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huk.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书名:掌间雀   作者:甄子姐姐   备注:   童雀对云家的二公子云深一直有所耳闻。   据传这位云二公子生性温和,为人谦恭有礼。   童雀被领进云家的第一天就撞见了这位传闻中的云二公子。   男人嘴里斜斜叼着根烟,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晕在烟雾间,吊儿郎当看着她。   “名字?”   “童雀。”   “麻雀的雀?”   “孔雀的雀。”   安静了三秒,他轻哂:“取个鸟名。”   “……”谦恭有礼?!   *   童家和云家是世交,   两家的亲事也是娃娃们打娘胎起就定好了的。   童雀不认这笔糊涂账。   “我童雀,就算是嫁猫嫁狗,也绝不会嫁给云深那个混蛋!”   云混蛋点头,表示支持。   隔年,云混蛋开始了连环打脸模式。   “其实猫科犬科我都行,主要是看你喜欢。”   娇纵vs雅痞   内容标签: 情有独钟 欢喜冤家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童雀,云深 ┃ 配角:预收文《盲杖》、《清醒醉》求收藏(*^ω^*) ┃ 其它:   一句话简介:戏精雀和套路深的日常掰头。   立意:一谎,百言难圆。 第一章 :取个鸟名。   《掌间雀》   2020.8.11/甄子姐姐   晋江文学城独家   ————————   仲春惊蛰,骤雨初歇。   地表凹陷处积了一汪雨水,破云的光照在泛波的水面上,折出的影子是一列井然有序上高架桥的车队。   车轮碾过浅坑,带起的水汽成雾。   清一色的黑色豪车,中心位的一辆劳斯莱斯加长版幻影格外吸睛。   往来车辆如梭,快速车道上驶过一辆红色奥迪,因前方出现了事故放缓了车速,与车队中心位的劳斯莱斯并行。   那辆奥迪车的后座载着一只品相挺纯的哈士奇,狗头卡在半开的车窗里,吐着长舌,被风吹地翻出了白眼珠。   车辆并行了一小段路,正对着那颗狗头的车窗打开,一张白净俏丽的脸露出车窗。   是个小美人,大眼乌发,一张稚嫩的娃娃脸让人辨不出实际年纪。穿着一身高定版小香风套装,打扮得颇贵气。   一人一狗四目相对。   车内的小美人嘴角翘了翘,鼓起腮帮子,一张漂亮的小脸成胀气的河豚状。两颗乌溜溜的眼珠挤到一处,对着那只傻狗做了个斗鸡眼。   对面那只傻狗果然中招,瞬间兴奋起来,摇着尾巴冲她“嗷呜呜——”地嚎个不停。   小美人得逞,逗完狗自己也乐上了。   坐在另一侧的男人正闭目小憩,觉得闹。睁眼发现童雀仍在乐此不疲地逗狗,叫了她一声:“雀雀。”   后方有车辆催促的喇叭声,恰巧盖过了童砚的声音。   童雀望着近前的那辆车开远,倒回椅子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躺着。   童砚看她这不怎么规矩的坐姿更觉得闹心,皱眉,又叫了她一声:“雀雀!”   童雀没听见,悠然看着车窗外,塞上耳机,听嗨翻的摇滚乐。   后视镜里一辆外形酷炫的超跑时隐时现,持续提速间接连超了五六辆车,临童雀在的车窗口猛点了一下刹车。   缓速,并行。   是一辆改装过的布加迪。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垂搭在车窗边,修长指间夹着一根烟。   这波怒刷存在感的操作成功吸引了童雀的注意力,她的视线在燃着星火的烟头处短暂停留了数秒,偏过头,望向车内。   副驾驶位的男人正巧转头望了过来。   视线撞上,童雀微微一怔。   风卷云边,光影流转。车顶剪影在男人的眼睑处切割成线,那双桃花眼被衬得格外多情,似勾似引。   很眼熟,总觉得像是在哪里见过。   没能给她余下判断的时间,副驾驶位的男人慢悠悠往后仰了仰,一双眼匿在了阴影处。弹指掸落烟灰,低语了一声。   看口型,像是在说:“走。”   那辆布加迪转瞬提速,扬长而去。   童雀望着那车渐行渐远的方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全程被无视的童砚气到了,厉声道:“童雀!你到底有没有把我的话听进去?坐没坐相,摇头晃脑!哪里是女孩子该有的……”   音乐声太大,童雀隐约听到了点声,转头发现哥哥好像是在对她说话。拉下一侧耳机,问:“哥,你是在对我说话吗?”   杨蔌蔌听到后座的动静,回过头,叫了声:“少爷。”   童雀挺诧异地看了杨蔌蔌一眼。   又想对妹妹说教的童砚对上杨蔌蔌带着明显提醒意味的视线,克制了一下,憋住了话。   童雀跟她的双胞胎姐姐童丹完全不一样,是吃软不吃硬的性子,越训她越犟。   为免跟顶嘴第一名的妹妹再起争执,童砚深吸了一口气,在心里默念了三遍“冷静”。   没能等来回应,童雀不确定地又问了一声:“哥?你没跟我说话吗?”   童砚摘下眼镜按压鼻骨,缓了语气说:“记住跟哥哥的约定,到了云家,要守规矩。”   反反复复就这么几句教训人的话,她的耳朵都快听出老茧了。   童雀塞回耳机,不怎么走心地应了声:“哦。”   **   云家和童家是世交,两家的亲事是娃娃们打娘胎起就定好的。   强强联合,豪门的姻缘多身不由己。   按常理,以两家的关系本该往来频繁。可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童雀自记事起就没见过跟她有婚约的云家二公子云深。   2015年初,云家的新项目进军海外市场,商圈前景一片大好。图个“好事成双”的意头,两家长辈商量过后给早有婚约的孩子们安排了订婚宴。   童雀的逆反心重,偏不愿从了这桩被强行安排的婚事。   可惜除了姐姐,根本就没有人会在意她的想法。   为表决心,童雀听从了姜黎的意见。索性把事情闹大,在订婚宴当天半道玩失踪。   不过她的消失并没有成功阻止订婚宴的举行。   豪门的订婚宴办的一向盛大,到场的媒体不少。   童家长辈在外压下择了下策,强迫她的双胞胎姐姐童丹顶着她的名,替她出席了订婚宴。   这笔糊涂账最终还是算在了童雀的头上,她就这么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得个名义上的未婚夫。   已是两年前的旧事了,那时她和云深都还没到法定婚龄,婚事就一直拖到现在。   如今她愿意妥协,顶着“跟云家二公子培养感情”的由头主动提出去城东云深名下的那栋私宅里暂住,其实是为了调查姐姐的死因。   她的姐姐童丹,在去年的平安夜从那栋宅子里的楼梯上失足坠落。头部撞到装饰物,因没有被人及时发现,重创下失血过多不幸过世。   警方调查结果是意外。   可童雀无法接受姐姐突然过世的噩耗,私下派人调查,意外发现了不少疑点。   童砚自是知道她的用意,没有戳破她。   顺了她的意思,表示如果因她的个人原因让云二少赶出家门丢了童家的脸面,后果自负。   这话在理,查明真相前是不能被轻易赶出门。   童雀思量再三,在进云家前特意给自己立了个娇软小白花的人设。   遇事就装傻白甜,稳妥些。   把她送去云家前童砚又不知在打什么歪主意,忽悠着让她签了份雇佣合同。   打着“既是培养感情,那就多接触”的幌子,童砚擅自做了主,给刚留学归国“没正经事干”的童雀找了份差事,在云深身边给她谋了个秘书的职位。   话说的漂亮,言明此举意在打磨她的性子。   鬼扯!   童雀觉得童砚就是管不住她,在有意整她。   **   城东的云宅地处环境清幽,依山傍水,很适合用来度假。   除了南院住着的云家大公子云茂,偌大的宅子里只有管家和三五个帮佣在。   童雀安顿下后一直没看到云茂露面,礼貌询问是否需要跟主人家打个招呼。   管家表示大少爷喜静,素来不与外人往来。委婉提醒她,如非必要,不要去南院走动。   童雀点头表示理解,又顺嘴问了一下房主云深的动向。   “这所宅子离二少爷办公的地点有些远,不过二少爷每周都会抽时间过来陪大少爷说说话。”管家很有眼力地补充道,“正常情况下,二少爷只有周末才会过来。”   只有周末才会过来?   正合了童雀的心意。   关于她的“未婚夫”云深,童雀一直有所耳闻。   除了过硬的家世背景,云深还因其出挑的外貌优势,及出了名的禁欲,在上流名媛圈时常被提起。   据传云家的二公子云深生性温和,为人谦恭有礼。对外常用“未婚妻”做挡箭牌,即便是在欢场也仅是逢场作戏,从不让异性近身。   不过这些都是传闻,云深向来行事低调,从没在媒体前露过正脸。即便是那场订婚宴,他的特写镜头后期也都打了马赛克。   童雀至今都不清楚她的这个挂名未婚夫究竟长什么模样,只是过耳的传闻听多了,她也就当真话听了。   猜测对方应该是个儒雅的绅士,或许不难相处。   **   得了管家的准话,童雀宽了心。   好在她住进云宅的第一天是工作日,照管家那话的意思,云深应该不会回来。   用过晚膳,童雀在周围转了一圈,熟悉一下新环境。   一路行至南院的院门前,止步,驻足良久。   她望着近前的那栋房子出神,站在忽起的晚风里,摸了摸脖间的链子。扯出藏在衣服里的吊坠,攥进掌心。   那是姐姐十八岁那年亲手设计的项链,名“天使之翼”。姐姐是左翼,她是右翼。原是寓意极好的一对物件,如今折了半边翅膀,成了姐姐留给她的念想。   她正望着的那栋房子没亮灯,困在四四方方的篱笆栅栏里,爬山虎攀满墙。   漆黑死沉,与其说是住所,看着更像是座没有立碑的坟地。只是这么遥遥一望,都觉得分外压抑。   那里,就是姐姐出事的地方。   姐姐生前常与她提起的那个人,曾一度想把姐姐推离自己身边的那个男人,不知是出于怎样的一种情感,仍固执守在外人口中的那座“凶宅”里。   **   装了一天得体端庄的大家闺秀,童雀装累了。在楼梯口打算踢掉高跟鞋,鞋子蹬了一半,又穿了回去。   没几步就到房间了,再忍耐一下。   她很快说服了自己,回手捶了捶腰,踩着高跟鞋慢慢往楼上走。   一想到第二天还要去她“未婚夫”的公司上班报到,她就觉得烦躁。   秘书?   童砚给她挖的这个坑可够深的。   正埋头想事情,冷不丁吸进一口烟,她被呛地咳了几声。   上行的步子一滞,停下。极不满地皱起眉,挥手掸走像是照着她的脸喷来的烟。   烟雾散去,她才注意到自己的脚下踩着一道细长的影子。   顺着人影往上看,一双男士皮鞋停在了她正前方的台阶上。   纯手工定制的皮鞋,车缝线处叠加的布洛克元素很特别。跟她脚下穿着的这双高跟鞋款型相近,看风格应是出自同一位设计师之手。   这样的高奢品不像是普通帮佣的薪酬能承担得起的价位。   莫非是……   童雀猜到了点什么,慢半拍抬起头,入目是一张莫名熟悉的脸。   对面的男人容貌清隽,挺鼻薄唇,右眼眼尾有颗痣。   很帅气的一张脸,不似流水线上产出的那种脸谱化帅气。即便是被丢进娱乐圈,这张脸应该也是顶流级别,且辨识度也高。   童雀的目光停在了他的眼尾痣处,越看越觉得眼熟。   脑中有一晃而过的影像。   是白天在高架桥上偶遇的“布加迪”?   见她抬头,男人侧了侧身。长腿散漫抻开,拦了她的去路。   嘴里斜斜叼着根烟,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晕在灰白烟雾间,吊儿郎当看着她。   “名字?”   声线喑哑,是烟熏后特有的沙质感。   童雀回神,下意识站直了些。   名字?   没猜错的话,这位应该就是云家的那位二少爷。   既是见过她的姐姐,没理由不知道她是谁。   在明知故问?   对方都开口问了,出于礼貌也不便冷场。   童雀简短思考后应话:“童雀。”   男人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上下打量了她一番,又问:“麻雀的雀?”   语气很不友好,听着像是话里带刺。   童雀懒得跟他计较,就当他是口误,纠正:“孔雀的雀。”   默然对视,静了数秒。   男人挑起嘴角,笑的痞气。   轻哂:“取个鸟名。”   “……”谦恭有礼?!   童雀怔了片刻,记忆苏醒。   这么欠打的笑她确实见过。   是昨晚那个全场最靓的“鸭仔”!   作者有话要说:  这大概是一个明明能打直球,偏要打嘴炮(划掉)的直男式追妻故事?   感谢小可爱们的暖心收藏,食用愉快,挨个啵一口~(づ ̄3 ̄)づ~   感谢“婷婷”小可爱的2个火箭炮和78瓶营养液,mua! (*╯3╰) 第二章 :生气就输了!   昨晚的那场回归趴,是姜黎特意为童雀办的。   童雀毕业回国后一直在东奔西走,周旋处理各种必要的社交关系。被搅得焦头烂额,时差一直没能倒过来,几乎每天都在不怎么清醒的状态下度过。   她不想去,只想踏踏实实睡个好觉。可姜黎非说那场趴缺了她不行,伙同孔静舒一起在她耳边碎碎念,硬把她忽悠了过去。   只是比较不巧,出门前遇上了些状况。   原本在书房办公的童砚听到外头乱糟糟的哄闹声出来看了看。   他本是个固守陈规的性子,观念上极保守。因不满妹妹身上穿着的那套开背礼服,在她的朋友面前数落了她几句。   童雀立马不高兴了,反叛心作祟,非要跟哥哥对着干。   扭头大步回房,分分钟化了个浮夸的朋克妆。   脱下礼服,换上小皮裙和露脐装,还不忘在腰间贴一张社会人小猪佩奇的贴纸。   踩着恨天高,嚼着口香糖。大喇喇在童砚的眼皮子底下走出家门,任他怎么叫都不理。   差点把童砚气吐血。   但是童雀爽到了。   她昨晚,就是以一副小太妹的扮相站在了眼前这位云二公子面前。   不过当时她并不清楚对方是谁,误以为他是孔静舒叫来的那波男公关中的一员。   相遇地点也比较奇特。   在男卫生间。   **   那场回归趴办得非常“姜黎风”,放眼望去,舞池里清一色的美艳女人。   一到地姜黎就忙着左拥右抱了。   孔静舒也不弱,当即打了个电话,约了帮男公关过来热热场。   童雀一早就习惯了这两个家伙重色轻友的本性,没什么兴致,犯困。在角落里找了个沙发,倒头就睡。   那群闹哄哄的人玩疯了,一个热舞的美女跳上桌,猛摇香槟,开瓶。   童雀是被喷出瓶的香槟嗞醒的。   半梦半醒间坐起,发了会儿呆。   有人过来套近乎,童雀都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长相,那位男公关就被姜黎强行拉走了。   童雀和姜黎自幼儿园起就相识,在异性关系上,姜黎比她亲哥管的还宽。   上学那会儿,姜黎总有歪招把接近她的那些男同学赶走。最让人喷饭的一次,姜黎直接当着童雀的面壁咚了她的追求者。   姿势是挺帅,可惜距离没能控制好,两个男生差点亲上嘴。   吓的童雀赶紧掏出手机拍了个照。   就是因为有姜黎这个烦人精自小长在她身边,她活了整整二十二个年头,仍没正经谈过一场恋爱。   唯一交往过的一个男生是她留学期间认识的,那会儿姜黎还没跟过来,童雀没了管束彻底放飞,抱着玩玩的心态接受了对方攻势猛烈地追求。   前男友余怀旭,长得还算清秀,性格也不错,是一个阳光开朗的大男孩。   比较巧的是,他的父亲是腾速地产的股东。因这点,两人能聊的话题也渐渐多了起来,不过对方从始至终都不清楚她跟云家的关系。   确认恋爱关系后两人因各种外因聚少离多,最亲密的举动也就是拉过手。   之所以成了“前男友”,是因为姜黎查出余怀旭出轨。证据确凿,对方也没有否认,和平分手后便再没了联系。   现在回头想一想,童雀发觉自己对余怀旭的感情甚至都算不得喜欢。当时会觉得对方不错,其实就是被他玩赛车的技能惊艳到了。   那场恋爱短跑没什么意思,寡淡到极点。就连提分手,她的心里都没能起什么波澜。   这种情况也不知算不算得上是谈了场恋爱,不过这也直接导致她对“谈恋爱”彻底失去了兴趣。   被他们这么一闹,童雀也睡不着了。揉了揉睡乱的发,打算去卫生间冲个脸醒醒神。   这个会所童雀是第一次来,绕了大半个场子才找到卫生间的标识。   顺着路标迷迷糊糊往前走,没细看,瞥见有个长头发的人从左边出来,童雀转头就进了左手边的那扇门。   站到洗手台前,开水龙头,弯腰掬起一捧水。   冰凉的水扑在脸上,倦意消了些。   冲完脸,童雀伸手从侧面抽了两张纸巾,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水渍。抬起头,对镜捋额前的湿发。   盯着镜子里被水冲花了妆的自己看了会儿,没忍住,笑出声。   几乎是同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童雀被这突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隔着镜子,看到有个男人站在她的侧后方,正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也不知这么盯着她看了多久。   更惊悚的是,那个男人的身后是一长排的小便池。   所以……   对方应该不是变态,是她跑错男卫生间了?   “……”这就很尴尬了。   遇事不要慌,只要她溜得够快,脸就丢不了!   动作定格了两秒,童雀扭头想跑。   “小姐。”身后的男人在她抬脚欲走之际骤然出声,问:“你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想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的童雀被迫止步。   她都要逃了还这么问?是故意想让她难堪吗?   稳住!起码气势上不能输!   稍作思考,童雀的心里有了另一番盘算。转过身,不疾不徐地面朝着那个男人退行了两步,靠回了洗手台边。   这么面对面站着,她才注意到对面的小哥哥长得不错。   是孔静舒叫来的男公关?   在心里默默给对方贴了个“全场最靓的鸭仔”标签,童雀煞有其事地托了托胸垫。   压着嗓子,学着男人的腔调粗声粗气道:“小什么姐?小爷我掏出来比你大!”   人生如戏,全靠演技。反正出了这个门也不会再见了,怎么胡扯都行!   也不知道她这么说能不能混过去?   对方闻言明显怔了一下。   没接话,撇开视线曲指掩住上扬的嘴角,咳了一声。   静了片刻,他像是憋不住了,噗呲又笑了。   “……”   再次感受到羞辱的童雀自尊心受挫,大小姐脾气上头,顿时更不爽了。   虽然对方没做错什么,但就是控制不住想打他的心情。   她时常会凭情绪行事,没多想,三两步跨行到他面前。一把揪住他的领带往下拽,同步抬腿,对着他的肚子就是一记膝踹。   完全不给对方反应的时间,动完手赶紧溜。   可惜她穿的鞋不给力,跑了没几步就打滑,险些摔了。   身后伸来一只手,及时搂住她的腰,把她拉了回来。   力道很大,童雀整个人都被掰拽着撞进了一个坚实的胸膛里。   堪堪站稳,她心有余悸地舒了口气。回头撞见对方的正脸,瞬间僵住。   这位鸭兄还真不记仇,无缘无故被揍了还愿意过来搀她一把。   是个好人!   默默给对方发了张好人卡,童雀很紧张地蜷起手指,抓牢他的臂弯。   此刻心虚得很,非常担心这位鸭兄万一一个不高兴改主意了,会直接把她丢出去。   毕竟两人的身高差有点可怕,她此刻像极了一只弱小无辜的小鸡仔,被牢牢抓在了鹰隼的利爪下。   见她站稳了,鸭兄的手从她腰间抽离。动作顿了一下,低着眼看指甲盖上粘到的小猪佩奇贴纸,嘴角勾起。   撕下贴纸,给她贴回原位。   “……”这波操作略显骚气,童雀石化状看着他。   对方看了过来,一双溢光的桃花眼撩的她心乱。   果然是专业的,撩拨女人心弦的业务能力一流。   虽然很慌,但是不能被看出来!   童雀小心翼翼一步三挪地贴到墙边,跟这位鸭兄拉开距离,乖乖站好。   清了清嗓子,强装镇定道:“抱歉,我对鸭子没兴趣。”   话说完,童雀脑中缓缓弹出一连串的问号——我到底在说什么?!   “……”对方的表情同样很困惑,“鸭子?”   **   哇哦!人生真是处处是惊……吓!   怎么出了男厕门,这么快就又遇上了呢?   所以,他昨晚其实一早就认出她是谁了?   童雀一想起前一夜跟这位云二少的“奇妙相遇”,表情瞬间有点裂。   之后是怎么收场的?   好像是她丢下一句“江湖不见”,溜了。   还真是冤家路窄,没想到江湖这么小。   没事,小场面。   昨晚的事只要她不认,那就是没发生过!   不过这个混蛋刚刚在说什么?   取个鸟名?   鸟名!   好吧,既然对方都这么挑衅了,她也没在怕的。   平静的表象下,童雀的心理变化非常丰富。   默然对视了数秒,她露出一个无比自然甜美的微笑,温声细语道:“请问,您是云家的二公子吗?”   云深吐出一口烟,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   童雀保持着得体的笑颜,又礼貌问道:“云深是您的本名吗?”   “难不成我还有艺名?”云深似笑非笑道。   “那么,深是哪个深?”童雀动作优雅地撩了撩发,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澄澈透亮。眼廓弯弯,诚心讨教道:“是不知深浅的那个‘深’?”   “……”云深抬手夹烟的动作顿住。   成功让对方吃瘪,童雀暗爽。   半晌没等来他的回应,童雀作恍然大悟状,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说:“名字取得真不错,很适合二少爷你。”   云深低笑了声,垂手捻灭烟。   沉默间场面越发尴尬。   童雀主动开口打破僵局,问:“既然都认识了,冒昧问一下,我以后该怎么称呼你?”   “随意。”云深收回横拦在她面前的腿,懒洋洋直起身。朝她摊开掌心,说:“手机给我。”   童雀一脸警惕地看着他,握在手里的手机下意识往身后藏。   “童秘书。”云深提醒她,“以后在公司,烦请多关照了。”   童秘书?   叫的还挺顺口。   童雀这才记起童砚给她挖的那个坑,犹豫了一下,还是把手机放进了他的掌心。   云深划开屏幕,手机递回她面前:“密码。”   童雀最讨厌被人使唤,不过目前的情况也由不得她胡来。不情不愿地伸手,在home键盘上按了一下。   云深也不催她,耐心看着她用指纹解开屏幕锁。   从兜里摸出自己的手机,在两个手机屏幕上轮番戳点了几下。手机递回,在她眼前晃了晃。   “那么,晚安了,童秘书。”   童雀接过自己的手机,看着他转身往楼上走。   意识到他是打算留宿,匆忙上行一步想要叫住他:“云……”   开口又不知该怎么称呼他,欲言又止。   她现在可是娇花人设,直呼其名好像有点不合适。   云深止步,回头看她:“嗯?”   童雀出口的话顿了一下,择了个相对合适的称呼:“云先生。”   云深盯着她看了两秒,忽地笑了。   “怎么这么客气?”云深往楼梯扶手上靠了靠,曲指抚唇,似在回忆,慢悠悠道:“我记得,昨晚我在某人眼里好像还不是个人。好像是某种动物?是哪种动物来着?好像是……”   果然开始翻旧账了!   “昨晚你认错人了!”童雀抱着打死不认的决心,打断了他欲出口的话。   “心虚什么?我有说昨晚遇上谁了吗?”   “……”   这个坑王!在套她的话?   童雀稳住阵脚微微一笑,不上他的套,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   “云先生,我只是过来暂住。希望在我们的关系合法之前,互相尊重,彼此能保持一个相对舒适安全的空间。”   是怕他乱来的意思。   云深听懂了,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停在她面部的视线下行,看着某一处,露出一个意味深长地笑:“童秘书恐怕是多虑了,我的标准,起码得成年。”   这话什么意思?   童雀顺着他的视线慢半拍低头,看着自己没能撑起衣料的胸口位置。   “……”忍住!生气就输了!   作者有话要说:  记仇深:前一晚在媳妇眼里我还不配做个人,我只是一只被媳妇踹了肚子的小可怜鸭子。(手动微笑)   感谢“婷婷婷”小可爱的44瓶营养液,按墙上亲!<( ̄︶ ̄)/ 第三章 :影响不好。   作为空降,童雀进入腾速地产的第一天就成了众人闲暇时的话题中心。   旁人都猜测她是上头有人才可以免去面试和考核直接进入最高层工作,就连办公桌都是总裁亲自吩咐过,让放进二公子的办公室里。   这得是多大的面子才能有的排场啊?   也有人猜这位可能是上头某位大佬豢养的小蜜,进入腾速谋份差事就是打发打发时间。   这在圈子里倒也常见。   听闻云二公子有婚约在身,本人又向来懂分寸知避嫌,这次竟然没有驳了让女秘书近身工作的提议,挺让人意外。   众说纷纭,只是鲜少有人会把童雀的身份往童家二小姐的头衔上按。即便是有人大胆猜测了一下,也多觉得不可思议。   毕竟童家和云家在商场上的地位势均力敌,童家没必要委屈了自家的宝贝女儿,顶多就是撞名。   童家对两个双胞胎女儿保护得很好,从没在媒体面前公开过真容,腾速的一众员工没见过童家两姐妹也实属正常。   童雀听童砚说起过,她的姐姐童丹年幼时曾被设计绑架,万幸救了回来。   有了那次惊险的经历,童家的长辈心有余悸。对她们姐妹俩看顾得格外严密,成年之前进出都有保镖在暗地里跟着。   不过童雀对这事没什么具体印象,姐姐被绑架的那阵子她生了场大病,醒来后记忆重置,对之前的事都记不太清了。   许是姐妹连心,姐姐遭难时她做了个很古怪的梦。   在那场梦里,她被关进了一个密不透风的黑匣子里。她害怕极了,缩躲在暗处瑟瑟发抖。   崩溃之际,黑匣子裂开了丝缝,刺目的光照了进来。   有个看不见正脸的小哥哥站在光源中心,伸来手,与她拉钩。   很奇怪,小哥哥出现一瞬,她的恐惧感尽消。   她费力地睁大眼,想看清小哥哥的模样。可无论她怎么努力,她始终看不清小哥哥的正脸。只能隐约分辨出他的唇齿在张合,却怎么都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那个如同天降的小哥哥往她手里塞了颗小软糖,影像逐渐虚化,声音却越发清晰。   “雀雀不怕,等出去了,哥哥就带你去吃冰激凌。”   ——冰激凌。   成了那场梦里支撑她坚持下去的唯一期待。   许是受那场过于真实的梦境影响,童雀极度畏惧漆黑狭小的空间。无意中听给她医治的心理医生说起,她这样的症状是PTSD导致的幽闭恐惧症。   她不是很能理解医生说的话,但梦境里的那点甜味让她印象深刻。她钟爱甜食,病愈后尤为喜欢小软糖和冰激凌。   **   发现办公桌上放着一盒未拆封的软糖,童雀有些惊讶。   初入公司,除了领她进云深办公室的金助,她几乎没怎么跟其他新同事说上过话。   这软糖到底是谁送的呢?   童雀拿起桌上的那盒糖果,在耳边晃了晃,嘴角不自觉上扬。   软糖的外包装上印着小猪佩奇的图案。   佩奇?   童雀想起自己误入男厕经历的囧事,注意力很快转向了云深。   他正看文件,面上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配饰是一根同色系的细长链子。   唇红肤白,褪去了昨夜一身的痞气,取而代之的是沉稳儒雅的书生气。   人前人后的差异极大,要不是长着同一张脸,童雀险些以为自己面前的这位云二公子,跟昨晚那位嘴欠的少爷不是同一个人。   不过有一点不得不承认,她的这位未婚夫,颜值完全长在了她的审美点上。   这盒软糖会是他送的吗?   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   童雀可太了解富家公子哥的那些撩妹套路了,都是怎么费钱怎么来,这种哄小孩的软糖肯定不是这位云二公子的手笔。   更何况云深对她的态度冷淡得很,从她进门到落座,他连眼皮都没抬一下,又怎么可能会花心思留意她的喜好?   果断排除了云深的嫌疑,她的注意力转向了站在办公桌对面的金烁。   猜测这是金助给新同事的欢迎礼。   还挺细心。   童雀对云深的这位特助好感度倍增。   偷偷摸摸朝他招了招手,童雀一手拢在嘴边,小声问他:“金助,这糖是不是你放这的?”   正给她介绍公司新项目进程的金烁没听清她说什么,被她鬼祟的举动影响,配合着弯下腰,跟着小声问:“童小姐,不好意思,我没听清,您刚才说什么了?”   童雀往前靠近了些,附在他耳边问:“我说,这糖是不是你……”   “童秘书。”云深突然出声。   正交头接耳说悄悄话的两位同步转头看他。   云深把文件往后翻了一页,注意力仍在纸页间,话音悠缓:“在公司注意跟男同事之间的距离,影响不好。”   童雀面上的笑容僵住。   这就……影响不好了?   她的“未婚夫”到底是什么神奇的存在?   出土文物吗?   金烁作为公司少有的能知晓高层秘密的心腹员工,很会看眼色行事。   立马会意,匆忙直起身,退行一步与童雀的办公桌拉开安全距离。面朝着云深的方向站好,露出一个非常狗腿的笑:“云总说得对。”   “……”对个铲铲。   **   云深在人前确实与传闻中一般无二,寡言冷淡,斯文矜贵。   家族企业内部关系复杂,资历深的董事们各有盘算。   就算面对董事们的刻意刁难,他也能不急不躁地端坐在会议长桌主位,三两句话就巧妙地化解了危机。   从容不迫,出口的话条理清晰,很有威慑力。   童雀负责做会议记录,不时偷偷瞄他两眼。   男人处在自己擅长的领域,认真工作的样子确实很有魅力。更何况这位还长着张这么招人的脸,怪不得会成为名媛圈的常驻话题人物。   不过一想起私底下这位对自己的另一幅面孔,童雀不由撇了撇嘴。   训完她“影响不好”,云深转头就给她派了进公司的第一个任务——泡咖啡。   童雀没有要捣乱的意思,她的目标重心不在她的未婚夫身上。为免横生枝节,对于云深提出的合理要求,她尽量乖乖配合。   可惜云深貌似不怎么愿意跟她和平相处。   咖啡端到他手边他也不喝,让还没来得及出办公室门的金烁留下,负责“试毒”。   对她的态度极不友好。   “太烫。”   “太冰。”   “怎么没有拉花?”   “确定是用手画的图吗?”   “……”你用脚画一个我看看?!   气的童雀想提刀。   转念一想,为了姐姐,怎么也得忍下去。   更何况杀人犯法。   云深像是在有意针对她,对她连番挑刺。就连简单倒杯咖啡,他都能变着花样为难她。   不是好像,绝对是在找茬变向报复她!   理由相当充分,进公司报到时云深没头没尾地问了她一句:“你是不是真把我忘了?”   又一次提醒了她在男卫生间无缘无故踹了他一脚,还叫他“鸭子”的恶劣行径。   她又不是傻子,当然不会承认!   最终以童雀在咖啡里放了半杯酱油收尾,结束了这场没有硝烟的战斗。   只是委屈了金烁,灌了一肚子咖啡也就算了,末了还因为喷出口的咖啡不小心把老板刚点上的烟浇灭了,吓到灵魂出窍。   看着云深一副想发火,硬憋着的内伤表情,童雀努力憋住笑。   哒哒哒跑上前,非常“贴心”地给领导擦衣袖上的咖啡渍。用湿纸巾抹抹开,瞬间扩大了污渍的领土范围。   云深也不躲,任由她扒着自己的胳膊蹭来擦去。给上前想阻拦的金烁打了个手势,示意他出去。   夹在两位中间正左右为难的金烁得了指示,一秒不带停顿地飞出了办公室。   听到关门声,童雀搓揉衬衫衣袖的动作顿住,转头看向闭合的门口。   嗨呀,金烁一个人先溜了呢。   她也差不多该跑路了。   松开手,随意找了个借口打算跑路。刚转过身,就被云深一把拽住了后衣领。   云深低笑了声,很好脾气的样子,耐着性子问:“童秘书这是又打算不负责任地跑掉?”   不负责任?   还是“又”?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童雀扑腾了两下,没能挣脱开。深吸了口气,露出一个对着镜子练习过多次的无辜表情。   回过头,眨眨眼,诚心讨教:“云总想要我怎么负责?”   云深完全没有要跟她客气一下的意思,拎着她往更衣室走。   “帮我换衣服。”   “……”   童雀慌了,一把抱住了门框。   “等等等等,这不合适!”   云深停下脚步,盯着跟树袋熊一样挂在门边的童雀看了两秒,嘴角翘了翘。   弯下腰,故意逗她:“怎么不合适?衣服是你弄脏的,你得负责。”   “在公司得注意跟男同事之间的距离,不然影响不好。”童雀拿他之前的那套理论回击他。   云深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松开了她的衣领。侧行一步,靠站在门的另一侧。   “原来在童秘书眼里,我也只是普通男同事中的一员啊。既然如此……”云深作遗憾状,话音一顿,慢条斯理地摘下面上的眼镜。   而后不紧不慢地把弄脏的衣袖往上翻折叠了两圈。   像是有话没说完。   童雀一脸警惕地看着他。   云深抬起眼,撞上她防备的视线,嘴角勾起。   “在合法之前,童秘书恐怕得考虑声誉问题,搬出我的住……”   意识到他在打什么主意,童雀瞬间瞪大了眼,匆忙打断他欲出口的话。   “其实没有什么不合适的!”她语速飞快,不给云深插嘴的机会。   握拳一挥,眼神无比坚定:“新社会新规范!那些陈规陋习都是旧时代的糟粕,不用理会!云总说的对,做错了事就是要负责。不然跟渣女有什么区别?”   云深没动,看着她。   室内一瞬静的诡异。   嘤——   是她说错什么了吗?   童雀被盯的脊背发寒,眨眨眼,怂怂地把举过头顶的拳头藏到身后。   半晌,云深“嗯”了一声,像是在夸她:“很好,看来童秘书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   对自己的认知很清晰?   指的哪一句?   “……”渣女?!   作者有话要说:  (╯°Д°)╯︵ ┻━┻   暴躁雀:到底还能不能说句人话了?! 第四章 :套路深。   “脱。”   云深解开衣扣,面色无异地朝童雀抬起胳膊,吐出了这么个很容易引人浮想的字眼。   是让她帮自己脱掉衬衫的意思。   童雀的视线在他紧实的腹肌处定格了两秒,蜷起手指,忍住了想伸手戳一下的冲动。   这是在勾引她诱她犯罪吗?   这个男人他——不、知、羞、耻!   耳根发烫,童雀下意识抬手,捏了捏红透的耳垂。   云深低着眼,留神观察她偷偷摸摸的小动作。微不可查地露出个笑,又一瞬恢复了常态,叫了她一声:“童秘书。”   童雀回神,慢半拍抬起头看他。   云深保持着对她敞怀的姿势没动,安静回视她,神色淡淡。无声对视了数秒,他略挑眉,满眼写着“是不是不敢”。   有什么不敢的!   童雀最经不起激,读懂了他眼底挑衅的意思,很不服气地伸手。指尖触到了他的衬衫衣料,终于意识到了点什么。   激将法?   她才不上当!   伸出的手在他衣襟处倏地停止了动作,童雀冲他眨眨眼,故作扭捏的“哎呀”了一声。   配合着脚下的踢腿动作顺势背过身,捂住脸娇羞道:“不行啦,人家会害羞的。”   身后立时没了声。   是不是有点浮夸了?   欣赏完她的做作表演,也不知道他此刻是个什么表情。   等了会儿,身后依然没有动静。   好奇心作祟,童雀动作幅度很小地回过头,想隔着指缝悄悄观察一下他的反应。   一个黑影在她转头之际猛地罩了过来,瞳孔间一张帅气的脸迅速扩张放大。   云深像是一早就料到她会偷看,她稍有动作,立马上前一步。弯下腰,贴面看她。   童雀被吓一跳,条件反射尖叫出声,惊慌蹦跳间鼻尖碰上了他的鼻尖。   四目相交,画面凝固。   他的睫毛生得绵长,咫尺距离能清晰辨出他的眼睫在颤动。   这种时候,是不是该说点什么让场面没那么尴尬?   童雀这么想着,僵硬勾起嘴角,自动开启尬聊模式:“你用的睫毛增长液是什么牌子的?”   “……”云深明显怔了一下。   直起身,抬手,领带挂在了她的脖子里。   “系。”   又是冷冰冰的单音节发音,就好像刚刚从他眼中捕捉到的一闪而过的慌乱感是她的错觉一样。   拉开了距离,童雀才注意到他已经换好了衣服。不过仍是没有要放过她的意思,抓住一切可以折腾她的机会使唤她。   “……”这人到底是有多闲?这么费心吧啦地捉弄她!   额上青筋直跳,童雀按了按突突蹦着的太阳穴,扯下了脖子里挂着的领带。   不就是系领带嘛,小意思。   系!   保持微笑,动作优雅地托起手中的领带上前,似模似样地在他领口比划了两下。   这个人都不知道意思意思配合一下的吗?到底还有没有点绅士风度了?   “你太高了,能不能低一下头?”童雀问。   答应果不其然是——   “不能。”   绅士风度,显然是没有的。   忍住下一秒就想勒死他的冲动,童雀挺费劲地给他套上领带。手速飞快地缠绕打结,三两下系完。   而后双手交叠身前,迈着小碎步退开。略弯了腰,娇声询问:“云总,请问我的服务,您还满意吗?”   云深低下视线,看着脖子里被系成蝴蝶结的领带。   “……”呵。   **   杨蔌蔌被童砚安排进了腾速地产,方便近身看顾童雀,防止她闯祸。   童雀自小就没有享受过真正意义上的自由,被家人看得太紧滋生出了逆反心。   在童家只有姐姐和管家的女儿杨蔌蔌能管住她,如今姐姐没了,也就剩杨蔌蔌的话她还愿意听一两句。   午休时间,童雀挑了个就近的餐厅,跟杨蔌蔌一起用餐。   没什么食欲,童雀切了会儿牛排,没话找话地问:“蔌蔌,是不是又是我哥让你来看着我的?”   杨蔌蔌切好牛排,跟她换了餐盘,应了声:“嗯。”   “你怎么这么听我哥的话?是不是喜欢我哥?”童雀笑嘻嘻地问。   “给报酬了。”杨蔌蔌说。   “我哥喜欢你。”童雀肯定道。   杨蔌蔌看她一眼,依旧是那副冰山表情:“食不言。”   “你跟我哥真像,古板。”童雀说。   杨蔌蔌的手机震了两下。   她换了个手拿叉子,划开手机屏幕。浏览完新消息,转达童砚的意思:“你哥问,你跟云二少的感情进展顺利吗?”   这个话题成功勾起了童雀的吐槽欲。   “感情进展?能顺利才是见了鬼了!蔌蔌,我今天就把话撂这了!”童雀手起刀落,一刀子扎在了牛排上,怒表决心:“我童雀,就算是嫁猫嫁狗,也绝不会嫁给云深那个混蛋!”   杨蔌蔌面无表情的“哦”了一声:“需要我原话转达吗?”   “……”童雀秒怂,“不。”   杨蔌蔌点头,表示懂了。点开童砚的对话框,回了两个字:“顺利。”   童雀撅嘴,“啵唧”给她送了个飞吻。   刚把一口肉送进嘴里,手机屏幕就亮了。有电话打了过来,备注“哥哥”。   童雀盯着亮起的手机屏幕瞧了会儿,确认自己没眼花。   不由犯了嘀咕:“哥哥?奇怪。”   虽然童砚确实是她亲哥,但她明明记得自己给童砚备注的是“石头”,怎么就成“哥哥”了?   “不接?”杨蔌蔌问。   童雀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接起电话。   “哥?”   “就算是嫁猫嫁狗,也绝不嫁给云深那个混蛋?”   “……”   预感不妙,童雀转头往四面张望了一圈。   云深果然也在这个餐厅,正往出口处走。   杨蔌蔌发觉童雀的表情不太对,待她挂了电话,才问:“谁?”   “云混蛋!”童雀说,“竟然给自己备注成‘哥哥’?你说这人哪儿来的自信,还做我哥?就算是我亲哥,在我的备注里也还没能渡劫成人,只是颗小可怜‘石头’呢!”   对于童雀把童砚备注成“石头”的行为杨蔌蔌没觉得意外,“嗯”了一声,看着她咬牙切齿地改了云深的备注:云混蛋。   “说什么了?”杨蔌蔌难得多嘴追问了句。   “给我鼓了鼓掌,说支持我的明智决定,让我好好加油。”童雀撇撇嘴,手机丢到一边:“还让我晚上记得留下来和他一起加班!绝对的打击报复!”   “好兆头。”杨蔌蔌说。   “好兆头?”童雀看了一眼她手边的果汁,“杯子里兑酒了?”   杨蔌蔌抿尝了一口杯中的鲜榨果汁,曲指轻敲杯沿,解释:“碰撞,才能擦生出火花。”   “方便烧死他?”童雀不假思索道。   杨蔌蔌放杯的动作一顿,抬眼看她。   “欲.火焚身的另一种解释吗?你这个想法很危险。”   “……”   车速太快,童雀惊了。   **   金烁在童雀的办公桌上放下三个文件袋,看了一眼坐在老板椅里的云深。作为公司能直接接触高层,且了解二位真实关系的员工,他的觉悟非常高。   为免再成无辜炮灰,没敢多言,默默退了出去。   童雀没明白这是什么意思,盯着面前的文件袋看了两秒,一脸茫然地看向正在文件上签字落章的云深。   他没抬头,继续忙碌手边的工作,给她分派任务:“用拉丁语,把这些文件全都翻译一遍。”   真把她当手底下的员工使唤了?   童雀把那摞文件往前一推,拒绝:“抱歉,我不擅长拉丁语,云总还是另外找人接手这个工作吧。”   “童秘书谦虚了。”云深换了份待审文件,翻开。   单手撑扶住后脖颈敲了敲,笃定道:“据我所知,童秘书精通不少小语种。出于兴趣,留学期间不是还考过同声传译的资格证书吗?拉丁语,对童秘书来说只是小试牛刀。”   对她这么了解?   看来是有备而来。   推不掉,童雀也只能不情不愿地把文件袋扒回来。   “云总这么关注我的吗?”   “未来的枕边人,总是要花些心思了解的。”云深理所当然道。   枕边人?   说的还挺顺口。   不过这话对童雀挺受用,乖乖抽出资料袋里的文件。   须臾,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呲了一声。转头看向童雀,反问她:“童秘书对我,就从没好奇过吗?”   “……”灵魂拷问?   “当然!有!”童雀反应很快,眨眨眼,露出一个超乖的笑:“一早就听闻云家的二公子很绅士,见着真人了,果然不假。”   明捧暗讽。   云深自然听出了她的话外音,笑了一下:“或许,你是不是不知道自己一撒谎,眨眼速度就会变快?”   被他这么一说,童雀下意识又眨了眨眼,自我怀疑道:“是吗?”   “看来确实是撒谎了。”云深说。   “……”像是在套她的话?   怪不得名字里有个“深”字了,套路深。   童雀不想接他的话,装没听见。拧开软糖盖子,抓里面的小软糖吃。   “好吃吗?”云深问。   童雀敷衍着点点头:“嗯。”   “佩奇。”云深指了指软糖盒子的外包装图案,“我给的。”   “……”童雀咀嚼糖果的动作瞬间卡住,脱口问:“下毒了?”   云深盯着她瞧了会儿,忽地欢声笑了起来,心情不错地给她鼓了鼓掌:“不错,童秘书果然很有想法。”   作者有话要说:  呆滞受惊雀:……【嚼嚼嚼.jpg】 第五章 :没个正形。   入职第三天,逢周末。   到了休息日,童雀关掉了闹钟。本打算闷头多睡会儿,可惜计划赶不上变化。天还没亮,孔静舒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电话刚接通,童雀就被另一头震天的音乐声吵地皱了眉。   “还蹦着呢?”童雀问。   “通宵,嗨嘛!”被周围嘈杂的声音影响,孔静舒嗓门超大地问:“我们打算换场子玩儿,雀雀,就缺你了啊,你到底来不来?”   “不来。”童雀舒展四肢伸了个懒腰,撑坐起:“都跟你说了,我有正事要做。”   “你有什么正事要做?不会是真打算跟你那未婚夫培养感情吧?”孔静舒玩笑道。   提起“未婚夫”,童雀顿时清醒不少。她记得管家有说过,云深周末会在这个宅子里留宿。   她下意识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压低了声音:“这么吓人的话以后少说。”   也不知这话怎么就触到了孔静舒的笑点,她被逗的笑个不停,边笑边继续跟她隔着手机喊话:“诶,姐妹儿,跟你说个很好笑的事。”   声音太大,吵的脑壳疼。   童雀把手机从耳边移开了些,“嗯”了一声,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边拉开窗纱,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你说。”   “姜黎那个傻缺,在你搬去云家那天喝高了,醉得一塌糊涂。非扒拉着我的腿要跟我回家,我看他可怜就给捡了回去。结果这家伙在我家抱着马桶一口一个‘兄弟’叫得亲热,后来也不知道发什么神经,突然就哭了!”   孔静舒连着啧啧啧了好几声:“你是没见着那场面,太吓人了!那傻缺抱着他‘兄弟’哭的那叫一个惨!幸好我那儿隔音效果好,不然别人还以为我把他怎么着了呢?”   童雀哈哈大笑:“那你可小心,别被他讹上!”   “那不能够!姐姐我也是久经沙场的老将了,什么场面没见过?”孔静舒转瞬换了个语气,神秘兮兮地说:“雀雀,你猜猜,他那天跟我说什么了?”   “他还能说什么?无非就是……”童雀合理猜测道,“又被新把到的‘好妹妹’放鸽子了?”   孔静舒噗呲呲又笑了起来:“不是!我就知道你一定猜不到!就他那约炮跟吃饭那么随意的海王,竟然还有脸给我装纯情?我竟然从他嘴里听到‘暗恋’这个词,说的跟真的一样,我当时还以为他鬼附身了呢。”   “醉话,能当真才怪。”童雀说,“不过我还挺好奇,他能暗恋谁?”   “说出来吓死你!”孔静舒语气浮夸道,“他说啊,他那么多年就对一个姑娘真正……”   “孔静舒!”电话那头插进姜黎的一声怒吼,打断了孔静舒的话音。   接着是乱糟糟的抢夺声。   童雀大抵能猜到手机另一头目前是个怎样的画面。   这俩都爱玩儿,平时凑一块就是咋咋呼呼的,没个消停的时候。   她一早就习惯了,安静等着手机那头的争夺战结束。   悠闲等待间视线转向了南院。   隐隐约约的,能看到有个人影坐在南院的阳台上。光线偏暗,只能依稀辨出个轮廓,匿在了密荫间。   云茂?   童雀看着那个人影的方向怔了会儿。拉开窗,探出头。脑袋歪过来又转过去,努力调整角度想看清楚些。   “喂!”   近处有人突然出声。   童雀被吓一跳,虚悬在耳侧的手机险些掉下楼。   她住的客房隔壁有个拓出的小阳台,紧挨着她卧室的窗。   云深就坐在那一侧的阳台上,屈伸着长腿,神色散漫地看着她。   见她手忙脚乱地兜住了没能拿稳的手机,云深心情不错地笑了一下。   朝她摆摆手,道了声:“早。”   这家伙是不是太闲?怎么总爱这么捉弄她!   童雀气到瞪圆的眼眨了眨,给自己洗脑了三遍“人设不能崩”。勉强挤出个笑,应了声:“早。”   慢半拍反应过来,惊讶道:“你住隔壁?”   云深点头:“嗯。”   童雀越发觉得奇怪了。   她明明记得隔壁是客房,他怎么不住主卧?   手机还在通话状态,童雀想了想,这会儿也不方便跟她的狐朋狗友们瞎侃。   摁下挂断键。   四目相对,气氛一时安静的有些尴尬。   她寻思着说点什么,问:“你这么一大早的……坐这干嘛?”   “呼吸新鲜空气。”云深说。   “……”这话要怎么接?   童雀挺纠结地看着他。   “不然,你也可以理解成我在做光合作用。”云深说。   光合作用?   这么能装,所以他是蒜吗?   需要做光合作用的蒜?   这哥们怎么回事?   外人面前总是一副翩翩公子哥的斯文模样,怎么一跟她说话就没个正形呢?   是之前结下的梁子在他这儿还没消化完?   童雀真心实意地觉得这人真是心眼太小了。   “云总,要是脑子供养不足,建议还是回房多睡会儿。您搁这做光合作用不合适,万一一会儿再来阵妖风把您这朵娇花吹下楼掉了花瓣,那才真是大事不妙了。”童雀说。   不等他接话,迅速关窗,拉窗帘。   结束尬聊。   云深盯着闭合的窗缝怔了片刻,视线重新转向南院的阳台。   笑叹了声:“牙尖嘴利。”   **   童雀一直想找机会接近南院,只是自从进了腾速地产,她的私人时间都被黑心老板压榨干净了。   下了班到了住处累到倒头就睡,完全分不出心力。   要不是为了姐姐,她堂堂童家二小姐,怎么可能甘愿沦落到这么个糟心地步?   好不容易等到周末,童雀总算能试着找机会探探南院的情况了。   跟孔静舒通完电话,她又倒回床上,没一会儿就睡着了。   补了个觉,精神状态回血满格。醒来吃过饭在房子里转了一圈,没看到云深的影子。   没了那个讨厌鬼在,童雀顿觉通体舒畅。   找来管家,旁敲侧击地打探了一下云茂的作息。   云茂的生活习惯很规律,正常情况下都是循着时间表活动。   在童雀目前掌握的信息里,云茂身上的疑点最多。   云茂是事发现场的第一发现人。   童雀核对过姐姐的死亡时间,在那段时间里云茂就在事发的这个房子里。案卷上有笔录写明,童丹摔下楼重伤,失血过多慢慢死亡的整个过程,云茂一直在楼上睡觉。   云茂是有午休的习惯,他性子古怪,入睡时房子里通常不会留人伺候。   只是有一点很蹊跷,云茂因行动不便,他的房间门常年都是敞着的,便于随侍的员工在听到提示铃后及时出现。   云茂的房间距楼梯位置不远,敞门的前提下,姐姐摔下楼的动静竟然没有吵醒他?   童雀能确定自己的姐姐是喜欢云茂的,只是从前姐姐每每与她提及云茂,她总能在姐姐的言词间感觉出那个男人对姐姐的疏离冷淡。   他对姐姐到底是哪一种感情?她至今琢磨不透。   对于云茂怎么都不愿意搬离这里的原因,她更是想不明白。是他在愧疚自责?还是说他对姐姐存有遗憾?又或者……会不会是负罪感?   要是云茂能早些发现姐姐发生了意外,说不定她就不会死。   就算姐姐的死因跟他没有直接关系,他都是造成姐姐最终死亡的间接凶手。   面对至亲的死别,童雀很清楚自己做不到完全理智地去直面那个人。   她心里已有盘算,状似不经意地询问了一下云茂的午休时间。想趁他午休的时候悄悄潜进那栋房子里,亲自确认现场有无其他遗漏的疑点。   **   童雀掐算着时间,小心翼翼地避开修剪园子里花木的员工耳目,推开南院院门,闪身进去。   顺着印象中林昆给她找来的南院内部结构图摸索着一路往前走,四顾打量。   这套房子是云家的老宅,外头看着老旧,里头却是另一番景象。灰白黑为主基调,装修得很奢华。   姐姐出事的那个楼梯已经被封死,护栏处装了加高的挡板。严丝合缝,没有留下半点供她钻入的空隙。   顺着楼梯外围转了一圈,童雀站在被封死的楼梯口犯了难。   视线掠过楼梯西南角,定格在一小块色度有明显差异的墙体处。   那里曾装着摄像头,就在姐姐出意外前约个把礼拜,云茂命人拆了那个原本能存下证据的摄像头。   这样的巧合,不得不让她生疑。   “叮——”身后的电梯门开。   童雀回神,侧身看了过去。   云深推着轮椅从打开的电梯门内出来,抬眸一瞬撞见正前方站着的童雀,倏地停下脚步。   童雀的视线与他短暂接触,看向轮椅里坐着的年轻男人。   那男人清瘦尪悴,单薄的骨架没能撑起衣料。下半身盖着一条驼色的毯子,枯瘦冷白的手指搭在了毯子上。   额发长,低垂着头,看不清相貌。   云茂?   不会错的,在云家只有他是高位截瘫,需要坐轮椅。   童雀一言不发地看着他,一种躁动复杂的情绪不时冲击她的理智,心跳都不由加快了。攥紧手指,努力平复情绪。   轮椅里坐着的男人似乎是察觉出了异常,缓慢抬头,一双点墨般的眸望向她。   男人眉眼深邃,比童雀想象中的样子更英气几分。   他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反应很奇怪。   看向她的目光有片刻的失神,待终于看清了她的相貌,眼底骤然现出了光色。   如死水投石,寂寂深潭波澜迭起。   童雀跟姐姐童丹除了性格差异大,长得一模一样,旁人很难分清她们之间的区别。   或许,他是误以为自己看到的是她的姐姐童丹?   童雀这么想着。   错开视线,看着他颤抖不止的双手。   他原本搭在毯子上的手抓在了轮椅把手上,很用力地握住,骨关节泛白。   为什么会发抖?   是做了亏心事在害怕?   “哥!”云深皱了眉,弯下腰,附在云茂耳边温声提醒他:“哥,她不是。”   云茂的脸色愈显苍白,抗拒着推开他。一直看着童雀在的方向,浑身颤抖拼尽全力想要支撑着站起。   眼看着他就要摔下去了,云深急忙伸手搀住他。   云茂跌坐回轮椅里,蓦然发现自己在做无用功。   虽也觉得这不可能,但他仍固执地想亲自确认。盯着童雀的脸怔了好一会儿,挣扎出声:“童……”   “童雀!”云深制止他。看向童雀,斥道:“谁允许你进来的?”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郭老师的小娇妻”灌溉的1瓶营养液~啵唧(づ ̄ 3 ̄)づ 第六章 :被抓了个正着!   屋外变了天。   闷雷阵阵,乌云遮顶。黑压压的暗影越过窗,缓慢爬向童雀脚下。   她没接话,站在明晦两半的分界线上,无声看着云茂的眼睛。   在云深叫出“童雀”这个名字时,她清晰捕捉到了云茂微妙的眼神变化。只一瞬,他眼底乍起的光溃散,余烬是一片死色。   为什么会是那样的表情?   偌大的房子里一时没了声。   静默间云深把轮椅调转了个方向,背过身,隔开童雀望向云茂的视线。弯腰捡起掉落到地上的毯子,抖开,动作温柔地替云茂盖上毯子。   “哥,你累了,去睡一会儿好不好?”云深试探着询问。   保持着俯身的姿势跟云茂说话,像是担心会吓到他的哥哥,始终话音轻轻,极有耐心得慢慢哄着。   “我叫王叔进来,你什么都不要想,好好睡一觉。”   “等你睡醒了我再来找你,陪你下棋。”   以童雀站着的角度,看不到云茂有反应。   云深又安抚了哥哥几句,拿出对讲机,叫了管家进来。   管家转眼就进了屋,撞见童雀也在,明显有些惊讶。没多话,推着轮椅进电梯。   眼看着电梯门要关上了,童雀匆忙往电梯方向快行了一步,她有话想问。   云茂被管家推转过身,两人视线再次撞上。   童雀脚下的步子顿住,踌躇间到嘴的话终是咽了下去。   就算她去面对面地问,他也未必会说真话。更何况云深还在,云深一定会阻拦她再去刺激他的哥哥。   时机不合适。   电梯门缓缓闭合,门内外众人各怀心事。   目视着电梯门彻底关上了,云深这才转过身,径直走到童雀面前。   “童……”   “我姐姐!”童雀打断了他的话,目光笔直地看向他:“我听我的姐姐说起过你,她说你是值得深交的朋友。”   提到“姐姐”,他欲言又止,视线下意识在躲闪。一手揣进西裤兜里,一手摸了摸鼻尖。   “把你当成朋友的,我的姐姐,她就死在这个地方。”童雀针对他之前提出的那个问题,反问他:“我不能进来吗?”   “我之前不是那个意思,我的意思是……希望你不要打扰到我的哥哥,对于你姐姐的那场意外,他比谁都自责。”云深难得没跟她抬杠,态度还算不错地回应她:“对不起,是我刚才说话的态度不好,我跟你道歉。”   对不起?   这家伙竟然还会道歉!   “……”童雀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我说……”云深意识到了点什么,话刚起了个头就皱眉。伸手,拎住她的后衣襟把她拖拽出门:“我说,你别得寸进尺。”   **   不知是不是错觉,童雀总觉得云深是在故意针对她。工作上爱找她的麻烦,回了住处逮着机会就不给她安生日子过。   要说结下梁子的起因……   难道是因为初见时她踹了他一脚,之后又叫了他一声“鸭子”?   要真是这样,那她的这位“未婚夫”心眼真是小的堪比针尖了。   从云茂住着的那栋房子里出来,云深就跟她杠上了,非抓着她陪自己喝下午茶。   童雀哪有那个心情,看到他这张脸就想再给他一脚。自是不愿意配合,找了一堆理由推辞。   云深也不勉强她,在她面前悠悠哉哉拿出手机,给童砚打电话。   “砚哥,我看雀雀好像在我这不怎么能适应,要不……”   又来这套!   童雀一把捂住他的嘴,陪着笑脸给他斟茶递点心。无比殷勤,就差把食物给他直接喂嘴里了。   云深抬眸对上她讨好的视线,嘴角扬起,转瞬变了说法:“雀雀很乖,我们相处得很好,砚哥你不用担心。”   相处得很好……才有鬼!   待他挂了那通惊险电话,童雀才在他对面落座,诚心发问:“云总,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意见?您要真对我有意见,不妨提出来。”   反正提了她也不会改,只会努力朝着那个惹毛他的方向变本加厉地继续得罪他!   “没有,怎么会?我对童秘书相当满意。”云深摇晃着茶杯,饶有兴致地反问她:“不过童秘书怎么会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你是觉得我对你有意见?”   “……”相当满意?   童雀满头问号,忙摆了摆手掩饰:“没,没有!那不是闲聊嘛,瞎聊。”   云深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又问:“童秘书觉得我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   记仇、小心眼!   虽是长得人模狗样,但可惜了,这嘴太煞风景,说不出什么中听的话。   人在屋檐下,童雀不得不说违心话:“特别好!”   云深轻笑了声,点了点头,满脸写着的“不信”非常明显。手中的茶杯越过桌,碰了碰她面前的茶杯。   “那就,好好相处。”云深说。   “好!”童雀笑眯眯地回。   好好相处?   做他的春秋大梦去!   童雀抬指推走面前的茶杯,拒绝跟他对饮,撑脸望天。   云深盯着她看了会儿,放下茶杯。学着她的样子手肘撑住桌沿,仰头看天。   雨还在下着,玻璃房外水珠顺着窗框成串滚落,滴答滴答的轻撞声很容易就让心沉了下来。   两人姿势同步地放空发呆,静坐了许久。   手机铃声响,云深回神。   接了个电话,他折回桌前弯腰轻敲了一下桌面,跟还在发呆的童雀简短打了声招呼:“我有点事要忙,你有事可以去书房找我。”   童雀点头,应了声:“好。”   目送着云深出玻璃花房,她不由松了口气。伸了个懒腰,起身。转头望着南院的方向驻足了片刻,缓步往门的方向走。   有云深在,她不便再去南院,只能改天再找机会了。   近门前,看到陈嫂提着工具箱路过,童雀急忙叫住了她,状似好奇地询问南院楼梯处的摄像头为什么会被拆除。   提到南院,陈嫂顿时变得很紧张。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转头四顾,确定周围没人,这才善意提醒她没事别往南院跑。表示南院那位阴晴不定,别惹出事来。   云家的帮佣们好像都很忌讳提到他们家的那个大少爷。   童雀没再追问,看见陈嫂手中的工具箱里有一卷透明胶带,脑中有个画面一闪而过。   她记得曾在微博上看过一个恶作剧视频,在门口缠上厚厚的透明胶带,多数人没留神都会中招绊倒。   用这个捉弄一下云深?   就这么愉快地决定了!   童雀脑补了一幕云深摔个狗吃屎的画面,在心里狂笑了三声。拿走陈嫂工具箱里的那卷胶带,一路小跑着出花房门。   花房至正厅步程不长,设了可供散步的蜿蜒长廊。   童雀左拐右绕地在走廊内奔行,无意间瞥见南院有人出来。   是个女人,手里执着一柄茶色雨伞。白裙黑衫,束着牛仔色腰封,身形窈窕。   出院门,那女人的步子渐缓,侧转过身。伞面遮住了那人的脸,从角度判断,她应是正看着某一处。   遥遥望去,童雀竟从那个女人身上看出了七分姐姐的影子。   她记起个人,姐姐从前常与她提起云泠。   云泠是云家上一辈的三子所出,童丹和云泠因喜好相近一见如故。后往来频繁,两人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因着姐姐这层关系,童雀见过云泠,不过次数不多。印象中,这个叫云泠的女孩子很喜欢模仿她姐姐的着装风格。   童雀盯着那人瞧了会儿,顺着长廊往南院方向跑近了些。一手拢在嘴边,试探着叫了声:“云泠?”   执伞的女人循着声转头看她。   头顶忽起一声惊雷,闪电甩出的光照亮了那女人的脸。   这回童雀总算看清了,确实是云泠。   她面朝着云泠的方向挥了挥手:“云泠姐,是我啊,我是童……”   话还没能说囫囵,就见云泠浑身一颤,满眼惊惧。退行间被脚下的鹅卵石绊到了,身体往后倒。   童雀下意识朝她伸手,“诶”了一声,惊呼:“小心!”   云泠手中的伞掉落,踉跄摔滑到地上。匆忙撇开视线,不敢直视她。手脚胡乱划拉了几下,站起,顾不上捡伞,转头就跑。   “……”怎么反应这么大?被吓到了?   童雀看着云泠跑远的方向,摸了摸自己的脸。   也是,在这样电闪雷鸣的天气里看到一张跟过世的姐姐一模一样的脸,多半以为自己是撞见了鬼,是有可能被吓到。   云泠?   童雀仔细回忆了一下调查资料,姐姐出事的那段时间云泠正出席一场时装周的发布会。按秀场流程,她应是不在事发现场。   不过,眼见都未必属实。更何况云泠见到她的反应过度,着实奇怪。   云泠渐远的背影消失在了视野尽头,童雀收回视线,若有所思地掂了掂手里的那卷胶带。   去书房!   **   找了把趁手的剪刀,童雀蹑手蹑脚地站到书房门前。把耳朵凑过去,贴着门板听里头的动静。   房子隔音效果很好,听不到里头的声音。   童雀放轻动作蹲在门前,行事鬼祟的很,一看就是在“干坏事”。手中胶带在门口绕了一圈又一圈,左右摁牢固。   “嘶啦——嘶啦——”的拉扯声不断。   打扫卫生的周嫂路过,站在童雀身后挺诧异地看了会儿,犹豫着开口:“童小姐,你在……”   童雀立马很警觉地回过头,朝周嫂扬了扬手,小声道:“周嫂,你去忙,就当没看见。”   正前方的书房门开,云深正巧撞见这一幕。   竖起食指比划了个“嘘——”的手势,示意看向他的周嫂别作声。   周嫂很识趣地点点头,退行着走开了。   童雀目送着周嫂拐过楼梯走远了,回头继续扯胶带。一眼瞥见门开,被吓的一激灵。撅了一下,身体失衡,一屁股跌坐到地上。   呆滞了两秒,缓慢仰起头,看向正笑看着他的云深。   “……”被抓了个正着!真刺激!   童雀眨眨眼,手忙脚乱地把“作案工具”往身后藏,一脸的不知所措。   云深看她这心虚的反应更觉得好笑,眼底笑意加深。屈膝蹲下,伸手,戳了戳固定在门口的胶带。   轻捻指尖,抬眸看她。   视线撞上,童雀不自觉又眨了眨眼。记起他之前说过,她说谎时眨眼速度会变快。   她下意识瞪圆了眼,脑速转得飞快。在琢磨万一他要是问起,该找个怎样的借口逃过这一劫?   实在想不出办法,童雀打算破罐子破摔,他要是追究,她就立马哭给他看!   四目相对,一时无言。   半晌,云深得了个结论:“童秘书看起来很闲。”   “……”咦?逮着机会竟然不教训她?这家伙怎么不按套路出牌?   正酝酿眼泪的童雀被他这话整的有点懵。   “既然这么闲,不如晚上跟我约个会。”云深说。   “我很忙!”童雀一秒拒绝。   云深“嗯”了一声,歪过脸往她身后颇有深意地看了一眼。   童雀后倾,蹭着地往后挪了挪。   云深抿唇笑,没有戳破她。   “晚八点,记得备好礼服,我会提前过来找你。”简短沟通后云深心情不错地朝她伸手,“地上不凉吗?”   这是要搀她的意思?   真的假的?   童雀盯着他瞧了会儿,见他没有要收回手的意思,这才试探着朝他摊开的掌心伸出手。   指尖相触一瞬,云深迅速抽回手。   起身,低头看腕上的表盘:“我突然想起我还有个视频会议要开,那么,失陪了,童秘书。”   云深面无异色地说完,背过身,回手关门。   “……”   童雀目瞪口呆地看着闭合的书房门,伸出的手一时忘了要收回。   慢半拍发现自己又被耍了,她气的一下从地上蹦起。一脚踹向门板,怒骂了声:“混蛋!”   作者有话要说:  此时,某云姓少爷正躲在被踹的门后笑得无比灿烂。   【敲黑板超正经提醒:酱紫的逗妻行为是反面教材。】   这幸好是家里分配的媳妇,不然……啧。(托腮.JPG) 第七章 :我超凶!   童雀抿尝了一口杯中红酒,动作优雅地轻摇杯身,往四面看了一圈。   稍作打量,很快收回了视线。偏头往云深那侧靠近了些,压着声问他:“这就是你说的约会?”   云深晃了晃杯中的红酒,轻呲了一声,故作诧异道:“约会?我有说过要跟童秘书约会吗?”   “……”行吧,就当她没问过。   童雀微微一笑,在心里偷偷翻了个白眼。   杯光斛影,不时有人上前攀谈。   云深口中所谓的“约会”,其实是带她一起出席一场慈善晚宴。用她这个现成的“未婚妻”做挡箭牌,婉拒了不少上前索要联系方式的名媛。   拜这位套路深的云二少所赐,童雀成功成了场子里众名媛的眼中钉。   主办这场慈善晚宴的韩初从台上下来,跟围拢来的宾客们客套寒暄了几句。注意力很快转向了站在云深身边的童雀,边整理袖扣,边隔着人群盯着她看了会儿。   待身边的人散去,韩初才端起酒杯径直走到云深面前,碰了碰他手中的高脚杯:“云少,感谢百忙之中抽空捧场。”   云深回碰了一下对方手中的杯子,应了声:“客气了。”   韩初转瞬又朝童雀举了举手中的杯子,笑言:“没记错的话,这还是云少你第一次带女伴赴约。果然,未婚妻的待遇就是不一样。”   童雀轻点了一下头回应来人上下打量的目光。   第一次带女伴赴约?   如果对方说的是实话,那看来外界对这位云二少的风评是真假掺半了。   云深和对面站着的男人正聊生意上的话题,童雀觉得无聊,背过身拿桌上的糕点吃。   “韩初,真是抱歉,我出发前遇上了点意外,来晚了。”   刚拿起的马卡龙还没来得及入口,就听身后有一个女人的声音打断了背后两人的对话。   童雀的动作顿住,回头看向来迟的云泠。   挽着云泠臂弯的女人横在了她和云深之间,阻隔了她的视线。   “深哥,我给你打了那么多通电话,你怎么都不接啊?”挽着云泠臂弯的女人娇声问。   深哥?   听语气像是熟人,又是对他感兴趣的莺莺燕燕中的一员?   童雀咬了一小口手里的点心,有些好奇云深此刻是怎样的表情,悄悄探头看向他。   云深神色寡淡,简短应了声“忙”。低眸嗅了嗅杯口,似乎是杯中的酒不合口味,微皱了眉。   韩初轻咳了一声,抬手把那娇滴滴的女人往边上拨了拨,半开玩笑地解围道:“潇梦,别那么没眼力,你挡着人云少的未婚妻了。”   范潇梦慢半拍回头,这才注意到身后正吃点心的童雀。   无辜躺枪的童雀注意到周围聚拢来的视线,只得放下点心,礼貌一笑。   两人视线撞上,范潇梦明显吃惊:“未婚妻?你就是那个童……”   她欲言又止,挺不可以思议地转头看了一眼云泠。   “雀雀。”云泠眼眶微红,缓步上前,很亲昵地握住了童雀的手:“上次见面失态了,见谅。或许你也知道,我跟你姐姐关系很好,亲如姐妹。她走之后我一直很难接受,我是一见着你就想起了你的姐姐,心里难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面对。”   是在难过吗?   看着倒像是落荒而逃。   “没事,能理解。”童雀说。   提起故去的人,气氛瞬间有些沉重。   韩初拽了拽云泠,说:“行了,都过去了,别再提这些伤心事了。”   云泠抬指按了按眼尾,自责道:“也是,怪我,破坏气氛了。雀雀,你别往心里去。”   童雀还在想与姐姐有关的事,心不在焉地应了声:“嗯。”   腰间忽地伸来一只手,收拢。她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回神时已被云深揽入怀。   云深拿走了她手里的杯子,推放到一边,朝韩初点头示意:“失陪。”   “好。”韩初点了点头表示理解。   童雀没抗拒,她这会儿是需要一个喘息的空间,任由云深搂着她离开。   身后的三人还在窃窃私语。   韩初小声怨道:“泠泠你也是,你说这些干什么?”   “抱歉,我也是一时感慨。”云泠满是歉疚地说。   韩初叹了口气,宽慰她:“事情都过去这么久了,别总想这些没用的,活着的人总是要向前看的。”   “刚刚真是吓我一跳,那个女的真的跟童丹长得一模一样。”范潇梦说。   “双胞胎嘛,自然长得像,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韩初说。   范潇梦没了方才与云深说话时的娇软之态,语气变得有些不爽:“可是深哥他怎么……”   “行了,有什么话非得现在说吗?潇梦你真是半点眼力都没有,什么时候能学着带脑子出门?”韩初斥道。   “你干嘛只教训我!明明是云泠姐说错话在先啊。”范潇梦很不服气地说。   ……   童雀竖着耳朵听身后的人说话,冷不丁被云深拽进角落。   发觉她还在分神,云深曲指点了一下她的鼻尖。   鼻子上像是沾了什么东西,凉凉腻腻的,嗅着有股甜香的奶油味。   奶油?   童雀蹭了一下鼻子,看着手背上沾到的奶油,气到差点暴走。一把推开搂着她腰的云深,怒道:“你干嘛?妆都花了!”   云深捻了捻指尖的奶油,看她气呼呼的样子忍不住发笑:“开个玩笑都不行吗?这么容易炸毛。”   童雀快速往左右瞄了瞄,见没人注意到他们这一处,自以为很凶地冲云深龇牙,警告他:“你别逼我啊!你再这么耍我,小心我咬你!”   “我没有在耍你,或许……”云深眼底笑意加深,俯身平视她:“你也可以理解为,我是别有用心。”   “……”听不懂。不过,这样的距离未免也太近了!   视线交缠。   一秒、两秒、三秒……   周围的空气有种怪异的凝滞感。   他到底要这么盯着她看到什么时候?   这么近距离的对视令童雀有些紧张,她下意识屏住了呼吸。脑子一空,早忘了自己立下的娇软小白花人设。   心里默数到十,她涨红了脸。一把揪扯住云深的领口,猛地往下拽。抬脚准备给他一记结实的膝踹,好让他醒醒脑。   这次云深反应很快,一手及时挡住了她袭来的膝,一手护住了她挑起的裙边,顺势拥她入怀。   两人之间的距离一瞬又拉近了许多,以一种极暧昧的姿势紧贴在了一起。   范潇梦和云泠恰巧路过撞见这一幕,云泠给范潇梦打了个眼色,摇摇头,把大小姐脾气上头的范潇梦强行拉走了。   童雀正抓狂,没注意到近身处悄悄走开的两人。   张牙舞爪地要挠云深,被他利落抓住了手腕。动不了了,她也只能嘴上厉害:“别惹我!我超凶!”   云深抬眸朝范潇梦走远的方向淡看了一眼,弯下腰,贴耳附和怀中人的话:“对,你超凶。”   “……”   耳后呼过一股暖流,酥酥麻麻的。童雀噤声,茫然无措地眨了眨眼。   好像……   哪里有点怪怪的?   **   洗手间。   童雀把手包暂放在洗手台上,对镜仔细清理鼻尖上的奶油。   云深与她温声耳语的画面在脑中一晃而过,她怔了会儿,打开水龙头洗手。   包里的手机震了几下。   童雀转头看向手包,猜测是金烁回消息了。   抽了张纸擦手,取出包里的手机,划开界面。   浏览完最新弹出的对话框,童雀颇得意地笑了一声。   绕了好大一圈才撬开了金烁的嘴,既然知道了云深的短板,她可不能错过了回击的机会。   迅速给姜黎拨了个电话,让他备好东西,一再强调:一定要威猛霸气!   姜黎一个劲地回“好好好”,近处有姑娘叫他,他忙不迭地挂了电话抱姑娘去了。   这家伙也不知靠不靠谱。   童雀撇撇嘴,把手机塞回了手包里。   有人站到了她身边,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道了声:“嗨!”   把她的注意力引了过来,范潇梦朝她伸手:“还没来得及自我介绍,范潇梦。”   童雀侧身,轻轻握了一下她朝自己伸来的手:“童雀。”   “你喜欢深哥吗?”范潇梦问。   她这话问的很直接,像是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类型。   这是把她当情敌了?   童雀笑了一下,反问她:“范小姐为什么这么问?”   “我喜欢深哥。”范潇梦直言,“如果你不喜欢他,不要两头耽误,名不副实的未婚妻位置可以腾出来吗?”   这么咄咄逼人的风格童雀看着反倒觉得对方挺有趣。   “那我要是不腾位呢?”童雀问。   “那我也不会认输!”范潇梦肯定道,“咱俩公平竞争!”   “倒也不必竞争,我对你的深哥没兴趣。”童雀说。   范潇梦不怎么相信地看着她:“真的?”   童雀自小跟姜黎能玩到一起去,从那小子身上学到了不少虚头巴脑调戏小姑娘的招。   “其实,要让我放弃这名不副实的未婚妻位置也不是不行。”童雀抬手撩发,“不过,有个条件。”   范潇梦登时两眼一亮,果断夸下了海口:“什么条件?你随便开!”   “真的,什么条件都可以?”童雀确认道。   “那当然!”范潇梦说,“就没什么我做不到的!”   童雀憋住了笑:“其实,比起男人,我……”   她故作为难状,欲言又止。   “什么比起男人?你这人怎么话说一半?”范潇梦催道,“别扯远了,条件到底是什么?”   童雀稍眯了眼,细细打量范潇梦,转而颇轻佻地朝她吹了声哨。倾身靠近,抬指勾住了范潇梦的下巴,笑言:“范小姐可真漂亮。”   范潇梦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两秒,偏头躲开,说:“别转移话题。”   “我看范小姐也是个爽快人,既然话都说到这份上了,有些话我也就不掖着了。”童雀缓步上前,得寸进尺般揽住了范潇梦的腰,贴面耳语:“其实比起臭男人,我还是对范小姐这样的漂亮女人比较感兴趣。只要范小姐愿意从了我,我立马跟那个狗男人分道扬镳。”   “……”   范潇梦一时没能听明白她这番话的意思,转头看她。沉默间简短思考了片刻,一双迷茫的眼逐渐瞪大:“你不会是……”   “实不相瞒,我是。”童雀抬指比了个“嘘——”的动作,莞尔一笑:“记得保密。”   见她没了动静,童雀不忘再给她补剂“强心针”醒醒脑。   撅起嘴,作势要亲她。   范潇梦瞬间回神,惊慌失措地捂住嘴,胡乱往前推了几下。挣脱了童雀的怀抱,她吓的扭头就跑。   “范小姐,我是真心的。请给我个机会,好好考虑清楚,记得给我答复。”   做戏做全套,童雀冲范潇梦跑远的方向恋恋不舍地摆了摆手。待夺门而逃的范潇梦消失在了视野尽头,她才翘起嘴角,颇得意地叉起腰。   这小单纯,还真是好骗!   外头隐约传来一声轻笑。   童雀循着声看向门口,看到一个细长的影子延至门前。   她顿时警惕起来,蹑手蹑脚地走到墙边,探头往外看。   撞见对方的侧脸,童雀暗戳戳朝外头的人挥拳,嘀咕了声:“冤家。”   她的“冤家”云深正斜倚在墙外悠然抛接手中的烟盒把玩。   墙边露出两只窥视的眼,他似有所觉,接烟盒的动作顿住。勾起嘴角,转头看她。   “你……”童雀挺不解地问,“你在这干什么?”   云深不紧不慢地敲了根烟咬进嘴里,说:“找个地抽烟。”   童雀眨眨眼,抬手指了指女厕标识。   云深顺着她的指向抬头看,拖腔拖调的“啊~”了一声,说:“那就是,路过。”   “……”这家伙又在打什么歪主意?   童雀两手扒住墙边,猫似的眯起眼,满眼怀疑地看着他。   云深撇开视线装看不见,轻咳了一声掩饰笑意。   担心她被欺负?   果然是想多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戏精雀:情什么敌?太见外了。姑娘这么可爱,我可收着了嗷~ 第八章 :调戏谁?!   香薰暖烛影摇曳。   童雀无比惬意地浸泡在瓷白的浴缸里,掬起一捧香香的泡沫嗅了嗅。吹走浮在表层的花瓣,看着泡沫一点一点漏过指缝,一身疲意尽散。   轻音乐催人眠,她的思绪有些飘,游神间想起了方才和云深一起出席的那场慈善晚宴。   本也就是走个过场的应酬,云深差人跟主办方打过招呼后带着她提前离席。   临停车场,云深被尾随来的范潇梦叫住了。   童雀跟着止步,回头撞上范潇梦躲闪的眼神,大抵能猜到她想跟云深说什么。   很识趣地收回视线,抬脚继续往前走,打算进车里坐着等,好给他们一个独处的空间。   云深一把拽住了她,反手利落把她圈进怀。   动作这么熟练?   老手?   童雀怔了一下,抬眼看他。   “深哥!”范潇梦果然急了,“我有话单独跟你说。”   “抱歉,不方便。”云深低眸看着怀中人,挑眉浅笑:“我家雀雀会介意。”   谁是你家的?!   这人真是随时随地都在给她挖坑树敌,做他未婚妻这么倒霉的吗?   童·人形肉盾挡箭牌·雀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多说无益,反正他总有说辞能圆回来,人精无疑。   没接话,僵着嘴角回以一笑,配合他的表演。   “这个童雀,她不是深哥你认为的那么……那么……那么好!”范潇梦急于提醒他,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措辞,出口的话略显苍白。   云深“嗯”了一声,抬眼看她,问:“还有别的事吗?”   范潇梦被他这冷淡的态度气到了,猛跺了一下脚:“深哥!”   “要没别的事,我们就先走了。”云深说。   也不等对方有回应,箍紧了童雀的腰把她带去车前。   静候一侧的工作人员弯腰开车门。   童雀不怎么有兴趣掺和她这个未婚夫感情方面的事,很顺从地上了车。   云深紧随其后,挨着她坐下,抬手示意外面的人把门关上。   “挺漂亮一姑娘,怎么对人这么冷淡?”童雀往车外瞥了一眼,见范潇梦还没走,挺好奇地问了一嘴:“你俩什么关系啊?”   “校友,不熟。”云深说。   听着像是应付她的话。   童雀做了一晚上的挡箭牌,这会儿已经是忍耐的极限了,忍不住“嘁”了一声:“云总艳福不浅啊,姑娘们是一个接一个的上赶着往前送,一定交往过不少对象吧?”   云深从烟盒里敲出一根烟,漫不经心地翻转着把玩。闻言往后靠了靠,似笑非笑地看着她:“童秘书对我的感情史有兴趣?”   “没兴趣。”童雀强调,“一丁点儿兴趣都没有!”   他指间的动作顿住,敛睫“嗯”了一声。也不知在想什么,盯着未点的烟有些走神。   童雀没再管他,往座的另一侧挪了挪,拿出手机点开弹出的对话框。   车徐徐往前行,拐向出口处。   回完消息,童雀无意间抬了一下头,正巧瞥见楼里有人出来。那人趴在范潇梦肩头与她耳语了几句,拉走了气呼呼的范潇梦。   云泠?   “嗡嗡嗡——”搁在置物篮里的手机在震动。   童雀的思绪被打断,轻扶了一下裹住发丝的浴巾,撑坐起。看了眼屏幕的来电显示,擦干手上的水渍接起电话。   “黎子,你抽什么风?这么晚给我打电话?”   “什么东西?我让你干什么了?”   “哦……好像是有这么回事。”   “不是,你怎么这么快就搞定了?真的假的?”   “行行行,别邀功了,我就大发慈悲,勉强封你为‘史上速度最快的男人’!”   “谁跟你贫了?”   “催什么催,这就来!”   **   童雀说的“这就来”,是在半小时后。   在浴室吹干头发,穿戴整齐了,她才磨磨唧唧地从楼上下来。   姜黎由管家引着进了会客大厅,许是等久了有点不耐烦,正闷头打游戏。   童雀轻手轻脚地走到他身后,猛拍了一下他的肩,在他耳边“哈”了一声。   姜黎被吓的一个趔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手机险些飞出去。   回头撞见捧腹大笑的童雀,姜黎心有余悸地拍了拍胸口:“你这一天到晚咋咋呼呼个没完,小心没男人敢要你!”   “谁稀罕男人要?”童雀坐到侧面的沙发上,踢了他一脚,怼他:“万一遇上的是您老人家这样的海王,那我还不如独自美丽呢!”   “行行行,你怎么都有理,行了吧小祖宗?”姜黎讨饶。   童雀左右打量了一下他周围,没看到自己想见的东西,纳闷道:“不是说搞定了吗?东西呢?”   “这不就是嘛!”姜黎俯身提起脚边的一个黑色小包,放到沙发上拍了拍:“就等着你验货呢。”   “你在跟我开玩笑吗?这么个小包,是拎了个玩具过来玩儿?”童雀说。   姜黎露出一个贼兮兮的笑,慢动作拉开包的拉链。   童雀的注意力成功集中在了那只渐渐被拉开的包上。   一只白绒绒的雪球从包里钻了出来,甩甩毛摆摆尾。在沙发上咕噜噜滚了个圈,掉到了厚实的地毯上。   “……”童雀满头问号,一脸震惊地看着那只小雪球颠儿啊颠儿地跑到自己的脚边。   小雪球在她的兔子拖鞋上一屁股坐下,摇着尾巴冲她奶声奶气的“汪汪”叫。   威猛霸气的……狗?   比熊?!   她旁敲侧击了很久才从金烁口中打探到云深小时候被狗咬过,特别怕狗。既是云深的短板,她心下当即有了主意。给姜黎打了个场外求助电话,琢磨着弄只威猛霸气的狗回来——镇宅。   “姜黎!你是不是有病?把狗塞这么小的包里,不怕憋死它啊!”童雀斥道,“你这是在草菅……狗命!”   姜黎立马把包调转了个个,指了指用剪刀剪开的一个圆形口子,无辜摊手:“这小兄弟一直搁这冒着头呢,憋不死。”   童雀捞起坐在她拖鞋上的小狗,捂在怀里揉了揉,继续凶巴巴地训他:“那你也不该一直把它藏包里!把你一直塞包里试试,能舒服吗?”   “那我不是想给你个惊喜嘛。”姜黎憨笑着挠了挠后脑勺,“得了,我错了还不成嘛,下次保证不敢了。”   惊喜?   她又不是想要礼物,谈什么惊喜?   “等等,为什么是只比熊?”童雀总算反应过来了,她此刻完全不能理解姜黎的脑回路。眼前这只看着像是才断奶的小雪球,到底哪里跟“威猛霸气”沾边了?   “这狗超吊的我跟你讲!”姜黎用力点了点头以示肯定,“超厉害!”   “超厉害?”童雀抱起怀里的狗,左看右看,诧异道:“厉害在哪?哪儿厉害了?”   “厉害就厉害在它的名字上。”姜黎说,“你猜猜,这狗叫什么名儿?”   “你是不是又喝高了?这我上哪儿猜去?”童雀说。   “叫霸霸!”姜黎说,“霸……”   “叫谁爸爸呢?”童雀一秒都不带停顿的一巴掌招呼了过去。   姜黎的脑袋被拍在了茶几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从小被她打到大的姜黎早习惯了,扣在茶几上反应了两秒,缓慢直起身。边怂怂地往回缩,边解释:“是威猛霸气的‘霸’,这名字是不是贼霸气贼厉害?我说你这人性子怎么这么急呢?都不听人把话说完。”   这心虚的样子……   有古怪!   童雀瞥见他领口的朱色唇印,眼疾手快,一把揪住了他的衣角。凑过去嗅了嗅,果然嗅到了浓郁的Hermes 24 Faubourg女士香水味。   “你搁这跟我扯呢?”童雀一脸看透他的表情, “老实交代,哪儿来的狗?”   “上周在萌宠餐厅刚认识了一不错的妞。”姜黎一提起妞,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在胸前来回比划了一下:“那身材,啧,简直了!波涛汹涌……”   “讲重点。”童雀不怎么有耐心地说。   姜黎话音顿住,短暂思考片刻,唤了声“霸霸”。   “……”童雀用一副标准看傻子的表情看着他。   “恭喜发财!”姜黎说。   小雪球得了指令滴溜溜在地上转了个圈,两只前爪离地,掬拢,似模似样地对着童雀拜了拜。   童雀的视线转向了小雪球,嘴角翘了翘。   挺有意思。   她盯着小雪球看了会儿,慢半拍记起自己打算要只狗的主要意图。猛拍了一下沙发,凶巴巴地叫了声:“姜、黎!”   秀技也不成?   那也只能招了。   姜黎见骗不过她,只得坦白从宽。两手撑膝,坐得笔直:“这狗是那妞养的,养了没几天,腻了,就丢给了我。我想着你这不是正巧缺只狗嘛,就给你送来了。”   “你就收了它吧,就当日行一善还不行嘛!”姜黎语速很快地说完,抬手迅速挡脸:“打人不打脸!”   童雀挥起的拳砸在了他的脑门上:“我善你个鬼啊!还爸爸?占谁的便宜呢?”   姜黎左挡右挡地解释:“这狗真叫霸霸,真没占你便宜。不信你叫它一声试试,它准应你!”   “我呸!”童雀强烈表示拒绝。   两人打打闹闹间有个人影渐近,止步于姜黎身后。   童雀怪叫着要咬姜黎,还没来得及下口,抬眸撞上叼着根烟正看她的云深,张牙舞爪的动作瞬间收住。   他的发还湿着,很随意地敞着领,锁骨间水光涌动。一截劲窄的腰束在了黑色丝质睡袍里,领口被夹烟的动作牵引,又滑下了些。   童雀的视线不自觉下行,盯着他睡袍间若隐若现的人鱼线呆滞了片刻。   哇哦~真身材!   被美色.诱惑,她的脑子一时有些短路,着了魔般移不开眼。   紧盯着他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露出的腹肌,手肘往姜黎的脑壳子上一撑,鬼使神差般吹了声流氓哨。   吹完哨她才察觉到不对劲,撅嘴的动作保持了两秒,抿唇。慢半拍抬眼,对上云深颇意味深长的视线。   童雀整个人都僵住了,眨眨眼,又眨眨眼。   完了完了完了,她的“娇软小白花”人设还没来得及立起来,就已经彻底崩塌了!   云深垂手捻灭烟,俯身近距离望着她惊慌失措的眼,嘴角勾起,唤她:“雀雀。”   “当着外人的面这么调戏我,会不会有点不合适?”他问。   低音炮缓沉,熨在耳畔,撞进胸腔,起了涟漪。   童雀有一瞬的恍神,半晌无言。   “……”等等!调戏谁?! 第九章 :你俩睡了?   “那个,两位……”   被童雀架着脑袋的人形背景板姜黎举了举手,出声打破了这尴尬到令人窒息的沉默:“这里还有个人。”   童雀回神,一脸冷漠地推开了人形背景板,迅速退回自己之前坐着的位置。   直接略过了之前在“外人”面前调戏她未婚夫的一幕,腰板绷得笔直,微微一笑,问云深:“这么晚了,还没休息吗?”   云深顺势在她身边坐下,无比自然地伸手揉了一下她的发:“你都没睡,我怎么能先睡。”   这话怎么听着怪怪的?   有猫腻!   腿贴着腿的距离实在太近,有种怪异的压迫感。童雀没顾上细想,悄咪咪往沙发的另一侧挪。   “什么意思?”姜黎倏地起身,嗓门都跟着瞬间大了一个度:“你俩睡了?”   “……”这都什么乱七八糟的?   童雀挪移的动作顿住,忙摆了摆手解释:“不是你想的……”   话刚起了个头,就被腰间缠上的一只手吓的一激灵,顷刻断了话音。   云深神色如常,一手把住她的腰往自己的怀里拽。另一只手也没闲着,扣住她抬起的手,十指交缠。   “……”童雀不明所以地看着他,整个人都惊成了个感叹号。   云深低眸对上她震惊的眼神,嘴角扬起,满眼盛载着宠溺的笑意。   宠溺?!   竟然在他眼里读出了这样一种诡异的情绪?   一定是出现幻觉了!   童雀眨眨眼,一时不知该有什么反应。动作略显迟钝地低头看了看他揽住自己腰的手,比着口型悄声问他:“你干什么?”   云深似乎很满意她的乖乖配合,心情不错地往后仰了仰。转头看向姜黎,稍做思考,针对“睡了”的问题做出回答:“抱歉,隐私问题,恐怕不方便告知。”   隐私?!   这个套路深是疯了吗?   童雀气笑了,伸手,试探着摸了摸他的额头,转瞬又摸了摸自己的额头。   奇怪,没发烧啊。   姜黎噗通一下跌坐回沙发里,一脸“自家辛苦养的白菜被猪拱了”的沉痛表情:“童雀!我到底有没有教过你,女孩子要懂得自爱!你怎么能这么随随便便的就……就睡了呢!”   这货又是什么情况?   这是一个海王该说的话吗?!   “管好你自己。”童雀懒得跟他解释。   注意力集中在跟云深缠扣在一起的那只手上,用力往回抽,想把手指从云深的指缝间抽出来。   云深并拢手指,抓牢了她。   童雀费了好大的劲都没能把手抽回来,凑过去咬牙切齿地小声警告他:“你别太过分!”   云深单手往后一拽,轻松把她往怀里又拉近了几分。   状似很亲密地抱实了她,附在她耳边的话却是在挑衅:“童秘书半夜带个男人回来我都没说过分。怎么?我这个名正言顺的未婚夫只是拉个手就过分了?”   话说的酸溜溜的,乍一听特别像是在吃醋。   要不是她脑子还算清醒,真要被蛊惑了!   童雀选择间接性失聪,装听不见他在说什么。使出了吃奶的劲在挣扎,可惜力量悬殊太大,推来扭去地折腾了许久,分毫没能撼动他。   这俩暗地里在较劲,姜黎作为旁观者看来,斜对面落座的二位分明就是在眉来眼去地调情。   他这会儿仿若成了一只明晃晃大功率的电灯泡,目光呆滞地静坐一旁看了会儿,被迫接受“自家辛苦养的白菜被猪拱了”的事实。   姜黎深叹了口气,抬手捂眼睛,提醒他们:“二位,悠着点,你俩还没合法呢!”   童雀的忍耐值已达极限,正想问问她的猪队友“是不是瞎,能不能帮上忙”。   张嘴正欲训姜黎,话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见一直将她牢牢禁锢在怀的云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弹飞了出去。   是真的,眨眼间,就这么飞、了、出、去!   退行间他匆忙往脚边扫了一眼,瞥见一团毛茸茸的小不点“汪汪”叫着要踩他的脚。他顿时紧张到呼吸骤停,一溜烟跑没影了。   小雪球快频率迈着四条短短的腿,哒哒哒一路欢快地追了过去。   “……”   “……”   余下的两人面面相觑,短暂静了数秒,步调一致地拍腿哈哈大笑。   “靠,这哥们行不行啊?这么小的狗都怕?”姜黎边笑边感慨,“真是开了眼了。”   狗的大小不是问题,好使就行!   童雀出了口恶气,顿觉通体舒畅。很满意小雪球的精彩出镜,弯腰抱起折回来的狗,顺手推了一下猪队友的肩,下逐客令:“狗留下,你可以走了。”   “哎,我这用完就扔的破命。”姜黎好不容易收住了笑,转而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别怪哥哥我没提醒你,你那云二公子也就是长了副还算能看的皮囊,可千万别被男色蒙蔽了眼。其实男人剔出的芯子都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还算能看?   这家伙还真是什么大话都敢说。   “那你也不是什么好东西喽?”童雀问。   “那我肯定……”姜黎很快反应过来,“诶,不对,你骂谁是东西呢?”   “谁接话就是谁。”童雀说。   “嗨呀,你这丫头,才跟男人处了几天啊?这么快就学会护短了?”姜黎酸她。   “护什么短?瞎说什么呢你!”童雀回手捞起个腰靠,砸过去:“抽你。”   姜黎迅速抬手接住飞来的腰靠,丢到一边,不情不愿地起身:“得,你们忙你们的,我这电灯泡也忙着呢,就不在这碍你们的眼了。”   童雀逗弄怀里的小雪球,头都没抬一下:“慢走,不送。”   姜黎啧了一声:“看给你急的。”   童雀抬眼瞪他,凶巴巴地朝他挥了挥拳。   姜黎一秒遁走,临消失前还不忘丢下一句话:“小心男色误人!”   室内恢复了安静。   童雀一个人呆坐在偌大的会客厅里,思绪拉长,隐隐忆起前一刻近距离欣赏过的腹肌。   脑中画面逐帧清晰,黑色丝质浴袍裹缠下露出的一小片肤色如精雕的玉石,冷白、紧实,凝着清润的水滴。   耳畔轻熨的那声“雀雀”好似还没散去,酥麻感串电般直抵心间,嘴角不自觉上扬。   正恍神,怀里的小雪球伸出小爪子挠了她一下。   童雀猛地清醒了不少,抬手敲了敲自己的脑壳。捂住滚烫的脸长呼出一口气,默念了声:“见鬼。”   **   还没来得及给小家伙准备一个舒适的窝,童雀把小雪球抱进房间,收拾了一个置物盒出来,垫上柔软的布料。   刚把狗放进临时搭建的窝里,“咚咚咚——”的敲门声适时响起。   这么晚了,谁会来敲她的房门?   童雀直起身,望着房门的方向短暂思考了两秒,移步门前。拧开门把,拉开一道缝,透过窄缝往外看。   门开的一瞬,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同步前伸,一掌撑在了门板上。   “开门。”云深说。   “夜深人静,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 童雀动作极快地曲膝抵住门板,“云总有什么话就在门外说吧!”   云深没撒手,坚持:“童秘书既然是特意来我家跟我培养感情的,就没什么不合适的。”   “……”培养感情?挖坑给自己跳的感觉可不太妙。   童雀扣牢门边,就是不让他进。   两相僵持间云深抬起手,拎着的一个保温袋伸到缝隙处,晃了晃。   童雀的注意力很快转向了他手里的东西,好奇道:“这什么?”   云深嘴角翘了翘:“冰激凌。”   “冰激凌?”童雀瞬间两眼放光,很快她便察觉出了不对劲,小声嘀咕:“为什么大半夜给我送冰激凌?莫非你是想……胖死我?”   果然居心叵测!   “不喜欢吗?我以为你会喜欢的。”云深微皱了眉,看着挺苦恼的样子: “那算了,只能扔了。”   “诶,你等等。”童雀一把抓住了他欲收回的保温袋,拽进怀。   挺警惕地瞄了他一眼,窸窸窣窣打开袋子。确认了袋子里放着的确实是冰激凌,这才心满意足地把袋子藏到身后。   “东西我收下了。”童雀笑眯眯地冲他摆摆手,“那么,晚安了。”   “这么冷漠?你的未婚夫大半夜亲自出去给你买冰激凌,你连门都不给我进?”云深不急不躁地往门边靠了靠,“童秘书,你搬来这里的目的真的是为了跟我‘培养感情’?没有别的动机?或许,我该问问童砚哥。”   又搬出哥哥来压她!   童雀背在身后的手指蜷起,捏了捏拳。沉住气,忍住了想揍他的冲动,咬牙接话:“那自然是为了、培养、感情。”   身后有盒子打翻的动静。   小雪球?   童雀的脑子里“叮——”的一声弹出了一个新主意,小幅度往后瞥了一眼,确认着问:“真要进来?”   云深点头:“嗯。”   童雀转回视线正视他,踮起脚拉近距离,一脸认真的又确认了一遍:“不后悔?”   “我为什么要后悔?”云深反问她。   “那行!”童雀勾起嘴角,笑得一脸灿烂。敞开门,往边上让了让,抬手示意:“您请进。”   作者有话要说:  “恶狗”咆哮:嗷呜呜汪~【译:接招吧,骚年!】 第十章 :叫霸霸!   童雀这忽变的态度怎么看都不正常,像是在打什么歪主意?   云深若有所思地盯着她堆笑的脸看了两秒,偏头往室内看。稍迟疑,抬脚进门。   径直走到沙发处,坐下。   见她还站在门后左看右看像是在找什么东西,云深顺着她的视线往周围确认着又看了一圈。   除了一个打翻的盒子看起来有点乱糟糟的,室内并无异常。   默了片刻,云深轻咳了一声。待童雀的注意力转了过来,他才拍了拍身侧的沙发座,说:“过来,聊两句。”   童雀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不由犯了嘀咕:这么关键的时刻,这傻狗去哪儿了?   转头往床那侧看了两眼,猜测狗可能是躲到哪个角落里去了。为防狗跑出去,反手把门关好。   一步三挪地走去沙发边,拉开安全距离,紧挨着扶手坐下。   “聊什么?”童雀问。   云深侧头看她。   隔这么远,是担心他会做什么奇怪的事?   视线对上,云深忽起了玩心,勾唇浅笑。   脚下斜跨了一大步,滑行到她近身处。   童雀想躲,他迅速伸手,抓住了沙发另一侧的把手,将她横栏在沙发座里。   云深刻意压着声,说:“我想,我们之间可能有点误会。”   什么意思?   又送冰激凌,又深夜谈心的,莫非是想……   求和示好?   童雀低头看了看他挡在自己身前的那只胳膊,满头问号。   以这样的姿势?!   几乎是贴面的距离,她嗅到了一股沁人的玫瑰香,猜测是他浴后未散的味道。   浴袍下半隐半现的腹肌画面在脑中一晃而过,童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低下的视线顺着他的长腿慢慢往上抬。   他换了身利落的黑白拼色运动装,腿长、腰窄、肩宽,身材比例很好。再往上,是正脸。   本就清隽的五官在光影映衬下熠熠生辉,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爽。   童雀的视线定格,脑子里跟弹幕似的弹出一大串姜黎对她的警告:   ——其实男人剔出的芯子都一样,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小心男色误人!   男色?   是哦,深更半夜,四下无人,这家伙不会是想……   童雀不由提高了警惕。   她学过防身术,脑中重温了一遍近身格斗的招式,试图转移话题:“冰激凌,真是你特意出去买的?”   “嗯。”云深点头,“草莓味,你喜欢的。”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草莓味?”童雀转瞬反应过来,“一定是我哥告诉你的!”   话说完她愣了一下。   童砚那颗又臭又硬的石头,有注意过她喜欢什么味道的冰激凌吗?   云深嘴角翘了翘,咬着她的耳朵,小声道:“秘密。”   “……”又是贴耳说悄悄话!这个套路深真的太会了!   童雀的脊背随着他低低沉沉的话音入耳跟着僵住。   她认定自己肯定是猜对了:这家伙这么晚进她的房间,就是想勾引她!   童雀极不自然地僵着身体往后倒,拉开了些距离,继续之前的话题:“不过……你为什么要给我买冰激凌?”   “道歉。”云深垂着眼,视线落在她红透的耳根处,故意保持着贴身的姿势与她说话:“为之前惹你不高兴的那些行为道歉。”   真的假的?   童雀不怎么相信地看着他。   云深眼含笑意,缓慢直起身,松开了她身侧的沙发把手。   “前事不计,握手言和,以后好好相处。”云深朝她伸手,“OK吗?”   童雀低下视线,看着他朝自己伸来的手。记起在他书房门前缠胶带被逮个正着,他也是这么伸来了手,结果是在整她,害她扑了个空。   握手言和?   想得美!   童雀的脑速飞转,琢磨该怎么礼貌又不失尴尬地接下这话。   脚边有团毛茸茸的小东西蹭了过去,她瞬时眼睛一亮。两腿并拢,夹住了方才不知道溜哪儿去的小雪球。   “那当然是……”童雀笑嘻嘻地伸出手,拖腔拖调地答:“O……K吖!”   作势要回握他的手,掌心蜻蜓点水般轻碰了一下,她迅速收回手,坐端正了些。   撩发挑眉,暗度秋波。一手撑膝,倾身靠近。   唇附在他耳侧,学着他先前撩拨自己的样子,指了指门的方向,娇声道:“去,锁门。”   云深前伸的手垂下,不怎么理解地看着她。   “我们,做点有趣的事。”童雀贴着他的耳,继续撩他。   锁门?   有趣的事?   这么上下一联系,顿觉微妙。   云深抿唇,耳廓渐红,笑得有些羞涩。   羞涩?!   童雀简直惊了!   他撩别人的时候不害臊,被反撩反倒是害羞了?   不会真……是个雏?   等等!   这个套路深可不是个简单的人物,不会是装的吧?   童雀很快驳回了之前天真的想法,轻推了一下他的肩,催道:“去呀。”   云深略显局促地掩唇轻咳了一声,犹犹豫豫地站起。撇开视线不再看她,两手揣兜里,故作自然地走向房门口。   童雀立马弯腰抱起被她双腿夹住的小雪球,托藏进自己的睡衣里,蹑手蹑脚地跟了过去。   小雪球全程相当配合,躲在她怀里舔舔爪摇摇尾,乖巧安静。   云深抬手,指尖搭上门把。也不知在想什么,动作定格了数秒,回头看向尾随过来的童雀。   “太晚了,我就不打扰了。好好休息,明天见。”云深说。   这是要走的意思?   OMG,这男人到底行不行啊?这都不上套?   童雀还没能得逞,自然不能轻易放他走。脑子一热,屁股一撅,用臀部撞开了他。   后背“哐当——”一声撞在了门板上,回手,“啪——”上锁。   一套浮夸动作丝毫不拖泥带水,流畅完成。   为涨气势,她特意踮起脚,努力平衡身高差。高抬起下巴,凶巴巴道:“进了我这门,你就别妄想那么轻松愉快地出去!”   冷不丁被她一屁股撞开的云深愣在原地,盯着她看了会儿,噗呲笑出声。   笑笑笑!   笑个屁!   一会儿你就笑不出来了!   童雀掩唇,假假地陪着干巴巴笑了两声。   “不是要好好相处吗?既然都要握手言和了,不介意我带个新朋友过来住吧?”童雀问。   “可以。”云深这会儿完全是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边笑边补充:“异性除外。”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童雀肯定道,“是个超级可爱的小女生,我有检查过。”   云深嘴角的笑僵住,以为自己听茬了,不怎么确定地问:“检查……过?”   “嗯!”童雀用力点了点头,把藏在衣服里的小雪球掏了出来。   两手一捧,抱着小雪球一脸热情地举到他眼前,给他近距离展示了一下:“给你隆重介绍一下,这是即将入住的新朋友,叫霸霸,威猛霸气的‘霸’!很酷吧?”   小雪球不认生,小爪子往前一搭,抱住云深的脸舔了舔。   白绒绒一团整个糊到了脸上,云深没能看清那是什么。   鼻尖有热乎乎湿哒哒的触感。   有些痒。   云深退开半步,拉开了些距离,敛睫看她掌心里的那团小东西。待看清了她手里毛茸茸一团的小东西是只狗,瞬间瞳孔地震,以光速遁走。   “快!打个招呼!”童雀强忍住笑,牢牢堵住门,超大声地冲贴墙站着的云深喊话:“叫霸霸!”   “……”   作者有话要说:  嘚瑟雀的今日灵魂一问:   这男人到底行不行啊?   到底行不行啊?   行不行啊?   不行啊?   【(*^▽^*)咦?好像有奇怪的回音!】   深→_→:喂,别在奇怪的地方断句。   *   感谢“草莓牛奶”小可爱的10瓶营养液(づ ̄3 ̄)づ~ 第十一章 :小没良心!   “叫霸霸!”   “……”   两人一狗僵持对峙,一时无声,画面像是定格凝固了。   “呜——汪——”小雪球适时给自己加戏,在童雀手中不怎么安分地扭来扭去,想要下地。   童雀收拢手指抱好狗,很快明白过来。屈膝蹲下,让小雪球可以四肢着地。抬眸看向云深,手一松,笑眯眯道:“一定要跟新朋友好好相处哦~”   小雪球一脱手,立刻撒开小短腿,哒哒哒一路朝着云深的方向冲了过去。   云深紧贴墙侧,退不了了。   眼看着小家伙越跑越近,他顾不上细想,一把推开了近身处的窗户,一跃而出。   窗外没有护栏……   童雀登时怔住。   她只是想整他一下,没想到他情急之下竟会跳楼!   “……”要命了!玩过头了!   童雀惊慌奔至窗前,探头往楼下张望,没看到有人影。   “云……云深?”她心有余悸,也不清楚云深去了哪儿,试探着叫他的名字。低头冲楼下喊话,询问:“你还好吗?”   隔壁阳台伸出一只手,没什么精神地轻晃了两下,示意她可放宽心。   可能是真生气了,连话都不想跟她说了。   是不是玩的有点过了?   童雀趴在窗边看着隔壁阳台的方向,因自己的恶作剧行为隐隐有些内疚,默了片刻。   对着无人的阳台,她犹豫着开口:“那个……”   小雪球在她脚边钻来钻去,用湿漉漉的小鼻子拱了拱她的脚背。   童雀看了一眼脚边的小家伙,转瞬抬起头,对着隔壁阳台方向很不服气地喊了声:“对不起!”   **   云深靠墙滑坐在地上,听到隔壁的喊话声,偏头往外看了一眼。   月当空,夜色正浓。   其实不用“对不起”,他比常人更怕狗,本就不是她能预测到的。   心沉下,记忆回笼,时光深处隐约传来奔逃时一声比一声重的喘息声……   那年,他也仅有七岁,还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被两个人高马大的粗壮男人用麻袋套住,敲晕。昏沉间一路颠簸,等他恢复意识时已被丢进一个四四方方的集装箱里。   铁门关上,链条擦过箱体,发出尖锐的刮擦声。   他挣扎许久,挺费劲地从收口不紧的麻袋中钻出。四面敲击捶打了一圈,门被锁死,逃不出去。   周遭不见半点光亮,更没有人声。漆黑、死寂。   直觉告诉他这里可能是荒野地,就算呼救也不会有人应。默了良久,他仍是不愿放弃,用力拍打铁质的箱体,大声呼救。   喊哑了嗓子也没能等来回应,果然是在做无用功。   他颓然爬至角落,怕极,缩抱成一团。   昏昏沉沉间也不知过了多久,外头传来几声犬吠,掺着一个小女孩撕心裂肺的哭喊声。   有人骂骂咧咧了几句,接着,是棍棒交替落下的动静。   那孩子的哭声停了。   他呼吸骤停,瞬间提高警惕。   铁门打开,照进的强光晃眯了他的眼。一个麻袋滚到他的脚边,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还没能看清来人的相貌,铁门上锁,密闭的箱子里重陷混沌之态。   在一片漆黑里他摸索前行,摸到了那个麻袋。连咬带啃地扯开了绑住袋口的绳子,抖着手往袋子里伸进去。   万幸还有呼吸。   他把那孩子拽出袋口护进怀,小心翼翼地捂住她头部黏稠的伤口。   那孩子比他小一岁,醒来后不哭不闹,出奇得乖巧。依偎在他的怀里,两手搂着他的腰,抱实了他。   温声细语地与他说话。   “哥哥,我们能逃出去的,对吗?”   “对。”   “哥哥,你会怕吗”   “不会。”   “那我也不怕。”   不会怕吗?   说谎。   明明在发抖。   云深没戳破她,抱着她的力度又紧了几分。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云深。”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童……”   说话间他的注意力渐渐被分散,恐惧感渐消。   他们说了很多话,学校的事、生活琐碎、个人喜好……能聊的话题都聊了一遍。直到口干舌燥,再也说不动话了,才终于安静了下来。   时间无声流逝,肚子咕噜噜叫,都饿了。他把口袋里唯一的一颗软糖塞进了小女孩的手心里,骗她说自己也有一颗。   也不知熬过了多少个日夜,饿的饥肠辘辘,头昏眼花间铁门开了道缝。门外的人许是良心发现,动作极快地塞了两个面包进来。   远处有人急唤了一声,偷偷往集装箱里塞面包的男人匆匆忙忙跑了过去。   门忘了锁。   云深望着漏光的缝隙处,拉起身旁的小女孩。   轻手轻脚地推开忘了上锁的集装箱大门,他从门缝间探头,谨慎巡睃打量。   确认没人注意到这一处,他钻出了集装箱。迅速回过身,把手伸进黑漆漆的集装箱里,攥出一只软白的小手。   风疾行,两个年岁尚小的孩子紧紧抓住彼此的手,在完全陌生的破败环境里踩着碎罐瓦砾一路奔逃。   集装箱旁栓着的德国黑背发现了异常,冲着他们逃跑的方向狂吠。绳子没栓牢,挣脱一瞬撒腿追了过去。   追逃的距离在不断缩短,他惊慌回头,瞥见那只凶神恶煞的狗扑向了他们。   千钧一发之际几乎是本能反应,他松开了牵住小女孩的那只手,拼尽全力把她推开。   飞奔而来的大狗将他扑倒在地,张开血盆大口,尖利的牙啃向他的脖颈处。   最后能记起的,是刺入肌骨的疼痛。   “砰——”的一声巨响,狗被击毙,尚有余温的脑浆迸了他一脸。   他虚弱到视野模糊,倒在血泊里,仰面望见的天光失色……   **   忆起旧事,云深不由叹了口气。   支起身,拿起近身处的一包烟。敲了根烟出来,点燃,缓缓抽吸了一口。   站在阳台上任夜风掀动衣角,思绪飘散,咬着烟发了会儿呆。   烟燃烬,他垂手捻灭烟蒂。   转身正欲回房,听到隔壁似乎是有声音。他脚下的步子顿住,隔着窗纱往声源处看了过去。   童雀正嘟嘟囔囔地跟蹲坐在她脚边的小雪球说话,严正声明,自己只吃一口。   挖起满满一大勺冰激凌塞进嘴里。   许是吃太多冻的脑壳疼,闭眼哈了口气,抬手拍了拍脑门。   一大口冰激凌咽下,她非常满足地捧住脸,对着小雪球大跳眉毛舞。   说着“只吃一口”,转瞬又迫不及待地拿起勺,追加一句“再多吃一口应该也没关系”,挖了勺冰激凌迅速塞进嘴里。   含着还没完全化开的冰激凌,好吃到手舞足蹈,在沙发上蹦蹦蹦。   云深靠回阳台,安静望着她的方向,嘴角扬起,看着她一口一口吃完了那盒冰激凌。   盒子见了底,她惊呼一声:“完了!”   扔了冰激凌空盒,倒在沙发里拍了拍涨饱的肚子。边仰卧起坐,变咬牙切齿地痛斥:“云混蛋害我!”   “……”云深撇开视线,气笑了。   吃了他的冰激凌,就换回一句“云混蛋害我”?   小没良心! 第十二章 :不必信任我。   童雀站在货架旁,踮起脚尖往上蹦了两下。   够不着,她只得回头求助:“蔌蔌,帮我拿一下。”   杨蔌蔌走到她身后,伸手越过她,轻松取下了货架最上头的那袋狗粮。   “长得高真好。”童雀羡慕道。   杨蔌蔌闻言笑了一下,把狗粮放进购物车里,转头问她:“对了,你跟云二公子进展到哪一步了?”   “又是我哥借你的嘴让问的?”童雀问。   杨蔌蔌应付任务似的“嗯”了一声,扒拉了一下近处的货架,顺手丢了两包宠物磨牙零食进购物车。   “挺好的。”童雀脸不红心不跳地说,“我俩相处得非常愉快!”   杨蔌蔌压根就没在听,转瞬换了话题:“一会儿吃什么?”   “我都可以,看你喜欢。”童雀说。   “牛排?”杨蔌蔌提议。   “行。”童雀没意见。   挎包里的手机响,童雀翻开包盖拿出手机,划开屏幕看新消息。   【中午一起吃个饭。】   云混蛋?   他怎么突然主动约她?   难道……   是因为霸霸?   也是,他也就在霸霸这事上在她面前吃过瘪。   不过他都整了她那么多次了,礼尚往来,用霸霸镇个宅应该也不算特别过分吧?   毕竟她也没有放养的打算,平时小心些就是了。   再说了,弃养可是很不负责任的行为。   童雀满脑子都在盘算万一云混蛋真要把她的狗丢出去,她该用什么策略机智应对。   杨蔌蔌推着购物车往前走了一小段路才发现童雀没跟上,回头发现她正一副拧巴的表情看着手机屏幕。   单手把着购物车往后退行了几步,站到童雀身边,往她的手机屏幕上看。   “云……那位约你吃饭呢?”杨蔌蔌挺有深意地看了童雀一眼,“看来午饭我得另约了。”   “别啊。”童雀一把抓住了她的胳膊,手速飞快的回消息。   【抱歉,已经有约了。】   【那就晚餐一起吃。】   对方秒回。   “……”童雀盯着那条新消息看了会儿,在回复框里敲下几个字,撇撇嘴,删除。   算了,躲得了初一躲不过十五,就这么着吧。   手机揣回了包里,她拍了拍杨蔌蔌的肩。   “走了,吃饭去,吃完饭我一会儿还有事。”   **   从车里抱出洗的香喷喷的狗,童雀扬了一下手,示意司机可以把车开走了。   前一晚下了雨,阳光房的玻璃外墙挂着斑驳的水痕,陈嫂正清洗外墙。   童雀脚下的步子顿住,盯着后背汗透的陈嫂看了片刻。稍作思考,转身回屋。   在偌大的房子里转了一圈,没看到云深的影子。   出去了?   还是在南院?   童雀不由犯了嘀咕。   低头亲了亲小雪球的脑袋,把狗抱上楼。   考虑到云深很怕狗,为免他再被狗吓到,她特意把狗暂时锁在了房间里。   拿了瓶水,折回前院。   “陈嫂。”童雀走到陈嫂身后,轻轻叫了她一声。把手中的水递向她,微笑道:“累了吧?喝点水休息一下。”   “哎呀呀,这怎么使得?”陈嫂急忙放下手中的工具,手心在衣摆上蹭了蹭。略弯了腰,双手接过童雀递来的水,感激道:“真是谢谢童小姐了,您有心了。”   “陈嫂客气了,这些天多亏你们的照顾,我在这适应的很好。”童雀说。   陈嫂用护袖蹭了一下额角淌下的汗,笑道:“这都是我们应该做的。”   “陈嫂,我看您搁这里外都是一把手,在云家工作的时间一定不短吧?”童雀猜测道。   “那是!”陈嫂拧开瓶盖咕咚咕咚一口气畅快喝了半瓶水,一抹嘴,继续说道:“我在云家,这少说也工作了有二十来个年头了,对少爷的喜好都很清楚。童小姐有什么想知道的,我一定知无不言。”   陈嫂以为她是来打探云深的喜好的?   也对,她现在可是顶着云二少“未婚妻”的头衔入的门,会这么想也正常。   童雀抬手撩开被风拨乱的发丝,转头往南院的方向看了一眼。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问:“陈嫂,我跟您打听个事成吗?”   “别客气,您随便问。”陈嫂说。   “南院楼梯口的摄像头,为什么会拆掉?”童雀问。   陈嫂估计是没料到她会问起南院的事,明显愣了一下,言辞闪烁:“这……我也不太……不是很清楚,南院不归我管。您还是去问王管家吧,他也许知道。”   陈嫂说话间迅速收拾了手边的清洗工具,提起水桶,借口还有别的事要忙,跟逃似的跑开了。   果然,又是这个反应。   童雀目送着陈嫂离开,站在原地恍了会儿神。   这处宅子里的人好像对南院以及那位大少爷相关的话题都很敏感,不管她怎么问,都不能撬开他们的嘴。   身后有轮子滚过地面的摩擦声,童雀听到动静回头看。   轮椅上坐着的男人逆着光,白衬衫勾起的轮廓虚化。脸色比上次见更苍白了几分,好似来阵稍大些的风就能轻易把他吹走。   云茂身下的轮椅停在了距她约两米的地方,乌发遮挡下的一双眼抬起:“有什么想问的,你可以直接问我。”   童雀转过身直视他,盯着他那双再无波澜的眼看了许久,迟疑道:“真的可以……直接问你吗?”   “或许,我能猜到你来这里的目的。”云茂说,“因为我跟你想的一样。”   跟她想的一样?   “我不信任你。”童雀直言。   “不必信任我。”云茂说了句模棱两可的话,“有可能,真的是因为我。”   这话什么意思?   童雀想不明白。   她目前最想知道的,依然是那个问题:“楼梯口的摄像头,为什么要拆掉?”   如果那个摄像头没有被拆掉,那么姐姐过世前发生的一切,就都能一目了然了。   “是我的错。”云茂的话音低了下去,“是我错了。”   压下的眼睫在眼睑处布下一道暗影。   他看着童雀脚下的影子默了半晌,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更像是在喃喃自语:“因为自卑,因为……不想让她看到自己最没用的一面。”   裹着潮气的风拂过,掀起的衣角顷刻碎了眼前渐晃的虚影。 第十三章 :防你。   云深在饭点前赶了回来。   两人分坐长桌两端,秉着食不言的原则,面对面安静进餐。   童雀向来不喜欢这样的氛围,简单吃了两口就放下了餐具。   云深的注意力很快转向了她,跟着放下餐具。擦了擦嘴,问:“是饭菜不合胃口吗?”   “不是。”童雀随意找了个借口,“是我中午吃太饱,晚上吃不了多少。”   “吃冰激凌吗?”云深问。   “不吃。”童雀一秒拒绝。   “王叔。”云深朝候在一旁的管家稍抬了一下手,“差人买盒冰激凌回来,去我早上跟你提过的那家店。”   “我说我不吃。”童雀又强调了一遍。   “是我想吃。”云深转头看她,顺嘴问:“还是草莓味?”   童雀点头:“好!”   “……”嗯?   这颗脑袋一定不是她的,怎么自己就点头了呢?   云深嘴角扬起,心情不错地看着坐在对面瞬间呆住的童雀,说:“王叔,草莓味的冰激凌。”   候在一旁的管家憋住笑,应了声“知道了少爷”,退出去找人买冰激凌。   静了片刻,童雀整理了一下裙摆,欲起身:“那……要没什么事,我先回房了。”   “等一下。”云深叫住了她,“你的那只狗,尽早送走。”   “你明明都已经答应让新朋友入住了,怎么能出尔反尔呢?”童雀偏不依他的。   云深皱了眉:“你故意的?”   童雀担心就这么被扫地出门,也不敢真惹怒他,坦白道:“我事先声明,我最初留下狗确实是为了捉弄你,不过我事前不知道原来你这么怕狗。以后我把狗关好,不吓你就是了。”   “我讨厌狗,要么送走狗,要么你和狗一起走。”云深说,“自己选。”   “……”这么绝!   “想好了吗?”云深问。   童雀装没听见他给自己出的选择题,挺倔地说:“狗留下,我有用。”   “有用?”云深讪笑了声,“看家吗?”   显然是瞧不上她的小雪球。   童雀顿时来气了:“自然是有用的,起码能防身!”   他跳个窗就能直接跳到隔壁去,保不齐哪天心血来潮半夜跳进她的卧室?   那可不行!   雪球虽小,防套路深正好!   云深大抵是听懂了她这话的意思,微眯了眼:“防身?”   “防你。”童雀很痛快地给了他一个更肯定的答案。   “……”   **   “童秘书。”   “童秘书?”   “童秘书!”   ……   一上午的时间,童雀感觉自己被云深召唤了至少八百遍。   难道她是精灵球里的神奇宝贝吗?   可以随叫随到?   对,她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必要前提下,她偶尔也能适应能屈能伸的社交氛围。   不过她从不是那种会亏着自己的性子,又不是真打算常驻腾速,她的那些鬼点子用在职场上游刃有余。   给下属一些甜头,拐着弯把云深派遣给自己的工作任务逐一分了出去。   最乖巧听话的就属金烁了。   “金助,这个、这个,还有……这个!”童雀把桌角的那份资料一并拎起,往金烁的怀里垒得高高的文件袋上一放,笑眯眯地拍了拍他的肩:“这些都辛苦你了,下了班请你吃饭。”   “不不不,不用了。”金烁求生欲很强地说,“为领导分忧是我的本分,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童雀一早就看出这只格外听话的小奶狗对杨蔌蔌有意思,笑眯眯地吹捧他:“我就欣赏金助这么实在的性格,绝对的实干派!怪不得连我家蔌蔌都夸金助能干呢。”   “真的吗?”金烁登时两眼一亮,“杨小姐真夸我了?”   童雀一脸“我什么都懂”的表情,一手挡在嘴边,小声道:“我帮你晚上约她。”   金烁闻言顿时眉飞色舞:“谢谢童小姐,有什么需要您尽管吩咐!保证使命必达!”   在办公桌前正审核文件的云深嫌吵,抬头往金烁那侧看了一眼,不耐烦道:“出去。”   前一秒还在兴高采烈的金烁秒怂,退行着出办公室门。怀里东西太多,腾不出手关门,用脚尖勾了一下门边,办公室门虚合上。   云深摘下面上的眼镜,丢到文件上,往后靠了靠:“童秘书。”   像是要训话的语气。   童雀毫不在意他冷冰冰的态度,自顾自地坐下。拉开抽屉,拿出护甲油,拧开盖子涂指甲。   “童秘书好像是不太懂‘职业素养’是什么意思,在老板的眼皮子底下偷懒,就不怕我炒了你吗?”云深问。   童雀惊喜抬头,确认着问:“你要炒了我吗?”   “……”云深没什么表情地看着她。   看来是没戏。   童雀收回视线,鼓起腮帮子吹了吹指甲盖,颇遗憾地嘟囔了声:“我就说怎么有这么好的事。”   近前的手机屏幕亮了,是姜黎发来的新消息,询问她下了班要不要一起喝一杯。   童雀用指腹小心翼翼地划开手机屏幕,回复姜黎发来的新消息。   【行,到点来接我。】   云深拿她没辙,转瞬换了个话题:“那只狗,你到底什么时候送走?”   “哪只狗?”童雀装听不懂。   “还能有哪只狗?”云深说。   “没头没尾的,我怎么知道是哪只狗?”童雀故意跟他绕。   云深低叹了口气,揉了揉突突乱蹦的太阳穴:“就你带回去的那只狗。”   “哪只?”童雀继续装傻,冲他眨眨眼,莞尔一笑:“那狗是没名字吗?”   “……”云深抿唇,不想接她的话。   童雀瞧他憋着气的样子挺有趣,托腮,笑言:“其实也不是不行,你要是愿意屈尊叫一声那狗的名字,说不定我会考虑把它送走呢?”   “谈条件?”云深不爽道。   童雀耸耸肩:“不强求。”   四目相对,静了半晌。   云深启唇,无比抗拒地从齿间挤出两个字。   “什么?我没听清。”童雀一手拢在耳边,“你大点声!”   云深撇开视线,深吸了口气:“霸霸。”   声音不算大,但贵在吐字清晰。   童雀非常满意,给他鼓了鼓掌。   门外有个人影一闪而过,匆忙赶赴八卦第一线——茶水间。   云深意识到自己被耍了,躁道:“所以呢?你到底什么时候把狗送走?”   “我都说是考虑了,这不是需要时间嘛,看心情。”童雀理所当然道。   “……”又诓他!   茶水间,三五个员工抱着咖啡杯聚在一起正窃窃私语。   “新来的那个空降果然是个人物,咱们云总都得叫她一声‘爸爸’。”   “真的假的?”   “开玩笑的吧。”   “谁跟你开玩笑了?我刚经过云总的办公室门口,那可是听得真真的!”   “怎么可能?咱们云总什么人物啊?怎么可能管一小姑娘叫‘爸爸’?”   “就是!肯定是你听茬了。”   “怎么不可能?要是有假,我头拧下来给你当球踢!”   作者有话要说:  云·面无表情·递刀·深:要实在拧不下来,用这个比较快。 第十四章 :秘密。   就养狗问题再三沟通无果,公司又传出了些奇奇怪怪的八卦,云深只得暂时打消了劝说童雀送走狗的念头。   心里生着闷气,临下班的点,他直接无视了坐在办公椅里正打游戏的童雀。   简单跟金烁交接了一下第二天的工作任务,越过童雀的办公桌,目不斜视的下班走人。   金烁紧随其后。   两人一前一后出办公室门往外走了没几步,在走廊外迎面撞见来接童雀下班的姜黎。   之前在云宅有打过照面,姜黎很自来熟地觉得他和云深这也算是认识了。对面遇上,姜黎一见云深就笑,露出标准的八颗牙,冲他摆了摆手:“云总,这么早就下……”   云深抬腕看表,脚下步子如风,完全没有要停下打招呼的意思。   “……”姜黎扭头看着云深离开的方向,呆滞了片刻,搓了搓尴尬到僵硬的脸。   他虽一直是贴着“纨绔子弟”的标签在游戏人间,却也清楚云家财雄势大,得罪不起。   吸吸鼻子,自我安慰对方肯定是踩到狗屎了才会摆着张臭脸。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继续往前走。   走廊另一侧的云深行至VIP电梯前,止步。   金烁侧身越过他,按下下行键,退回原位站好。   “随意放集团外的人进公司,前台是怎么做事的?”云深面无表情地看着楼层数字变化处,语有不快道:“让负责人明天走人。”   金烁恭敬垂首:“好的云总。”   电梯正上行,下属们感受到了异常的低气压,很自觉的纷纷绕行。   云深有些烦躁,揣兜里的手抽出,朝金烁勾了勾指尖:“手机给我。”   金烁立马掏兜,顿了一下。手忙脚乱地摸遍了身上的口袋,没能找到老板的手机。后知后觉地记起是忘了拿,惊慌道:“对不起云总,我这就回办公室取。”   “等等。”云深叫住了抬脚欲走的金烁,默了片刻,折步往回走:“我自己去拿。”   **   “你那个云二少属孔雀的吗?那么傲!跟他打招呼都不理人。”姜黎一进门就嘟嘟囔囔的抱怨。   提起“孔雀”,童雀脑海中不由浮起曾与云深争论过的关于她名字中“雀”所指的那番言论,心下不悦。   “什么我的?饭可以乱吃,话别乱讲。还有,别侮辱孔雀。”童雀抬指一挑,指着门的方向:“滚出去,敲门。”   姜黎看出她是不高兴了,“哦”了一声,很听话地退了出去。关上办公室的门,煞有其事地敲了敲:“请问,童小姐,我现在可以进去了吗?”   等了会儿,里头没人应声。   他觉得奇怪,又敲了敲门,试探着叫了声:“雀雀?”   面前的门拉开了一道缝,童雀从缝隙里冒出俩眼睛,神神秘秘地冲他眨眨眼,小声道:“黎子,把好门。万一云混蛋折回来,帮我拖住他。”   “嗯。嗯?”姜黎纳闷道,“不是,为什么我要……诶?我话还没说完呢,你锁什么门啊?”   身后有脚步声渐近,紧接着是一声接一声的“云总”。   不是吧?   说曹操曹操到?   姜黎也不知童雀在搞什么鬼,没能敲开面前的办公室门,暗道了声:“倒霉。”   这种情况他也只能配合了,回过身,后背紧贴着把手处。满脸堆着假笑,看向走廊右侧朝他大步走来的云深。   “嗨!好巧,又遇上了。”姜黎说。   “不巧,这是我的办公室。”云深说。   “……”姜黎干巴巴笑了一声,“谁说不是呢。”   云深止步于门前,默了数秒。见姜黎没有要让开的意思,出声提醒:“麻烦,让一下。”   “啊,那个……”姜黎磕磕巴巴没话找话地说,“云总,上次在家里见面都没来得及好好打个招呼。你好,我叫姜黎,黎明的黎。那个……我吧,我……我那个,是童雀的死党。以后……这么着,以后这大家都是自己人了,你就跟雀雀一样,管我叫‘黎子’就行。”   他掏出名片,朝云深递了过去,说:“这是我的名片,咱们可以互加个联系方式。一回生二回熟,以后可以约出来一起玩。”   云深点头,回首示意金烁接名片。   金烁的业务能力相当熟练,即刻上前一步双手接过姜黎手中的名片。动作迅速地从名片盒里取出云深的名片,递向姜黎。   “云深。”见对方接过了自己的名片,云深简短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算是打过招呼了。   尬聊结束,姜黎用有限的脑容量想了好一会儿,实在想不出跟一个没见过几次的男人到底能聊些什么。当然,如果是女人,那就另说了。   “我的手机,落在办公室里了。”云深说。   是提醒他别挡着门的意思。   姜黎咳了一声,装没听清。想来想去,跟对方能聊的话题,也就是跟童雀相关的了。   “那个……童雀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一直把她当亲妹妹。”姜黎犹豫着开口,“说实话,把她交给谁我都不觉得放心。搁从前,别说是她搬去跟哪个兔崽子一起住,她就是被谁摸一下手我都忍不了。不过,你俩是早有婚约在,我也不方便说什么,但有些话我还是……”   “既然知道自己没立场说什么,大可不必开这个口。”云深不怎么有耐心地打断了他的话,极淡地笑了一下:“以后尴尬的还是姜先生,不是吗?”   “……”虾仁猪心?!   姜黎瞬间被堵的说不出话了。   身后的门锁“咔哒”一声响,门开了。   童雀从办公室里出来,无视了对面站着的云深。   “走了,黎子。”她大大方方冲姜黎笑了一下,拽住姜黎的领带,牵着他转头就走。   “你松松,遛狗呢?”姜黎揪住领带往回扯,等走远了些,才小声抱怨道:“你刚干什么呢?磨磨唧唧老半天,我差点被你家那位一句话给噎死。”   童雀松开了他的领带,翘起嘴角。拍拍手,一手撑腰,一手冲来时的方向点了点,一副刚干完一件大事的畅快模样,笑言:“秘密。”   身后远远甩开的两人仍停在原地。   金烁很敏锐的捕捉到了异常,老板不动,他也不敢妄动。   气氛怪怪的,感觉周围气压骤降。   窥见前头站着的那位愈发难看的脸色,金烁迅速低下头去,大气都不敢出。   作者有话要说:  QAQ深:气,但是不能被看出来。   烁→_→:……表现得太明显了啊喂! 第十五章 :小祖宗   舞池里音乐声震耳。   童雀下意识眯起眼,往里走了一段才算适应忽暗的光线,在吧台边随意找了个空座坐下。   姜黎问了她一声“喝什么”,她没听见,还在东张西望。姜黎索性弯腰凑到她耳边,提了嗓门问:“你喝什么?”   童雀转头看了他一眼,伸手推开他:“莫吉托。”   吧台后的酒保瞥见姜黎坐下,跟正服务的那位女士打了声招呼。三两步走了过来,很熟络地问了声:“姜少,今天还是老规矩吗?”   “嗯。”姜黎点头,回手打了个响指:“再来杯莫吉托。”   酒保应了声“好”,边调酒,边盯着漫不经心把玩指甲的童雀看了会儿。   调好的两杯酒分别推送到二位面前,酒保侧身朝姜黎暗挑眉,压着声道:“姜少厉害,又换马子了?这妞可够正的。”   “去!别乱说话,这是我妹妹。”姜黎说。   酒保见惯不怪,说了句玩笑话:“姜少的妹妹那可海了去了。”   姜黎不搭理他,目不转睛地盯着舞池中的“猎物”又瞧了会儿,给酒保塞了笔小费。   “哎,看到那个穿露背装的妞了没?”姜黎指着光源中心处,“最火辣的那个。”   酒保收好小费,顺着他的指向看过去,确认着问:“银色亮片短裙那位?”   “对,就是她!”姜黎摸了摸下巴,“这股骚劲很对爷的胃口!”   “怎么?姜少要下饵吗?”酒保颇有深意地转头看了童雀一眼,“当着妹妹的面?”   姜黎呲了一声,又指了指热舞的那位:“给那妞送杯长岛冰茶,就说是本少爷请的。”   酒保惊了:“可以啊姜少,没想到您还真带了个妹妹来玩儿呢。”   “废的什么话?让你去就快去!”姜黎不满道。   “得勒!这就去!”酒保说。   童雀目视着酒保端着托盘穿过人群,走到了那位热舞的女士身边。摇晃着酒杯扶额轻笑了声,一副等着看好戏的表情悠然往吧台边靠了靠。   姜黎坐直了些,抬手摸了摸用发胶定型过的头发,转头问童雀:“雀雀,看哥今天这发型怎么样?”   童雀看都没看他一眼,随口奉承:“Perfect!”   姜黎很吃彩虹屁这套,不管是不是走心。端起酒杯重新看向“猎物”处,随时准备对着那位抛个媚眼暗示一下。   待“猎物”端起托盘里的长岛冰茶转过身,姜黎终于看清了对方的相貌,整个人都裂了:“怎么是……”   “真是不幸,咱们黎子也有翻车的时候。”童雀幸灾乐祸道。   孔静舒回头给之前与她贴身热舞的那位送了个飞吻,扭着细腰走出舞池,坐到童雀身边。   错开姜黎伸过来的杯子,跟童雀愉快碰了碰杯:“Cheers!”   “孔静舒?你怎么在这?”姜黎纳闷道。   孔静舒抿尝了口杯中的酒水,说:“雀雀叫我一起来玩啊。”   “舒舒,你最近很闲啊?”翻车的姜黎挺不爽地讽她,“你那个新交的眼瞎奶狗男朋友呢?又搁哪个坏姐姐怀里亲热去了?”   “去你的!”孔静舒伸手越过童雀,爆捶了一下他的狗头,提醒他:“听说你这个海王破功了呀,你鱼塘里养的那些美人鱼们正找你呢。出门记得看着点路,小心被人当街泼硫酸。”   “慌什么?一切尽在哥的掌握中。”姜黎自信道。   这头正聊着,隔着人群远远地听到有女人暴吼了一声:“姜、黎!”   姜黎端杯的手猛地一抖,往声源处看了过去。惊慌拉过近身处的童雀,毫不犹豫地往前一推。   ——稳稳挡住了朝他泼来的一杯血腥玛丽。   周围的视线一瞬聚拢过来,画面定格般没了动静。   泼酒的靓妹:“……”   被泼了一脸酒的童雀:“……”   兴奋吃瓜的孔静舒:“……”   **   角落里一直偷偷摸摸观察着童雀动向的金烁倏地起身,被杨蔌蔌淡定按回了座。   “别慌,她吃不了亏。”杨蔌蔌肯定道。   金烁半信半疑地看了她一眼,踌躇间如坐针毡。   “我跟她一起长大的,比你了解她。”杨蔌蔌给他喂了颗定心丸,顺势碰了碰他的杯,扯开话题转移他的注意力:“金助不是跟我说晚上有事约饭改天吗?怎么这么有兴致,自己一个人来酒吧玩儿?”   “不不不,杨小姐你误会了。”金烁急忙摆了摆手解释,“这种地方我也是第一次来,是因为公事才来的。”   “公事?”杨蔌蔌诧异道。   “其实……其实是因为云总不放心童小姐,所以派我过来看着她。”金烁老实巴交地和盘托出。   “盯梢呢?”杨蔌蔌听懂了,晃了晃杯中酒:“赶巧,我也是。”   “你也……是?”金烁不怎么理解地看着她,转瞬明白过来:“杨小姐之前一直是童家大公子的特助吧?”   杨蔌蔌点头:“嗯。”   童砚不放心他的妹妹,把她这个贴身特助安排在了童雀身边。   能领双薪,她自是没意见。   “哐啷啷——”桌椅撞倒的动静。   两人转头,步调一致的同频看向小宇宙瞬间爆发的童雀。   **   “少爷,你怎么回来也没提前知会一声?我也好让周嫂多加几个菜。”管家接过云深脱下的西装外套,退至一侧。   “王叔,不用忙,我已经吃过了。”云深解开袖扣和领带,在沙发上落座:“我哥睡了吗?”   “大少爷已经吃了药睡下了。”管家回。   云深“嗯”了一声,听到楼上似乎是有声音,抬头往声源处看了一眼,看到一个球从楼梯上滚了下来。   是狗在玩球?   “对了王叔,最近我都会住这,记得把狗看好。”云深说。   “好的少爷。”管家弯腰捡起球,去楼上处理没看顾好的狗。   云深目视着管家上了楼,抬腕摘手表,搁置在矮桌上的手机铃声适时响起。   他循声看了过去,不由皱眉。   亮起的屏幕上显示,来电人是……   绿巨人?!   云深盯着“绿巨人”这三个字看了会儿,慢半拍记起这个手机曾遗落在办公室跟童雀独处过一段时间。   是她改的备注?   不清楚对方是谁,云深稍作犹豫,接起电话。   “你好,哪位?”云深问。   “哪位?我啊,我范潇梦!深哥,你不会是把我删了吧?”范潇梦惊讶道。   “不是。”云深话音顿了一下,“家里那位有点淘气,改了我的手机备注。”   电话那头没接话,只剩了聒噪的杂音,听着乱糟糟的。   “要没什么事,挂了。”云深说。   “等一下!”范潇梦急忙出声阻止,快速组织了一下语言,劝道:“深哥,我想,你或许不太了解你家里的那位。她不是表面看着的那么单纯,私生活乱得很。”   云深默了半晌,不怎么有耐心地说:“说完了?要没别的事,我要休息了。”   “我就知道你不会信!我有证据,我现在就……”   云深挂断了电话。   抬手欲把手机丢回矮桌上,动作顿了一下。收回手,重新划开屏幕,点开通讯录。   “蓝胖子、凹凸曼、龟仙人……”   这都是些什么稀奇古怪的备注名?   云深盯着她给自己备注的“小祖宗”看了两秒,不由轻笑了声。   有新消息弹出,是范潇梦发来的照片。   偏暗的光线下,一男一女头靠头,正贴耳私语,过于亲密的互动看着格外暧昧。   连发的三张照片,最后一张才算勉强拍清了那女人的正脸。   童雀?   另一位从着装判断,是接她下班的姜黎。   云深的视线落在渐暗的手机屏幕上,须臾,嘴角的笑意淡去。   作者有话要说:  小可爱们七夕快乐吖!本章留评,下章发之前给小可爱们发个节日红包一起过节呀~挨个啵唧一口!(*^▽^*) 第十六章 :最近水逆。   云深盯着照片里看似举止亲密的两人出了会儿神。   手机又震了一下。   是一段视频,仍是范潇梦发来的。   她倒是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局外人之态。   云深一向反感这种爱挑拨是非的女人。   眼见都未必属实,更何况是隔着一部手机看到的场景。   他按灭了屏幕,把手机丢回了矮桌上。   不想点开那个视频,免得被旁人左右了自己的想法。   起身,上楼。   但……   踩着台阶往上走了不到三步,他又折了回去。拿起手机,指尖悬于屏幕上,动作定格。   犹豫再三,他最终还是没忍住,点开了那个视频。   就当是好奇心作祟吧,他说服了自己,凝神看那段视频。   撞进镜头的是一个红衣艳唇的女人,怒气冲冲,大步迈向惊慌失措的姜黎。端杯的酒往前一泼,杯中酒尽数泼在了被姜黎临时抓住用来掩护自己的童雀脸上。   “……”   他这会儿能确信童雀和这个叫姜黎的男人只可能是纯友谊了。   画面像是卡住了。   猜测是信号不好,云深高举手机试探着晃了晃。   “啊——”   手机里忽然传出的尖叫声吓得他手一抖。   视线重新转向屏幕。   拿着手机正偷拍的范潇梦显然也被吓到了,镜头剧烈抖了一下,很快恢复了平稳。   “小祖宗,我错了小祖宗!条件反射!纯属条件反射!”姜黎急忙松开把住童雀肩膀的两只手,退行着缩靠在吧台边,一副吓到灵魂出窍的惊慌模样:“我真不是故意的,你能理解吧?”   童雀显然是不能理解的,抹了一把额角还在往下淌的酒水。回头狠狠瞪了姜黎一眼,抬手做了个抹脖的动作。   姜黎瘪嘴,一副委屈巴巴的小可怜样。   “我的天呐!姜黎!你还是不是个男人了?”孔静舒在胸前似模似样地划了个十字,作祈祷状,给他递了个“你完了”的眼神:“保重。”   两人窃窃私语之际,童雀“嘶啦——”一下徒手撕裂了裙摆。   细白的腿从开叉的裙摆间一闪而过,一个漂亮的侧高踢,一脚把背后躲闪不及的姜黎踹翻在地。   四面的叫好声骤起。   “Oh my god!”范潇梦低低地惊呼了声。   镜头画面戛然而止。   【看到了吧?你那个未婚妻在你面前的那些柔弱都是装出来的!深哥,你可千万别被表象蒙蔽了。】   最底下一条消息推送是范潇梦对他的提醒。   云深饶有兴致地回看了一遍那个现场录下的视频,按下暂停键,看着屏中爆发力极强的小小身影,嘴角勾起的弧度加深。   小祖宗?   有点意思。   **   管家拉开后座车门,半弯着腰,一手护在车顶上方,目视着童雀从车里出来。   “童小姐,少爷正等您。”管家关上车门,示意司机把车开走,紧跟在童雀身后,说:“少爷特意叮嘱,让底下人给您备了燕窝和蜂蜜水,能解酒,您吃点再休息。”   “少爷?云深?”童雀不解道,“他不是只有周末才会来这里住吗?怎么今天也会在?”   “我想,也许是因为童小姐的缘故。”管家笑了一下,“不瞒您说,我这还是第一次见二少爷对除大少爷以外的人这么上心,童小姐真是好福气。”   好福气?   那家伙,说不定又是憋着什么坏在等着她呢。   童雀配合着笑了笑,拂开垂肩的发丝,上台阶,进正门。   刚入正厅,一眼就望见了穿着睡衣坐在沙发上的云深。   他正看书,低着眼,腰背挺直。   穿过纸页的手指修长莹白,如玉雕琢。   童雀有点手控,注意力很快被他的手吸引了过去。近前止步,凝神看他翻书的手指。   他似有所觉,往后翻阅的动作稍作停顿。掀起眼皮,隔着镜片看她。   童雀怔了一下,抬起眼,视线撞上。   视线无声碰撞了数秒,他合上书页,摘掉面上的金丝边眼镜。垂手拿起镜盒里的眼镜布,低头安静擦拭镜片。   这男人生得很绝,一眼惊艳的帅。悬于顶的水晶灯光晕柔和,勾勒出的面部侧影愈显五官立体。   这个角度看,更帅了!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云深开口打破沉默。   一副欲教训人的口吻。   童雀欣赏帅哥的好心情嘎嘣碎了一地,默默给他打上了个“假正经”的标签。觉得她的这位“未婚夫”在某些时候跟她的哥哥童砚还挺像,都是这么一板一眼的行事作风。   “跟朋友出去玩,没注意时间。”   “跟什么朋友出去玩?非得带着一身酒气回来。”   “……”   这么咄咄逼人的吗?   家住海边啊?管那么宽!   童雀心里不服气,嘴上仍是保持着以守为攻的和平共处原则,说软话保平安。   站得笔直,两手规规矩矩交握于身前,斟酌了一下怎么接话合适。眨了眨眼,一脸无辜地看着他:“你在凶我?”   像个知道自己犯了错在等挨训的乖宝宝,看着还挺委屈的样子,跟视频里一脚KO猪队友的那位反差极大。   还挺能装。   云深没戳破她,低下眼睫,微不可查地露出个笑。话音顷刻软了几分,否认:“没有。”   周嫂端着托盘越过童雀,弯腰把盘里的食物放下,笑言:“童小姐,少爷特意叮嘱为您准备的燕窝和蜂蜜水好了,您趁热吃。”   出现的真及时,正巧缓和了尴尬的气氛。   童雀礼貌道了声谢,挨着云深顺势坐下。捧起桌上的燕窝,讨好般递送到云深面前。甜甜一笑,直接略过了之前的话题,问:“吃吗?”   云深摇头,没有打算追问的意思。重新翻开书页,安静看书。   童雀在外疯玩了一圈,这会儿确实是饿了。小半碗燕窝下肚,缓了饥饿感。吃的差不多了,她放下碗,端起温热的杯子喝了口蜂蜜水。   从喧闹的夜场回到安静得过分的住处,她有些不适应,寻思着找话跟这位少爷聊两句。   “你怎么不回房睡?”童雀问。   云深头都没抬一下,回:“在等你。”   听着像是标准答案,跟管家的说法倒是一致了。   人前演恩爱?   也是,姜黎和孔静舒的父母不就是人前演恩爱演了大半辈子嘛,夫妻关系充其量就是合作关系。   童雀没多意外,点点头,接受了他这个听着似乎挺合理的答案。   “对了,我听王叔说,你平常不住这。今天是有什么特殊情况吗?怎么会来这里住?”童雀好奇道。   “不止今天,会长住。”云深把书往后翻了一页,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口吻,像是在与她解释:“风水师说我最近水逆,让我搬来这处宅子住些时日。说是能消灾避祸,保平安。”   “……”像是在说玩笑话,不过这表情也过于认真了吧?   童雀干巴巴笑了一声:“没想到你还挺……迷信。”   云深“嗯”了一声,记起手机备注名被改的事,抬眼看她,问:“我手机里的备注名是你改的?”   童雀下意识点头,又立马摇了摇头,否认:“不是啊!”   “怎么知道锁屏密码的?”云深问。   还能怎么知道的?当然是偷看来的。   见瞒不过,她也只能含糊着混过去了,笑眯眯道了声:“你猜!”   迅速放下杯子,一溜烟跑没影了。   作者有话要说:  叮——您的小祖宗已上线。 第十七章 :果然。   金烁站在距离办公桌约一米的地方,跟云深一五一十地汇报前一夜酒吧发生的事。   “云总,昨天您让我尾随童小姐……”   “是路过。”云深纠正他。   金烁很机灵地反应过来,立马改口:“是!是我昨夜路过酒吧,无意中撞见童小姐跟友人小聚。当时的情况,差不多就是这样。”   云深“嗯”了一声,垂手捻灭指间的烟,剥了颗口香糖在嘴里慢慢嚼着:“让保洁进来清理一下,烟灰缸收走。”   金烁立马应话:“好的云总,我这就去叫保洁进来。”   “等一下。”云深叫住了转身欲走的金烁。   他昨晚接了好几个原本不打算接的电话,差点被通讯录里奇奇怪怪的备注名搞疯掉。   把手机推至办公桌另一侧,云深曲指点了点桌面:“联系人的备注名都恢复,除了‘小祖宗’。”   “除了……”还没能了解情况的金烁满头问号,“什么?”   “小祖宗,不用改。”云深说。   金烁依旧挺懵圈,不过也不敢再多嘴问。取走办公桌上的手机,开门出去叫保洁。   云深盯着空座的秘书位看了两秒,拉开抽屉,拿出里面未开封的小软糖。   起身走去童雀的办公桌边,往闭合的门口快速扫了一眼,悄无声息地换走了她桌上的小软糖空盒。   **   童雀抱着从行政处取来的文件进办公室,文件“啪”的一声拍到云深的办公桌上。活动了一下手腕,瞥见刚做的指甲刮花了,更不高兴了。   她把这股怨气算在了差遣她的云深头上,语气不怎么好地说:“等着你签字,处理一下。”   云深并不计较她的态度问题,伸手拨过文件,很好脾气地应了声:“好。”   任务完成,童雀转身回座。   拿起桌上吃光了软糖的空盒子准备扔掉,抬手间察觉分量不对。盯着封口没开的糖盒稍迟疑,盒子放回耳边晃了晃。   是满盒的软糖?   童雀往云深的方向看了过去,见他正看着自己,犹豫着开口:“你……放的?”   “不然呢?”云深反问。   冰激凌、小软糖,都挑的草莓味。   他是怎么做到这么了解她的口味的?   找人调查她了?   “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什么?”童雀诧异道。   云深默了片刻,像是想起了什么,嘴角勾起笑意。收回视线,拿起签字笔翻阅文件,说:“你猜。”   “……”   昨晚她糊弄他的话,这会儿原样奉还了。   童雀撇撇嘴,往后一倒,靠坐在椅子里开糖盒。   “中午一起吃饭。”云深说。   童雀塞了颗软糖进嘴,闻言抬头看他。他正在文件页尾签字,注意力不在她这处。   很随意的一句,像是客套话。   “抱歉,有约了。”童雀说。   云深落笔的动作顿住,合上文件,丢到一边,问:“约了谁?”   童雀没料到他会追问,眨了眨眼,如实道:“云泠姐。”   她有话想问云泠,前一天就联系了对方。   “那就一起。”云深说。   “……”   谁同意了?   在自说自话?   **   云泠的口味偏淡,跟她的姐姐童丹一样,喜食素。   童雀托杨蔌蔌挑了家口碑不错的有机素食餐厅,提前订了位。   云深自作主张跟着她一起赴约,两人并排坐在餐厅,各要了杯茶水。   “其实你要是想跟我一起吃饭,我下次可以单独约你,挑一家你喜欢的餐厅。”童雀提议。   云深自是听出了她的话外音了,笑了一下:“不欢迎我?”   “我当然……”童雀故意话音一顿,微微笑着抬手挽发:“不是这个意思,主要是担心你会吃不惯。”   “我都行。”云深回手,不疾不徐地接过金烁递来的平板电脑,浏览合作方最新发来的邮件。   没有要聊的意思,看来是执意要留下。   童雀也不能真赶他走,只能由着他去。   托腮盯着天花板上的装饰灯发了会儿呆,拿起手机看时间,距离跟云泠约好一起吃饭的时间已经过去近一刻钟了。   她不是个有耐心的人,迟迟不见人来,划开通讯录打算给云泠拨个电话催一下。   “云混蛋?”云深突然出声。   童雀划动手机屏幕的指尖滞住,盯着手机里那个格外显眼的备注名看了两秒,手机倒扣在桌面上。   刚扣上桌,手机铃声响。   童雀寻思着可能是云泠迟到特意打个电话来说明下情况,没多想,又迅速拿起了手机。   按下通话键的云深嘴角翘了翘,视线聚在她手机的来电显示上。像是在自问自答,轻叹了声:“果然。”   “……”童雀惊愕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眼。   这个笑就很诡异了,自带杀气,分明就是“你死定了”的前兆。   “童秘书好像对我不太满意。”云深挂断电话,很快得了这么个结论。   “没有,不会,怎么可能!”童雀否认三连,求生欲很强地说:“云总想多了,其实……其实吧,这就跟小时候给朋友起外号一个意思!关系越亲近,取的名才会越糙。”   “是吗?”云深附和了声。   童雀用力点了点头:“是啊!”   “不信你看!”为证真实性,童雀特意拉出她哥童砚在她手里里的备注名,指着“石头”两个字,煞有其事地追加说明:“我哥,我亲哥童砚,他在我这里头的备注就是颗‘石头’。”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云深点点头,颇有深意地表示:“没想到童秘书这么在意我的想法,还特意解释了这么多。”   “……”能要点脸吗?   对面有人拉开了椅子,正说话的两位循声同步望了过去。   云泠道了声谢,放下手包,落座。   给云泠拉开椅子的韩初朝云深点了点头,主动打招呼:“云少。”   云深礼貌颔首回应:“坐。”   “抱歉啊雀雀,我来晚了。”云泠说。   童雀顷刻从之前的窘境中抽离,回以一笑。场面话必要的时候她也不介意说,得体应对:“原本也就是叙叙旧情的饭局,随意些才好。云泠姐不用太在意,我也刚到。”   “你看我这个当姐姐的,还不如妹妹守时,真是惭愧。”云泠转瞬把注意力引向了身侧落座的韩初,抬手示意:“韩初,雀雀你见过的,不认生吧?”   “当然,前些天才见过。”童雀跟斜对面坐着的韩初简短打了个招呼。   “刚巧韩初找我有事,我就琢磨着反正也遇上了,不如一起吃个饭,也省得再两头跑。”云泠询问,“雀雀,不介意多加份餐具吧?”   “当然。”童雀说。   碍事的人成倍增加,有些棘手。   作者有话要说:  谢谢“大大今天更了吗”小可爱的1瓶营养液~啵(づ ̄3 ̄)づ~ 第十八章 :有古怪!   点完单,等菜品上桌的间隙童雀起了个话头,说起姐姐在时常与她提起自己跟云泠的闺中情谊。   云泠被引着聊了些跟童丹有关的旧事,说到情动处,不知不觉红了眼角。   童雀不时给她递话,顺势偷偷观察她的反应。   她看着挺难过的样子,眼眶泛泪,话音也一度哽咽。微表情过渡得很自然,不像是在演戏。   只是前两次的见面,从云泠身上感觉到的怪异处童雀实在无法忽略。   虽也窥探不出什么纰漏,但仍有种怪怪的感觉。就好像是对方提前彩排过,让人轻易寻不着错处。   也许是她想多了吧。   童雀盯着云泠看了会儿,止了话音。垂下眼睫,视线凝在了云泠手边的拌勺上。   那勺被擦得锃亮,照出的人影清晰。   三次。   云泠在低泣时下意识看了那个勺子三次。   在整理表情?还是个人习惯?   餐桌上的气氛一时有些沉重。   韩初及时转移了话题,宽慰了云泠几句,给她递帕巾。   云泠推拒了他的好意,抬指轻拭眼尾。   动作极优雅,完美避开了一切不必要的肢体触碰。   同为女性,童雀自是能看得出云泠想跟韩初保持距离的意思。   童雀不动声色地看了韩初一眼,把放置在腿上的餐布慢慢捋平。   云深跟云泠虽是堂兄妹,关系自小不算亲近。难得碰面,话聊不上几句。   他也不太想聊,一直低埋着头浏览平板里的新邮件,全程没参与过关于童丹的话题。除了偶尔应一声韩初递来的话,就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倒真像是来简单蹭个饭的。   童雀也省了心思应付他,倒也乐得自在。   菜品依次上桌。   等邀来的客人动了餐具,童雀才不紧不慢地拿起勺。不再周旋,直接问:“云泠姐,去年的平安夜,你究竟有没有见过我的姐姐童丹?”   云泠拿叉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抬起眼,对上童雀带着审视意味的视线。   餐桌上没了话音,静的诡异。   云深毫不在意周围发生了什么,端起咖啡嗅了嗅杯口。视线都没偏一寸,一副局外人的淡然之态。   韩初状似不经意地用胳膊肘碰了碰愣住的云泠,适时开口打破沉默:“泠泠,给我拿一下调味瓶。”   云泠瞬间回神,转头快速看了他一眼,收敛失态的神色。   给他递他要的东西。   童雀没打算放弃,紧盯着对面的云泠,重复着又问了一遍:“见过我的姐姐吗?在她出事的那晚。”   “童小姐……”韩初出声欲阻止。   云深偏头轻咳一声,拧眉,咖啡杯推放至桌角:“金助,给我换杯柠檬水。”   静候在一侧的金烁立马上前一步,应了声:“好的云总。”   弯腰端走了桌角的咖啡杯。   云深在人多的场合极少有主动开口的时候,更不会在人前表现出这么不耐的情绪。   韩初意识到了点什么,稍显局促地端杯喝水,没再说什么。   察觉出周围三人的视线或有意或无意地落在了他的身上,云深转头看向右手边的童雀。对她微微一笑,像是在与她解释:“手下人没眼力,你们继续聊。”   没眼力?   这话,像是特意说给韩初听的。   童雀更觉诧异。   不过她这会儿的注意力仍在对面坐着的云泠身上,顾不上细思云深这一系列古怪言行的动机。   童雀用公筷夹起一小块素虾仁,放到云泠的餐盘里:“云泠姐,你尝尝这道熘素虾仁。是这家的招牌菜,看看合不合你的胃口”   云泠道了声谢,舀起盘中的素虾仁。咬了一小口素虾仁品了品味道,点头:“嗯,很好吃。”   “云泠姐喜欢就好,这一桌都是照着我姐姐的喜好点的,我就猜云泠姐你应该也会喜欢。”童雀甜甜一笑,“毕竟,我姐姐喜欢的东西,云泠姐也一向会感兴趣。”   云泠面色僵了一下,转而若无其事地回以一笑,吃下了盘中的素虾仁。   “云泠姐怎么不回答我之前的问题?”童雀托腮笑看着她,猫似的眯起眼:“一味回避的话,我可是会当成云泠姐在心虚的。”   “童小姐言重了。”韩初接过话茬,“童小姐失去至亲的心情我们都能理解,但这不能成为随意攻击旁人的借口。你姐姐出了那样的意外,泠泠比谁都难过。童小姐要实在信不过,我可以替泠泠作证。你姐姐出意外的那段时间,泠泠出席的那场秀我有随行,我们一直在一起。如果你还是不愿意相信,网络上也能查到相关报道,有到场记者抓拍到我们在一起的照片。”   “韩先生听不出我这是在说玩笑话吗?”童雀意有所指道,“还是韩先生觉得,我是在怀疑什么?”   拨了拨餐盘边缘,童雀的视线转向了韩初,嘴角的笑意渐淡:“这么着急护花,倒更像是做了亏心事,紧张了。”   “童小姐,没凭没据的,你说这话就过分了!”韩初的话音顷刻厉了几分。   “韩少现在是连基本的幽默感都没了吗?”云深曲指轻叩了一下桌面,抬眼看他:“别那么大声说话,我未婚妻胆子小,经不起吓。”   “……”童雀挺不可思议地转头看他。   云深偏头撞上她愈发迷茫的视线,嘴角勾起笑意。做戏做全套,很自然地朝她伸手,安抚着揉了揉她的发。   童雀迅速抱头。   这个套路深果然有古怪!   突然这么假惺惺地维护她——   就是为了找机会搞乱她的发型!   作者有话要说:  雀雀骄傲挺起小胸脯:一眼看穿,不愧是我!   下章入V,V章评论不定期掉落红包嗷~   涨收困难户(噗通跪在了键盘上):作者栏和预收文收藏一下叭!感谢小可爱们的暖心支持,比心w~ 第十九章 :晋江独家   韩氏是风投起家, 扩张至今,多得益于云家的帮衬。   云深张了这个嘴,意思再明显不过, 他在护短。   童雀当局者迷,韩初作为旁观者却是看得很通透。   他自是得罪不起云深, 忙起身给童雀斟茶, 客客气气道:“童小姐, 实在抱歉。是我今天工作上遇到了点棘手的问题影响了心情,失态了。是我不该把工作上的情绪带到饭桌上,有得罪处还望童小姐海涵。”   童雀没接话, 只笑了笑。低下视线, 安静看近前的杯子渐渐斟满了茶水。   这个韩初明显反应过激了。   工作情绪波及旁人?   听着是个不错的借口。   只是这个借口用在韩初这类在商界排的上号的人精身上, 为免太过牵强。   韩初又客气了几句,本着赔罪的意思, 端起斟了茶水的杯子递送到童雀面前,给她亲手奉茶。   童雀没动, 仍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   正互动的两位不同频, 一个在递杯赔罪, 另一个在游神。   画面凝固了数秒。   云深压根就没有要圆场的打算, 撇开视线接过金烁递来的手机, 手速飞快地给对方回消息。   餐桌上短暂的静默让场面愈发尴尬。   “韩初你也是, 早知道你这么会坏气氛就不带你来了。”云泠轻斥了声。   童雀听到她的说话声慢半拍回神,这才注意到韩初朝自己递来的杯子。   “对对对, 怪我,都怪我。”韩初的表情有些僵硬,保持着端杯姿势勉强一笑:“确实是我的错,童小姐您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不然回头泠泠该跟我断交了。”   “雀雀性格很好,自然不会跟你一般见识。不过你下次可得改改这没遮拦的脾气,万一碰上个脾气比你更冲的,一准得吃亏。”云泠说。   语气温温柔柔的,像是在指责韩初的不是,其实是在给他台阶下。   两人一唱一和,配合的挺默契。   童雀又不是傻子,自然听出来了云泠的话外音。大大方方起身接杯,直言:“都是小事,韩先生不用放在心上。再说了,云泠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我不谅解还显得我小气不是。”   韩初陪着笑,说:“童小姐真是幽默。”   一来一往说了些场面话,各自落座。   “其实雀雀,我没有要回避问题的意思。”云泠主动开口,继续之前的话题:“我只是有点惊讶,你为什么会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这就说来话长了……”童雀欲言又止,稍作犹豫,问:“云泠姐,你信不信鬼神论?”   “什么?”云泠没听清。   “鬼、神、论。”童雀咬字加重,又清晰重复了一遍。   云泠看向她的眼神有一瞬的讶异,抬手挽发:“那自然是不信的。”   “我信。”童雀说。   竖起耳朵专注听她们说话的韩初怔了一下,转头看她。   “我没听明白。”云泠也觉得不解,“这跟你问我的那个问题有什么关系吗?”   “这事,其实不太方便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说。”童雀撞上韩初似有所惑的视线,笑了笑,转瞬改口:“不过,这个秘密我可以跟云泠姐分享,毕竟你是我姐姐在时最好的朋友。”   童雀放下餐具,手肘撑住桌沿,前倾凑近。朝云泠招了招手,刻意压低了声,神神秘秘道:“云泠姐,你凑过来些,这事我只跟你说。”   云泠点头,配合着她的话音应了声:“好。”   学着她的样子拉近彼此间的距离,隔桌把右耳给她送了过去。   童雀一手拢在唇边,顺势附到云泠耳侧。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清的话音,小声道:“其实,是我姐姐给我托梦了。”   “我姐姐在梦里亲口告诉我,她的死不是意外。”童雀侧头,近距离对上云泠的眼:“是、人为。”   **   办公室里键盘声不断。   翻译完手边的文件,童雀活动了一下手指,抚了抚新做的渐变粉指甲。   存盘,关闭电脑文档。把处理完的文件往前头一推,童雀倒在办公椅里摇来晃去地浏览与云泠和韩初相关的报道。   韩初的父亲创业初期受过云家的恩,韩初幼时曾被寄养在云泠家一段时间。两人打小就相识,交情自是不浅。   怪不得那个韩初会这么护着云泠了。   不过,他们真的就如云泠所言,只是朋友关系?   怎么看都不太像。   云泠的行事作风太过滴水不漏,童雀记起自己诓她时她眼中一闪而过的惊慌之色,隐约有了些猜疑。   盯着电脑看久了,眼睛酸。   童雀揉了揉酸胀的眼,伸了个懒腰缓缓神。   划开手机屏幕,给曾负责姐姐那起案子的警察林昆打了个电话。   姐姐的身后事办完后是童雀主动联系的林昆,她人虽一直在国外,跟林昆一直没有断了联系,两人如今已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   童雀聊了聊自己进云家后的一些新发现,询问林昆的看法。林昆劝她不要凭直觉莽撞行事,发现有异常及时联系他。   简短聊了几句,童雀挂断了电话。   肚子“咕噜噜——”唱起了空城计。   中午的饭局她只顾着跟云泠和那个名韩初的男人周旋,饭桌上没怎么动筷。到了这个点,果然饿了。   童雀摸了摸空空的肚子,下意识往云深的座位处看了一眼。   这会儿有些庆幸套路深不在,不然那个嘴欠的家伙听到她肚子咕噜噜叫的声音,一定又得变着法儿地笑话她。   童雀翻转着手机把玩,琢磨着让杨蔌蔌捎个下午茶回来垫垫胃。   刚点开杨蔌蔌的通话界面,办公室门开了。   外头的说话声飘了进来。   童雀立马坐端正了些,手机倒扣在桌面上。拨了拨额前碎落的发,装模作样地整理文件。   一个打包盒放到了她的手边。   草莓班戳!   看外包装的logo,是近来很火的那家网红店买的。主饥饿营销,这款草莓班戳每天限量供应,预订都不一定能买到。   童雀嗅着甜香的味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抬起头,看向站在办公桌边的金烁。   许是看出了她的不解,金烁笑盈盈地给她解惑:“童小姐,这是云总特意……”   刚落座的云深掩唇轻咳了一声。   “这是云总顺路,捎带着给您打包回来的甜点。”金烁收敛笑颜一秒改口,抬手示意:“您要是饿了,可以垫垫。”   童雀撇嘴,侧头往云深那处偷偷瞄了一眼。   套路深为什么突发善心给她打包甜点?   一定有阴谋!   “我平时饭量很小的,这会儿也不饿。主要是甜品这种东西吧,卡路里高,我正减肥呢,也不太敢碰。”童雀找了一堆借口铺垫,末了不忘礼貌建议:“要不金助,这个草莓班戳还是给你吃吧,也免得浪费。”   “那就先搁这,饿了再吃。”金烁一向会看眼色,退行至云深的办公桌前:“云总,要没别的吩咐,我出去忙了。”   云深点头:“嗯。”   抬腕看了看时间,敲下电脑密码,登录公司内部网页。   办公室门再度关上,室内就剩了键盘敲击声。   童雀躲在竖起的文件后,探头探脑悄咪咪观察了他一会儿。   见他的注意力不在这,童雀这才把手伸向那份打包好的草莓班戳。伸指勾住,跟做贼似的一点一点拉近。翘起小指,动作轻缓地打开包装。   拿勺,快速看了一眼仍在专心工作的云深,心满意足地开吃。   奶香和果香融在嘴里,慢慢化开。甜而不腻,一口接一口,好吃到根本停不下来。   “不打算跟我交个底吗?”云深突然出声。   童雀舀起最后一勺草莓班戳的动作顿住,舔了舔嘴角沾到的奶油。从竖起的文件后冒出两只眼睛,挺困惑地看向他。   “余怀旭。”云深往后靠了靠,拿起签字笔抛接着把玩。散漫抬眼,似笑非笑地看着她:“聊聊?”   聊什么?   余怀旭!   “……”跟“未婚夫”面对面聊前男友?这么刺激!   童雀满眼无辜地看着他,不怎么有底气地把最后一口草莓班戳塞进嘴里,鼓起腮帮子嚼嚼嚼。   作者有话要说:  不能慌!嗝~QAQ 第二十章 :晋江独家   中午的饭局不怎么能消化, 大抵不是食物的过错。   被云深问及“余怀旭”,童雀没敢立刻接话。脑速飞旋,不由联想起中午的那餐饭。   席间云泠不知是不是无心之举, 提到了童雀的前男友。不过也只是一语带过,没有提及名字。   许是被童雀的“悄悄话”刺激了某个敏感点, 云泠迫切想要在她面前证实自己和童丹的交情深。表示童丹什么事都不会瞒着她, 包括妹妹的感情生活也会事无巨细与她分享。   又或者, 目的不那么纯粹。   莫非是云泠把云深在人前与她“演恩爱”的这段当了真,想反将她一局,在云深面前故意摆她一道?   童雀也分不太清云泠那番话的意图到底是什么, 但她分明记得自己当时有留意过云深的反应。   云深那会儿正专心吃饭, 视线没挪移半分, 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他看着像是毫不在意的样子,童雀也就没当回事。   还以为能就这么混过去, 没想到才这么短短几个小时的时间,这个套路深就连对方的名字都查清楚了。   抓住了她这个把柄, 也不知他又会耍什么花样。   果然, 就不该吃他给的草莓班戳!   人套路深是个什么人物, 能白给她这点甜头吗?   童雀暗戳戳觉得后悔, 指尖往边上挑了挑, 推走空了盒的草莓班戳。   “怎么不说话?心虚了?”云深没打算就这么放过她。   “谁?”童雀眨眨眼, 作迷茫状:“我没听过这个名字,不认识。”   无声对视了数秒, 云深哂笑:“我是不是告诉过你,你撒谎的时候会频繁眨眼。”   童雀被他这么一提醒,瞬间瞪大了眼睛。更心虚了,迟疑着想要否认:“有……吗?”   云深没接话, 抿唇,似在审视般看着她。   童雀错开视线,回避话题。   被一道目光死死锁住的感觉不太妙,如有实质,戳的她手脚都不知该如何摆放。   虽然也不清楚自己有什么好心虚的,但她莫名就是心虚,且在云深这诡异的注目礼下越发烦躁。   对峙僵持了数十分钟,对方仍没有要移开视线的意思。   童雀偷偷瞥了他一眼,视线撞上,她终于还是坐不住了。“啪——”的一声拍桌而起,怒道:“你看什么看!”   这小暴脾气说上头就上头。   思维慢半拍跟上行为的步调,她这才发现自己在这个套路深面前好像格外沉不住气。   云深或许也没料到她是这个反应,愣了一下。手中不断抛接把玩的签字笔失手掉到了地上,咕噜噜滚着圈。   签字笔撞到桌角,一声轻响后停止了动作。   视线无声交缠,对方情绪不明。场面十分尴尬,连带着空气都好似浇筑凝滞了。   “……”冲动是魔鬼。   现在到底该说点什么才能缓解这脚趾能抠穿地心的尴尬?   童雀摁在办公桌上的手指蜷起,默默背到身后,动作幅度很小地搓揉着拍疼的掌心。   都到这份上了,她索性破罐子破摔,临时决定反咬一口,好结束这个倒胃口的话题。   “姓云的,你别以为你是我未婚夫就了不起。你有什么权利查我?《民法通则》有明文规定,你这种行为属于侵犯个人隐私,是民事侵权行为!”童雀凶巴巴地说。   很好!   气势不能输!   云深闷闷的“嗯”了一声,默了半晌,问:“跟他到哪一步了?”   “什么?”童雀没听明白。   “牵手,接吻,还是已经……”云深欲言又止,手掌交合,拍了一下,挑眉看她。   已经……啪?!   童雀一秒看懂,立马急了:“想什么呢你!别冤枉人!”   这种不正家风的话要是让她那快活成活化石一样一板一眼的哥哥听了去,估计真会打死她。   云深忽地笑了,敛睫。心情不错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   明白了?   明白什么了就明白了?   童雀盯着他瞧了会儿,慢腾腾坐下。转瞬理清了头绪,腾地一下又站了起来。   很不服气地说:“你是直男癌吗?凭什么只有你单方面审我?那我还想知道你是不是个干净的男人呢,万一脏了,我也嫌!”   “没脏。”云深大大方方对她敞怀,抬了抬臂。漂亮的桃花眼微弯,笑的又痞又坏,刻意压着声,问:“要验身吗?”   验……   什么?   “……”这是良家妇男该说的话吗?臭不要脸!   童雀别过脸,耳廓烧红。   “是会介意,但不是你理解的那层意思。”云深说。   像是在跟她解释。   **   下班的点,VIP电梯。   金烁按下车库楼层键,悄声退至上司身后。   云深看着亮灯的电梯按钮,叫了声:“童秘书。”   童雀闻声快速瞥了他一眼。   只要一对上他这张脸,脑子里像是自带混响音,不断循环重复着那句欠揍的:“要验身吗?”   脸部不自觉升温,童雀别别扭扭地侧过身,对着电梯框不情不愿地应了声:“嗯。”   “那个余怀旭。”云深转头看她,问:“你当初看上他什么了?”   “……”又来了,这话题没完了是吧?   没能得到回应,云深催道:“童秘书?”   童雀偷偷撇了撇嘴,简短回忆了一下跟余怀旭对上眼的契机,回:“车开得好。”   车、开得好?!   这话题相当危险。   金烁只想当个不存在的透明人,屏息垂首,大气都不敢出。   童雀很快意识到自己这话回得有歧义,补充说明:“赛车。”   “职业赛车手?”   “不是,算是业余爱好。”   “拉力赛还是方程式?”   “方程式。”   “最好的成绩?”   “区赛第二。”   电梯内静了数秒,云深似有不屑,哼笑了声:“区区第二。”   一问一答间童雀意识到了点什么,仰头问他:“你也懂赛车?”   “岂止。”云深说。   “……”切,真能吹。   **   回了住处,童雀直奔房间。   抱起奔向她的小雪球亲了亲,计划先洗个澡,再带狗子去散散步。   在换衣间挑浴袍,听到有敲门声。   童雀探头往外看了一眼,放下怀里的狗,去开门。   管家侧立于门外,微笑告知:“童小姐,二少爷让我带你去一下车库。”   “他有说找我什么事吗?”童雀问。   “这个……少爷没有提。”管家说。   童雀点点头:“行吧。”   那个套路深一天天净给她找事,这会儿突然找她,又不知在搞什么名堂。   童雀心里犯了嘀咕,不过也没打算为难手底下的人。尾随着管家出房间,下楼,拐出院,进车库。   云家这处宅子的车库占地面积很大,童雀一眼扫过去,看到不少限量款,跑车居多。   “你们家少爷喜欢车?”童雀问。   “是,二少爷他非常喜欢车。”管家恭敬回话,“这里的一部分车是二少爷亲手改装过的,还有一部分是二少爷专门出国竞拍回来的。其中有几辆单独摆放的车听说是古董级别,欣赏价值更高,用来收藏。”   童雀想着平日里都不见云深摸过一次方向盘,不免惊讶道:“还真是没看出来,他会对车感兴趣。”   “二少爷玩车好多年了,没有接手家族生意前是职业赛车手,赢过不少比赛,那些奖杯都搁大少爷的书房摆着呢。”管家说。   “职业赛车手?”   怪不得之前敢那么大口气说话了。   童雀其实对赛车这行也就是一知半解,但看过不少直播赛,现场氛围又燃又炸。车技玩的溜的赛车手从车内钻出的那一刻像是自带光环,瞬间就能成全场的焦点。   如果那样的场景换成云深那张脸……   童雀一下来了兴致,好奇道:“那他现在还玩儿车吗?”   管家摇了摇头,说:“二少爷肩上的担子重,得顾全大局。”   在他们这样外人看着光鲜的家庭,婚姻都不能自主,更何况是爱好。   童雀后知后觉的“哦”了一声:“也是。”   有跑车轰鸣声靠近,童雀转头看了过去。车灯晃眯了眼,她下意识抬手遮挡光源。   跑车在她身侧停下,带起的风吹起了她的衣襟。   “二少爷,童小姐我给你带来了。要没别的事,我就先去忙了。”管家说。   云深开车窗,“嗯”了一声。   童雀遮于眼前的手垂下,低头打量云深开来的柯尼塞格。   “车不错。”童雀简短点评了句。   云深朝她招了招手:“上车。”   “都这个点了,是要去哪儿吗?”童雀问。   “不去哪,兜风。”云深说。   在公司闹了些不愉快,如今同一屋檐下住着,童雀也不想真把关系搞僵。   简短思考过后上了车,扣上安全带,笑言:“云总好兴致。”   云深“嗯”了一声,踩油门。   **   月朗星疏,风疾驰。   童雀瞪圆了眼看着前方,死死抓住安全带,连番颤声提醒:“慢、慢点!慢慢慢!你慢点啊喂!”   云深像是患了间歇性失聪症,听觉系统脱离服务区。还在不断提速,完全不搭理她。   过弯道,眼瞅着就要撞向护栏了。童雀呼吸骤停,紧闭上眼,惊恐尖叫。   “不是你自己说喜欢赛车的吗?”云深皱眉,忍不住抱怨:“鬼叫什么?吵死了。”   好像已经……   过弯道了?   童雀试探着睁开一只眼,往后视镜看了看。   还好有惊无险。   心有余悸,隔窗观望地形。   窄道,急弯。   向下望,是断崖残壁,极陡。   这里可是山道,万一掉下去就死定了!   这个疯子!   “停车!快停车!”童雀的魂都快吓飞了,受不了了这样的刺激,用力拍车窗:“我要下车!放我下车!”   云深转头看了她一眼,这才发现她好像是快吓哭了。立马踩下刹车,急停。   童雀哆哆嗦嗦开车门,想下车,被忘了解开的安全带拽住了。   她胡乱往后甩了甩胳膊,哭腔浓重:“你别拉我!放我下去!你这个混蛋!我到底哪儿得罪你了?你要这么整我!混蛋!”   云深盯着她看了片刻,抿唇忍住笑。   手伸过去,替她按开了安全带。 第二十一章 :晋江独家   童雀吓得手软脚软, 脑子空空,也就顾不上丢不丢人了。浑身战栗地扶着车身爬出去,一脸呆滞地蹲坐在路边。   云深偏过头, 看着她出车门,扶车慢慢蹲下。   开双闪, 拿起置物格里的手机, 跟着下了车。   绕过车头, 在她面前半蹲下。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不解道:“你怎么了?这不是你喜欢的吗?怎么吓成这样?”   童雀没反应,蜷成一团。目光涣散无神, 依旧是一副魂还没回来的呆滞表情。   “问你个问题啊。不是介意才问的, 就只是……纯属好奇。”云深铺垫了一下, 轻咳一声,才问:“我跟你那个前男友, 要是比车技,谁比较厉害?”   “……”   她都快被吓到脑神经衰弱了, 还在问这种奇奇怪怪的问题?   胜负欲这么强的吗?   人渣!   童雀委屈极了, 一想到自己说不定以后还得嫁给这个爱找茬的人渣, 顿时更委屈了。深吸了口气, 瘪嘴, “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云深被她突然嚎哭的动静吓得一哆嗦, 起身退行了好几步:“不是,你……你哭什么呀?”   童雀吸了吸鼻子, 抽抽搭搭地说:“你欺负人!”   云深不怎么会安慰人,看她特委屈地哭个不停,顿觉手足无措。原地踌躇片刻,挪步到她身边, 并排蹲下。   把袖子给她伸了过去,无奈妥协:“行,就当是我的错,是我欺负人了。小祖宗,别哭了行吗?”   童雀一点没跟他客气,拉过他的袖口擦眼泪擤鼻涕,气鼓鼓地怼他:“什么就、当、是你的错?本来就是你在欺负人!你那么吓我,万一真出事怎么办?要真出了事,我的小命都要不保了。那如果这都不算是你错,难道还是我错了吗?”   话声这么铿锵有力,看来是缓过劲了。   云深搞不懂她这明明说着喜欢赛车,却又害怕飙车的奇怪理论。看她这副怂怂的傻样,被逗乐了,轻笑了声:“嗯。”   童雀听着他这一声笑,认定他是在挑衅。一把推开他伸到自己面前的胳膊,超大声:“你嗯什么嗯?道歉!”   云深怔了一下,诧异道:“我刚不是道过谦了吗?”   童雀憋了会儿,又呜哇哇地大哭起来,边抹眼泪边痛斥:“你什么你就道歉了?你哪儿道歉了?有你这么道歉的吗?你太欺负人了!我要告诉我哥!我要退婚!”   怎么又哭上了?   云深被她哭的头都大了,手忙脚乱地想拍拍她的背安抚。掌心虚悬在她背后,动作僵硬了数秒,悄悄收了回去。   耐着性子哄着:“好好好,我错了,对不起还不行吗?”   “你看你这说话态度,你这是在道歉吗?什么叫‘对不起还不行吗’?道个歉都这么没诚意!”童雀不依不饶,气呼呼地站起来,踢了他一脚:“这婚我退定了,狗才要嫁给你!混蛋!”   云深没躲,由着她踢打自己撒气,笑言:“倒也不必这么骂自己。”   童雀又哼哼唧唧了几声,负气扭头就走。   “哎,车还在这呢!”云深急行几步拉住了她,“行了祖宗,能不闹了吗?你这荒郊野岭的要走哪儿去?”   “不要你管!”童雀甩开他,顺着下坡路大踏步往前走。   云深看她越走越远,揉了揉突突蹦着的太阳穴,小跑着追了过去。   一前一后,两人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往山下走了很长一段路。   童雀穿着高跟鞋,走的脚疼,步子渐缓。想打电话给司机让家里派辆车过来接她,这才记起方才走得急,手机落车里了。   她有些恼,往侧后方一路尾随的影子觑了一眼。想折回去,又觉得没面子,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往前走。   云深点开金烁的对话框,编辑删除了好几次。有些拉不下脸,不知道该怎么跟下属开口询问这方面的问题。   切换界面,打开浏览器。在搜索框输入“怎么哄生气的”,指尖悬于屏幕上方。看着自动跳出的几个问题的后缀称谓,犹豫片刻,选择了“女朋友”。   【怎么哄生气的女朋友?】   相关问题的答案不少,看来这个问题对于多数男人而言确实是个棘手的世纪难题。   云深看了一眼前头还在倔强前行的一小只,叹了口气。随意点开一条,下拉。   还没来得及细看,手机就被一只软白的手一把夺了去。   童雀扬手用力一抛,一道黑色的弧影“咻——”的一下飞速消失在远处黑漆漆的草丛里。   云深还没能反应过来,手机已经被扔了,下意识朝手机消失的方向伸手:“诶,我的手机……”   “你还有心情关心手机?”童雀蹬了右脚的高跟鞋,光脚踩在他的皮鞋上。指了指磨出血的脚后跟,超凶:“你看!我的脚都磨破皮了!都怪你!”   云深吸取教训,一秒不带停顿地服软:“好,怪我。”   “那你还有心思玩手机?你没有心!”童雀说。   “我那不是玩……行,我错了。”云深再次让步,“我的意思是,你这手机摔得漂亮。要还觉得不解气,家里还有不少备用机。你随便砸,砸到解气为止。”   童雀踮脚瞪他:“你在讽刺我?”   “……”得,说多错多。   云深侧头捏了捏鼻骨,选择沉默。   “你看你又不说话了!这么快就不耐烦了!”童雀咄咄逼人道。   云深摸了摸口袋里的打火机,忍住了想抽烟的瘾,皱眉:“你不讲道理。”   “你想跟我讲道理?”童雀抱臂,高抬起下巴:“行,别说我没给你机会。你讲,我听着。”   跟这祖宗讲道理?   无疑是自寻死路。   云深这会儿脑子还算清醒。   “别闹了,回家,有事咱们回家再说。”云深软了语调好言劝道。   他可真是把这辈子最大的耐心全耗在这小祖宗身上了。   童雀的气还没消,正想再找茬跟他犟几句,被草丛里突然蹿出的一小团黑影吸引了注意力。   那团黑影拳头般大小,拖着条又细又长的尾巴。   “老、老……老鼠!”童雀被吓得原地蹦起,勾缠住云深的脖子,两腿攀缠在他的腰间,挂在了他的身上。   云深在她起跳时条件反射般伸手,牢牢兜住了她。   她比自己想象中的份量要轻很多,看着又瘦又小,抱着软软乎乎。夜风带起的长发拂过他的鼻尖,痒痒的,香香的。   云深抱实了怀中人,腰背绷得笔直,僵住了:“你……”   “有大老鼠!好恶心!”童雀惊声尖叫着把脸扎进他的怀里。   怕老鼠?   云深低头往脚边看了一圈,没看到有老鼠踪影。嘴角翘了翘,故意吓唬她:“你别下地啊,这老鼠还在,万一啃你脚指头就糟了。”   童雀不疑有他,猛点了点头,抱得更紧了些。   云深得逞,轻咳一声掩饰笑意,打着商量的语气问:“那现在怎么着啊祖宗?是在这等着老鼠爬上来咬你呢?还是咱俩就这么抱着回去啊?”   “回去回去!快回去!”童雀催道。   “这可是你让我抱着回的啊。”云深转头大步往回走,不忘提醒她:“回去可别翻旧账,说我占你便宜。”   占便宜?   童雀窝在他怀里眨眨眼,拉开些距离,对上他含笑的眼。   这才发现这姿势不太对劲。   捶了一下他的肩,伸手推他:“你抱着我干什么?”   “你自己跳上来的,赖我?”云深理所当然道。   “我要告诉我哥,你占我便宜,你还欺负我!”童雀冲他嚷嚷。   云深不恼反笑:“你知不知道你现在特别像个复读机?颠来倒去就那么几句。”   “你!我不想跟你说话!你松手!”童雀掰他的手指,抗拒道:“我要下去,我自己能走!”   “真要自己走?那我松手了啊。”云深放缓脚步,作势要松开她:“你可想清楚,那大黑老鼠还在呢。万一又从哪个角落里突然钻出来啃了你的脚,到时候可别哭。”   “老鼠?”童雀的声音低了下去,一脸警惕地往近处的草丛里看了看。下滑的腿往上勾,委屈巴巴地凶他:“臭流氓!”   “是还要抱着的意思吗?”云深自动解读了这声“臭流氓”的意思。   童雀吸了吸鼻子,又开了哭腔:“臭流氓!欺负人!”   “哎呦喂祖宗,怎么又哭上了?”云深赶紧抱紧了她,轻轻拍了拍她的背,哄着:“行行行,逗你玩儿呢。抱着,抱着还不行吗?”   童雀“嗯”了一声,眼泪蹭到他肩上,哭腔及时刹住了车。   这眼泪还真是收放自如,跟赖皮的孩子简直一个样。   云深无声叹了口气,也不清楚这会儿这么狼狈,心情怎么会是意外的不错?竟然还有点想笑。   “你还有脸笑!都怪你!”童雀说。   “我笑了吗?”云深没发觉自己在笑,有些意外。这会儿也不能驳了这难缠的小祖宗的意思,只得顺着她的话说:“对对对,都怪我。”   “我要告诉我哥,说你欺负我!”   “复读机,这话你说过好几次了。”   “你在嫌我话多?”   “我不是这个意思。”   “你就是这个意思!臭流氓!狗才要嫁给你!”   “……”   “你为什么笑?”   “我没……诶,你怎么还咬人呢?”   “我属狗的,不行啊?”   “你什么时候属狗了?你不是属鼠的吗?”   “我现在属狗了,汪汪!”   “行,祖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你就是说你属猫,我都不敢有意见。”   “不许笑!”   …… 第二十二章 :晋江独家   云深扣好腕表, 敲了敲隔壁房间的门。   门内没动静。   他等了会儿,又试探着敲了敲门。   里头叮叮当当响了一阵,接着是踢踏踢踏的脚步声。须臾, 近前的门终于开了。   童雀睡眼惺忪地歪过脸,隔着拉开的门缝看向房间外。   视线撞上, 云深不自觉弯了嘴角。   跨行半步倾身凑近, 望着她清澈瞳仁中逐渐扩张放大的影子, 心情不错地道了声:“早。”   一大清早,意识不清的状态下近距离对上一张巨帅的脸,无疑是颇赏心悦目的。   童雀此刻就是身子在飘意识还在沉睡的状态, 有那么一瞬间还以为自己仍在梦乡里浮沉。   扶墙捂脸, 傻呵呵憨笑了一声。   墙有点凉, 还有点硌。   这体感,好像不是在做梦?   她慢半拍意识到有点不对劲, 眨眨眼,转瞬醒神。   “童秘书, 要一起吃个早饭吗?”云深问。   “……”这宠溺的语气是什么鬼?   童雀一脸的不可思议, 瞪大了眼看他。   脑海里自动闪过前一夜的几个画面。   乌漆墨黑的山道上她被几乎飞出山体的车速彻底吓破了胆, 哭的梨花带雨, 形象全无。   负气跑路, 跑伤了脚, 还弄丢了一只鞋。   而后非常不走运的,她被路过的大田鼠吓到了, 跟只树袋熊一样挂在了眼前这位套路深先生的身上。   之后又是一路风驰电掣,在她的惊魂尖叫声中回了住处。   一想起这个童雀更来气。   众目睽睽,这个套路深硬是跟扛麻袋似的把丢了一只鞋的她强行打横丢回了房。   她隐约记起管家忘了表情管理,憋笑憋到内伤的样子。   “……”面子丢得稀碎!   末了, 这位套路深先生又拎了药箱来,假惺惺的非要给她处理脚上的伤口。   猫哭耗子假慈悲!   童雀低下视线,偷偷看了眼脚后跟贴着的创可贴。   记忆没错乱,脚上的创可贴就是证据。   前一晚好像就是这家伙害她那么丢人的吧?   怎么这会儿跟没事人一样?   想用美色混过去?   想得还挺美!   童雀一向是个记仇的,理了理前一夜的事发经过,简直气的快冒烟了。   “怎么不说话?是还没睡醒吗?”云深问。   伸手,想揉揉她睡乱的发。   童雀在他伸手之际扭身躲开,回头急唤了声“霸霸”。   迅速抱起颠儿啊颠儿向她奔来的狗,把毛茸茸的狗脑袋塞到了套路深先生伸来的掌心里。   动作利落,一气呵成。   “……”冷不丁摁住狗头的云深一瞬怔住。   余怒未消的小祖宗拒绝跟他交流,并试图用狗吓跑他。   **   公司健身房。   云深坐在卷腹机上,有些心不在焉。随手拿起个哑铃,有一下没一下地练着。   “金助,你说,女人是不是都很记仇?”云深问。   “啊?这个……”金烁转头往几步外跑步机上正锻炼的童雀看了一眼,求生欲很强地回话:“应该不是。”   “那你觉得,女人说的喜欢,是真的喜欢吗?”云深又问。   “那可能……”金烁简短回忆了一下电视剧里的情节,谨慎回话:“可能女人有些时候会说反话,像是‘讨厌’,那就是‘喜欢’,我记得电视剧里都这么演。”   电视剧?   云深抬眼看他:“金助。”   金烁躬身而立,应话:“在。”   “我看起来像白痴吗?”云深语气不怎么好地说。   金烁尴尬一笑,如实道:“抱歉云总,我这方面的道行浅,您还是别为难我了。”   童雀竖起耳朵,把他们之间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很不服气的“切”了一声:“某些人就是没有自知之明,本来就是个白痴,还需要看着像吗?”   云深和金烁闻声同步扭头看了过去。   “她这是在说我吗?”云深指了指自己,问金烁:“骂我白痴?”   “应该……”金烁猛摇头,“应该是您想多了。”   杨蔌蔌拉了一侧的耳机,边调整跑步机的速度,边问右手边的童雀:“雀雀,我刚好像听见你说话了。说什么呢?我没听清。”   “没什么。”童雀啐了声,“我骂外头路过的狗呢!”   “……”云深默然望了眼窗外的高空。   从二十七楼路过的狗?   果然就是在骂他。   童雀扯下脖子里挂着的毛巾,抹了把汗。把跑步机速度调慢了些,说:“蔌蔌,我跟你说个笑话啊,你要不要听?”   “嗯。”杨蔌蔌点头,“你说。”   “你见过传说中的直男吗?就是笔直笔直,脑子不会拐弯的那种。”童雀问。   “你哥。”杨蔌蔌一秒都不带停顿地给了个标准答案。   “你看,你没见过吧!我就猜你没见过。”童雀压根没在听她说什么,自顾自道:“我昨儿见着了,活的,直男。”   杨蔌蔌是个明白人,猜到了个大概,没戳破她。   “蔌蔌,你说,人要是喜欢收集宇宙飞船模型,是不是就意味着必须得登一次月上一次天才能得个圆满啊?”童雀说。   “你要是想,说不定有人真有办法让你上天。”杨蔌蔌说。   “不,我不想!”童雀表示拒绝,“我多珍惜小命啊。活着不好吗?”   “那就不上天。”杨蔌蔌随口附和。   “人有喜好很正常吧?但喜欢和实际参与,明明就是两码事。这个道理三岁小孩都能懂,对吧?”童雀说。   “三岁小孩都能懂?这个可能有点难度。”杨蔌蔌说。   “别拆台。”童雀低斥道。   “对,三岁小孩都懂。”杨蔌蔌惯着她,顺着她的话往下说:“所以呢?哪个直男惹你了?活的还不如个三岁小孩?”   童雀很满意她的这个说法,悄悄给她竖了竖大拇指。   “等等。”杨蔌蔌总算反应过来了,诧异看她:“这是个笑话?”   “你就当笑话听。”童雀敷衍道。   杨蔌蔌转头往云深那侧瞥了一眼,没异议:“行。”   金烁听着近处的两位你一言我一语的,再瞅瞅老板愈加阴沉的表情变化,渐渐理清了头绪。   跑步机上的两位关了机器,各自拿起自己的水壶,边擦汗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为免他们发生正面冲突,金烁急忙拿起运动水壶,拧开盖。很有眼力地隔在正用眼神交锋的两位之间,弯腰把开盖的水壶给云深递了过去:“云总,喝点水休息一下。”   被挡了视线,云深弯举哑铃的动作顿住。放下了手里的哑铃,接过水壶,抬眼看向立于自己正前方的金烁:“金助,你喜欢吃狗肉吗?”   思维跨度过大,金烁没能理解,以为自己听茬了,问:“什么?”   “我的意思是……”云深喝了口壶中的水,才问:“你知不知道哪里有收购狗的地方?”   “这个我可能得查……”   金烁还没能把话说囫囵,就被侧后方突来的一道推力推得一个踉跄。   往前扑腾了两下,没能站稳。   眼瞅着就要跟大地来个亲密接触了,金烁被跨行而来的一个窈窕身影及时拉住。   堪堪稳住身形,金烁扶住近处的机器站好,回头致谢。一眼撞向杨蔌蔌冒着晶莹汗珠的白皙鼻尖,顿觉心慌,唰的一下红了脸。   “雀雀有点孩子气,偶尔没什么分寸。但她没有恶意,金助别往心里去。”杨蔌蔌说。   金烁忙摆了摆手:“不、不……不会。”   童雀气呼呼地站到云深面前,瞪了他一眼。而后趁其不备,一脚踩在了他的脚背上。   “哎呀,不好意思。我的眼睛长在天花板上了,没看路。”童雀语气浮夸,超大声:“实在是对、不、起啊!”   “……”云深没什么表情地盯着她看了两秒,低下视线,看着她仍牢牢踩在自己脚背上的那只脚。   从早会起金烁就很敏锐地感觉出了不对劲,如今两位正面杠上了,他没多意外。想去劝两句,被杨蔌蔌拉了回来。   “别掺和,让他们自己处理。”杨蔌蔌很有经验的提醒他,“别一个不小心,引火烧身。”   听着在理,金烁点头称是。   动作幅度很小地往杨蔌蔌身边悄悄挪近了些,压着声问她:“杨小姐,我想打听一下。或许,你知不知道这二位之间,目前是个什么情况?”   “瞎折腾。”杨蔌蔌一脸的云淡风轻,见惯不怪道:“我们家雀雀那脾气就是惯出来的,只要你们家云总别找茬惹她,她过一阵自己就好了,小事。”   “杨小姐真爱开玩笑。我们家云总对女士一向绅士,更何况对方可是童小姐,怎么可能会找茬呢?”金烁嘴上虽是这么说着,心里却也是很没有底。   毕竟他作为老板的心腹,比谁都清楚,“对女士一向绅士”这一点,是集团为继承人对外营造的一个人设。   这头悄声说着话,那头仍是剑拔弩张之态。   “你要是敢动我的狗,我就咬死你!”童雀撂下狠话。   云深“嗯”了一声,指了指她踩住自己的那只脚:“太重,挪开。”   敢说女人“重”?   勇气可嘉。   这么危险的话出口不足三秒,童雀果然气疯了,脚下力道加重,还用脚后跟碾了碾。   云深被踩的脸色都变了,愣是一声没吭,绷紧了唇线看着她。   在杨蔌蔌的意料之中,挑眉,轻啧了一声。颇有深意地转头看向金烁,耸了耸肩,点评道:“嘴欠的男人,没情途。”   金烁也不由替自己的老板捏了把汗,点头悄声附议:“杨小姐说的是。”   作者有话要说:  套路深先生:jio痛。QAQ 第二十三章 :晋江独家   云深挂了电话, 起身穿外套,朝静候在办公桌对面的金烁稍抬了一下手。   “金助,安排一下车。”   “好的云总。”   金烁迅速跟上, 划开手机屏幕,联系司机。   一前一后往外走。   童雀恰推门而入, 迎面撞上正打算出去的二位。脚下步子稍滞, 视线都没偏一寸, 握着咖啡杯从止步看她的云深身侧拐过,径直回办公位。   金烁左右看了看,反应很快, 询问:“云总, 随行的同声传译员可能要迟些才能到, 需要带上童秘书吗?”   话音刚落,就听到近处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办公桌上未开封的软糖今天也没能幸免于难, 被童雀挥手掸进了垃圾桶里。   云深敛睫,低头整理袖扣, 语气冷硬:“不必。”   看来又没戏。   这两位已经冷战了近一个礼拜, 主事人阴晴不定, 公司氛围也跟着一天比一天紧张, 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出办公室, 在走廊沉默疾行。   金烁想着为领导分忧也算是他的分内事, 琢磨许久,临电梯口终是按捺不住了。快行几步, 凑近低语:“云总,其实女人很好哄的,说几句软话气就能消了。”   云深回头看了他一眼,眉间褶痕愈深。   以为他没说过软话吗?   他都快记不清自己在家吃了多少回闭门羹了。   但这种事, 他也不便当着下属的面承认。   “金助,你今天的话有些多。”云深说。   金烁按下电梯下行键,侧身立于电梯旁。伸手,虚扶在打开的电梯门边。   “云总,我听行政部的那些同事聊起过,据说女性通常都不会拒绝花。”金烁给他出主意。   云深迈步进电梯,没吭声。   电梯门闭合,数字显示屏逐层跳跃变化。   约下行了十来层,云深才犹豫着开口:“要不……还是订束花吧。”   **   见完签约方,回公司途中云深临时让司机调转车头。找了家最近卖得挺火的冰激凌店,打包了份草莓味的手工冰激凌。   金烁偷偷拿出手机,给杨蔌蔌发消息。   【好消息!云总和童小姐和好有望,大伙提心吊胆的苦日子快熬到头了。】   杨蔌蔌正拿着手机浏览娱乐新闻,点开最新弹出的对话框,秒回。   【嗯。】   隔着屏幕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冷漠敷衍,但金烁对着这个秒回的“嗯”美滋滋看了不下十遍。   云深翻转着手中的烟盒,留神观察了他片刻。就金烁现在这副魂快被勾走的傻样,不用问都知道他在跟谁发消息。   “金助。”云深叫了他一声。   金烁闻声抬头,嘴角荡漾的笑意收都收不住:“在。”   “看上杨蔌蔌了?”云深一语点破了他。   “啊?”金烁惊慌摇头否认,“没!没有。”   云深咬了根烟在嘴里,侧头点上。   按开车窗,吸了口烟,启唇徐徐吐出。望着掠窗而过的街景,颇散漫地捏了捏鼻骨,似在闲聊,问:“喜欢她什么?”   金烁欲再否认,想了想,还是直接回答问题:“我觉得她很酷。”   “酷?是不怎么搭理你的意思吧?”云深说。   “那是她很有个性,跟别的女孩儿都不一样。”金烁解释。   云深勾唇轻笑了声,掀起眼皮看他:“所以,你喜欢她不搭理你?”   “……”听着好像很有道理,又好像哪里有点怪怪的。   金烁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心说你还不是一样。   “别把旁枝情绪带到工作上。”云深垂手掸落烟灰,往后仰了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靠在了椅背上,不忘补刀:“万一被人甩了,别在我眼皮子底下哭,到公司外头哭去。”   金烁嘴角的笑意凝住,脑海里悠悠飘过杨蔌蔌对老板的评价。   ——“嘴欠的男人,没情途。”   预感不太妙,突然就能理解童小姐的心情了。   **   沁人的花香盈了一室。   金烁推开办公室的门,一眼就望见了弃于垃圾桶里的那束娇艳玫瑰。   脚下步子停滞了数秒,急忙侧过身,试图挡住老板的视线。   可惜还是迟了一步。   云深把挡路的金烁往右手边拨了拨,看了眼抛掷于垃圾桶中的玫瑰花束,转而面色无异地往里走。   童雀抬起眼,与他投来的视线短暂触碰,挑衅般翘了翘嘴角。仰靠在椅子里,腿一蹬,悠悠哉哉转了个圈。   “金助。”云深回手指了指金烁拎着的冰激凌,说:“这个,你拿走。要么扔掉,要么,喂猫喂狗都行。”   “那个……”金烁顿时有些为难,急忙跟过去,压着声提议:“云总,这冰激凌扔了可惜。猫狗也不能吃,要不您还是考虑一下……”   “那就你吃。”云深打断他。   “……”金烁拎着打包好的冰激凌,放下也不是,拿走也不是。   云深拉开椅子落座。   觉得有些憋气,解开衬衫领口,扯松领带。   金烁踌躇片刻,视线转向正看热闹的童雀。偷偷合拢掌心作揖求饶,比着口型叫了声“小祖宗”,期盼小祖宗能高抬贵手。   小祖宗摊了摊手,一副“你自己看着办”的闲适表情。椅子转向另一侧,完全是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之态。   果然是老板的“小祖宗”,这脾气还真不是一般人能招架得住的。   金烁想着要不还是先溜为敬,免得殃及池鱼。稍踌躇,支支吾吾地开口:“那……那云总,要没别的吩咐,我就先……”   “下发文件,今天全部留下来加班。”云深抬眼看他,强调:“全部。”   作为“全部”中的一分子,童雀迅速转回椅子瞪他,很不服气的一脚踢翻了垃圾桶。   花瓣碎落一地。   闹僵的二位视线撞上,空气里仿佛刮擦出了“呲呲呲——”的电流声。   被无辜殃及的金烁默默抱紧了怀中的冰激凌,整个人都不好了。   **   入夜,下了雨。   车徐徐驶进院,停在了正厅大门口。   管家撑起伞,躬身相迎。   拉开后座车门,接过云深脱下的外套,搭在臂弯间。尾随主人家进门,管家询问:“少爷,要吩咐厨房备餐吗?”   “不用,我想先去书房收尾一下今天的工作。”   “好的少爷。”   “童小姐回来了吗?”   “前脚刚回来,还没用晚膳,说是想先洗个澡。”   进了屋,云深回手示意管家不用跟着。   上楼,经过童雀的房门前,他步子稍顿,转头看向虚掩的房门。   里头那位闹了那么多天脾气,当真是对他彻底不理睬了。连句话都不愿意回应他,更别说同桌吃饭。   难哄。   云深想起童砚交托给他的任务,想着谁磨谁的脾气还真说不准,反正这会儿他是真想投降了。   无奈叹了口气,没多作停留,抬脚往走廊尽头的书房走了过去。   进书房,戴上眼镜,开电脑。   点了根烟刚坐下,书房门就被人一脚蹬开了。   这拆楼的动静,不用看都知道是谁。   云深垂手捻灭刚点上的烟,挥掸开周边的烟雾,抬眼看她大步走到了书桌对面。   童雀动作幅度很大地拉开了书桌对面的椅子,噗通一声坐下。抱着胳膊瞪着他,一副要生吞了他的表情。   谁又惹这祖宗了?   怎么又是一副快气炸的样子?   云深没能琢磨明白她的来意,沉默看她,等着她先开口。   “你是不是在故意报复我?”童雀凶巴巴地问。   没头没尾的,这是哪儿来的结论?   云深被问懵了,抬指推了推面上下滑的眼镜:“听不懂,说人话。”   童雀猛拍了一下桌:“你骂人!你说的才不是人话!”   骂人了……吗?   云深简短回顾了一下自己之前回应她的那句话,没觉得有什么问题。想着说错错多,不如不说。   抿唇不语。   无声对视了数秒,童雀炸毛:“你看!你心虚了!你都不敢接我的话!”   “……”云·无辜·深其实是不敢说话。   童雀倏地起身,走到他身边,把他连人带椅推开。弯腰伸手,在书桌下摸索。没能摸出个所以然来,她转头拉开侧柜,把脑袋钻进去看了看。   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云深歪过头,看她撅起屁股脑袋卡在柜子里卖力翻找的滑稽模样,抿唇笑。   童雀白忙活了一阵,折回去。往他书桌对面一坐,质问他:“你把我的狗藏哪儿了?”   狗?   “你的狗丢了?”云深总算反应过来了,“不是……你狗丢了找我干什么?”   “什么丢了?分明就是被你藏起来了!”童雀笃定道,“肯定是你干的!除了你,还能有谁对霸霸这么大的敌意啊?”   “什么叫是我干的?就你那只傻狗,我藏它干什么?”云深的声音低了一个度,无辜道:“再说了,我也不敢碰它。”   童·福尔摩斯附体·雀脑子转得飞快,联系了一下之前在公司健身房,套路深先生关于狗肉、狗贩的那套说辞,危机感顿生。   “不会是你请了帮手,偷偷把我的狗倒手卖了吧?”童雀大胆猜测道。   “我没那么无耻。”云深说。   童雀满眼怀疑地看着他。   “你这什么眼神?”云深不乐意了,“我说不是我干的就不是我干的,你赖我也没用。”   “那我的狗呢?”童雀问。   “……”云深扶额。   “等等,我想起来了。”云深想起一件事,仔细回忆了一下,猜测道:“刚刚路过你房门口,你那门没关严。那傻狗不会就是那时候跑出去的吧?”   “是好像……”童雀的话音顿住,看向黑漆漆的窗外,怔了片刻。   “想起来了?”云深想起她之前对自己的警告,说了句玩笑话:“这可是那傻狗自己跑出去的,不赖我,你咬死我也没用。”   “怎么办?”童雀收回视线,转头看他,哭腔浓重地自责道:“好像是因为我,把霸霸弄丢了。”   云深看着她逐渐泛红的眼,腰背绷紧。下意识直起身,给她递纸巾:“你……你别哭。狗它自己长了脚,肯定会回来的。”   “可是外头下雨了,它要是跑出去淋了雨,是会生病的。”童雀越说越委屈。   不接他递来的纸巾,抓住他伸来的手,把脸埋在他的掌心里,呜呜咽咽地哭了起来。   “你别哭啊!”云深不擅长安慰人,一看她哭更是手忙脚乱,妥协:“我派人去找还不行吗?一定把狗给你完完整整的带回来!”   “真的吗?”童雀迅速甩开他的手,“那现在就出去找!”   起身随意抹了抹脸上的泪痕,匆忙往外走。没听到身后有动静,童雀在门前止步,回头催他:“你愣着干什么?快点啊!”   “……”云深默默推了推面上下滑的眼镜。   这眼泪……   怎么说收就收住了呢?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次日23点以后更,早点睡嗷,啵唧~ 第二十四章 :晋江独家   重墨的夜, 烟雨空濛。   云深执伞,视线凝在被他护在伞下的一小只身上,紧跟着她的步调, 时快时慢地往前奔行。   院里能用上的人都被云深派了出去,手电筒晃来晃去的光分散在各个角落。   童雀爬进草丛, 举着手电筒边找狗, 边哭。听着满院喊“霸霸”的声音, 又忍不住想笑。   云深的注意力始终集中在她的身上,一步步踩着她脚下的痕迹,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意。   南院房间的灯亮起, 须臾, 一个轮椅的影子映在了落地窗前。   童雀无意中抬起头, 望见南院如豆的一点光。雨水模糊了视线,距离又有些远, 看不太清那里有什么。   短暂一瞥,她很快收回了视线, 继续寻找丢失的狗的踪迹。   “找到了找到了!”穿着雨衣的周嫂挥了挥手, 兴冲冲地抱着一团裹了泥的小东西跑了过来:“童小姐, 狗找到了!”   “找到了?”童雀欣喜回头。   三步并作两步地迎了过去, 伸手, 想要去接周嫂怀中脏兮兮的狗。   “诶, 别。”周嫂往后缩躲了一下,“童小姐, 要不还是我来抱着吧。这狗滚了一身泥,脏。”   “没关系的周嫂,它这会儿一定吓坏了,还是我抱着吧。”童雀不嫌脏, 坚持把瑟瑟发抖的狗抱了过来。   小心翼翼地把狗搂进怀,轻轻揉了揉狗脑袋,温声安抚:“霸霸不怕啊,姐姐在呢,不怕不怕。”   成泥球的狗受了惊,像是听懂了她的话,乖巧往她怀里钻。   云深望着她怀里黑不溜秋的一团,听到了呜咽的狗叫声。恐惧感像是长出了手,瞬间掐住了他的喉。   呼吸停滞,他下意识往后退行了半步。   潜意识里有个声音一直在喊着“快逃”,可他仍留在了原地。   错开视线,看着童雀滴雨的发梢,僵着身体把伞重新举过她的头顶,后背渐渐被雨水淋透。   管家注意到了他的异常,及时跑来救场,躬身提议:“少爷,还是我来撑伞吧。”   云深看着童雀的方向,固执地握紧手中的伞,摇头:“不用。”   **   打开浴室的镜灯。   云深系好浴袍的带子,对镜捋了捋额前的发。   “咚咚咚——”外头有敲门声。   他转头往外看了一眼,稍迟疑,出浴室开房间门。   童雀端着托盘站在房门外,笑眼弯弯地看着他。   “可以打扰一下吗?”童雀问。   “不打扰。”云深一见她就笑,接过她手中的托盘,侧身往门边让了让,抬手示意:“进来坐。”   童雀“嗯”了一声,没立刻进屋。一手扒住门框,一只脚迈进屋,探头往屋里看了看。   “怕我吃了你?不敢进来?”云深激她。   “切,谁怕谁啊!”童雀不服,松开了扒住门框的手,大步迈进屋。   转瞬像是想起了什么,倏地止步,回头看向正要关门的云深。   “门敞着,透透气。”童雀说。   果然还是在防着他。   云深微微一笑,应了声“好”。依着她,把门敞开。   一左一右在沙发上面对面坐下。   童雀抬手挽发,不怎么自在地搓了搓手:“那个……你不是没吃晚饭嘛,陈嫂做了椰汁桂花糕,刚出锅的。我尝着味道不错,就给你送了些过来。”   “然后,这个!”童雀指了指餐盘边一杯浅褐色的液体,说:“这个是感冒冲剂。我看你刚刚为了陪我找狗,衣服都湿透了,喝了这个可以预防感冒。”   云深安静听她说明来意,眼底笑意加深:“是和好的意思吗?”   “也不算是……”童雀支支吾吾地嘴硬道,“主要是想谢谢你。”   “你要不生我气了,我就当你谢过我了。”云深说。   童雀低头搅着睡裙衣摆,抿唇偷偷笑了一下。   “也不是不行。”童雀说,“那你以后别变着法折腾我,不然我还得气。我这人气量很小的。”   “了解了,会吸取教训的。”云深说。   静了数秒,童雀抬眼看他。撞见他正看着自己,视线下意识躲闪了一下。   起身,指了指自己的房间方向,说:“时间不早了,那我,回房休息了。”   “好。”云深跟着起身,“我送你。”   “就在隔壁。”童雀说。   “送你。”云深坚持。   一前一后出房门,往隔壁方向走。   童雀始终低着头,看着尾随着她的那道影子。   开门进屋,童雀犹豫了一下,转头叮嘱了声:“别忘了吃药。”   “好。”云深抵住门,对她笑,说:“晚安。”   “晚安。”童雀说。   **   开完早会,云深叫了几个心腹进办公室,聊了聊新项目的细节。   童雀坐在自己的办公位上,整理会议记录。点下保存,把文档发去了云深的邮箱。   活动了一下手腕,拆开软糖盒子的外包装。倒出一颗软糖,塞进嘴里。   手机有新消息提醒,云深的视线越过围桌的人群,往她那侧看,正巧撞见她在吃软糖。   心情忽地明朗起来。   云深侧头,叫了声:“金助。”   金烁急忙上前一步,配合着弯下腰。   云深凑到他耳边低语了几句。   金烁点了点头。   公事聊完,围桌站着的人群散去,办公室里只剩了敲击键盘的声音。   不消多时,办公室门又被敲响。   “进。”云深说。   金烁推开门进来,径直走到办公桌前,把手里的盒子推放到云深面前。   “云总,搞定了。”金烁小声说。   云深“嗯”了一声,把盒子扒近了些,开盖看了看,说:“出去吧。”   金烁退出办公室,把门关好。   云深座下的椅子转向了童雀,掂了掂手中的盒子,叫了声:“童秘书。”   童雀闻声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抬头看他。   “或许,我可以跟你提一个小小的建议吗?”云深问。   “怎么突然这么客气?”童雀笑言,“有阴谋?”   “那自然是……”云深故意话音一顿,挑唇笑:“不敢。”   “行,你说。”童雀补充说明,“至于接不接受你那小小的建议,可是要看我心情的。”   云深点头表示理解:“昨晚找狗,满院子的‘霸霸’声实在是有点诡异……”   “等等!”童雀很警觉地看着他,“怎么突然提昨晚找狗的事?你又想送走我的狗了?”   “不是,我是想着,你要不要给狗改个名?”云深说。   “改名?”这个问题童雀也不是没想过,姜黎取的那破名最初她也就是为了整云深才勉强应下的。   童雀细想了想,问:“那改什么名?”   “‘棉花糖’怎么样?”云深说,“那狗长得跟棉花糖挺像,要不就这名吧?”   “你这名字取得也够随意的,不过怎么着也比‘霸霸’强。”童雀说。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云深确认着问。   “可以啊。”童雀点头,“那就‘棉花糖’了!”   这事算是谈妥了。   云深把手中的盒子往她那侧递了递:“这个给你。”   “这什么呀?”童雀起身走过去,伸手接盒子,笑道:“不就给狗改个名嘛,你说你不想叫‘霸霸’不叫就是了,我又不勉强你。干嘛还这么客气,为这点小事还特意准备礼物。”   云深听出她可能是误会了,说:“给狗的。”   “……”童雀前伸的手僵住。   抬指一挑,掀翻了他手里的盒子。   冲他扮了个鬼脸,转身回座。   “给狗的挂牌,刻了狗主人的联系方式,另装了定位芯片,可以防走失。”云深问,“真不要?”   真是给狗准备的?   还挺细心。   童雀嘴角翘了翘,高抬起下巴,傲娇道:“你要是给我送过来,我就要。”   “真是,欠你的。”云深拿她没辙,叹了口气。   弯腰捡起地上的盒子,给她送过去。   盒子推放到她的办公桌上,问:“中午一起吃饭?”   “今天不行,我人缘好,行程很满的。”童雀挺臭屁地说。   “有约了?”云深问,“约了谁?”   童雀把装有狗牌的盒子收进抽屉里,回:“姜黎,你见过的。”   “行。”云深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那下次再约。”   **   在约好的餐厅等了十来分钟,童雀彻底没了耐心。   拨下姜黎的号,冲他嚷嚷:“到底还要我等多久啊?你再不来,我可走了啊!”   “来了来了!刚进门呢,马上到。”姜黎说,“老朋友一起约个饭,你说你怎么就一点耐心都没有。真是炮仗脾气,一点就着。”   “拐着弯骂我呢是吧?”童雀拎包起身,“得!拜拜嘞您!”   “别走啊,我这不来了吗?”姜黎拄着拐,一瘸一瘸地拦她:“坐下坐下,别闹脾气啊。我认错还不行吗?”   童雀低头看他瘸了的腿,噗呲一声笑了:“呦,黎子,你这腿怎么了?又翻车了?”   服务生拉开椅子,姜黎顺势坐下。   “过分了啊!看我腿折了,你要不要笑的这么开心啊?”姜黎不爽道。   童雀在姜黎近身处坐下,好奇打量他打了石膏的腿,问:“黎子,快跟我说说,你这又是怎么翻的车啊?”   “也不算是翻车吧,就是玩脱了。”姜黎别过脸,不情不愿地说:“那不是很久没玩滑板了吗?摔一跤很正常。”   “给姑娘们秀技翻的车吧。”童雀笃定道。   “看破不说破,咱还是朋友。”姜黎说。   “谁要跟你做朋友?你拿朋友挡姑娘泼来的酒啊?”童雀损他,“你看,出卖朋友的下场,早晚是要遭报应的。”   姜黎叹了口气:“还真让你说着了。”   “那可不,我嘴开过光的。”童雀笑言。   “别光聊我啊,聊聊你的近况。听舒舒说,你跟你那个未婚夫还没跨过那条线呢?怎么,你俩小学生谈恋爱吗?”姜黎笑了声,“敢情之前上你那儿送狗去,那哥们儿是在给我演呢。”   童雀翻着菜单,头都没抬一下:“吃什么?”   “转移话题?”姜黎坏笑着看她,两只手伸到她眼前,大拇指比对着弯折了一下,挑眉问:“跟哥漏句实话,你俩到底那啥了没?”   “去你的!你怎么一天天净想些五颜六色的事呢?”童雀推了他一下,“别胡说八道!”   隔桌有服务生拉开椅子,云深落座。   金烁眼尖,一眼就看到了背对着他们的童雀,俯身询问:“云总,要移步去童小姐那桌用餐吗?”   “不用。”云深看着童雀的方向,说:“这桌视野不错,就坐这。”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枣糕”小可爱的地雷,mua! (*╯3╰) 第二十五章 :晋江独家   菜品陆续上桌。   童雀抖开餐布, 放到腿上,低头捋平整。   “听你这话的意思,你俩这进度条是一点都没往后拉呀?”姜黎说。   “我去云家, 又不是为了跟谁拉进度条的。”童雀说。   “你这话什么意思?”姜黎觉得不解。   “没什么意思,吃你的饭。”童雀说。   姜黎“哦”了一声, 拿起餐具。越想越不对劲, 问:“你俩真的什么都没发生过?嘴都没亲一下?”   “废话, 你以为谁都跟你似的,这么饥不择食啊?”童雀怼他,“再说了, 你把我当什么人了?我有那么随便吗?”   “那你的话, 我自然是了解的。主要是吧……我的意思是, 站在男人的角度看,这事怎么看都不正常。”姜黎压低了声, “你说,会不会是你那位不行?”   童雀不接他这茬, 白了他一眼:“你挺闲啊。”   “诶?雀雀, 我发现你今天怪怪的。”姜黎摸了摸下巴, 眯眼瞧她:“平时聊起那位的时候, 你不是最来劲了嘛。今天怎么了?鬼附身?”   童雀朝他的脸“呸”了一声:“晦气!你才鬼附身。”   “说真的啊, 我预感你那位就是有问题。你听我的, 离那位远远的,我卖身养你。”姜黎说。   他说话一向没个正形, 童雀跟着打哈哈,“嘁”了一声,埋汰道:“可给你能的,你还真以为姑娘们是馋你身子啊?”   “那不然呢?”姜黎非常骚包地拍了拍自己的脸, “你摸着良心说,哥们这卖相,差在哪儿了?”   童雀一本正经地凑过去细看了会儿,说:“还真……不太行。”   “……”姜黎说,“当我没问过。”   “你听过舒舒的择偶标准吗?”童雀拿勺搅了搅手边的奶油蘑菇汤,说:“我刚刚这一琢磨,猛地发现你俩还挺搭。”   “去,别说那么吓人的话!”   比起这个,姜黎惊讶的是:“她什么标准啊?她一个是盘菜就下嘴的主,择偶竟然还有标准?”   “三点。”童雀掰着手指头给他数,“多金、长得帅,还有最重要的一点,就是——”   童雀故意拖了音调,而后对着竖起耳朵认真听的姜黎很肯定地点了点头:“脑子不太好的。”   姜黎反应了一会儿,才不确定道:“怎么感觉你是在拐着弯骂我呢?”   “你猜。”童雀说。   两人嘻嘻哈哈闹了一阵,童雀又绕回了之前的话题:“黎子,你到底哪儿得的结论云混蛋就一定有问题啊?”   “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男人玩禁欲,不是性冷淡,就是gay。”姜黎清了清嗓子,肯定道:“我打听过了,没听说你那位对男人有兴趣。我猜,他八成就是性冷淡。”   童雀噗呲笑了一声,转头瞥见隔桌走来的身影,嘴角的笑意僵住。   手伸过去,偷偷掐了一把还在大放厥词的姜黎。   姜黎疼的一激灵,揉搓着被掐疼的胳膊,拉开衣袖看了看,抱怨:“你干嘛啊?下手这么重,都青了。”   童雀没理他,朝云深摆了摆手:“嗨!好巧!”   姜黎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整个人都不好了,压着声问:“他什么时候在的?”   童雀悄悄瞪了他一眼,跟着压低了声:“我哪儿知道?”   云深不疾不徐地站到了桌边,举了举手中的杯子:“恰巧遇上了,来打个招呼。”   此地不宜久留,童雀决定先溜为敬,急忙拿起手包起身:“你们聊,我……我去下卫生间。”   姜黎瞬间怂了,惊慌伸手想把她抓回来。可惜对方跑太快,扑了个空。   “……”不讲义气!   金烁拉开了姜黎身边的空座。   云深面无表情地坐下,手中的杯子推放到桌上。解开袖扣,袖口往上翻折了两圈。   “跟童雀,认识多久了?”云深开门见山地问。   “要说多久?那我俩穿着开裆裤的时候就认识了,跟她认识的时间肯定是比……”   “睡过多少女人?”   “那海了去了,往细了数那都数不……”   “睡过她吗?”   “……”姜黎嘴角无声抽搐了一下,“你能让我把话说完吗?”   “没睡过?”云深轻嘲,“你们认识这么久了都没动她?姜黎,你该不会是个不正常的男人吧?”   姜黎听明白了,这是在拿他之前的话回击他。   “我是个有底线的烂人,起码知道什么人不能碰。”姜黎说。   云深抬眼看他,勾唇笑,挑衅:“她昨晚,主动进我房间了。”   姜黎微微一怔,一把揪住了他的衣领:“你什么意思?”   金烁急忙上前阻拦:“姜先生……”   云深抬手,示意金烁不用管。   “急了?”云深不躲,近距离直视他的眼,嘴角的笑意渐淡:“喜欢她?”   姜黎没接话,怒视着他。   “不对,你刚刚的假设都错了。”云深挥掸开他的手,扯松领带:“你现在再猜猜,我为什么不动她?”   **   日头西斜。   童雀牵着狗绳,在院里散步。   身后有滚轮声,棉花糖从草丛里钻出来,奶凶奶凶地朝后方汪汪叫。   她步子稍滞,回头看。   落霞给轮椅上坐着的男人镶了层金边。   见她回头,云茂的神情有片刻的恍惚,抬手示意身后推轮椅的李叔止步。   “童小姐,方便聊两句吗?”云茂问。   真是怪事,平时总让她吃闭门羹的这位,竟然主动来找她了?   童雀缠紧狗绳,转身正视他,问:“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云茂低头看她牵着的那只狗,说:“童小姐可不可以把这只狗寄养在别处?”   “它不咬人。”童雀说。   “童小姐或许也知道,我弟弟很怕狗。”云茂说。   是为了弟弟才破例来见她的?   童雀总算反应过来了。   看来这两兄弟确实如外界传的那般,虽不是一母所出,但感情却一直都很好。   记起云深怕狗的反应确实是有点过,童雀不免好奇:“我能问一下,他为什么会这么怕狗吗?”   云茂低着眼,搭在腿上的手指蜷了一下。默了片刻,才开口:“他年幼时为了护住一个人,被狗生扑撕咬都没躲一寸。我到现在都记得,他鲜血淋漓被人抬回来的样子。是一段很糟糕的记忆,童小姐不必挂心。”   对狗的惧怕,原来是他积年已久的心理阴影。   怪不得了……   不该用狗吓他的。   童雀也有极度畏惧的东西,很能感同身受,不由深深自责。   很想问问他想护的人是谁。   张口欲言,稍犹豫,没出声。   云茂朝她微微颔首:“有劳了。”   童雀点头回应,算是应下。   “李叔,回吧。”云茂说。   “那个……等一下!我有话想问你。”童雀叫住了他,问:“可以找个时间,好好聊一聊吗?”   “抱歉,我身体不好,不便会客。”云茂说。   又是这套说辞。   轮椅调转了方向,逆着光慢慢往前推行。   “云茂!”童雀一手拢在嘴边,对着他远去的方向喊话:“你这个胆小鬼!你到底在躲什么?”   **   “他年幼时为了护住一个人,被狗生扑撕咬都没躲一寸。”   “我到现在都记得,他鲜血淋漓被人抬回来的样子。”   “是一段很糟糕的记忆。”   童雀的脑海里来回循环着云茂对她说起的那些话,心不在焉地把狗抱回房。   盯着怀中的狗发了会儿呆,思量再三,给杨蔌蔌打电话。   “蔌蔌,你能帮我照顾一下狗吗?”   “不会很久的,等我搬出云家就接回去。”   “那你可要好好待它啊,别让它挨欺负。”   “出门一定要牵绳,门一定要关好,别把它弄丢了。”   “当然舍不得!”   “哎呀,你别问了,反正现在就是……有一个必须要送走它的理由。”   打完电话没多久,杨蔌蔌开着车来接狗。   童雀给狗收拾行李,边收拾,边红着眼眶吸鼻子。   “别搞得像是生离死别一样,能有点出息吗?”杨蔌蔌说,“你要想它了,直接来我家就是了。”   “养久了有感情的,人家舍不得嘛。”童雀委屈道。   “那就别让我代养了,你又不出远门,自己养不行吗?”杨蔌蔌觉得不解。   “不行!必须送走!”童雀坚定道,低头看了看在她脚边蹭来蹭去的毛茸茸一团,又想哭了。   “那你跟我说说,必须送走它的理由是什么?”杨蔌蔌问。   童雀扭过脸,拒绝回话。   **   童雀趴在客厅沙发上打游戏。   云深在她身边坐下,拆开打包盒,把冰激凌递给她:“给你。”   童雀没什么精神地坐起来,接过冰激凌和勺子。   云深盯着她哭肿的眼睛看了会儿,问:“我听王叔说,你把狗送走了?”   童雀舀了勺冰激凌在嘴里,点头:“嗯。”   “怎么这么突然?”云深问,“为什么把狗送走?”   “因为……”童雀欲言又止,嘴硬:“别想太多,绝对不是为了你!主要是我这个人不怎么有责任心,担心自己照顾不好它。”   云深无声看她,默了良久,伸手安抚着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道了声:“谢谢。”   童雀因这一声谢又委屈上了,瘪了瘪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别谢我,我现在就是有点后悔。”   “别哭。”云深很自觉地把衣袖给她伸过去让她蹭眼泪,提议:“要不,还是把狗接回来吧。”   童雀猛摇头,边哭边往嘴里塞冰激凌,超委屈:“不用!多大点事?我一点都不难过!”   云深想抱抱她,伸出的手虚悬在她的肩上。动作顿了数秒,悄然收回。抿唇专注看她,眼中浸染笑意。   她在哭。   他在笑。   为什么不动她?   因为喜欢。   因为喜欢,所以不敢轻易越界。   就连最简单的触碰,都觉得奢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小璇璇”小可爱灌溉的5瓶营养液,   感谢“yingkwan”小可爱灌溉的10瓶营养液,   挨个啵唧一大口!mua! (*╯3╰) 第二十六章 :晋江独家   云深拉开后座车门, 一手护在车门上方,看着童雀提裙坐进车里。   没急着关车门,默然看着她整理裙摆, 细思了片刻。   童雀拂了拂发,见他没了动静, 抬头看他:“不上车吗?”   “有一件事我一直不太能理解。”云深问, “我以为你会喜欢这样的比赛, 你怎么会看到睡着?”   他分明记得她亲口承认过喜欢“赛车”,既是不喜欢飙车的感觉,那就是喜欢看比赛?   本想投其所好, 没想到对方全程走神, 到最后直接脑袋一歪, 枕着他的肩睡着了。   后半场比赛他也没能留神看,绷直了腰, 一手托住她的下巴,防止她的脑袋滑下肩。   明明是来看比赛的, 结果比他自己上场还累, 一动不动的状态下肩都被枕麻了。   所以, 她口中的“喜欢”, 到底指的什么?   他现在是彻底理不清头绪了。   “要不……我还是跟你说句实话吧。”童雀想着这事不跟他解释清楚, 指不定他之后还会想什么招折腾自己呢, 索性就交个底。   侧头往云深身后的金烁看了一眼,朝云深勾勾手, 一手拢在嘴边,悄声道:“你过来点。”   云深看懂了她的意思,“嗯”了一声,回手示意金烁退开些。弯下腰, 把左耳给她送了过去。   童雀顺势贴近,附在他耳边小声道:“我吧,其实就是喜欢看赛车场造势的那种氛围,主要喜欢的吧,还是赛车手奔赴终点的那种……那种……”   她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纠结了会儿,问:“你懂吗?”   “……”云深满头问号,如实回答:“不懂。”   童雀叹了口气,又往他耳边贴近了些,声更低了几分:“一个字总结,就是看脸。”   云深这回总算听明白了,抿唇笑,提醒她:“那是两个字。”   “那不是重点,重点是,我吧,主要喜欢的还是‘赛车手’这个人设。车技得玩的溜,最重要的还是得帅!”童雀一把抓住了他的胳膊,“你可别告诉别人啊,我也是要面子的。”   云深低眸看她牢牢抓住自己的那只手,稍愣怔,抬眼看她。   贴面距离,呼吸交缠。   时间一瞬滞缓,周围的空气似在升温,逐渐滚烫。   她慢半拍意识到了点什么,松手,往后缩躲了一下。白皙的脸颊浮了层可爱的红晕,根根分明的眼睫勾住了车窗外的阳光。   无声对视了数秒,云深保持俯身的姿势,问:“既然怕我告诉别人,怎么还愿意告诉我?”   话音轻缓,是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温柔。   “那不是……”   怕他又变着法折腾她嘛。   童雀欲言又止,视线躲闪间很机灵地回话:“信任你!”   云深轻笑了声。   显然是不信她这鬼话。   “再问你个问题。”云深说。   童雀悄悄往车内挪了挪,跟他拉开了些距离。转头往车的另一侧胡乱看了两眼,说:“你今天问题好多。”   云深伸手,抓住她细白的胳膊,把她拉近了些。倾身凑到她耳边,压着声问:“就你‘喜欢’的那个点,我跟你那个前男友比,谁赢了?”   前男友?   这个话题,他怎么总绕不过去?   姿势和问题都过于暧昧,童雀的脑子空白了片刻。   “你……你……”她的舌头有些打结,一把推开了他。一紧张声跟着变大,一副要跟他吵架的架势,冲他喊:“你赢!你赢好了吧!”   云深直起身,盯着她看了两秒。关车门,低眸笑。   金烁绕行到车的另一侧,开车门。   云深上了车,挨着童雀坐下。   车徐徐开出停车场,驶进主道,汇入车流。   云深把玩了会儿打火机,抬头看向前座副驾驶位位置:“金助,回头整理一份我比赛的视频资料,给童秘书。”   金烁回头,应了声:“好的云总。”   童雀清楚他的用意,嘴角翘了翘,故意跟他抬杠:“干嘛?想跟我显摆战绩啊?”   “让你有个参考,可以更客观地比较一下。”云深说。   正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手机震了一下。云深划开亮起的手机屏幕,点开新消息。   “对了,我哥说这个周末让我找时间带你一起去南院吃个饭,一家人熟络熟络。”云深说。   童雀不怎么相信地看着他,转瞬明白过来。   在云家要见云茂一面都难,更何况是云茂主动提出邀她一起吃饭,怎么想都不合逻辑。   除非是……   “真是你哥说的?”童雀问。   “你很聪明。”云深听出她是猜到原因了,笑了笑:“偶尔装傻,会更可爱。”   “为什么愿意帮我?”童雀问。   “我知道你主动到我身边来的目的。”云深说,“在你解决了那件事后,我想,没了目标的你,也许会考虑别的事。”   童雀托腮看他:“比如?”   云深学着她的姿势托腮回视她,勾唇笑。   童雀跟着扬起嘴角:“你是不是对我……”   云深握手里的手机在频繁震动。   童雀的视线低了下去。   范潇梦?   云深皱眉,摁下挂断键。   童雀盯着他的手机屏幕,范潇梦娇声唤“深哥”的画面在脑中一晃而过,心里莫名堵了一下,问:“不接?”   “不是什么重要的电话。”云深说。   默了片刻,他问:“你刚刚说,我是不是什么?”   童雀彻底没了兴致,转头看向车窗外。   “没什么。”   **   云深外出开会回来,已过午饭的点。   进办公室刻意咳了一声,跟童雀主动打招呼,问:“吃饭了吗?”   童雀扭过脸不看他,冷淡“嗯”了一声。   金烁尾随进办公室,把资料袋叠放到桌上,顺手整理桌面。   云深拉开椅子落座,问:“吃什么了?”   “饭。”童雀说。   “……”   气氛不太对劲。   金烁抬头对上云深情绪难测的视线,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职业化微笑,默默退了出去。   前脚刚出办公室的门,云深后脚就跟了出来。   金烁立马退向过道侧面,腾出道。担心他会走远,提醒他:“云总,旭昌那边有预约,半小时后会派法人代表过来。”   云深“嗯”了一声:“我心里有数。”   敲了敲烟盒,咬出一根烟,偏头点上。   金烁目视着老板往休息区方向走,原地踌躇了片刻,还是跟了过去。   “云总,恕我多嘴问一句。您和童小姐,是不是吵架了?”金烁问。   云深走进休息区,在沙发上敞腿坐下。抬手夹走唇间的烟,长呼出一口气,摇头:“没。”   “可我看你们最近的气氛,好像有点紧张。”金烁说,“您再好好想想,是不是做了什么让童小姐不高兴的事了?”   云深锁眉,回顾了一下这些天童雀对他冷言冷语,总拿后脑勺对着他的样子。   不确定道:“没有……吧?”   “云总,可以的话,您还是听我一句劝。”金烁大着胆子给意见,“别给女人太长时间的冷静期,就算找不到原因,也得好好哄着。不然冷着冷着,就真的凉了。”   云深曲指抚唇,盯着他看了数秒,轻笑了声:“做功课了?”   金烁点头:“是。”   业务能力得实时加强,毕竟是工作需要。retyuvbng   **   周日晚六点,南院难得热闹了一番。   许久没动过的长桌摆满了佳肴,管家分派了几个靠得住的帮佣随侍左右。围桌坐着的,除了云家两兄弟和童雀,还有不请自来的云泠和范潇梦。   菜还在陆续上桌,没人说话,更没人动筷。   云茂的脸色不是很好,帕巾掩着唇,咳得厉害。   云泠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犹豫间起身。走到他身边,伸手,想给他抚背。   云茂极抗拒地推走她伸来的手,面露嫌恶之色,躲开了。   童雀留神观察他们之间的互动,不动声色地端杯喝水。   南院不容易进,她不想一来就坏了气氛。况且今天的场面也不适合多嘴问关于姐姐的事,按捺住性子,想着来日方长。   视线无意扫过对面坐着的范潇梦。   发现她正偷偷看自己,童雀大大方方对她笑了一下。   范潇梦迅速转过脸装没看见,咕咚咕咚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水。   童雀不由愣了一下。   是还记着她上次逗她的那些话吗?   这姑娘冒着点傻气,有点可爱。   “云泠。”云深开口打破沉默,起身示意:“你跟我出来一下。”   云泠“嗯”了一声,很顺从地跟着他出餐厅。   择了个没人的地方,云深止步,回头问:“你是不是把我的话当耳边风了?”   “指的什么?是因为我带了潇梦来吗?是她缠着我非要来的,我也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就把她一道带了过来。”云泠微微一笑,“也就是加双筷子,有什么问题吗?”   “有什么问题?”云深语有不耐,“我是不是提醒过你。哥他喜欢清静,没有他的允许,不要随意带外人进南院。”   “哥哥言重了。”云泠保持着得体的笑意,说:“只是场家宴,来的也都是相识的人,应该,也没什么不妥的。”   云深看着她,躁道:“你是真听不明白?还是在装不懂?”   云泠嘴角的笑意淡去,冷声回敬他:“要说不妥,哥哥把跟童丹长着同一张脸的童雀往云茂哥面前带,才是真的不妥吧?”   “我有自己的打算。”云深说。   “不是只有你关心云茂哥。”云泠提醒他,“做事看着些分寸,别折腾到最后,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到时候再后悔,可就来不及了。” 第二十七章 :晋江独家   随侍的人用公筷布菜。   围桌落座的五人各怀心事, 一餐饭没有多余的声音。   云深记起金烁的提醒,不时往右手边看一眼,留神观察童雀爱吃哪道菜。注意到她连吃了三块笋, 他急忙起身,主动拿起公筷, 给她碗里夹笋。   原本都在安静进食, 云深这突然的举动引来不小的动静。   除了愣神的童雀外, 其余三人很有默契地同步停止了动作,齐齐看向他。   云深也终于意识到了不妥,左右看了看。默默放下公筷, 绷紧腰背坐下。   画面像是按下了定格建, 一时有些尴尬。   童雀轻咳一声, 主动起身打破僵局。拿起公筷,夹起一块笋。筷子越过长桌, 把笋放进了对面范潇梦的碗里。   莞尔一笑,说:“我家深深不太会照顾客人, 让范小姐见笑了。这道笋不错, 你尝尝。”   这句颇有深意的“我家深深”对云深很受用, 抿唇压住嘴角的笑意, 转手给正看着他的云茂也夹了块笋, 说:“哥, 你也尝尝。”   范潇梦慢半拍低头看碗里的那块笋,满脸惊慌错愕。手中的筷子没能拿稳, 掉了一根。   身后有人急忙上前,弯腰捡走掉下桌的筷子,给还在游神的范潇梦换上了一副新餐具。   云泠轻轻拍了一下范潇梦的肩,唤她回神。   范潇梦重新拿起筷子, 看了看对面神色无异的童雀,又看了看碗里那块不知该怎么下口的笋。联想起初见时童雀对她提起的那个“条件”,顿觉坐立难安。   “那个……”范潇梦放下筷子,迟疑着起身,询问:“童小姐,方便跟我聊两句吗?”   童雀咽下嘴里的食物,点头:“可以。”   云深皱眉,不怎么放心地看着她离座,回手抓住了她的手腕:“我跟你一起。”   童雀没抗拒他的亲近举动,低头看他。轻轻握了一下他的手背,摇头:“不用。”   **   偏厅。   范潇梦探头往外看了看,确认外头没人,这才把门关严。   这鬼祟的举动,确实像是有重要的话要讲。   童雀也不催她,靠站在沙发边,安静等着。   范潇梦转过身,对上她的视线,轻拽了一下衣摆,挣扎间开口:“童小姐,之前你说的那个条件,我回去想过了。”   条件?   什么条件?   童雀仔细回忆了一下,终于想起来了。   她第一次见范潇梦时是开出了同意离开云深的条件,那就是让眼前这位漂亮小姐姐从了自己。   也就是句玩笑话,没想到对方竟然当了真,回去后还真琢磨这事去了?   还真是好骗,这么单纯的性格被人卖了估计还在给人数钱。   童雀抿唇憋住笑,“嗯”了一声,问:“那你考虑得怎么样了?”   “那个……我事先声明啊,人人都有追爱的自由和权利,我绝对不是那种对同性感情会戴有色眼镜的人。”范潇梦说。   “那,就是同意的意思?”童雀故意逗她。   范潇梦使劲摇头:“当然不是!”   “真是遗憾。”童雀装模作样地叹了口气,想起云深对眼前这位一向冷淡的态度,不免好奇:“方便问一下,你喜欢云深什么吗?”   “长得帅!”范潇梦不假思索道。   童雀等了片刻,没能等来下文。眨了眨眼,惊讶道:“这就……完了?”   “长得帅还不够吗?”范潇梦看起来比她更惊讶。   “……”童雀目瞪口呆了会儿,噗呲一声笑了:“范小姐还真是可爱。”   听她夸自己可爱,范潇梦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两手一抱,护住自己,一脸警惕地看着她:“童小姐还是死心吧,我只喜欢帅哥!”   童雀“哦”了一声,问:“范小姐既然不同意我开出的条件,那你单独叫我出来是为了什么?”   “我是想着,童小姐喜欢的是……是女孩子,那这个事不该瞒着深哥。这两头耽误了姻缘,也不好。”范潇梦说。   估计是真以为她看上了自己,范潇梦顾虑到她的自尊心,话说的格外小心。   童雀对她挺有好感,点了点头,说:“范小姐说得有道理。”   想着不如趁这个机会探探云深的心思,能干脆利落地解决掉婚约的事最好。如果不行,也好断了这傻姑娘的念想。   “不如,我去把云深叫出来。当着范小姐的面咱们把话说开,范小姐也好做个见证。”童雀提议。   范潇梦立马来了精神,点头三连:“好呀好呀!”   **   童雀跑去餐厅,趴在门边朝云深招了招手:“你来一下!”   云泠顺着云深的视线看了过去,压着声提醒他:“潇梦是我带来的人,她性子闹,看在我的面子上你多包容些。”   “知道闹,以后就别带过来了。”云茂说。   云深看了云泠一眼,没接她的话。跟云茂打了声招呼,离桌。   把云深领到了范潇梦面前,童雀清了清嗓子,说:“云深,我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打算跟你交个底。”   “嗯。”云深点头,“你说。”   “我不喜欢男人。”童雀转头用下巴点了点范潇梦,说:“我喜欢的,是漂亮的女孩子。”   范潇梦抬手挡住自己的右脸,隔开她的视线。   担心云深没能理解,范潇梦特意凑过来解释了一下:“她说的那种喜欢,不是一般的喜欢,是类似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深哥,你能明白吗?”   童雀看她这有趣的反应,被逗笑了。   云深很快消化了童雀这话的意思,她在女厕“调戏”范潇梦的时候,他就在外头听着。   点点头,云淡风轻地丢下一句:“知道了。”   “……”范潇梦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深哥,你是不是没听明白我的意思,要不我……”   “她的一切我都清楚。”云深说,“没关系,我不介意。”   童雀歪过脸盯着他看了一眼,侧头笑。   “你……你清楚?”范潇梦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惊的下巴差点合不上,追问:“深哥,你认真的吗?不是……她这个性取向……你、你真的考虑清楚了?”   云深点头:“嗯。”   “那……童小姐,那你呢?”范潇梦把最后的希望押在了童雀身上,提醒她:“你甘心就这么把一辈子搭在一个男人身上吗?你可是喜欢女孩子的呀!”   原本在看热闹的童雀突然被点了名,慢半拍反应过来,煞有其事地叹了口气,说:“家族联姻嘛,跟谁过不是过呢?差不多凑合凑合得了,我也不挑。”   说的跟真的一样,她自己都差点信了。   “……”被“凑合”的云深颇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这么草率的吗?”范潇梦满脑袋的感叹号。   “那要没别的事,要不回桌吃饭吧?”童雀说,“我还没吃饱。”   “啊……行。”范潇梦看看云深,又看了看童雀,还没怎么能理清他们之间这奇奇怪怪的逻辑,呆愣愣地往回走。   童雀笑看着她走远,迈步跟过去,被云深抓住了手腕。   “她的事解决了,接下来,是不是该给我个机会解决我们之间的问题了?”云深问。   童雀挺别扭地甩开他,口不对心地说:“我们之间能有什么问题。”   “为什么又不理我?”云深问。   童雀给他递了个“自己体会”的眼神。   “起码告诉我原因,我实在是理不出头绪。”云深说。   金烁有句话总结的很对:哄女朋友是门学问,他可能到现在连门都还没能摸着。   “范小姐挺可爱的,为什么不给人家一个机会?”童雀酸溜溜地问。   云深听出了话外音,弯腰平视她。微微眯眼,笑言:“你不会是……在吃醋吧?”   “少来!”童雀推了一下他的肩,否认:“别往自个儿脸上贴金。”   “所以,是因为范潇梦?”云深猜测道。   “我是气你老打着‘未婚妻’的幌子出去骗人,一副守身如玉好宝宝的样子。结果呢?手机里还不是存了不少漂亮小姑娘的联系方式?”童雀瞪了他一眼,“虚伪!”   “手机?”云深记起她对自己的态度突然冷淡下来的那天,好像就是因为范潇梦给自己打了个电话。   他总算是反应过来了。   “手机里的那些异性号码,有些是因为工作原因加的,还有一些是以前上学时候加的。从前没多想,加上了也就懒得处理了。”云深很认真地跟她解释,“没考虑你的心情,是我的失误。”   “我什么心情啊?我也没有……”童雀抬手拨了拨垂落的额发,小声嘀咕:“我又不是因为这个生气的。”   云深从口袋掏出手机,递给她:“密码没变。”   童雀愣了一下,抬眼看他:“什么意思?”   “任由你处置。”云深说。   童雀嘴角翘了翘,伸手,作势要拿,说:“真的假的?那我可真拿了?”   云深“嗯”了一声,主动拉过她伸来的手,手机塞进她的掌心。   “不是在诈我吧?”童雀半信半疑地盯着他看。   “不是。”云深很真诚地说。   童雀犹豫了一下,低头试着输入之前那个偷看来的密码。   屏幕锁顺利解开。   她对着屏幕眨眨眼,窃喜。   原本打算把手机直接还他,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好奇。点开了通讯录,查看自己在他手机里的备注。   小祖宗?   是她瞎胡闹的时候给自己备注的,没想到他竟没改。   童雀按灭屏幕,轻咳一声掩饰笑意。把手机递还给他,抬手一扬,很大气地说:“不必了!我可没那么小气,懒得管。”   “那……”云深不接她递来的手机,弯腰垂首,对她笑,问:“你是不是原谅我了?”   刻意讨好她的样子看着实在是乖。   童雀抬头对上他含笑的眼,忍俊不禁:“我想到一个词,特别符合你现在的气质。”   “什么?”云深问。   “求生欲。”童雀说。 第二十八章 :晋江独家【一更】   有过第一次同桌用餐的经历, 云茂似在尝试接受童雀的存在,不再把她拒之门外。   童雀三不五时地寻机以各种说辞接近云茂,掌握好了分寸, 不再贸然闯入,得了允许才会进门。   留神观察他的喜好, 伺机寻找共同话题。他喜欢坐在书房向阳的窗边看书, 看的书种很杂。   童雀寻了几本他常看的书, 一字一段认真读完。很用心地做笔记,写下读后感。隔些时候再见,与他聊上一两句书中得来的见解。   云茂不爱说话, 平日里也看不到有什么表情。像一株沉寂已久的树, 除了偶尔风过摇晃一下枝叶, 多数时候总是很安静,安静到像是刻意想被世人遗忘的存在。   虽也常见面, 在他跟前也算是说得上话。可见的次数多了,童雀越发能感觉到, 他平静表象下对旁人的浓重疏离感。   云茂像是活在了玻璃罩子里, 他把自己关了起来。至于关了多久, 期间有没有对谁例外过, 或许只有他自己最清楚。   童雀记得姐姐与她说起过, 云茂嘴挑, 喜欢的食物不多。吃不腻的也就剩芙蓉糕了,尤爱揽星斋的芙蓉糕。也正因此, 童丹每次去南院拜访,总会捎上一盒印着揽星斋字样的芙蓉糕。   算着时机差不多了,童雀差人去揽星斋打包了一盒芙蓉糕,拎着点心给南院的那位送去。   她想确认一件事。   管家窥见她手中盒子外包装上的logo, 似是想到了点什么,脸色变了又变。欲言又止,把她领进院门。上楼,去书房。   书房跟往前一样,仅有纸页翻动的摩挲声。   午后的阳光如针状,细细铺在男人低垂的眼睫上。日光穿透他的皮肤,能看清他手背上的经络分布。   云茂的皮肤很白,虽也常见光,却不见晒黑。白的不似常人,趋于病态。   童雀下意识放轻脚步走到他跟前,叫了声:“云茂哥。”   云茂闻声看她,应了声:“来了。”   视线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低头,继续看书。   没有多余的寒暄。   “找你借本书看。”童雀说。   云茂把手中的书往后翻了一页,“嗯”了一声。   童雀没扰他,悄声把手中的点心盒子放到他近处的矮桌上,搁在水杯旁,等着他拿杯喝水的时候自己发现。   站在书架后,随意挑了本书,心不在焉地翻阅,不时往窗边的矮桌上看一眼。   也不知过了多久,云茂咳了几声,伸手,去拿桌上的水杯。   童雀迅速合拢书页,屏息凝神,专注看他的反应。   他注意到了桌上的点心盒,触杯的指尖停止了动作。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愣住。许是注意力过于集中,原本摊在膝上的书掉到了地上他都没发觉。   童雀从书架后走了出来,弯腰捡起掉到地上的书。拂去书封上沾到的尘,俯身把书递还给他。   云茂转头看向她递来的书,触杯的手指蜷起,收回。顺着她拿书的手慢慢抬起眼,看着她的眼睛。   他眼底无波,看不出任何情绪。   跟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云茂哥。”童雀试探着问他,“你偶尔在看着我的时候,能看到姐姐的影子吗?”   “你不是她。”云茂的视线低了下去,盯着她脖间的项链看了两秒。伸手,接过她递来的书,说:“我分得清。”   童雀低头看了看,慢半拍直起身,把滑出衣领的项链塞了回去。   云茂看向窗外,思绪拉长。片刻沉默后开口,像是在与她说话,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话音很低:“也是这样的天气,她在这院里摘花,被花茎的刺扎伤了手。”   童雀顺着他的视线往外看,都是绿植,没有任何花色点缀。   “你的院里好像……没有花。”童雀提醒他。   云茂收回视线,重新翻开了手中的书,说:“我不喜欢花,特别是带刺的。”   他第一次与她说这么多话,没记错的话,也是他第一次主动与她说起他和姐姐的过往。   童雀折回书架前,拿起之前翻阅过的那本书,说:“这本书借我,过两天再还你。”   云茂点头:“好。”   童雀拿着书出了书房门,管家还在门外候着,引着她出门。   “自从童丹小姐出了那样的事,大少爷再没动过芙蓉糕。他不吃,也不让我们准备。”管家说,“我想着,大少爷可能是怕睹物思人。”   管家的言行向来知道掌握好度,从不妄议主人家的事。如今像是多嘴跟她说了这么一段,许是在变向提醒她。   或许,云茂的例外,就是她的姐姐童丹。   **   童雀入住云家有一段时间了,期间只见过两次云深的父亲。   云父是个不苟言笑的人,对儿子的要求颇高,为人也严厉。   童雀是家里最受宠的孩子,比姐姐童丹晚出生近半个小时。   两姐妹都是按名媛的标准培养的,只是童雀被养脱了。虽能力方面不逊姐姐半分,但性格跟姐姐完全相反。   在童家,长辈们对童雀逾矩的行为向来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童丹更是护她。童砚这个当哥哥的就是想管,也是有心无力。她如今这般随性而为的骄纵性子就是这么养成的。   云家的氛围跟童家完全不一样,云父一进门,院里的人生怕做错事,大气都不敢出。   童雀潜意识里有些惧怕云父,一起进餐时她连头都不敢轻易抬一下,一副唯唯诺诺乖巧小媳妇之态。   幸好云父每次过来逗留的时间都不长,匆匆来,匆匆走。虽是仅来过两次,但没有一次踏足过南院。   云茂像是一早就习惯了被父亲忽略,对于父亲过门而不入的举动没什么特别的反应,似乎对此毫不在意。   出于好奇,童雀私下偷偷查过云家父子。   云深的母亲是云家的正房太太,在生下云深前云母并不清楚云父婚前的那些苟且之事。   在知道云茂的存在后,云父和云母闹了一场。为了维系云家的脸面,一直是貌合神离的相处方式,之后便再没添丁。   而云茂不过是云父在婚前一夜风流意外生出的孩子。   作为污点,云父虽是留下了这个孩子,但一直都不愿承认大儿子的存在。   云茂在云家一直是举步维艰的处境,后又出了场意外成了旁人口中的废人,也难怪会养成如今这般孤僻避世的冷淡性子。   童雀大抵能明白姐姐最初对云茂格外上心的原因,初时可能也仅是怜悯关心,只是感情这事不可控。   姐姐喜欢上了那个薄情的男人,却到死都不清楚自己在他心里的分量如何。   **   蝉鸣声噪,入夏已有一段时日。   童雀除了必要的出行,真是一步都不想往外挪,担心被过烈的日头晒化。   白日里约了孔静舒一起做了个全身美白补水的SPA,皮肤像是脱了壳的鸡蛋,水润润滑溜溜的。   洗完澡,她忍不住捏了捏自己软乎乎的脸蛋,对着镜子露出个笑。   心情不错,兴致来了,拿起手机找好角度来了张自拍。发圈,配了个小太阳的表情。   吹干发,她翻了翻柜子里的瓶瓶罐罐,记起近来常用的那款眼膜放冰箱了。   想着就在楼下,省得差人去拿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解下浴袍,在换衣间挑了件白色丝质吊带短裙穿上。   穿戴整齐,开了房门出去。   下楼。   途经会客厅,听到有说话声,童雀脚下步子稍顿,循着声看了过去。   坐在沙发上的陌生男人恰巧转过头看向她,视线撞上,对方微微一愣,主动起身打招呼。   “嫂子好。”   嫂子?   端杯品酒的云深抬起眼,隔着杯沿看她。   她骨骼小,细胳膊细腿的,很适合穿吊带裙。天鹅颈,脖线白润修长。细细的吊带似隐在肤色间,勾勒的锁骨更为精致。   视线在她身上短暂停留了数秒,云深敛睫,轻晃了一下杯中的红酒。   云深不怎么会把外人带进家里,对于陌生人的出现童雀有一瞬的意外。很快反应过来,走进会客厅,礼貌回应对方。   “自我介绍一下,梁辰,云少的朋友。”   “童雀。”   “嫂子真人比照片更漂亮。”梁辰说。   “你见过我的照片?”童雀有些惊讶。   “刚刚深哥刷朋友圈我看到的,他还存了图。”梁辰一秒都不带停顿地把云深给卖了。   童雀低头看云深。   似是看出了她眼中的不解,云深面色无异地解释:“用来做表情包。”   童雀看着他:“……”   梁辰哈哈笑,及时救场:“深哥还是这么风趣。”   云深接收到童雀像是下一秒就要咬死他的视线,抿唇一笑,没多言。   “嫂子,你坐。”梁辰邀童雀入座,拿杯给她倒酒:“刚醒的酒,一起尝尝。”   童雀委婉推拒了几次,推不掉,只得落座。   梁辰是个自来熟,话多,人也热情。   聊起红酒,是童雀感兴趣的领域,不自觉话跟着多了起来。   云深的注意力不怎么能集中,很难不在意近处柔软裙边下露出的腿,白的晃眼。   视线无处安放。   微侧过身,回避。   他有些心不在焉,梁辰把话抛给他,他才应付任务般简短回应一两句。   心烦意乱间他终是忍不了了,放下了手中的杯子,起身。   “深哥,你去哪?”梁辰问。   “再拿瓶酒。”云深说。   “要说品酒,深哥才是行家。”梁辰说,“我记得这处宅子有个酒窖,嫂子要是有兴趣,可以让深哥带你参观一下。”   童雀点头,应了声:“好。”   不消多时,云深折了回来。   说着要“再拿瓶酒”的云深手里没有酒,只有一条薄毯搭在曲起的左臂上。   梁辰止了话音,挺纳闷地看着他:“深哥,你拿毯子干什么?”   云深看了他一眼,走到童雀身边。展开毯子,弯腰盖在她的腿上。   “室内温度低,会冷。”云深说。   像是在跟梁辰解释。   “我不冷。”童雀说。   云深抓住了她想要掀掉毯子的那只手,坚持:“你冷。”   “……”   “这大夏天的,深哥你……”梁辰话顿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噗呲笑出声:“强行‘冷’可还行?”   **   送走了客人,童雀记起梁辰之前说起这处宅子里有酒窖,问跟她并排缓步折回屋的云深:“你的酒窖在哪?方便参观吗?”   “当然。”云深往右手边稍抬了一下手,示意:“这边。”   童雀“嗯”了一声,一路由他引着,进酒窖。   酒香阵阵,架子上名贵的酒不少。童雀在酒架间悠然踱步,回头看了云深一眼,像是在夸他:“还……挺有品位。”   “你要喜欢,可以随时进来。酒,任挑。”云深说。   “任挑吗?”童雀笑看着他,“我看这存了不少珍藏版的酒,应该是花了不少心思从拍卖行拍回来的吧?我要真挑走了,不心疼?”   云深回以一笑:“不会。”   童雀挑眉,抬手,指尖轻抚过一长排的红酒瓶子。   “Burghound?”童雀指着架子上的一瓶酒,回头问:“是产自法国罗曼尼.康帝酒庄1990年的那批吗?”   云深点头:“嗯。”   “这酒可不是有钱就能买到的,辗转好几手了吧?”童雀猜测道。   “行家。”云深笑言,“要尝尝吗?”   “不了。”童雀摇头。   她并不贪心,不是个会夺人所好的性子。掠过了几瓶珍藏版的红酒,挑了瓶价位和口感都比较中意的。   “拉菲?”童雀拿起瓶子对光细看,“年份不错,我可以挑这瓶吗?”   “可以。”云深接过她手中的红酒,提议:“一起再喝一杯?”   “好。”童雀没异议。   **   皎皎月光透过玻璃房,照在盛了红酒的高酒杯上。   细长的影子延至脚边。   云深抬手,碰了碰童雀手中的杯子。   两人并肩坐在月下,步调一致地仰头望天,小酌对饮。   “我好像,有很久没这么静静坐下来,看看天空了。”童雀说。   云深闻言低眸看她,怔了片刻,说:“雀雀,叫声‘哥哥’听听。”   像是戏言,语气却是意外的认真。   童雀不怎么理解地转头看他,没接话。   无声对视了数秒,云深问:“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   这个问题让童雀顿时有些心虚,下意识瑟缩了一下,撇开视线:“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订婚宴上的不是你。”云深说。   童雀一瞬抬眸,惊讶看他。试图从他眼中辨出几分猜疑,但……他好似很肯定。   他在那之前甚至都没见过她,怎么可能分得清她和她姐姐之间的区别?   童雀一时忘了要否认,问:“你怎么知道那不是我?”   “你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云深提醒她。   “我……”童雀意识到自己的思维在被他带着跑,抿唇。回避问题,反咬一口:“所以,你是因为这个原因,一开始才这么针对我的?”   “为什么不愿意嫁给我?”云深重复着问她。   不愿轻易结束这个话题,坚持想问出个所以然来。   见躲不掉,童雀犹豫半晌,抛出交换条件:“你保证不把我赶出去,我就告诉你原因。”   “好,我保证。”云深说。   童雀不再看他,慢慢饮尽了杯中的酒,才开口:“不是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不想事事被人安排。我看过太多被安排的婚姻,幸运的只是少数。我不想为难别人,更不想为难了自己。”   “可我们一直是这么被安排着长大的,有些事,躲不掉。”云深说。   “躲不掉?”童雀放下空杯托腮望天,问:“你指的什么?父母之命?”   “我也不太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或许……”云深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似在感慨:“父母之命,也不过是命运的另一种承载形式。”   童雀第一次听这样的说法,侧头看他:“命运吗?”   云深恰低下头,敛睫看她。   视线交缠,童雀在微醺状态下有一瞬的恍惚。   把脸凑过去,近距离看他清隽的五官。伸手,细细描摹他的眉眼轮廓,指尖停在了他的眼尾痣处。   他的这颗痣生得极性感,幽幽夜色为其镀了层昏黄的光。   云深看着她,喉间滚动,低垂的眼睫不自抑地颤了一下:“你……”   “嘘——”童雀竖起食指,虚虚掩住他的唇:“别说话。”   不知是不是酒精作祟,童雀越看他,越觉得他看起来不似凡物。像一副画,破次元的画。   “画,是不可以说话的。”童雀呢喃道。   云深像是被她蛊惑了,很听话地闭上了嘴。   待她掩于唇上的食指移开,他望着她眼的视线才逐渐下行。顺着如玉般的鼻骨,一路滑行至她被酒润了色的唇瓣间。   心尖滚烫,脑子像是被火灼烧过,暂停了思考能力。凝神看她诱人的唇,小心翼翼地倾身,欲吻她。   醉人的酒气袭来,童雀瞳孔间落下的影子在悄声放大。   距离渐近,唇即将触碰一瞬童雀终于意识到他想做什么,迅速偏头躲开。   云深扑了个空,保持着倾身的姿势僵硬了两秒,眼底有一闪而过的落寞。缓慢直起身,与她拉开距离。   仰头饮尽杯中酒,曲指轻抚杯身,低着眼沉默良久。   “抱歉,我好像喝多了。”云深说。   “没、没关系,不用放在心上。”童雀故作轻松地笑了笑,试图缓解这让人窒息的尴尬。   把脸转向另一侧,偷偷摸了摸,滚烫。   “我也……好像喝的有点多了。”她小声嘀咕道。 第二十九章 :晋江独家【二更】   童雀只要一对上云深的正脸, 脑海里尽是前一夜月下对饮时让她脸红心跳的画面。   早会结束,云深说了句:“散会。”   跟往常一样回过头,朝她伸手:“童秘书, 把会议记录给……”   童雀抬头,对上他望向自己的视线。   脑子里嗡嗡作响, 他在说什么她没怎么能听清, 前一晚差点被他夺了初吻的画面闪现。   她顿觉思维断片, 如坐针毡。   推开手提电脑,合上笔记本。把本子往他手里胡乱一拍,跟阵风似的第一个冲出会议室大门, 哒哒哒一路小跑着开溜。   会议室里众人的视线集中在了敞开的大门处, 室内短暂静了数秒。主位那位锁眉不语, 气氛一时有些紧张。   “胆子真大,大boss还没动, 她倒先跑了。”   “天晓得是谁借她的胆,听说那女的来头不小。”   站在策划总监身后两个旁听的实习生是同期校友, 正交头接耳悄声说话。   策划总监注意到云深的眼风扫了过来, 急忙咳了一声, 给身后那两个没眼力的实习生打眼色。   两位实习生会意, 瞬间变了脸色。低眉垂首, 大气都不敢出。   “我特批的。”云深针对众人的疑问简短作出解释。视线在两位多嘴的实习生之间轮番游走了一遍, 话音稍顿,问:“是有人对我的决定有异议吗?”   策划总监及时起身接话:“云总, 是我没管好手底下的人,不会再有下次了。”   云深抬手松了松领带,看向他,说:“要是管不住手底下的人, 不如由我来费这个心,给策划部松松土。”   这是打算拿他一起开刀的意思,策划总监暗暗替自己捏了把汗,反应很快地说:“云总,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很好。”云深轻点了一下头,起身:“散会。”   座下众人起身,静默地等着主位那位出去了,才收拾手边的东西,络绎往外走。   扎马尾的实习生意识到了点什么,紧跟着策划总监出会议室大门,试探着问:“徐总监,我们……是不是闯祸了?”   短发实习生很不服气,仍在小声嘀咕:“那女的什么来头啊?明显是她先坏了规矩的,犯得着云总这么护着她?”   策划总监回头狠狠斥了短发实习生一声:“闭嘴!”   领着两个初涉职场的实习生进办公室,策划总监示意短发实习生关好门。   确认门已经关好了,策划总监指了指短发实习生,问:“你刚刚,在外头提到‘规矩’了是吗?”   短发实习生犹豫了一下,点头。   “好!我今天就教教你们,什么是规矩!”策划总监猛拍了一下办公桌,又用力指了指短发女生,怒道:“我告诉你,在腾速,云总的话,那就是规矩!他要说地球是方的,那地球就不可能是圆的!”   差点被实习生连累的策划总监越想越气,在办公室里来回踱步:“别说你们了,就算是我,云总让我滚蛋,我在这行就他妈不可能再混得下去!到底是谁给你们的胆,敢在云总的眼皮子底下议论他身边的人?活腻歪了!”   “滚!马上给我收拾东西滚!”策划总监指着门的方向,驱她们:“去人事部办离职手续,立刻、马上!给我消失!”   短发女生终于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了,大着胆子求饶:“别……别啊徐总监。我们年纪小,很多事都不懂才会犯了这样的错。我们保证,再也不敢了!看在我舅舅和您是……”   “别提你舅!要不是因为你舅舅非让我帮这个忙,你以为以你的资质能进得了腾速?”策划总监在办公椅上坐下,勉强压下了些火,说:“作为前辈再给你们一句忠告,出了这个门,管好自己的嘴。”   策划部因两个嘴上没个把门的实习生闹了一场,腾速的人都心知肚明,有云总明目张胆地偏袒,那位童秘书绝对是“惹不起”。   **   出会议室大门,云深在走廊边往前走,边翻开童雀做会议记录的那个本子。在最新页没看到与会议相关的半点内容,满页的小猪佩奇。   再往后翻,又是一长串长得像吹风机的猪。在一群小猪佩奇间挤着几个字,虽被划掉了,但依稀还能辨读出——云深。   开会的时候云深就注意到她一直在游神。   所以,那时她在想着的……是他?   云深盯着挤在一群小猪间被画糊的那两个字,抿唇,嘴角翘了翘。   合上本子,回手递给尾随着他的金烁,云深说:“金助,把你的那份会议记录整理好用电子版发给我。”   “好的云总。”金烁说。   瞧着老板心情不错的样子,金烁有些好奇,偷偷翻开刚到手的本子,看着满页的小猪佩奇,眉毛跳了一下。   临办公室门口,云深低头整理了一下稍稍有些歪斜的领带,转而又很细心地把表盘拨正。   金烁推开门,侧身退至门边。   云深在门前步子顿了一下,面色如常地往里走。进门,下意识往童雀空空的办公位上看了一眼。嘴角的笑意淡去,没作声。   金烁后脚跟进门,跟着往童雀的空座处看了一眼。   很敏锐地嗅到了点不对劲的味道,猜测是这两位又闹别扭了。   金烁的马屁一向拍得及时,就之前会议室里发生的一幕,临时发表感言:“云总,您刚刚护妻的样子,真是太帅了!”   云深在自己的办公位落座,不怎么理解地看着他:“护妻?”   “我最近刚学的一个词。”金烁俯身解释,“差不多就是字面意思。”   “金助。”   “嗯?”   “最近功课做的不错。”云深难得夸了他一句。   金烁立马翘起了骄傲的小尾巴,说:“谢谢云总,都是云总领导有方。”   云深翻开金烁放到办公桌上的文件,瞥见他还没走,像是有话要说。   “还有事?”云深问。   “那个……童小姐今天是不是遇上什么事了?”金烁尬笑着开口,“或许,我可以给云总分忧。”   “没什么,她只是……”云深忆起前一晚的事,曲指抚唇,笑:“心理素质不太行。”   **   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童雀正百无赖聊地把玩手机。   屏幕跳出低电量提醒,她转瞬给杨蔌蔌发了条求救短信。   刚把消息发出去,童母的视频电话拨了过来。   童雀盯着手机犹豫了一下,点下接通,屏幕上现出一张美艳妇人的脸。   视频一接通,童母嘴角的笑意怎么都收不住。   “宝宝,能看见吗?”   “宝宝?”   “宝宝?怎么不说话?”   “听不见声啊。”   “哎呀,这里的信号怎么这么差!把我家宝宝都卡变形了。”   童母刻意提高的话音像是自带扩音器,咖啡厅里瞬间响彻呼唤的“宝宝”声音。   周围的视线全拢了过来,忍俊不禁。   童雀注意到旁人都在往她这头看,迅速别过脸。   手忙脚乱地调低手机音量,小声抱怨:“妈,诶?妈!我在公共场合呢,你小点声说话。我都多大了还叫我‘宝宝’?我这还要脸呢。”   “从小叫到大的,害什么臊啊?妈妈叫我们家宝宝,还要避着外人吗?”童母一脸的“你在小题大做”。   “我……”   童雀还没来得及出口反驳,手机屏幕暗了下去。   谢天谢地,幸好手机的电量耗完,自动关了机。   童雀把手机丢到一边,长呼出一口气。   “童小姐,好巧。”金烁走到她身边,笑得一脸灿烂,问:“我可以坐这吗?”   童雀点了点头:“坐。”   金烁得了准话,在她对面的空座处坐下。   “你怎么……”   童雀像是想到了什么,转头往四面一通乱看。   “云总刚刚也在。”金烁猜到了她在找什么,解了她的惑。   “……”童雀扭头四顾的动作僵了一下,问:“那……你们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什么时间进的店?”   “差不多在童小姐跟您的母亲视频前,就已经在店里了。”金烁笑嘻嘻地说。   “都……听见了?”童雀确认着问。   “嗯!”金烁点了点头,“云总还夸您来着,说‘宝宝’很可爱。”   “……”童雀愣了好一会儿,用力揉了揉丢得稀碎的脸。躬下身,滚烫的脸埋在了臂弯间。   金烁见她一副无精打采的样子,问:“童小姐,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童雀保持着趴桌的姿势不看他,朝他随意摆了摆手:“让我一个人静静。”   金烁很听话的“哦”了一声。   对面有离座的动静。   不消多时,对面又有了声音。   杨蔌蔌把手机充电器和移动电源推放到童雀面前,用自己的手机轻拍了一下她的后脑勺。   “哎呀,干嘛呀。”童雀不情不愿地直起身,望见对面坐的是杨蔌蔌,瘪瘪嘴,撒娇:“你怎么才来,我都快无聊死了。”   “听说早会的时候你开溜了。”杨蔌蔌开门见山地说,“在躲着他?”   童雀愣了一下,低头把手机连上数据线,接上电源,装傻:“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杨蔌蔌往后靠了靠,看着她,肯定道:“你俩有情况。”   童雀歪过脑袋看向她身后,叫了声:“哥?”   杨蔌蔌头都没回一下,不上她的套。   童雀的动作停顿了数秒,默默把歪过去的脖子扭正。演不下去了,笑言:“嗨呀,我家蔌蔌变聪明了,竟然骗不了你!”   “你这把戏,玩不腻?”杨蔌蔌说。   “杨小姐,好巧。”金烁抱着文件折回来,站到杨蔌蔌身边,问:“我……方便坐下吗?”   “巧什么呀?你刚不就在嘛。”童雀看他这荡漾的笑容就觉得晃眼,毫不留情地戳穿了他。   金烁仍满眼期待地看着杨蔌蔌,傻呵呵地笑。   杨蔌蔌抬头看了他一眼,往另一侧挪了挪,给他腾位置,说:“坐。”   金烁稍显扭捏地在她身边落座,腰板挺得笔直。   “金助不忙吗?怎么有空在这喝咖啡?”童雀问。   “在等人。”金烁详细解释了一下,“一会儿子公司会派人过来,交接一下新拟的项目。”   童雀心不在焉的“哦”了一声。   杨蔌蔌继续之前的话题,童雀搪塞了几句。   三人围坐一桌,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金烁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叠得方方正正的信封,藏在桌下抚平。捏着信封犹豫再三,鼓起勇气开口:“杨……杨小姐,我有些话想单独跟你……”   童雀的视线转向他们身后,诧异叫了声:“哥?”   金烁迅速把刚掏出的信封塞进手边的资料袋里,站起身。   杨蔌蔌一脸看透她的表情,微微眯眼:“又来这套?”   金烁转过身,恭敬叫了声:“童总。”   杨蔌蔌愣了一下,回过头,正巧撞见童砚的视线转向了她。   童砚回手示意身后的两个黑衣男人止步,对着金烁的方向略颔首。   缓步走到他们的桌边,曲指轻叩了一下桌面,看着杨蔌蔌,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杨蔌蔌点头,起身跟了过去。   童雀看着他们一前一后出了门,眨眨眼,松了口气:“吓我一跳,还好不是来找我麻烦的。”   “童总他……”金烁慢半拍收回视线,想问的话还没出口,手机响了。   走到一侧接电话。   童雀左看看,右看看,没她什么事。低下头,划开手机屏幕,戳戳点点。   金烁挂断电话,直奔门口。很快又折了回来,把资料袋放到童雀的手边,询问:“童小姐,我这边有点急事,能不能麻烦您帮我把这份文件转交给子公司过来的人?他一会儿就到。”   童雀看他挺着急的样子,点了点头,说:“可以啊,不过我不认识来对接的人。”   “我稍后把您的联系方式发给他,他到了会直接联系您的。”金烁说。   “诶?那……”童雀探头问已经走到门口的金烁,“来对接的人怎么称呼啊?”   “余怀旭,余先生。”金烁回。   “……”谁?!   童雀记起从前听余怀旭说起过,他的父亲就是腾速的股东。所以金烁口中的那个人,该不会就是……她认识的那个“余怀旭”?   她瞬间跟抓了个烫手山芋似的,把近前的资料袋推开。想撂挑子走人,可杨蔌蔌刚被哥哥带走,她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来替她。   正踌躇不决间,手机响了。   陌生号码。   童雀盯着亮起的手机屏幕脑子卡了一下,这个时候想起的竟然是云深?   也不明白自己在心虚什么,她稍作犹豫,调整好情绪,接起电话。   “喂,你好。”童雀说,“是金助托了我,转交给你一份文件。”   “童雀?”余怀旭在她桌边止步,一脸惊喜地看着她。   童雀仰头看他,朝他晃了晃耳侧的手机,微微一笑:“是我。”   挂断电话,优雅起身,把桌上的文件袋朝他那侧推过去:“东西在这,我还有事要忙,告辞了。”   拿好自己的东西,童雀目不斜视地越过他,往外走。   “童雀。”余怀旭一把抓住了她的臂弯,“这么久不见,连一杯咖啡的时间都不愿意给我吗?”   “当然不是。”童雀大大方方转头看他,抽回手,退行一步跟他拉开距离,直言:“主要是我俩,好像也没什么好聊的。”   “当初那件事,我有苦衷。”余怀旭说。   “嗯,知道了。”童雀问,“还有别的事吗?”   余怀旭欲张的唇抿起,没出声。明明有话想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沉默地看着她。   “你看,我就说我们俩没什么好聊的。”童雀朝他摆摆手,“那么,后会无期。”   **   童雀一整天都在外头游荡,临下班的点才跑回公司打个卡。   等电梯的时候好巧不巧遇上云深,她默默把脸转向另一侧,装作没看见他的样子,低头使劲捣鼓手里的手机。   云深没看她,进电梯,转身正对着门的方向。   金烁按下楼层键,跟往常一样退至老板身后,很自觉地变成透明背景板。   云深突然出声,问:“这一天去哪了?”   童雀悄咪咪抬头看他一眼,又迅速收回视线看手机,回:“我……有点事。”   云深转头盯着她看了片刻:“听说,童秘书今天见到老朋友了?”   “……”童雀滑动手机屏幕的动作一瞬顿住,悄声挪步,紧贴着电梯框,怂怂地回话:“也……也不、不算是什么朋友,就是……”   “下不为例。”云深打断了她的话,转回视线,看着楼层显示处。   下不为例?   童雀回头看他,眨了眨眼。   “下次再翘班,童秘书就别想着再打你的如意算盘了。”云深说。   明晃晃的威胁!   不过他怎么知道她在想什么?后面长眼睛了?   童雀撇了撇嘴,很不服气地冲他的后脑勺扮了个鬼脸。   金烁近距离看着她搞怪的样子,被逗乐了,强忍住笑。   云深察觉到身后的异状,回头看。   “……”   “……”   尴尬对视了数秒,云深绷着的嘴角翘了翘。   童雀鼓起的腮帮子慢慢瘪了下去,揉了揉发酸的脸,低下头。跟个做错事的孩子般乖乖站好,低眉顺眼地回话:“知道了,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第三十章 :晋江独家【一更】   童雀洗完澡想看会儿书, 记起书被她落在楼下了。   换了身衣服从房间出来,低头拉扯腰间的带子。用肩夹着手机,定期跟她的母上大人汇报她和云深的近况。   “妈, 你就放心吧,我俩好着呢!”   “昨儿还一起喝酒了。”   “那还有假?”   “妈, 你什么意思啊?是不相信你宝贝女儿的魅力吗?”   “他啊?他……”   “他就搁我这坐着呢。”   “你没事让他接什么电话呀?他很忙的!”   童雀刚要抬手拿用肩架住的手机, 视野范围内出现一双黑色的皮鞋, 正巧挡了她的道。   她脚下步子一滞,下意识抬头看向来人。   贴在耳边的手机同步滑下肩。   “诶!”童雀上抬的手惊慌划拉了两下。   云深眼疾手快,俯身上前, 一把接住了她肩头掉下的手机。   两人的脸因动作牵引贴在了一起。   只一瞬, 童雀跳弹开, 脚底抹油,再次想开溜。   云深预感她会跑, 倏地抓住她的手腕,把她拉了回来。   拿起手机悬在耳侧, 低着眼看她。   “袁姨, 是我。”   “雀雀在我这适应得很好, 您不用担心。”   “当然, 我一定会照顾好她的。”   “好。”   “您也注意身体, 早些休息。”   “再见。”   简短聊了几句, 挂断电话。云深把手机递还给她。   童雀只要一对上他的眼,脸颊不自觉升温。撇开视线不看他, 接回手机甩了甩手,试图挣脱他的束缚。   他没松手,视线在她身上无声凝了片刻。扣牢了她的腕,牵着她一起折步往来的方向走。   力量悬殊太大, 童雀不得不一步一步被拽着紧跟在他身后。   他不说话,童雀也拧着不开口。   沉默间一前一后下了楼,拐过会客厅,穿过侧面走廊,走到近厨房的吧台边。   云深在吧台前止步,拽了她一下,把她拉到自己身边。松开她的腕,两手把住她的肩,轻松把她提放到吧台边的升降椅上。   伏下身,两手撑在她身侧的吧台边将她困住,意味不明地盯着她看了会儿。   童雀被他盯得浑身不自在,咫尺距离,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男士香水味。   很好闻的味道。   心慌意乱间她低下头,看着他锃亮的鞋面,指甲抠了抠手机壳上的钻。   云深撑在她左手边的那只胳膊垂下,童雀下意识往后躲,一脸警惕地抬起头看他。   他侧过身,视线低了下去。垂下的手抓住了升降椅的调节杆,把椅子调到最高。   随着椅子高度慢慢往上抬,童雀的脚离了地。   她像是魔怔了一般,屏息凝神,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一眨不眨地盯着他染了光晕的眼睫细看。   视线悄悄下行,看向他修长脖间的领带。   他的领带还没来得及解下,许是刚到家,穿着的还是白日里见过的那身黑色正装。   他是冷白皮,黑色很适合他。   一颗心的跳动频率彻底乱了章法,跟她离地的腿一样,失了重心。   固定好她座下的椅子,云深抬眸,正巧撞见她鬼祟的视线。   视线短暂接触,他移开眼。没多言,更没什么特别的表情。缓慢直起身,往厨房方向走。   童雀托腮,歪过脑袋望着他笔挺的后背,琢磨不透这个男人究竟想干什么。   不消多时他便折了回来,手里提了个打包盒。看那打包盒的外包装,印着他常给她买的那家手工冰激凌店的logo。   冰激凌?   是想主动示好吗?   童雀抿唇,藏住嘴角的笑意。   云深坐到了她的身边,始终低着眼,默不作声地拆开手里的打包盒。   童雀的注意力集中在了他的修长十指间,他的指甲修剪得很干净,指关节微微凸起。   冰激凌推到了她的面前,幽幽草莓香沁人。   云深把勺递向她,动作顿了片刻。见她仍在恍神,拉过她的手,把冰激凌勺塞进她手中。   他的手有些凉,指尖轻轻一触,她往后缩了一下。慢半拍眨了眨眼,抓牢手里的勺。   乖乖巧巧抱好搁置在吧台上的冰激凌,挖起一勺,塞进嘴里。   太冰,被冻的打了个抖。她抬手敲了敲被冻到的脑壳,隔着撑起的手肘,悄悄瞥了云深一眼。   他正看着她,依旧是那副不咸不淡的表情。   童雀匆匆收回视线,低埋着头,用勺胡乱搅了搅盒子里的冰激凌。   也不知他在想什么?   要不要主动搭个话?   童雀心不在焉地吃着冰激凌,脑子乱糟糟的。正犹豫要不要开口打破这尴尬到窒息的沉默,推至一旁的手机响了。   僵持的两人闻声同步看向她的手机屏幕,亮起的来电备注是——绿色植物。   童雀解决完金烁交托她的任务,出了咖啡馆就想拉黑余怀旭。倒也说不上是对那个人觉得介意,她只是纯粹不喜欢拖泥带水。想着昨日之事不可留,留下免得有隐患。   在拉黑前她临时兴起,择了个很适合他的备注名。改完名好像是遇上了同事简短聊了两句,之后忘了删。   童雀望着手机屏幕上此刻格外扎眼的四个字,懵了会儿。伸手,按下挂断键。   手机快速倒扣在桌面上,在心里默念“他没看见、没看见、没看见”。一手撑住脸,隔着指缝悄咪咪往云深那侧瞄。   他怔了会儿,敛睫。手揣进裤兜里,摸出了烟盒。敲出一根烟,动作顿了一下,又把烟推了回去。   起身,没再看她,径直往门的方向走。   生气了?   为什么?   不会是把那四个字套用在自己身上了吧?   童雀越发心虚,目送着他出了门,这才敢喘口气。   刚把撑脸的手放下,就听到有脚步声靠近,她迅速转头看了过去。   云深折了回来,大步走到她面前,一手撑在她身侧。弯腰,垂手,把她座下的升降椅调低。   待她的脚着了地,他一刻不带停顿地转身离开。   动作流畅,一气呵成,全程连个眼神都懒得丢给她。   “……”童雀目瞪口呆地看着他走远,消失。   撇开视线“切”了一声,挖起一勺冰激凌塞进嘴里。   甜丝丝的味道逐渐化开。   她转头往云深离开的方向又看了一眼,嘴角翘了翘:“耍什么帅嘛。”   **   童雀觉得余怀旭好像是撞了邪,知道了她工作的地方,近来常有意无意地堵她。   当他捧着一大束火红的玫瑰花束倚在她车边时,童雀预感不妙。   约她下班后一起整一局的姜黎凑到她耳边,小声嘀咕:“这个余怀旭怎么又缠上你了?”   童雀一手掩唇,悄声抱怨:“天晓得他这又是抽的哪门子疯。”   余怀旭瞥见她走来,急忙迎了过去,问:“童雀,这会儿有空吗?”   童雀推走他递来的花束,不耐烦道:“余怀旭,我话说的还不够清楚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想我的话也说得很清楚。”余怀旭毫不在意她恶劣的态度,语气认真道:“过去是我的错,我想重来一次,重新追你。”   姜黎哼笑了声:“你想得还挺美。”   “我们已经分手了。”童雀好言劝他,“合则聚,不合就散,不要纠缠不清。免得闹到最后,各自都失了体面。”   姜黎点头称“是”,给童雀竖了竖大拇指:“通透。”   “我知道是我错了,你别赌气,这不是你的心里话。”云怀旭肯定道,“我知道你忘不了,我也一样。”   这么飘!   到底是哪儿来的自信?   “你别想那些有的没的了,我已经有未婚夫了。”童雀说。   “未婚夫?”余怀旭短暂思量了片刻,说:“那就是还没正名,没关系,我还有机会。”   “倒是看得开。”姜黎偏头低语,“见过脸皮厚的,这还是第一次见脸皮比我还厚的,真是开了眼了。”   “你是不是因为对我有愧才这么折腾啊?”童雀拐了个思路,隐约有点明白过来。   踮起脚,一手搭在了姜黎的肩上。用力勒住姜黎的脖子,把他往自己的怀里带。   “余怀旭,其实你真不用对我觉得内疚,更别再惦记着我了,我其实也挺渣的。”童雀一本正经地给余怀旭分析了一下,“你看,我交的这个朋友,浪里白条,正儿八经的海王。他都是这么个玩意儿,你看我能是个什么好东西?”   “……”工具人姜黎膝盖无辜中箭,“女人狠起来,真是连自己都骂哈?”   “你别这么埋汰自己,他虽然确实不是什么好东西,但你绝对跟他不一样。”余怀旭坚定道,“我了解你。”   “不是什么好东西”的姜黎扶额:“我招你们了?”   好说歹说,怎么都劝不动对方。童雀这才记起上学那会儿,余怀旭追她的时候也是这般有毅力。   童雀真是被气到了,一把推开了姜黎,怒道:“余怀旭!你到底要我怎么跟你说你才能听得懂我的话!”   身后有人伸来一只手,隔在了童雀和姜黎之间。把住童雀的肩,把她往边上轻轻带了一下。   童雀因这突来的动静被吓一跳,回头看。   云深从她和姜黎之间穿行而过,许是注意到了她诧异的视线,脚下步子稍顿,低眸看她。   搭在她肩头的手收回,揣进西裤兜里,像是在跟她解释:“借过。”   路这么宽,非得用这么奇奇怪怪的方式“借过”?   童雀挺不解地眨了眨眼。   云深的话说完,兀自往前走,旁若无人地撞开了对面站着的余怀旭。   “……”怎么看都像是故意来找茬的。   金烁战战兢兢地绕开同步怔住的三人,紧随其后。   姜黎最先反应过来,指着云深远去的方向:“他是不是故……”   “他吃醋了!”童雀超大声地接住了话,很机灵地跟着抬手,指着云深,转头给余怀旭解释了一下:“看到没!那是被我包养的小狼狗!”   “……”姜黎满头问号,石化状看着她。   云深倏地止步,以为自己听错了,转头找金烁确认:“刚刚童秘书说,包养的是个什么?”   “小狼狗。”金烁急忙掏出手机,在浏览器输入关键词,点开,双手把手机奉过去,求生欲很强地补充说明:“网络用语,绝对不是骂人的话,是在夸您。”   云深看着他递来的手机,稍迟疑,接了过来,不忘给自己找个理由:“我也就是好奇一看。”   几步外的童雀还在绞尽脑汁,为吓退余怀旭,她临时决定见招拆招,致力于立起她的“渣女”人设。   “你看我那只小狼狗是不是长得特别帅?”演戏演全套,童雀不忘再点一下主题:“余怀旭,我就照实了跟你说吧。其实啊,我这人渣的明明白白的,就是个看脸下菜的主。摸着良心说,跟我的小狼狗比,你这颜值吧……”   童雀摸了摸下巴,眯起眼瞧他。煞有其事的“啧啧啧”了几声,摇头真诚表示:“那可是差了好几个level。所以我就说啊,我们之间,那是……”   “诶!”姜黎用手肘撞了撞她的胳膊,“我说……”   童雀的表演欲很强,情绪这才刚到位呢,就被他打断了。觉得他烦,回手甩开他,恼道:“干嘛呀,我这话还没说……”   一转头,发现云深已经默不作声地站到了她的身边,正饶有兴致地听她一本正经的胡说八道。   听她断了话音,云深低下视线,看着她。   什么时候折回来的?   阿飘吗?走路都没声的?!   童雀秒变震惊脸,眨眨眼,脑子当了机。   “我说你差不多得了。”姜黎靠过去,小声提醒她:“你有没有想过,万一余怀旭见过这位呢?他们可都是腾速的。”   “……”对哦,她差点忘了这茬了。   童雀担心被当场戳穿,顿时心虚起来。匆忙撇开视线,干巴巴咳了一声。   “你……”余怀旭还没能回神,看着云深,像是想起了什么,磕磕巴巴的话都说不完整:“你……你不是……你不是那个……”   不会吧?真见过?   真是好的不灵坏的灵!   “你这乌鸦嘴!”童雀轻斥了姜黎一声。   姜黎惊成了个感叹号,一脸懵逼地指了指自己:“怪我喽?”   “你你……”余怀旭眼中的迷茫转瞬变成了惊喜,“你是V神!”   云深点头:“嗯。”   “竟然真的……哇!大发!竟然真让我见到男神真人了!”余怀旭一脸激动地上前,强行握了握云深的手:“V神,我是您的粉丝,您的每场比赛我一局都没落下,全都有到现场给您加油!”   云深用力抽回手,退行一步跟热情粉丝拉开距离,道了声:“谢谢。”   余怀旭稍稍收敛了些,把手里的花束往云深怀里送,被金烁及时截住。   “您、您好,我叫余怀旭。”   “云深。”   “这么巧!我们集团总裁的儿子也叫云深。”余怀旭哈哈笑,脑回路这会儿也转不过来,问:“那个……我是真的一直都很欣赏您,方便问一下,您为什么会在鼎盛期退圈吗?”   “继承家业。”云深说。   “……”余怀旭呆住,慢半拍“啊”了一声:“那还真……挺遗憾的。”   姜黎抱着胳膊在一旁看了会儿热闹,歪头问童雀:“我看那余怀旭的眼睛里好像已经看不到你的存在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怎么看不明白了?”   童雀后知后觉地记起,正热聊的这两位之前都是玩儿赛车的,猜测:“或许是……粉丝见面会?”   “前任秒变现任的舔狗?”姜黎精辟总结了一下,感叹:“So crazy!这反转真他妈神了!”   “……”被彻底当成空气的童雀同样目瞪口呆,“谁说不是呢。”   跟云深面对面请教了几个职业赛的相关问题,余怀旭越发激动,话说个没完。   金烁看了看时间,上前提醒云深接下来还有预约行程。   云深点头,说:“知道了。”   见对方要走,余怀旭急忙问:“V神,能跟您合个影吗?”   “抱歉,不太方便。”云深礼貌拒绝。   童雀左看看,右看看,发现这会儿已经没她什么事了。是非地,不宜久留,她打算开溜。   轻轻拍了姜黎一下,指了指自己车停的方向,小声道:“撤。”   姜黎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学着她走步的样子,踮起脚尖,跟她一起偷偷摸摸贴墙而行。   云深瞥见退至身后的影子,记起还有一件事没处理好。回手,揽住了身后人的细腰。往前一带,拥她入怀。   姜黎瞬间跑得飞快,先溜为敬。   “……”这个惯不讲义气的家伙!   童雀被迫止步,望着姜黎跑远的方向,为交友不慎深感痛心。   云深低头看了她一眼:“她刚刚说的……”   童雀顿时急了,把心一横,索性先下手为强。在云深开口之际,一把捂住了他的嘴。   “余怀旭!”   她喊话声过大,把对面仍沉浸在喜悦中的余怀旭吓了一跳。   童雀高抬起下巴,像一只欲发起攻势的骄傲孔雀。一手捂紧了云深的嘴,一手指了指他握在她腰间的那只手,振振有词:“我都说了我跟这个男人的关系不简单了,眼见为实了吧?”   余怀旭慢半拍低下视线,看着云深环抱住她的那只手,皱了眉。转瞬抬起头,满眼怀疑地看了看她,又看了看云深。   尴尬僵持了数秒,云深扒开了童雀捂他嘴的那只手。   “她说的……”云深扣牢她挣扎的手,低头看怀中人的反应。话音稍顿,嘴角勾起一个极宠溺的笑:“没错,我们确实是那种关系。”   童雀低头看脚尖,不敢直视他,偷偷松了口气。   “V神……”得了肯定的回复,余怀旭欲言又止。   他像是受了不小的刺激,恍惚了会儿。   见他没了反应,云深抬腕看表:“抱歉,我还有事。那么,告辞了。”   “等等!”余怀旭一瞬醒神,急忙伸手拦了他一下。动作极快地从口袋掏出名片夹,取出一张名片,双手给云深递了过去:“您经济上要是有困难,可以随时联系我。”   童雀:“……”噗。   作者有话要说:  余·小迷弟·怀旭伸出试探的小jiojio:不知男神愿不愿意给个机会让我……嘿~【脸红.jpg】   童·看起来很多余·雀:对不起,打扰了。   几日后,总部会议室再度相遇。   反射弧超长的余·小迷弟·怀旭QAQ:…… 第三十一章 :晋江独家【二更】   余怀旭的反应超出了童雀的预估范围, 她没绷住,笑出声。转瞬清了清嗓子,转过脸看向别处。   站在云深侧后方的金烁默默低下头, 抿紧了唇,很有职业操守地憋住了笑。   相较旁边这两位, 云深要淡定得多。面色无异地抬指推走余怀旭递向他的名片, 礼貌拒绝:“不必, 多谢。”   被拒绝的余怀旭看着有些遗憾,把名片收了回去:“那我就不打扰了,改天, 有机会再见。”   “余怀旭!”童雀叫住了他, 言明:“我和你, 以后桥归桥,路归路, 就不必再见了。”   正打算离开的余怀旭回头看她,这才记起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隐约记起个事。   之前还以为她是在欲情故纵, 这会儿听她把话说死了, 意识到之前自己可能真是想多了。   余怀旭拧眉看了她片刻, 问:“那……那封信是怎么回事?”   “什么信?”童雀问。   侧后方仍在憋笑的金烁听到了“信”这个字眼, 细想了想, 终于弄清他那封没署名的告白信为什么会怎么都找不到了。   嘴角的笑意僵住, 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看她的表情不像是撒谎,余怀旭没打算为难她, 摇了摇头,说:“算了,没什么。”   视线转向了把她拥入怀的云深。   见余怀旭又看向了他,云深略颔首:“再见。”   “祝你们幸福。”余怀旭真诚道。   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临消失前他不忘叮嘱童雀:“好好对我男神,别太花心。”   有了他这话,童雀定了心,露出一个尴尬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好。”   目送着余怀旭上了车,车开远。   她不由长舒了口气。   这乱七八糟的麻烦事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转身要走,被环绕腰间的手束缚住。她微微一愣,这才发现自己还在云深的怀里。   “那个……”童雀不知该不该让他松开自己,低着眼不看他。动作不怎么自然地拂了拂发,犹豫着开口:“刚刚谢……”   “别误会。”云深冷淡打断了她欲出口的话,抽回手,跨行一步与她拉开距离。   别误会?   什么意思?   她是有误会什么了吗?   童雀看着他站远的皮鞋,眨眨眼,不明所以地抬起头看他。   他恢复了淡漠之态,冷眼看她,跟刚才黏腻的“小狼狗”判若两人。   “我只是看在咱们两家这么多年的交情上,勉强,配合一下你的演出。”云深说。   像是在跟她解释。   “……”是担心她会因此纠缠他的意思?   童雀撇撇嘴,语气不怎么好地回:“那我谢谢你啊!”   “不客气。”云深慢条斯理地捋平袖口的褶痕,提醒她:“童秘书,我的时间很值钱。以后别把不相干的人带到我的面前浪费时间。不然,你就从哪儿来,回哪儿去。”   明晃晃的威胁!   童雀对他刚起的那点好感瞬间碎成了饺子馅,扭过脸,不情不愿的“嗯”了一声。   “金助。”云深转头叫了一声还在游神的金烁,迈步离开。   金烁急忙跟了过去。   童雀越琢磨云深刚刚那话越觉得不对味,被那个嘴欠深给气到了,凶巴巴地朝载着云深远去的那辆车挥了挥拳。   **   云深出差了几日,回来后跟童雀明显生疏不少。   童雀细想了想,没想明白自己哪儿惹了他。他不搭理她,她也没自讨没趣巴巴地往他跟前送。   虽是同一屋檐下住着,也算相安无事。   日子无波无澜地这么过着。   孔静舒从巴黎回来,约了童雀下班后一起喝一杯。   一时兴起组的局,约的地点定在了腾速总部附近一所装修得挺小资风格的慢摇吧里。   童雀距离那个地方不远,比孔静舒先到。   挑了个较显眼的座,坐下,点了杯Calvados。百无聊赖地玩了会儿手机,托腮听歌。   驻场的歌手长得不赖,瞧着,应该会对孔静舒的胃口。   思绪乱飞,正发呆,有人在她对面的空座处坐下。   童雀注意到了对面的动静,转头看了过去。   “金助?”童雀下意识往他周围看了看,问:“就你一个?”   “童小姐,您别紧张,云总他还在公司。”金烁说。   童雀松了口气,口不对心地说:“谁紧张了?”   “我下班经过这里,刚巧看到了您。想着正好有机会当面跟您道个歉,就跟进来了。”金烁解释了一下自己的来意。   “道歉?”童雀挺不解地看着他,“金助有做错什么吗?为什么事道歉?”   “之前余先生会回头纠缠您,我猜测,可能是因为我把情书不小心放错了文件袋。”金烁老实巴交地坦诚,而后真诚道歉:“童小姐,这事给您带来了困扰,真是抱歉。”   “原来是这样,我真是被你害惨了!怪不得,我说余怀旭怎么突然那么……”童雀很快反应过来,挑眉,笑看着他:“情书?金助的情书,是给蔌蔌的?”   金烁红了脸,猛摇了摇头,稍作犹豫,又点了点头。   “先生。”有服务生端着托盘站到桌边,弯腰询问金烁:“需要点单吗?”   “一杯柠檬水。”金烁说。   “你人都到这了,喝什么柠檬水啊?都是下班的点了,金助,你就放松点。”童雀擅自给他做主,对服务生说:“换成Vodka。”   “童小姐,我喝不了酒,酒量很差。”金烁说。   童雀觉得他这是自谦的话,调侃他:“金助,你看我之前都被你害得这么狼狈了,罚你喝一杯不为过吧?”   “童小姐说的是。”金烁没再坚持,对候在桌边的服务生点了点头:“那就,Vodka。”   “金助,不是我说你,你是小学生吗?”童雀忍不住吐槽,“就你这送情书的伎俩,早八百年前就过时了。”   金烁搓了搓手,挺不好意思地说:“我……我没追过女孩子。”   “情书?什么情书?是有人要‘打猎’吗?”孔静舒咋咋呼呼地在童雀身边坐下,转头看向对面的金烁,笑了。   金烁撞上她打量的视线,很有礼貌地回以一笑。   孔静舒用胳膊碰了碰童雀,歪过头问她:“雀雀,这么可爱的小奶狗,打哪儿认识的?”   “公司同事,云某人的特助,金烁。”童雀给孔静舒介绍了一下,不忘提醒她:“金助是个很单纯的好孩子,你可别饥不择食啊。”   “那不能够!我怎么能对孩子下手呢你说?我不是那种人。”孔静舒信誓旦旦道,转头朝对面的金烁伸手:“你好,我是孔静舒,童雀的朋友。”   金烁急忙起身,回握了一下她的手:“金烁。”   孔静舒收拢手指,一把抓住了他回缩的手,问:“金先生有女朋友吗?”   金烁明显愣了一下,他一紧张就磕巴,回:“没、没有。”   “……”童雀一脸无语地盯着孔静舒看了两秒,把她前伸的手拽了回来:“别那么骚包!说好的,你不是那种人呢?”   “那我不就是好奇一问嘛。”孔静舒说。   “说正事。”孔静舒收敛了些,说:“雀雀,上次视频我不是跟你说起过,有个我很仰慕的调香大师吗?这次在巴黎,我有幸遇到他了!”   “谭先生吗?”童雀问。   “对!就是他!”孔静舒颇得意地说。   “真的假的?你这也太走运了吧!”童雀羡慕道。   “那还用说?我什么人啊?福星!”孔静舒嘻嘻哈哈地说。   转瞬把手提袋里的盒子拿了出来,放到童雀面前,拍了拍:“这个送你!大师可就调了两瓶啊,绝版的货,姐妹款。”   “哇~我们家静静也太好了吧!”童雀啵唧亲了她一口,嗲嗲地给她比了个心:“爱你!”   金烁在一旁插不上话,走也不是,留也不是。   Vodka上了桌,他默默拿起杯,尝了尝,不由皱眉。   “对了。”孔静舒的注意力重新转向了桌对面,问:“你们刚刚在聊的情书是怎么回事?打猎我在行啊,问我就行,搞什么情书?老土。”   “什么是打猎?”金烁问。   “打猎是什么你都不知道?这么纯的吗?”孔静舒惊了。   “纯吧?”童雀笑了一声,“他跟着的那个云某人,更是出土文物级别的。”   “说起你那位云二少,雀雀,我可得说说你了。”孔静舒故意板起脸,假假地训她:“你说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就不知道把你家那位带出来让姐妹们饱饱眼福?”   童雀记起云深白日里对她疏离的态度,有些来气,说:“别了,我跟他不熟。”   “熟不熟的,不就是个时间问题。我等着,等你们熟了,咱们再组个局,一起玩儿。”孔静舒说。   金烁手中的杯子不知不觉见了底,打了个酒嗝。   童雀转头看他,发现他的脸红红的,好似醉意朦胧的样子,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金助,你还好吗?这才一杯,你不会是……真喝大了吧?”   金烁放下杯子,两手一托,撑住脸,冲她笑。   孔静舒看乐了:“小奶狗,不胜酒力啊。”   “不是……”童雀觉得不可思议,“金助,你的酒量怎么会这么差?平时跟你的云总出去应酬,都不用应付酒局的吗?”   “云总说了,工作不是靠、靠酒谈出来的!”金烁抬起一只手,往上胡乱指了指:“得……得靠实力!”   “好好好,你那云总说什么都对。怎么说话都大舌头了呢?我的天。你别乱跑啊,我这就叫辆车,给你送回家。”童雀说。   “不用!”金烁摆了摆手,“我让杨小姐过来了!我要跟杨小姐表、表……表白!”   “杨小姐?”孔静舒问童雀,“杨蔌蔌?”   童雀耸了耸肩,不置可否。   “敢情这只小奶狗心里已经有人了啊?还是那么难搞的杨蔌蔌?”孔静舒啧啧啧了几声,“真是可惜了。”   金烁嘿嘿嘿傻笑,问孔静舒:“姐姐,打猎是什么呀?”   “要不……姐姐给你打个样?”孔静舒是个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转头往四面看了一圈,很快锁定了目标。   叫住了路过的服务生,往他餐盘里放了一叠小费,指了指台子的中心位,说:“劳驾,给那位帅哥送一杯Long Island Iced Tea。”   “我就知道你会对那款帅哥感兴趣。”童雀说。   孔静舒给她抛了个媚眼:“还是你懂我。”   “这就……猎了?”金烁问。   “这也就是个开始,打猎嘛,得先给个饵。暗示起了作用,才能继续下一步。不开道,哪有路呢,对不对?”孔静舒一本正经道,“有位名人不是说过嘛,‘这世上本来没有路,走的人多了,也便成了路’,说的,就是这‘套路’。”   “……”童雀被呛到了。   金烁醉糊涂了,对孔静舒的那套歪理听得极认真,顺道取取经,询问对方该怎么追女生。   孔静舒顺杆爬,把从姜黎那儿学来的歪招一股脑全倒给了金烁。   一个敢教,一个还真敢学?   童雀提醒了孔静舒好几次:“不要教坏小孩子。”   无奈热聊中的两位把她当成了空气,根本就不搭理她。   杨蔌蔌赶来收拾烂摊子。   童雀总算见到个靠谱的了,冲杨蔌蔌来的方向挥了挥手,感动道:“蔌蔌,你终于来了!”   三人手忙脚乱地架起喝迷糊的金烁,闹哄哄地结账出门。   “蔌蔌,你知道金助家在哪儿吗?”童雀问。   “我上哪里知道去?”杨蔌蔌说。   “那怎么办?总不能把他放路边吧?”孔静舒说。   “把他放酒店就行。”杨蔌蔌说。   童雀打电话给司机,在路边等车来的间隙,金烁迷迷糊糊间猛地睁大了眼,近距离看着右手边的人:“杨小姐?”   孔静舒瞅了瞅他们二位,悄悄松了手。   “醒了?”杨蔌蔌说,“能站的话,自己站好。”   金烁晃晃悠悠地站起。   杨蔌蔌稍犹豫,试探着松开了手。   “能站好?”杨蔌蔌不确定地问。   金烁乖乖巧巧应了声:“能!”   往后退开些,晕头转向间左脚绊了右脚,转瞬身体失平衡,往她那侧歪了过去。   杨蔌蔌急忙上前一步,伸手搀他。   金烁两手下意识往前撑,扶墙堪堪站稳,恰将她抵在了身前。   贴面对视,动作一瞬止住。   孔静舒颇满意地笑了笑,偏过头凑到童雀耳边,小声道:“我刚教的壁咚,没想到这小子悟性挺高。”   “……”童雀左看看,右看看,怎么看都像是金烁差点摔了,迟疑着开口:“我怎么……看着不太像?”   酒精催动下,金烁的脸愈发红了:“杨……杨小姐,我……我有话想……想对你……”   侧面伸来一只手,倏地抓住了杨蔌蔌的肩,把她从金烁身前拽了出去。   杨蔌蔌踉跄间撞进了对方的怀里,抬头看向来人:“少爷?”   童砚皱眉,问:“给你打电话怎么不接?”   “……”童雀看着突然出现的童砚,眨了眨眼,非常心虚地往孔静舒身后躲。   “我哥没发现我吧?”童雀猫着腰,小声问。   “想多了。”孔静舒一手拢在嘴边,偏过头小声回应她:“你好好瞧瞧你哥的眼睛长谁身上了?哪儿还有这个闲心管你?”   童雀从孔静舒肩头冒出俩眼睛,悄咪咪观察了一下。   近处的三人各自拉开了距离,站成了诡异的三角位,气氛微妙。   “还好没我什么事。”童雀不由松了口气,顺带着小声吐槽一下:“你是不知道我哥啰嗦起来的烦人劲儿。道行浅一些的,那还真扛不住。”   “我说,你哥和杨蔌蔌这都多少年了?这层窗户纸还没捅破呢?”孔静舒悄声问。   童雀眯了眯眼,一脸等着看好戏的架势,说:“我哥就是块不开窍的木头,他要再这么绷着,我估摸着,离火葬场不远了。”   “咒他呢?这可是你亲哥。”孔静舒提醒她。   “实话实说呗。”童雀说。   “不过说真的,雀雀,你家基因真不赖。”孔静舒玩笑道,“你哥那颜值是真耐打,他要不是你哥,我早上了他了。”   “……”童雀呆滞看她,配合着干巴巴笑了一声。   这头两人还在悄声说着话,另一侧的童砚似是带了怒意,拉住杨蔌蔌大步离开,头都不回地上了车。   孔静舒望着那车远去的方向,啧啧啧了几声,回头看童雀:“你看吧,我就说你想多了,你哥压根就没看到你。”   童雀的注意力转向了垂头丧气靠在墙边的金烁,走过去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肩,跟哄孩子似的哄他:“小可怜金助挨欺负了,没事没事啊,不难过。”   “天涯何处无芳草?多大点事!”孔静舒跟着过来凑热闹,千娇百媚地挑指勾住金烁的下巴,在他耳边吹了口气,像只会蛊惑人心的妖精,娇声道:“别人不疼你,姐姐疼你。”   童雀简直看呆了,隔开孔静舒,把同样呆住的金烁护在了身后:“舒舒,我说你可别看到块肉就想咬啊!金助单纯着呢。”   “看给你吓的,那不是闹着玩儿嘛。”孔静舒被逗笑了,抬手朝门内指了指,说:“我去下洗手间,你扶好他。”   童雀点点头:“好。”   和金烁一左一右靠在外墙边,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   左右不见车来,司机打来电话连声道歉,表示车被堵在了车位里,还得再等一会儿。   童雀应了声:“知道了。”   刚把电话挂断,瞥见有道影子停在了她左前方。   童雀抬头看向来人。   是孔静舒看上的那个驻唱帅哥。   “你好,请问,刚刚跟你一起的那位是提前离开了吗?”驻唱帅哥问。   “还没。”童雀说。   为免孔静舒的鱼脱钩,童雀简短思考了一下,提议:“要不,我给你留一个她的联系方式?”   驻唱帅哥点头,从口袋拿出手机,划开屏幕,递给她,客气道:“那,麻烦了。”   童雀接过手机,低头输孔静舒的号码。   还在持续恍神的金烁突然站直,对着路口方向毕恭毕敬地鞠了一躬,道了声:“云总!”   童雀指尖动作顿住,惊慌看了眼对面的驻唱帅哥。僵硬着转过头,往路口方向看了过去。   路口处停着辆黑色宾利,半开的后车窗里露出一双漂亮的桃花眼,匿在斜切的光影间。   云深?   “……”童雀有种被抓包的心虚感,预感不妙。   视线短暂接触,云深转开眼,关窗。   车提速,转瞬消失在视野尽头。 第三十二章 :晋江独家   近云深的房门前, 童雀止步。盯着闭合的房门,思绪有些飘。   自从她给慢摇吧的驻唱小哥留了个孔静舒的号码被云深亲眼撞见后,她和云深的相处模式越发奇怪了。   事后云深没对她说过任何重话, 更没有显露出半点将她赶出家门的意图。事实上,他甚至连话都懒得跟她说了。   无论是在公司还是在家里, 就算面对面遇上, 云深都不再看她一眼。即便是在同一间办公室里分派工作任务, 也是让金烁传话。   唯一没变的,他归家总会给她打包一份冰激凌。若是没遇上,就让管家转交。若是遇上了, 会面无表情地把冰激凌送到她手上, 然后径直离开。   俨然一副“莫得感情的冰激凌投喂机”之态。   童雀细想了想, 他出现这么明显的情绪转变,许是误会了她, 在生气?   她是个倔的,向来都是旁人哄着她, 她从没向谁低过头。就算明知他在为什么生气, 她仍是不愿解释一二。   最初她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劲, 云深不理她, 她还乐得逍遥自在。   这样的相处模式持续了近一个礼拜, 仍是两相僵持互不退让的状态。   许是时间作祟, 又或许是每天都会见面没办法忽略,她对云深冷淡的态度越发在意起来。   就连跟朋友们出去玩她都提不起兴致, 早早地回了住处。步入家门,隐隐有些期待他会主动开口,又担心希望落空会更尴尬。   心情矛盾至极。   站在云深的房门前谨慎思量了一番,童雀脱掉了脚下的高跟鞋, 拎手上。猫着腰,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往前走。   越过“危险”地带,开门回房。   洗完澡,童雀没精打采地倒在床上敷面膜,孔静舒的视频电话拨了过来。   “雀雀,哇哦!你这都已经在床上了?”孔静舒咋咋呼呼道,“怎么这么早就睡?你是老年人作息吗?”   童雀抬指按压面膜,随口“嗯”了一声:“老了。”   “看你这半死不活的样子,怎么,你和那位还僵着呢?”孔静舒合理猜测道。   一提这事童雀更觉郁闷,真心实意道:“舒舒,下次约我可千万别在公司附近,太修罗。我心脏不好,hold不住。”   “听说了,你被你哥秋后算账了。”孔静舒说。   童雀幽幽叹了口气。   “这事确实赖我,你哥那儿有杨蔌蔌,问题不大。至于你家那位……”孔静舒想了想,提议:“要不,我给你去解释一下?”   童雀一下翻坐起,一口拒绝:“别!”   “你俩这都是误会闹的,多大点事,解开误会不就好了嘛。”孔静舒说。   “就不!惯的他!”童雀气鼓鼓地说。   “行行行,你就倔吧。”孔静舒拗不过她,说:“别怪我没提醒你,要想关系长久,这男人啊,你也得适当的给他些甜头。”   童雀敷衍着“嗯”了一声。   “你不是说他每天回来都会给你买冰激凌吗?”孔静舒给她支招,“不如这样,你试着找机会给他喂口冰激凌。”   “喂冰激凌?为什么要喂冰激凌?”童雀问。   “不懂了吧?你一口,我一口的这么喂,也算是间接接吻了。”孔静舒肯定道,“这招我试过,对男人绝对有杀伤力。”   “间接接吻?”   脑中有画面一晃而过,童雀不自觉瞪大了眼,面膜因动作牵扯掉下一半,很滑稽地挂在了她的脸上。   感觉灵魂遭受了冲击,她惊了半晌,低呼了声:“疯了吧!”   **   童雀去南院还书的时候没料到会遇上云深。   两兄弟对坐棋桌边正安静对弈,神情专注,皆是一副不受外界干扰之态。   在书房前止步,童雀回头朝管家比了个“嘘——”的手势。没想打扰他们,轻手轻脚地进书房,把书放到架子上,打算悄无声息地离开。   “童小姐。”云茂叫住了她。   云深抬指动作稍顿,垂手落子。   “童小姐有兴致下盘棋吗?”云茂问。   “棋的话……”童雀看了看他们的棋盘,为难道:“我不太懂象棋。”   “无妨,也就是寻一乐。”云茂示意她坐,问:“童小姐擅长什么棋?”   “飞行棋。”童雀说。   “……”云深抿唇,微不可查地露出个笑。   “童小姐真是个有趣的人。”云茂说。   童雀眨了眨眼,没能听明白自己这话有趣在哪里。   “童小姐,我这弟弟偶尔是有些少爷脾气,你多包涵。”云茂说。   云深抬眸看他:“哥。”   童雀猜测云茂是听说了什么,低头撩发,略显尴尬地笑了笑。   云茂的视线转向棋盘,凝神锁眉,落下一子。   似在感慨:“一盘棋来来去去,关键的也就那么几步。陷在困局里走不出,左右不过是看对弈的一方愿不愿漏个子,让一让了。”   让一让?   童雀听出了话外音。   短暂沉默后她轻咳了一声,说了句玩笑话试图缓解这怪异的气氛:“漏个子?作弊的那种,也算?”   云茂抬眼看向对面的云深,问:“算吗?”   云深看着他,略沉吟,说:“算。”   童雀:“……”   这是在暗示什么?!   **   入夜。   童雀洗漱后束起长发,盘腿坐在了地毯上。   敲下笔记本密码,整理了一下入云家后与姐姐相关的人物关系链,比对林昆给的资料,推敲有无遗漏的细节。   跟云茂相处了些时日,童雀越发觉得他对姐姐的感情不假,对他的初始印象有所改观。他虽极孤僻,心思敏感,但本性不坏。   提及姐姐的话题,他仍是不愿直面,闭口不言。   后还是管家告诉的她,她的姐姐出事那天,云茂跟往常一样吃了安眠药才得以入眠。   那段时间他旧疾复发,疼痛难捱。睡眠本就浅,加大了药量才能睡下。   许是药量过大,在深睡状态下她姐姐坠楼的动静他没听见。待发现她姐姐出了意外,一切都已无可挽回。   她的姐姐离世后,他把过错全揽在了自己身上,一度很自责。身边一旦离了人,会寻尽办法自残,甚至偷偷攒了药欲寻短见。是来探望他的云泠及时发现了他的异常,才得以及时阻止。   很长一段时间,他都是这么失魂落魄意志消沉,一副半死不活的状态残喘苟活。   后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突然就安静了。不吵不闹不折腾,静得像是刻意想被世人遗忘。   管家的话听着不假。   童雀偷偷检查过云茂吃的那些药,一部分确实是有助眠的功效。   观他下棋,无意间瞥见他衣袖下露出的狰狞疤痕,也终于弄明白他穿着的衬衫为什么会把每颗扣子都扣牢。   内疚至此,不像是装的。   如果有直接嫌疑的云茂排除掉,云家剩下的人之中,还会有谁跟姐姐有过节?动机又是什么?   童雀盯着电脑屏幕细想了会儿,没能理出头绪。   嗓子干涩,她舔了舔唇,记起这一日她都没怎么好好喝过水。合上笔记本,起身出去找水喝。   **   倒了杯水刚坐下,管家提了个打包盒过来。   “童小姐,这是二少爷让我给你的。”管家说。   童雀不用看都知道那是什么,点点头,说:“放下吧。”   边浏览手机网页边慢悠悠喝完水,杯子见了底,她把空杯推放到一边,注意力这才转向了手边的打包盒。   想起孔静舒给她支的歪招,托腮恍了会儿神。   拆开打包盒的外包装,开盖,挖了勺冰激凌塞嘴里。   草莓味浓郁,甜丝丝冰冰凉。   童雀拿好手机,心满意足地抱起冰激凌,回房。   踩着台阶往上走,抬头间瞥见有个人影从楼上下来。心里莫名咯噔跳了一下,视线上抬。   对向走来的云深穿着一身居家的黑色棉质休闲装,面上戴着配链的金丝边眼镜。微低着头,注意力专注在脚下,正不疾不徐地逐级下台阶。   许是刚从书房出来,手里握着本书,书封上松松卡着一支签字笔。   距离拉近,童雀脚下步子渐缓。思绪乱飞,耳边好似有个声音在循环催促她“喂冰激凌”。   她觉得自己真是疯了!   两人之间只余了几级台阶的距离,她匆忙低下头去。晃了晃脑袋,想把耳边那个古怪的声音甩飞。   云深一早就注意到了慢悠悠上楼的一小只,看了她一眼怀中紧抱着的冰激凌,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放缓步子继续往楼下走。   临她身前,云深隔着镜片觑她。   她正摇晃脑袋,也不知在想什么,看着挺苦恼的样子。   下行的步子稍顿,云深敛睫,往侧面挪了半步。   正打算直接越过她下楼,被侧前方突然伸来的细白胳膊拦了一下。那只匆忙回收的手碰到了他手中的书角,无意打落了卡在书上的那支签字笔。   云深止步,低眸看着掉落脚边的签字笔,隐约猜到她方才在恼什么,抿唇掩饰笑意。   童雀也不清楚自己怎么就伸手拦他了?根本就是不过脑行为!   阻他下楼,看着他停下,对上他的视线,她的脑子跟着空白了片刻。   “……”接下来,该说点什么?   鬼使神差般,她这会儿又想起了孔静舒给她出的馊主意。   要不……试试?   试就试!谁怕谁!   童雀把心一横,握住了冰激凌勺。   云深等了半晌,没能等来她开口。视线低了下去,看着脚边的签字笔,想着要不还是自己退一步吧,这么耗着实在是烦,谁让人家是祖宗呢?祖宗总归是比面子要金贵的。   犹豫着该怎么主动开口,俯身垂手,捡笔。   童雀低着头,卖力挖了一大勺冰激凌出来,盛满冰激凌的勺子殷勤往前递:“你要不要尝尝我的……”   话音戛然而止,她看着被自己糊了一脸冰激凌的云深,怔在原地。   “……”这是什么走向?惨烈翻车现场!   童雀简直震惊到灵魂出窍,问:“你为什么突然把脸凑过来?”   云深抬手,刚捡起的签字笔在她眼前利落翻转了个圈,挑眉看她:“我的错?”   明明是想示好的,结果莫名其妙怼了他一脸冰激凌?   现在怎么看都像是……   主动挑衅,找他干架?   作者有话要说:  惊恐雀QAQ颤巍巍伸出尔康手:……不是酱紫的,你听我解释!   冷漠深:不听。   ——全剧终。(不是←_←) 第三十三章 :晋江独家   尴尬的瞬间, 思维意识拉长。   童雀被他堵地说不出话来,僵硬保持着拿勺怼他脸的动作,眨了眨眼。   无声对视了数秒, 她试探着问:“我要说,我不是故意的, 你信吗?”   “不信。”云深说, “除非你把冰激凌勺从我脸上挪开。”   童雀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 默默收回手。   心说那你还配合我一直弯着腰?   云深缓慢直起身,蹭了蹭脸。看着化在掌心里的冰激凌,扶了一下被撞歪的眼镜。   “聊聊。”云深说。   童雀怂怂地点头, 语气却很硬:“聊就聊!”   “……”   “……”   ——更像是来找他干架的了。   **   云深摘下眼镜, 把脸洗干净。在厨房拿了干净的勺子, 换走童雀仍握在手里的那个勺。   边用干毛巾擦脸,边拉开她身边的椅子, 坐下。   童雀像是突然回了神,快速瞄他一眼。把勺伸进盒子里, 闷头舀冰激凌吃。   头越埋越低, 就差直接把脸摁进冰激凌盒里藏起来了。   一看就是知道自己做错了事, 在心虚。   云深盯着她瞧了会儿, 问:“有没有好好反省过?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这什么话?   童雀一秒抬头, 坚定道:“我们仙女, 不可能有错!”   “……”云深看着她。   童雀抱着“只要我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的心态, 跟他大眼瞪小眼对视了片刻。   云深拿她没辙,低叹了口气。撇开视线,抬指按压鼻骨。   赢了!   童雀揉了揉瞪酸的眼,继续用勺扒拉盒子里的冰激凌。   “跟‘绿色植物’还有联系吗?”云深问。   绿色植物?   草, 平常看是一种绿油油的植物。   一词多义。   不幸的时候,这种植物会长在头上。   特定语境下,草,也可以是骂人的话。   童雀想了好一会儿才记起,这个“绿色植物”是曾在她手机里出现过的备注名。   余怀旭!   记性这么好,这事还记着呢?   “这都八百年前的事了,我早就拉黑他了!”童雀语气浮夸地说。   云深点点头,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玩够了,就收收心,以后记得注意跟异性间的分寸。”   “管那么多?”童雀玩笑了句,“怎么听着,像是在吃干醋?”   “童秘书如果非要这么理解,也不是不可以。”云深面无异色,表示没意见,不忘补充说明:“希望童秘书也别忘了自己的身份,好歹也是许了人家的,要再这么来者不拒,传出去对两家的名声不好。”   这话怎么听都让人觉得不舒服,更何况童雀最讨厌听人说教,立马不乐意了:“你这话过分了啊!我怎么就来者不拒了?”   “手机里异性号码不少吧?在酒吧门口就能随便跟陌生人交换联系方式。”云深话说得酸溜溜的,“哦,对了,没记错的话,童秘书还在会所找过鸭子。”   这是在变向提醒她,两人最初结下梁子,就是因为她把高高在上的“云某人”误当成“鸭子”了吗?   “……”童雀目瞪口呆地看着他,“没想到,你这人还挺记仇。”   “偶尔,分人。”云深没否认,说:“毕竟也只有童秘书,能令我印象这么深刻。”   童雀很不服气的“切”了一声,怼他:“都什么年代了,还拿‘名声’说事?怎么,你是出土文物吗?”   云深没有被她的话激到,似笑非笑地看着她:“或者,童秘书也可以选择跟我解释一下。如果能说服我,说不定,你还能在这里多留几日。”   多留几日?   是要赶她走的意思?   童雀瞪大了眼看着他。   “毕竟我是出土文物,观念跟现代人总是有差异的。”云深肯定了她的猜测。   往后仰了仰,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条斯理地转了转指间的笔,说:“在我们的关系合法之前,得为童秘书的名声考虑。”   “……”果然,还是那个云混蛋!   童雀方才嚣张的气势渐弱,蔫了吧唧地低下头,搅了搅盒子里的冰激凌。   “要我帮你起个头吗?”云深问。   这是不打算放过她了。   童雀怒了,“啪——”的一声拍桌而起,捏紧冰激凌盒子,强行忍住了想照着他的脸砸过去的冲动。   “生气了?”云深问。   “没、有!”童雀凶巴巴地说。   怎么看都是在生气,奶凶奶凶的,一副像是下一秒就要扑上来咬人的样子。   云深偏头看她捏到泛白的指骨,“嗯”了一声。曲指抚唇,掩住上扬的嘴角。   童雀气呼呼瞪了他一会儿,动作幅度很大地拿起手机,划开屏幕。拨下孔静舒的号,点开免提,手机丢到他面前。   云深的视线转向了她亮起的手机屏幕。   ——特仑舒?   她手机里的备注,果然很有个人风格。   电话很快接通,孔静舒打着哈欠“喂”了一声。   “舒舒!”童雀直奔主题,“上次在腾速附近的那个慢摇吧,我是不是给你背锅了?”   孔静舒还没睡醒,迷迷糊糊地问:“背锅?你指的什么?”   “还能是什么?驻唱,手机号。”童雀不怎么有耐心地甩给她两个关键词以示提醒。   “你吃错药了?那么凶!”孔静舒被她吼清醒了些。   “回答问题。”童雀说。   “是啊,是替我背锅了。”孔静舒很好脾气地顺着她,“也算你倒霉,给我当个传话筒,还被你家那位云二少逮个正着。这事是姐妹儿我对不住你,那我想帮你去解释,不也是你不让我去的嘛。”   “谁要跟他解释!”童雀嘴硬道。   谁要跟他解释?   这不正跟他解释着呢吗?   云深饶有兴致地抬眸看她。   她还是那副奶凶奶凶想咬死他的模样,致力于用最凶的表情,做最怂的事。   “不过,你这突然抽的什么疯?不会是在跟人玩真心话大冒险吧?”孔静舒猜测道。   “改天见面再跟你解释。”童雀说。   免得再被这破事纠缠,保险起见,童雀又确认着问了一遍:“我跟那个驻唱一点关系都没有,你能替我证明吧?”   “废话!有姐妹儿我在旁边坐着,就你一没发育完全的小孩儿,人能对你起哪门子的色心?”孔静舒理所当然道。   “……”童雀凶巴巴瞪了一眼在憋笑的云深。   “怎么不说话了?生气了?你看,实话你还不乐意听了。”孔静舒说。   “舒舒,我还有一个问题想问你。”童雀语气认真道,“请一定摸着你所剩不多的良心,考虑清楚了再回答。”   “哦,摸着了,你问。”孔静舒说。   “我是那种来者不拒的人吗?”童雀问。   电话那头诡异地静了三秒,孔静舒像是听了个笑话,噗呲笑出声:“你是在跟我开玩笑吗?”   “没有开玩笑。”童雀说。   “你一个连接吻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小孩儿,跟我谈什么来者不拒?不对,要说来者不拒……”孔静舒呲了一声,觉得不对劲,说:“你真不是在讽刺我?”   谈到“接吻”童雀怵得慌,偏头躲开云深的视线。避重就轻,佯装发怒:“再叫我小孩儿我可翻脸啊!”   “成成成,您老人家还有什么问题吗?我在补觉呢,要没什么别的事,我可睡了啊。”孔静舒懒洋洋道。   “嗯,你睡吧,拜拜。”童雀说。   挂断电话,童雀一下底气就足了。一手叉腰,朝云深抬了抬下巴,说:“只要不是弱智,都能听得明白吧?”   云深自然不是弱智,听明白了,点点头:“嗯。”   “道歉!”童雀说。   “对不起。”云深说。   “……”没想到他会这么听话,童雀话音噎了一下,才继续气势汹汹道:“知道自己错哪儿了吗?”   云深稍作思考,检讨:“在你给我喂冰激凌的时候,不该捡笔。”   童雀的脑回路成功被带歪,注意力回归到几分钟前的尴尬一幕,抓狂道:“谁要给你喂冰激凌了!”   云深单手撑住座下的椅子,倾身向前,仰起脸冲她笑。   眼睛亮晶晶的,跟棉花糖摇着小尾巴故意卖乖讨好她时是一个眼神。   童雀对这样的眼神没什么抵抗力,小脾气逐渐熄了火。坐回原位,心不在焉地挖了勺冰激凌塞进嘴里。   思绪有些断片,叼着勺,托腮回忆刚刚是说到哪儿了?   云深见她没了之前张牙舞爪之态,猜到她是气消了。重新戴上眼镜,拿好书,起身,说:“时间不早了,童秘书,晚安。”   “等等!”童雀叫住了欲离开的云深,总算想起之前在聊的是什么事了。   “坦白局,单向输出就没意思了。”童雀换了个坐姿,学着云深之前的样子,似模似样地往后仰了仰,说:“云总、云二少、云先生?您好歹也是许了人家的,为了两家的名声考虑,不打算跟我交个底报个备吗?”   云深没异议,对答如流:“在你之前,没有恋爱史,也没跟异性有过任何不好的传闻。”   像是标准答案,让人挑不出刺。   “这么无欲无求的吗?”童雀脑筋一转,想起了姜黎的那套歪理。挖起一勺冰激凌,似笑非笑地拿话呛他:“或许,你有没有听过这样一句话?男人玩禁欲,不是性冷淡,就是gay。”   在挑衅?   云深嘴角翘了翘,低眸看她,没接话。   “怎么不说话了?不会是被我说中了吧?”童雀眯起眼猫似的瞧他,“真的……对女人没兴趣?”   默然对视了数秒,云深倾身上前,伸手,抓住了她的腕。   近距离看着她明显惊慌的眼,咬走了她刚舀起的一勺冰激凌。喉结滚动,眼中情绪随之升温。   童雀的视线凝在了他的唇上,距离渐近,抚过脸颊的呼吸灼人。   心跳漏了半拍,她下意识偏头躲过。   他的唇堪堪停在了她的耳侧,似有所料,轻笑了声。   “我有说过,对童秘书没兴趣吗?” 第三十四章 :晋江独家   半晌没能等来回应, 云深缓慢直起身,低眸笑。轻揉了一把她头上的猫耳发带,道了声:“晚安。”   童雀呆呆地看着他走远, 直至消失在视野尽头,她才算有了些反应。   僵着脖子看手里的空勺。   间接接吻?   心里好像有一小撮火苗突然蹿起, “咻——”的一声, 在胸膛间瞬间炸成了烟花。   双颊滚烫, 童雀脑子空空,倏地起身,转头就跑。   惊慌失措间跑掉了一只拖鞋, 她被迫止步。匆忙往四面看了一圈, 默默退了回去。穿好跑丢的拖鞋, 整理裙摆,清了清嗓子。   假装什么都没发生过。   一脸严肃, 同手同脚地往楼上走。   **   床头亮了盏小夜灯。   童雀躺在床上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索性摊平, 瞪大了眼看着落了一角光斑的天花板。   ——“我有说过, 对童秘书没兴趣吗?”   云深的话像是自带了立体环绕音, 在她耳边嗡嗡嗡地来回作响。   有说过吗?   有吗?   好像没有。   可也从没承认过对她有兴趣啊!   这个坑王, 摆明了又在捉弄她。   童雀一脚踢开团在脚边的被子, 把脸埋在枕头里, 觉得更气了。   正郁闷,搁在床头柜上的手机铃声响。   童雀被吓得一激灵, 拿起手机看时间。   凌晨两点五十三分。   果然,这个时间也就只有孔静舒会间歇性抽风。   童雀正巧睡不着,翻坐起。拨开遮面的发丝,接起电话:“喂?”   “我越想越不对劲, 雀雀,之前那通电话,是不是你那位云二少逼着你打的?”孔静舒问,“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欺负?”   哪种欺负?   童雀脑中不自觉浮起云深那张逐渐逼近的脸,顿觉心如鼓锤,声都跟着提了几分:“哪儿的话?谁能欺负我啊!”   “哎呦喂,你喊什么呀?吓我一跳!”孔静舒说。   童雀这才意识到自己的不对劲,压低了声否认:“我没喊。”   “怎么感觉你怪怪的?”孔静舒纳闷嘀咕了句,说:“那行,你没被欺负我也就宽了心了,赶紧睡吧。”   “诶!舒舒!”   “嗯?还有事?”   “舒舒,我就是好奇一问啊。那个……”童雀支支吾吾地问,“正经谈恋爱,是什么感觉啊?”   “会时常想起他,会脸红心跳,会想要上了他!”孔静舒简单粗暴地总结了一下,转而幽幽叹了口气:“很遗憾,除了第一任,能让我心动的男人,可能都已经死绝了。”   脸红心跳?   童雀下意识摸了摸突突乱蹦的心脏位置,慌了。   “等等,你怎么会突然问我这么奇怪的问题?”孔静舒话音一顿,惊道:“你不会是……”   “我不是!我没有!你别瞎猜!”童雀立马打断她,否认三连。   孔静舒被她逗乐了:“我这还什么都没说呢,你就慌了?”   童雀蜷起腿,发烫的脸窝在膝盖间,继续嘴硬:“我没有!”   “行了,姐妹儿我是过来人,就算看破也不会说破的。”孔静舒表示理解,提醒她:“不过你可得记住一点啊,在感情游戏里,谁先动心谁先输。就算真动心了,咱也得端着,绝对不能被他轻易看出来。”   谁先动心谁先输?   听着好有道理的样子。   “记住了吗?”孔静舒问。   童雀乖乖点头:“记住了。”   **   前一夜没睡好,开完早会,童雀趴在办公位上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门口有开合的动静。   童雀坐直了些,强打起精神揉了揉酸胀的眼,开化妆盒对镜补眼妆。   有人站到了她的办公桌对面,单手撑住桌沿,俯身凑近。另一只手越过桌,在她右手边放下一杯现磨咖啡。   童雀嗅到了一股淡淡的烟草味,混在咖啡香之间。视线在桌面上落下的人影处短暂停留了数秒,没抬头,继续不动声色地补妆,道了声:“谢谢。”   “没睡好?”云深问。   “不,睡得很好。”童雀合上化妆镜,端杯喝咖啡,慢悠悠抿尝了一口。   她不爱苦味,糖放得刚好。   见他还没有要离开的意思,童雀放下杯子,这才抬眸看他。一脸“别以为你给我端杯咖啡我就能气消”的冷漠表情,问:“还有事?”   “今晚……”   “咚咚咚——”的敲门声打断了他的话音。   云深皱眉,直起身。靠站在办公桌边,道了声:“进。”   金烁推门而入,耷拉着脑袋,跟办公室里的二位一一打过招呼,放下文件,默默退回门边。   他在杨蔌蔌那里碰了壁,近来情绪不佳,就差把大写加粗的“丧”直接写脸上了。   童雀大抵能猜到杨蔌蔌面无表情拒绝他的场面,看金烁这副精神萎靡的模样有些不忍,叫住了他。   金烁在门前止步,抬起头看她。   童雀挺直腰杆,很仗义地说:“金助,蔌蔌那里有什么能用得上我的地方,随时找我。”   金烁略沉吟,叹了口气:“谢谢童小姐的好意,不过童小姐自己也没什么恋爱经验,还是算了吧。”   “……”算、了、吧?   童雀的表情有点裂,觉得自己被小瞧了,呆滞看着金烁出去。慢半拍仰起脸,瞪着回头看她的云深:“你跟他说我没什么恋爱经验了?”   “我看起来有那么闲吗?”云深说。   童雀压根没听他在说什么,很不服气地说:“我就不明白了!什么叫我没什么恋爱经验,就算、了、吧?凭什么算了?我就算没看过猪跑,难道我还没吃过猪肉吗?”   “回头我好好说说他。”云深难得很好脾气地安抚道,“其实没什么恋爱经验也不丢脸,你看我就一点恋爱经验都没有,不也没什么影响。”   “我们不一样!”童雀气鼓鼓道。   气到腮帮子都鼓了起来,看表情真像是受了天大的侮辱一样。   云深盯着她胀包的脸看了两秒,抿唇笑,问:“我们哪里不一样?”   “我又不是出土文物!”童雀凶巴巴地说。   “……”   得,听出来了,这是在拐着弯埋怨他前一晚恶劣的说话态度。   这事确实是他不占理。   云深嘴角的笑意僵住,扭开脸轻咳了一声。   直接跳过了这个话题,云深问:“今晚有空吗?”   “干嘛?”童雀语气不怎么好地问。   “我这正巧多了两张电影票,一起?”云深说。   一起?   看电影?   童雀记起孔静舒与她说起过,电影院是感情升温的绝佳烘培地之一。   他这是什么意思?   难道是……   童雀眨眨眼,心间小鹿乱撞。抬手撩发,话音不自觉软了几分:“怎么……突然约我看电影?”   “是挺突然的,梁辰被人放了鸽子,非把电影票塞给我。”云深回座,拉开椅子坐下,说:“我寻思着,反正下了班也没别的行程安排,要不就看个电影算了。”   这个答案……   预感不太妙。   “那怎么约的是我?就没别的人约了吗?”童雀确认着问。   “毕竟周围看起来最闲的,也就剩童秘书能约了。”云深理所当然道。   “……”   约她的理由原来是——她看起来最闲?!   童雀心间那头乱撞的小鹿嘎嘣一下撞歪了脖子,瞬间嗝屁升天了。   她觉得自己可能真的是疯了。   对这位嘴欠深先生,她到底还能有什么可期待的?   “有个问题,不知当不当问。”童雀说。   云深按开电脑屏幕,应了声:“问。”   童雀清了清嗓子,诚心发问:“你为什么非得长张嘴?”   这什么奇怪的问题?   不回答担心她又会闹脾气,云深简短思考过后给了个相对合理的答案:“不长嘴怕吓到你。”   童雀扯了扯嘴角,说:“也是,你长嘴的理由,恐怕也就剩不那么吓人了。”   听着不像是好话。   云深敲击键盘的动作顿住,诧异抬眸看她。   “云总上辈子一定是积了大德了。”童雀煞有其事道。   像是话没说完,云深安静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不然以您这张‘注孤生’的嘴,怎么可能会有媳妇呢?”童雀一本正经地说。   “……”确实不是好话。   云深收回视线,看着电脑屏幕继续敲键盘:“话绕远了,你还没回答我,今晚要不要一起看个电影?”   “抱歉,我一点都不闲。”童雀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说:“我可不像某些人,看个电影都没有可约的人。我人缘好着呢,早有约了。”   “那就再加我一个。”云深自作主张道。   童雀立马不乐意了:“凭什么?”   “我今晚恰巧比较闲。”云深说。   “你闲不闲的跟我有什么关系?”童雀小声嘀咕了句,“疯了才要带你去。”   **   进包厢,童雀回头看了一眼甩不掉的云深。   择了个卡座,坐下。   云深在她身边落座,来回翻转着手里的打火机,往四面看了一圈。   童雀瞄他一眼,挪了挪位。拉开了些距离,给孔静舒发消息,催她快些。   “你们平时聚在一起都玩些什么?”云深问。   “堆积木。”童雀说。   “……”云深停止了指间动作,看着她。   “不然,踢毽子?丢沙包?”童雀头都没抬一下,说:“要不你选一个看着合适的信一下得了。”   敷衍的明明白白的。   云深并不介意她疏离冷淡的态度,很好脾气地低笑了声,问:“那,要玩飞行棋吗?”   “不玩。”童雀说。   “给你再叫个果盘?”云深提议。   对方过度殷勤,明显反常。   童雀握着手机的手垂下,静思了几秒,转头看他:“什么意思?在讨好我?”   云深侧过身,单手撑脸,璀然一笑:“是啊。”   “……”承认了? 第三十五章 :晋江独家   他本就生得唇红齿白, 笑起来的样子格外好看。一双勾人的眼微弯,柔软的睫跟着垂下,内敛中略带了丝不易察觉的痞气。   童雀记得自己第一次见他, 就是一眼惊艳的感觉。   近距离对上他这张对自己其实挺有杀伤力的脸,童雀下意识屏住呼吸, 躲在胸腔间的一颗心都不自抑的乱了。   可能……   真的心动了?   她第一次对异性生出这样奇怪的感觉, 自己也不太能分辨这究竟是怎样一种情感。   慌乱之际, 她记起孔静舒作为过来人的警告:谁先动心谁先输。   不行!   胜负欲一向旺盛的她绝对不能容忍先输,必须得“端着”!   虽然心里慌得一批,但是不能被看出来。   童雀强装镇定, 不动声色地撇开视线, 低头看手机, 问:“为什么讨好我?目的?”   “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原因。”云深如实道,“我昨晚有好好想过, 之前确实是我过分了。”   在变向道歉的意思?   童雀“嗯”了一声,一手撑脸遮住他望向自己的视线。胡乱划拉手机屏幕, 注意力不怎么能集中。   也不知过了多久, 四舍五入, 约莫一个世纪?   童雀悄咪咪闭上一只眼, 隔着撑脸的指缝, 偷偷瞄他。   他仍在看着她, 似在想事情,神情格外专注。   注意到了她鬼祟的举动, 他重展笑颜,对她歪了歪脑袋。   ——卖萌可耻!   童雀的血槽瞬间空了。   猛拍了一下桌,用气急败坏的样子掩饰,凶他:“你到底要这么看着我到什么时候?”   云深怔了一下, 转而眼中笑意加深:“你不看我都能发现我在看你吗?”   “……”这话要怎么接?   见她半晌不语,云深侧头往她红透的耳廓处看了一眼。   倾身靠近,咫尺距离逼视她的眼睛,窥见她眼中的慌乱,故意压着声逗她:“没想到童秘书,还挺关注我的。”   童雀脑中嗡嗡嗡作响,短暂丧失了思考能力。眨眨眼,又眨眨眼,望向他上挑的嘴角。   一位姓姜的海王曾经说过:如果对方的操作很骚,你只要比对方更骚,那你就赢了。   姜不靠谱说的话也不知道能有几分真,不过童雀自小看他的骚操作多了,耳濡目染的,多少也能学到几招。   那就……   过过招?   童雀心下有了盘算,没躲。稳住阵脚,抬起眼,莞尔一笑。   伸手,指尖勾缠住他的衬衫衣角。紧盯着他低垂的眼睫,指尖贴着他的衣缝线慢慢往上滑。   没看错的话,他虽是不动声色之态,但脸却悄悄的红了。   果然,身体反应总是最诚实的。   童雀不由窃喜,有了得胜之感,更是得寸进尺。抬手拨开遮面的发丝,眼神滚烫,指尖顺着他衬衫衣缝一路上攀,停在了他的领结处。   “云总。”她偏过头,唇近距离附在他的耳畔,故意嗲声叫他。   视线在他频繁滚动的喉结处短暂停留了数秒,抬手细细整理他的领带,“好心”提议:“云总要是被什么奇奇怪怪的东西附身了?我其实并不介意给你请个驱魔师。”   室内静了须臾,他低笑了声,单手搂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拽。   童雀被牢牢桎梏在一个坚实的怀抱里,原本快翘上天的尾巴僵住,慢半拍意识到可能是玩过头了。在他怀里推了两下,没能挣脱。   “我挺好奇。”云深伏下身,缓声问她:“童秘书打算怎么给我驱魔?”   “……”现在装死还来得及吗?   童雀彻底没了反应,满脑子跟自带弹幕似的弹出一连串的——完了完了完了……   “咔哒——”包厢的门恰在这时开了。   童雀呆滞转头,看向门口,那一瞬间仿佛看到了希望之光。   “哎,这路上堵的,我……”刚进门的孔静舒话音顿住。   眯起眼,盯着昏暗室内以一种扭曲姿势抱成一团的二位看了两秒,看出个轮廓。   凭自己的想象,隐约猜到了点什么。   转身,回手,动作利落地一把勾住了后脚跟进门的姜黎。   “走走走,走错地儿了。”孔静舒说。   “走错了?”还在低头玩手机的姜黎被卡着脖子带出门,看了看门牌号,诧异道:“2307,没错啊,就这间,哪儿错了?”   孔静舒一巴掌扣住他的脸,不给他再往那头看的机会,坚持道:“错了错了,你眼瘸,信我,一定是你看错了。”   “……”被迫眼瘸的姜黎满头问号。   “诶?哎!”童雀眼瞅着她的“希望之光”离开,急了,伸手扑腾着朝着门的方向划拉了两下:“回来!都给我回来!没走错!快回来!”   云深摁着她的后脑勺安抚着揉了揉,稍直起身,顺着她的视线转头看向门口。   “你拽着我干什么?”姜黎扒拉了一下门框,“我好像听到雀雀的声音了。”   “都说错了!”孔静舒压根不管他的手是不是卡在门边,回手关门,训他:“懂点事儿吧啊,想开点,孩子大了总是要……”   姜黎没听懂她在说什么,冷不丁被门夹了手指,爆发出一阵杀猪般的哀嚎声。   乱糟糟的声音被隔在了门外。   她的希望之光……   交友不慎!   童雀默默收回视线,觉得脑壳疼,拍了拍自己的额头。   不过被他们这么闹一闹,脑子好像又能转起来了。   低埋着头,试着又推了几下云深的肩,仍是推不动他。   既然如此,好吧,那也只能拿出杀手锏了。   抵在他胸口的手垂下,悄悄掐了一把自己的大腿,挤眼泪。   表演情绪还没能来得及酝酿出来,就听云深叫了她一声:“童秘书。”   童雀下意识抬头看他。   一双眼含了泪光,很无助的小可怜样。   云深盯着她的眼睛恍了会儿神,抬手轻轻拨开她耳侧垂下的发丝。叹了口气,似在无奈:“别轻易玩火,下次,说不定就没那么好的运气了。”   下次?   还想有下次!   童雀趁他分神,一把揪住他的领带,猛地往上勒。在他松手之际成功脱身,不忘用力踩了他一脚。   “想得美!”   撂完狠话,转头就溜。   **   童雀夺门而出,跟小火箭似的在走廊一路往前奔行。行至走廊尽头,这才发现自己不小心走过头了。   靠在墙边望着来时的路长叹了口气,划开手机屏幕给孔静舒打电话。   为免再跟云深正面遇上,童雀拐了个弯,从侧面穿行而过。一边打电话,一边东张西望地找电梯。   “舒舒,你刚才跑什么呀?”   “误什么误,瞎说八道。”   “你跟黎子现在在哪儿呢?我去找你们。”   “都说不是你想的那……”   她的话还没能说囫囵,被右手边过道里惊慌窜出的黑影推撞了一下。整个人跟着被撞磕到墙上,手机失手滑脱,掉到了地上。   童雀吃痛闷哼了声,揉着撞疼的肩扶墙站稳,低头看地上碎了屏的手机。   诸事不顺。   是出门没看黄历吗?   “我说!是没长眼……”童雀愈发暴躁了,转头对上范潇梦梨花带雨的一张脸,愣了一下:“范小姐?”   “童……童小姐……”范潇梦死死抓住了她的胳膊,惊慌失措地往她身后藏。像是受了什么惊吓,话都说不完整:“童、童小姐……帮……帮帮我……”   她身上的酒气很重,发凌乱,锁骨处有新的抓伤痕迹。领口大开,因是被外力撕扯过,衣领碎成条状。   童雀隐约猜到了点什么,不由皱眉。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望见一个醉醺醺的金发男人提着个酒瓶,一摇三摆地走了过来。   “认识?”童雀偏头小声问范潇梦。   范潇梦点了点头,又立马猛摇头,语无伦次道:“是云泠姐的……不……不对,我……我不认识、不认识这个人……”   云泠?   童雀从她口中听到了个熟人的名字。   有些日子没见了,她差点忘了,云家还有这么一位。   瞥见有个影子已近身前,童雀一脸警惕地看向来人,抬手把惊吓过度的范潇梦护至身后。   金发男人歪歪斜斜靠在了墙边,醉眼惺忪地看着她们,打了个酒嗝。   不宜久留,童雀回手拉住范潇梦的手,道了声:“走。”   拽着范潇梦打算离开,金发男人突然快行了几步,拦了她们的去路。   “跑什么?”金发男人用手里的酒瓶戳了戳童雀的胸口位置,弯腰眯眼瞧她,“呦”了一声,说:“妞长得不赖,要跟哥哥一起寻乐子吗?”   童雀退行着躲他,挥掸开他戳来的酒瓶,骂了声:“滚!”   “不玩?那就别碍事。”金发男人猛地抓住了范潇梦的臂弯。   “不……不要!”范潇梦瑟瑟发抖,哭喊着挣扎:“松手!你松手……求求你,求你……放我走吧……求你了……”   童雀虽是练过些自卫的招式,但遇上力气大的男人,完全就是花拳绣腿,根本不是对手。   拉扯间被金发男人推倒在地。   眼瞅着范潇梦即将被拖拽走,童雀急了,没顾上多想,迅速从地上爬起。三两步紧跟过去,张嘴死死咬住了金发男人抓住范潇梦的那只手。   伴着金发男人的惨叫声,齿间有血腥味弥漫开。   范潇梦趁机脱身,踉跄间不忘回头拉童雀,想把她一起带走。   有黑影从头顶掠过,范潇梦察觉出了异样,抬头看。   金发男人高举起手里的瓶子,照着毫无防备的童雀狠狠砸下。   范潇梦想推开童雀,想提醒她小心,可恐惧感顷刻侵袭了她的大脑,嗓子里怎么都发不出声。   她似被下了定身咒,瞪圆了眼,惊恐看着那个即将落下的酒瓶。 第三十六章 :晋江独家   齿间咸腥, 童雀看着范潇梦连滚带爬好不容易脱了身,不由懈下一口气。   正欲松口,窥见有一道黑影从头顶落下。   她下意识抬头往上看, 漆亮眸子里映出金发男人抡起的那个酒瓶。分秒间容不上她细思,本能反应瑟缩着闭上眼, 迅速曲肘遮面。   几乎是同时, 有人抓住了她的肩, 外力拉扯下她被囫囵裹进一个坚实怀抱里。   耳边有瓶子碎裂的声音,身体却没有预料中的剧痛感。   她的脑子嗡嗡作响,短暂丧失了思考能力。睁开眼, 看着护她入怀的云深一拳把金发男人撂倒在地。   金发男人在地上撅了一下, 再没了动静, 看样子是晕过去了。   云深转头看她,弯腰捧住她的脸, 在问她“有没有伤到哪里”。   她清楚他在说什么,却异常诡异地听不到声音, 眼前的场景像是一幕过分眼熟的默剧。   他看起来很紧张, 明明自己的右臂还在渗血, 却像是完全感觉不到疼痛, 注意力全都集中在了她的身上。   视觉感官过于强烈, 童雀隐约觉得眼前这样的画面在哪里见过。脑中有一晃而过的奇怪影像, 她觉得头疼,像是要炸了的那般疼。   “童小姐……对、对不起……都是因为我……”范潇梦哭哭啼啼地过来, 推开了云深。很着急地上下打量童雀,内疚询问:“你……你有没有事?”   童雀看着她,慢慢回了神。用力甩了甩脑袋,脑中浮起的模糊画面散去, 终于缓过了劲。   反手抓握了一下范潇梦的手,安抚了句:“没事。”   云深隔着范潇梦靠墙看她,见她无恙,这才松了口气。痛感钻心,他低头看了一眼还在淌血的右臂,咬牙按住出血口,轻叹了声:“幸好。”   “血……你流血了!”范潇梦手忙脚乱地用衣角蹭去童雀手背上沾染的血渍,哭得更惨了:“还骗我说没事!这么多、这么多血……都怪我……”   血?!   童雀心里咯噔跳了一下,匆忙看向云深。   他的胳膊被碎瓶的玻璃划伤了,伤口不浅,右臂的衬衫被血色浸染,触目惊心。   见她看了过来,云深微微一笑,朝她招了招手:“过来,搀一下你的恩人。”   都流那么多血了还在嬉皮笑脸?   就知道耍帅!   童雀鼻间发酸,揉揉鼻尖强打起精神。走过去,伸手跟云深要手机:“手机给我,叫车,送你去医院。”   云深“嗯”了一声,稍直起身,手斜插进口袋掏手机。扯到了伤口,他指间动作顿住,皱了眉。   童雀注意到了他的异常,急忙上前一步:“还是我来吧。”   云深没推辞,抬手敞怀,低着眼,静默地看着她把手伸进自己的口袋。   范潇梦惊魂未定,抓住童雀的衣角,迈着小碎步紧跟着她。   童雀的手探进了云深的西裤口袋,悄悄抬眼,看着近身处他漏过指缝的血迹,心脏像是被人狠抓了一把。   抽出手机,背过身,快速抹了一下夺眶而出的眼泪。佯装无事,拨下司机电话。   云深的视线一直紧锁在她的身上,留意到她的小动作,绷紧的唇扬起一个微小的弧度。   范潇梦惊吓过度,一步不落地黏着童雀。最初还只是抓着她的衣摆,之后得寸进尺,两手缠住了她的腰,靠在她背后哭。   云深的注意力很快被哭得稀里哗啦的范潇梦引了过去,在一旁看了会儿,愈发躁了。手伸过去,抬指摁住范潇梦的额头把她推开。   不消两秒,她又抱住了童雀。   “……”   他从前就讨厌范潇梦的那股缠人劲,如今看着更觉碍眼。   “真是……吵死了!”云深挺不耐烦地说。   范潇梦闻声看他,对上他极不满的视线。   云深瞧着她这副迟钝的样子也是看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指了指她勾缠住童雀腰的两只胳膊,说:“松开。”   范潇梦抽抽搭搭地松了手,超委屈地退至墙边,乖乖站好。   童雀联系了司机,说明情况,挂了电话。回头撞见云深似在凶受惊的范潇梦,一本正经地提醒他:“你对女孩子说话温柔点。”   云深顿时更不爽了,挺别扭地转过脸,不看她。   “……”生气了?   童雀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看着他。   视线低了下去,看着他流血的伤口。   这个时候不该跟他抬杠的。   童雀深刻自我反省了一下,过意不去,过去搀他。歪过头,一脸讨好地看着他扭到一侧的脸,柔声问:“是不是很疼?”   云深抿唇觑她一眼,“嗯”了一声,还是不太高兴的样子,说:“疼。”   “那我给你呼呼。”童雀说。   嘴凑到他流血的伤口处,鼓起腮帮子,似模似样地给他呼了呼。眨巴眨巴水汪汪的大眼睛,忍住了眼泪,抬眼看他,跟哄孩子似的哄:“呼呼就不疼了。”   云深看她一副快哭了的小可怜样,瞬间就消了气。   僵着脸稍稍傲了一下,动作略显浮夸地顺着墙体往下滑。把脸枕在了她的肩上,作虚弱状,声都跟着低了下去:“可能是失血过头,头好晕。”   童雀立马站直,很听话地扶好了他。   范潇梦停止了抽噎,噤声专注看他们之间的互动,越看越觉得不对劲。气息渐渐调匀了,稍迟疑,好奇问道:“你们之间……真的是姐妹情吗?”   云深拧眉看她:“……”   顾虑到云深敏感爱记仇的小情绪,童雀安抚着拍了拍他的肩,很大度地表示:“要说兄弟情,也不是不可以。”   这话云深就更不乐意了,直起身抗议:“怎么我们就只能……”   “Stop!”童雀抬手一扬,及时比划了个“收”的动作。指了指地上险些被遗忘的罪魁祸首,转移注意力,说:“现在问题的重点,是这位。”   云深的视线跟着转向横躺在地上的那位,凝神看了片刻,终于辨清了那人的相貌。   认识,周贸商行的长子周炜,跟他吃相难看的三叔私底下勾结已不是一两日了。   周家这一代没出什么像样的人物,仗着祖上的那点基业,向来都是一副狗仗人势的嘴脸。   云深虽也清楚周家和他三叔之间那点见不得人的勾当,但终究会顾及亲人间的那点微薄情分,一直没揭他三叔的老底。   只是如今要动他的人,这结下的梁子,在他这肯定是过不去了。   “报警。”云深说。   童雀点头,拿起手机拨下11,指尖悬在0上方。简短思考后,征询范潇梦的意见:“范小姐,可以报警吗?”   范潇梦猛点了点头:“当然得……”   “潇梦!”云泠叫了她一声,从侧面过道拐了过来,亲昵搀住了范潇梦的臂弯:“你怎么在这啊?我找了你一大圈都没……”   视线扫过地上横躺着的那位,她受惊般“哎呦”了一声。怔了片刻,俯身看地上躺着的那位,伸指探鼻息,问:“怎么了这是?周炜怎么趴这了?”   “死不了。”云深说。   云泠直起身,闻声转头望了一眼他血淋淋的胳膊,猜测:“哥,你动手打人了?”   云深扯了扯嘴角,没接她的话,低头叮嘱童雀:“记得联系法务部。”   童雀比了个“OK”的手势,按下数字键0。抬眸觑了云泠一眼,淡嘲:“云泠姐的关注点可真奇特。”   “这狗东西是自己活该!”范潇梦附议。   云泠左右看了看,一时语塞。   “云泠!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出去接个电话,怎么我喊破喉都不见你回来帮我?”范潇梦忿忿埋怨道。   抗拒着抽回手,跟云泠拉开距离,范潇梦扯了扯被撕坏的肩带:“你带来的这个什么朋友……他根本就不是什么好东西!”   “你这话怎么说的?我怎么能是故意的?我也不知道……哎,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了。”云泠重新挽住了范潇梦的手,满是自责道:“这事怨我,是我的错。对不起啊潇梦,我是真不知道这周炜的酒品会那么差。他这是喝多了,回头我一定说他。”   “这事是说他一两句就能圆过去的吗?”范潇梦怼她。   “喂,你好。”童雀拨通了报警电话,“这里是欣尚会所,三楼,保洁室门口。我这里发生了起纠纷,请问方便出警处理一下吗?”   “出警?你报警了?”云泠顿时变了脸色。   松开范潇梦,三两步跨行道童雀面前,一把夺了她手里的手机,点下挂断键。   “雀雀,这就是你不懂事了。这种事怎么能报警呢?万一坏了潇梦的名声,谁来负责?”云泠斥道。   “是我同意报警的!”范潇梦的脾气也上了头,气势汹汹地质问云泠:“你也知道我可能会败了名声?既然知道,为什么留我跟一个德行败坏的醉鬼在一起?我把你当好姐妹,你就是这么毁我的?”   “潇梦,你冷静一点,先消消气。”云泠当和事老,劝她:“你好好想清楚,这事万一闹大了,对周家和范家都有影响。周炜这是喝多了,肯定不是故意的。等他清醒了,我一定带他上门道歉。”   “不是故意的?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范潇梦反问她,“你是第一天认识我吗?我是那种能忍气吞声的人吗?”   “哥。”云泠察觉这头劝不动,只好把注意力转向了云深,试图劝说他:“周家跟云家还有生意往来,商场上牵一发动全身,求的是以和为贵。这万一得罪了周家,以后……”   “这个玩笑有点过了。”云深打断了她欲出口的话,真像是听了个笑话般哑然失笑:“我们云家,还怕得罪区区周家?”   童雀在一旁瞧着,渐渐瞧出了些端倪。   嘴里的血味未散,她蹭了一下嘴角,看着手背上的一点猩红,嫌恶心,偏头朝地上啐了口带血的唾沫。   见云泠看向了她,童雀大大方方伸手,拿回了手机:“云泠姐出现的还真是时候。”   云泠面色沉下:“你这话什么意思?”   这么经不起激?   “还能是什么意思?自然是念着云泠姐的好呢。不然,都没个中间人圆场。不过我看云泠姐这气急的样子,倒像是做了什么亏心事怕被我们知道。”童雀紧盯着她的眼,嘴角翘了翘:“也就是开个玩笑,云泠姐可千万别往心里去。”   云泠的脸色愈加难看了,稳住情绪,回了个笑:“没想到这种时候雀雀还有这个闲心开玩笑,心也是够大的。”   “其实我也能理解,云泠姐自然是出于好意。”童雀话锋一转,说:“可我毕竟不是我姐姐,没那么好说话。既然动了我的人,不剜他一块肉,我这心里可真是平衡不了。”   ——动了我的人?!   范潇梦一秒抬头,一脸感动地看着童雀。此刻童雀在她的眼里完全就是救世主,自带天使光环,是blingbling发着光的。   云深也因她这话心底蓦然变得软绵绵的,低眸看掩实的伤口,附议:“我家雀雀确实没那么好说话。”   童雀这会儿忙着跟云泠对峙,压根就没意识到自己的一番话能莫名其妙同时敲开了两个人的心门。   看了一眼突然给自己加戏的云深,短暂默了数秒,童雀提议:“云泠姐要是担心这事脏了云家的手,要不,还是童家出面摆平吧?”   这不痛不痒的提议更是在打云家的脸面,云泠自能权衡利弊,果然不愿意了。急忙摆了摆手,说:“还是别惊动童家了,这事不宜闹那么大。”   警方的电话恰巧回拨过来,童雀接起电话。   对方确认道:“请问,还需要出警吗?”   “需要,麻烦了。”童雀说。   电话挂断,走廊内尴尬无声。僵持间随行的司机急匆匆寻到了地,极小心地架住受伤的云深,送他就医。   童雀欲尾随,回头瞧了一眼抓住她衣角的范潇梦,踮起脚与云深耳语了几句。   云深点头。   越过云泠身侧,步子稍顿,转头看她:“云泠,替我问三叔安。” 第三十七章 :晋江独家【一更】   云深的右臂被碎玻璃瓶扎伤, 碎片残留在皮肉内。出血面积瘆人,万幸没动到重要经脉。   在医院包扎缝合后没停留,带了法务部的人一起, 第一时间赶去了警局。   周炜后脚也被送去了医院,云泠陪同前往, 医院的检查结果是轻微脑震荡。   涉事人员只留了童雀和范潇梦在警局, 轮番进去做笔录。   在侯厅室等待的间隙, 童雀遇上值外勤回来的林昆。   “童小姐?”林昆见到她有些惊讶,看她衣服上有血迹,问:“你怎么在这?这怎么还那么多血呢?受伤了?”   “没。”童雀叹了口气, “一言难尽, 遇上些倒霉事。”   林昆在她对面落座, 摘下警帽扇了扇,问:“犯事了?”   童雀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朝他摊手要水喝,说:“我是那种犯了事会被捉住马脚的人吗?”   林昆被逗笑了, 点了点头, 说:“也是。”   朝路过的同事招招手, 让倒两杯水来。   “陪朋友来的?”林昆合理猜测道。   “嗯。”童雀起身接过林昆同事送来的水, 道了声谢。   重新落座后转头看向林昆, 故作轻松状, 玩笑道:“棍啊,你说你怎么又黑了呢?改明儿别叫‘木棍’了, 干脆叫烧火棍得了。”   “去!谁是木棍?” 林昆表示不服,“林、昆,跟我念,林、昆, 还要我纠正你几次你才能记住?”   “棍儿,头让你一会儿把前天那起报失踪的案子整理好,给他送去。”路过的同事说。   童雀喝了口水,耸耸肩,笑看着林昆。   “……”林昆回手捶了一下一出现就打他脸的同事,“理好了,卷宗就在我办公位右手边抽屉里,让头自己翻去。”   同事莫名挨了拳,揉着肚子止步看林昆对面坐着的童雀,挑眉“嗐”了一声,笑言:“棍儿,艳福不浅啊!”   林昆朝他挥了挥拳,作势要动手:“再贫揍你啊!”   “得!我这就闪,不碍你的好事了。”同事嬉皮笑脸,麻溜地走了。   “这家伙嘴贱,平时就爱乱开玩笑。”林昆一语带过了之前的话题,问童雀:“你朋友那边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地方吗?”   “谢了。”童雀说,“不过你帮我的忙够多了,改天得空了,请你吃个饭。”   “都老熟人了,瞎客气什么啊,咱这种糙汉可不兴那套。”林昆嘻嘻哈哈道,“下次找你讨杯咖啡喝就行了。”   “小意思,给你再加盘上好的点心。”童雀说。   “上道。”林昆说。   才聊了几句,隔壁房就有人叫了林昆一声,催他过去。   林昆忙应了声“来了”,起身。   “改天约。”林昆说。   “行,你忙你的。”童雀说。   林昆绕过桌子,往门的方向走了几步。觉得裤子口袋里有东西硌着他,伸手在口袋里摸了摸,掏出根波板糖。   退回童雀座旁,用手肘碰了碰她的肩,问:“哎!吃不吃糖?”   “吃!”童雀没跟他客气,点头伸手,抓走了他手里握着的那块波板糖:“你这警服里还揣糖呢?这反差萌可怪可爱的。”   “哪儿啊,这玩意儿吃着费牙,我可不喜欢。”林昆说,“这不刚才在外头遇上个走失的孩子嘛,买来哄孩子的。”   童雀转了转手里的糖,说:“那我可是沾了孩子的光了。”   “谁说不是呢。”林昆冲她随意摆了一下手,“走了啊。”   童雀“嗯”了一声,正要回头冲他挥手道别,眼角余光瞥见窗外站着几个着正装的男人,视线转了过去。   中间站着的那位有点眼熟……   云深?   两人视线短暂接触,云深转过脸,对身后尾随着他的几个黑衣男人交代着什么。那几位恭敬垂首,待云深略扬了一下手,才一一应声,有序散开。   云深的视线转了回来,看向室内的童雀。   童雀一时忘了要移开眼,视线重新撞上,她回了神。歪过头冲他晃了晃手里的棒棒糖,咧嘴笑。   这可是替她挡了酒瓶的男人!   那哐当一下,可真的太男人了!   童雀在心里不由感叹。   旧怨就随风散吧,以后可得好好相处。   童雀这么想着,见他进了门,看着他包扎好的胳膊,关心道:“怎么不在医院呆着跑这来了?胳膊上的伤怎么样了?医生怎么说?”   “不好说。”云深在她身边拉开椅子坐下,说:“这伤口近期肯定是不能沾水了,照顾不好可能还会有后遗症。医生的建议是,身边最好别离人。”   “这么严重啊?”童雀丝毫不带犹豫地说,“那行!你这伤我也有责任,等你这伤痊愈之前,都由我来照顾你。”   正中云深的下怀,他略勾了嘴角,说:“这可是童秘书自己揽下的事,到时候可别说是我勉强的你。”   “一点都不勉强!”童雀话音稍顿,之前的那份自信减了大半,不确定道:“不过,我迄今为止好像……没照顾过人。”   “没关系,以后,童秘书只要好好听话就行。”云深说。   好好听话就行?   这话怎么听着像是在给她下套的说辞?   童雀盯着他细瞧了会儿,扯开话题,问:“对了,你刚刚怎么站外头?什么时候来的?”   “在你夸那个警察可爱的时候。”云深说。   “……”莫名觉得这话有点酸是怎么回事?   “你喜欢长得黑的?”云深问。   这是误会了什么吗?   “不!”童雀求生欲很强的一口否认,坚定道:“我喜欢小白脸!”   无声对视了数秒,云深嘴角翘了翘:“这话听着,让人不太高兴。”   看着不像是不高兴的样子。   童雀很殷勤地把手里的波板糖递过去,试图缓和气氛,问:“吃糖吗?”   云深皱眉,抬指推开:“不吃。”   “那我吃啦。”童雀边撕糖纸边说,“这种时候吃点甜的,心情也能好不少。”   云深“嗯”了一声,往后靠了靠,低眸看她啃糖。   她吃东西的时候很像仓鼠,小口啃,咬下糖果一角,腮帮子里囤食。腮帮子鼓起一小块,圆滚滚的,看着格外可爱。   室内静了须臾,有警员不时从这个屋子路过。   云深盯着她瞧了会儿,说:“童秘书,还挺勇敢。”   在夸她?   总算听到句人话了!   童雀心下大悦,笑眼弯弯地转头看他。   “就是不怎么有脑子。”云深说。   “……”童雀嘴角的笑意僵住,只想叹气,诚心建议:“云总,您还是歇歇吧,别累着嘴。”   **   到家夜已深。   云深拒绝了管家的搀扶,朝童雀招了招手,说:“过来,扶一下你的恩人。”   伤的是胳膊又不是脚,这会儿到家了,娇气的像个小姑娘,路都不会自己走了。   童雀难得没跟他抬杠,很顺从地走过去。把住他没受伤的那只手,挂过肩,让他可以架着自己,小心翼翼地扶好他。   也不知他是不是故意的,往前走了没几步,童雀就感觉吃劲。   他像是整个人挂在了她的身上,童雀被迫压弯了腰,不由嘀咕:“你伤到的不是胳膊吗?怎么走路还得人搀呢?那么娇气。”   “可能是……”云深低着眼笑看着她,想了想,找了个相对合理的借口:“失血过多,站不稳。”   听着好像有点道理。   “那我改明儿给你找些补血的营养品回来,补补。”童雀说。   咬咬牙,一步一缓地架着他上楼。   一路行至云深常住的那间客房门前,童雀止步,长舒了口气,说:“终于到了,我可松手了哦,你站好。”   云深没动,曲肘勾住了她的脖子:“童秘书不是说要照顾我吗?这是要溜?”   “溜什么溜?”童雀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我这不是都给你送到房门口了嘛。”   “伤口不能沾水。”云深说。   “……”童雀慢半拍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视线下意识往下飘,红了脸:“那什么,这我恐怕不太方……”   “没什么不方便的,我可是因为童秘书受的伤。”云深说。   童雀僵了一下,提议:“或许,你可以让王叔找人帮……”   “我不习惯外人碰我。”云深说。   童雀挺慌乱地眨眨眼:“可我们其实也不算很……”   “我们是订了婚的,所以不算外人。”云深理所当然道。   好气啊!都不给人机会把话完!   童雀的羞转瞬变成了恼:“你能让我说上句完整的话吗?”   “这句完整了。”云深说。   “……”童雀眨眨眼,又眨眨眼,瞪圆的眼眯起,用一种“我怀疑你在打歪主意”的眼神看着他。   无声对视了数秒,云深撇开视线,抿唇笑。   慢动作直起身,掩住伤口处,“呲”了一声,靠墙皱眉:“疼。”   “又疼了?”童雀急忙凑过去看他包着纱布的胳膊,问:“是不是扯到伤口了?疼得厉害吗?”   毛茸茸的发蹭过鼻尖,云深嗅到了一股好闻的果香味。   低着眼看她卡在发间的小小一枚珍珠发卡,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说:“特别疼。”   嗯?   听语气怎么不太像?   童雀抬眼看他,脚下默默退行一步,拉开距离:“云总不去进修表演专业,可真是屈才了。”   被看出来了?   云深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童雀抬手,朝他晃了晃:“那么,晚安了。”   “童秘书!”云深叫住了她。   童雀抓着门把转头看他:“还有事?”   “童秘书可真是无情。”云深叹了口气,“我们刚建立起来的战友情,这么快就夭折了吗?”   要真放着他不管,童雀其实心里也挺过意不去。毕竟也是因为她受的伤,看着伤得还挺严重的样子。   童雀看着他胳膊上渗血的纱布,简短思考后松开了门把,说:“那先说好,照顾你可以,别提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你要得寸进尺,我给你打骨折。”   “童秘书好凶呀。”云深说。   语气似在撒娇。   朝她招招手,笑言:“对你的恩人好一点。”   没个正形。   童雀走过去抓住了他伸来的手,嘴角翘了翘:“还贫?我看你就是伤得还不够重。”   **   进了房间,不待云深开口,童雀非常积极主动替他解衣扣。贴着身,低着眼,神情专注的一颗颗解开。   待解下最后一颗衣扣,童雀头都没抬一下,侧身绕至他身后。看向他红透的耳廓,抿唇憋笑。轻手轻脚地扒下他的衣袖,替他脱下染血的衬衫。   转而面无异色地站回他面前,把手伸向他腰间的皮带。   距离愈近,她的一颗心跳得愈快。   稳住!   只要她不尴尬,尴尬的就是别人!   指尖触到卡扣位置,云深匆忙退行一步躲开,抓住了她的手腕。   “裤子我可以自己脱。”云深说。   童雀得逞,低着眼偷偷笑了一下。清了清嗓子,抬起头看他:“那要没别的事,我就先……”   “有。”云深说。   “嗯?”童雀满头问号地看着他。   “我的伤口不能碰水。”云深说,“洗澡我可以自己解决,洗头,就拜托童秘书了。”   “我?”童雀指了指自己,确认着问:“我给你洗头?”   “不然呢?”云深指了指她的脚下,转身往浴室方向走,说:“呆这,一会儿有需要会叫你。”   哎呦喂,这位少爷,要求可真不是一般的多。   童雀认栽。   退行至沙发边,坐下。左右四顾,打量云深常住的这间客房。   室内格局跟她那间屋子大同小异,没什么特别的地方。   童雀往后仰了仰,百无聊赖地倒在沙发里玩了会儿云深的手机。懒洋洋打了个哈欠,有点困。   也不知过了多久,支着脑袋昏昏欲睡之际,听到云深在浴室叫了声:“童秘书。”   童雀一秒醒神,忙应了声:“来了!”   揉了揉泛酸的眼,起身去浴室。   云深换上了清爽的浴袍,斜依在移门边看着她进门,笑了一下:“怎么喊你这么久才进来?我还以为童秘书这次又打算不负责任地跑路了呢。”   “这话怎么说的?我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吗?”童雀很不服气地说。   进了浴室她稍显茫然地在原地踌躇片刻,问云深:“要帮你洗头的话,接下来我该做点什么?”   “给我搬张椅子进来。”云深指了指洗手台,说:“放那。”   “哦。”童雀很听话地出去了,没一会儿就拖了张椅子进来,放到洗手台前。   站在洗手台前静默片刻,转头满眼求助地看向云深:“然后呢?”   “调水温。”云深走过去,用腿勾了一下椅子,坐下:“真笨。”   “我都说我不会照顾人了,那我不是正学呢嘛。”童雀说。   云深“嗯”了一声,低着眼看她调水温。   童雀的确是第一次给人洗头,手忙脚乱了一阵。待云深头上起了泡泡,按着揉的时候她总算是没那么慌了。   “我小时候洗澡最喜欢玩泡沫了,洗头的时候可以在脑袋上抓出小揪揪,拧成各种奇奇怪怪的形状,可有意思了。”童雀说。   云深睁开眼,隔着镜子看她。   她的脸上沾到了泡沫,看着有些滑稽。十指在他发间按揉,像是想起了什么,动作稍顿。鼓起腮帮子吹走指间的泡沫,抓他的头发玩。   左抓右抓,没一会儿就给他整出了一个古古怪怪的新发型。   “童秘书。”云深隔着镜子一言难尽地看着她,问:“你在干什么?”   童雀歪过脑袋,两眼放光地看着他,指了指他的头顶,说:“你看!像不像悟空?”   “什么?”云深没反应过来。   童雀眨巴着大眼睛,兴高采烈地提醒他:“就是头发长得像刺猬的那个悟空啊!有筋斗云,会龟波气功的那个!”   “……”   之后近半小时的时间里,云深看着她把自己的头发搓成了“独角兽”、“山羊角”、“金字塔”以及看起来有点像一坨屎的“冰激凌”。   童雀玩嗨了,被自己逗的哈哈笑,问他:“是不是可有意思了?”   像个玩心重的孩子。   “你开心就好。”云深惯着她,说:“要是能把我耳朵里进的水擦一擦,就更好了。”   “少爷,您的要求可真多。”童雀拿了干毛巾替他清理耳朵,嘻嘻哈哈地开玩笑:“我现在这感觉吧,感觉自己就像是旧社会惨遭压迫的卑微洗脚婢,背景音乐必须配一首经典名曲《小白菜》。”   洗脚婢?   云深看着镜子里满是泡沫的脑袋,气笑了:“你现在洗的是脚吗?这是拐着弯骂我呢?”   “那不就是打个比方嘛,小心眼,这都计较。”童雀把他的头摁进了洗脸池里,开水龙头给他冲头发。   “烫烫烫……”云深缩躲间后脑勺磕到了水龙头,身后的椅子跟着哐当一声倒了地。   童雀被吓一跳,瞪大了眼手足无措地看着他挂着一脑袋水站在了她面前。   云深抬手摸了摸后脑勺,幸好没见血,问童雀:“你这是打算烫秃我吗?”   “别担心,你发量多,轻易烫不秃。”童雀说。   “……”竟然还真认真解答了这个问题。   云深伸手拿走了她手里攥着的干毛巾,往脖子里胡乱抹了两下:“行了,我自己来。”   童雀有一种被放弃的感觉,手里的毛巾没了,突然就有点空虚。   “那个……”她犹豫着开口,“我要是现在跟你说,今天的事,我是真的很感激你,是不是显得特别没诚意?”   云深弯腰把泡沫冲洗干净,换了条毛巾擦头发。看她内疚自责的样子,玩笑着逗她:“要表现诚意还不简单?这样,你亲我一下。你要是敢亲我,这诚意自然就……”   话还没说完,就见童雀三两步跨行到了他面前,一脚踩在了他的脚背上。   云深被踩疼了,顷刻断了话音。正要提醒她踩到他了,就见她迅速踮起了脚尖,两手捧住他的脸,在他唇上“啵”的一下用力亲了一口。   “……”   世界安静了。   作者有话要说:  初吻什么感觉?   深QAQ:jio疼。 第三十八章 :晋江独家【二更】   童雀捧着他的脸, 近距离对上他低下的视线,整个人都僵住了。一紧张,手间的力道不自觉加重。捏住他的脸, 紧盯着他被挤压到撅起的唇。   脑子一热就这么干了,现在后悔应该是来不及了吧?   显然, 来不及了。   默然僵持了数秒, 童雀扒着他脸的两只手倏地收回, 背到身后。   “我这是在报恩!”童雀红着脸强调道。   担心这话听着牵强,慌乱间她不忘回归正题,确认着问:“你现在……能感觉到我的诚意了吧?”   云深看着像是才反应过来, 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偏头躲开她的视线, 指了指脚下, 说:“你踩到我了。”   童雀顺着他的指向低头看,瞬间瞪大了眼。   她的右脚踩实了他的脚背, 刚刚好像还踮脚了?   也就是……   踩着他的脚还不够,之后还加重力道碾了碾?!   童雀惊了, 感叹自己可真是个牛人, 说着“报恩”, 转眼就给人伤上加伤。   急忙往后退了几步, 拉开安全距离, 说:“对不起, 我真不是故意的!”   云深像是察觉不到痛,心不在焉的“嗯”了一声, 用干毛巾擦了擦半干的发,说:“没事。”   见他似乎并不介意无辜被踩的意外事件,童雀不由暗暗松了口气。   室内静了须臾,童雀犹豫着开口:“那个……”   歪过脑袋看他红透的耳廓, 问:“你还好吧?”   “挺……挺好的。”云深这也是第一次跟人接吻,心慌得很。她贴过来太快,他完全没能反应过来,初吻就已经被夺了。   感觉很奇妙,心率快,头脑发热。有点像是喝高了的感觉,很上头。   为免被她看出自己的慌乱,云深掩饰着咳了一声,转移话题:“就是,脚疼。”   “……”   童雀眨了眨眼,越发尴尬了,此刻只想溜。迟疑着往门的方向指了指,说:“那个,要没别的什么事,我就先……”   “好!”云深立马点头,冲她摆了摆手:“晚安!”   童雀松了口气,说:“晚安。”   转身往门口方向走,偷偷抚了抚胸口。   “童秘书!”云深突然出声叫她。   童雀一只脚刚迈出门,急忙回头举了一下手,应了声:“在!”   视线撞上,两人同步怔住。静了数秒,转而很默契地相视而笑。   “明天见。”云深说。   童雀扒着门框笑眼弯弯地看着他,应了声:“明天见。”   **   夜深。   童雀在床上滚来滚去怎么都睡不着,转头看着隔在两个房间之间的那堵墙,满脑子都是乱七八糟的画面。   实在难以入眠,她索性坐了起来,手伸到小夜灯处,有一下没一下地按着开关。   房间忽明忽暗,她的视线无意间掠过翻飞窗帘处,瞥见纱幔外明明灭灭有一点光。   窗户没关严?   童雀按灭了房间内的小夜灯,凝神盯着那一处确认了一遍。   确实有光,看着,像是烟头的一点明火。   云深?   他也还没睡吗?   童雀立马坐直了些,抬手理了理睡乱的发,掀开被子下床。   趿拉着拖鞋行至窗前,她抬手的动作稍顿,脑速飞旋。   要是他问起这么晚了还不睡,该怎么回应?   总不能说是在想着他吧?   不行不行!   想什么呢?绝对不行!   就说是做了噩梦开窗透口气好了。   这个理由听着比较合理。   简短思考后,童雀把手伸向了窗帘。   开窗望天,动作静止了两秒,转而非常“自然”地发现了隔壁阳台上坐着的云深。“哎”了一声,说:“你怎么在这?吓我一跳!”   云深转头看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垂手捻灭烟。   四下寂寥,天黑前下了场不算大的雨,气压低。天际暗沉沉的,半点星光都没能漏出来。   他不说话,气氛愈显沉闷。   童雀抬手撩了撩发,主动开口打破沉默,问:“怎么还没睡?是伤口疼吗?”   “不是。”云深往后仰了仰,也不知想起了什么,低叹了口气,说:“做了个噩梦,出来透口气。”   “……”嗯?怎么把她的借口提前用上了?   童雀眨了眨眼,视线低了下去。盯着他拉长的脖线处,一时有些分神,好奇滚动的喉结摸着是怎样的触感?   云深没听见她有回应自己,转头看她,撞见她鬼祟的视线,压着嘴角笑了笑,问:“你呢?怎么还没睡?”   “我……”童雀慢半拍回神,抬眸,看向他含笑的眼。   脑子像是被格式化了,瞬间丧失了思考能力。   无声对视了数秒,云深倾身靠近。伸来手,越过窗,在她耳边打了个响指。   童雀一秒抬手,指着黑漆漆的天,说:“快看!有流星!”   云深看着她,微微一怔,转而噗呲笑出声。   “……”绝了!   如果可以,童雀此刻有一种想打死自己的冲动。   蔫蔫地收回手,耷拉着脑袋,说:“突然好困,我睡了。”   “啪——”的一声关上窗,拉严窗帘。   对窗呆滞站了数秒,童雀背过身,捶了一下脑门。两手捂住脸,哼哼唧唧了几声。   “真是丢人!”她忍不住吐槽自己。   床头的手机屏幕亮起,童雀的注意力转了过去。   走回床边坐下,按开床头的小夜灯,拿起手机。   云混蛋?   童雀抬头往窗户那侧快速瞄了一眼,侧了侧身,颇心虚地点开了新消息。   【谢谢你变着花样逗我笑,真的,很开心。】   像是安抚她的话。   翻译过来就是:虽然你看着脑子不太好的样子,但是,很好笑。   “……”   童雀自动解读了这段话的另外一层意思,突然有一种自暴自弃的感觉。面无表情地丢开手机,噗通一声倒回了床上。   **   云深的伤没什么大碍,有随行家庭医生跟进跟出,伤口恢复得很快。   童雀近来格外听话,既不抬杠也不顶嘴,云深只要一喊“痛”,让她干什么就干什么。就连削水果这样的技能,都被她惊奇点亮了。   童砚对自己这个不靠谱的妹妹向来不怎么放心,特意安排了时间,带着杨蔌蔌一起去云宅拜访。   想着要是妹妹有做的不合适的地方,正好可以当面提点一下。   当然,她愿不愿意听另说。   如果实在相处得不愉快,童砚想着,不如就趁这个机会把妹妹接回去。要真由着她胡闹,这婚事说不定真得搅黄。   去云家的途中童砚拧着眉,支起一根食指顶住杨蔌蔌睡歪的脑袋,一路都在胡思乱想。   只是真到了云家,童砚看着格外温顺听话的童雀,又不知该说点什么。   隐约觉得不太真实,悄悄伸手戳了戳杨蔌蔌的背,童砚看着童雀的方向,悄声问她:“削苹果的那个,真是雀雀?”   “有削苹果的吗?”杨蔌蔌说。   “……”童砚一脸“我果然见了鬼”的表情。   “那分明是在劈苹果好吗?连劈带砍,太暴力了。”杨蔌蔌微眯了眼,附在童砚耳侧悄声道:“更可怕的是,一个敢削,一个还真敢吃。拿着个带皮的苹果核还能高兴成这样,真是服了。”   “别这么说,雀雀这不是……”童砚看了眼干巴巴啃苹果核的云深,忍俊不禁:“算是有进步了,挺好的。”   “哥!”童雀转头看向童砚,一脸热情地举了举手里的水果刀,问他:“你要吃苹果吗?我给你削啊!”   “不用。”童砚担心打击到妹妹的自信心,寻了个自认合适的借口,补充道:“哥哥不爱吃削皮的苹果。”   “……”杨蔌蔌转头看了他一眼。   “蔌蔌呢?”童雀颇得意地说,“我削的苹果,过了这村可没这店了啊!吃不吃?”   “不吃。”杨蔌蔌冷漠回绝。   童雀“嘁”了一声,说:“没眼光。”   云深笑看着她,放下手里啃不了几口的苹果,把她手里胡乱挥舞的刀抽了出来,说:“小心点,刀口别对着自己。”   童砚盯着气氛融洽的二位看了会儿,觉得诧异,压着声问杨蔌蔌:“不过说来也怪,雀雀在家就没听过我的话,怎么跑这来,这么快就被收服了呢?”   “亲哥哥和情哥哥能一样吗?”杨蔌蔌小声嘀咕了句。   童砚品了品这话的意思,点头:“也是。”   **   在欣尚会所有过正面交锋后,腾速的法务部先下手为强,以“故意伤人罪”起诉了周贸商行的大公子周炜。   周炜人虽躺在医院,有云泠事后给他张罗,周家也算是应对的及时。   童雀在进警局配合调查前联系了童砚,让他私底下帮着查一下周家和云家对接的那些生意。   进了云家那么久,她明显能感觉出云家内斗得厉害,三房和主事的大房面和心不和已不是一两日的事。观云泠在会所维护周炜的反应,猜测其中多少有些猫腻。   云深为查周家账下的那些生意,连着几晚都在公司熬着。只是他在明,对方又有了防备,要查清比想象中困难得多。   许是业内人士嗅着味了,周贸商行的股价在持续下跌。   童砚这次上云家,除了日常拜访,还带了份重要文件过来。   杨蔌蔌背靠着书房门,转头四顾,在外守着。门落了锁,童砚和云深、童雀在书房依次落座。   “我这个妹妹的机灵劲儿要是用在生意上,肯定比我这个当哥哥的强。”童砚把一个厚实的文件袋递给了云深,“她预感的不假,你那个三叔,确实有问题。”   童雀起身,径直越过云深,替他接过文件。见童砚正看着她,童雀边拆文件袋边解释:“他手伤了,不方便。”   云深微微一笑,似在夸她:“很乖。”   童雀回以一笑,转手把拆开的文件递给他,不忘很细心地给他翻开。   “你俩倒是挺有默契。”童砚说。   云深“嗯”了一声,低下视线浏览手里的文件。   “周贸商行在报账的时候采用的是票货分离的手段,票款和货款不一致。”童砚简述了文件内容,说:“是你三叔动的手脚,当然,他也有分一杯羹。”   “虚开增值税发.票?”童雀哼笑了声,“集团蛀虫果然无处不在,这个罪可不轻。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跑不了了。”   “雀雀。”童砚又拿起了当哥哥的架子,严肃提醒她:“我有没有教过你,谨言慎行,这事是你能胡乱给主意的吗?”   “实话都不让人说了吗?”童雀很不服气地说。   “没事的,砚哥。”云深护着她,说:“雀雀在我面前,不拘谨才好。”   “教妹无方,让云少见笑了。”童砚无奈叹了口气,摘下眼镜按了按鼻骨,回归正题:“话说回来,这毕竟是云家的事。旁人的意见也仅是参考,要怎么处理,还是由云少你自己决断。”   云深点头:“砚哥说的是。”   **   童砚和杨蔌蔌离开后,云深拿着那份文件在书房静坐了很久。   童雀给他端了药进去,站在一旁剥糖纸,问:“还没想好吗?”   “差不多吧。”云深说。   拿起她递来的药,就着水送服。   张嘴,接住了童雀手里的糖果。   童雀提议:“如果你狠不下心,不如我替你……”   “不用。”云深打断她,说:“这些事你别沾手。”   童雀也没勉强他,点了点头,说:“好。”   “那你再好好想清楚,不急。”童雀端起餐盘打算离开。   “等一下。”云深伸手抓住了她的腕,说:“留下,陪我坐会儿。”   童雀止步,低头看了他一眼。放下餐盘,安静在他对面坐下。   云深无声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嚼碎了嘴里的糖,咽下。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拿起手机。   “金助,发公示文件,腾速收回周贸的全部代理权。稍后会有一封邮件发到你邮箱,你即刻联系法务部,以‘经济犯罪’为切入口,把涉事的周炜重新告上法庭。”   周家已经大伤元气,如今腾速一夜收回全部代理权,无异于是把周贸商行推向了破产边缘。   不过,他只提了涉事的周炜。   这是不打算追究他三叔的过错了吗?   童雀看着他挂了电话,稍作犹豫,还是开了口:“蛇打七寸,现在不抓住机会,不怕回头咬你吗?”   云深抿唇默了片刻,把手机放回了桌上:“不能做绝。”   童雀“嗯”了一声,点头:“其实,也不是不能理解。”   “会对我觉得失望吗?”云深问。   “不会。”童雀一秒都没犹豫地摇头,反问他:“你为什么会这么想?”   “偶尔,会有这样的顾虑。”云深坦言。   “像我们这样的家庭,身不由己的事还少吗?就算被打碎了牙,也得和着血往肚子里咽。”童雀说,“我哥教我的。”   “你看着,不像是会听哥哥话的那种孩子。”云深说。   “偶尔,我也会听一下。”童雀说,“主要看心情。”   云深嘴角翘了翘,点头“嗯”了一声。   “那个……”童雀清了清嗓子,问:“云泠,云泠姐,你跟她关系怎么样?”   “不怎么样。”云深说,“为什么突然这么问?”   “也不算突然,我对云泠姐……”童雀话音顿了一下,寻了个合适的措词,说:“好奇!云泠姐跟我姐姐关系不是很好嘛,我对她,有些好奇。”   “你怀疑你姐姐的死,跟她有关系?”云深问。   这话问的太直接,童雀不知该怎么接话,一时语塞。   “等有机会,我给你探探底。有任何需要可以直接跟我说,毕竟……”云深曲指蹭了蹭鼻尖,耳廓泛红:“我们以后会是最亲近的关系。”   童雀清晰听到了自己剧烈加速的心跳声,自己都不清楚是什么原因引起的。撑膝的手指蜷起,试探着问:“所以……你是从一开始就知道吗?我搬来的目的,你清楚?”   “对。”云深说。   童雀低下头,不再直视他,小声道了句:“对不起。”   是为了什么在道歉?   她自己也说不上来。   就是觉得抱歉,突然之间觉得很对不起他。   “没关系。”云深很温柔地笑了一下,伸手越过桌,轻轻揉了揉她毛茸茸的脑袋。话音轻缓,似在安抚她:“你来了,就够了。”   童雀怔了一下,抬眼看他:“能问你个问题吗?”   云深点头“嗯”了一声:“你问。”   童雀理了理思绪,才开口问:“你在知道自己有个素未谋面的结婚对象的时候,有没有……”   “咚咚咚——”适时响起的敲门声打断了她的对话。   两人循着声同步看向门的方向。   云深不由皱眉,道了声:“进。”   管家得了指示推门进来,恭敬垂首立在书房正中央。   “少爷,有位姓范的小姐说来找人,正在楼下等着。”管家说。   “姓范的小姐?范潇梦?”云深问。   管家点头:“是。”   “不见。”云深不怎么有耐心地朝管家扬了一下手,“就说我不在。”   “这……恐怕不行。”管家挺为难地看向一脸兴奋的童雀,说:“那个范小姐说她是来找童小姐的,没能拦住,已经在会客厅坐下了。”   “我吗?”童雀眨眨眼,指了指自己:“那个有趣的小单纯,真是来找我的?”   “是的,童小姐。”管家应话。   “童小姐也不在,让那个范小姐回吧。”云深说。   “……”管家看着童雀一溜小跑出去的方向,慢半拍回头:“少爷。”   云深望着没关严的书房门方向怔了会儿,揉了揉眉心:“知道了,我看得见。” 第三十九章 :晋江独家【一更】   童雀一听范潇梦找上门了, 瞬间脑补了好几出大戏。   比如“扛枪上阵之豪门夺夫”、“小白花报恩之以身相许”、“人间总得有点绿之伏低做小也可以”……   毕竟在欣尚会所是云深及时出手才得以控制糟糕局面,范潇梦念着他的好也实属正常。更何况范潇梦一直是打直球的性子,明恋云深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童雀非常自信地觉得, 自己脑补的那些狗血剧情一点问题都没有。她向来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见对方是来寻她的, 猜测范潇梦这次来一定又是找她当面对峙, 马不停蹄地去会客。   一会儿见着范潇梦了该说点什么?   要么……继续演吧。   范小单纯这么好骗, 不逗着玩儿那简直就是浪费资源!   童雀一路都在瞎琢磨,下了楼迎面撞见端着果盘的陈嫂,顺手接走了陈嫂手中的果盘。   端好果盘理了理裙摆, 径直往会客厅走。   范潇梦已经在会客厅坐下了, 手里端着杯还在冒着热气的红茶, 正东张西望地四顾打量。   近门前,童雀步子稍顿, 抬指捏了捏嘴角,露出一个灿烂的笑。   范潇梦恰巧转头看了过来, 两眼瞬时一亮。急忙放下手里的杯子站起身, 欣喜道了声:“童小姐!”   “范小姐!”童雀转瞬快步进门, 热情洋溢地弯腰把果盘放到了范潇梦面前, 客套道:“你怎么来了也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好吩咐下去, 准备些像样的茶点。”   “我早就想过来致谢了, 一直没能找到合适的机会。今天凑巧路过,就没打招呼直接过来了。”范潇梦问, “没打扰到你吧?”   “这话怎么说的,范小姐能来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怎么能说是打扰呢。”童雀客客气气地朝她抬了抬手示意,“别站着说话, 你坐。”   “嗯,好。”范潇梦点了点头,落座。   童雀在侧面沙发处顺势坐下。   两人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道该说点什么,气氛有些尴尬。   默了数秒,范潇梦坐直了些,满脸感激地说:“那个……童小姐。上次的事,真的很感谢你。要不是你及时出手阻止,我现在都不知道该怎么有脸活下去。”   “小事,别往心里去。这种事就算换成是别人遇上了,也肯定不会放着不管的。”童雀肯定道。   “不是这样的!”范潇梦说,“我逃跑的时候明明有不少人都看到了,可他们别说是帮我,就是帮忙报个警都不敢,关起门装看不见。其实我也清楚,他们都怕惹祸上身,怕得罪有权有势的周家。像童小姐这么心善,愿意不计后果帮我的,我是真的很感激。”   这话对童雀相当受用,心里乐开了花,面上还不忘谦虚一下:“我也没你说得那么好。”   对视了一眼,范潇梦脸颊微红,低头拿杯,心不在焉地在杯口吹了吹。   室内回归安静。   童雀托腮,盯着范潇梦逐渐红透的脸看了会儿。脑子一得空,又控制不住地开始胡思乱想,琢磨着接下来的戏码是不是这样的——   “找上门的小白花假意奉承示好,瞅准时机突然变脸。红着眼,噗通一声跪倒在她面前,泪眼汪汪无比做作地请求她离开自己最爱的那个男人。   说时迟那时快!   小白花口中的男人从天花板上掉了下来,一把护住了小白花,指着她怒斥‘你这个欺负小白花的坏女人,赶快给我滚出去’。   她受了冤,反倒是一脸淡定。   狂拽酷炫吊炸天地从背后抽出两把冲锋.枪,枪口对准了那对狗男女,仰天大笑了三声‘没想到吧!其实我是个莫得感情的杀手’。   哔——   副本,热血枪战开启。”   “……”不是,说好的狗血呢?为什么是这么个沙雕走向?   童雀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被自己脑补的画面逗乐了,噗呲笑了一声。   范潇梦不清楚她在笑什么,挺迷茫地抬起头看她。   童雀对上她的视线,眨了眨眼,醒神。简短思考后决定在对方出招前先下手为强,主动出击,带偏她的谋划方向!   “来,别客气,吃点水果!”童雀说着话的工夫已经拿起了水果叉,很自来熟地拉起范潇梦的手,把水果叉塞进她的手里。   顺带着给自己加点戏,趁机摸了摸范潇梦软白的手,煞有其事的啧了一声,给她吹彩虹屁:“几天不见,范小姐真是越发.漂亮了。看看这皮肤,简直就跟剥了壳的鸡蛋一样!你平时都是怎么保养的?真是让人羡慕。”   范潇梦明显僵了一下,脸更红了。   盯着童雀拉着自己的那只手,犹豫着开口:“那个……童、童小姐,我这次来其实……”   有道人影迫近,范潇梦话音顿住,看向来人。   座下的沙发有下降的幅度,童雀顺着范潇梦的视线转头看向挨着她落座的云深。   奇怪。   不是说好了“不在”的吗?   怎么突然改主意下楼了?   “深哥?”范潇梦讶异道,“刚刚管家明明说你不在啊。”   云深没什么情绪地看了她一眼,俯身拿果盘里的水果叉。直接略过了这个问题,说:“我就是来吃个水果,你们聊你们的,不用管我。”   “这么说……我之前每次来找你,管家都说你不在,其实都是在忽悠我?”范潇梦总算反应过来了,“你就是不想见我,找了个连改都懒得改一下的借口?”   云深没应声,算是默认了范潇梦的这个说法。   范潇梦觉得自己丢了面子,顿时有些不爽:“还真是男人的嘴,骗人的鬼!亏我每次都还信以为真,以为只是自己运气差!”   生气了?   童雀很有眼力的及时救场,配合着轻推了一下云深的肩,跟着训他:“你看你,怎么回事!怎么能这么对人家姑娘呢?太不像话了!”   “……”云深冷不丁被这么推了一下,刚扎起的一块火龙果掉到了地毯上。   他低头看一眼地上无辜中招的火龙果,表情有些拧巴。难得没跟她抬杠,像个受了气的小媳妇般,不声不响地重新把叉子伸向果盘。   范潇梦转头盯着帮她一起教训云深的童雀看了两秒,躁怒的心绪平复,自我开解了声:“算了!”   “不过,云先生,你能回避一下吗?我有些话,想单独跟童小姐说。”范潇梦说。   云先生?   之前可都是喊“深哥”的,怎么……   这小单纯的感情这么脆弱的吗?   这就决裂了?!   童雀顿觉失望,眨了眨眼,满脸惊讶地看向范潇梦。   说好的枪战大戏呢?   剧情发展怎么不太对劲!   被点了名的“云先生”咽下了嘴里的食物,冷淡道了声:“不能。”   “……”   “……”   这位云先生还真是把“注孤生”的执行力贯彻到底了。   范潇梦迟疑半晌,决定要么就如了他的意,就当他不存在好了。继续之前的客套寒暄:“那个……童小姐,我可以叫你雀雀吗?我感觉这么称呼,好像更亲近些。”   童雀点了点头:“当然可以啊。”   “那雀雀,你叫我潇梦就行!”范潇梦高兴道。   “好。”童雀又点了点头。   “其实我这次来,是有慎重考虑过的。”范潇梦坐直了些,表情转瞬变得有些严肃,说:“雀雀,我已经决定好了!为了报答你上次的恩情,我可以以身相许!”   “……”云深被入喉的果肉呛住了,掩唇猛咳了几声。   童雀瞪圆了眼看她,以为自己听茬了,问:“以……什么?许给谁?”   “你呀!”范潇梦说话间又红了脸,羞涩解释:“我的意思是,你要真的特别喜欢我,不如我们试试吧?反正试试也不亏,说不定我没发现自己隐藏的性取向。”   “……”   完了,好像是有点玩脱了。   “真是……”云深挺无语地笑了一声,“我说范潇梦,你平时出门,是都不带脑子的吗?”   “哎?我说你怎么人身攻击呢?我怎么就没带脑子出门了?”范潇梦不快道。   “其实……其实也不用那么勉强……”见他们闹了不愉快,童雀急忙出声缓和气氛:“我的意思是,范小……不对,是潇梦。潇梦你牺牲太大了。主要是我这人吧,见一个爱一个,其实很渣的。”   这是又要尬拼演技,走“渣女”路线了?   云深挺期待地看着她。   “你的意思是……”范潇梦犯了难,确认着问:“你是又有其他喜欢的人了?”   “对!”童雀很肯定地点了点头。   自己挖的坑,也只能自己含泪填上了!   不忘追加说明:“我特别渣,前阵子我还喜欢女人的,最近我又喜欢男人了。心性不定,特别不靠谱!可不能耽误了潇梦你。”   “……”云深偏头清了清嗓子,曲指掩住上扬的嘴角。   得了她肯定的回复,范潇梦松了口气,如实道:“还好……其实下这个决心,我也挺挣扎的。”   童雀干巴巴笑了一声,觑了眼用胳膊肘轻撞她的云深,悄咪咪踹了他一脚。   “看戏很开心啊?”童雀歪过头咬牙小声道。   云·纯看戏·深毫不掩饰的“嗯”了一声,跟着压低了声:“挺有意思。”   怪不得不愿意走了。   “那这样!今天就由深……云先生,给我们做个见证!”范潇梦起身,端起手边的红茶,煞有其事地朝童雀推了推杯,信誓旦旦道:“以后,雀雀的事,就是我范潇梦的事!我和童雀,要做一辈子的好姐妹!”   这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还真挺合童雀的口味。   她立马很配合地起身给自己倒了杯水,碰了碰范潇梦手中的杯子,说:“成交!”   在一旁看戏的云深没忍住,一不小心笑出了声。   **   送走了范潇梦,童雀折回沙发边坐下。想起之前的一幕,忍不住发笑:“我长这么大,还真是第一次见范小姐这么单纯的人。”   “这叫单纯?”云深哼笑了声,“这明明是单蠢。”   “我说你这嘴怎么就……算了,我看你是没救了。”童雀叹了口气,转而颇有些感慨:“不过说真的,像范潇梦这么好骗的类型,能平安长大,也是……挺不容易的哈?”   “据我所知,把她养大,她父母是费了不少心。”云深拿起手机随意浏览网页,说:“之前我听韩初说起过,范潇梦因为是独女,家里好像也试过让她接手公司的事。”   “后来呢?”童雀问。   “后来她父母想明白了,觉得范潇梦踏实当个米虫其实也挺好的,把接管家族生意的希望寄托在目前还不知道在哪的未来女婿肩上了。”云深说。   “……”   两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同时笑出声。   童雀的手机震了几下,她划开屏幕看新消息。   “范潇梦?”云深合理猜测道。   “嗯。”童雀点点头,手速飞快地回消息,说:“约我明天一起吃饭。”   “她跟云泠关系不错。”云深话音稍顿,低头看手机,似在提醒她:“因为蠢,所以不会说谎,毕竟没脑子圆。”   这话在理。   童雀指尖动作停止,静思了片刻,继续戳点手机。   【童雀:潇梦,你跟云泠常在一起,有听她提起过我姐姐吧?】   【范潇梦:是啊,她那人特别假,谁知道她对谁真是真心呢?反正我已经跟她绝交了。】   【童雀:那你还记不记得,我姐姐出事那天,也就是16年圣诞节的前一天,云泠她是不是真出席了时装周的秀场?中途有没有离开过?时间差不多是中午十二点到下午一点之间。】   【范潇梦:这么久之前的事我不记得了。】   【童雀:那你有没有察觉,我姐姐出事后,云泠有没有什么反常的地方?】   【范潇梦:我平时心大,没太注意。】   看来是问不出什么了。   童雀盯着屏幕看了两秒,叹了口气。正欲暗灭屏幕,对话框弹出了新消息。   【范潇梦:哦,对了!我记得云泠有看过心理医生,说是压力大,这些年一直有在吃心理医生给她开的药。不过我也不太确定,她看心理医生的时间是在你姐姐出事前还是出事后了。】   云泠的心理医生?   童雀托腮,看向近处的云深,故意拖腔拖调地叫他:“深~深~”   “……”云深看着她。   看这纠结的表情,像是消化不良,被噎到了。   童雀挑眉,继续无比做作的嗲声道:“能不能辛苦我们家深深,帮人家一个小小的忙呢?”   云深偏头轻咳了一声,微不可查地露出个笑:“舌头捋直了说话。”   **   临晚餐的点,管家又来书房寻人。   “少爷,夫人来看你了。”管家说。   云深只冷淡应了声:“嗯。”   头都没抬一下。   “夫人?沈姨?”童雀问。   她搬来云家的这处宅子这么久,这还是第一次见云深的母亲找上门,难免有些惊讶。   “对,听闻少爷受了伤,夫人特意推了国外的画展,专程回来看少爷的。”管家说。   见管家没有要走的意思,云深这才抬头看他,不由皱眉:“今天不请自来的客人可真多。”   “你管你妈叫客人?”童雀挺不可思议地脱口问。   转而意识到了点什么,吐了吐舌,小声道了句:“抱歉。”   “少爷,夫人就在楼下坐着。说喝完咖啡就走,不会打扰太久的。”管家说。   是劝他下楼的意思。   童雀在入云家前曾听童砚说起过,云深跟他父母的关系都不怎么好,如今看来是真的。   书房里没了声,气氛一时有些怪异。   童雀看了看垂首不语的管家,又看了看脸色不太好的云深,开口打破僵局:“正巧,我也有些日子没见沈姨了,怪想她的。要不,云总,您屈尊陪我去见见沈姨?”   云深锁眉,默了良久,点头:“嗯。”   **   正如管家说的,云深的母亲到访不足一杯咖啡的时间,便借口有约,匆匆来,匆匆走了。   童雀乖乖巧巧把云母送出门,全程云深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   用晚膳的时候,童雀明显能感觉出云深低落的情绪。有些懊恼自己的多嘴多舌,毕竟这是旁人的家事,她不明缘由,确实不适合随意插手。   要么?   哄哄他?   童雀这么想着,盯着云深瞧了会儿,叫了他一声:“哥哥。”   云深切牛排的动作一瞬顿住,定格了数秒,这才抬起眼看她。   “哥哥。”童雀冲他甜甜一笑,问:“一会儿吃完饭,要跟我一起看电影吗?”   云深没动,像是怔住了,神色不明地看着她。   “我可以把冰激凌分你一半。”童雀举起手里的勺,悬在耳侧往上一扬,很皮地眨了一下右眼,撒娇道:“草莓味的嗷~超甜的!”   云深半晌回神,嘴角翘了翘,应了声:“好。” 第四十章 :晋江独家【二更】   约好一起看电影, 用完晚膳后童雀就把情绪低落的云深带出了门。   云家的这处宅子有些年头了,据传是从云深的爷爷辈传下来的,如今辗转到云深的手里, 成了他在云家很不受待见的哥哥的落脚地。   常翻新维护,健身房、家庭影院、游戏厅、篮球馆之类的设施一应俱全, 打理得很好。   说是去看电影, 其实也没走出这个宅子。   从主宅出来, 行约三五分钟,是健身房。健身房和家庭影院之间隔着一个露天泳池,水清月明。   童雀跨跳至泳池边的花坛上, 提着冰激凌的手抬起, 小心翼翼地保持平衡。低着头, 神情专注地一脚一脚往前迈。   云深曾听童丹说起过,童雀好像自小就喜欢这么踩着边边走直线。   他的视线低了下去, 落在她往前挪行的两只脚上。忆起些旧事,嘴角不自觉上扬。   极有耐心地配合她的步调, 一步不落地跟在她身后。   临家庭影院门前, 童雀的注意力转向了别处。分了心, 单脚支撑没能站稳, 左摇右晃。   尾随其后的云深倏地止步, 急忙伸手, 横栏在她左右。   她很快站稳,没注意侧后方的动向。俯身蹲下, 欣喜盯着花坛间的某一处。   云深松了口气,前伸的手迅速收回,心有余悸地捂了一下包着纱布的右臂。   他的伤静养了些时日,这会儿其实已经没有大碍了。之所以还包着纱布, 主要是因为有这么个道具在童雀会格外乖巧听话。他还没玩够,可不能这么轻易被拆穿。   正走神,童雀突然回过身来。   她站得高,踩在花坛边手一伸,轻松把一个凉丝丝的物件别在了他耳后。   抬眸之际两人视线撞上。   偶有风过,泳池有光涌动,粼粼水纹起了涟漪。   云深近距离对上她含笑的眼,微微一怔,抬手拿耳朵上挂着的东西。   是一朵很漂亮的小花,素白的花瓣,黄色的花蕊,嗅着很香。   “好看吧?”童雀俯身凑近,指了指他手中握着的花,冲他甜甜一笑:“送你。”   云深的视线落在她溢光的眸色间,嘴角不自觉扬起,温声道:“谢谢。”   **   云家的家庭影院播的片子都是院线资源,童雀随意选了个正热播的电影,舒舒服服倒进按摩椅里吃冰激凌。   她的心思不怎么能集中,咬着冰激凌勺,思绪纷杂。   从范潇梦口中无意得知云泠在看心理医生,她不由有些在意。云家内部的关系复杂,父兄间都不一定有真情,更何况是所谓的“闺蜜”。   她在进云家前第一个查的其实是云深,云深跟她姐姐不似她这般,自小便相识。关系不错,但也仅限于朋友层面上的不错。   她的姐姐童丹是个真正意义上的名媛,知书达理,通人情,晓分寸,跟未来会成为自己妹夫的男人向来知道保持该有的距离。   童雀之所以能确定这一点,是因为过去童丹每每提及云家两兄弟,表现出的语气神态都是完全不同的。提到云茂,她姐姐的眼里总像是能闪出光来。   她的姐姐童丹出事那天,云深在巴黎的一个拍卖会上。她托林昆查过他的往返航班记录,后也有姜黎证实,跟他常年厮混的一哥们在那场拍卖会上见过云深。   云深的嫌疑洗清,她才提出进的云家。   之后是跟云茂的相处,时日渐长,她也愈发能理解姐姐为什么会喜欢那个男人了。云茂是个看着淡漠,实则心思敏感细腻的人,跟她的姐姐一样,性子都偏静。   对于姐姐的意外丧生,她多次试探下发现云茂所承下的痛苦不像是装的。   那么,云家剩下跟姐姐接触最多的,也就剩云泠了。   如果是云泠,动机是什么?   感情羁绊?   姐姐喜欢的是云茂,云泠跟云茂是近亲关系,照理是不会生出这样的矛盾。   还是……   被发现了什么不堪的秘密?   “在想什么这么入神?冰激凌都化了。”云深取走她手中握着的勺,挖起一勺冰激凌很自然地送进自己的嘴里。   童雀“诶”了一声,提醒他:“那是我的勺。”   “哦。”云深咽下嘴里的冰激凌,说:“我不嫌弃。”   “我嫌弃。”童雀非常不给面子地说。   云深点头表示明白了,顺势把她怀里抱着的冰激凌拿走,说:“那我吃。”   “厚脸皮!”童雀抬手想打他,忍了忍,伸出的手收回,问:“你的勺呢?”   云深指了指掉到脚边的勺,歪过脑袋眼阔弯弯。像是故意在对她撒娇,露出个超乖的笑:“掉了。”   “……”卖萌可耻!   童雀可太吃他的颜了,这招对她很有效。盯着他看了两秒,嘴角翘了翘,手一挥,很大气地说:“算了算了,都给你。”   云深坐直了些,视线转向幕布,问:“刚刚猪妖出来的那段是不是很可怕?”   “嗯。”童雀敷衍着点点头,她也不清楚电影里播了什么,随口附和:“可怕。”   “这是个科幻片,没有猪妖。”云深说。   “什么意思?”童雀没听明白。   “我现编的。”云深转头看她,轻“呲”了声,语有不满:“跟我一起看个电影都这么没诚意的吗?童秘书。”   “……”这个套路深还真是给她处处设陷啊。   童雀说不过他,冲他龇了龇牙。瞬间转移话题,伸手抢夺他抱着的冰激凌:“冰激凌还我!”   云深动作极快的单手托起冰激凌底盒,往上举,灵巧躲开。   童雀够不到,只能站起来,嘟嘟囔囔地喊着:“还我冰激凌!还我!”   他高举着手里的冰激凌,跟着站起。   童雀情急下蹦到了椅子上,他跟着很幼稚地跳到椅子上。   云深笑看着她气到鼓起的腮帮子,故意逗她。冰激凌往前跟前送过去,见她要拿,迅速抽回。看她扑个空,嘴上还不忘很得意地气她:“小矮子,够不着。”   “啊!气死我了!”童雀气到想踹他一脚。   行动力比脑子快,她抓狂时右脚已经照着他的膝盖踢了过去。   可惜没能得逞,前踹的脚被一只有力的手一把抓住,动不了了。   两人皆是一愣,步调一致地同步低头往下看,画面一瞬定格。   “……”   “……”   糟了,露馅了!   云深松手,跳下椅子,面朝着正前方坐下。腰板绷得笔直,继续边看电影边吃冰激凌。   想装无事发生?   童雀看明白了,颇无语的“哈”了一声。腾空的脚稍稍活动了一下,跟着跳下椅子,坐在了他那一侧的椅子把手上。   “我怎么记得,有人早上还嚷嚷着胳膊疼到抬不起来,穿衣服还需要人帮忙呢?”童雀看着他,俯身曲肘,搭靠着他的肩。   抬指勾住他的下巴尖,把他的脸捏转过来。近距离朝他挑了挑眉,作疑惑状:“奇怪,伤得这么严重,怎么这会儿灵活的像只猴子呢?真是让人费解。”   云深盯着她看了两秒,抿唇掩饰嘴角的笑意。挖了勺冰激凌,讨好般递送到她嘴边:“吃吗?”   “……”童雀一指打翻了被他抢走的冰激凌,站起身,浮夸捂嘴,惊道:“嗨呀,你个小笨笨,怎么就那么不小心呢~”   做作的她自己都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忍不住偷偷搓了搓胳膊。   云深看了一眼被打翻的冰激凌,默了半晌,噗呲一声笑了:“你这脾气还真是……”   “我这脾气怎么了?” 童雀很不服气地打断他,灵魂拷问:“还是说你是有哪儿做对了吗?你还有理了?”   “我错了。”云深一秒认错。   童雀撇撇嘴,冲他做了个抹脖的威胁动作:“再见。”   转身欲走,被云深拉住了腕。   “别这样,开个玩笑,怎么还真气上了?”云深说。   “玩笑?你觉得这是玩笑?”童雀气呼呼甩开他,头都不回地往外走,边走边气道:“害别人担心的都睡不着,竟然说那是玩笑?人渣!”   云深回头看她走远,低叹了声“祖宗”。小心拿起暂放在桌上的小花,追了过去,抓她的手想要拉住她。   童雀抬脚踹他,他退闪间只能松手,保持安全距离紧跟着她,问:“你担心我?”   “做你的春秋大梦去!谁要担心你?你听错了。”童雀矢口否认。   云深三两步跨行到她对面,转身,面朝着她慢慢往后退。笑看着她,肯定道:“你就是在担心我!”   童雀的腿没他长,左移右躲地绕不过去,更气了。扭过脸不看他:“笑什么笑?谁要理你!走开!”   “不走。”   “厚脸皮。”   “对。”   “……”   一路斗着嘴行至童雀房门前,两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不出意外,云深被童雀无情关在了房门外。没能敲开门,他也只能自认理亏,怏怏回房。   开床头灯,坐下。   掌心里躺着的不知名小花泛着丝丝缕缕幽香。   云深低头把玩手中的小花,月夜下她那双泛波的眼在脑中时隐时现,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意。拉开床头柜抽屉,拿出睡前读物,翻开,把那朵小花夹进书页里。   袋中手机在震动。   他拿出手机看完新消息,在屏幕上戳点了几下。   点开“小祖宗”的对话框,拍下夹在书页间的小花,给她发过去。   等了会儿,没能等来她的回复。短暂思考后,给她语音发了个:“晚安。”   不消多时,对方发来一张动图。一只大小眼的胖猫龇着牙,摆着张挑衅的臭脸,鼻孔怼到天花板上,配文:“啥?我没戴眼镜听不清。”   云深看了好几遍那张搞怪动图,保存至表情包,低笑了声:“可爱。”   **   云父的行程安排出了错,云深临时受命,出了趟差。   往返不过三天时间。   云深不在的这三天,童雀少了跟自己抬杠的对象,简直无聊到极点。一个人在办公室里,时常对着主位的空座发呆,琢磨套路深怎么还不回来。   拿着手机翻来转去地想给他发消息,在编辑框里戳戳点点了一大串文字,再一个字一个字删除掉。   孔静舒说了:得端着。   就算云深发来消息问她:“回来给你带礼物,想要什么?”   她也是纠结许久,在对话框里点来点去,又全部删除。摆高了姿态,就是不搭理他。   “编辑了那么久,怎么不发过来?”云深问。   配了张他们之间的对话框截图,顶部圈红字样——   【对方正在输入……】   “我已经等了十分钟了。”云深说。   “……”   童雀当即按灭屏幕,把这么轻易就暴露自己的手机丢了出去。   **   云深一下飞机就给童雀打了电话。   童雀在南院帮云茂一起整理收藏的旧书,站在书架间从口袋掏出频繁震动的手机。待看清了来电显示,嘴角不自觉扬起。盯着亮起的屏幕默数了十个数,才接起电话。   “童秘书,领导回来了,不来接一下吗?”云深问。   童雀嘴角翘了翘,故意梗着脖子跟他顶嘴:“领导腿又没断,自己能走。”   云深心情不错地笑了一下,问:“在家?”   “嗯。”童雀说。   “乖乖等我回来,别乱跑。”云深说。   童雀“嘁”了一声:“谁要听你的。”   “给你带礼物了。”云深说。   “那就……”童雀拖腔拖调地说,“看在礼物的份上,等你一下。”   “一会儿见。”云深说。   “那我就等一小会儿啊,过时不候。”童雀说。   挂了电话,童雀偏过头,视线越过书架间隙,悄咪咪看了一眼仍在慢慢翻阅旧籍的云茂。   “回吧。”云茂头都没抬地说。   童雀简短道了别,把手边没完成的事跟管家交代了一下。从南院出来,一路小跑着回房。忙不迭换了身衣服,补补妆,去花房。   “周嫂,给我取个好看的花瓶来。对了,我还要花剪、打刺钳、剑山、枝剪之类插花的工具。”童雀说。   “童小姐是想插花吗?”周嫂问。   “对。”童雀说,“打发时间。”   精心挑选了一捧花,童雀在花房坐下,拢起碎落的长发,随手挽了个髻。配色、修剪、固定,格外专注。   云深进花房的时候她没发现,注意力集中在花叶间。他站在门口看着她在的方向停顿了数秒,没惊动她。刻意放轻脚步靠近,放下手中的购物袋,在她对面落座。   童雀把刚修剪好的花插进瓶,无意中瞥见对面有个黑影,她吓得一哆嗦。抬眼看去,不由来气,训他:“你是鬼吗?走路都没声的,吓我一跳!”   云深笑看着她,没接话。   童雀对上他的笑脸,气很快就消了。重新低下视线看手里不小心折了枝的花,朝他伸手:“给我递下枝剪。”   云深拿起剪子,转了个方向,把手柄放进她掌心。   她顺势接过,继续修剪。   “我哥说,我要回来,你特别高兴。”云深说。   童雀看都不看他,嘴硬道:“你哥乱说的,别信。”   云深“嗯”了一声,坐直了些,专注看她。   童雀修修剪剪了一阵,正前方投来的视线有如实质,怎么都没办法忽略。   她被盯的不自在,索性放下了手里的工具,抬头回视他。   他不躲,直勾勾盯着她瞧。见她看向自己,眸子里像是闪出了星星,笑意不自觉加深。   无声对视了数秒,童雀绷不住了,问:“看够了吗?”   “不够。”云深说,“三天没见了,就想这么看看你。”   似在与她说情话,声线低缓温柔,格外好听。   童雀嘴角翘了翘,轻咳了声掩饰。偏头挽发,偷偷捏了捏发烫的耳垂。   云深注意到了她的小动作,没戳破她。记起之前她交代自己的事,说:“对了,你托我查的事有了些眉目。不过只能查到云泠的部分就诊记录,要查清病因有难度,毕竟这涉及病患的隐私。”   “能查到就诊时间就已经是帮了大忙了。”童雀问,“怎么说?就时间看能瞧出些端倪吗?”   “具体不太好说。”云深掏出手机,在屏幕上戳点了几下,手机推到她面前。   “云泠成年前就曾频繁出入过精神科,后三叔请了业内专家一对一对她进行了针对性治疗,这事遮掩了过去。好像就是那会儿云泠的精神状态就出了些问题,具体原因不明。只是三叔家口风一向紧,这事,我也是才知道的。”云深说。   童雀细细浏览云深手机里存下的就诊单,云泠的就诊时间跳跃性大。2014年后有过约三年空白期,不知是没及时就诊,还是有了恢复转好迹象。之后是在她姐姐过世后约小半个月的时间里复诊,这个时间点切的有点近,不免让人生疑。   短暂思考后,童雀抬头看向云深,征询他的意见:“可以把这个发给我吗?我想回头再研究一下。”   “可以。”云深说。   童雀把手机推还给他,问:“我姐姐和云泠的相处,你从旁观者角度看,有觉得不对劲的时候吗?”   “云泠?这要怎么说呢?”云深想了想,大致总结了一下:“像我们这样的家庭,不交心,我觉得是很平常的事。”   童雀听懂了,点点头,慎重道了声:“谢谢。”   “在认真跟我道谢?”云深笑问。   “嗯。”童雀由衷道,“你明知我是有目的接近你,非但没生气,还愿意这么帮我,我都不知道该怎么感谢你才好。”   云深低叹了声“小傻子”,伸手越过桌,安抚着揉了揉她的发,说:“很多关系,都是从‘有所求’和‘被需要’开始的。所以,不用道谢。能帮上忙,我比你高兴。”   童雀近距离对上他含笑的眼,心跳不受控般一瞬加速。总觉得小别后的他有些怪怪的,犹豫着开口:“你……”   话刚起了个头,又不知该从何说起,欲言又止。   “怎么了?”云深问。   “没什么。”童雀转移话题,朝他摊手,问:“你不是说给我带礼物了吗?礼物呢?” 第四十一章 :晋江独家   云深低下视线, 看着她朝自己伸来的软白小手。   没多想,把手伸过去,抓了抓她的指尖。   童雀一秒回缩, 临抽回前惊慌打了一下他的手背,怒道:“又耍我呢?”   她看着有些恼, 脸颊却红得异常可爱。   “没。”云深玩笑了句, “我看手相呢。”   这借口为免太假。   童雀把手藏到桌下, 捏了捏被他握过的指腹。扭过脸不看他,嘀咕道:“谁要信你的鬼话。”   云深笑看着她,往后靠了靠。垂手拿起暂搁一旁的购物袋, 推送到她面前, 似哄般温声道:“礼物。”   童雀的视线转了过去, 盯着近前的袋子瞧。拉近了些,取出袋中的盒子, 打开。   “StellaLou!”童雀惊喜抱出盒子里的兔子,满心欢喜地揉了揉。   “StellaLou?”云深伸手扒拉了一下她怀中的兔子, 说:“我看这兔子长得像你, 就给你带回来了。没想到这兔子还有名字。”   “之前舒舒和黎子一起去迪士尼乐园的时候给我带过伴手礼, 就有这只兔子。”童雀想到这事不由哼了一声, “这俩不讲义气, 不带我一起去。”   童雀抱好兔子, 抬起头看他,问:“你去过游乐园吗?”   “没。”云深说。   “那真是太可惜了。听说迪士尼乐园里有工作人员会扮成StellaLou, 可以合影,很有意思的。”童雀一脸遗憾道,“不过我也没去过,我哥不让。说那地方人多, 又杂,太危险。真是好气啊!我哥真的什么都爱管,他就该住海边,管那么宽。”   云深闻言笑了一下:“你哥是为你好。”   “嘁,我是小孩子吗?就爱老生常谈。”童雀很不服气地说。   “等改天有时间,我带你去游乐园。”云深倾身凑近,刻意压着声,说:“不让你哥知道。”   童雀的话音被他带着走,跟着压低了声音,问:“真的假的?你不是又骗我呢吧?”   “不骗你,骗你是小狗。”云深信誓旦旦道。   童雀被他这幼稚的话逗笑了,一手拢在嘴边,继续小声道:“好!那定个日子,我好安排下时间。”   “要不……这周六?”云深问。   童雀比了个OK的手势:“可以。”   她忽地愣了一下,眨眨眼,恢复了正常说话音调,问:“奇怪,我们为什么跟做贼一样?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可能是背着你哥,有点心虚吧。”云深跟着恢复了正常语调,合理分析了一下。   童雀煞有其事地点点头。   两人互看了对方一眼,皆是忍俊不禁。   童雀伸手越过桌,翘起小指,说:“那就这么说好了哦,骗人是小狗,拉钩!”   云深的视线低下,似是想起了什么,默了半晌。伸手勾缠住她的小指,应了声:“好。”   得了准话,童雀心满意足地抽回手。整理了一下瓶中的花束,把花瓶推到他面前。   “这个给你。”童雀说,“看你好像挺喜欢花,就随便弄了弄,算是回礼。”   “特意给我准备的?”云深问。   “不是!”童雀矢口否认,“都说是随便弄弄,顺手当回礼的了。”   云深抿唇笑,低头嗅了嗅瓶中的花,说:“很漂亮,我一会儿把它放在床头,这样梦里都会有花香。”   “这话怎么听着文绉绉的,作诗呢?”童雀心情不错地说了句玩笑话,把玩着怀里的兔子,如实道:“不过说真的,你跟我之前想的不太一样。”   云深没接话,看着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原以为你会送我一个超贵的,或是绝版的东西来衬你的身份,没想到你会送我一个玩偶。这样的手笔,看着不像个富家公子哥,倒更像是邻家哥哥。”童雀说。   “我不太擅长跟异性打交道,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改。”云深说。   “你突然这么认真做什么?我又没觉得这样不好。”童雀抓起兔耳朵开合着揪了揪,强调道:“我的意思是,这样相处很好,很舒服,我很喜欢。”   “喜欢吗?”云深嘴角翘了翘,似是松了口气,说:“那就好。”   搁置桌角的手机在震动,两人的视线同步转了过去。   “云泠?”云深皱了眉,问:“你最近跟她常有联系?”   “嗯。”童雀点点头,拿起手机回消息。   “她跟范潇梦不同,疑心重。”云深默了片刻,说:“如果跟她私底下有接触,记得跟我报备一下。”   童雀抬眼看他,问:“你这话,是以上司的身份在要求我呢?还是在以朋友的角度,在担心我啊?”   “都不是。”云深回。   童雀眨眨眼,又确认着问了一遍:“都不是?”   “是以未婚夫的身份,在跟你讨份心安。”云深说。   “……”怎么听着,像是在说情话?   童雀的心跳一瞬漏了半拍,整个人都懵了。盯着他看了会儿,完全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云深伸来手,在她眼前试探着晃了晃,“喂”了一声,问:“在想什么?”   童雀回神,迅速撇开视线道了声“晚安”。不等他有回应,抱起怀里的兔子玩偶跟逃似的一溜烟跑没影了。   **   晨光破开纱窗,在童雀的眼睑处落下一道光斑。   她皱了眉,蒙起被子揉了揉眼,幽幽转醒。   怀里毛茸茸一团,她蜷起身体搂紧兔子。意识还在浮沉,梦中的一幕仍在脑中来回上演。   幼时常做同一个梦,年岁渐长,她已经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梦里见过那个被光浸染看不清正脸的小哥哥了。   这次的梦境很奇怪,她虽仍没能能辨清小哥哥的相貌,可隐约听到了些从前没听过的话音。   那场梦里她跟小哥哥拉钩,许诺长大后要做他的新娘。   她记起前一夜入睡前跟云深拉过勾,想着大概率是记忆串场,梦境和现实搅乱了。   起床,洗漱。   下楼用早餐,在楼梯口遇上了云深。   互道了声“早”,并肩下楼。   “怎么看着没什么精神?没睡好?”云深问。   “也……不算。”童雀扭头看了他一眼,说:“就是一整晚都在做乱七八糟的梦,觉得有点累。”   云深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问:“做噩梦了?”   “不是。”童雀低头看脚下,下了最后一级台阶,踩在平地上了,她才抬起头问他:“你有没有过,一直重复做同一个梦的时候?”   云深点头:“有。”   “你也有吗?”童雀惊讶道,“我问过黎子、舒舒他们,可他们都不会像我这样来回做同一个梦,我还以为只有我会这样。”   “小时候经历了些事,之后会反复梦到当时的场景。”云深说,“我想,或许是因为潜意识里不想忘记,所以在梦里,就会重复着上演,不断巩固加深那段记忆。”   “你的意思是,梦和现实,其实多少还是有些联系的,是这样的吧?”童雀确认着问。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云深说。   “我听我哥说起过,你跟我姐姐小时候有一起经历过一段波折,你是从那个时候起重复做同一个梦的吗?”童雀问。   步入餐厅,云深没接话,替她拉开椅子,抬手示意她入座。   童雀猜测他是不想回答这样的问题,他不答,也就没追问。   面对面坐下,童雀拿起手边的杯子,喝了口温温的牛奶。   “你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重复做同一个梦的?”云深继续之前的话题。   “小时候。”童雀舔了舔嘴角的奶渍,放下杯子,说:“大概是六岁那年吧,我发了场高烧,差点没能挺过去。据我哥回忆,说我大病初愈,醒来后跟个小傻子一样,连他都不认得了。就是那时候起,我常会做同一个梦。很奇怪,那场梦里的情绪感知很真实,就像是我亲身经历过的一样。我哥说那是因为我跟姐姐姐妹连心,错把姐姐的经历转述,转移到自己的梦境里去了。”   “你信你哥说的?”云深问。   “他有什么理由要骗我呢?”童雀反问他。   “也是,他也是为你好。”云深说,“过去不重要,别胡思乱想。”   童雀不明所以地看了他一眼,低下视线,切掉吐司边。   “今晚有什么安排?”云深问。   “原本是想约云泠姐一起shopping的,但她说已经有约了。正事办不了,我也只能跟黎子他们鬼混了。”童雀说。   “加我一个。”云深说。   “嗯?”童雀以为自己听茬了,诧异道:“你分分钟都在跟钱打交道的大忙人,有时间跟我鬼混?”   “大忙人也是人,也需要休息。”云深说。   “行啊,赶巧我那帮好姐妹想见见你。”童雀挖了勺草莓酱,边抹吐司,边玩笑道:“我那几个姐妹可是见色起意的鼻祖,你看你吧,也算长得人模狗样的,到时候记得保护好自己。”   云深切掉吐司边,把抹了酱的烤土司放进她盘中,说:“那不怕,你会掩护我。”   童雀看着刚入盘的吐司,噗呲一声笑了:“怎么?贿赂我?”   云深抬眸对上她的视线,微微一笑:“算是。” 第四十二章 :晋江独家   “雀雀, 不是说要带你家那位一起来的吗?”孔静舒把童雀往门内拽了拽,探头往外看,只看到了端着托盘路过的服务生, 失望道:“人呢?”   “楼下接电话呢,让我先上来。”童雀随意寻了个座坐下, 转头看了一眼尾随过来的孔静舒, 叮嘱道:“事先声明啊, 一会儿控制着点自己,是我亲姐妹儿就别给我丢人。”   孔静舒顺势在她身边坐下,笑言:“这话说的, 看不起我不是?姐妹儿我是那么饥不择食的人吗?”   在一旁抱着姑娘悠哉喝酒的姜黎随口附和了声:“你是。”   孔静舒踢了他一脚:“滚。”   “雀雀!”范潇梦突然从童雀身后蹦了出来, 举着手里的两根荧光棒乱舞, 咋呼道:“Surprise!”   童雀被吓的撅了一下,回头看她, 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说:“幸好我这心脏抗压力比较强, 不然真得被你吓死。”   “哎, 你家那位云先生呢?又爽约了?”范潇梦问。   “我说, 你们一个个的烦不烦?”姜黎不满道, “那姓云的有什么可看的?不也就长那样吗?至于你们三个两个的, 都跟长颈鹿一样伸长了脖子盼吗?”   “也就长那样?这话你也好意思说。”范潇梦第一个站起来抗议, “你瞎啊?”   包厢里正闹着,云深推门入室, 没有惊动旁人,悄无声息地在童雀身边落座。   童雀一见他就笑:“来了?”   云深点头:“嗯。”   “喝什么?”童雀问。   “跟你一样。”云深说。   服务生送来酒水,两人坐在暗处碰了碰杯。   音乐声有点大,云深偏头凑到童雀耳边, 问:“你们平时在一起都玩些什么?”   “很多啊,比如,飞行棋。”童雀说到这个,不由又笑了一下。转而语气正经了些,说:“你可别小看了我们这样的小聚,虽然看着乱糟糟的,其实也有些名堂。攀关系的,探消息的,当然,也有专门来钓凯子的,反正都各有盘算。”   “你属于哪一类?”云深问。   “基本社交,打发时间,还有……”童雀话音顿了一下,说:“探消息。”   云深大抵能猜到她想探的消息与谁有关,没接话,顺着她的视线看向台上热舞的人群。   孔静舒勾着范潇梦的脖子从隔间回来,瞧见童雀身边坐着的那位,走近了些。待看清了那人的相貌,不由浮夸“哇哦~”了一声,问:“雀雀,不介绍一下吗?”   “介绍什么呀,你们不都知道他嘛。”童雀笑言。   范潇梦指了指云深,凑到孔静舒耳边喊了声:“传说中的云先生!”   “啧,确实,不愧是传说中的,比我想象中的好像更绝。”孔静舒瞬间两眼放光,松开了范潇梦,迈步欲往云深那侧走。   范潇梦快行一步拦了她的去路:“不行!他是雀雀的,谁都不能动!”   “嗐,有你什么事儿啊?护别人的食?我还真是第一次见。”孔静舒说。   童雀看她们斗嘴,被逗得哈哈笑。起身左右各哄了几句,一手一个勾抱住,回头冲云深招呼了声:“你坐着,我出去聊几句,一会儿就来。”   云深点了点头,目送着她带着两个爱闹腾的朋友出去了。   放下杯子掏手机,浏览合作方发来的新消息。   童雀刚走,就有人在他身边落了座。   他不打算搭理,头都没抬一下。   “云总好大的架子,好歹也见过几次了,怎么遇上了连招呼都不打一个?”姜黎酸溜溜地说。   云深滑动屏幕的动作顿住,慢半拍抬头看他,说:“你好。”   “……”姜黎看着他,等了会儿,惊道:“结束了?”   云深嘴角翘了翘,语气不怎么好地说:“不然呢?”   姜黎被他这话噎了一下,挥手示意怀里的姑娘先撤,转头问云深:“像云总这么清高的人,该是没尝过姑娘的滋味吧?要不要我喊几个……”   “你怎么知道我没尝过?”云深打断了他的话。   姜黎立马急了:“你这话什么意思?你背着雀雀在外面乱搞了?”   云深按灭手机屏幕,往后靠了靠,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慢条斯理道:“像我这么清高的人,外头的女人我怎么可能会碰?”   姜黎听懂了他这话的意思,面色明显沉了下去,默了半晌,问:“能喝吗?”   云深点头:“可以。”   “炸弹酒?”姜黎又问。   “行。”云深没异议。   **   童雀万没想到她仅是带着好姐妹们出去简短聊了几句,折回去时云深和姜黎的酒局已经摆开了。   长桌上整齐摆放了两排酒,下摆大的啤酒杯,上端是盛白酒的小杯。一推一撞间白酒兑着啤酒,对局的两位半点没拖泥带水,痛快举杯下肚。   童雀挤过人群上前围观,不解道:“这俩突然抽的什么疯?怎么这就玩儿上了?”   “哇塞!精彩!”范潇梦看着云深的方向瞬间兴奋起来,原地蹦了一下,挥了挥手,喊:“加油!”   孔静舒一直看着姜黎,不由犯了嘀咕:“这家伙是不是有病?不会是玩真的吧?”   童雀没听清她说了什么,回头问她:“什么?”   “没什么。”孔静舒说。   一局“手榴弹”过,正面杠上的两位都跟没事人一样。换了个喝法,小杯中换了啤酒,大杯换了威士忌,新一轮的“中子弹”在围观众人的起哄声中一触即发。   “这么喝,是想喝死在这吗?”童雀瞧着两人都像是在硬撑,渐渐察觉出了些端倪,欲上前阻拦。   “别!”孔静舒急忙拉住她,“事关男人的尊严问题,别掺和。”   “不是……不就是场游戏吗?至于这么拼吗?”童雀清楚孔静舒这话的意思,只是她如今也是看不太明白了:“他俩平时看着脑子都挺正常的,怎么这会儿较上劲了,都这么幼稚呢?”   “就是说啊,那傻黎发疯也就是算了,怎么深……咳,云先生也跟着疯了呢?”范潇梦同觉得不解。   “幼稚?发疯?看你们这一个个没见过世面的那傻样儿。”孔静舒江湖经验很足地说,“男人遇上排解不了的问题,特别是跟感情相关的问题,智商会跟着退化。这种时候,那些所谓的成熟男人,其实跟孩子也没差。”   范潇梦两手捧脸,挺崇拜地看着孔静舒,点了点头:“听着好有道理的样子!原来渣女能通晓这么多道理啊?那以后我也要做渣女。”   “……”童雀一手按住范潇梦的脸把她推开,转头小声斥孔静舒:“别给这小孩儿乱科普些没用的东西,她可什么都信。”   “叫谁小孩儿呢?我瞅你这脸这……那啥吧,更像个小孩儿。”孔静舒低下视线,伸手戳了戳童雀的胸口位置。略弯了腰附在她耳边,笑言:“偷偷问你个事啊,你家那位在床上,关了灯,能分得清正反面吗?”   “……”   **   童雀挺费劲地把醉到意识不清的云深塞进车里,回头冲孔静舒摆了摆手。   “行了,另一个不省心的就交给你了,别给丢马路边就成。”童雀说。   “妥!”孔静舒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不忘叮嘱:“你那位这勾人犯罪的长相太危险,记得把着点分寸啊,别乱来。”   “谁乱来了?电视剧看多了吧你?”童雀说。   “小孩子家家的这就不懂了吧。”孔静舒颇嫌弃地把姜黎歪过来的脑袋推开,说:“我这是经验之谈,酒能乱……”   “再见!”童雀立刻打断了她的话,钻进车里关上门。   车驶出会所停车区,上主路。   童雀拿着手机低头回消息,车拐弯,她感觉肩头一沉,发现云深迷迷糊糊间把头枕在了她肩上。   距离很近,能嗅到很浓重的酒气,搀着点烟草味。   童雀慢半拍转头看他,入目是他密而长的眼睫。   他合着眼,似在安睡。   童雀下意识放缓呼吸,坐直了些。盯着他密压的眼睫看了许久,伸出一根手指,试探着碰了碰他令人艳羡的睫毛。   他皱了眉,唇线跟着绷紧。   看着,像是有转醒的苗头。   童雀匆忙收回手,撇开视线看向车窗外,假装无事发生。   车内静了须臾,童雀偷偷往右肩那侧瞥了一眼。   他很安静,仍在睡着。   途经药房附近,童雀冲驾驶位小声交代:“张师傅,药房门口停一下车,去药房买一下醒酒药。”   司机得了话,忙应了声好,在药房前的临时停车区点下刹车。   枕着童雀的肩正浅眠的云深听到车门开合的声音,幽幽转醒。睁开眼,撑坐起。   抬手扯领带。   “醒了?觉得难受吗?我让司机去买醒酒药了,你再忍一忍。等一会儿喝下药,就能舒服些了。”童雀说。   云深耷拉着眼皮,没接话,看着不怎么清醒的样子。   扯掉领带,解开袖扣。身体发软,往后靠,仰头间脖线拉长。轻咳了声,手指抚过白皙脖颈,指尖下滑,解开最上端的一颗衬衫衣扣,下移……   童雀瞪大了眼看他逐颗解开衣扣,只剩一颗衣扣没解开了,她猛地醒过神来,脑中闪过临别前孔静舒说的“酒能乱……”。   一把按住了他解衣扣的手,童雀手忙脚乱地开车窗:“是觉得闷吗?我这就给你开车窗。你别乱来,衣服扣子赶紧给我扣回去!”   视线无意掠过车窗外,正巧撞见司机正一脸惊愕地站在车外。   童雀不知为何陡然心虚起来,视线躲闪了一下。   云深叫了声“雀雀”,被她按住的手挣脱,反抓住了她的手。抓着她的手放在自己滚烫的脸上,蹭了蹭。   童雀转头看了看衣衫不整的云深,又看了看车窗外站着的司机,呆住。   “……”眼前的场景,迷之古怪。   司机转瞬换上一副“我很懂事”的表情,默默转开视线。后退两步,背过身,走远。   童雀顷刻被一种即将裂开的尴尬笼罩,一脚踹向车门,急于解释,出口的话却很苍白:“想什么呢?给我回来!”   作者有话要说:  司机娇羞捂脸跺脚(/ω\):讨厌啦,这种事还喊人家围观~   ←_←“……”歪?! 第四十三章 :晋江独家   童雀被云深抓住了手腕, 试着抽离,无奈力量悬殊太大,脱不开身。管家差了人把云深架回房, 她也只能任由云深拉着自己,一路尾随。   进了房间, 站在床边, 安静看着管家替云深脱了鞋, 小心翼翼把人放倒在床上。   童雀寻思着这会儿也没自己什么事了,用力掰云深扣牢自己的手指,说:“王叔, 人就交给你了, 我先回去睡了。”   管家急忙起身回应:“好的童小姐, 您早些休息。”   童雀点点头,继续卖力掰云深的手指。拉扯间感觉腕部力量又紧了几分, 她下意识抬眸看向倒卧在床上的云深。   他合着眼,也不知这会儿是醒着还是睡着。   正凝神打量他, 手腕被猛拽了一下。童雀没能留神, 被拉的一个踉跄, 摔绊到床榻上。   云深意识不算清醒, 微睁开眼, 对上她惊慌失措的视线。微微一笑, 顺势翻身将她揽入怀,抱紧了她。   重新闭上眼, 脸深埋进她的颈窝里蹭了蹭。半梦半醒间滚烫的唇附在了她耳畔,温声呢喃:“别走。”   两人之间仅是隔衣贴肤的距离,童雀一下怔住。   管家一秒不带停顿地背过身,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挥手示意立于床侧的另外两位“闲杂人员”赶紧出去。   而后微微侧身,道:“我们就不打扰了,童小姐有什么吩咐,随时差遣。”   “……”什么“就不打扰了”?什么意思?   还没能等童雀有回应,原本随侍的几位纷纷低下头,快步出去。管家确认“闲杂人等”都清走了,这才躬身退离,轻手轻脚地把门关好。   童雀慢半拍明白了他们的意思,望着闭合的房门方向,整个人都惊成了个感叹号。   云家聘用的这些人都是经过统一训练的吗?   怎么这么清奇的脑回路还能保持的这么高度一致呢?   她扭身挣扎,想从云深的怀里挣脱出去,耳边拂过一声低吟。停止了动作,侧耳细听,是云深在轻唤她“雀雀”。   “雀雀别怕。”他的手覆在她后背,似安抚般轻轻拍了拍:“哥哥在。”   哥哥在?   这话好像从前听过,很久之前?让她心里莫名酸了一下,有种欲落泪的奇怪情绪瞬间将她吞噬。   她转过脸,近距离盯着云深看了许久。来回整合记忆深处的碎片,实在记不清从前跟他有过什么交集。   他睁开了眼,温柔回视她。眸间似坠了星子,干净漆亮。   无声对视了数秒,他单手托住了她的后颈,偏头靠近。   童雀没动,被蛊惑般任由他的唇贴上了自己的唇。   轻碰、舔舐、厮磨……   接吻?!   童雀意识到他这是在亲吻自己,不自觉瞪大了眼,心跳声陡然热烈起来。心慌之余,脑子里缓缓弹出了一个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招惹她?   童雀记起初进云家时他总跟自己过不去,他那时之前分明说过——“我的标准,起码得成年。”   这么欠抽的话她可一直记着。   那么,这位欠抽的云先生突然这么招惹她的理由是什么?   因为她是名义上的“未婚妻”?   还是因为,她是曾与他共患难过的童丹的妹妹?   心底涌起一股浓重的委屈感,起因不明。   童雀扭开脸躲过他的吻,伸手推他的肩。他呼吸声愈沉,抓住她撑来的手,滚烫的吻落入她掌中。   握住她的手腕,上推,十指交缠。   翻身将她覆于身下,重新吻住了她的唇。很用力地吻住,唇齿交合,掺杂着暧昧气氛下发酵出的欲望气息。   童雀被禁锢住,动弹不了。   气急,张嘴咬住了他的唇。   他吃痛闷哼了声,撑起身睁眼看她。   童雀松口,望着他唇上的一点猩红。收拢十指,紧捏成拳。稳住情绪,尽量让自己的声音不颤,缓了会儿才提醒他:“你清醒点。”   云深嘴角弯了弯,睫压下,指尖抚过她染了血迹的唇。如妖魅惑人心般,栖在她耳边低语:“今晚,别走。”   **   一夜无梦。   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透过窗,缓慢攀向床沿。   床头柜上隐约传来一阵轻微的手机震动声,只一瞬,便消了音。   童雀意识不清地睁了一下眼,拉起被角,往里拱了拱,脸深埋进一个坚实的胸腔里。   耳边是沉缓的心跳声,一下一下,不断冲击着她的神经。   这声音……   怎么会这么真实?   童雀闭着眼,垂搭在温热躯体上的手指蜷起,胡乱在近身处摸索。   手摁在某个奇怪的部位,停住,试探着抓握了两下。   “……”她终于意识到了点什么,猛地睁开了眼。   见她转醒,云深微微一笑,弓身,鼻尖轻碰了一下她的鼻尖,道了声:“早。”   晨起时的嗓音有股浑然天成的沙质感,挠的人心尖痒。   童雀近距离盯着他含笑的眼,脑中晃过几个脸红心跳的18.禁画面。   是做梦?   还是真实发生过?   她僵了片刻,握着某一处的手默默收回,腰背的清晰酸痛感让她整个人都不好了。理了理头绪,匆忙拉开被子,低头往里瞧。   “……”不是梦!   他昨晚怎么说来着?   ——“雀雀,可以继续吗?”   后来怎么的呢?   她好死不死的,竟真点了头!   童雀面红耳热,一把扣上被子。蒙住脸往后缩,冒出俩眼睛偷偷看他。   此时是不是应该像电视剧里演的那样,惊声尖叫?   又或者,是不是该掉两滴眼泪来泣一泣她无辜牺牲的初夜?   “怎么了?脸怎么这么红?”云深支起身,伸手摸她的额头,问:“是有哪里不舒服?”   “……”童雀眨了眨眼,瞪着他。   抚额的动作停顿了数秒,云深很轻地笑了一声,明知故问:“害羞了?”   这是……在挑衅?   童雀又眨了眨眼,偏头躲开他的摸额攻势。短暂思考后她觉得哭闹其实也没什么用,临时决定像个成年人一样,冷静成熟地处理眼前的棘手状况。   犹豫片刻,转头看他,提出目前最想知道的问题:“你醉酒后,会断片吗?”   “不会。”云深说。   “……”也就是,都记得!   童雀一时语塞,挺纠结地看着他。   “是害羞吗?”云深又凑近了些,温声安抚:“我们是订过婚的,不用害羞。”   “谁?谁要害羞!”童雀矢口否认。   云深盯着她看了会儿,不确定道:“你怎么,看起来好像很失望?”   童雀没立刻接话,坐起来,拉住下滑的被子裹住自己。往床的另一侧挪了挪,拉开距离。视线低下,瞥见某一处,扔了个枕头过去遮住了那个碍眼的东西。   调整了一下逐渐崩坏的表情,这才继续往下说:“这就是场意外,不用当真,你懂吧?”   云深听出了点话外音,问:“你想说什么?”   “我的意思是,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成熟点。这种事不必在意。还有就是,我还小,也还没玩够,所以还没有结婚的打算。”童雀咬字加重,着重点出:“你别想用这件事要挟我!”   云深明显怔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淡去。   室内一时无声,气氛愈显尴尬。   童雀被他看的不自在,仰头往天花板上望了望,问:“怎么没反应?听不懂吗?”   云深默了半晌,才道:“不懂。”   “那我就把话往更直接了说!”童雀涨红了脸,索性破罐子破摔,冲他吼了声:“我是不会对你负责的!”   “……”   “……”   云深嘴角翘了翘,对她露出一个极温柔的笑。   童雀的脸越发红了,满耳朵“咚咚咚”的心跳声。下意识抱紧被子往后缩,问:“你笑什么?”   “觉得你可爱。”云深说。   “……”   童雀僵了会儿,凶巴巴反扑过去捂住他的眼睛:“不许看!”   **   公司早会。   云深的注意力不怎么能集中,不时回头,看向侧后方恨不得把脸扎进地缝里的童雀。   两人视线偶尔碰上,又一瞬错开。   捕捉到她躲闪的视线,云深嘴角不自觉上扬。扯到伤口,曲指抚唇。   而后像是想起了什么,收敛笑意,耳廓发红。   老板嘴上的伤太显眼,一看就是被咬的。   金烁左瞄右看,渐渐看明白了。跟着游了会儿神,脑补了一出精彩的过山车。   “金助?”   “金助!”   云深叫他。   金烁回神,紧盯着他唇部伤口的视线陡然低了下去,躬身回应:“在。”   “怎么这么心不在焉?”云深心情不错,没追究他开会走神的过失,朝他伸手:“把营销部的考核方案给我看一下。”   金烁得了话,走去营销部负责人那侧,把文件拿了过来。   云深低头翻阅文件,会议室里没了声,视线集中在了主位处。   “考核名单里,怎么会有童秘书的名字?”云深问。   营销部负责人急忙起身回话:“是全员考核,所以童秘书也在内。”   “童秘书是我的人。”云深说,“把童秘书从考核名单里剔除。”   ——童秘书是我的人。   这话信息量非常大!   原本集中在主位处的视线整齐划一地转向了他侧后方的童雀。   童雀默默侧转过身,竖起文件袋挡住红透的脸。   营销部负责人跟着偷偷看了童雀一眼,心领神会道:“好的云总。”   散了早会,云深有项目要对接,直接让金烁安排了车。   出会议室前特意回头跟童雀交代了声:“别乱跑,等我回来。”   语气温柔到极致。   吓的童雀转头就跑。   云深看着她逃走的方向,忍不住想笑。一转头,瞥见神色躲闪的金烁,云深收敛了一下,折步往电梯方向走。   一前一后进电梯,云深望着电梯框内的倒影,留神观察了金烁片刻。   “金助。”云深敛睫,低头整理了一下腕表,问:“你从早上开始就一直盯着我的嘴看,是不是好奇这伤怎么来的?”   金烁心说这还用好奇吗?不问都知道是怎么来的好吧。   “上司的隐私,不妄议是职业操守。”金烁严谨回话,“不敢好奇。”   “不好奇你早会走神?”云深话音一顿,似无奈状,说:“算了,也免得你再胡思乱想,就告诉你吧。是亲嘴的时候咬伤的。”   “……”都说了不好奇了,非得说出来。   作者有话要说:  烁QAQ:终究是我一个人扛下了所有。 第四十四章 :晋江独家   云深伸手勾住了童雀的后衣襟, 低头看她。一见她就想笑,问:“跑什么?”   “没跑!谁跑了?”童雀扭身摆脱他的束缚,嘴硬道:“我那是……刚好有事, 没看到你。”   “嗯。”云深点点头,没深究。朝沙发处指了指, 说:“坐下聊两句。”   童雀顺着他的指向往沙发处看了一眼, 稍犹豫, 挪步过去坐下。   云深移步靠近,看着她绷直了背往后缩,微不可查地露出个笑。止步于她身前, 顺势侧转过身, 挨着她坐下。   近距离对上她躲闪的视线, 云深微眯起眼,戏谑道:“在公司躲我一天了。怎么?怕我吃了你?还是, 怕我要你负责?”   “说什么呢?”童雀装听不懂。   “不是说要成熟点吗?一味逃避可不像是个成年人该有的样子。”云深说。   童雀默了两秒,问:“你到底想说什么?”   “就像你说的, 之前的那场‘意外’我们就当没发生过, 一笔划掉。”云深直奔主题, 转瞬补充道:“当然, 你要是想对我负责, 我自然也没意见。”   就当没发生过?   童雀听着隐隐有些别扭, 没多言,看着他。   云深见她没有要接话的意思, 试探着询问:“那这事就这么翻篇了,可以吗?”   “嗯。”童雀没异议。   “那……”云深话音稍顿,手肘撑膝,侧身看她:“明天就是周六了, 带你去游乐园。”   思维跳跃度过大,童雀一时没能想起“游乐园”是怎么回事。   “忘了?”云深一看她这迷茫的表情就猜到了几分,竖起小指在她眼前来回晃了两下,提醒她:“之前还拉了钩的,骗人是小狗。”   “……”童雀僵持片刻,拍走他的手,凶巴巴道:“你才小狗。”   “童秘书这是在转移话题吗?”云深托腮笑看着她,拖长语调“啊——”了一声:“还是说,童秘书其实是个拿的起放不下的人,现在都没胆跟我一起出去玩了?”   “你……你别用激将法!”童雀很不服气地说,“谁拿的起放不下了?我是那么怂的人吗?”   云深绕回之前的话题,确认着问:“那就是同意了?”   童雀怔了一下,忙摇了摇头:“我还没……”   “童秘书果然是个守信的人。”云深打断她,自顾自说道:“那就这么约好了,明早九点,我去找你。”   “……”   **   晨九点,云深准时敲开了隔壁房间的门。   童雀前一晚没怎么睡好,胡思乱想,满脑子乱七八糟的画面。晨光初露才渐有了睡意,敲门声响的时候她仍迷迷糊糊陷在梦境里。   被敲门声搅了睡意,她拖拉了会儿,这才不情不愿地起床开门。   从门缝里探出头。童雀眼睛还没能完全睁开,揉着惺忪的睡眼嘟嘟囔囔的不满道:“还让不让人睡了?这么早。”   “不早了。”云深抬腕敲了敲表盘,“九点。”   童雀耷拉着眼皮“嗯”了一声,说:“等着。”   欲关门。   云深一手撑住了门板,把一个手提袋隔着门缝递进去,说:“穿这个。”   “这什么?”童雀顺手接过,扯开袋口拿出里面放着的一件白T,展开。   看了看衣服上印的StellaLou和Duffy手拉手的图案,视线定格了数秒,又看了看云深穿着的同款T恤。   顿觉清醒不少,讶异道:“情侣装?”   “不是。”云深矢口否认,曲指轻揉了一下鼻尖,耳廓烧红,解释:“梁辰说去游乐园都得穿这个。人群里一眼就能看到,防走失。”   “防走失?”童雀想起他送自己狗牌的时候,也是用的这个借口。她没去过游乐园,也不清楚是不是真有这么个说法,没敢质疑他。   “你快换上吧,我在楼下等你。”云深转身离开,叮嘱了句:“记得穿运动鞋。”   童雀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应了声:“好。”   **   换了同款T恤,并排坐在车后座。   童雀望着车窗外出了会儿神,转头小声问云深:“问你个事啊,不是在意才问的,就是,纯属好奇。”   云深按灭手机屏幕,配合着靠近了些,跟着压低声:“你问。”   “你……”童雀的视线低了下去,攥住衣摆,看着自己并拢的脚尖,悄声问:“是不是第一次?”   云深顷刻听明白了她所指的第一次是什么,默了片刻,点头:“嗯。”   童雀一瞬抬头,挺惊讶地看着他:“那你怎么不尴尬?”   云深抿唇笑,简略总结了一下:“大概是……心理素质比你强一些。”   这是在说她心理素质不好。   童雀听出了话外音,回击他:“不愧是口才绝佳的云总,把脸皮厚说的这么文艺。”   “童秘书也不赖,还是这么牙尖嘴利。”云深说。   贴身对视了数秒,两人很有默契的同步转开视线,轻笑出声。   **   游乐场正门口,排队检票。   童雀在人群中好奇四望,雀跃站到队尾。回头冲云深招了招手,催了声:“快点。”   云深转头看她,快速挑拣了两个头饰,示意随行的人付钱,三两步站到了童雀身边。   背在身后的手伸到她面前,给她展示自己挑选的头饰,问:“喜欢哪个?”   “你还买了这个?”童雀低头看他手里的东西,登时两眼一亮,笑道:“云总好幼稚呀!”   明明就很开心,还非要说幼稚。   云深笑看着她,晃了晃左手拿着的兔耳朵,问:“这个?”   “可以。”童雀伸手拿他手里的兔耳。   他拿着兔耳头饰的手往回缩,说:“我来。”   童雀前伸的手顿了一下,收回,难得没跟他犟。   云深略弯了腰,敛睫。微凉的指尖拂过她柔软的发丝,将她额前垂落的碎发拨至耳后。   风吹开了他额前的发。   他站在灿阳里,兀自发着光。   童雀凝神看他密压的眼睫,任由他摆弄自己。   “好了。”云深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她头上的粉色兔耳,把另一个小恶魔头饰递给她:“你也帮我戴一下。”   童雀望着他溢光的眼,慢半拍醒神。脸烧的滚烫,下意识往回退行了半步,掩饰着凶他:“自己没长手吗?”   云深眼底笑意加深,拉过她的手,把恶魔头饰塞进她掌心。而后两手背到身后,低下头把脑袋给她送过去,孩子般赖皮道:“没长。”   “……”童雀盯着他毛茸茸的脑袋看了两秒,嘴角翘了翘。   偏头轻咳了一声,抬手,给他把恶魔头饰戴上。   收回手之前忍不住悄悄揉了揉他的头发。   很神奇的感觉,他的发量很足,蓬松柔软,跟摸狗的手感完全不一样。   怪不得他那么喜欢揉她脑袋了,这感觉是会上瘾。   童雀这么想着,又忍不住偷偷摸摸地揉了两下。   云深似是意识到了点什么,抬眼看她。   视线撞上,童雀惊慌把他的脑袋往下按,瞥见头饰上有一个开关键一样的东西,急忙道:“你这头饰上有开关,我给你打开。”   说话间拨了一下卡口位置,小恶魔头饰亮了灯。   童雀盯着亮起的头饰怔了会儿,惊喜道:“你这个会发光!”   云深闻声直起身,偏头摸了摸头上的恶魔角,问:“喜欢这个?那……要换吗?”   换?   就是还得再互相帮忙戴一次?   童雀眨了眨眼,一脸防备地抱头护住脑袋上戴着的兔耳朵,坚决道:“不换!”   云深低眸看她,略挑眉,笑了。   “嗨!前面的,别磨叽,往前走走!”后方有人催促。   童雀匆忙回过身,往前看了一眼,迈步向前。   侧面恰有人抱着孩子从她前方穿行而过,简短道了声“让让”。不顾童雀还没来得及站稳,伸手按着她的肩把她直接推开。   童雀被推的一个踉跄,幸好后方的云深眼疾手快抓住了她,才没摔倒。   推人的那位抱紧孩子从缝隙里挤过去,头都不回地快步离开。   童雀望着那人走远的方向,瞬间小脾气有点上头。追过去想拉住那个人理论,起码得讨声道歉。   “算了。”云深抓牢她的手腕往回拽,把人拉回怀,劝了句:“无关紧要的人,别影响了心情。”   童雀眼睁睁看着推人的那位淹没进人海中,彻底寻不到踪迹了。越发恼火,转回视线瞪了云深一眼。   甩开他的手,抱着胳膊气鼓鼓道:“你当然不会影响心情!差点摔了的又不是你!”   云深担心又惹毛这位祖宗,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   有人拽了拽他的衣角。   戴着鹿角头饰的小姑娘见他回头,微红了脸,吴侬软语道:“哥哥,给女朋友买个气球吧。”   童雀跟着回头看,急于否认:“我才不是……”   “好。”云深说。   童雀怔住,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要哪个?”云深低头看她,见她不动,稍作思考,抬手指了指粉色气球,温声问:“这个好不好?”   这个人怎么奇奇怪怪的?   童雀扭过脸不看他,默默转过身,给他留了个冷漠的后脑勺。   身后有窸窸窣窣的说话声,须臾,她垂在身侧的左手被拉住。   童雀抗拒着想把手往回抽,云深低下身,安抚着揉了揉她的发,哄道:“乖,别动。”   确认她不再挣扎,云深这才继续把气球往她手腕上绑,边系边解释:“我刚看边上一对情侣就是这么绑气球的,说是做标记。这样就算被人群挤散了,也能一眼看到悬浮的气球,把人重新找回来。”   花样可真多。   童雀抿唇偷偷笑了一下,专注看他给自己绑气球,没接话。   绑好气球,云深很自然地抓住了她的手,往前抬了抬下巴:“往前再走两步,跟上。”   童雀乖乖“哦”了一声,往前走了几步,没能抽回手,诧异看他:“气球都绑好了,还不松手吗?”   “我可没气球。”云深理所当然地抓牢她的手,牵住的手塞进裤兜里,说:“抓好我,别把我弄丢了。”   童雀猫似的眯起眼,无声打量了他片刻,问:“你是不是就是想牵手,找借口呢?”   云深闻言视线躲闪了一下,抬手挠了挠红透的耳廓,笑的有些羞涩:“很明显吗?”   “……”承认了?! 第四十五章 :晋江独家   童雀双手捧住一个超大杯的可乐, 咬住插在可乐杯上的粉色吸管,仰头望着头顶的云霄飞车飞过来又绕过去。   云深看了她片刻,看她脑袋歪来歪去的样子, 想起了曾看过的一张猫咪动图。拿逗猫棒逗猫的时候,猫好像就是这样, 注意力会高度集中。   伸手拽住她手中可乐杯上的蓝色吸管, 低头喝了一口她手里的可乐。   她没什么反应, 满耳朵的尖叫声吸引了她的全部注意力。   跟猫是有几分像,都挺可爱。   云深默了半晌,顺着她的视线往上看, 记起之前她连快行的车都不敢坐, 猜到了个大概:“不敢玩?”   “过过眼瘾就好。”童雀转头看他, 煞有其事地摸了摸胸口位置,道:“心脏不好。”   “就跟喜欢赛车一个意思?”云深自动解读了这层信息。   “嗯, 喜欢又不一定非要参与,看看也很开心呀。”童雀偏头往他那侧靠近了些, 一手拢在嘴边与他说悄悄话:“刚刚我看到有个男的从大摆锤上下来站都站不稳, 还要在小女朋友面前逞强。结果被女朋友搀着走了没几步就吐了, 好惨。”   云深点点头, 嘴角勾起笑意, 附和:“那确实挺惨。”   “你要去玩吗?我坐这看你玩。”童雀说。   “不要, 我想跟你一起玩。”云深说。   “我不敢坐那个。”童雀老实巴交道,静了数秒, 转头往四面看了一圈。指着排队的某一处,冲他眨眨眼:“旋转木马,一起?”   “可以。”云深没异议。   童雀没料到他会一口应下,惊讶道:“我以为你会很嫌弃地说‘幼稚’。”   “是还……”云深点点头, 配合着换上一张嫌弃脸:“挺幼稚。”   “……”童雀盯着他看了两秒,噗呲笑了一声。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说着话,并肩往旋转木马的方向走。   童雀瞥见有冰激凌车,转脚变了方向,往那侧小跑过去。   回头冲云深挥了挥手,问:“这里的冰激凌好可爱,你要什么口味的?”   云深止步看她,回:“草莓味。”   童雀应了声“好”,转回视线弯腰看玻璃柜,指了指粉色的爪爪冰棍,问:“你好,请问这是草莓味的吗?”   “是的。”穿着卡通服的柜员问,“这个是要拿一支吗?”   “要两支。”童雀抬手比了个二,下巴朝尾随过来的云深点了点,说:“他付钱。”   云深站到她身边,很宠地笑了一下,应了声:“知道了。”   穿卡通服的柜员回过身从冰箱里取出两支粉色的爪爪冰棍递过去,羡慕道:“真恩爱。”   童雀接过可爱的爪爪冰棍,闻言看了柜员一眼。没打算跟陌生人多作解释,礼貌道了声:“谢谢。”   云深的身上只有卡,没有带零钱的习惯,接过店员手里的另一支冰棍,心情不错地回手示意随行人员付款。   “我发现你只要出门,身后就不离人。”童雀说,“我和姐姐成年前也这样,总被人跟着,一点自由都没有,我就觉得特别烦。”   “现在怎么没人跟了?”云深问。   “18岁生日那天,我在黎子和舒舒的掩护下闹离家出走了。这么闹了闹,才换来了如今的自由。”童雀颇得意地自夸道,“我可真是机智坏了!”   “胡闹。”云深说。   “说起离家出走那次……”童雀转瞬像是想起了什么,话音稍顿,歪过脸瞧他。伸手用掌心遮住他的下半张脸,微眯了眼:“我怎么好像记得……”   “巡游的花车来了!就在海盗船那边,快去看!可热闹了!”人群里有人兴高采烈地喊道。   “花车?”童雀登时眼睛一亮,拉住云深的手,循着人流的方向往前奔行,兴奋道:“我听舒舒说过,花车那里有很多穿着卡通服的工作人员,还能一起合影,超级棒!”   云深低头看她抓牢自己的那只手,嘴角扬起,问:“不是说要去坐旋转木马吗?不去了?”   “不去了!去看花车!”童雀头都顾不上回一下地说。   真是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   云深任由她拉着自己,跟着她的脚步走走停停。低下视线看她身后飘起又甩落的发丝,思绪不自觉拉长。   她满十八岁生日那天,他们是有见过。是他偷偷去的,原打算就远远地看一眼,没料到会跟出逃的她撞个满怀。   她那时穿着内场服务生的衣服,匆忙将他推至角落,贴身比了个“嘘——”的手势,警惕回头望。   待身后那帮寻她的人散了去,这才转头看他。   视线相触一瞬,她明显怔了一下。默然对视数秒,她伸手,欲摘他面上的口罩。   他一把抓住了她伸来的手,偏头躲开,解释:“感冒。”   “我们……是不是见过?”她问。   姜黎恰从走廊另一侧跑来,不由分说,一把抓住她另一只手,道了声“快跑”,带着她疾步离开。   他那时就站在那场热闹宴会的角落里,眼睁睁看着她被自己抓住的手从掌间抽离,看着另一个人带走了她。   很久之前,他想紧紧抓牢的那只手,也是这么生生被人掰离。   他站在那里,突然之间觉得很寂寞。整个人像是悬于无根孤岛之上,鼎沸人声顷刻将他吞没……   “小心!”童雀拽了一下牵住的手,把他拉到自己近身处,看了眼差点撞上的花车。低头看他失手掉落的爪爪冰棍,问:“怎么走神了?在想什么?”   云深回神,随口敷衍了句:“没想什么。”   随行的人立马取出纸巾蹲下,捡走掉落的冰棍,扔进附近的垃圾桶中。   “怎么突然不高兴了?”童雀把自己的冰棍举到情绪明显低落的云深面前,问:“要吃我的吗?”   云深隔着冰棍看了她两秒,嘴角翘了翘,弯腰张嘴。   童雀一秒往回缩,见他扑了个空,哈哈笑。   云深看她小尾巴快翘上天的得意模样,心情转好。抓住她的手腕往回拉,咬了口她手里的冰棍,看着她瞬间呆住的傻样,忍俊不禁。   花车的音乐声陡然变得欢快起来,伴着轻快的乐声,有细密的水珠从车上洒下。   童雀被水淋到,下意识往云深的怀里缩躲了一下,注意力重新转向了花车。   车灯闪烁,车上着玩偶服的工作人员陆续跳下车,拉起手围着花车动作略显笨拙地转圈跳舞。   欢愉的气氛很快感染了围观人群,不时有人加入其中。   周遭杂声很大,童雀踮起脚凑到云深耳边喊话:“一起啊?”   云深点头:“好!”   得了回应,她扬手把吃剩的冰棍往垃圾桶里一抛。拉着他的手,退行着引他一起步入热舞的人群。   云深低头看她,她踩着音乐的节点蹦蹦跳跳。睫尾挂了剔透的水珠,眼阔弯弯,对他笑。   美好的似假象。   蹦跳间她的视线转向了某一处,定格了数秒,抓着他的手晃了晃,欣喜道:“StellaLou!我们去跟她一起合个影吧?”   云深都依着她,被她拉着挤过人群,站到了那只显眼的兔子身边。   童雀眼睛亮晶晶地看着那只比自己高了很多的大兔子,礼貌询问可不可以合影,得了肯定的回复,眼底笑意愈深。   拉着云深一左一右站到兔子身前,童雀临时起意,说:“要不设计个摆拍动作吧?比心怎么样?”   云深粗略想了想以往见过的比心动作,点头回应:“好。”   “来,看镜头。”前头拿着单反的那位抬手示意。   两人同步看向前方,童雀对着镜头两指一捏,比了个心。云深抬起胳膊,在头顶半拢成圈,动作生涩地往她那侧扭身靠近。   “咔嚓——”快门声响。   各自比心比了个寂寞的两位面面相觑,须臾,欢声大笑。   “好傻!”童雀笑着损他。   云深无奈叹了口气:“拜你所赐。”   **   天色擦黑,童雀坐进车里,接过云深递来的干毛巾。摘了被水打湿的兔耳头饰,解开发带,随意擦了擦乱糟糟湿漉漉的长发。   “今天真的玩得好尽兴呀!”童雀笑眼弯弯地看他,嘴甜道:“谢谢哥哥带我出来玩!”   云深看了她一眼,嘴角翘了翘,没接话。   “怎么不说话?你是冷场王吗?”童雀玩笑道。   “突然嘴甜,有点不习惯。”云深说。   童雀啧啧啧了几声:“真难伺候。”   云深用毛巾擦了一下脸,伸手接过前头递来的手机,低头看亮起的屏幕。   拂开额前遮眼的发,精致五官展露无遗。   童雀凝神盯着他看了片刻,由衷道:“你真的没谈过恋爱吗?我看你这长相,挺招人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毫无恋爱经验的类型。”   云深闻言心情不错地笑了一下:“在夸我?”   “差不多吧。”童雀含糊道,“就是觉得不可思议,怎么都想不通。”   车徐徐往前开,车内静了半晌。   童雀突然冒出小小声的一句:“你是喜欢男人吗?”   “……”云深滑动屏幕的动作一顿,按了按鼻骨:“不喜欢。”   “那你莫非真的是……”   “性冷淡”这三个字童雀不太好意思说出口,欲言又止。   “不是。”云深显然跟她的脑回路重合了,转头警告她:“你少结交些乱七八糟的朋友,脑子都要坏掉了。”   童雀心说你说就说嘛,凶什么?   怂怂的“哦”了一声,乖乖道:“知道了。”   车子上了高架桥,平稳前行。   童雀前一夜没睡好,上车后打了好几个哈欠。晃晃悠悠眼皮直打架,实在是扛不住了。脑袋一歪,舒舒服服倒在云深肩上,闭眼睡觉。   云深坐直了些,单手虚扶在她脸侧,防止她滑下肩。   视线在她密压的眼睫处停留了片刻,转向手机屏幕。   相册往后划,来回翻看游乐园里拍到的照片。动作定格,看着比心手势不在同一频道的那张照片,嘴角不自觉上扬。   设置成屏保。   抓住她的手,感受着掌心递来的清晰温度,心一点一点被填满。闭上眼,在她柔软发丝间轻蹭了蹭。   这样,就很好。 第四十六章 :晋江独家【一更】   晨起, 在楼梯口遇上。互道了声“早”,并肩下楼。   童雀无意间瞥见云深手机屏保换成了两人的合照,心下窃喜。清了清嗓子, 指着云深手机亮起的屏幕故作惊讶道:“呦,云总换手机屏保了?”   云深耳廓烧红, 转过脸不看她:“嗯。”   童雀窥见了他似在害羞, 故意逗他:“怎么, 又是拿我辟邪呢?”   云深不置可否,轻笑了声:“你猜。”   “我猜啊……”童雀拖长了音调,歪过头笑眼弯弯地瞧他:“我猜, 你是不是喜欢我?”   云深脚下步子稍滞, 低着眼“嗯”了一声, 说:“喜欢。”   话音不高不低,童雀听清了。明明就是句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话, 她听入耳,心跳却是在疯狂加速。   默了片刻, 大大方方点了点头, 说:“其实我也……”   她欲言又止, 云深止步, 抬眼看她。   童雀捕捉到了他眼中一闪而过期待, 很皮地冲他扮了个鬼脸, 说:“其实我也挺喜欢我自己的!”   “……”云深盯着她看了两秒,很宠地笑了一下。   **   几场秋雨滂沱而过, 盛夏的余威彻底浇熄,天转凉。   云深的生日宴跟往年一样,办的极盛大。约半年前就进入了筹备期,大到择址、创意, 小到来客名单、桌位排序,半点不能马虎。   说是生日宴,不过是一场大型的社交趴。巩固人脉资源,促进关系链,受邀的都是业界有头有脸的人物。   童雀自出生就已能适应这样的场合,始终保持得体的笑颜,尾随云深一路会客。   应酬累人,笑到脸僵,撤席后才算是稍得了一丝喘息空间。   云深注意到了她的疲态,回握住她的手,倾身凑到她耳边低语了几句。   她点点头,放下高脚杯,提起裙摆,任由云深拉着自己进贵宾休息室。   候在门侧的服务生躬身开门。   入室,云深锁上门,指了指贵妃椅:“去那坐着。”   童雀没异议,松开他的手,走去贵妃椅那侧坐下。放下手包,竖起两根手指,抵住酒窝位置,揉了揉发酸的脸。   云深尾随至她身前,低头看她,问:“累了?”   童雀点头:“嗯。”   云深的视线低了下去,盯着她磨红的脚看了数秒,屈膝蹲下。   伸手抓她的脚踝。   她的脚下意识往后缩,警惕看他。   云深前伸的手没有收回,抬起眼看她。微微一笑,似哄般道了声:“乖。”   童雀抿唇犹豫片刻,缩藏的脚探出裙摆,看着他抓住了自己的脚裸,动作轻缓地替她脱下高跟鞋。   他的手有些凉,掌心宽大坚实。单手托住她的脚后跟,指尖一下一下捏着她的关节部位。力道不轻不重,很快便缓解了长时间穿高跟鞋引起的胀痛感,很舒服。   童雀落在他指间的视线上抬,凝神看他垂下的眼睫。心底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悄悄融化,微痒。   静默间她终于意识到他的手法很熟练,应该不是第一次替人按摩。   他一个富家少爷,这么熟练的按摩手法是怎么练出来的?   她心里犯了嘀咕,斟酌了一下,才开口:“你好像很会照顾人。”   云深看她一眼,换了只脚继续替她按摩。听出她是有了猜疑,为免她胡思乱想,解释道:“从前我哥很抵触外人碰他。”   是因为需要照顾哥哥,才学会了按摩。   童雀听明白了,点点头,夸他:“你真是个好弟弟。”   云深不想继续这个话题,记起之前在外面童雀跟云泠在角落聊了许久,提醒她:“我看你近来跟云泠的接触有点过密了。云泠这个人自小心思就沉,她的话也不能尽信,自己注意点。”   “知道了,我又不是傻子。”童雀说。   视线掠过搁置在一旁的手包,记起之前一直忙忙碌碌,还没能余下时间把礼物给他。   打开手包,拿出一个系了绸带的黑色小盒子,递给他:“生日快乐。”   云深看着递送到自己面前的黑盒子,眼底浸染笑意,惊喜看她:“礼物?”   “嗯。”童雀被他的笑颜感染,嘴角不自觉上扬,傲娇道:“我不太会挑礼物,随意买的。要是不喜欢,扔了就是,不用告诉我。”   云深接过她手里的盒子,扯开系盒的绸带,笑言:“你就是送块石头给我,我都喜欢。”   “你怎么知道我送的是石头?”童雀惊讶道。   “……”云深开盒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她:“真是石头?”   “嗯!”童雀煞有其事地点点头,反问他:“你不是说是石头都会喜欢吗?骗人的?”   “喜欢!这么有创意的礼物,怎么会不喜欢?”云深肯定道。   童雀抿唇憋住笑,安静看他继续开盒。   盒子里装着的是百达翡丽5990款限量全钻满天星腕表,镶嵌的钻石在水晶灯下闪闪发光。   云深看着盒子里的手表,明显愣了一下:“石头?”   这瞬间愣住的表情实在可爱。   是把她诓他的玩笑话当真了?   童雀指了指盒中的手表,逗他:“这表上亮晶晶的小石头它难道不好看吗?”   “好看!”云深说。   小心翼翼地把装有手表的盒子放到贵妃椅上,摘下手腕上戴着的手表放置一侧。   手伸过去,满眼期待地看着她:“帮我戴上。”   童雀低头看他朝自己伸来的手,歪了歪脑袋,问:“撒娇吗?”   “是啊。”云深说。   看着乖巧极了。   “堂堂云总,还会撒娇?”童雀不依不饶地逗他。   云深抿唇笑,默了半晌,学着她的样子歪了歪脑袋。软了声调,重复着回:“是啊。”   童雀这还是第一次见他的这一面。   看来他是真的很开心,简直一反常态,萌到血槽空掉!   “看在你生日的份上,惯着你。”童雀说。   拿出盒子里的手表,解开卡扣位置,替他戴上。   云深专注看她,眼底笑意渐深。听到她跟自己说“戴好了”,几乎没怎么思考,迅速起身。   在她唇上蜻蜓点水般落下一吻,道了声:“谢谢。”   **   姜黎常组局,自从童雀身边多了个云深后,他这夜场小王子的名头快挂不住了。   但凡是个女的,走过云深身侧,眼睛都恨不得长在他身上。   姜黎不服气,总爱找云深的茬,不过嘴上功夫练的不到位,常把自己气个半死。   围观两位斗嘴,已成童雀和孔静舒的快乐源泉之一。偶尔两位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主还会故意找点事,引他们闹一闹活跃气氛。   童雀给云深送的生日礼物是孔静舒陪她一起挑的,云深进会所,孔静舒一眼就认出了他手腕上戴着的那块表是童雀送的。   孔静舒跟童雀交换了个眼神,语气浮夸道:“云总,你这表不错啊,怪晃眼的。”   云深择了个空座坐下,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转头望了眼正看他的姜黎,说:“是不错,雀雀送我的生日礼物。”   “呦,那还真是难得,我家雀雀最烦送礼之类的琐碎事了。”孔静舒走去姜黎身边,搭着他的肩乐呵呵道:“就连黎子跟她认识了那么多年,都没正经得个礼物呢。”   突然被点了名的姜黎立马坐不住了,掸开她搭着自己肩的那只手,嘴硬道:“怎么雀雀就没送过我礼物了?胡说八道什么?”   正跟范潇梦说悄悄话的童雀闻声看他,简短回忆了一下,不记得自己有送过这位猪队友什么礼物。   “是吗?”云深淡笑。   解开衬衫袖扣,往上翻折了两圈。抻开臂,故意把表盘露了出来。   成功把姜黎的视线勾到了腕表上,云深这才转而慢条斯理地端起酒杯,朝姜黎的方向举了举杯,问:“那她都送你什么了?”   姜黎的嚣张气焰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了下去,端杯喝酒,含糊不清地说了句什么。   云深没听清,看着他。   “拆台小能手”孔静舒噗呲一声笑了,猛拍了一下姜黎的背:“就一个破抱枕你也好意思说出口?”   姜黎被酒呛到了,偏头咳了一阵。也不知是被呛的还是臊的,脸都红了。   “怎么就破抱枕了?那是雀雀送我的升学礼物,你知道那抱枕上印着什么吗你就乱说?”姜黎看了眼憋笑的云深,“听过‘礼轻情意重’吗?礼物重要的是情意,不是价格高低能轻易衡量的。”   孔静舒“哦”了一声,问:“那抱枕上印什么了?这么有意义呐?”   “是印成五三封面的抱枕,在我初三毕业那天送的。”姜黎强调道,“你看人这抱枕送的多应景,多有心意!”   孔静舒耸耸肩,诧异看向童雀:“五三?”   “五年单身,三年当狗。”童雀接上了话。   “……”   “……”   云深揉了揉童雀毛茸茸的小脑袋,笑着道了声:“淘气。”   “你怎么总摸她头发?”姜黎迅速转移话题,故意找茬道:“你不知道雀雀怕长不高,最讨厌别人摸她头了吗?”   “你才长不高!”童雀气鼓鼓瞪了姜黎一眼。   “这个,我还真不太清楚。”云深安抚着又揉了揉她的发,转瞬像是想起了什么,轻“呲”了声,看向姜黎:“我最近新学了个词,不是很能理解其中的深意,想跟姜少讨教讨教。”   “突然这么客气?”姜黎曲肘撑住身后的吧台,晃了晃腿,说:“你随便问!就没有姜爷我不知道的。”   “双标。”云深往后靠了靠,换了个极慵懒的姿势笑看着他,似挑衅,曲指轻敲表盘,问:“这个词,姜少听过吗?”   孔静舒一手拢于嘴侧,“非常好心”地悄声给姜黎解释了一下:“这话的意思可能是,雀雀她对‘摸头杀’的喜恶值,分人。”   “……”姜黎嘴角的笑意僵住。   得逞,孔静舒撩了撩发,撑遮住脸,朝童雀暗挑眉。两人很有默契地对视一眼,注意力同步转向了姜黎,憋住笑。   “哇——这个人真的是,气人的本事见长啊!”姜黎坐不住了,放下酒杯挺躁地揪了揪额前的发,回手推了一把一旁快乐吃瓜的孔静舒,说:“我跟你们说,今天谁都别拦我,我必须跟这家伙干一架!”   “好!”童雀第一个起立给他鼓了鼓掌,“果然是黎子,勇气可嘉!友情提醒一下,你准备干架的这位可是练了十几年散打的。”   “散、散打?”姜黎的舌头瞬间有点捋不直了。   云深点点头,站起身。抬手解衣扣,衣领敞开了些,谦虚道:“也就是,业余爱好。”   看这架势……   这是准备迎战了?   姜黎也就是嘴皮子溜,真要干起来,他连童雀都打不过。秒怂,回手偷偷戳了戳孔静舒,用眼神疯狂暗示她:“别拦我!”   “谁拦你了?”孔静舒装看不懂,手一扬,说:“去吧!”   姜黎僵了会儿,从口袋掏出手机,背过身“喂”了一声,说:“什么?这么急?那我这就……”   手机铃声恰巧响起。   他手忙脚乱间差点把手机丢出去,迅速挂断。   “……”   左右无声。   姜黎吸了吸鼻子,假装无事发生,坐下继续喝酒:“那什么……今天我请客。”   **   室内太吵,童雀去走廊接电话。   简短约了见面时间,挂断。   转身正要回去,瞥见近身处门开了。   云深嘴里咬着根未点的烟迈出门,侧头看她一眼。靠站在她身边,夹走唇间的烟低头把玩,问:“又是云泠的电话?”   童雀猜测他是看到了来电显示,点点头:“嗯。”   云深翻转烟的动作稍顿,略过了这个话题,指了指门,说:“你这群朋友太能闹腾,我一直都觉得挺奇怪,你怎么这么喜欢跟他们鬼混?”   “我还觉得你奇怪呢,你的社交圈都是那种一板一眼的老顽固,跟我哥似的,没劲。”童雀靠回原位,与他闲聊,说:“我就是喜欢跟舒舒他们在一起,大家都是黑料一地,没有包袱,不用端着很舒服。”   “听着,好像有点道理。”云深说。   “你不也不排斥跟他们一起玩吗?不然,你怎么总跟着我鬼混?”童雀笑道。   云深低眸一笑,没否认。   “对了。”云深记起前一晚云茂与他提起童雀有些日子没去南院了,问:“我哥说周六想找我们一起吃个便饭,方便吗?”   “可以啊,我正巧周六没什么安排。”童雀说。   有服务生端着装有瓜果的托盘路过,云深直起身,把手中的烟投进近身处的垃圾桶里。   待过道往来的人散去,重归清净,他才道:“有件事我一直想谢谢你。”   “谢我?”童雀挺诧异地转头看他,“我有做了什么值得谢的事吗?”   云深“嗯”了一声,略沉吟,说:“一直很想谢谢你,让我哥重新会笑了。”   “原来是因为这件事啊。”童雀低语。   似在感慨,情绪明显低落不少。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默了半晌,说:“这事你其实不必谢我,我不是为了你哥,是为了我的姐姐。”   她抬起头,问:“我姐姐喜欢云茂哥,你应该也能猜到吧?”   “我知道。”云深低头看她,望见她眼角隐忍的泪光,话音稍顿。撇开视线,看着脚下拉长的两道影子,说:“我哥,也喜欢她。”   “你那么肯定?”童雀讶异道。   “旁观者清。”云深说。   “我姐姐要是知道,她一定会很高兴。”童雀低下头去,鼻间酸涩。吸了吸鼻子,话音哽咽:“如果,能重来一次该有多好。”   云深侧头看她,垂下的指尖蜷起。僵硬了数秒,手伸过去,安抚着轻轻握住了她的手。   可惜这世间事,缺的,从来就是个如果。   **   周六,临午饭的点雨才堪堪停住。外头的地是湿的,步入院,能嗅到一股难掩的土腥味,潮气重。   童雀被凉风吹的打了个抖,裹紧外衣。止步,抬头看。   又一场雨淋过,枝头的叶子打着卷随风而落,愈显萧条。   “怎么不走了?”尾随而至的云深跟着止步,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问:“在看什么?”   “那个鸟窝。”童雀往枝丫间的某一处指了指,说:“我之前常见云茂哥停在这里看窝里探出头的雏鸟,这会儿窝都空了。”   许是换季影响了心情,突然觉得有些寂寞。   云深望着那一处“嗯”了一声,原地停留了片刻,提醒她:“走吧,我哥还等着我们一起吃饭。”   童雀应声:“好。”   两人并肩往南院方向走。   入正厅,一眼就看见了推着云茂座下轮椅迎面走来的云泠。   云深不由皱眉:“云泠?”   “是我让她来的。”云茂说。   童雀没显出半点惊讶之色,径直走到云泠身边,与她亲昵寒暄了几句。   云深没多言,沉默地看着他们。   **   一餐饭无声,吃得格外压抑。席间云茂突然放下筷子,紧闭牙关,回手按压住腰部位置。   童雀第一时间发现了他的异常,窥见他额间的冷汗,猜测他是在忍痛。   询问得知他晨起忘了吃药,急忙吩咐管家倒上温水,起身给他拿药。   倾身蹲下,给他把药倒进盒盖里,递药,送水杯。   云茂性子执拗,不喜生人近身照顾,更是厌烦被人点破自己想刻意掩藏的身体痛感。   云深本想阻拦童雀的好意,却意外发现云茂一反常态。不仅吃下了童雀递送到跟前的药,还话音温柔地道了声谢。   有那么一瞬间,他恍似看到了从前童丹与哥哥的相处模式。   视线转向桌对面坐着的云泠,她也正看向那一处,神色莫测。   胸口发闷,云深莫名烦躁,没心思去揣摩她在想什么。只短暂瞥了她一眼,很快收回视线。借口想抽根烟,起身出去。   云泠没多久就跟了出来,站到他身边,顺着他的视线看向隔着一层玻璃的餐桌方向。   “哥,你不觉得,你这个未婚妻对云茂哥关心的有点过头了吗?”云泠讽道,“当初你把她带进南院的时候,我是不是有提醒过你,让你做事看着些分寸。你那时说你有自己的打算?我一直都挺好奇你的打算是什么?难道是给云茂哥送个替身?”   云深看她一眼,不想搭理她,侧头把烟点上。   餐桌边的童雀正要起身,被云茂按住了肩。   云茂伸手,取走了缠在她发间的枯叶。   “哥,你平时这么精明,可别一遇上女人的事,被当枪使都不自知。”云泠看着餐桌边互动亲密的两位,皱了眉,似在提醒他:“童雀跟她的姐姐一样,也就是看着单纯。这心里打的什么算盘,谁知道呢?说不定这心思不干净,身子也早就不干净了。”   云深清楚她挑拨的用意,哼笑了声。   抽了口烟,缓缓吐出。隔着灰白烟雾眯眼瞧她,嘲道:“没记错的话,你跟童丹之前是关系不错的朋友。怎么?这会儿是什么刺激了你?脏水都能这么随便往死人身上泼了?”   云泠瞬间恼了,怒道:“当我没说过,反正你们兄弟俩都是睁眼瞎!”   招呼都没打,气冲冲离开。   看这急眼的样子,倒真像是被戳了什么痛处。   云深望着她消失的方向,默了半晌,垂手掸落烟灰。 第四十七章 :晋江独家【二更】   云深止步于南院门前, 望了眼亮灯的书房,借着地灯的光抬腕看表。   十点零三分。按常理,这个时间云茂一早就该歇下了。   是旧疾又犯了?   云深不怎么能安下心, 原地踌躇了片刻,推门进院。   书房门没关。   云茂坐在窗边, 手里虚握着一本翻开的书, 望着漆黑的天空在发呆。   听到外头走廊的脚步声, 他回了神,注意力转向书房门口。   云深在门外步子稍顿,叫了声“哥”, 径直进门。   “怎么这么晚过来?”云茂问。   云深没接话, 单手拎了张椅子放到他身边, 坐下。掀开他盖腿的毯子,低着眼, 手法熟练地揉捏。   云茂盯着他看了会儿,问:“有心事?”   云深闻言指间动作顿住, 抬眼看他:“哥, 我想, 聊两句。”   云茂合上手中的书页, 点头示意:“你说。”   “哥……”云深欲言又止。   云茂安静看着他。看出他在挣扎, 没有催促, 很有耐心地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哥,你是不是把童雀当成她姐姐的替身了?”云深问。   云茂听明白了, 问:“是云泠对你说什么了?”   “我其实也有这样的顾虑,担心哥你有一天会混淆。”云深说,“哥,你知道我的。除了她, 别的都可以。”   “别的都可以?”云茂小声重复道。转而深叹了口气,反问他:“你呢?你从前有混淆过吗?”   云深怔了一下,听懂了他的意思。   “别总觉得亏欠我,也别胡思乱想。”云茂拉回毯子罩住腿,说:“我只是,有些事需要确认。”   云深这会儿清醒了不少,听了些云泠的疯话,好似也跟着疯了。抻起身,内疚道:“哥,对不起。”   “夜深了,回去睡吧。”云茂说。   **   入秋,公司组织员工餐旅福利活动。   策划组递交了方案给金烁。   原本这样的策划案不会从云深那里经手,只是童雀出于好奇拿了文件过来随意看看,被路过办公位的云深无意间瞧出了些猫腻。   “温泉、酒店、日料、密室大逃杀……”童雀指着活动项目逐行看过去,轻啧了一声:“不错啊,活动排得挺满。在腾速上班,还真是滋润。”   瞥见右手边压下的黑影,她被吓得一激灵,匆忙抬头看。   正要细看活动经费预算申报栏的云深恰巧弯腰凑近。   下巴被她抬起的脑袋猛磕了一下,他吃痛闷哼了声,皱眉捂嘴。   童雀迅速抱住撞疼的头,回手推他:“诶——痛死了。”   有敲门声,云深往门的方向看了一眼,道了声:“进。”   金烁得了话进门,把需要签字的文件统一放置到办公桌上。一转头,发现云深的嘴角挂了血渍。   指了指嘴角,提醒他:“云总,你嘴角有血。”   是方才磕碰间咬破了唇,怪不得有股血腥味。   云深挺随意地用指腹蹭了蹭嘴角,拿起童雀办公桌上的那份策划案翻看,说:“把策划组的负责人都叫进来。”   金烁的视线落在他手中的策划案上,没多话,应了声:“好。”   退行出门。   童雀抱着脑袋揉了会儿,缓了痛感。目视着云深回办公位,见他看了过来,问:“你嘴破了,要擦一下药吗?”   视线短暂触碰,云深摇头,把手边的文件往外拨了拨,说:“没那么娇气。”   童雀盯着他看了片刻,简短思考后站起身,小跑着走过去。弯腰看他出血的嘴角,眨眨眼,觉得男人嘴上带点伤看着还挺性感。   见他抬头,迅速伸手扒拉他的脸,关心道:“你的嘴还在流血呢,给我看看这伤口深不深?”   云深偏头躲开她的挠脸攻势,说:“别胡闹,擦一下就没事了。”   童雀偏要看,嚷嚷着:“你给我看一下嘛,那么小气。”   不由分说,把他按在椅子里,捏住他的腮帮子,凑近看他被捏到鼓起的嘴。   转而噗呲呲笑了起来:“你这个样子看起来好好笑。”   云深虽说着“别胡闹”,到底还是纵着她的,任由她搓揉自己的脸。见她笑,被引得跟着笑。   金烁领着策划组负责这起活动方案的三个主要负责人一起站在没关严的办公室门外,抬手欲敲门。望见门缝内的一幕,急忙侧转过身挡住,压着声:“各位稍等一下,云总这会儿有点忙。”   身后的几位显然也注意到了办公室内的奇怪动向,探头探脑往门缝里看。   金烁比了个噤声的手势,关严了门,挥手示意他们退开些。   一群人站在办公室门外悄声等了会儿,金烁口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工作群有新消息弹出。   金烁摸了摸袋口,有人提心吊胆地凑过来询问云总找他们过来的缘由。金烁也仅是猜到了个大概,压着声提点了几句。   回完话,金烁掏出口袋里的手机,划开新消息。轻触屏幕,上滑至最新未读信息。   【策划组张一条:OMG!大场面啊兄弟们!咱们云总真是太会玩了,办公室play见过吗?知道激烈到什么程度吗?真TM厉害!亲的嘴都破了!】   下头一长排起哄的表情包。   员工群建了两个,一个用于工作需要,一个用于八卦灌水。许是都在兴奋吃瓜,没留意这条消息发错了群。   金烁一向心细,读完那条新消息,看了眼工作群的备注名。   心道完了。   “发错群了。”金烁悄声提醒。   “快快快撤回!”   “死了死了死了!超时了。”   门内传来一声:“进。”   “……”众默。   **   梁辰办了场游艇品酒趴,邀了云深一起,给云深送帖子时特意叮嘱让他带上懂酒的嫂子一块儿来。   云深没立刻应下,询问了童雀,得了肯定的回复,这才点了头。   梁辰笑他以后一准也是个唯媳妇命是从的主。   云深只是笑了笑,没否认。   游轮趴的时间定的是晚上。   童雀提前整了妆发,换了礼服,随行。   是个私人聚会,到场的都是和梁辰关系不错的朋友,都带了女伴,其中有三两个是与云深相熟的校友。   梁辰带头叫童雀“嫂子”,络绎有人跟风叫“嫂子”,场内一下热闹起来。   云深也没过多解释,只道了声“别起哄”。转而拉住她的手,一脸宠溺地看着她笑。   童雀在视线包围圈里不自觉红了脸。   到场的都是常在一个圈子里混的,没有多余的寒暄,聊的话题相似度也高。   各自在长桌边择位落座。   随侍人员有序上酒具及品酒辅助物。   品酒师按职业习惯站在长桌首位亮了亮自己的资格证书,简短介绍流程。戴上白手套开瓶醒酒,按座次逐一斟上。   猜红白、价格、年份,几轮常规游戏玩转下来,对酒类知识掌握度最高的童雀很快博得了在场众人的好感。   “到底是童家培养出的名媛,这带出来,就是长脸。”有人感慨了句。   立马有人附和:“那可不?云少上学那会儿就是出了名的高岭之花,眼光可是顶了天的。咱们云少看上的,能差吗?”   “这话不假,我跟云少认识了这么多年,也是第一次见他带女伴赴约。”梁辰说,“嫂子好福气。”   童雀礼貌一笑,抬手挽发。朝云深那侧悄然靠近了些,压着声问:“他们是被你提前收买了吗?”   云深看她一眼,单手转了转杯。另一只手放到桌下,伸过去,勾住她的指尖捏着把玩。窥见她似是突然紧张的神情,低笑了声,回:“没。”   没人注意到他们桌下偷偷摸摸的小动作,还在热聊云深年少时花式冷待异性刻意亲近的话题。   “要不是高中那会儿有幸得见云少偷藏起的嫂子照片,我之前差点就怀疑咱们云少的性取向了。”梁辰玩笑道。   照片?   童雀闻声诧异看他。   指尖捏揉的动作忽地紧了几分力。   “梁辰。”云深蹙眉,叫了他一声。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承认的?谁还没个情窦初开的时候啊?”梁辰理所当然道。   “那云少还真是难得的长情。”有人立马应声。   云深高中时期藏起的照片?   童雀慢半拍反应过来,那会儿她甚至都没见过云深,他怎么可能会存有自己的照片?   所以,那照片是……   胸口憋闷难耐。   她没敢往下细想,神色如常地从云深指间抽回手,拿起手包起身:“出去接个电话,失陪。”   得体打完招呼,这才微微笑着款步出舱门。   远离人群,踏上甲板,嘴角勉强勾起的笑意被迎面的冷风尽数吹散。   走去栏杆处,举目望天。   闪烁的星子缀满空,躲藏进云间的月隐约露出了点微光。   送姐姐走的那晚,也是这样的天气。   明明约好了第二天要飞去她身边陪她一起过圣诞节的。   骗子。   童雀伸手摸了摸脖子里的项链,鼻间发酸。头往上仰了仰,忍住了欲落的泪。   身后有人靠近,她察觉到了。迅速低下头去,吸了吸鼻子,掩饰突来的糟糕情绪。   肩头有温热感。   她稍偏过头,看向盖上肩的西服外套,是云深今天穿着的那件。   对于他会跟出来,童雀没觉得多意外。毕竟她的手机不曾响过,离席的借口太拙劣。   云深站到了她身边,没多话,低头看她。   童雀调整了一下情绪,重新抬起头,看向他。   想问他为什么要偷藏姐姐的照片?   出口的话终是吞了回去。   算了,有些事太较真反倒没意思了。   她略过了这个话题,明知故问:“怎么出来了?”   云深没答,反问她:“没有别的话想问我吗?”   童雀默了半晌,视线转向夜空,摇了摇头。   “是在介意照片的事吗?其实,我也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肯定不是你现在想的那样。”云深说。   含糊其辞,听着像是敷衍她的话。   童雀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紧了紧披肩的外套,嘴硬道:“谁要费心思想你的事。”   云深伸手,安抚着揉了揉她的发,问:“那你在想什么?”   “没想什么。”童雀随口应付了一句。   撇开视线抬头望天。   游艇下的浪冲击船板,脚下浮沉。她轻晃了一下,伸手抓住栏杆。凝神望天,在恍神。   云深顺着她的视线抬头看,停留了数秒,低下视线专注看着她的眼睛。   起风了,四面而来的风吹乱了她盘起的发。遮月的云在她漆亮的眸色间游走,月露出一角,泄下光华。   呼呼的风声灌进耳中,将他的思绪拨回。   梁辰见过的那张照片,是他偷拍来的。   盼着另一个与自己定终身的人快些长大,在那些没有交集的年月里他一个人到底偷偷摸摸制造了多少次不经意的偶遇?或许也只有他自己最清楚了。   最初他也以为那仅是自己的执念,直到她活蹦乱跳地来到了他的身边,他才终于有了真实感。   旁人道他是长情,他才惊觉有一种情感很早之前就萌了芽,只是不自知。   童雀抬手撩发,注意到了云深看向自己的视线。转头看他,稍愣怔,问:“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你的眼睛,在发光。”云深说。   眸色深深,话音低缓温柔,似在与她说情话。   童雀无声看他。   风掠湖面般,心间起了阵阵涟漪。   他倾身靠近,温热鼻息抚过她升温的脸颊,欲吻她。   童雀意识到他想做什么,往后缩。急忙抬手,捂住了嘴。   贴面距离,他停止了动作,深望着她的眼,蛊惑般温声道:“闭眼。”   童雀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眼,稍迟疑,乖乖闭上了眼。   合上的右眼皮处落下一个滚烫的吻。   她心下一跳,待他的唇移开,偷偷睁开左眼瞧他。   视线撞上,他低笑了声:“傻子。”   童雀不由跟着发笑,伸手轻推了一下他的肩:“你才傻子!”   **   公司楼下的咖啡厅,童雀回完云深的消息,推门入内。   径直走向云泠坐着的位置,见她抬头,冲她笑了一下。   云泠回以一笑,主动与她打招呼:“来了。”   童雀“嗯”了一声,在她对面落座。   把装有咖啡豆的手提袋递给她,说:“云泠姐,这是你上次觉得不错的咖啡豆。我哥那朋友这次回国正巧又捎了些过来,带来给你尝尝鲜。”   “雀雀,你真是太贴心了。”云泠接过手提袋,取出袋中的盒子,开盖嗅了嗅味,满足道:“就是这个味道,我真的太喜欢了。耽误你跑这一趟,谢谢了。”   “跟我有什么好谢的。”童雀笑道。   抬手示意服务员点单,挑了款新上架的咖啡。   “对了雀雀,还有个事想麻烦你。”云泠拿起放置在卡座上的一个塑封盒子,推放到她面前,说:“这种季节云茂哥该是挺难熬的,我最近也没什么时间去看他,多少也想尽一些心力。这是益补气的野山参,辛苦你帮忙送去了。”   与其说是没时间去看,倒不如说是云茂常把她拒之门外更贴切些。   云家底下的帮佣们与童雀说起过,云茂和云泠从前关系不错,如今闹的那么僵,这其中缘由云茂也没跟她漏过底。   入住云家至今,童雀多少也能猜到一些,云泠被云茂这般冷待,大抵与她过世的姐姐有关系。只是这三人间究竟有怎样的纠葛,她仍没能理清头绪。   童雀低着眼看她送至自己跟前的野山参,大大方方收起,笑言:“云泠姐对云茂哥真是心细,就算是嫡亲的兄妹,也不过如此了吧。”   “毕竟是亲人,云茂哥的身体状况也跟常人不一样,多照顾些也是应该的。”云泠说。   “也是,云茂哥是挺不容易的,我瞧着也心里不好受。”童雀话音稍顿,问:“云泠姐,或许,你有没有相熟的心理医生?”   云泠搅拌咖啡的动作一瞬滞住,抬眼看她:“你怎么突然这么问?”   童雀盯着她看了两秒,轻笑了声:“云泠姐怎么突然这么紧张?我也就是昨儿听了些话,好奇一问,想着云茂哥或许有需要。”   “这有什么好紧张的?雀雀又逗我。”云泠明显松了口气,继续之前的话题:“心理医生的话,云茂哥情况特殊,身边一直有一对一的心理医生照顾。”   “这样啊。”童雀点点头。   云泠将手边没动的其中一份甜品推给她,说:“这家的草莓拿破仑不错,我刚给你也点了一份,你尝尝。”   “谢谢云泠姐。”童雀嘴甜道。拿勺舀甜点,抿尝了一口:“嗯!好吃!”   “我就猜你一定会喜欢。”云泠说。   “说起心理医生,我刚刚话还没说完呢。”童雀又舀了勺甜点送进嘴里,说:“昨天我哥跟我说起,他赴朋友的约,在朋友家竟然遇上了云泠姐的一位老朋友,也是挺有缘的。”   “我的老朋友吗?谁啊?”云泠顺嘴问,觉得不解:“不过,这事跟心理医生有什么关系?”   “方浩凯,云泠姐有印象吗?”童雀凝神看她,提醒道:“法国留学回来的,之前在龙冠脑科医院工作,后创建了自己的工作室,在业内算是小有名气。据他自己介绍,说跟云泠姐是好多年的朋友了。”   方浩凯是云泠的心理医生。   主动介绍自己是病患的朋友,这样的话自然不是出自一个从医多年的专业心理医生之口。是童雀现编的,想引起云泠的怀疑,好一探她的反应。   云泠也不知想起了什么,默了片刻。握紧杯身,回应她:“也算……认识,不熟。”   “我哥说那人说不定是攀关系的说辞,当不得真。我想着也是,云泠姐也没什么特别的理由去见心理医生啊。”童雀语调轻松,似在闲聊,给她抛话:“云泠姐,你说是不是?”   云泠点点头,挺勉强地笑了一下:“你说得对。” 第四十八章 :晋江独家【一更】   童雀没料到韩初会约她。   很长一段时间没见了, 那个印象中对云泠格外爱护的男人比初见时黑瘦了不少。来时西服的扣子都扣错了,下巴上的胡须没剃,像是经了些波折, 看着愈显憔悴。   约的比较仓促,临时定的地点。   童雀是错开时间赴的约, 之后还有其他的行程安排。在相约的餐厅见面, 她没打算多停留, 只要了杯柠檬水。   “韩先生突然约我,说实话,有些意外。”童雀其实能猜到他找自己的原因, 明知故问:“是找我有什么事吗?”   “冒昧约童小姐出来, 多有打扰。”韩初客气道, “我来,确实是有些话想跟童小姐说。”   服务生端了柠檬水上桌, 童雀点头道了声谢。   “我约童小姐见面,其实是想……”韩初欲言又止, 默了片刻, 说:“童小姐那么聪明, 应该是能猜到我来找你的目的。”   “猜?抱歉, 我没那么多时间陪韩先生玩猜谜游戏。”童雀皱眉, 拿起手机看了看时间, 不怎么有耐心地催道:“我一会儿还有事,差不多, 只有十分钟的时间能余给韩先生。有什么话,还烦请韩先生不要拐弯抹角,直接说。”   “好,那我就直说了。”韩初得了话, 这才继续往下说:“其实我有个不情之请。可以的话,能不能麻烦童小姐不要总找各自理由接近云泠了?”   童雀笑了一下:“你这个要求很奇怪。”   “我知道,以我的立场来说这些话,是唐突了。但泠泠她,其实是个很单纯很善良的人。你姐姐走后,她一直念着你的姐姐。每次跟你碰面,看到跟你姐姐长得一模一样的一张脸,她都会受到不小的刺激。”韩初说,“念在她曾是你姐姐挚友的份上,希望童小姐能顾虑一下她的心情。”   “让我不要接近她,这话是云泠让你转达的?”童雀问。   “不是。我私下约童小姐,泠泠她不知情。”韩初说。   童雀避开了他提出的请求,问:“其实我觉得很奇怪,为什么韩先生你会认定云泠她受了刺激,是因为我?”   韩初明显怔了一下,许是来之前没料到她会这么问,没应对的说辞,低头掩饰着喝了口水。   见他突然止了话音,童雀曲指轻敲了一下杯沿,问:“是有不便回答的难言之隐吗?”   “这涉及泠泠的隐私,抱歉,恕我不方便告知。”韩初说。   童雀点点头表示理解:“不强求。”   “童小姐可以考虑一下,我这个不情之请吗?”韩初绕回了正题。   “韩先生是个商人。”童雀话音稍顿,笑看着他,问:“我想问一下,韩先生来见我之前有没有想过,能成功说服我的概率有几成?”   “这个……我倒是没细想过。”韩初说,“我听泠泠说起过,童小姐是个很体贴的人。想着,童小姐应是能换位思考。”   “倒也不必给我冠个‘体贴’的名,韩先生也是聪明人,自然也能猜到我接近云泠的目的。”童雀话说的很直白。   敛去嘴角的笑意,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说来也怪,韩先生好像一遇上云泠姐的问题,就变得格外没有章法。原本有些事我也只是怀疑,但我看韩先生这么心急的样子,倒像是你们一起,在隐瞒着什么。”童雀说。   韩初面色僵了一下,陪着笑,说:“童小姐说笑了。”   童雀默了两秒,重展笑颜:“可不就是玩笑话嘛,当不得真。”   **   平安夜。   童雀推掉了朋友们的好意邀约,早早归了住处。   是个难熬的日子。   童砚告知她家里在筹办姐姐祭祀的事宜,让她回去。她不想又看一次全员挤泪的戏码,更不想去揣测那些掉泪的人到底有几分真心。借口有事,跟哥哥拌了几句嘴,挺倔地拒绝了。   事实上,她骨子里是骄傲的。不想被人轻易瞧出自己的脆弱,更不会把那句“想姐姐”挂在嘴边。   人的情感不互通,没必要。   天色渐暗,起了层薄雾。   途经南院,她望见书房的灯亮着,窗玻璃上映着一个分外眼熟的影子。   云茂?   他这会儿在想什么?   童雀止步,站在院门外望着那如豆的一点光恍了会儿神。   忽起的夜风刺骨的寒,她收回视线紧了紧外衣,折步往酒窖方向走。   这种日子,昏沉着度过,比清醒,总要舒服些。   她这么想着,步入酒窖,挑了两瓶酒。   见她步入正厅,管家上前询问什么时候需要用餐。童雀借口已经吃过了,头都没回地上了楼。   锁上房门,关掉手机,隔绝外界的一切干扰。   她坐到飘窗边,把脖子里的项链小心摘下。摆上两瓶酒,放下两个高脚杯。   布置妥当,她想起些旧事,趴在飘窗边盯着项链看了会儿。   屋外有树枝被风吹断的响声,童雀回神,直起身隔着窗纱往外看了一眼。琢磨着该去洗漱一下了,抬指轻碰了一下近前的项链,道了声:“姐姐,等我一下。”   泡在浴缸里,紧绷的神经松下,思绪在氤氲的水汽间拉长。   突然就有点想哭,她慢慢往下滑,把脸浸在浴缸里,藏住糟糕情绪。   许是在浴缸里泡了太久,从浴室出来,脚下发软。整个人像是被抽了一缕魄,一点精神都没有。   裹好浴衣,童雀随意擦了擦湿发,坐回了飘窗边。   开瓶醒酒,酒倒入杯中,看着那抹石榴红的液体挂在了杯壁上。   斟完两杯酒,童雀放下了酒瓶。拿起高脚杯,前伸,碰了碰对面放着的杯子。杯沿相触,发出“叮——”的一声脆响。   “平安夜快乐。”童雀看着静躺在杯边的项链,话音稍顿,捏紧杯子,叫了声:“姐姐。”   端杯喝酒,一口饮尽。酒入腹,泪一瞬滑出了眼眶。   这瓶酒应是价值不菲,可她没能品出具体是个什么滋味,只是一杯接一杯不停地往嘴里灌酒。跟喝水似的那么喝,两瓶酒没一会儿就见了底。   空瓶空杯胡乱推至脚边,踢开,瓶子咕噜噜在屋里滚着圈,撞到茶几上,来回弹了两下,再没了动静。   她看着那个滚远的瓶子呆滞了会儿。   初时还是悄无声息地捂嘴掉泪,旧事在脑中翻飞,胡乱揪扯了两下凌乱的发,崩溃大哭。   区区两瓶酒,不至于醉一场,她也只是想找个借口让自己可以放肆哭一下。   “咚咚咚——”有敲门声。   她没理。   许是听到了她的哭声,那阵敲门声越发急促。   她想一个人安静地呆着,觉得烦。捡起脚边的空杯,砸向恼人的声源处。   “哐当——”一声巨响,玻璃杯碎裂,门外的敲门声停了。   她哭累了,抓起项链,缠于指间。盯着项链看了会儿,蜷起腿,缩抱成一团。靠在飘窗边,闭上眼,泪湿的脸深埋进双臂间。   也不知过了多久,有窗户被推拨开的动静。接着,是物体落地发出的响声。   她意识是清醒的,记起窗户没关严,猜到是云深越窗进来了。没抬头,心情很糟糕,此刻什么都不想理。   有脚步声悄悄靠近,在她身侧止步。   来人在她身边驻足良久,低叹了口气。坐到了她身边,伸手揽住她的肩,动作很轻地将她抱入怀。一手按着她的后脑勺揉了揉,另一只手护在她背后,安抚着有一下没一下地轻拍着她的背。   跟姐姐的怀抱有相似处,很温暖,让人莫名觉得踏实。   童雀没抗拒他的亲近,躲藏在他的怀抱里,嗅到了衬衫上熟悉的烟草味。很淡的味道,混在了好闻的男士香水之间。   她缩抱起的胳膊舒展开,环住了他的腰,回抱住他。脸埋进他坚实的胸膛间,耳边是有力的心跳声。   他的头低下,下巴搁在了她的脑袋上,轻轻叫了她一声:“雀雀。”   她没应,闭着眼,沉溺在片刻得以休憩喘息的空间里。   时间无声流逝,酒精催动下童雀的意识一直处于浮浮沉沉的状态。从精神到身体,都让她疲累至极。在一个让她觉得异常舒服的怀抱里,沉沉睡去。   梦里她掉进了一个装满镜子的世界里。   身体失了重心,脚不沾地,她整个人悬空于千万面铜镜前。那些镜子反着光,刺痛了她的眼睛。   “雀雀。”   她听到有人在叫她,分明是姐姐的声音!   镜中的影像渐渐清晰起来,似她的倒影。她眯眼细看,辨清镜中人戴的项链是“天使之翼”的另一半。   “姐姐?”童雀试探着叫了一声。   镜中人对她笑,朝她伸手。   她惊喜抬手,想抓住镜中虚影。   指尖触上镜面一瞬,四面的镜子弹开,围拢成圈。像个奇怪法阵,将她团团围住。   “雀雀?雀雀!雀雀你在哪?”   “姐姐找不到你了。”   “雀雀,别吓姐姐,快出来。”   “姐姐给你糖吃,不告诉哥哥。你乖一点,快到姐姐身边来。”   像是儿时跟姐姐一起玩捉迷藏时的场景,姐姐一声接一声地诱哄着唤她出来。   她很着急地想要回应,张开了嘴,却怎么都发不出声。   镜中的影像如水般化开,四面的镜子围着她转动,越转越快,道道光影在她眼前急速梭行。“嘭——”的一声,周遭一切尽数消失,眼前只剩了一个水晶棺。   躺在棺材里的姐姐闭着眼,看着像是睡着了。   她的一颗心瞬间沉下,脚下似灌了铅,一步一步,艰难迈了过去。用力拍打棺材,想要叫醒姐姐。   “雀雀,雀雀……”是云深叫她的声音。   童雀昏沉的意识被拉回现实,皱了眉,睁开眼。   眼角有泪滑落,她抬手抹脸,这才发现自己是哭着醒来的。   云深捧住她的脸,抬起,指腹温柔擦去她眼角淌下的泪渍,问:“做噩梦了?”   “不是。”童雀看着他,泪眼模糊。吸了吸鼻子,哭腔浓重地回应他:“我想她。”   云深轻拭她脸颊的动作顿住,深望着她的眼。低头,无比怜惜地亲吻她脸上的泪痕。   **   与韩初短暂见了一面,童雀之后有很长一段时间没再有机会约到云泠。   转眼年关将至,云家和童家筹备应客的事宜,上上下下都变得格外忙碌起来。   期间童雀有在南院见过云泠,只是她行色匆匆,都没来得及打声招呼,转眼便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像是在刻意躲她。   童雀心中的疑虑愈发重,之前跟云茂聊起过云泠,他让自己配合着在云泠面前演一出不算难的戏,目的不明。   她有些许大胆的猜测,但这个想法过于出格,她也不是很能确定。   过年期间必要的社交应酬多,余不出心力去应对云泠,童雀也只能琢磨着延至年后再去找她了。   年初三,迎来这个冬季的第一场雪。   雪纷纷扬扬落下时,童雀正陪同云深一起受邀出席一场开幕式。   虽也不是很能理解两家从前不让他们见面的原因,但短短一年不到的时间,她从最初的抗拒到如今顺其自然的接受,已很能适应云深未婚妻的身份了。   偶尔也会突发奇想,云深或许说的也不错:父母之命,也不过是命运的另一种承载形式。   云深从台上下来,接过举办方递送来的杯子,礼貌回应围拢来的人群。瞥见童雀一个人站在窗边正发呆,顺着她的视线往外看,看到了漫天纷落的雪花。   下雪了啊。   端杯越过人群,走到她身边。   她没察觉有人靠近,仍在出神看着窗外。   云深俯下身,杯子轻碰了一下她手中高脚杯的杯壁。她回神,抬起头看他。   视线撞上,他低眸笑,问:“在想什么?”   “你上学的时候,有逃过课吗?”童雀问。   思维跨度太大,云深一时没能反应过来。略沉吟,摇头:“没有。”   “没有吗?”童雀瞪大了眼看他。   云深点头:“嗯。”   童雀一脸的不可思议,问:“那你上学的时候,违反校规的事总有做过那么一两件吧?”   听她这话的意思,她像是学生时期违规的惯犯。怪不得从前总听童砚抱怨家里有个上蹿下跳的妹妹,实在头疼。   云深笑了一下,回:“没有。”   童雀仍是有些怀疑,确认着问:“迟到都没有过吗?”   “家里管得严。”云深说。   是学生时代从没有违规过的意思,童雀听明白了。想了想云父那张不苟言笑的脸,不由打了个哆嗦。   “也是,你在人前看着,跟我哥差不多,确实是精英模板。”童雀轻呲了声,猫似的眯起眼,遗憾道:“那你这些年过的可真够没劲的。”   云深看着她,“嗯”了一声:“谁说不是呢。”   童雀的视线转向了窗外,短暂一瞥,很快又转回了视线。转头四顾,见没人注意到这一处,这才朝他偷偷摸摸招了招手。   云深一见她这鬼祟的模样就想笑,配合着弯下腰,把右耳给她送了过去。   童雀顺势靠近,贴耳低语:“这里好无聊,要跟我一起逃跑吗?”   云深低着眼看她柔软的眼睫,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意。惯着她,没异议,问:“想去哪儿?”   童雀得了准话,迅速放下手里的杯子,提起裙摆拉住他的手,冲他甜甜一笑:“走哪儿算哪儿。”   **   避开人群拉着手进贵宾休息室,各自换了身方便出行的冬装。   云深差人让司机送来车钥匙,带着童雀一起离开。   车缓速驶离地下停车场,手机响。   云深单手把住方向盘,从口袋掏出手机,还没来得及细看,被副驾驶位的童雀一把抽了过去。   按下关机键,手机往车子中间的置物格里一放。童雀把手塞进他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中,很皮地冲他眨了眨眼,笑言:“说好了是逃跑,不能透露行踪的。”   云深“嗯”了一声,抿唇笑。抓牢她的手,塞进口袋。   童雀满眼闪着兴奋的光色,往后靠了靠,仰起脸看碎盐般砸在车窗上的雪花。   “初雪耶,韩剧里这样的天气可是要吃炸鸡的。”童雀转过脸看他,煞有其事地摸了摸肚子,冲他甜甜地笑:“哥哥,我饿了。”   云深嘴角翘了翘,问:“炸鸡?”   “嗯!”童雀点头,抬手比划了个饮酒的动作,说:“还要啤酒。”   “好。”云深提醒她,“那你找找看,周围有没有炸鸡店。”   童雀两指一捏,给他比了个心。转而一手扒住窗沿,往外看。   途经繁华区,云深特意放缓车速。   “这里有家炸鸡店!”童雀指着窗外某一处,“这里这里!我们就在这里吃炸鸡.吧!”   “好。”云深看了眼后视镜,拨转方向盘。   停好车,两人各自推开门从车里出来。   寒风猎猎,童雀被冻地打了个抖。低头看地面积起的薄薄一层雪,蹲到地上,用手去抓。   薄雪触指就化,她抓了个寂寞,却仍是开心的咯咯咯笑个不停。   云深看不懂她快乐的点在哪,但只是这么看着,心情也是莫名的好。看她笑,跟着笑。   逢节气,用餐的人不少。   一起步入炸鸡店,在二楼挑了个临窗的座面对面坐下。   点了餐,童雀托腮看窗外。   天际有烟花绽开,簇拥成团,在她晶亮的眼中落下点点光色。   云深凝神看她。   有服务员端着托盘走来,放下炸鸡和啤酒,热情招呼了声:“慢用。”   童雀点头,微笑着应了声:“谢谢。”   云深第一次在这种餐馆用餐,不怎么能适应。腰背绷得笔直,低头看近前的食物。   童雀动作熟练地替他打开啤酒,戴上一次性手套,抓起一个鸡腿,蘸上酱,吹了吹,隔桌给他递过去:“啊——张嘴。”   是想喂他的意思?   在这种地方?   云深耳廓烧红,转头往边上看了看。稍犹豫,凑过去咬了一口她送来面前的鸡肉。   童雀一脸期待地看着他,问:“好吃吗?”   云深咽下了嘴里的食物,点头,笑:“好吃。”   “你再喝口啤酒。”童雀说。   云深很听话地拿起手边的啤酒罐,仰头喝了一口。   “这么吃,感觉是不是特别棒?”童雀问。   云深笑看着她,又点了点头:“嗯。”   “对嘛,有酒有肉,这才是生活。”童雀非常豪气地拿起手边的啤酒,手伸过去,跟他碰了碰杯:“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云深说。 第四十九章 :晋江独家【二更】   年后, 集团恢复正常运营模式。   云深批了推广部的方案,新增了品牌代言人。流量时代,择的是正当红的影视小花许宁琇。   摄影棚开拍, 后期制作人手不够,童雀被杨蔌蔌临时叫过去帮忙。   台上的小花有些架子, 跟荧前的亲和模样出入很大。   童雀见多了这种事, 没觉得多意外。杨蔌蔌让她帮忙监工, 她随手拎了个椅子过来,坐在了摄像机后面。   金烁见童雀坐下,把拍的第一组初成品拿给她过目, 询问:“童小姐, 您看这个效果可以吗?”   童雀细看了两遍视频, 抬起头看了看台子处:“鼓风机放东南角,你照着人正脸吹拍出来不好看。”   “好, 我这就吩咐下去。”金烁说。   杨蔌蔌在童雀身边坐下,视频回拨:“你看一下这里, 我感觉这里的衔接有点生硬。”   金烁看了杨蔌蔌一眼, 转头忙别的事去了。   “后期不行, 这里得用上分形杂色和遮罩。这是剪辑师的锅, 这个剪辑师真不太行。”童雀附议。   “要不这一段你来剪?”杨蔌蔌提议。   “也行, 但我价位高啊。”童雀玩笑道。   “别贫。”杨蔌蔌说。   有人叫了声:“云总。”   场内的人齐齐看向入口处。   台上正闹脾气的许宁琇迅速抬手整理了一下妆发, 露出一个职业化的甜美微笑。   云深一眼就看到了人群里坐着的童雀,对她笑了一下。往里走, 近身处的人自动退开道,毕恭毕敬地跟他打招呼。   童雀没起身,保持着之前的坐姿看着他来的方向转了转手中的笔。retyuvbng   “不打扰了。”杨蔌蔌很有眼力地给走来的云深腾位子。   云深注意到因自己的到来,周围的人都停下了手上的工作。前行的步子稍滞, 转头道了声:“都去忙自己的事。”   围拢在侧的人群得了话,四散开。   正欲继续往前走,被一个看着有些面熟的女人拦住了去路。   “云总,您好。我是许宁琇,真的非常感谢您能给我这次拍摄机会。”许宁琇微微笑着朝他主动伸手,“不知您一会儿有没有时间,可以请您喝杯咖啡吗?”   许宁琇?   云深记起来了,之前在策划部递交上来的文件里见过她的照片,怪不得有几分眼熟。   低眸看她朝自己伸来的手,冷淡略过了她的邀约。原本垂于身侧的两只手揣进了西裤兜里,提醒她:“其他工作人员都在等着,别耽误进度。”   许宁琇嘴角的笑意僵住,在视线包围圈里默默收回了前伸的手,尴尬应了声:“好。”   云深绕过她,径直坐到了童雀身边的空座上。   视线撞上,童雀嘴角翘了翘。轻啧了一声,一副了然于心之态,调侃道:“这么没礼貌,怪不得之前没能交过女朋友。”   “毕竟是许了人家的,不能坏了名声。而且礼貌这事,还是得看情况。”云深吸取了之前的教训,合理分析了一下:“小祖宗难哄,与其得罪小祖宗,还是得罪那些不相干的人划算些。”   “小祖宗”噗呲一声笑了:“跟谁学的贫嘴?”   云深抿唇笑,抬眼往四面看了一圈。   手抽出兜,悄悄勾了一下她的小指,而后又揣回了兜,掩饰着轻咳了一声,说:“跟童秘书学的。”   **   夜深。   管家敲开了云深的房门。   云茂旧疾犯了,情况不太好。   童雀听到动静随行,一路跟着云深飞奔至南院。她很清楚云茂敏感,没越界,在楼下忐忑等着。   过了近一小时的时间,电梯才又重新开始运作。   童雀起身,紧盯着电梯显示屏。   电梯门开,她急忙上前询问:“云茂哥还好吗?”   靠站在电梯里的云深闻言抬头看她,安抚着道了声:“没事,已经睡下了。”   没什么精神地直起身,从电梯里出来,抬手揉了揉蹙起的眉心。回头跟一起下电梯的医生简短沟通了几句,吩咐管家派车送人。   童雀尾随着云深一起送医生出南院,目送着医生上了车,远去的车尾灯消失在视野尽头。   云深收回视线,低叹了口气,唤她回神:“走吧。”   童雀跟上他的脚步,望见他眼中的疲意,问:“很累?”   “还好,习惯了。”云深说。   习惯了。   面对一个身心有疾的亲人,只这三个字,听着都已觉得身心俱疲。   “云茂哥一直是你在照顾吗?”童雀问。   云深点头,“嗯”了一声。   他似乎不想继续这个话题,童雀也没再问,无声跟着他一起并肩往回走。   在门前止步,云深朝屋内抬了抬下巴,低头看她:“进屋吧,很晚了,早些休息。”   童雀跟着止步,问他:“那你呢?不回去休息吗?”   云深摇了摇头,退到墙边,面朝着南院的方向倚墙而立。手揣兜里掏烟盒,说:“我抽根烟。”   童雀猜到他是有心事,劝道:“外头冷,回屋抽吧。”   “不了,有味。”云深说。   是想一个人呆着吗?   过耳的风声似啼似咽,让人莫名心乱。   童雀迟疑地看了他片刻,“嗯”了一声,说:“晚安。”   抬脚欲进门,听到他叫了声“雀雀”,转头回视他。   他嘴里咬着跟未燃的烟,打开双臂对她敞怀,问:“可以抱一下吗?”   “想充个电,有点累。”他似在解释。   看着有些可怜,眼神像极了雨夜闯出家门忘了归途的棉花糖。   童雀对上他的视线,心一下就软了。走过去,钻进他的怀抱,伸手抱住了他。   他收拢双臂,回抱住她。倾身低头,闭上眼,脸贴着她柔软的发丝蹭了蹭,道了声:“谢谢。”   怀中人娇软,他舍不得用力,汲取到的暖意渐渐填满了空置的心房。   她穿的单薄,这么冷的天在外站久了会冻坏。意识到该放她回去了,他才依依不舍地松开了她。   “回去睡吧。”云深说。   童雀应了声“好”,收回手,往后退开了些。抬手冲他摆了摆,又道了声:“晚安。”   “晚安。”云深说。   一步三回头地进了屋,童雀心下难安。在楼梯前止步,驻足良久。回头,往外走。   云深停在原地,望着黑漆漆的南院正游神,烟头明明灭灭一点光在他眸色间闪动。   听到脚步声,他转头循着声源看了过去。   童雀走到了他身边,挨着他,姿势同步地靠在了墙边。手伸过去,拿走了他嘴里咬着的烟。   捏着烟送到嘴边,似模似样的抽了一口,呛到了。猛咳了几声,灰白的烟雾从口鼻冒出,看着格外滑稽。   云深低着眼看她,嘴角翘了翘。   是想耍个帅来着,没想到翻了车。童雀好不容易止住了呛咳声,抬手往前胡乱晃了一下,说:“这次不算,重来。”   云深没异议,“嗯”了一声,很配合地看她耍宝。   童雀重新靠回了墙边,抬手咬住了烟。这次没敢吸那么大口,轻轻抿了一下,高抬起下巴,长吐出一口烟。   待那缕烟雾被风吹散,才扭过脸看向云深,略挑眉,换了副很拽的臭屁表情,问:“怎么样?看起来像不像电视里常演的那种坏坏的女混混?”   是特意折回来逗他开心的。   云深怔怔地看了她数秒,哽在胸口的那种压抑感终于顺了下去。嘴角勾起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说:“像个傻子。”   “……”还真是不会聊天。   童雀凶巴巴瞪他一眼,忍住了想踹他一脚的冲动,真诚建议:“您还是闭上嘴吧。”   云深笑了一声,拿走了她手里的烟,捻灭,教训她:“小孩儿学什么抽烟。去睡,睡眠不足容易变傻。”   童雀见他心情有好转的迹象,难得大度一次,不跟他这破嘴一般见识。   “男人是不是都这样,遇上事都爱自己一个人憋着?”童雀问。   云深诧异看她:“怎么突然这么问?”   “我哥也这样,不过他身边幸好一直有蔌蔌在。”童雀话音顿了一下,抬起头看他:“以后……要是觉得累,可以随时找我充电。”   心尖滚烫。   四面而来的风吹起了她的发,漆亮的眼似有吸力,云深一时有些移不开眼。   只一瞬,他想贪心一回。   抬手捏起她的下巴,倾身吻了下去。   怀中人明显有些惊慌,伸手抵住他的胸膛想推他,动作顿了一下,手垂下。很乖地闭上眼,生涩回应他的吻。   **   翌日清晨,天未亮。   童雀被床头频繁震动的手机声吵醒。   眯着眼看亮起的屏幕,是孔静舒打来的电话。   这个冤家,打电话从来不看时间。   不情不愿地接起电话,童雀意识不清嘀嘀咕咕地抱怨道:“舒舒,我说你能不能别那么一大早折腾我?这才几点,我还在做梦呢。”   “你还有心情做梦?很好!你现在、立刻、马上,打开你的微博,看一眼热搜,你就能清醒了。”孔静舒气道。   “怎么语气那么冲?谁抢你男人了?”童雀玩笑道。   “谁有胆跟我抢啊?我咬死她!”孔静舒气势汹汹道,转瞬反应过来:“扯哪儿去了。是有心机婊想男人想疯了,在动你男人的心思呢。”   这话童雀就听不明白了,问:“什么意思?”   “你上微博就知道了,一个叫许什么琇的小明星在作妖呢。我看她就是个秀,也不是在圈子里一两日了,规矩都不守了。”孔静舒很仗义地说,“需要姐妹儿上阵招呼一声就是。”   许什么琇?   是前些天在摄影棚想约云深一起喝杯咖啡的那位?   童雀应了声:“知道了。”   挂断电话,点开微博。热搜第一条就是许宁琇的相关话题——#许宁琇疑坐实网传恋情#   点开配图,童雀盯着那张看似很亲密地照片看了数秒,记起这是拍摄完一起离场时的一幕。   她那会儿跟杨蔌蔌挽着手就在附近聊工作上的事,离得近,细节处记得很清楚。   许宁琇也不知在琢磨什么,频繁往云深那侧看。好像是有话要说,疾步跟过去,鞋跟高,地又滑,鞋跟扭了一下差点摔倒,被随行的工作人员及时扶住。而云深也是恰巧听到动静,转头看。   错身时的抓拍照,角度问题,两人看着很亲昵的模样。营销号的标题一向爱博眼球——当红小花许宁琇与某集团神秘高层疑生恋情。   虽写得隐晦,但给出的各项线索都直指腾速地产继承人,其中详述的“有名无实的未婚妻”字眼让童雀心里堵了一下。   能被顶上热搜第一,是因为许宁琇称“手滑”,点赞了那条花边新闻。约三五分钟后,她取消了点赞。   还真是骚操作不断,这个许宁琇戏可真多,屏前能演,屏后也不逊色。   童雀皱眉。   孔静舒的电话拨了过来。   “怎么样?看到了吧?”孔静舒问。   童雀“嗯”了一声:“看到了。”   “网上写的是实情吗?你家那位真能看上这种货色?”孔静舒又问。   “假的。”童雀说。   “你能肯定?”   “能。”   “那事情就简单了。”孔静舒说,“那个什么秀,是我一朋友公司旗下的。我问过了,不是团队操作。要不要搞她,你给句话就行。”   “谢了。”童雀笑了一下,心里积起的那股郁气缓了些,说:“不过,这事……你先别插手,我想看一下云深的态度。”   孔静舒细想了想,说:“也是,这事还是你们俩自己处理比较好。”   童雀变了语调,嘻嘻哈哈道:“嗨呀,没想到我家舒舒这么爱我,小女子无以为报,就隔手机给你比个心吧。”   “少说这些没用的,把你前天买的那个限量包转赠给我,就当报恩了。”孔静舒说。   “原来是看上我的包了,搁这等着我呢?”   “那可不,塑料姐妹情听说过吗?给你上一课。”   “行,你想要,我把自己送给你都成。”   “别!”孔静舒一秒拒绝,“姐妹儿我对女人没兴趣,更何况你一小孩儿,没劲。”   又胡扯了几句,童雀借口困,挂了电话。   看了眼时间,才刚过五点。   躺在床上翻来覆去地睡不着,她忍不住又点开微博,翻了翻那条热搜对应的话题,越看越不是滋味。   丢开手机,起床洗漱。   **   办公室,云深推门而入。   看了眼摊在办公椅里打游戏的童雀,径直走到她的办公桌边,问:“雀雀,你今天怎么都没等我,那么早就出门了?”   童雀眼皮都没掀一下,冷淡道:“云总,这里是公司,请叫我童秘书。”   “……”谁又惹这祖宗了?   云深很脾气地问:“吃过早饭了吗?”   还用吃早饭吗?   气都气饱了。   “饱了。”童雀说。   语气听着不对劲,云深意识到她好像是生气了,但不清楚这大清早的她在跟谁生气。   “哪个不开眼的又惹你生气了?”云深放软语调诚心讨教。   童雀“哼”了一声,身下坐着的椅子转了个圈,留了个冷漠的后背给他。   怎么看着,像是在生他的气?   不对啊,昨晚明明还……   云深想不明白,迟疑半晌,回座。托腮盯着她看了会儿,按下内线电话:“金助,你进来一下。”   金烁得了话,很快便敲响了办公室的门。   云深道了声“进”,朝后背对着他的童雀方向又看了一眼。勾勾手,压着声示意:“金助,你过来说话。”   金烁快行几步,绕过办公桌站到了云深身边,配合着弯下腰。   “金助,你帮我回忆回忆,今天,有人招惹过童秘书吗?”云深小声问。   金烁犹豫了一下,点头:“那可能……有。”   云深变了脸色,问:“谁?”   这话金烁不太敢接,急忙掏出手机,点开微博,划开那条可能惹毛了老板家祖宗的相关话题。双手恭敬递过去,给老板过目。   云深接过手机,低头看完那条微博,终于弄明白是谁惹了这小祖宗了。抿唇稍作思考,侧头跟金烁耳语了几句。   往童雀那侧看一眼,起身:“开会。”   **   例行早会。   云深端坐主位,沉默听完各部门的日常工作报告。没急着离开,视线转向了推广部的负责人,点了名:“肖主管。”   推广部的肖主管料到了会被新代言人的骚操作连累,忙起身应话。   “许宁琇今天的那条热搜,看了吗?”云深问。   “看、看过了。”肖主管暗捏了把汗,推脱道:“也许,这是对方团队的一种营销手段。”   “也许?肖主管现在办事,都是靠直觉猜的吗?”云深往后靠了靠,神色不明地看着他:“算起来,肖主管跟了我也有三年了吧,是不知道我一向不喜欢冒尖的人?”   意识到主位那位是真动了怒,肖主管急忙道:“抱歉云总,是我没做好自己的工作。”   会议室里一时没了声,气氛愈发紧张。   云深蹙眉,话外有话地说:“接下来该怎么做,应该不需要我手把手来教吧。”   “我马上安排换代言人,之后联系法务部,发律师函以最快的速度平息不实舆论。”肖主管反应很快地说。   “很好。”云深说。   默了片刻,转头看向侧后方的童雀,问:“雀雀,这么处理,还满意吗?”   突然被点了名的童雀诧异看他,不清楚他的用意,没接话。慢半拍注意到周围一瞬集中来的视线,不自觉红了脸。   云深朝金烁抬了一下手:“金助。”   金烁捧了个戒盒过来,递交到云深手上。   有人猜到了点什么,在窃窃私语。金烁轻咳了声,细碎的议论声立时消了音。   云深打开戒盒,在视线包围圈里大大方方拉过童雀的手,替她戴上戒指。而后把自己的手给她伸过去,抬眸看她,微笑示意:“给我戴上。”   童雀嘴角翘了翘,明知故问:“你在干什么?”   云深笑看着她,贴身低语:“你知道的。”   “我可不知道。”童雀不接他递来的戒指,压着声故意逗他:“我怎么记得,有人好像特别支持我的明智决定,还给我鼓过掌呢?”   “什么明智决定?”云深问。   “不记得了?那我给你提个醒。”童雀简短回忆了一下,“就算是嫁猫嫁狗,也绝不嫁给云深那个混蛋。”   “……”这么久之前置气的话没想到她还记着。   云深认栽,好言哄着:“我的错。”   “这就完了?”童雀不依不饶道。   “其实猫科犬科我都行,主要是看你喜欢。”云深笑言。   童雀被逗乐了:“脸疼吗?”   “挺疼的。”云深说。   “那就……”童雀拿起盒子里的戒指,拉过他的手,替他戴上,悄声道:“勉强给你个面子。”   相视而笑,戴上对戒的两只手在会议长桌下牵在了一起。   须臾,云深转回视线,正色道:“给各位正式介绍一下,这位就是我的未婚妻,童雀。” 第五十章 :晋江独家   云深在早会时间当众介绍了童雀就是他从前不曾露过面的未婚妻, 引起的骚动不小,公司茶水间里的话题近来常绕着那两位转。   既是言明了身份,云深也就不藏着掖着了, 在众人眼皮子底下都要拉拉未婚妻的小手,恩爱秀的明明白白的。   初时童雀因为害羞还有些抗拒, 被云深悄声激了几次, 渐渐也适应了这么高调恋爱的感觉。   童砚听杨蔌蔌说起自家难搞的妹妹终于定了性, 也算是松了口气。拉着云深一起跟两家长辈们合计了一下,在年末挑了个吉日,定下了婚期。   这事定下, 童雀没异议。不过总觉得好似缺了点什么, 兴致一直不高。   跟朋友日常小聚, 云深随行。   一到地童雀就被满腹心事的孔静舒拉走了,许是有什么悄悄话要讲, 去了隔间包厢,锁了门。   云深随意找了个座, 坐下。   才刚落座, 姜黎端着两个空杯走了过来, 扬手驱走想上前一起喝一杯的“老相好”。挨着他坐下, 给他倒了杯酒。   云深推开了那杯酒, 很傲娇地拒绝跟他对饮。   “怎么?不敢喝?怕我下毒?”姜黎说。   云深冷淡“嗯”了一声, 没多言,侧头咬了根烟在嘴里。起身出去, 在会所走廊抽烟。   不消多时,姜黎便跟了出来,靠站在他身边。   云深蹙眉,挺不解地转头看他。   “聊聊。”姜黎说。   云深没应声, 抬指夹走唇间的烟,垂手捻灭。   姜黎默了片刻,幽幽叹了口气,才道:“其实你不用这么防着我,我的好日子也快到头了。跟你一样,被家里安排了婚事。”   “是嘛。”云深说,“那,恭喜。”   “你这人……”姜黎轻呲了一声,由衷道:“还真是有够讨厌的。”   “你也一样。”云深说。   “雀雀最近有心事,能看出来吧?”姜黎问。   云深警惕看他,很护食地说:“我家的,别惦记。”   “……”姜黎长呼出一口气,想着:要不是打不过你,真想揍你小子一顿。   “也是,你也没尝过多少女人的滋味,没开窍也正常。”姜黎酸道。   云深似笑非笑地回敬他:“我尝过的,你有机会吗?”   “……”斗嘴没赢过的姜黎额上青筋直跳。   云深心情不错地挑起嘴角,从口袋掏出打火机,抛接把玩。   “算了,看在雀雀的面子上,不跟你一般见识。”姜黎自我开解道,忍了忍,继续之前的话题:“我听舒舒说起,雀雀最近心烦的原因,是觉得这个婚被家里安排得太明白,没意思。”   “她嫁了我,自然有意思。”云深理所当然道。   “所以说你不开窍啊,我都说到这份上了,你都没听明白。”姜黎恨铁不成钢道,“女人嘛,多多少少还是会在乎仪式感的。她是觉得缺了求婚这段,不圆满。这种事女人拉不下面子明说,也就只能借朋友的嘴挑明了。”   原来是这个意思。   “知道了。”云深说。   “知道了?就这样?”姜黎惊讶看他。   “那不然呢?”   “……”   打火机在指间翻转了一圈,云深瞥见身边那位碍眼的家伙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不耐烦道:“等你结婚的时候,我会差人备份厚礼送去的。”   “算了,我俩是真没什么好聊的。”姜黎放弃挣扎,直起身冲他摆摆手,开门进包厢。   云深站在无人的走廊细想了片刻,拿起手机拨下金烁的号码。   **   南院书房。   对弈了几局,云茂乏了。   云深叫了管家进来收拾棋盘,推着哥哥回房。照顾他歇下,这才折返回书房。   童雀仍保持着之前抱书发呆的姿势看着窗外,像是有心事。   云深盯着她看了会儿,拉了张椅子在她近身处坐下。见她看了过来,微微一笑。抽走她手里的书,低头随意翻看了两页。   “在想什么?”云深问。   “舒舒她遇上了些麻烦。”童雀叹了口气,无奈道:“只是这事,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帮她。”   孔静舒遇上的麻烦,跟姜黎遇上的是同一件事,在圈子里出了名爱玩的这两位酒后意外翻了车。   原本两家就有结亲的意思,如今能奉子成婚,正巧是全了两家长辈的心愿,也算是内部消化了。   “你说,那些最终被迫向现实低头的人,能幸福吗?”童雀问。   云深拿起书签夹在纸页间,合上书页,说:“分人,也不好一概而论。”   “果然是喝酒误事。”童雀说,“不过这次我是真觉得挺奇怪的,舒舒酒品不差,怎么会……”   她欲言又止,似有不解。   “酒醉三分醒。”云深提醒她。   “你的意思是……”童雀明白了几分,转而又很苦恼的样子,说:“可他们也太熟了,这样的角色转变,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云深笑着揉了揉她的发,转移话题:“别总琢磨别人的事了,想想一会儿吃什么。”   “一会儿吃什么?”童雀小声嘀咕了句,转而像是想起了什么,立马坐直了些。拿起手机按了按锁屏键,没反应。   电量耗尽了。   她的视线转向了云深腕上戴的表,伸手拉过他的胳膊,歪过脑袋看他腕上的表盘。瞪圆了眼“诶”了一声,惊呼:“怎么都这个点了?”   “怎么这个反应?”云深一听她这话就反应过来了,不满道:“你别告诉我,你又约了人了?”   “是别人约的我。”童雀朝他摊手,“手机借我用一下,我打个电话。”   云深“嗯”了一声,从口袋掏出手机,递给她。   童雀接过手机,输下密码,显示输入错误。   她愣了一下,抬头看他:“你改密码了?”   云深这才记起手机改了密码的事,手伸过去,用指纹解开了屏幕锁。   “你真的改密码了!”童雀一把丢开了他的手机,怒道:“为什么改密码?你有事瞒我?”   这小暴脾气真是说上头就上头。   “是有点事,暂时需要保密。”云深如实道。   手伸过去,安抚着抓了抓她的手,对她露出一个讨好的笑:“别生气。”   “我信你个鬼!”童雀说。   气呼呼地甩开他的手,起身要走。   云深及时拦住了她,揽住她的腰,把她往怀里带。将乱踢乱蹦的童雀按坐在了自己的腿上,抱住,低头亲了亲她鼓起的腮帮子。   她不再挣扎,鼓起的腮帮子慢慢瘪了下去。眨眨眼,悄声红了脸。   云深看着她脸颊泛起的可爱红晕,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意,跟哄孩子似的软言哄道:“再等几天好不好?要是到时候你再不满意,我可以随你处置。”   童雀生不起气了,握拳轻捶了一下他的肩:“你可真是……花样越来越多了。”   云深低笑了声,抬手按住她的后颈,鼻尖蹭了蹭她的鼻尖。灼热的视线顺着她白嫩的鼻骨下行,落下深吻,诱哄着在她甜润的唇上厮磨。   童雀被他拥在怀里吻的脑袋晕乎乎的,慢半拍记起还有约,扭头躲开他的热烈攻势,撑住他的肩将他推离了些。   捂脸大喘了口气,才道:“等等,我一会儿还有事。”   “推了,陪我。”云深意犹未尽地掰回她的脸,欲再次吻下。   童雀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猛摇头:“不行!”   “……”云深没松手,满眼失望地看着她。   无声对视了数秒,童雀别过脸忍住笑,强调道:“你用这种可怜巴巴的眼神看我也没用,这次真不行。”   云深扒开了她捂住自己嘴的那只手,问:“为什么不行?别人比我重要吗?”   这个套路深也不知是跟谁学的撒娇,话音听着委屈极了。   童雀被逗笑了,跟揉狗似的胡乱揉了揉他的发,忍不住又捏了捏他的脸,夸他:“哎呦,我家深深怎么这么可爱呢!”   云深嘴角翘了翘,错开视线佯装生气:“谁是你家的?你都不愿意留家里陪我吃饭。”   “这么黏人的吗?”童雀笑问。   “是啊。”云深大大方方承认了。   童雀伸手给他顺毛:“回来给你带冰激凌,不气不气。”   “我是狗吗?”云深终于意识到了点什么,抓住了她的手,问:“到底是谁约你了?”   “云泠。”童雀说。   云深蹙眉,问:“云泠?你们不是已经很久没联系了吗?”   “是有一阵没联系了。”童雀说。   从他掌心抽回手,滑下膝,弯腰拿起没了电的手机,问:“充电器在哪?”   云深起身给她拿手机充电器,确认着问:“是她主动约的你?”   “嗯。”童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给手机接上了电源,才道:“其实我也挺意外的,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约我。”   云深抿唇默了片刻,说:“我跟你一起去。”   “不了。她说不定是真的有话要说,你在,恐怕不方便。”童雀说。   “云泠是连范潇梦那种相交多年的朋友都能轻易出卖的人,这么反常,总觉得让人不安。”云深简短思考了一下,说:“我远远地跟过去,不让她发现就行。”   童雀摇头拒绝:“她比我们想象中的敏感,万一发现就说不清了。”   “那……我一会儿让金助送你过去。”云深不怎么放心地看着她,比划了个打电话的手势:“随时保持联系。”   “好。”童雀应下,抬起头笑看着他,拉过他的手晃了晃:“别那么紧张,说不定她也就是单纯找我叙叙旧。” 第五十一章 :晋江独家   福缘素食斋。   服务员躬身引着童雀进内堂, 拉开木质的隔门,退至门侧。微微笑着抬手,示意预约过的客人已经在等着了。   童雀点头道了声谢。   在门前止步, 抬指揉了揉僵硬的脸,扬起嘴角。调整好表情, 这才迈步入内。看向包间内安静品茶的云泠, 热情道:“云泠姐, 好久不见。”   云泠闻声抬头,视线相触,回以一笑:“雀雀来了。快坐, 姐姐自作主张给你点了几样你平时爱吃的点心。你再看看菜单, 这家的冻斋卷和八宝斋菜都不错。”   “云泠姐点的我都爱吃。”童雀嘴甜道。在云泠对面落座, 接过她递来的电子菜单,视线仍停留在她身上。   上下打量了她一番, 童雀微皱了眉,问:“云泠姐, 你怎么瘦了这么多?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瘦了吗?”云泠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讶异道:“我最近吃得多, 还以为胖了呢。”   是瘦了不少, 整个人都快瘦脱相了。   童雀联想起年前韩初突然来找她, 猜到了点原因, 笑言:“真羡慕云泠姐这吃不胖的体质。”   云泠低头抚杯身,稍作思考, 寻了个借口:“可能是一直有在做运动,热量消耗的大吧。”   童雀没再继续这个话题,随意加了几道菜,电子菜单推至一侧。   云泠拿起手边的茶壶, 给她倒水。   童雀的视线低了下去,凝神看她扎过针孔的手背,稍作思量,说:“有些日子没看见云泠姐了,怪让人惦记的。前些天云茂哥还问起过我,说姐姐怎么不去看他了。”   “云茂哥他……”云泠提壶的手明显抖了一下,抬眼看她:“有问起过我?”   童雀“诶”了一声,急忙伸手抬起壶口:“溢出来了。”   云泠回神,放下水壶,心不在焉地道了声“抱歉”。拆开装有干毛巾的袋子,用毛巾吸干桌上的茶渍。   “云泠姐怎么看着像是有心事?”童雀问。   “最近实在是忙,可能是没休息好。”云泠略过了这个话题,视线落在了童雀指间的戒指上。叠放好毛巾,言明来意:“我听家里人说起,你跟云深哥的婚期定下了,想着该当面道贺,就抽了点时间来见你。”   说话间云泠拿起了搁置在右手边的袋子,推放到她面前,说:“雀雀,这是我准备的伴手礼。一点心意,恭喜你和我哥修成正果。”   童雀放下手中的杯子,双手接过,礼貌道:“谢谢云泠姐,真是太有心了。”   “你们能走到一起,我真的很开心。也算是了了你姐姐的一桩心事,以后好好过日子,别被从前的事影响。”云泠说。   童雀听出了点话外音,诧异看她,顺着她的话问:“我不太能理解,从前的事,指的什么?”   “你还不知道吗?我以为云深哥他都跟你……”云泠像是意识到了点什么,惊慌捂了一下嘴:“抱歉,是我多嘴了。”   演的还挺像那么回事。   童雀嗅到了点对方想搞事的苗头,大大方方笑了一下,说:“既然云泠姐不便说,那我自然是不能勉强的。”   云泠显然没料到她不会追问,怔了会儿。重理了思绪,才道:“也不是不便说,主要是涉及我哥的隐私,不知该不该经由我的嘴告诉你。”   包厢木质移门轻叩了两声,提示上菜。   她话音顿住,拿杯喝水,隔着杯沿觑了童雀一眼。   童雀没什么特别的反应,服务员端了净手的盆进来,她正低头洗手。   菜品上齐,待旁人都出去了,云泠才继续之前的话题:“其实这事……我哥这么瞒着你,对你来说也不公平。”   像是在替她抱不平,一副欲语还休的模样。   “云泠姐是有话要说吗?”童雀擦净手上的水渍,笑看着她:“直接说就行,别有顾虑。”   “怎么说呢,这事本不该我多嘴。但是雀雀,你的姐姐好歹跟我相交一场,我也不忍心看你一直被蒙在鼓里。我琢磨着,这事婚前不说清楚,只怕日后也会成隐患。毕竟婚后的日子才是长久的,留了心结可不好。”云泠说。   铺垫了这么多,确实是有话要跟她说。   听这话的意思,这事跟云深有关系。   童雀被她这番话成功引的百爪挠心,略沉吟,说:“云泠姐就跟我说吧,我自然是念着云泠姐的好的。”   云泠看着挺为难的样子,引入正题前不忘提醒她:“那……这事你可别跟我哥说是我告诉你的,不然以他那个脾气,肯定得找我麻烦。”   童雀拿起公筷,给她盘中添菜,保证道:“这个当然,我一定守口如瓶。”   “云茂哥……”云泠手中的筷子戳了戳盘中菜,抬眼看她:“他对你姐姐有感情,这你应该是能看出来吧?”   不清楚她突然提及云茂和姐姐的用意,童雀迟疑片刻,点头:“嗯。”   “云茂哥当初一直拒绝你姐姐的亲近,其实是因为云深哥。”云泠说,“你也知道,云茂哥他一向重兄弟情。”   意思是,姐姐就是直接影响他们之间兄弟情的源头?   为什么?   云深幼时跟姐姐同时遭绑,也算是生死之交。   是那从那时起,就生出了不一样的感情吗?   恍惚间童雀记起之前随云深受邀赴宴品酒,席间听梁辰说漏了嘴。   当时没敢细想。   其实只要稍微琢磨一下,不难猜到,云深很早之前就藏有的照片,确实是姐姐。   这么一梳理,逻辑就通了。   云深对她向来上心,如今想来,许是把她当成了姐姐的影子。   童雀听懂了云泠这话的意思,心里狠狠堵了一下。联想起之前种种,不由皱眉。仍是不太愿意相信,确认着问:“我不是很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说太透怕伤了你的心,你知道个大概,有个考量也就行了。旁的,我也不便多说什么。”云泠说。   话说的滴水不漏。   她这招确实厉害,想不上心都难。   童雀嘴角勉强撑起的最后一丝笑意淡去,情绪瞬间跌落谷底。   云泠瞧出她是听明白了,手伸过去,很亲昵地握住了她拿筷的手,劝道:“你也别想太多,说不定云深哥跟你相处了这么久,也已经处出感情了。”   童雀“嗯”了一声,打起精神回握住她的手,说:“不聊这个了,难得跟云泠姐又能聚聚,咱们还是聊点别的。”   “也是,是我扫兴了。”云泠微微笑着点了点头,收回手,继续用餐。   “云泠姐最近都在忙什么?”童雀问。   “有个关系不错的朋友病了,挺严重的,身边也离不了人,前阵子一直在忙她的事。”云泠说。   “怪不得过年都没能见到云泠姐,也是够辛苦的。”童雀没什么胃口,转了转手边的水杯,说:“要说生病,真的是很磨人。入冬后云茂哥旧疾犯了,整宿整宿的睡不着,我看着都揪心。”   “云茂哥又犯病了?”云泠急道,“那他现在好点没?医生怎么说?药有没有正常吃?饭呢?饭能正常吃下吗?”   童雀抚杯的动作顿住,抬眼看她。   “怎么突然不说话了?”云泠问。   “我想起最近看的一个老剧,剧情特别荒唐。”童雀说。   云泠没听明白她扯的这题外话是什么意思,不怎么理解地看着她。   “那部剧里的妹妹爱上了跟自己有血缘关系的哥哥,这难道不是乱.伦吗?云泠姐,你说这剧情是不是很荒唐?”童雀说。   云泠握筷的手指蜷起,视线躲闪了一下,低头戳盘里的丸子,说:“你怎么……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刚刚我看云泠姐关心云茂哥时那副着急的表情,跟那部剧里爱上自己哥哥的妹妹有八.九成像。”童雀说。   云泠指间的筷子戳穿了盘子里的素丸子,默了半晌,说:“这种玩笑,可不好乱开的。”   “云泠姐,你说,人为了隐瞒自己龌龊的秘密,能做到什么程度?”童雀紧盯着她的眼,刻意压低了声,问:“会杀人吗?”   云泠始终低着眼,应付着道了声:“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我也就是这么随口一说,没有别的意思。”童雀的手伸过去,注意到她的手在下意识回缩。动作稍顿,抓住了她的手,亲昵握了握,说:“云泠姐别乱想。”   **   车停在了院里。   候在车门边的金烁叫了童雀好几次才唤她回神。   “童小姐,到了。”金烁一手遮在车门上方,躬身道:“您早些休息。”   童雀后知后觉地应了声“嗯”,从车里出来,都没记起要跟金烁道个别,魂不守舍地往亮灯的屋里走。   步入正厅,刚准备拐上楼,听到沙发处传来一声:“回来了?”   止步,循着声源转头看了过去。   云深穿着一身黑色棉质睡衣,膝上放着一本翻开的书,坐在沙发上正看着她。见她回头,抬指推了推面上下滑的眼镜,对她笑。   在等她回家。   童雀对上他隔在镜片后含笑的眼,不由想起云泠说的那番话,心里拧了个疙瘩。   “怎么还没睡?”童雀明知故问。   云深合上书页,往后靠了靠,玩笑道:“在等冰激凌。”   冰激凌?   童雀这才记起出门前答应过要给他买冰激凌,错开视线不看他,冷淡道:“抱歉,忘了。”   “算了,就知道你不记事。”云深起身,径直走到她身边,拉她的手:“小馋猫,走了,去吃哥哥给你买的冰激凌。”   童雀挺别扭地把手背到身后,退行一步躲开。   云深抓了个空,前伸的手忘了要收回,诧异看她:“怎么了?”   童雀默了半晌,抬起头正视他:“你是不是有事瞒我?” 第五十二章 :晋江独家   “你是不是有事瞒我?”童雀问。   话出口, 她清晰捕捉到了云深眼中一闪而过的慌乱。   预感自己没猜错,心跳不自抑得加快。   无声对视了数秒,童雀背到身后的手指蜷起, 攥紧。尽量稳住心绪,骨子里的那点骄傲不容许她在人前狼狈。   云深皱了眉, 前伸的手垂下, 问:“怎么突然问这么奇怪的问题?是云泠跟你说了什么?”   “不回答问题吗?”童雀目光笔直地看向他, 咄咄逼人道:“没否认,就是有?”   云深眉间褶皱愈深,没有正面回应她的话, 追问:“云泠她到底跟你说什么了?”   童雀没接话, 沉默地看着他。   云深猜到是云泠在背后搞小动作, 但不确定她跟童雀究竟说了什么,更看不明白童雀此刻怎么会是这样的表情。   沉吟片刻, 妥协,安抚道:“有些事不让你知道是为你好, 别胡思乱想。”   果然是有事在瞒着她, 竟然还打着为她好的幌子?   可笑。   童雀的心凉了半截, 指甲深嵌进掌心, 强忍住眼泪。此刻觉得自己就是个彻头彻尾的傻子, 竟然还抱着最后的一点希望, 希望是自己想歪了,想从他口中得到不一样的答案。   “好, 我可以不深问。”童雀低下视线看脚尖,掩饰自己的真实情绪,平稳话音,说:“但我也不想有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简单的几个问题,你看着答。”   云深看出了她的委屈,垂下的手前伸,想抱抱她。指尖触到了她的衣角,察觉出她明显在抗拒,没有勉强她。默默收回手,说:“你问。”   “你以前,在我搬到这里之前,有见过我吗?”童雀低着头闷声问。   有见过她吗?   有的。   记不清有多少次,他一个人偷偷跑去找她。就算错身而过也不能被她发现,只能远远地看她一眼。   幼年遭绑架,侥幸逃脱,她接受了很长一段时间的心理治疗。   那次重创后她只要一见到他就反应过激,几度陷入深度昏迷。为免她再受刺激,最终两家遵从医嘱,商议成年前不让他们见面。想着缓几年,或许等孩子们都长大了,情况会有所好转。   事实也确实如此,没再与他见面,她过得很好。她的家人骗她当初被绑架的是姐姐,她信了。心理保护机制作祟,她把他从记忆里彻底剔除,再没记起。   有些事虽然真实发生过,但若强行让她记起,只会对她造成二次伤害。所以,不能承认。   “没有。”云深说。   童雀仰起头看着他的眼睛,确认着又问了一遍:“在那之前,真的,一次都没见过吗?你确定?”   “嗯,我确定。”云深说。   一次都没有。   那张照片里的人,果然不是她。   最后的一点期待彻底浇熄。   明明还有很多事想问,可话到嘴边,全都哽住了。她忍住了眼泪,告诉自己差不多了,点到即止就好,何必搞得那么难看。   “好,我知道了。”童雀说。   没什么表情地转过身,径直往楼上走。   “雀雀……”云深迈上台阶,想叫住她。瞥见她眼角落下的泪痕,猜到她是不想被他发现。   顷刻止了话音,默然看着她一步一步拐出了视野尽头。   多年前童家女儿被绑,对公众并没透露过太多细节。这事保密措施做得很好,除了直系亲属,旁人并不知道当年被绑的是童雀而非童丹。   云泠究竟是跟童雀说了什么,怎么她一回来就是这么副失魂落魄的模样?   在楼梯口驻足良久,云深拿起手机,拨下了云泠的号码。   “你到底对童雀说了什么?”云深开门见山地问。   “我没说什么啊,雀雀怎么了吗?”云泠故作诧异道。   “在我面前,就别演戏了。”云深说。   电话那头静了半晌,传来一声颇得意的轻笑。   “哥,你怎么了?这么稳不住情绪?这可不像你。”云泠阴阳怪气道,“我不过就是跟雀雀聊了会儿天,这才哪儿到哪儿啊?就急了?我可记得哥对我爸手底下那群人设局一锅端的时候,那可是眉头都没皱一下。”   云深听懂了她的意思,淡声道:“是想跟我翻旧账吗?”   “哥,你这怎么说话的呢?我们是亲人,我哪儿能跟你算账啊。”云泠揶揄道,“只是童雀那边,我得给你提个醒,她和童丹是亲姐妹,保不齐姐妹俩喜欢的东西也是一样的。”   像是话外有话。   “你到底想说什么?”云深问。   “哥,你这么聪明,这话还需要我说得更明白吗?”云泠反问他。   “别想着在我这头挑唆。”云深警告她,“童雀那边,你要是再搞小动作,我下次动的,可就不只是三叔手下的那群人了。”   云泠成功被激怒:“明明是她先招惹的我!怎么?你现在是在为一个外人跟我撕破脸吗?”   “外人?”云深讪笑,“或者,你也可以试试。看我能为一个‘外人’,做到什么程度。”   **   没能敲开童雀的房门。   意料之中。   云深回了自己的房间,摘下眼镜按了按鼻骨,咬了根烟在嘴里,点燃。走去阳台,倚墙盯着隔壁亮灯的窗户看了会儿。   点开手机屏幕,给她发消息。   【睡了吗?】   消息刚发出去,隔壁的灯熄了。   他抬手夹烟的动作顿住,半晌,低头戳点对话框。   【云泠对你说了什么?】   指尖悬在发送键上,犹豫片刻,删除,重输。   【不管云泠对你说了什么胡话,别乱想。】   仍觉得不妥,删除重来。   【是有心事吗?】   【怎么不理我?】   【你到底怎么了?】   ……   来回折腾了不下十次,最终只发了个“晚安”过去。   **   一宿没睡好。   云深天蒙蒙亮就起了床,斜倚在隔壁的房间门口,等着童雀开门能一眼看到他。   前一晚没怎么沟通就放她回房睡了,担心她会胡思乱想,想着趁早面对面把话说清楚。   不知不觉间天际泛起了鱼肚白。   他站累了,顺着墙体下滑,蹲下。转头看着闭合的房门,长叹了口气。   长这么大,也就唯独面对这个小祖宗的时候,他的姿态才会摆这么低。   真是上辈子欠她的。   也不知过了多久,手机电量耗尽了都没能等来房里有动静,他试着活动了一下蹲麻的腿。一抬头,正巧撞见周嫂拎着打扫工具上楼。   急忙起身,被发麻的腿拖累,一手撑在了近身处的门板上才堪堪站稳。   周嫂止步,看着一大清早突然在门口摆pose的少爷,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茫然。   “……”   “……”   走廊内诡异地静了数秒,云深掩饰着咳了一声。   “少爷,你在这干什么?”周嫂满是不解地问。   “我……”云深一手揣进西裤兜里,转头朝童雀的房间胡乱指了一下,说:“路、路过。”   周嫂转瞬明白过来,问:“是来找童小姐的吗?”   云深支支吾吾的“嗯”了一声。   “童小姐她早就出门了。”周嫂说,“换班的时候,我听昨晚值班室的小何说童小姐是凌晨走的。也不知道是什么情况,是带着行李箱离开的。”   “走了?”云深的脸色沉了下去,问:“这事怎么没人通知我?”   “司机说是童小姐不让惊动少爷的。”周嫂如实道。   云深抿唇默了半晌,没为难下人,道了声:“知道了。”   发麻的腿缓过了劲,回房。手机接上电源,开机,拨下童雀的号码。   没能打通。   点开微信,发消息过去,跳出的对话框前是红色感叹号。   “……”把他拉黑了?   云深盯着渐暗的手机屏幕,实在想不明白这小祖宗闹离家出走的原因。太阳穴突突蹦着,头疼。   “叩叩叩——”门被敲响。   云深道了声“进”,丢开手机抬手抚额。   周嫂拿了个首饰盒进来,附上一张叠好的小纸条,说:“少爷,童小姐房里留下了这个。”   云深伸手接过。   周嫂很有眼力地退了出去,关上门。   打开的首饰盒里是他们的订婚戒指,她把戒指留下了。小纸条上的字写得超大,占了满满一页纸:GAME OVER!!!   连用了三个感叹号,最后一笔把纸都戳破了。   果然不能给她胡思乱想的时间,这会儿给自己整凉了。   云深没给自己余下思考的时间,立马联系了童砚。确认了童雀没有回童家,猜测她可能是去了朋友那里。   回公司,把金烁叫进了办公室。   “金助,立刻,查一下童秘书的去向。”云深说。   “童秘书吗?”金烁说,“她在杨小姐那里。”   “杨蔌蔌?”云深问。   “嗯。”金烁点了点头,肯定道:“杨小姐请了事假,我问过她了,她说是童小姐心情不好,在她那里。”   云深起身,径直越过他出办公室的门:“备车。”   驱车直奔杨蔌蔌的住处。   童雀果然在这里,抱着狗坐在沙发上,正对着电视发呆。   杨蔌蔌不清楚童雀在闹什么别扭,只知道她好似跟云深闹了点误会,没影响他们。云深一来,她便寻了个借口出去,给两位腾地。   童雀的怀里抱着狗,云深不敢靠近,站在门边,远远地看着她。   她哭过,眼睛红红的。   “雀雀。”云深叫了她一声。   童雀转头看他,神色不明。默了半晌,嘴角挑起,露出一个极讽刺的笑。   俯身把摇着尾巴的狗放到地毯上,松开了手。 第五十三章 :晋江独家   落地的狗瞬间兴奋起来, 汪汪叫着,对着云深在的方向疯狂摇动小尾巴。   意识到她想做什么,云深皱了眉, 带着点警告意味,又叫了她一声:“雀雀!”   童雀抬眸, 紧盯着他的眼, 手松开。   一道白色的影子“咻——”的一下冲了出去。   恐惧感顷刻袭来, 云深丧失了思考能力,惊慌退行间后背磕在了门上,发出“哐当——”一声巨响。   仅剩了几步的距离, 千钧一发之际, 那只朝他冲来的狗被一把拽住。   狗嗷嗷叫着, 四只小爪子在地上刨刨刨。   拴住它的狗绳在慢慢往回拉。   童雀低头绕狗绳,没作声。   是想吓跑他。   云深猜到了她的用意, 却怎么都想不明白她这突然转变的态度是因为什么。靠站在门边,一手按住狂跳不止的心脏位置缓了缓, 才很好脾气的又叫了她一声:“雀雀。”   童雀低埋着头, 重新抱起狗。按在怀里揉了揉毛茸茸的狗脑袋, 没理他。   “为什么躲着我?”云深又重复了一遍琢磨了一晚上的那个问题, “云泠到底对你说了什么?”   童雀权当他是空气, 没接话。   云深被她疏离的态度搅的心越发躁乱了, 看着她,问:“为什么摘掉戒指?留下的纸条又是什么意思?”   童雀总算有了反应, 抬起头直视他,话音冷淡:“字面意思。”   “觉得没意思,玩儿够了。”童雀肯定了他心里的那个想法。   “雀雀!”云深忍耐着,劝道:“别闹脾气。”   “闹脾气?”童雀抬手拨开垂落的发丝, 像是听了个笑话般,欢声笑了一下。   “跟我回去。”云深说。   童雀抱住怀中的狗,摇了摇头,赌气道:“我不会跟你结婚的,我还没玩够。”   “那就等你觉得玩够了,收了心,再结婚。”云深说。   “云总这么想得开?”童雀嘴角的笑意淡去,看着他,问:“还是,其实也并不在意?”   “你怎么会这么想?”云深问。   “那我还能怎么想?”童雀呛他。   无声对视了数秒,童雀撇开视线,说:“你走吧,别再来找我了。”   云深的忍耐度已近临界点,捏紧了拳,回手泄愤般捶了一下身后的门板,声染了怒意:“你有话不能明说吗?非得这么闹?”   童雀不想跟他吵架,吵来吵去太难看。默了半晌,见他仍没有要走的意思,才问:“云深,你为什么愿意接受这种被安排着的婚约?”   “因为,对方是你。”云深说。   “从前我们甚至连面都没见过,你不觉得这个理由很牵强吗?”童雀低下视线,揉了揉在怀中撒娇的狗:“还是说,你把我当成了谁的影子?”   云深听出了些话外音,斥道:“你在说什么疯话?”   “云深!”童雀倏地起身,随手抓了个遥控器丢了过去。因生气,声都高了几分:“你嘴里到底有几句话是真的?”   云深单手接住了向他砸来的遥控器,终于意识到自己的情绪有点失控了。克制了一下,缓了语气:“一码归一码,这种话你怎么好胡说。”   童雀正气头上,被他这冷硬的态度一带,更是怒火中烧,拿话激他:“有些事,从开始就是错的。包括我们的婚约!”   “你这话过分了。”云深说。   “就当我过分吧。”童雀冲他摆摆手,道:“别再见了。”   抱着狗转身回房,哐当一声砸上了门。   室内重陷令人窒息的死寂,云深丢开遥控器,无比烦躁地扯掉了脖子里勒得难受的领带。走去闭合的房门前,抬手欲敲门。   动作顿了数秒,前伸的手垂下。   退行一步,转身离开。   **   原本是想把她哄回去的,没料到自己没能控制好脾气。火上浇油,事态好像更严重了。   云深认栽,从杨蔌蔌住着的公寓出来,在楼下站了会儿。   童雀之前说的那番话多少带了赌气的成分,虽不能全都当真,但事后回过了味,联系之前云泠试图在他面前挑唆的那番话,还是多少能品出些话外音。   没猜错的话,童雀是误会了他,误以为自己成了姐姐的替身。   这事也不知该怎么解释。   脑子被来回穿行的风吹的清醒了些,云深总算反应过来,他如今陷入的困局,谁才是罪魁祸首。   云泠。   金烁命司机把车开了过来,躬身开车门。   云深抬头往楼上看了一眼,迈步坐进车里。   “金助,替我办件事。”   **   杨蔌蔌接到金烁的求助电话,拎着超市购物袋回住所。   放下手里的东西,径直走去房门口,拧了拧门把。里头锁上了,没能打开。   曲指叩了两下门,杨蔌蔌出声提醒:“雀雀,是我,开门。”   门内没动静。   在门外等了会儿,杨蔌蔌靠在了门框边,掰着手指头威胁道:“数到三,你再不开门,我打电话给你哥。一,二……”   近身处的门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杨蔌蔌止了话音,侧头看向门把。手伸过去,拧了一下,门果然开了。   她没急着进去,去厨房拿了两罐啤酒,这才折步进房间。   童雀坐在飘窗边的榻榻米上,正翻阅手边的杂志。   狗被解开了绳,一见杨蔌蔌进门,立马跳啊跳地迎了过去。   杨蔌蔌低头看傻狗脚下打滑跑过了头,一个猛子蹿出了门。迅速抬脚勾住门边,把狗关在了门外。   听到关门声,童雀抬起头看她。丢开手里的杂志,伸手管她要酒喝。   杨蔌蔌顺势坐到了她身边,把手里的啤酒递给她。   两人步调一致地拉开罐子拉环,碰了碰杯,仰头灌了几大口酒。   长舒了口气,杨蔌蔌转头看她,问:“说说吧,闹什么?”   童雀看她一眼,仰头又灌了口酒,含糊了句:“没闹什么。”   杨蔌蔌抬起手中的啤酒罐子,朝墙角放着的行李箱处指了指:“没闹什么,你把行李都带出来了?”   “你就别问了。”童雀扭过脸忍住眼泪,委屈道:“这事,我没脸说。”   她活的那么骄傲,万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像个傻子一样被耍得团团转,成了别人的影子。   杨蔌蔌盯着她瞧了会儿,没再追问,只道了声:“反常。”   童雀吸了吸鼻子,转回视线,挺不解地看着她。   “能让你躲起来的事,少见。”杨蔌蔌感慨道,“小丫头长大了。”   童雀突然就很想哭,瘪了瘪嘴,眼泪啪嗒啪嗒往下掉,哭腔浓重地问她:“蔌蔌,如果我说,云混蛋做了对不起我的事,你会劝我跟他和好吗?”   “让他滚。”一向护短的杨蔌蔌说。   童雀破涕为笑,头歪过去,靠在她肩上蹭了蹭:“还是蔌蔌最好。”   **   办公室。   云深扬手示意围桌的几位出去,揉了揉太阳穴,叫住了金烁。   “金助,杨蔌蔌那边怎么说?”云深问。   金烁挺纠结地站在了办公桌对面,琢磨着该怎么把“滚”说的能更入耳些。   云深瞧出他在为难,猜到了几分,问:“没戏?”   金烁犹豫了一下,心惊胆战地点了点头。   “行了。”云深这会儿只觉得累,连发脾气的力气都快耗尽了,说:“出去吧,把门带上。”   金烁应了声“好”,退行着出去,关上门。   云深往后靠了靠,闭眼小憩。   搁置在桌角的手机震了一下。   他皱了眉,把脸转向另一侧,不想理。   不消多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被吵的越发心烦,云深挺躁地直起身,掸落正前方的文件袋。   看着散落一地的纸,无奈叹了口气,视线转向亮起屏的手机。   是求婚策划的修改方案发至邮箱提醒。   云深盯着渐暗的屏幕,思绪有些乱。伸手扒过手机,划开。   查阅了邮箱新消息,退回主界面。   另一条消息是范潇梦发来的,询问他童雀的电话为什么打不通。   范潇梦?   杨蔌蔌那头是不可能帮得上忙了,平时跟童雀关系交好的孔静舒这会儿也是自顾不暇。那么,也就剩范潇梦这最后一道突破口了。   云深拧眉想了片刻,拨下了范潇梦的电话。   “云先生?你怎么会突然主动给我打电话?”范潇梦语气浮夸道,“你等等,我去问问今天的太阳究竟是打哪儿升的。”   云深无视了她这些乱七八糟的话,直奔主题:“有事想求你帮忙。”   “求我?我的天,有生之年,你竟然还会有事求我?”范潇梦更惊讶了,问:“到底什么事啊?还能求上我?”   “要是方便的话,最近这些天,帮我看好童雀。”云深说。   “雀雀?”范潇梦的话音顿了一下,立马警惕起来,问:“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做了什么对不起雀雀的事了?我说怎么联系不上她呢,敢情她是在躲你呢!”   “这其中有点误会,等过几天,我会找机会跟她解释清楚的。”云深说。   “为什么要过几天?既然是误会,你现在就跟她去解释啊。”范潇梦不解道。   “她在气头上,听不进去。”云深说,“等过几天,我自然有办法留住她。”   “等过几天?”范潇梦啧啧啧了几声,道:“您老人家还真是不懂女人心,冷静期太长,小心自个儿先凉了。”   这番类似的话云深听金烁说起过。   云深抬手按了按鼻骨,无奈道:“我现在也没别的办法,只能麻烦你了。”   电话那头静了半晌,范潇梦由衷道:“深哥,我发现雀雀自从搬去你那儿,你真的变了不少。”   云深没否认,“嗯”了一声。   “你俩难道是玩真的?你不会是真对雀雀动感情了吧?”范潇梦问。   云深没正面回应这个问题,问:“这忙,你帮不帮?”   范潇梦想了想,又确认着问了一遍:“你确定你没做对不起雀雀的事?”   “确定。”云深说。   “没有小三插足?在外生子?或者……”范潇梦大胆猜测道,“你不会是碰了不干净的女人,得了丢人的病吧?”   这都哪儿跟哪儿?   女人的联想力真是一流。   求婚筹备期还需要耽搁几天,给童雀留了大概率会胡思乱想的时间,他突然就有点没把握了。   “没有。”云深说。   “好吧,就信你一回。”范潇梦应下,说:“这忙,我就当是帮雀雀了。” 第五十四章 :晋江独家   童雀担心被长辈们教训, 没敢回童家,在杨蔌蔌的住处避难。想着能躲一时是一时,以后的事以后再说。   杨蔌蔌一向惯着她, 在童砚那里隐瞒了她的真实去向。   从云宅搬离后,童雀被云深的电话轰炸惹的心烦, 索性拉黑了他。放空脑袋, 不去想与他相关的问题, 得了几天还算逍遥的日子。   孔静舒那边她总是随叫随到,帮着一起梳理一下婚礼流程。   两个海王突然收了心,童雀原本还为他们担心了些时日, 没想到他们二位比她想得开。   孔静舒很快说服了自己, 也试着劝她, 表示:“跟谁过不是过?你跟云二少闹成这样,以后不还得一张床上过日子?瞎折腾。”   姜黎也是一副听天由命的样子, 附和:“就是,想那么多没用。”   童雀不爱听这些说教的话, 懒得理。一听孔静舒起了这样一个话头, 只想溜。随意找了个借口, 回杨蔌蔌的住处。   途经购物广场, 童雀记起狗罐头得补货了。调转车头, 拐进了地下停车场。   快行车道原本与她并行的一辆黑色宾利跟着调转了方向, 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跟了过去。   戴上鸭舌帽和口罩,童雀按下电梯上行键, 单手划开手机屏幕给杨蔌蔌发消息,询问家里还有什么需要买的东西。   杨蔌蔌很快回了消息,言简意赅,就一个字:没。   电梯停在了B3层, 门开。   童雀低着头进电梯,点开后台的微博界面,随意看了看。   上行的电梯隔几层就停下,不时有人进电梯。   原本二楼就该出去的,童雀被挤进了角落,没留神。抬头看,这才发现已经上了五楼。   电梯门开,陆续有人出去。   她不太能适应独自购物,挺不自在地扯了扯面上戴着的口罩。顺着人流往前走了几步,站在了电梯门边。   视线掠过从电梯前穿行而过的两个熟悉身影,不由一愣。   原本打算装看不到就这么躲过去,可偏偏让她撞上了一直期待的一幕。好奇心作祟,忙不迭跑出了电梯。   童砚这块木头疙瘩竟然会主动牵杨蔌蔌的手!   这二位是终于破了那层窗户纸,在谈恋爱?   怎么没听杨蔌蔌说起过?   不对劲!   童雀心里犯了嘀咕,偷偷摸摸跟行了一阵。见童砚似在观察周围有无熟人,她迅速缩至墙边,压低帽檐。   有个黑影在她身侧止步,似乎是迟疑了一下,跟着往她身后迈行了一步,躲藏好。   童雀注意到了身边的古怪动向,诧异回头,撞向一双含笑的眼。   云深?   童雀抬起帽檐眨了眨眼,对于他的突然出现有些惊讶,压着声问:“你怎么在这?”   “来找你的。”云深跟着压低了声,探头往前看了看,明知故问:“你在干什么?”   被他这么一问,童雀才想起自己的“正事”。   不是很想搭理他,看见他就来气,凶巴巴地道了声:“走开!别跟着我!”   转回视线,朝前看。   原本跟着的那两位不见了踪影。   童雀急忙从躲藏的地方跑了出来,快行几步,往四面看了一圈,仍是没看到童砚和杨蔌蔌。   这么难得的机会,就这么错过了?   她被气到了,一脚踹向了尾随过来的云深,怒道:“都怪你!”   云深灵活闪身躲过,发现她好似更生气了,意识到她生气的源头大概率是因为他,很自觉地提议:“要不,你再踢一脚?”   童雀一点没跟他客气,立马飞起一脚,狠狠踹了过去。   云深没料到她会突然出招,完全是出于身体本能反应,迅速侧身,又一次躲开了。   “……”   “……”   童雀气到想暴走,一把扯掉了面上憋闷的口罩,丢到他脸上,质问他:“你耍我?”   云深抬手接住了她丢来的口罩,低头看了看口罩,又看了看她,有些手足无措。   “不是,我也不清楚怎么就……”他这会儿也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了,求生欲极强的一秒切换成舔狗模式:“要不你再踹我几下?这次我保证不躲,你揍到我气消为止。”   “狗才要信你的鬼话!”童雀气呼呼道。   云深看她这快气疯的样子越发觉得可爱,嘴角翘了翘,忍俊不禁:“你生气就生气,别总骂自己。”   “……”这还是人话吗?竟然还有脸笑!   童雀瞪了他一眼,不想理他了,扭头大步往前走。   “雀雀?雀雀!”云深快步跟了过去,伸手拉她:“你别生气,起码给我个解释的机会。”   童雀反手甩开了他的纠缠,推开侧面安全出口处的门,顺着楼梯往下走。   身后没有跟过来的脚步声,童雀脚下的步子渐缓,转身的时候悄悄往后看了一眼。   没人。   他没跟过来。   童雀望着空荡荡的楼道,心里跟着变得空落落的。其实,还是有期待的。说不定他再跟几步,她就愿意听他解释一下了呢?   狗男人!这点耐心都没有?   就等着一辈子打光棍好了!   原地驻足片刻,没能等到期待着的那人跟过来。童雀怏怏地收回视线,耷拉着脑袋,继续往楼下走。   往下走了没几步,听到有说话声。很耳熟的声音,像是……   童雀下意识踮起脚尖,蹑手蹑脚地贴墙而行。   止步,从墙边冒出两只眼睛,偷偷摸摸地朝声源处看。   童砚和杨蔌蔌果然在这里,两人面对面站着,姿势暧昧。童砚两手撑在了杨蔌蔌的身侧,将她困在身前,正低头跟她说话。   还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抓个现行,童雀感觉自己吃到了个大瓜。早忘了自己之前的委屈,瞬间兴奋起来。拿出手机,对着那二位在的位置,调整角度拍了张照。   存下之后方便跟杨蔌蔌正面对峙的证据,这才竖起耳朵,听他们在说什么。   话音低,童雀听得不太清楚,只能听出个大概。能确定的是他们确实是捅破了窗户纸,只是介于门第关系,杨蔌蔌在动摇。   原本打算稍微听几句就走的,毕竟这么探人隐私不太好。可就在童雀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童砚一反常态,非常霸道地将杨蔌蔌直接摁在了墙上,低头索吻。   “……”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   童雀倏地止步,石化状看着那一处。慢半拍抬手,捂住眼睛,隔着指缝偷偷地看。   万年的小破石终于开花了!   她这还是第一次见哥哥的这一面,相当欣慰,差点就想给他鼓鼓掌了。控制了一下自己激动的心情,捧住脸憋笑。   一回头,贴面距离对上一张突然凑近的脸,被吓一跳。   脚下退了一步,打滑,险些摔下去,惊呼了一声,死死勾住了云深的脖子,这才堪堪稳住身形。   云深顺势伸手揽住了她的细腰,冲她微微一笑,问:“你在这干什么?”   童雀慢半拍回神,快速往墙的另一侧瞄了一眼,望见有道影子走近。   心道:完了。   顾不上解释,一把推开扶她的云深,脚底抹油,往反方向开溜!   童砚缓步站到了云深对面,不怎么理解地看了一眼他手里举着的那根棉花糖。   “云二少?”   “我……”云深回头往童雀逃走的方向看了一眼,转瞬明白过来,低笑了一声,说:“路过。”   童砚注意到了他异样的视线,跟着往他身后看了看,望见了还在晃动的安全门。   “一个人?”童砚确认着问。   “差不多吧。”云深含糊了句,一语带过了这个话题,握着棉花糖的手前伸,递向他,问:“吃糖吗?”   “不了。”童砚笑了一下,“拿回去哄孩子。”   **   杨蔌蔌一进家门,就被童雀按坐在了沙发里。   童雀往她怀里塞了只狗,一屁股坐到了她对面的茶几上。眯起眼,一副要审她的严肃表情。   “给你看个东西。”童雀说。   杨蔌蔌“嗯”了一声,往后靠了靠。瘫在沙发里,换了个舒服的姿势看着她。   童雀划开手机屏幕,点开偷拍的照片,给她亮了一下证据,这才超大声地问她:“说!是不是跟我哥在交往呢?”   就猜到偷偷摸摸跟踪他们的是这小丫头。   杨蔌蔌点头,又“嗯”了一声。   “什么时候确定恋爱关系的?”童雀问。   “差不多……”杨蔌蔌粗略估算了一下,说:“有个把月了吧。”   童雀深吸了一口气,煞有其事地握拳捶了捶胸口,一副痛心疾首的做作模样,说:“这么大的事,你们竟然都瞒着我?实在是太过分了!”   “以后还不定怎么样呢,有什么好说的。”杨蔌蔌说。   童雀瞪圆了眼惊讶看她,斥道:“你怎么能说这么不负责的话呢?无情!”   默然对视了数秒,杨蔌蔌挺无奈地叹了口气,直起身,把怀里的狗递还给她。   “别闹,我要去洗澡了。”杨蔌蔌说。   童雀拉住了她,给她比划了个封口动作。竖起三根手指,信誓旦旦地保证道:“放心,这事在你们想公开前,我一定会保密的!”   杨蔌蔌止步看她,嘴角翘了翘。   “还有,你们别总以为我是个多不靠谱的小屁孩,什么都瞒着我。”童雀高抬起下巴,很仗义地说:“要是有人反对你们,找我摆平。不就是些一哭二闹三上吊的伎俩嘛,我可能折腾了,绝对不会有人是我的对手!”   杨蔌蔌被她逗乐了,忍不住捏了捏她软乎乎的小脸,道了声:“知道了,小屁孩。”   “……”童雀一秒抓狂,“谁小屁孩?” 第五十五章 :晋江独家【一更】   车轮碾过坑洼地, 童雀被颠了一下,悠悠转醒。眯缝着眼往车窗外看了看,打着哈欠伸了个懒腰。   古典乐催人眠, 透窗的日光一晒,整个人都软绵绵的。   童雀揉着泛酸的眼, 曲肘碰了碰右手边的范潇梦, 问:“潇梦, 你这是要带我去哪儿啊?怎么还没到?”   “秘密!”范潇梦倒扣住正把玩的手机,兴奋看她:“反正一会儿到了地你就知道了。”   怎么感觉她神神叨叨的?   “你不会是打算把我卖到黑市去吧?”童雀说了句玩笑话。   “你看你又阴谋论了不是?我又不是云泠那个小人,我能做这种事?”范潇梦挺不服气地说。   “好好好, 我们潇梦当然不是那种小人。你看你, 开个玩笑怎么还当真了呢。”童雀好言哄着她。   一路说着闲碎话, 不知不觉间车停了下来。有迎宾装扮的服务生站到了后座车门边,躬身拉开车门。   “到了?”童雀提起裙摆下车, 望了眼近前方的建筑物,回头问范潇梦:“你是带我来看音乐剧的?”   “谁说来剧院就一定是看音乐剧的?”范潇梦走到她身边, 亲昵挽住了她的胳膊, 笑言:“有其他安排, 包您满意。”   “奇奇怪怪的。”童雀纳闷嘀咕了句。   跟着范潇梦的步调正要抬脚往正厅走, 瞥见她亮起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备注, 童雀倏地止步。   终于意识到了点什么, 皱眉问她:“云深?你别告诉我,是他让你带我过来的?”   范潇梦见漏了陷, 匆忙把手机往身后藏,猛摇头:“不是!”   “你应该知道你不擅长说谎吧?”童雀提醒她。   范潇梦怔了一下,抬手摸了摸脸,心虚道:“有那么明显吗?”   “嗯, 特别明显,就差把‘我在撒谎’几个字直接写脸上了。”童雀肯定道,转瞬清了清嗓子,问:“我和云深,你站哪头?”   “当然是你这头啊!”范潇梦毫不犹豫地说。   “站我这头你还帮着他一起骗我?说!是不是收他好处费了?”童雀问。   “没!没有!绝对没有!”范潇梦惊慌摆手,说:“是我想帮忙,我可不是那种会出卖姐妹的人!”   “帮忙?帮什么忙?”童雀顺势追问。   “求婚。”范潇梦说。   四目相对,诡异的静了数秒。她急忙捂嘴,用一副犯了错的小可怜表情看着童雀。   “求婚?”童雀听明白了,转头就走:“求他个鬼!你告诉他,让他死了这份心!我要是不想嫁,谁都勉强不了我。”   “雀雀!雀雀!你等一下!你这是要去哪儿啊?”范潇梦一看事情搞砸了,顿时急了。匆忙想追过去,扭头发现有道黑影从正厅快步冲了出来。   她下意识止步,往边上让了让,看着云深的背影慌里慌张地提醒:“深哥,你快拦住雀雀,我不小心说漏嘴了!”   金烁后脚便跟了出来,拦住了想一起追过去的范潇梦。   “雀雀!”云深追上了负气离开的童雀,横拦在她面前,挡了她的去路。   把住她的肩不让她离开,解释道:“雀雀,有些事,真的不是你理解的那样,真的是误会。我不知道该怎么跟你解释,但你信我,从始至终,我想守的,就你一个!”   “你要我信你?”童雀似听了个笑话般,退行着挣脱他的束缚:“真是荒唐。连个解释都没有就要我信你?这么敷衍我,你当我是傻的吗?”   “你先别走,你冷静一下。”云深绕行到她面前,再次拦住了她,劝道:“给我点时间,让我想一下怎么跟你解释。”   “好!”童雀顺了他的意思,止步,抬了抬下巴,说:“我等着。”   云深低着眼沉默看她,纠结该怎么跟她解释她才能明白。揉了揉眉心,此刻只觉得头疼,有一种箭在弦上不得不发的焦灼感。   “要是不想解释,我就先走了。”童雀冷淡推开他,“别挡道!”   “雀雀!”云深一把抓住了她伸来的手腕,强行拉住了她。他实在是没辙了,只得试着跟她坦白:“其实我们很久之前就认识了,只是你不记得。我对你说这些不是要你去回忆什么,你别胡思乱想,免得伤到自己。”   “我问过你,问你从前有没有见过我,你说没有。”童雀抬起眼,目光笔直地看向他,咬字加重:“是确定,没有。”   怎么好像越解释越混乱了!   云深越发烦躁,有一种掉进坑里怎么都爬不出来的憋屈感。习惯性在口袋摸烟盒,摸到了手机,想起手机里存留的照片。   “等等,我有证据,你先别急着走。”云深拉住了再次想离开的童雀,划开手机屏幕找出从前尾随她偷拍来的照片。   随意点开一张,举到她面前给她看,说:“你看,这是你的照片,我一直偷偷藏着的照片,都是你。你还不信我吗?”   是一张图书馆里的抓拍照,拍照视角隔着书架间隙。看角度,像是偷拍?   童雀看清了他手机里的照片,怔住了。这照片里的人确实是她,可……他怎么会有她的照片?   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   还是说,他是差人不知从哪儿得来的这张照片,目的又是想诓骗她?留住她?   一想到后者的可能性更大,童雀被狂涌而上的愤怒彻底烧去了理智。   奋力推开他,退行间甩手阻止他靠近,怒道:“你觉得我是那么好骗的笨蛋吗?谁知道你是从哪儿找来的照片!你这个满嘴谎话的骗子!”   “你当真宁愿信云泠的鬼话!也不愿意信我吗?”云深问。   童雀握着手包的手指蜷起,攥紧,赌气应了声:“是!”   “雀雀……”云深向着她的方向迈了一步,欲言又止。默了半晌,朝她伸手:“跟我走,好不好?”   童雀把手背到身后,扭过脸拒绝。   云深无奈妥协,放低姿态哄着她:“我准备了很久,你哪怕是进去看一眼也好。”   “我不!”童雀犟道,“我说了,我绝对不会嫁给你的!”   “童雀!”云深斥了她一声,“你能别这么任性吗?”   童雀转回视线,眼眶不自抑地泛了泪光,挺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你吼我?”   云深对上她含泪的眼,只一瞬,感觉身体里的所有力气都被抽光了。从身体到精神状态,都疲累至极。   他往侧面墙上靠了靠,扯松领带,说:“好,算了。你要走,我给你叫司机。”   “不需要!”童雀说。   云深指间用力过度,一把拽下了领带。他觉得越发恼火,低头盯着手里的领带出了会儿神。   瞥见童雀转身离开,他的情绪彻底崩溃,泄愤般将领带摔砸到地上:“那你还想让我怎么做?我到底还要怎么做,你才愿意信我!”   “雀雀!雀雀!”一直远远看着的范潇梦见童雀扭头就走,急忙推开金烁,追了过去。   金烁心惊胆战地走到倚墙站着的云深身边,弯腰捡起地上的领带,叫了声:“云总。”   云深望着童雀消失的方向默了良久,抬指按压太阳穴:“让司机跟着。”   **   “雀雀。”   杨蔌蔌又敲了敲房门,问:“你这是要升仙啊,晚饭也不吃了?”   童雀裹紧被子,眼睛红红地冒出头看向门的位置,鼻音很重地回应她:“不吃,睡了。”   “行。”杨蔌蔌没勉强她,说:“那我把沙拉和吐司给你放餐桌上,等你饿了自己出来吃。”   童雀应了声“好”,听着门外的脚步声走远,这才又闷进被子里。   手伸到枕头底下,扒出手机,开机。   刚开机,手机就在频繁震动,很多未读的新消息。多是受邀去围观云深求婚仪式的圈内朋友发来的,内容很一致,都在关心她的身体怎么样了。   或许,是云深为了最后的一点颜面,对于她的缺席,寻了个相对合理的借口给众人一个交代。   他说他准备了很久,请了这么多人,她就这么跑走,是不是真的太任性了?   童雀盯着亮起的手机屏幕怔了会儿,心情变得格外复杂。说上不上是内疚多一些,还是委屈更多一些。   正恍神,手机铃声响。   是云茂打来了电话。   这还是云茂第一次主动联系她,不出意外,是为了他的弟弟。   童雀掀开被子坐起,纠结要不要接这通电话。盯着亮起的手机屏幕犹豫半晌,还是点下了接听键。   电话接通,童雀“喂”了一声,掩饰着换了个轻松的语调,明知故问:“云茂哥,你怎么给我打电话了?是有什么事吗?”   “雀雀,现在方便聊几句吗?”云茂问。   “可以。”童雀说。   “你和我弟弟之间的误会,我听说了。”云茂直奔主题,说:“他今天很反常,喝多了,一身酒气地来找我,我猜是你们之间的误会还没能解开。”   童雀低头扯了扯被套,蜷起腿抱住自己,说:“是不是误会,也不好说。”   “你们之间的事,我不方便干涉太多。只是有一件事我想我这个当哥哥的,有必要告诉你实情。”云茂话音稍顿,说:“当初跟童家联姻,原本定下的不是你。后来改了婚配对象,是因为深深他第一次违背了父亲的意思。虽是吃了些苦头,但幸好,换来了跟你的这段姻缘。”   “为什么?”童雀觉得不解,猜测道:“他是为了云茂哥你,才这么做的吗?”   “不是。是他认定,非你不可。”云茂补充道,“如果你信不过我,可以去问你的哥哥童砚,他总不至于为了外人来骗你。”   “非我不可吗?”童雀越发不能理解了,问:“云茂哥,那……从前,他是真的有见过我吗?”   “见过,很多次。只是他有不能让你知道的苦衷。”云茂说。   苦衷吗?   “雀雀,希望你能再给我弟弟一个机会,也算是,给你自己一个机会。”云茂叹了口气,似在感慨:“别因为误会,留遗憾。”   “好。”为让他宽心,童雀应下,说:“我会好好想一下的,谢谢云茂哥。”   挂断电话,童雀脑子很乱,靠在床边闭上眼想了很多事。   也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彻底暗了下来。她睁开酸胀的眼往窗外黑漆漆的天空看了看,觉得饿。   几乎一天没吃饭,肚子咕噜噜唱起了空城计。   掀开被子,趿拉着拖鞋出房门。   外头的灯还亮着。   坐在沙发上拿着遥控器来回调频道的杨蔌蔌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头看她。丢开遥控器,起身去厨房,问:“给你整口热的,有什么想吃的?”   童雀后脚跟进厨房,从背后抱住她,撒娇般在她背后蹭蹭:“蔌蔌,我想吃冰激凌。”   “空腹吃冰激凌?别想。”杨蔌蔌冷漠拒绝了她,自作主张道:“那就给你煮点粥。”   “好。”童雀没异议。   两人跟连体婴似的黏在一起在厨房走来走去忙碌了一阵。   不消多时,粥煮好了。   “雀雀,给我拿个汤勺。”杨蔌蔌开盖调味,轻拍了一下她缠在自己腰间的手,吩咐道:“再拿个碗来。”   童雀乖乖巧巧应了声“好”,松开她,退至另一侧,踮起脚拿架子上的餐具。   杨蔌蔌回手接过童雀递来的勺,在锅里搅了搅。盖上了锅盖,让粥在灶台上再温一会儿。   转过身,靠在灶台边,看着童雀。   童雀瞥见她在看自己,咳了一声,侧头撩发,躲开了她打量的视线。   甜香的味道很快漫了一屋子。   静了片刻,童雀憋不住了,问:“你干嘛呀?怎么这么看着我?”   “后悔了吧?”杨蔌蔌说。   像是在问她,用的却是肯定的语气。   “没。”童雀说。   “我还没说是什么事,你这么快就急着否认?”杨蔌蔌点了点头,越发肯定了:“看来我们家雀雀对那个人,确实很在意。”   “我才没有在意,也没有后悔。”童雀矢口否认,话音低了下去:“我就是……还需要点时间。”   “需要时间?那要是给了你时间呢?之后什么打算?”杨蔌蔌问。   “没想过,我不想聊这个。”童雀说。   “逃避解决不了任何问题。”杨蔌蔌提醒她。   童雀没接话,别过脸,心不在焉地戳了戳灶台上的摆件。   “我从你哥那儿听来些事。”杨蔌蔌说。   “跟云深有关?”童雀说,“如果是想劝我,我不想听。”   “跟云泠有关。”杨蔌蔌说。   “云泠?”童雀皱了眉,转头看她,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云泠在腾速的那点股份被瓜分干净了,如今人虽然还在集团里,也就是担个虚职。她这种嗜权如命的人得了这么个下场,跟要了她的命没差。”杨蔌蔌说,“云深动了真格,就算他三叔亲自来求他,他都直接把人拒之门外。”   “为什么?”童雀觉得奇怪,她记得当初查到周贸商行的账目出问题,云深挣扎很久,仍没忍心对自己的亲人做绝。   怎么到了云泠这里,他一点情面都没留?   “你说他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杨蔌蔌反问她。   “我……我不知道。”童雀装听不明白。   杨蔌蔌没再继续这个话题,回头看了眼冒着热气的锅子,说:“粥好了,出去等着吧。”   童雀“嗯”了一声,转身出厨房。   回房拿了手机,坐到餐桌边。划开屏幕,犹豫片刻,把云深的联系方式从黑名单中移除。   按灭手机屏幕,倒扣在桌上。   杨蔌蔌端着一小碗粥放到她面前的餐垫上,被粥烫到了,迅速抬手捏了捏耳垂。在她对面拉开椅子坐下,提醒她:“烫,你晾一会儿再喝。”   “好。”童雀伸手,抓来她的手,给她吹了吹被烫到的指尖。   “跟谁学的?”杨蔌蔌抽回手,忍俊不禁:“突然这么乖,总感觉你是在盘算什么坏事。”   “这什么话?”童雀皮道,“对自家嫂子自然得好一些,以后我哥的枕边风,还靠嫂子去吹呢。”   “又乱开玩笑?看来是活过来了。”杨蔌蔌说。   嬉闹了几句,童雀心情好转。舀起一勺碗里的粥,放嘴边吹了吹,正准备入口,扣在桌面上的手机响了。   她喝粥的动作顿住,视线转向手机处,隐约有些期待。   杨蔌蔌顺着她的视线看了过去,等了片刻,问:“不接电话吗?要是不方便,我回避一下?”   童雀这才回了神,拉住了她,道了声“不用”。拿起手机。待看清了屏幕上的来电备注,不由皱眉。   杨蔌蔌察觉出了她的异常,问:“怎么了?”   童雀看了她一眼,说:“是云泠。”   点下接听键,手机搁置在耳边。   “云泠姐。”   “方便,什么事?你说。”   “好,可以。”   “没问题,那就这么约好了。”   “不见不散。”   看着她挂断了电话,杨蔌蔌才问:“她跟你说什么了?”   “她约我一起吃个饭。”童雀说。   “你应下了?”杨蔌蔌问。   童雀点了点头:“嗯。”   “她这种时候找你,不定是安的什么心思。你真打算赴约?”杨蔌蔌问。   “我得去。”童雀低头搅了搅碗里冒着热气的粥,说:“就算她不主动来找我,我也得去找她。”   “好。”杨蔌蔌知道她一向倔,没劝阻她,说:“那我跟你一起去。”   “不了。”童雀拒绝了她的好意,说:“我自己可以。” 第五十六章 :晋江独家【二更】   入夜, 童雀翻来覆去怎么都睡不着。   她经了些事,终于冷静下来。仔细回忆了一下云泠当初刻意挑唆的那番话,这才发现其实她的那些话里也有很多漏洞。   明知道对方是怎样的一个人, 也能猜到她说这些话的动机,怎么就这么轻易入了套呢?   可能就像孔静舒说的那样, 能被有心人利用, 多半是因为在意。   在意吗?   童雀在心里反复问自己。   每一次的答案都是肯定的。就是因为太过在意, 所以对于云深心里常驻的那个人究竟是谁,才会格外计较。   矫情任性到她都有点讨厌这样的自己了。   手伸到枕头底下,拿出手机划开屏幕。   多了几条未读消息, 没有一条是云深发来的。   他是真的放弃了吗?   又有些想哭了, 童雀往下滑了滑, 把脸藏进了被子里。   **   一夜半梦半醒,迷迷糊糊听到了敲门声。   “雀雀, 吃早饭了。”杨蔌蔌说。   童雀支起身,眼睛都感觉有些睁不开, 含糊着应了声“好”, 不过两秒, 又倒回了床上。   杨蔌蔌嘴里叼着块吐司开门进来, 站到床边, 脱了一只拖鞋, 单脚踹了踹童雀撅起的屁股。   童雀像只毛毛虫一样在被子里蠕动,冒出头, 睁开一只眼睛看她。   杨蔌蔌曲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好让她清醒些,提醒她:“起了,你一会儿不是还有约嘛。”   童雀一秒后缩, 抱住脑门“诶”了一声:“一点儿都不温柔,我哥肯定是个受虐狂。”   “呵呵。”   杨蔌蔌没再管她,转身出去,继续吃早餐。   童雀坐在床上缓了会儿,终于记起是谁约的她了,呲溜一下滑下床,小跑着出房门。   洗漱后用过早餐,童雀算着时间换了身衣服,对镜上妆。   杨蔌蔌靠在门边看她,问:“真不让我跟着?”   “云泠那个人心眼多,你要是跟着,有些话我不方便问。”童雀说。   这话虽然听着在理,杨蔌蔌仍觉得不怎么放心,说:“那你到了那儿给我发个定位。”   “别那么担心,她再厉害,总不能吃了我吧。”童雀玩笑道。   “不好说。你不也是怀疑她才接近她的吗?”杨蔌蔌说。   “你怎么……”童雀诧异看她,欲言又止。   “你那点小心思,我都能看出来,你以为真能瞒过你哥?”杨蔌蔌说。   童雀后知后觉的“啊”了一声:“也是。”   “留着点心眼,桌上的东西别动筷,水也别喝,谨慎些总是没错的。”杨蔌蔌说话间比划了个打电话的动作,“保持联系。”   童雀点头,应了声:“好。”   **   云泠约她的地方仍是福缘素食斋。   童雀熟门熟路地到了地,按之前约定过的那样给杨蔌蔌发了个定位,进包厢。   云泠已经在里头等着了,见她进门,热情起身相迎。   跟以往的见面没什么太大的区别,刚碰头总要客气寒暄几句。   面对面各自落座,童雀借口自己最近没什么胃口,拒绝了点餐邀请,只要了杯茶水。杯子斟了茶,她也仅是拿起杯子,形式化碰了碰唇,没喝。   “云泠姐,上次我给你推荐的电视剧看了吗?”童雀问。   云泠抿了口茶水,诧异看她:“什么剧?”   “云泠姐忘性可真大。”童雀没再纠结电视剧的问题,话头一转,又问:“云泠姐,要是你的话,听说有血缘关系的妹妹爱上哥哥,会觉得荒唐吗?”   “那自然是挺荒唐的。”云泠说。   “是啊。”童雀看着她,说:“这样畸形的感情,应该,也挺难启齿的吧。”   云泠笑了一下,没接话。   她相较上次的反应明显冷静很多,像是有备而来。   童雀不由提高了警惕,抬指轻抚杯身,回以一笑。   默了半晌,云泠放下了杯子,拿起手边的手机,起身,说:“雀雀,你在这等我一下,我去一下洗手间。”   童雀点头:“好。”   目送着云泠出去了,门关上,童雀不由松了口气。   她的怀疑不是没根据。   之前云茂让她配合自己,说是想确认些事,让她帮忙在云泠面前假装亲热。也算是变相提醒了她。   那时,她便有了这样一个极大胆的猜疑。   正恍神,搁置在桌角的手机响了。她被吓得一激灵,看了眼来电备注,是范潇梦。   接起电话。   “雀雀,你在哪儿呢?”范潇梦问。   “我啊,我在福缘素食斋。”童雀说。   “那我来找你。”范潇梦说。   “现在不太方便。”童雀想了想,说:“一会儿吧,等我这头忙完了,我就去找你。”   “为什么不方便?莫非……”范潇梦猜测道,“你又有新欢了?”   童雀被逗笑了,正要回应她,包厢的门被人很用力地推开了。门框撞到框体,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她断了话音,转头看了过去。   “周炜?”童雀惊讶道。   “周炜?什么周炜?”范潇梦很快反应过来,“不会吧!是那个周炜吗?他不是在局里关着吗?怎么……”   电话被挂断,耳边是一阵听着让人心焦的忙音。   “喂?喂!”范潇梦对着手机喊了两声,急忙回拨过去,没能打通。   预感不太妙。   范潇梦顿时慌了,握着手机来回踱步。记起云深之前的交代,匆匆忙忙划开屏幕切回通讯界面,拨下了云深的电话。   **   周炜一进门就夺了童雀的手机,骂了声“婊.子”。   砸向墙角的手机在剧烈冲击力下瞬间四分五裂。   童雀瞥了一眼被砸的手机,瑟缩着往后躲,惊慌失措道:“你怎么在这?”   问完她才意识到自己问了句废话,他能出现在这,自然是有心人安排的。   这一次,她终于能肯定自己的猜测了。   云泠确实是个很有心机又心狠的人。   “我怎么在这?”周炜笑了一声,揪住了她的领口,跟提着一只小鸡仔似的轻而易举地将她提了起来,拍了拍她的脸,嘲道:“童雀是吧?咱们结下的梁子,你这么快就忘了?”   童雀奋力挣扎,没能脱身,警告他:“周炜!你要是敢动我,我哥不会放过你的!”   “哎呦喂,我好怕呀,吓死我了。”周炜假模假式地搓了搓胳膊,转而像是听了个笑话般,狂笑不止。   他笑够了,丢开童雀,蹲下身,看着她。   “童家?是!从前,你们高高在上的童家,是了不起。我还真不敢惹。”周炜话锋一转,怒道:“可现在呢?拜你们了不起的童家所赐,我们周家,祖上传下的基业,垮了!我周炜,现在就是个一无所有的穷光蛋!我他妈到底还有什么好怕的?”   童雀被他丢开时撞到了后脑勺,头晕目眩间没能站起,只能手脚并用地往门的方向退,想寻机逃走。   周炜单手一拽,把她拽了回来,手伸向了她的脖子。   童雀拼尽全力推开了他朝自己伸来的手,骂了声:“滚!”   “性子挺野啊,还挺对我胃口。”周炜甩了甩被她推开的手,一把擒住了她胡乱挥舞的胳膊,扯下她脖子里的项链。   童雀立马急了,连踢带踹地挣扎:“还我!你把项链还给我!你这个疯子!”   周炜掂了掂手里的项链,说:“这东西,听说对你很重要?”   他攥紧了手里的项链,朝打开的窗户方向用力一掷。同步松开了禁锢住童雀的那只手,挺期待地想看她接下来会有什么反应。   童雀望着打开的窗户,瞬时红了眼眶。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得把姐姐留给她的项链找回来。   连滚带爬地奔至窗前,想翻窗下去找寻。   一条腿刚跨出窗,就被尾随而来的周炜单手一拎,抓了回去。   周炜探头往下看了一眼,啧了一声:“为了条项链都不要命了?看来这东西对你果然很重要。”   “你放开我!王八蛋!你快放开我!”童雀气急,边掉泪边一巴掌用力拍了过去,在他脸上抓下几道血痕。   周炜感觉脸上一阵刺痛,抬手蹭了蹭脸,见了血。   “臭婊.子!”他一下没了耐心,把童雀丢到地上,弯腰揪扯住她的头发,迫使她抬起头。   童雀被拽得生疼,愣是没一句软话,朝他的脸狠狠啐了口唾沫:“姓周的,你最好是有胆弄死我。不然,这样的屈辱,我绝对让你十倍奉还!”   “精彩!”周炜松开了她,捞起衣角蹭掉脸上的唾液,笑言:“不愧是童家的人,这话说的就是硬。”   他一直攥着的右手摊开,掌心里的项链伸到了她面前。   童雀看清了他手里的东西,迅速伸手,想夺回项链。   可惜他的动作更快,眨眼间收拢手指。看她扑了个空,周炜得意大笑。   “疯子!”童雀怒道。   “别心急。”周炜捏起她的下巴,说:“我想到个更好玩的。”   **   金烁没能弄明白自己的老板接了个电话,怎么就突然从会议室里冲出去了。   慢半拍反应过来,跟着飞奔出门,边追边喊:“云总!云总,会还没开完呢,云总……”   一路追到停车场,没能追上。落下好大一截距离,他有些自暴自弃。气喘吁吁地扒拉着墙,看着自家老板把司机从驾驶位强行拽了出来。   车门一关,油门一踩,那辆格外显眼的劳斯莱斯眨眼间便消失在了视野尽头。   “……”金烁看着车消失的方向,一想起要跟一会议室的人周旋,顿时整个人都不好了。   **   云深踩实了油门,在车流间灵活穿行,一路疾驰。   以最快的速度把车开到了福缘素食斋的正门口。   手刹都顾不上拉,到了目的地即刻冲出车门,把钥匙丢给迎宾人员。他不清楚童雀在哪间包厢,目前调取监控是找到人的最快方式。   往前台的方向奔行了没几步,一眼撞见周炜从电梯里出来。   周炜?   他记起范潇梦在电话里有提到,童雀之所以会突然失联,就是因为周炜的出现。   他一定知道童雀在哪!   简短理了思路,云深立马调转步调,往周炜在的方向奔了过去。   周炜刚一脚迈出电梯,瞥见有人逆着人流朝这头冲行过来。与来人视线撞上,他匆忙低下头,迈出的腿缩了回去。   一手遮住脸,另一只手迅速按下电梯关闭按钮。   “等等。”正要出去的一位拄拐老人家用手拦了一下,阻止了电梯关闭。拄着拐杖,步履蹒跚地继续往外走。   周炜焦急望了眼云深渐近的方向,等不及了。低骂了声“老东西”,一把推开了磨磨蹭蹭往外走的老人家。躲进电梯侧面,快速按动电梯关门键。   云深及时接住了被强行推出电梯的老人家,伸手,把住了电梯框。   电梯门没能关上,周炜没敢耽搁,循着空隙,疾步奔逃。   云深动作极快地扯住了他的领口,踢绊、挥拳,分秒间把周炜撂倒在地。   “周炜!”云深拽起鼻血横流的周炜,跟甩破布般将人砸向侧面的墙上,勒紧他的衣领,问:“童雀在哪?”   “谁?”周炜很狂地笑了一下,搅了搅耳朵,装听不明白,说:“不认识。”   完全就是一副无赖的嘴脸。   前台一看情势不对,不敢贸然报警,匆匆去后勤办公室寻能主事的经理。   云深怒极,虎口卡住了他的脖子,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了他的名字:“周、炜!”   “幽闭恐惧症是吧?”周炜抬起下巴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挑衅道:“来,你试试,你动个手试一下。看看那臭婊.子能撑到什么时候?”   幽闭恐惧症?   他怎么会知道童雀有这样的病症?   云泠!   云深很快消化了他这话的意思,猜测他很有可能把童雀藏在了某个会诱她发病的地方。心急如焚,指间又下了几分力,问:“她到底在哪?”   周炜被掐的脸都青紫了,仍在耍无赖,说:“来,弄死我。反正有你们陪葬,我不亏!”   云深最后的一点理智彻底碎裂,使了全力,恨不得直接拧断他的脖子。   周炜没料到他真会下死手,窒息挣扎间想求饶已说不出话,蹬腿翻白眼,喉间发出呜噜呜噜的可怖响声。   被前台叫来的经理一看要出大事了,急忙上前劝阻,被失了理智的云深一把甩开。   三五个保安围扑上去都没能拉开他,场面失控。   杨蔌蔌不放心童雀,联系不上,来找她。一进大厅,正巧撞见这混乱的一幕。望见跟疯了一样的云深,又看了眼快被他掐死的周炜,意识到是童雀出了事。   三步并作两步地隔在了云深和周炜之间,杨蔌蔌用力掰云深的手指,提醒他:“云总!你冷静一点!雀雀呢?童雀!她在哪?”   童雀?   云深一瞬醒神,松开了周炜的脖子,勒住他的领口。猩红着一双眼,又重复着问了一遍:“她在哪?”   周炜眼一闭,脑袋一歪,顺着墙体往下滑。   近处主事的经理一看人厥了,也不知对方是死是活,疾呼:“快!快叫救护车!”   杨蔌蔌撩起袖子,推开了崩溃到想杀人的云深,说:“让我来。”   “你懂急救?”经理问。   “略懂一二。”杨蔌蔌说,“死马当活马医。”   说话间高抬起右腿,狠狠一脚,踩在了周炜的命根子上。   周炜发出“嗷”的一声惨叫,瞪圆了眼紧捂住命根子坐了起来。   “……”主事经理目瞪口呆地看着地上“诈尸”的那位,惊了。   “说!雀雀在哪?”杨蔌蔌蹲到了周炜身边,用力指了指他,警告道:“敢再晕一次,让你断子绝孙信不信?”   周炜疼的眼泪都飙出来了,忙瑟缩着讨饶:“别别……我、我说!”   **   童雀被周炜拎着,从过道一路拖行至挨着通风井的杂物间门口。   周炜一脚踢开了杂物间的门,探头往里头看了看,被冲鼻的灰尘熏地打了个喷嚏。   低头看了眼连扑带挠想抢他手里项链的童雀。   把项链丢进了漆黑窄小的杂物间里,而后手一松,跟看猴戏似的看着童雀手脚并用地爬进了杂物间。待她捡起项链护进怀,才“咚——”的一声关上门。   周炜一脚抵住门板,往四面看了一圈。弯腰捡起角落里绑货物的粗制麻绳,绕过门上的孔圈处,固定,绑紧。   耳朵贴过去,隔着门听到了呜呜咽咽的哭声,接着是咒骂声,以及用力砸门的动静。   周炜蹲在杂物间门口很享受地听了一阵,直到里面的声音越来越小,听不清了,才心满意足地离开。   童雀蜷在转个身都困难的密闭空间里心慌气短,渐渐有些喘不上气。缺氧状态下头痛欲裂,虚弱靠倒在门边。   意识混沌,脑中有古怪画面一闪而过,片段式,凑不成具体影像。   “雀雀,雀雀……”   有人在叫她,很耳熟的声音,由远及近,越发清晰。   似梦境,又像是真实发生着的。   她费劲地睁开眼,朦朦胧胧,看到了从前在梦中常能见到的那个小哥哥。   那个看不见正脸的小哥哥低着头,怀里紧紧搂着个头破血流的小女孩。   “雀雀不怕,哥哥在这,哥哥一定会保护好你。”   “哥哥,如果我们能逃出去,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做你的新娘。”   “为什么想做我的新娘?”   “救命之恩要以身相许,电视里都是这么演的。”   “电视里演的都是假的,骗小孩的。”   “我都六岁了!早就不是两三岁的小屁孩了。我就是要嫁给哥哥,我喜欢哥哥。”   “好,那等你长大了,你就做哥哥的新娘。”   “那就这么说定了!我们拉钩!”   ……   很熟悉的场景,就好像,是她亲身经历过的?   怎么会……   “哥哥,你叫什么名字呀?”   “云深。”   “你呢?你叫什么名字?”   “童雀。” 第五十七章 :晋江独家【一更】   ——等我长大了, 就嫁给你,做你的新娘。   是她曾许诺他的。   原来,云深没有骗她。他们真的很久之前就认识, 比她认为的,更早之前, 就已经约定了终生。   是她单方面忘记, 失约了。   她头疼得快炸开了, 已经不怎么有能力思考。铺天盖地的恐怖感似生出了触角,缠上了她的脖。她喘不上气,虚弱至极, 像是下一秒就要死了。   她还有很多事没来得及做, 攥紧手里的项链, 耗尽最后一点力气,拍了拍倚靠着的门, 只求有人能救救她。   外头有异响,一阵摔砸声后, 门开了。   有光照了进来。   她歪斜倒下, 被人拥入怀。   耳边是急促唤她的声音:“雀雀!雀雀!”   是云深的声音。   她没有力气回应他, 最后一点意识陷进无尽黑暗里, 彻底没了意识。   **   近身处有刻意压低的说话声。   童雀听到话音幽幽转醒, 睁开眼, 入目是悬在床头的输液瓶。   几乎是睁眼的同时,她感觉一直被人抓握住的右手处懈了几分力。   抓着她手的那位, 好似松了口气。   她望向输液瓶的视线顿了一下,转过头,对上云深低下的视线。   “雀雀醒了!”范潇梦惊喜道。   “嘘——”孔静舒提醒她,“忘了刚刚医生怎么说的了?你小点声。”   杨蔌蔌转头看向童雀, 确认她已经没事了,这才从墙边直起身,挥手示意病房内的闲杂人等都出去。   病房门关上,室内只剩了默然对视的童雀和云深。   经了些磨难,跟他相关的一切,童雀已经全都记起来了。明明有很多话想跟他说,却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良久,云深握住她的手,低下头,闭上的眼埋进了她柔软的掌心里。   掌心里有潮润感。   童雀没戳破他,扎着输液管的那只手伸过去,安抚着摸了摸他的发。   “哥哥。”童雀叫他。   他没吱声,脸藏进她的掌心里一动不动,像睡着了般。   “哥哥,对不起。”童雀说,“我不该忘了的,是我错了。”   掌心有睫毛扫过的微痒感。   云深怔了半晌,抬起头看她。   是想找她确认的意思。   童雀看明白了,继续往下说:“我们拉过勾的。等我长大了,就嫁给你,做你的新娘。”   “你……”云深握紧了她的手,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确认着问:“记起我了?”   “嗯。”童雀坐起来,撒着娇往他怀里拱:“哥哥,抱抱。”   得了她肯定的回复,云深恍惚了会儿,才记起抬手,抱紧了她。   “真记起来了?”云深问。   “嗯,都记起来了。”童雀的脑袋搁在他肩上,指尖勾住他的领口,望向他后脖那道淡淡的疤痕印记。   那是他幼年被狗扑咬时落的伤,这么多年过去了,还是留有痕迹。   “我从小,就最最最喜欢哥哥了!”童雀说。   这哄人的招数对云深很受用。   他的心情陡然好转,被逗笑了。   童雀歪过脑袋,很机灵地在他扬起的唇上啄了一口。见他看了过来,冲他眨眨眼,试探着问:“哥哥,你还生我的气吗?”   云深被她突然亲了一下,耳廓烧红。撇开视线掩饰自己的羞涩,摇头,说:“不会,我怎么可能会生你的气。”   童雀立马笑了,两手勾缠住他的脖子,脑袋歪过来又转过去地看他。   “哥哥,你是不是害羞了?”童雀明知顾问。   “没有。”云深矢口否认,轻轻抓住她扎着针管的手,提醒她:“别皮,小心针管。”   “你就是在害羞!”童雀肯定道。   “我都说我没……”   云深的后半句话没能有机会说出口,被童雀堵住了嘴。   童雀盯着他倏地睁大的眼,颇得意地贴唇问:“是在害羞吧?”   云深“嗯”了一声,掌心覆上她的后脑勺,往回压,温柔诱她:“继续。”   范潇梦隔着门上的玻璃偷偷往里瞧,被杨蔌蔌抓住了后衣襟。   “嘘——”范潇梦比了个噤声的手势,悄咪咪朝她招招手。   两人对视了一眼,很有默契地同步看向房内热吻的二位。   猫着腰跟过来看热闹的孔静舒窥见房内火热的一幕,忍不住“哇哦”了一声,被杨蔌蔌捂住了嘴。   “散了。”杨蔌蔌冷酷道。   转手拿起手机,对着房内“咔嚓——”拍了张照。   范潇梦立马靠在了门边,挡住,警惕道:“你干嘛?”   杨蔌蔌点下保存,很有经验地说:“管孩子的时候,手里得抓着点把柄。”   孔静舒深以为然,坏笑着朝她竖了竖大拇指。   **   童雀在医院住了一晚,受不了院里的药水味,第二天就闹着要出院。   云深拗不过她,只能带她回去。   到家后差人把家庭医生接了过来,给她再次全面检查了一下,确定没问题,这才勉强宽了心。   童雀搬回了云宅,一到地就上南院坐了坐,给云茂捎上了几盒点心。   云茂鲜少展笑颜,看到童雀在他面前主动牵住了云深的手,难得露出个笑。   在南院聊了会儿,言谈间童雀得知周炜被重新扭送进了拘留所。当初被保释的时候他虽是完整出来的,送回去的时候一条胳膊彻底废了。   墙倒众人推,更何况周炜从前净不干人事,就算明知是谁所为,也没人会在这种时候冒尖为周炜出头。等待他的,只有加重的罪责惩戒。   这自然是云深的手笔,有钱能使磨推鬼。外加童家助力,周家跟着受牵连,再无翻盘机会。   童雀自记事起就明白,无用的心软回头只会让自己吃亏。听闻周炜的遭遇只觉得痛快,事后为表谢意,很殷勤地给云深捏肩。   云深很满意她的服务,玩笑道:“你这突然转了性子这么乖,我还真不习惯。”   “那我上房揭瓦你就高兴了?”童雀笑言。   “那自然……”云深话音一顿,故作犹豫状。转而抬起头笑看着她,说:“还是乖些好。”   童雀“嘁”了一声,低头瞥见他指关节处落了伤。停止了按肩动作,弯腰拉起他的手打量,问:“你这手怎么了?”   “擦伤,小意思。”云深说。   “揍周炜的时候擦伤的?”童雀问。   云深点头:“嗯。”   “你赢了?”童雀又问。   云深嘴角翘了翘:“当然。”   “哇~厉害了!打架得胜的勋章。”童雀语气浮夸道。握拳,煞有其事地碰了碰他落了伤的指关节处,夸道:“特别帅!”   “真是……”云深被她这嘴甜到了,一时不知该怎么接话,只是看着她笑。   “问你个事。”童雀说。   云深“嗯”了一声:“你问。”   “假如,我是说假如啊。假如我没能记起过去的事,把你忘了,然后继续这么作天作地的误会你,你……”童雀捏揉把玩他的手,小心翼翼抬眸看他一眼,问:“会放弃吗?”   “不会。”云深肯定道。   童雀不怎么相信地看着他:“真的?”   “傻瓜,我只是等你长大就等了16年,这点误会又算得了什么?”云深说。   童雀歪着脑袋想了想,问:“那我要是一直一直一直这么误会你呢?你会烦我的吧?”   云深反扣住她的手,安抚着捏了捏她圆润的指腹,说:“不会。”   “真的不会吗?”童雀追问道。   “嗯。”云深很肯定地点了点头,“你一祖宗,我怎么敢烦你?得供着。”   童雀被逗笑了,猫似的挠了他一下:“你闹我呢?”   云深一把抓住了她拍来的手,往怀里带了一下,顺势把她放在了自己的腿上。低头深望着她的眼,在她掌心里落下个吻。   滚烫的唇移至她的耳侧,亲了亲她红透的耳垂,贴耳温声问她:“可以吗?”   她不说话,红着脸低下头,缠在他腰间的手收拢,回抱住他。   是默许的意思?   云深低着眼,温柔看她含羞带臊的可爱模样,心尖似拂了层羽毛,酥麻微痒。唇贴在了她的眉眼处,顺着鼻骨一路往下亲,浅尝她软嫩的唇……   **   睡不着。   童雀的手伸到枕头底下,放轻动作拿出手机,闷在被子里划开屏幕。   刚有所动作,就被身后抱住她的云深抓住了手。   “怎么还没睡?”他稍抬起头,脸枕在她的肩上,睡意朦胧地问:“是我弄疼你了吗?”   带着三分睡意,声低略哑,半明半昧的光线下听着,感觉耳朵能怀孕。   那句“是我弄疼你了吗”成功把童雀的思绪带回了约半小时前的一幕,顿觉脸红心跳。丢开手机往被子里一缩,回手推他:“哎呀,你好烦。”   身后传来一声轻笑,缠在她腰间的手又紧了几分,云深刻意压着嗓子学她说话:“好烦。”   “……”学人说话,好幼稚!   童雀有被这幼稚鬼可爱到,躲在被子里偷笑。   “要是睡不着,我陪你说说话。”云深提议。   童雀在被子里拱了拱,冒出头,应了声:“好。”   “聊什么?”云深问。   “不是你说要聊的吗?我以为你已经想好聊什么了。”童雀说。   “那就聊聊,明天早上想吃什么?”云深说。   “你可真是个小机灵鬼,之后是不是要聊中午吃什么?”童雀问。   “差不多吧。”云深没否认。   童雀被逗笑了,抓住他的手,拿出被子,在眼前捏着把玩。他的手生得很漂亮,修长,骨节分明。   夹烟的时候尤为性感。   记起搬来云家那天,在高架桥上两车错身遇上,她一眼被吸引的就是他的手。   童雀的视线落在了他戴着戒指的无名指处,想起些事,指间捏揉动作下意识停住。   云深很敏锐地察觉出了些异常,问:“怎么了?有心事?”   “嗯,是想起个事。”童雀说。   “什么事?”云深顺着她的话问。   “之前你给我准备的求婚仪式,被我搞砸了。”童雀内疚道,“现在回过头想想,觉得自己好任性,感觉很对不起你。”   “没关系,别胡思乱想。”云深话音稍顿,说:“求婚仪式,回头我再补给你。”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童雀抓牢他的手,翻了个身,面朝着他躺着。捧住他的手,在他戴着的戒指上亲了亲,问:“你求婚,有准备戒指吗?”   云深嘴角勾起笑意,回:“有。”   童雀朝他摊手:“那你把戒指给我。”   “现在?”云深不解道。   “对,就是现在。”童雀催道,“你快给我。”   云深拗不过她,略迟疑,坐了起来。开床头灯,拉开抽屉,从里面取出戒盒。   童雀跟着坐起,扯起床单,将自己裹好。伸手接过他递来的戒盒,打开。盯着盒子里两枚亮闪闪的戒指看了会儿,夸道:“眼光真好。”   云深的注意力一直在她身上,闻言眼底笑意加深,附和:“我的眼光一向不赖。”   童雀听懂了他的话外音,仰起脸冲他笑:“手给我。”   云深没多问,很配合地把手伸向她。   童雀抓住了他朝自己伸来的手,另一只手伸向戒盒,极小心地捏起盒中的那枚男戒。清了清嗓子,转瞬换上了副极严肃的表情,问:“云深,你愿意娶童雀为妻吗?”   云深不怎么理解地看着她。   “说愿意!”童雀拽了拽他的手指,悄声道:“我在跟你求婚呢,给点面子配合一下。”   “求婚?现在?”云深越发不能理解了,“你,跟我求婚吗?”   “嗯!”童雀高抬起下巴,“谁规定只有男人能求婚?”   原来是这个意思。   云深抿唇,嘴角是怎么都压不住的笑意。   “仪式是给别人看的,如果是你的话,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我想让你记住这一刻的心情。”童雀一脸认真地说。   “你这话的意思,是不需要我再准备一场求婚仪式了?”云深玩笑道。   “扫不扫兴啊你,爱娶不娶!”童雀的耐性很快就耗完了,掰着他的手给他套上戒指。龇牙,假假地凶他:“反正,你也跑不了!”   云深的视线低了下去,盯着被强行套上的婚戒若有所思地看了两秒,有颗毛茸茸的脑袋钻进了他的视野范围内。   那颗毛茸茸的小脑袋抬起,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带了笑意。   “哥哥,你现在,觉得幸福吗?”童雀问。   “嗯。”云深低头,轻啃了一口她甜软的唇,说:“特别,幸福。”   **   晨起,童雀穿着云深的白衬衫去洗漱。   咬着还没按下开关的电动牙刷,盯着镜子里的自己怔了会儿,满脑子都是前一晚18.禁的画面。   不得不说,这禁欲的男人一旦解了禁,是真的,超级欲!   “怎么不动?在发什么呆?”云深从背后抱住她,顺着她的视线看向镜中的她,嘴角扬起。脸埋进她瘦削的锁骨间,在她脖子里的草莓印上又嘬了一口。   童雀这才发现自己的脖子里被嘬了好几个草莓印,顿时慌了。手忙脚乱地扯领口,回手推他,佯装发怒:“你是狗吗?怎么这么喜欢抱着啃!”   云深的指尖在种下的草莓处绕了两圈,咬着她的耳朵尖,颇有深意道:“敏感地带,你喜欢。”   “……”简直骚到起飞!   这么明显的草莓印到底该怎么遮啊?   没脸见人了。   童雀犯了难,默默低下头,两手捂住红透的脸。   “快刷牙,一会儿吃完早饭跟我一起回公司。”云深催道。   “不要!”童雀捂脸的手拿开,指了指脖子里的草莓印,瘪嘴:“我今天想罢工。”   云深揉了一把她乱糟糟的发,直觉略过了她的抗议,跟哄孩子般又催了声:“乖,快刷牙。”   **   童雀不愿意出门,最后还是被云深抓上了车。临出门前她把里面的衣服换了,穿上了高领衫。   她不怎么习惯穿领子这么高的衣服,主要目的还是为了遮住羞人的草莓印,免得公司里有传出些什么奇奇怪怪的言论。   脖子勒的难受,不时拽两下。   云深心情不错地看着她,见她一直拽领子,手伸过去,替她把领口往下翻折了两圈。   童雀一秒往后缩,紧攥住领口警惕看他。   “我看你穿这衣服好像不怎么舒服。”云深解释了一下,问:“需要回去换衣服吗?”   “不!”童雀拒绝了他的好意,把刚翻下的领口折起,半张脸挡在了竖起的毛衣领子后面,朝他眯了眯眼,煞有其事道:“事关尊严问题,不换!”   “尊严?”云深慢半拍理解了她的意思,笑了一下。   童雀一转头,正巧撞见副驾驶位的金烁回头看她。抬手,比划了个抹脖的威胁动作。   金烁立马会意,捂住嘴,用力点了点头。   “对了,有个事要提前跟你说一下。”云深说。   童雀转回视线看他,问:“什么事?”   “一会儿公司早会,云泠也会来。”云深说,“她的事你就别再插手了,我会看着办的。”   “不让我插手她的事,是因为不放心我吗?”童雀明知故问。   云深点头:“嗯。”   “她是个有心理问题的人,不管犯了什么事,只要请一个有能力的律师,就能利用这个理由减轻罪责。”童雀话音顿了一下,说:“现在是这样,从前也是。”   云深听懂了她的意思,没接话,默然看着她。   “我也只是,想求一个真相。”童雀把遮脸的领口拉下了些,细想了想,说:“放心吧,我有分寸。”   “你打算怎么做?”云深问。   “你这么问我,是想阻止我?还是……”童雀紧盯着他的眼,确认着问:“想帮我?”   “自然是,想帮你。”云深肯定了她心里的想法。   童雀嘴角翘了翘,玩笑道:“是打算大义灭亲吗?”   “别的事我都能忍下,但……”云深话音顿住,低下视线,抓牢了她的手:“她的恶念动到了你身上,就不再是我的亲人了。” 第五十八章 :晋江独家【二更】   例行早会。   童雀在公司缺席了一阵, 被云深拉着手带进了会议室,还是引了些骚动。座下众人不时看她两眼,多是心领神会的表情。虽是心思各异, 但也都没敢多话。   云深难得很有绅士风度地替童雀拉开了椅子,看着她坐下, 这才回到自己的位置。   底下的人静悄悄看着前头两位显眼的互动, 待主位那位坐下, 这才依次有序落座。   座尾的云泠没立刻坐下,挺不安地望着童雀的方向,垂于身前的两只手频繁轮替交握。踌躇片刻, 绕过椅子, 往童雀的方向走。   云深的三叔忙回手拉了她一下, 没能拉住。也就没再管,由着她去。在周围递来的异样目光下咳了一声, 掩饰着低头整理领带。   童雀对云泠行来的注目礼丝毫没躲闪,面无异色地望着她一步步朝自己走来。   云深瞥见了渐近的身影, 侧头, 朝金烁略抬了抬手, 叫了声:“金助。”   金烁会意, 及时横拦在云泠面前, 阻了她的去路, 躬身示意开会期间不能随意走动。   云泠没理挡路的金烁,转头看向低着眼翻文件的云深, 说:“我就跟雀雀说句话,耽误一分钟就行。”   云深头都没抬一下:“私事会后再谈。”   金烁得了指示,左挡右拦,就是不给云泠过去, 恭敬抬手示意她回座。   云泠没辙,又看了童雀一眼,这才怏怏退回去。   开会前起了些小风波,没影响之后的会议进程。近一小时的早会结束,云深道了声“散会”,点了云泠的名,把她单独叫走了。   云深已经对云泠彻底削权,之后也不知他会想什么招对付她。不过这是他要思考的问题,童雀不想过问。   她没跟过去,在茶水间里逗留了片刻,琢磨了些事,给范潇梦打电话。   范潇梦是个极单纯的人,不擅长说谎,思考模式更是不太会拐弯。从前云泠与她相交甚密,该是很了解她。   按常理,就算云泠经了周炜的事会防着她,也大抵不会对她有过多猜疑。或许,可以利用一下。   “潇梦,你最近有时间吗?”   “我有点事,想找你帮忙。”   “好,那一会儿见了面再细聊。”   **   云深临饭点往童雀空了一上午的办公位上看了一眼,把金烁叫进办公室,询问:“雀雀呢?”   金烁一下没能反应过来,问:“谁?”   云深合拢文件,提醒他:“童秘书。”   金烁慢半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说:“我刚巧在杨小姐那儿看到童小姐了,这会儿应该还在。”   “她这一上午不老实在公司呆着,去哪儿了?”云深问。   “好像是出去见了谁,回来的时候看着心情不错。”金烁说。   云深“嗯”了一声:“把她找回来,就说我找她吃饭。”   “好的云总。”金烁立马应声。   转身正要出去,近门口,被叫住了。   云深抚唇看他,笑了一下:“还是……我去找她吧。”   “……”花式秀?   **   提前定了位的西餐厅,靠窗位置。   童雀撑脸看窗外忽高忽低的海岸线,心情莫名得好。   上完前菜,云深临时加了瓶酒。   随侍的服务生戴好手套,醒完酒,给童雀手边的高脚杯斟上。   “工作时间喝酒?不像云总的作风啊。”童雀说。   “我不喝。”云深挡住服务生欲倒酒的瓶口,挥手示意他的服务到这就可以了。   “这酒是梁辰给我的,说是个行家千里迢迢从波尔多酒庄带回来的好货。寄存在这,就等着你什么时候有空,让我带你来品一品。”云深说。   “梁辰?”童雀端起高脚杯轻晃了晃,看着杯壁挂上的诱人色泽,想起些事。嗅了嗅杯口,没急着喝,杯子推放到一边,玩笑道:“这是真把我当酒鬼了?”   “不是。是觉得你有品位,这酒给了不懂的人,才是糟蹋。”云深说。   童雀闻言笑了一下:“你倒是,比从前会说话了。”   云深没否认,低下视线看她手边的酒杯,问:“不尝尝吗?”   “今天就算了吧,独酌没意思。而且,我今天想让脑子一直清醒着。”童雀说。   云深“嗯”了一声,没勉强她。低头把牛排切好,换走她面前刚切了一刀的牛排。   童雀看着他换走自己的餐盘,拿刀切肉的动作顿住,笑言:“云总突然这么有绅士风度,不习惯啊。”   云深抬眸看她,默了半晌,手中的刀具伸过去,轻敲了一下她的餐盘:“还叫云总?”   童雀瞬间收敛笑意,严肃叫他:“哥、哥。”   云深绷着的嘴角翘了翘,夸了声“乖”。   面对面安静进食。   吃了几口牛排,又吃了点沙拉,童雀便放下了餐具。   云深看了眼她面前的餐盘,跟着放下餐具,擦了擦嘴,问:“怎么才吃这么点?不合胃口?”   “不是。”童雀说,“不能吃太多,万一撑起了小肚子,穿礼服不好看。”   云深点头表示理解,说:“这家的冰激凌不错,要来一份吗?”   知道她馋这口还故意这么问。   童雀这回没上钩,挺不满的“呲”了一声,用下巴点了点他:“你故意的?”   “是啊。”云深大方承认了,抬手摁了一下服务铃:“再来份招牌冰激凌。”   “我不吃。”童雀一秒拒绝。   云深用一种“你想太多”的眼神看着她,说:“是我想吃。”   “……”鬼才信。   招牌冰激凌上桌,童雀扭头看窗外。   云深盯着她看了会儿,抿唇笑,把冰激凌给她推了过去。   童雀快速瞥一眼近前的冰激凌,推开。摇头,态度坚决:“我说了,我不吃。”   “吃吧。”云深把冰激凌又给她推了回去,劝道:“就吃一口,尝一下味道。”   “我……”童雀抬指欲推,视线落在冰激凌上,停顿了两秒,伸出的手指蜷起。抬眼看向云深,似在征询意见:“那我就……尝一口?”   “嗯。”云深点头,给她递了个鼓励的眼神。   童雀颇显扭捏地清了清嗓子,这才拿起冰激凌勺。   说着只尝一口,之后都不用云深再劝,她又迫不及待地吃了一口。   不知不觉间一小盘冰激凌见了底。   童雀咽下最后一勺冰激凌,对着空盘略显迷茫地眨了眨眼,打了个饱隔。   云深曾有幸见识过这位“就吃一口”小姐说着不能再吃了,还是自我安慰着一勺接一勺,吃完了一整盒冰激凌。   就猜到之后会是这么个走向。   低头揉了揉眉心,忍俊不禁。   童雀手一松,冰激凌勺当啷一声掉入空盘。两手捂住脸揉了揉,自暴自弃道:“完了!怎么我就控制不住这嘴呢?这爆炸式热量,胖死我得了!”   “没关系,我可以陪你一起运动。”云深及时安抚道。   童雀抬头瞪他一眼:“都怪你!”   云深没反驳,冲她笑,很好脾气的样子。   童雀瘪瘪嘴,鼓起腮帮子跟他大眼瞪小眼了会儿。   “梁辰给我的那瓶酒,我稍后让司机捎回家去。晚上,等下了班回家,一起喝。”云深主动开口打破沉默。   童雀没异议,点点头。   提起梁辰,她又想起了云深手机里存下的那些旧照片。那些照片,她没什么印象了,不清楚他是什么时候拍的。   她有些纠结,也不知直接问他那些照片是怎么拍下的,会不会不合适。   “怎么了?”云深看出她表情有异,问:“是有心事?”   “我……”童雀迟疑着开口,“我是有个事,有点好奇。”   “什么事?”云深问。   “就,我其实也只是有点好奇。你要是不想回答,也可以不回答。要是不喜欢我这么问,就直接忽略掉,别往心里去,千万别生气。”童雀认真铺垫了一下,才道:“那个……就是,我想问……你手机里我的那些照片,都是怎么……拍到的?我的意思是……这些照片吧,角度好像有那么点……怪怪的?”   听她这么简单的问题问得这么磕巴,云深意识到了点什么,微眯起眼,猜测道:“你不会是……以为我有跟踪偷窥的嗜好?”   童雀下意识点头,顿了一下,又立马摇头:“不是!”   “……”云深问,“我看起来像个变态?”   “你知道‘衣冠禽兽’这个词吗?”不等他接话,童雀立马道:“当然,你可能也就是个普普通通的变态。不过没关系。现在这个社会,压力都大,谁还没点见不得人的小秘密不是?放心吧,我是不会歧视你的。”   童雀摸着下巴琢磨了一下,说:“不过,长此以往就怕这心理不健康。这也没什么大问题,有病治病,我可以带你去看医生。”   越说越离谱了。   “普普通通的变态?”云深气笑了,“你果然是有这么想过的,对吧?”   “没有!”童雀矢口否认,“我没这么想过,我也就是……顺着你的话这么一说。”   “童秘书要是对‘变态’这么感兴趣,晚上我不妨抽出点时间,陪童秘书一起、好好、研究一下。”云深说。   这话听着……   怎么好像有点危险?   他这会儿都不叫她“雀雀”了,又改回了“童秘书”。   看来是真生气了。   童雀“哎呀”了一声,伸手越过桌,轻拍了一下他的手背,试图用撒娇混过去,嗲声道:“你看,小心眼了不是?都说好了不生气的。”   “谁跟你说好的?”云深说。   他没了之前嬉闹的神色,童雀也看不明白他这话是在开玩笑,还是真的很生气。   童雀秒怂,默默转过脸看窗外,刻意扯开话题:“今天天气不错。”   “是我想见你。”云深说。   像是在回答她的问题。   童雀怔了一下,转回视线看着他。   “我想见你,所以去找你了。在你看不见的地方,很多次。”云深叹了口气,像是想起了点什么,自嘲般笑了笑:“我就是好奇,也觉得很不服气。想看看,你这个说长大要嫁给我的小骗子,究竟是怎么做到把我忘得这么干净的?”   “对不起。”童雀内疚道。   “在为什么道歉?”云深问。   “我不该把你忘了。”童雀自省道,“还有,说你是‘变态’,是闹着玩的。是我没轻重,乱开玩笑。”   “好。”云深点了点头,“我接受你的道歉,原谅你。”   “其实,我没有想忘记你。”童雀看着他,认真道:“我也是心理医生疏导后才明白的,是那时的我太小,心理承受力弱。看到你被狗扑咬受了很严重的伤,我担心你会死掉。因为害怕面对,所以潜意识里一直在逃避。”   “是因为,担心吗?”云深看着她,确认道。   “嗯。”童雀点头,“是担心,害怕哥哥会因为我出事。”   云深蹙起的眉渐渐舒展开,默了半晌,释然一笑。   童雀盯着他看,见他笑,跟着笑。   包里的手机响,她的注意力转了过去,拿出手机,接起电话。   “潇梦,你那边怎么样?”   “好,那我就放心了。舒舒教你的那些话没忘吧?”   “黎子呢?他有一直跟你在一起吗?”   “现在还没到时候,不急。”   “好,保持联系。”   简短聊了几句,挂断。   云深无声等了会儿,见她挂了电话,才问:“范潇梦?”   “嗯。”童雀点点头,把手机放回包里。   “金助说你上午出去见了谁?”云深猜测道,“是范潇梦?”   “是,找她帮点忙。”童雀转移了话题,问:“你上午把云泠叫去了办公室,是为了公事,还是,私事?”   “私事。”云深没被她绕开,继续之前的话题,问:“没猜错的话,你找范潇梦帮的忙,跟云泠有关系?”   童雀的视线低了下去,指尖轻抚杯口,抿唇犹豫了片刻,点头:“是。”   “有我能帮上忙的地方吗?”云深问。   童雀指尖动作顿住,挺惊讶地抬眼看他:“我还以为,你会阻止我。”   “我要是阻止你,你会停下吗?”云深问。   “不会。”童雀毫不犹豫道。   “既然阻止不了,那我就改变自己的想法,尊重你的决定。”云深说,“两个人之间要长久走下去,总得有一个让一让。”   “这是……金助教你的?”童雀问。   “不是,是我自己悟出来的道理。”云深说,“毕竟我善于总结。”   童雀被逗笑了:“这么看起来,你跟我哥哥还是差别很大的。要是换成我哥,他一定会给我强行灌输一大堆道理,绝对不让我涉险。”   “不会,起码这件事不会。”云深肯定道,“不然你哥也不会同意让你贸然进云家。”   “听着好像……是这么个意思。”童雀后知后觉地点了点头,想起个事:“说起我哥,蔌蔌和我哥在交往的事,能拜托你保密吗?”   “他们之间有什么事吗?不记得了。”云深说。   童雀冲他眨眨眼,夸他:“上道。”   “你还没回答我,云泠那边,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云深问。   “暂时还没有。”童雀歪着脑袋细想了想,说:“不过之后云泠那边有什么动向,保险起见,我都会第一时间告诉你的,免得你担心。”   云深不怎么相信地看着她:“这么自觉?”   “经一事长一智嘛。”童雀笑言。   **   用过午餐回公司,童雀在自己的办公位上打了个盹。   察觉肩头有衣物落下,她睁开了眼,回手抓了抓云深轻按在她肩头的手。仰起脸,对他笑。   “吵醒你了。”云深小声道。   “不是。”童雀直起身,紧了紧盖在肩上的西装外套,说:“差不多休息够了。”   偏头往他办公桌上堆积的文件看了一眼,主动问道:“有什么我能做的吗?”   “是有几份文件需要翻译。”云深说,“一会儿给你。”   童雀松开他的手,揉着眼打了个哈欠,说:“好。”   云深低着眼看她,笑了一下,准备回座,被她拉住了衣角。   童雀朝他摊手,说:“我想看你的手机。”   云深没多问,把手机递到她手里。   童雀伸出的手没收回,笑看着他:“这么爽快?就不怕我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没什么不该看的东西,密码还是之前那个,随便看。”云深坦然道。   “敞亮!”童雀划开手机屏幕,点开相册,说:“其实我也就是想看看,你之前偷拍我,有没有把我拍丑。丑照不能留,必须删掉,这事关一个女人的‘底线’问题。”   云深回座,被她逗笑了:“这么严重啊?”   “对!”童雀很肯定地点了点头,“非常严重!”   “行吧,随你处置,反正以后拍照的机会有的是。”云深说。   “说起拍照,舒舒的孕肚开始显了,最近跟黎子在赶拍婚纱照的进度。”童雀边浏览相册边与他闲聊,“他俩还真是一物降一物,舒舒孕吐反应有点严重,脾气大了不少。黎子那可是被训的跟孙子似的,特别听话。”   “他俩其实挺般配,性格也差不多,自小也相识。知根知底,也算是不错的姻缘。”云深说。   “是还……”童雀指尖动作停住,话音跟着中断。   云深听她断了话音,挺诧异地转头看她,推了推面上下滑的眼镜,问:“怎么了?”   童雀盯着屏幕里的照片看了会儿,总算记起来了。把手机翻转过来,屏幕对着云深,指了指手机里的那张照片,惊喜道:“这照片,我记得!”   云深的视线落在她手机里的照片上,嘴角勾了勾,顺着话问:“记起什么了?”   “你那会儿胆子可真大,怎么混进我们学校图书馆的?竟然还坐在了我对面。”童雀啧啧啧了几声,有些感慨,盯着照片又看了看,说:“没记错的话,照片里的那盒软糖,我是不是给你了?”   “心形盒子的那个?”云深点头,“是给我了,当时你接了个电话,好像心情不错,把糖推给了我,说请我吃糖,让我沾沾好运。”   他呲了一声,不满道:“你对陌生人,一向这么没防备吗?”   “那是因为哥哥的眼睛好看。”童雀抬手遮住下半边脸,比划着指了指自己的眼睛,说:“口罩上面露出的一双眼睛,特别性感。我这人对帅哥一向没什么抵抗力。”   云深“嗯”了一声,嘴角是难掩的笑意,大度道:“算了,看在你这么会说话的份上,放你一马。”   “我给的糖,是不是特别甜?”童雀问。   “不知道。”云深说。   “不知道?你不会是扔了吧?”童雀做了个抹脖的动作,威胁道:“想清楚了再回答。”   “没扔,我回去之后还特意挑了个漂亮的盒子,收起来了。”云深说。   “真的假的?不是哄我的吧?”童雀问,“那现在这盒糖呢?在哪?”   “被梁辰吃了,不问自取。”云深推了推眼镜,说:“然后,我揍了他。”   “……”童雀忍住笑,给他竖了竖大拇指:“干得漂亮。” 第五十九章 :晋江独家   对于云泠会出手, 其实童雀一早在探她口风的时候就有所料。只是虽有防备,还是中了招。   但这也恰变向证明了,她的猜测大抵没错。不然云泠不至于心虚至此, 甚至想利用周炜跟她之间的过节,假手他人毁了她。   那场风波后, 云泠数次上门想寻她把“误会”解释清楚, 都被童雀拒绝了。   她在等待一个发酵期, 等着云泠卸下防备。   约莫过了半个月,范潇梦和云泠之间的关系似缓和不少。云泠已经从最初的被动受邀,变成偶尔得闲会主动找范潇梦一起喝个下午茶。   筹备了些时日, 算着时机差不多了, 童雀才找了交好的几个朋友一起商议自己的计划。   姜黎第一个反对, 觉得对方是个有心理问题的人,不可控因素太多, 这事太冒险。   童雀转头询问云深的意见,云深也是迟疑不决的样子。   最终还是孔静舒力挺的童雀, 她看着粗线条, 其实是个心细的。清楚童雀的心结在哪, 之后也劝了姜黎和云深几句, 这事算是定下了。   **   地下停车场。   童雀压下面上的墨镜, 扒着车窗悄咪咪往外看了看。扶好耳麦, 小声问:“舒舒,你那边怎么样了?”   “我你还不放心嘛, 妥妥的。已经就位了,您就等好吧。”孔静舒压着声回应。   “我还真是不太放心,你说你一个不让人省心的孕妇,凑这个热闹干什么?我都已经找好临时演员了, 你搁这给我插队。”童雀说。   “这话说的,我姐妹的事儿我能放心假手他人?再说了,人家群演能有我这演技?”孔静舒说。   “快别贫了。不管怎么样,安全第一。要是身体状况觉得勉强,别硬撑,赶紧撤。要真出什么事,我可担不起这责。”童雀说。   “行了,不就截条尾巴嘛。韩初这人我之前有打过两次交道,也不算生人。”孔静舒话音顿了一下,忙道:“不说了,我看到车了,你让潇梦那边做好准备。算着时间记得催黎子过去,也免得潇梦说漏嘴。”   “好,那你一定、一定注意安全。”童雀又交代了句。   切断电话,童雀把车窗按开了丝缝,方便听清外头的说话声。压低帽檐,隔窗紧盯着孔静舒在的方向。   孔静舒从车里出来,瞥了眼记熟车牌号的那辆车,看着距离往前走了几步,挡在路中间。捂住肚子,歪歪斜斜慢慢蹲了下去。   早知道她说的拖延战术是这么个演法,童雀打死都不会放着她这么胡来。   只是此刻箭在弦上不得不发,也没时间余给她反口了。童雀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扒住车窗的手指蜷起,极紧张地望着那一处。   急刹声后,韩初的车稳稳停在了距离孔静舒几米开外的地方。   真是……   差点被吓死。   有惊无险,童雀长呼出一口气,拍了拍胸口。   韩初对突发状况也是有点应对无措,怔了会儿,在云泠的催促下才记起要熄火。拉手刹,以最快的速度慌里慌张地从车上下来。走去孔静舒身边,伸手搀她。   云泠跟着下了车,紧随其后。   童雀立刻拨下了范潇梦的电话,按之前说好的那样,不待对方接起,迅速挂断。   不消多时,得了暗示的范潇梦给云泠拨去了电话,催她快些。   云泠简短应了几声“好”,挂断了电话。   “韩先生!太好了,能遇上你真是太好了。”孔静舒一把抓住了韩初的肩,在他的搀扶下放慢动作起身,泪眼汪汪地看着他:“韩先生,我实在是很不舒服,能不能麻烦你送我去一下医院?”   “这怎么能算是麻烦呢,我这就……”韩初话音顿住,转头看向站在一侧等待的云泠,不怎么放心地说:“泠泠,要不你让潇梦再等会儿。等我把朋友送去了医院,再陪你一起过来。”   云泠看了孔静舒一眼,她没见过孔静舒,脸生。   听闻是韩初认识的朋友,云泠摇了摇头,说:“没关系,你这边比较急,你就先去忙你的,等忙完了再过来。都到地儿了,我自己上去就行。潇梦性子急,也省得她一直催。”   韩初有些犹豫,闷声想了片刻。   架住他刚起身的孔静舒偷偷觑了他一眼,歪歪斜斜地往下滑。扶额,虚弱道:“韩先生,我头好晕,有些站不住了。”   韩初回神,急忙扶好她,安抚道:“孔小姐,你再坚持一下,我这就送你去医院。”   在云泠的帮忙下把看着病歪歪的孔静舒一起扶上车,临离开前韩初朝云泠比划了个打电话的动作,嘱咐了声:“我一会儿就来,有事联系我。”   云泠点点头,应了声:“好。”   目送着韩初的车急速调转了方向,驶离停车场。云泠这才整了整裙摆,转过身,往电梯方向走。   童雀看着她进电梯,刚要开门跟着下去,被驾驶位的云深拉了一下。   “我陪你一起去。”云深说。   “不了,你在这等我。”童雀一手拢在嘴边,朝他挑了挑眉,似在说玩笑话:“你要跟着我,影响我发挥。”   云深蹙眉看她,默了片刻。在她倾身在他鼻尖上落下一吻后,才挺挣扎地松了手:“那你……小心。”   童雀用力点了点头,很乖巧地应了声:“知道了。”   **   云泠在的那个包厢隔壁,童雀贴墙听里头的动静。   姜黎不愧是出了名的浪里白条,劝酒的说辞跟顺口溜似的,整的是一套一套的。才进去半个小时,就把云泠成功灌倒了。   “不行了不行了……我真的……我真的一口都喝不下了。”云泠捂嘴干呕,连连摆手认输:“我……得去一下洗手间。”   一直安静呆在一旁喝着果汁等着的范潇梦接收到姜黎的眼神暗示,偷偷摸摸给童雀发了个消息。起身架住醉的眼睛都快睁不开的云泠,带她去已经提前清空的洗手间。   云泠一进洗手间,立马扑推开第一个坑位的门,掀开马桶趴下呕吐。   范潇梦被酸臭味恶心到了,反胃干呕了一下。捂住口鼻,挡在门边忍耐着。   童雀蹑手蹑脚地进了洗手间,锁好门,给她比了个“OK”的手势。   范潇梦点了点头,默默退开。行至门口,按灭灯。借着手机的一点光迅速找了个角落躲好,按下录音笔的开关键。   杨蔌蔌后脚便跟了过来,戴好口罩,在洗手间门外放了个“正在清扫”的牌子。抱臂靠墙,守在门外。   准备就绪。   灯灭,童雀悄无声息地蹲在了云泠身后。   云泠醉得一塌糊涂,头顶忽灭的灯她起初没留意,吐完才发觉周围黑漆漆的。按下马桶冲洗键,右手胡乱往身后扒拉了两下,叫了声:“潇梦?”   没听到有回应。   她抬头往上看了看,犯了嘀咕:“怎么……灯坏了?”   扣上马桶,云泠头晕目眩间两手撑住盖子,支撑着想要站起来。一回头,瞥见了正后方蹲着的黑影。   她没能辨清后方蹲着那人的容貌,朝那团黑影伸手,问:“潇梦,我有点站不起来了,你能扶我一下吗?”   那团黑影朝她伸来了手,冰凉指尖搭在了她的掌心里。   有一束光照了过来。   云泠被突来的强光晃眯了眼,偏头躲了一下,视线落在掌心里抓着的那只手上。   那只手很白,被强光照着,白的不似常物。中指上戴着一枚设计别致的红宝石戒指,是她去年送给童丹的圣诞礼物。   童丹死的时候,手上就戴着这枚定制版的戒指。   她意识到了点什么,心猛地一跳,惊慌丢开了掌心里的那只手。   那束光忽地灭了,短暂两秒,光重现。   一张染血的脸骤然出现在她眼前,低角度的光束照着,似从地狱爬出寻仇的恶鬼,视觉感观分外惊悚。   “童……童丹?”   云泠被吓到了,瞪圆了眼,浑身战栗。极抗拒地往后缩,身后是墙壁,退无可退。   “你……你走开!”逃不了了,她也只能虚张声势地朝前头踢了两下,惊恐叫嚷:“你是谁?你到底是谁?别缠着我!滚!滚啊!”   童雀翻着白眼缓步逼近,将她逼至角落。在她的恐惧值近临界点的时候,才刻意哑着嗓子出声。   “云泠。”   “你好好看看我是谁?”   “是我啊,童丹。”   “我来找你索命了。”   云泠惊声尖叫,缩躲间差点吓晕过去,不断否认:“不!你不是!童丹她已经死了!她不可能在这里!不是!不是这样的!你滚开!”   她越抗拒,童雀越要逼她。屏住呼吸,倏地把脸贴过去,一声接一声地质问她。   “云泠。”   “你为什么要害我?”   “我们不是最好的朋友吗?”   “为什么你要害我?”   “到底为什么?你要害我!”   “云泠!”   “你到底为什么……”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丹丹,真的,我真的,真的很对不起……”云泠膝下一软,跪了下去。   死死闭上眼,两手蜷于身前作求祷告状,似在忏悔般崩溃哭嚎:“我不是故意的,我也不想的……我真的,真的不想的。那就是场意外,我……我没有,我不是故意见死不救的。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丹丹,求你,求求你,别缠着我,求你了……” 第六十章 :晋江独家   云泠的话说得很混乱, 但童雀还是清晰听到了几个关键词。   意外?   见死不救?   能清楚道出这般细节,让童雀更为坚信,姐姐摔下楼时, 云泠确实在场。   “你为什么不救我?”童雀顺着话问。   云泠像是想起了什么,身体僵直着再次后缩:“我不能!我不能救你!不可以……”   童雀决定赌一把, 给她抛话:“你喜欢云茂哥!这个龌龊的秘密被我发现了。所以, 你恨不得我死, 是不是?”   “对!你该死!你就是该死!”云泠的情绪陡然激动起来,睁开眼怒瞪着她血迹斑斑的脸孔,道:“我喜欢云茂哥有什么错?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你们所有人都告诉我那是错的!”   “是你吧!”童雀的声跟着拔高, 因愤恨, 眼底充血:“你就是杀死我的凶手!是你把我推下的楼!”   “我没有!没有!不是我!我不是故意的!”云泠拼命摇头, 一再否认,用力揪扯自己的头发:“那就是场意外!不是我!”   “不是意外!是你为了让自己的良心好过些, 给自己编造的谎言!你这个杀人凶手!”童雀说。   “不是!我没想杀你!我没有……”云泠痛苦质问她,“为什么你要出现?为什么你要在那个时候出现?我没贪心, 我只是想要个圣诞礼物。有那么不堪吗?你为什么要用那种眼神看我!”   “要真觉得这么光明正大, 你没道理要置我于死地。其实你自己都觉得自己恶心, 不是吗?”童雀提醒她。   “不是!我没有!”云泠再次否认, “我喜欢云茂哥能有什么错?原本我都计划好了的, 加大了云茂哥的药量, 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地亲他一下。他从来没亲过我,可他亲了你。在你睡着的时候, 也是这么神不知鬼不觉的。这是秘密,没人会知道,只有我自己……都是你!是你毁了我的礼物!”   “对!就是这样,就是因为被我发现了这个秘密, 所以你干脆一不做二不休,把我推下了楼!”童雀说。   “不是!不是我!是你自己摔下去的!我只是……只是……”云泠的话音顿住,也不知想起了什么,惊慌之色渐消。   猛地掐住了童雀的脖子,恨极,猩红着一双眼怒视着她:“对!我就是希望你死掉!你死了,云茂哥就是我一个人的了!你死!你快去死!为什么死了还要回来!你这个可恶的女人!你给我去死啊!”   童雀没料到她会突然反击,被掐紧了脖子,险些一口气没能提上来。   “啪嗒——”一声,洗手间的灯亮了。   范潇梦察觉情况有变,第一时间赶了过来,想把失控的云泠拉开。可惜她一个人的力量有限,左拉右扯,实在拉不开。匆匆忙忙跑去开门,找杨蔌蔌帮忙。   手忙脚乱间好不容易才把跟疯了似的云泠拉开。   童雀靠扶在范潇梦身上大喘气,看着被杨蔌蔌擒住的云泠,心有余悸地抚了抚胸口:“吓死我了,差点就这么嗝屁了。”   “给你吃点苦头才长记性,胆子真不是一般的大。”杨蔌蔌说。   云泠这会儿酒劲过了大半,渐渐不再挣扎,在亮起的灯光下眯缝着眼打量洗手间里突然闯入的另外两位。   “这事别让我哥知道,回头他又得念叨我。”童雀说。   “看你表现。”杨蔌蔌随口应付了句,不忘提醒她:“舒舒那边拦不住了,算着时间,那个姓韩的差不多该到了。你动作快些,东西到手了就赶紧撤。”   “行,知道了。”童雀走去洗手台前打开水龙头冲洗脸上的“血渍”,转头问尾随过来的范潇梦:“潇梦,录到了吗?”   范潇梦给她递纸巾,回手把别在后腰上的录音笔拿好,按下播放键。   前一刻这里发生的一切被完整录了下来,音质清晰。   童雀竖着耳朵听完,擦干面上的水渍,夸她:“干得漂亮。”   范潇梦闻言笑了一下,想起之前云泠说的那些话,转瞬表情有些纠结,把录音笔递给童雀,交代了句:“收好。”   云泠挺不可思议地看了看范潇梦,又看了看童雀,终于明白过来。不知是心虚惧怕还是愤怒,声都颤了:“你们……你们……你们是一伙的?你们都在骗我!”   “云泠,我劝你还是自首,至于法律要怎么制裁你,那是后话。如果你连起码的忏悔道歉都没有,那么,你大可以期待一下,这份录音文件会不会因为我的保存不当,就这么非常不小心地泄露给媒体?”童雀警告道。   云泠泪流满面,猛摇头,想抢夺童雀手中的录音笔,被杨蔌蔌强行拖拽回去。   “好了没?”姜黎站在放了牌子的女厕外催促,“抓紧时间,讨厌鬼说那个姓韩的进电梯了。”   姜黎口中的讨厌鬼,自然是云深。   童雀听明白了,拉住范潇梦的手快步离开。杨蔌蔌看着她们出去了,这才推开了醉醺醺的云泠,退行着出了洗手间的门。   跟之前商议好的一样,成事后四人分开行动。姜黎留下断后,杨蔌蔌和范潇梦一起从电梯离开。童雀收好录音笔,走的楼梯。   快步下楼,握在手里被调成静音的手机亮了屏。童雀缓步划开屏幕,查看云深发来的新消息。   手速飞快地回复:马上就到。   按灭屏幕,没再管其他的消息,手机塞进包里,继续往楼下走。   一路行至地下室,推开安全门,歪过头看向离出口处最近的那辆车。   云深显然也看到了她,迅速按开车窗,朝着她在的方向招了招手,示意她上车。   童雀望见他的那一刻,一直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下。释然一笑,出安全通道的门,一路小跑着往停车位奔去。   注意力集中在了云深那一处,没发现其他异常的动静。   忽地听到一声急促的“小心”!   她窥见云深神色大变,下意识放缓步调,顺着他的视线转头看了过去。   几步外是七歪八扭朝着她急速开来的一辆商务奔驰,童雀还没来得及细看,被飞身扑来的韩初一把推开。   童雀整个人都被推撞到了柱子上,肩骨磕得生疼。   推开她的韩初被车头勾住,一下甩飞出去。在地上剧烈弹起又摔下,顿时头破血流。   猩红刺目的血色漫了一地,童雀看着那一处,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整个人都怔住了。   云泠的杀心起,没管被她撞到的韩初,再次调转车头,提速撞向童雀。   云深意识到她想做什么,迅速换挡,踩实油门,出库,猛打方向盘,换挡,压车身,甩尾。   分毫不差,将侧后方的那辆行凶车狠狠撞开。急刹,车身横栏在童雀身前,护住了她。   后脚跟来的三人正巧撞见这惊魂一幕。   云深开车门出来,三两步奔至吓破胆的童雀身前。挡住她望向一地血的视线,用力抱住了瑟瑟发抖的怀中人:“别怕,没事了。”   云泠座下的车被撞变形,仍在挣扎着,还想再次发起攻势。   “没完了是吧?”姜黎一脚踹开了她的驾驶位车门,正要把人给拽出来,被横冲过来的范潇梦一把推开。   “疯女人!”范潇梦揪住了云泠的头发,死命把人往车外拽,一巴掌招呼到了她的脸上,气急败坏地质问她:“你是想杀人吗?啊!你这个疯子!”   姜黎被吓一跳,下意识退开半步给发飙的范潇梦腾地,摸了摸自己的脸。   一身酒气的云泠完全就是疯子模样,踢打回击,很快跟范潇梦扭成一团。边互扯头发,边痛哭流涕地叫喊:“韩初!为什么?到底为什么!为什么连你也要这么对我?谁要你多管闲事!我做错了什么?你到底为什么……”   范潇梦也是气到了,早忘了形象这种东西。一爪子挠她脸上,跟着冲她喊话:“为什么个狗屁!杀人犯!自私鬼!呸!”   “冷静,我说二位,都……都冷静一点。”姜黎左拦右拦,混乱中也不知被谁的手甩了一巴掌,他被吓的一哆嗦,往边上又退开了些。   杨蔌蔌第一时间叫了救护车,她学过些急救知识,蹲至倒在血泊里的韩初身侧,检查他有没有伤到重要器脏。   陷入昏迷的韩初微睁了一下眼,察觉有人靠近,抓住了杨蔌蔌的手。   “泠泠……停手吧泠泠……”韩初意识不清地呢喃,“不能再错了,你不能……不能一错再错了……”   杨蔌蔌怔了一下,猜到韩初是把她误当成了云泠。回头忘了一眼还在哭嚎着指责韩初的云泠,感觉眼前的场景像极了一场闹剧。   没忍心抽回手,安抚着回握了一下他的手,说:“好,知道了。”   韩初宽了心,手瞬间泄了力,从她的掌心滑了下去。   “韩先生?韩先生……”杨蔌蔌不敢轻易动他,伏身在他耳边问:“还醒着吗?能不能听到声音?韩先生?”   “蔌蔌,他……他怎么样?”童雀惊慌跪伏在再度陷入昏迷的韩初身边,眼中蓄了泪,问:“他会不会死?”   “不会。”云深挽起袖口,配合杨蔌蔌一起给陷入昏迷状态的韩初做急救处理。抬眸看向慌到颤抖不止的童雀,肯定道:“他不会死,我保证。” 第六十一章 :晋江独家   手术室门前, 童雀来回踱步,不时往亮灯的门口看一眼。   杨蔌蔌见她这么不安,走过去拍了拍她的背, 劝道:“别急,我检查过了, 没伤到要害。”   “我……我不知道会这么严重……”童雀抓住救命稻草般一把抓住了杨蔌蔌的手, 很紧张地看着她:“蔌蔌, 我是连累他了,是不是?我差点因为自己的事,害死无辜的人了。”   “不是。”云深一口否定了她的这个想法, “是云泠犯的错, 你别往自己身上揽。”   童雀闻言看了他一眼, 迟疑道:“可是,要不是因为我……”   “好了。”杨蔌蔌知道她自责, 抱住了她:“我知道你心里难过,我知道的。”   童雀怔了片刻, 鼻子一酸, 眼泪又掉了出来。   坐在过道椅子上的范潇梦气还没消, 刚刚跟云泠打了一架, 现在脑壳有点疼。气呼呼地揉了一把头发, 盯着掉在手里的一团发看了两秒, 更气了。   “云泠这个疯婆子!没良心!韩初都这样了她都能头都不回地跑掉,这人到底在想什么?良心都喂狗了!疯子!就该送去精神病院用电击疗法给她好好治治!治不好就干脆电死她!”范潇梦抓狂道。   “嘘——”孔静舒给她比了个噤声的手势, 摇头示意:“这里是医院,小点声。”   姜黎看着被范潇梦甩到地上的一团发,眉毛跳了一下。从前没觉得,这会儿才发现女人原来是这么可怕的物种。   有护士过来提醒了一下, 范潇梦这才乖乖闭上了嘴。   不过她这话倒是提醒了云深。   送去精神病院?   为防他的三叔留后招,云深立刻给金烁打了电话。简短交代了几句,让金烁以他的名义亲自把负责云茂精神状况的医生带到云泠那里去。   手术室门开,韩初被护士推了出来。躺在病床上的韩初戴着呼吸罩,因失血量过大,一张脸煞白。   童雀看了眼仍是昏迷状态的韩初,急忙迎了过去。拉住主治医生的白大褂一角,着急询问:“唐大夫,他……怎么样了?”   “放心吧,病人已经脱离危险了,没什么大碍。不过要醒过来,可能还得等一段时间。”唐大夫说。   “幸好……”童雀顿时松了口气,感激道:“谢谢,谢谢唐大夫。”   **   在医院等了数小时,夜深,云深遣人送走了童雀的那群朋友。   本打算劝童雀回去休息,但她性子执拗,劝不动。他也只能陪着,留下一起等韩初醒来。   韩初的家人得了消息赶来医院,病房里闹闹哄哄了一阵。韩初的姐姐好不容易才劝走了年迈的父母,陪护在病床边。   “我就知道,初初早晚得毁在那个女人的手里。他就是个死心眼,听不了劝。也不知道在那女人身上吃过多少次亏了,就是不长记性。”韩初的姐姐抹了抹眼角的泪痕,颇无奈地叹了口气。   对方起了话头,童雀顺着话问:“韩初和云泠,是从小就认识吗?”   “是。”韩初的姐姐点点头,忆起些旧事,说:“早些年我们家落了难,也确实多亏了……”   “姐姐。”刚转醒的韩初打断了她的话,哑着嗓子虚弱道:“我饿了,你出去给我买些吃的吧。”   韩初的姐姐听懂了他的意思,没再多话。起身出去,关上病房门,给他们腾出说话空间。   韩初目送着姐姐出了门,这才支撑着坐起。转头看向童雀,礼貌道:“童小姐,让你受惊了。”   “还好,就是连累你遭了罪。”童雀说。   “泠泠她也是一时冲动,她其实心眼不坏。”韩初说。   云深像是听了个笑话般干巴巴笑了一声,不冷不热道:“唐大夫刚刚是忘了给你查脑子了吗?”   童雀伸手偷偷扯了扯他的衣角,暗示他不要乱说话。   云深看她一眼,斟酌了一下,很配合的缓了语调:“不管怎么样,还是谢谢你了。这次,就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云少客气了,这声谢,我真担不起。不瞒二位,其实我这么做,也有私心。”韩初如实道。   “为了云泠?”童雀猜到了。   “对。”韩初点了点头,恳切道:“我希望童小姐多少能看在我的面子上,高抬贵手,放过泠泠。”   云深听明白了他这话的意思,皱眉,挺不满的“呲”了一声。被童雀用手指戳了两下,到嘴边的话硬憋了回去。   “韩先生的这份恩情我自然是要记着的,但云泠那边……”童雀话音稍顿,摇头拒绝:“抱歉,一码归一码。她害死了我的姐姐,这事不可能就这么算了。”   “童小姐,我能理解你失去至亲的心情,可泠泠她……”韩初欲言又止,犹豫片刻,才继续往下说:“或许你已经知道了,泠泠她生了病。她真的不是故意的,当时是你姐姐自己失足摔下了楼。对,她见死不救是不对,可也罪不至死不是?她只是生了病,所以才会做了这样的糊涂决定,但她事后真的有……”   “韩先生。”童雀听他这话越听越不是滋味,打断了他的话,说:“换位思考一下,如果换成是我把云泠推下楼,在明明能救她的前提下,眼睁睁看着她慢慢死掉。然后转头告诉你,我是病人,希望得到你的谅解。你,真的能谅解吗?”   韩初搭在被面上的手指蜷起,挣扎了许久,仍未出声,只是沉默地看着她。   “既然你也做不到谅解,为什么觉得我可以?”童雀反问他。   “对不起,是我……是我自私了。”韩初说。   “这声道歉不用你替云泠来说。”童雀不想继续这个话题,拉过云深的手腕看了看表盘上显示的时间,拿好东西站起身:“韩先生,时间不早了,我们就不打扰了。你好好休息,改天我们再来拜访。”   云深跟着起身,略颔首:“好好休息。”   “童小姐……”韩初叫住了她,像是还有话说。   童雀止步看他。   “能不能麻烦你,给她留条活路,别做太绝。”韩初说。   “韩初。”云深接过了话,提醒他:“她如果真的在乎,不会不问你的死活。”   “我知道。”韩初说。   目光仍停留在童雀身上,迫切、卑微,满眼祈求之态。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童雀不怎么有勇气回视他。撇开视线,短暂默了片刻,点头应了声:“好。”   **   征询了律师,童雀手里的这份录音文件不能作为实质证据。对方是意识不清醒状态下被套了话,且有精神科就医的病史,只这两项就能把童雀的起诉打回。   云泠因涉嫌故意伤人被拘留,韩初不追究,事后又有她的父亲带着律师来保释她,在拘留所里仅逗留了一宿就被放出来了。   这场童雀亲手设的局起了不小的波澜,惊动了云家和童家的长辈。   在一众长辈面前,童雀拿出了录音证据和云泠当面对峙。云泠擅圆谎,早有防备。两方各执一词,一时也分不出个对错。   童家人听完录音当即变了脸色,保留着最后的一丝体面,征询云深父亲的意思。   云家的大房向来谨慎,没表态,转瞬把话抛给了三房。   三房姿态放得很低,连声道歉,一再声明云泠还在治疗期,对她做的糊涂事会尽量弥补,希望能息事宁人。   期间童砚一直沉默着,没发表过任何意见。也不知在想什么,出神间生生掰断了一支笔。   云深走去童砚身边,借口跟他借个火,把他叫了出去。   童雀独自坐在角落,看着眼前纷乱的场景,心底空落无助。她突然意识到,姐姐的死因虽查清了,但因各种不可抗力因素,好似陷入了死局。   **   在南院看云家两兄弟下棋,童雀一度在恍神。   云茂叫了她一声,她没听见。   云深见她神色有异,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问:“雀雀,怎么脸色那么差?是有哪里不舒服吗?”   “没有不舒服。”童雀摇了摇头,说:“就是,有些烦心事。”   “别胡思乱想。”云深宽慰了句。   云茂盯着童雀看了会儿,视线转向棋盘,落下一子,问:“雀雀,方便给我倒杯水吗?”   “好。”童雀起身,给他斟了杯茶水,放置他手边。   她没急着坐回去,踌躇片刻,才道:“云茂哥,能问你个事吗?”   “雀雀。”云深隐约猜到她想问什么,叫了她一声。   “你问。”云茂说。   童雀看了云深一眼,继续之前的话题:“要是一盘棋陷入了死局,除了有一方让一让,还有别的办法破局吗?”   “死局?”云茂刚捏起的一枚棋子放了回去,抬眸看她,问:“是遇上什么麻烦了吗?”   “没有!”童雀忙摆了摆手,又匆忙看了云深一眼。低头,掩饰着拨开垂下的发丝,说:“我也就是……随便问问。这不是下棋嘛,正巧想到,随口一问。”   云茂落在她身上的视线停留了数秒,看出了些端倪,没多问。注意力重新转向棋盘,凝神想了片刻,落下一子。   云深的视线跟着转向棋盘,拧起的眉舒展开。手中的棋子丢回盒中,笑了一下:“哥,你又赢了。”   “总有人能破局的,别心急,再等等。”云茂说。 第六十二章 :晋江独家   林昆办案路过腾速集团, 给童雀打了个电话。得知她正巧有空,跟她讨杯咖啡喝。   童雀跟云深交代了一下去向,很快便下了楼。   楼下有一家手磨咖啡屋, 童雀得空常在那打发时间。给林昆要了份咖啡,又加了份招牌甜点。   “喏, 吃吧。”童雀把甜点推给他, 说:“这家店的甜品很出名的, 一会儿给你再打包几份,带回局里给同事们一起尝尝。”   “这么客气啊,那我以后可要多来几次了。”林昆玩笑道。   “那还是算了吧, 我给你把一年份的甜点都定下, 人就别常来了。”童雀顺着话嘻嘻哈哈开了个玩笑, “你出现的地方准出事,不吉利。”   林昆被逗笑了:“这嘴还是这么厉害。”   童雀端起咖啡杯碰了碰他面前的杯子:“承让。”   两人有些日子没见了, 聊了聊各自的近况。林昆问起童雀关于她姐姐死因的调查进展,童雀陷入短暂的沉默, 转而故作轻松地笑了笑, 说:“还不太清楚, 再等等看吧。”   林昆的视线落在她攥紧杯身的那只手上, 不动声色地喝了口咖啡, 笃定道:“在撒谎。”   童雀料到自己骗不过他, 摸了摸自己的脸,问:“很明显吗?”   “不明显, 不过你是不是忘了我是干什么的?侦查能力,我可是专业的。”林昆放下了手里的咖啡杯,继续之前的话题:“说说吧,是不是事情有了眉目?”   “这事……”童雀一时不知该从何说起, 苦恼道:“一两句话说不清。”   “那就长话短说。”林昆说。   “我姐姐的死,确实跟……一个人,有间接关系。可是没有足够的证据,就算知道了真相,我现在,也是束手无策。”童雀说。   林昆点了点头,说:“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们在办案的时候,也遇到过很多次无能为力的时候。”   “那你是怎么调节这样的心理状态的?或者,我还能再做点什么?”童雀问。   “如果已经尽了全力,那就顺其自然。”林昆说。   “你是想劝我放弃?”童雀问。   “不是,我是想说,顺其自然其实也是一种选择。”林昆说,“既然事态已经发展到了这一步,说明情况已经够糟糕了。那你就再等等看,说不定……还能更糟糕呢?”   “……”童雀一言难尽地看着他,“你可真会聊天。”   “或者,还可以有另一种选择。”林昆敛了嬉闹的神色,道:“及时止损。”   **   那份重要的录音文件,童雀做了备份。录音笔一直随身带着,犹豫要不要把这样东西曝光出来。   她其实也清楚,舆论压力是有效,但那也仅是一时的外压。更何况,这样的真相……万不能让云茂知道。   心烦意乱了好些天,期间甚至生过几次极端想法,但也仅是一闪而过的冲动念头,最终还是没能下决心。   周五下班后她临时决定去杨蔌蔌那里,给杨蔌蔌打了电话,一直没人接。她索性就不打招呼了,直接去,反正她也知道备用钥匙在哪。   买了些棉花糖爱吃的宠物零食,看看狗,顺便换换心情。   让司机帮忙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找上门,本以为杨蔌蔌不在家,却意外发现她家的门没关严。   考虑到女性独居有陌生异性上门不方便,童雀接过了司机手里的东西,让他下楼等着。   象征性地敲了敲门,不待门内有人应,童雀便推开了门,熟门熟路地进玄关,放下了手里的东西。   望见沙发那儿有人影晃动,童雀反手关上门,边换鞋边抱怨:“蔌蔌,都跟你说了八百遍了,别敞着门。万一棉花糖又跑出去迷了路,那可就糟了。”   有团毛茸茸的小家伙循着声汪汪叫着冲了过来,在她腿上扑了两下,亲昵蹭蹭。   “哎呦,我们家棉花糖,想姐姐了是不是?姐姐抱。”童雀一见狗就笑,弯腰抱起狗,揉了揉它的肚子:“这胖肚肚又圆了一圈,胃口不错啊小家伙。”   抱着狗往里走,站到沙发边,这才发现沙发上躺着的是她的哥哥童砚。酒味很重,看样子像是喝多了,正安静睡着。   杨蔌蔌端着一碗刚熬好的粥从厨房出来,正巧撞见童雀止步于沙发边。步子稍顿,走去茶几处,放下手里的粥碗。捞起围裙擦净手上的水渍,把童砚身上下滑的毯子盖好。   这才直起身看向呆滞在原地的童雀,小声问:“雀雀,你怎么突然来了?”   童雀眨眨眼,看了看沙发上醉醺醺的哥哥,又看了看杨蔌蔌。   乖乖站好,一副做错事的表情,指了指门口,小声回应:“我是看门没关,就进来了。那个,我以后会注意的。要是不方便,我就先走了,下次再来。”   “没什么不方便的。”杨蔌蔌说,“你哥刚睡下,进房间说话。”   “好。”童雀点点头,抱着狗尾随杨蔌蔌进房间。   房间门关上,杨蔌蔌抬手示意:“坐。”   童雀看她这副严肃的表情,猜到了几分,问:“是有话要跟我说?”   “嗯,是有些话,你哥不让我告诉你。但我觉得你已经长大了,有些事还是得让你知道。”杨蔌蔌说。   “哦豁,很有长嫂的架势嘛。”童雀调侃道。   “没在跟你开玩笑。”杨蔌蔌正色道,“或许你也能猜到,你哥因为丹丹的事心里难过。但他真遇上事了,其实不是个会倾诉的性子,就自己忍着。那天你们两家聚在一起,挑明了丹丹的真正死因,你哥知道真相后一直很消沉。他不说,我也不清楚他在想什么。就刚刚,他差点闯祸了。”   “我哥?他怎么了?”童雀问。   “他跟你一样,恨透了云泠,想杀了她。可能是冲动,也可能,是孤注一掷。”杨蔌蔌话音顿了一下,心有余悸道:“他差点持刀捅了云泠,幸好我发现异常一直跟着他,才能在酿成大祸前及时拦下。”   “我哥他……”童雀的心猛地一跳,沉吟良久,说:“蔌蔌,帮我好好劝劝他吧,他也就愿意听你的话。”   “这话就算你不交代我也会照办,我现在最不放心的,还是你。”杨蔌蔌挺不安地看着她,劝道:“别做傻事,别把自己毁了,这不是丹丹愿意看到的。”   童雀“嗯”了一声,低着眼抱紧了怀中的狗,说:“知道了,我会好好考虑清楚的。”   **   回程路上童雀靠在车的后椅背上闭眼小憩,身心俱疲。   想起小时候她贪玩,从沙堆里捡了把沙子想带回家。极小心地捧住沙子,可她越想用力抓住,沙子从指缝中流失的速度反而越快。她摊开掌心,恰来了阵风,轻而易举地将她掌心里的沙砾痕迹吹尽,什么都没能剩下。   所有的努力都是徒劳无功。   她记得那会儿她哭了,那时小小的她因为没能抓住一把沙子,觉得不公平,觉得愤怒,更觉得委屈。   只一瞬,儿时的那种复杂情绪回流,心底涌起了一种近乎崩溃的茫然感。她很想像年幼的自己一样大哭一场,可是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哭不出来。   昏昏沉沉间车停了下来,她听到有人叫了声:“少爷。”   身侧的门被拉开。   她听到了声音,但是她不想睁眼。不想面对,更不想理会任何人、任何事。   有人弯腰凑近,把外套盖在了她的身上,裹好。而后动作很轻地托抱起她,步子稳健地往亮灯的屋里走。   感觉到有强光逼近,童雀拉起盖在身上的外套,把脸往他胸膛间藏。烟草味,混着熟悉的男士香水味道,轻易就让她躁乱的心沉了下来。   云深低头看了她一眼,没作声。示意管家不用跟着,抱着她往楼上走。   开房门,小心翼翼把她放到床上,正要抽回手,被突然睁眼的童雀抓住了袖口。   “哥哥。”童雀叫了他一声。   话音软,似撒娇。   云深近距离看着她的眼,怔了一下,慢半拍记起要回应她,“嗯”了一声,放缓语调问:“怎么了?”   “哥哥,抱抱。”童雀松开了他的衣袖,抬起双臂,孩子般跟他讨抱抱。   云深猜到她是心里有事,很顺从地俯身抱住了她,安抚着轻拍着她的肩,哄着:“好,哥哥抱,哥哥抱着,我们雀雀就什么都不怕了。”   童雀鼻子一酸,眼泪涌了出来。用力回抱住他,脸闷在他的胸口,哭腔浓重地连声问他:“哥哥,我该怎么办?所有人都劝我放弃,我真的该放弃吗?那姐姐要怎么办?姐姐她真的……我真的好舍不得姐姐,我好想她。可我不能杀了云泠,也不能让她受到法律的制裁,更不能让这个秘密曝光。谁能告诉我?到底,我该怎么做?”   云深低头看怀里哭成一团的一小只,皱眉捧住了她的脸,指腹温柔蹭过她眼角的泪痕,满是心疼地看着她:“你心里已经有答案了是不是?”   童雀抽噎着,犹豫间点了点头。   “这个答案让你很痛苦是不是?”云深问。   童雀瘪了瘪嘴,哭得更大声了,抽抽搭搭地回话:“蔌蔌,蔌蔌她说的对……得为活着的人,死守住……守住这个秘密。”   为了活着的人,守住这个秘密吗?   云深清楚她做这个决定有多难,心下不忍,不自觉红了眼眶。将她塞回怀里,用力抱住:“没事了雀雀,哥哥抱。”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有玻璃渣,提前预警一下嗷。QAQ 第六十三章 :晋江独家   管家遣人敲开了童雀的房门, 说是大少爷今儿个兴致不错,想叫上她一起用个便饭。   童雀应了声“知道了”,关上门换了身衣服, 这才折步去南院。   云深一早就在南院陪着他哥了,逢周末要是天气不错, 云深常会推着云茂在院里走走。   兄弟俩一个坐着, 一个在后面推着, 不时说上两句话。也就云深在的时候,云茂的脸上才会偶尔展露笑颜。   童雀望着那一处,原地驻足了片刻。见云茂看了过来, 冲他挥了挥手, 笑言:“云茂哥, 我又来蹭饭了。”   云深顺着哥哥的视线转头看,一见她就笑。   云茂侧头看了一眼弟弟, 这才又把视线转向了不远处的童雀,道了声:“欢迎。”   三人在院里东拉西扯了一阵, 多是童雀在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 和云深互侃着说玩笑话逗云茂开心。   云茂不知在想什么, 常走神。话抛给他, 才简短回应一下。   餐桌布置好, 周嫂捞起围裙擦了擦手上的水渍, 上前告知可以开饭了。   云茂点了点头,示意云深推他进屋。   童雀走在了前头, 一进餐厅,望着满桌的菜肴怔住了。   放眼过去,桌上摆的多是姐姐爱吃的菜品。最奇怪的是,餐桌正中间放着一束姐姐在时最爱的蓝色妖姬。   她记得云茂与她说起过, 他不喜欢花,尤为讨厌带刺的。   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吗?   总觉得有些反常。   云深见她突然止步,诧异道:“怎么不动了?”   童雀挺不安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往边上让了让。   他看向了餐桌,似乎也察觉出了异常,微蹙了眉。没多话,推着云茂越过她,一路行至餐桌边。   固定好轮椅,云深直起身,视线在桌上摆着的四副碗筷处扫了一圈,问:“哥,是还有客人没到吗?”   “不是。”云茂话音稍顿,看着左手边的那副碗筷,说:“给丹丹留了个位子,吃顿团圆饭。”   提起童丹,童雀和云深很有默契地对视了一眼。   云深犹豫了一下,才问:“哥,你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知道什么?”云茂问。   他依旧是那副没什么波澜的表情,看不透是真不知道,还是在隐瞒什么。   “没什么。”云深错开视线走去童雀身边,轻扯了一下她的衣角唤她回神。拉开椅子,抬手示意:“坐下吃饭。”   童雀“嗯”了一声,绕过椅子,坐下。   随侍的人在布菜。   一桌人因一副多出的碗筷,都有些心神不宁。   云茂简单吃了几口,放下了筷子。难得主动开口打破沉默,问:“雀雀,你平时喜欢看舞台剧吗?”   童雀跟着放下了筷子,擦了擦嘴,点头回应:“喜欢。”   得了准话,云茂朝管家抬了抬手,叫了声:“王叔。”   管家立马躬身上前,双手给童雀递上两张门票。   童雀接过票,低头看。   “我差人买了两张《歌剧魅影》的票,深深说你们俩今晚都还没安排,不如一起去看场舞台剧吧。这部舞台剧我跟你姐姐也一起看过,她也很喜欢。”云茂说。   提起她的姐姐,云茂嘴角起了丝笑意。   童雀总觉得今天的云茂有点奇怪,从前他总避讳与姐姐相关的话题,怎么这会儿像是突然间想开了?   “云茂哥……”童雀不怎么放心地看着他,问:“你怎么……提起我姐姐了?”   云深同是觉得不安,虽一直在进餐没说话,但视线总不受控地往哥哥那侧飘。   “原本我跟你姐姐约好,等这部舞台剧再上演的时候,一起再去看一次。或许,这也是你姐姐冥冥中的安排,在最后一场上演前让我看到了这部舞台剧的宣传照。”云茂说到这不由叹了口气,遗憾道:“如今你姐姐她已经不在了,我就想着,请你们帮忙圆了这个心愿。”   “真的只是因为……想要圆个心愿吗?”童雀问。   “不然,还有别的原因吗?”云茂反问她。   童雀语塞,顿了会儿,才摇了摇头:“没有,我就随口问问。”   “那我就当你同意了?”云茂说。   童雀低下视线看手里的舞台剧门票,“嗯”了一声:“谢谢云茂哥。”   “深深。”云茂转头看向还在发愣的云深,叮嘱了句:“照顾好雀雀。”   **   入夜,云茂跟往常一样,吃了药睡下。   那场舞台剧上演的时间有点晚,最后一场,十点。   云深出门前特意拐去南院看了看哥哥,在他床边轻轻叫了他几次,没听到回应,确认他已经睡下了,这才熄了灯。   吩咐管家一定要照看好哥哥,云深这才一步三回头地离开。   明明哥哥看开了是好事,可他的一颗心总是七上八下,隐隐觉得不安。   童雀也是差不多的心情,临出门前还在犹豫要不要去看这场舞台剧。但这毕竟是云茂的心愿,更何况是原班人马的最后一场,错过了,可能以后演员阵容恐怕就难凑得那么齐了。   两人各怀心事,途中一路无话。   到了地,检过票。坐在了从前哥哥和姐姐坐过的位置上,两人步调一致地看向还在布置中的舞台。   这么晚的场次竟也有不少人入场,陆陆续续有人进来,大半个场子很快就坐满了。   “以姐姐的视角看舞台,感觉有点神奇。”童雀由衷道。   云深点头“嗯”了一声:“我也一样。”   四面灯光暗,音乐声起。舞台幕布徐徐拉开,一束强光照向舞台中心,台上的人在纵情表演。   云深仍有些心神不宁,不时低头看手机。   乐声愈发激烈,台上的剧情发展至高潮部分。   手机有新消息弹出,云深划开屏幕,是云茂发来的消息。   【深深,别再对哥哥觉得内疚了,那是场意外,不是你的过错。如果能重来一次,哥哥依然会选择你。你知道的,你是哥哥最珍视的亲人,你的安危远比哥哥的腿重要得多。   是哥哥自己的选择,不是你的错。所以,不要有任何负担。这句话,之后记得转述给雀雀。   有些事早该有个了断,要结束这一切,没人比我更合适。这是哥哥的决定,是哥哥能解脱的唯一方式。我想,或许这世上也只有你能理解哥哥为什么要这么做。   如果真有轮回一说,下辈子,我们还做兄弟。】   下辈子……   什么意思?   云深斟酌了一下字里行间的意思,心慌得厉害。预感不太好,转头征询童雀的意见:“雀雀,我还是不太放心我哥,要不我们……”   “走吧。”童雀不待他说完,急忙起身,说:“我也不放心云茂哥,总觉得他像是心里藏着事,赶紧回去看看。”   拉着手急匆匆出剧院大门,还没进停车场,管家打来了电话。   “二少爷,您快回来。”   “不好了!大少爷出事了!”   **   南院被大火焚烬,云茂死在了那场冲天的大火里。   那晚他约了云泠见面,避开了所有人的耳目。   在她的茶水里下了大剂量的安眠药,打碎酒瓶,点燃了房子。   后尸检证实,云茂体内没有安定的成分。换句话讲,他是在意识完全清醒的状态下做了这一切。   他必须醒着,承下炙火灼烧的巨大痛苦,确认亲手把带走童丹的云泠送进了地狱,才敢闭眼。   以同归于尽的惨烈方式,破了这场死局。   大火扑灭,他在一片余烬中被人七手八脚地抬了出来,已没了气息。   身体呈卷曲拥抱状,怀中死死护着什么东西。那东西已被烧成了碳色,辨不出原本模样。   云深怎么都不愿意相信眼前发生的一切。   一步一步,艰难走到了哥哥身边。身体里的力气虚耗殆尽,回手推开扶着他的管家,噗通一声跪了下去,叫了声:“哥?”   童雀早已泪流满面,跟着摔扑过去,说不出话。两手在云茂身上不停地推扯,想要摇醒他。   视线无意中落在了他的怀里,那里露出一小截被烧枯的花枝。   云茂说过,他不喜欢花,特别是带刺的。   因为带刺的花曾扎伤过童丹的手,他为此恨上了带刺的花,命人伐了院中所有盛放的花木。   那时童丹误会他是讨厌自己,才会以这种极端的方式想要推开她。   他自幼时瘫痪,就鲜少与外人接触。不似常人,不善表达,更不懂怎么做才是对一个人好。他只是依循本能,选择了最偏激的方式,学着去爱她。   他不喜欢花,但童丹喜欢。   于是,他择了花束中最美的一朵蓝色妖姬。带着削了刺的花,去见她。 第六十四章 :晋江独家   云茂生时作为云父人生的污点不愿与人提及, 但他毕竟是云家的人,死后的葬礼办的甚是风光。   迎来送往的那些人甚至连云茂的面都没能见过,看在云家的面子上, 还能假惺惺地哭嚎几声。   云深只觉得讽刺,送走哥哥的葬礼上一直沉默着。红着一双眼, 跪在火盆边化纸。在灵堂前不吃不喝, 任谁来喊都不应声。   但是他没哭, 自哥哥走后,他一滴眼泪都没能掉出来。   很奇怪,明明一口气堵在胸口像是要撕裂般那么疼, 可他就是哭不出来, 像个冷血的化纸机器。   童雀一直陪着他, 他跪,她也跟着跪。他化纸, 她跟着化纸。他不吃不喝,她就跟着不吃不喝。   唯一的区别是, 他没哭, 但她彻底哭成了泪人。   装着哥哥的棺材被拉走, 云深想跟过去。他在灵堂前跪麻了腿, 刚站起, 就重重地摔了下去。   童砚来扶他, 在他耳边劝了几句。   之后发生了什么,云深已经记不太清细节了, 只记得哥哥的骨灰坛被人捧了出来,用黑布包上,慎重交到了他的手中。   活生生一个人,到最后只剩了这么一坛子灰。   一直陪在他身边的童雀不知去了哪里, 他找不到她,更不知道接下来自己还能为哥哥做点什么。抱紧了哥哥的骨灰坛,茫然无措地坐在椅子上发愣。   不知过了多久,肃立的人群自动退开,腾出道。   童家兄妹一左一右捧着童丹的黑白遗照走到了他面前,身后跟着法师扮相的一拨人。   云深无声看着他们走来,视线落在了童丹的遗照上。   童雀看出了他眼中的不解,主动开口解释:“长辈们都同意了,给姐姐和云茂哥办冥婚,让他们可以合葬在一起。大师给他们合了八字,挑了块福地。说只要吉时下葬,他们来世一定能做夫妻,能得个圆满。”   “也算是,尽点心力,弥补他们生前的遗憾。”童砚说。   云深理解了他们的意思,点头,捧着哥哥的骨灰盒起身。   冥婚的仪式很复杂,耗时长。   骨灰坛入土,仪式结束,前来吊唁的人陆续散去。   云深没动,不知在想什么。待身后格外吵闹的那群人都走了,才抬起头。   望着新漆的墓碑看了很久,缓步走过去,伸手抚了抚刻字处。视线顿了数秒,低下,看着墓前摆满的蓝色妖姬。   那些花都被削了刺,是童雀亲手准备的。   原本跟着童家人准备离开的童雀回头看他,犹豫片刻,拉住童砚耳语了几句,童砚点了头。   天色暗了下来,墓前只有风过拨起的沙沙声。两道被落日拉长的影子渐渐交叠,又很快错开。   “哥哥。”童雀叫了他一声。   她的声音哑了,鼻音重。话音卷在风声里,听着不怎么真切。   云深没应,垂下的手指蜷起,攥紧。指甲深嵌进掌心,痛感钻心。   恍惚间他好似听到了另一种声音,像是有什么看不见的东西被打碎了。“哐当”一声,四分五裂。那声尖锐,震的他耳鸣。   童雀转头看他,默了片刻。走过去,从身后抱住了他。   “你看,云茂哥和姐姐终于在一起了,他们会幸福的。所以……”童雀环在他腰间的手安抚着轻拍了拍,“你哭一声吧,这么憋着,云茂哥看到了,会心疼的。”   他没说话,身体在不自抑地发抖。   童雀的脸贴在他背上,闭上酸涩的眼,安静抱着他。   日头从地平线沉下,最后一点余晖敛起,风声大作。   云深慢慢转过了身,回抱住身后唯一能给他传递温度的一小只。弯下腰,脸枕在她肩上。   哭的一点声音都没有。   **   童雀和云深原本定下的婚期因为一场变故往后延期,两家商定后重合了孩子们的八字,另择了个吉日。   隔年入春,婚礼正式进入筹备期,挑婚纱礼服,定制婚戒,选址,择宾客名单……   日子变得越发忙碌起来。   期间孔静舒临盆,曾今的海王姜黎彻底收了心,忙前忙后地陪产。漫长又煎熬的28小时中,陪产的姜黎也是跟着鬼哭狼嚎,胳膊上满是又抓又咬的伤痕。   得了个可爱的女儿,姜黎美滋滋地看着小婴儿上称,不过也就只敢远远地看看,不太敢上手。拍下新生儿的照片,给云深发过去,炫耀显摆。   云深依旧对他挺冷淡,只回了两个字:“恭喜。”   丢开手机,不忘吩咐金烁准备一份大礼。   孩子的满月宴上姜黎喝多了,哭红了眼,扬言以后哪个小兔崽子敢欺负他的闺女,他一定要磨刀劈死那小崽子。   还是孔静舒提醒的他,让他仔细回忆一下曾经糟蹋过的别人家闺女,好好反省一下。   他想着也是,顿时负罪感满满地陷入沉思。散宴前一拍桌,决定以后顿顿吃素,为女儿积福。   孔静舒立马赞同了他这个想法,顺便给他出主意,让他干脆再剃个度,这样积累的福气更多。   姜黎转瞬又换上了一副纠结的拧巴表情。   这俩在一起过日子肯定闹。   参加了场满月宴,感觉像是看了期现场版搞笑喜剧。   **   回程途中,童雀的注意力一直集中在手机上。低头看手机里拍下的小宝宝照片,满眼笑意。   云深盯着她看了会儿,手伸过去,拉住了她的手,问:“喜欢孩子?”   “嗯。”童雀点了点头,“好小好可爱。”   “我随时都可以,看你什么时候方便。”云深说。   “……”童雀怔了一下,抬起头,眯起眼,用一种“我怀疑你在开车”的微妙表情看着他。   无声对视了数秒,云深嘴角翘了翘。撇开视线,转移话题:“听说童砚哥的好事也将近了?”   童雀“嗯”了一声,低头继续浏览手机里的照片,说:“这得感谢我妈这个大功臣,成功说服了我爸。”   “没想到袁姨的口才这么好。”云深说。   “也不算口才好,我妈对我爸向来有办法,简单讲了两个故事,这事就成了。”童雀说。   “什么故事?”云深好奇道。   童雀抬起头,严肃看他:“罗密欧与朱丽叶,还有……”   “梁山伯与祝英台?”云深大胆猜测道。   童雀挑眉,笑言:“不是,是小红帽。”   “……”云深反应了会儿,才问:“为什么是小红帽?”   “睡前故事。”童雀往车前座瞄了一眼,倾身凑到他耳边,小声道:“悄悄跟你说,我爸在我妈面前,其实可会撒娇了。”   云深低着眼看她,点点头,抿唇笑。   **   婚礼隆重,流程多,应付的人和事也杂。   近尾声,童雀在众人簇拥下被云深抱回了房。   进房又闹了一阵,童砚和梁辰来圆场,给足了红包,把那群闹婚房的人都劝了出去。   房门闭合,童雀总算是松了口气,揉了揉笑僵的脸,由衷道:“没想到结个婚这么累,打死我都不想再来一次了。”   在扯领带的云深闻言看她,走过去捏她的脸:“你还想再来一次?”   童雀很皮地吐了吐舌,踢掉高跟鞋,往后一倒,赖皮道:“不管了,我今晚就这么睡。”   云深看了她数秒,低头继续解纽扣,说:“明白了。”   童雀歪过脑袋瞧他:“明白什么了?”   云深脱下了外套,两手往她身侧一撑,俯身在她鼻尖上亲了亲:“小祖宗需要人伺候。”   童雀臊红了脸,推他:“说什么呢你?”   云深看着她红透的脸,忽地笑了:“想什么呢你?我是说洗澡。”   “谁想什么了?我又没……”童雀矢口否认,慢半拍反应过来:“什么?洗澡?”   云深“嗯”了一声,利落抱起她,大步往浴室方向走:“一起。”   **   香薰摇曳。   两人并肩躺在铺满玫瑰花瓣的浴缸里,享受着泡泡浴,绷了一天的精神状态彻底放松了下来。   童雀捧起浴缸里的泡泡,搓着玩,不时鼓起腮帮子,把掌心里的泡泡吹走。   云深托腮,凝神看她,嘴角不自觉勾起笑意。   童雀无意中窥见他在看自己,偷偷观察了片刻,转过脸回视他,问:“你怎么一直这么看着我?”   “觉得幸福。”云深眼底笑意加深,“就只是这么看着我的雀雀,都觉得很幸福。”   童雀有些害羞,听他这么说,低下头偷偷笑了一下:“我有预感,我们,一定能一直都这么幸福。”   “一定。”云深伸出右手,翘起小指,信誓旦旦道:“我保证。”   童雀抬眸看了一眼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笑言“幼稚”,还是把手伸过去,跟他拉了钩。   想抽回手,他顺势反扣住了她的手,猛地一拽,将她拉扯进怀。   “那……要造个宝宝吗?”云深问。   童雀听懂了他的意思,躲在胸腔里的一颗心在狂跳。心慌间就连扶在他肩上的手一时都不知该怎么摆放,扭过脸不看他:“什么呀?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云深很轻地笑了一声,按住她的后颈,温柔亲了亲她的鼻尖。滚烫的唇移至她耳侧,似蛊惑般与她悄声说话:“雀雀,我爱你。”   ——正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到这里结束,番外10.12日开更。   感恩相遇~mua! (*╯3╰)   ————————————————   接档文《盲杖》↓收藏一下,开文早知道吖(*^ω^*)   初见沈岑,是在酒吧街的深巷里。   少年抬指揩去嘴角的血渍,回头睼了她一眼。眼神冰冷无物,像只野性难收的狼。   窦瑶一眼便记住了他。   多年后遭逢变故,窦瑶致盲,救她的人就是沈岑。   听闻城中新贵沈岑为人恣意张狂,是个毫无底线的“疯子”。   她怕极,在一片令人绝望的死色里跌撞冲行,摔绊间被人如护珍宝般拥入怀。   “别哭。”   “想要什么?我都给你。”   *   没人教过我爱是什么。   我只知道,你想要的,我都想给你。   不论代价,哪怕舍命。   ——沈岑   【疯子的爱情,从来都是极尽本能,不顾一切。】   阴鸷骑士vs落难公主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hu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