小一个,十岁的孩子看上去只有五六岁大。但别看她瘦小,家里的活计她一个人就能做得妥妥当当——煮饭炒菜、洗衣服、喂鸡种菜、下地插秧割稻子。   在她十岁那年,村干部上门要求任大强夫妇送她去上学。任大强夫妇不愿意,家里攒的钱咋舍得给她花啊!又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用不了几个钱,咱国家出钱,是义务教育,每个孩子必须上学!”村干部沉声道,“你们作为爹妈,出点学杂费难道不是应该的吗?你们要是不乐意,就去牢里蹲着!”   这番话吓得任大强夫妇赶紧把原身送到了村小学,每学年要交几十块钱,这把这对夫妇心疼坏了,狠狠把原身揍了好几顿,这才算出了气。   原身是个内向的小女孩,年纪比班上的同学要大些,上课时特别坐得定,老师在讲台上讲什么,她都认认真真地记下来。每次考试,她都是班里的第一名。   然而她的好成绩并未改变什么,甚至还招来了任大强夫妇的毒打:“我让你上学,你就可以偷懒了吗?没看到我们在地里干活吗?还整天说做作业做作业,我告诉你,以后回家还浪费时间去写作业,不下地干活,我就打死你!”   彷徨无措的小女孩想不明白自己为什么又挨揍了,为什么完成老师布置的作业也是犯错。她不敢去问,只小心翼翼地把撕碎的作业收好。从此,她成了不交作业的常客——她上课要听课,下课那一点时间,哪够用来写作业。放学回家要干活,不能写作业,第二天早上起来也要干活,没时间写作业。她上课再认真,没有课后的巩固,成绩也慢慢退步。   老师向她了解情况,问家里出了什么事情,为什么会影响学习。她什么也说不出来,只讷讷保证以后会好好学习。   保证再多,也没有时间学习,她的成绩落在中上水准,成为班里最不起眼的一名学生。老师曾对她伸出援手,她却不敢把真实情况说出来。她怕,怕又挨打。   成绩不好不坏地上完小学,此时她已经十六岁了。养父母开始着手准备她的亲事,托了不少媒婆说人家。不过因为她营养不良,头发干枯发黄,身体瘦巴巴,没几个人看中。仅有的那几个看中她的人家都是穷得掏不出多少礼金的,养父母毫不犹豫地拒绝了。   “哎,咱村里不是有几个女娃娃不上学,要出去打工吗?干脆让她跟着去,打两三年工,家里也能攒不少钱。在外头指不定就长开了,回来嫁人还能多拿点礼金。”白晓梅和任大强很快就商量好,让村里那几个要外出打工的姑娘带着原身一块去,每个月留一百块钱吃饭,其他全寄回去。   于是,原身跟着其他几个姑娘,乘火车到了东市,进入一家服装厂打工,上班时间从早上八点到晚上九点,中午和下午各有一个小时吃饭休息,每月工资是一千五。   同乡出来的姑娘中,有一个名叫刘虹的女孩儿,她的处境跟原身差不多,父母虽是亲生的,但是心早已歪到一边去,只会使唤女儿打工挣钱给家里。她每个月只给家里寄五百,家里父母写信过来骂,她就停止给家里寄钱;等到父母写信过来服软,她直接扣了五十,再把钱寄回去。   由于原身和刘虹处境相似,两人慢慢变得熟悉、要好。刘虹劝她别这么傻乎乎的,自己挣的钱没必要全寄回去,自己平时累死累活也没顿好吃的。   原身却摇摇头,小声说道:“我、我跟你不一样,我是被他们捡回来的,这条命是他们救的,他们还给钱我上学。”   刘虹劝了好几次,见她死性不改,便不愿意搭理她了。   原身在东市打了四年工,但由于每个月都把大多数工资寄回去,自己手头上一共只有几百块钱留着,都是从她牙缝里省下来的。   二十岁那年,家里来信,要她辞工回家嫁人。原身早在一年前和同厂的小伙子高振业恋爱,两人甚至已经商量好明年就结婚,组成属于他们的小家庭。   原身拿着信件坐在食堂里,想了又想,竟作出了分手的决定。高振业难以相信,明明他们早就对未来做了许许多多的计划打算,还说好今年年底就陪她回家谈亲事。   “振业,我一直没告诉你,我是他们捡回来养的。他们已经收了别人的礼金,肯定不肯吐出来还给别人,我也没有办法。”原身含泪说道。   高振业知道自己对象性子软,但没想过会软成这样。他给她想了许多解决的方法,比如说两人一块请假回去,请求养父母把礼金交还给男方,他再把礼金补给养父母;比如说两人生米煮成熟饭,直接在厂子里办了婚事,请领导作见证,结婚证等过年时回去打……   但是原身却不同意。“我爸妈收了别人一万八,你哪里凑得够这么多钱啊!”   高振业家里条件不好,父亲有风湿病,母亲腰骨痛,两人都干不了什么活,只靠儿子养着,时不时还得去医院看病买药。这些年下来,手头上也就存了千把块。   在高振业四处借钱时,原身悄悄辞工离开了,只托人给他带个口信,让他别找她了。   回到家里,原身才得知父母把她“卖给”了一个脑子有病的男人。没等她反抗,养母就一棍子敲下去,趁着她晕过去时就送到了男方家里。   养父母家做了一栋二层小楼房,买了电视机,两口子花着养女辛辛苦苦挣的钱、卖养女的钱,小日子过得不知多让人羡慕。   而原身在男方家里像头老牛一样,白天下地干活、料理家务,晚上躺在床上被傻子咬得全身是伤。稍有闪躲反抗,傻子就对她拳打脚踢。   她嫁人十年,怀孕八次,最初两次被傻子丈夫一脚踹没了,后来的五次,没等她意识到自己怀孕,便习惯性流了孩子。最后一次怀孕,她又被傻子丈夫踢了几脚,这次她没怎么受罪,痛着痛着,就陷入了长眠。 第243章 二四三   任雾还没睁开眼睛, 耳边全是吱吱喳喳的说话声。同村结伴外出的姑娘们第一次坐上驶往东市的火车,伴随着哐哐哐声,窗外风景迅速往后掠过。她们好奇极了, 话语里全是兴奋。   她睁开眼睛, 看到的便是拥挤的车厢。有些人跟她们一样初次出远门,脸上尽是新奇;有些人穿着新潮, 脸上带着些自得和轻视,仿佛与这个嘈杂的车厢格格不入;有些人没有座位, 抱着行李袋挤在过道上, 和旁人热闹聊着天……   任雾坐在靠近走道的位置, 脑袋有些晕眩,胸口发闷想吐。尤其是呼吸间浊气萦绕在鼻间,让她忍不住作呕。   身旁穿着白色的确良短袖和黑色裤子的清秀女孩递过一个搪瓷杯, 里边的水还冒着热气, “阿雾, 你喝点热水吧?你都半天没吃东西了,要不拿个饼子吃吧?”   任雾难受地接过搪瓷杯, 有气无力地向刘虹道谢,小口小口抿着热水, 把涌到嗓子眼的恶心压下去。   待她喝完热水,又缓了一会,脸上神色好看了些。她默不作声看着同村的几个女孩儿, 脑子里迅速掠过她们的信息。村里一共出来了六个女孩儿,家里条件几乎都是村里最差的。除了她和刘虹,其余四个女孩儿在家里算不上受宠,但是平日不用挨打挨骂,天天做这做那。   怪不得她们这六人还分成了两个小团体——那四人凑在一起说话, 刘虹和她互相抱团。   任雾并未想把两个小团体融合成一个整体,她只安静地坐在一旁,偶尔刘虹跟她说话,她就应几句。刘虹明显也不是话多的,一直撑着下巴看着窗外的风景,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里。   窗外的天渐渐暗下来,车厢里亮起了灯,车速似乎在减缓。任雾知道,很快就到东市火车站了。   从火车上下来,六个女孩儿循着手上拿的纸条——这是村里头来东市打工的姑娘寄回来的厂址,耗费了不少功夫才找到了服装厂。其中的艰难说起来得有一匹布那么长,这些都是乡下地方出来的姑娘们,来到大城市就被一幢幢高楼迷住了眼,缩手缩脚不知该往哪里走。如若不是任雾撑着疲软的身体去找车、谈价钱,她们大概还在火车站门口打转呢。   到服装厂时大概是九点左右,厂区里灯火通明,一个个工人从楼上走下来,有的回宿舍,有的出去吃宵夜,热热闹闹的。   任雾打头阵,领着几个小姑娘走到厂门的保卫处,表明她们的来意。   “啥?过来打工的?”保安大叔朝她们摆摆手,“你们明儿再来吧,都三更半夜了,领导早就下班了!咱可不能让你们进去,扣钱的咧!”   几个小姑娘彷徨无措,原本以为来到服装厂就可以了,接下来的所有事情都不用担忧了,结果连门口都进不去。   “这可怎么办啊?”不知是谁带着哭腔问了一句,接着大多数女孩儿都哭了起来。   刘虹把信任的目光投向任雾,“阿雾,我们今晚该怎么办啊?在厂门口睡一晚吗?”   在上一辈子,这六个姑娘就这样在服装厂门口的水泥地上躺了一晚上,第二天蓬头垢面进服装厂面试,有三个姑娘被刷了下来。主管嫌她们身上臭烘烘的,连看多一眼都不愿意。   那四个女孩儿出来打工,都是为了供家里的弟妹们上学。那三人没被招进厂子,她们又不知道该怎么办,最后竟被骗去发廊里了。她们给家里寄了不少钱,最后却全被退了回来。村里人家爱面子,接受不了自己的女儿做那种生意。   任雾四处看看,指着原处闪着红色灯的一栋楼房说道,“你们看,那里是不是写着‘宾馆’两个字?要不我们去那里看看?”   有人接受这个建议,也有人不愿意。陈凤凤摇头道:“我们哪有那么多钱去住宾馆啊?还不如直接在厂子门口睡一晚呢。反正现在天气热,这样睡肯定不会着凉。”   陈凤凤这么一说,那三个女孩儿都跟着点头了,“就是,咱们手里也没几个钱,也不知道住宾馆要花多少钱。干脆就在地上睡!这地面多平整啊,比咱家地板好多了!”   大家手里都没多少钱,家人盼着她们出来挣钱,又不是给钱她们出来享福。她们这么想,再正常不过了。   任雾却摇摇头,抬手闻闻自己的衣服,然后说道,“你们闻闻身上的衣服吧?咱们今天在火车上挤了一整天,流了一天汗,身上全馊了。”   大家见状,纷纷低头抬手四处嗅,果不其然,入鼻便是浓重的汗臭味。顿时,大家脸色都不大好了。   “我们在这里过夜,怎么洗澡换衣服?难不成明天穿着这身臭烘烘的衣服去厂子里见工吗?说不定会被当成乞丐赶出来呢!”任雾说道,“我们去宾馆开一间房,大家一块睡,起码能洗个澡换个衣服,明天也能干干净净去见工。”   被任雾这么一说,大家很快就统一了意见——住宾馆!   宾馆的老板娘看到这么一群衣服破旧、身上散发着异味的年轻姑娘,面上并没流露出丝毫嫌弃,把每种房型的价格说了一遍:“我这里的房间有三种,价格也不一样。单人房10块,双人房15块,电视房20块。你们要几个房间?要哪种房?”   这个价格把女孩儿们吓了一跳,睡一觉、洗个澡还要花这么多钱!有人悄悄拉了几下任雾的衣服,示意她离开。   任雾知道大伙儿手里没钱,可怜兮兮地问老板娘:“老板,我们都是从乡下出来打工的,家里穷,我们手里没几个钱。你能不能给我们便宜点啊?”   老板娘盯着她们看了一圈,叹了一口气,说道:“大家都不容易。这样吧,你们要是乐意,今晚上就在前台这里守着,楼梯底有个小房间,里边可以洗澡;还有张小床,你们可以轮流睡一会。我不收你们钱,你们就给我值个夜班吧。”   老板娘在这里开了几年宾馆,见过有钱人,也见过穷人。像这些穷姑娘,她见过不少。有些姑娘根本就不敢踏进宾馆问价格,只在门口羡慕地瞅几眼,然后就躺在服装厂门口的空地上过一晚。有些胆大的姑娘,进来问个价格,恳求她便宜些,她也不为难她们,只让她们帮忙值个夜班,给她们一个能清理自己的容身之处。   老板娘的善良厚道让这几个女孩儿喜出望外,激动得差点跳起来。她们认认真真记住老板娘嘱咐的话,热情地招待来入住的客人。   第二天一早,她们把钥匙交还给老板娘,干干净净、清清爽爽地到服装厂见工。这次见工很顺利,六个小姑娘都被留了下来。有一些身上散发着臭味、衣服沾了脏污的人被主管刷了下来,这让几个小姑娘既庆幸又后怕。   经此一遭,六个女孩儿的关系融洽了一些。之前主要是四个不用挨打的小姑娘总是用同情、可怜的目光打量任雾和刘虹。而来到东市后,她们四人却几乎全靠着任雾和刘虹二人才顺利来到服装厂、能在宾馆借住一晚、把自己收拾得干干净净来见工。   见工后,任雾和刘虹被分配到一车间剪布料,其余四人被打散在其他车间,任雾没放在心上。   剪布料并不难,按照模板裁剪就行,但是速度要跟上。上头发下来数量要求,要是没按时完成,工人得自觉加班加点完成。任雾刚开始还有些不熟悉,裁剪了一个上午后,速度就慢慢跟着上去了。   不知不觉,一个月便过去了,到了厂子发工资的日子。任雾从财务室出来,兜里揣了一千五百块,忍不住有些小激动。   刘虹比她早进去领工资,领完了却在楼梯口等着她。   “阿虹,你在等我啊?”任雾走上去,跟她肩并肩往楼下走去。   “阿雾,你打算寄多少钱回去给家里啊?”刘虹也不等她回答,直接说道,“别寄太多,这些可都是你辛辛苦苦上班挣到的。我打算给自己办一张银行卡,把钱存在里边。家里就汇几百块钱回去好了。”   任雾笑了,“那下午我们一块去办银行卡?我也想自己存点钱!”   刘虹本来还怕任雾听不进自己的话,早就做好准备多劝说她几句,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听话!   刘虹拉着任雾的手,两人的肩膀亲密地挨在一起,“好啊!我们办完卡、汇了钱,要不要去逛街?这可是我们第一次放假呢!天天上班,我站得腰都疼了,大拇指都起了茧子了。”   这天下午和晚上,任雾和刘虹过得格外开心。她们初次拥有了自己的银行卡,里边还存了足足一千块钱!她们去小吃街吃了有蛋有肉的炒粉,慰藉了自己饱受厂子食堂折磨的肠胃。她们还去夜市逛了一圈,买了一条碎花的裙子,美得她们差点找不到北。   而四百公里外的任大强夫妇很快就收到了邮递员送过来的汇款单,上面写着五百块。这个数额让这对夫妇气得差点晕过去,他们早就打听好了,村里那些同任雾一块出去打工的姑娘可给家里汇了整整一千块钱! 第244章 二四四   “这死丫头, 我看她就是欠打!一天不打就上房揭瓦!瞧瞧她,现在可不就仗着自己离家远,我们教训不了她, 她才这么不懂事!”白晓梅嘴上骂得凶狠, 手上却小心翼翼地把汇款单折好。   早知道前几年就该把赶出去打工好了!每个月能多几百块钱收入,一年下来就有几千块!白晓梅心里全是后悔, 发狠着想,得让那死丫头把手里头捏着的钱全寄回来!   两夫妇当晚去找人帮忙写信, 信里先软后硬, 前头说他们两人前几天割稻子中暑了, 现在还没好,脑袋晕乎乎的干不了活;下雨天又把晒谷场上的稻子给淋了,还冲走了不少, 今年肯定不够稻子吃。后面则说她翅膀硬了, 他们辛辛苦苦把她拉扯大, 她该尽心尽力回报家里。通篇下来,只用两个字概括——“要钱”。   第二天两口子赶去镇上取了钱, 又把信寄出去,然后满怀期待地等待养女给他们汇钱。   然而, 等啊等,等啊等,一个月就这么过去了, 汇款单总算到了他们手上,一看,五百块变成了四百五!   “这死丫头!居然还比上个月寄少了五十块钱!”白晓梅咬牙切齿恨恨道,“我真是白养她了!当初还不如懒得捡她回来!这十几年糟蹋了咱家多少大米啊!”   任大强更是怒火冲冲,在他看来, 这养女简直是在挑衅他当爸的权威!   “我去东市一趟!把那死丫头教训一顿!”任大强发狠道,冲进屋里收拾行李。   这对夫妇从没出过远门,去得最远也就是县城里的医院。白晓梅有些担心道:“大强,要不你还是甭去了吧?现在都九月份了,过不了多久,那丫头就回来过年了。到时候,咱们还不是想怎样就怎样嘛!”   任大强闻言,停下往袋子里塞衣服的行为。说来也是,他没出过院门,到时要是去了,结果找不到路可咋办啊!还不如等那死丫头回来,再把她身上的钱全拿了。   任雾并不知道老家这对养父母在琢磨些什么,那封来信惹恼了她,她干脆把五百块钱减少到四百五,多一分也不肯给。   她并不为老家的人和事情烦恼,只一心想打造自己的事业。任雾一有空闲,就会研究厂子里的衣服款式和做工,自己拿着笔和纸写写画画,很快就把当下的服装市场了解了个大概。再通过自己的创新和想象,设计出几款新颖的服饰来。   设计图有了,但是却没那么容易得到认可。任雾拿着设计图找了好几回设计部主管。主管看也没看,毫不客气地数落:“你这小丫头刚从农村出来多久,穿得土里土气的,怎么知道大城市的潮流和时尚!咱们服装厂的衣服可是在大商场里出售的,不是运到山旮旯的集市上散卖的!你一个工人就好好干自己的活儿,别好高骛远,总想着走捷径!”   任雾叹息,默默买来布料,休息的时候就在宿舍里缝制衣服。小半个月后,一件中长款女风衣成功被做出来。为了引起注意,任雾又给自己买了两套新衣服——一套是白色打底衫和黑色长裤,另一套是碎花长裙。每日就轮流穿着这两套衣服,外面套上自己手工制作的长风衣。风衣里头是白色打底衫和黑色长裤时,显得格外精神利索,干劲十足;可是里头要是换上了碎花长裙,顿时变得婀娜美丽。   服装厂里的女工偏多,见任雾这么打扮,一个两个都眼热了,凑到她身边问,风衣是在哪里买的。说话时还忍不住伸手去抚摸风衣,滑溜溜的料子,穿在身上既舒服又好看。   任雾来这一出,果然很快就引起了服装厂领导的注意。厂子的李副总特意喊她到办公室里聊天,没说几句闲话,话题就拐到了这件风衣上。   任雾把自己的设计图拿出来、把风衣脱下来给李副总细看研究。   李副总难以相信,这件款式新颖的风衣竟是面前这个小姑娘设计出来的。“小同志,你怎么就设计出这衣服了?该不是在外面看到这风衣漂亮,回来后再画下来的吧?”   任雾很清楚,这些质疑是正常的,谁叫她只是个乡下出来的黄毛小丫头呢。她摇头解释道,“我自己想的,我喜欢漂亮衣服,每天都会观察厂子里的衣服,然后就在本子上画,看自己能想出怎样的衣服。”   “你还画了别的?”李副总的心砰砰跳,有些激动地站起来,“你快去拿过来给我看看!”   任雾犹豫地看着李副总,咬咬嘴唇不说话。   李副总见状,愣了一下,很快笑了。他伸手拍拍小姑娘的肩旁,“你放心,厂子里要是看上你设计的衣服,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任雾听到这话,对他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拔腿跑回自己的岗位上,把本子拿在手,又跑回办公室里。   就她这么一去一回的时间,办公室里又多了两个中年女人,一位是任雾眼熟的、前几天批评她做事好高骛远的设计部主管,另一位眼生得很,任雾对她毫无印象。   不过,看李副总和她有商有量、设计部主管对她客客气气的样子,任雾忍不住产生一个猜测——这位,该不是服装厂的老板吧?   “王总,您看,这位就是设计出这件风衣的小同志,目前在咱们一车间裁剪衣服。”李副总向任雾招招手,让她走近些,“小同志,你把你的设计本拿出来给王总看看。”   任雾温顺地递上设计本,王总逐页细看,时不时还点点头。设计部主管也凑近看,面上颜色变了又变。   王总把设计本上的几张设计图看完,合上本子还给任雾,对她温和地笑:“任雾同志,你设计的衣服很漂亮!款式很新颖!不错,小小年纪就有这个天赋了!”   李副总也跟着夸:“确实,这小同志还真行,年纪轻轻就会画设计图了。也没有师傅带着,就自己琢磨研究。要是经过系统的教学和培训,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设计部主管点头,对着两位领导说:“我倒犯了个大错误,这小同志还找我看设计图来着。我当时直接训了她一顿,说她总想走捷径。”   说着转过头,对任雾道歉道:“任雾同志,上回我说得不对,没看过你的作品就乱下结论,希望你不要见怪。”   任雾没想到这个主管会当着大家的面,把自己的错误说出来,甚至还认认真真向她道歉。她赶紧摆手,“没事没事!”   任雾很快就被调到了设计部,再也不用天天拿着剪刀尺子裁剪衣服了,只一心画图就行。她的工资也从每月一千五变成了每月三千,如果她设计的服饰销量好订单多,服装厂还会另给奖励。   服装厂的设计部只有几个人,但是无一不是有经验的老师傅,做出来的衣服端庄有余,活泼明朗不够。任雾的加入,无异于中和了端庄和俏皮,让衣服变得更加时尚特别。   夏天走了,秋天走了,冬天也到了末尾。忙碌了大半年,春节快到了。服装厂很快就下了放假通知,从年二十五放假放到正月十七。   宿舍里其他的工友都迫不及待地去火车站排队买好了回家的车票,任雾和刘虹两人却赖在床上不愿意动。   “唉!真不想回去!”刘虹感叹道,“到时候肯定又得吃鞭子,天寒地冻的还要早早起来干活,我好不容易攒的这些钱,指不定还会被他们抢走!”   任雾也不想回去见那对贪心无情的养父母,但是又没办法不回去。她想了想,提议道,“要不,咱们把银行卡交给别人保管吧?这样他们就算打人,也不敢下毒手;过年之后他们心里再不愿意放我们走,也不得不放我们走!”   刘虹眼睛一亮,立即赞同这个提议,“好啊!这样就能保住我的钱了!可是,我们要把卡交给谁保管呢?还能要得回来吗?”   “别人又不知道银行卡密码,又拿不出钱,拿着卡有啥用?要真是要不回来,我们还能去银行报挂失啊!”任雾说道,“我打算让主管帮忙保管,她这个人性子很直,我信得过她。”   设计部主管一脸迷茫地接过任雾递给她的两张银行卡,“你说,拜托我帮你和你舍友保管银行卡?如果带回家,会被家人抢走?”   现在都九十年代了,怎么还有这种事情啊!主管的目光里顿时多了些怜悯,“好吧,等你们回来上班了我再拿给你们。”   任雾道谢后转身想离开,主管又开口说话了,“咳咳,我觉得你挺有前途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好了,你出去干活吧。”   任雾回头一看,只见主管低着头正在翻看资料,似乎刚才那番安慰的话并不是出于她口中。   “好的,谢谢主管,我会继续努力的!”任雾笑笑,郑重说道。 第245章 二四五   任雾和刘虹回乡的前一晚, 特意去夜市买了许多便宜的衣服,把包裹塞得满满的,挤上火车回家去。村里人见到她俩大包小包的样子, 一个个凑上去问:“呀, 带了啥好东西回来给你们爸妈啊?”   任雾一副老实模样:“我见城里人穿得特别潮流,所以特意给我爸妈捎了几件好衣服。”   说完还打开麻包袋给村里人瞧瞧, 衣服颜色鲜艳、款式新颖,比集市上卖的不知好看多少倍!   “啧啧啧, 你爸妈真是有福气, 能捡到这么好一个闺女儿!每个月你都给他们汇钱、过年回来还给他们买这么多好衣服!”几位婶子羡慕道, 要知道每天给点粮食就能给家里添一个劳动力,等她长大了还能给家里挣钱,当初听到娃娃哭声时, 就该把她捡回来。   任雾腼腆地笑笑, 提着大包小包往家里走。很快, 就到了熟悉的瓦房前,白晓梅刚好从屋里走出来, 见到她,立即弯腰从地上抄起一根棍子, 劈头盖脸打过来,嘴里骂道:“你这个死丫头,翅膀硬了吧?一个月就给我寄那么点钱回来, 看我不打死你!”   任雾才不像原身那样乖乖站着被打,她拔腿就跑,手上拎着的行李也没放下来,边跑还边哭喊,“妈, 你别打我啊!厂子没要我,嫌我个子小,不相信我有十六岁。我现在在饭店里洗碗,每个月才拿七百块!”   任雾也不管白晓梅信不信,反正她都是说给村里人听的。以前原身可太傻了,被打被骂也从不把委屈往外说。换了她,她可懒得为这对夫妇遮掩一二。   至于跟她同一个服装厂打工的、知情的女孩儿,大家一块进去,宿舍又在同一栋楼,吃饭还经常遇到,久而久之,大家便熟络起来。回来前大家就说好,帮着任雾和刘虹掩饰在服装厂上班的事情。甚至,她们自己也想谎称自己被服装厂辞退,这样就可以保住最后一个月的大半工资了。   任雾这边刚闹起来,村口刘虹家也闹腾起来了。父母追在屁股身后打,她们俩逃跑时还撞见对方,心底默默为彼此加油。   村子是难得的热闹,家家户户都走出家门瞧这场闹剧,三五成群凑一块议论纷纷,这个说任大强两口子心狠,看那捡回来的丫头出去半年,比之前长高一大截了,一看就知道以前没让那丫头吃饱;有人说任大强夫妇贪钱,七百块钱的工资,每个月给家里寄一大半,那丫头算是孝顺了;也有人责备刘虹父母比任大强夫妇还要无情,一天到晚都想着苛待自己的亲生女儿……   任雾跑得快,白晓梅拿着棍子在身后追来追去也没打着人,气得她捡起路边的石头就往任雾身上砸,一个接一个。   白晓梅准头不错,胳膊力量也足,好几次都砸到任雾身上,幸亏她举起包裹挡了,不然脑袋都得被砸出血来。任雾有些发怒,驻足四处看看,终于看到熟悉的身影,跑得更加欢快了。   任大强跟猪朋狗友打完牌,手里的钱输得精光,唾骂几句今儿晦气,愤愤起身离开。出门没多久,就看到一个圆球状的物体向他滚来,吓得他差点跳起来。定睛一看,妈呀,居然是自家的死丫头!他一想起每月四百五的汇款单,狠狠地拍了一下手,气势汹汹地朝死丫头走去。   突然,那丫头脚下一滑,身体晃了晃,竟掉到了底下的稻田里!   活该!让你不给家里汇多点钱!老天爷都瞅不过去了!任大强暗骂,心里的郁气散去不少。   然而,下一秒,迎面飞来几个小石头,直直砸在他身上,痛得他破口大骂。   哪个不长眼睛的啊?要是被他逮着,他不把这肚子气出干净就不姓任了!   结果他就看到了目瞪口呆的他的妻子。   “大强,你没事吧?那死丫头去哪儿了?我这是想砸她,没想砸你啊!”白晓梅慌慌张张地奔向丈夫,围着他左看右看,生怕丈夫哪儿被砸伤了。   干涸的稻田里,任雾似笑非笑地盯着这对夫妇。瞧,男人被石头砸中会喊疼,女人砸中丈夫会心疼。那为什么,他们两人都不知道她被石头砸中,也会疼呢。   白晓梅转身看到地里的养女,怒气又冲昏了脑袋,立即弯下身抓了一把地上的石粒,用力一扬。   任雾摇着头心想,这人是真的气傻了,没看看这风向,是朝他们的啊!   于是白晓梅和任大强吃了一嘴的石粒尘土。   闹腾过后,任大强夫妇边往家里走边骂嘴,任雾提着大包小包跟在后面,见人就老老实实打招呼,看上去乖巧又腼腆。   有些好心的婶子把她拉到一边,关心地嘱咐:“你爸妈要是打你,你就跑,别傻愣愣站在那儿挨打,知道没?要是没饭吃,上婶子家里去,好歹能让你吃个半饱。”   任雾笑呵呵地应了。   她会挨打?她会吃不饱?今晚吃不饱、又气得半死的,得是任大强两口子。   回到家里,任雾像是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把袋子里的衣服全扯出来,“爸、妈,你们看,这些是我特意给你们买的衣服!这个月我们只上了十多天的班,发的工资不多,我全给你们买了衣服!你们一定会喜欢的吧?”   白晓梅捂住胸口,难以相信地问道:“你说,你把工资全拿来买衣服了?”   见任雾点头,白晓梅心疼难忍,一屁股坐在地上,“我的妈呀,那可是几百块钱啊!咋就买了这一堆丑不拉几的衣服啊!我不要这些衣服,你把钱给我啊!”   任大强也不稀罕这些衣服,他只想拿钱去打牌取乐,这些衣服能抵钱花吗?   任大强脾气暴躁,随手拿起木凳就往任雾头上砸。任雾惊惶失措地尖叫着跑向白晓梅,围着她转啊转。   有种你就砸吧!看看是砸中我还是砸中你媳妇!   任雾回头朝任大强挑衅地看了一眼,仿佛在说:“你不砸不是人!”   任大强受不了这个气,一脚把妻子踹开,一板凳砸下去。然而任雾动作更快,直接把旁边的桌子拉过来,挡住了板凳的重击。她没受到任何伤害,反而是任大强,用力过猛,震得双手发疼。   再一看,妻子躺在地上痛呼,半天也爬不起来。   任大强还想动粗,任雾提醒道:“爸,你刚才是不是踢到我妈后腰了?我听说那里有个重要器官,要是被大力踢到,有可能会破裂。要是救治不及时,还可能会丢了姓名。”   任大强冷哼道,“我咋没听说过这些!你别以为说这些话,我就怕了。告诉你,今晚我不把你训得服服的,我就不姓任了!”   任大强不怕,可白晓梅怕啊!她右手捂着后腰,痛得不断倒吸冷气,一声又一声地□□,“哎哟喂,这可痛死我了!大强,你赶紧把我送医院吧?我这腰痛得站不起身了!”   妻子越来越痛,眼泪都掉下来了,不断求着丈夫把她送去医院,生怕晚点就丢了姓名。任大强也慌了神,赶紧去村里找人开三轮车把妻子送到医院检查。   屋里只剩下任雾一人。她慢悠悠地把椅子桌子扶好,买回来的廉价衣服全抱到任大强房间里,然后把厨房碗柜里煎好的鱼、炒好的五花肉加热,伴着香喷喷的米饭把肚子填得饱饱的。   吃完饭,把自己的睡床清理干净,煮一锅热水洗完澡,舒舒服服地躺在床上。   这被子也忒单薄了!任雾捏捏被子,干脆起身到任大强夫妇的睡房,把木质衣柜撬了,抱出里边备用的棉胎,厚厚地压在自己的被子上。   这么一来,被窝里很快就升温变暖,任雾也打起了欢快的小呼噜。 第246章 二四六   白晓梅一路上捂着后腰哭哭嚎嚎, 生怕自己真的像那死丫头说的,肾被踹破裂了,耽搁久了命也丢了。任大强被婆娘嚎得心烦意乱, 忍不住骂了几句。这要是放在平时, 白晓梅肯定会安静下来;可现在,腰痛得厉害, 眼泪也收不住,再加上这痛苦是丈夫给的, 她心里怨恨得很, 一张嘴就咬在了丈夫手上。任大强冷不丁受袭, 第一反应就是狠狠一推。白晓梅的脑袋就这样砸在车厢壁上,发出哐当一声,连一句痛呼也没有, 就晕了过去。   任大强吓了一跳, 提着气伸手指放妻子鼻下感受, 生怕她没气息了。幸亏,手指还能感受到鼻间温热涌动, 她只是撞晕过去。   一顿紧赶慢赶,三轮车总算到了镇医院门口。开车的老师傅把车停下, 往后喊两声,让他们下车。好半晌,也没有人走下来。他往后一掀开帘子, 只见任大强俯身在白晓梅面前,不断用手掌拍打她的脸。   老师傅吓了一跳,“她还有气吗?可别在我车上断气啊,以后还得搭客呢!”   白晓梅昏昏沉沉醒来,尚未睁开眼就听到这句问话, 气得差点又晕了,艰难地睁开眼睛,想发狠却又没力气,只能用一双眼死死盯着老师傅:“你…你才断气呢!”   于是,任大强两口子在医院做完检查出来,门口的三轮车早就没影了。三更半夜,乡镇门口虽然有载客的摩托车和三轮车,可是要价也高,这对吝啬的夫妇讲价不成,干脆转身回医院找空座位躺下,将就过了一夜。   肚子饿、身上又冷,他们这夜睡得忒不安稳,合上眼睛睡不了多久又被冷醒,或是被空荡荡的肚子闹醒。好不容易挨到天亮,这两人看上去比前一天憔悴了许多。   任雾早晨起来,把前一晚剩下的饭菜全倒锅里,炒了一道杂锦炒饭出来,自己吃饱了肚子后,把白晓梅藏在衣柜里的钱翻了出来,向隔壁家借了一辆自行车,在尾架上绑了一个大箩筐,开开心心去集市备年货了。   过新年,对联利是要买,任雾毫不客气要了最贵的,以往过年白晓梅不舍得花钱,只要利是上的字还看得清楚,她就不会更换利是。任雾跟她相反,所有地方都得贴上新利是,就连鸡笼和厕所这些不起眼的旮旯地方,也准备了金箔字红底利是。   买完对联利是,任雾顺势在店里买了六卷几百响的大鞭炮。白晓梅往年只买三封排|炮,顶多也就花十来块。任雾却轻轻松松撒了一百多块出去。   还有过年的三牲猪肉,任雾大大方方买了半扇五花肉,比往年白晓梅的一斤八两多了好几倍。   对了,糖果点心瓜子水果也得备点,养父过年最爱带猪朋狗友回家打牌了。任雾净挑贵的买,手里的钱全花光了,才心满意足地回家去。   前脚到家,后脚任大强夫妇就进屋了。他们脸上憔悴恍惚,时不时还打个喷嚏,看到桌上堆满了好东西,两人顿时双眼发光。   “啧啧,阿雾你今天上集市买了这么多好东西!咱们今年得过个好年啊!”白晓梅瞧着那半扇五花肉就馋了,欢天喜地拎起来细细看,“这肉买得好,咱家能吃到出了正月呢!”   任大强看到角落里有一袋子烟丝,嗓子眼立即痒了起来,拿过一旁的水烟筒,埋头就吸。   任雾见他们如此开心,她的心情也好极了:“爸、妈,你们喜欢这些东西吧?那我把它们收拾好?”   “不用,你去地里松松土吧,这儿我来收拾就行。”白晓梅肚子饿得慌,一心想把养女支出去,自己搞顿大肉来吃。   任雾顺从地扛着锄头出门,一路上见人就打招呼,问问对方备好年货没有,说起今日的集市真热闹,她买了半扇五花肉、五六卷大鞭炮……   任雾一出门,白晓梅就提着肉进厨房,打算割一块下来,跟之前剩的一起炖了。结果切好肉后打开橱柜一看,她的半碗肉、一盘鱼都没了踪影,气得她破口大骂。   “哎,你给我拿点钱,我找人打牌去!”任大强过足了烟瘾,牌瘾又起了,嘴里不断地催促道。   白晓梅不耐烦地一边指责一边往房间走去:“又去打牌!你最近手气这么差,输了那么多钱,你就少玩点儿!村里又有两户人家打算过完年就起新房了,咱们也不知道啥时候才储够钱!”   任大强只当听不见妻子的絮絮叨叨,抓了一把瓜子磕得起劲。   “大强!大强!”突然,白晓梅惊叫起来,“我们的钱怎么不见了!是你拿了吗?”   “你仔细点找,是不是塞得太里边了?”任大强起身走进房间,跟妻子挤在衣柜前翻找。   “不可能啊!我一向都是放这件红色棉衣的口袋里的啊!”白晓梅哭丧着脸,“我记得清清楚楚的,我从银行取了五百块现钱放这儿,前天给了你一百,昨儿看病还是从你那出的钱,我身上没带钱,这儿不是剩了四百吗?”   任大强立即反应过来,“肯定是那死丫头拿了!她不是说这个月的工资全拿来买衣服了吗?她哪里还有钱去集市买年货啊?”   这两口子饭也不吃、牌也不打了,手里都拿了一支长竹竿,气势汹汹地往花生地里赶,远远地就瞅见不少人围在那儿,心里便更气了——死丫头,让她来干活儿,结果跟人说闲嘴偷懒!   任雾身边确实围了不少人,但不是村里的人家,而是把她生出来、又丢了她的爹妈以及家里的叔伯婶子。   亲生父亲陆仁甲苦口婆心地劝道:“你这也出来挣钱了,能孝敬父母了,以后也得补贴一下家里,我跟你妈年纪大了,你三个大姐又嫁得远,家里就全靠你了。以后啊,你就跟我回家去吧!”   陆仁甲夫妇早就知道小女儿被任大强夫妇捡回家,他们看着小女儿瘦骨嶙峋地长大,小小年纪就跟着任大强两口子后面下地干活,知道她几乎天天挨打挨骂挨饿。他们那副硬心肝,就从来没有软过。   直至知道小女儿去外地打工,每个月会给任大强夫妇汇钱回来,他们突然想起来,这个女儿是他们家的人。   盼了好几个月,终于盼到了小女儿回来,背着大包小包,都是给任大强夫妇买的东西,这可把他们羡慕坏了!还有今天去集市备年货时,陆仁甲眼睁睁看着小女儿花钱如流水的模样,心头便热得发烫!   “你这死丫头,是不是偷家里的钱了?”白晓梅一走近,连周边的人也没顾得上看,长竹竿一挥,猛地打向任雾。   陆仁甲跟任雾挨得最近,岁数不算老,但是懒懒散散地少干活,任雾闪躲成功,他却挨了一棍子。他哎哟一声往地上一倒,嘴里喊着闹着:“打人啦,任大强的泼辣婆娘打人啦!我的胳膊都被打断了!”   旁边的陆妻、陆大伯、陆伯娘、陆小叔、陆婶子见状,也跟着闹起来:“打人啦打人啦!任大强两口子要打人了!”“可怜我家侄女啊,天天被这坏婆娘毒打!”“今日我一定要把侄女领回家去,再留你们家里可就保不住命了!”……   任大强两口子气得半死,这十几年来,那死丫头吃了家里多少粮食,还上了几年小学,花了几百块学费,这下刚有点回报,就有人来跟他们抢果实了?   “这是我闺女,我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你这不要脸的,张嘴闭嘴就喊侄女,在发白日梦吧!”白晓梅抡起竹竿四处打,把这一众人打得落花流水。   陆家人今日是特意过来讨好任雾的,两手空空,啥农具也没拿着,这下被人拿着竹竿打,只能落荒而逃,站得远远的嘴犟:“这孩子是从我肚子里出来的,赶紧还给我!”“就是,这是咱陆家的闺女,你们这些黑心肝的,把我孩子抢走了!”……   任雾默默站在一旁看戏,冷不丁就被白晓梅揪出来:“阿雾,你告诉他们,你是哪家的闺女?你姓任还是姓陆?”   没等任雾回答,陆家人赶紧喊道:“我呸!她这个孩子哪知道什么真相,你这毒婆娘就别逼孩子了!”   陆家人倒不是呵护任雾的小心灵,而是害怕任雾不知情,或是知情了怨恨他们,嘴上直接和他们撇清干系。他们先发制人抢着回答,或许还能给任雾留下个好印象。   两家人对骂了接近一小时,引来了许多人家看热闹。这个说任家两口子不地道,既然领了孩子回去养,又不好好养。那个笑陆家人以前心狠丢孩子,现在眼热孩子会挣钱了,又想抢孩子回去养。反正说来说去,两家都不是什么好货。   任雾没想到会闹这么一出,她只做足了彷徨无措的模样,低着头红着眼睛咬着嘴唇站在田里,偶尔抬手擦擦眼角。   “唉!就是可怜了这孩子!十六七的姑娘,长得跟十二三岁似的,跟在后头的爹妈也没过上好日子!”   “可不!要是我,还不如赶紧找个人嫁出去,再也不跟这两个娘家来往才好!” 第247章 二四七   任大强夫妇和陆家人闹了许久, 任雾夹在其中,被他们抢来抢去。任雾心底升起一种悲哀,这就是生她的父母、这就是养她的父母。   闹剧直到两村的村长闻讯赶来才停止。两位村长商量来商量去, 最后竟想出个两边都能占便宜的法子——任雾这孩子是陆仁甲两口子生出来的, 她得对亲生父母挑起责任;而任大强夫妇养大了任雾,她也得负起责任。   任雾看着面前这两位面上看着平易近人的村干部,听着他们一声声自以为妥善的劝说, 脑子里唯有“可笑”二字。   亲生父母把她带到这个世界,却因为性别的缘故而把她丢弃在某个寒夜。难道他们不知道这个瘦小的女婴, 会冻死饿死在冷风中吗?不,他们知道。   养父母因没法生育, 把她捡回家中, 想养大她后能挣一笔彩礼,可又认为她不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不舍得给她吃顿饱饭,天天驱使她下地干活, 把她当做干苦活的牛。   现在她外出打工挣钱了, 两方父母都想从她手里拿到钱,不被珍惜爱护的她, 忽然间变成了他们眼里金光闪闪的挣钱机器。他们不关心她在外面过得好不好,只在意她会不会给钱、能给多少钱。   两位村长的劝说被打断了, 不是任雾出声, 而是任大强。   “要不是我捡这丫头回去养着,她早就冻死饿死了,哪里还有今天!”任大强冷笑一声,“你们姓陆的想得也太美了,一点粮食一分钱都没出, 现在倒想摘我家桃子了!还想我闺女给你们汇钱,做梦去吧!”   陆仁甲反驳道:“哼,这丫头是我跟她妈生下来的,就算是你们把她养大又怎样,她身上不一样流着我们的血?再说了,我什么时候丢了她?那是你们偷了我闺女!你们自个儿生不出孩子,就琢磨出这种肮脏法子!”   于是,这两家人又把炮火对准了彼此,完全不把村长放在眼里,为着任雾以后的汇款,几乎要打起来了。   任雾看着他们互相唾骂的情景,瘦弱的身体晃了晃,脸上神色苍白,双眼发红,最后抬起右手抹了一把泪,抬腿往任家的方向跑去。   “哼!看到没有,阿雾知道谁对她好、知道哪儿是她的家!”任大强得意道,一双三白眼往上吊着,尽是小人作态。   陆家人心里不服,新的一轮争吵又开始。   在无边际的吵闹之中,任雾沉默着离开,那瘦削的身躯在不平整的小路上越走越远,仿佛一只受了重伤的小兽,要去找寻一处不起眼的角落疗伤。   任大强夫妇吵完架后回到家,想揪着养女给她灌输点“你那对亲生爹妈是冷血的、唯有我们这对养父母对她好”的思想,然而扯着嗓子喊了半天养女的名字也没有听到回应。   “那死丫头跑哪儿去了?”任大强气道,“回来了也不沾家,我还等着跟她算账呢!”   白晓梅也跟着骂几句,到养女的小房间里看,她背回来的打了补丁的背包还在,那人肯定也不会走远,于是心里稍安,只当她一时之间心里矛盾难受,找了个地方躲着不见人。   当晚,任雾没有回家。任大强两口子心里琢磨着这死丫头莫不是跑到陆家去了,心里恨极,嘴上骂了几句,却因为天气太冷便回房歇着了,根本就没想过把孩子找回来。   任雾这时,究竟在哪里呢?   镇上的派出所里,穿着单薄的任雾抱着双臂,时不时抬手擦擦眼泪,强忍着委屈和心痛,细数自己十余年来的遭遇。   做笔录的两位民警一胖一瘦,两人面对任雾坐着,手里握着笔在纸上写写停停,时不时问上几句。   “陆家早就知道你是他们家的闺女?”瘦民警再次问道。   任雾含着泪点头,“我今天听他们在那儿吵架,他们两伙人都是心知肚明的,一家嫌弃我是个女孩儿,一出生就把我扔了,另一家捡了我回去,却……”   她说不下去了,脑袋往旁边稍稍转了一下,民警便看到她脖子上未愈的爪痕。过往对她来说,充斥着太多的难过和委屈,眼泪大滴大滴砸在桌上,她伸出手一下下抹着,却怎么都抹不干净。民警们看着她那双粗糙的手,心里气愤不已——这姑娘才十六岁啊,那双手关节粗大,上面留着许许多多小口子,手背上还长了冻疮。   亲生父母在大冬天把刚出生不久的女童扔到偏僻的山路底下,而捡她回去的养父母虽救了她一命,却在她人生短短十余年对她造成了诸多伤害。   “我要告他们!”面前这个瘦小的姑娘满脸泪水地抬起头,口中说出的话声音不大,却把两个民警吓了一跳。   告?怎么告?一个是生恩,一个是养恩。不管怎么说,他们都把你带到了这个世界上,把你养大成人。   “小姑娘,这用不着告他们,明儿我们去村里把他们训一顿,抓回来关两天就好。”两个民警劝道。这也是为了这小姑娘好,要真是告了亲生父母和养父母,她这一辈子啊,也差不多毁了,谁不在背后指点她心狠啊!   两个民警见她不作声,叹了一口气,跟她细说他们见过的案例——“我们少说也见了二三十例类似的案件,我们啊,想帮也帮不上忙。去年一个小姑娘跟你差不多情况,也跑过来告她亲生爹妈抛弃了她,我们去调查情况时,那亲生爹妈却说孩子是被人拐了的。现在那小姑娘不止要养她养父母,还得照顾亲生爹妈。还有啊……”   做完笔录,两位民警自以为已经开解了小姑娘,给她端来一盆面条,让她吃了睡一觉,明儿乖乖回家去。   任雾躺在长条板凳上,身上裹着一件厚实的军大衣。她知道,这些民警不是不想帮她,而是见得太多这样的案子了,明知道没有什么好结果,也懒得折腾了。他们能袖手旁观,而她这个局中人却不行。   第二天一早,两位民警过来一看,桌子上放着叠好的军大衣,人早就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怎么着,咱们现在去她村里瞧瞧去?”瘦民警问道。   “切,去什么去,二十里路呢,天寒地冻的,赶明儿再说吧!”胖民警摇摇头。要他说,干脆就甭去,免得给那姑娘讨一顿打。   瘦民警苦笑着摇头,跟着胖民警回办公室去了,同时也把那个小姑娘忘在了脑后。   *   天未亮,任雾就从镇子上坐车到县城,再从县城转车去市里,然后坐上了去东市的火车。年关越近,回来的人多了,出去的人少得很,整个车厢也不到二十个人。   坐在冷冰冰的座位上,任雾心里盘算着自己该怎么走下一步。她不能在厂子里继续做下去,她得“消失”在任大强夫妇的视线里。   设计部主管见到任雾的时候,吓了一跳,迅速把人拉进屋里,给她倒了一杯热水,“你不是回老家去了吗?怎么来我家找我了?”   任雾勉强地扯出一个笑容,把自己回家之后的经历说得惨痛无比,直让设计部主管同情不已,“怎么会有这样的亲生父母啊!怎么会有这样的养父养母啊!你这孩子,真是命苦!”   听她诉完了苦,设计部主管王灵安慰了一会,很快就把银行存折还给她,问起她的打算,“我知道你心里是有成算的,接下来有什么计划可以跟我讲讲,看我能不能帮上点忙。”   任雾说道:“王主管,我打算辞职不干了,想自己出去开个小店,看看能不能多挣点钱。不瞒你说,我、我想请律师帮我打官司。”   王灵跟她相处了这么久,也知道她性子,没决定好的事情肯定不会拿出来说,挽留了几句,见她脸上虽笑着心里却坚决得很,便点头应了,“那行,我等会打电话跟王总说一声。以后你虽然不在咱们厂子里上班了,但是咱们也别断了来往,有空就上我家坐坐,吃顿饭聊聊天。”   任雾再三道谢后离开,搭乘几近两小时的公交车来到东市的市中心,见着服装店就走进去看看。这年头各式各样的服务员都有,有的冷冷淡淡只当没看到她进店,有的眼睛吊起来看她的,有的拿着扫把假装扫地实际上是赶她走的,有的好声好气提醒她买不起店里的衣服的……   任雾把大部分的服装店的款式都看了个遍,心里也越发有谱,加上这些服务员的态度,她提醒自己,到时候开店一定要着重关注服务态度。   走了一整天,腿也酸了,肚子也饿了,任雾随便在夜市找了个小摊档,吃了一盒两块钱的炒粉,然后快速走回早已租好的小房子。   这个房子是在夜市旁的城中村里,一房一厅,里边早就放好了一台缝纫机和各式布料、成衣。她开门进屋,稍作休息,便鼓起劲儿坐到缝纫机前,开始工作。   她存了不少钱,但是对于租门店、开服装店来说,这钱远远不够。所以她暂时的计划是在街边和夜市卖自己做的衣服。   幸亏现在的城管还没有开始整治小摊小档。任雾有些庆幸。 第248章 二四八   东市的冬天不算太冷, 爱俏的年轻女孩儿往往是里边穿一件贴身的打底,底下穿一条厚实裙子或是长裤,外头穿一件漂漂亮亮的外套就可以扛住屋外的冷。   任雾要做的便是冬裙, 制作工序比外套、裤子这些要少一些, 大半个夜晚和一个白天,她就做了三十来条半身鱼尾长裙。   傍晚,她换上鱼尾裙, 穿上风衣,推着载着裙子的小推车往热闹的街边走去, 寻了个人多、亮堂的地方停下来,从小推车上拿出几根杆子, 快速搭好, 把裙子整齐的挂在上面。   “卖半身裙咯,走过路过都来看看呀, 这可是刚从广市拿回来的好货,二十块一条, 大家都来看看咯!”任雾站在摊位旁, 带着笑容推销裙子,时不时走动一下, 贴身的裙子显露出她苗条的身形,小腿处的鱼尾带出几分婀娜。   这三十条裙子很快就一扫而空, 任雾快速把摊档收起来, 打算回家熬一熬,今晚和明天白天再做一批货出来。就在她收摊的时候,还有好几个姑娘走过来问她身上的裙子是在哪儿买的呢。   任雾的生意做得很顺利,半个月后她就找了两个小帮手——她在外头见到两个穿得破破烂烂的小姑娘,她们站在一家发廊前说了许久悄悄话, 最后两人一咬牙就想走进去。   很明显,这两个小姑娘都是从乡下地方刚出来的,原以为能进厂找到工作,没想到一连问了十来个厂子,别人都嫌她们小,又没有什么技能,挥挥手把她们赶走了。   任雾把她们领回小屋子里,让她们按照她裁好的布料来裁布,这么一来,任雾的工作效率也提高不少,她只需要不断地在缝纫机前缝缝连连,大半个晚上就做了三四十条裙子。   有了新帮手,任雾就自然而然地扩大了生产规模,除了鱼尾半身裙,她还搞出了好几款漂亮的裙子来,一时间她的小摊档竟成了那条街上生意最好的一家。   旁的服装店、小摊档也眼红了,找上门来套近乎,想知道她是从哪里进的货。他们可是在广市的服饰批发市场找了好几遍,也没找到同款裙子。眼睁睁看着钱都进了这小姑娘的口袋,他们心里一片火热——啧啧,那该有多少钱啊,咋就没进他们兜里呢?   任雾顺利转型当上了批发商,她的小店暂时是开不成了,但制衣作坊是越办越火——她申办了“华舞服装有限公司”,新租了厂区,里边摆着十来台缝纫机,机器工作的声音从早响到晚。   这时距离她“消失”在那个村庄,仅仅过了一年。   *   在任雾“失踪”两天后,任大强夫妇才迟钝地意识到,那死丫头真的不见了!他们在村头村尾找了许久,也没有找到那丫头,有人便给他们支主意——“你家丫头指不定跑回东市了,不然还能去哪儿啊!”   任大强夫妇本想去一趟东市,后来想想,还是算了。毕竟那丫头把家里的现钱全拿去买年货了,他们要是去了东市,这些年货岂不是都浪费了。于是他们过上了有生以来最奢侈的一个新年——家里贴的利是对联是整个村里最新最贵的,放的鞭炮是最大最响的,拜神用的三牲是最大块的……   村里人羡慕眼红得很,瞧瞧这任大强,虽然自个儿没生娃,可捡来的女娃也孝顺得很,出去打工一年,就让任家变了个大模样,置年货说不定都花了好几百!   任大强夫妇走在村里,见着人总听上许多酸话,这让他们心里嘚瑟得很,面上有光,腰杆儿也挺直了许多。   快快活活的新年过去了,任大强夫妇在这一个月里吃惯了肉,桌上没点肉味总觉得吃得不尽兴。两人想着任雾很快就会给家里汇钱,花起存折里的钱时也不心疼。   然而他们盼得眼睛都长了,也没见着汇款单。特意上邮局问了好几遍,每次的回复都令他们失望而归。他们写去的信也被戳了“无人认领”退了回来。一下子,他们陷入了惊惶。   任大强夫妇在村长的带领下,去到镇上的派出所报案,做笔录的民警听完他们的陈述之后,面上表情有点奇怪,“孩子都不见了两个月了,你才来报案?”   “嗐,那死丫头两个月没给我们寄钱了,公安同志你们赶紧把她抓回来,好好教导教导她!怎么就不管爹妈死活啊!”白晓梅拍着桌子喊,不断地骂。   “啧,让你媳妇安静点儿,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呐!”民警板着脸看向任大强,任大强立马怂了,一巴掌拍在白晓梅胳膊上,让她甭吵吵嚷嚷。   问询室里安静下来,民警开口了,“好了,那孩子都满十六岁了,又不是第一次出门打工,你们慌什么慌呢!你们还年轻,有手有脚,甭净盼着孩子往家里拢钱!行了,回去吧,又不是啥大事,孩子在外面打工不往家里寄钱的多的是,我们还管得过来啊!”   任大强这行人一走,胖民警就皱起了眉头,“这不就是之前那个小姑娘的养父母吗?那小姑娘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   瘦民警也摇摇头,“十有八九换了个地方打工去了吧。”   任大强夫妇心里惦记着任雾每个月寄回来的钱,商量了许久,还是决定去东市一趟,到那个厂子找找看。当然,这一趟是白走了,净浪费了他们的存款。   设计部主管王灵把这事告诉任雾之后,任雾也没把这事放心上。她早就猜到,任大强夫妇会到厂子里闹事,所以才早早离开。   任雾手头宽裕后,她在东市全额买了房子,正式落户东市,那本旧的户口本,划去了她的那一页。   因而当许久以后,任大强夫妇要找户口本时,怎么也找不到,挂失补办回来之后,上面也只有他们两口子的信息。他们心里彷徨,好好的,户口本上怎么又只剩他们俩了?   任雾在东市开的服装厂越办越大,她干脆买了地皮,起了厂房,把自己的事情搞得红红火火,不止一次作为年轻有为的成功人士上了地方新闻和杂志报道。   人一出名,就会有各种人和事找上门来。一起出来打工的那几个年轻姑娘,任雾知道她们品性还不错,手艺也好,便把她们留了下来。后来村子里就慢慢流传开“任雾在东市开厂子当大老板”的闲话来。   眼瞅见跟任雾同时出去打工的女娃给家里挣了不少钱回来,推倒旧屋起新房,日子过得越来越好。任大强夫妇依旧住在老房子里,被迫要下地干活,没办法啊,不干活就没有粮食没有钱。   听到闲话后,他们先是震惊,然后心里狂喜,跑到那几个女娃家里询问,任雾是不是真的在东市开厂子了。   刘虹妈白了他们一眼,心里暗忖,这两口子怎么就那么傻,这么大本领的便宜闺女也不好好哄着,这下子好了吧,便宜闺女不认他们了!哪像她,知道闺女是个能挣钱的,立马就把闺女捧在手里,平时嘘寒问暖的,哄得闺女开心了,时不时给上一点儿,家里就有钱起房子、给儿子娶媳妇了!   “哼,不信就算了!前阵子我去东市看我家刘虹,就在厂子里见到任雾了,大家都喊她厂长!你说她是不是有大本事了?”刘虹妈瞥了一眼任大强两口子,嫌弃道,“以前任雾那丫头在你们手里被蹉跎得多惨啊,小小一只,吃不饱穿不暖还经常挨打挨骂!现在人家有出息了,你们可别又厚着脸皮贴上去吧?”   任大强夫妇才不管她嘲讽什么,只知道自家闺女挣大钱了,他们两口子要发达了!   什么?你说闺女不认他们?嗐,哪有闺女能不认爹妈的啊!   两口子也懒得下地干活了,回家立即收拾了行李,打算明儿一早就出门找闺女去!   “我到时候要让闺女给我买个大金镯子!啧啧,戴在手上可美了!”白晓梅抬起左手,望着空荡荡的手腕,眼睛微微眯着,满脸都是憧憬。   “买,必须得买!不就一个金镯子嘛!到时候让闺女给咱们再买个大金链子,还有金戒指,还有金手表!咱们穿金戴银的,别人才知道咱闺女有出息!”任大强阔气地说道,仿佛那些金镯子金链子就跟地里的大白菜似的,他们想要多少就有多少。   “到时候再让闺女把咱这老房子给推了,给咱们起五层楼的新房,外面要贴瓷砖,里边的地面也得贴上,大彩电给装上,还有那大冰箱大空调……”白晓梅环顾房子,脑子里想象出到时候焕然一新的样子,美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还有,咱们得买一辆摩托车。前儿我听说,刘虹家买的那辆摩托车得要一万五呢,到时候咱们也买一辆,让别人眼红去!”任大强说道。   这厢任大强夫妇做着美梦,幻想着明儿就过上好日子了。那边陆仁甲一家也闹开了。   “我的老天呀,那死丫头真是发达了,居然自己开厂子了!”陆妻感叹道,“早知道当初咱们就甭扔了她,咱们家也能沾沾福!”   陆仁甲笑了,“我们啥时候扔了她?那是任大强他们偷了咱闺女!你去收拾收拾,明儿咱们去东市把闺女找回来。” 第249章 二四九   华舞服装有限公司坐落在东市的南部工业区, 距离市区不算远,占地面积约有四百平方米,两百多平米的厂房暂时只起了两层, 一楼主要是包装区和运输区以及仓库, 二楼则是各个生产车间、设计部和人事部。厂房后面是一栋四层的工人宿舍,宿舍底下是厂子食堂。   任雾身为厂长,要忙的事情不少, 一大早办公桌上就放了一沓需由她过目的文件,有设计部呈上来的设计图、有这个月的订单表、有这个月的财务表……   她扎着马尾, 穿得暖暖的,坐着办公椅上, 左手按在文件上, 右手夹着笔,小脸严肃板正地端着, 目光迅速越过一份份文件,没问题的统一签上自己的名字、戳上厂子的印章, 有问题的放在一旁, 等会还得唤人过来问个清楚。   在她忙碌之时,桌上电话响了起来, 她眼神并未从文件上移开,信手拿过话筒, “你好, 这里是华舞服装厂,请问你是哪位?”   “厂长,我是看门口的老张,这里来了几个人,有两个说是你爸妈, 男的叫做任大强,女的叫做白晓梅。还有一男一女也说是你爸妈……”话筒里老张的话还没说完,就被人抢了过去,老张一边大声喊“还给我”,一边奋力抢回来,接着说道,“厂长,那个任大强差点儿就抢走了电话,他还说那两人跟你没干系,他们才是你爸妈。”   任雾早已预想过有这一天,她平静说道,“不用管他们,只要不让他们进厂子就行,他们乐意在外面闹就在外面闹。”   老张麻利应下。   果然,任大强夫妇见老张挂了电话,把自己关在保卫室里,再也不跟他们说话,急得不行,伸手把大门推得啷啷作响。老张冷眼瞅着,这大铁门牢固得很,哪里是这老头子能推得动的啊。   白晓梅没想到会被拒之门外,愤怒地仰着头看向厂房,扯着嗓子喊:“任雾,你这死丫头,还不赶紧下来给我们开门!我们可是你爸妈,养了你十几年!”   大冬天的,厂房正对着大门的门窗都关得严实,没办法,这风向正朝着厂子,要是不关上门窗,冷风一吹,把里边的布料都吹乱吹掉在地上了。   任雾耳朵灵,隐约能听清底下有人在喊些什么话,但又关她什么事情呢?   白晓梅喊得嗓子眼都冒火了,却没有一个人从厂子里出来理会她,气得她踹了两脚大铁门,痛得她皱着脸抱着腿喊痛。   “这可咋办啊,那死丫头不理我们啊!”白晓梅眼泪都要出来了。今年任雾那死丫头连一分钱都没寄给他们,他们吃的用的都是用存折上的钱,上次来找任雾花了不少钱,这次过来又花了不少,一下子存折只剩了两百来块。   任大强也有些愁眉苦脸,他们昨晚半夜到了东市,在火车站将就过了大半晚,本想着今天见了任雾,就能过上舒舒坦坦的日子了。没想到折腾了那么久,现在他们还在外面吹着冷风。   陆仁甲夫妇脸色也不好,他们原本想着等见着任雾的时候,先扑上去说点好话哄哄她,好消除他们之间的芥蒂。没想到,连人都见不上啊!   中午下班铃响起来,无数工人从厂子里走出来。大门外的几人两眼发亮的盯着那些工人,只待他们走出厂门,就能趁机钻进去。   然而那些工人只好奇地看了几眼大门,然后脚步一拐,往厂房后面走去。   ?   “他们下班了,怎么不走出来啊?”任大强又开始拍大门,愤怒地问道。   老张拿着自己的饭盒,从保卫室里走出来,随口给任大强解了个疑惑:“咱们厂子周末放假,那时候大家才能出去。要不你周末再过来瞅瞅?”   任大强差点气得晕过去。今天可才是周一啊!   任雾因着任大强这群人在厂子外守着,干脆也住在厂子里了。整整一个星期,除了货车进出,居然没有一个人从门口出入。   周五晚上,服装厂不用加班,工人们欢欢喜喜换了好衣服走出厂子。在冷风中熬了好几天的任大强一群人憔悴不堪地走上前,想逆着人|流钻进去,却被老张拦在了门口,“不相关的人不能进去!”   “你说啥呢?谁是不相关的人啊!”白晓梅双眼一瞪,“厂长可是我闺女!”   老张端着一张严肃的脸,“哦,那等厂长批准你们进去了,我再让你们进去。”   一番胡缠乱搅后,老张又关上了人员出入的小门。厂子外,任大强一群人呆呆地看着门前这个厂子,明明那么近,却怎么也走不进去。   “咦?这不是任大叔吗?”刘虹从里边走出来,看到熟悉的面孔,便停下了脚步。   “刘虹?”白晓梅看着穿得既暖和又漂亮的刘虹,眼热得很,挂起一脸笑冲上去抓住她的手,“刘虹,你赶紧帮帮我们吧!任雾这丫头不懂事,跟我们耍小性子,不肯见我们咧!”   刘虹有些为难地缩回手,小声道,“婶子,你这不是为难我吗?我在给她打工呢!我一个打工妹能在厂长面前说啥啊!”   白晓梅愣了一下,“你可是跟她一起出来打工的啊!你们关系不是很好吗?”   任大强和陆仁甲夫妇也紧紧盯着刘虹,几张老脸上全是期待。   刘虹叹了一口气,“婶子,大叔,不怕和你们说,我们能进来这里打工就是因为以前跟厂长认识。可是进来之后,我们也没怎么见过面了。你们是不知道,咱们厂子多宽多大啊,有好几个车间呢,我整日都在车间里做衣服,厂长可是待在办公室里上班的,哪见得上啊!”   白晓梅慌了,这几天来她这颗心被摧残得不行,明明面前就有金疙瘩,偏偏自己摸不到。   她抹着眼泪问刘虹,“刘虹,你就帮帮我们吧,我们大老远过来也不容易啊!你也知道咱们农村人没什么收入,这车费就耗光了我们这么多年的存款。你不帮帮我们,我们真的要冷死在厂子外头了!”   刘虹面上有些犹豫,咬咬嘴唇把她拉到一边,“婶子,我这有个法子,应该能帮得上忙。不过,这个法子可是要我当坏人了,以后你跟厂长好了之后,可得帮我说好话圆过去啊!”   白晓梅立即亮了双眼,皱巴巴的双手抓得她生疼,“你快说,要是真让我跟那死丫头好了,以后我让她把你调到办公室里坐着上班,不用干那啥子车间的活儿!”   刘虹听到保证,便悄声说了自己的想法:“厂长是东市的出名人物,你可以去找电视台来帮忙解决问题啊!该怎么说,你跟叔好好商量一下。”   任大强一伙人终于消失在厂子外面。   任雾走进设计部,停在了某一张桌子前:“阿虹,这次还真是谢谢你了。”   刘虹把铅笔放下,仰着头对她眨眼,“小事一桩,厂长要是过意不去,可以请我去吃顿大餐。”   任雾看着她调皮的样子,忍不住笑了,“行,等我这事儿搞定,咱们去吃火锅!”   *   最近,东市最出名的事儿就是“成功企业家任雾发达后不认养父母”。电视里轮番放着一对头发花白、面容憔悴的中年夫妇面对镜头,痛诉他们辛苦养大的女儿自从发达后,不肯再认贫穷的养父母。   “我还记得那时候把她捡回家,她那呼吸都快没了!咱家里穷,但是还是咬紧牙关把她送到医院,抢回一条命!等她年纪大了点,我们又把她送去学校上学,可她整日偷懒,我们哄着骂着她都学不下去,最后只能退学,这我们也只能认了!不过她是个有运道的聪明娃,出来打工还能打拼出自己的事业。可是,明明生活都已经好起来了,她怎么就突然间不认我们了呢?”   “我们知道,我们是乡下人,没本事,让她受委屈了。可是我们也尽力了啊!闺女啊,是不是爸妈以前管你太严了,你才不乐意理我们啊?闺女啊,咱们做爸妈的,都是一心盼着你好的啊!”   ……   镜头里,任大强夫妇双眼通红,一脸急切和盼望,“闺女,回来吧,回到爸妈身边吧!如果我们哪里做得不好,你好好跟我们讲,我们一定会改的!”   任雾嘴角带笑看完这些采访片段,这两人还真行,都把自己说成世界上最好的养父母了。瞧,现在接收的电台广播里这么多听众都专门打电话来骂她、劝她赶紧和养父母和好。   然而没过多久,报纸上又爆出了新消息——“成功企业家任雾养父母偷拐孩子”!   陆仁甲两夫妻找到了东市日报,哭哭诉诉表示任雾是他们的孩子,年幼时被没有生育能力的任大强给偷了!任雾也是因为知道了这件事情,一时无法面对,才和任大强夫妇断绝来往!   很快,任大强夫妇在电视台作出回应——“当初陆仁甲重男轻女,把刚出生不久的任雾扔掉,他们见到这么小的孩子,于心不忍捡回去养。”   陆仁甲那边立马又放出任大强夫妇苛待任雾的消息以作回击。   ……   这个新年就在任大强夫妇和陆仁甲夫妇的你来我往中过去,吃瓜群众也差不多把事情真相猜了个七七八八——亲生父母重男轻女遗弃女婴,养父母唯利是图苛待女童。两边都不是个好东西!   任雾也接受了一个节目平台的采访,她语气平和地把自己的经历说出来,并表示自己无法接受遗弃她的亲生父母,也无法原谅一直苛待她的养父母。不过等他们老了,没有了工作能力,她也一样会赡养他们。   一时间,任大强夫妇和陆仁甲夫妇被骂得不敢见人,出门就被扔石头扔水果皮,加上确实没钱了,只能灰溜溜地回老家去。   任雾这一生,除了把精力放在她的服装事业上,还专注于呼唤性别平等,在她能力范围内为更多女性提供了合适的工作岗位。同时还资助了许多贫困地区的女学生上学,让她们有机会走出困境,奔向光明的未来。   当任雾闭上双眼、离开人世时,有数据表明,这数十年间女婴的遗弃率大大降低,女性获得工作的机会也大大提升。   “欢迎回来。”系统006的声音一如既往保持机械,“正在打分,请稍等。”   “本次任务打分如下:①反抗成功,拥有自己的人生,得六十分;②帮助同乡少女及许多女性改变命运,得二十分;③教训养父母及亲生父母,让他们终生后悔,得二十分。使用道具‘你怎么也打不中我’,最终得分为九十分。目前总得分为两千三百九十。宿主请努力,达到两千五百分即可申请短期休假!” 第250章 二五零   任雾再次睁开眼, 入眼是一片洁白的天花板。她双手撑床起身,转过头四处打量,心里明了——这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大学女生四人间宿舍。   一股熟悉的晕眩袭来, 任雾闭了闭眼, 原身所有的记忆涌进脑里,如电影放映般,一幕幕放过。   *   原身是个来自农村乡镇的女孩儿, 今年十八岁,刚从县城高中考上省内的一本大学A大。   在她上大学之前, 她的生活要比同村的许多女孩都过得好。她的父母早早就在镇上起了房子,二楼三楼住人, 一楼拿来开杂货店。这家杂货店是他们家唯一的经济来源, 生意说不上多好,但是能让他们一家四口衣食无忧。   原身长相清秀, 学习成绩也好,父母深以她为荣, 平时也处处宠着她、迁就她。乡下小姑娘穿的衣服大多都是从圩镇的小店里买的, 而原身的每一件衣服都是到县城里挑了又挑才买下来。乡下小姑娘哪个不用帮忙分担家里的家务活,偏生原身在家里啥也不用干, 净由父母全干了……   时间一久,原身心里也充满了优越感——她和那些农村姑娘不一样, 她成绩比她们好、长得比她们漂亮、穿衣服比她们好看、用的日用品比她们昂贵……   然而, 等她上大学之后,一切都变了。宿舍里三个女生都是来自大城市,穿的用的都比她高档,吃的喝的都比她昂贵,说的聊的都比她眼界大。   说实话, 这三个舍友虽然家境优渥,但为人真的不错,从来没想过要互相攀比,便宜的东西也会用。只是原身的双眼早就被舍友昂贵的衣服包包鞋子护肤品给蒙蔽了,她满心都是羡慕,随即生出深深的不甘。   原身开始不断往家里伸手要钱,拿了钱就去买牌子衣服包包鞋子,好不容易把身上穿的换了一遍,又瞄准了护肤用品。几十块钱的爽肤水见不得人,需换成两三百的才行;一百出头的乳液太丢人了,那个五六百的还不错……   家里的父母不过是开了家杂货店,哪有那么多钱供原身挥霍,打电话来劝她省点花钱,却惹得原身怨恨不已——为什么别人的父母能给孩子提供那么好的生活条件,而我的父母却整天为这一千几百块来责备我?一怒之下,原身除了开口要钱,平时连个电话也不愿意往家里打,几乎是断绝了来往。   不仅如此,她平时跟家里的妹妹任晴网上聊天,还给她灌输“女生一定要好好打扮自己,不然以后我们回想起自己的青春岁月,发现自己丑了吧唧的,那多吃亏啊!”“喜欢就买,别委屈了自己!”“别人都有,你为什么没有?”等诸如此类的想法。任晴也慢慢地变得虚荣,什么都想跟别人看齐,甚至要比别人更好。   原身高中毕业后接受了同班男生徐浩平的表白,两人也幸运地考上了同一所大学。在高中时,徐浩平成绩好、长相英俊,算得上年级里的风云人物。而上了大学,徐浩平在学校里成了不起眼的一个。原身嫌弃他的小家子气,出去吃饭永远都是选择街边小摊档;原身嫌弃他父母工作粗俗,居然是镇上的杀猪匠;原身嫌弃他出手小气,出去逛街只是看看而已,从来不给自己买礼物……诸多的不满积压在原身心里,很快她就对徐浩平说了分手,面对挽留时她说道:“你看看你,一年到头也不给自己买两件好衣服,更别提给我买啥好东西了,这么穷你谈什么恋爱啊!”   原身的变化,舍友们都看在眼里。她们特意给她发了一条长信息,婉转劝她不要过于热衷追求这些身外物,大家都是学生,还没有工作挣钱呢,当下的主要任务还是认真学习。   这条长信息原本是舍友们的好意,却让原身更加心有不甘,羞愤不已。凭什么你们能这么轻描淡写地劝我不要热衷追求身外之物,是因为在你们眼里,我就不配用它们吗?   原身想要拥有钱,想要拥有许多名牌衣服包包鞋子化妆品,想要拥有许多人羡慕的目光,想要过人上|人的生活。   但不得不说,原身这张脸是真好看。她正愁着不知道哪儿有渠道找个有钱男朋友时,就有人找上门来。某次她跟舍友们出去唱K,走的时候遇见了舍友认识的一个朋友王柏,他几乎是对她一见钟情。得知她单身后,他立即主动出击,每天一束鲜艳的鲜花、每天下午准时在宿舍楼下倚在豪车旁接她去吃饭、每次分开必送香水口红之类的小礼品,她的手机电脑衣服包包鞋子全被换了更贵更好的,等她过生日,竟送了几万块的手链和一个十几万的包包。   原身哪里见过出手这么大方的男生,没过多久她就答应了他的追求,即使舍友告诉她,王柏非常花心,指不定一脚踏几船呢。   管得着他花不花心呢,只要他能给她想要的,那就可以了。   原身如愿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王柏每个月给她打五万供她吃喝买点小东西,像旅游置衣这些大开销,全由他负责。   大学四年一晃而过,原身学会了如何把自己打扮得吸睛,学会了如何潇洒花钱,学会了撒娇换钱花,唯独在学业上啥也没学会。   毕业之后,原身搬进了王柏名下的一套房子里,每日优哉游哉的过着自己的小日子,无聊就跟小姐妹去逛街吃饭旅游,时不时在朋友圈发自己的美照,毫无生活的压力。   直至王柏结婚。原身以为自己会嫁给这个有钱的男人,却没想到他听从父母的安排,和家境差不多的女人结婚,并且决定和她断绝关系。   倒不是这个男人要全身心回归家庭了,他皱着眉说道:“你花钱也太大手大脚了,年纪也不小了,赶紧找个好归宿吧,我就不耽误你了。”   她哭着闹着求他不要抛弃她,换来的是他的助理平静地让人给她收拾行李,把她送到小区外,收回她的门禁卡。   整整四年,她换回来一件件华美的服饰、昂贵的护肤品化妆品、精致的首饰和像被打发叫花子的二十万。   如果是旁人,或许会清醒过来,想办法找一份工作,独立地在这个城市扎根。而原身在酒店里住了两万后,痛定思痛,决定下回一定要擦亮眼睛找男人,力求找一个稳定的长期饭票。   她找对象的渠道要比过去多许多,就她手机里就存了不少联系方式,那些男人曾对她释放过喜欢或是暧昧的信号。还有那些小姐妹手上也有不少好货,她得整理一下,再从中挑个最好的。   很快,原身就攀上了一个富家子弟聂毅。这个年轻人原本并不在她的选择范围内,太过木讷了。但她犹豫了许久,还是找个老实一点的好,免得最好自己又落了个被抛弃的下场。   相处之后,原身才发现,聂毅跟王柏完全不一样。他家里有钱,可他不爱花家里的钱,只一心一意想要学习搞研究。她住在他名下的大房子里,平时的开销虽然靠得是聂毅,但是像买衣服买首饰这些开销,聂毅并不会帮她报销,甚至还劝她没必要买那么多没用的东西。   “你看我穿的衣服,也就一百几十,也舒舒服服的。你买的这些衣服几百上千,还不能扔洗衣机里,要么手洗要么干洗,多麻烦啊!”   “又买项链?上个月情人节我不是给你买了一条吗?我看你的首饰盒里都差不多放满了,还要买啊?”   “明天去逛街买L家新出的鞋子?你的鞋子穿得过来吗?门口的鞋柜和衣帽间的鞋柜都摆满了。”   ……   聂毅不是吝啬,他是发自内心地觉得女友的衣服鞋子首饰过多了,就每天穿搭不同的服饰,都能轮上两月了。有这个时间和精力去逛街买衣服,还不如陪他一起看书看电影呢。   原身在他身上没得到自己想要的,害怕自己这辈子都要跟着他一起穿一百来块的衣服、一年也买不了一件首饰,主动选择了离开,发誓下次要找个大方的对象。   一年又一年过去,原身依然靠着男人生活,继续从男人身上得到她想要的、令旁人羡慕的好生活。她选择男人的范围也慢慢变窄,以前尚要求对方未婚,现在不管对方有没有老婆,只要舍得给她花钱,她都乐意跟他在一起。   晚上偶尔失眠时,她心里才会有淡淡的后悔,怎么自己一个一本大学出来的学生,落到这么个下场呢。可是当日光出来,她依然挥霍着自己的青春和美貌,换取自己想要的虚荣。   她的好生活没能持续很久。这次她找的男人是有老婆的,原配找上门,带来的帮手把她狠狠打了一顿,把她的东西全部砸坏撕破,男人也随意拿钱打发了她。   三十岁,拎着些许行李,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她却不知该往哪儿去。家,早就回不去了,妹妹被她带坏了,大学只读了两年就做了有钱人的金丝雀,气得父母差点丢了半条命,放言说不再认她们两姐妹。   现在的她,还能去哪儿? 第251章 二五一   任雾睁开眼睛, 原身魂体的执念是“不那么虚荣,脚踏实地过好自己的一生”。这个任务对任雾来说并不难,她只需要按班就部做自己这个年龄该做的事情好了。   这时, 宿舍里开始响起细细碎碎的声音, 有舍友起床了。很快,其他舍友也从睡梦中醒来,整个宿舍变得热闹起来。   任雾从床上爬下去, 走到阳台上的水槽前开始刷牙洗漱,期间她的目光从长架子上掠过, 除了她之外,那三位舍友都用着一两百块的洗面奶。   她想起平时原身洗漱都是趁着大伙洗漱完不在阳台了, 才火速搞定。她不愿意跟她们站在一起刷牙洗脸, 不想听她们聊洗面奶好不好用。   刘芳芳比较自来熟,见任雾站在一旁双手轻柔地在脸上打着圈儿, 羡慕道:“任雾,你皮肤也太好了吧?你看我军训完都黑了一圈, 你还像军训前那么白!”   任雾用水冲干净脸, 对她笑着说,“哈哈我皮肤是遗传我妈, 她就是怎么也晒不黑的。”   刘芳芳眼热得很,“啊啊啊, 在我白回来之前, 我再也不要穿短裤短裙了!”   任雾被她的样子逗笑,走近细看她的脸,“你皮肤也很好啊,一点毛孔都看不到,好羡慕啊!”   两人就这么一人一句, 从皮肤开始说起,不过是去上课前的一小段时间,关系就比昨天要熟络许多。连带着另两位舍友陈菲菲和李燕燕也跟任雾说了不少话,去到教室时四人还坐在了一起。   这身皮囊长得美,总能吸引许多目光,任雾原本还有些不习惯,察觉到别人的视线后总会第一时间看过去,然后就能看到对方慌忙避开她的目光。   怪不得原身会那么在意别人的眼神。   任雾有些感慨,就连她,都有些沉醉在异性欣赏、同性羡慕的目光里了。   中午下课之后,任雾原本打算和舍友一起去饭堂吃饭,刚走出教室,就看到了徐浩平站在走廊那儿等她。   “不好意思啊,我男朋友过来找我了,下次再一起吃饭哈!”任雾的眼睛往男朋友的方向挑了一下,舍友们都看了过去,心下明了,便识趣地跟她挥手告别。   徐浩平穿着白色的T恤和黑色运动裤,肩上背了个黑色书包,脚上穿着杂牌运动鞋。他有些拘束地拿着手机,期待地看着女朋友,想走上去却又不敢。   这段时间,她总是跟他耍小脾气、闹冷战,昨晚两人一块去学校外面的商场逛街,走着走着她就突然生气了,抛下他,一个人回了宿舍。他给她打了很多电话、发了很多信息,也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他现在只敢站在离她不远的地方,只待她一声呼唤,他就能靠近她。   任雾慢慢走到徐浩平身边,清澈的双眼定定看着他,心里有些发虚,面上却不显。唉,昨晚就因为她看中了一条三百多块的裙子,在徐浩平面前说了两次挺好看的,他没立即掏钱买下来,她就气恼地扔下他跑了。   其实啊,徐浩平每个月只有八百块的生活费,哪里能一下子掏出三百多给她买裙子呢?要知道,两人一起出去吃饭,都是他付的款啊!虽然都是些不起眼的快餐店,但两人一起吃顿饭,也得二三十块了。   徐浩平昨晚也想通了,女友应该是看中了裙子,希望他能给主动送给她。于是他殷切地看着女友,带了些恳求的口吻说道,“小雾,今晚我们一起去逛街好不好?”   他现在只剩了五百来块,给她买完裙子还能剩两百,到时候在饭堂买多点米饭、买些便宜的菜,也能扛过去。也不知道学校外面有什么兼职可以做,他得努力点挣多些钱,让他漂亮的小公主过得好好的。   任雾撅了一下嘴,摇头道,“不要,今晚我要去图书馆。最近我上课都没有认真听讲,高数学得一塌糊涂。”   徐浩平赶紧顺着杆儿爬,“要不我陪你一起吧?你要是有不懂的可以问我。”   “哼,你这是觉得我比你笨,要问你才学得好高数咯?”任雾有些野蛮道。   徐浩平笑着求饶,“哪有,你以前就数学比我差一丢丢,我语文还比你差很多呢!”   就这样,因一条裙子引发的矛盾悄然解开。   任雾和徐浩平一起走到饭堂,徐浩平自觉找了个位置让女友坐下,自己赶紧去排队打饭,买了小雾爱吃的糖醋里脊和西蓝花炒鱿鱼,而自己的饭盘里是只有一道青椒炒肉。   他也不是多爱吃这道菜,这是它有荤有素还下饭,一道菜就能让他吃下一大盘米饭。   把饭盘放在任雾面前,让她趁热吃徐浩平又赶紧去打免费例汤,料多的那一碗自然也是摆在任雾面前。   “怎么,今天的菜不合胃口吗?”徐浩平坐下来,揪起衣领擦掉脸颊上的汗水,见女友尚未动筷,关切地问道。   “等你呢。”任雾闷头闷脑说道,从包里取出一包纸巾,探着身子给他擦汗,“我吃不下那么多,你夹点菜过去。”   “你先吃,吃不下再给我。”徐浩平很为女友亲近自己而高兴,连忙催促,“好了,你别忙了,饭菜都要凉了,赶紧吃吧。”   任雾迅速给他拨了一半菜,又从他饭盘里夹了些辣椒炒肉,这才慢腾腾开始进食。   徐浩平心里激动,这可是她第一次主动给他夹菜!   两人吃完午饭后,徐浩平把任雾送到宿舍楼下,自己顶着大太阳往宿舍跑。   *   “我回来了。”任雾打开宿舍门,舍友们俱是懒洋洋地坐在椅子上玩手机,见她回来便来了八卦的兴趣。   “任雾,你男朋友还挺帅的哎!”   “就是啊!跟你很配啊!我现在就能想象到以后你们的娃会有怎样的绝世美颜了!”   “快来说说,你们是怎么认识的?是怎么在一起的?”   ……   女生间的友谊很奇怪,一场快乐融洽的谈话就能把她们之间的距离拉近,昨天还是不相熟的舍友,今天就能升级为聊得来的朋友。   “有机会得让我们见见他啊,比如说我们宿舍和他宿舍来一个联谊什么的,如果他舍友颜值也有那么高,指不定我还能捞个男朋友!”   “帅哥一定是和帅哥同宿舍的!任雾,赶紧把联谊这事儿安排起来啊!脱单靠你啦!”   任雾笑着应下来。   待聊天结束,任雾打开手机某宝,开始在上面瞎逛,想给徐浩平买点东西。她现在吃饭都是徐浩平买单,总不能啥都是他付出,她啥也不付出吧。   然而,当任雾挑好了东西,准备付款的时候,她发现,卡里没钱了!   这是怎么回事?   任雾赶紧查看银行交易信息,好家伙,原身居然把全部的生活费都耗在了衣服上——两件上衣、两条短裙、一双单鞋。   还能退款吗?   任雾看到两件上衣和鞋子尚未发货,立即取消订单,心里也松了一口气——还好,能拿回来六百块钱。   钱没那么快到账,任雾也只能等钱到账了再给徐浩平买东西。   *   任雾的大学生活过得很规律,按照课表去上课,没课就待在宿舍或图书馆,外面的商场已经许久不见她的身影了。   而徐浩平却跟她不一样。不管怎么说,之前任雾对他的态度还是伤害了他,他的心思有一部分放在了如何挣钱上面,他不想要过这种手头紧的生活,更不想让自己喜欢的人因为钱而受委屈。   他们学校是有期中考试的,当成绩出来,任雾发现徐浩平几乎每科都是跟六十分擦肩而过时,她惊呆了。   “你考试时,身体是不是不舒服呀?”任雾试探道。   徐浩平摇摇头。   “那,你平时在忙什么啊?”任雾疑惑。她刚开学时没好好听课,心思全跑去如何打扮自己上面,后来扳回正道,每科都有八十分以上。而徐浩平,可是个乖乖仔啊,心里除了她便全是学习了。   徐浩平有些羞愧地低下头,他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他的大部分自信都来自于成绩,而这次考得这么差,他都没脸见人了。   “说嘛,你干什么去了?”任雾扯着徐浩平的袖子,双眼关心地看着他。   徐浩平无力地坐下来,叹了一口气,“我忙着去挣钱了。”   “挣钱?你去做兼职了?”任雾惊讶,明明这人经常跟自己在一起啊,哪有时间去做兼职啊!   徐浩平拿出手机,指着一个软件说道,“我在这个平台做老师,每天帮忙修改作业、给学生解决难题。”   任雾想起每次去图书馆,他都带着电脑过去,一坐下来就噼里啪啦不断打字,她还以为他在做PPT或者写小论文。没想到,他就在她眼皮底子下干着挣钱的活。   “是因为我,对吧?”任雾舔舔发干的嘴唇,“对不起,我之前的行为,伤害了你。”   “是我被我看到的蒙蔽了双眼,是我自己爱慕虚荣,所以才做出许多不好的事情。”   任雾的脑海里浮现许多片段,例如原身嫌弃地看着徐浩平的鞋子,问他怎么不买双好看点的;例如原身挑剔地坐在快餐店里,拿着纸巾皱着脸擦面前的桌子;例如原身羡慕地看着店里昂贵的护肤品,手指在瓶身流连…… 第252章 二五二   徐浩平有些难堪地移开视线, 轻声说,“小雾,你知道我来这儿之后听到最多的一句话是什么吗?”   他并不需要任雾回答, 语气有些嘲讽, “他们说,‘哎呀,没想到徐浩平那小子, 居然还有个这么正的女朋友啊!看他那穷酸样,也不知道是怎么把那女的舔到手的!’”   任雾有些惊愕地瞪大了双眼, 徐浩平的目光重回她脸上,抬手轻轻抚摸她的长发, “我真希望, 有能力给你更多更好的东西。”   任雾定定看着他,突然笑了, “徐浩平,我不喜欢这样的你。你不应该是这样子的。”   是的, 这个年轻人, 本应抬起头挺着胸做自己喜欢的事情,而不是像现在这样, 完全隐没在她带来的流言蜚语之下。   “我喜欢你认认真真听课、思考的样子,我喜欢你在篮球场上跳跃的身影, 我喜欢你默默关心我、照顾我的样子。”任雾的脑海里浮现徐浩平曾经意气风发的模样。当初的他, 多耀眼啊!   徐浩平有些看不懂面前的她。她曾经单纯勤奋,是班里最出色的女生。她曾经爱笑爱说,给他单调的生活增添许多快乐。她曾经仰望他们伸手却不可及的东西,试图得到而伤害过他。   她想要的究竟是什么?而他,能给的又是什么?   他也这么问了。   任雾想了想, 说道,“我想要很多东西,亲情友情爱情我都想拥有,好成绩我也要,以后的好生活我也想要。你说我会不会很贪心?”   徐浩平听到直白的答案,终于露出一个发自内心的笑,亲昵地抓住她的手,“你一定会得到你想要的所有。”   任雾不知道以后会怎样,但这一刻,她的脑袋靠在恋人的肩上,微风拂过她的脸,吹乱她的头发,而她的内心,全是蜜糖。   经此一事,两人把话都说开来,旧事造成的缝隙慢慢变小,感情也更加牢固。徐浩平依然会做兼职,但在选择兼职时总先会考虑这份兼职对自己的未来事业有无帮助,不再像以前那样,心心念念都是挣钱。而任雾也很快对自己的未来做出了职业规划——她读的是当下热门的会计学,该考的证书她会在大学这几年尽量拿到,大四好好准备公考,争取一次上岸。   是的,任雾决定,虽然不用各式各样的男人养着自己了,那就换国|家养着自己。   很快,大一的第一个学期过去,寒假到来。任雾和徐浩平一起挤上了火车,回到千里之外的老家。   在大城市见惯了高楼大厦车水马龙,回到小镇上,看到矮小老旧的楼房、不平不整的公路、高声喧哗谈笑的人群,任雾越发理解原身的虚荣的追求。   见过了繁华,又叫人如何甘于自己的想而不得。   任雾家就在小镇上,而徐浩平家则在小镇旁的村子里,两人很快就分开各回各家。   “爸!我回来啦!”任雾远远就看到了自家小杂货店前熟悉的身影——任父正一趟趟地帮着顾客把货物搬上小三轮。   “哎,阿雾回来啦!”任父循声看过来,脸上的笑容很是灿烂,转头直对着杂货店里喊,“孩她妈,咱大闺女回来了,饭菜做好了没?”   任母和小女儿任晴听到这话后,急冲冲从屋里走出来,双手还沾着白花花的粉末。   “妈,我回来了!”任雾拖着行李箱站在父母面前,仰着小脸让他们细细打量。   “啧,在学校是不是又挑吃了?瞧你又瘦了一圈!”任母心疼地说道,“妈今儿给你做大饺子,韭菜萝卜猪肉馅儿的,还杀了只大公鸡,等会你多吃点儿。在家这短时间,咱得好好补补,你在外头吃得不好,还是妈做的菜合你胃口……”   任雾简直哭笑不得,她明明就胖了好几斤,整个人看起来也健康了许多,可母亲眼里的她永远都是瘦弱不堪,必须得好好补补。   她也不忍拒绝母亲的心意,乖乖应了。   父母关心一番之后,任雾先上楼放好行李,妹妹任晴像她的小尾巴似的,紧紧跟在她身后,好奇地看着她的动作。   任雾走进她的房间,显然,这个房间早就被打扫得干干净净,书桌擦得锃亮,窗台还放着一个透明塑料瓶,里边插着一把小花。   “姐,这地是我扫的,这桌子是我擦的,还有这花儿也是我摘回来的,好看吧?”任晴双眼亮晶晶地邀功道。   任雾环顾房间,半晌点点头,对着妹妹笑,“挺好的,我不在家半年,你更懂事了。”   “可不,我多听你话呀,每个月放假回家我都有帮爸妈做家务呢,爸妈也夸我懂事了!”任晴高兴地说。   任晴是任雾的小迷妹,从小到大什么都喜欢学姐姐。姐姐以前在家啥也不干,她也有样学样,见活儿就躲,家里轻活重活全落在父母身上。姐姐爱买漂亮衣服,她也嚷着要买,连打扮也学足七分。   小毛病学了一堆,学了唯一的好处就是学习成绩不错。没办法,姐姐是个学霸,她也得努力向上。   任雾点点头,让她把成绩单和寒假作业拿过来。任晴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搂了一沓试卷和资料书过来。   “姐,这是我上学期的成绩单,期中考试没考好,只拿了班里第十名。不过我期末有好好复习,拿到了第二名。”任晴有些紧张地看着姐姐的脸,生怕她板着脸教训自己。   任雾心中了然,其实任晴期中考试成绩退步的一部分原因在于原主。原主高中毕业后就放飞自我,任晴也跟着懒散。等原主上大学,跟妹妹聊天总是说自己去哪儿逛街了,看到什么好东西了,带着任晴也不把心思放在学习上。后来任雾来了,她端正了学习态度,任晴也跟着回到正轨上。   成绩单上,任晴的每科成绩都不算特别突出,但好在科科平衡,没有偏科。任雾还算满意,伸手把妹妹搂在臂弯里,亲昵地夸赞,“小晴成绩保持得不错,平时在学校一定很认真学习。”   任晴立即笑得眉眼弯弯。   “姐特意给你带了礼物呢。”任雾打开行李箱,从里边拿出一件天蓝色的棉衣,“来,试试看。”   面前这件棉衣颜色鲜亮明艳,胸前缀了白色澄澈的象牙扣,腰身微微做了收拢,帽子外沿是一圈松软洁白的毛。   任晴几乎是一眼就爱上了它,迫不及待地把身上的外套脱下,换上这件新棉衣,兴奋地在任雾面前展示,“姐,好看不?合适我不?”   任雾笑眯眯地推着她走进父母的卧室,那儿有一个镶着全身镜的老衣柜。   “怎么样,还行吧?”任雾双手抱胸站在一旁,看妹妹在镜子前顾盼。   “好看!漂亮!”任晴爱惜地摸着光滑的象牙扣,“姐,这衣服是不是好贵啊?我觉得县城里那些服装店都没有这么好质量的衣服!”   这话是夸张了,任晴去的服装店也只是县城里最普通不过的店面了,那些价格高昂的服装店,囊中羞涩的她怎么敢踏进去啊。   任雾点点头,“确实挺贵的。不过我期中考试成绩还不错,拿了三等奖学金,有八百块。再加上偶尔做一些兼职,存下一些钱,刚好放假给你和爸妈买件新衣服。”   “哇,姐你好厉害啊!有奖学金哎!”任晴惊讶,拉着任雾让她讲大学里的事情,自己的脑子里也勾勒出大学生活的场景。   任雾很直接地把自己刚到学校的迷茫说了出来,“学校很大很漂亮,校门口是刻着校名的巨石,看起来特别有历史感。走进去看到的是一幢幢半空中有天桥连起来的教学楼……宿舍楼也特别高大上,比咱们镇上最漂亮的房子还有漂亮,还有电梯!我刚去的时候还不会按电梯,傻乎乎地走进电梯,门关上又打开了,结果我还在一楼……我们学校特别多女生,一个个都穿得很好看,我都没见过那么漂亮的衣服。有些女生烫了头发,蓬松地垂着,画着口红,穿着小高跟,就跟电视里看的那样……我刚开始真的觉得挺难过挺自卑的,觉得自己什么都不是,什么都比不上别人。像爸妈给的生活费,那一千几百对咱家来说不少了,可对有些人来说,连一双鞋子的钱都不够……”   任晴的眼睛越睁越大,她完全想象不到校园里女生们打扮得花枝招展各有美丽的情景,也想象不到别人把几千块的鞋穿在脚下的样子……   “他们真有钱!”任晴感叹道。   “对啊!”任雾赞同,“有时候我就在想,有些人一出生就拥有了别人羡慕不来的生活,那叫我们这些普通家庭出来的孩子该怎么办呢?可能我们努力一辈子也追不上他们了。”   任晴沉默了,她突然觉得人生很无奈,也很无力。   “但是我又觉得不甘心,如果一切都是注定的,那我们活着有什么意思。”任雾看着妹妹,认真说道,“可能人生就像游戏一样,有欧皇,他们一开场就拿了很好的装备;也有非酋,手气不好,开盘是一团糟;更有许许多多平凡不起眼的人,偶尔有好运气。我们就是属于那些平凡人,上天赐予的不多,但也很珍贵,我们有一个幸福圆满的家庭,有健康健全的身体和思想,有努力的想法和踏实的行动。游戏既然开始了,那我希望能通过自己的努力,得到一个较好的结果。也许对于天骄之子而言,那个结果很一般,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完美了。” 第253章 二五三   上高中以来, 任晴听得最多的一句话是——“等你考上大学了,好日子就来了,到时你想怎样就怎样”。   她真以为, 跨过了高考, 未来就是一片光明。   然而姐姐这一番话,却让她蓦然发觉自己当初的想法是那么天真幼稚。就像游戏打怪,前面的小怪打完了, 后面还有个大怪呢。   “吃饭啦,你们两姐妹在楼上干嘛呢?赶紧下来吃饭!”   任晴正想说些什么, 楼下突然传来母亲的呼喊,便把话咽了下去, 抱着姐姐手臂, 要求晚上要两姐妹一块睡觉。   任雾笑吟吟地答应。   下到一楼,杂货店的里间有一个宽敞的厨房, 摆着一张圆桌,上面已经放好了饭菜, 有热气腾腾的大水饺、黄澄澄油亮亮的白切鸡、绿油油散发着独特香气的香菜、煎得焦香的五花肉……   “快来吃饭, 两姐妹在上面说啥悄悄话呢,净把爸妈晾在下面!”任母有些小吃醋, 这两闺女只要凑一块,就会把他们两口子给抛在脑后。   “嘻嘻, 妈你这不是要做饭吗, 哪有空跟我们聊天啊?”任晴手疾眼快给任雾夹了个鸡翅膀,“刚才姐检查我寒假作业呢,还夸我来着!”   任父点头,“确实,小晴期末考得不错, 值得夸!明儿让你姐带你去县城买衣服吧,每人给五百!”   任母也同意,“刚好买新衣服过年。你们要是不想坐班车出去,我下午去问问哪家明儿开车去县城,捎你们出去。”   “干脆我们全家人一块坐班车去县城嘛,明儿吃完早餐就出去,去公园逛一圈,然后去商场逛一逛,再去饭店吃饭,吃完饭就去逛街买衣服。”任晴来劲了,兴奋地鼓动父母一块出去。   任母明显有些意动,任父却先开口了,“我跟你妈不去了,我们要看店呢。过年这段时间,家家户户都赶着备年货,咱们生意也好了不少。明天出去一趟,都不知道亏多少呢。”   任母眼里的光彩立即消逝,沉默了半晌才说道,“我们就不去了,你们去玩得开心。”   任雾小口小口吃着饺子,眼眶有点发热。   *   晚上洗完澡,任晴早早就钻进任雾的被窝里,开开心心地玩起姐姐的手机。她的手机是某运营商送的,屏幕小小的,上网速度慢得跟乌龟似的。而姐姐的手机是上大学前爸妈特意买的,手机正面是一块大屏幕,没有按键,网速也溜溜的。   “姐,你手机好多软件啊!我都不知道是用来干嘛的!”任晴羡慕地说道,“我宿舍有个女生的手机也是这样的,她一天到晚都对着手机,上课上自修都在玩,一点儿也不腻。我那台手机只能用来打电话发信息和上扣扣,连音乐都听不了。”   任雾摸摸她的头,“等你考上大学了,姐奖励你一台新手机。”   任晴立马阴转晴,开心地抱着枕头打滚。   “姐姐姐,快给我讲你在大学的事情吧,我还没听够呢!”   于是,夜谈会又开始了,并且持续到深夜。半夜任母起来上厕所,经过女儿房间,还能听到细细碎碎的说话声。她忍不住摇摇头,这两孩子,明儿准起晚了。   第二天天将将亮,杂货店就拉起了卷闸门,开始营业了。任雾也迷迷糊糊地醒了,脑袋有些昏沉,是昨晚聊太晚的缘故。但身体的生物钟很准时,六点半就爬了起来。   任雾洗漱完,到楼下吃了早餐,回到房间拿出一本英语小说开始低声读,流利标准的英语发声悄悄钻进任晴的耳朵里,在梦里打扮得漂漂亮亮上大学的她突然被拉到英语课堂,讲台上那个盯着她的英语老师正是她姐姐,吓得她差点儿蹦起来。   “姐,你怎么起这么早?”任晴迷茫地揉揉眼睛,“你都上大学了,怎么还跟以前一样,早起要读英语啊?”   任雾忍不住拿书拍了一下她的脑袋,“睡了一觉就把自己昨晚说的话给忘了啊?还说以后一定要努力学习,踏实做人呢!”   任晴嘟嘟嘴,撒娇道,“哎呀,今天是去逛街的好日子啊,明天我再勤快吧!”   任雾无语,也不强迫她立即变得自制力满点,专心致志地把自己的早读任务完成。   待任晴吃完早餐,两人便搭乘班车去县城了。   任雾在县城上学六年,自然很熟悉那儿。两姐妹便四处溜达,时不时走进一些小店看看,逛累了,找了一家奶茶店坐下歇息。   “姐,你看那台红色的小汽车,漂亮不?”任晴透过窗户看向外面的停车场,指着几十台摩托车自行车中夹着的一辆小汽车说道,“我认得那个车牌,是隔壁班的生物老师的!”   “姐,我跟你说哦,那个生物老师现在都还没结婚哎!她看上去都有三十多岁了!那么老了都还没有结婚!”任晴感叹道,“也不知道她哪有钱买小汽车,我们学校老师没几个买得起小汽车的!”   任雾想了想,从记忆里挖出一个人,“你说的是秦歌老师吗?”   任晴点点头,“姐,你认识她?”   “教过我两年,我高二高三的生物都是她教的。”任雾突然笑了笑,“秦老师是我们县城最优秀的生物老师,你不知道吗?她以前带出好几个县城的生物科状元。”   “哇!这么厉害!”任晴是文科生,完全不了解秦歌,听到姐姐这么一说,心里的偏见顿时全被消除,只余满满的敬佩,“怪不得她买得起车呢!她也太厉害了!”   “是啊,秦老师特别厉害!走吧,带你去跟秦老师打个招呼。”任雾远远看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干脆利落起身走出去。   秦歌手里提着两个大购物袋,里边装满了蔬果菜肉和零食。她今天约了几个好友聚餐,这不一大早就出来采购了。   “秦老师!”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进耳内,她看过去,立即笑了,“任雾,你回来了?半年没见,长成大姑娘了啊!”   任雾有些不好意思地笑笑,接过秦歌手里的购物袋,“老师,我帮你拿到车里去。”   “哎,好。”秦歌爽快地放了手,关心地询问起任雾上大学后的情况,“怎么样,在大学里待得习惯不?跟同学舍友玩得来吗?成绩还好吧?”   任雾心里暖洋洋的,“刚开始不大习惯,觉得自己一个小地方来的学生,啥也比不上别人,挺长一段时间都是过得浑浑噩噩的。不过后来想开了,心里好受了,学习也踏实了点。”   秦歌满意地点点头,“有这么一段经历对你也是好的。不被眼前的浮云挡住双眼,踏踏实实做人做事,你这一生就稳了。”   任晴在旁小心翼翼地看着秦歌,心里感慨秦老师说的话真有道理,跟她姐说的一模一样。   “这小姑娘挺眼熟的?隔壁文科班的吧?是你妹妹?”秦歌打量几下,很快就确定了任晴的身份。   “秦老师的记性还是那么好。”任雾笑着说。   三人聊了一会儿,秦歌看看手机,时间不早了,“过完年你要是有空就来找我玩儿呗,你以前不是去我那儿上过辅导课吗,还记得地儿吧?带你妹妹一块来玩啊!我今天约了朋友,得先回家了。”   分开之后,任晴还是围绕着秦歌说了许许多多的话,比如,秦老师长得这么好看,为什么不结婚啊?秦老师居然会开车,真的好厉害啊!秦老师身上穿的衣服真美,也不知道去哪儿买的……   任雾总结道,“说到底,想像秦老师这样,工作能力要强。你看她讲课讲得好,教的学生出色,拿了各种奖项,工资收入和奖励肯定也高,前途也光明。她有钱有颜,不管结不结婚,她的小日子都过得舒坦!”   任晴羡慕极了,她真希望自己以后也能这样优秀,能过自己想要的生活。   这次逛街最大的收获不是那些新衣服,而是在任晴心里种下一颗种子——一切你想要的,都可以通过你的努力来获取。   寒假只有短短二十来天,一眨眼就过去了,任雾恋恋不舍地告别家人,与徐浩平一起踏上回校的归程。   新的一个学期到来,任雾依然平平淡淡过着自己小日子,没课的时间多是待在图书馆,学习或是看看书,一天天就过去了。   徐浩平变得很忙碌,他是学游戏开发的,学校里有几个师兄正在搞这事儿,他也跟着一起扎进去,没日没夜地写代码,一个星期也见不到一次人影。   任雾不是黏人的性子,偶尔也会觉得孤独和想念,但是发出的信息如沉入大海,得不到回应,她也渐渐习惯了这样的生活。   时间一天天过去,任雾迎来了期末考试。于别人而言极其痛苦的考试周对她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轻轻松松就把卷子写满,交了上去。   “啊!我要死了!这一个月我都没休息好,天天捧着专业书,简直要比高考还有努力!”刘芳芳瘫在椅子上,有气无力地感叹。   陈菲菲和李燕燕则凑在一起看手机,小声地商量着什么。很快,她们就出声了,“哎,我们去唱K吧,好不容易扛过了考试周,我们得好好轻松一下!”   任雾没意见,刘芳芳更没意见,上一刻还无精打采的她,瞬间变得活力满满。   “走咯,唱K吃自助餐去啦!”   伴随着欢声笑语,四人踏进了金碧辉煌的KTV。 第254章 二五四   她们来的这家KTV虽然是在商场里边, 但是价格不贵,针对在校大学生推出了相应的优惠套餐,每人三十元自助餐可送唱K三小时。   几个女孩儿是第一次集体出来唱K, 看上去都挺兴奋新奇的, 在前台拿了房号后,商量留两人在房里点歌,另两人先出去取餐。   “走走走, 咱们取餐去,我肚子都饿瘪了!”刘芳芳把单肩包放下, 挽着任雾的手臂走到大堂,然后就兴冲冲拿着餐盘四处觅食。   任雾挑了些自己爱吃的小炒和糕点、饮料便回房了, 并不知道刘芳芳取餐途中遇见了熟人。   “芳芳, 好久不见!”   刘芳芳正排着队,双眼牢牢盯着正在烤制的蒜蓉生蚝, 冷不丁被人喊了一声,吓得差点儿跳起来。   转过头看到端着餐盘的王柏, 刘芳芳没好气应了, “你这大少爷怎么也来这儿了?”   王柏对她挑挑眉,“你这千金大小姐不一样来这儿吗?”   “切!我跟你可不一样!”刘芳芳白了他一眼。   他们两人打小一块长大, 小时候是对门的邻居,高中时搬家, 又搬到了同一个别墅区, 隔着也不远。以前关系还成,毕竟是从小玩到大的伴儿。直到刘芳芳知道他性情浪荡花心,换女友的速度跟换衣服似的,有时候还游荡在几个女生之间,每次见了他再也没有好脸色。   王柏并不计较她的态度, 反而走得更近了点,“芳芳,刚才跟你一块取餐那个美女是谁啊?介绍给哥呗!”   刘芳芳心里气愤,差点就破口大骂了,忍了忍,冷笑着说,“不巧了,人家早就有男朋友了,高中就开始在一起了,情深义重的,可不是某些人能插足的!”   王柏啧啧两声,顺势开了个黄腔,“芳芳,你这是瞧不起我啊!墙角挖不动,一定是铲子不够|硬。你说我,够不够|硬呢?”   刘芳芳沉迷小说多年,哪能没听出来他的意思,恨恨地踹了他一脚,骂道:“下流!”   王柏看着她气鼓鼓的样子,不敢再逗她了,想想那美女虽然漂亮,但是名花有草,既然没缘分,他也不强求了。   刘芳芳见王柏和几个男生一块走出取餐大堂,悬着的心放下了些。   这次唱K,除了刘芳芳,其余三人皆玩得开心自在,也不管对方唱歌有没有在调子上,开口就是一顿捧,你开心我也开心。   快乐的时光很快就过去,刘芳芳看到结束时间不满十分钟了,便催促着大伙儿收拾好东西离开。“我们走吧,去二楼逛逛,看看衣服呗!”   女生们唱得嗓子眼也有些干了,把麦克风关了,背起包就走。一出门,整好跟对门的人打了个照面。   “好巧啊,芳芳,你也跟朋友来唱K啊?”王柏笑了,“各位美女好!”   陈菲菲和李燕燕见到面前的男生满脸笑容,也笑着打了个招呼,刘芳芳脸色不大好,把任雾一拽,藏在自己身后,仰着头冷淡道,“走了走了,不用管他,就我家一邻居,平时不大往来的。”   王柏差点儿被气笑,这家伙还真能瞎说,他们可是从开裆裤开始就一块儿玩的!   陈菲菲和李燕燕哪能看不明白,这男生明摆着是看上了任雾,刘芳芳正护着她呢。   “我们先走了,再见。”陈菲菲和李燕燕也把任雾护在中间,快步走向电梯。   任雾有些好笑,轻声说道,“好了,你们别把我当成娇娇弱弱的小花嘛,又不是什么事儿。”   刘芳芳立马转过头,痛心疾首道,“他跟平时那些追你的男生不一样!他花样多得很,手段有用得很!就我知道的,他都抢了十多次别人的女朋友了!”   陈菲菲和李燕燕震惊,吓得回头看了一眼那个高高大大的男生,再次把任雾围在中间。   任雾没把王柏放在心里,但舍友们的维护让她觉得胸口暖和,“不提那人了,我们赶紧去逛街吧,我还想给我妹买两件衣服呢。你们眼光好,可要帮我好好挑一挑呀!”   明儿开始放暑假了,她也准备回家看看父母妹妹了。那王柏纵然有千百般伎俩,也没法去千里之外的小乡村使出吧。   再说王柏那边,原本他对任雾还没那么大兴趣,知道她有男朋友之后也想著作罢,然而被刘芳芳这么一激,便较上劲了。   获取任雾的个人信息并不难,他随便发条微信问问,就有人迅速给他回了:“那漂亮妞名字叫任雾,会计1001班的,成绩还挺好的,她有个男朋友叫徐浩平,是游戏开发专业的。听说他们两个是高中同学,感情还不错。不过他们俩都是农村出来的,看他们穿衣打扮就知道家里条件一般般。”   王柏不由嗤笑,切,一个乡下妞,长得漂亮又怎样,见过什么大世面啊,随随便便送点好东西就把到手了。   于是第二天傍晚,任雾风尘仆仆从车上下来,开开心心和家人团聚时,王柏捧了一束娇艳美丽的花站在了她宿舍楼下,每当有女生走出宿舍大门,他都随意用手拨一下头发,挑起眼显露出自己最为不羁潇洒的一面。   “啧,那男的也太装了吧?油油腻腻的好恶心!”   “就是,还以为自己好帅呢!”   ……   两个女生走远了,终于忍不住开腔吐槽,心里为那个被他看上的女生默哀——也太倒霉了,被这样一个人看上。   王柏等了小半个小时,心里奇了怪,不是说任雾每天这个时候都会去图书馆的吗,怎么等了这么久也没见人呢?   幸亏他有刘芳芳的电话,拨了一个过去,十分厚脸皮地问,“芳芳,哥来找你一块复习了!你跟你舍友不是每晚都要去图书馆吗,赶紧下来,咱们一块过去!”   早就回到家舒舒坦坦瘫在沙发里的刘芳芳乐呵呵地应道,“哈哈哈不巧啊,我们考完试放假了,你就慢慢复习吧!”   说完就干脆挂了。   王柏气得拨通了那个给他透露任雾个人信息的男生电话,劈头盖脑一顿骂:“你这小子等着,我不弄死你我就不姓王了!还想毕业之后跟我混,你做梦去吧!”   那男生也是崩溃——考试安排表早就发到每个人的邮箱里,我咋知道你瞅也不瞅一眼自己追的女生啥时候考完试啊!   这招未成,还有下招。任雾手机上的聊天软件弹出了一个窗口,显示有人请求添加她为好友。任雾随手按了个拒绝,便把手机扔在了抽屉里,到客厅陪父母聊天去了。   漆黑的抽屉里,被调了静音的手机界面亮了又暗,暗了又亮,不断重复好几回,才重归长久的黑暗。   王柏气急败坏地把花砸在垃圾桶里,他泡过那么多妞,还没见过连电话都不接的。于是更是下定主意一定要把她追到手,等他腻了,再把她给甩了。   一个半月的暑假转眼即过,任雾带着满满一行李箱的土特产踏上了回校之路。徐浩平暑假在师兄的小公司里忙活,并没有回来,不过昨儿跟她说了,他去火车站接她。   任雾拉着行李箱出站,第一眼就看见了徐浩平。这人在人群之中显得很突出——他怀里抱着一只可爱的布偶小熊,笑眯眯盯着她看。   “小雾,肚子饿了吧?走,我们先去吃饭!”徐浩平拉过行李箱,把小熊递给任雾,“看,这只小熊像不像之前咱们逛街时你看中那只?”   任雾双手捧着小熊,喜爱地揉揉它毛绒绒的耳朵,“长得还挺像的,我喜欢。”   徐浩平见她开心,自己也开心了,“你喜欢就好。我之前不是跟你说,今儿要给你个惊喜么?我上学期和师兄他们一起弄了个手机游戏,上个月卖出去了,我分到了一万二!”   说到最后,徐浩平的声音压低许多,几乎是附在任雾耳旁说的。   “现在我们先去吃饭,刚才我在外面逛了一圈,火车站外头有一家喝茶的店,我们还没喝过茶呢!”徐浩平兜里有了钱,说话也有了几分底气。   还别说,他们两人囊中羞涩,就连在外面吃快餐的机会都不多,更别提去喝茶吃点心了。   任雾也为他开心,两人欢欢喜喜走进了装潢大方华丽的饭店坐了下来。   “这个虾饺,咱们一定要尝尝!还有凤爪、牛仔骨……没想到它们这么贵,还好我们现在有钱了,什么都吃得起!”徐浩平挨近任雾,修长的手指逐一落在点心名字上,口里小声地念叨着。   任雾拿着铅笔在他指出的菜名后打钩,一连勾了五六个茶点便停了笔,徐浩平可怜兮兮地看着她,“小雾,这些我们都没有吃过!”   “够吃啦,下次我们再去喝茶嘛!”任雾轻声说,“难道你想一次就尝够味道,下次不陪我喝茶了?”   徐浩平立马反应过来,乐了,“必须得陪呀!”   一笼笼冒着热气的精致点心送上来,就着清香的菊花茶,两人也是饿慌了,顾不上说话,全身心享受着嘴里的美味。 第255章 二五五   任雾和徐浩平坐着的卡座后面, 一个年轻靓丽的女孩儿压着声音小声笑话:“阿柏,你看他们多搞笑,喝个茶还得斤斤计较呢, 二三十块的点心都点不起, 也不知道他们怎么好意思进来吃饭!”   原来,今天王柏刚好暑假打得火热的小女友从邻市游玩回来,从动车上下来, 一出车站,就能看到这家饭店, 饥肠辘辘的二人便走了进来。没想到刚坐下,任雾和徐浩平也走了进来, 刚好坐在他们身后。   王柏对任雾的兴致未消, 但身边这个小女友也让他心头热乎,于是他便琢磨着先跟小女友吃完饭送她回家, 明儿开学他回校了,再一鼓作气把任雾追到手。   女孩儿这般打趣笑话, 让王柏无比赞同——那个男的一看就是个穷鬼, 偏生任雾还对他情深义重。等到她毕业出来找工作,她就该知道所谓的真心和爱情是最无用、最不值钱的。   任雾耳聪目清, 早就发觉背后坐着什么人。她并不当回事,和徐浩平开开心心吃完这顿美味的差点, 一块儿挤公交回校去了。   明天就开学上课了, 宿舍里的小伙伴们也按时回来了。刘芳芳一见到任雾,立马扑上去抱着她疯狂地吐槽:“小雾,你知道我多崩溃吗!那个王柏看上你了,整天跟我套近乎,我整个暑假都在避开他!”   任雾忍不住笑了, 安抚道,“好啦好啦,你辛苦啦,明天早餐我包了好不好?”   刘芳芳傲娇地抬起下巴,“必须的,我要吃三饭的玉米汁和马蹄饺子!”   “行行行,再给你搭一个炸得香喷喷的麻团好不好?”任雾好声好气地答应下来。   另两个舍友看得眼红,也不干了,“小雾,你也太偏心了!我们俩整个暑假都被那个王柏骚|扰呢!难为我们咬紧牙关,宁死不肯透露你的事情!”   任雾做了个抱拳的动作,“感谢各位女侠的大恩大德,明儿小的就把早餐送上!”   女生宿舍里大伙儿说说笑笑,热闹极了。   而送完任雾回宿舍的徐浩平,却遇上了点事。   “浩平,你现在有空吗?赶紧过来一趟办公室,我们卖出去的那个手机游戏出事了!”一起合作的师兄打来了电话,语气里充满了愤怒。   徐浩平骑着自行车赶到办公室——事实上,这只是学校附近城中村的一套老旧房子,客厅里放了几张桌子椅子,房间里摆了两张木床,厨房里搁了一个热水壶和电磁炉。他们上班,用的是自带的电脑;累了困了就到床上眯一会,饿了就随意煮点面条。创业阶段,大家都顶着巨大的压力,过着困窘的日子,希望团队能做出受欢迎的游戏,一举成功。   原来他们卖出去的手机游戏,碰上了盗版游戏,相似程度达到百分之八十。买家公司怀疑这个盗版游戏也是他们团队搞出来的,不然的话,怎么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就研发出来并且投入市场呢?   徐浩平和几位师兄彻夜未眠,共同商量如何解决这件事。   当任雾早上起来,换好衣服下楼去买早餐时,眼下青黑的王柏打着哈欠倚在车旁,正是在等她。   “哈罗,任雾同学,早上好!”王柏见到素面朝天向他走来的貌美女孩,整个人瞬间光彩焕发,精神抖擞地挥手打招呼。   任雾礼貌地朝他点点头,说了句早上好就从他身边走过。   “你先别走啊,我有些话想跟你说,是关于你男朋友徐浩平的。”王柏胜券在握地说出这句话,满怀信心地等待她停住脚步,回头问他。   然而任雾像完全听不到他的话,平静地往三饭走去,脚步平稳,看不出一丝在意和关心。   ?   不是说她对徐浩平一心一意的吗?看上去,咋不像那回事啊?王柏愣了一下,快步追上去,一把握住她的手腕。在他的手指感受到她手腕的温度、即将触碰到她滑嫩的皮肤时,她轻巧一避,躲了过去,   但同时,她也停了下来,冷淡地看着他。   在澄澈目光的注视下,王柏有种被看透的感觉,但很快他就撇开了这种不自在,嘴唇勾着,作出霸王之态:“你知道徐浩平前段时间卖了件游戏出去吧?他现在碰上事儿了,市面上出现了一个跟它相似度极高的盗版游戏,还不用氪金,原本那个游戏流失了很大一部分玩众,买家公司现在要求他们赔偿呢!”   任雾不需多想,就知道这些事情跟面前这个人有关。她上下打量他,看上去挺英俊潇洒一个人,怎么做的事都不是人干的哪!   王柏以为任雾心里在掂量,掂量他和徐浩平,谁要更好一些。他忍不住挺了挺胸,昂着头,跟任雾见过的大公鸡没二样。   “你搞出来这些事,是为了我?”任雾突然发问。   “你说呢?”王柏靠近一些,声音低沉,“你很美,我很喜欢。”   任雾点点头,“谢谢,我也很喜欢我自己。”   说完又抬脚走了。   王柏有些懵,怎么是这个反应啊?   “任雾,你是不知道徐浩平要赔多少吗?”王柏追上去,不死心地说,“一百万,他有一百万吗?他倾家荡产也拿不出一百万啊!只要你跟我一段时间,这笔数就销掉,这么划算的交易,你干不干?再说了,你跟我一起,想要什么我都能给,只要你讨我开心,要什么有什么!”   任雾看了他一眼,还是不松口,只问道,“王柏,那个盗版游戏,是你找他们团队里的谁搞出来的?”   “你要知道这么多细节做什么?难不成你还想把那人找出来,到时候在徐浩平面前立一功?”王柏反问,“反正我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如果真说谁有错,那都是你引|诱我犯的错。”   嗯,责任推卸得挺干净的。任雾面无表情地想。   有些人,你不管说什么,他都听不进去听不明白,只觉得自己做的就是对的,他想要的就应该拿到手。   任雾不欲跟他争执,更没有想过说服他,只用一种看白痴的表情对着他,然后,又又又走了。   王柏自然是更生气,拿出电话拨过去,劈头盖脸一顿骂,让徐浩平团队里的李师兄想办法把这事情透给徐浩平,让他知道他女朋友就是那个祸水,想解决这事儿就跟她分手。   徐浩平和团队里的几个师兄商量了一晚上,也没有商量出什么好法子。他们不知道那个相似度极高的盗版游戏怎么出现的,偏生买家公司那边咬定了是从他们这里流出去的。   “那边要求赔偿一百万!我们一共买了十万,扣除了开销,我们人均也不过一万出头。现在要赔一百万,我们去哪里找这个钱啊!”几个师兄揪着头发哭嚎,“早知道我们就安安分分找个实习好了,搞什么创业啊!钱没赚到,还欠了一屁股债!”   徐浩平嘴里发苦,他们日夜忙碌,付出了那么多的精力和时间,结果……   “咔嚓!”   门口传来开门声,李光提着一袋子包子豆浆走进来,看上去精神也不是很好。   “来,大家先吃点早餐吧,甭饿坏了身体。”李光把包子豆浆分了,一屁股坐在徐浩平身边,有一句没一句地叨着闲话,“也不知道我们是招谁惹谁了,咋就碰上这事呢!我昨晚回去想了一宿,会不会是我们中的谁得罪了人,那人给我们找事儿呢!”   他叹了一口气,“你们也知道我这个人,没啥脾气,应该没啥‘仇家’。你们也想想自个儿,琢磨一下,有没有得罪了人。”   几个师兄都是宅男一族兼单身一族,平时来往的人不多,一天到晚都扑在电脑上。他们很快也摇头否认,“不可能是我,跟我熟悉的人也就你们这几个了。”   徐浩平有种不大好的直觉,“难道是我?不可能啊,我在办公室呆的时间比在宿舍呆的时间长,平时除了上课,我都不怎么跟人打交道来往的啊!”   李光苦恼地叹了一口气,“那该会是咋回事啊!浩平,我记得你好像有对象吧,会不会是你对象惹了什么祸啊?”   徐浩平一口否认,“这更不可能,我女朋友整日在图书馆和自习室呆着,最爱的事情就是学习,平时也不爱扎堆找人玩。而且她性格很好,不会有人跟她过不去的!”   李光深吸一口气,像看傻子一样看着徐浩平——拜托,别人当然不会跟她过不去,是跟你过不去啊!   “那会不会是有人看上你女朋友了,想给你一个教训呢?”李光没办法,只能打了个直球。   徐浩平沉默了。他不敢否定这个可能。   几个师兄见状,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安慰的拍拍他的肩膀。   徐浩平艰难地把包子豆浆全部吃完,抹了一把脸,拿起自己的黑色背包,“师兄,我出去一趟。”   门开了,门关了。   “唉,我之前还见过浩平女朋友呢,长得多漂亮啊!”   “可不,那小师妹还挺好的,上回还让浩平给咱们带了水果!”   “也不知道是哪个臭不要脸的,看中别人女朋友了,来这么一招!这可不是害他们分手么!”   ……   简陋的办公室里,几个师兄感慨几句,但心里的大石头已经放下了许多,浑身上下轻松起来——不管怎么说,这事儿都不关他们的事了。 第256章 二五六   徐浩平出了办公室后, 犹豫了一下,便拨通了任雾的电话。他并不怀疑他们之间的感情,只是他自从加入师兄这个游戏开发团队之后, 便忙得站不住脚, 陪伴女友的时间大大减少,不知道她是不是碰上了死缠烂打的麻烦精。   “小雾,吃早餐了吗?”徐浩平放缓声音, 心里虽着急,但还是先关心女友早晨起来是否吃了早餐。若是没有, 他得先去饭堂给她买点早饭。   任雾此时早已回到了宿舍,早上没课, 便换回睡衣休闲地和舍友们共进早餐, 时不时说几句闲话。手机响了,是徐浩平打过来的, 她知道他为何打这个电话过来。   “嗯,吃了, 你呢?”任雾的语气跟平常一样, 带着点轻快。   徐浩平听着熟悉的说话口吻,心里的不安和烦躁渐渐消去, “我也吃了。小雾,我想问你点事儿哈, 我之前不是挺忙的嘛, 很少时间在你身边陪你。是不是有人趁我不在,经常缠着你啊?”   任雾有些吃惊,徐浩平小心翼翼地试探着,并没有直接把自己的怀疑说出来。   她没有否认,“确实有这么一回事, 之前我不是跟你提过一嘴嘛,暑假时有个男生不断给我打电话、加微信什么的,今天早上他还跑来我面前说了一些奇奇怪怪的话。”   徐浩平追问道,“他说了什么?是不是要你跟我分手之类的话?”   任雾应了一声,“嗯,差不多吧。我都录下来了,等会发给你。”   挂了电话之后,徐浩平很快收到了几段录音,伴随着细细碎碎的沙沙声,任雾和另一人的声音清晰可见。   他靠在墙上,把录音重复听了几次,深吸一口气,所有的事情都已经明了——李光偷偷把他们辛苦开发出来的游戏换了个壳子,在游戏发布之后,立马把盗版游戏发到网上,通过大肆宣传,把一大部分的正版游戏用户给拉到了盗版游戏那边。买家公司发现之后,要求跟团队解除合同并且要求赔偿。那幕后黑手则趁机要求李光哄骗他和任雾分手。   他会因为那巨额赔偿而和任雾分手吗?   徐浩平有些嘲讽地笑了。   不会。他之所以早早就选择跟师兄们一块创业,还不是为了能早点儿让任雾过上好生活。如果他的未来没有她,他做的一切都失去了大半意义。   王柏早上有课,他懒懒散散地坐在最后一排,后背靠着墙,双眼盯着手机屏幕,漫不经心地等待着好消息。   讲台上的教授突然中断了讲课,走到教室外跟两个高大的男人说了几句话,然后脸色难看地点点头,回到教室,“王柏今天来上课了没?”   边上的小弟赶紧提醒:“哥,老师喊你呢!”   王柏抬头看向教授,随意地抬了抬胳膊,嘴上应道,“来了!”   “外面有人找你,你出去一下。”教授强忍着怒气。他教书数十年,第一次碰上警察来教室门口逮人的!接下来的课他也没心思上了,得赶紧向教务处汇报一下,免得出了什么大事。   王柏一头雾水地走出教室,两位警察拿出证件,“王柏是吧?派出所接到报案,你跟我们回去一趟,了解情况。”   王柏平时再玩得疯,也没有什么机会跟警察打交道,心里慌得很,面上强作镇定,“你们是不是找错人了?我一向遵守纪律,啥事都没干,找我干嘛?”   两位警察并不听他狡辩,“有什么话去派出所说,在这儿说没用。”   是的,徐浩平想了又想,决定听从从小听到大的教导——有事找警察。于是他带著录音、约上任雾一块去报案了。这么一来,这事情就把他和任雾从中摘了出来,剩下的事便由王柏、李光和买家公司掰扯去吧。   任雾心情复杂,她还以为自己要出手呢,结果徐浩平淡淡定定去找了警察,一切事儿就跟她无关了。   “我不喜欢这里。”徐浩平跟她一起走回学校,“我以前一直以为学校里的人和事都是单纯的,我只需要做好自己的事情就够了。可是来到这里才发现,总有一些人会对我指手画脚,有人嘲笑我土包子穷鬼,有人妒忌我有个漂亮女朋友,有人看不惯我有开发游戏的天分……小雾,毕业之后我想回老家,我在这里没有安全感。”   徐浩平像只小蜗牛,碰上了他不想直面的事情后,悄悄地躲在自己的小壳里。   任雾从来不认为人必须要往高处、往大城市走,每个人秉性不一样,或许他在老家会过得更自在,或许他就是没办法接受一些丑陋的事实。   她点了点头,“好啊,到时我们一起回老家发展,你可以创业开游戏公司,我争取考上我们那儿的机关单位,开开心心过我们的小日子。”   徐浩平心里感动。在他说出刚才那一番话之后,他担心会看到女友失望的眼神,害怕听到她提出分开,他后悔自己太过感性冲动,甚至已经做好准备,如果她失望,便立即反口。为了她,留在自己不喜欢的大城市里也可以。   任雾和徐浩平都没有想法设法打听这件事情的后续,但还是陆陆续续从别人嘴里得知,王柏和李光被学校记过,赔了买家公司不少钱。王柏家里确实有钱,但家里人也不允许他这么胡来,知道他是为了抢别人女朋友搞出这回事之后,干脆给他申请了一个内地交流生项目,把他送到其他学校去了。   在此之后,任雾的生活重归平静。转眼大学时光飞逝,任雾在大四那年公考上岸,毕业之后回到老家市区的单位上班。徐浩平也拿出大学这几年的收入,办了一个小小的游戏公司。   任父任母开心得不得了,大女儿大学毕业后捧起了国家饭碗,未来女婿开了公司当了老板,小女儿在大学里成绩优秀,因为个子高挑相貌姣好,还进入了学校模特队,参加了省内好几场模特比赛,都取得了不错的成绩。   任雾没想到任晴会走上这么一条路,两姐妹在假期见面,晚上躺在同一张床上聊天时,任雾有些好奇地问道,“小晴,你以后是打算继续当模特,还是毕业之后找工作上班啊?”   任晴有些忐忑地看向任雾,“姐,你是不是觉得我干这行不大好啊?”   她也曾听过镇子上的闲言闲语,说她这么大一姑娘还不懂得自爱,穿着盖不住屁|股的衣服在台上走来走去,丢死人了。   她不知道姐姐是不是也会这么看待她,觉得这个职业不务正业。   任雾摇头,“你喜欢就好。”   任晴沉默了一会,说道,“姐,我从小就爱漂亮,爱穿漂亮衣服,我喜欢别人的目光在我身上流连,就好像自己是人群中最闪亮的星星,所有人,都会羡慕我、爱慕我。”   任雾忍不住腹诽,原身和任晴果真是两姐妹,爱好都是一样样的。   “姐,你还记得镇子上开了一家大饭店的黎家吗?他们家有个女孩儿,比我们要大一点,长得漂漂亮亮的,高中毕业后出去打工,然后嫁了个有钱人。有一次过年她回来了,穿得多美啊,天蓝色的长风衣,黑色靴子,背著名牌包包,开的车也要几百万。我那时候就想,我长得也不差啊,那是不是我也能嫁个这样的人。”   “姐,你上大学之后变了很多,比以前要关心我,会给我灌输‘想要什么就自己努力挣’的想法。”任晴笑了一声,“其实那会儿我还有点怨你,明明我们长得好看,明明我们有捷径可以走,可是为什么要绕个大弯脚踏实地地做人做事?”   “就这样被你灌了四年这样的想法,我就算再有攀附富贵的心思也灭了大半。上大学之后,模特队的师姐们主动找上了我,让我加进去。还别说,进了模特队之后,我还真碰过不少对我有意思的有钱人。不过,他们也就把我当个解闷的玩意儿,钱这么砸下来,礼物这么砸下来,就是没有点诚意。”任晴感慨,“有好几个师姐跟了有钱人,最后被大老婆跟到学校,手撕了。那场面可吓唬人了,反正我一点儿心思都不敢有了。姐你说得对,还是要脚踏实地啊!”   “我现在的想法就是争取吃多几年青春饭,毕竟做模特能穿各种漂亮衣服,能享受各种目光的洗礼,我心里开心!”任晴不怕挨饿不怕做运动,只怕没有漂亮衣服名牌包包和众人欣赏的目光。   任雾有些哭笑不得,谁能想得到任晴做模特的最大原因是这个呢。   这一辈子,任雾过得很平淡——大学毕业后成为一名公务员,和开游戏公司的男朋友结婚生子,两人生活富足,开开心心地过了一生。她在意的家人也过得很好很开心,父母身体健康,依然守着小杂货店,休息时就会到市区住两天,妹妹成为了一名颇有名气的模特,整日穿着漂亮新款的衣服挎著名牌包包出现在各大T台上,数不清的人沉沦在她的美丽之中。   “任务完成!”系统006的声音响起,原主的身影慢慢消散,那句谢谢也跟着消逝。   “本次打分如下,①脚踏实地过好自己的一生,得五十分;②正面影响妹妹任晴,使她找到最为适合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得三十分;③和父母维持和谐关系,得二十分。目前总得分为两千四百九十分。” 第257章 二五七   任雾再次睁开眼睛时, 心情有点复杂。   那个憔悴虚弱的中年妇人的执念是“一家人,好好的”,任雾脑子里闪过许多想象, 比如遇上了什么意外, 到时她该怎么规避……   然而等她接收了记忆,才发现导致一家人没有好结果的正是原主自己。   *   原主来自一个普通的农村家庭,父母都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庄稼人。她是家里的小闺女, 上头有个大哥任风,成绩是班里的中下游水准, 初中毕业后就收拾行李外出打工了。原主跟她大哥不一样,打小就希望自己有能力过上好日子, 上学以来认真听讲、勤奋向上, 成绩一直保持优秀,成为村子里第一个考上重点大学的女孩子。   她上大学之后才发现什么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自以为自己算得上优秀, 但和班上的同学一比,她就是个土了吧唧的书呆子, 除了学习, 啥也不会。瞧瞧这个女生会跳舞,举手投足间都是优美;那个男生会书法, 大笔一挥便是行云流水一幅字;还有那个谁,钢琴十级;那个谁, 打小学小提琴……   原身以为自己才艺比不上同学, 那成绩总不会差到哪儿去吧。事实上,她所在的省份是高考后进生,每年出的卷子都是所有省市里最简单的。不得不承认,就连学习,她也比不上别的同学。   原身自卑地度过大学四年, 在大四迷茫之时,参加了国考,考回到老家县城的一个单位。   好像那四年灰暗的时光不曾出现,原身到新单位后,是单位里学历最好的新人,做事也认真踏实,很快就被新单位的老人和领导们接纳了。   生活似乎变得美好顺利,原身经人介绍,和县城一中的一名语文老师程韶君相亲见面,相处一段时间后,走进了婚姻殿堂,并在一年后,有了他们的女儿程宛倩。   如果原身没有参加那一次同学聚会,或许她的一生会一直平淡地走到最后,没有太多波澜。   那是孩子三岁那年的春节,高三的同学群里突然有人提议聚会。这个提议很快得到了大家的响应。原身看了一下日期和聚会地点,离自家不远,便也随意答应了。   聚会约在一家KTV,原身去得早,豪华包厢里只有发起人余妍。原身跟余妍并不相熟,只隐约记得她成绩不算好,反正在教室前头贴着的排名表的前十名没见过这个名字。   余妍笑吟吟地跟她打招呼,问她在哪儿工作。她略带矜持地表示自己毕业后就考回了县城的国税局,然后反问余妍。   “我哪有你们这些高材生那么厉害,读大学、考公务员,我高中毕业之后就回家啃老了。我爸妈给我买了两套房子,一套拿来出租,另一套我自己住,每个月就靠那点儿月租过日子。”余妍话锋一转,“幸亏当初是在华市买的房子,那儿租金高,每个月能有两万块。”   原身脸上的笑容凝固了。她和丈夫虽然工作不错,但是收入不算高,房子首付是丈夫父母给的,但现在他们两口子还苦巴巴还着房贷。   包厢陆陆续续进人了,原身以前相熟的几个女同学也到了,大伙儿许久未见,这回见了面都有些兴奋,坐在一起围成个圈互相聊起彼此的近况。   刘夏霞以前成绩跟原身差不多,都是农村出来的学生,高考时失手了,只考上个二本,不过现在她重点大学研究生毕业了,现在在一家世界百强公司做财务。男朋友是同公司的一位领导,房子车子戒指都买了,只待她松口答应嫁给他。   王明悦,高三时矮矮胖胖挺内向的一个女孩子,现在瘦下来了,化着淡妆,穿着得体大方,看上去娇俏动人。她大学的时候就开始做视频博主,现在已经拥有百万粉丝了。   陈素玲,她大学读的是临床医学,毕业后进了一家三甲医院,老公是当地人,主要靠收租为生。原身好奇问了一句每月大概收入,听到那个数字后她心算一下,自己每个月拿着五千块,约摸要干两年才拿到他一个月的收入。   ……   总而言之,这次的同学聚会让原身发现,她是参加聚会的所有人中,混得最差的那一个——工作不算顶好,丈夫原生家庭没什么钱,丈夫工资不高,买的房子也是最便宜的。   原身因此夜夜难眠,无法自控地对丈夫、公婆、父母、大哥生出怨气来。为什么丈夫不能努力一点往上爬,争取考去更好的学校任教,甚至学其他老师,写一些优秀文章发表出来,挣多点稿费和名气。为什么公婆守着这么小的文具店过活,明明可以多搞点花样挣多点儿钱——比如卖早餐卖炸串卖糖水。为什么她父母都是老农民,一天到晚只知道在地里干活,到县城里只会给她送青菜和鸡鸭,没看别人的父母送的都是房子车子吗?为什么她的大哥只是个工厂的小组长,每个月挣那么几千块,从来没有能力补贴一下她的日子。   原身怨过之后,打起精神开始折腾。丈夫程韶君是个没有大志向、除了把自己正职工作做好之外只想好好陪闺女玩耍的人,原身偏生把他关在主卧里,让他好好阅读那一沓摞得高高的书籍报纸,要求他写稿子然后投到各个杂志社或报社。   程韶君性情温和,他猜到妻子参加聚会后心里有些不平衡,也顺从地照着妻子的安排,待在主卧里看报写字。但是,并非每个语文老师都是才气满满的,如程韶君,他就不擅长写作。稿子写废了一张又一张,时间一久,他也慢慢变得烦闷厌倦,下班都不愿意回家,生怕又被妻子锁在主卧里写稿,面对她怒愤不满及嫌弃的眼神。   公婆那家小文具店也被原身纳入“整治”范围,她特意花了几小时跟公婆聊天,给他们灌输“除了卖文具还能给学生卖点吃食”的想法。这个想法本来是好的,只是原身完全忽略了公婆的厨艺。小文具店外头支了个小摊,早上卖包子,中午和下午的放学期间就卖炸串和糖水。包子是批发拿货的,本来利润就不高,公婆折腾了两天,身子骨实在受不了,便砍去卖早餐这个项目,只余炸串和糖水。炸串是冷冻批发回来的,只需要解冻后扔进油锅里炸,撒上调料就行。家公害怕油锅,躲得远远的;家婆生怕炸串不熟,放进油锅老久都不捞出来。于是,这个炸串摊子很快就无人问津了,毕竟谁乐意吃那炸得乌漆嘛黑的东西啊!糖水原是最简单的,偏生这两老人见了孩子都心喜,每一份都是满满的料。不亏,但也没赚头。到头来,白折腾一趟。   老家的父母被要求养多点鸡鸭、种多点青菜蔬果。他们不舍得放下地里的活儿,又另外加了许多活儿,没多久就累倒了,于是这事儿也罢了。   大哥那儿,原身插不上手,只天天给大嫂打电话,让她督促大哥上进,心思要活点,别打一辈子死工。在她的煽风点火之下,大哥和大嫂决定出来创业。不是说开饭店挣钱吗?于是两人便去开饭店了。没半年,就把多年的积蓄全赔了进去,原身跟哥嫂也因此几乎闹翻。   原身折腾了一年,除了把里里外外搞得乱七八糟外,什么回报都没有。在她即将崩溃的时候,她把目光放在了四岁的女儿身上。   自程宛倩有记忆以来,她就是家里最忙碌的那个。除了上学,她放学之后还要参加各种兴趣班,比如钢琴、跳舞、绘画、奥赛……   兴趣班的老师曾经劝她妈妈,说贪多嚼不烂,专注于某一个更有可能取得好的成绩。可是妈妈根本不听,只说自家孩子不能比别人差。   程宛倩每天睁眼醒来的时候,都会觉得好累。为什么做人要这么累啊!可是,如果她不乖乖上学、上各种兴趣班,就会看到妈妈的眼泪。   她不想让妈妈难过。   程宛倩很努力地听从妈妈的话,认认真真地学习,认认真真地上兴趣班,希望自己的努力能让妈妈开心一点。   可是妈妈永远不会满足。尽管她已经拿了班级第一名,妈妈也只会责备她为什么不努力一点考年级第一;尽管她是钢琴班上第一个通过四级的学生,妈妈也会说大把人考过了十级,你有什么好高兴的;尽管绘画老师说她有绘画天分,在这方面加以培养,以后说不准会成为一个小画家,妈妈却失望地说谁家孩子这个年纪都办小画展了……   爸爸心疼她,不舍得她这么辛苦。因此和妈妈经常发生争执。一吵架,妈妈就会哭着喊:“你瞧瞧你这窝囊样,我认识你的时候,你是高一语文老师,现在还是高一语文老师!你没见那个老王现在都成了语文科科长了,那个老丁都成了副主任了!你怎么这么没用啊!你没用,你爸妈没用,现在还想把女儿也变得跟你们一样没出息吗?”   程宛倩觉得,她真的很努力了。可是她真的满足不了妈妈,永远无法成为她想要的、令她骄傲的女儿。   中考结束那天,程宛倩抖着双腿站上了五楼的围栏,纵身一跃,结束了短短一生。   她考砸了,考不上妈妈期待的重点高中了。   程宛倩走后,这个家也散了。原身无法接受女儿逝去、丈夫离开的事实,某天夜里,也跟着去了。 第258章 二五八   任雾来到这个小世界时, 这具身体正坐在KTV的角落里发呆,残留着羡慕又自卑的情绪。身旁坐着的老同学都相当兴奋,有的举着酒杯在玩乐, 有的拿着麦克风在欢唱, 有的聚在一起说闲话。   此时手里握着的手机界面亮了一下,任雾低头去看,是丈夫程韶君发过来的微信:“老婆, 这么晚了,要不我还是去接一下你吧?”   把聊天界面往上滑动, 任雾看到了几条消息——   (18:00)老公:老婆今晚玩得开心,聚会结束前给我发个信息, 到时候我去接你。   (18:03)老婆:好的, 我现在已经到K房了,你回去注意安全。   (23:30)老婆:等会你不用来接我了, 我自己回去就行。   (23:31)老公:你自己回来?这么晚了,我去接你吧!外头还挺冷的呢!   (23:33)老婆:都说了我自己回去!   (23:40)老公:老婆, 这么晚了, 要不我还是去接一下你吧?   任雾很快就明白了原身的意思,家里尚未买小汽车, 平日出行都是开着一台小电驴,她不想在这些老同学面前露出这丢人的一面。   她拿着手机回了信息:“好的, 那你出门穿多点衣服。我这边准备散场了, 你也差不多可以出门了。”   程韶君立即回了一个“好的”可爱表情包。   任雾也顺势发了个“抱抱”的表情包。   在同学聚会之前,这对夫妻关系还挺好的。原主长相清秀,身形高挑,爱说爱笑。程韶君性情温和,做事勤快。两人结婚多年, 磨合得也差不多了。   如果没有这场同学聚会的话,原身的心态不会崩得那么快。任雾叹息,但她本身就是个自尊心过强的人,即使没有这场同学聚会,以后她还会遇上很多互相比较的场合,比如谁的孩子成绩好、谁的老公挣钱多、谁的婆婆任劳任怨……   像现在,任雾的内心依然存留着一丝丝的躁郁。她不断回想自己的前半生,她原本就出生于一个贫穷的农家,通过自己的努力,拥有一份稳定的工作、一个温馨的家庭,难道这还不够吗?每个人的起点和能力原本就不同,何必时时盯着比自己过得好的人,要拿自己和别人作对比呢?做人一定要知足,不然那颗心将日日夜夜沉浸在妒火中,永无安宁。   这些思想暗示终于让任雾的头脑重获清明,有时候人就这样,明明就很小的一件事,却把自己逼进死胡同里。   午夜十二点来到,大家纷纷起身,拎起挎包往楼下走,互相说着告别的话。几个和任雾相熟的老同学也过来问了一句:“小雾,你今晚有没有开车过来?要不要我送你一趟?”   任雾胸腔里的那颗心又开始不安分了,像是在沸水中打滚,一抽一抽地疼。她趁着灯光昏暗,狠狠掐了自己一把,若无其事地笑,“谢谢啊,不用了,我家离这儿不远,老公过来接我。”   几个女生便打趣她找了个好老公,任雾只矜持地笑。到了一楼的广场上,程韶君和那辆小电驴停在了一旁,任雾抬头示意,“我老公来了,我先走了啊!下次有空咱们再聚!”   任雾踩着中跟靴子走得不算快,能听到身后的议论,“这么冷的天,开小电驴多遭罪啊!”“就是,平时上班也不方便啊!”“还是要买辆车好,去哪都是一脚油的事。”……   程韶君见妻子走过来,脸上笑容有些勉强,他心里明了,只递过一只锡纸包裹着的红薯,“老婆,你拿着红薯暖暖手,三分钟咱就到家了。”   任雾接过烤红薯,暖意从手上传到心里,慢慢地熨平心中的起伏。脑袋靠在丈夫宽厚的背上,双手揣着烤红薯,一路寒意凛凛,她却始终被温暖着。   到家后,程韶君把她推进卫生间,让她洗个痛快舒服的热水澡,换上暖绵的睡意。等她带着热气从卫生间出来,黄调灯光下,饭桌上放了一碗热气腾腾的云吞。   “今晚没怎么吃东西吧?给你煮了点饺子,赶紧吃点儿。”程韶君手里拿着一本育儿书籍,慢慢地翻看着,时不时看两眼妻子。   他知道接下来的时光,大概是要听她吐槽今晚遇到的糟心事。平时也是这样,她在单位总能遇到一些奇葩事情和人物,下班回来就开启吐槽模式。   他倒对她这个习惯没什么意见,毕竟两夫妻嘛,肯定是需要倾听对方说的话的。以前他在倾听时总忍不住发表自己的意见,惹得她越发生气。现在他学精了,就让她说个痛快,他就沉默地听,偶尔应上一声半句就够了。   果然,任雾一坐下来,一边吃一边低声而滔滔不绝地吐槽:“今晚这个同学聚会简直就是炫富大会,这个说爹妈给自己买了两套房,一套自己住一套拿来出租,她就靠租金过日子。还别说,她就这么玩一个月,比我辛辛苦苦一个月挣得还多!”   ……   程韶君不大爱听这些话,前几年他们两口子还没有孩子那会,就为这些话吵了一架,差点儿都离婚了。原因正是他带着她去参加一个朋友的豪华婚礼,她一回来就开始抱怨他没出息,挣得不多,工作没前途,爹妈没能力,直骂得他跟个孙子似的。   他只能把注意力集中在手中的书里,尽力把她的话关在耳朵之外,免得又听进一堆埋怨他没用的话。   然而,任雾只是把同学聚会上的事说完,就起身端起空碗进了厨房,没有对他进行人身攻击。程韶君暗暗松了一口气,但想想等会两口子还得回同一屋睡觉,又有些提心吊胆。   “老公,你先睡吧,我还要刷牙,等会得泡个脚敷个面膜。等我做完这些都两点了,你先睡,别等我了。”任雾刷完碗走出来说道,“你别看书了,这么晚了,伤眼睛。”   程韶君有些震惊,面前的这个妇人依然是熟悉的模样,说话腔调也一模一样,但为什么,她就放过了他呢。   不过嘛,既然她给了这个机会,他肯定要抓紧,开开心心跟妻子说了晚安,把书放回书架,看看女儿,然后跟周公约会去了。   任雾没她表面看上去那么淡定冷静。她心中那团妒火燃烧得正旺,她满脑子都是聚会上那些人说的话,让她无数次忍不住幻想自己也有这么好的生活。   最后她起身进了儿童房。女儿已经三岁了,正考虑让她一个人睡觉,所以里边装饰得很齐全,床头还放了一只软绵绵毛绒绒的巨大的兔子玩偶,是她特意买回来给女儿作伴。   任雾躺在床上,抱着兔子玩偶,用力地抓着它的毛它的身体,脑袋埋在软毛里,有一下没一下地蹭着。不知道时间过了多久,她的身体开始放轻松,她的脑袋不再充斥着聚会上听到的那些话,她的睡意开始袭来。   时间慢慢过去,任雾的生活像是跟之前没两样,但事实上,她这段时间必做的一件事便是抱着兔子玩偶发泄自己的负面情绪,找回短暂的心理平衡。   程韶君很快就发现了她的行为,犹豫了两天,试探地商量,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任雾深知这种过强的情绪是不正常的,她没有拒绝丈夫的建议。在丈夫的支持下,她第一次去见了心理医生。   也许是小地方,心理治疗这一块尚不够成熟。任雾接受了两个月的心理开导,并没有明显的好转,依然是时不时就会升起对别人的妒忌之意。   这些负面情绪,被任雾牢牢压制在心底。她也询问了系统,能不能抽掉这种情绪影响,或是有什么道具可以解除这种影响。却得知,原身是因这种情绪而影响自己的一生,她这一生,也会时刻被这种情绪影响着。   也许有人会说,不就是内心不平衡嘛!看开点不就好了吗?   但是要知道,每个人的心里承受能力不同。有些事情对A来说如同浮尘,对B而言却是巨山。   任雾夜夜难眠,一闭上眼睛,就想起她读书期间的辉煌。她成绩优秀,是每个老师喜欢的尖子生,是许多同学羡慕的优秀生。那么多人,比不上她,可是现在都过得比她好千倍百倍。   “我老公没工作,就靠收租。你别以为收租就很轻松,有时候啊我们出去吃饭,就有人打电话过来说想来租房,我们又赶紧开车回家,带人去看房……”   “我男朋友挺想结婚的,前几个月换了新车新房子,也准备了戒指。可是我觉得我还年轻,打拼几年再结婚也不晚。他也没办法,只能等着呗!”   “我现在的粉丝数量还算可以,在A站有一百多万,在大红薯上有两百多万,每个月收入也还不错。对了,小雾你在老家工作,应该知道虹山花园这个小区吧?那里房子还不错哦,户型挺好的。前阵子我给我爸妈买了一套一百八十平的,咱们老家房价也低,一万出头而言。”   ……   那些老同学似是炫耀、又似是陈述的画面再次浮现在任雾的脑海,内心立即翻滚如沸腾,烧得胸口难受,痛得手脚发软。   她睁开眼睛,目光穿过黑暗落在天花板的某处,脑子里只剩下一句话——为什么,我过得就没有别人那么好呢? 第259章 二五九   任雾的公婆是在县城一中门口开文具店的, 店面不大,小小的一间,每个月租金要三千。租金高、生意一般, 每个月这老两口也只能挣个两三千。幸亏这老两口年轻时趁着房价低, 买了一套一厅两室的房子来住,儿子结婚后他们就把儿子的睡房给租了出去,每个月能增多一千五的收入。两人平时很省, 周末时经常到市郊农家去收蔬菜,把自家和儿子家的冰箱塞得满满的。   原身虽然不爱和这对没钱的公婆来往, 但是程韶君每个周末都会让父母过来小住两天。这不,任雾刚下班, 就接到了丈夫的电话。   “老婆, 明天就周六了,等会我去爸妈店里接宛倩, 顺便让他们过来住两天。家里冰箱没什么菜了,你下班回去时买点肉吧。”   待任雾挂了电话, 和她并肩走下楼的同事刘晓雪忍不住摇摇头, “小雾,你家公家婆又去你家住啊?你老公也真是的, 每个星期都让他爸妈过来,害得你周末也没得好好休息。再说了, 你家地方又不大, 再多两个人都转不开了。”   这个刘晓雪和原身关系挺好,心地不坏,就是嘴上琐碎,说话时不怎么顾及旁人感受。瞧她说这番话,明明是为任雾打不平, 偏生说得好像在嘲笑任雾家里房子小。   任雾原本是一个情绪比较稳定的人,但是到了这具身体之后,她总是很敏感易怒。听到刘晓雪这么一说,尽管她已经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了,但不满还是溢于言中:“还好吧,我公婆平时也要帮我带孩子,周末过来住两天也是应该的。”   “唉,你瞧瞧你,什么委屈都往自己心里憋。按我说啊,咱们女人就该挺直腰杆子活着。你瞧瞧我,我日子过得多好,我公婆可不敢天天到我面前耍威风!”刘晓雪觉得自己好心好意却没得到回应,有些恨铁不成钢。   任雾有些无语。刘晓雪是土生土长的县城人,父母在自家地皮上起了一栋六层的房子,底楼的车库,二楼是父母住,三到六楼都是出租,一半租金是父母收着,另一半交由刘晓雪。她老公几乎是入赘她家,她公婆又怎么敢惹她不愉快。   想到这里,任雾心里憋屈,只觉得全世界就她的日子过得最不顺畅,要什么没什么,就她一个人苦哈哈地撑着。   “小雾,我先走了,今晚我约了朋友吃饭呢。”刘晓雪摆摆手,钻进一辆银色小轿车里。   任雾沉默着看小汽车顺畅地从车位上移开,看到自己那台红色的小电驴。   提着菜回到家时,公婆早就坐在沙发上了。程父是个脾气温和的小老头子,他坐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小孙女拿着蜡笔画画,时不时跨上一句:“真棒,倩倩画的小花真好看!”   程母是个勤快的老太太,一来到就把地板清洁了一遍,这会子刚忙完,累得坐在沙发上喘气。见儿媳提着菜回来,她又迎了上去,“小雾回来了?咋买了这么多菜啊?你上了一天班累着了吧,赶紧坐着歇着,妈去做饭!”   家婆厨艺一般,任雾也没好意思休息,换了鞋跟着进了厨房,不过很快就被丈夫换了出去,“老婆,你出去歇会,我来炒菜吧。”   不算宽敞的房子里,婆婆和丈夫在厨房里忙碌,说着闲话;童稚的女儿趴在桌上画画,鼻头还沾了颜色;公公慈祥地陪着孙女儿,时不时夸上一句。   这些场景太过温馨,让坐在沙发上的任雾的内心慢慢平静下来。   没多久,饭桌上就摆了几道热气腾腾的菜肴,有女儿最爱吃的虾仁蒸蛋,她最爱吃的红烧肉,丈夫最爱吃的清蒸鱼,以及一道绿油油的蔬菜。   公婆的筷子总是伸向那道蔬菜,让他们吃点肉,他们却一副嫌弃的样子:“哎呀,我都说了,我不爱吃肉!你们吃你们自己的,别管我!”   任雾的脑海里飘过童年时的回忆,家里买了点肉,爸妈从来都不伸筷,都让她和哥哥吃了。哥哥比她大,也比她懂事,夹肉的次数少,尽量让着她。   她心头有些酸涩。明明已经远离了那个穷不拉几的小村子,为什么她还会看到相似的情景。   放在一旁的手机忽然震动两下,打开一看,是刘晓雪发过来的照片,一张是她捧着一盘子海鲜开心的笑着的样子,另一张是她拍的漂亮的小蛋糕。   “小雾,看,我给我妈买的小蛋糕!现在搞活动,只要一百八十八哦!非常好吃,推荐给你!”   任雾沉默着把手机反着放回原处。一百八十八,一个小蛋糕。她今晚买了半斤虾、一条鱼、两斤五花肉、一只鸡,也就花了一百五。现在桌上也只出现了十来只虾仁、一条鱼和一斤肉,剩下的那些还能明天吃顿丰盛的。   她该怎么办?该怎么控制那该死的情绪,该怎么让家人过得好一点。   晚饭过后,任雾清洗了碗筷便回了房间,趴着化妆桌上写写划划。客厅里,程母有些不放心地拉着儿子小声问:“韶君啊,小雾她这是怎么了?一晚上我都没见她笑过,拉着一张脸是不满意我跟你爸过来住?要是不乐意,我现在就跟你爸回家去!”   程韶君脑壳疼,赶紧解释:“妈,你想到哪儿去了!小雾怎么可能不乐意你们过来住呢?前几天她还说了,说你们平时帮我们带孩子辛苦,周末一定要买鸡回来煮汤补补。你看,她今晚不就特意买了一只鸡回来么?就连煮汤的药材都买好了呢!当归红枣元肉炖鸡汤,多合适你和爸喝啊!”   程母听到这番解释,想到儿媳确确实实买了鸡和药材回来,心里也舒坦了点,“那小雾是不是工作上遇上麻烦了?要不你进房跟她说说话?甭让她憋心里头,多难受啊!”   程韶君连忙点头,心里庆幸母亲好哄。待母亲转身去陪女儿时,他悄悄叹了一口气,抬起沉重的脚步走进主卧。   “老婆,怎么了?今晚碰上什么事儿了?”程韶君双手撑在妻子肩头,下巴顶在她的头顶,几乎把她整个人拢入怀中。   任雾轻巧地避了避,从他怀里钻出来,指着笔记本说:“老公,我觉得我们不能再这么糊里糊涂过下去了。”   程韶君心里一惊,“你想离婚?”   任雾没好气地把笔记本递到他面前,“自个儿看看。”   笔记本上清楚地列出了这两夫妻以及程父程母、任父任母一年的大概收入和两夫妻的大概支出。   “老公,你看,这是我们俩一年的收入,这是咱们一年的开销,算下来几乎没有剩余。你爸妈每个月能存三千,一年下来能有个三万六。我爸妈就靠卖点地里的蔬菜稻米花生,每年能有个几千。”任雾右手撑着额头,有些发愁,“咱家就你爸妈能攒点钱,可是他们年纪越来越大,那些钱可是他们的养老钱。以后宛倩要上学、上兴趣班,还有大把的开销呢。咱们得想办法多挣钱啊!”   程韶君叹了一口气,“老婆,这些账,我心里都有数。我也盼着咱们生活越过越好,可是,我们能干点什么啊?”   程韶君不是没琢磨过挣点外快。但是他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语文老师,做生意没本钱也没本事,赌钱没本钱也没胆量,想学其他老师投稿还没这文采,想周末晚上去摆摊还没这个脸面。最后便是啥也不会干、啥也不敢干。   而老婆那儿,她是公务员,明文就限制了她挣外快的方式。这么多年以来,她也没琢磨过这一点。   任雾摇摇头,“让我想想,咱们总不能这么下去,得好好计划一番。”   *   任雾最先“开刀”的是程父程母的小文具店。在周末的时候,她和丈夫两人先把这家灰暗残旧的小文具店彻底地清理打扫了一遍,把所有的文具用品重新规整分类,在小店门口支了个顶棚——其实旁边那些小店也会支个顶棚,把一部分货品放在外面售卖,但是程父程母觉得自家小店里面可以塞下所有东西,就没必要支个顶棚,占多点面积了。   周日晚上,任雾夫妇全部搞定后,打电话让公婆过来瞧瞧、熟悉一下,以免第二天开店手忙脚乱。   程父骑着小三轮,搭着老伴和乖孙女往店里赶,一路上还有些不乐意,“你说他们两口子不是闲得慌嘛?耗两天时间来打理文具店,还花钱买了那啥子顶棚!咱们哪用得上啊!店里地方早就够用了!”   程母附和道,“可不是,咱们那样子就挺好的,现在给我折腾出新花样,我都怕到时候找不到东西!”   很快,他们就来到了小店前,把小三轮往边上一放,抱着大孙女往店里走。   “你们这是搞什么鬼啊!”程父一看到顶棚下支了个小书摊,立马不满了,“你看看你们拿的是什么货?《美少女》《篮球报刊》《青年文摘》《故事会》……你们怎么就拿了一堆闲书啊?这可是会让学生学习退步的书啊!”   程韶君赶紧出来顶住父母的怒火,好声好气地说,“爸、妈,现在的学生跟以前的学生不一样了,不看这些书还考不出好成绩呢!以前我们上课听讲、课后完成作业,成绩一般都差不到哪儿去。现在啊,咱们讲究素质教育,给学生们更多发挥和想象的空间。就像这本《美少女》,别看里边都是一些校园里的小故事,可是啊这些文章的文笔都不错,学生们看了、学会运用的话,对写作有一定的帮助。还有这个《篮球报刊》,里边介绍了不少打篮球的体育明星,学生们可以拿他们作为写作范例……”   程韶君细细把各种书刊的好处道出来,这么一说,程父程母的脸色便好多了,“哦,原来这些书还有点用!我还以为都是闲书呢!”   通过了这一关,程母看到门口放的雪柜和冰箱又炸了,“你们咋摆了一箱子的饮料和雪糕啊?我跟你们说,这些东西对身体没用的,咱们可不能害了那些学生啊!”   任雾赶紧出来解释:“妈,现在天气都变热了,那些孩子上完体育课多热啊,买杯饮料解解暑、补充一下水分也好。还有啊,这些饮料雪糕还可以给人体补充糖分、增加身体里的能量呢。再说了,咱们这儿不卖,学校里边的小卖部不一样也卖吗?妈,你是不清楚,学校小卖部里的东西都比外面贵一块两块呢!你还不如让他们省点钱呢!”   程母犹豫着,不作声了。   外头看完了,瞧瞧里头去。一进屋就看到了一个长货架,上面摆满了文具。跟之前相比也没有太多区别,只是看上去更干净整洁了些。   “爸妈,你们看,以后他们进来买东西,就让他们看看这张图,东西都按这张图摆放好了。你们也不用总是走来走去帮忙拿了。”程韶君指着收银台上、墙上贴着的指示图说道。以前他过来帮忙看店时,发现那些学生总是找不到东西,一个接一个发问东西在哪儿,害得他工作效率很低,耽误了不少学生的时间。   “那、那你们咋在这儿摆了个机器啊?”程母指着收银台台面上摆着的香肠机,一脸嫌弃,“你们该不是想拿香肠来卖吧?我们不干那事,太缺德了,谁知道香肠里放的是什么玩意啊!”   任雾无奈,只能跟她商量,“妈,你知道我平时爱鼓捣些小吃,要不我做一批香肠放这儿烤?你总信得过我吧?”   程母还是咬紧牙关,要求儿媳妇先给家里做一顿来吃,她全程监督确保卫生才行。   不过,总的来说,任雾和程韶君也是心满意足了。对这个小文具店做出了一定的改变,好说歹说也让这二老接受了。   *   “许洁,中午吃完饭你陪我去文具店买点文具好不好?”曾莉莉和同班同学兼好友许洁拉着手一起走进饭堂,“我的修正带用完了,下午语文要考试呢,我不想借我同桌的来用,她好小气的!”   许洁爽快地答应下来,吃完午饭,便去了熟悉的小文具店。   “咦,阿公阿婆这里怎么变了个样?该不是换了人来做吧?”两人在这里上了三年学,也在这家小文具店里买了三年文具,跟店里头的老爷爷老奶奶很是相熟。发现小文具店的变化后,她们有些担心地跑进店里。   幸亏,店里头坐着的两位老人依然是她们熟悉的。   “哎,小姑娘,又来买文具啦?”程母一看到人就认出她们是这儿的常客,笑呵呵地跟她们打招呼。   “阿公阿婆,你们这里怎么变了个样啊?吓死我们啦,还以为换了别人来做呢!”曾莉莉心直嘴快,小手拍着胸口庆幸。   “就是啊,好大变化哦!”许洁四处看看,“文具摆得好整齐啊!”   “我儿子和我儿媳妇过来弄的,说搞好一点,生意可能也好一点。你们四处看看啊,有什么意见也可以跟我们说下。”程母笑着说。   小文具店虽然大变样了,但是比起之前,她们找文具要更方便快捷了。老爷爷老奶奶年纪大了,经常会记不清哪些文具放在哪儿。再加上有些学生拿了文具又不想买,就随意一放,最后便搞得越来越乱,老爷爷老奶奶也更糊涂。   现在她们看着那张指示图,快速找到修正带的位置,选好合适的修正带。   “莉莉,你快来看看,这里有最新的《美少女》哎!”许洁是《美少女》的忠实粉丝,可是学校附近都没有小书摊,她只能在有空时去书店里找。没想到文具店居然也进了货,以后她就不用跑那么远去买书了。   “哇,这里还有《青年文摘》!今晚不是有个美文鉴赏会吗?刚好可以买一本回去,到时候在班里分享!”曾莉莉也很兴奋,拿起自己最常看的杂志,准备去买单。   “啊!这里还多了个冰柜!里边有大布丁!”许洁激动得差点跳起来,“我最爱吃的大布丁!”   “哇!我要吃糯米糍!有没有?”曾莉莉冲过去,扒着冰柜看,很快她就看到了自己最喜爱的糯米糍。   结账的时候,两个小女生还是非常兴奋,“阿公阿婆,你们这儿真的太好了,有文具,有杂志,还有雪糕和饮料!到时候是不是还会有香肠啊?”   程父程母对视一下,看到彼此眼里的震惊。   没想到啊没想到,儿子儿媳这么一折腾,还真让学生喜欢啊!   时间如流水,转眼就过去了一个星期。程父程母又上儿子家小住了。   因为平时任雾两夫妇要上班,所以孩子都是放在小文具店里,晚上程韶君下班会拐到店里把孩子接回去,大概也会了解到店里的情况。任雾虽然从丈夫口中知道生意还不错,但还是想再次确认一下。   然而没等她开口,程母就眉开眼笑拉着她的手,“这儿媳妇,咱家娶得太好了!要不是小雾,那小文具店哪会有这么好生意啊!你定的那些杂志早就卖光了,又让人送了两次过来!还有饮料和雪糕也补了货,我也进了点新货,说是什么网红雪糕,卖得也还可以!”   程父也夸道,“小雾是真不错,咱大孙女就像她,机灵!”   任雾被这直白的夸赞说红了脸,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   “就是、就是那个香肠啊,小雾你搞定了吗?哎哟,那个小机器摆在那儿可招人喜欢了,好多学生都问什么时候有香肠吃呢?”程母满心都想着香肠,“小雾啊,我能不能跟你学学做香肠啊?你上班也忙,周末得好好歇着,要不让我来做吧?”   任雾也正有此意,做香肠的材料和工具都备齐了,她干脆就指示程母动手,一步步地把香肠做出来。等到肠衣全被灌进淀粉肉糜,扎了小孔放阳台凉了一晚。   第二天一早,程母就按照任雾说的,把香肠煮好,放在一旁晾凉。这般才算是完全做好。   早餐难得做得跟平时的粥粉面不一样,程韶君煎了面包片、煎了香肠、煎了鸡蛋,然后拼成了一个个三明治。   “这东西,真洋气!”程父程母对着面前的牛奶和三明治有些不习惯,想了半天才挤出夸赞的话。   任雾和程韶君被逗笑了,一旁的小丫头程宛倩也傻呵呵地跟着乐。   待程父程母咬下一口,细细咀嚼,他们才尝到其中的美味——面包片一面煎得微焦,一面依然软绵,香肠煎出油脂香,加上鸡蛋的焦香、番茄酱的酸甜、生菜叶的清新,合起来便是他们从未尝过的美味。   程母还特意留出一口香肠,她要单独品尝它,看它够不够格在小文具店里占据一席之地。   看她半眯着眼,慢慢咀嚼回味,那答案已经非常明显了。   虽然说香肠确定能上架了,但任雾还是有些担忧——这香肠成本不低,卖得不便宜,一根至少买两块才能回本。据她所知,外头卖的香肠也就两块钱一根。搁她这,这个价格可是不亏不赚啊!   程母没这担忧,她知道成本后,干脆利落地决定卖四块钱一根。爱买不买,卖不出去他们两口子就自个儿当菜吃!   最后这香肠还是没能进到程父程母肚子里。那些学生盯着那台香肠机流了一个星期的口水,又听程母说了无数次,外面拿货的香肠不知道品质好不好,她干脆让儿媳妇亲手做。她儿媳妇可厉害了,做这些小吃那叫一个绝了!   于是等香肠机终于启动,一根根圆润润的香肠躺在上面接受三百六十度的均匀烘烤,油脂慢慢渗出表皮,散发出令人垂涎三尺的肉香味,一大堆学生已经忘了自己的年龄性别,手里抖着钱让程父程母赶紧收钱给他们拿香肠。   “这些男生也太过分了!仗着自己手长就把钱塞到阿婆手里!”   “哼!你们女生不过分!手肘多尖啊,戳得我们痛死了!”   “天,初三的师兄也好意思来抢师弟师妹的口粮!也太不爱护我们这些师弟师妹了吧!”   ……   这种场面,程父程母还真没见过,怎么一个个跟饿死鬼似的。他们难得沉了脸,让学生们都排好了队,才开始售卖,还每人限买一根。   学生们哭丧着脸:“阿公阿婆,我们这些住宿生好惨的,在饭堂吃不好,都要饿死了!”   不管怎么说,这个香肠就此打出了名堂,吸引了一波又一波的学生。甚至就连学校老师都知道,这家小文具店里的烤香肠做得特别好吃,还是他们自家人做的,干净卫生!   *   在文具店开得红红火火之时,任雾也在考虑她和丈夫能做点什么副业。想了又想,最后居然还是确定为写文章。   不过嘛,写是她写,脑洞是程韶君出的。   许是程韶君教语文太久了,一提起笔写文章就像写议论文似的,有理有据就是没有吸引人看下去的魅力。任雾跟他长聊了一次,发现他并非没有脑洞,相反,他脑洞还挺大的,并且还能自创相应的理论来支持他的脑洞。   任雾决定她来写,他提供脑洞,然后两人一起修改。   他们先确定了小说的题材和受众,然后选择了一家男生向小说网站,每人在上面阅读了一下畅销的书籍,对它们进行概括总结。   “说到底,这些小说就是为了一个‘爽’字,主角爽,读者就爽。”任雾说道,“这么说来,你那个说现代男主重生到架空古代,从一个贫穷的农家小童长成一代名臣的故事就很不错啊!”   程韶君点头,“确实,但是我们还得设计一些‘障碍’给男主,让他成功得没那么容易,让读者更有‘爽’的感觉!”   两人越说越来劲,几乎坐在梳妆台前聊了一夜,亏得第二天是周末,不用上班,不然这两人可是连七点爬起来的勇气都没有。   写小说不是一件容易的事,脑洞很重要,但也很不重要。有脑洞却没能力坚持下去,到最后也是一场空。   但对任雾而言,坚持不是一件难事。她曾在之前的小世界里写过小说,虽然已经过去了许久,她也因喝了“忘情水”而忘记大多细节,但她早有心理准备——一旦开始,就要接受漫长的无人问津的时期。   程韶君似是重新认识她一般,他没见过她这个坚持不懈、从不气馁的样子。深夜里,她独自一人坐在梳妆台前,对着电脑敲敲打打,累了困了喝一口冷冰冰的茶水,然后继续打起精神继续写。   他原本还是有些随意糊弄的想法,但很快就打破了这个想法——老婆不是在做梦,她是很认真地希望能找到一条适合他们两口子的道路,能让他们这个小家过得更好。   他作为家庭的一份子,他又怎能不去努力呢?   功夫不负有心人,在写满十万字、存稿五万的时候,任雾申请了签约,两天后收到了网站的回应——申请签约通过!   这篇男主种田升级流小说在这个网站里并不多见,加上构思文笔都不错,很快就吸引了一拨人气,收藏和打赏在持续增加,小说也开启了收费章节。   程韶君天天守着看后台的小金库,从零到有,个位数、十位数、百位数……不到半个月时间,居然拿到了过千的报酬!   这、这也太让他吃惊了!   程韶君不了解网文,他曾经也提笔写小说,那也是想投到各大报社、出版社希望能刊登。但他从没收到回复,那封信件、邮件都如同石沉大海。   不得不说,这个小金库打动了他的心。不是金额多少的问题,而是让他重新有了自己写小说的想法。   当然,现在正在进行中的小说,他也会继续构思和丰富,让它呈现出最好的模样。   任雾当然支持他。她让他先写位面快穿的故事,这样的话,每个小故事都是单独的,篇幅不长,对程韶君来说难度也没有那么大。   时间一晃就过去了半年。   这半年里,这个小家庭还真有不少变化。先说程父程母那边,小文具店的生意非常好,房东看着也眼红,恨不得立刻把铺面收回去,幸亏他们签的合同是年底到期。不过这对老夫妻也提前物色新的铺面,并且买了下来。他们这回可是大出血,连棺材本都砸了下去,才换回小小一家小商铺。这样也好,他们就不用担心某天房东又涨租金了。   再说任雾和程韶君。他们联手合作的小说《名臣之路》在网站连载四个月,收藏数超十万,打赏和收费章节总金额更是高达二十万。   程韶君怎么也想不到,一篇一百来万字数的小说,竟然能拿到二十万。   这还没完,小说刚正式完结,编辑就联系任雾,告知她有影视公司想买小说版权,暂时给到的版权费接近百万。   程韶君像是被吓到了,久久地回不过神来。谁能想象,半年时间就能挣上一百来万。他忍不住心算,这些钱可要他们两夫妻不吃不喝不花熬十年才能存下来啊!   任雾也心情愉悦,待网站那边帮忙商定了版权费、敲定了合同,她爽快地签字,拿到了税后近百万的报酬。   不得不说,卡里有钱了,整个人精神都不同了,腰杆子挺得更直了、说话更有自信了。   每个周末,丈夫还是会在她下班的时候打电话过来,但是说的话不一样了,“老婆,咱爸妈说这个星期生意不错,辛苦了一个星期,干脆今晚出去吃饭。你不是说想吃火锅吗,等会我来接你啊!”   她换了新手机,接电话时再也不用担心旁边的人能听得到了。刘晓雪虽然听不到电话里的人说什么,但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她都看在了眼里,忍不住开口:“小雾,你真好命啊,每个周五你们一大家子都出去聚餐,多和睦多温馨啊!哪像我家,我爸妈不爱在外头吃饭,我公婆也不乐意,我老公是个没主意的,我爸妈一喊,他就回家吃饭了。我想在外面吃饭也没伴啊!”   任雾拍拍她肩膀,安慰道,“你想想,我出去吃饭,还得照顾我公婆呢,也挺麻烦的。”   刘晓雪这么一听,心里也舒服多了,脸也没那么板着了。   任雾把人哄开心了,自己心情也好。虽然平时出去吃饭是公婆处处照顾她、关心她,但她还是扯了个小谎。毕竟,她尝过妒火中烧的感觉,没必要让旁人也尝尝那个苦头。 第260章 二六零   任雾夫妇的副业走上了阳光大道, 公婆的事业也算是焕发了第二春,而她的父母还在老家种着菜种着田地。   七月中旬,程韶君放暑假了。任雾也申请休年假, 两口子带着女儿回乡下看看父母、帮忙干点农活。   家里的房子还是小时候住的老房子, 一幢灰不溜秋的土砖房,看上去非常简陋。任雾牵着孩子走进屋,孩子便吓得直嚷:“妈妈抱、妈妈抱, 我害怕!”   任雾赶紧让程韶君打开电灯。老家的房子就是这样,不管外头多亮, 里头都是暗暗的。   任父任母尴尬地笑,拿来过年时存下的饼干糖果哄孩子, “倩倩, 看外公外婆这里有什么?是你最喜欢吃的饼干哦!”   程宛倩怯怯地扭头看了一眼,迅速转了回去, “妈妈,我不要吃!我要回家!我害怕!”   任雾轻声安抚她, 把她抱出屋, 坐在家门口和父母说话。   程宛倩见到阳光后又活泼起来,任父任母再说有饼干糖果, 这只小馋猫就贴在外公外婆身边了。   任雾两口子挣了不少钱,现在两人分开写小说了, 程韶君挣得少些, 任雾挣得多些,生活算得上很滋润了。   程韶君也跟任雾商量过,要不要拿一笔钱出来给岳父岳母起新房子,让他们住得舒服点。   任雾当然希望父母能住进好房子,但她更清楚:“别, 爸妈才不乐意我们拿钱给他们起房子,村里人会笑话的。”   在村里头,人们总是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平时有空就回来看看父母,手头有钱也可以补贴一下父母,但是没道理让外嫁女给娘家起房子。娘家父母和娘家大哥可怎么抬头见人啊!   程韶君听任雾这么说,也断了这个心思。房子破点旧点,也不是不能住人。   这次回娘家,任雾心里也有自己的盘算。她的日子过好了,父母也不能差到哪去,不然让她这个当女儿心里也不安乐。   父母在家里主要是种菜、种稻子和花生黄豆,这些都是农家最日常的东西,集市上虽然能卖出去,但是价格也不算高。忙忙碌碌一年到头,也就挣那几千块一万。   怎么样才能让父母轻松点、又能多挣点钱呢?   在农家,这些稻米花生黄豆鸡蛋是最不起眼的东西,但在城里人眼里,这些土产既天然又有营养。那么,她是不是可以从这一方面入手呢?   下午一家五口出门收黄豆的时候,任雾特意录制了几条短小的视频发在朋友圈,配上文字——“年假在老家帮爸妈收黄豆,瞧我家的黄豆,多饱满啊!”   等她晚上闲暇时掏出手机一看,点赞评论的人数不少,有人打趣她回老家干农活,有人夸赞黄豆长得真好,有人问这黄豆是不是留着自家吃的。   任雾在自己朋友圈底下回复:“哈哈哈,家里黄豆还挺多的,等到晒好了就拿去集市上卖掉~”   很快就有几个人找她私聊。   “小雾,你家黄豆真的好好哎!能不能给我带几斤出来呀?”这是臭不要脸想要任雾送黄豆的。   “哇,小雾你真辛苦!这么大太阳还要干农活!下次还是等不晒了再去干活吧,不然会晒伤皮肤的。”这是阴阳怪气嘲笑的。   “小雾,你家黄豆怎么卖呀?能不能买几斤给我呀?我家小姑子生了孩子没多久,要喝黄豆炖猪脚,我正愁着去哪儿找些好点的黄豆呢!”这是来买黄豆的上帝。   ……   任雾了解了一下,家里平时拿出去买的黄豆大概是每斤三块五、带壳干花生是每斤两块、去壳的大米是每斤一块五。于是她考虑了一下,定下了价格,黄豆每斤五块、带壳干花生每斤四块、去壳大米每斤两块五,都不包邮。   这个价格跟县城里的超市相比几乎持平,想买正宗农家土产的人也不会觉得自己吃大亏,任雾父母也能比平时多点赚头。   任雾干脆利落把这些土产的价格发在朋友圈,顺便配上黄豆、花生和大米的图片。   这天晚上,只有一个客户下了单打了钱过来,买了六斤黄豆,到时候货物到付即可。任雾跟她说好,等黄豆晒好就打包寄过去。   大家都是现实生活中相熟的,那客户也很放心,只等过几天收获。   “爸、妈,你们看,我帮咱家卖了六斤黄豆出去,五块钱一斤呢!看,钱都已经打过来了,地址也发过来了。妈,我转你微信上啊!”任雾拿着手机对父母晃了晃。   任父任母都是识几个字的,凑在闺女身边把聊天记录和朋友圈都看了又看,惊奇不已,怎么突然间就把黄豆给卖出去了呢?价格还比平时在集市上卖要贵呢!   “妈,你平时也玩微信、也会发朋友圈,这几天我就教你怎么宣传咱家的土特产哈!”任雾和任母凑在一起,详细地说了起来。   任父的手机是老人机,没有上网的功能。之前任雾说要给他买台智能手机,他摆摆手拒绝了,直说手机能打电话就行,旁的都没用。这下子他着急了,围在老伴和闺女身边,听着闺女的经验传授,却发现自己啥也不知道。   “这个微信是拿来干什么的?是信息吗?你们来来回回发那么多,是不是要扣钱啊?”任父既疑惑又担心。   任雾把任父交给程韶君,让他好好介绍一下什么是上网,什么是微信,什么是朋友圈。   程韶君有些想笑。他还记得年前任雾提出给岳父换台智能手机,岳父那个拒绝的样子。现在岳父像个小学生一样坐在他身边,听着他耐心介绍手机和各种软件,满脸都是诧异。   任母虽然没读多少书,但她脑子也算灵活,家里那些土货也是她提出拿去集市上卖的,现在有了新的售卖方式,还能挣更多钱,她几乎是拿出了百分百的专注力来学习。等闺女教完,她还重复了好几遍,问闺女是不是这么做。   任母手机里的联系人列表都是乡下认识的人家,没有一个潜在客户,那些土货谁家没有啊!   任雾先把第一个客户推荐给母亲,让她做好发货和售后的工作。趁着这几天她在家,能帮母亲看上几眼。   任母睡觉前还捧着手机看,任父酸溜溜地说道:“闺女还是跟你好点。”   任母没好气瞪了他一眼,“得了,明儿让你闺女去镇上给你买台新手机,行了吧?”   任雾的卧房里,程宛倩早就睡得香喷喷,小两口还说着睡前悄悄话。   “老婆,我在狗东上给爸买了台手机,明儿应该就能到。到时候我再给家里扯条网线吧,家里信号不好,用流量太慢了。”   “行,我下午看到菜地里有很多白萝卜,明天我跟妈在家拔萝卜、腌萝卜干,你跟爸去地里继续收黄豆。”   ……   夜逐渐深了,田地里传来聒噪的蛙鸣虫叫。就在这种熟悉又陌生的伴奏下,任雾陷入了梦乡。   第二天一大早,任父就骑着破单车去集市买肉,任母则煮了白粥摊了韭菜饼,叫醒大家洗漱吃早餐。   早餐之后,程韶君和任父便出发去地里了,临出发前,任父还不断咳嗽,气得任母在他背上狠狠拍了一巴掌:“行了行了,我会记得提醒的,你就安心去地里收豆子吧!”   任雾今天把宣传萝卜干的事情交给母亲来做。在拔萝卜之前,先拍一波萝卜缨子绿油油的照片放在朋友圈里,上面写着:“家里萝卜成熟了,准备开工!”   拨出来的萝卜又大又长又沉,用手掂一掂就知道水分极足。任雾给母亲拍了个正在拔萝卜和拿着萝卜开心笑着的照片,传到朋友圈:“哇,萝卜长得太好了!必须拿来做萝卜干!”   拔完萝卜还得清洗、切四瓣、揉盐、腌制去水、晾晒等等,每一个步骤都留下了照片和视频。任雾和任母的朋友圈里,全是萝卜。   不过,效果也很好。前一晚的顾客向两个亲朋推荐了任母的名片,并加为好友。这下见到有萝卜干,便好奇地发信息过来询问:“阿姨,请问现在有萝卜干卖吗?”   任母慢悠悠地在手机上写字:“现在没有,要做出来才有。”   然后把去年做好的萝卜干找出来,拍了个视频发过去,“这是我去年做的萝卜干,今年颜色还白着呢!”   新客户看到玻璃罐里压得严严实实的萝卜干,瞧那白胖模样,准爽口香脆,拿来就粥或是做肉饼都好吃得很!存放了一年半载,还能有这个颜色,那手技术差不到哪儿去。于是便主动问价。   集市上这种白胖的萝卜干要比干瘪黄色的萝卜干贵上不少,每斤约摸要二十块左右。任母试探性地表示每斤要二十二块,不包邮。新客户也爽快地要了两斤。   “闺女,你瞧我,买了两斤萝卜干出去,挣了四十四块咧!”任母欢喜得不行,“咱们家里之前给了不少地别人耕,今年干脆都收回来,拿来种萝卜种黄豆,多好啊!能挣这么多钱!”   任雾不赞同母亲这个想法,“妈,我恨不得你跟爸不用下地干活呢!你倒好,还想着种多点地,多累人啊!要挣钱也不是这样挣的啊!”   任母见闺女不同意,嘴唇动了动,有些丧气地低下头干活,不出声了。   “按我说,你还不如收点萝卜、花生、黄豆回来呢,咱们就赚个差价也好啊!”任雾悄声说,“萝卜拿去集市上能卖几个钱?又重得很!你就直接在村子里收萝卜,自己做萝卜干卖出去。还有那些黄豆花生,家家户户都种,反正到时也是拿去集市卖的,还不如你都收了,再专卖出去。不过你得仔细检查过,别买到那些混了坏的小的土货!”   任母不大乐意,“你说得倒是容易,收货都是要钱的,还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呢!到时要是收了一堆土货回来却卖不出去,那可有得哭了!”   任雾没有深劝母亲,就这样先做着吧,什么事也不能一步登天。谁知道过多些时日,母亲自己会不会就变了想法呢。   在娘家待了六天,给任父换了台可以上网的智能手机、给家里牵了网线、帮忙从地里收拾了不少庄稼土货、给任母介绍了不少客人。   任雾表示:假期虽然短,但是过得非常踏实。   任雾一家三口回县城了,任父任母两口子开始忙碌了——黄豆晒好了,萝卜干腌好了,得打包拿去寄出去。但忙碌个两三天,也就忙完了。   任母坐在小板凳上,有些提不起精神:“闺女介绍的这些客人都买了土货,也都寄出去了。可咱家里还剩了不少黄豆呢!还有刚收回来的花生,也差不多晒好了,可没人买呢!唉,这可咋办啊?”   任父比起任母更是不懂,他没出声,捧着手机东看西看,一不小心就点开了一个直播软件,首页上刚好是果农在进行水果售卖。   “哎,老婆子,你快来瞅瞅,这里可以卖东西的呢!”   在任雾无知无觉中,任父任母糊里糊涂打开了直播卖货之路。比起任雾那时教的朋友圈售卖,这个直播卖货明显要复杂很多,要准备上货链接等等。任雾当初正是考虑到这一点,才没采取直播卖货。   然而令任雾意想不到的是,任父任母也根本没有准备上货链接等,他们把自己的手机号码(也就是微信账号)写在一个长板子上,直播时就放在他们身后,极为显眼。看中土货的顾客只需要添加微信就能轻松购买。 第261章 二六一   任雾以为父母那边的微信售卖只是小打小闹, 把自家的土货卖得差不多也就差不多了,毕竟之前跟母亲提起收购村里旁人地里的土货回来售卖时,母亲担心还没赚钱就贴出成本费, 不愿意冒这个风险。   她刚回单位上班没几天, 就接到任母的电话了。电话里,她很是激动地说:“阿雾,你知道我跟你爸赚了多少钱吗?家里的黄豆黄色和萝卜干全卖出去了, 年中我晒干的粽子叶也全卖出去了,还有做艾糍的艾草也有人卖!”   任雾有些震惊, 又有些不明所以。母亲微信里就那么几个客户,能吃得下这么多土货?于是她也好奇地问了:“妈, 你是怎么卖出去这么多东西的啊?谁给你推荐了新客吗?你可要小心点, 别被骗了!”   “没有被骗,你放心好了!”任母神采飞扬地把这几天直播卖货的事情说了出来, 感叹道,“闺女, 你也不知道这个直播卖货吗?可比你那个方法要挣得多呢!”   任雾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好, 她哪能不知道直播卖货啊!她原本还想开个淘宝店让他们直播卖货呢!只不过打理起来不容易,要拍照上链接买推广, 到时候收益要是不好,还真是白开一家店了。   真是想不到, 父母居然这样子就打开了客源, 在直播软件上推销售卖,有意者加微信进行购买。   不管怎么说,这是件大喜事,任雾脸上满是喜悦。   刘晓雪跟她面对面坐着吃饭,见她接完电话后整个人都沉浸在喜悦中, 禁不住有点酸溜溜地问:“小雾,又有什么大喜事了啊?瞧你笑得多开心啊!”   任雾收了收笑容,摇摇头,“家里的小事而已。”   不是她不想说,而是她跟刘晓雪现在像是角色对调了。刘晓雪以前习惯了从她身上找到自己优越感,现在找不到了,便有些心理失衡。   任母这个电话除了告知她这个喜讯,也在电话中说出自己担忧——订单下了很多,家里的土货卖完了,现在必须开始收购旁人家的土货才行。可是家里的田地还没翻呢,忙不过来啊!   让父母放弃种地,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他们靠着家里的田地养活了自己、养大了子女。那些田地,就是他们一辈子的倚靠。虽然现在走上了直播卖货之路,但他们也只把它当成偶尔的副业来做,就跟拿去集市上售卖没啥区别。   任雾当然是建议他们找个帮手,但是村里头都是些老人小孩,年青人都外出务工了,想请到合适的帮手并不容易。   任雾心里惦记着这件事,没等她想出办法,任母又打来了电话,让她甭惦记着,家里人手不够的事情已经解决了。   原来,大哥任风在东市的一家工厂上班,大嫂在租房里照顾孩子,每天接点手工活回来做,每日能挣个五六十。眼见两个孩子都到了上学的年纪,又没有东市的户口,幼儿园接受非本市户口学生的费用很高,大嫂便有意带两个孩子回老家读书。   大嫂回老家之后,便把大部分的收购和发货的活儿接了过去,解了任父任母的燃眉之急。   这个解决方法还挺好的,任雾放心地把这件事放下来了。   九月初,四岁的程宛倩要上幼儿园了!   任雾和程韶君两口子为了找到一家最适合女儿的幼儿园,七八月份把县城的所有公立和民办幼儿园都逛了一遍,认真研究对比一番,最后确定把孩子送到开心幼儿园里。   开心幼儿园是一家开设时间只有三年的民办幼儿园,里边一共有六个班级,大中小班各两个,每个班级有二十位学生,每个班上都配备了相应的语言、数学、英语、音乐、游戏、绘画老师。任雾夫妇过去试课时,满意的是每位老师都是很耐心、温和、爱笑的。小朋友和老师们一起上课玩耍,一整日下来都是开开心心的。午餐是在学校吃的,有荤有素有汤,营养搭配均衡。后厨干净卫生,餐具都经过高温消毒才使用。操场上的游戏设施有七成新,维护得很牢固。   当然最重要的女儿喜不喜欢这个幼儿园。程宛倩知道自己要上幼儿园后,天天在家闹着不要去,说她要帮爷爷奶奶看店,把大伙儿给笑翻了。等她去过开心幼儿园了,程父程母逗她,说上幼儿园不好玩的,还是跟爷爷奶奶去文具店里玩。小姑娘撅着小嘴摇头,“我才不要!开心幼儿园有好多漂亮老师和小朋友,我要去上幼儿园!”   任雾提前就做好了心理准备——小朋友刚上幼儿园肯定不习惯的,到时回家又哭又闹不愿意再去也是正常的。万万没想到,程宛倩根本就没来这一出,搞得她还有点失望呢。   *   又是一年春节。高三群里又开始热闹起来。   “大家今年都回老家过年吧?要不像去年一样,来个同学聚会?”   “行啊,这次我们就不唱K了吧?要不我们去隔壁市泡温泉?”   “好主意哦!还别说,隔壁市的温泉还挺出名的呢!”   ……   任雾打开聊天界面,群里的老同学兴奋地讨论着年初三要不要一起去隔壁市泡温泉,有这个意愿的感觉报个名,到时候统一定酒店——隔壁市离小县城也有一百多公里,肯定需要在那儿过一晚。   “我刚刚打电话去问了,有三种房型——豪华大床房、豪华双人房、豪华套房。价格分别是五百九十九、九百九十九和一千五百九十九。大家看看要定哪种房型哈!”   “欢迎大家带家属去哦!”   ……   没多久,群里有人发言了。   刘夏霞:“唔,没想到最贵的才一千六,也不知道环境怎么样。算了,我还是定一间豪华套房吧,我男朋友今年陪我回家,刚好带他见见你们呢。”   余妍:“哇,好便宜的房价啊!我刚好带爸妈一块去泡温泉,那我也订一间豪华套房。”   陈素玲:“班长,附近就没有更好点的酒店吗?贵点没关系,主要是住得舒服。”   ……   任雾看到一个个恨不得在自己脑壳上钉上“我最有钱”的老同学发言,心里是难得的平和。没办法,她为了避免自己情绪有太多欺起伏,打开群聊之前,先打开了银行发过来的余额信息,并把它截图传到平板上。现在她面前就是那个能让她一家人无忧无虑过一辈子的数额。   别人过得好,她也不差啊!   年初三中午,老同学们到了约好集中的地点。一辆辆小轿车停在那儿,从车上下来的人一个个穿著名牌衣服挎著名牌包,看着路边骑着小电驴的行人总有些瞧不起的意味。   “不知道小雾买车没有呢?这种天气,骑小电驴多冷啊!”   “就是啊!不过咱们老家工资普遍偏低,想买一辆车还是挺大压力的。”   “也不知道她当初怎么想的,居然考回来当公务员,多穷啊!”   ……   任雾一下车,便听到了自己的闲话,默默地看了一眼银行余额,没事,你们就尽情说吧,反正我知道自己有钱就行。   她还真没办法像那些老同学一样,穿得浑身名牌开豪车。要是她搞这么一出,上头得来查她了。   所以她家里买的小轿车也是市面上性价比很高的一款,全款二十来万。一家五口身上穿的衣服也是普普通通的,但因为穿着适合每个人的风格,看上去很得体大方。   一部分老同学见她来了,便主动上前打招呼,她也笑吟吟地回应,给大家介绍:“这是我公婆,这是我老公程韶君,这是我女儿程宛倩。”   “小雾,你怎么出门还带上你公婆啊?啧,一点儿自由都没有!”王明悦把她拉到一旁,低声说。   任雾假装看不到她眼里的嘲笑,只微笑地说,“过年嘛,大家一起出去玩玩也好。”   果不其然,很快王明悦就跟其他女同学凑在一起,小声讽刺任雾嫁人之后过得忒差了,过年难得放松一下还得带上公婆。   等齐了人,大家便出发了。一百来公里,不需要中途休息,两个小时左右就到了酒店。   程父程母没怎么出过远门,一下车就拿着手机不断拍照,嘴里赞叹不已,“哎呀,这酒店也太豪华了!瞧这个喷水池,多好看!”“啧啧,这些金柱子真锃亮,我都不敢伸手去摸了!”“酒店大堂也太大了,哎哟喂,那儿还有沙发!”……   程宛倩也很激动,跟着爷爷奶奶四处溜达,小脸上全是惊叹,一句又一句的“哇”连绵不绝。   任雾笑着看公婆孩子的快活模样,心里有些酸涩又有些骄傲。以前他们条件一般,很少机会外出旅游,毕竟车马费和住宿费算得上一笔大开销。现在条件好了,也能轻轻松松负担这笔费用了。   程韶君也是这般心情,紧紧拉着妻子的手,眉目带笑,细看眼内却藏着泪。“老婆,谢谢!”   除去这一家五口,同来的老同学却想法不一。有人条件不算很好,难得一次出游也是一件令人激动和兴奋的事情,但又不好意思在老同学面前表现出这种情绪,只强作淡定地站在一旁看。有人条件确实好,见到任雾这家人的情绪外放,忍不住吐槽他们没见过世面。还有些人明明条件不怎么样,这次出游实属难得,来到金碧辉煌的酒店心生怯意,却装作自己看不起这个地方,跟着别人一起笑话任雾这家人没见过世面。   任雾深知他们在想些什么、在说些什么,但是她的情绪已经难以被拨动。 第262章 二六二(全文完)   白天大家带着各自的亲属熟悉环境后, 晚上便让他们自己安排,待在房里也好、去泡温泉也行、去酒店餐厅吃饭也行,都不打紧。他们这些老同学则定了个棋牌包间, 在里边放松聊天。   男人和女人很快就分成了两拨, 男人们坐在麻将桌前开始玩乐,女人们则围着桌子做成一圈,边吃零食边聊天。   虽然一年过去了, 但是大家聊的话题依然没什么变化。先开口说话的是一个微微发福、身上戴着不少精致首饰的女人,“不得不提一下啊, 咱们女人到了这个年纪,不好好包养打扮都不敢出来见人了。过了三十岁, 眼瞅着自己变老啊!”   这个话题很快就引起共鸣, 大伙儿纷纷发言。   “可不是,我还记得读大学那阵子, 皮肤多嫩多滑啊,一支洗面奶一瓶面霜就够用了。现在啊, 我用整套的护肤品, 少说也得几千上万,每晚都认认真真护肤, 生怕自己长多一条皱纹!”   “我皮肤状态还行,前阵子去美容院做检测, 报告说我肌肤年龄只有十八岁呢。我给你们说, 我现在用的XX牌护肤品真的巨好使,就是贵了点。不过我老公说了,家里又不少那点钱,该用就用,千万别省着!”   “女人真的不能在护肤上面省钱!我之前不是在还房贷嘛, 每个月手头也有点紧,用的水乳精华面霜也就三四千,面膜也是二三十块一张那种。哇,真是肉眼可见的皮肤粗糙!现在我想开了,女人一定要爱惜自己,就没必要为了省那点小钱了。”   ……   任雾回想一下自己梳妆台上的护肤品,心里有些不舒服了,默默给丈夫发条信息:“我也要买贵价护肤品!”   坐在她身旁的陈素玲瞥了一眼她手机,把信息尽收眼底,忍不住开腔劝她:“小雾啊,我觉得啊,女人虽然要对自己好点,但结了婚总得为家里考虑一下。有些东西,等你以后境况好起来了再拥有也不晚。”   任雾很难确定这个以往的老友说的话是真心还是假意,她也不想去分辨,只笑着说,“我心里都有数的。”   陈素玲还想说些什么,任雾的手机这时响了,是大嫂打过来的电话。   这次出来泡温泉,娘家那边也来了,只不过半途他们又去了别的地方玩,现在才来到酒店。这不,大嫂正打电话让她去酒店大堂,说他们不知道怎么办理酒店入住。   大嫂嗓门很大,陈素玲靠得很近,这些话一字不落都听进她的耳内。任雾想让丈夫去接一下,陈素玲却主动挽起她的手臂,“走吧,我陪你走一趟嘛。我记得以前你妈送过汤去学校,我还尝过呢。十来年没见阿姨了,我得去打个招呼。”   话说得好听,还不是为了看个热闹,到时候回来可以跟别人踩她几脚。任雾对此心知肚明,便没继续推脱,干脆利落起身。   “任雾,我还以为你高中毕业后会跟班长在一起呢。”两人走进电梯,密闭的空间内,有种尴尬蔓延。   任雾脑海里闪过一段关于班长的记忆——他是班里长得最好看的男生,成绩也很优异,她和班长隔着一条过道,两人在课间时经常凑在一起讨论功课。说毫无动心,那是不可能的。只不过高考之后,两人都去了不同的大学,大家都开启了新的生活,也没有发展恋情的机会。   “哈哈,那时候大家都是学生,没想那么多。”任雾打了个哈哈应付过去。   “其实我挺好奇的,你真的没发现班上很多女生喜欢班长吗?你真的不知道班长对你也有意思吗?”陈素玲双手抱胸直视任雾,嘴角有一丝冷笑。   任雾沉默了。那个时候,原身是心动过,但很快就压下心里的悸动。而班长,也从来没有表达过爱慕的意思。至于班上有多少女生对班长充满好感,她确实没有细想。   “我们还以为你会过得很好呢。没想到,你最后还是回老家当个小公务员,每个月拿几千块工资。说出来谁信呢。”陈素玲低声嘲笑。   一楼到了,电梯门打开。陈素玲迅速收起自己的情绪,像是什么也没发生过,与任雾肩并肩走向酒店大厅的等待区。   任父任母一年三百六十天都在地里忙碌,一张老脸布满风霜。陈素玲一看,就越发看不起任雾。她曾以为她比自己优秀,结果出到社会后,她平凡普通得可怜。   “阿雾,这酒店真漂亮啊!”大嫂站起来,也不管旁人眼光,不住地夸赞酒店这也好那也漂亮,活生生是乡下地方出来的土包子。   两个外甥也直白地跟着母亲一起夸赞,还说从小到大没来过这么好的地方。   陈素玲心头发笑,看看,看看,有些人在学校时成绩好、吸引别人注意,可是出到社会后、嫁人后,她就是个最普通的妇人了。   “阿雾,你快来看看!”酒店门口,任风欢快地呼喊妹妹。   任雾有些不明所以地转身想走出去,大嫂一把拉住她的手,“阿雾,别管你哥,不就是家里买了车嘛,他都嘚瑟两个月了!”   陈素玲插嘴道,“哎呀,买车也是一件大喜事啊!小雾,走,咱们也出去看看!”   一边走嘴上还一边说,“我老公也很喜欢车,他年前也换了台好点的代步车,也就三四十万……”   话还没说完,她就看到了任风身边那辆车标闪着银光的轿车。   “阿雾,你不知道爸妈一直嫌我买的车太贵了,结果他们一坐上来,哎哟,那个舒服,立马不嫌我花钱大手大脚了!”任风眉飞色舞道。   陈素玲有些迷茫,原来在乡下种地也能挣那么多钱了吗?居然随随便便就买了一辆七八十万的车。   任雾不是泥人,被陈素玲挤兑好几次,心里也有火气,主动提起别的事儿,“哥,你在县城买的房子装修得怎么样?那个院子整好了没?爸妈到时候还得在那儿种花种菜呢!”   任风老老实实应道:“还没呢,也不知道啥时候才能整好。”   大嫂在一边补充:“主要是房子太大了,院子就差不多一百平了,房子又是个小三层……”   大嫂炫耀完自家的房子,立马把话题拐到任雾身上:“阿雾啊,听说你公婆又买了两间铺面,开了奶茶店?哎,你公婆有今日也多亏了你脑子灵活啊,不然哪能过上这么好的日子啊!瞧别人一辈子能买几个铺面呢!对了,我听你哥说,韶君那篇新小说又卖出去了?”   陈素玲一时间接收了许多令她吃惊的讯息,上楼回到棋牌房后还是跟个呆头鹅似的,便有人问是怎么回事。   任雾笑着耸耸肩,“刚才我大嫂跟我聊了一下家里刚买的铺面,素玲可能有点吃惊吧。”   于是,下半场变成了任雾的主场,许多人围在她身旁,或是直接问、或是委婉说,试图从她口中知道她的家底。   任雾只觉得好笑得很,来参加聚会的这二十来个人,几乎个个都带着假面具,包括她也一样。   一整晚便是这么过去了,充斥着一部分人的炫耀卖弄,也夹杂着一些人的假笑敷衍。任雾跟这些老同学分开后,很明确意识到,曾经缠绕她心头的种种情绪终于消去。在这场如同战场的金钱攀比中,她花了整整一年的时间,才消化掉所有的坏情绪。   程韶君下楼接她,听她絮絮叨叨把今晚的事情都说了出来,说大家这次换了个炫富方式,从女生必备的护肤品开始比较;说大嫂今天特别机智,把新买的郊区房和小铺面说得格外高大上,让她备有面子;说老同学们最后总算不在她面前炫耀了,反而有种羡慕她的意味……   “想想高三,再想想现在,好像大家都变了一个人似的,好像过得不好就必须被看不起被嘲笑。”任雾靠在他肩头,感慨道,“去年聚会,我那时候就在想,为什么我会过得那么差,为什么我会比不上别人。其实回过头想想,我过得也挺好的啊,就是普通人平凡的生活啊!”   只是这个社会,总存在比较,总存在轻视。   任雾知道,这些现象太过正常,就跟人喝水吃饭一样正常。她能做的,是把自己从那些比较之中□□,把自己从坏情绪里救出来。   做人要知足。这句话听起来是那么简单,可是在物欲纵流的现实中,又有多少人可以避免为钱、为物、为情所困呢。   任雾做不到。所以她想办法让自己和生活变得更好,好到金钱开始变成一个数字,对她来说再也不是日日焦虑的重点。金钱能解决活着的绝大部分问题,像现在,任雾不需要在意公婆能不能养活自己、给他们这个小家庭带来点额外的照顾;不需要担心娘家亲人过得不好;不需要为丈夫的工作前途担心;不需要为女儿的未来顾虑万千……   任雾的后半生,过得极其自在无忧。她不需要为任何人操心担忧,只需要取悦自己。她在意的家人也过得顺畅愉快,没有太多的烦恼痛苦。   当她回到地府,原身的身影慢慢淡去:“其实,我一开始也没做错吧,我也是想让家里过得更好一点。只是,我忽略了大家的能力所在……”   任雾无意评价原身的行为,她沉默着等待系统打分。   “本次任务完成,打分如下:①一家人幸福地过完一生,得六十分;②通过自己的努力消除了坏情绪对自身的影响,得四十分。”系统006的打分很快出来,“目前总得分为两千五百九十分,已达到申请短期休假标准。”   任雾早就定好了和母亲出去旅游的机票,开开心心地向系统006提出申请:“006,我要申请休假。”   只听到“叮”一声,系统006的声音再次响起:“休假申请通过,祝你假期愉快。”   作者有话要说:这篇文就到此结束了,我想写的小故事也全部写完了(断断续续的,让你们等了好久,在这里跟你们正式道歉!)。也有考虑继续开任雾的新文,但是具体故事还没有想好,主要是自己文笔欠佳,怕没能力写出让你们喜欢的故事。   谢谢你们一直以来的陪伴和支持,无数次带给我温暖和快乐,把我从一次次的坏情绪中带出来。   希望我还能写出让你们喜欢的小说,还能继续带给你们快乐。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 http://www.xxqi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