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huk.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无惨自救指南 作者: 青花花   简介:   无惨和无惨在一起了   无惨没有想到,产屋敷一族的主公即使带着妻子和女儿,也要跟他同归于尽。   爆炸造成的负面影响让时空变换,火光里有除了他之外的人一起降临在了过去的那个时代。   「要杀死,曾经的无惨」   ……   白发赤瞳的鬼王站在角落的阴影里,看着过去缠绵在病榻上的自己。   柔弱,无力,可悲。   他苍白的手指勾着少年微卷的黑发,“不要相信任何人,他们都想杀死你。”   “你是谁?”年幼的无惨对面前突然出现的白发青年提不起一丝恐惧。   “我是鬼……”   时间与空间的力量消除了未说完的名字。   “我是鬼,从现在开始,你能相信的只有我。”   “我相信你。”也相信我的直觉。   “我一定会治好你。”白发的无惨对着黑发的无惨承诺。   泪眼朦胧的视线里,白发的青年浅浅的亲吻他。   “这种前所未有的感觉……也是治疗吗?”   “没错。”   能得到我自己投入全部感情喜爱的,只有“我”。   【食用指南:无惨水仙,生子】   内容标签: 生子 灵异神怪 少年漫 奇谭   搜索关键字:主角:无惨,鬼 ┃ 配角:预收《论鬼杀队主公如何攻略鬼王》求收藏! ┃ 其它:预收《无惨饲养手册》求收藏!   一句话简介:无惨和无惨在一起了   立意:爱与和平 第1章   痛苦,好痛苦,为何会如此痛苦?   躺在病榻上的黑发少年双眼紧闭,额头渗出细密的冷汗,心脏超负荷般跳的飞快。   “醒过来。”   浓重的黑暗中,似乎有人推了一把产屋敷无惨,让他终于从梦魇中惊醒。   来不及看清周围的人,产屋敷无惨扭头咳出了一口堵在喉咙中的淤血,而后半蜷缩着身子,像连续奔跑了数十公里一样大口喘息。   是了,因为喉口的淤血,他在梦中忘记了如何呼吸。   又一次距离死亡如此近的他沉浸在不甘和恐惧里,耳中嗡鸣一片。   产屋敷无惨仰躺在榻榻米上,散乱的黑发被汗水黏在过分苍白的脸上,让有些轻微洁癖的他十分不适。   为什么还没有人来帮忙擦拭血迹,他分明感受到了身侧的目光。   该死,侍女为什么站在那里,是故意想看他这副狼狈的样子吗,他早就听到她们在背后偷偷的议论……   一只冰冷的手掌骤然抚在产屋敷无惨的脸上,也及时遏制住了他正在酝酿的暴怒。   不是侍女。这只手不属于侍女。   产屋敷无惨瞳孔颤动,圆润的黑色瞳仁慢慢缩到正常大小,周围的东西也终于通过眼睛反馈到了脑中。   脸上有许多怪异血色疤痕的白发男人正站在榻边,弯腰抚摸着产屋敷无惨的脸,用指尖拭去了他嘴角的血迹。   产屋敷无惨看着那张脸,心中莫名滑过一个念头。   他的心跳速度和我一样,所以房间里只有一道心跳声。   产屋敷无惨的听力没有好到能隔着一段距离就听清别人心跳,然而在此刻他就是没由来的这样觉得。   他是……   产屋敷无惨眼里闪过一丝茫然,那种微妙的感觉来得快去的更快,就像刚才的想法在不知不觉中全部被清除了,留下的就只剩好奇。   他没有因为闯入房间的陌生人恐惧,也没有因为眼前男人脸上怪异的疤痕而产生厌恶,“你是谁?”   少了郁燥和烦闷的产屋敷无惨就像一个普通的瘦弱少年,周身也不再有让人心惊的阴郁。   “下属是只会招惹麻烦的没用东西,而这个世界上也根本不存在千年都找寻不到的花。”   “你在说什么?”   产屋敷无惨听不懂眼前白发男人的话,不过他觉得对方已经帮忙擦拭掉血迹还在自己脸上摸来摸去的行为十分失礼。   只是望进白发男人那双好像积累沉淀了许多东西红梅色的眼瞳时,其他的东西,如举止,言语,都被产屋敷无惨不知不觉间放轻了。   这些都是次要的。   “我是鬼……”   白发男人的嘴巴张合,后面的声音已然被无形的力量抹消,他红梅色的眼睛刹那间缩成了猫一般的竖瞳,艳色的唇边流下一道血痕。   “你是鬼?”   产屋敷无惨不知道眼前的白发男人为什么突然流血,但是他的模样的确更加偏向非人类。   “没错,我是‘鬼’。”   我是鬼舞辻无惨,是产屋敷无惨的未来。   产屋敷无惨不清楚眼前的「白鬼」在这片刻时间里经历了什么,又想到了什么,才给出这样一个答案。他只知道,即使对方亲自承认自己是鬼,他也没有丝毫的畏惧,反而感慨一声。   “原来鬼就是这副样子。”   鬼应该是什么样子?而自己现在又是什么样子?   这句话分明不带什么情绪,却让见到过去,被莫名力量影响只留下「鬼」之名的鬼舞辻无惨产生了荒唐的错乱感。   成为「鬼」后的第二次失态,无非是呈现在过去的自己面前,被加速衰老药剂荼毒后无法恢复原样的满头白发。   鬼舞辻无惨被背叛之鬼和鬼杀队的主公,产屋敷家的当代家主一起暗算了。   他没想到病入膏肓的产屋敷耀哉早就盘算好了一切,纵使毁掉产屋敷家的老宅,让妻女陪葬,也要拉着自己一起下地狱。   产屋敷家的老宅在冲天火光里轰然倒塌,原地卷起的黑色旋涡里,鬼舞辻无惨看到了属于自己,属于所有鬼的必死未来。   仿佛幕后有一只看不到的手,操纵着所有的鬼以最不可能的方式死去。   无法违背,无法扭转。   不可置信的惊怒中,鬼舞辻无惨最终被旋涡吸引着,重新来到了产屋敷家的宅邸。   并非是这一切重新开始了,而是他回到了更早的平安京时代。   从产屋敷宅邸中酝酿的一切都尚未开始,这里的一切都很落后,却又十分平静。   病榻上沉睡着柔弱的仿佛随时会死去的少年无惨,那是自己还属于人类的时代。   鬼舞辻无惨既不能在过去的自己面前说出名字,也不能告诉他未来。   这是未知的,属于时间和空间的力量。   “你在想什么?”   产屋敷无惨低咳两声,见「白鬼」久久没有回答自己,脸上的表情也有些难以捉摸,忍不住开口问道。   鬼舞辻无惨蹙眉看着明显又有些不舒服的产屋敷无惨,他能清楚的感觉到,过去发生的事情都和未来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不管是产屋敷无惨梦境里的挣扎,还是他现在的病痛,都牢牢牵住了鬼舞辻无惨的命运。   如果过去的他出现意外没能在原本的疾病里活下来,那么对应的未来也会消失。   未来已经生活过千年的鬼舞辻无惨早已记不清人类时期的事情,唯有那时强烈的求生欲被他刻在了骨子里。   除此之外……还有那个永远改变了他的药师。   在时空漩涡里看到过未来的鬼舞辻无惨已经知道了青色彼岸花是一个骗局,那么当初的药师为什么说只缺一味药材,为什么要给自己用变成鬼的药?   药师是谁?药师什么时候来到了产屋敷家?   那个人的身上仿佛笼罩着层层迷雾,鬼舞辻无惨越是回想越记不起药师的样貌,只隐约记得在变成鬼的那一年里换过一位药师。   那份药从更换药师开始,他就一直在服用。   如果药方从一开始就是假的,那么成为鬼,是否也是既定的一环?   鬼舞辻无惨瞳孔收缩,“你今年多大?”   产屋敷无惨眨了眨眼,“我今年十六。”   虽然看起来瘦弱了一些,也还没有行元服之礼,但他的确已经十六岁了。   还来得及。   有一点鬼舞辻无惨记得很清楚,他是在十九岁变成了鬼。   距离那时候还有三年。   是顺应从前,掌握鬼的力量,还是做出其他选择,都还有时间。   ……   背着药箱,面容有些妖艳的青年缓步行走在人群往来的街道上。   空气中泛着淡淡的潮气,似乎是卖药的青年仰头望向天空。   纷纷的小雨逐渐变得密集起来,他从药箱中取出一把伞撑在头顶,轻声自语。   “雨季到了。”   作者有话要说:  预收《无惨饲养手册》同类型水仙,重生腹黑惨x笨蛋美人惨   预收《论鬼杀队主公如何攻略鬼王》耀哉x无惨 点进作者专栏即可跳转~   千年以前,平安京时代的名门望族,产屋敷家诞生了一对命运完全不同的双子。   在母体中时就被兄弟抢夺了大量的营养,让无惨生来便状如死胎,抹去名字,乃至过后的人生都在病榻上苦苦挣扎。   名义上的兄长产屋敷曜哉却继承了产屋敷家的一切,享受着所有的名利。   比病痛更折磨产屋敷无惨的便是听到兄长如何天赋异禀,如何擅长解读人心。   “我恨你。”   这是他饮下所谓的救命之药,异化后对产屋敷曜哉说的唯一一句话。   此后,时光轮转,千年后,已经更名为鬼舞辻无惨的鬼王,再次遇到了面容熟悉到恶心的人,耀哉。   他还是一样讨厌,名字里始终带着光。   只是境遇倒转,躺在病榻上的人已经不是无惨。   他关住了耀哉的未婚妻,抓着耀哉的衣襟,一字一顿,“躺在病床的滋味好受吗?你一定还记得过去的事情吧。我的,哥哥。”   耀哉手中的针管悄然扎到了无惨的脖子里,他露出一个意义截然不同的笑容。   “你的心思还是和以前一样好懂,既然抓走了我的未婚妻,就把你自己赔给我吧。”   无惨瞪大眼睛看着那双细弱的手从自己身上点过。   “这是我的妻子。”   产屋敷家的主公微笑的扶着脸色苍白身怀六甲的夫人,在柱和会议上开口。 第2章   屋外响起了淅淅沥沥的雨声,鬼舞辻无惨转身把半开的推拉门合拢,不让夹杂着潮意的风吹进室内。   “白鬼,你为什么会来这里?”   产屋敷无惨躺在床榻上,看着白鬼接替了本应该是侍女做的事情。   鬼舞辻无惨顿了顿,才发现「白鬼」是在叫自己。   昔日令人胆颤的鬼王竟会有一天因为满头白发而被人叫做白鬼。   说不上生气,毕竟用这个称呼喊他的人,在根本上还是自己。   鬼舞辻无惨并没有太过纠结这一称呼,毕竟自己的真名对现在的时间来说是一个禁忌。   除此之外,被影响的还有产屋敷无惨对鬼舞辻无惨外貌表现出的陌生。   普通的人会随着时间的变化改变外貌,而鬼舞辻无惨的样貌永远停留在了成为鬼时的样子,除了脸上的血色疤痕,过去和未来的长相并没有太大的变化,产屋敷无惨不可能认不出他来。   还有更多没有触碰到的,无形的规则需要鬼舞辻无惨,白鬼亲自去摸索清楚。   至于眼下产屋敷无惨的问题,白鬼没法解释缘由,也不能告诉他真正的答案。   他望进产屋敷无惨清澈的紫眸,在死限到来前,人类时期的自己虽然病弱易怒,但却干净的像一张白纸,没有沾染过任何血腥与罪孽。   “我是为了你而来。”   白鬼这么说道。   “为了我?我身上没有什么值得你觊觎的东西。”   如果鬼这种传闻里的存在是为了吸食人的生命,又或者是寻找一个替身活下来,都不应该是他。   随便一个普通人都要比无惨现在的身体状况强,但他却感觉到白鬼并没有说谎。   “你相信我吗?”   白鬼轻声问道。   “我相信你。”   产屋敷无惨无法形容这种也许是鬼迷心窍的状态,但是他并不感到抗拒。   白鬼在希望自己相信他,无惨就发自内心的相信他的话了。   眼前的“你”和“我”如果本属于同一人,那么不管说是为了谁,都算不得谎言。   正如同易怒的产屋敷无惨在白鬼面前收敛了脾气,白鬼另无数人胆寒的一面也没有在无惨面前展露。   于白鬼来说,这是一种前因后果所知晓的必然,于产屋敷无惨来说,却是一个初见就有远超身边所有人舒心感的非人类。   “我不会在有太阳的白天,和你身边有其他人的时候出现。”   白鬼像猫一般的眼睛瞥向关的严丝合缝的推拉门,走近产屋敷无惨,“现在,有人过来了。”   语毕,他飞速的躲进了室内靠墙的壁柜里。   产屋敷无惨躺在榻上,飞快的偷瞄一眼已经关好的柜门,面上的神色也逐渐变的不耐烦起来,完全没有之前和白鬼交谈时的平易近人。   即使白鬼不说,他也知道应该怎么做。   居室的门被拉开,空气中泥土湿润的味道更浓郁了一些。   “少爷,您该服药了。”侍女垂着头,捧着托盘跪坐在产屋敷无惨身前。   “放在这里,你出去。”   他像往常一般说道。   “少爷……”   侍女放下托盘,腔调古怪的咕哝一声,被托盘挡住的手心里露出一把黑色的匕首。   “谁让你拿着这种东西过来?!”   产屋敷无惨心脏骤然一缩,声音里已然带了些许慌乱。   平日里低眉顺眼的侍女此刻嘴角扬着僵硬的弧度,看起来说不出的违和。   她举起手中的匕首,狠狠的朝着产屋敷无惨刺去。   “去死吧!”   产屋敷无惨胸口隐隐发通,但是他没有能够立刻闪躲开的体能,只得一只手撑在榻榻米上的向后退去。   壁柜的门突然打开,一道白色的鞭子从柜中甩出,狠狠的抽在侍女的手腕上,巨大的力道使得匕首在空中飞起,戳破了房间的推拉门,落在外面。   而侍女也同样被带的身体失去平衡,后脑勺重重磕在地上,整个人昏死过去。   产屋敷犹在惊悸,他拿起在刚刚的混乱里仍然没有被波及到的药碗,就想朝侍女砸过去。   白鬼从壁柜中走出来,按住了产屋敷无惨的手。   “心跳太快了,平复下来。”   产屋敷无惨扭头就看到了白鬼那张有着血色疤痕的妖异的脸。   微微颤抖的身体在白鬼手下一点点平静下来。   “刚刚那道白影就是你的招式吗。”   “我的能力不止你看到的这些。”   白鬼看着因为刚刚的的惊吓明显精神差了许多的产屋敷无惨,他的力量也因此处于了低谷。   这件事情过去并没有发生过,不应该有一个下人突然偷袭产屋敷无惨。   白鬼蹲下来,发现侍女嘴角的笑容已经不见了,而她也只是普通的碰伤昏迷,没有别的异常。   “她为什么想要杀我?”   产屋敷无惨攥着被角,看向侍女的目光极为抗拒。   “我有一些猜测。”   白鬼从产屋敷无惨的手里接过了那碗刚刚没被扔出去的药,伸出一根指头在里面蘸了一下。   “里面加了芒硝,药性变寒凉了。”   “你居然懂得药剂。”   白鬼的神色有些复杂,懂得药剂,无非是因为一个词。   久病成医。   人类时期的他被身体拖累无法自己医治自己,但是却通晓了简单的药理,成为鬼后为了完善自己的缺陷,更是用几乎无尽的时间去钻研医术。   “以后你所有的药,都先交给我查验。”   白鬼一根一根掰开产屋敷无惨攥着被角用力到发白的手指,“从现在开始,不要相信产屋敷家任何人的话。”   “你知道发生了什么。”   产屋敷无惨抿着唇,清澈的紫眸看着眼前身份成谜的白鬼。   他知道,问出来自己可能也不会得到答案。   但这也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产屋敷家发生了危险的变化,原本休憩的宅邸变成了深不见底的牢笼。   “现在还没到告诉你的时候。”   白鬼把自己的手递到了产屋敷无惨因为不安又想攥紧什么的手里。   “不要担心,我一定会治好你。”   “好。”   在浑浑噩噩生活了十六年的产屋敷家和仅有一面之缘的「鬼」之间,产屋敷无惨选择了相信鬼。   他相信手交叠在一起时,会像猫一样收起指甲的鬼。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04 00:22:20~2022-02-08 11:52:3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鞘繼X覺羅、未央、月成珏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大大往自己菊花里 10瓶;倪倪 6瓶;漓楪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章   白鬼看着无意识轻攥着自己手指的产屋敷无惨,心情突然就没有那么沉重了。   过去的自己即使内心不安,畏惧,也不会直接了当的说出来。他会手里下意识的抓着什么东西,或者用愤怒之类的强势情绪遮盖掩饰,绝不让自己露怯。   这些东西外人不会察觉到,但是在未来的无惨,在白鬼面前,产屋敷无惨根本就没有意识到他的想法已经不知不觉被猜到了。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自己。   “让人把她带出去盘查。”   白鬼没有把产屋敷无惨的心思说破,他拉开门,把碗里的药倒在庭院,而后指了指倒在地上的侍女。   绵密的雨声把室内的动静覆盖住了,并没有人知道产屋敷少爷的居室里发生了什么。   同理,底气不足的产屋敷无惨也不可能大声的把其他下人喊过来。   白鬼当然知道这一点,他对微蹙眉的产屋敷无惨露出一个有些邪气的笑,一拳打在推拉门的门框上。   宽大的推拉门边缘并未损毁,而是带着巨大的声响摔在了地上。   在下人闻声而来之前,白鬼再次消失在室内。   “少爷,发生什么事情了?”   几个闻声而来的杂役面面相觑,不知道毁坏的门和倒地的侍女,又和产屋敷无惨有什么关系。   “她想刺杀我,把她带去审问。”   产屋敷无惨坐在榻榻米上,低咳几声,“马上换好门,我现在要休息。”   “礼子居然想要刺杀少爷。”   在震惊于这件事的时候,杂役也没忘记按产屋敷无惨的要求赶去报备换门,带走礼子。   毕竟产屋敷家没人不清楚这位少爷的脾气。   白鬼站在壁柜里静静的注视着产屋敷无惨熟练的发出命令,审视着每一个进出他居室的下人。   无惨相对总寿命来说短暂的人生里,的确不应该会有人迫切的想要置他于死地。   问题出在了白鬼身上,他的到来,时空的扭曲带来了许多不可控的变化。   在纷乱的未来里,他曾经看到烟幕后坠落了一道影子,因为诸多的变化让他无暇去细想那是来自哪段时空的片段。只是经过了刚才的事情,他才确定那恐怕并不是未来的片段,而是现实正在发生的。   在大正时期经历产屋敷家炸毁的事情里,并不是只有白鬼落在了平安京时代。   在产屋敷宅邸的会谈里,还有一人没有死,跟他一起回到了过去。   是产屋敷耀哉,产屋敷天音,还是他的两个孩子?   但是落在无惨的居室里后,他并没有看到另外一个人的存在。   鬼杀队,从产屋敷家开始以灭杀恶鬼为使命的组织,如果能回到过去,他一定会想尽办法从源头上杀死无惨,灭绝最后可能会诞生的鬼王。   即使现在的产屋敷无惨只是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普通人。   就像那个嚷着去死的侍女,产屋敷家的天赋……不就是善于鼓动人心吗。   白鬼看着自己手上还未褪去的血色疤痕,想着不知道躲藏在何处,同样逆了时光的产屋敷家某人,只觉得说不出的恶心。   他的目的是保护过去的自己,而那个人的目的是毁灭过去的自己。   产屋敷无惨的存在是白鬼最大的软肋,他的劣势在于被动的出现在了明面,只能防备。   没有人比白鬼更清楚过去的自己有多么孱弱,一味药剂的变化都会要了他的命,更不要说吃食和药剂都是经由产屋敷家的人经手了。   除了这些以外,还有尚未出现的药师也是他的敌人。   如果不是意外看到了未来,他也许永远都不会有机会知道曾经药师的问题。   但是他还不能带着无惨那么快脱离产屋敷家,必须要等到药师如常出现,不能让他成为藏在阴影中的第二个人。   “白鬼。”   侍女的事情大概还要过一段时间才会有结果,产屋敷无惨已经让下人换好了门,同时也把其他人都遣了出去。   此时室内又只剩下了白鬼和产屋敷无惨二人。   “你应该休息了。”   白鬼站在产屋敷无惨身边,看着他倦怠的神情说道。   “你会在这里吗?”   “我会一直看着你。”   白鬼帮产屋敷无惨掖了掖被子,“睡吧。”   产屋敷无惨不再多说什么,很快就陷入了浅眠。   今天发生的事情太多,也太累了。   白鬼一言不发的看着他睡梦中蹙着眉,眼皮下的眼珠轻颤,即使睡着了也并不安稳。   应该照常服用的药剂没有服用,对于身体也有很大的影响。   甚至产屋敷家今后的东西到底有多少能用,白鬼也无法确定。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骨很快就延伸成一截近一米长的骨质鞭子,不过上面并没有他以往战斗时催生出的骨刺。   那截骨鞭沿着产屋敷无惨的肩膀滑到被褥里,在他的手臂上轻轻的缠绕了两圈。   对于常人来说明明是十分诡异的场景,产屋敷无惨却在被骨鞭缠住后,明显安稳了许多。   已经十六了,居然还需要另一个自己陪着才能睡好。   白鬼轻挑着眉,虽然这样想,但脸上的表情却莫名带这些骄傲。   他就知道自己身上的气息对过去来说一定充满安全感,于是顺势又把骨鞭往里送了送,把鞭尾递到了产屋敷无惨的手里。   没错,这么做也是因为过去的自己如果睡不好觉,白鬼会莫名的因为某种感应烦躁。   产屋敷无惨下意识的攥住了手里质感温润的骨结,眉头完全舒展开。   白鬼坐在无惨旁边的榻榻米上,他也只有守在自己面前,才会露出如此放松,真实的一面了。   好好睡吧,睡醒这一觉之后,就不能停滞在此处了。   这里可是很危险的。   ……   产屋敷无惨从来没有睡的如此安稳过,没有乱七八糟的梦境,身上的沉疴没有在沉睡时发作,一觉醒来精神就得到了充足的休息。   他眨了眨眼睛,在醒神后就下意识的喊出来,“白鬼。”   “嗯。”   “什么时辰了?”   “看外面天色。”   白鬼早就在无惨醒来之前收回了自己的骨鞭,他看着无惨似乎有话的样子,立刻猜到了他此刻的想法,“不准把我当下人使唤。”   就算是落魄的鬼王也不会屈尊降贵照顾别人。   白鬼肯定的想。   作者有话要说:  但不是照顾别人,是照顾自己,真香x   评论区好多小天使,今天多更一章,众所周知我的极限就是日2k,我拼了!感谢在2022-02-08 11:52:39~2022-02-08 21:27:3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梅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爱梅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章   外面的天色已经黑了,产屋敷无惨其实没有想要让白鬼做下人的想法,他觉得白鬼是鬼,自然不可能会像普通人一样去做那些事。   他只是在醒来后发现白鬼依在守着,突然想知道,白鬼究竟可以做到什么程度。   不过白鬼似乎直觉同样十分精准,没有照常回答。   略过这个问题,产屋敷无惨从榻上坐起来,披上外衣。   “少爷,您的吃食和药已经准备好了。”   在门外声音响起来的时候,白鬼的身形就隐匿在房间里了。   “放在门口。”   产屋敷无惨这一次没有让侍女进来,而是等到人走了以后才慢慢走出门,把托盘取进来。   这些东西都经由白鬼检查过后,确定没有问题才让无惨食用。   “白鬼,你不需要吃东西吗?”   “我不需要吃东西。”   白鬼摇了摇头,按照以往的情况来说,他受伤后的确需要进食恢复,但不是人类的饭食,至于需要的食物是什么,最好不告诉现在的无惨,   但是经过时空旋涡以后,白鬼突然感觉不到饥饿了,甚至没有一丝进食的欲/望。   这种变化暂时说不清是不是有益的,不过倒是让他减少了必要猎食的时间,能去做别的事情。   在平安京时代,鬼神之说甚是可怖,阴阳师和僧侣的地位高不可攀,如果一个区域里经常有人口失踪,那定然会引起注意。   这两件事,运作得当的话……   白鬼看着产屋敷无惨吃完东西以后皱着眉喝下药剂,把托盘上的东西重新放在门外,做出了一个决定。   “我要出去一趟。”   “你要去哪里?”   产屋敷无惨按在墙上的手指微微用力。   “我要去盘查产屋敷家的人,你留在这里,自己不要出去。”   白鬼不知从何处取出了一根一端带着尖刺,巴掌长的扁平白色硬质片状物放在了无惨的手里。   “这是我的一根肋骨,可以保护你。”   “肋骨?”   产屋敷无惨微微瞪大眼睛,入手的骨头带着如玉般温凉的质感,触感似乎有些熟悉。   只是不待他问出来,白鬼倏然消失在了室内。   只剩一人的无惨用指腹揉摸着这段属于白鬼的骨头,又在烛火前仔细观察。   扁平的骨头上分布着些许细小的血管,让骨头的颜色微微泛红,平滑的一端应该是断裂下来的地方,尖刺则是向外生长的部分。   他并不知道这跟白鬼的骨头会怎样保护自己,也不知道白鬼的骨头是自己折断的,还是因为别的原因脱落,但骨头断掉不管怎么样都会很痛。   鬼应该也是会痛的吧。   这么想着,产屋敷无惨把白鬼的肋骨藏在了自己的衣襟里,贴合着自己的肋骨。   他的手指点在藏在衣襟内坚硬的肋骨上,听着室外仍然没有停止的雨声。   往常的夜晚也并没有什么重要的事情,现在能做的就是安静的待在这里,等着白鬼回来吧。   ……   雨水断断续续的一直没有停,产屋敷家的庭院里这会并没有下人走动。   白鬼一步跨到庭院,脚掌上泛起了轻微的灼痛。   庭院里种着开的正好的大簇紫藤花,雨水冲刷过紫藤,在庭院里积起了浅浅的水洼。   京都盛行紫藤种植。   他皱了皱眉,没有在产屋敷家停留,顶着连绵的细雨从一栋栋宅邸的房顶上悄无声息的奔跑过去。   漆黑的雨夜里街道上看起来无比寂寥,白鬼如猫一般的眼睛里清晰的映照出黑暗中的建筑。   鬼需要食物来弥补过强的力量带来的消耗,这种方面的影响表现为无法抑制,甚至说是劣性的食欲。   但是无论是后续衰老药剂的分解,还是伤势的恢复,白鬼都没有产生需要进食补充的想法,甚至没有补充他也在正常的逐渐恢复。   一部分鬼的特性改变了,有什么其他的东西替代了食物的能量。   白鬼肯定他的身体被规则影响了,必须要尽快弄清楚身体的变化,才能在接下来的明暗对弈中占据绝对的优势。   产屋敷家的攻心算计之术,白鬼已经在必死的未来里见识过了。   他并没有跑到离产屋敷家太远的地方,很快就在一户人家的房顶上停了下来。   白鬼站在雨中,五官随着面部肌肉的抽动而逐渐改变,血色的疤痕后移,额头上只余一道不能完全消退的淡红色浅疤。   就算夜色很黑,别人可能看不到,他也不会顶着和产屋敷无惨过于相似的脸做事。   这是千年来养成的习惯,警醒一些没有坏处。   这一次变化的脸是白鬼突然想到的,曾经唯一一个还算顺眼的下属的脸。   他用的是上弦一黑死牟人类时期,也就是继国岩胜的脸。   至于这张脸会让白鬼想起相貌相同,但对他造成的影响完全不同的另一个继国家的双生子……   他已经回到过去,根本不会再有机会遇到那对双生子,更何况白鬼也已经决定不再制造下属,也就不会再一次发生无可挽回的事情了。   在平安京时代,没有人可以制裁白鬼。   他纵身跃下了屋顶,遮蔽了大半风雨屋檐下蜷缩着两个老乞丐。   “我是一个药师,现在手里有两份能够改变你们命运的药,你们选择停滞在这里等死,还是喝下去?”   两个老乞丐徒然惊醒,但是却只能在夜色里隐约看到眼前药师雪白的头发。   良久后,夜色里终于响起一个苍老的声音。   “我喝,我喝。”   ……   白鬼重新回到产屋敷宅已经是后半夜了。   产屋敷无惨手放在胸前的肋骨上,睡得不太安稳,轻轻的推门声就让他迷迷糊糊的睁开了眼睛。   那双紫色的眸子蒙上了一层水雾,似乎是想要等白鬼回来而没有撑住。   烛火给白鬼显眼的白发渡上了一层暖色。   “今晚,今晚没有再发生什么事。”   产屋敷无惨的声音里带着浓重的鼻音。   “嗯,睡吧。”   事实上产屋敷无惨身体状况的变动白鬼都可以察觉到,因为他们息息相关,更不不用说他还留下了自己的一根骨头,能够应对更多的事情。   不过他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吹灭了矮桌上的烛火,黑暗中,一根白色的骨鞭再次缠到了无惨的胳膊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有时候一点小的爱好会因为特别喜欢一个人被放大很多倍。   我就直说了,诸君,我钟爱人外!捂脸   偷偷做一个小调查,情人节快到了,有小可爱想看情人节(提前)番外(吃糖)吗~   人多的话我就去准备! 第5章   次日的天气依然没有放晴,产屋敷无惨用过餐后,就有下人在门外传话。   “少爷,昨天礼子的事情已经审问过了,主母请您来前厅一趟。”   “审问结果是什么?”   产屋敷无惨看向一旁没有说话的白鬼,隔着门不动声色的问道。   “主母说有些事情还需要您过去以后才能做出定论。”   无惨坐在榻榻米上,神色有些晦暗。   他一瞬间想了很多。   产屋敷家的主母大人怎么会心血来潮的关心自己可有可无的儿子?   他攥紧拳头,毕竟每年药师得出的结论都是病入膏肓和活不过今年。   一只手握住了无惨的手,把他紧握的拳头掰开。   瘦弱又没有血色的手掌上已经被掐出了几个弧形的指引。   「去吧。」   无惨从白鬼无声的唇语里读懂了他的意思。   其实他可以用不舒服之类的理由拒绝这一次距离并不远的“外出”,但是既然白鬼说出去,那么大概率是没有什么危险的。   他心下稍安,对下人道,“在外面等我。”   无惨平常并不会出自己的院子,产屋敷家的其他人看到他也不会高兴。   他总是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待在温度适宜的室内,以防一点风吹就让他染上致命的风寒或者发热。   因为出门产屋敷无惨多披上了一件黑色的和服,在白鬼隐匿起来后拉开了门。   撑着黄色油纸伞的下人躬身立在门口,在无惨开门后把他的居室里里外外扫视了一遍。   一切如常,没有多出或者减少什么。   “谁允许你用这种眼神看我的居室?”   无惨当即就觉得下人的眼光让他十分不适,当即面色阴沉了下来。   “是,少爷。”   下人顺从的低下头,帮无惨撑着伞。   持续的雨天让气温不太暖和,无惨走的不快,脸色在灰暗的天空映衬下显得愈发没有血色。   庭院里栽种的各种绿植郁郁葱葱,唯有紫藤花架上的紫白交织的花朵很多都在被雨水打落在了地上。   无惨很清楚活在大家族里的人都讲求付出和回报,被药师定论绝对不可能长寿的他,自然不会有人付出这份必然赔本的买卖。   只是产屋敷家多养一个病秧子也不算什么难事,甚至还可以在他死的时候留下一个多年来顾念情分的好名声,所以才有了他和其他人完全不同的,畸形的生活环境。   所有人,所有人都觉得他随时可能死在睡梦里,又或者是因为一点小小的并发症状停止呼吸。   可产屋敷无惨从来都不想死,他怨恨那些能够自由奔跑的人,怨恨周围那些无视了他求生意志的人。   而突然到来的白鬼打破了他固有的世界,也让他不再完全沉浸在怨恨里,有了其他的情绪,也多了类似“人气”的东西。   无惨相信白鬼,虽然不知道白鬼究竟为什么要帮自己,但是他清楚在自己身上付出不会有回报,所以他不会亏本。   无惨伸手摸了摸藏在里衣中属于白鬼的骨头,走进了有些年份没去过的前厅。   穿着各种繁花锦簇图纹和服的夫人跪坐在矮桌前,身后跟着两个同样跪坐的侍女。   “母亲大人。”   无惨平静的唤了一句,在矮桌前跪坐下。   产屋敷夫人眉头微微一皱,“有失体统,为何不束发。”   “母亲大人忘记了,我还没有行元服礼。”   元服,即成年礼,理应在男子十二岁的时候举行,但无惨每年病情都反复无常,久而久之这件事也就耽搁了下来,以至于他过了十二岁应该做美豆良的发式,也没有进行过元服的束发。   平日里无惨在自己的居室散发自然不会被产屋敷夫人看到,也不会被想起来。   想到这一点,产屋敷夫人眉头拧的更厉害了,“我会让人给你送去乌帽。”   她看着眼前虚弱到好像一阵风都能吹倒,但容貌却意外继承了产屋敷家主和她所有优点的产屋敷无惨,心中愈发不快。   这副样貌,就算是皇室中的女子看到了都要为之倾心,但奈何一副短命之相,待在产屋敷家毫无用处。   她的声音清冷,“你是不是看不惯礼子,所以污蔑她想要刺杀你。”   “我没有。”   无惨衣袍下的拳头攥紧,心中似乎有一股火焰在燃烧。   然而产屋敷夫人并没有理会无惨的回答,她向身侧一瞥,“被你叱骂走的侍女已经有两个了,我让礼子离开产屋敷家了,接下来就由玲花贴身照顾你。”   她站起身,显然没有要多听无惨说话的意思,“下次换侍女不要用这种取闹的方式,让其他人看了笑话。”   产屋敷夫人右侧的侍女对着无惨伏身,“少爷,我是玲花。”   “我想赶走她,何须用这种方式?”   无惨面色阴郁,眼中的压抑和叛逆让产屋敷夫人愈发不喜。   “不要胡闹。”   说完,她便带着另一个侍女离开了前厅。   无惨坐在前厅半天没有动,倒不是因为不想动,而是因为太过愤怒,心跳加快让身体负荷变重,手脚有些使不上力。   他的手抚在胸口,又一次摸到了白鬼的肋骨,眼眸闭合,直到良久后呼吸恢复平缓。   玲花一直安静的跪伏在无惨对面,直到无惨扶着墙站起身,她才跟着撑起了伞,“少爷,回居室吗。”   “嗯。”   无惨走在前厅有些潮湿的长廊下,身边是撑着油纸伞的新侍女。   从这里可以看到产屋敷家宅邸的大门,此时正有一个穿着深蓝色官服的人在门前与下人交谈。   “在下安倍典予,冒昧来访,不知立央大人是否在府上?”   “安倍大人,家主如今并不在宅邸,请进来喝杯热茶吧。”   “既然立央大人不在,在下还是改日再来拜访吧。”   无惨就要收回视线,来访的安倍家之人却恰好抬头,在伞下露出一双清亮的黑色眼睛。   安倍典予隔着细密的雨帘朝着无惨笑了笑,却见无惨转过头没有停留的和侍女一起离开了。   “刚才过去的那位是?”安倍典予问着眼前产屋敷家的仆役。   “哦,那位啊,”仆役回头看了一眼,“是无惨少爷,身体不好,平时都在休养。”   “原来如此。”   作者有话要说:  嗯,我觉得……我正文把情人节的路走完了,思路就一下子空了,对了情人节番外不是车。 第6章   “没有我的吩咐,不准进来。”   居室的门前,无惨制止了想要跟他一起进来的玲花。   他手指轻颤着关上了居室的门,贴着墙慢慢坐下。   今天不过是走过庭院这一小段距离便让无惨有些吃不消,他看着一直待在居室内的白鬼,正欲开口说什么,唇上就按了一根指头。   “嘘。”   无惨安静下来,转头看向推拉门的方向,白色的纸门上隐约映出一个跪伏着的人影。   平日里随手可招来的侍女仿佛变成了监视的眼睛,偏偏他又没有办法摆脱。   在不远处前厅发生的事情,无惨心情起伏最大的时候,白鬼其实有所感应,他大致能够明白,这次的谈话很不愉快。   不过此时不便说话,白鬼看着一脸气闷的无惨,轻轻在他的头上摸了摸。   “不要摸我的头。”   产屋敷无惨气闷的目标顿时转移,他瞪着白鬼,但又不想让外面的侍女听到,只能用小到几不可闻的气音吐出这句话。   就算白鬼比其他人都顺眼,也不应该冒犯的去摸他的头。   白鬼挑了挑眉,刚才只是突然觉得像河豚一样的无惨看起来居然意外的有趣,才忍不住摸头安抚他,倒是一时忘记了自己很不喜欢被摸头。   这种情绪非要说的话,那就是无惨被摸头会觉得自己矮了一截气势,会很不爽。   但是,现在这个年龄的无惨本来就不如未来的鬼王健壮高大。   再具体一些的话,就是别人不可以摸,只有白鬼可以。   他在无惨头顶乱揉两把,指甲尖锐的手指向了自己的耳朵。   「声音太小没有听到。」   无惨脸上的表情登时臭的像一只被踩到尾巴的猫,他知道白鬼刚才一定听到自己说什么了,毕竟侍女的脚步还没有接近的时候白鬼就能提早许多发现。   他是故意的。   但是无惨偏偏不能拿白鬼怎么样,打又打不过,骂又不能骂出声。   他拍开白鬼还想往自己头上摸的手,只觉得自己的领地受到了侵.犯,转身背对着白鬼躺在了榻榻米上。   白鬼在今天之前都没有发现逗过去的自己居然会这么好玩,但随即又产生了一种怪异的我居然觉得摸我自己头有趣的矛盾里。   他轻轻摩挲了两下指尖,好像摸白发和摸黑发还是不一样的。   盯着指尖的白鬼目光微微一凝,而后又一次悄然消失在居室里。   “少爷,夫人给您送来了新的衣帽。”   门外传来了侍女的声音,产屋敷无惨闻声从侧躺转成了平躺,发现果然房间里已经没有了白鬼的身影。   “拿进来吧。”   无惨闷声说道。   “这是夫人为您准备的元服唐衣,一共有三套。”   叠的整整齐齐的衣物和乌帽被放在了无惨身侧,他冷淡的看了一眼玲花,“除了送药,今天不要让我看到你。”   从前厅跟回来的玲花也知道他刚刚和产屋敷夫人的别扭,不再多说,只是躬身后离开。   白鬼拿起放在衣物上的乌帽,“你还没有行元服之礼。”   这是肯定句。   “哼。”   无惨因为刚才的事情只是回了白鬼一声轻哼,他当然知道自己没有行元服。   平安京时代的元服礼需要选吉日,在男子十二岁的时候请宫中的贵人大宾为之束发戴冠,方为成年。   但是无惨因为身体的原因,从十二拖到了十六也没有行元服礼,只在见过产屋敷夫人后因为被觉得有失体统而草率的送来了几套衣物。   白鬼眼帘微垂,再往后也就不需要什么元服了,因为产屋敷家的无惨,已经不在了。   白鬼早就过了需要元服的年代,但如果是过去的无惨行过元服之礼,也就变相等于他也经历过了。   “现在,我帮你主持元服礼。”   “我对这些不感兴趣。”   无惨知道白鬼大概是看到这些衣物才说想要帮他主持元服礼。   然而十二岁时期待,十三岁时期待……直到现在的十六岁,他心中反而看平淡了。   不是因为无惨还在生白鬼的气,他对白鬼的气恼和对产屋敷夫人的气恼并不一样。   “以我的身份……想让我主持元服礼的人数不胜数。”   白鬼脸上的回忆之色一闪而过,就在无惨想要探究的时候,他的神情又很快就变成了理所当然。   白鬼按住无惨的肩膀,“元服礼应该选正月里的吉日进行,但是已经过了那么多年,日期其实不重要,你需要的只是帮你授冠的人。”   皇宫里的贵人自然不会为了一个错过元服多年的无名产屋敷家幼子授冠,而现在能担的起给无惨授冠的,也只有白鬼。   由千年之后,统御过无数鬼,高居鬼王之位的白鬼来为产屋敷无惨,为曾经的自己授冠。   无惨不知道现在白鬼在想什么,只是觉得此刻的他似乎和之前都不一样,但是具体是哪里不一样,却又无法言明。   这场不那么正统的元服礼在隐秘中承接着主观上过去未来的一次微小变化,只有白鬼知道。   白鬼站在无惨的身后,用尖锐的指甲慢慢的修剪着他的头发。   微卷的黑色长发在榻榻米上落了几缕,因为主人的病弱,所以这些头发并没有多少光泽,看上去显得有些干枯。   再束起剩余的长发。   白鬼不是过分追求这种形式的性格,但是他却依然这么做了。   或许看到未来,又或者是见到过去,都曾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他原来的想法。   因为那结果皆在见证着他的错误。   所以他才会如此矛盾的,将一部分的期望,尝试在产屋敷无惨身上改变。   但每一次的改变,他还同时需要顾虑这样的改变是否会影响到将来的他。   白鬼从无惨的头顶摸到了脑后贴着脖颈低低束起的长发,不待无惨恼怒就拿起一边的乌帽的帮他戴好。   “今天由我帮你束发加冠,产屋敷无惨,行了元服礼,就与过去分割开,正式成年了。”白鬼说道。   成年,与过去分割开……   直到听到白鬼的话,产屋敷无惨才抬手摸了摸头上的乌帽。   并没有很强的实感。   他觉得把过去分割开的不是元服礼,而是站在身侧,为他做出这一切的白鬼。   作者有话要说:  如果没有回复就是我被锁在小黑屋码字 第7章   在白鬼到来的这段时间里,给无惨的感觉是行为模式完全不像鬼,更像是多了一个关系还不错的同居的人。   不过无惨知道他会在自己睡着的时候出去,因为白鬼有时候身上会沾染雨水,但是问起来白鬼只会说是还在盘查产屋敷家的人。   产屋敷家加上下人杂役也不过才百人,盘查几日也应该都盘查完了,但是却依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藏在幕后的人似乎是想要在无惨放松警惕的时候再出击,前几日都没出差错的药在今天却接连两次都出现了问题。   发现问题的白鬼比无惨的脸色还要难看,以至于无惨都没有多说什么,只是疲惫的揉了揉眉心。   “今夜我还要出去,你早点休息。”   “我知道了。”   连续两次断药让无惨总觉得胸口有些发闷,他躺在榻榻米上,很快就睡了过去。   白鬼站在病榻前,凝视着面色比往常要差的无惨,眼神中不自觉带上了杀意。   因为无惨闭门不出,所以除了容易被引起注意的刺杀以外,就只能从药的方面动手了吗。   虽然药被他发现处理了,但是断药造成的影响也是显而易见的,如果那个人抓住了这一点耗下去……   排查产屋敷家的人不需要他一个个确认,凭他的感知力,早就在第一次药被换的时候就辨认过了,没有他想找的那个人。   他必须立刻想出破局的方法才行。   迎着初升的月亮,白鬼再一次离开了产屋敷家。   ……   居室内的烛火平稳的燃烧着,昏睡着的无惨隐隐约约听到耳边传来连续的敲门声,他分不清这是在做梦还是醒着,然而杂乱的声音却没有因为他的无视而停止,似是得不到回应就不会停止。   是谁?   无惨穿着白色的里衣从床榻上坐起身,并没有看到白鬼。   他一只手抓住胸前的衣襟,觉得周围有些凉。   无惨醒来后那烦扰的敲门声就停下了,让他不禁怀疑,刚才自己是不是做梦了。   然而在他看向矮桌上的烛火时,却又在烛火的影子里看到了一团模糊的,凸出在影子上的东西。   那是什么……   一瞬间无惨觉得周围的寒意似乎放大了许多倍,思绪和力气尽数被抽空了。   他身子晃了晃,沉沉地倒在被褥中。   藏在无惨衣襟里,属于白鬼的肋骨上细密的血丝向中间汇聚着,很快就变成了一只长在骨头上的血色瞳孔。   那只瞳孔的周围遍布着细密恐怖的血丝,瞳仁像是暴怒一般缩的极小,却什么也没发现。   是谁……是什么东西,敢趁他不在的时候对无惨下手?   远在某处府邸中的白鬼目眦欲裂,心脏处传来的滞涩感让他身上骤然爆发出近乎实质的杀意,吓得他身前穿着官服的胖子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   无惨就算白鬼的逆鳞,在近乎狂暴的情绪里,白鬼倏然感觉自己触碰到了身上无形的枷锁。   枷锁?这个时候的枷锁又是什么时候被套在自己身上的?   白鬼的瞳孔震颤着,在到达顶峰的怒意里,倏然把身上的枷锁一寸寸崩碎。   枷锁完全崩碎的瞬间,白鬼感觉到自己的血液里有一部分细胞发生了质变,在过去千年时光里都被模糊的某些东西,仿佛浮出水面的冰山,露出了一角。   然而这对于暴怒的白鬼来说,不仅没有觉得高兴,反而情绪更加糟糕。   异度的空间在平行的世界里缓缓构建骨架,面面延伸,在瞬间扩散到数公里之遥。   下村七虹胆颤心惊的看着面前的药师,不知道他的怒气从何而来。   他只是听到传闻说有个神秘的白发药师代行神走在人间,掌握者能让人身体强健百病不侵的药剂,只有虔诚只认才会得到神的认可。   “药师大人……”   下村七虹觉得自己之前的行为有没有触怒药师,但又害怕到想要高声喊叫不要杀我,只是不待他说出来,眼前的药师就已经没有了影子。   他错愕的在原地跪坐了许久,看着手里的药剂,忍不住对白发药师神之代行者的身份更加信任。   神果然是听到了我的声音,才会选中我。   下村七虹在原地拜了拜,托着装药的白色小瓶,一脸虔诚的服了下去。   ……   或许是因为情绪上的极端暴怒,也或许是因为曾经经历过时空的转换变动,白鬼争破了身上与之相关的一道枷锁。   名为“无限城”的枷锁。   为什么在一众拥有血鬼术的鬼中,作为鬼王的他只能基础的改变或者延伸部分的肢体,而没有一个血鬼术?   甚至他过去甚至没有去想过,觉得不管怎样他都是最强的。   那么他的血鬼术去了哪里?其他鬼的血鬼术又是从何而来?   这些都错了。   白鬼站在比曾经鸣女创建的无限城不知道大了多少倍的「无限之国」内,目光阴沉到可怕。   他并非没有血鬼术,而且,所有鬼的血鬼术都来源他,来源于他的血液。   也就是说,他实际上拥有上百种血鬼术,但是因为那些特殊的枷锁,他的血鬼术在本体内完全被禁锢,只有赋予下属的时候,才会因为下属不同的天赋从他的血液中得到相应的血鬼术。   白鬼很确定,自己在成为鬼之后,没有额外的收到过干涉,也就是说,所有问题还是出在了当时的最后一个药师身上。   来不及去细想这些,白鬼一步跨出无限之国,相貌也恢复了本来的样子,跨越了几公里的距离,直接出现在产屋敷家。   无惨双目紧闭的躺在床榻上,嘴无意识的张合着呼吸,身体不住的颤抖。   白鬼伸手去摸他的额头,滚烫一片。   “无惨,是谁来过了?”   白鬼没有感觉到任何异常,就连藏在无惨身上的肋骨都没有被触动。   他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断药造成了无惨现在的状况,但是直觉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   产屋敷无惨仿佛躺在一片冰天雪地中,冷到打颤,但是身上却没有一丝力气。   遥远的地方似乎有人在叫他,但是眼皮却好像重于千斤,无法睁开也无法做出回答。   只是气若游丝的重复着“冷”。   作者有话要说:  1号血鬼术上线,大家可以无奖竞猜2号嗯   还有就是,我一滴存稿也没有了,最近天天秃头爆肝,先缓两天普通更新!   感谢在2022-02-08 13:11:22~2022-02-09 22:00: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爱梅酱、朝你大胯捏一把、kostanj、世界第一中厨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清风微雨 16瓶;大大往自己菊花里 8瓶;墨忆痕迹、kostanj 3瓶;浮生若梦 2瓶;爱梅酱、呵呵答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8章   白鬼没有带着无惨去无限之国,而是又制造出了声响,把产屋敷家的下人吸引过来发现无惨的异状,让他们去找药师。   初建成的无限之国里一片空荡,并不适合人类生存,而且无惨的病也不是在无限之国里待一晚上就能治好的。   至于为什么白鬼不帮无惨诊治,大概是因为医者不自医。   白鬼说不清盘亘在心中的感受,由他帮无惨医治是最保险的方案,但是看着那张和自己一样的脸,便越患得患失,无法静下心来。   这个年代除了给病人服用药剂,就再也没有了其他的治疗方法,药师只能站在一旁观察无惨的状态。   然而无惨的体温就算被药剂压制下去一会也会很快就热起来,不能彻底降下来。   直到黎明时药师才擦着额头的冷汗向精神饱满的产屋敷夫人汇报。   “夫人,少爷一直高热昏迷不醒,现在的状况,和一年前很相似,也许是邪魔入体所致,应该去寺院中祈福。”   “我那可怜的儿子……”   产屋敷夫人手帕擦了擦眼角,“我这就遣人去中尊寺请僧侣来祈福。”   白鬼在无限之国里俯视着产屋敷家的动静,祈福理应由亲属亲自前往寺院诚心祈祷,产屋敷夫人显然没有要去的意思。   这个女人不是薄情,只是一分也没有把情谊留在产屋敷无惨这个无法有收获的儿子身上。   或许是因为无惨的病重让白鬼力量现在削减了许多,又或者是因为这份淡薄到极致的血缘,让白鬼的偏执越来越严重。   「“你”感受到了吗,这个世界上除“我”以外,再有没有其他重要的东西了。」   半昏迷的无惨显然不会知道白鬼的想法,他游荡在生与死之间,耳边听到的声音都杂吵而不真切。   现在白鬼能做的只有控制无惨怀里的那根肋骨延伸出细不可查的血丝,然后在药剂还没有被喂给无惨的时候查验。   药师是后半夜才赶到的,除了产屋敷家的下人没有接触过别的人,所以药剂暂时没有出现问题。   “中尊寺的僧侣住持去为皇宫中的大人祈福了。”   “安倍家的大人恰好来府上拜访,说可以帮忙作法。”   “不愧是安倍大人,少爷的高热退了!”   虽然高热已经退去,但是从天亮到天黑,从雨落到雨停,无惨仍然没有醒。   无惨的这一觉睡了许久,他不知道身边发生了什么事情,只觉得身边的声音一直吵吵闹闹,头痛欲裂。   守在无惨门外的侍女鼻翼间飘荡着淡淡的药香,脑袋一点一点,靠着墙慢慢闭上了眼睛。   白鬼从无限之国中踏出来,伸手抚上了无惨的脸颊。   白皙到近乎的透明的皮肤如果不是还带着温热,恐怕会让人怀疑他是不是已经在沉睡中死去。   在病榻上昏睡了将近一个月的无惨又消瘦了许多,每天只能靠着少量的流食和药剂续命。   白鬼红梅色的眼睛里复杂的情绪翻涌着,他的背后蓦然伸出了数根赤色的触手圈住了无惨的胳膊和小腿。   空气中弥漫苦涩的药香,软硬适度的触手一寸寸揉按着无惨昏睡太久没有活动过的手脚。   当然这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触手,白鬼给无惨用的是延伸出体外,覆上了一层血肉,像手指一般柔软的骨骼。   被血色缠绕住的无惨愈发显得苍白,皮肤上青紫色的血管清晰可见。   白鬼的手从无惨没有血色的唇上拂过,再也没有一个人比他更清楚的了解此刻的无惨有多么孱弱,仿佛一件易碎的工艺品。   但又没有任何一件工艺品能够与胸膛微微起伏,活着却又反复在生死间沉沦的无惨更加美丽。   那份相同的,渴求活下去的意志是如此的完美。   深夜里的烛火在白色的推拉门上照映出一具宛如蜘蛛般的影子,而“蛛腿”的部分又宛如蛇一般盘旋纠缠着,深深缚住自己的所有之物。   ……   产屋敷无惨独自行走在幽静的丛林中,周围的一切似乎都没有尽头。   他不记得自己走了多久了,丛林中有时安静,有时又杂吵到让他头疼,然而潜意识里却有一道声音一直在告诉他,不要往回走。   累了可以停下来休息一会,但是就算前面的路荆棘依旧,也不要去回头走已经被踏平的道路。   无惨觉得自己应该按照那道声音说的做,但手脚却是沉重到举步维艰。   他不知何时走到了一片湖泊附近,清透如同绿宝石的湖泊情不自禁的吸引着他停了下来。   在无惨的印象里,他还没有亲眼去看过大好的山川湖泊。   他站在湖边,微风渐止,湖面破碎的粼粼波光消失不见,水中倒映出了他的影子。   水中的人长发如海草一般随着水流荡漾飘动,映着湖泊金绿色的光泽如梦似幻般美丽。   不知是否被光线晃花了眼,无惨分明看到水中的影子有着一头白色的长发。   接近一些,再接近一些。   他的脸几乎要贴在湖面上,手更是伸向了水面,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及腰的黑色的长发垂落在水中。   黑发与白发的交织对比是如此明显,而在无惨迷蒙中还没有想明白的时候,自己的手突然被一只冰冷的手抓住,十指交握里,水中那张属于他自己的脸突然破开水面,贴近,放大,拥抱着他一起沉入湖水。   似被无边的温柔包裹。   只是思绪晃过,无惨睁开眼睛,却依然好端端的立在湖边。他紫眸中一片茫然,回想不起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   他摸着自己有些凉的唇,再看向湖面,只有一片被风吹散的粼粼波光,并没有他预想中期待的什么事物出现。   在此处已经停留了足够久的时间,应该继续向前走了。   ……   无惨并不知道白鬼每晚都会给侍女闻助眠的药,然后亲自帮他按摩手脚,擦拭身体。   他也分毫不记得自己的梦境,仿佛只是终于从死的世界中回到了人间。   等到他醒来的时候,庭院外已经响起了聒噪的蝉鸣。   作者有话要说:  就只是普通的按摩肌肉,嗯,本章没有发生任何不可言说的事情   今天只有一更,就早点放出来了   感谢在2022-02-09 22:00:19~2022-02-10 20:21: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头七酱 4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9章   “咳咳……”   产屋敷无惨睁开眼睛,仿佛劫后余生,喉咙沙哑而肿痛,身上也腾不起一丝力气。   在他发出声音的一瞬间,周围的场景瞬息之间发生了变化,沉睡太久的混沌感一度让无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处,此刻究竟是睡着还是醒着。   四周的建筑违反常理的混乱颠倒着,一盏盏烛火照亮了这处看不到边际的城池。   “无惨。”   无惨循着声音看到了站在身边的白鬼,他脑海里模糊的闪过一些破碎的画面,仔细回想却又想不起来。   如果现在是现实而不是梦境的话,他一定在之前梦到白鬼了吧。   白鬼扶着无惨的肩膀,让他依靠在自己身上坐了起来,一杯温水已经递到了无惨的唇边。   随着温和的水流一点点滋润喉咙,他才有了自己现在没有在做梦的实感。   在无惨昏睡的时间里,白鬼把自己的身体分割成了两份,占据大部分意识的主体囤积大量的药材,食材,购置日常用品放在无限之国。   只有少量意识的分体「肉偶」,则时刻躲在无限之国里注意着无惨的状况。   在无惨清醒的第一时间,白鬼不等产屋敷家的人发现,就把他带到了无限之国。   苏醒过来,便脱离了最危险的时期,但是现在的无惨依然很虚弱,白鬼不想让他马上就去劳心劳神的应对来自产屋敷家的危险。   感受到依靠在身上那份轻飘飘的重量,白鬼这些日子一直郁燥的心情终于平复了许多,无惨沉睡的时候不仅是他自身没有实感,白鬼也深受影响。   这种病危垂死的经历白鬼分明也经历过,但是他却不知道如何形容,现在看到这一切究竟是在产屋敷无惨这里上演,还是重演?   「我」已经走过这条路,而「你」却依旧囿于此处,那么「我」又如何能够心安,如何能够踏出阴霾?   无惨喝了些水终于觉得喉咙舒服了许多,他慢慢别开头,只是依然没有恢复力气,还需要靠在白鬼的身上。   “不用急着说话,这里是属于我的领地,绝对安全。”   白鬼放下手中的木碗,用手指轻柔的帮他梳理着有些凌乱的黑发。   “回想一下,在昏睡过去前,你看到了什么。”   靠在白鬼强健的臂膀中,无惨没由来的觉得心安,他微微闭上眼睛,仔细回想混睡前看到的东西。   白鬼指尖敲在地面发出哒的一声轻响,他们所处的居室周围顿时变幻,一间有着炉灶的房间出现在了他们旁边。   无惨睁开眼睛,还来不及惊奇便看到一碗还冒着热气的药剂出现在了白鬼的手中。   “在这里我就是能够操控一切的主宰。”   白鬼把药又一次送到了无惨唇边,“这些药是我根据药师的药方熬制的,不会有危险。”   白鬼依然没法做到亲自帮无惨配药,但是他却可以按照药方给无惨重新熬制药剂。   苦涩的药味熏的无惨眼睛都有些看不清眼前的东西了,他拧着眉,在白鬼的配合下饮下了那碗药。   就算药的味道苦涩又难喝,无惨的身体却早就形成了肌肉记忆,只要不是太刺激的药,都能一次性饮下。   若是没有饮下去中途吐出来,轻则只是牵动喉口肿痛一段时间,重则会一直呕下去,直至头脑昏沉发热。   大抵是因为很久没有好好吃东西,一碗温热的药灌下去,无惨只觉得胃部有些抽搐,身体控制不住的蜷缩起来。   白鬼一下一下的抚过无惨的背,他知道先吃些东西再吃药会舒服一些,但是无惨平时就没有什么胃口,再加上躺了将近一个月,本也只是灌进去流食和药剂活着。   现在醒了若是还要先吃流食,恐怕药就吃不进去了。   白鬼是最了解无惨的。   有白鬼陪着,无惨倒也没有觉得喝药后如平时一样难熬,他在稍微缓和后便开口了。   “我记得,那天睡梦里听到很吵的敲门声。”   无惨的声音依旧沙哑,他咳嗽两声,“我起来却没有听到那种声音了,但是在影子里看到了一个……”   “看到了什么?”   无惨蹙着眉,面上的表情有些困惑,他也不知道自己看到的究竟是什么,只是如实的形容。   “一个长着两只眼睛的黑色泥团。”   无限之国陷入了沉默中,唯有蜡烛在燃烧时发出几不可闻的声音。   别说无惨不知道那是什么了,就连白鬼也不知道。   白鬼可以确定,在平安京时代根本没有除了他以外的鬼,就算是以药剂形式给出去的血液,也根本不足以把人变成鬼,更何况无惨根本没有察觉到有新的下属气息。   就算是在大时期,白鬼也没有转化过“泥团”这种样子的低级鬼。   “我看到那个泥团以后,就觉得周围很冷,后面的事情就不记得了。”   会让人浑身发冷的泥团……总不能是那个跟过来的产屋敷家人吧。   但是白鬼藏在无惨身上的肋骨没有察觉到人类的气息,也没有看到任何奇怪的东西,再说,如果是那个人的话,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无惨,而是用这么迂回的方式?   这个问题目前没有答案,白鬼只能叮嘱无惨,“下次遇到危险,只要敲响我给你的那根肋骨,就可以来到我的无限之国。”   “这就是你独特的能力吗?”   无惨感觉现在比刚醒来的时候已经好了许多,他认真打量着仿佛看不到边际的无限之国,而白鬼也配合的敲动手指,转动着周围的各个房间。   有铺好了寝具的居室,有储藏草药的居室,有摆放着炉灶的厨房,甚至还有冒着滔滔热气的风吕。   “除了无限之国,我还有其他的力量。”   白鬼一边说一边继续转动着无限之国,这只是他最先打破枷锁的一个能力,后续一定还有办法打破其他的枷锁,让自己的更多血鬼术回来。   接连一刻钟的移动房间让无惨产生了一种自己好像不是在房子里,而是在一辆牛车上的错觉,这些转动的房间没有一个完全相同的。   白鬼的视线穿过无限之国,落在产屋敷家的庭院中。   有侍女要过来了。   “回去之后不要惊动其他人,装作还在昏睡,不要担心,我会一直守着你。”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双更,晚上还有,我真的好勤劳 第10章   无惨重新回到了产屋敷家,属于自己的居室内。   他知道白鬼让他继续装作昏睡大概是为了迷惑产屋敷家那个存在并不确定的人,这样对他来说也更加安全。   无惨躺在榻榻米上,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慢慢闭上眼睛。   他不知道白鬼到底还掌握着什么样的力量,然而回到现实的对比,让他更能清楚的知道光怪陆离的无限之国不是虚幻的,是真实存在的。   而这一切的隐秘,都只有他,产屋敷无惨知道。   长期以来躺在病榻上的他自然也曾经幻想过自己会不会有一番神奇的境遇,现在看来,自己果然是十分特殊的。   他的手抚摸着衣襟内藏着的那根骨头,脸色虽然苍白,却意外的比过去多了几分神采。   白鬼,白鬼也会在这里一直看着他。   无惨睁开眼睛又闭合,清澈的紫眸似乎遥遥穿过了夹杂在空间缝隙中的无限之国,与那双红梅色的眼睛对视。   只是久病醒来的身体依旧十分疲惫,并不宜耗费太多心神,无惨手搭在胸口,没过多久便再次陷入了沉睡。   “玲花你来替换我值守啦。”   “是啊,你去休息吧,这里就交给我了。。”   “没关系,昏睡的少爷可要比醒着的少爷要好照顾多了。”   “嘘,你可不要在其他人面前这么说!”   “当然了,我也就只和你私下里说说,对了,我听说安倍家的大人前一阵还来看过少爷。”   “说起来那次祈福,也是安倍大人帮忙完成的。”   “不愧是闻名京都的安倍家族啊,是啊如果能够嫁到那样的家族……”   “别做梦了!”   ……   安倍大人是谁?   无惨并不记得自己认识一位这样的人物。   他被叽叽喳喳的侍女吵醒,又在玲花进来前闭上了眼睛,假装还在昏睡。   实际上玲花也只是进来看一眼无惨有没有醒,居室内并没有什么需要她收拾的地方,这会也没有到服药的时候,检查完毕后她就退出了屋子,无所事事的蹲守在门口。   无惨凝神听了一会外面的动静后,轻轻在怀中白鬼的骨头上敲了一下。   周围场景变换,无惨从产屋敷家再次来到了无限之国。   察觉到无限之国的门被推动,白鬼第一时间出现在了无惨身边。   “今天感觉怎么样?”   白鬼感觉无惨现在比前两天刚醒来的时候恢复很多,已经接近于这次病倒之前的状态了。   “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事情,但是早上侍女灌药的时候太粗鲁了。”   想到这里无惨就蹙起了眉,如果不是想着白鬼的叮嘱的话,他恐怕当场就要把药碗砸在侍女身上了。   白鬼面眼神有些冷,不过除此之外,他什么也没有在无惨面前表现出来,只是说道,“再过两天,如果还是没有什么异状的话,就顺势醒过来吧。”   “好,我听到她们在谈论安倍家的一位大人,你知道是谁吗?”   无惨想起刚才侍女谈论的话题,还是问了出来。   “安倍……你不认识他,对吗。”   白鬼知道这个人曾经帮无惨祈福,中途也来看望过无惨,但是他实际上和无惨并没有交情,所以这番举动就有些奇怪了。   “我平日里不会出门,也不认识安倍家的人。”   无惨摇头。   白鬼记不清过去是不是有安倍家的这个人了,他也因为安倍的举止曾经观察过他,然而除了出身于有名的阴阳师家族安倍家,白鬼并没有发现其他的异常之处。   从产屋敷家的角度来考虑,白鬼觉得他或许和暗中的那个人没有关系,但是也无从证明。   “我在观察他。”   白鬼安抚性的摸了一把无惨的脑袋,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在无限之国里的缘故,无惨莫名觉得在这里一定不会被其他人看到,所以便没有那么抵触了。   但也只是白鬼有这种待遇而已。   无限之国烛火的光芒虽然有些黯,周围也望不到尽头,但是并不影响无惨对这里产生心安感。   这里由白鬼支配着,不会有阳光,更不会有其他的什么人闯进来,绝对不会有危险发生。   无惨知道白鬼的弱点是阳光,所以很少会在白天的时候出现。   他隐约能察觉到“阳光”在白鬼心里处于一种极度复杂的状态,在他曾经问白鬼的时候,白鬼甚至还说,让他可以在有太阳的时候出去走动一番。   说不上那是属于遗憾还是畏惧的情绪,现在的无惨无法理解,但还是把这件事记在了心上。   根据这些日子的相处,他发现白鬼不止是对阳光的感官复杂,还有另一样东西也引起了他的注意。   在进出无惨的居室时,白鬼看向庭院里的紫藤树目光也很不喜。   “白鬼,你很讨厌院子里的紫藤吗?”   随意的闲聊着,无惨就问了出来。   “我很讨厌它们。”   白鬼毫不避讳的说了出来,这一个月以来的休养让他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脸上那些血色的疤痕褪去,让他少了些妖异,多了几分温润。   “紫藤对我来说是毒药。”   白鬼一反常态的贴近了无惨,语调也不像是之前那样,总是占据主导地位。   “无惨,帮我拔掉他们吧。”   “好。”   无惨神色认真,毫不犹豫的应了下来。   先前不知道紫藤对鬼来说是有毒的就算了,现在白鬼第一次请求自己去做一件事,那么他一定得好好完成才是。   白鬼看着无惨认真到有些严肃的脸,嘴角忍不住上扬了一个小弧度。   紫藤能够对白鬼造成的影响已经不大了,但若是用这件事让无惨有个目标,不再是一昧的接受着他的帮助,或许会让他的思虑少一些。   所以就算紫藤只是可有可无的存在,他还是故意告诉了无惨,让无惨去把紫藤剪除掉了。   “你笑了。”   无惨立刻就发现了白鬼脸上浅浅的笑意,毕竟在他眼里,白鬼似乎总是在忙许多事情,很少会笑。   “是啊。”   所以这样看来,白鬼真的很讨厌紫藤。   无惨更加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等到装睡的时间结束,马上就让下人把他院子里的紫藤树全部拔掉。   作者有话要说:  无惨:你笑什么?   白惨:我在调戏你x   今天双更明天就单更~感谢在2022-02-10 20:32:37~2022-02-12 17:49:4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未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世界第一中厨 20瓶;雷鸣之切 3瓶;孤要修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1章   无惨顺势在一次侍女喂药的时候“醒”了过来。   因为怀里白鬼的肋骨很明显的弹动了一下。   无惨不知道在他昏睡的时候白鬼是用什么方法帮他验药的,现在察觉到那根骨头自主的动作,稍加思索就明白了。   在他昏睡的时候应该还有他不知道的,更隐蔽的验药方式,现在骨头的动作是在提醒他,可以醒过来了。   被侍女扶着后背的无惨眼睫轻颤,状似无意的抬手,碰掉了凑在唇边的木碗,黑色的药汁全都洒在了被褥上。   “少爷!您醒了!”   玲花惊呼一声,也不再纠结洒落的汤药,一边收拾被褥一边匆匆的呼喊其他侍女过来帮忙。   无惨看着蓝色被子上晕开的一团黑色,莫名就想起了曾经在房间里看到的那一团黑泥。   周围的人忙的团团转,收拾脏污的被褥,找药师,告诉家主夫人。   无惨轻咳两声,在被褥尚未换好之前,自己扶着墙走到了门边。   昏睡那么久的病人不可能恢复的那么快,刚醒过来就可以自己站立着走路,然而因为他身边的侍女一直在换,并没有人意识到这一点。   无惨之前并未醒来时,药师也不是每天都来诊治,只是使用一种固定的药剂,而现在无惨醒来,他也只以为是这位少爷虽然醒了几天,但是在家中不受待见,所以才会晚了几日请他复诊。   事实上跟药师猜测的也没什么两样,除了下人在忙前忙后,产屋敷家主的决定只是把近期定制的棺材又往后推了些时日。   待到一切都恢复如常时,无惨终于给出了命令。   “把院子里的紫藤全部砍掉。”   清晨的阳光还不算灼热,但是夏季的气息却已经从无孔不入的蝉鸣声里悄悄到来了。   无惨穿着一件白色的里衣,微卷的黑发束在脑后,安静的坐在门口的长廊下,明媚的阳光照耀在他的身上,映衬的他皮肤如玉般白皙,又带着些许半透明的质感。   他半眯着紫眸看向庭院又生出了一簇簇崭新花苞的紫藤,常年温度偏低的手心因为在阳光下多了一丝暖意。   白鬼说,他可以经常去晒晒太阳。   “少爷,紫藤是夫人喜欢的花……”   玲花看着才醒来没有多久就已经给自己找了麻烦事的无惨,低下头。   “我让你砍掉。”   “……是,我去找杂役。”   “不,我要你亲自砍,不准找其他人帮忙。”   无惨一字一句的否定了玲花的话,“现在就砍。”   玲花咬着牙,“是,少爷,我去找工具。”   她觉得自己最近应该都没有得罪过无惨,不知道他为什么醒来就要刁难自己。   说找工具是假的,玲花直接跑到了产屋敷夫人的院子里,向她添油加醋的说了一番少爷是何等无理取闹。   产屋敷夫人冷着脸,“由他去吧。”   反正只是临死前的折腾,她平常也不会去无惨的院子,就算砍了她也看不到。   但这件事又绝不是简单的提要求,产屋敷夫人从无惨的举止里,字里行间的看见了“换侍女”这个词。   等玲花砍完树,一定会哭诉着来说自己已经服侍不下去少爷了。   但是没关系,产屋敷家的侍女的数量足够无惨折腾的。   ……   “太慢了。”   无惨坐在庭院的长廊上,在逐渐升高的温度里冷冷出声。   玲花抹了摸额头上的汗,手里握着一把沉重的斧子,一斧又一斧的砍在盘根错节的紫藤树上。   白鬼静静的站在无限之国中,照耀在无惨身上的阳光过滤掉了所有可怕的东西,隐约让白鬼感受到了一丝和普通温度不同的温暖。   这种温度更多的还是心理上的作用,白鬼并不可能相隔那么远的距离和时间真的感受到阳光的温度,但是这并不妨碍他喜欢看无惨沐浴在阳光里的样子。   阳光变得有些灼烫了,无惨仿佛一个没有感情的监工,盯着身形并不强壮的侍女躲在紫藤的一点荫凉下,缓解劳作和头顶太阳带来的炎热。   紫白的花朵和绿叶交错着被震落在地,无惨的院子并不算大,里面只种了五棵小孩手臂粗细的紫藤。   有了玲花一上午的努力,此时此刻也只剩下了最后一株最粗壮的紫藤。   然而在斧子砍下去的时候,无惨却觉得眼睛花了一下,有什么东西从紫藤的枝叶里掉在了玲花的肩膀上。   无惨扶着长廊里的柱子站起了身,因为晒的太久莫名产生了些眩晕的感觉。   又是一个奇怪的东西……和上次的黑泥团有些像,但却是一条模糊的墨绿色长条,有着一口尖锐的白牙,咬在了玲花的胳膊上。   但或许是因为这一次无惨一直在阳光下的缘故,他心跳速度虽然加快了,但是周围并没有产生阴冷的感觉,而玲花也没有丝毫的变化,依旧在砍树。   白鬼也察觉到了无惨心跳的变化,情绪中更是夹杂了惊诧畏惧。   现在的他无法出现在外面,但是透过无限之国,顺着无惨的目光,看向倒下的紫藤树,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砍树的侍女?树?   到底是什么?无惨看到了什么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   白鬼逐渐变得有些焦躁,他隐隐觉得这个世界的变化似乎超出了他的认知,不知道从何时起就已经走向和完全不同了。   无惨呆呆的站在阳光下,他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返回室内,离玲花远一些,但是他又室内没有在阳光下安全。   现在不可以敲肋骨回到无限之国,直觉告诉他,不能在这种奇怪的东西面前暴露无限之国的存在。   然而就在无惨手指紧紧按着走廊的柱子中时,他忽然听到了一道陌生的声音。   “今日特意来拜访,产屋敷少爷看起来已经比之前好多了。”   穿着白色狩衣,手持蝙蝠扇的男人走进了无惨的院子,有些诧异的扫向七零八落躺着紫藤树的院子。   无惨看着面前的男人,总觉得好像在哪里见过他。   “你是何人?”   “在下安倍典予。”   无惨抓着柱子的手依然没有放松,他已经从安倍典予这个名字对应上了侍女谈论的,曾经给他祈福,又来探望的阴阳师。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10 20:33:51~2022-02-13 13:45:3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未央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世界第一中厨 20瓶;一只只小草莓 7瓶;一拢青衣 5瓶;雷鸣之切 3瓶;浮生若梦、孤要修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章 情人节番外   没有人知道鬼舞辻无惨在想什么。   即使是在他身边追随了上百年之久,没有变动过的上弦。   或许是收集关于青色彼岸花的轻薄?但是除此之外呢?   无惨大人似乎从来不会去找任何女人,更不会去碰任何的男人。   上弦根本无从揣测他们的鬼王每天究竟是何种的想法,更加不敢去猜想。   鬼舞辻无惨的确不喜欢女人也不喜欢男人,他已经独自走过了千年的时光,遇到的人类数不胜数,那些人有的崇敬他,有的畏惧他,但是他的目光从来不会在他们的身上停留。   他是最接近的完美的生物,没有任何凡人能够让他觉得那是与自己相配的,就算是多给他们一些目光,都是无上的恩赐。   至于长久来跟在自己身边的上弦,他们的心中也并不全都是对自己的恭敬,他们仍然会有别的心思,所以无惨虽然会利用他们,却也从来不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他们。   就算是年复一年,在渡过无数个热闹节日的时候,只有只身一人走过空荡的夜晚,他依然不愿屈尊降贵,让哪个人跟在自己身边。   他的追求,他的漠然,他的孤独,永远都是无人可以触及到的禁地。   他也从来不会向任何人吐露自己的真实想法,这种小小的心情微不足道,就算是逆行在无数个夜晚中,也无人能与他比肩。   在众人眼里他只是执掌了无数人类和鬼生死的,没有任何感情,也不会与任何人共情的冰冷刽子手。   只是那些人不配罢了。   鬼舞辻无惨独自一人行走在寂静的人工湖边,他并不在乎别人对他如何看,也无需在意那些蝼蚁的情绪。   幽蓝色的湖面倒影着天边的月亮,也倒影着他自己。   水中的男人有着打理整齐的微卷黑色短发,肤色白皙而又轮廓俊美的脸,红梅色的眼睛如猫眼一般圆润,其中虽然充斥着无尽的冷意却又让人想要深入探究一番。   鬼舞辻无惨就在湖边停了下来。   身后的樱花树上一片花瓣悠悠坠入水中,水中的影子因为水面被触碰而有一瞬间破碎,很快又恢复成原样。   那片粉白的花瓣恰好落入了无惨水中的倒影中,覆在那颜色浅淡却又形状优美的唇上。   “呵。”   于是鬼舞辻无惨一直冷厉的神色在刹那间松动了。   水面映出的美人神色也没有了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漠,仿佛让人窥见满树满眼的樱花盛开,又甘愿为之零落,散一场盛大而又美到极致的花雨。   就连一片花瓣都在试图亲吻那份完美到雌雄莫辨的容颜。   这是理所当然的。   他伸手捧走了那片水中的花瓣,但是……一直停留在这里,未免也太贪心了。   鬼舞辻无惨闭上眼睛,水中的无惨也闭上眼睛,风从樱花树上卷落了更多的花瓣,把岸上的,水中的无惨用无数的花瓣洗礼。   只是可惜这样美丽的景色只有花和月能够看到,其他人再无资格见证这样的一面。   大概是心情很久都没有如此愉快过了,鬼舞辻无惨坐在了湖边,而他的样貌也拟态成了女性的模样。   说拟态也不恰当,只是换上女性的和服,给脸上涂抹了专属于女性的妆容而已,他依然还是他。   水中的美人穿着花团锦簇的黑色和服,然而繁花再艳,却都不及她柔化了的眉眼间的艳色。   艳丽到近乎妖冶,艳丽到仿佛不应存在于人间,只是一颦一簇间便会勾走无数人的魂。   水中的人伸出纤细洁白的手指,轻轻抓散了盘在脑后的乌发,顺滑而又略微蜷曲带着媚人弧度的长发如流水般倾泻而下。   湖边的凉风亲吻着她的发丝,花瓣飘落到她的肩头,她浅笑着,周围的一切都似乎失去了色彩。   他不是女子,容貌却又胜却了所有的女子。   鬼舞辻无惨心念再次转动,他的脸上已经抹去了女子的妆容,而是换回了普通的男式和服。   长发仍旧自然的散落着,这样的装扮带着几分沉淀了岁月的古意,那头黑发微蜷的黑发却又弯弯绕绕,弧度好似勾到了人的心里。   鬼舞辻无惨在湖边转换了各种形态,目光一瞬不落的全都停留在了湖中的倒影上。   这个世界上,没有谁能抵抗此种魅力,也没有谁能抗拒此种的美丽。   之后的时间里,鬼舞辻无惨的行踪愈发飘忽不定,就连上弦集会的时间都变少了很多。   更多的时候,他都在湖边垂怜着自己水中的倒影。   越是在湖边停留,便越是能深刻的感受到湖中之人的出众,他知道自己终于找到了能够与自己比肩的人。   水中的人甚至比岸边的他更加完美,因为他不会沾染世俗,完全处在一个超脱于现实的世界中,看到他的时候,世界上就只剩下了美好。   星星点点的火焰越烧越旺,照亮了往日古井无波一般的心,只想要在湖边永远停驻,与他一起就此沉沦。   水中那双和他相同的眼睛中,倒影出的也全部都是自己。   他们的眼中互相都只有彼此,不会背叛,不会不诚,他们的世界由彼此组成,却也只会有彼此。   永远都只有彼此。   红梅色的眼瞳中迷恋已无法隐藏,只会继续的,继续的深入下去。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变得不那么重要了。   这个世界上,再也无人能及「我」和「我」之间的亲近,也没有什么能够阻隔我们的距离。   他向着未曾被玷污过的水中之影伸出双手,交握着水中之影的手掌,与湖面的距离一点点拉近。   水中倒影的人嘴角轻轻勾起。   「我」如此深爱着「你」。   「我」也是如此深爱着「你」。   鬼舞辻无惨的脸埋入水面,冰冷的湖水肆意亲吻着他的脸颊。   感觉到了——   是涌动的水流,却又不是水流,是温软的唇瓣。   「你」是真实存在的,「你」在等着「我」。   鬼舞辻无惨在水中沉浮着,全部的身心都投入到了水中,紧紧握着那只手。   刹那间,他的一头黑发化为雪白。   「我」无论如何也无法接受让「你」在遥远的彼端独自一人。   所以,等着我,我来找你了。   就算逆转时间,倒转空间,我一定都会牢牢抓住你。   因为这个世界上只有「我们」的爱情是如此的热烈赤诚。   跨越千年,没有人能够把我们分离。   作者有话要说:  提前放送!   关于无惨回到过去的另一种方式。   配合第8章食用更佳~   祝大家情人节快乐,甜甜蜜蜜! 第13章   “我先前和安倍大人并不熟识。”   无惨说出口的话很不客气,甚至没有一般贵族对待阴阳师家族中子弟应有的敬畏。   他们顾忌神秘莫测的安倍家,时常也会有求于他们,但是无惨不同,他不在乎自己的言行会不会给产屋敷家带来什么麻烦。   而且他根本会认识这样的人物,安倍典予却还几次三番的来看望他,完全不符合交易的本质。   在无惨的心里,他和白鬼的相处是另类的,是可以信任的,其他人则都是与产屋敷家性质相同的商人。   “没关系,我相信我们很快就能熟识起来。”   安倍典予没有在意无惨的态度,反而笑着说了一句没头没尾的话。   “我身体不适需要休息,请回吧,安倍大人。”   安倍典予莫名其妙的付出让无惨觉得说不出的奇怪,他知道有些没有标价的东西才是最贵的,然而现在他有了白鬼,已经不再是自己一人。   不过无惨又觉得,就算是安倍典予比他和白鬼先认识,他也一定会选择白鬼。   虽然白鬼没有明确的说过想要什么,但直觉就是那么奇妙的东西。   如果不是真的遇到了,无惨也不相信有的人第一次见面就会让他产生坚定不移,自己的判断不会有错的想法。   只有白鬼,只是白鬼。   经过安倍典予的这一打岔,无惨对于看到紫藤树下出现怪物而产生的惊惧稍微缓解了一些,他瞥了一眼庭院中已经砍完紫藤的玲花,还有她肩膀上依旧盘踞着的绿色不明物体,转身就欲回居室。   “产屋敷少爷因为什么原因让人砍掉了庭院里的紫藤树?”   无惨脚步顿了顿,回头看向安倍典予,“看着不舒服罢了。”   “这几棵树,的确应该砍掉。”   安倍典予赞同的点头。   “你……”   无惨拳头紧了紧,他不知道院子里,玲花身上的那个东西安倍典予能不能看见,又为什么突然说紫藤应该砍掉。   然而就在此时,无惨却看到安倍典予的脚下爬出了一道形似蝎子,却又长着三条尾巴的怪物。   蝎子一样却有半人高的怪物出来后就朝着玲花的方向爬了过去,尾巴高高扬起,把玲花肩膀上的绿色怪物蛰下来,然后送进了自己的嘴里。   无惨瞳孔收缩,忍不住后退一步。   “产屋敷少爷果然也能看到吧。”   安倍典予双手端在身前,看着神情慌乱的无惨说道。   “这是什么……你又是怎么做到操控它们的?”   无惨的手已经摸到了衣襟内的肋骨,同样能够看到这些东西,又能操控它们的安倍典予在他眼里危险了不止一个等级。   如果他用这些东西来对付自己……   “不用紧张,它们一直都存在,只是对接近寿限的人来说,更容易被看到。”   无惨死死的盯着吃饱后又重新爬到安倍典予脚下的怪物,都没有在乎他所说的寿限这件事。   “是妖怪?”   “不是妖怪,但是……产屋敷少爷这里似乎格外吸引它们。”   安倍典予并没有给无惨多做解释,他转过身,“产屋敷少爷要好好保重身体,我也会帮你想办法。”   “你为什么要帮我?”   刚才是无惨想让安倍典予离开,现在他抛下了这么多问题,反倒是引着无惨不想让他就这么离开了。   “因为产屋敷少爷十分特殊。”   安倍典予笑了笑,“请回去休息吧。”   他好像说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说,谜团变得更多了。   无惨没有去追他,他的身体不允许做到那种程度,还有就是他不想和那个男人独处。   “把庭院收拾好。”   他扫了一眼累的在原地跪坐着休息的玲花,匆匆丢下一句就回到了居室。   不等无惨主动触发,周围的场景一变他就被再次拉入了无限之国。   白鬼抓住了无惨的手腕,一双红梅色的眼睛仔仔细细的把他从头到脚都打量了一遍,确定无惨身上的确没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后,他抓紧的手才稍微放松了一些。   “又看到那种东西了?”   白鬼从无惨和安倍典予的话里大概判断了出来,那种确实存在,但又不是所有人都能看到的“东西”。   无惨和那个身份不明的阴阳师都能看到,白鬼看不到。   无惨感觉到现在的白鬼在因为他的事情焦躁,但是却又毫无办法。   “安倍典予能够操控它们互相吞噬,看起来像是他的式神。”   白鬼的瞳孔中密布的血丝让他看起来多了几分狰狞,不过这只是针对安倍典予,而不是针对无惨。   鬼的眼睛比人类的眼睛要强的多,不仅不会有眼部的疾病,甚至还能夜视,但白鬼却看不到无惨所能看到的。   如果连潜在的危机都看不到,他又该怎么保护无惨,难道要让他今后永远待在无限之国里?   让无惨永远留在无限之国的想法一闪而逝,虽然白鬼有一瞬间意动,但是他清楚的知道逃避永远不可能解决问题,更不要说那个改变他们命运的药师还没有出现,躲藏在暗中的人也还没有露出尾巴。   “白?”   无惨拉了拉白鬼的衣袖,虽然他并不清楚白鬼的身份,也没有看过未来的事情,但是在此刻却好像也体会到了白鬼的心情。   在这份同样被牵动的心绪中,无惨也不再执着于白鬼的“鬼”,放下了他属于鬼的身份,更亲密的去呼唤他为「白」。   白鬼稍稍挑眉,因为无惨的称呼变化,他的心情略微的好了那么一点。   血色的触手从白鬼的手上蔓延而出,包裹住了无惨的手掌。   无惨抬起手,看着缠绕在自己手上懒懒散散的柔软红色触手,并没有什么抗拒的感觉,甚至还觉得这样的感觉好像有些熟悉。   没有骨头的触手更像是没有皮肤覆盖的血肉,但又并不粗糙,它比白普通时候的体温要稍微高一些,但不会让无惨觉得热,反而从手中相贴的地方隐约感觉到了白的脉搏跳动。   无惨不知道自己的脉搏跳动频率是怎么样的,但是感受到白沉稳有力的脉搏,就连心情也变得平静了下来。   从未有人没有隔阂的与他如此亲近相贴过。   不管是什么想法,都可以告诉身边的人,只有他才会如此的珍重自己。   “白,他也觉得我活不了多久了。”   无惨抬头看着比自己高半头的白,他的一只手被血色的触手牵着,神情平静,嘴角的弧度却略微向下,像是在抱怨,又像是在……撒娇。   就算安倍典予说了要无惨保重身体,会帮忙想办法帮他,无惨也没有丝毫领情。   因为他和周围所有人的都一样,觉得无惨命不久矣。   “你会好好活下去,活很久。”   白无比肯定的说道。   从始至终,「我们」的愿望都是相同的,没有人能够扼杀掉「我们」要好好的,完美的活下去的意志。   这是未来对过去的解答,也是白对无惨的解答。   “我就知道,你和他们都是不一样的。”   无惨那份因为被阴阳师再次重复他不能久活的委屈和愤怒终于得到了最好的安慰。   “因为我说过了,我会治好你。”   白深深的望着眼前孱弱的黑发少年,所以他们永远是他们,而白和无惨才是不论信念和方向都一致的,可以互相依靠,超越了羁绊的存在「我们」。   就在这一刻,白察觉到自己触碰到了身上束缚着的第二道枷锁。   虽然只是触碰到,但是却比之前摸不到边际的缥缈状态要好了太多太多,想必过不了多久,很快就能冲破第二道枷锁。   他摸了摸无惨的头发,“在我找到能针对那种东西的办法前,如果再看到就马上回无限之国。”   “我在太阳下面遇见它,没有像上次一样冰冷的感觉。”   无惨摇了摇头,“所以只要每天多晒一会太阳,就不会有问题了。”   “因为我不想让别人知道无限之国的存在。”   无惨不是因为怕无限之国暴露后引起的骚动,也不是怕接下来的危险,而是单纯的不想让别人知道无限之国的存在——因为这里只属于他们。   “好,不会有人知道这里。”   白的心脏跳动着,他从无惨的表情里读到了这一点,疯狂的觉得无惨是如此可爱。   那是思维方式的贴近,心情变化的同步,互为相知所带来的,任何人也无法比拟的满足感。   是了,产屋敷家是过往中微不足道的暂居之所而已,无限之国才是他们的家,他会按照他们的想法,慢慢把无限之国改造成理想的样子。   白指尖轻轻敲动,无限之国的场景转动,身侧的房间已经变成了一间水汽蒸腾的房间。   并不是之前见过的风吕间,空气中漂浮着淡淡的药材味道,这是白新堆砌的药浴池。   “这是我给你准备的药浴,里面的药材可以温养身体,去试试吧。”   无限之国比产屋敷家大无数倍,能够给无惨做出的药浴条件也会比产屋敷家好很多。   无惨听到可以温养身体眼睛就亮了,毕竟他最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事物。   作者有话要说:  决定尝试以后一更3千,我可以摆个姿势,求宝贝儿们手里剩下的营养液吗~   不要养肥我鸭>_<   看到评论和收藏才有动力冲冲冲!   ps.风吕是浴场,澡盆的意思   感谢在2022-02-13 12:09:36~2022-02-14 10:18:5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鞘繼X覺羅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4章   无惨穿着一件浴衣坐在药池中,扑鼻而来的是药材苦涩的清香,耳边是温热的水流潺潺流淌,身与心也就在这样温柔的环境中放松下来。   药池中的水是无惨直接从一处温泉里直接引过来的,药池低的水流则会被慢慢引出,排到其他的地方去,让药池的水温保持不会降低。   这里比产屋敷家要舒服很多……   无惨眯着眼睛靠在药池的池壁上,大概是因为太舒服了,他意识慢慢模糊,背部贴着药池慢慢的向着水中滑去。   白没有和无惨一起药浴,也没有理由和他一起药浴,但注意力却时时放在了无惨身上。   他身形一闪就出现在了药池里,伸手揽住了无惨的腰,让他不至于在睡着后躺到水中。   温热的池水浸泡着他们,让两人此刻的体温完全一致。   流动的水波里无惨的衣衫看起来格外的飘逸,隐约能够看到下面覆盖着的瘦削身体。   白的手指又一次忍不住的拂过他因为温泉的浸泡多了一丝血色的脸颊。   尖锐的指甲和白皙的皮肤触碰在一起有种触目惊心的美,白抹去了水汽蒸腾沾染在无惨脸上的水珠,却又轻柔的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脑海中的想法在激烈的碰撞,红梅色的眼睛颜色艳丽却又幽深,最终只化为了一声无奈的叹息。   太柔弱了。   白一手揽住无惨的腰,一手穿过他的腿弯,把他从温热的泉水中抢了过来。   并没有出现水流涌动发出巨大声响的情况,因为他们已经到了另外一个房间。   白帮无惨擦干身体,换上早就备好的衣服,然后任由无惨躺在自己的腿上,帮他一点一点擦干低着水的长发。   无惨完全不知道自己发生了什么,或许是之前在昏睡的时候已经完全熟悉了白的气息,所以现在睡在无限之国里他没有一丝警戒的心思,任由白怎么摆弄也没有惊醒。   等到他再次睁开眼睛的时候,已经回到了产屋敷家的居室里。   他眨了眨眼睛,后知后觉的想起来自己应该是在无限之国里泡药浴,现在重新回来,身上的衣服也换过了。   是白亲手换的吧……   无惨有些迟疑,只是他觉得迟疑的问题并不是衣服换过了,而是他舒服到在药池里毫无知觉的睡过去,好像有些丢人。   “少爷,该用餐了。”   门外传来侍女的声音,不过并不是玲花的声音,想来侍女应该又换了。   无惨暂且放下了药浴的问题,安心用餐。   之后的一个月都风平浪静,只是无惨仍会偶尔看到那种妖怪一样的生物,不过近期他常晒太阳,也没有再像初见一样直接病倒了。   天气越来越热,但是无惨依然不能穿的太轻薄,因为他的体质实在是差,坐在屋子里不一会就会出汗。   不过或许是因为额外的多了一项每天泡药浴的活动,现在的他咳血的症状都缓解了许多。   现在无惨期盼的就是天早点黑下来,天黑以后侍女来他这里查看的次数会减少,另一个原因就是只有天黑以后白才能出来活动。   在弄清楚白的无限之国大部分作用以后,他就生出了想要去其他地方也看看的想法。   毕竟之前的无惨因为太过虚弱,就连坐着牛车出行身体都很容易会出现各种异状,更不要说出门拜访或者游玩了。   “产屋敷少爷近日身体的状况不错,不需要额外加药。”   每隔三日就会有药师前来产屋敷宅给无惨看诊,中年药师点了点头,再次开口,“这样维持一段时间没有问题,只是仍然没有从根本上解决。”   无惨的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他不喜欢听到这种话。   “听闻最近京都出现了神的代行者,会给与被选中之人可以彻底治愈任何疾病的药剂。”   “怎么可能,会有那种东西。”   无惨心跳微微加速,觉得有些口干舌燥,虽然他反驳了药师的话,看但看向药师的眼神明显和之前不同了。   “我原本也以为只是传言,但是我治疗的一位瘫痪在床多年的大人居然有朝一日站起来了。”   药师半是感慨半是震撼,“如果不是曾经医治过他,又亲眼见到,我也不会相信。”   “帮我找到这种药。”   无惨直接了当的开口,“我会给你十倍的钱财。”   药师眼睛一亮,“听说是被选中的人才有机会,我也只能尽力帮产屋敷少爷找找看了。”   在目送药师离开后,无惨敲了敲怀中的肋骨,直接传送到了无限之国。   “白,我听说有一种药剂,能够治好任何疾病。”   无惨没有了在药师面前的平静,语气急切中带着期盼,让白的脸色不自然的僵了僵。   “那种药剂……”   白的话还没说出口,就被无惨急切的话打断了。   “我已经让药师去寻找了,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   一根指头抵在了无惨的唇上,阻止他继续说下去。   “不要轻易付出任何代价。”   白语气放缓了些,他知道“可以治疗任何疾病的药剂”对无惨来说多有吸引力,但是,从制造之初,他就没有想过给无惨用。   白制造出这种削减版的鬼血是为了用它在京都尽快收获财富,同时建立人脉,营造出一个神之代行者的形象。   这种行为模式就像曾经的上弦二童磨,受益者即是白的忠实信徒,他们会按照白的要求做事,自发的把他的形象变得更为光伟,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情。   只是这种药的起源,他无法告诉无惨。   第一是因为鬼血依然有几率让人死亡,第二则是因为,如果未来的鬼王赋予了过去作为人类的他鬼血,那么未来将会彻底改变。   过去没有变成鬼,那么未来也不会有鬼血。   这些涉及了另一个层面的东西,白直觉不能轻易去动,否则后果很难预料。   他揽着无惨的肩膀,俯身凑在的耳边,轻轻开口。   “这种药,有百分之一的死亡率。”   无惨一下子愣住了。   白说的是实话,就算他已经把鬼血中的活性削减到了最低,不会让人变成鬼,但是总会有人天生相性不和,无法承受而死去,虽然这种概率很低。   “遇到了那百分之一,就是必死,我已经提前找过这种药了。”   无惨的神色顿时变得有些落寞,大概是期望变成了失望,让他一时有些消沉。   “我不想让你承担任何的风险。”   白抚摸着无惨的黑发,他知道这样的打击对无惨来说有些大,为了转移他的注意力,白再次开口。   “你不是一直想要出去看看吗,今天我带你去清水寺。”   “真的吗?如果侍女突然来了怎么办?”   “侍女来了……”   白的声音顿了顿,他手臂上的血肉延伸涌动,而后在身前交织成了一个简陋的人形。   这个人形只草草的覆上了皮肤,没有五官,看起来有些诡异。   “看起来说不定会被人当成是邪物。”   无惨往白的身边靠拢了一些。   “就让这具肉偶在居室里替你睡觉。”   这个初具人形的「肉偶」和白平时藏在无限之国里看无惨的肉偶最大的区别就是没有脸,白不知道肉偶的脸是否也会被规则影响,让无惨的认知出现问题,所以他干脆没有给肉偶做出五官。   草草的把它塞进了产屋敷家无惨本来的被褥中,装作无惨已经熟睡。   随后白便拉着无惨,一起离开了无限之国。   平安京时代并不像大正一样,晚上没有太多的娱乐活动,寺院中只有几盏长明灯在徐徐燃烧。   不过对比起白日热闹到拥挤的场景,或许晚上才更适合白和无惨。   晚上的蝉鸣声收敛了许多,似乎是叫了一天的蝉也觉得有些累了,白牵着无惨的手,站在了清水寺的石阶前。   “现在这里是夏季,不是最好的观赏时节,清水寺以春樱和秋枫闻名。”   “没关系,出来看看就已经很畅快了。”   无惨站在长长的石阶下,遥望着还有很远距离的寺院。   虽然只有几盏灯火,也没能在最合适的时节来到这里,能窥到这座在战火中几经焚烧的寺院,无惨已经觉得非常好了。   毕竟这是他第一次出门,还是来到离产屋敷家这么远的地方。   “我们上去,走累了就告诉我。”   无惨没有逞强,任由白牵着他的手,跨上一阶又一阶,有些老旧的石阶上。   夜间的风温度正好合适,不会让人觉得太热,也不会着凉。   无惨开始的兴致非常浓厚,然而走了没有一刻钟,他就已经累到心跳速度有些紊乱了。   看到无惨停下来,白也停了下来。   “我有点累。”   他知道自己拖了后腿,清水寺足有十几万平米大,以他的体力是绝对不可能完整走下来的。   “来。”   白微微躬身,示意无惨趴到自己的背上。   “我们……我们不从无限之国直接过去吗?”   无惨以为白是准备在他累了的时候,直接从无限之国里跨过这些阶梯,却没想到白准备亲自背他上去。   “从那里走,不算游玩。”   白的脸上带着一丝隐藏的极深的宠溺,他主动走到无惨身前,轻松的把无惨托到了背上。   作者有话要说:  有人夜里私会,指指点点x   祝大家元宵节快乐~   我突然又想到一个水仙无惨的梗,放个预收~   《无惨重饲养手册》腹黑重生惨x正剧笨蛋美人惨   无惨在经历了无限城之战后不光荣战死了。   死后的无惨思绪一下子变得清晰起来,我为什么会做那么多蠢事?   哦,原来是我离了鬼灭世界的桎梏,恢复了正常的智商。   在想明白这一切,决定以后做个好人的时候,他重生了。   重生回了存在着正常时间线里有无惨的大正。   “啊……要不要管那个还在犯蠢的自己呢?算了,他应该不会听我的话,匿了。”   然而思维还被禁锢在鬼灭世界观里的无惨不这么想,“和我长一样的人?不可能,把他抓过来!”   重生无惨:你打不过我,但是既然你主动请我来了……虽然笨了点,但是我恰好对自己的相貌十分钟爱呢!你也是吧,小无惨。   用出全身解数依然被触手圈起来的正剧无惨:……你放开我。   重生无惨:也可以,但是你得穿女装给我看。   正剧无惨:滚呐!为什么我要抓这个家伙??   关于如何攻略我的笨蛋老婆,正确饲养这件事……触手打架,可能还会搞生子 第15章   无惨趴在白的背上,感受着他平稳有力的背部,思绪有些混乱。   背人一般都是下人才会做的事,但是白却主动把他背起来了……心情说不上来的奇怪,但也不是抗拒,心情好像也还不错。   无惨的脑袋搁在了白的肩窝上,他还是第一次和白离的这么近。   在这样的距离下,无惨隐隐早白的身上闻到了一种无法形容,像是火焰一样的味道。   并不难闻,只是闻到就让无惨产生了一种白像是被火焰灼烧过的联想。   “还习惯吗?”   耳边是无惨温热的呼吸,白侧了侧头,看向自从背起来后就一直沉默的无惨。   经历过大正时期的他不觉得背人是下人才会做的事情,不过就算是这样认为,除了无惨,也不会有任何一个人有机会被他背着。   “你不累吗?”   无惨双手搭在白的肩头,半晌才回了一句。   “这种程度不算什么……想不想再快一些?”   “再快一些?”   白把无惨的话当做了肯定句,双腿骤然发力,带着无惨一下跃出数十米。   夜晚并没有人来参拜寺院,所以这般异于常人的举止自然也没有被人发现。   白刚才是普通的行走,现在也只是稍稍发力,不用全力是因为他担心无惨承受不住这样的刺激。   无惨尚没有反应过来,双手便紧紧搂住了白的脖子。   迎面而来的风扬起两人的头发,黑与白交织着,无惨从未感受过这般飞速的奔行,分明不是他自己在奔跑,而是白在奔跑,他却像感同身受一般,心情不由得变得畅快了起来。   白又回头看了无惨一眼,确认无惨没有什么不适,就保持着这样的速度一路来到了寺庙前。   越是离得近,越能直观的感受到这座寺庙的宏伟,无惨让白把他放下来,手指摸过有些粗糙的红色立柱,仿佛就摸到了其中沉淀的岁月。   因为已经入夜,所以寺院的大门已经关闭,无惨能够看到的也只有长明灯下可见的寺院外围。   “感觉这里怎么样?”   白和无惨并肩走着,他在意的并不是这座远近闻名的寺院,而只是身边的无惨。   “这些建筑的装饰与雕花,都和产屋敷家完全不同。”   病弱的身体把他深深的困在了产屋敷家的宅邸中,在成为鬼之前,离开那间沉闷的居室前,他只是一个心性单纯的普通人,观赏寺院的外围也会觉得新奇。   无惨走快几步,来到了长明灯后面的绘马架后。   这里是汇集了寺院多年来信徒愿望的地方,上面挂着密密麻麻的绘马,上面涂写了许多字和简单的话。   无惨知道寺院神社里都会有绘马,却是第一次亲眼见到。   他饶有兴趣的读着一个个绘马牌子上写的内容,诸如“祈求和惠子在一起”,“母子入浴”,“不再腿痛”,“鳄鱼流泪”。   简单的文字带上几幅小画,让无惨看的津津有味。   白从高处的架子上取下一个空白的绘马,又从无限之国中取来一只笔一起递给无惨,“写一个试试。”   “好。”   无惨眼睛微微一亮,一手捧着绘马,一手拿着毛笔在上面书写。   白看着烛火下认真写写画画的无惨,目光柔和。   世间不存在神明,所以这些留在寺院前的绘马自然也不会被神听到。这些只不过是人类自欺欺人的愿望而已。   看到这些愿望的只会是寺院的僧人,以及其他来祈愿的人。   让无惨去写绘马也只是为了让他高兴,如果真的有神明,他也不会去倾听凡人的声音。   他们的改变,只能依托自己,而不是那个莫须有的神。   然而就在白这样想的时候,他忽然看到一个人沿着寺院前的石阶慢慢走了上来。   很少会有人在夜间行走,但也并非完全没有人,然而眼前之人,白在看到他之前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气息,感应中,根本没人在台阶上行走。   白的瞳孔收缩,指尖轻敲,已然把无惨藏回了无限之国。   “你是谁?”   他一脸警惕的看着背着药箱停下来的青年,又忍不住因为自己先前“想”到的神明而对眼前之人的身份惊疑不定。   “在下只不过是一个路过此处想要借宿的卖药郎。”   耳朵尖长,面上却画着妖艳符号的卖药郎平和的开口。   不过白并不信他的说辞,因为不仅是卖药郎,就连他身后背着的药箱里有什么,都完全无法判断出来。   卖药郎并没有在意白警戒的态度,他弯腰,从地上捡起了墨还没有干的绘马。   上面并没有写太多东西,浅色的绘马上只有“平安”这个词语,下面还画了两个对坐的小人,一人是黑发,一人是白发。   “平安,吗。”   卖药郎低语一声,把手中的绘马挂在了绘马架上,在一众绘着彩图的绘马里,只用墨简单涂抹的绘马十分不起眼,白一眨眼睛,就再也找不到那个无惨写下愿望的绘马。   虽然有想过卖药郎是否会和“药师”有关系,但如果曾经的药师有这样独特的气息,白一定不会忘记,所以眼前的“他”,也是既定过往里没有出现过的人。   “你不应该在这里。”   挂上绘马后,卖药郎转过身,视线落在白的身上。   白心中一惊,卖药郎的意思究竟是说自己不应该来寺院这种地方,还是说,自己不应该在这个时代?   分明卖药郎的身上没有任何危险的气息,白却直觉自己最好不要和他作对。   那种感觉就像眼前的并不是人类,而是——规则。   “不过也只能这样了。”   卖药郎思索了半晌,才开口说道。   “你要做什么?”   白的精神紧绷,注视着卖药郎的一举一动。   “你要买药吗?”   卖药郎的语气仍然未变,他转身把身后的药箱卸下来,放在地上,然后打开箱子伸手向里面掏去。   白不知道卖药郎究竟想做什么,但是只要把眼前的人代入到世界的规则里,他就不得不仔细思索自己是否要买药了。   如果拒绝他……   白不愿意去冒险,他看着卖药郎手中的黄色纸包,咬牙说道,“我买,多少钱?”   卖药郎把药放在了白的手里,然后点头,“对于你来说,这份药很贵。”   “有多贵?”   “到了需要支付报酬的时候,你就知道了。”   卖药郎并没有给白用钱财买清这份药的机会,他重新背起药箱,朝着寺院走去。   白看着手中没有多少重量的黄色纸包,想要用力捏碎,却又在最后的关头止住。   “这份药有什么作用?”   “有什么作用,要看你如何使用,承蒙惠顾。”   卖药郎没有回头,叩响寺院的大门后,很快就有一位僧人把他迎了进去。   白神色晦暗的盯着手里可以说被强买强卖的药,没有说清代价的东西往往是最贵的东西,但这件东西卖药郎亲自交给自己的,如果丢掉不使用,那份未支付的报酬依然算在自己头上,他就更要慎重考虑了。   从触感上来看里面并不是常规的药材,而是混合的药剂粉末,其中混合了什么东西,白分辨不出来,只能判断出材料很特殊。   他犹豫了很久,把那份药收到了无限之国的角落里,而后也离开了清水寺。   烛火下,只有满架的绘马被风吹动着发出轻微的碰撞声。   “白,刚才怎么了?”   无惨是在看到卖药郎之前被白藏进无限之国的,他并不知道刚才发生了什么。   “刚才有危险。”   白看着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无惨,没有告诉他具体,却也没有编造什么理由骗他。   “连你也无法应对吗?”   “或许吧。”   无惨若有所思的点头,如果是白也应对不了的危险,那么他留在原地也帮不上白的忙,反而还会添麻烦。   不过他又有些担忧,在他眼里几乎无所不能的白都觉得危险的事情会是什么?   “如果真的很危险,我们就一起躲在无限之国里。”无惨认真的说道。   他的命和白的命都很重要,必须要保护好。   “嗯,我不会冒险。”   白盘腿坐在了无惨的对面,看着无惨的脸色说道,“今天走了那么多路,腿是不是累了。”   “是有一些。”   无惨伸手锤了两下自己的小腿。   突然传送到无限之国的时候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是他也知道这里不会有危险,只是一直站在房间里等待。   现在确定白没事,精神放松下来以后,才后知后觉发现今天走了将近一刻钟路的腿有些酸痛。   “腿伸过来,我帮你按摩。”   无惨迟疑了片刻,还是听话的按照白的话,从跪坐的姿势变成了双腿伸直,手撑在榻榻米上的正坐姿势。   隔着布料单薄的袴,白伸手捏了一下无惨的小腿肚。   没有肌肉,也没有力气,但是能够感觉出来腿上的皮肤非常细嫩。   无惨被白捏的小腿一阵深入的酸麻,让他撑在地上的手卸了劲,差点摔倒在地上。   “躺下吧。”   白把无惨的袴角向上挽了挽。   作者有话要说:  贴贴,捏捏~   感谢在2022-02-13 13:32:19~2022-02-14 10:06:2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鞘繼X覺羅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6章   无惨睁着眼睛躺在铺着榻榻米的无限之国里,仰望着上方颠倒的房间,咬着唇,眼睛有些失神。   此刻的他双腿曲起,袴角挽到了腿弯处,细长的小腿上缠绕着数根柔软的红色触手,它们松弛有度的在无惨的腿上揉按着。   大概是这样的按摩方式要比用手按摩全面的多,和无惨自己尝试用手去捏腿的感觉完全不同。   如果非要形容的话,就像人在一个地方蹲了很久乍然起身,腿会麻到失去知觉。   但是无惨并不是腿麻到失去知觉,他享受的是腿麻以后被触碰按压,从小腿处迸发出酸麻到骨子里,稍不留神就会喊出声的极致体验。   白手上握着无惨的脚踝缓缓转动,目光尽数落在无惨的脸上。   黑发的美人额上沁了些汗珠,手指紧紧扣着榻榻米,平躺在地上却仍努力想要向后仰脖子,露出颈间凸出的精致喉结。   再加上时而放大的瞳孔,粗重的呼吸,还是有了些血色的唇,都会让白的眼神变得幽深一分。   按摩到最后,无惨已经忘了自己的腿到底还酸不酸,他如释负重的呼了一口气,躺在榻上完全不想动弹了。   “今天还要药浴吗?”   白收回了自己的触手,又帮无惨把袴角放回去。   “今天太累了。”   “太累的话,我可以帮你做。”   ……   白没有等到回答,因为不用再强忍着被按摩时可能会发出的声音,无惨一句话说完就陷入了浅眠。   真的是,毫不设防。   也只准许在无限之国,在我的面前露出这副样子。   白透过无限之国看了一眼产屋敷家,夜里很静,也没有侍女打扰。   他横抱起无惨,轻轻把他放在了早就布置好的居室里。   既然今夜无人打扰,就留在无限之国休息吧。   在无限之国留宿一夜的无惨感觉睡得格外好,所以醒的也很早,不过无限之国中分辨不出黑夜和白天,所以他醒来的时候还懵了片刻。   “我在无限之国留了一夜?”   “睡得怎么样?”   无惨还没有离开过产屋敷家这么久的时间,不过现在看来,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的事情,反而休息的很好。   “睡得很好。”   白点头,“我送你回去。”   他收回了留在产屋敷家的肉偶,轻敲手指把无惨送回了本来的房间中。   偌大的无限之国又只剩了白一人。   他站在无限之国最高处的房间,俯视着摆放了各种日用品的诸多房间。   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越来越觉得自己一人站在这里有些无法忍受了呢。   ……   耳边的寂静变成了断断续续的蝉鸣,无惨深呼吸一口,拉开了门。   “少爷,有什么需要吗?”   “你叫什么名字?”   无惨看着眼前陌生的侍女,这并不是最近一个月服侍他的那个侍女。   “我叫琴子,少爷,裕美姐姐生病了,所以由我暂代照顾您。”   琴子似乎知道无惨想问什么,直接说出了答案。   无惨其实并不在乎身边下人的变换,在知道原因后便没有多问,走到门前的长廊下坐了下来。   “少爷,我去帮您准备餐饮,您是喜欢偏甜一些的口味,还是偏咸一些的口味?”   无惨转头多看了一眼琴子,因为以前并没有侍女特意的问过他这个问题,向来都是准备什么他就用什么。   “你的话很多。”   “因为我之前是在厨房帮工的厨娘,所以……”   “我没有让你开口。”   琴子不再多说,低着头匆匆离开了。   无惨莫名有些烦躁,以前也并不是没有人想要讨好他,但是他们无一不是带着目的的,比如想要赏赐,想要在他这里服侍的时候能够拿到什么值钱的东西。   而这个新来的琴子,显然有些不知好歹。   无惨坐在长廊下晒着温暖的阳光,院子里砍掉了紫藤显得有些空旷,所以又移栽了一株新的樱树。   无惨盯着被修剪的有些光秃秃的树冠,又回想起那只从紫藤上落下的绿色妖怪。   是花木容易招这些东西吗?   或许是他的视线太强烈,那棵新栽的樱树好像颤了一下。   然而再凝神看去,又什么都没有。   无惨一手覆在胸襟内的肋骨上,又往阳光下挪了一步。   “少爷,我帮您准备了团子和味增汤。”   琴子很快就端着托盘走进了庭院,“您每日服用药剂一定十分苦涩,团子是甜的……”   “闭嘴。”   琴子立刻噤声,小心翼翼的把托盘放在无惨身边,站在一旁不再出声。   无惨没有直接吃她送来的东西,而是端着托盘回到了室内,刷的一声关上门。   再肋骨确定食物没有问题后,他才慢慢的享用起来。   他是有一点喜欢甜食的,但是又不想自己的喜好被这种另类殷勤的下人知道,不想被用这种方式讨好。   但是她的确有一点说得很对,药剂实在是太难喝了。   无惨以为在叱责过后琴子应该知道自己的脾气,不会再说那些无聊的话,却没想到晚上送餐的时候,她依然叽叽喳喳了一大堆话,甚至还在吃完以后问,有没有哪里不满意的需要改进。   “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进来,不许多话。”   今天的晚饭也依然是甜的,或许是因为早上无惨用餐过后没有训斥琴子口味有问题,所以她便认定了无惨喜欢甜一些的东西。   到了无限之国,无惨就不再去想其他的事情,他不信琴子能把这种虚伪的事情坚持太久。   只是和白面对面坐着,又或者是泡药浴都是很不错的事情。   在之后的半个月里,只有安倍典予中途来了一次。   “产屋敷少爷看起来最近不错,不过我暂时还是没有办法。”   无惨听闻安倍典予好像把自己的事当成了主要的事来做,就忍不住皱起了眉,最近怎么不管侍女还是来客,都用这种奇怪的态度对待他?   以前可没有这种事。   他避开这个话题不想谈论,转而问道,“这棵樱树有问题吗?”   无惨其实一直惦记着樱树,但是知道白看不到那种生物,他也就没有在白面前提起这个问题,徒让他担心。   “这里栽种樱树比紫藤要合适很多。”   安倍典予笑着点头。   “那么,你为什么总是来这里。”   无惨话音一转,又一次问出了和上次相同的问题。   “唉,看来不说出来,你总是会有疑虑。”   安倍典予手中的蝙蝠扇一开,挡住了半张脸,“因为家中妹妹一直在惦念你。”   “我不记得见过安倍家的其他女子。”   “女子出行总是不能被轻易在人前露了真容,产屋敷少爷不必介怀何时遇见过。”   安倍典予说着,脸上就露出了一种让无惨有些不舒服的笑容,“我只是帮妹妹做她想做的。”   这句话的意思大概就是,我只是帮我的妹妹,与你无关。   “那么今日安倍大人已经看过了,请回吧。”   虽然得知了答案,但无惨也没有料想中应有的舒心。   安倍典予也不在意他变差的脸色,依旧带着满面的笑容,悠然的离开了无惨的庭院。   自安倍典予来到庭院起,从无限之国里由肉偶观察的目光就亲自换成了白。   他动过伪装成安倍家的人,偷学阴阳术的念头,然而在通过某些信徒了解过后,他才知道阴阳师掌握的东西委实很多,甚至还能观人面相气息,推测命途。   远比后世传承断代遗失后的阴阳师要强得多。   白不怕扮作安倍家的人被发现,他相信就算现在的阴阳师的能力很强,自己也有把握杀死他们。   但是如果在其他方面,比如他们道破了自己的身份,又或者是指使那种自己看不到的妖怪……   这些都不会对白造成什么影响,但却可能会对无惨造成影响。   即使可能是万分之一的概率,白也不允许无惨的身上出现任何问题。   “白,你心情不好。”   无惨在天黑后就来到了无限之国,现在他已经十分熟悉白的表情变化了。   虽然白平常笑的次数很少,但是不皱眉的话就是心情不坏,皱着眉就是有麻烦的事情,笑的话,当然是很高兴。   白看向无惨,那些烦扰的事情在无惨面前似乎也都变得微不足道起来。   又到了晚上啊。   “不会是因为要到盂兰盆节了吧。”   无惨盘腿坐在榻榻米上,手肘支在腿上,一手托着腮歪头看白。   白微微一怔,才想起来,临近八月中旬,的确是要到盂兰盆节了。   盂兰盆节最经典的莫过于往扮作恶魔的人身上撒豆驱邪了。   “你要用豆子往我身上撒吗?”   白也顺势坐在了无惨身边,挑眉问道。   “白,你不怕豆子吧。”无惨谨慎的问道。   “我怕豆子。”   虽说无惨是为了确认一下才询问白怕不怕豆子,但是他没想到白真的怕豆子。   于是他把藏在袖子里的锦囊又往里塞了塞,“既然这样,我就不撒你了。”   白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你很怕我被驱走吗?”   “没有,我只是……”   无惨话还没说完,一根红色的触手已经灵巧的从他的袖子里取过了那一袋豆子。   “我怕豆子味道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一起吃糖,看到这里还不点个收藏吗!   今天改了文名,我取名水平太烂了,如果宝贝们有更好的名字,请来拯救我!   列一下和基友一起想的,《无惨的奇妙之旅》《无惨的水仙之恋》《无惨:回到过去后我攻略了自己》《关于屑老板爱上自己这件事》   ……笑昏了   感谢在2022-02-15 18:06:21~2022-02-17 14:05: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不到好名字了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弱不禁风 45瓶;一只只小草莓 20瓶;季翮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章   “你是不是在戏弄我?”   无惨莫名有些气恼,扭过头去,却用眼角的余光看到那根血色的触手上长出了一张有着尖锐牙齿的嘴巴,在触手的配合下,把一小袋豆子都倒进了那张嘴里。   这还是他第一次见到白的这种形态,咯嘣咯嘣嚼着豆子的嘴巴看起来十分诡异,又因为在嚼豆子而有一种奇怪的丑萌感。   “害怕吗?”   吃完豆子的嘴巴在无惨面前晃了晃,能够看到里面比普通人还有细长一些的红色舌头。   无惨看着从白手上延伸出来,发出声音的,和他俊逸的脸完全独立出来的一张嘴巴,一只手压在了唇上。   “我害怕。”   无惨绷着脸,一脸正色的说道。   然后他把手指伸到了那张独立的嘴里,感觉到柔软而又湿漉漉的舌头舔了自己的手心一下,然后在自己的手指上缠了一圈。   无惨心脏突的一跳,他只是有一点好奇,才会想都没想的往那张遍布利齿的嘴里伸了一下,却没想到,藏在锋利后的内里是如此柔软,以至于他的脸上都涌上了一丝血色。   于是他也不想着再戏弄回去了,把刚才没说完的话一股脑都说了出来。   “我害怕你以后用这张嘴跟我说话,我会笑出来。”   白盯着无惨还没酝酿出笑意,就已经变成慌乱的神情开口道,“那我以后不用它们说话了。”   虽然是这么说着,那张被定义成以后不准说话的嘴巴又用舌头卷了卷无惨的手指才慢慢松开。   无惨赶紧把手缩了回去,上面还沾染着些许微凉的液体,一时让他的心跳得有些乱。   又,又变得奇怪了。   白应该是在开玩笑吧,或者说,鬼都喜欢这样?   刚刚那样,就是在假装鬼要吃人吧。   无惨也不知道自己在胡思乱想什么,他在产屋敷家的十几年都处在半封闭的状态,自然不会理解这种感觉为何。   他抬头去看,白的表情依然十分平静,丝毫没有因为刚才的事情发生变化。   那么这件事应该也就是稀松平常的事情,没有什么要多想的。   “无惨。”   “嗯?”   无惨立刻正色看向白。   “盂兰盆节再出去一次吧。”   “好!”   距离上次去清水寺,已经过了快半个月,能够再次出去无惨自然很高兴。   因为不知道平常白都在忙什么事情,所以他也不会主动提起自己想出去,这次由白主动提出来他自然不会拒绝。   无惨在泡过药浴后,就离开了无限之国回到产屋敷家休息。   再过一天,就是盂兰盆节了。   这是一个难得属于晚上的节日,在此之前,无惨都没有真正参与过盂兰盆节。   家中的仪式是请先祖送先祖,然而这种带着神秘色彩的祭祀没人会叫无惨出席,无惨也从不会主动要求参加这种听起来就阴气森森的活动。   至于外面的盂兰盆节是什么样子,无惨还没有见过,但是往年在宅邸中都可以听到街道上嘈杂的声音,热闹非凡。   到时候白会直接跟他一起走在街道上吗?到时候会不会被产屋敷家的人认出来?   无惨想着这些有的没的,很快就睡着了。   “少爷?”   室内的烛火依旧亮着,屋外传来了女子小声的呼喊声。   无惨在泡过药浴之后睡得总是很熟,做噩梦的次数也少了很多,根本就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声音。   次日无惨醒来的时候,琴子已经端来了饭食和药放在门前。   “少爷,夏日的时候最适合在门上挂风铃了。”   无惨隔着推拉门默默的喝药,不去理会一纸之隔又开始自说自话的琴子。   “我亲手做了一只风铃,挂在门前可以听到风吹的声音。”   无惨不想理会,也没有理会。   因为没有听到琴子和其他侍女一样在背后偷偷的议论他,所以就算她表面吵一些,无惨也没有直接把她赶走。   外面的天色还很明亮,距离天黑还有很长一段时间,不知道白会带他去哪里?神社,寺庙,还是街道?   叮铃——   门外传来了清脆的风铃声,无惨眼神微微一动,是有风吹来了吗。   现在的夏季已经快要过去一半了,过往他的门前没有悬挂过风铃,也不知道睡觉的时候会不会吵。   如果太吵的话,就把风铃摘掉。   无跪坐在室内,闭上了眼睛,从现在开始为了晚上的出行准备,小憩一会让精力更充足。   不过这一会小憩没有那么安稳,无惨睁开眼睛时发现安倍典予又一次来找他了。   “你怎么又来了……”   无惨用手扶住有些眩晕的头,说出口的话语也有些失真。   安倍典予把扇子合拢在手中,面上带着令无惨习惯性厌恶的笑容,嘴巴一张一合,却没有任何声音。   “你在……说什么?”   无惨感觉头晕的更严重了一些,想要问清楚安倍典予来这里的原因,却看到他摇摇头,转身离去。   “回来,说清楚……”   无惨想要抓住他,周围却传来强烈的失重感,惊惶中,他费劲的挣脱了梦魇,才发现自己刚才并没有醒,只是做了一个梦中梦。   是因为安倍典予这两天来过才梦到他吗?还是说因为保持着坐姿睡着了的缘故?   这样的状态会影响到晚上的出行。   无惨脸上带着初醒的萎靡困顿,脱掉外衣躺在了榻上。   这一次他没有再做梦,一觉睡到了太阳落山。   现在的他觉得自己精神状态非常好,就算是半宿不睡也没关系,在简单的用过餐后,无惨就直接到了无限之国。   白看得出来无惨的期待,今天没有去信徒那里,早早的就在无限之国等着他了。   “我给你准备了两份礼物。”   “给这次出行准备的吗?”   无惨有些好奇的看着白指尖轻动,一份托盘便呈在了他的身前。   托盘里是一套深蓝色的和服与一张表情夸张的面具。   深蓝色的和服比无惨壁柜中一贯沉闷的黑色要多了一分灵动,上面还绣着金色的枫叶纹路。   有些眼熟。   无惨转身就看到了白身上那件和自己完全相同的和服。   他脑海里一瞬间划过什么,而后思维定格,果然穿上平常没有的衣服,再戴上面具,就算走在街上也没有人能够把他认出来了。   无惨穿上了和服,又举起托盘里狰狞的面具。   “这个是能面具?”   怒目圆睁的面具嘴巴大张,脸上遍布着细密的血色,头上还有两根尖角。   好像还少了点什么。   “这是「真蛇」的能面。”   白又取出了一个真蛇面具,戴在脸上,看向无惨。   面具上缺少的东西是耳朵,因为真蛇什么也听不进去。   不过白并没有告诉无惨这一点,无惨对能面了解的也并不多。   其实选择这个面具的初衷是因为白现在想到了自己的状况,还有无惨的状况。   他们两个正像真蛇,去掉耳朵,除了自己以外任何人的话语都不去听,不去信。   白帮无惨把面具的绳子系好,拉住了他的手。   “准备好了吗?”   无惨回握住白的手,“准备好了。”   两人的身形消失在无限之国,再次出现时耳边已是熙熙攘攘的人声。   抱着一份期待,无惨睁开眼睛,入目的便是烛火照耀下连绵不绝的朱红色鸟居。   “是神社?”   “是稻荷神社,祭典快要开启了。”   虽然这么说着,白却并不急,在鸟居下行走的人很多,所以他们出现在偏暗一些的地方也没有引起注意。   稻荷神社是大部分贵族公卿才有资格来参拜的神社,无惨注意到了他们身上的衣服都很华贵。   不过显然看人不如看风景,无惨只是一眼扫过周围人行进的方向,便和白顺着人群一起向前走去。   每一座鸟居的柱子上都雕刻着建成的日期,无惨一路走过,数过了一百多年的年份,神社便出现在了视野中。   狐狸神像端立于神社正门两侧,因为盂兰盆节开始的缘故,神社点亮了比往常更多的烛火,能够让人在夜色中也看的十分清楚。   祭台上的巫女神态端庄,手持御币在神前起舞,祭台前的火盆里燃烧着熊熊的火焰。   只有一点因为初见正式祭台上的神舞而产生的兴致。   类似的神舞无惨在产屋敷家时也见过,不过就算舞得再好看,也没有办法让他的身体好转,久而久之,无惨就对仅用来给人助兴的神舞没有什么想法了。   无惨在看祭台,而白在看无惨。   白察觉到了无惨的兴致不高,“我们去下一个地方。”   “喂,你们怎么带着鬼面出来了?还没有到撒豆驱邪的环节?”   站在无惨身前的一人突然回头,被他们戴的能面吓得后退一步,随后大声指责。   叱责的人引得周围的人都看向了无惨和白,无惨抓着白的手紧了一些。   白也反手抓的更用力了些,带着无惨逆着人群,小跑着破开了一条路。   耳边的声音变得有些遥远,无惨看着比自己快半步,白发在小跑中向后飞扬的白,心脏跳得有些快。   他们一路挤出人群,跑到了一棵视线死角处的大树后,身影一起消失。   “人呢?真是没有礼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2-17 14:23:20~2022-02-18 18:11:5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一只只小草莓 5瓶;呵呵答、甜柠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8章   无惨双手扶着膝盖,喘的有些厉害,身边是和他一起回到无限之国的白。   神社的祭典没有很吸引人,但是和白一起在祭台上巫女的注视下,和白一起穿过人群奔跑很紧张,也很刺激。   无惨的心脏第一次不是因为愤怒又或者生病的原因跳这么快,而只是因为畅快的奔跑了一小段路。   从来没有人,这样护着他,隔绝了世界以外的其他,带着他去玩,去跑,去跳。   那一刻无惨甚至忘记了自己其实身体很虚弱,他可以拥有任何普通人可以拥有的东西,可以去参加祭典,也可以顶着别人的抱怨一路在人群中肆意穿行,不再是从别人的口中听外面的景象如何,而是和白一起欣赏这个热闹的夜晚。   “还要继续吗?”   “我已经,休息好了。”   无惨直起腰,束好的头发都因为刚才的跑动而变得散乱了。   “稍等一下。”   白解开了无惨脸上的面具,那张藏在面具下的脸就露了出来。   无惨带着些弱气却又俊秀的脸上是完全不同于往常的神采,紫眸晶亮,纯粹干净的似乎能够映照出世间所有的美好。   他太美了。   只能属于我,也只会属于我。   白戴着的面具掩盖住了自己的失态,也挡住了那份偏执。   他还没有想好应该如何去面对这种愈陷愈深的情感,更没有想好应该如何去告诉无惨。   白扶着无惨的肩膀,尖锐的指甲收起,苍白的手指滑过无惨略微蜷曲的黑发,触碰到带着体温的发根,把他散乱的头发重新束在脑后。   无惨感受着帮自己梳理头发的白,眼神乱飘。   仿佛被触碰的不是头发,而是灵魂。   真奇怪啊……好像比刚才跑过人群还要高兴一点。   然而头发梳理的过程很短暂,不待无惨想明白这种感觉是什么,白就帮他重新戴好了面具。   “出发了。”   ……   再次出现时两人已经不在神社里了,而是出现在一条街道上。   稻荷神社限制了参与祭典之人的身份,所以里面的人虽然多,但是都还顾及着贵族的礼节,远没有一条普通的街上人更多更热闹。   白拉着无惨从一条拐角里走出来,街道上有不少点着烛火的小摊,有卖吃食的,也有卖一些其他盂兰盆节相关物品的。   “百鬼夜行了!”   一队打扮各异,提着灯笼戴着面具的妖怪从街道一段大摇大摆的走过来。   周围的行人纷纷贴至街道两旁,让这队妖怪先通过。   他们的脸上并没有害怕,反而很兴奋,一边呼喊着一边朝“百鬼”扔豆子。   白反手一掏,那袋曾经从无惨手里抢来,吃光豆子的锦囊又递回了无惨手里,里面重新装上了满满的豆子。   无惨看了一眼锦囊,而后伸手抓出一把豆子放在了白的手心。   “给我吃?”   白的手心裂开了一条缝隙,悄无声息的把无惨递过来的豆子都吞了下去。   “不是给你吃。”   无惨有些气恼的拍了一把白吃完后又恢复原样的手,再左右看看,确定没有人发现这边的异样。   “我知道了,再来一次吧。”   虽然戴着面具看不到表情,但是白此刻的声音很正经,无惨也就又抓了一把豆子递给白。   像是知道无惨想说什么,“无限之国没有那么多豆子,只准备了你手里那么多。”   无惨勉强接受了这个理由,耽误了这片刻,百鬼夜行的队伍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前。   无惨赶紧又从锦囊里抓了一把豆子,匆匆撒出去。   不过或许是因为力道没有用对,只砸到了距离他最近的两只鬼。   “力气太小了。”   白站在无惨身后说道。   不待无惨开口,白就把刚才讨来的一把豆子又放回无惨的手心,抓着他的手背举起来。   “要这样才能砸到更多鬼。”   白贴着无惨的后背,带着他的手向着远处一抛,成片的豆子从他们的手心里挥洒出去,像落雨一样砸到了过半数量的鬼。   “我知道怎么撒。”   无惨莫名又觉得自己矮了一截,转头想要让白放开,却因为两人离得太近,两张面具咔的一声撞在一起。   虽然并不算疼,但还是让无惨愣了一下。   百鬼夜行的队伍贴着他们走了过去。   无惨把手从白的手里挣出来,又从锦囊里掏出一把豆子撒向了路过的百鬼。   游行的百鬼队伍并不长,把锦囊里的豆子都扔完,队伍也就要过去了。   无惨定定的看着形象怪异的百鬼夜行,从刚才撞了面具后,心头就一直压抑着一种奇怪的感觉。   “怎么了?”   看到无惨一动也不动的盯着那支逐渐远去的队伍,白也看过去,却什么都没发现。   在无惨的视线里,百鬼夜行队伍里的一人却突然对着他转过了头,露出一张没有五官的脸。   那不是人扮作的“鬼”,而是藏在人群里真正的鬼。   “百鬼夜行,真的有鬼。”   无惨脸色有些白,刚才是那只“鬼”从他们身边走了过去。   白闻言皱起了眉,凌厉的目光反复扫过去,却依旧是看不到。   “它过来了吗?”   “没有,已经走远了。”   无惨摇头,虽然不知道那只真鬼为什么没有过来,而是混在一群扮鬼的人类中间,但是他已经不想在这里继续待着了。   白也不想停留在这种有自己掌控事物之外的东西出现的地方,他拉着无惨又往小巷里走了一些,两人的身形就已经出现在了几里之外的鸭川旁。   虽然撒豆驱邪遇到了真正的邪物,但是盂兰盆节还只是开始的第一天,他们还有很多东西没有去看,如果这次出行的最后只记得真见了鬼,想来以后回忆的时候也不会愉快。   所以白又带着无惨来到了鸭川边,这里还有一项温和的活动,放水灯。   往日里黑黝黝的河面此时已经被上百盏水灯照亮,小小的木筏上面托着方型的灯罩,橘色的烛火带着温暖的光芒,也就照亮了一小片冰冷的河水。   一盏接一盏的水灯漂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流飘向远方,也为这条奔涌的河流照出了一条温柔的光路。   水边的风驱散了夏季的炎热,无惨眼里映着满目的光芒,感觉夏日都变得宁静了许多。   河边还有人在陆陆续续的往水中放着水灯,灯罩上有的写了写对已逝之人的话,有的则是自己期盼的愿望。   灯入水中,自己的心意也就在烛火里,带给了远方的倾听之人。   拥有无限之国的白就像是一个万能的宝库,他和无惨并肩站立着,手里已然出现了一盏制作好的水灯。   “要写字吗?”   看到递来的灯和笔,无惨接过水灯,“我上次的绘马怎么样了?”   白失笑,没想到又让无惨想起之前在寺院里的事,他摘下了面具,“已经挂好了。”   来这边放河灯的人很少有贵族公卿,他们会举办专门的宴会,不会在盂兰盆节第一天就放河灯。   至于绘马的事情……虽然不是他亲自挂上去的,但是他确实看懂挂上去了。   无惨点点头,不过却没有取过笔,而是直接找白要来火折子,点燃了手里的水灯。   “没有什么想要说的话吗?”   “没有需要向河对岸的人传达的消息。”   无惨看向白,如果有的话,直接告诉白就好了。   “我陪你一起放一盏。”   白准备了远远不止一盏水灯,他手中一翻,一盏同样点亮,也没有书写任何愿望的水灯出现在了他的手里。   无惨蹲在河边,轻轻把手里灯罩崭新的水灯推向河面。   重要的其实不是灯上写了什么,而是完成放水灯这一系列活动产生的乐趣。   白跟着无惨一起把手中的灯放入水中,宽阔的河面上就又多了两处被照亮的地方。   无惨的视线落在被烛火照亮的一小块江面上,隐约想起自己好像在什么时候也这样站在水面前。   然而江上有风,水边的倒影一直被水波所打碎,所以看了片刻他也没有想起来自己为何会觉得熟悉。   半晌后,无惨才说道,“我们回去吧。”   “好。”   之后的一切都和平常没有什么两样,药浴,回产屋敷家。   无惨轻舒一口气,脱下白送的那件和服,放在了壁柜的最深处。   不知道下次游玩又是什么时候了。   在无惨睡下后,门外又传来了阵阵风铃声,不过声音要比在白天时要沉闷许多。   在无限之国中看着无惨的白敏感的睁开眼睛,代替了肉偶的视线。   什么时候产屋敷家夜里多了这种声音?   他从无限之国走到了无惨的居室,看了一眼无惨在睡梦中蹙眉的模样,轻声推开了居室的门。   侍女并不在庭院里,白抬头循着声音看去,一只黑色的风铃挂在房檐上,不时随着风的吹动发出声响。   这个铃铛是什么时候挂上去的?   白可以肯定昨天之前都没有,他手臂骨骼延长,朝着那只风铃抓去。   入手的并不是金属的质感,而是不应该在夏季出现的极寒低温。   白的眼神微变,他没有抓到铃铛,因为有什么看不到的东西阻隔在了铃铛的外层。 第19章   看不到,眼睛无法捕捉……   白的额头上有青筋浮起,继续用力碾压着风铃和骨鞭之间的那个“东西”。   然而那样东西却像水一样从缝隙中划走,巨大的力道一下将风铃捻成了残破的碎片。   无从判断那个东西去了哪里,也无从判断它到底是什么。   白身上延伸出的骨鞭收回,刹那间面积更大更具有覆盖性的红色触手遍布了庭院的所有地方,甚至覆盖在了无惨身上。   没有,到处都没有,气息也感应不到。   白直接把无惨从睡梦里轻柔的放在无限之国,而后向着产屋敷家其他的庭院走去。   正厅前的火盆里还有残余的火星在燃烧,矮桌上供奉着看起来有些压抑的排位和扎了木签的黄瓜。   黄瓜意味着祖先乘马车快快赶来,茄子是牛车送祖先慢慢离去,而这里只有请祖先,而没有送祖先。   白已经太久没有过盂兰盆节了,以至于有些盂兰盆节相关的事情他都要忘记了。   盂兰盆节的时候请先祖必须要送先祖,而屋檐,室内都不应该悬挂风铃。   摇摇晃晃的风铃只会吸引着过路的游魂停留。   而无惨的体质根本承受不了和这种“先祖”共同相处。   白可以确定,这一定是来到这里的产屋敷家某人做的,从先前侍女直接刺杀,到更换药剂,杀不掉无惨就再换一种方式。   如果不是他恰好听到风铃声发现了异状,无惨甚至有可能被悄无声息的杀死。   一想到这种可能,他和无惨的存在都会消失,白就气的身体微颤,隐隐之中束缚住他的枷锁也离得越来越近了。   如果找不到根源,那么从后向前逆推,总归能找到一些痕迹。   白把供奉着的牌位尽数拂落在地,走在被血色铺盖下安静的仿佛空无一人的产屋敷家宅邸中。   能够每天和无惨接触最多的,就是那个名为琴子的侍女。   白径直走向下人休息的侧院,五官稍微变动,组合成了一张平凡普通的脸。   他静静的站在还透着烛火光亮的推拉门前,听着里面传来女孩子小声的议论声。   “琴子今天回来的很早,是不是已经厌烦照顾少爷的差事了?”   “我觉得少爷脾气没有那么坏。”   “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不要乱说,其实只要在餐食的口味偏甜一些……”   “居然是因为这种事情?”   琴子垂着头,有些出神。   是啊,无惨少爷其实没有传闻的那样暴虐,那为什么,自己还做了那样的事呢?   不知不觉就……   她摇了摇头,连同那些稀薄的惭愧和不忍也一起甩掉,“我继续去给无惨少爷值夜了。”   “知道了,回来的时候不要弄出来声音。”   琴子走出门,一步踏到院子就陷入了脚下软腻的猩红中。   不明物体堵住了她的嘴巴,让她连惊慌的呼唤都无法做到。   “你清楚自己杀人了吧。”   不管是天上还是地上,入目之处皆是一片赤红,琴子惊恐的看着突然出现在她眼前的男人,拼命摇头。   男人的声音醇厚平和,她却感受到了压抑到极致的恐怖。   “是谁让你这么做的,还是说,你自己也不记得了?”   琴子眼里涌出大颗泪水,似在祈求。   “接受了这份暗示,甚至连杀人的愧疚都没有了吗。”   白红梅色的瞳孔缩的极小,让动都无法动弹的琴子抖得更加厉害。   白没有听琴子的话,而是从她的每一个反应和表情里读出了答案。   产屋敷,好一个产屋敷,因为要杀的人是「无惨」,所以被他暗示过动手的人,就连后续可能会产生的心理问题都消除了。   杀死家中少爷这种事情,应该会愧疚到想要以死谢罪吧。   “以后也都不会有人敢用这样的家仆做事,你的名声会连累到所有关系亲近的人。”   “去把你的罪行告诉所有人,被所有人厌弃的你已经没有了活下去的念头。”   杀人理应偿命。   白倏然想到这条律例,却又因为过去从未把这条律例放在眼中,而产生了轻微的矛盾感。   他慢慢放开琴子,看着她的眼神变得空洞,重新走回来时的屋子。   “我,我不应该在盂兰盆节的时候想要借机暗害少爷。”   “啊,琴子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吓我一跳!。”   “我被鬼迷心窍了,我不应该对主家这样,我罪该万死。”   “琴子,你在说什么谋害少爷?你现在的样子好可怕。”   琴子没有理会其他人的议论,恍惚的又离开了这里。   ……   第二日无惨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不是在产屋敷家,而是在无限之国。   “白?”   无惨坐起身,看到了对面房间颠倒站立,在给草药分类的白。   他的记性还不会差到忘记昨天在哪里睡下,出现在这里一定是在他睡着后发生了什么。   白放下手中炮制好的药材,从两相望的倒立变成了无惨身边的正立。   “昨天晚上又有人,想要杀我吗?”   “我已经处理好了。”   无惨双手攥着被褥,说不上心中的感觉究竟是后怕,亦或是疲惫,怨恨。   “是琴子?”   “是,出去之后你只要说什么都不知道就好了。”   其实无惨没有那么在意,但他偏偏没法和往日一般,放空心思不去想。   果然,就算前面再怎样讨好,也都只是伪装。   “无惨,看着我。”   白在无惨身边蹲下,凝视着他明显没什么精神的紫眸。   无惨也听话的去看白,去看那双宛如兽瞳的红梅色眼睛,在里面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倒影。   “我们约定过,不要看其他人,只相信我。”   白张开双臂,把无惨单薄的身体抱在了怀里。   “我只相信你。”   无惨的下巴靠在白的肩膀上,脑海中依然是那双红瞳中映出的影子。   离真相好像又近了许多,堪堪摸到了轮廓。   “你只需要我。”   白的身后蔓延出了无数赤色的触手,把两人包裹在其中,在无限之国里隔绝了所有外来的视线,又很快放开。   “回去吧。”   白轻轻放开无惨,看着他脸上还有些错愕的神色,用与往常一般无二的声音说道。   “好……”   无惨眼神里还透着茫然,就被白轻轻送出了无限之国。   他独自坐在榻榻米上,伸手抚摸着唇瓣,那种熟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了。   “少爷,少爷您没事吧。”   一个杂役匆匆的推开了无惨居室的门。   “滚出去。”   无惨仿佛如梦初醒,在杂役闯进来后脸色立刻阴沉了下来。   “是……”被吓到的杂役又退出了房间,但是要说的事情没有说完,只得隔着门继续询问无惨。   “少爷,琴子昨天晚上到处说要谋害您,然后快到早上的时候,同值的侍女才发现她跑了。”   “我昨天没有听到什么动静。”无惨按照白的话说了出来。   “您没事真是太好了。”   “她跑了是怎么回事?”   “不知道是不是发了疯,趁人不注意的时候逃出产屋敷家了。”   杂役把知道的事情都如实告诉了无惨。   “逃出去?”   无惨不知道白如何惩罚琴子,但是却突然觉得“逃”出去这个形容有些好笑。   产屋敷家已经变成一个连侍女都想要逃出去的牢笼了吗。   “我已经知道了。”   无惨站起身推开门,看着跪坐在门前的杂役,“你可以去向家主回禀消息了。”   “是……”   无惨站在门前看着杂役又匆匆离去,身后的推拉门却悄然露出了一道缝隙。   “无惨。”   白的声音出现在无惨身后。   “白?现在还有阳光。”   无惨想要转身,一只手却按在了他的腰上。   “不要动,也不要转身,太阳会晒到我。”   无惨顿时身体绷紧,不敢再动了。   他的影子正好挡住了照向门缝的阳光,给躲在门内的白投下了一片阴影。   “你怎么突然出来了?”   “我出来看你是不是还在想那个不相干的人。”   “我没有想。”   无惨强忍着想要回头的欲/望,无法想象现在的白脸上究竟是什么表情,才会说出这种好像在耍赖一样的话。   “你生辰快到了吧,无惨。”   “你怎么知道我生辰要到了?”   无惨有些惊讶,自己明明从来没有提过。   “我当然知道,到时候我会送你一份绝对想不到的礼物。”   “什么是我绝对想不到的?”   白倏然收手,没有回答无惨的问题就回了无限之国。   “少爷,新的侍女下午就会过来。”   方才离去的杂役又跑了回来,看着无惨没有什么表情的脸,多余的话又都憋了回去。   无惨坐在庭院的长廊前,闭眼沐浴着晚夏的日光。   等到盂兰盆节过去,也就差不多要到秋季了,他正是在那个万物凋零的秋季出生的。   不被抱有什么期待,也没有多少生机。   不过今年是不同的,今年他背着所有的人完成了元服礼,还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和白一起去过了寺院和神社。   为什么白会对他这么好呢?   无惨睁开眼睛,又一次摸上自己的唇,就快要清晰的找到被隔阂起的答案。   作者有话要说:  呜呜开完药提前回来了,头发又剃了   感谢在2022-02-18 18:13:04~2022-02-20 21:25: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星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喵娘、未央 10瓶;想不到好名字了、雷鸣之切、53959213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0章   之后的日子里,白再也没有让无惨晚上在产屋敷家休息过,而是全部用肉偶代替躺在了那里。   无惨对此没有什么意见,在无限之国睡得反而要更好一些。   蝉声渐消,温度也随着一场又一场的秋雨逐渐转寒,院里落满了枯黄的樱树叶子。   因为天气转凉的缘故,无惨本来维持了好些日子稳定的病情伴随着咳血又加重了。   不过因为这是每年都会发生的事,无惨并没有太多意外,反而因为今年有白陪着,脾气也比以往要好得多。   本来在传出琴子发疯跑掉这种消息以后,照顾无惨已经成为了一件苦差事,然而没有办法被安排来的新侍女却发现,无惨除了需要每天送饭送药,基本不让侍女多待后,倒是变成一份让人羡慕的美差了。   没有侍女时时看着的白也不在白天待在无限之国了,就像是回到了当初才见面的时候,没有人就留在居室里陪着无惨。   “白,你到底准备了什么?”   临近生日,无惨坐在榻上依然对于白神秘的礼物十分期待。   “已经等了这么久,不急这三日。”   生辰的礼物总是在生辰时打开,才会收获最大的惊喜。   无惨撇过头,往年的生辰他会收到的只有产屋敷家主给他送一些用得到或用不到的珍惜药材,只因为是白,他才会那么想知道。   “我出去晒太阳,再过几天冷了就不适合出去了。”   “去吧。”   白给无惨披上了一件厚实的衣服,看着他赌气的扶着墙走出居室。   因为前两天才下过雨的原因,庭院中还有些潮湿,太阳也不是那么好,无惨没有像往常一样坐在长廊里。   他踩过还有些积水的地面,站在庭院中,望着几乎落尽叶子的樱花树。   秋季虽然是万物凋零的季节,但温度反而是最适宜的时候,没有春季万物生长播撒种子时带来让肺部不适的空气,也没有夏季好像随时要燃烧的温度,更没有冬季冰冷到好像要让人一睡不醒的寒气。   如果不是出生在秋季,就算努力挣扎着在被葬入棺材时发出哭声,恐怕也不会有机会活下来吧。   无惨又向着樱花树走了两步,白,白又是怎么做到和其他人不同,完全理解了他的心情呢?   无惨站在樱花树下,向着空中伸出手,苍白纤细的手指中透出不太强盛的阳光,终于击碎了屏障,把这份从初遇时便埋下的感情还原。   「你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   我毫无缘由的信任着你,因为……   因为……   无惨眼睛倏然睁大,眼泪毫无征兆的顺着眼角滑落。   「赎罪吧,无惨。」   那道声音似在耳边响起,又似在心中响起。   无惨晃了晃,身体沉重的倒在了樱花树前。   一截干枯的树枝洞穿了他的胸膛,染红了雪白的里衣。   「你会变成为祸千万人的恶鬼,所以,去,死,吧。」   鬼……白鬼,在哪里?好痛。   跪在苍白阳光下的黑发少年嘴角缓缓溢出一道血迹,他太弱了,弱到受到一点普通伤害就会承受不住,仿佛一片深秋的叶子,被风轻轻的一吹就会枯萎凋零。   身体被抽空了所有力量的无惨仰躺在地上,素来干净的衣衫上沾染了脏污的泥土。   眼泪止不住的从那张无法闭合的眼睛中涌出,却逐渐失去温度。   我不想死,我想要努力的,活下去……   但是,真的好冷,好孤独啊。   产屋敷无惨无神的凝望着不知何时起变得灰蒙蒙的天空,嘴巴无声的张合。   「无惨。」   「Muzan」   还想再看到你一面。   天上好像下雪了,周围一下子变得好冷。   我再也没有机会见到你了。   太阳不知何时隐没了踪迹,天上的雪越下越大,覆盖了地面上所有的污秽,也洗掉了无惨身上沾染的所有污秽。   藏在他衣襟里的肋骨掉在了地上。   “无惨。”   鬼舞辻无惨一路踩过纯白无垢的雪地,跪在了产屋敷无惨的身边。   他伸出带着血红疤痕的手掌,轻轻拂落了无惨睫毛上的雪花。   他依然直勾勾的望着天空不愿闭合,雪花在那双晶莹的紫色眸子里结出了一层薄冰。   对不起,不该一直想着等生辰时再送出那份礼物……   对不起,不该最后一次分开时都让你赌气……   对不起,没有治好你的病……   对不起,没有一直陪在你身边……   对不起,没有保护好你……   对不起,最后让你感到寂寞了……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灵魂仿佛像被割裂一般痛苦,鬼舞辻无惨的手臂上裂开了一条伤痕,鲜红的血液滴落在产屋敷无惨的胸前的伤口上。   就算是悖论也没关系,只要你能醒过来,求求你,醒过来……   我也很寂寞。   鬼血把产屋敷无惨的衣服全都浸成了血色,然而就算鬼血再如何渗透,如何挽救,那双紫色的眼睛依旧怔怔的望着天空,没有恢复一丝活力。   对不起,最后还把你的衣服弄脏了。   透明的冰块封住了产屋敷无惨的身体,也永远让那双空茫的眼睛停留在了此时。   他在哭,他还没有过十七岁的生日,还没有看到新一年的到来,还未在短暂的生命中绽放过一次。   灵魂中的伤痕远比被太阳灼伤到,被日轮刀切碎过的痛一百倍,一千倍。   深秋的大雪仿佛要将整个世界都深深埋葬,所有曾经的不可见之物都在雪地中无所遁形。   鬼舞辻无惨怀中被冰封存起来的无惨消失在庭院中,他慢慢的站起身,脸上分明没有流泪,却悲伤到让人觉得,漫天的大雪就是他的眼泪。   “我已经完成了我的使命,从此鬼王就要消失了。”   站立在樱花树身中的阴影时隐时现,就连说话时的声音也古怪而曲折,不像是一个人,而是许多人。   那团影子讥笑着,“这就是鬼杀队的意志,恶鬼灭杀。”   “他只是一个人类。”   鬼舞辻无惨的喉间似乎在泣血,然而那团影子却根本不在乎。   “他是人类,但你不是,你是谁——你是鬼之始祖。”   “呵呵哈哈哈,因为你的存在,他必须要死。”   “产屋敷家罪恶的源头务必要铲除……”   “闭嘴,闭嘴,闭嘴——”   「我」死去了。   鬼舞辻无惨的表情从开始的平静到最后暴怒的吼出来,坚实的冰块从樱花树根处蔓延,把这团为了杀死无惨把自身与树联结到一起的怪物全部冰封。   在雪地中只是隐约能看到的影子在冰块里变得清晰起来。   有着数张模糊面孔的阴影在冰中颤抖着,想要脱离而又不得其法。   “不要吵到他。”   “不要吵到我们。”   整棵枯败的樱花树连同树中的阴影一起碎裂,化作一地齑粉。   然而有些失去的,却再也无法回来了。   已经无需为了规避那份说不出的名字而使用白这个身份了。   「我们」才相遇了只有四个月,甚至连春日的繁花盛开都没有一同看过。   「你」就独自留在了这个没有生机的季节。   我知道的,「我们」都讨厌这样的季节,因为「我们」是一样的厌恶死亡,一样的渴望活着。   那是从来不会为人所理解,所听到,从灵魂之中呐喊出的声音。   然而镜中之花悄然凋零,水中之月无声破碎,对影残缺,鬼舞辻无惨的世界里就再也没有了完整的灵魂。   他在雪地中长立着,身上落满了融化不开的雪。   冰雪再冷,却也不及心中的寒冷。   鬼舞辻无惨浑身无一处不在剧痛,就连身体都变得有些虚幻。   是我做错了吗?   鬼舞辻无惨的一生,皆是求而不得。   现在再去想这些似乎已经毫无意义了。   他回到了无限之国,冰封的棺材中,产屋敷无惨仍然大睁着眼睛,神情悲戚。   鬼舞辻无惨隔着冰层,伸出手去触摸他的脸。   “对,就是这样,看着我。”   “你的世界里,只能有我。”   像是累极了一样,鬼舞辻无惨慢慢的趴在了没有温度的冰棺上,直到世界都陷入黑暗。   无限之国外的世界天塌地陷,而亮着昏黄烛火的无限之国内却是一片安静祥和。   鬼舞辻无惨深深的蹙着眉,仿佛陷入了某个痛苦至极的梦魇。   他身下伏着空荡荡的冰棺,就连指尖和发梢都凝结了碎冰。   在许久许久之后,久到鬼舞辻无惨以为自己不会再次醒来的时候,他却偏偏又一次睁开了眼睛。   “无惨?”   他惊惶的看着身边只剩下一个空壳的冰棺,却找不到那个熟悉的人。   “无惨!”   “无惨!”   他像一个疯子般在无限之国中大声呼喊着自己的名字,或者是另一个自己的名字,却根本没有得到回应。   你去了哪里……   鬼舞辻无惨疯狂的在无限之国寻找着,然而最终寻到的却只有一份从没打开过,剂量却少了许多的药粉。   “是你!”   他骤然想明白了什么,直接离开无限之国来到了清水寺。   卖药郎一定知道什么,他一定知道无惨去了哪里。   作者有话要说:  伤心欲绝   感谢在2022-02-20 21:25:50~2022-02-22 18:00: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沐熙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1章   鹅毛般的大雪铺天盖地的下着,似乎要将世界湮灭。   鬼舞辻无惨踩过及膝深的雪,用力敲打着清水寺的大门。   他按捺着焦躁中夹杂着几分期许的心情,却又不得不念及卖药郎而强忍住破门的冲动。   “……请问施主有何事冒雪前来?”   推开寺门的僧侣略有些吃惊的看着鬼舞辻无惨如雪一般的白发。   “卖药郎在这里吧?我要找他。”   那急切到不似正常人的神情和密布血丝的眼睛让僧侣忍不住后退一步,“施主,这里是寺院,没有卖药郎。”   “你们忘了吗?两个月前的晚上,他曾经来这里借宿。”   “清水寺入夜后便不会接待留宿之人。”   僧侣把寺院的门又合拢一些,“施主身上执念太重,莫要着魔,请回吧。”   朱红色的院门又在无惨面前合拢。   落雪吸收了天地间的声音,无惨从未感觉到周围如此安静过。   卖药郎的气息根本无法感应到,而无惨也从看门僧的身上看出来,他没有撒谎。   但是两个月前,他分明亲眼看到卖药郎来了清水寺,与他做出一分代价不明的交易,然后留宿于此。   那时候他背着无惨,在寺院前写下绘马,夏夜的空气还有一些炎热。   夏夜?夏季?   无惨突然怔住,抬头仰望着漫天纷纷扬扬的大雪。   关于冰雪的血鬼术是他在无惨被杀之后急怒中打破的第二道枷锁,但是刚从无限之国中出来的他,根本没有用出如此大范围改变天气的血鬼术。   被忽视的信息突然变得清晰起来。   现在是冬季,只有冬季才会下这么大的雪。   冬季之前的两个月是秋季,而不是他曾经看见卖药郎的夏季。   鬼舞辻无惨看向自己如雪一般苍白的手掌,身上没有痛楚,也没有陷入昏睡前那般异样的虚幻。   从清水寺和僧侣的衣着来看,这里还是平安京时代,但是他到底在无限之国中睡了多久?现在又是什么时间?   鬼舞辻无惨没有回无限之国,也没有在雪地里快速行进,而是顺着清水寺前,曾经背着产屋敷无惨走过的阶梯,在雪地中一步一步慢慢的走下去。   自从拥有了力量后,他就再也没有走得这样漫过,慢到走出几步,身后的脚印就被大雪重新覆盖。   如果是卖药郎的那份药保住了自己的性命,那么,为什么不能也护住产屋敷无惨呢?   未知的代价,又要如何才能填补?   鬼舞辻无惨淌着越来越深的雪漫无目的的行走着,天空中没有太阳,街道上也没有人。   周围的一切他应该都是熟悉的,可它们在雪中的样子却如此陌生,陌生到让无惨产生了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人的感觉。   冬日的夜晚来的总是格外的早,不过这一次却没有任何的喜悦,无惨看着陆陆续续亮起了橘色的烛光一栋栋房子,缓缓在一座宅邸前停住。   他又回到了产屋敷家。   不引人注目的避过所有的佣人后,鬼舞辻无惨站在了产屋敷无惨的庭院中。   其实下雪的时候远没有雪化的时候冷,但是在雪花不间断飘落下的时候,空气中的气味也很容易被掩盖。   直到走到近前,鬼舞辻无惨才嗅到了被隐藏在落雪后一丝极淡的血腥味。   那份味道是如此的记忆深刻,如此的魂牵梦绕,如此的不可思议。   鬼舞辻无惨瞳孔收缩,先前在雪地中漫步的速度已经不再得见,他几步冲过去,拉开了那扇熟悉的门。   “无惨!”   鬼舞辻无惨失神的站在门前,看着从被子中半坐起身的少年。   “什么人……咳咳……”   产屋敷无惨的手着嘴,指缝间溢出的鲜血滴在了被子上,黑色微卷的碎发下一双紫眸阴鸷的看向突然闯入的陌生人。   从门外灌进室内的寒风让他的身体忍不住瑟缩了一下,痛苦的咳嗽声不断响起,仅仅是听着就让人感觉要无法呼吸了。   意识到自己不应该就这样敞开门说话的鬼舞辻无惨关上了门,上前抓住了产屋敷无惨的手腕。   比冰雪的温度要高,有脉搏在跳动,有血液在流动。   “你是……哪里来的无礼之徒。”   产屋敷无惨神情恹恹的看着突然闯入到自己的居室,身上还积了许多雪的陌生人。   如果是往常他一定暴怒的叱责着,并且让杂役来把这个流浪汉赶走,但是今天的他实在是太难受了,呼吸间胸腔都在疼痛,提不起一丝力气去大声说话。   鬼舞辻无惨把产屋敷无惨额前的碎发别到耳后,用手帕一点一点的擦去了他嘴角的血迹。   “我……我不是无礼之徒,你生气了吗?”   你是不是还在生气,我没有保护好你?   鬼舞辻无惨小心翼翼的回答着产屋敷无惨的问题。   出乎意料的是,产屋敷无惨紫色的瞳孔突然放大,仿佛是被鬼舞辻无惨的话震住了,一脸不可置信。   他把自己的手从鬼舞辻无惨的手中抽出来,脸上的表情突然变得阴郁。   鬼舞辻无惨就那么跪坐在榻榻米上,看着产屋敷无惨抱着暖炉,给自己拉上被子,背对着他蜷起了身子。   鬼舞辻无惨活着,产屋敷无惨也活着。   只要活着,都没关系。   产屋敷无惨搂着暖炉,却怎么也无法驱散四肢的冰寒。   他的眼睛闭上又睁开,明明应该休息了,又因为突然闯进来的陌生人存在感太强,无法装作视而不见。   为什么,为什么只有他……   想了这么多怎么都是睡不着,翻过身,那个有着一头白发的无礼之徒依然没有要自行离开的样子。   鬼舞辻无惨向着产屋敷无惨伸出了一只手。   这是……什么意思?   鬼舞辻无惨体内的五颗心脏在急剧加速跳动着,输送至全身的血液也在被施加了更加的压力,在血管内快速流动,悄然升温。   产屋敷无惨没有去管那只伸到自己眼前的手,于是鬼舞辻无惨就自发的握住了他的手。   然后那只温热的手掌就像融化掉一样没有骨头的垂了下来,软绵绵融化成了可以流动的一团红色,缠住无惨的手,手腕全身……直至代替了被褥把无惨包裹住,只留出头露在外面。   这幅景象诡异可怖的程度好像产屋敷无惨被怪物吞噬的只剩下脑袋了。   虽然看起来十分可怕,但是无惨却只感受到了冬日难以企及的温暖。   被裹的像个蚕蛹的产屋敷无惨面无表情的看着眼前展露出非人之姿的无礼之徒。   耳边是那层覆盖在自己身上的不明血肉组织脉搏的跳动声,以及从深处传来的血液流动的声音,还有眼前之人意义不明的话语。   “无惨,我带你离开这里。”   产屋敷无惨张了张嘴,看着眼前男人似乎藏着诸多情绪的眼睛,慢慢开口。   “你是谁?”   鬼舞辻无惨的表情在这句话里变成空白。   “你不记得……”   说了一半他突然顿住,所以无惨对他这样的态度不是生气,也不是在开玩笑,他是真的忘记了。   产屋敷无惨的记忆里,没有白鬼的存在。   究竟是这个世界曾经死去了,还是无惨曾经死去了?   那为什么他却没有忘记这一切?   “你怎么了?”   为什么,为什么要在我面前做出那样,好像世界都已经走到了尽头的表情?   为什么要对着我忏悔?   为什么我的心脏也突然变得那么沉重?   从第一次见面开始就莫名其妙的说着对不起,你到底在在说什么,在对谁说……   然而产屋敷无惨没有得到任何回答。   只是看着那双红梅色的眼睛,悲伤便铺天盖地的要将他淹没。   就算此刻在听着那层血色组织下不停息的声音,感受着它驱走身体上的寒意,但心中却没有丝毫喜悦。   “你放开我。”   产屋敷无惨的声音不知何时带上了几分颤抖,紫色的眸子里泪珠无法抑制的滚落,沾湿了枕边的那团血色组织。   “你……你别哭。”   鬼舞辻无惨仿佛被泪珠烫到一般,慌乱的收回了自己化作被褥包裹住产屋敷无惨的手臂。   “对不起……”   鬼舞辻无惨伸手去擦他的眼泪,却越擦越多。   “对不起,我是白鬼,我想带你去找最好的药师,把你治好。”   “我不应该在你面前说那么多奇怪的话。”   “都是我的错。”   鬼舞辻无惨紧紧闭上眼睛,颤抖着抱住了产屋敷无惨单薄的身体。   在这一刻,他才终于真切的感知到,产屋敷无惨什么都没有变,他只是忘记了,忘记了曾经的一些事。   “……带我走啊。”   产屋敷无惨的眼泪早就模糊了视野,他轻轻的捶了一下白鬼的背,努力的呼吸着有些寒冷的空气,看起来好像随时会因为喘不过气晕倒。   “好,我们走。”   白鬼抱着无惨,两人的身形一起消失在了产屋敷家。   产屋敷无惨抓着白鬼的肩膀,努力不让胸中的郁气冲上来,以免自己真的哭晕过去。   事实上白鬼刚才说了什么产屋敷无惨都没太听清,只隐约记得名字,还有白鬼说带自己去治病,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直接喊着让白鬼带他走了。   “这里是属于我的无限之国,以后我们就住在这里,如果你还想回产屋敷家……”   “我不想回去。”   无惨的情绪平复了许多,莫名觉得先前的自己哭得很没道理,还很丢人。   “好,剩下的事情就都交给我了。”   白鬼抚摸了一下无惨的头发,“这里的所有房间你都可以进,拉开对应方向的门,就可以去对应的地方,连续开关两次,就是直接来到我身边。”   “我知道了。”   无惨的视野终于清晰了一些,他环顾着建筑错乱颠倒,又大的望不到边际的无限之国,注意力立刻就被吸引了。   “这里的房间的排列是按照正常宅邸的布置组成的,每组居室旁边都围绕着厨房,药材室,风吕……你想睡在哪一间都可以。”   白鬼说了很多关于无限之国的事情,无惨松开了抓着白鬼肩膀的手,试探着拉开一扇门,跨出去——   周围的景象一变,无惨独自站在一间空荡荡的居室里,他回头看去,白鬼颠倒的站立在身后的房间里,嘴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却没有丝毫声音传来。   他抓在门上的手逐渐收紧,表情一片空白。   产屋敷家本属于无惨的居室里,一团血色在被褥上扭动生长着,逐渐变成了「无惨」的样子。   只是这个全新的“无惨”,有着一头这个年龄不应该出现的白发。   他熟门熟路的打开壁柜换上了产屋敷无惨的衣服,然后重新躺回被褥中。   “侍女——”   “啊,少爷您的头发怎么变白了,是病得更厉害了吗,我现在就去帮您找药师。”   匆匆跑来的侍女看着自己家一夜白头的少爷,震惊的捂住了嘴。   “我感觉现在很好,不需要找药师,现在把门加建三重,以后这里不允许有一丝阳光。”   “无惨”这才转头看向侍女,末了还不忘咳嗽两声。   “少爷……”   侍女并没有马上按照“无惨”说的去做,反而一脸不可置信的看向他,“少爷,您可以听见我说话了吗?”   被白鬼控制着的,今后将接替无惨继续生活在产屋敷家的肉偶突然怔住。   可以听见说话是什么意思?   无惨,不可以听到吗?   白鬼看着无限之国里,倒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产屋敷无惨,神情有些痛苦。   “无惨,告诉我,你怎么了?”   我们之前不是还在正常的对话吗?为什么你会听不到?其实你是在骗那些下人对吗?   然而就算心中这样期盼着,无惨依然没有开口回答他。   无惨费力的盯着白鬼微微张合的唇,然而却无论如何也读不懂上下颠倒的唇语。   他的世界里依然没有声音。   明明在不久前,他才听到了血液流通的声音,脉搏跳动的声音,还有白鬼说话的声音。   虽然生下来就体弱,失聪,但是无惨仍然很快的学会了说话,学会了读唇语。   他的聪慧是一个原因,但在睡梦中醒来,某些模糊的时候,他觉得自己也曾经听到过这个世界的声音。   就像这一次,他遇到白鬼以后,果然重新听到了声音。   然而一步跨出,他才发现自己并没有恢复听觉,他依然活在寂静无声的世界里,离开唇语便无法理解任何人的话。   从始至终,这一切都未变过。   作者有话要说:  ……我把自己杀重伤了,失去梦想,这是两章合一起了 第22章   白鬼一步跨出,已经来到了无惨身边。   他抓着无惨的肩膀,强迫他看向自己,“无惨,你是不是听不到我在说什么?”   无惨放大的瞳孔慢慢变成正常的样子,声音也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耳朵里。   他嘴角微微耷下,也不去看白鬼,“我听得到。”   不对,不是这样的。   一双大手捂住了无惨的眼睛,“今天外面是下雨还是下雪?”   “下雪。”   无惨低着头,除了可以听到白鬼的说话声,他甚至听到了身后白鬼有力的心跳声。   并不是他恢复了听觉,而是在触碰到白鬼后,就能听到白鬼的声音了。   也只能听到他的声音。   这是一种奇妙的感觉,也是一种另无惨觉得无所适从的感觉。   不是因为他厌烦听到白鬼的声音,而是担忧白鬼知道他除了病弱,身体上还有其他致命的缺陷后,就像其他人一样放弃他。   毕竟在所有人都说他命不久矣,根本不可能痊愈的时候,只有白鬼亲口对他说了,要带着他找最好的药师,要治好他。   从小到大都在无声世界中的无惨精神比曾经还要敏感脆弱,禁受不住一点来自外界的风浪。   无惨眨着眼睛,感受到挡在眼前,阻碍睫毛上下刷动的手终于移开了。   一起消失的还有白鬼近在咫尺的心跳声。   “……。”   无惨惊惶地转头,却只看到白鬼刚刚闭拢的唇。   白鬼沉默的看着眼前紫眸大睁,仿佛被抛弃的小动物一般的无惨。   “你只有这样才能听到我的声音,是吗。”   白鬼从背后抱住了无惨,手掌轻轻揉在无惨的脸上,把那些猝不及防的慌乱和畏缩全部揉散在掌心里。   “没关系,不要担心……”   白鬼把无惨的身子转过来,让他与自己对视。   “我去哪里也不会再丢下你了。”   也不会再让你一个人回到那个寂静的世界。   一条血色的细绳从白鬼的指尖蔓延而出,围着无惨的左手腕缠绕了几圈。   “这是我身体的一部分,要保护好它。”   “我知道了。”   无惨抬起手腕看了一眼只比发丝粗一些的红线,明显觉得今天的自己情绪起伏太大了,却又不是往常对下人仆役的那种暴怒和厌恶。   面对白鬼,无惨表现出来的只有无尽的委屈,所有的苦楚与烦闷俱都只会说与他一人听。   分明,他们才只是刚见面而已。   “今天已经很晚了,早点休息吧。”   白鬼指尖轻敲,两人已经到了一间铺好被褥的居室里。   无惨薄唇微动,“你去做自己的事情吧,不用看着我睡觉。”   “好,有事情叫我。”   无惨看着白鬼再次轻敲指尖,居室内就只剩下了自己一人,不过手腕上的红线并没有消失,而是好像连接到了其他地方,后半段就再也看不到了。   他躺在了枕头上,不过这会却没有了睡意。   平常的他虽然脾气很差,但并不是没有脑子,为什么这一次跟着才见面的……鬼,就直接同意离开产屋敷家了?   无惨想来想去,模拟了许多种遇到其他人的情况,发现他都能理智的判断出来,不会随意跟着被人走,只有白鬼是不一样的。   也只有白鬼可以让他听到声音。   为什么,唯独是选择了他呢?   无限之国的温度与外界的冬天完全隔绝,既不冷也不热,来到这里后无惨感觉自己的病情似乎都得到了舒缓。   他有一下没一下的按着手腕上缠绕的血线,不知道白鬼现在又在做什么?   抱着试试看的心思,他小声开口,“白鬼?”   “睡不着吗?”   血线的一段传来一段有些沉闷,似乎是隔了很远的声音,实则只是站在一门之隔处的白鬼轻声问道。   “没有,我只是想知道这样能不能直接和你说话。”   又听到白鬼说话的声音了。   半晌后,无惨又碰了一下血线,“白鬼?”   “需要我陪你聊一会吗?”这一次白鬼直接出现在了无惨身旁。   无惨没想到白鬼会直接过来,他眼睛睁开又闭上,佯装镇定的问道,“你想聊什么?”   “你是先天就听不到声音吗?”   “嗯。”   “今年多大年龄?”   “十七。”   ……   两人同时陷入沉默。   无惨是没有想到的是白鬼对自己一无所知还要帮自己治病,白鬼没有想到的是,无惨根本不是上一次初遇时的十六岁,而是十七。   庭院中依然是五棵紫藤树,没有被砍过的痕迹,也没有樱花树栽种过的痕迹,白鬼以为这一切只是从相遇起重新开始了,却没有想过,这是一个新的轮回。   崭新的,没有鬼杀队意志跟来的,新生的十七年。   也是再一次经历降生后种种病痛折磨,甚至比过去还要糟糕,连声音都无法听到的十七年。   失聪……就是那份药剂的代价吗?   只不过代价不是白鬼来支付,而是人类的无惨。   “我不喜欢看你这副样子。”   不喜欢这张脸上露出忏悔的神色,不喜欢这副好像做了什么无法挽回的错事的模样。   无惨瞥开眼睛,不去看白鬼。   “真是抱歉让你看到……”   白鬼还没说完,就被无惨打断。   “你为什么要带我去找药师,帮我治病?”   无惨坐起身,抓着被褥的手指微微泛白,他毫不怀疑白鬼说带他去找药师的真实性,只是内心深处还是会有疑问,为什么那个人是他?   为什么不是京中皇家子弟,而偏偏是产屋敷家无人问津,病弱失聪,脾气还差的要死的无惨?   他的身上究竟有什么在吸引着掌握了一个异度空间的鬼对自己如此掏心置腹?   这并非是无惨对白鬼不信任,而是他对自己的不信任。   虽然在雪夜中初见的时候,他并没有表现的太过异常,但精神的世界里却一直站在悬崖上,稍有刺激就会让他自己跳下悬崖,又或者是拉着别人一起跳下去。   他一边渴望着活下去,一边又被圈禁在产屋敷家,圈禁在那个无声的世界里,带着越陷越深的自卑,孤独的活下去。   白鬼察觉到了这一点,但是他没法告诉无惨那些事情。   他怎么能在无惨的面前,残忍的说出,我其实已经看着你死去一次了?   “无惨,你相信缘分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吗?”   白鬼敞开手臂,在一刹那间,有力的心跳声便传入了无惨的耳中。   “为什么要带你去治病,为什么只是你……因为我只为你而存在。”   无惨怔怔的看着白鬼,听着响彻在他的世界里,无处不在的心跳声。   “你只为我存在。”   世界上最动听的声音,最动听的话,对无惨来说莫过于此。   “嗯,安心了吗?”白鬼环抱着无惨,轻轻的拍打着他的背。   没有抗拒,也没有其他杂乱的心思,两人依靠在一起就是最为顺其自然的事情。   “安心了。”   无惨藏在眼底深处的那些阴影缓缓褪去,他安心的靠在白鬼怀里,“但是京都的药师我都已经看遍了,我们还要去哪里?”   “京都的药师无用我们就去大阪,去兵库,去任何一个地方。”   “我们能去那么远的地方吗?”   “能,这座无限之国会跟着我们一起走。”   “真好。”   这是无惨从来不敢幻象的事情,一座城池,一个整国度都会随着他们的脚步一起行进,不管走到哪里停下,身后都是“家”。   对白鬼来说,无惨是独一无二的,但对无惨来说,能够让他听到声音的白鬼同样是独一无二的。   他们第一次在无惨十六岁相遇的时候,无惨是完整的,白鬼也是完整的。   他们第二次在无惨十七岁相遇的时候,无惨不仅身躯不健康,连五感的世界都变得不完整,白鬼因此自责。   只是白鬼以为那份药的失聪,却不知道它其实让「无惨」的灵魂一起缺失了。   然而当他们相遇,残缺的部分又彼此契合。   “今天已经很晚了,该休息了。”   白鬼摸了摸无惨的头,手掌下的黑发细密蜷曲,摸起来有些蓬松。   “我想多听一会你的声音,白。”   其实无惨也有些累了,但是他还贪婪的想要再多听一会属于白的声音,不管是呼吸声,心跳声,还是说话声,都可以。   “现在早些休息,明天我帮你束发,怎么样?”   “不早些休息你也要帮我束发。”无惨趴在白的肩膀上闷声说道。   “你在耍赖吗?”   “你把我带出来,不应该负责我的日常起居吗?”   白的脸上露出了无奈的神情,无惨的情绪哄好了,但其他方面显然还不够。   “那只能答应你了。”   无惨嘴角终于上扬了一些,他得寸进尺的说道,“白,给我唱首歌吧。”   “这件事情我不擅长。”   白虽然鉴赏过许多音乐,但也只是听而已。   “唱吧,唱完我就去睡,我还从来没有听过歌声。”   听到无惨的话,白就心软了。   无惨有机会听到的,也只有白的歌声。   他顿了顿,在遥远的回忆中回想起了几句歌词。   “若不被上天选择,那便自己来掌握命运……”(注)   无惨听着这与说话相似却又截然不同的腔调,轻声叹息,“为什么只有这几句呢?”   “属于我们的,能够被理解的,只有这些片段啊。”   “睡吧,无惨。”   作者有话要说:  注:歌词来源于《残響散歌》   明天有事出门,更新延后一天 第23章   无限之国中分辨不出日夜,无惨觉得自己醒的应该不算早。   耳边不再是一片空寂,白的血线依然连载他的手腕上,可以听到微小又不吵闹,一下一下的脉搏跳动声。   在这里不必费心去猜测那些下人再背着他偷偷说什么,也不会因为太过寒冷而手脚僵硬。   在无惨揉动眼睛的时候,白已经端着一盆温热的水走到了他的身边。   白用温水沾湿的白帕帮无惨洁面,擦手,然后用手做梳子,简单的梳理过无惨的头发后,帮他轻轻束在了脑后。   以前白绝对不会做这些下人的事情,然而上一次他的疏忽让无惨遇害,这一次又决定带着无惨离开产屋敷家后,无惨的日常事宜也只能由他一手包办了。   白不会请下人来这里,因为无限之国的存在只属于无惨和白鬼,其他任何人都不会有机会来到这里。   “白,你什么都会做吗?”   无惨晃了晃脑袋,以往侍女只会每天帮他把头发梳理一遍,却并不会束起来。   “这些简单的事情,看一次就学会了。”   白脸上带着些骄傲,曾经伪装过上百种身份的他对于大部分常用的技能都是手到擒来,只是照顾无惨的日常根本不会有问题。   “那我们今天吃什么?”无惨一脸期待的看向白。   “吃……”   白的脸色僵了僵,之前的时候无惨只会在无限之国服药,而不会在这里用餐,所以除了一些常备的药材,生活用品外,无限之国里只有一些干巴巴的豆子。   还是上一次盂兰盆节时剩下来的。   因为白平时并不需要人类的食物,而且从回到平安京以后,甚至连基本的进食需要都消失了。   豆子,豆腐,粥……   白一瞬间想到了很多豆子相关的吃法,最后肯定的说道,“今天吃纳豆。”   “纳豆?”   无惨面上有些茫然。   “你在这里等等,我马上就过来。”   不知道为什么,无惨总觉得白看起来不像会做饭的人,不管是从气质还是形象来说……根本无法想象。   这种不好的预感在不久之后,白端着一碗东西走过来的时候就得到了验证。   黑色的木碗中盛着一碗同色的颗粒状物质,其间还夹杂着几根干枯的植物根茎,只是放在桌上就可以闻到一股浓郁的焦糊味。   无惨和白一时四目相对,静默无言。   白知道纳豆的大概做法,用稻草包裹住豆子,在温暖的地方放置一段时间。   不过虽然知道,但是白没有机会实践过,在他还是少爷的时候不重要自己动手做饭,成为鬼后则根本不需要吃正常食物了。   无限之国没有稻草,只能用一些药性温和的药材替代,普通温暖的地方要放置的太久了,所以烧的火稍微大了一些……   “我不想吃了,白。”无惨诚实的看着白。   “还有一些别的吃食。”   白看着碗中的不明物脸上罕见的露出了苦大仇深的神色,这种东西怎么可能会是出自自己之手。   别说无惨不想吃了,他吃了都担心可能会中毒。   只不过临近年底,外面又下了很大的雪,一些卖小吃的商人很难在这种时候开张。   不过这种小事难不倒白,他还有那边留在产屋敷家顶替无惨的肉偶,只要把那边的本来给无惨的吃食偷偷换过来就可以了。   “刚刚只是在跟你开玩笑。”   白一脸严肃的连碗带其中的填充物一起丢掉,一碗卖相不错的荞麦面就重新送到了无惨面前。   只不过看起来和无惨平日里吃的非常相像,就连味道都一模一样。   完全不像是在开玩笑啊……   无惨吃着温度较往常稍低一些的荞麦面,完全没有提起重新回锅煮一遍这回事。   他自己不会做饭,但更怕白把还能吃的荞麦面变成刚才的“纳豆”。   无惨在无限之国居住了下来,除了每天的饭食和过去在产屋敷家的味道种类完全一样,别的方面的生活品质都提升了许多。   而白也如他所言一般,一刻都没有离开无惨身边,就算要办其他的事情,都只是分出肉偶再去操纵。   无惨的世界里再也没有出现过寂静无声的情况,因为无论何时,白的脉搏都在有力的跳动回响着。   不受外界寒冷气温的影响,无惨不久前因为冬天到来的并发症状都好了许多。   “无惨,今天雪停了。”   “我们今天要出发吗?”   无惨顿时收回了落在黄牛身上的视线。   很难想象,无限之国除了白和无惨以外,还养了别的活物。   外面的人看不到漂浮的无限之国,而无惨和白想要拜访遍地的药师,自然也不可能凭空出现,这个时候他们就需要一点小小的伪装,比如牛车。   而无限之国空间很大,腾出一片空地养牛也不会有什么影响。   “没错,这头牛终于可以派上用场了。”   “它已经有名字了,叫万里。”   无惨双手撑着栏杆,回头看向白。   “好,现在要让万里先出发了。”   在过去的时候白其实没发现自己很爱给所属物品取名字,直到现在每天和无惨相处,他才发现原来自己的独占欲其实很强,强到要给中意的东西都打上属于自己的标签。   不过这种小爱好无伤大雅,白抖了抖自己手上的皮毛光滑的大氅披在无惨身上,“雪停了,但是外面还是很冷,我们不会在外面待太久。”   “好。”   白的指尖轻敲,万里和身后缀着的车厢一起消失在了无限之国。   白茫茫的乡野间,一辆牛车缓缓的向着前方的镇子走去。   只不过路上此时没有人,车厢内也没有人,有的只是几箱用来压重量的药材。   待到牛车行进的路上终于有人出现后,车厢内的药材就被收回,白抱着无惨出现在了车厢内。   久违的寒冷重新回归,从温暖的无限之国骤然回到冬日,吸入肺部的空气让无惨喉咙隐约发痒。   白的头上不知何时戴上了一顶斗笠,他凑在无惨耳边,斗笠上薄薄的黑纱便也贴在了无惨的脸上。   “我们就要到大阪附近的镇子了,我的白发太显眼,所以不会在其他人面前露出真容。如果你觉得身体不舒服,就马上告诉我,知道了吗?”   “我知道了。”   白点头,从车厢里跳到了车厢前,坐在了车夫的位置上。   作者有话要说:  突然想到我以前的斗鱼,无惨根本不是像昆虫啊,是斗鱼,又凶又孤独,不能混养,但是每天照一小会镜子就能身心健康的活下去。   感谢在2022-02-24 01:04:32~2022-02-26 18:05:0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随心 20瓶;叶瑄我妈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24章   “阿爸,你看,那个是牛车吗?”   柴太郎背着竹筐,指着雪地上逐渐变大,像他们靠近的黑点说道。   中年男人眯着眼睛超柴太郎指着的方向看了看,“真的是牛车,雪路这么难走居然还有贵人出行。”   “现在已经是下午了,他们天黑之前肯定走不到下一个镇子的,如果我们能够招待好他们,也许整个冬天都不用去砍柴了!”   “阿柴,那些贵族老爷可不一定会看上我们家的条件。”   “就试一试!”   “那你说话可千万要尊敬一些。”   “我知道的。”   在两人谈话间,牛车已经走到了他们身前停了下来。   “请问,失沢药师住在这附近吗?”   戴着斗笠的车夫走到了柴太郎和他的父亲面前。   “啊,我们村子里没有药师,但是前面的千虹山里有一位出名的失沢大人!”   柴太郎觉得眼前的车夫都比他们村里的所有人说话好听,他搓了搓手,“雪天上山的路要花的时间很久,您要在我家暂住一晚吗?”   白看向牛车,“少爷,我们在这里修整一晚吗。”   车厢内的无惨按动了一下藏在衣袖里的血线。   “少爷同意了,那就麻烦你们带路了。”   白重新坐回牛车,赶着牛慢悠悠的跟在柴太郎和他父亲身后。   柴太郎不时好奇的回头,虽然不知道刚才那位少爷为什么没说话,车夫就知道是要在这里留宿,但是他听到车厢里低低的咳嗽声,猜测或许是车厢里的这位大人生了什么病不方便说话,他们才会在雪天出行,去千虹山求医。   他们一定,非常非常有钱。   想到这里柴太郎就加快了脚步,对着父亲挥手,“阿爸,我先回去告诉阿妈,你带客人走着。”   “真是一个热心的好孩子啊。”白望着他风风火火的身影,轻笑一声。   “是啊,柴太郎做什么事都那么急。”   柴太郎父亲顺手捡起一截露出雪面的枯枝放进身后的竹筐里,“大人,不知道您家大人贵姓?”   “我家少爷名姓产屋敷,我们此途就是为了失沢药师,还请不要宣扬我们的行迹,以免扰了少爷休息。”   “好,我会告知家人的。”   “这边!已经到了哦。”   柴太郎已经跑回家放下了竹筐,站在家门口围着篱笆的小院子前朝着行进的牛车招着手,身边还有一个牵着三岁孩童的妇人。   白引着牛车停到了柴太郎家的小院子,而后在一众好奇的目光里,把无惨背下了牛车。   院子里的积雪虽然已经清扫过了,不过还是有许多与土地冻在了一起,走上去略微有些滑。   院外的雪太深,无惨不能踩,院子里的路滑,白索性一路把无惨直接背到了柴太郎家准备好的房间里。   柴太郎还在呆呆的看着无惨,他虽然偶然见过路过的行商,但是还从来没有见过肤色如雪一般苍白,面容精致到宛如冰晶一般脆弱的贵族大人。   就算不看人,只看他身上那件光亮的裘衣都一定价值不菲。   白把无惨放到了柴太郎家收拾出的一件空房间里,然后顺手关上门。   “我和少爷只要在此暂居一晚,有些吃食就可以了。”   白在室内依然没有摘下斗笠,“希望诸位不要打扰少爷,也不要介意少爷的寡言。”   他指了指站在身前的柴太郎的耳朵,然后摆了摆手。   柴太郎恍然大悟,没想到那位少爷原来是聋子。   不过他很聪明的没有说出来,而是捂着嘴巴点了点头。   “那么到了用餐时间我会主动来取的。”   白取出了一小贯钱,递给了柴太郎的父亲。   “太感谢您了!我一定会让洋子好好准备饭菜。”   柴太郎的父亲有些激动,这些钱足够无惨和白在他们这里留宿一个月了。   白礼貌的点头,退回了给他们准备的客房里。   说是暂居于此,但是关上门隔绝了柴太郎一家的视线,白就凭空消失在了房间内,无惨更是早就回到了无限之国。   无限之国是漂浮在异度空间中的城池,它不能定点传送到没有去过的地方,但是可以大致确定漂浮在哪座城市的上的空间里。   所以寻找药师这件事,还需要白把牛车抛到大致的点上定位,然后再去打听这一带的消息。   然而两个人不可能用腿走这么远的路,而且其中一个还是病人,这就需要用牛车和借住去掩饰他们的行踪了。   至于关上车厢,关上房门,人到底在不在,普通人也不会知道。   能够在更暖和舒适的无限之国,白就不会让无惨待在这个寒冷的农家小院。   “今天在路上还习惯吗?”   白摘掉了斗笠,把一直温在炉灶上的药取了过来。   “感觉还不错。”   无惨笑了笑,捧着药一口气饮尽。   口中的苦涩之意久久不散,不过因为太冷而微微发痒的喉咙倒是好了很多。   药剂白可以煮的刚刚好,但是厨艺却一塌糊涂,无惨觉得白借住的最大理由就是为了给自己讨饭吃。   但是他没有想过另一个可能的原因,药剂已经足够难喝了,就算煮的再烂,也不会比原先差到哪里。   无惨放下碗,他忽然想起什么,“白,还没有给万里准备草料。”   “万里才出来,还不累也不饿。”   白想不到自己有一天还会和牛争宠,他一下下的敲着桌子,决定转移无惨的注意力。   “无惨,你想玩雪吗?”   “要出去吗?”   无惨有些犹豫,他已经过了觉得雪花纯白无瑕,想要玩雪的年纪。   他已经尝试过跑出屋子去玩雪,后果就是昏倒在雪地里,病重了两个月差点没能醒来。   “就在这里。”   白的手腕向上翻起,一片半个巴掌大的雪花型冰晶立在他的手里慢慢旋转着。   在外面天气太冷,待得稍久些无惨都会受不了,但如果是在温度如常的无限之国,反倒是免去了很多的问题。   无惨伸出食指,戳在了凉凉的雪花中心,用体温在上面融出了一个小小的凹陷。   白松开手,这片冰晶凝结成的雪花就落在了无惨的掌心里。   与其说是在玩雪,不如说是玩冰,无惨握住冰晶雪花片,雪花就收拢起棱角,在他的手心变成了一颗圆滚滚的冰球。   把冰球放在眼前去看,就能看到完全不同的世界。   颠倒的无限之国在透明的冰球里被纠正了过来,不过在曲面下看起来有些扭曲。   无惨又看向白,白的身影从身边的正立变成了球中的倒立。   距离再近一些,倒影出的东西全便都消失不见,眼睛大小的冰球里似乎还有一层不同于透彻的冰,带着些光亮的网状花纹。   就在无惨想要更靠近一些的时候,白把冰球从无惨手里取了过来。   “我可以让它保持不化,但是不要一直拿在手里。”   无惨的手因为拿了太久冰球已经微微发红,看到白把冰球放在桌子上,他才后知后觉手有些冷。   “帮我暖手。”   无惨理所当然的把手往前一伸,毕竟玩雪是白提的,那么手冷了白也应该负责才对。   “好。”   白两只手把无惨的手合拢着捧在了自己的手心里,血液流通的速度开始加快。   有力的手掌包裹着瘦弱而又骨节分明的手掌,温暖便从接触的皮肤处开始扩散。   无惨又听到白的心跳声了,就连血液流淌过血管的声音都变大了许多。   上一次听到这样清晰的声音时,也是在白帮无惨取暖的时候。   这是为了他而改变的心跳。   无惨低下头,视线里可以看到的就只有那两双依偎在一起的双手,还有眼前的男人散落在胸前的一缕白发。   心湖中的涟漪便被轻轻拨动,无法停止。   白正如他所说的那样,一步一步的带着他出来寻找药师,照顾他的起居,几乎做了所有能做的事。   “无惨,如果病好了,你想去做什么?”   白并不是话多的类型,但是这一次重新遇到无惨后,总觉得因为失聪的缘故,无惨也变得比以前更加沉默了。   “继续现在这样旅行。”   曾经的愿望是什么无惨已经记不清了,例如把背着他说话的下人亲手打一顿,又或者去雨里跑一跑……不过这些东西太过遥远也太过不切实际,倒不如像现在一样永远的跟白一起走下去。   “我也很喜欢现在这样的旅行。” 第25章   柴太郎家准备的饭菜味道出乎预料的不错,不能说比产屋敷家的强,但是别有一番风味。   无惨在用餐后没有直接回无限之国,反而和白一起站在柴太郎家的院子里。   万里正在柴太郎家院子里的简易窝棚下休息,身前的食槽里堆放着足够的草料。   “之前在无限之国,也都是我在喂养它。”白小声的在无惨耳边说着,“如果觉得它太孤单,我再帮它找个伴怎么样?”   无惨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伸出手,通人性的黄牛便用牛角轻轻的蹭了蹭他的手。   柴太郎抱着一岁的弟弟小心翼翼的站在门后面,偷偷的望着那位看起来尊贵无比却也虚弱无比的大人。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门口太冷的缘故,被柴太郎抱在怀里的柴三郎突然哇哇大哭了起来。   他有些担心惊扰了客人,却发现只有戴斗笠的车夫看向了自己这里,他旁边的那位大人过了片刻才也转身看过来。   对了,他听不到声音。   无惨跟着白回头,才发现房主人家的大儿子正在手忙脚乱的哄着手里嘴巴张的老大的弟弟。   “我们回去。”   白捏了捏无惨的手,牵着无惨的手慢慢往回走。   这也是他答应无惨出来走动的条件之一,路滑必须要他牵着降低危险才可以出来。   但是时间也不能太久,这里太冷了。   “很抱歉,大人,打扰到你们了。”   柴太郎看到两人接近,隐隐觉得哪里有些奇怪,但又因为弟弟还在哭闹而没有时间去想。   无惨看向襁褓中的婴儿,小小的孩子脸涨的通红,任凭哥哥怎么哄都没有停止哭泣。   他伸出一根手指,婴儿便在挣动中无意间抱住了无惨的手指。   小孩子柔若无骨的手又软又烫,在勉强握住无惨的一根指头后,他的哭闹幅度明显变小了。   “产屋敷先生……”   柴太郎呆呆的看着无惨,从如此近的距离下,他闻到了一股有些苦涩的药味。   “发热了。”   无惨收回手,看向一旁只有八岁的柴太郎。   “三郎居然生病了吗?妈妈,三郎好像生病了……”   没有手指抱的婴儿又一次嚎啕大哭起来。   无惨再一次伸出手指,婴儿就又一次抱住了他的手。   “你也在努力活下去啊。”   只不过这么小的孩子,冬天冒雪去山上找药师大概也不会很容易。   “白,把我们的药材留下一部分给这孩子吧,我先回去。”   “好。”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今天在外面待了太久,无惨也觉得有些头晕了。   白从身上取出了几株药材放在了柴太郎家的柜子上,简单叮嘱用法后就追着无惨进了屋子,回到无限之国。   “累了?”   白帮无惨解开了束发,轻按着他的额头。   “是有一些。”   “我今天晚上就去千虹山找一找那位药师,明天一早我们就直接过去。”   无惨转身看向白,“我等你。”   “不用等我,我也会在这里。”   话音刚落,无惨眼前的一个白就变成了两个,其中一个白在摸了一把无惨的头以后,就离开了无限之国。   无惨瞪了一眼剩下的一个看起来有些不太机灵的白,愤愤的转过了身。   ……   次日无惨用过餐后,就在柴太郎一家的感谢下再一次踏上了旅途。   白茫茫的雪地上,牛车轱辘的痕迹在滚过一段距离后就突然消失,再出现时已经是弯弯绕绕的山路上。   白排除掉了所有可能出现的危险,直到牛车走到山腰处的屋子前,才带着无惨回到车上。   失沢药师的事情是白在新的信徒口中知道的,这位药师偶尔会兜售一些另类的药品,具有一般药剂不具有的神奇特效,而他所处的位置也是从京都到大阪路上最近的一位药师。   无惨走下牛车,这座山似乎因为位置高,所以空气格外清新,也格外的寒冷。   白雪中的木屋孤零零的立在山腰,就连门前的雪都无人清扫。   一般的药师也不会选择独自一人居住在半山腰,在恶劣的天气,如下雨下雪,不仅求医难,出行也困难。   “哦?这种时候还有人上山……”   正在无惨打量这里的时候,木屋的门忽然被一个老头推开,一大团因为开门被震下的雪落在了老头脑袋上。   “请问是失沢先生吗?”   白拉着无惨后退一步,觉得这个老头看起来十分不靠谱。   “我看看,我看看……哎哟,离他远点!”   老头一惊一乍的看着无惨,又看向戴着斗笠的白,忽然跳起来拉住无惨的胳膊就把他往屋里拉。   无惨被失沢拉的踉跄了一下,没有看清他的口型。   “你想做什么?!”   白身上的杀气立刻控制不住的逸散出来。   “看病是吧!他可以进来,但是你不能跟进来,你这个满身是血的怪物!”   老头一时没有拉动无惨,他回头看了一眼被白按住的无惨,面色凶狠的朝着白吼了一声。   白因为被药师叫出身份怔了怔,既然这个药师能看出这一点,那么应该还是有一些本事的。   无惨看着一左一右拉着自己的白和老头没有说话,最后视线停留在了白的身上。   如果白说不去,他就不去。   “无惨,跟着他进去吧。”   白斗笠下的眼睛在失沢身上巡视了好几遍,确定他只是一个普通的人类老头,对无惨也没有恶意,就算单独带着无惨进去,也不会有什么危险。   而且他们之间还有血线联系,就算老头突然有什么坏心,白也有无数种方法在这个老头动手之前把无惨安全带出来。   没有白阻碍的失沢顺利把无惨拉到室内,在关上门确定白没有要闯进来的意思后,才松了口气。   “小少爷,你是被外面那个怪物强留在身边的吧?”   无惨慢了两秒才读出失沢的唇语,然后摇了摇头。   “耳朵也听不见?你身上的病很难办啊。”   失沢说着,就打开了一扇侧门,带着无惨向里走去。   “失沢先生,只是有些难治,所以还是有机会治好的是吗?”   无惨跟在失沢的身后有些紧张,他下意识摸到了手腕上的血线,心情稍微安定了一些。   失沢家的侧室内并不是常见的药材,而是摆放了许多收集品的置物柜。   “我看你啊,能活到现在的年龄,求生的意志一定非常强吧。”   失沢并没有直接回答无惨的问题,而是取下了架子上的几个小瓶子,还有一盆叫不出名字的盆栽。   “我想要活下去。”无惨抚摸着手腕上的血线。   “告诉我,你和外面那个怪物是什么关系?”   “是……是朋友,有白帮助我才能来这么远的地方。”   无惨觉得自己和白的关系比朋友之间更加信任和默契,似乎超越了朋友。但是他没有其他朋友可以做对比,语言匮乏的只有朋友这个词语可以使用。   “朋友?你知道他不是人类吗?”失沢吹胡子瞪眼的看着无惨。   “我知道。”   “你知道刚才还想跟着他走?”   “失沢先生,除了他,没有人能够带着我走出来啊。”   除了白,没有人能够把无惨从产屋敷家,从寂静无声的世界中带出来。   “哎,你,你怎么执迷不悟,将来会后悔的!”   失沢看着眼前脸色苍白神情却十分宁静的无惨,只觉气不打一处来,那个怪物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带着这个病弱少爷,但是就他看来,那个怪物身上带着寂灭生命的气息,早晚有一天会把身边的人害死。   无惨其实很喜欢现在的生活,但是失沢显然对白的敌意很深,这次寻访药师就此结束也不是没有可能。   他低下头,“失沢先生,每个人都有不一样的路。如果您也对我的病束手无策……”   “谁说我束手无策了!”老头猛地一拍桌子,“我一眼就看出来你是先天不足造成的衰竭,别的药师没有办法,但是我知道怎么解决。”   无惨读着失沢的唇形,面泛潮.红,猛地咳嗽起来,“您有办法?”   “别着急,我只是知道怎么解决,但是那样能解决的东西我手里没有。”   失沢看着咳的撕心裂肺的无惨皱了皱眉,“你这个样子,恐怕都撑不到找到的时候。”   无惨手腕上的血线收紧了一些,来不及去擦唇边的血迹,就捂住了手腕上躁动的血线。   这是白在担心。   虽然没有明确的话语,只是血线在动,但是无惨却莫名理解了白的意思。   “在我告诉你那样东西之前,要给你看一味‘药’。”   失沢没有注意到无惨的小动作,待到他稍微平复后,才取过了刚才在置物架上拿下来的小瓶子。   “你的病,不管到哪里,常规的方法都无法治疗。”   失沢打开瓶塞,把里面的蓝色的液体全部浇到了桌上巴掌大小的盆栽中。   不知名的植物枝叶立刻在液体中萎缩,而后黑色的土壤松动,似乎有什么东西从土壤里钻了出来。   无惨刹那间看到一团在发光的东西,再凝神去看又什么都看不到了。   “刚才有什么从土里钻出来了?”   “是最接近生命本源的存在,虫。”   作者有话要说:  最近眼睛经常疼到流泪,我是不是要废了QAQ   这里是一点点关于虫的介绍,没看过也不影响   在这个世界中,还住着一群与常见动植物截然不同的生物。远古以来,人们敬畏地称它们为“虫”。一种最接近生命本源,类似灵体的生物。它们有自己的生存方式,而这种方式却可能有悖于人类的常识,甚至危害人类的生存。   对虫的生命形态,生存方式进行研究,并接受人们的委托,解决可能是由虫引起的怪异事件的人,被称作虫师。——《虫师》 第26章   “虫无处不在,但肉眼大部分不可见到,除了我们这一类人,就只有特定的,和某些虫产生共鸣之人才会看到。”   失沢从盆栽中拿起一样看不到的东西,放在手心。   “它们最接近生命本源,所以,也能改变生命的本源。”   无惨解读着失沢的唇语,却突然觉得虫的存在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曾经,曾经……   若有若无的熟悉感让无惨的怔住。   他曾经见过「虫」吗?   “怎么,吓呆了?”   失沢摇了摇头,“药师只是顺带的,我真正的身份是虫师,与虫共存,研究虫,外面传言的那些神奇的药大部分是某种虫。”   “你的身体衰败的太严重,只有饮用光酒,才能重获新生,但是……喝了那些不属于人类的东西,你也会脱离人类身份。”   “脱离人类身份?”   无惨过去接受的信息都没有今天在失沢这里接受的多,他根本没有想过脱离人类的身份要怎么继续生活这个问题。   “你不用着急,我这里没有光酒,光酒也不是那么好得到的东西。”   失沢攥着拳头,拇指和食指间似乎捏着一颗看不到的球,“我能够帮你的只有暂时延长你的生命。我手里的这只虫,是我研究了三年的「秤虫」,平时会拟态成植物躲在黑暗的地方,但奇妙的是,它可以平衡人身上的病痛。”   无惨盯着失沢的手,看到的却依然只有一团空气。   “秤砣啊,一边沉重就会让另一边翘起来,而秤虫在共鸣后,可以把你身上的病痛平衡到另一个人的身上,若是用了病情便不会再加重,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   “你需要什么代价才肯把这只虫卖给我?”   无惨攥紧了掌心,随后又释然,这个虫……他可以找一个下人去承担,而不是找白。   失沢可不管无惨在想什么,他嘿嘿一笑,“我只有一个条件,既然你说外面那个是你的朋友,那么让他帮你承担也无可厚非吧。对了,这只虫,需要活着才能发挥作用。”   “把一只虫子活吞?”无惨面色又白了几分。   “可不是让你吃掉它,只是让它待在你身上。”   “无惨,答应他!”   白撞开了失沢家的门,不顾失沢难看的脸色,大声的冲着无惨喊道。   “这只虫……”   就算不能完全治愈无惨,但能够减轻大半病痛这样的作用已经是他梦寐以求的事情了,但是失沢的要求,是必须要白来承担那份痛苦。   白的斗笠下凝聚出了一片薄冰,透过冰块,他看到了失沢手中捏着的秤虫。   半个拳头大小的白色软体生物顶着头上两只软角慢悠悠的晃动着,身上还有一些紫色的斑点,看起来温和无害。   刚才的对话他全都听到了,失沢的语气和神态也证明他确实没有说谎,这只神奇的「虫」,真的可以帮无惨缓解痛苦,减轻病情!   “相信我吧,无惨。”   白的手握住了无惨有些冰的手,也同样用声音给予了他力量。   “我相信你。”无惨抿着唇,“失沢先生,要怎么做?”   “伸出手来吧,小少爷。”   失沢朝着白瞪了一眼,把手中那只虫轻轻放在了无惨的掌心。   手心传来像是被细针蛰了一下的轻微麻痒感,然后无惨就看到一只缀着紫色斑点的白色软体生物嗖的一下游到了自己的手背。   “可以了。”   失沢满意的点头。   “这就结束了?”   无惨试探着去摸那只趴在自己手背上的虫,手下依然是一片平整的皮肤,和往常无异,就连秤虫在皮肤上游走都没有任何感觉。   被摸了一下的秤虫又挪了挪位置,顺着无惨的手背就想往胳膊上游,却在游到无惨手腕的血线时停顿下来,重新缩回了无惨的手心。   “接下来的几天,秤虫会慢慢调整你的状态,让秤砣平衡,你们走吧,不要再来找我了。”   失沢已经看出来这一人一怪物短时间内不会分开,他也不再多说,反正只要这个少爷不来,他也不会见到戴着斗笠的怪物。   “光酒的事情……”   “现在你已经和虫产生共鸣了,只要看到就会明白,地下那一条发光的河流,就是光酒的源头。”   “记住,喝下去就再也无法变回人类了。”   失沢说完最后一句话,把无惨和白一起推到了门外,然后砰的一声关上门。   “不要再来找我这个老头子了。”   白拉住无惨,连同他们的牛车都一起回到了无限之国。   “白,我们接下来要怎么办?”   无惨看向被血线禁锢住,只能在手上移动的秤虫,仍有些不适应。   “我们在这附近待一段时间,如果哪里不对,马上去找失沢。”   “好。”   其实这只秤虫看久了也没有那么诡异,甚至头上两只软软的触角还有些像兔子。   在秤虫住在无惨身上的几天里,他走几步就无力的身体变得越来越轻快,总是隐痛的胸口,喉咙则像完全恢复一样,基本察觉不到异状了。   无惨感受着与往日完全不同,虽然瘦弱但不病弱的自己,心脏虽然跳动的很快但是没有了以往的负荷。   “白,你感觉怎么样?”   他的眼中带着无法抑制的喜悦,但那份喜悦却又因为想到病痛分担给白,而削减了许多。   “我能感受到一些,但是对我的体质来说这些都不算什么,别担心。”   白知道无惨在想什么,但只是胸口疼痛,呼吸滞涩对他来说完全不算什么,“既然你的身体好多了,我们接下来的旅程就不用那么着急了。”   “好。”   “光酒的事情先不想那么多,我们找到再做决定。”   白抱着无惨,虽然他的身体增加了一些小负荷,但是心情却莫名的轻松。   无惨也没有觉得哪里不对,他抬起手,看着依旧被血线禁锢在手上的秤虫,“白,它身上的紫色越来越多了。”   “除了白色越来越少,好像没有什么问题。”   白伸手去戳那只大半都变成紫色的秤虫,秤虫一下躲到了无惨的手心里。   “由着它吧。”   已经看了这只虫子将近一个月,无惨已经没有最开始那样从心理上排斥它了,甚至有时候还会忘记它的存在。   无惨和白一起坐在牛车上,万里比一般的牛还要更有灵性一些,只要确定了方向,也不需要特意驱赶就会一直慢悠悠的向前走。   虽然无惨的病依然存在着,但现在已经不会影响到正常生活了。   因为要寻找地下那条“发光的河流”,他们把更多的时间用在了路上。   看得到希望的去寻找某样东西总比看不到希望,独自一人在产屋敷家焦躁的等生命倒计时好太多了。   “如果雪地把那条河覆盖住了,我们看不到怎么办?”   无惨每走一段时间就会掀开车厢的门帘,朝身后的雪地望上一眼。   “那是一条看到就会知道的河流。”   白把无惨的手放在了自己的手上,就算是减轻了身体的负担,无惨依然容易手冷。   提及可能获得的新生,摆脱纠缠了十几年的病魔,心情总是会变得急切。   感受到白掌心传来的温度,无惨把自己的计划慢慢说出来。   “快要到元旦了,我们在前面的镇子停留一段时间。那条河应该会在人少的地方,我们在镇子上补充一些食物,等到元旦过去雪也应该融化了,我们就去一些人迹罕至的地方。”   “就按你说的做。”   白眯了眯眼睛,忍住想要打哈欠的欲.望,“无惨,上次你在失沢面前说我们是朋友,但仅是朋友的关系,可不会一起渡过元旦啊。”   “我们的关系不能一起渡过元旦吗?”   无惨被说的一愣,他没想到白还惦记着那时的事情。   元旦是很隆重的节日,就算在产屋敷家无法出门的时候,他也会换上崭新的衣服,听寺院的鸣钟声。   “我们的关系当然不是朋友……”   白并不满足于无惨口中的朋友关系,他想要挑明他们之间,朋友绝对不该有的感情。   但是这种时候,外面居然会有不长眼的老鼠。   “无惨,你在车里等我。”   白拍了拍无惨的手掌,旋身走下车。   在无惨手心里躲无可躲的虫子身上的最后一丝白色也消弭不见,纯紫色的肉虫颤巍巍的挪动到了缠绕着血线的手腕处,悄然裂开,消失不见。   “打劫!”   白面色阴沉的看着几个把牛车围起来的强盗,不等他们做出反应,就用肉眼难及的速度把他们全部放倒,然后重新上了车。   “发生什么了吗?”   无惨有些担忧的看着白,虽然听不到外面刚才怎么了,但是他闻到了空气中的血腥味。   不太好闻的血腥味。   “外面有几只豺狼,已经被我……呕。”   “白,你怎么了?”   无惨面露担忧的扶住了他。   白咬着牙,强行忍耐着那股胸闷恶心的感觉,“你是不是不舒服。”   “有一些……。”   “呕唔——”   这一次不是白在干呕,他冷着脸坐在牛车上,衣袖下的手臂上却突然裂开了一条深红色的缝隙,缝隙裂变成一张满嘴獠牙,伸着舌头呕吐的嘴巴。   “我们先回无限之国。”   白面无表情的把那张撕裂了衣袖,甚至吐出少量黏液弄湿衣服的嘴巴拍回去,肩膀上却又鼓起了一张正在发出呕吐声的嘴巴。   作者有话要说:  恭喜两位主角通过牵手的方式喜得贵子(bushi) 第27章   白发现了, 秤虫所谓的平衡,是针对宿主身体能够承受的度做出的平衡。   并不是无惨的疼痛和白均分了,仅靠均分也无法做到让无惨像现在一样轻松, 所以, 是无惨身体承受不了的所有异状都由白来接收。   就算是胸闷恶心这种事情……   虽然白一时没忍住干呕了一会, 但这种生理反应其实对他本身没什么影响, 更让人担忧的还是无惨的身体状况。   “是之前的东西太难吃了, 还是胃不舒服?”   无惨躺在榻上,看着白在身边坐下, 把手放在自己的额头上。   大概是刚才呕了片刻的缘故, 无惨觉得此时的白的轮廓看起来比平时都要柔和, 少了几分属于鬼的气势。   “是我的缘故吗……”   此时的无惨依然没有认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白一手撑在榻上,几缕白发头发随着他俯身的动作垂落在肩头, 几乎要纠缠到无惨的黑发。   被用这种角度俯视着的无惨莫名感觉有些紧张, 刚才在牛车里的时候那种异样的感觉来得快去的也快, 他甚至没有多加注意。   “我的身体不会出问题。”白略有些无奈的叹息一声,收回放在无惨额头的手, “看来以后都需要我替你多注意。”   “我刚才只是觉得,空气里的味道不太好闻。”   “现在还有没有觉得哪里不对?”   无惨迟疑着摇了摇头。   因为虫的缘故, 无惨的病痛缓解了许多,但他同时对自己身体出现异状的敏感程度也下降了很多。   这些不敏感的地方, 就需要白仔细的体会感受了。   在确认的确没有什么大问题后, 白暗自记下了无惨不喜欢血的味道这一点,又扶着无惨坐起来, 把刚刚熬好的药剂端给他。   “我们今天就不赶路了,明天再去镇子里。”   “嗯……”   无惨捧着药碗,往日里常用的药此刻看起来说不出的让人抗拒, 苦涩的味道,黑漆漆的药液,他抿了抿唇,一口喝了下去。   只有找到传说中的光酒,他才能彻底摆脱掉这种每天都靠药剂续命的生活。   或许是这几天因为身体状况都不错的缘故,无惨花在路上的时间比以前要多了太多,喝完药没多久就感到十分困倦,慢慢的闭上了眼睛。   待到无惨睡着,白的压抑才一点点释放出来,他的一双瞳孔都缩成了细线,来来回回的在无惨身上扫视着。   反常,有哪里是反常的。   所有的吃食他都亲自查验过,从产屋敷家那里用肉偶送过来的,没有问题,那无惨是因为什么原因才会产生恶心的症状?   胃部器官产生了新的病变?   又是无法掌控的情况。   他拳头反复攥紧又放开,像是某种焦躁的大型野兽,随时会陷入攻击状态。   “白……”   无惨张了张嘴,无意识的梦呓出声。   似乎并不是噩梦,他脸上的神情宁静,侧过身环抱住了白的胳膊。   白身上暴戾的气息立刻收敛,瞳孔也变成了毫无攻击性的圆核状。   “我在这。”   白看着无惨安稳的睡颜,也慢慢躺在了他的身侧。   如此近的距离下,他们就像是镜像的两面,一半承载着无惨的善,一半承载着无惨的恶,只有守在一起时,才是完整的人生。   「我」的无惨,是世界上最需要「我」的人。   其他的所有人和事物,都不会比眼前的人更加重要。   他们并不是朋友,而是对方的伴侣。   从灵魂,从生命层次上,任何人无法企及,也无法拥有的,伴侣。   白就那么静静的看着无惨,直到浓重的睡意同样包裹住他,不知不觉间闭上了那双漂亮的红梅色眼睛。   ……   无惨是第一次看到睡着的白。   虽然他们已经认识了这么久,但是印象中看到白的时候,白总是在做着别的事情,或者是看着他。   在他问起这件事的时候,白总是说鬼不需要睡眠。   但是生物只要还在思考,还活着,总该会有屏蔽繁杂的外界,安静休息的时候。   而白就好像紧迫到了没有任何时间去闭眼休息一样。   无惨抱着白的胳膊,忍不住朝着白靠的更近了一些,想要看的更清楚一些。   睁着眼睛的时候,白那双像宝石一样的红梅色眼睛总是流光溢彩,让人看到就不舍得移开视线。直到闭上眼睛,无惨才发现他就连睫毛都是和头发一样同色的雪白,宁静而纯洁。   轻轻用指腹去摸,也如同想象中的一样轻盈。   鬼的睫毛很柔软,不尖锐也没有利刺。   白发白睫虽然看起来很美,但无惨总觉得它们并不应该是这样的颜色。   “好看吗?”   无惨看着看着,就在那双红梅色的眼睛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好看。”   “我也觉得很好看。”   白的眼睛带着初醒的惺忪和慵懒,在听到无惨的话后唇角就扬起了几分弧度。   “你怎么这么快就醒了!”   无惨看着眼前俊美的容颜仿佛魂都吸走了,直到白出声才想起收回自己在白脸上乱蹭的手。   “我应该睡很久吗?”   “不是……”   无惨慢慢松开怀里抱着的白的手臂,白睡着的时候他没有察觉到,原来他们已经离得这么近了。   近到,额头相抵,呼吸交融,眼睛里映出的尽是彼此的身影。   明明没有急促的奔跑,没有疾病发作,心跳的速度却依然飞快的飙升了起来。   无惨想要后退,却被白抓住了手。   那双红瞳中酝酿的情绪是什么?   为什么在恐惧?   白一眨不眨的和无惨对视着,“不要离我远去。”   “我不会离开你。”   无需去思考,无惨慢慢贴近白,凭借着感觉的指引,如蜻蜓点水一般啄在白的唇瓣上。   不掺杂任何欲.望,只是因为想到,因为被吸引就这样做了。   曾经什么时候,他也得到过这样的安抚。   这样应该就能驱散恶鬼眼底的恐惧了,驱散那份好像溺水之人抓不到稻草的恐惧。   这样的举动对无惨来说好像迈过了史诗级的难度,做完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他们似乎过于亲密,脸上不由得微微泛红,目光乱移。   不管朝哪里看,都是白,白的呼吸声,白的心跳声,就已然填补了所有的空缺。   反复无常的命运里,一定会有一个人为「你」驻足。   白低声的笑着,那双红梅色的眼睛里映着他的世界里独一无二的人,环过无惨的脖颈,手指没入黑发,用同样的姿态以回吻。   只要是来自「你」的贴近,「我」必然会给予回应。   仿佛有一把火在白的心间燃烧着,烧遍全身,把浓郁的感情煅烧成水。   但是不行,太急了,无惨虽然本能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但是显然他还没有想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   白把自己的手掌一点点收回来,他不愿意伤到无惨。   这是他举世珍稀的宝物,是恶鬼人性里的光。   “还要再睡一会吗?”   白撑身坐起来,那份因为毫无知觉睡着的惊惧已经在悄然间得到了安抚。   记得一切就要承受得与失的痛苦,占据主导就不能迷失行进的方向。   鬼根本就不会在无意识的时候睡着,但是用了秤虫和无惨共享病痛的白,就同样能分担他的睡意。   虽然又一次因为无惨身上的异状绷紧了神经,但是白只要想到自己能够替无惨睡了那些多余的觉,情况便也没有到那么糟的地步。   “我已经休息好了。”   无惨也跟着坐起来,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心跳速度太快让大脑有些缺氧,他突然觉得头有些眩晕,但是并不严重。   反倒是一旁的白身体晃了晃,顺势倒在了无惨怀里。   “白!”   刚才的旖.旎氛围立刻消失,无惨小心的伸手环住白的肩膀,让他能够在自己怀里靠的更舒服一些。   白从来没有在无惨面前露出过如此弱势的一面。   “别担心,等我适应以后就好了。”   白靠在无惨瘦的有些硌人的胸膛上,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无惨经历过的他又怎么会没有经历过,平常的一些隐痛不会被从脸上表现出来,这次的晕眩也只是身体不习惯没有平衡好而已。   白记得这样的感觉,不过时间隔得太久,所以有些不适应了。   “又是因为我……”   初时因为得到秤虫,病痛被分散,体能比以往好了很多的无惨第一次感觉自己其实没有那么高兴了。   “我的身体没有问题,我分担的只是你的感觉,无惨。”   白现在仍然感觉头在晕眩,只是没有刚才严重了,他直起身,“还是你更让人担心啊。”   “我们在无限之国再休息一天吧。”   无惨声音有些闷,虽然他感觉自己的情况并不严重,但是看到平常一贯胸有成竹的白突然倒下,心里总是有些不安。   “我不需要休息了,我们去前面的镇子上找药师。”   无惨按了按额头,“是因为没有用餐的缘故吧,我以前也有过这样的状况。”   “不对。”   白的视线落在无惨按在额头的左手上,瞳孔收缩。   “那只虫不见了。”   白可以通过类似于读心术的观察判断一个人有没有撒谎,所以他让无惨用了失沢的「秤虫」。   但是他却忘记了另一种可能,就是失沢关于秤虫的研究并不全面,但是他又认为自己没有错。   认为自己没有错,也就谈不上是说谎欺骗别人。   白直接从无限之国传送到千虹山的时候还是迟了一步,空荡荡的屋子里早就没有了失沢老头的身影,只剩桌子上一封带着折痕的信。   展信佳,失沢先生,我是近期旅行到南麓的志野。   关于您发现的秤虫,我遇到了更加奇妙的现象。   秤虫选择寄居宿主后会从白色的幼生期逐渐发育成熟至通体紫色,然后彻底与宿主相融,完全改变宿主的体质,汲取共同承担天秤之人的气息,共同繁育后代。   非常神奇,就我观察到的现象,雄性的兔子都会因为秤虫而产崽……   后面的东西已经看不下去了,白的额头上凸显出了条条青筋,手中的纸页被捏成了一团。   无法想象在烛火下看到信的失沢是怎样的慌张,也无法想象他本因年纪大定居在千虹山又是如何迅速的收拾起行李,人去楼空。   单是“成熟”“繁育”“雄性”“产崽”这几个词就让白想把失沢抓起来折磨千百遍。   白想起来了,不管是恶心,嗜睡,还是头晕,都是女人在怀孕的时候可能会出现的状况。   而且那只虫子就是这两天才消失不见的。   所以说,无惨其实本来只是不间断的内脏疼痛,但是这只虫子的成熟,把一切都改变了。   无惨他怀孕了。   白每天都在精心细致的照顾着无惨,担忧着如果自己对无惨做些什么无惨会不会承受不了,然而什么都没有来得及,已经有恶劣的寄生物盘踞在了无惨体内。   白根本不在意那个寄生物是不是汲取自己和无惨的气息诞生出来的,他本来就是永恒的存在,根本不需要后代来继承什么,而无惨常年病弱服药,也根本供给不了他身上的寄生物!   无惨明明是独属于他的,不应该被任何东西抢占夺走。   白气到瞳孔都在震颤,失沢家的房屋早就在刚才的暴怒中被他砸成了一地狼藉。   失沢大概也顾虑到了白根本不是人类的身份还有身上的血腥气息,预料到这一幕才早早跑掉,不然虫师制造出来的麻烦,怎么也要原原本本的解决好才行。   且不说「无惨」怀了「无惨」的孩子是多么奇怪的事情,单是要不要告诉无惨都十分麻烦。   随后白又很快的否定了这个想法。   绝对不能告诉无惨这个寄生物的存在,否则它的存在不仅会抢占无惨的身体,甚至连无惨的注意力也会抢占。   绝对不能让无惨多分一丝精力给它。   还要想办法解决掉它。   解决掉寄生物也是一件困难的事情,以无惨的身体状况,不管是供养寄生物,还是解决掉寄生物,都可能造成严重的后果。   果然这些药师虫师都不靠谱,他最应该找的人还是一直不见踪影的卖药郎。   白看着已经不存在的“失沢家”,仍不解气的用冰血鬼术把这里埋了起来。   然而白还没有来得及欣赏自己的杰作,胸腹中又涌起了熟悉的恶心感。   身体肌肉生理性活动的时候,是根本无法抑制住的,这一点白深有体会,他没有像上次一样强行忍住,而是把手按在了胸口,半弓着身子发出了剧烈的呕吐声。   只要不压制,副口就不会从身上的其他地方钻出来。   千万别让我抓到你,臭老头。   白在原地停留了片刻,待到恶心感稍微削减,就立刻回到了无限之国。   比起用鬼的身体负荷百分之九十的痛苦,果然还是只用人类身体承担百分之十更让白担心。   “现在不舒服吗?”   白的目光在无惨身上来回扫视着,最终定格在无惨的腹部。   “我没有太多感觉,又影响到你了吗?”   无惨觉得白好像和出去前的神态有些不一样,但仔细看又没有发现具体哪里不同,只能把这些归结于白刚刚又被他的病影响到了。   白摇头,“失沢先生不在家,我们现在去前面的镇子找药师。”   无惨微微蹙眉,“那只虫怎么办?”   “虽然没有找到他,但只要天秤的效果还在,就不用担心。”   ……   白站在熟睡的无惨身边,神色沉凝。   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大度的性格,更不可能轻易把这件事放下。   寂静的无限之国里,数根深红色的触手无声的从无惨的小腿向上攀附,数根触手缠绕上了无惨的腰。   柔韧的触手上一边探索着,一边慢慢收紧。   无惨身体一颤,发出一声不适的轻哼,眼皮下的眼珠无意识的转动着,就要醒来。   “安睡吧。”   白温柔的说着安抚的话,缠绕在无惨腹部的触手却越收越紧。   睡梦中的无惨仿佛被巨石压住,又像胃里吞下了什么乱搅的活物,感知混乱的挣扎着却又无法醒来。   深红色的触手一圈又一圈的紧紧锢在无惨的腰上,在白色里衣的映衬下看起来颇有几分触目惊心。   他喉间溢出点点破碎的低.吟,紧蹙着眉头,慢慢蜷缩起身子。   能够承重千斤的深红色柔软肢体不断的施加着压力,直到白的身上也等同的出现痛楚。   不能再用力了。   远远没有达到除掉寄生物的力度,但是无惨的身体已经要承受不住了。   缠在无惨身上的触手慢慢松开,然后犹如百蛇归窟一般向着白的方向收拢。   白坐在无惨身边,双手搭在他刚刚被触手用力勒住的腰上,缓缓的揉按着,直到里衣下的肌肤上再也没有一丝红痕。   ……   之前遇到强盗的地方其实已经离城镇不远了,不过无惨却没什么精神,总觉得昨晚睡得特别不好,身体也有些不舒服。   白的精神也不好,一方面是因为脑海里一直想着昨天晚上的失败,另一方面则是因为,只是轻微摇晃的牛车都让无惨产生了胸闷恶心的感觉。   无惨半闭着眼睛依靠在车厢里的软垫上,白却已经快要忍不住吐出来了。   如果他经常在无惨面前表现出这种样子,无惨可能不仅会担忧自己的病情,还会因为给白也造成太大的不适感到困扰。   就算是副口最好也不要在这种时候露出来……   白一只手撑在额头上,遥远的产屋敷家,闭门谢客待在昏暗居室内的肉偶无惨脸色僵硬的张开嘴,哇的一声呕出了胃液。   “少爷,您的病情又加重了吗?”   听到呕吐声侍女惶恐的拉开一扇推拉门,却被无惨一边擦着嘴一边用手边的木碗砸了过去。   “滚!我不是说过没有我的准许谁也不能进来吗!”   坐在牛车里分心操纵着肉偶的白揉了揉脑袋,把强烈的呕吐欲分担给肉偶一部分,果然本体就没有那么想吐了。   这个办法倒也不是不行,在那个地方吐无惨看不到,也就不会担心。   “白,我们不在这里停留了,一路继续向南吧。”   无惨突然睁开眼睛,看向了同样在假寐的白。   “怎么突然这么着急?”   “我想快点找到光酒。”   无惨抿了抿唇,总觉得还是不要停下,早些找到光酒更加心安。   虽然秤虫不见了,但是从接纳秤虫之后视野里的一些小变化却依然存在。   比如时不时看到一些发光的,形态各异如灵体一般的「虫」在空气里,地面上经过。   无人的地方虫的数量会多一些,在人多的地方,虫的数量反而会相应的减少。   “我们看过药师就离开这里。”   白没有反驳无惨,他也觉得尽快找到光酒,或者找到一个可以解决问题的虫师比在原地停留更好。   毕竟寄生物……当然越早除掉,对身体的影响越小。   前方已经已经能听到隐约的人声,这座镇子比千虹山附近的小镇要大的多,道路上的积雪也清理的很干净。   不过在无惨的世界里,不管人声是否嘈杂都与他无关,他能听到的只有白的声音。   虽然没有了得力的下属,自己要跑腿的事情就变多了,但是做什么都没有了后顾之忧,白早在到这里之前就打听好了药师,牛车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穿过,停在了药师家的庭院。   “先天不足之症,平时注意不要劳累,药剂的话……之前有药方吗?我看看,可以减半使用。”   “别的呢?”白目光灼灼的看向中年的男性药师。   “还有什么别的?”   药师被白看得有些紧张,又仔细的给无惨检查了一番,依然没有发现别的病症。   “谢谢药师先生。”   无惨通过唇语读到这个结果心情还是不错的,虽然因为虫的缘故好像出现了一些偏差,但是至少没有再听到被决定能活多久这样的话。   但是白的神色却依然凝重,普通的药师不仅无法检查出无惨真正病情,甚至连那个寄生物都发现不了。   如果把药师说的话当真,那就属于自欺欺人了,毕竟那些不该出现的症状可不是假的。   总不能是失沢不喜欢他,特意写了一封信愚弄他。   “白,今天已经是除晦日了,我们需要采买吗。”   从药师家离开的无惨被白直接带回了无限之国,街道上的气味太多也太繁杂了,所以白根本没法判断,无惨到底是因为闻到什么不适的味道恶心,还是这会单纯的不舒服恶心。   总之从白第一次感受到无惨想要呕吐的状况后,这种时强时弱的恶心感基本就没有消失过了。   然而这种感觉在无惨身上被分化到了他的身体能承受的程度,也就是说,恶心对无惨造成的影响基本可以忽略不计,甚至有时候都会忘记自己不舒服。   白强颜欢笑的看着无惨,“你想采买什么告诉我,那些商户总是会看人溢价。”   “其实我也不知道应该买什么,买些吃的吧。”   无惨根本没有采买过东西,以往这些都是由下人去做的,他没有强行要跟着白一起去秒东西,反而伸手摸了摸白的脸,“我感觉你的脸色不太好。”   “我的身体一向是没有变化的。”   白把手覆在无惨的手上,“我去采买,你在无限之国,看到有什么需要改动的地方,就按照自己的心意去布置。”   其实无惨并不清楚元旦的时候应该要如何布置,以往的时候总是有下人做好了一切,正好赶到病严重的时候,也就一觉睡过去了。   注连绳,门松,这些都没有。   无限之国里并没有明确的大门出口,所以自然没有地方摆放这些元旦必备的小饰品。而且就实用性来说,也的确没有什么值得圈点的地方,所以白根本没准备。   手腕上连接的血线让无惨即使一个人也不至于重新陷入绝对的安静,依然能够听到遥远的脉搏跳动声。   一个人站在无限之国,没有白在身边的时候,无惨才发现这里大的可怕。他轻轻推开一扇门,用手拂过室内的橱柜,上面一丝灰尘也没有,显然也是不需要打扫的。   房间里也没有不符合心意的地方,或者说,不管是小物件的摆设,还是衣服排列的顺序,甚至是推拉门上绘制的花纹,各种东西都十分顺眼。   来到无限之国这么久,他也没能把这里所有的房间都走一遍。之前是因为这样做耗费的体力太多,现在无惨倒是有兴趣多走一会看看了。   在房间风格一致的无限之国内走得远了,就容易产生迷失方向的错觉,不过无惨知道自己没有迷路,他沿着一个方向走,还远没有到尽头,但是却已经有些疲惫了。   他直接在房间内坐下休息了起来。   环顾过这间没有来过的屋子,无惨一眼就看到了摆放在矮桌上的两张面具。   两张一模一样,形容夸张,头上长着两只角却没有耳朵的恶鬼面具。   无惨拿起其中一张面具在脸前比了比,恍惚间似乎听到了涌动的水流声。   涌动的水流,照亮夜晚的,星星……还是月亮?   有亮光?没有亮光?全部都是漆黑的,要被吞噬掉了。   手中的面具似乎变得沉重起来,无惨从来不记得自己听到过水流的声音,他的世界里应该只有白,只有白的声音才对。   “白?”   白又在哪里?   无惨捂着胸口用力的呼吸着,他瞳孔失焦的环顾周围,却根本找不到那个熟悉的影子。   下一刻,宽厚有力的怀抱圈住了无惨。   “我在这里。”   “别怕,我在这里。”   白一遍遍的安抚着无惨,直到他的体温逐渐恢复正常,手心冷汗散去。   “做噩梦了吗?”   两人拥抱着,无惨的脸上是白看不到的惶恐,白的脸上是无惨看不到的疼惜。   无惨在白的肩上回头,桌子上已经没有那两张面具了。   他抿着唇,一时竟然有些分辨不出来自己刚才究竟是真的看到了一对面具,还是在做噩梦。   “梦到什么了?”   无惨摇头不说话,他下意识的想要逃避,逃的远远的。   “我在茶屋买了杂煮,吃点东西吧。”   白像哄小孩子一样轻柔的拍着无惨的背,声音低沉又柔和。   “我现在吃不下。”   无惨声音闷闷的,听起来就很没精神。   “现在吃不下的话,待会就只能吃我帮你煮的荞麦面了。”   “……我现在去吃。”   无惨的脸色僵硬了片刻,不情不愿的在矮桌前坐下,慢吞吞的吃东西。   白知道无惨现在是真的不想吃东西,单从呕吐欲的表现上来说,现在还能勉强吃进去已经非常不错了。   但是还不够,还要多吃一些,因为无惨身上还有一个寄生物会吸取宿主身上的养分。   白的脸上一半是忍着恶心感的憋闷,一半是因为无惨看到面具情绪变化的忧心。   他无法判断这种变化是好还是坏,无惨是因为那张面具仅感觉到压抑,还是想起了什么?   但是无惨根本不愿意开口,他也没有办法一直问下去。   白看着吃的越来越慢的无惨,“吃掉以后晚上带你去寺院新年初次参拜。”   “我总觉得,好像听到了你在呕吐,白。”   吃了温热的食物,无惨已经感觉比刚才好多了,新年的第一次参拜很有吸引力,但是把眼前的一大碗都吃掉还是太过困难。   心情略一平复,他似乎就听到了血线的一端有奇怪的声响传来。   “我没有呕吐,吃东西的时候最好不要说这种影响食欲的事情。”白分毫也没有因为无惨提到的这件事就放松要求,虽然放在产屋敷家的肉偶的确在呕吐。   “可是我只能听到你的声音。”   “我呕吐的声音是这样的。”   白一本正经的抬起手,手心裂开的嘴巴里,鲜红的舌头抻出来一半,发出了十分标准的一声“哕——”。   完成这一系列标准的流程后,比普通舌头还要长一些的舌头就像累瘫了一样,懒懒散散的垂在一边。   白拳头一握,那张嘴就消失在了手心里。   无惨有点想笑,但是没笑出来。   这个声音的确和耳边若有若无的那种声音不太一样。然而听到标准的呕吐音之后,他就像被传染一般,真的想吐了。   就算白在无惨的眼前切实演示了一遍,但是耳边若有若无的声音依然没有停止。   他眼睫微垂,“这种事情,不用瞒着我的。”   “你知道了?”   白先想到的是寄生物的事情,然后才反应过来无惨说的并不是这个,而是他背着无惨偷偷呕吐。   “以后不管你有什么感受,都要当着我的面,让我看清楚,自己的身体究竟到了什么地步。”   “不要瞒着我,我只能听到你的声音。”   无惨神情有些倔强,他并不是傻子,相反还十分敏感多疑,对他来说,如果世界上唯一能够听到的声音都是虚假的,那么一切都会失去意义。   “是我不对。”   白也意识到了自己刚才的不妥,他只是下意识的想要把所有的事情揽在自己的身上,不让无惨的身上沾染到一丝阴霾。   然而这只是他的想当然,虽然无惨的身心状态一直不好,但有一部分,从遇到白开始就已经悄然改变了。   产屋敷无惨不再是一无所有之人。   “不要生气,我是怕你太担心我。”   白态度良好的认错,但是仍然只字不提可能会夺走无惨注意力的寄生物。   无惨对白的声音有特殊的偏执,白当然也对无惨的关注有着特殊的偏执。   “你不是说鬼的体质很强,根本不用担心吗。”   见到无惨还没有消气,白动作一顿,待在产屋敷家要呕不呕的肉偶一下子变得正常起来,而白则捂着嘴发出了凄惨的呕吐声。   “你……”   无惨也顾不上生气了,急忙去扶他。   白顺势又躺在了无惨的腿上,仰着脸看无惨。   “你是不是故意的。”   无惨抿着唇,紫眸里盈着一层薄薄的水雾。   白举起双手捧住了他的脸,“怎么会呢,无惨少爷,要不要一起去初诣。”   “要去。”   无惨别开头,把自己的脸从白手里挣脱出来。   “现在动身的话,时间正好。”   白自觉的不再赖在无惨腿上,而是取出了一件崭新的和服。   “穿厚一些。”   “知道了。”   “我们去四天王寺,人会很多,没办法乘坐牛车。”   “嗯。”   ……   其实在无惨眼里,重要的并不是去哪个寺院,而是能和白一起进行新年第一次的参拜祈福。   虽然这个男人,偶尔会一意孤行,还会戏弄他。   还没有到零点,但是去往寺院的路上已经有许多人出发了,白牵着无惨的手,“抓好我的手,不然人太多会被挤散。”   还因为在一众人群里牵着手有些不自在的无惨立刻紧紧的回握住了白的手。   越是往前人便越多,白很有技巧的带着无惨挤过人群,一路向着寺院行进。   无惨抬头看着那个牵着他的男人,其实也没有那么生气。   白替他承担了那么多痛苦,甚至为了不让他担心还会偷偷的把声音藏起来,他却依然感到愤怒,感到恐慌了。   明明只要选择闭口不言就好,然而即使无惨努力克制着,却依然暴露了自己伪善的一面。   离不开白的人也是他,沉声指责的也是他。   白伸出一条手臂护着无惨一路来到了寺院门前,“无惨,鸣钟要开始了。”   无惨抬眼看去,虽然周围人声鼎沸,但无惨耳边依然清净,他听到的依然只有白的说话声,呼吸声,除此之外,再也没有什么能吸引他的注意力。   白是属于他的。   寺院前的大钟一下又一下的撞击着,在第一次和白一起渡过新年的时刻,无惨心里愈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   可是如果下一次,白又因为什么原因隐瞒了他别的事情,要怎么办?   白是鬼,白可以做的事情有很多,而他只是一个垂死挣扎想活下去的可怜虫。   无声的鸣钟里,无惨好像又听到了水流涌动的声音。   “无惨?”   白感觉到无惨的手心里渗出了冷汗,在人山人海里回身抱住了他。   “还在想刚才的事情?”   “没有。”   无惨抓着白的衣袖,把脑袋用力往白的怀抱里蹭了蹭,不想被周围的人看到。   “要抽签吗?”   白在寺院前的供桌上拿起一个签筒凑到了无惨眼前。   无惨依然埋着脸,从签筒里快速的抽了一支纸签,展开一半又迅速的攥成一团。   “给我看看?”   白把签筒丢回供桌,接住了无惨想要扔掉的签文。   「中平:求则得之,舍则失之。」   作者有话要说:  初诣:指一年中第一次去神社或寺院参拜,祈求平安。   点进作者专栏可以直接跳转预收~《论鬼杀队主公如何攻略鬼王》耀哉x无惨,伪骨科,弱攻强受   千年以前,平安京时代的名门望族,产屋敷家诞生了一对命运完全不同的双子。   在母体中时就被兄弟抢夺了大量的营养,让无惨生来便状如死胎,抹去名字,乃至过后的人生都在病榻上苦苦挣扎。   名义上的兄长产屋敷曜哉却继承了产屋敷家的一切,享受着所有的名利。   比病痛更折磨产屋敷无惨的便是听到兄长如何天赋异禀,如何擅长解读人心。   “我恨你。”   这是他饮下所谓的救命之药,异化后对产屋敷曜哉说的唯一一句话。   此后,时光轮转,千年后,已经更名为鬼舞辻无惨的鬼王,再次遇到了面容熟悉到恶心的人,耀哉。   他还是一样讨厌,名字里始终带着光。   只是境遇倒转,躺在病榻上的人已经不是无惨。   他关住了耀哉的未婚妻,抓着耀哉的衣襟,一字一顿,“躺在病床的滋味好受吗?你一定还记得过去的事情吧。我的,哥哥。”   耀哉手中的针管悄然扎到了无惨的脖子里,他露出一个意义截然不同的笑容。   “你的心思还是和以前一样好懂,既然抓走了我的未婚妻,就把你自己赔给我吧。”   无惨瞪大眼睛看着那双细弱的手从自己身上点过。   “这是我的妻子。”   产屋敷家的主公微笑的扶着脸色苍白身怀六甲的夫人,在柱和会议上开口。 第28章   “无惨, 抽签的时候在想什么?”   看到签文上的中平,白下意识的松了一口气,并不是最差的一种。   不算好也不算坏, 又像是什么都没说, 无惨不怎么喜欢这个签。   “没有想什么。”   签文或许和求签人当时的所思所想有关, 但是这件事无惨偏偏不想告诉白。   “抽签只是助兴的东西, 命运终究还是要靠自己才能掌握。”   白的下巴抵在无惨的头上, 正是因为深知此理,所以他并没有把这份签看的太重要。   “这里已经没有其他好玩的了, 我带你去个别的地方。”   无惨思考着白说的话, 脸还没有从他的胸口挪开, 靠近的那一侧耳朵能够感觉到白说话时胸腔轻微颤动。   从人群的缝隙里,刚好有一个被父母牵着的小女孩在好奇的看着他。   被那样天真单纯的目光看着, 无惨突然发现自己现在的姿态毫贵族的礼数可言, 脸上莫名有些热。   他转头轻咳一声站好, “这么晚了还要去哪里?”   白拉着无惨的手,重新在人群中穿梭, 待到走到无人注意的角落,他们已经通过无限之国到了新的地方。   “这里还是在寺院?”   无惨透过长明的蜡烛看清了周围, 他和白正站在一座小桥上,不远处依稀可以看到佛堂内的佛像。   “四天王寺里养了很多漂亮的鱼。”   白突然打横抱起无惨, 带着他朝小湖跳了下去。   无惨眼睛微微睁大, 下意识搂住了白的脖子,然后发现他们已经平稳的落在了湖面上。   “湖面结冰了。”   “要踩着冰块走走看吗?”   即使岸边有烛火照耀, 但是看不到底的湖水依然显得黑漆漆的,看起来有些可怖。   不过旋即无惨就想起来白能够操控冰雪,他艰难的松开缠着白脖子的手臂, 小心翼翼的站在冰面上。   脚下的冰面比想象中的要结实很多,也不滑,不过无惨仍然不敢松开白的衣服。   以他们的落脚处为中心,周围的一圈的冰面全都裂开,然后接着水流被推动到了岸上。   几条半臂长的锦鲤随着冰面的消失,动作迟缓的朝着水面浮上来。   “好大的鱼。”   红白相间的锦鲤围着湖面上唯一的一块冰面打着转,也不怕人。   产屋敷家的庭院是经典的枯山水式庭院,所以无惨也没有见过这样颜色鲜艳的锦鲤。   无惨蹲下来,向着冰面以外的地方伸出手,几条鱼便用令人着急的速度张着大嘴浮出水面,想要去碰他的手指。   被鱼嘴嘬到的感觉十分奇妙,并不疼,但却是抚摸死物,或者毛绒生物都没有的感觉。   手掌探入水中,就轻松地摸到了大鱼冰冷光滑的脊背,再摸,手指就因为太过冰冷而变得迟缓起来了。   “它们饿了。”   白把无惨的手从冰水里拉回来,又递给了他一个小木碗。   木碗里装着的东西赫然是无惨今天剩下的杂煮,不过其中的食物已经被白弄成了小块碎片,是锦鲤可以吞下的大小。   无惨在冰面上撒着食物粒喂鱼,白就站在一旁看无惨。   果然,这时候的无惨,不管是毛茸茸的大牛,还是滑溜溜的锦鲤,这种平常少见到的生物都充满了新鲜感,他都很喜欢。   饿了大半个冬季的锦鲤终于有机会填饱肚子,一个个都在水面上挣食吃的十分欢快,也让无惨有了不小的满足感。   “白,我们也养两条锦鲤吧。”   无惨回头看向身后的白,眼神里有些许期待。   “你准备把它们养在药池里吗?”   白也蹲到了无惨身边,“它们可没有什么用处。”   万里还能拉牛车,吃的话,这里的锦鲤又偏小了。   “养着它们,会心情好许多。”   无惨认真的喂鱼,大概是食物的味道太香,又陆陆续续的引来了许多大小不一的锦鲤围着他们所在冰面。   白揉了揉额头,不得不因为无惨的说法折服,“我帮你抓,要哪一条?”   “这两条。”   随着无惨手指的方向,两条巴掌长的红色锦鲤立刻被周围快速凝结的冰框住了活动的空间。   透明的四方形的空心冰块里,两条小鱼略有些惊慌的游动着,很快又因为冰块的低温而变得懒懒散散。   无惨跟着站起身,恰好看到河岸对面有一个僧人正对着他,他不由得产生了一种偷鱼被抓的谴责感,还因为起身太急有些头晕踉跄了一下。   白一手扶住无惨,一手拖着冰块,带着无惨回到了无限之国。   他也没有打算带着无惨在外面玩太久,毕竟削减了一部分冰块的寒意,水边的气温还是偏低。   “我们把鱼养在风吕间的木桶里。”   无惨早就想好了两条锦鲤应该怎么处置,甚至已经给它们取好了名字,“红色的是绘里,红白的是绘衣。”   白顺势把两条锦鲤放到了木桶里,任由包裹着它们的空心冰块一起在水里融化。   参加完新年的参拜后,无惨就有些困倦了。   他其实已经很久没有睡这么晚了,回到温暖适宜的无限之国,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然而闭上眼睛,回想起的却又是那张签文上的内容。   「求则得之,舍则失之。」   “白!”   背对着他的白闻声转过身,坐在了床榻边,“怎么了?”   无惨从被褥中伸出了一只手拉住白的袖管,“我昨天晚上好像做噩梦了,你陪我……”   “我陪你一起睡。”   白帮无惨接上了后半句没有说出来的话,然后十分自觉的在旁边的榻榻米上躺下。   “快睡吧。”   温柔低沉的声音在响起的刹那,无惨就已经陷入了深眠。   在经过前一晚失败的“尝试”后,白又从中得到了些其他的东西。   为了让无惨睡得更好,不知不觉间他又突破了一层枷锁,重新掌握了使人沉眠的声音。   白悉心的掌控着梦的程度,不会让无惨因为梦中的事物沉沦,也不会因为梦外的事物惊醒。   寄生物的存在完全激发了他属于鬼的本能,即便不能完全占有无惨,他也可以在无惨熟睡后不加掩饰的露出白天不会有的一面。   触手圈住无惨后他又能获得无与伦比的满足感。   他无比清醒,却又做着清醒时绝对不应该做的事情。   无惨醒来的时候发现白又在他身边睡着了。   不过不知道为什么,一觉醒来他仍然觉得十分疲惫,甚至还想再睡一会。   于是他顺从心意,再一次闭上眼睛,和白抵足而眠。   两人一觉睡到了外面天大亮的时候,过了元旦,天气便开始回暖,阳光穿透云层,积雪开始慢慢融化。   这一次睡着,白的状态要比上一次好接受的多,因为他知道了原因。   而且是和无惨一起睡的话,感觉也没有那么糟糕。   不过唯一要注意的一点是,在白陷入沉睡的时候,他留在无限之国外面的肉偶也一样陷入了对周围失去感知的睡眠状态。   “白……”   睡得时间太久无惨也跟着醒了过来,不过身体的疲惫感依然没有消散,使得他有了些鼻音。   “今天太阳出来,我们需要找一个车夫了。”   白取过热毛巾,熟练的帮无惨擦了擦脸。   “晚上走也没关系。”   无惨清醒了许多,“我们要找的是光酒是一条河,接下来就沿着河岸走吧。”   “现在晚上太冷。”   对于行进的方向,白不置可否,但是正值冬春交接之际,在夜晚行走对无惨的身体来说还是有些勉强。   “我听你的。”   无惨从榻上起身,又是一阵头晕。   “睡得太久了?”白扶着无惨,帮他找了一个合理的理由。   无惨蹙着眉,虽然秤虫帮他转移了大部分的身体异状,但是这两天的症状好像还是比往常要多。   然而现在的药师已经不能正常的帮他诊断,这件事他也只能暗暗记在心里。   无惨走到风吕间,被养在木桶中的两条锦鲤也不怕人,它们游动地比在寺院的小湖中时还要活泼,看到无惨过来,一起浮到水面上张嘴讨食。   昨夜剩下的食物还有一些,无惨洒进木桶中,两条鱼就欢快的抢着吃了起来。   “不知满足的两条鱼。”   白也跟在无惨身后,看着两条吃起东西毫无节制的鱼摇头。   “我来喂它们。”   无惨瞪了白一眼。   ……   接下来的日子就平静了许多,无惨和白雇了一个普通的车夫,白天的时候赶着牛车一路沿着河流向南走。   只不过有些怪异的是,每天早上睡醒以后无惨都觉得有些累。   有时候没有太大影响,而有时候则是第二天累到一根手指也不想动弹。   随着他们的南行,天气也变得越来越暖和,河边上的薄冰俱都融化,草木也抽出新芽,春天已经到了。   无惨泡完药浴,擦干身上的水分,换上了薄一些,也更适合春秋季的崭新浴衣。   他拉过腰带,简单缠绕两圈,明显觉得自己的腰有些粗了。   虽然穿上里衣便就可以轻易掩盖住这种变化,但伸手去摸,就感受到了手下略微向外凸出,但又并不柔软的腹部。   无惨眉头蹙起,无端的开始焦躁。 第29章   白看到无惨的手按在腹部上久久没有拿下来, 就知道他可能发现问题了。   毕竟白每天晚上都在精细的丈量无惨的身体,哪怕有一丝细微的变化他都能察觉到。他们已经在路上走了四个月,也就是说, 那个寄生物已经在无惨身上待了快五个月。   相比较正常的孕妇, 无惨前期的反应大的可怕, 而寄生物的生长也更加缓慢, 直到现在才稍微有了存在感。   但是除了肚子有变化, 无惨身体的其他部位依然瘦削。   不过更糟的是,这一路上既没有找到那条发光的河, 也没有遇到新的虫师。   再这样下去, 就算白瞒过一时, 无惨也一定会发现不对的。   不过一般人并不会往男人肚子里可能有孩子这个方向想,无惨回想这几个月, 从一开始的经常犯恶心, 到后来肚子圆润, 现在的鼓起来,应该是胃里积食或者胀气了。   这些小毛病对于无惨本身的脏器衰竭来说不值一提, 但却依然让他产生了些急迫感。   只是来不及更深入的思考,站在药池边的无惨就突然觉得右小腿一阵抽痛, 让他惊呼都来不及就要站跌倒。   一直盯着无惨的白显然不可能让这种情况发生,他立刻把无惨接住, 平放在了榻上。   “腿抽筋了。”   白轻轻捏了捏无惨的腿肚, 抽筋的疼痛来的太急,以至于没有第一时间传导到白的身上, 等到无惨躺下,白才感知到。   这种情况也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但是大部分时候还是在无惨睡着的时候出现, 白熟练帮无惨揉着腿,又给寄生物头上记了一笔账。   无惨平歪头看着白,即使平躺着,他也依然看到了自己腹部有些倔强的弧度。   他想再摸摸,手伸到一半却又收了回来,觉得自己不应该总是想摸触感变得那么奇怪的肚子。   “白,我们为什么这么久还找不到光酒。”   无惨强行转移了话题,秤虫虽然转移了他的大半疼痛不适,但却并不能治好他的病,最近身体的异状越来越多,沿着河流走了那么远,却根本找不到光酒的消息。   “我探听到了一些消息,光酒是‘活’的,它们不会停留在一个地方,只要我们走得再快一些,一定能追上它。”   “是遇到了虫师吗?”   无惨眼含期待的看向白。   “不是虫师,是遇到过虫师的人。”白摇了摇头。   无惨感觉自己的腿现在已经好了许多,就抓着白的衣袖重新坐了起来。   “我们现在就走吧,不要在无限之国停留了。”   不知为何,他寻找虫师的意愿隐隐要和寻找光酒的意愿持平。   “连夜赶路你的身体会受不了了。”   “我们走得太慢了。”   无惨这一次没有顺着白的意思来,他的手无意识的按在腹部上,总是觉得周围有什么东西在改变,但是他又无法确切的捕捉到这种改变,摸不到的答案让他变得焦躁,变得急切。   “现在休息,明天一早我们就走。”   白揽过无惨的肩膀,用一个轻轻的吻把无惨的反驳全都镇压了下去。   “唔……”   无惨紫眸盈上了一层水雾,片刻后才猛地推开了白。   他躺回榻上,然后用力的扯过被子,背对着白把自己从头到脚全部盖住。   “还要现在出发吗?”   白把被子掖到脑袋以下,不至于让他被闷到。   “不了。”   无惨头也不回的低声说道。   又是这样,每次说到白不同意的事情,他都会用这种奇怪的方式堵住无惨的嘴,直到无惨不再提起。   如果还提的话,再来一次就好了。   迄今为止,白依然没有让无惨了解到这项举动真正的含义。   不过他的举动从一开始的浅尝辄止,到现在的攻城略地,无惨也并不是毫无感觉。   虽然有些羞恼,但其实并不讨厌,甚至还渴望着更加亲近的事情。   但是无惨显然不知道更亲近的事情是什么,他压根找不到方向,能做的就是每天睡觉的时候一定要白陪着。   无惨背对着白,知道白在身边,就不知不觉的陷入了沉眠。   最近他的睡眠质量都很好,一旦睡着就是雷打不动,不管是夜半腿抽筋,还是有不规矩的红色触手爬到身上都一无所觉。   白的神情有些复杂,他抚摸着无惨微微隆起的肚子,一路上能够想到的办法他都尝试过了,却依然拿这个寄生物毫无办法。   到现在的地步,白已经不需要考虑怎么把它从无惨身上分离出去了,它太大了,大到要不了多久就会被无惨发现。   白能做的,只有试探着去接纳它,接受自己和无惨以特殊的方式孕育出了一个全新的……东西。   坏东西,现在不除掉自己早晚也会成熟脱落,只不过最大程度影响到无惨只是时间的早晚问题。   白的神色几经变换,努力告诉自己,毕竟已经相处了这么久,还和自己有很大的关系,所以怎么想还是,很碍眼。   他笃定,无惨这些天也一定是因为隐约感知到了寄生物的存在让身体的负担逐渐加重,情绪才会变动那么大。   自己先活下来,才能再考虑其他的事物,只是这件事却已经成了定局。   白隔着里衣,用手指不轻不重的在无惨腹部戳了两下,意外的从紧实的肚皮下摸到了一阵陌生的波动。   他的手僵硬的放在无惨的肚子上,红梅色的瞳孔都缩成了一条细线。   这种感觉太过奇怪,明明和控制自己的脊椎骨在皮肤下游走很像,但是又完全不同,没有自主的意识,也不受控制。   如果是在白天这样动,无惨一定会立刻发现吧。   动作很微弱,但的确是活着的东西。   只不过那阵波动来的快去的也快,白把手搭在无惨的肚子上半天也没有再感受到。   无惨,过去的自己,其实没有那么喜欢小孩子,但是他喜欢努力想要活下去的东西。   白眼神幽深的在无惨身边枯坐了一夜,没有像以往一样做让无惨觉得醒来以后就很累的事,也没有让肉偶在外面打听消息。   不过虽然这一夜没有什么动作,白却有了意外的发现。   待在产屋敷家代替无惨的肉偶,重新遇到了一个熟人。   安倍典予。   在无惨半睡半醒靠坐在牛车里的时候,安倍典予已经坐到了肉偶的对面。   白揽着昏昏沉沉的无惨,大半的精力都已经放在了产屋敷家。   虽然上一次的事情已经证明了安倍典予和鬼杀队的意志无关,但是他漫长的记忆里依然不记得过去有这样一个阴阳师来对他示好。   “产屋敷少爷看起来和以前变化很大。”   被层层叠叠的推拉门遮盖住的居室十分昏暗,安倍典予穿着阴阳师制式的狩衣,脸上挂着标准的和煦微笑,和「无惨」面对面的坐着。   “变得身体更差了吗。”   肉偶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红梅色的眼珠在昏暗的房间内看起来像泛着荧光。   “或许是。”   安倍典予摇了摇头,“也许我帮你找来的药师已经用不到了。”   “药师?”肉偶低声复述,“是你找来了药师?他在哪里?”   “药师要再过半个月就到京都了。”   牛车上睡了不太舒服一觉的无惨轻轻打了个呵欠,把门帘掀起了一条缝隙。   牛车依旧在沿着河流的方向行进,不过依然没有看到所谓发光的河流,倒是大阪城郊里一排排粉白的樱花开得非常好。   无惨虽然见过樱花,却没有见过如此大片连绵,仿若粉色海洋一般带着柔美浪漫的樱花,清风吹过,压弯枝头的花朵便如同飞雪一般,纷纷扬扬的飘洒下来。   白把肉偶那边过多的注意力分回来一半,叫停了牛车。   “我们停下休息一会。”   无惨和白并肩站在翠绿的草地上,在罕有人至的暮色中欣赏着被风斜逆着卷离草地,飞向天空,又落满河面的花瓣。   虽无风声,但花瓣在飞舞,草地在起伏,水面上有粼粼波光,略过指尖的气息都带着温暖的春意。   “如果每年都能看到这样的景象就好了。”   无惨扶着粗粝的樱树,遥遥望着河的对岸,看着对面背着木箱的行人匆匆走过。   “那我们就每年春天的时候都来这里。”   白随着无惨的目光看向河对岸,在看到那道穿着青绿色和服,背着药箱的身影时,瞳孔微微收缩。   “我要去找对面那个商人买些东西,在无限之国等我一会。”   白沉稳的表情在看到卖药郎后有些维持不住。   “我就在这里等你。”   无惨看了一眼对面的人,刚才还不觉得,现在再看对面那个背着箱子的人已经快要走出他的视线了。   “好。”   白来不及说太多,松开无惨的手朝着河对面追了过去。   天空中的月亮还不算很亮,站在无惨的角度恰好可以看到白拦住了那个商人。   无惨突然觉得自己的肚子里传来一种奇怪的,像是有东西在蠕动的感觉。   他把手放在微凸的腹部,于是那种感觉就变得更加清晰,也让他的表情变得茫然起来。   也是在这时,无惨看到了飘落着樱花瓣,在暮色中显得颜色有些深的河水中,亮起了莹莹的光辉。   是那条会发光的河。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晚上晚一点,23点左右更新哦~   感谢在2022-03-04 13:00:35~2022-03-05 13:00:3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想不到好名字了 2个;朝你大胯捏一把、风满袖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略显幽深的河水中那一抹晃动着的金色光亮是如此显眼, 它不同于月亮黯淡的光辉,像是从河水的底部的河床亮起。   它们晃动着,流淌着, 似乎由成千上万细小发光的虫组成, 从远处的河流中横穿而过, 向着更遥远的地方奔流。   无惨可以感觉到, 从这条河流出现起, 空气中的味道似乎都变了,变得更加活泼, 生命的气息更加浓郁。   他一只手抚在肚子上, 一边向着河岸走了几步。   无数的飞鸟从不远处的树林中惊起, 飞过无惨的头顶,向着他身后更远的地方飞去。   而腹中那股轻微躁动也突然变得明显起来, 无惨甚至能够感觉到, “它”撞到了自己的手掌, 甚至顶到了自己的胃,让他徒然产生了淡淡的恶心感。   这段时间身体持续不断的异状, 还有手下陌生的触觉……   地面微微的颤动着,无惨似有所觉的回头看向停在道路边的牛车, 被雇佣来的车夫正面色焦急的冲他大声喊着什么,然后头也不回的跳下了车, 向着远处跑去。   无惨似乎仍沉浸在腹部的触感中没有回过神来, 也没有看清表情夸张的车夫在喊什么。   ……   “卖药郎!”   白拦住了几步就快要走出上百米的卖药郎,“药的代价……”   “你应该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支付了代价。”   被白拦住的卖药郎也不恼, 纹着艳丽花纹的脸上表情依旧一片淡然。   “为什么要让无惨失去听力?!”   “还不明白吗?”   卖药郎握着的一只拳头松开,周围的一切声音似乎都被屏蔽,只余他手中一只造型奇特的粉白色天秤带着清脆的铃铛声落在地上。   独自立在地上的天秤带着让白不安的声音, 缓缓倾斜向了其中一边。   “你身上所沾染的那些东西……”   “那些东西?”   “快回去吧。”   卖药郎并没有解释究竟是什么,但是白的心里却已经有了答案。   他身上沾染的,鬼杀队意志想要灭杀的,无惨身上所支付的……   “我已经没有再做过去那样的事情了。”白喃喃道。   “过去的,正在发生的,将来会发生的,可以改变的,不可以改变的。”   卖药郎弯腰捡起了地上那只歪斜的天平,足够白的看得很清楚。   “要来不及了……”他说道。   白的神情有些激动,瞳孔中密布着看起来有些可怖的血丝,他打断了卖药郎不明所以的话,“我想知道,光酒在哪里。”   “你离远一些,光酒就出现了。”   卖药郎抬手指着遥远的河对岸,水下的光辉亮得刺痛人眼。   与此同时,白也察觉到了地面的剧烈颤动,他瞳孔骤缩,看着远处的地面龟裂,河沿坍塌,樱花树倾倒,无惨跌落到水中。   “无惨——”   白再也顾不得什么卖药郎,什么规则,仿佛一盆冷水从头浇到了底,他发疯般地向着无惨跑去,跳入因为震荡变得浑浊起来的河水中。   地震了,不可抗拒的天灾。   「求则得之,舍则失之。」   白忽然想起在初诣时抽到的签。   是无惨抽到的,也是属于「无惨」的签文,不管是过去还是未来,似乎都指向了同一个结局。   白放手了,他刚才松开了无惨的手。   上一次是无惨放开了他的手,这一次是他放开了无惨的手。   春日的河水并不算太冷,只是也不算温暖。   混沌的河水模糊了无惨的视线,岸边的距离似乎无限的遥远,怎么也摸不到水面。   昏暗的河水里也是一样的寂静无声,一闪即逝的光脉像海市蜃楼一般消失不见,河水的寒冷浸透四肢百骸,无法呼吸的憋闷让他变得头晕目眩,无力挣扎。   就连腹中也隐隐传来仿佛被冰刃撕裂般的绞痛。   浑浊的水中无数零落的花瓣随着水流的涌动起起伏伏,无惨张开嘴巴,却只能徒劳的吐出几个气泡。   他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用尽最后的力气伸出手向着那张熟悉的面孔抓去,水中渐渐弥漫开淡淡的血色。   白抱着无惨,立刻回到了无限之国。   “无惨,无惨……”   白按压着无惨的胸口,试图让他吐出那些误吞的河水,只是空气中的血腥味却越来越重,无惨雪白的里衣沾染了鲜艳的红色。   “好痛……”   无惨觉得周围变得燥热起来,眼皮沉重的无法睁开,腹内刀削般的疼痛却是一阵接着一阵的不停歇,仿佛要把他的生命力也全部抽空。   他无力去阻止,也动弹不得,只是无意识的不停痛哼痉挛着。   像是没有间歇的刑罚,那愈演愈烈的疼痛混着无惨脸上不知道是眼泪还是汗水的水滴滚滚而下。   白嘴唇颤抖着,看着被褥上那一片令人炫目的红色,紧紧抓着无惨的手。   他想要抱抱无惨,却怕只是一个简单的动作都会让无惨更加痛苦。   脏腑仿佛都被搅碎的感觉也清晰的反馈在白的身上,他不知道是因为这份疼痛在颤抖,还是因为无惨同样在经历这样的疼痛在颤抖。   他明明可以□□,可以一直留在无惨身边保护着他,为什么那时就没有想到,为什么卖药郎都说了快回去,他依然没有回去。   现在,现在要怎么做……   白的身躯徒然裂开,分化成了几个一模一样的他,离开无限之国,去找虫师,找药师。   失沢依然不在,药师在,直接带到无限之国。   三个药师面色茫然的出现在无限之国,还来不及说什么,森白的骨刺就已经抵上了他们的脖子,“治好他。”   本来还想法牢骚,又或者是想问明情况的药师顿时战战兢兢的不敢乱说话,小心翼翼的围着无惨做诊断。   “病人的样子,很像流产啊。”   其中一个男药师犹犹豫豫的做出判断。   “我看也像……”   “身体非常虚弱。”   “需要什么东西,我去找。”   白的声音沙哑至极,同样也带着令人胆战心惊的杀意。   “出血太多了,先……先帮他把死胎排出来。”   三个药师中年龄最大的颤巍巍的开口。   “取热水和毛巾过来。”   “我准备药剂。”   无惨感觉身上连一丝力气也用不出来了,他紧咬着牙关,只感觉几只手用力的在自己的肚子上碾来碾去,仿佛要将自己碾碎。   柔软的舌头强硬的顶开泛着血腥味的唇,灌下温热苦涩到让他恶心的东西。   不要,不要,不要……   无惨也不知道自己在和什么抗争着,他想再伸手去摸摸肚子,却连一根指头也动弹不了,唯有泛酸泛苦的胃液涌动着,让他把刚刚强制送下去的药剂全都呕出来,呕的天昏地暗,呕到嘴里全是腥咸的味道。   明明一切都在好起来,明明看到了那条发光的河流,为什么却碰不到,为什么感觉有什么东西从身体中脱离,断开,为什么世界都变成了黑色。   为什么听到有人在哭。   不要哭了……没关系,没关系的。   世界好像游离的很远,但却又总是黑漆漆的。   无惨断断续续的醒着,却又像是再遭受某种无休止的刑罚。   他好像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梦里的河水上漂浮着无数的温暖漂亮的水灯,两个手中拿着面具的人站在水边,轻轻的推走了手中的水灯,让它也一起照亮了黑夜。   被白拉到无限之国的药师来了一次又一次,然而根本没有人能够解决这样棘手的病例。   白重新回到那片河岸边,也没有再遇到卖药郎。   无惨的发热持续了三天,期间不管白给他喂什么,他都全部吐了出来,一点东西也无法吃下去。   他的面色苍白如纸,唇色微微泛青,身体依旧在偶尔抽搐痉挛,仿佛疼痛的记忆依然刻印在身体上,无法消除。   白从未有一刻感觉到时间是这样的难捱,等待是如此的漫长。   每一天看着昏睡中的无惨,白都好像听见了自己灵魂在慢慢碎裂的声音。   无惨胸膛的起伏日渐微弱,却没有一个药师能够让他好转起来。   白日复一日地给无惨浸药浴,不停叫着无惨的名字,企图让无惨听着他的声音,从那片黑暗里走出来。   或许是这个办法真的有用,无惨终于在昏睡的第五天醒了过来。   只是那双紫色的眸子已经蒙上了些许阴翳,其中没有半分活气。   与其说是苏醒,不如说是回光返照。   “白……”   “我在这里。”   “他已经走了,是吗。”   无惨声音轻的仿佛一吹就要飘走,说出口的话却让白的心脏又颤了颤。   “他”指的就是那个已经成型的孩子,无惨已经知道了。   “是。”白没有欺骗无惨。   无惨眼中的光似乎又黯淡了几分,他像是累极了一般闭上眼睛,“白,带我出去走走吧。”   “好。”   白小心翼翼地把无惨背起来,带着他来到了无限之国外面。   外面的天气依然非常暖和,太阳高高的挂在天上,而白只能背着无惨行走在密集的树荫下。   无惨的身体瘦骨嶙峋,轻的像是一片羽毛。   “无惨,你恨这样的世界吗?”   充斥着天灾,人祸,还有无数恶意的世界。   白的声音沉重而嘶哑,完全没有了往日的沉稳和处变不惊。   “我本来在怨恨着这样的世界。”   无惨说的脑袋靠在白的肩膀上,每一话都说得很慢。   “那么多的幸运与不幸,偏偏我遇上了最多的不幸。”   “看到希望变成绝望,看到新生变成死亡。”   “但是如果这一切的折磨都是为了遇到你,那好像也不是很难接受了。”   “你属于我,所有的一切都为了我而存在,对吗。”   “对,我为了你而存在,你也要为了我而存在。”   白紧紧的抓着无惨白皙到有些透明的手,似乎怕他逃走。   “那就说好了……”   无惨轻轻的磨蹭着白的耳鬓,然后慢慢地低下了头。   “你还欠我一份生辰的礼物。”   白睁大了眼睛,只是无惨的心脏却已经停止了跳动。   他小心翼翼地把无惨从身后抱到了怀里,目光怔怔的看着体温逐渐消散的无惨,神情温柔地不像是再看待已逝之人,双眼里却流出两行血泪。   轮回不会因为经历过就变得习惯,反而会因为一次又一次的重逢,带着那份抹不掉的记忆,直至美梦乍碎,趋于癫狂。   而别离亦是开始。   作者有话要说:  二周目结束了,总共三周目,后面没有刀了   感谢在2022-03-05 13:00:30~2022-03-06 20:00:0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手榴弹的小天使:美人玺玺 1个;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404393 6个;朝你大胯捏一把、糖果、Ichliebeihn.、风满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404393 27瓶;HXY 19瓶;折海棠寄晚宁 7瓶;祝昭 5瓶;帛唐归钧、甜柠、吾圭、蔚蔚蓝、化酒为精、唐诗宋词:)、海阳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1章   鬼舞辻无惨一度不知道, 无限之国外的世界,到底在短短的时间内经历了怎么样的剧变。   仿佛这里不仅处在空间维度之外,还处在时间之外。   春花落尽, 夏蝉垂死, 感情却只会越酿越浓, 让人再也不愿去品尝孤独的苦果。   鬼舞辻无惨早已跳出了未来必死的宿命, 然而过去的他却因为未来的扰乱, 在到达界限的时间点之前,一次次被拖入无望的深渊, 重复经历着那不幸到让人哀叹的人生。   他像是守着宝物的恶龙, 第一次的时候把宝物轻柔的护在怀里, 然而宝物还是破碎了。   第二次的时候他把宝物含在嘴里,用更小心的方式带着宝物离开展柜, 然而宝物在嘴里化掉了。   鬼舞辻无惨只是又等待了一轮季节的交替, 但是产屋敷无惨却又重新渡过了人生的十八年。   水中的倒影残缺不全, 就如同反复被撕裂的灵魂。   从卖药郎手中拿到的药只剩最后一丝残余,不够再一次轮回了。   而这一次他也绝对不会在任何时候放开无惨的手。   鬼舞辻无惨在产屋敷家的庭院里站定, 迎着月光,踩着满地的枯叶, 向着那间熟悉的居室走去。   如果他的宝物最后一定会因为所谓的规则而被抢夺,那为什么不在开始的时候, 就完全的占有, 在他的身上烙印下自己的痕迹?   容貌俊美却又邪肆的白发男人脸上挂着和煦的笑容,红梅色的眼睛里却没有分毫的笑意。   这一次, 他不会给任何人,事物,或者是虫机会了。   推开薄薄的纸门, 烛光映照下的便是在榻上沉睡着的产屋敷无惨。   “我回来了。”   无数如同蛇一般蜿蜒的鲜红色触手爬向产屋敷无惨,带着他离开这间狭小的屋子。   ……   产屋敷无惨觉得自己似乎又做梦了,因为只有在朦胧的梦境里,他才能真切的听到并不存在的声音。   眼皮下的眼珠轻轻颤动着,就算隐约察觉到周围环境改变了,他也没有睁开眼睛。   按照以往的经验,现在不可以睁开眼睛,睁开眼睛就会重新回到那样无趣的世界中去了。   “无惨。”   有人在叫他的名字。   是很好听的男声,语气也和想象中的一样温柔。   不过考虑到他并不认识梦境里的人,无惨并没有贸然回答。   在视觉封闭,意识却活跃的浅眠里,无惨无比清晰的察觉到了温度略低却柔软湿滑的蛇缠住了自己的手腕。   他因为那异常的温度一点点蹭过皮肤而忍不住颤栗,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   好多的蛇,多到产屋敷无惨几乎躺在蛇群上,身上的每一寸皮肤都被略微粗糙颗粒感的蛇身摩擦。   这个梦的走向让无惨有些猜不透,不过他倒是没有什么害怕的情绪。   但是他实在是太敏.感了,蛇游走过的地方,雪白的皮肤上就留下了一道湿滑的红痕,就连动弹一根手指都稍显费力。   “我在帮你治疗身体。”   有些黏.腻软滑的蛇向着产屋敷无惨身上钻动着,像是某种海边的生物,习性使然让它们热衷于躲藏在狭小阴暗的缝隙里。   “治疗……身体?”   他还是没有忍住,回问了梦中的声音。   产屋敷无惨太想要身体好转起来了。   耳边有轻笑声传来,“你什么也不用做。”   危险的红蛇圈起白皙脆弱的喉结,阻止了无惨想要用力后仰的脖颈。   从身体上传达到脑海的触觉与平时完全不同,他紧张到微微颤抖。   一只手握住了产屋敷无惨的手,让他不至于手中空空,无所依靠。   他像缺水的鱼一般,躺在晃动的红蛇上,大口大口的呼吸着,身躯似乎因为毒蛇獠牙的刺入,完全软化成了一团水,然后被猎手一点一点吞噬掉。   又像是蛛网上被束缚住的猎物,身体被固定住无法挣动。   “睁开眼睛,看着我。”   无惨已经有些听不进那个声音说的话了,这个梦太过激烈,在这样下去,就要惊醒了。   他还不想醒过来,想要让这个酣畅淋漓的梦更久一些,醒过来以后就不会再听到声音了。   他下意识的抓着那条和周围的蛇完全不同的胳膊,不想放开。   养在木桶里的锦鲤猛然跃出水面,又重新跌落回水中。   “无惨,睁开眼睛,看着我。”   那个声音又重复道。   这一次无惨听清了。   他挂着泪珠的睫毛轻颤着,露出一双蒙着薄雾的眼睛。   看到了,是一手俯撑在他身边,有着一头白发,相貌十分好看的男人。   产屋敷无惨喜欢他的样子。   不过……白发?这就是白色吗?   果然是个梦。   产屋敷无惨重新闭上眼睛,嘴角扬起了一些弧度,他有些吃力的抬起双臂,环抱住了身前的人,隐约闻到了火焰的味道。   再睡久一些吧。   ……   产屋敷无惨觉得自己在睡梦中的时候做了一个恋恋不舍的梦,梦境里的触觉真实而愉悦,以至于在梦醒之后,他感到了深深的疲惫。   虽然残存的感觉已经褪去,但是他依稀记得自己流了很多汗,虽然伸手摸到脸上的触觉是干燥清爽的,心里却依然有些吹毛求疵的想要沐浴一番。   不过就在他想要坐起来的时候,却由内而外的感觉身体一阵酸软,喉间忍不住溢出一声短促的轻吟。   于是他忍不住在被褥中蜷缩起身子,止住了现在想要起来的念头。   他眨着雾蒙蒙的眼睛,也不知道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也没有别的要去做的事情。   如果这时候再做一次睡前的梦就好了。   抱着这样的念头,产屋敷无惨一动也不动的躺在床榻上,直到有人来摇晃他的胳膊。   他感应着力道传来的方向,把头转到了对应的方向。   产屋敷无惨的左手被有一些不太好闻的灰尘气味的人抓住,有些粗糙的手掌拂开他的五指,摊平掌心。   「今天没有起来用餐?」   略硬的指甲划过无惨的手心,一笔一划慢慢的写着。   “风吕。”   无惨凝神感受着手上的笔画,开口说道。   「太频繁了。」   那只手继续在无惨的手上写道。   “风吕。”   那只手松开了无惨的手。   无惨眼睫微垂,那双漂亮的眼睛里却没有一丝光。   他没有再开口重复,只是伸手向着自己的枕边摸索。   在熟悉的位置上,他摸到了触感冰凉的金属制品,于是毫不犹豫的拿起那样物品,用力的摇晃着。   如果有人不听话,只要晃动这个东西就好了。   黑色的铃铛叮叮铛铛的响个不停,不过无惨听不到,自然也不会吵。   他抿着唇在枕边摇晃着铃铛,直到再次有人拉住了他的手。   新过来的人身上带着干木头的味道。   “风吕。”   产屋敷无惨再次重复道。   「跟我过来。」   那人在无惨的手上写着,然后伸手去拉他。   无惨被那股强劲的力道拉的从被褥中坐了起来,有些松垮的白色里衣因为手腕处的力道被拉的歪歪斜斜,露出了小片肌肤。   贵族少爷皮肤细嫩雪白的脖颈上覆盖着深深浅浅的红痕,刺目的让拉他的人蓦的松开了手。   产屋敷家又瞎又聋的小少爷,竟然不知什么时候被人猥.亵了。   真是可怜,被人做出了这种事情也懵懵懂懂,也没有喊叫,一定不知道自己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够了。”   预想中摔倒在榻上的情景并没有发生,无惨反而又一次听到了在梦里出现过的声音。   也只能听到那道声音。   他好像很生气。   除了生气之外,还有什么情绪?分辨不出来。   他重新落入了梦中那个有着火焰味道的怀抱里。   “已经够了。”   鬼舞辻无惨从产屋敷无惨醒来之前,就一直站在房间的角落之中。   从昨夜的时候,他就已经发现了,产屋敷无惨这次被夺走的不仅是听力,还有视力。   他想知道,在黑暗和寂静中渡过十八年的无惨,究竟是如何生活的。   现在他见到了。   与世界所隔绝的人,会以何种的姿态生存。   被健全之人欺辱,无法有效沟通,都是徒劳。   产屋敷无惨靠在鬼舞辻无惨的怀里,不喊也不叫,他睁着雾蒙蒙的眸子,歪着头去摸鬼舞辻无惨的唇。   和指尖温度相当,有着上下两片的柔软薄唇,唇下是覆着一层皮.肉的下巴,两侧是丰满一些的脸颊,往上是高挺的鼻梁,在手心下眨动的眼睛,饱满的额头,有些蜷曲的头发……   鬼舞辻无惨就那么定定的看着他,任由他的手掌摸过自己脸上每一处不平的筋肉和骨骼,嘴角却是连初时不达眼底的笑意都不见了。   “我知道你长什么样子了。”   随着手掌清晰的感受到鬼舞辻无惨的面颊,那张脸似乎被无形的线条勾勒出来,勾勒成了一张可以被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看到的脸。   “我是什么模样?”   在鬼舞辻无惨问话的时候,产屋敷无惨的手又一次轻轻的放在了他的唇上。   感受着手下张合,还有些微震动的唇,产屋敷无惨倒是难得的笑了。   摸着鬼舞辻无惨的唇,结合着他的话语,产屋敷无惨第一次从听觉和感觉上,更清楚的认知到了世界。   在梦里看起来和摸起来不太一样。   “你长得和我一模一样。”他说。   作者有话要说:  这里不细写,无事发生   今天的更新提前放出来,我觉得这不刀啊!!这是封面啊!   呜呜呜脖子好疼,申请妇女节休息一天,准备细写的内容   感谢在2022-03-01 19:42:52~2022-03-02 20:18:2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未央 2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2章   “你会觉得长相一样奇怪吗?”   鬼舞辻无惨同样抬手抚上了产屋敷无惨的脸颊, 似乎他也失去了基本的判断能力,要靠着人类最原始的感觉,才能“看”到产屋敷无惨。   失去了视野, 不用眼睛去看世界, 仅凭触觉, 用手感知, 抚摸, 曾经那些阻碍产屋敷无惨认知的规则也失去了作用。   不过鬼舞辻无惨并没有感到高兴,在能够辨认出「自己」, 和拥有视力之间, 显然还是视力更加重要。   鬼舞辻无惨是一个自私的人, 在等待中煎熬到精神起起落落,几欲疯狂的他在这一次与产屋敷无惨的初遇里, 率先选择了满足自己的欲.望。   然而心心念念的味道在品尝过后, 回味却又苦涩的让他陷入了更深层次的崩溃。   “你是……另一个我吗?”   产屋敷无惨往鬼舞辻无惨的脸前又贴近了几分, 那双空茫的眼睛里分明什么都没有,鬼舞辻无惨却觉得他看到了自己。   “我是。”   “我是另一个你。”   “我是鬼舞辻无惨。”   由产屋敷无惨主动叫破的规则在刹那间烟消云散, 两个「无惨」之间,第一次完全互通了名字。   「我」是「你」镜中的未来, 是水中的倒影,是渴望从这个世界的手中夺过「你」的狂徒。   亦是会为了「你」的痛苦而痛苦, 为了「你」的悲伤而悲伤, 为了「你」的存在一次次自投罗网。   “鬼舞辻无惨……鬼舞辻,我可以这样叫你吗?”   产屋敷无惨用双手小心翼翼的捧着鬼舞辻无惨的脸, 指腹触碰过的眼角有些湿润。   “你想叫我什么都可以。”   “嗯……你每天也会和我一样吗?”   无惨对于世界上的另一个自己更多的是好奇,他察觉到鬼舞辻似乎知道更多事情。   “不一样。”   鬼舞辻知道他在问什么,“我可以带你也感受到更多不一样的东西。”   他用同样的姿态捧着无惨的脸, 额头相贴,鼻尖相触,唇舌相交。   似乎只要这样做,就能修补那颗千疮百孔的心。   更多不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鬼舞辻好像没有特别高兴,就像是,受了许多委屈一样。   至于那些不高兴里包含的复杂情绪,无惨就无法理解了。   他被剥夺走两感的世界虽然狭隘单调,但是却放大了其他的感官。   触觉,肤觉,嗅觉,动觉……   无惨的牙关被顶开,鬼舞辻强.势侵.入的舌头如同一尾灵活的鱼儿一般在口腔中肆意圈转着。   他试探着伸出舌尖,好奇的跟着鬼舞辻做了一样的动作。   鬼舞辻的眼神蓦地幽深了许多,更加不客气的从无惨的口中汲取那份生疏和滞涩。   随着口鼻中的空气越来越少,无惨才发现自己有些头晕。   他的手不由自主的抓紧了鬼舞辻的背,大脑逐渐趋于空白。   鬼舞辻的唇慢慢与无惨分离,动作轻柔的拭去了无惨嘴角流下的一丝津液。   “这是……什么?”   无惨略有些急促的喘息着,过去他从来没有经历过这样的事情。   “这是我们打招呼的方式,只有我们两个才能用,记住了吗?”   “记住了。”无惨虽然这么说着,但脸上的表情依然似懂非懂。   “生辰的礼物,这一次我也带来了。”   鬼舞辻伸手擦去了无惨额头的薄汗,语气温和。   “礼物……?”   因为与产屋敷家其他人的交流十分困难,现在的无惨显然不理解这个平常不会接触到的词语。   “是我要送给你的东西。”   “苹果糖……现在应该叫和林檎。”   早在第一次见面,无惨五感都在没有缺失的时候,鬼舞辻就已经准备了这份礼物。   常年喝药的无惨喜欢甜食,只是平安京时代的物品乏陈可善,和大正丰富的食物来源并不相同,鬼舞辻想让无惨尝到不同风味的甜食,自然很困难。   在平安京时期还被叫做和林檎的苹果又小又涩,果实也不多,品种比后世差了太多。   经历了鬼舞辻精湛的厨艺,多次练习浇淋糖浆后剩下的最后一个苹果糖,已经是品相最好的了。   半红不青只有半个拳头大的和林檎被扎在木签上,表皮裹了一层油亮的棕褐色糖浆。   鬼舞辻咬下了不均匀也不脆的糖壳,咬碎在嘴里,重新去亲吻无惨。   这一次也是打招呼吗?和上次的味道又不同。   唇舌交互间,有甜味,有焦糊的苦味,还沾染了一分果香。   味道没有那么香甜,但是却很独特,无惨还从来没有这样被分享着吃过东西。   他像是一只被食物引诱出洞的小动物,愈发主动的去鬼舞辻的口中舌忝食剐蹭那些甜味。   再多一些,再多一些就好了……   良久之后,无惨才主动的放开了鬼舞辻,而后餍足的舌忝着红艳艳的唇瓣。   “我也学会打招呼了。”   “我带你去治疗。”鬼舞辻搂着无惨,虽然没有用力,但手臂上的青筋却已经凸显了出来。   “好。”   无惨欣然接受。   治疗是一件让他感到开心的事,昨天晚上好像也梦见治疗了。   ……   鬼舞辻心中的欲.望太过强烈,也太想要无惨了。   这样短时间内不节制,连续两次治疗的后果就是,无惨又发热了。   不过并没有严重到陷入昏迷的状态,他依然能够思路清楚的说话。   “我感觉浑身都很温暖。”   无惨躺在榻上,看着在他眼中线条变得越来越清晰的鬼舞辻,除了身体有些无力之外,感觉自己的状态格外的好,治疗非常有用。   “你的声音哑了。”   鬼舞辻皱着眉把浸过冷水的毛巾敷在了无惨的额头上。   无惨会觉得自己发热状态也很好,是因为有一多半的高热都在鬼舞辻身上。   即使再次经历了轮回,那只秤虫似乎依然存留在无惨身上。   这是在治疗以后鬼舞辻才发现的事情。   然而他再用肉偶去千虹山找失沢,找到的却只有一间空掉的房子。   鬼舞辻的心情有些沉重,那只虫子的委实麻烦的很,好处与坏处几乎对半开。   这次,应该不会像上次一样吧……   鬼舞辻并不敢确定无惨还会不会像上次一样怀孕,毕竟上一次他根本都没有真正的和无惨交流。   这种习性古怪的虫就连虫师都无法彻底弄清楚习性,鬼舞辻能做的,也只有在那种事发生之前,尽可能的多帮无惨“治疗”几次。   “我们什么时候再治疗?”无惨对于治疗这件事念念不忘。   “等你恢复之后……有人来了。”   “好吧。”   鬼舞辻不再说话,看着脸上略带失落之色的无惨,悄然隐匿在房间里。   或许是因为感官缺失的太多,这一次的无惨心智明显不如之前成熟,一旦尝到喜欢的事情,就会像小孩子一样不断索取,想要更多。   他甚至无法判断周围的事物是好还是坏。   鬼舞辻没有带着无惨直接离开产屋敷家,上一次虽然从安倍典予那里听到了药师,但是他没有来得及等到药师的出现。   过去的所有决断都是由他来决定的,虽然短期没有出现意外,但是最终却都没有得到好的结局。   这一次,等到那些人离开,就把一些简单的利害关系告诉无惨,让他凭借敏锐的感觉,去抉择吧。   ……   无惨闻到了空气中淡淡的花香,再远一些,还有其他陈杂的气味。   他记得这种很久以前闻到过的味道,因为这种味道要比经常闻到的灰尘,木头,腥.臊之类的味道好闻许多。   不过鬼舞辻身上的味道也没有消失,他就在自己附近。   身上的被子被拉动,一只手撩起了无惨的衣袖,然后又很快放下。   无惨把头转向对应的方向。   那张精致绝伦的脸因为常年病痛的侵袭带着一股脆弱的美感,但眼睛里却空濛的映照不出一点事物,表情既不怨恨也不愤怒,反而透着一股不谙世事的纯洁。   可他身上那些未曾消退,新旧叠加的暧.昧伤痕却显然不是那么回事。   “是谁做的?你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吗!”   产屋敷夫人大声的冲无惨喊叫着,却是单向无效的交流。   她强忍着怒火,拉过无惨的手,保养得宜的长指甲划过无惨的手心。   「谁碰你了」   无惨眨了眨眼睛,没有说话。   他不想告诉别人鬼舞辻无惨的存在。   这样得不到回应的问答已经是常态,产屋敷夫人松开无惨的手,开始转身大声训斥下人。   “你们是怎么照顾少爷的?如果这种事情传到外面,产屋敷家还有何颜面?”   没有人敢回答她的问题。   她不间断的训斥了一刻钟,最后丢下一句把药师找来后,迈步离开。   待到产屋敷夫人离开后,房间内的四个下人才小声的议论起来。   “昨天不是你们两个守夜吗?怎么又偷懒睡觉了?”   “实在是太困了,谁知道昨天晚上就发生了那样的事啊。”   “你们两个也经常在守夜的时候睡着吧!”   站在阴暗角落里的鬼舞辻神情冷淡的看着这些在主人面前互相推诿责任,直到争吵完才离开去找药师的下人,手攥紧又松开。   他不能再亲自动手了。   但是……   “在主人的面前陷入怠工的沉睡吧。”   鬼舞辻轻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此处有具体,懂得都懂 第33章   让鬼舞辻失望的是, 这一次请来的药师只是普通的药师,不管是人还是药剂,都平凡普通。   他用沉眠之音轻飘飘的支走了值守无惨的下人, 重新回到了无惨身边。   “我没有告诉他们你在这里。”   无惨觉得鬼舞辻和自己的行动不谋而合, 禁不住有些得意。   “你为什么不告诉他们?”   鬼舞辻伸手试探了一下无惨额头的温度, 换上了一条新的冰毛巾。   “我就是不想……不想让他们知道。”   无惨呆了一下, 也没有想明白自己这么做的理由。   他看不到自己脸上有些偏执占有的表情, 鬼舞辻却看得很清楚。   “你看到的世界是什么样?一片漆黑吗?”   他换了个话题,又一下一下的用冷水擦拭无惨的掌心。   无惨果然被鬼舞辻的话吸引, 他眨着那双没有神采的眼睛, “大部分时候什么都没有, 但有时候可以看到一些奇怪的东西。”   “形状奇怪,有的还会发光?”   “对, 你也能看到吗?”   无惨对鬼舞辻能够看到和他一样的东西这件事明显有些兴奋, 他从来没有告诉过其他人这件事, 这是他的秘密。   另一个自己,果然也能理解。   “有时候能够看到。”   “它们看起来很有趣, 但是最近数量变少了。”   鬼舞辻揉了揉眉心,虫这种东西果然无处不在, 区别只在于数量的多少。   不过,那时候在河边……   他的身上似乎有某种虫厌恶的东西存在, 所以他和无惨在一起的时候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那条发光的河。   “那是一种名为「虫」的生物。”无惨顿了顿又问道, “在你的眼里,我是什么样子?”   发光的河大概率不会出现在京都人来人往的住宅区, 鬼舞辻暂且放下这件事,又问了无惨另一个问题。   “鬼舞辻……”   无惨认真的用那双雾蒙蒙的眼睛盯着鬼舞辻的方向。   就像能听到他的声音一样,无惨也能看到他的样子, 只不过不是那么清晰。   “鬼舞辻像发光的线条组成的人,也很像虫。”   无惨伸出手摸向坐在榻边线条人形的脸,随着触觉的补充,那张脸呈现在他眼中的模样就变得清楚了许多。   “这样就能看清了。”   无惨的手从鬼舞辻的脸上滑落,到脖子,胸膛,然后停住。   “怎么了?”   “这里,两边不一样。”   无惨努力的“凝视”着那片不一样的地方,鬼舞辻胸膛以左的位置漆黑而虚无,胸膛以右的位置则是,像眼睛一样的红色。   看的越久,来自鬼舞辻身上,属于火的味道好像也变得清晰了许多。   鬼舞辻不知道无惨眼中的视野究竟是什么样子的,只是听“不一样”这种形容根本无从判断。   是「虫」改变了他的视野,亦或是,自己的身上也有某种未知的「虫」存在?   前两次无惨视野还正常时,从来没有提过这样的事。   “鬼舞辻,为什么身上会有火焰的味道?”   无惨喃喃开口。   带着烛火燃烧时的灼热,经久不散。   鬼舞辻瞳孔收缩,刹那间想起了一些糟糕的事。   “被太阳灼伤了。”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无惨伸出一根指头按在了那半片虚无的黑色之上。   没有触碰到实体的感觉,鬼舞辻却看到无惨的手指融入了自己的胸膛里。没有疼痛,也没有任何不适,就像一滴雨水落入池塘。   无惨像触电一般猛地收回了手,从指间传来的痛感瞬间遍布全身,然而他的身上却没有半分伤痕。   “无惨?”   鬼舞辻看到无惨鼻尖立刻渗出了冷汗,显然刚才发生了什么他不知道的事。   “鬼舞辻……被太阳灼伤好疼啊。”   无惨咬着唇,虽然只是一瞬间,但他却分明体会到了燃烧成白色的火焰蔓延到五脏六腑的痛楚。   他在自己的眼前展开手掌,刚刚触碰过鬼舞辻的食指上沾染着同样虚无的黑色。   无惨能看到自己了,虽然只有一根手指。   “你感受到了?”   鬼舞辻有些错愕,随后就是心疼。   他不知道这一次无惨,又或者自己的身上又发生了什么改变,但唯独被“太阳灼伤”这件事,他不愿意提起。   对无惨来说,未来的事情,未来可能会发生的疼痛,现在就已经能够通过触摸他感受到了吗?   无惨扯掉自己额头上的毛巾,拖着依旧有些无力的身体坐了起来,向着鬼舞辻伸出了手。   “以后不要去晒太阳了,鬼舞辻。”   “嗯,以后不会了。”   鬼舞辻被无惨单薄的身体抱在了怀里,心中有淡淡的酸涩感弥漫。   能够如此真心实意关心他的,也只有无惨了。   “你也不要再像刚才那样再去碰‘不一样’的地方了。”   “好。”   无惨没有再去专注的凝视鬼舞辻,而是学着他之前的样子,一下又一下的摸着鬼舞辻的头发。   片刻后,他再次开口,“鬼舞辻,你还遇到过什么不一样的事情?”   “我以前有很多不听话的下属。”   “不听话?好像很有趣。”   坐了一会又感觉到腰酸的无惨往鬼舞辻怀里缩了缩,“鬼舞辻,刚才的太阳灼伤还是很疼。”   “哪里疼?受伤了吗?”   鬼舞辻有些紧张,刚才那一瞬间发生的事情并没有平衡到他的身上。   “没有受伤。”   无惨把脸埋在鬼舞辻的怀里,“但是我觉得很疼,我还想要昨天的生辰礼物。”   鬼舞辻怔了怔,瞬间明白了无惨的意思。   “生辰礼物,一年只有一次。”   无惨抬起头,满脸都是震惊和不可置信。   “但是我可以送给你其他礼物。”   “什么礼物?”   无惨看到鬼舞辻把什么东西含到了嘴里,然后按照他们标准的招呼流程,把东西分享给了自己。   “唔——”   这一次不像生辰的礼物那般甜蜜,而是十分酸涩,酸到口水快速分泌,无惨脸都皱成了一团。   他迅速把头转开,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嘴。   “不喜欢这个?”   “难吃。”无惨一脸抗拒。   “不喜欢梅干啊。”   鬼舞辻若有所思的点头,自从意识到无惨可能会怀孕,但药师又无法诊断后,他特意去学习了很多相关的知识。   不喜欢吃酸东西的话,应该就没有问题吧?   他摸了摸无惨的头,“只是偶然遇到想要让你品尝一番,真正的礼物并不是这个。”   “还有礼物?”   无惨立刻循着鬼舞辻的身影,像是闻到鱼腥味的猫一样,探头想要去贴他的唇。   在他认知模糊不清的世界里,“礼物”就是用“打招呼”的方式来吃的一种食物。   “不是吃的。”   鬼舞辻伸出一根指头抵在了无惨的唇上。   虽然他很喜欢无惨的主动,但是如果太过频繁,那么忍耐就变成了一件辛苦的事。   “是一件玩具。”   鬼舞辻移开手指,把一件带着几分凉意,又光滑的石更物放到了无惨的唇边。   “吹气试试。”   无惨听话的按照鬼舞辻的话吹了吹嘴边的东西,耳边顿时响起了他从没听过的奇异呜呜声。   “这是什么?我能看到它。”   无惨脸上露出新奇的神色,在吹了几下之后,伸手拿出了嘴里的白色物件,在眼前仔细观看。   “是用我的指骨做的哨子,所以你能看到,也能听到。”   “用你的骨头?不会疼吗?”无惨眼睛瞪大了一些。   “不会,而且这个哨子的声音,只有我们能听到。”   鬼舞辻当然无惨的面又演示了一遍自己突兀生长的手指外部骨骼。   在无惨的眼里,鬼舞辻的手指生长扭动的就像平常看到的那些发光物一样自然,所以他觉得鬼舞辻应该是真的不痛。   “只有我们能听到。”   无惨又吹了几次哨子,只要一想到自己和鬼舞辻又有了一样共同的事物之后,心情就会变得非常好。   “无聊或者想听别的声音时,就拿出来。”   鬼舞辻给骨哨上穿了一条绳子,系在了无惨的脖子上。   “我记住了。”   无惨用手摸着脖子上的骨哨,认真点头。   “好,接下来我要告诉你一些其他的事情。”   “什么事情?”   “关于治病的事情。”   *   室内的烛火燃烧跃动着,深秋的雨水淅淅沥沥的落下,不时有一道闪电划过,随后便是沉闷的落雷声响起。   这些东西无惨即听不到,也看不到,所以自然不会因此而产生什么特殊的情绪。   他专注的看着身前的鬼舞辻,也只能听到来自鬼舞辻的声音。   “有一个坏药师,不想你痊愈。”   鬼舞辻没有说太复杂的内容,而是像讲故事一样挑着容易理解的词语来说。   “不想让我治好病?”   无惨的神色立刻变得警惕起来。   “你想留在这里抓住他,还是我们先去别的地方一边治疗,一边再抓他?”   无惨睁着一双看起来空茫的眼睛,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完全没有理解鬼舞辻在说什么。   现在还没有到深秋,温度尚没有低到无惨觉得不适的程度,所以不管是继续留在这里,还是重新回到无限之国,鬼舞辻都可以答应。   如果说上一次只是失去听力的无惨还能勉强和安倍典予交谈,这一次失去视力和听力的无惨应该完全无法辨认来者的身份。   不……   无惨可以辨认出他。   鬼舞辻瞳孔收缩,蓦然想到无惨曾经见过安倍典予操纵一样肉眼看不到的事物。   那样看不到的事物,就是「虫」。   “那个人的身边跟着虫。”鬼舞辻脱口而出。   “跟着虫的人……我知道,他居然不想让我治病?”   无惨变得有些生气,“他还给了我很多纸,说可以让我快点好起来。”   “他给了你东西?”   在重新进入秋季之前,上一个轮回春季的时候,安倍典予曾经对鬼舞辻的肉偶说过,药师还有半个月就到京都了。   如果那个药师真的就是改变无惨的命运之人,那么他们已经在半年前就见过面了。   假如药剂不是一次生效,而是循序渐进……   “他说那些纸只要放在屋子里,就会对身体有好处。”   想到安倍典予要害自己,给的可能也不是他说的那样对身体有好处的东西,无惨就变得有些紧张起来。   “那些东西放在哪里?”   “就在屋子里。”   无惨看不到那些纸张,但是当初安倍典予给他的时候,有让他摸过。   鬼舞辻立刻起身,在屋子里翻找起来。   屋子里的纸制品很好找,大概是考虑到留在这里屋子的主人也根本看不到,所以那本薄薄的册子就被放在了室内置物架的中层。   鬼舞辻打开册子,发现上面除了用墨写了看不懂的字符以外,什么都没有。   他皱了皱眉,本欲动手直接撕掉这本不知道写了什么的册子,但是考虑到它是那个可能兼具虫师身份的阴阳师送过来的,他把手中的册子移到了室内点着的蜡烛上。   然而那张看起来普通的纸却在火焰的炙烤下没有丝毫要燃烧起来的意思,只是上面的字符却变动了一下。   火苗直接接触的字迹开始慢慢的向内卷曲,就像人被烧焦的头发一样。   它们逐渐排列成了一个螺旋的形状,并且随着时间的推移,在纸上移动的痕迹变得越来越多,仿佛随时会跑到纸外。   鬼舞辻心里隐约产生了不安的感觉,总觉得让这些字体跑出来并不是好事,而他也完全不清楚关于虫的事情,无法推测这样做会有什么后果。   “能看到吗?”   鬼舞辻把自己完全变?但依然不能辨认的册子从烛火上拿开,但也没有直接让它接触无惨。   “看到了,这些黑色的虫子看起来和平常见到的都完全不一样,我们躲起来吧。”   之前在纸上的时候完全看不到,所以这些字迹的虫可能处在休眠的状态,然而在炙烤后出现的动态甚至连无惨都能够捕捉到了。   最古怪的还是,这些纸上的虫,鬼舞辻没用其他的方法,只是普通的肉眼就能看到他们。   他摇了摇头,“我们明天离开这里,今天的雨太大。”   但是手里的这样东西却是绝对不能继续留在这里了。   鬼舞辻摸了摸无惨的头,“我要把这个坏东西丢掉,分走一部分在无限之国陪你。”   “分走一部分?”   无惨已经知道了无限之国的存在,但是还没有见过鬼舞辻的肉偶。   “我们又多了一个?”   他睁着空茫的眼睛,看着组成鬼舞辻的线条拉动,就从一个鬼舞辻变成了两个更加模糊的鬼舞辻。   “这样还能看到吗?”两个鬼舞辻一起问道。   “能看到……”   无惨看向既知道很多事情,又能操纵自己的身体做出各种他做不到事情的鬼舞辻,神情满是艳羡。   “这是用太阳的代价换来的。”   “太阳的代价?”   无惨思索着,他虽然不能看到阳光,但是却也感受到过阳光的温暖,如果有一天他需要在阳光和力量之间抉择……   其实阳光也只是有温暖而已,他看不到太阳的光芒,然而只要回想起先前触碰到鬼舞辻时感受到的灼痛,无惨心中就萌生了退意,为什么不能力量和阳光都兼具呢?   那样实在是太痛了。   无惨知道自己看到的东西和其他人大概是不一样的,但是如果每天都不能见到太阳,那么和自己现在的模样好像也没有太多差别了。   鬼舞辻没有解释太多,一个肉偶携着书册离开产屋敷家,一个带着无惨回到了无限之国。   经历过两次意外之后,他已经不会在无法使用全部力量的情况下,把无惨留在外面了。   这个世界对无惨的恶意,向来很大。   不过无惨一向对鬼舞辻很信任,他的决策都不会反驳。   “鬼舞辻,你要把那个东西丢到哪里?”   无惨坐依偎在线条变得模糊许多的鬼舞辻身上,无限之国的气息让他感觉到无比的熟悉和安心。   “我去把它物归原主。”   无惨应了一声,也不觉得鬼舞辻知道物品的主人在哪里有什么奇怪,在他的眼里,鬼舞辻除了害怕太阳以外,就是无所不能的。   他像是一只遇到相反极的磁铁,一旦接触就会被牢牢吸引住。   “鬼舞辻,我还想知道你更多的事情。”   “更多,是指哪方面?”   鬼舞辻带着像八爪鱼一样抱在身上的无惨一起侧躺在了榻榻米上。   “嗯……坏药师会做什么?”   两人互相注视着对方,榻榻米上一半散落着黑发,一半散落着白发,就像情人在床第间耳语。   虽然鬼舞辻承认了自己的确是「无惨」,但他从来没有明说过自己是   那些鬼舞辻知道的,无惨却不知道的事情,像羽毛轻轻骚过掌心,引诱着无惨不知不觉地向着“未来”的方向探索。   “他会用缺少了药材的药剂,让你不能见到阳光,让你的食欲变得异常……”   “这些都是鬼舞辻经历过的吗?”   无惨情不自禁的睁大眼睛,手掌按在鬼舞辻隐约涌动着黑色的胸口,想要把他看得更清楚一些。   虽然鬼舞辻刚才找到了那张纸,这些事情好像不会发生在无惨身上了,但是想到先前从鬼舞辻身上感受到的太阳灼痛,没有被提及太多的异常食欲,无惨却好像也感觉到了。   从胃里涌出无法遏制的饥饿,仿佛退?成原始的野兽,侵蚀理智……   “无惨!”   鬼舞辻低喝一声,已然看到无惨的手又一次像之前一样,快要陷进自己的胸膛。   无惨像是惊醒一样收回了手掌,“鬼舞辻说的事情,我总是会跟着想下去。”   “太危险了。”   鬼舞辻看着无惨一脸懵懂不自知的样子,又把他搂地紧了些。   这些都是不会再发生的事情了,就算无惨知道了鬼舞辻是另一个自己,他也没有必要把这些可能会造成异状的事情告诉他。   无惨也不喜欢可能会发生危险的事情,但是鬼舞辻却又深深的吸引着他,让他想了解更多。   只有对鬼舞辻,对「自己」才是这样。   “每次只告诉我一点点。”无惨用那双蒙着雾的紫眸可怜巴巴的看着鬼舞辻。   他的身量已经和鬼舞辻差不多了,只是更加瘦削和虚弱,总给予人一种脆弱又天真的美感,但鬼舞辻知道,他绝对不会放弃对生的追求。   “今天的讲完了,该休息了。”   鬼舞辻用自己的额头抵着无惨的额头,“发热褪下了。”   “你同意了吗?”   无惨还在固执的睁着眼睛看鬼舞辻。   对于过去的他来说睁着眼睛和闭着眼睛其实没有太多差别,但是现在就不同了,他可以看到鬼舞辻。   “同意了。”   听到回话无惨这才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你丢掉那页纸了吗?”   无惨过了片刻又小声问道。   他不知道鬼舞辻是不是需要睡觉,也听不到自己的声音,只能用尽可能小的力气说话。   有声音有视野的世界比以前单调的世界要有趣太多,就算是闭上眼睛,他脑海里依然止不住在想和鬼舞辻相关的事情。   “还没有。”   鬼舞辻眉头微微蹙起,站在阴阳师家宅邸中的肉偶脸色僵硬的平举着手中的两个巴掌大的册子。   不怕火烤的纸页已经被雨水浸透,上面排列成螺旋形的字迹缓缓散开,已经有一行跑出了纸页的范围。   跑出纸页范围的那行字已经不能被称为字了,它更像一个被压住了一半身子的活物,努力拖动着后半截行动迟缓的身体,一点一点爬出纸页。   作者有话要说:  对不起蠢作者把34章先更出来了,现在把33章放前面二合一了,买过的小伙伴可以刷新一下,不会多花钱,对不起QAQ   另外我不用围脖,号也销了,一般用鹅   因为暗号容易被和谐,而且可能会被盗,所以只放一天就会撤掉   感谢在2022-03-05 19:17:39~2022-03-06 18:35:5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46404393 6个;朝你大胯捏一把、糖果、Ichliebeihn.、风满袖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46404393 27瓶;HXY 19瓶;折海棠寄晚宁 7瓶;祝昭 5瓶;吾圭、蔚蔚蓝、化酒为精、唐诗宋词:)、海阳、帛唐归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4章   “产屋敷少爷……真是奇怪。”   安倍典予撑着伞站在庭院里, 脸上挂着有些疑惑的笑容,伸手接过了鬼舞辻手里怪异到宛如活物的册子。   病弱又失去视觉与听觉的产屋敷少爷是如何冒着雨,独自一人找到安倍家的支脉宅邸来呢?   更何况, 眼前白发的产屋敷无惨身上, 沾染着无数血和罪恶发酵至成熟的气味。   回到安倍典予手上的册子挣动的速度立刻满了许多, 并一点点乖顺的重新爬回了纸页。   “你想对我做什么?”   鬼舞辻没有和安倍典予叙旧或者打招呼, 而是直接问出了口。   “我做不了什么。”   安倍典予笑着摇头, 不过那种笑容却怎么看怎么让鬼舞辻生厌。   鬼舞辻站在原地没有动,身后却蔓延出一根红蛇一样的触手, 带着残影扎进了安倍典予的脖子。   他没有直接杀死安倍典予, 而是在给他注入鬼血。   鬼舞辻不需要费心的去审问安倍典予, 只要确定他有问题,就可以给他灌输鬼血, 强制掌控, 聆听他的想法。   安倍典予手中的册子落到泥水里, 手中的伞也不受控制的落在地面。   “果然是这种味道。”   他脸上的表情依旧在笑,只是肌肉的痉挛却使面部无比扭曲, 已经不似人类能够做到的程度了。   “你盯着产屋敷家的目的是什么?”   高强度的鬼血一路破坏着安倍典予的筋骨和血肉,在腐蚀身体的同时却又带着活跃的生命力同时修补着他的身体。   若是普通人这时候应该已经忍受不住跪在地上嚎叫了, 然而安倍典予却依然维持着不变的笑容,没有回答鬼舞辻的问题。   鬼舞辻注入的鬼血量不多, 也绝对不会让身上藏着某种隐秘的阴阳师死亡, 但安倍典予却像蜡烛一样,从头到脚开始融化, 顺着淋在身上的雨水一起向地上流淌。   随着浓稠的血色流淌在漆黑的地面上,其中夹杂的极具破坏力的几滴鬼血如同水中的油一样,被轻松的分离开来。   无法掌控, 无法同化,无法干涉。   鬼舞辻神色一凝,那滩仿佛融化的蜡烛一般的赤色周围泛起白色的寒气,地面上的雨水一层一层的结成厚厚的冰面,而中间最大的一滩完全失去人形的融化物则像标本一样,被封在了巨大的蓝色的鸢尾冰花中。   雨中的冰鸢尾美的不可方物,其中深红色的花蕊四散流动着,完全不受寒冰的限制,顺着花瓣滴落在地面,然后向着周围四散,融入雨水。   鬼舞辻一拳轰向地面,却也毫无触觉的从那滩像泥水一般的红色上穿了过去。   完全没有实体,无法捕捉。   他神色凝重的看着那滩四散溅落的血肉,来不及想办法抓住“安倍典予”,就发现那本同样被冰封住的册子上,字迹同样毫无阻碍的穿过冰面,向着鬼舞辻飞来。   不熟知习性,没有正确的应对办法,不能把它带回无限之国。   雨中的白发人影立刻放弃了那团四散流淌血肉,转身就向远处跑去。   鬼的奔跑速度要比人类的极限快了太多,然而就算如此,鬼依然是实体,那些飞舞的黑色字迹却根本没有形,牵着长长的黑色细线飞快的追在鬼舞辻身后,甚至越来越快。   “鬼舞辻?”   无惨又一次小心翼翼的睁开眼睛,他听到了,鬼舞辻的心跳变得越来越快了,连续有力的咚咚声密集而有节奏,让他不由变得紧张。   “有些麻烦……”   鬼舞辻解释了一句,同时把更多的精力放到了另一头在雷雨中狂奔的肉偶身上。   然而就算他改变形态,又或者用骨骼触手推动加快速度,那行扭动的墨色却依然追上了他。   鬼舞辻蓦然回身,用手攥住了那串潦草的黑色字迹。   没有疼痛,也没有其他特殊的感觉,只是在他碰到开头的那些黑色之后,剩下的墨迹就像绳索一般,一层层把鬼舞辻虚缠在了中央。   字迹的开头部分从鬼舞辻的手腕攀上身体,然后一头扎向他的心脏。   没入肉偶心脏的墨迹摇晃蛇形着,刹那间从另一端远在无限之国的鬼舞辻心脏里钻出来。   完全没有空间的限制与间隔,飞舞的黑色墨迹从鬼舞辻身上蔓延出来,然后横亘在了离鬼舞辻和无惨之间。   浓郁的黑色遮挡住了无惨的“视线”,它们像吸收了视野和声音的黑洞,让无惨心中的不安一点点扩散。   “鬼舞辻……”   “不要动!”   “我看不到你了……”   鬼舞辻试图把这团看起来越来越眼熟的黑色旋涡移动到无限之国外面去,下一刻他就看到无惨抬起手,然后落在几乎连接在鬼舞辻胸膛上的黑洞里。   那团黑洞带着无惨一起消失在了无限之国。   鬼舞辻的心脏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狠狠攥住,他想要再去抓那团黑色的旋涡,却已经没有了目标。   无惨,无惨去哪里了?   无限之国里没有,想要把那团黑色转移到的外面也没有,到处都没有。   鬼舞辻红梅色的瞳孔缩成一条细线,终于想起自己究竟在何处见过这团的黑色的漩涡。   那是——让他从大正来到平安京的失控乱流。   无惨被带到其他的时代了,并且有很大的可能,是落到那个他制造了许多鬼,同样也有许多鬼杀队成员的大正。   那里太危险了。   鬼舞辻的身体在微微的颤抖,要快点,快点去找到无惨,把他带回来。   不管是虫师还是卖药郎,只要他们能做到,能够找到无惨,付出一些代价,也没关系。   ……   空气里的味道变了。   不是无限之国安心宁静的味道,也不是产屋敷家沉闷里又带着些许木头发霉的味道。   而是更加复杂,无法辨别出全部种类,血腥味,腐臭味,花香味……有些难闻的复合气味。   唯独没有鬼舞辻的气味。   独自到了陌生环境而又无法模拟出周围环境的无惨陷入了警惕和不安的自我封闭中。   他摸索坚硬冰冷的地面,想要凭借自己的力量站起来,右腿的小腿肚却剧烈疼痛起来,根本无法平衡身体站起来。   无惨抿着唇,那张苍白的面孔上既没有痛苦,也没有慌乱,就像一只镇定到不会发生变化的人偶,缓慢的伸手去摸右腿,摸到了略微黏腻的液体。   原来血腥味是属于他自己的。   无惨又一次尝试拖着腿站起来,久坐在冰冷的地面上让他觉得身上有些不舒服。   “这份血液的味道,不知为何竟然比稀血对我的吸引力还要强。”   “仿佛铭刻在骨髓里,想要品尝,心脏都激动到颤栗,既恐惧又渴望……”   “喂,你居然不害怕?”   身上有着一层暗红色皮肤,相貌丑陋的恶鬼把大脸凑到无惨的眼前,依然没有看到预想中的惊叫和恐惧。   “不会是瞎子吧?这么看,长得还有些……”   突然变得浓郁的臭味让无惨感觉更加不适了,但是他还是没有开口,也没有改变表情,只是继续尝试站起来。   “虫之呼吸·蜂牙之舞·真靡。”   流动的空气里夹杂着的紫藤花香冲散了恶鬼身上的臭味,无惨看不到发生了什么,但闻到花香后却觉得自己的头开始晕眩了。   “可以听到吗,你没事吧?”   蝴蝶忍伸手在无惨眼前晃了晃,并没有得到回应。   无惨的一只手按在渗血的右腿上,空气里浓度过高的紫藤花气味让他连再次尝试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你……”   蝴蝶忍收起了自己的刀,弯腰凑到了无惨眼前。   穿着白色传统里衣,没有束发,看起来十分虚弱,又清秀到可以说是貌美的男子。   但是,但是为什么会是产屋敷家一贯相似的容貌,和同色的紫眸?   他还有和主公,不,现在已经是上一任主公。眼前之人有和产屋敷耀哉眼睛相似的黯淡和不可视物。   “你莫非是主公大人的兄弟?”   依然没有得到回答。   “也听不到吗?这下可是有些难办了。”   蝴蝶忍在无惨耳边拍手试探之后,轻轻叹了一口气,从身后赶来的鬼杀队后勤“隐”成员里接过药箱,简单的给无惨包扎了像是被钝物撕裂的伤口。   “把他带回蝶屋,小心一些。”   蝴蝶忍目送隐背着没有挣扎也没有任何攻击性的盲聋青年离开,伸手唤来了落在一旁树上的鎹鸦,把刚刚写好的信塞进了鎹鸦脚上的足环里。   “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真是奇怪啊。”   她又看了几眼那个受伤青年出现的地方,这里可是曾经鬼杀队的总部,被毁掉的产屋敷家宅邸。   那个种着四季常开紫藤,有着主公一家居住的宅邸,已经在一个月前随着产屋敷耀哉选择拉着鬼舞辻无惨一起赴死,而爆.炸毁掉了。   从其他地区鬼的动向来看,他们的确是群蛇无首,一片混乱内讧的状态。   她摇了摇头,果然那个青年,更像是上任主公大人失散的兄弟,鬼之始祖消失不见了,更要防备的是他可能会在哪一只鬼身上重生吧。   作者有话要说:  昨天网审高审了好久,先不浪了   感谢在2022-03-09 00:35:51~2022-03-11 12:03:26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越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越女 20瓶;渊 10瓶;鞘繼X覺羅 6瓶;十二团、大大往自己菊花里 5瓶;kostanj 4瓶;莫阳 3瓶;荔枝可乐冰 2瓶;一起殉情吧!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5章   到处都是陌生的气味, 还有挥之不散让人头晕目眩的紫藤花气味。   无惨躺在比以往要松软许多的病床上,感受着周围来回走动的人,睁着眼睛一言不发。   其实于他而言睁着眼睛或者闭着眼睛其实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这里可以看到的虫比他曾经待的地方还要少。   但如果闭上眼睛, 恰好没有看到鬼舞辻呢?   “你看不到也听不到, 就连交流都很困难啊。”   蝶屋的护理神崎葵手脚利落的帮无惨解开腿上的绷带, 上好药后又重新包扎了回去。   “不过倒是比那些急急燥燥的家伙要安稳得多。”   神崎葵扎着蝴蝶结的双马尾一晃一晃的, 把医疗产生的废弃物收好,又带着点小好奇的拉动了一下无惨的手臂, “听不到看不到的话, 能说话吗?还是不会说?”   意料之中的没有得到回应。   “这样的话, 吃饭也需要人喂才行啊……蝴蝶大人!”   “辛苦了,他恢复的怎么样?”   蝴蝶忍笑眯眯的走进病房, 和神崎葵打了个招呼。   “恢复的比鬼杀队成员都要慢一些, 不知道应该怎么和他交流。”   “这样啊, 你先去照顾其他人,让我来尝试一下吧。”   “是!”   蝴蝶忍坐到了病床的一侧, 无惨又闻到了头晕目眩的紫藤气味。   以前的他的庭院外也种植了许多紫藤,不过那时的无惨并不会闻到紫藤的气味就感到晕眩。   但是自理能力比普通人要差太多的无惨显然没法自己去搞明白这件事, 只能归结于对陌生环境的不适应。   “首先要确认一下你的声带问题。”   蝴蝶忍伸手捏了一下无惨手腕上的麻筋,听到一声正常的痛哼。   “这样还是有机会交流的。”   ……   在尝试了若干种办法以后, 蝴蝶忍终于确定, 她可以通过在手上写字的方式和眼前的青年交流,只是似乎因为刚才那一下捏筋的行为, 无惨很警戒,根本不回她的话。   至于无惨懂了多少,她只能通过观察那张表情少的可怜的脸做判断, 单向输出。   「我是忍,你的名字是什么?」   「这里是鬼杀队驻地,你是怎么受伤的?」   「你能说出亲属的名字吗?」   「你知道产屋敷吗?」   产屋敷。   无惨被摊开的手指下意识收拢了。   这里不是熟悉的地方,他也不认识忍,但是他知道自己的姓氏是产屋敷。   蝴蝶忍稍微松了一口气,这样的交流实在是太费时间和精力了,能够有一点反应都是不错的线索了。   「等你的伤好了,我带你去见主公,产屋敷。」   无惨雾蒙蒙的紫眸盯着天花板,既没有赞同也没有反对。   见不见产屋敷家的人都没有什么意义,唯一期盼的东西,大概就是不知道鬼舞辻会不会在?   他们第一次见面就是在产屋敷家,或者说,是因为他一直在产屋敷家哪里也去不了,所以鬼舞辻才会在那里遇到他。   “阿拉,真是个自闭的孩子。”   蝴蝶忍把无惨的手放回到被褥里,看着他一副神游的状态,不由得想到了时透无一郎。   “你继续在这里休养吧。”   蝴蝶忍站起身,看着那张可以说和主公家一脉相承的容貌,转身离开了房间。   因为无惨身份并不明确,状态也很特殊,所以蝴蝶忍给他安排的病房是单独的一间。   深秋的风把房间里的白色窗帘吹得高高扬起又落下,冲淡了空气里的紫藤气味。   但也紧紧只是冲淡而已,因为院外也种植着成片的紫藤树。   感觉到周围又是无人状态的无惨把手放在胸前,握住了沾染体温的小哨子。   用鬼舞辻的指骨做成的,只能吹出他们两个听到声音的哨子。   寂静许久的耳畔终于响起了呜呜的哨子声,不再那么单调。   鬼舞辻只要听到的话,一定会来找他吧。   无惨吹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又小心的把哨子藏进了衣服里。   他分不清现在是白天还是黑夜,鬼舞辻怕太阳,万一阳光照到哨子就糟糕了。   ……   在蝶屋休养的日子十分单调,和在产屋敷家的日子也没有什么区别,只是用的东西有一些细微变化。   除了照顾无惨的护士,基本没有人会来特意跟他交流,无惨乖乖的躺在病床上,也无从计算时间。   但是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无惨发现自己的视野发生了变化。   不再是一片看不到边的黑暗,在把头转向不同方向的时候,眼睛里隐隐看到了一些白色。   不是虫一样变化着的白色,而是固定在视野里,随着手掌的移动遮挡,会消失的白色。   无惨用力眨了一下眼,随着眼皮覆盖眼睛,那份白色就变成了暗红。   他慢慢的从床上摸索着下来,循着眼中“看”到的,那抹不一样的白色,试探着走到了窗前。   “以前怎么没有见过你?”   站在院子里穿着黑色队服,拿着刀做康复练习的鬼杀队员冲无惨招了招手。   无惨并不知道有人在打招呼,他眼珠微微转动着,直视着最明亮的光源。   “那么盯着太阳看眼睛会受伤啊!”   鬼杀队成员对无惨不理不睬的态度有些不爽,不过随后就反应过来,他看起来好像不太正常。   “怎么了?”   神崎葵放下手里的木盆,气势汹汹地提着围裙跑到了无惨的病房。   「你盯着太阳,是眼睛有什么变化吗?」   无惨攥住手,依然没有开口。   “戒备心还是很重啊。”   神崎葵制止了无惨和太阳的持续对视,拉着他一步步走回了病床。   她用手轻轻扒着无惨的眼皮,观察他瞳孔的状态。   “咦,能感受到光了吗,我去通知蝴蝶大人。”   在紫藤花香浓淡转换,头也时轻时重的状态里,无惨感觉到眼里的白色变得越来越丰富了,把自己的手凑到眼前,已经能够隐约看清轮廓。   不过超出几步之外,无惨就完全分辨不出的人的样子了,好在他的嗅觉也十分灵敏,能够判断出来的是谁。   这段时间以来,照顾他最多的就是身上有着干净皂荚味,扎着双马尾的人了。   这里的环境要比产屋敷家好很多,大概是从人的态度方面,不管是皂荚味的人,还是紫藤味让他眩晕的忍,其实都对他很好。   无惨近期除了总感到头晕,身上的其他病症在这段时间里好像也减轻了,或许是之前的治疗起到了一些作用?   而且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眼睛慢慢变得可以视物,但是过了这么久鬼舞辻也没有来找他,是不是说明,自己现在应该主动去找他?   神崎葵不知道无惨在想什么,她把餐盘在无惨眼前一晃,然后放在了床头的柜子上。   “晚餐时间到了。”   虽然不知道皂荚味的人在说什么,不过无惨闻到了食物的味道。   “……谢谢。”   “啊,你终于开口说话了!不用客气,这些都是小事。”   神崎葵脸上露出满足笑容,不过随后她意识到无惨依然听不到她的声音,于是又认真地在无惨手心写了一遍。   帮助普通病人虽然也很有成就感,但是显然没有得到一个盲聋病人的亲口感谢来的要让人激动。   无惨目送着模糊到看不清的黑白色人影轮廓在写完字后又匆匆离开,又握住了挂在脖子上的骨哨。   腿上的伤已经基本感觉不到疼痛了,再吹一次骨哨,如果今天鬼舞辻也没有来找他,他就离开这里,主动去找鬼舞辻。   人耳听不到的哨子呜呜吹动着,窗外的紫藤树被秋夜的风吹动得沙沙作响,一轮明月高悬于天空,空气中浅淡的紫藤气味不知何时被吹散了。   病房里多了一个人。   取代了紫藤气味的是血液与铁锈的气息,无惨隐隐从这股气息里感受到了有些肃杀的味道。   紫色?黑色?   无惨看不清他的样子,却知道他绝对不是鬼舞辻。   模糊的紫黑色人影从单膝跪地的姿势站起,与无惨平视着。   作者有话要说:  可靠的合作伙伴x   感谢在2022-03-11 12:03:26~2022-03-12 10:16:5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粮仓小仓鼠 5瓶;kostanj 4瓶;Ichliebeih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6章   无惨略有些茫然的看着眼前的人影, 总觉得他的脸和蝶屋其他人的脸都不太一样。   似乎是更加黑,或者昏暗一些?   以无惨现在接近失明的视力来说,根本看不清眼前穿着黑紫色格纹羽织, 脸上有着六只眼睛的恶鬼。   能勉强分辨出颜色和轮廓对他来说已经算是很不错的状况了。   “上……上弦?”   上弦恶鬼身上的威势和肃杀之意实在是太浓, 离病房最近, 又在休息的鬼杀队成员提着刀冲进房间, 刹那间就被震慑在原地。   穿着古代武士服的上弦恶鬼六只眼睛全都看向了门口的鬼杀队成员。   身为武士, 无需隐藏,无需畏缩, 遇敌则斩。   无惨根本没有看清眼前的紫黑色人影做了什么, 只觉得有亮光闪过, 一只有力的手臂就提起他的胳膊,连带着整个人从大开的窗户飞了出去。   “上弦突袭蝶屋——”   无惨听不到周围的声音, 却闻到了不同于眼前之人身上近乎血液凝结的铁锈味, 而是新鲜的, 似乎还带着温度的人血腥气。   周围的冷风吹过无惨的面颊,其他的感官似乎都削弱了许多, 唯有那份吹不散血腥气好像还残存在鼻翼间。   无惨身子颤了颤,黑死牟立刻抓着他落在了一处庭院里。   “呕……”   无惨的脸色比纸还要苍白, 跪伏在地上剧烈呕吐,但是他又没吃什么东西, 只得不停干呕。   黑死牟一言不发的静立着, 视线落在无惨身上,却是无人知道那双骇人的六眼究竟看到了什么。   直到无惨吐到没有力气, 几乎半昏迷的时候,黑死牟才重新抓住无惨,带着他继续赶路。   ……   无惨再次醒来的时候, 已经完全不知道自己身在何方了。   如果不是适应了一会后看到了窗外淡淡的月光,他会怀疑自己是不是又一次回到了之前什么也看不到的境地。   无惨磕磕碰碰的半是看半是摸索着在屋子里行走着,直到他快要走出庭院的时候,才被一把刀横在身前拦住了去路。   盘坐在月光下的武士好像和黑夜融为了一体,如果不是嗅闻到淡淡的铁锈味,无惨几乎以为他已经离开了。   无惨试探着推了一下冷冰冰,触感却带着些微硬弹质感,凹凸不平的刀刃,没有推开。   刀上密密麻麻的赤色眼珠转动着,整齐划一的朝向无惨的方向。   如果不是无惨现在的视力太差,恐怕要被这些令人毛骨悚然的东西吓一大跳。   推不开刀刃的无惨很快就放弃了,他对自己的不足有深刻的认知,不会选择和危险的事物对抗。   看出无惨意图的黑死牟刀刃一翻,抵在了无惨胸前挂着骨哨的地方。   无惨表情顿时有些慌张,他退后一步离开刀刃的方向,隔着衣服攥紧了骨哨,似乎这样就能保护骨哨不受伤害。   不过好在那把刀并没有追着无惨不放,只是在点了点骨哨后,就收了回去。   无惨站在原地半晌,似乎慢慢明白了黑死牟的意思。   不要随便吹这个哨子。   用鬼舞辻的骨头制成的哨子,在平安京时代只有无惨和鬼舞辻可以听到,因为鬼舞辻并没有在平安京时代制造其他的鬼,但是到了大正,能听到的鬼就太多了。   而听了这么久,寻到蝶屋去把无惨带出来的也只有黑死牟。   黑死牟没有开口解释,他知道无惨听不到,所以在用行动简单的“说明”情况以后,就把一盘食物推到了无惨身前。   是米和紫菜的味道。   无惨被留在了紫黑色人影的庭院里。   其实和留在蝶屋的时候也没有太大差别,只是白天的时候,室内不会有阳光,黑死牟也不允许他在白天到院子里去。   不过好在后续黑死牟没有再制造出上次那样的血腥味,无惨除了一直不能见阳光,皮肤被养的越来越白之后,也没有出什么岔子。   无惨的视力没有再变得更好,肚子却变得比以前要大了。   大概是穿着里衣也能看出异样的程度,腹部有些凸出,有时候里面还会有奇怪的动静。   这种变化带来影响是身体变笨重了,无惨不理解是什么原因,黑死牟自然也不会去给他解释。   毕竟他们两个都不是多话的性格。   这种平静无波的生活,一直持续到了某个夜晚,有人上门来拜访。   “黑死牟阁下,你也听到四个月以前的呼唤声……阿,无惨大人原来就在你这里。”   “黑死牟阁下不愧是无惨大人最看重的人,就是你亲自去蝶屋把人截回来的吧?”   手持金色莲花扇的恶鬼自来熟的挤进室内,俯身观察着已经睡熟的无惨,七彩色的瞳孔里满是无害的好奇。   “好像是无惨大人的味道,又好像不是……嗯,这是什么呢?”   “无礼。”   童磨伸出爪子,还没来得及摸到无惨的肚子,就被黑死牟的刀抵住。   再向前一步,怕是手都要被削掉了。   “我也很关心无惨大人,太凶了,黑死牟阁下。”   童磨自来熟的在无惨身前盘腿坐下,殷切的伸着脖子看向黑死牟,“呐,告诉我吧,他是什么人,虽然有和无惨大人一样的脸,但就是一个人类。”   黑死牟沉默,他其实也不知道无惨是谁,但是他能“看”到的和童磨并不一样,所以知道的更多。   “我也是无惨大人的上弦二,告诉我吧?告诉我吧?”   黑死牟实在不想和如此烦人的家伙共处,从前是这样,现在也是。如果不说出实情,恐怕他还要被一直烦下去。   “……无惨大人……寄生……在他体内。”   “我就知道,无惨大人怎么可能会因为一场普通的爆.炸就消失,原来是还在筹谋着别的事情!”   童磨从盘坐变成了半躺在榻榻米上,用一根胳膊支着脑袋,仔细的打量着无惨。   “他现在是在重新孕育无惨大人吗?”   那双澄净的七彩色眼瞳中流露出的兴奋几乎要让不知情的人跟着一起喜悦。   “黑死牟阁下,不如把他交由我照顾吧,我的极乐教中大半都是女子,你肯定不知道如何处理后续相关的事宜。”   “……”   黑死牟没有直接回答,童磨看起来总是不那么让人放心。   “您跟着一起来极乐教也没关系。”   “还是说,上弦一的阁下您已经为了无惨大人学会了接生之术?”   黑死牟六只眼睛不知为何看起来有些僵硬,他指了指无惨,“耳聋……眼疾。”   “原来他的身上还有这么凄惨的事情。”   童磨脸上露出招牌式的悲悯,晶莹的泪珠几乎要立刻从眼眶里滚落。   “黑死牟阁下……”   黑死牟一言不发的起身,直接抛弃了院子,在夜色中快速离开。   “我还没有说完呢,黑死牟阁下真是一个耐性不好的鬼。”   童磨面上的悲悯雨过天晴,用莲花扇抵住了唇。   “好了,你现在要跟我回家了~”   童磨伸手推了推无惨,直接把他从睡梦中推醒。   无惨茫然的看着眼前浅发色的模糊人影,鼻翼间充斥着淡淡的酒气,还有酒气下藏着的,某种他不喜欢的味道。   “如果男人也可以像女人一样孕育,岂不是说明……营养和滋味都可以和女人相当?”   “对吗?无惨大人。”   作者有话要说:  距离鬼惨老攻到达战场还有十秒~   快完结了,完结就去开隔壁的耀惨   感谢在2022-03-12 09:16:50~2022-03-13 13:27: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鞘繼X覺羅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randi 10瓶;kostanj 2瓶;Ichliebeih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无惨被童磨带到了万世极乐教。   这里的人比蝶屋的人更多, 气味也更纷杂,不过没有让他晕眩的紫藤气味。   童磨哼着自己编的调子,缓步走到了极乐教的后院。   “教主大人今天心情很好?”   居住在极乐教潜修的少女跟在了童磨的身后。   “是啊, 今天又拯救了一个不幸的孩子呢。”   童磨停下步伐, 看向身边的少女, “沙绪酱~去把那件定做的教服送给新来的孩子吧, 他听不到也看不到。”   “欸?那件衣服?”   沙绪吃惊的捂住嘴, 眼睛里又带上了羡慕。   因为话语里的信息量太大,以至于她忽略了童磨提到的并不是“她”而是“他”。   “去吧去吧, 换好衣服以后, 把他带到正殿来。”   童磨七彩色的瞳孔美好的似乎带着某种期盼。   “好的。”   领命而去的沙绪带着衣服匆匆走到了新教徒等待的会客室, 果然见到了那个教主说的耳聋眼盲,很不幸的孩子。   “居然已经身怀六甲了吗?”   她的眼神悲悯里带着看透人生的苦涩, 看着这个容貌清隽到雌雄莫辨的孩子微微叹气。   沙绪动作轻柔的帮无惨脱下里衣, 蓦的楞在原地。   不那么丰满是可以理解的, 看起来像怀胎五月的身子也可以理解,剩下的……就不能理解了。   呆了半晌后, 她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叫,捂着脸跑出了会客室。   无惨浑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以前也经常有仆役帮他更衣,但是还没有发生过现在这样, 更到一半人突然跑掉的。   初春不穿衣服显然十分冷, 无惨用不太好的眼神加上用手摸索着,摸到了被放在一旁的新衣服。   这种事情并不能难倒无惨, 早在蝶屋里恢复了些微的视力之后,他就已经能勉强回忆着过去穿衣服的细节动作,自己给自己换衣服了。   无惨把叠好的衣服展开, 在烛火下放远有拿近,然后勉强套在了自己的身上。   这件衣服比其他的衣服都要好穿,不好的地方大概是,无惨觉得这件衣服穿在身上也没有很暖和。   已经过去这么久,为什么鬼舞辻还没有来找他?   无惨跪坐在会客室里,摸上又开始变得不太听话,拱动手掌的肚子,总觉得这次衣服的布料和往常也不太一样。   如果肚子再长下去,恐怕跪坐也会变得很困难了。   “喂……”   跑走半晌的沙绪做好思想工作后,又拖拖拉拉的走了回来,看到无惨自己换好衣服,先是松了一口气,脸上却又慢慢腾起一片晕红。   怎么,怎么会有男人,穿上教服,比女人看了还要让人脸红?   她从头到脚的扫视着无惨,目光遮遮掩掩却又兴奋之极。   她盯了片刻,才想起来眼前的让人即听不到也看不到,目光逐渐变得放肆起来。   直到欣赏够了,沙绪才走上前,拉起无惨,示意他跟着自己走。   对于陌生的环境和陌生的人,无惨没有上来就尝试反抗,而是跟着拉着他的人影,一步步走出了会客室。   即使是晚上的万世极乐教也并不冷清,从外殿到正殿的路上铺着长长的红毯,还没有休息的女教徒偶尔会路过,却又都被在红毯上被人牵着慢慢走过的无惨震住了。   教徒们小声的窃窃私语着,又在探听到某个消息时,逐渐放大了声音。   “教主大人还没有让怀孕的教徒穿过教服吧。”   “我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把教服穿着这种样子……”   “我觉得她的身形像是男人。”   “听说她看不到也听不到。”   “是真的吗?”   坐在正殿中央莲花座上的童磨紧紧注视着一步一步行来的无惨,慢慢坐直身体,喉头滚动了一下。   食欲,○欲都变得越来越强烈了。   随着无惨的靠近,童磨手上的指甲也越来越长,七彩色的瞳眸里闪烁着期待又冷酷的光泽。   “你……找死。”   在无惨跨上莲花座之前,童磨的头突然爆掉了。   无惨怔了怔,仿佛灵魂深处的记忆被唤醒,蓦的向着出声的方向看去。   “鬼舞辻!”   “我在。”   鬼舞辻甩掉手上的血污,转身把无惨抱在了怀里,带着他回到了无限之国,只余一地血污狼藉的极乐教正殿。   “什么嘛,原来无惨大人根本没事,没想到黑死牟阁下也会开这种玩笑了。”   地上的血污汇集着,重新凝聚成一颗还在说话的头颅。   而失去头颅的身子则弯腰捡起头颅,重新装回了脖子上。   “那个人的身份究竟是什么,真是让人好奇啊。”   童磨笑着拍了拍手,看向已经乱成一团的正殿,“好了好了,不要吵了,今天大家都跟我一起同归永生的极乐吧。”   ……   无惨分辨不出时间,不知道自己和鬼舞辻有多久没有见面了。   但是当听到熟悉的声音,闻到熟悉的味道,他突然就觉得这一切都没什么了。   鬼舞辻红梅色的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无惨,贪婪到想要把他完全融进自己的身体。   “是谁给你穿了这种衣服?”   鬼舞辻把头埋在无惨肩上,沉声说道。   “是我自己,我可以自己穿衣服……”   无惨语气间不自觉带了些自豪,“鬼舞辻,你穿的也好奇怪,但是很好看。”   鬼舞辻松开了无惨,沉默的看着无惨,无惨也十分高兴的看着鬼舞辻。   为了找到无惨,鬼舞辻付出了很多代价,包括不能以鬼舞辻无惨正常的样子出现这一点。   所以他轻车熟路的换上了女式和服,化了妆,挽起头发,才敢跟无惨同时出现。   容貌美艳的白发女人一颦一簇间就可以引得无数人为之倾倒,然而开口却是低沉磁性的男声。   至于无惨,在童磨的极乐教里到底穿了什么衣服……   上半遮遮掩掩,下半若隐若现,质地特殊的半透衣服下,能够看到所有想看的部分,但是却又偏偏不能看清。   那些本不应该出现在男人身上的圆润弧度,出现在无惨身上并不违和,那种特殊的气质反而在无时无刻的吸引着所有人的视线。   只要一想到这副样子不知道被极乐教的人看去了多少,鬼舞辻就觉得自己愤怒到想要把他们的头全都扭下来踢。   他有点用力的抱住无惨,腹部恰好被无惨圆润的肚子顶着。   还有这个烦人的寄生物果然也又出现了,从时间上来说,同样都是五个月左右,应该和上次差不多大才是,但是一见面他就发现了,无惨的肚子分明比上一次还要大。   “鬼舞辻?”   无惨有些不理解为什么鬼舞辻看起来好像有些生气,他还是觉得鬼舞辻现在这样的穿着很好看。   “以后不准穿这种衣服,我生气了。”   鬼舞辻有些无理取闹,他分明知道无惨看不到衣服的样子,但是听到无惨自己穿上这种衣服还是气的不行。   “我不穿了。”   无惨抬起头,看着样子比以前还要美艳的鬼舞辻,试探着舌忝了一下他的唇瓣。   如果鬼舞辻生气了,直接打招呼的话,会不会更不高兴?   鬼舞辻瞳孔里映照着无惨可以说是天真的模样,只觉有火焰从心底燃烧起来。   “我不在的时候,你有和别人这样打招呼吗?”   “没有,我记得你的话。”   无惨摇头。   鬼舞辻的手按在无惨脑后,轻轻叼着他的唇,继续了这个只完成了一点点的招呼。   久别重逢的喜悦,愤怒,期待,全部在这绵长的一吻里化作了甘甜的滋味和原始的本能。   说不清是心里想着,还是自身在渴望,无惨湿润的紫眸望向了鬼舞辻。   “鬼舞辻,我想要治疗。”   “现在不适合治疗。”   鬼舞辻咽了口口水,强忍着说道。   “但是,肚子变得很笨重……”   无惨伸手摸了摸隆起的腹部,薄薄的衣服顿时完全贴在了皮肤上。   “嗯,我也看到你很想要治疗了。”   鬼舞辻哑声说道。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鸣谢本章服装设计师@月野,么啾~   存稿交完了,这里肯定有卡尔,但是我还没有写,我们过几天再补档吧,诚挚   感谢在2022-03-13 10:27:15~2022-03-14 12:03:3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渊、越女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Ichliebeihn.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8章   鬼舞辻还是没有忍住。   也许他不应该教无惨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到头来吃不饱的还是自己。   甚至过度狂欢后磨损遗留的疼痛,他也真切感受到了。   从找到这个时代,找到无惨之后, 他们之间由虫建立的疼痛转移机制重新恢复了。   鬼舞辻面色古怪的给早就昏过去的无惨上好药, 然后又给自己重新穿上了颜色庄重沉稳的女式和服, 把白发绾在脑后。   如果不开口, 任谁都以为这是一位风情万种的美人, 尤其是在看向无惨时,他略显强势和凌厉的五官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鬼舞辻用血色的触手轻轻圈住了因为带着药变得不太安稳, 想要乱动的无惨, 一只手则按在了他正在起伏的肚皮上。   “小祸害。”   他轻声骂道。   单独在平安京时代呆了那么多年, 足够鬼舞辻去发现很多事情了。   比如平安京的时间流速和大正并不相同,比如他不在无惨身边的时候, 无惨就不会遇到无可避免的天灾人祸   如果没有遇到鬼舞辻, 无惨就会沿着正常的轨迹, 痛苦的活着,喝下不知名的药剂, 直到历经千年的时光,逐渐变成鬼舞辻无惨。   不管是产屋敷无惨还是鬼舞辻无惨, 都不会爱上别人,因为「无惨」有限的精力都用在了追求自己的目标上, 无暇顾及他人, 除非站在对面的那个人是自己。   鬼舞辻的到来改变颠覆了这一切,把不可能变成了可能。   他是站在镜子前, 唯独不能拒绝自己的人。   他是站在镜子前,唯独不能拒绝自己的鬼。   「无惨」,就是自私又贪婪, 遇见自己后不愿意放开手的生物。   他的眼里从来都没有其他人。   不管是过去还是将来。   然而时空的穿梭并不是想想就可以随便做到的事情,除了机缘巧合以外,想要到达准确的时间段,必须要付出足够的代价。   这一次重新回到鬼舞辻本应出现的时间,他已经没有办法再回大正了。   但是无惨应该回去,大正对他来说太过危险,而且随着鬼舞辻的归来,规则又会逐渐如平安京时代一样产生排异反应,施加在弱势的一方身上。   鬼舞辻摸着无惨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脸,再多温存一会,再多等一段时间,直到无惨平安的把身上的麻烦解决掉……   “鬼舞辻……”   无惨迷迷糊糊的睁开眼睛,看到鬼舞辻还在身边,又困倦的闭上了眼睛。   只不过看到的东西似乎又和之前变得不同了。   鬼舞辻看着无惨不自觉就抓着他衣角的手,把自己的手递了过去。   无惨眼皮下的眼珠轻轻颤动着,似是经过了很大的一番努力,才终于又睁开。   “鬼舞辻,你不会再消失了吧?”   无惨试图扭腰,甩掉藏在身上的药柱,不过因为身子有些笨重,没能成功。   药与伤口接触的地方泛起了细密的痒意,睡着时还不觉得,一旦清醒过来,就变成了让人坐立难安的煎熬。   “我不会再消失了。”   鬼舞辻一边肯定着无惨的?,一边用触手把他的腿并拢着圈在一起,不轻不重的捆住。   “乱动的?,药没有作用,肚子就会变得越来越大。”   无惨看向鬼舞辻轮廓优美且艳丽与端庄并存的脸,身体一时僵住了。   “真……真的吗?”   “我什么时候骗过你?”   “我不动了。”   无惨显然被鬼舞辻的?吓到了,即使觉得药在身上痒的想要打滚,他也强忍着没有动腿。   这还是因为腿被绑住了,但是手也想要伸过去帮助身体缓解这种痒意。   “鬼舞辻,你帮我把手也固定住吧。”   无惨苍白的脸上浮现出几丝红晕,额头上渗出了细密的汗珠,雾蒙蒙的紫眸看起来十分倔强。   虽然不清楚肚子为什么变大了,但是现在它已经有些影响行动了,无惨不知道如果肚子再长大下去,他会不会连起身都变得困难。   鬼舞辻把无惨所有的表情都收入眼底,藏在女式和服衣领下的喉结微微滚动,红色的触手已经把无惨的双手缚在了头顶。   他没有一次比现在更清楚的认识到,现在的无惨比起前两次更无知更懵懂。   手脚皆伸展被束缚住的无惨腹部的凸出变得更加明显了,他的身上呈现出了一小部分雌性孕育时的特征,却又兼具着雄性更宽沉的骨架。   敛去那些因为疾病产生的暴躁后,他像一只纯洁的羔羊,完全由鬼舞辻涂抹色彩。又像是一片被深海巨兽拖入深渊的云朵,融入其中而不自知。   为了让自己转移注意力,又或者帮无惨转移注意力,鬼舞辻舌忝了一下唇瓣开口道,“告诉我,这段时间你都去了哪里?”   “我去了一个有很多紫藤气味的地方,又被紫黑色的人带走,住了很久。”   无惨说着说着眼神就开始有些飘,慢慢曲起了腿。   “他们有对你做过特别的事吗?或者是我们之间做过的?”   鬼舞辻缚住无惨脚踝的触手动了动,把他的腿重新拉直。   “没有,鬼舞辻……”   无惨随着他的动作呼吸乱了一下,声音里已经带上了委屈,“这样平躺,肚子压着好重。”   “这样的?……换个姿势吧。”   鬼舞辻十分懂得利用自己的优势,他把无惨手上的触手放开,抱起来无惨让他的上身趴在了自己的腿上,其他受重的部分则填满了密密麻麻的柔软触手,用来帮无惨减负。   “现在感觉怎么样?”   无惨把脸埋在了鬼舞辻的大腿上,“好多了。”   鬼舞辻抚摸着无惨微卷的黑发,“最后一个地方呢,待了多久?”   “我刚过去,就遇到你了。”   “眼睛呢?可以看到颜色了?”   “之前有段时间能模糊的看到一点颜色,现在又看不到了。”   鬼舞辻摸着无惨头发的手顿住了。   半晌后,他才开口道,“没关系,我已经找到治疗你的办法了,等到肚子恢复正常,就都会变好了。”   “嗯,我相信你。”无惨半抬起头,神色又有些犹疑,“我们现在是不是不在原来的地方了?”   “真是敏锐啊。”   鬼舞辻夸赞道。   “好像能听到哨音的不止有我们。”   “除了我们之外,能听到哨音的都是我的下属。”   无惨有些迷茫,他记得鬼舞辻说过以前他有很多下属,但是曾经他吹了许多次哨子也没有见到一个,这里独身一人时,紫黑色的人影却明确的指向了哨子。   如果只是换地方的?……为什么会和鬼舞辻“曾经”的下属遇见?   “你在属于我的时间里。”   鬼舞辻耐心的和无惨解释道,“过去是我在属于你的时间里。”   作者有话要说:  特别鸣谢本章药剂供应商@月野,么么~   晚点还有一章   感谢在2022-03-14 12:03:35~2022-03-17 10:53:48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Ichliebeihn.、越女、Ray、Adria、多猫酱 1个;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Adria、荔枝可乐冰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无惨对时间的变化感知并不清晰, 只是从周围的温度变化里能够了解一小部分。   有的时候周围会很炎热,有的时候周围会寒冷,有的时候又恰好适宜。   但是当鬼舞辻说到“你的时间”和“我的时间”, 他又有些明白了。   因为他们时间的不同, 所以知晓的东西不同, 能够掌握的东西也不同。   但是同一个时间里应该只有一个无惨存在, 是鬼舞辻从其他时间, 或者是他们现在所处的时间里,找到了产屋敷无惨。   找到了第一次, 又找到了第二次。   “我在属于你的时间里。”   无惨直起身子, 周围的触手也如同水波一般跟着动作。   其实只有五个月的肚子并没有那么重, 但是平躺太久却会让无惨本来就比常人脆弱的脏腑受到压迫。   鬼舞辻又一次抓住了无惨不老实的想要去动药柱的手,把他重新圈在怀里。   “所以周围的气味一直和以前不一样。”   无惨咬着唇, 关于周围气味的问题他很早就发现了, 只不过没人告诉他, 所以一直无法确定。   “我们在什么时间?”   “在你经过一千次冬天以后。”   分不清黑夜白天的日子里,每等到一次天气变冷, 都需要很久很久,一千次冬天又有多久?恐怕会久到已经记不清楚了吧。   “原来是这么久……我可以活这么久吗?”   “可以。”鬼舞辻肯定道。   听到可以活很久, 无惨先是变得高兴,随后又因为想到鬼舞辻或许千年来都不能见阳光, 于是他又慢慢平复了下来。   “你想回去吗?”   “我不想回去, 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无惨闻言有些着急,侧躺在鬼舞辻的腿上伸手抱住了他的腰, 有些吃力的把一个吻招呼了上去。   “好,我们不回去。”   鬼舞辻移开视线,没有去看无惨的眼睛, 也没有加深这个吻,他摸着无惨的脑袋,“想看千年以后的世界吗?我带你熟悉这里。”   “好。”   说是看,其实鬼舞辻只是让无惨更多的触摸,知道一些大正时期独有的物品的用途。   不过也只有这种程度了,毕竟以无惨的状况,根本无法独立生存。   经过鬼舞辻的对比后,他放弃了无惨不熟悉的西式别墅,带着无惨住进了一间新置办的,远离鬼和鬼杀队驻地的庭院。   鬼舞辻和无惨就像两个普通人一样居住在不大不小的庭院里,只不过多数时候,他们只会在傍晚或者没有太阳的时候一起坐在庭院里。   出于安全起见,鬼舞辻没有给院子里种樱花树或者紫藤之类危险的草木,而只是在庭院一侧修建了一个小小的池塘,水位只到过膝的位置。   天气变得越来越炎热,而无惨的心情也变得越来越焦躁了。   关于前段时间药柱的事情,鬼舞辻真的没有骗他,乱动以后肚子就会越来越大,而且里面扑腾的动静也越来越大,有时候甚至会疼。   无惨也记得鬼舞辻说过,肚子消下去后病会痊愈,但是现在拖着比例违和又沉重的肚子,不仅走不了几步就会很累,甚至还吃不好睡不好。   他的感知一向很敏锐,更何况肚子里闹腾的时候,并不是单纯的翻动,还能摸出一种让无惨隐隐恐惧又不知所措的形状。   “再往前就要掉下去了。”   鬼舞辻从背后把坐在小池塘前的无惨抱住,无惨也收回了在池塘里逗弄锦鲤的手。虽然看不到鱼的样子,但是在无惨把手指放到水里的时候,总会有两条鱼过来他的嘬手指。   薄暮下的庭院里,身着华服的妻子宠爱的抱着身娇体弱的丈夫,虽然事实的状况完全相反,看起来却十分和睦。   “吃点东西。”   鬼舞辻在池塘边的石台上打开了包装精美的糕点盒,露出摆放整齐的花形和果子。   “我不饿。”   无惨闻到了泛着甜味的豆馅和年糕,却一点也不想吃。   “你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不利于身体恢复。”   鬼舞辻拿起一块粉色和果子递到了无惨唇边,半哄半吓。   无惨盯着鬼舞辻修长的手指,还是吃下了他投喂的食物。   不过不等鬼舞辻继续投喂,无惨就觉得肚子里被翻搅了一下,刚刚吃的东西全都吐了出来。   虽然有鬼舞辻在一旁分担,但是胃被挤压到的终究还是无惨,鬼舞辻可以让他不那么难受,这一次却没办法帮他呕吐。   鬼舞辻只能干看着心疼,在他找过来之前,无惨实际上没有这么难受,看到养的比上一次要圆润的多的肚子他就可以确定。   “鬼舞辻……我摸到一只很像手的东西。”   无惨神色恹恹的坐在池塘前,两只手抱住鼓胀的像塞了一只碗的肚子。   “我也摸摸?”   鬼舞辻坐在无惨身边,隔着衣服把手覆在了无惨隆起的腹部上。   妆容精致且艳丽的鬼舞辻蹙着眉,表情十分严肃。   无惨肚子里的小东西的确闹得厉害,拳脚踢在肚皮上算是轻的,压到脏腑的时带来的疼痛才更加难以忍受。   这些鬼舞辻都一并感受到了,不过这种痛觉对他来说还在可以承受的范围。   “我肚子里面是什么?”无惨轻声问道。   鬼舞辻一时没有想到应该如何开口。   虽然他再三保证只要肚子消下去无惨的病就会治好,但是他从来没有明确的给无惨说过这是怎么回事。   而且到了现在,再隐瞒下去好像也没有必要了。   “是小……小孩子。”   鬼舞辻紧紧盯着无惨的表情,担心他会接受不了。   “小孩子?”   无惨这段时间其实想了很多东西,严重或者不严重,是不是真的能活下去他都想过,但是只有小孩子这个答案让他感到不知所措。   他下意识揪紧了衣服,不是什么洪水猛兽,是他的肚子里有个小孩子。   但这不是鬼舞辻的本意,他也无法改变,到现在已经过了那么久,亲口告诉无惨,他反而产生了些许紧张的情绪,这种事情怎么看,都是他的问题更大一些。   毕竟他已经决定了,等无惨平安剥离出这个小祸害以后,就和过往的一切做出了结。   “如果你不想要它……”   “我没有不想要它。”   随着无惨的话音落下,肚子里的小东西立刻变得安静了许多,就像听懂了一样。   “它一定和我一样,很想活下去吧。”   就像无惨诞生之时,拼尽全力发出哭喊想要活下来。   它也在尚未被父亲发现时,努力证明着自己的存在想要活下来。   作者有话要说:  无奖竞猜球宝x   感谢在2022-03-17 10:53:48~2022-03-17 14:43:15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玄灰 9瓶;Ichliebeihn. 6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正文完   沐浴着银色的月光, 无惨穿着单薄的浴衣,半闭着眼睛坐在池塘前,双手以一种保护的姿态圈在了隆起的腹部上。   鬼舞辻怔怔的看着他, 仿佛看到了「无惨」一生之中全部的善。   那也是他灵魂中仅存的白色。   对了, 无惨其实不讨厌小孩子……或者说, 不讨厌努力想活着的生命。   从很久很久以前就是, 但是鬼舞辻已经完全忘记了, 无惨身上却仍旧保留着这份特性。   然而若是只有无惨的话,这份特性又不会被保留下来, 它只会随着时间的流逝把无惨变成鬼舞辻, 泯灭掉人性里仅剩的光。   鬼舞辻的出现既改变了无惨, 也改变了自己。   如果一个人能够被另一个自己全身心的爱着,心里有了期待, 一切也就都变得截然不同。   不受疾病折磨, 褪去暴躁脾气的无惨会是什么样子?   就如眼前这般, 衰竭与新生并存,倘佯在时间里却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 虽在痛苦却又感受不到痛苦,眼前烦扰却又不见烦扰, 耳畔杂吵却又不闻杂吵。   他在全心全意的炽热爱情中缓慢生长,偌大的世界里只余一人。   鬼舞辻把自己从未得到过, 却又渴求的东西尽数给予了无惨。   无惨在鬼舞辻的影响下, 活成了鬼舞辻最怜爱的模样。   他是无惨,却不会是鬼舞辻无惨了。   所有的改变, 所有的付出,为了「我」,都值得。   “鬼舞辻?”   无惨抬头去看鬼舞辻, 心神从孩子的身上离开,竟有些心慌的觉得鬼舞辻离他很远。   可是他明明就坐在自己身边。   “我在这里。”   鬼舞辻安抚的拍了拍无惨紧绷的背。   无惨慢慢放松下来,“它有多大了?”   “九个月,最多一个月,它就可以出来了。”   “它是我们的孩子吗?”   无惨的手放在肚子上,肚皮里的小东西就像击掌一般轻轻碰了一下他的手。   “是。”   “真奇怪啊,我们两个,居然也会有孩子。”   无惨轻笑一声,“但如果本来相隔一千次冬天的我们都有机会见面,这些好像也就没有那么不可思议了。”   “我也没有想到,我会有后代。”   鬼舞辻跟着无惨一起摸了摸他圆鼓鼓的肚子,“我们进屋,总是坐在石头上太累了。”   无惨顺从的点头,在鬼舞辻的搀扶下艰难起身,向着室内的方向走去。   最近一段时间,他们住在外面的时间比在无限之国的时间要多得多,多到无惨即使看不到周围,也能大概摸清楚院子里的东西,继而找到门的方向了。   只不过今天路程走了还没有一半,无惨就觉得有哪里不对了。   “走不动了吗?我抱你过去。”鬼舞辻立刻跟着无惨停下来。   “鬼舞辻,我觉得肚子刚才掉下去了,有点不舒服……”   无惨抓着鬼舞辻的胳膊,声音里已经带上了些紧张。   “没有掉,我抱你进去。”   鬼舞辻皱着眉又摸了摸无惨的确比刚才下坠许多的腹部,把他横抱进室内,小心的放在了软榻上。   “睡一会吧,睡一会就好了。”   “好。”   鬼舞辻看着很快入睡的无惨,轻轻吐了一口气。   他抹了一把自己额头上渗出的汗珠,看向无惨腹部的目光又逐渐变得不善起来。   “你就喜欢跟我对着干是不是?”   “多待一会都等不及?”   无惨的肚子上鼓起一个很快就消失的小包,与此同时,鬼舞辻感受到了从无惨那里传来的又一波抽痛。   他按着额头低声道,“小混蛋。”   回应他的是无惨又剧烈动了一下的肚子,还有身.下渐渐溢散的水迹。   鬼舞辻冷哼一声,不再说话,只专心的抵抗着越来越密集的疼痛。   “鬼舞辻……”   无惨显然也睡得不怎好,他无意识地叫着鬼舞辻的名字,却疲惫到无法睁开眼睛。   虽然没有鬼舞辻那样清晰的疼痛,但是他的体力却在快速流失。   “无惨……”   鬼舞辻脸色憔悴了许多,他就知道,如果没有提前找到光酒,无惨肚子里的小混蛋一定会要了他的命。   就算状态完好,以男人的构造来说,也根本做不到那样的事情。   鬼舞辻又帮无惨擦了擦额头的汗,已然挑开了无惨的衣服。   拖下去不管对谁都没有好处。   尖锐的指甲层层叠叠的划破白皙到近乎透明的膨隆腹部,从那具单薄脆弱的身体里取出了小小的婴孩。   她发出了新生的第一声哭嚎后,很快就睁开了红梅色的眼睛,被鬼舞辻用衣服包起来放到了一边。   “无惨……”   从剥离出那个孩子之后,无惨身上的生命特征就在快速流逝。   鬼舞辻一遍又一遍地叫着无惨的名字。   无惨像一个溺水的人,无论如何挣扎都无法呼吸到岸上的空气,周遭的声音杂乱又无序,似乎远在天边。   恍然之间他又忘记了自己置身于何处,寺院前的绘马架随风晃动,天上有冰冷的雪花飘落,水里有一双红色的锦鲤跃起,满眼的粉色樱花被卷入流动的河。   “你相信我吗?”   “我为了你而存在。”   “我就是你。”   无惨睁大眼睛,看着站在自己对面的白发男人。   鬼舞辻无惨。   鬼舞辻手中托着颜色青翠的酒盏,在无惨面前骤然松开了手。   摔碎在地上的酒盏里源源不绝的流出的灿金色的液体,那样明亮的金色就像在发光一般,晃得无惨眼睛微微生疼。   破碎酒盏中溢出的酒液越来越多,直到从浅浅的铺满地面变成把无惨淹没的金色河流。   在金色的河水中的无惨并不觉得憋闷和无法呼吸,反而有种身体一轻,仿佛回到母亲腹中一般温暖舒适的感觉。   只是这河水的光芒太盛,让无惨都看不清鬼舞辻了。   他张嘴呼喊着鬼舞辻的名字,然而获得了如同鱼一样畅游在水中,自然也会像鱼一样无法在水里发出声音。   那道白发的人影就像水边的泡沫,随着水面的起伏被打碎,变成无数到处飘散的黑红色颗粒。   它们有的落地变成了虫蚁,有的落地变成了草木,有的变成鸟雀,有的变成游鱼,有的变成家畜。   “因先世愚痴身业,重嗔恨,杀生,谓有苦难言,受身形寿命,入恶道。” ①   无惨莫名有些心慌,他听不懂那个声音在说什么,也不想去听,只是放眼望去,不管是落在水边草木上的蜉蝣,还是天边飞过的鸟雀,亦或是记忆里被砍断的紫藤,拉着车的黄牛,水边亲吻手指的锦鲤,全都带着鬼舞辻的影子。   它们或生长在无惨的身边,或路过无惨的身边,或被注意到,或没有被注意到,所有的生物右下部分都有一块小小的白色斑点。   如果无惨只是有过三次轮回的记忆,那么鬼舞辻到底又轮回了多少次?一百次?一千次?   次次皆是不能开口也无法表达意愿的非人之物。   黑与红交织的灵魂里,一半是罪孽,一半是记忆。   世间万物轮回皆有报应,众生触境颠倒,所欠皆需偿还。   无惨神色仓惶,放弃了这片舒适金色的河水,拼命向着水面游去,只是水边依然没看到有他期待的那道身影。   他一下钻出水面,听到了耳畔夏日聒噪不停的蝉鸣,也看到了鬼舞辻。   是真正的用眼睛看到,白发的男人,连同所处的房间,榻边的小小襁褓。   “鬼舞辻,你还在……我刚才做了一个很可怕的噩梦。”   无惨从未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像现在这样强壮有力过,他看了一眼乖巧白嫩,眨着一双红梅色漂亮眼睛的小婴儿,一个翻身就从榻上坐了起来,把鬼舞辻紧紧搂在了怀里。   “我当然在这里……咳咳,放松一点,你梦见什么了?”   无惨随即紧张地放开了鬼舞辻,在他的印象里,鬼舞辻是不会像他一样虚弱地咳嗽的。   “你怎么了?”   话刚说完无惨就愣住了,鬼舞辻变虚弱了,但是他却好像痊愈了。   鬼舞辻看到无的表情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了,他笑了笑,和无惨一起坐在了床榻上,“不是我们的体质互换了,是我收回了所有的鬼血,把它们还回去了。”   无惨又怔了一下,忽然想起梦里的那些金色光芒和黑红色的东西,他突然俯身掀起了鬼舞辻的袴角,在脚踝处看到了一小块白色的斑。   金色的河流是让他重获新生的光酒,黑与红是鬼舞辻历经轮回的灵魂残片。   他的所有见闻都不是梦,而是真实发生的事情。   “你想起以前的事情了吗?”鬼舞辻动作轻柔的帮无惨擦掉了不知不觉间滚落的泪水,“我在这里呢。”   “我都想起来了,你会死吗?”   “很久以后会吧,我现在只是一个身体不好的普通人,以后就要靠你照顾我了。”   “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   “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鬼舞辻拥抱着无惨轻声说道。   “嗯,我们永远在一起,不管去哪里。”   无惨亦拥抱着鬼舞辻。   “哇——”   房间内骤然响起嘹亮的哭嚎声,无惨和鬼舞辻一起看向了襁褓内大哭的婴孩。   “是我们的女儿。”鬼舞辻无奈地摇头。   “她有名字了吗?”   无惨缓步走到了襁褓前。   “还没有,她看起来更想要你帮她取一个名字。”   无惨紫眸里尽是温柔的笑意,他向着小小的婴儿伸出双手,“就叫她雅纪吧。”   “鬼舞辻雅纪。”   作者有话要说:  注①:改编自百度百科,六道轮回,畜.生道。   想看he的宝到这里停下就是终章完美了。   想看be的宝继续往下番外1嗷。   ——————————————   四月半开耀惨《论鬼杀队主公如何攻略鬼王》   预收《无惨饲养手册》水仙,重生无惨×大正无惨   预收《无惨作为英灵被召唤后》无惨养成   点进作者专栏即可选用各类无惨~   感谢在2022-03-17 14:43:15~2022-03-18 15:18:11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鹤渡 5瓶;lkk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1章 番外(先看上一章作话)   无惨抱向雅纪的手止于半空, 房间内孩童的哭泣声却依然没有停止。   “骗子,你们都是骗子……”   小小的鬼舞辻雅纪有着一头微卷的黑色长发和漂亮的红梅色眼睛。   她完全继承了两个父亲的相貌和他们所有的优点。   从出生起她就比普通的孩子更白更可爱,能睁开眼睛, 也更加聪明早慧。   在鬼舞辻散去所有鬼血之后, 她仍然能够使用一种血鬼术, 也不畏惧阳光, 能一个打五个同龄孩子。   然而就算是她在父亲面前再如何乖巧懂事, 也无法让他露出一个不那么像哭的笑容。   是啊,怎么会真的有人灵魂被分割成碎片, 又轮回难么多次以后, 还能好端端站在这里的?   产屋敷无惨的确在光酒里获得了新生, 但是鬼舞辻无惨却没有,他的身上牵连了太多的因果和善恶, 轮回还没有结束。   产屋敷无惨从喝下光酒到醒过来, 只见了鬼舞辻最后一面。   那些温馨又和睦的景象, 不过是雅纪用血鬼术做出来的幻象而已。   她被父亲抱在怀里,父亲的心却已经不在这里了。   “雅纪, 我们去找他吧。”   在鬼舞辻雅纪一岁生日那年,窗外蝉鸣阵阵的时候, 无惨这么对她说道。   “去……呐阿呀?”   口齿不清的雅纪在无惨脸上留下一个湿乎乎的口水印。   “我们去所有他去过的地方,好不好?”   “好叭。”雅纪偷偷瞅着无惨的表情, 听话的答应了下来。   “雅纪, 你要善待每一个生命,知道吗?就算力气大, 也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那样的话,一切就都会乱了。”   “我听, 父亲的花~”   “乖孩子。”   雅纪两岁的时候,无惨带着他拜访了鬼舞辻曾经所有的上弦,离开鬼血后,他们有的因为身体原因很快就离世了,有的则是艰难的过着不太如意的生活,有人则根本不想见无惨。   他想问的这些人不知道,因为从鬼舞辻回到大正起,就已经完全与这些人的轨迹分离了。   失去瞒住教众与人共赴极乐真相的童磨被那些女子打得半死后,被他的某位仇人,也是无惨认识的蝴蝶忍小姐带走了。   心平气和与无惨交谈过的只有黑死牟。   虽然失去了鬼血,但是他的他通透世界并未消失,看到雅纪的时候面色略微有些惊奇。   那时在无惨腹中,有着鬼血又长得和无惨相似的并不是他以为的鬼舞辻无惨,而是他们的女儿。   “鬼舞辻大人一生都在追求可以让鬼见到阳光的蓝色彼岸花。”   “世界上不存在千年都找寻不到的花。”无惨低声说道。   这是初见时,鬼舞辻就告诉他的答案。   “是这样啊。”   黑死牟叹息。   雅纪三岁的时候,无惨带着她找到了卖药郎。   “我想知道,他曾经为了我做过什么。”   “无妨。”   卖药郎对无惨十分和气,或者说他对每一个人都是如此,不急不躁,不骄不馁,仿佛早就已经超脱了人类的身份。   “拿到光酒改变过去,未来就应该随之改变,罪孽也将随着鬼舞辻无惨的消失而不复存在。”   “他强行扰乱了时间和因果,宁愿背负着罪孽,也不想消失,不想这个孩子消失,不想你忘记他。”   “把他变成鬼的是逆流的光酒,比传说中光酒更加罕见的存在,把这些逆流的光酒最后交由我,换取从平安京回到大正的这四个月,倒也算一件善事。”   “只是为了四个月……”   无惨已经听不到卖药郎后面在说什么了,他牵着雅纪的手,失魂落魄的停止了继续寻找鬼舞辻的旅途,回到了他们的家。   传统的庭院既不算太大也不算太小,这里摆放着无惨熟悉的一草一木,也全部都是鬼舞辻在无惨失明失聪的四个月里一点点布置出来的。   他虽然居住在这里,但是心却完全空了。   雅纪不懂,她想继续和父亲回到之前的生活,无惨的状态却反而不如知道真相以前了。   她第一次从梦中醒来,发现无惨不在身边的时候,边哭边找了一个上午,才在山脚下的湖泊旁边发现了无惨。   他独自一人坐在水边的石头上,静静地看着湖面上的倒影,像是随时要被湖水吞噬。   “父亲,我回家吧。”   她拉着无惨的袖子哭着说道。   “对不起,对不起,雅纪,我太想见他了。”   无惨像是才被从另一个世界里拉回来,一边抱着雅纪一边道歉。   他们明明回了家,却像根本没有家,无惨依然会一次又一次的跑出去,盯着水面的倒影看,仿佛这样就可以让那个人早些回来。   “你不是说,身边的草木鸟雀,都可能是他吗?”   雅纪从一开始的哭泣,变成了哀求,她能做的只有花更多的时间陪着无惨。   “我就是他,他就是我,我怎么能看着他一次次的轮回成那么孤独的样子?”   “我不知道那么多你和他,但是黑死牟叔叔说,鬼舞辻大人是最想活下去的人。”   “可是他没有选择继续活下去。”   无惨没有解释,他擦掉了雅纪的眼泪,那双紫眸却愈发黯淡。   “雅纪,世界会对你很温柔,你没有做错任何事。”   “但是我,不管是哪一半做出了错事,都不应该只有我被留在这里。”   从古至今,自己爱上自己,又怎么会有好的结局?   无惨终于放开了雅纪,任由冰冷的湖水慢慢拖着自己下沉。   雅纪呆呆地站在湖边的石头上,她不懂无惨为什么做出这样的选择,但是她看得懂无惨这一刻的眼神。   欣慰,释然,解脱……   于自我中陶醉,重温爱情。   这些都不是无惨要告诉雅纪的,她对雅纪要说的话其实都已经说完了,那双紫色的瞳眸里表达的含义只有一种。   「不要救我。」   “你们都是骗子……”   雅纪跪坐在石头上,看着蓝绿色的湖水把自己最后一个亲人完全吞没。   直到再也看不到无惨,她才放声大哭起来。   “回去吧,雅纪。”   黑死牟把雅纪抱起来,带着她走向那间早已无人的庭院。   庭院的角落里不知何时绽开了两朵并蒂的蔚蓝色鸢尾花,两朵花的花瓣右侧都有一小块白色的斑点。   花语——宿命中的游离和破碎的激情。   作者有话要说:  百度百科:蓝色鸢尾的花语----宿命中的游离和破碎的激情,易碎且易逝的精致美丽。   致水仙之爱,自我毁灭的悲剧。   我觉得看到这里的宝,应该不想再要个he番外了,如果真有,告诉我!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hu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