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弦定理》作者：裴川野
文案：
   【剧情版文案~】
谢渟本来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铲屎官，有一天他照常去给自家主子买口粮的时候，遇见了一个不讲道理的刺头儿……在买猫。
穿着校服的刺头儿指着一只楚楚可怜的布偶，掏出手机对卖猫的老板说：“你扫我还我扫你？”
谢渟怕他买回去只是玩玩而已，咳了一声：“小同学，你真的打算好了吗？养猫要负起责任的……”
对方的目光从手机屏上抬了起来，轻轻吐出一句：“你管我？”
谢渟：“……”
话还没过三秒，对方问：“你家有猫的话，我能去你家看看吗？”
谢渟：“？？？”
第二日，小刺头非常没责任心地把布偶抛来了他家，谢渟求告无门。
班主任新上任的第一天，他在新班级上杀鸡儆牛准备树立权威，一眼便逮住了一个睡觉的倒霉家伙。
睡觉的学生被他拍醒，一脸嫌弃地看着他——

谢渟才发现，这位倒霉的小同学，就是买了猫不养让他擦屁股的内位爷……

【非主流文案版~】

有时人生际遇就像数学里的正弦函数一样，周而复始却又无边无际。但幸好，最高值是你，最低值也是你。

当家庭在一朝一夕之间面目全非，你是会封藏自己，与世隔绝还是直面困境向死而生？
当对朝夕相处深深恋慕之人表白，他对你避如蛇蝎，你会暗生厌恨还是把爱封闭在心？
有些酒酿久了，就会变成苦酒。
有些爱搁久了，就会化为默然。
所有的意难平，对他们来说都是最好的结果。
至少，在漫漫余生里，有他也有他。
“在所有迎面而来的艰难困苦中，你永远是最优解。”

【排雷】：
1.这本为川川第一本文，文风稚嫩文笔很白剧情老套且足足古早味。请小天使们不要被吓到了555
2.文中角色做什么都有自己的逻辑方法，保持和平~欢迎讨论~
3.看不下去的小天使不用勉强啦，阿晋好文千千万，看不惯请往右转~
4.非典型师生文，没有违规或触线描写，攻受在结束师生关系很长一段时间之后才确定恋爱关系！！

内容标签： 天作之合 成长 校园

搜索关键字：主角：谢渟，颜瑾 ┃ 配角： ┃ 其它：校园，谢渟，颜瑾

一句话简介：数学到底怎么学！！！

立意：学好数理化，走遍全天下。

　　☆、第 1 章

　　办公室里的争吵声持续了很久。
　　颜瑾站在办公室外面已经好一会了，他的背活似没骨头一样的贴在冰凉的瓷砖上，浅蓝色的夏季校服也不好好穿着，松松垮垮的套在他身上。扣子也不系好，微微露出校服下精致漂亮的锁骨来。
　　他把脚抵在墙上，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着地板，顺便有一搭没一搭的听着办公室里他的父亲不停的赔罪声和年级主任对另一个男人的低声劝解：
　　“摔都摔了，人没啥事，学生家长也愿意配合，你还想咋子嘛？”
　　那男人终于大声道：“我爸都五十二了，过两年就退休了，他这一摔也不知到以后怎么样，到时候怎么办？你说咋办？”
　　颜瑾听着里面的咆哮，修长的手指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来，给自己不紧不慢地点上。全然不顾此时正正当当挂在他头顶的“禁止吸烟”四个大字。他深深吸了口烟，喷出些圈套圈的烟圈来，在早上八点半的阳光里分外刺眼。
　　半根烟还没抽完，他班主任杨老师倒是走出来了。
　　“嘿？我说你小子是真的心大还是真的缺心眼啊？数学老师还躺在医院里夹着夹板，我让你来办公室，是让你听训来了还是让你来玩儿来了？”杨文波微微眯着藏在眼镜后的眼睛，在他身上寻梭了一圈，最后落到了那支被少年修长手指微微夹着的烟上：“小兔崽子给我把烟灭了！”
　　“杨妈，我这不是寻思着无聊吗，他们怎么还没出来？”他把烟头捻熄在后面的瓷砖墙上，那瓷砖就被烫起一圈黑色痕迹。
　　“嘶......”杨文波有些心疼被颜瑾烫坏的瓷板，没好气的道：“没大没小叫谁呢？我看这事，你背个处分算是轻的。搞不好你下个星期就上不了课了。”
　　颜瑾笑眯眯的摆摆手：“没所谓，反正不是我想读书......”
　　颜东海正巧从办公室里出来，正一个头两个大的琢磨着怎么解决这破事儿，没头没脑的就听见他那脑袋被驴踢了的混账儿子在那里嬉皮笑脸的和他班主任说“不想读书”，当即抓住颜瑾肩膀，打算把他扇醒。
　　颜瑾瞥见颜东海从办公室门口出来，就往旁边一让，脸上嬉皮笑脸的样子全没了。他冷冷地道：“别碰我。”说着打掉他肩膀上的手。
　　“洪石峰的事儿是我做得不对，但是是他先挑事儿提我妈的。你自己处理吧......”他冷笑一声，转身回了高二五班教室。
　　杨文波眼睁睁看着颜东海的脸色由青转白，又由白转黑，愣是一点话也说不出来了。
　　洪石峰是高二（五）的数学老师，年纪大可在这儿的教龄却不长，以前在秀安一中教学，前年才转来了这里。要说他有什么好本事，那可不是教书好，摆架子捉弄人倒是一等一的一把好手。偏偏可能是任职那天没看黄历出门，学校派了个高二五班给他教。在这个学校，每年的五班里不学好的学生就像是特产一样，每届都如此，今年还尤为突出。而在高二五班的特产里的一朵最大的奇葩就是颜瑾。
　　颜瑾其人从他表面上是看不出他有这么大的能耐的，不过是在众多高中生里面有着一副俊秀一点的皮囊罢了。他几乎对每个人都是和和气气的——唯独对颜东海和洪石峰不行。
　　洪石峰以前在重点高中里教重点班，带的都是些乖巧听话奋苦学习的优等生，自然看不得这些天天蹲在教室里混吃等死的差生。于是他做的上任第一件事就是找茬挑刺。
　　五班差生实在太多了，别人是从矮子里面挑高的就已经很难，洪石峰想要从一群差生里挑成绩更差的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90分以下的同学请站起来......”话音没落，几乎全班同学都站了起来。洪石峰皱了皱眉，在眉间挤出一个“川”字来。
　　“行吧，60分以下的举个手我看。”下面又是“刷”一片手。
　　洪石峰压抑怒火道：“倒数前十的给我站起来！”几个学生大义凛然的站起来，大有壮烈就义的意思。“你，就你，上次数学考了多少分？”一个壮实憨厚的学生老实道：“44分儿。”洪石峰点了另一个男生，心里想44分就是底线了吧。还没想完，那个被点的男生像是没睡醒似的懒懒答道：“我？我36分。”
　　洪石峰吸了口气，好容易才平复心情：“还有更低的吗？”
　　“有啊，我27分。”
　　洪石峰憋不住了，连喝了三口他的枸杞养生清火茶，下定决心要把这个考了27分的小兔崽子给修理好了。
　　这个小兔崽子就是颜瑾。
　　自此每到数学课洪石峰必点颜瑾回答问题。刚开始颜瑾还是和和气气地对他说“不会”，日子久了颜瑾就当他在放屁，该睡睡，该玩玩。心情好的时候还会顺口胡诌一个答案给他。
　　不知洪石峰上课点他点起了瘾还是教师责任感到达极值，愈挫愈勇地纠缠起颜瑾来。有时点到他的时候正巧他在睡觉，便怒发冲冠的把他拍醒，让他滚到教室外面去凉快凉快。第二天还是照常点颜瑾，比天气预报还准时。
　　颜瑾被吵醒了也不生气，一脸老实老实的往外面一站，继续打着自己的瞌睡。日子长了，他还和走廊上里时常走来走去的年级组长和本年级的老师们都混了个脸熟。
　　本来他们这样相安无事地过了也就罢了，一共也就三年。
　　可坏就坏在有一次洪石峰照常对着颜瑾进行着他唾沫星子满天飞的“教育”时，一不小心把颜瑾他妈妈也给“教育”了进去。
　　颜瑾他妈妈是他身上唯一的逆鳞，全校人都知道。
　　至于为什么知道，就要从几个班同学对骂的时候互相诚挚的问候了对方的母辈，连带着在旁边面带笑容一直津津有味的观赏着他们的颜瑾也“照顾”了进去。
　　颜瑾当场脸色就变了，直接在操场上一把掳起对方的衣领对他实施了群殴：他一个人打一群人。这事儿很快就被传得全校人尽皆知。颜瑾被教务主任叫走后毫不隐瞒的交代了事情的经过，获得了了一个处分并在周会上当众检讨的两千字的检讨书。
　　洪石峰丝毫没被颜瑾铁青起来的脸色所影响，仍然滔滔不绝地说道着——直到一声声量不高的、还带着少年没变声完全的嗓音：“说够了吗？说够了我就走了。”
　　洪石峰一辈子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此时被个小小的学生撅了面子，顿时恼羞成怒地要上前去教训这不知天高地厚目无长幼的小崽子。只是心一浮动，脚下就不稳了。踩上了不知谁掉下的笔，当即摔折了手，送进了医院，辞职信已经交上来了。
　　学校很重视这件情节恶劣的事，为了他已经开过大小会议数次，至今没谈妥。但是五班的数学课也不能没人上吧，于是五班的数学课都由四班班主任来代课。
　　经过一个星期的五班各位“奇葩”的荼毒，被迫拿来顶包的四班班主任终于受不了了，直接对杨文波提议到那个犄角旮旯里去挖几个老师来教他们。
　　杨文波也很为难啊，但受不住四班班主任的软磨硬泡，从大学里千方百计煞费苦心殚精竭虑地终于挖出来了几个数学实习老师，准备在九月底让他们上任。
　　而颜瑾也如愿以偿的领了个大过并一个月的晨会检讨。
　　而且他本人还没什么不高兴的情绪。
作者有话要说：　　旧文新坑！
文笔很白剧情很狗血，总有一种古早味，看不下去的小天使不用勉强自己啦~
阿晋好文千千万，看不下请向右转~~
【下一本写大纨绔和小皇子~戳进专栏可收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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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朝皇帝有个不成器的小儿子，不待在深宫大院里好好学些帝王权谋心术，偏偏要跑去荒凉边疆当戍边将军。
皇帝决心把长歪了的儿子掰回来，让他领略京师的繁华如烟，便把他交给了从小到大干吃皇粮混日子过的陆平川。
程诩被接到平川府的第一天，陆平川带他去逛了茶馆;
程诩被接到平川府的第二天，陆平川带他去听了梨园;
程诩被接到平川府的第三天，陆平川带他去赌了斗鸡。
三天不摸利刃的程诩憋不住了，半夜爬起来站在庭院里挥刀弄枪。
而被他躲了三天的陆平川不知何时提着一壶酒，坐在了他房檐上，点评道:“二流子学徒——混日子。
程诩不以为意地专心乱练，单方面认为陆平川实属吃不着葡萄说葡萄酸那一类的，直到……他不小心看到了陆平川酒窖里藏着的一杆战旗。
自此，陆平川与梨园戏伶谈笑风生的时候，程诩抱着枪站在他身边听着；
陆平川逛着茶馆听着说书人讲北漠三俗故事的时候，程诩抱着枪坐在凳子上看着；
陆平川三急上头入茅厕的时候,程诩抱着枪……蹲在墙上守着。
陆平川终于忍不住了：“你要干嘛？”程诩仰起头看他：“我要你教我学武。”
陆平川点了点头，拿着把破扇子抵着下颚骨:“你怎知道我会武?本王可是京师吟赏风月花天酒地第一大纨绔，跟着我学武，岂不是病急乱投医?”
程诩认真的看着他，手里还是抱着那杆枪:“你不是，你身上有一种别的气质。”
陆平川想知道他究竟会说什么，好奇问道:“什么?”
“侠气。”
——————
京师里那个家家户户都拿出来做反面人物的绝世大纨绔陆平川上得了梨园下得了妓院，一掷千金换靡靡之音歌舞升平也是常有的事。
没有人知道他在北漠的那几年经历了什么，也没有人知道他也曾是一刀一剑斩枭首的独胆英雄，也曾有一副快意恩仇的少年肝胆。
#
二流子纨绔现混吃等死小王爷(疯的)x一心学武小包袱(傻的)
食用指南：
【受第二章出场，主cp不是小皇叔~】
【文中人物三观≠川川三观！】
【大家和我一起念：攻是程诩！攻是程诩！攻是程诩！】
【站错了不要骂川川！飞快爬走——】
【阿晋好文千千万~看不惯我您就转~】
【欢迎收藏评论一条龙嘿嘿嘿:)】

　　☆、第 2 章

　　初秋里的九月份还是带着酷热的暑意的，烈阳烤在人们的肌肤上，蒸出一小片汗水。没有人愿意在操场上多待，但这点暑意对于那一群又一群打篮球的少年们来说却又微不足道。
　　“小瑾，怎么回事儿啊？又闯祸了啊？今儿晨会你怎么又站在‘断头台’上检讨呢？”说话的是一个和他一样大的男孩子，但却细弱纤瘦，反倒是像一个女孩子了。
　　“断头台”是十九中众多奇葩们给主席台取的“爱称”，可能是这个刚上任的校长特别钟情于让人读检讨，于是几乎每个晨会都能看到有某个班上的倒霉鬼被抓到“断头台”上读检讨。
　　但这两个月怕是看不到有其他人在上面“英勇就义”了——
　　这两个月都被颜瑾包了。
　　“别提了，算我倒霉了。”颜瑾微微摇了摇头，拧开水壶。旁边一个站着的男孩子听到他说“别提了”，但还是凑过来，“瑾哥，你说说呗，我们还没听到呢，是不是洪石峰那个老棺材提你妈......”
　　他还没说完，另一个就一脚踢在他小腿处，并向他投去了一个警告的眼神。他转头看颜瑾，果不其然，方才他还平静着的脸色已经沉了下去，带着一丝冷漠的意味。
　　“别说了。”脸很嫩的那个男孩子就是“小娘”。几个人都沉默在尴尬中，谁都没再说一句话。
　　好在这种令人不适的尴尬只持续了几秒，颜瑾的手机响了。颜瑾只是看了一眼，就继续一口口喝着水。
　　小娘瞥见手机上跃然而起的“颜东海”，在响了第二次的时候终于按捺不住了，“呃，小瑾，你要不...接一下吧？”
　　颜瑾意味不明的看了小娘一眼，终于按下了通话键。
　　电话那头没想到颜瑾会接电话似的，沉默了好一会才传来了声音：“...小瑾，今天晚上回家吧，你小姨给你做了......”
　　可惜颜东海没说完就被颜瑾打断了。
　　“我早就说过那个女人在我是不会回去的。怎么？又让我回去陪你们演什么家庭和睦，父慈子孝的戏码？我妈已经不在了，你演给谁看呢你。”
　　电话那头像是气得不轻，好一会才传来一个平静的声音，看来是压抑着怒火说的：“颜瑾，你回来吧。我们有事儿对你说。”
　　颜瑾淡淡的答应道：“行吧，今晚回去。”
　　“还有……”
　　颜瑾却没给他说完的机会，干脆利落的挂了电话。他把手机揣进口袋，看了看旁边有些愣怔的几个男孩子，“小娘，今儿晚上去哪吃？”
　　——N大综合楼
　　这时的N城已经是薄暮茫茫一片了，余晖留恋地撒到白色墙面的综合楼上，分外好看。最后一节专业课上完，谢渟刚刚把关机的手机打开，那消息提示声就足足响了一分来钟。谢渟按了按有些抽搐的眼角，看到那一堆条条列列的未读消息里，为首的就是一个备注为“杨组长”的信息：
　　“小谢，我们这里有个数学老师不能来了，你看能不能来代课？我是说长期的那种。”谢渟并没有急着走，坐到N城特有的碧绿的大樟树下，清风还带着些余温，温柔的轻吻他有些削瘦的脸庞。
　　温凉的晚风拂过，竟还有些凉意——
　　毕竟是秋天了。
　　谢渟微微歪着头，像是在认真考虑的样子，红润的唇微微翘起一个微妙的弧度，像是是天生就该笑一样。远处几个走地慢些的几个女孩子不停的往他这边瞄。谢渟感受到那边向他投来的目光，他侧过头，很温柔地向她们笑了一下。那几个女孩子纷纷赤红着脸走了。
　　谢渟把已经熄灭的手机屏幕摁亮，白皙的手指在输入栏里打下“可能没有时间”几个字，后来又想到自己毕业论文已经做完了，学业对他来说还算轻松，反正没事儿可做，倒不如去做个代课老师消磨消磨时间，还能得到一份工资。谢渟露出一个狡捷的微笑，心里想道：何乐而不为呢？
　　是啊，何乐而不为呢？
　　生活总要往前看的。
　　自己心里搁着的，老也放不下的那点破事儿，应该可以弃之敝履了吧。　　
　　把“可以，明天报道”几字发出去，谢渟从木椅上站起来，抻了抻筋。踢踏着有些麻木的腿——他要去大学城那边给家里的两位小祖宗买口粮。
　　一想到家里那只惫懒的英短和小橘猫，谢渟本就不错的心情更上一层楼，几乎要当众哼起小曲来——但是他自认为跑调跑到了南西伯利亚去的“天籁之音”和即将为人师表的身份适时地在心里制止了他。但他还是带着愉悦的心情一路晃到了大学城。
　　大学城总是繁华热闹的，虽然消费水平不是很高，但却很适合附近大学里的大学生。谢渟没什么可急的事儿，干脆在一家粥铺里吃了晚饭。粥铺的老板大约五十来岁，为人和蔼热情，他给谢渟端上他点的燕麦粥，一边忙里偷闲的说：“小谢来了啊，又来给你那两只猫买口粮来啦？养的太胖了可不行哦.”谢渟礼貌的向他露出了一个讨喜的笑容，“是啊，养的太胖了我可养不起他们啦......”
　　吃完饭谢渟去了一家宠物店，那家店虽然规模不是很大，但确实是离他家最近的一家可以让他买得到想要的东西的宠物店了。谢渟看着柜子上一小包一小包的“猫猫鲜肉”，心里估算着自己这个月的余额，撇了撇嘴，还是把想放下的猫薄荷给拿上了。
　　谢渟一边诽谤着自己家的猫太馋太能吃太挑食，一边往收银台那边走去，等了一会还没看到人。谢渟左看右看，转头的时候看见宠物店老板在一堆小朋友旁边，旁边还放着个猫笼子。说是小朋友其实是不太妥当的，因为那些男孩子看起来也有十六七岁的样子了，还带着一捧暖阳一样的朝气，很能让人联想到初晨时带着露水的花儿。谢渟犹豫了一下，还是往老板那边走去，也学着他们一样半蹲下来。
　　“这个是布偶猫，很亲人很乖的。”老板看出他们是附近哪个高中的学生，兴许是觉得他们买不起这样的猫，语气也带上了几丝不耐。
　　“诶小瑾，我说你这猫买回去了放哪？谁照顾啊？”小娘看他很感兴趣的样子，生怕他激情消费了，白白把一只小猫给霍霍了。
　　颜瑾耸了耸肩，显然只是觉得这猫好看买想要回去玩玩罢了，并没有考虑到它今后的生活。他掏出手机，问老板：“老板，这猫我要了，你扫我还我扫你？”
　　蹲在旁边一直不出声的谢渟突然插嘴了，成功的把老板的“我扫你”堵了回去。
　　“我说这位小同学，养一只宠物是很严肃的事儿啊，如果没有做好要养它的准备，还是考虑考虑之后再做决定吧，毕竟也是一条命。” 
　　颜瑾抬起一直看着那只小布偶的眼睛，对上了那个不知什么时候蹲在旁边的男子的眼睛。
　　那个男人说不定还没有二十岁，像一个和他们一样的高中生，直挺的鼻梁上架着一副普普通通的圆框眼镜，被镜片遮挡住的眼睛像是黑曜石一般黑而亮。天生微微上翘的唇红润健康。单单看他五官的每一部位都会觉得他是一个风流的人物，但五官组合到一起却让人产生一种温厚良善的感觉。
　　“真的很喜欢吗？可是养猫很麻烦的。我家就有一只橘猫和一只英短，虽然是很好玩，但是浪费了我好多时间。学生并不适合养宠物的，你父母同意了？”谢渟叹了一口气。
　　“要他们同意干嘛？”
　　谢渟语塞了。
　　“那我可以到你家去看看吗？”颜瑾这话一出口就后悔了，这多唐突，多让人家尴尬啊。
　　谢渟也愣了一小下，旋即笑起来：“可以啊，我家离这里不远呢，你可以看看我家的猫有多烦，然后再决定你要不要养好了。”
　　颜瑾万万没想到这个蹲在地上的男子会同意有些无理取闹的要求，然而是自己提起的，自己现在又不想去岂不是更尴尬了。
　　他朝着围在身边的小娘几个人扬扬手，“小娘你们几个要不先回去好了，我待会还是要回颜东海那一趟。”
　　小娘不愧被叫作小娘，一脸担忧的看着颜瑾，“小瑾，那我们先回去了啊，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谢渟有些无奈的看着这位性格与身材丝毫不符的男孩子与颜瑾“生离死别”了一番，生怕自己把那个“小瑾”给卖了。并且几度怀疑他马上要泪光涟涟的哭出来。
　　颜瑾轻轻踢了小娘一脚，笑骂道：“你个傻货，快滚！”
　　小娘“嘿嘿”一笑，屁滚尿流的朝宿舍奔去。
　　颜瑾对谢渟道：“麻烦了，我们现在去你家方便吗？”
　　谢渟又朝着颜瑾笑道：“当然可以，不过我家比较乱的，不要笑我哦。”
　　在谢渟买单的时候，颜瑾对着老板道：“老板那猫给我留着会儿，说不定我明天后天就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前三章评论的小天使送小红包喔~

　　☆、第 3 章

　　第三章
　　钥匙插/进门里，传来轻微细碎的金属碰撞声。
　　一个声音从门外冒出来：“我家比较小也比较乱，但是养活一个我再加两只猫倒是绰绰有余的。”
　　谢渟感觉到他旁边的那个男孩子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有些无奈的微微耸了耸肩。
　　他抬手打开壁灯，几乎是凭直觉的接住了一只会动的东西——一只从壁橱上跳下来的橘猫。同时他的左脚向右微微移了一步，错开了步子，刚好没有踩到一只睡在鞋柜旁边的猫。
　　谢渟轻轻踢了一脚那只摊在地上的猫，有些无奈却带着不易察觉的宠溺道：“香菇你下次再睡到这里你就要被我踩坏了。”香菇是一只英短，灰蓝色的眼睛此时微微眯着，显然是一副被人扰了好梦的模样。它冲着谢渟有些不满地“喵”了一声，继续躺在地上准备再来个回笼觉。
　　颜瑾看到猫几乎就走不动路了，脸上可以带着的一点点疏离也全然消失殆尽。
　　“他叫香菇吗？真是一个...有趣的名字。”颜瑾违心地赞美道。
　　谢渟正在把今晚上刚买的猫粮放进小柜子里，“是啊，你不觉得他的头很像香菇吗？”
　　摊在地下的猫抬起香菇头哼哼了一声，明显是对他主人这种没有一点点审美的爱称很不满。
　　颜瑾蹲下来注视了会香菇，抬头问道：“我可以摸摸它吗？” 
　　谢渟笑了，“当然可以，不过你要小心，香菇对不认识的人有点凶哦。尽量不要摸他的头和脖子，他心情不好的时候会挠人。”
　　颜瑾把手小心的放在香菇的背上，轻轻给他顺了顺毛。这只英短显然被主人照顾的极好，灰蓝色的漂亮的毛竟没有一点点打结的地方，摸上去一点扎手的感觉也没有，整只猫都显得水光润滑的。
　　香菇显然觉得背上那只手让他非常舒服了，就翻过一个身把柔软的肚皮露出来并冲着颜瑾“喵呜”了一声，显然是十分享受的样子。
　　放好了东西的谢渟拿着两支猫薄荷走出来，正好看到了香菇把肚皮展示出来，有些讶然的说：“咦？今天香菇怎么这么乖顺呢？平时我给他挠他也不一定要，肯定是他很喜欢你。”
　　“怎么看出来的？”颜瑾的声音染上了一丝愉悦，他接过谢渟手里的那只猫薄荷棒，一边喂给猫一边轻轻抓挠香菇软软的肚皮。
　　谢渟转身去清理猫砂盆，一边把结块了的猫砂铲出来一边对谢渟说：“他肯让你摸他的肚皮就说明他真的很喜欢你。”
　　他顿了顿，“养猫着实是件很麻烦的事儿，你要给他喂东西，要给他清理猫砂盆，要给他们定时检查，给他们洗澡，还有要给他们定时接种疫苗，不然被抓到或者被咬到的话会很麻烦的。”
　　他抬起头，看着正在认真的和两只猫玩的颜瑾。橘黄色的壁灯灯光温柔地铺洒在他眉眼舒展的脸上，给那清俊的容颜更添上一份柔和安宁的意味。
　　他，真的很像他心里放不下的那个人。
　　颜瑾像是安装了脑电波感应器一样，突然抬起头，眼睛直直的对上了正看着他的谢渟。谢渟连忙别过脸去，认真铲起猫砂来：“他们叫你小瑾，我也这样叫你行吗？”
　　他继续说：“养一只宠物就要负的起责任来，不能把他们当成一次性的玩具。你看那些流浪猫多可怜。但是养一只猫确实挺好的，就像好朋友一样。你要是能养的话就养吧。”
　　他把那些猫砂倒进小桶子里，“唔，像你这样的年纪是该以学习为重的，但是我不认为养一只宠物会浪费很多时间的。”
　　颜瑾一只手支起下巴，一只手抚摸着香菇，像是在认真考虑的样子。香菇舔完猫薄荷，应该是没吃饱，有些怨愤的翻过了身子。
　　颜瑾正微微眯着眼，不小心摸到了香菇的头。香菇尖叫一声，在颜瑾的手上留下了三条血痕。
　　颜瑾下意识缩了缩手，香菇意识到自己闯祸了，飞快地从颜瑾的腿上跳上了橱柜。
　　谢渟听到那边的响动，走过去有些紧张的问：“香菇抓你了？破皮了没有？”
　　谢渟拉过颜瑾的手，那只手手指修长，手背白皙，上头的三条抓痕与皮肤形成了鲜明对比。“你肯定没打过疫苗，走吧，我送你去医院。24小时内注射疫苗是有效的。”
　　颜瑾有些不自在的收回了自己的手，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没事的，我自己一个人去好了。”
　　谢渟脸色有些严肃，转头就穿好了外套。
　　“走吧，再晚一点我怕医院就关门了。”颜瑾拿他没法，只得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
　　“喂，小瑾，你怎么还没回来啊？你在哪呢？先生等你吃饭呢。”是在家里做事的王姨
　　“王姨，我，我在N大一附院呢。”
　　那头的女声像是有些担心，关切问道：“你怎么到医院去了？没事吧？”
　　“没大事，我自己不小心被猫抓着了。等会打一针就好了。你叫颜东海别等了，我明天再去。”
　　他话音刚落，那边就传来颜东海的声音：“让他去！成天招猫逗狗的，早该想到有这一天......”
　　颜东海声音很大，大到没有开免提的手机旁边站着的谢渟也听到了。
　　谢渟正在帮颜瑾摁着疫苗留下的针孔，他等到颜瑾撂下电话，斟酌了好一会儿才开了口：“小瑾......那个，是你父亲吗...”
　　颜瑾没说话，过了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勉强扯出一个微笑道：“打完了，我就不和你顺路了，我很喜欢你的猫，下次还能去吗？”
　　谢渟看出他的牵强，笑着道：“当然可以了，香菇会很欢迎你的。”颜瑾眨巴眨巴眼睛，眼角微微弯着，“那帅哥可否给个微信？”谢渟挑挑眉：“小同志，我的微信号可是很贵的啊，100块一个。”
　　颜瑾笑着道：“没问题啊，先加微信再转账呗！”
　　谢渟把微信二维码打开加了颜瑾。
　　谢渟看上去就是好学生一型的，微信头像也干干净净的空白着。
　　“谢......”颜瑾抬眼看了一眼面前的年轻男人，失笑道：“不认识了。”
　　“谢......渟。我叫谢渟。”
　　“我叫颜瑾，很高兴认识你。你……很有趣。”
　　两人转眼走到了医院门口，谢渟坐上计程车，朝颜瑾挥了挥手：“走了。”颜瑾也朝他挥挥手，自己走到了大学城的那家宠物店——
　　“老板，我还是要那只布偶猫，现在就要。”
　　“小朋友，你确定了吗？我们的猫卖出去可是不好退货的。”
　　“嗯，打了疫苗吗？再给我拿些猫粮猫砂啊什么的，可劲儿拿，我付得起。”
　　老板满是皱纹的脸笑得无比灿烂，就地绽成一朵黄灿灿的菊花。
　　半个小时后，颜瑾背着个太空包，手上提着大大小小包的东西，到了学校后面的宿舍。
　　他把小布偶的窝铺好，水和粮都放好。才摸出手机，给“姜菇”发了一张布偶的照片。果不其然，那边马上就给出了回信——
　　“？？？你还是养了？你这倒霉孩子怎么不听劝呢？你一个人住学校宿舍吗？”
　　“是啊，不过我没住学校宿舍，我住的是学校后面的房子。我在这边有一套房子。”
　　另一边的谢渟暗暗咋舌着这小屁孩子真是财力雄厚。纤长手指飞快的打字：“那谁来照顾它？养猫很麻烦的。”
　　那边回复的速度也飞快：“当然是你了。”
　　谢渟有些好笑了：“我什么时候说给你照顾猫？”
　　“那我只好养几天就把他扔了呗，你不也说过流浪猫很可怜吗？”
　　“对啊，那你为什么要买呢？”谢渟有些头疼了。
　　“当然是我喜欢了，我不喜欢买它干嘛？”颜瑾发了两个“楚楚可怜”的enjoy给他。“我这周末就送到你家哦。”
　　“谢大帅哥，请你拯救一下这可怜的小猫吧，再怎么说，这也是一条命啊～”
　　“我会给你照管费的，一个月五千够吗？”
　　这下轮到谢渟发毛了，直接给颜瑾去了条语音：“我是因为钱才不给你养猫的吗？说好了你自己慎重考虑。行，一条命在我眼前了我也不能不救。但是双休日和寒暑假不许放在我这。”
　　颜瑾也给他去了条语音：“渟哥，刚刚对不起了，是我太肤浅了。我这猫一买回来就想养在你那里呢，我双休日会把他接回去的。嘿嘿，小猫的名字还没取呢。不得不说谢大帅哥取名的功力太高深了，小弟望尘莫及。”
　　“嘿，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呢？先说好了，我明天就要去上班了，你那猫饿瘦了可不怪我。”
　　“瘦了就是猫自己的问题了，怎么会怪到你头上。”
　　谢渟隔着手机就感觉到颜瑾点头哈腰笑着的模样，心情突然爆好，额外赏了姜饼一支“猫猫鲜肉”——香菇因为今天捣蛋所以没有份儿。
　　谢渟把资料整理好了，就开始写明天要上的课的教案。凌晨一点半终于把教案备完了，拿起手机想看下时间。却意外地发现“jade（瑾）”还在线——
　　jade（瑾）就是颜瑾那小崽子，谢渟啼笑皆非的看着那个名字，可能是怕别人认不得那一条英文的意思，颜瑾还在后面打了个小括号解释。
　　谢渟看着那个名字，像是在透过它看别的什么东西。手机屏幕亮了又暗，在第三次即将熄屏的时候谢渟终于发了一句：“怎么还不睡？”
　　那头很快回了条信息：“打游戏。”
　　“不写作业吗？”
　　“写不写对我来说都一样的。”
　　“看来你成绩一定很好吧。我读高中的时候我们班班长也天天打游戏。”
　　“no no no,是差的没边了。写不写作业结果都是一样的。”
　　谢渟几乎要为他这种大言不惭毫无自觉的言论给深深折服了。他恳切的希望明天他班上的像他这样的学生能少一点，最好没有。
　　“你慢慢玩，我睡了，明天还得去上班。第一次上班我可不想迟到。”
　　颜瑾回了句“晚安”后，盯着手机上他给谢渟改的备注“谢小帅哥”看了一会，游戏输了好几盘。颜瑾干脆把手机撂到一边，用被子把头一埋。不小心碰到了被香菇抓到的手，疼得他长长地“嘶”了一声，很快睡着了。                    
作者有话要说：　　给前三章评论的小可爱们送小红包喔~~

　　☆、第 4 章

　　第四章
　　果然不出小娘所料，颜瑾在第二天又迟到了。
　　小娘他们正在跑早操的时候颜瑾正在慢悠悠的在学校大门边儿上的早餐店喝豆浆。校门大都合上了，只留下一条小小的缝。
　　杨文波就威风凛凛的站在那里，时不时得给那些迟到的学生来一下当头棒喝——这就成为了颜瑾早餐的最好佐餐。
　　那个买早餐的老板娘看他一点儿也不急，奇道：“同学，你是十九中的吗？”颜瑾抽了张纸细细的擦着嘴，“是啊，阿姨再帮我拿俩油条。”
　　老板娘回过头麻利的给他包油条，“你不怕迟到？”
　　颜瑾接过油条，付了钱走到门口的时候轻飘飘丢下一句：“当然不怕，我□□进去的.....”
　　颜瑾小心的沿着学校的白色围墙走了一小段路，轻车熟路的攀上一面有些破损灰败的低墙。他先把轻飘飘的没装什么东西的书包甩进去，双手撑在墙面上，三下五除二的翻过围墙。
　　“□□任务，圆满完成！”
　　颜瑾叼出一根炸得金黄酥脆的油条，有些得意的挑挑眉。他没有直接往教学楼走去，而是走向了跑操快要结束的操场。
　　颜瑾慢慢啃着油条，欣赏着学生们颠三倒四的跑姿。
　　“啧，你小子吃的怪香的啊。”杨文波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大门口回来了，一眼就看见了颜瑾坐在离操场不远的足球场旁边。
　　“你今天从哪进来的？”杨文波抢下袋子里另一根油条，徒手啃了起来。
　　“诶！那是我早餐！”
　　“得了吧你，你吃饱了来的好吧。我在校门那儿站了二十分钟，看到你吃了二十分钟东西。”
　　颜瑾嘿嘿的笑了，“吃饱了才有力气学习嘛。”
　　杨文波“啧”了一声，摇了摇头：“‘学习’这俩字从你嘴里冒出来啊，就是侮辱了它。”杨文波把手上的油随意揩在裤子上，看得颜瑾眼皮一跳。
　　“对了，替补那个被你气跑的老师的来了，这次你再像上次一样，就不是被处分这么多了啊。”
　　颜瑾点头哈腰笑道：“那是那是，杨妈你慢走啊。”
　　杨文波看着颜瑾晃晃悠悠的往高一（五）的方向走去，从兜里掏出来了手机。
　　“你好，小谢啊，怎么了？”
　　电话那头传来谢渟有些焦急的声音：“你好杨组长，我，我有些找不着路了......”
　　杨文波奇道：“小谢没来过十九中吗？开个导航就到了。”
　　“好的，预计二十分钟就到了，可能会迟到啊......”
　　“没事儿，我给你顶下，尽量快点。”
　　“好的。”谢渟挂了电话，把他塞回兜里，不由得有些惭愧：“诶，还是要迟到了，这可是第一天啊。”
　　比谢渟估计的时间要早一点，他只用了十五分钟就到了十九中。恰巧在打第二道预备铃，谢渟着急忙慌地下了出租车把包背好，冲进了学校门口。
　　曾经的十九中是很有过一段辉煌的历史的，即使现在没落了，校园里也处处透露着一种书香气息。足球场是新翻修过的，走得近些还可以闻见塑料草皮没有完全散去的味道。
　　学校的正中央有一座小假山，正在潺潺涓涓的向下流着水，水珠溅到石块上形成了薄薄的雾，在早晨明艳的太阳下色散成隐隐约约的彩色光圈。
　　学校很简单，就只有两栋教学楼——初中部和高中部。
　　谢渟暗暗地把十九中和以前他读过的高中比了比，深深感觉到十九中环境的美妙大方。
　　他快步的走向高中部，因着时间紧迫，他没有先去年级办公室报道，而是往杨文波告诉他的“高二（五）班”走过去。一路上路过几个班，从他们没有关严实的门往里看就可以看到里面的学生和老师。他终于走到了高二（五）班，透过那扇厚重的门可以听到里面不太真切的讲话声。
　　“......同学们啊，我们要尊敬师长爱护同学，友善相处对不对。千万不能效仿某位同学的做法，这是不明智也不理智的做法。要积极交流改善关系......”
　　谢渟听见班里几道笑的隐秘的声音，随即是杨文波的责难：“笑，笑个头啊你们！这是一件非常严肃的事，带来的影响会非常恶劣，可能会对你们以后的生活带来污点！但我瞧着你们还很崇尚是吧。”
　　杨文波有些骂累了，不知是失望还是愤怒的长长叹了口气。 
　　门外正在听墙角的谢渟逮着空子适时地敲了敲门。杨文波撇下那些让他气的冒烟的屁孩子们，把门打开一条缝儿。
　　“是小谢老师吗？”谢渟有些紧张，拘谨的点了点头。杨文波把门完全拉开，白色的日光瞬间充满了教室。
　　他把谢渟带进来，用力敲了敲黑板：“都停一下!化妆的玩手机的睡觉的全部给我停下！”他清了清嗓子，“这是你们新来的数学老师谢老师，他比你们大不了几岁，你们好好相处，不要闹事。谢老师，他们就交给你了，你一定要好好保护自己啊。”
　　谢渟心道：“怎么听起来像是遗体告别模式？”谢渟晃了晃已经糊成一坨的脑浆，露出浅浅的微笑：“同学们好，我叫谢渟，意思是水边的那个渟。”
　　谢渟目光在下面晃了一圈，发现大部分人都停下了手里的活，睁着一双迷茫的小眼睛看着他——除了少数几个活在梦里的。
　　谢渟满意地点点头，“以后我就来担任你们的数学老师，长期的那种。”
　　那个化妆被杨文波制止了的女生插了一句：“谢老师，你长得真好看，我形容不出的那种好看。比我们班瑾哥就差一点点点点。”
　　周围一圈的人窃窃地笑起来。谢渟唇角勾起，眼角微弯，镜片儿在阳光下看起来晶亮晶亮的。一眼看上去就是一个没穿校服的高中生——温暖而干净。
　　他也随着他们笑道：“哦？那我要看看是哪位帅哥比我帅一点点点点了。”目光在全班巡梭几遍，仍然没看到那位比他帅“一点点点点”的帅哥站起来。谢渟脸上全是温和柔软的笑意，“没关系的，起来给我看看。我又不是老巫婆会嫉妒你的美貌。”
　　全班都哄然笑起来。有一个格外笑的厉害的男生站起来，喘着气儿道：“谢，谢老师，不是他怕你嫉妒，他就在你旁边，他睡着了啊！”
　　谢渟往他视线里的死角讲台一侧看过去，果然看到一个男生趴在桌子上，正在与周公进行一场友好的会谈。谢渟与他的发旋儿对视了几秒，轻轻在他桌上敲了敲。
　　按理说这音量足够叫醒一个浅眠的人，可那个趴在桌上的男生像是睡得很沉的模样，一点要醒的迹象都没有。谢渟蹲下来，认真观察了他一会，用手推了推他。
　　“同学，醒醒了，让我瞻仰一下你的英姿。”
　　也许谢渟推他的动静太大，也可能是同学们的笑声太大，趴在桌上的那个小男生终于给了点动静，抬起了头，脸上有一条浅浅的压痕——被桌上的耳机线压的。
　　颜瑾昨晚打复习复到凌晨两点半，好不容易逮着了个睡早觉的时机。
　　谁知道今天的早上格外吵闹，第一次被吵到他就已经醒了大半了，只不过他愿意在桌子上再趴过几节课。他迷迷糊糊的就听到一个好像曾经听过的声音在他耳边说轻轻说了一句话——
　　他一个激灵。睡意也褪了大半。
　　

　　☆、第 5 章

　　第五章
　　谢渟看到那个趴在桌子上的男孩子慢慢抬起头来，依稀是熟悉的眉眼——
　　“颜瑾？”
　　颜瑾一激灵，睁大了睡得迷迷蒙蒙的眼睛，下意识说道：“啊？谢渟？你怎么就来了？不是说好我周末再去你家吗？”
　　离的近些的几个学生低低的抽了一口气。
　　谢渟明显也有些惊讶，“你没告诉我你是十九中的。”
　　“你也没告诉我你为什么在这。”
　　颜瑾已经完全醒了，他突然想到了什么，抓着自己微微卷曲的头发：“你不会就是杨妈说的来的新数学老师吧，那咱们可真有缘的，我的猫合该给你养。”
　　“别了，受不起。”谢渟走回到讲台上，抬腕看了看表。“啧，还有十分钟上课，讲课是讲不完了。倒不如我们用这十分钟来了解下大家吧。”
　　五班的那几个刚才昏昏欲睡的奇葩们听说要聊天，醒得比谁都快。“瑾哥，你和谢老师认识？”
　　有若干好事者终于按捺不住自己心里熊熊燃烧的八卦之心了。颜瑾还没开口，谢渟就抢下了他的话头，“哦，昨天刚认识的，刚认识的。”颜瑾看了谢渟一眼，唇角微微上翘，“是啊，昨天认识的。”
　　“谢老师，咱们加个微信呗？瑾哥有，我们也要有。不能只给他一个人特殊待遇啊。”
　　谢渟尴尬的摆了摆手，“没有没有，开玩笑的啦。”他只好把微信号写到黑板上，“欢迎来问我有关数学的问题......”他还没说完，他放在讲台上的手机就不停震动起来。
　　他看了一眼，成堆成堆的好友申请发了过来。
　　“颜同学，十九中上课可以玩儿手机吗？”
　　颜瑾笑得很灿烂：“谢老师，不能呢。”
　　谢渟叹了口气，“不能玩儿，那这些好友申请谁给我发的？谁被盗号了？”
　　底下又是窃笑一片。
　　“啧，你们取的什么名儿？‘学习要我命’是哪位同志？还有‘王者上号小能手’‘学习使我妈快乐’？你们生活挺丰富多彩的。”有个胖胖高高的男生站起来，“谢老师，那你挺好，就叫谢渟。一点意思也没有”
　　谢渟笑了笑：“简单的才是最好的。”
　　“说点别的，我今年十九岁，大四了，就比你们大两岁。我希望我们可以愉快的相处...不知道多久吧。”谢渟无奈的耸了耸肩，“谁知道呢？年级组又没给我确切的时间。如果他们需要我，我又没有其他的安排的话，我应该会陪着你们走完高中。”
　　“谢老师你才十九就大四啦？你多少岁上的大学？”
　　“哦，我高中读了两年大学读了三年，现在马上要毕业了。我高中是报送上大学的，所以高中教材我还真有点忘记了。但是我还是会把它们捡起来的，不然怎么教你们呢？”
　　下课铃准时响了，谢渟轻飘飘的撂下最后一句话：“哦对了，我不知道你们基础怎么样。先这样，吊车尾的同学我会给他安排‘爱心服务’，就从今天下午放学开始。服务时长为什么时候不吊车尾了，什么时候就可以待着一边凉快去了。”
　　谢渟向五班有些懵的同学们笑了一下，唇角微弯，“下午放学我会来逮人的，倒数前五的小同学们请准备好......keb”说完谢渟就撇下他们，走向了年级组办公室。
　　他前脚刚走，颜瑾周围就呼啦啦一下围着了好多人。“瑾哥。”那个高而胖的男生就是王辉，但他们一般叫他小胖儿。颜瑾抬头看了小胖儿一眼，示意他有屁快放。
　　小胖儿砸吧着嘴道：“我觉得吧，你和谢老师肯定有故事。”周围一圈吃饱了没事儿做的群众十分认同地点了点头，表示十分同意小胖儿的观点。
　　颜瑾嫌他们挡着自己的光了，挥挥手笑骂道：“没故事，快滚。”
　　小胖儿并不想滚，又加了一问：“没故事？没故事还到人家家里去了......”
　　他话没来得及说完，因为颜瑾把他的那本几乎全新的数学习题册卷起来打他。
　　“啧啧，反应这么大啊，我真是越来越肯定了，啧啧啧。”小胖儿不怕死地又凑过来：“瑾哥，原来你好这口。没事儿，作为你的好兄弟，我一定会给你保守这个秘密的。”
　　颜瑾：......保护个屁啊！
　　另一边的年级组办公室——
　　“真是后生可畏啊。”杨文波呷了一口他特制的养生茶，不无感叹的道。谢渟因为和他还不太熟就没有插话，只是露出一个乖乖巧巧的微笑。
　　“小谢啊，我们十九中最大的特产想必你也听说过了——就是每一届的五班里的那几个不学好的东西。为什么让你来代课你知道吗？”
　　谢渟默了默，“嗯，是听到过一些。好像是五班一个特别调皮的把老师弄到医院去了，直接退休了。”那件事儿闹得还是挺大的，至少这个社区的学校都知道了。
　　杨文波一听到这个就来气儿，他放下了保温杯，严肃道：“年年五班都很调皮的，今年更是。我也是不得已才把你分给他们班的，说到底五班其实也不用很用心教，他们那个班基本上是考不上什么大学的。”
　　“只要我一天是他们的老师，我就会尽一天的努力去教好他们的。”
　　杨文波见劝他无用，只好道：“行吧，以前他们那个数学老师就是班主任，现在你来了就把班主任的工作交接给你。你要好好注意安全，尽量别和他们起什么冲突，课堂纪律睁只眼闭只眼就行了。哦，还有最后一件事儿。”
　　谢渟挑了挑眉，睁着眼看他。
　　“有个叫颜瑾的学生——就是坐讲台边儿上的那个——就是他把以前的那个老师弄得骨折的。你切记不要惹他，不要提和他妈妈任何有关的东西。不然后果会很严重。”
　　谢渟轻轻拧起了眉，问道：“和他妈妈有什么关系？”杨文波看到周围没什么人，刻意压低了声音：“颜瑾初中就是我们学校的，他以前成绩还是很好的，就拿到了我们学校的直升班名额。”
　　谢渟心道：这不就是以前的他自己吗？
　　“颜瑾他爸爸是开公司的，家境还是挺好的。但是颜瑾他爸爸在他初三那年搞婚外情被他妈妈发现了，把颜瑾他妈妈逼得......自杀了。从那以后他和他爸爸的关系就势同水火了。他也变成现在这个样子。像是一面蒙了灰的镜子一样，再也没有办法看到他在想什么了。我真是担心......哎，我也不太知道什么，就不说了。”
　　保温杯上方飘着许多蒸腾的水汽，在明丽的阳光的照射下翩然起舞。
　　谢渟背着自己自己的包，找到了杨文波给他安排的座位。十九中的教师办公室很大，大约二十平的办公室只有三张用隔间半包围起来的桌子。和谢渟的桌子挨着的桌子的主人显然也是一个新来的老师——一个脸圆圆的女孩子。
　　那个女孩显然是很自来熟的人，见到谢渟来了，她很热情的向他打了声招呼。
　　“嗨，我叫原媛，你也是高二的新老师吗？”谢渟熟练地向她打了声招呼。“对啊，我叫谢渟，是高二（五）的数学老师兼班主任。”原媛笑起来，露出一口整洁可爱的小白牙，“哦，我是你隔壁班的英语老师。多多关照啦！”
　　谢渟并不反感这位年轻可爱的女老师，但是他还是婉拒了她晚上一起去吃饭的邀约。
　　“不好意思啊，我今天下午要为我的学生‘服务’，恐怕是无福消受这样一位可爱的女生的邀约了。”
　　原媛“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你嘴真甜，看起来你比我还小的样子啊，你是不是被抓过来当童工的？”
　　谢渟道：“我今年19岁，马上就要大学毕业了。我可不是童工哦。”  
　　谢渟花了一下午的时间做教案和……和原媛插科打诨。他看了看挂在办公室里的静音时钟。
　　5.39
　　很好。谢渟想道：嗯，希望不要被我抓到偷偷跑掉的。

　　☆、第 6 章

　　第六章
　　倒数第二节课下了之后，小胖儿就凑到了颜瑾边上。“瑾哥你今天留下来听谢老师给你补课吗？”
　　颜瑾上节课苟在桌子那里睡过了一整节历史课，连历史老师的人都没看见。他睡饱了就很容易被叫醒，小胖儿只轻轻推了他一下他就清醒过来了。
　　“唔？补课啊，怎么可能会想留下来补数学？”颜瑾刚睡醒，嗓音还带着些迷蒙缱绻。他天生细软的头发因为睡姿的原因翘起了一缕，尖尖的眼角有些泛红，说不出的惹人遐思。
　　小胖儿的嗓子眼突然紧了紧，掩盖下了吞咽口水的声音。回道：“今天他第一天来应该还不知道谁吊车尾。”
　　还是趴着的颜瑾抬起头白了他一眼，“我说你是二缺还是脑子里进水了？办公室会没有成绩单？你太小瞧我们谢老师了，还等他没来就跑？你说他会不会在门口准点堵我们。”
　　“那就我们翘掉最后一节自习课就好了嘛，又没有老师来班上。”
　　颜瑾摇了摇头，“那我们被杨妈抓到了就玩完喽。今儿杨妈站岗你不知道？”
　　小胖儿嗤笑道：“瑾哥，一般只有到快迟到的时候老师才会站岗的好吧。不过被杨妈抓到去扫厕所那我还不如去上数学课。”
　　杨文波对于处罚学生的方式颇有心得，但最受他青睐的还是扫厕所。特别是对于那些时常翘课的学生们，这招使用的频率非常之高。而且这种处罚方式直接为高中楼的保洁阿姨们减少了十分可观的工作量，受到广大老师们的一致好评。而且这种处罚方式还大有作为优良传统要推广到其他年级的趋势。
　　很不幸地，我们的小胖儿同学和颜瑾同学就体验过几次与厕所的亲密接触，直接给小胖儿同学幼小无知的心灵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那就照你说的，上数学课吧。”颜瑾懒得理他，戴着头戴式耳机又趴了下去，秉承着他坚持的“要么睡要么玩”的上课策略。不知道为什么，颜瑾最近抛弃了王者的铂金段位，抛弃了吃鸡的排位赛，转头迷上了一款叫“萌猫栽培”的治愈系养成游戏。
　　上课铃早就响了，反正没有老师来监管，整个五班都闹哄哄的。小胖干脆就搬了自己的凳子坐到颜瑾边上。他见颜瑾玩的很乐呵的样子，凑上去瞄了一眼颜瑾的手机，惊讶的看见了几只五颜六色的橡皮糖——哦不，是像橡皮糖的五颜六色的猫。小胖儿“啧啧”了一声，“瑾哥啊，这是你妹妹在你手机上下的？这么粉嫩这么少女心？一看就是‘弱智儿童欢乐多’下载栏的畅销游戏。”
　　颜瑾把两只不同品种的猫融合成功了，变成了一只戴着帽子的绿色的猫，在一个透明的罐子里欢快的遨游。他抬起头，眼睛还是对着屏幕的。“不是啊，我没有妹妹，这是我下给自己玩儿的。你不觉得小猫猫很可爱吗？你不觉得把一只全新的小猫培养出来会很有成就感吗？”  
　　小胖儿同学痛心疾首道：“哥啊，是王者掉段位了还是吃鸡不香了？给你打击成这样？”
　　颜瑾莫名其妙的看了他一眼，“怎么的，我为什么不能玩儿？我就是喜欢这种弱智儿童才会玩的游戏。你看不惯你死一边去，莫挨老子。”
　　小胖儿不敢说话了，俯身投入了和后桌同学开黑的游戏新世界里去了。
　　有时小胖儿会觉得他看不透颜瑾这个人，或者说，他根本不知道颜瑾是个什么样的人。颜瑾虽然也被老师们划拉到了“捣蛋鬼学渣”的那一堆去了，但小胖儿又觉得他是一个有原则的人——不吸烟不沾酒，不参与群体打架，只在提到他妈的时候和别人翻脸。也许颜瑾成绩不好是因为他不想让成绩变好。小胖儿以前听到谁说过颜瑾好像是直升生，初中的成绩很好......小胖儿不自觉的把视线又转移到颜瑾微微露出的侧脸，直到后面的同学叫他：“傻／／逼胖，你他妈干嘛去了？老子这把给你带死了......”
　　果不其然，谢渟到五班来堵人了。他走到离教室还有大半个走廊的时候还没打铃，就听到五班传来的阵阵噪音，间或还伴着谁带来的音响里放的流行歌曲，谢老师感觉到了十足的闹心。
　　他还在疑惑着哪个老师这么心大的让他们这么吵，他轻轻推开门，首先就闻见了浓浓的泡面味和烧饼味。
　　谢渟从小就对这种让人产生不好感觉的气味反感至极。他轻轻皱了皱眉，看到教室里的门窗还是紧闭着的，就从教室外面推开窗。
　　不小的动静却没有引起几个人的注意——因为绝大多数人都在睡觉或者活在裆下。
　　谢渟有点恼了，但面上还是平静着走进教室。他期盼着五班的二货们看见他进来了能收敛一点，结果...在睡得还是在睡，在玩的还是在玩，在吃的还是在吃。他在讲台上站了片刻，突然重重的敲了一下讲台。
　　这下可好了，睡的大部分不睡了，玩的也从“裆下”回到了现实，后面还有人打翻了一桶正在吃的泡面，五班在瞬间恢复了安静。颜瑾手疾眼快的把手机塞进了桌洞，一只手麻利的把头上的耳机撸下来扔进书包，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迷迷蒙蒙的抬起头，顺便向旁边看呆了的小胖儿投递了一个“你自求多福”的眼神。小胖儿面对突发.情况明显也是老手了，他扯过一本旁边放着的练习册，装作正在和同学一起讨论学习的样子。
　　颜瑾从他这个位置的角度可以看到谢渟腰以上的部分，可以看见他微微绷起的下巴，夕阳的余晖染上他穿的白衬衫，露出了修长的腰线和自然微弯的脊柱。
　　“大家安静一下”
　　谢渟的声音很轻，像一片没有什么分量的叶子。他一手撑到讲台上，脸上带着看不分明的笑，不知为什么，他有种感觉——虽然他在笑，但是谢老师生气了。
　　谢渟轻声道：“我知道你们有些人不愿意在自习课上学习，但是你们也不能这么吵。你们让隔壁的四班和六班怎么办？别人也要听课的。还有下次你们的音响和泡面就别带来了，遵守一下班规。违者罚款。我现在是你们的班主任，我应当负起你们的责任。不要自己放弃自己。”
　　谢渟声音刚落下，下课铃紧跟着响了。
　　“上午说好的，留五个同学下来，你们应该有数吧。”他顿了顿，“没数也没关系的，我这里有成绩单，可以帮你们‘有数’。”说着他还很“乐于助人”地扬了扬手上的一张轻飘飘的纸片儿。
　　对于被命运扼住咽喉的那五位幸运的同学们来说，刚刚因为下课而获得新生的表情冻僵了似的凝固在他们脸上。颜瑾倒是挺淡定，早该想到有这一出的嘛——谢老师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谢渟点了点数，有些惊讶的“咦”了一声：“怎么有六个人？”第五排有个男生有些羞涩地站起来：“谢，谢老师，我也想，想听你上课。”
　　谢渟心道：还是个爱学习的好孩子哦。啧，可塑之才。
　　谢渟朝他温和笑了笑，“当然可以，非常欢迎你。”他清了清嗓子，说出了一句从此以后在小胖儿噩梦里徘徊着的一句话——
　　“亲爱的同学们，欢迎来到谢老师的数学课堂......”
　　

　　☆、第 7 章

　　第七章
　　颜瑾七点半才到了颜东海家。
　　颜东海的房子很漂亮，是一栋小洋房。跃层很宽，一共两层的复式设计。外墙已经被翻修成淡灰色的墙面，显得简约而富有现代气息。颜瑾站在门口，回忆起以前他住在这里的时候这栋楼还是米白色的，草坪也没有现在修剪得这么整齐而生硬——他妈妈热爱园艺，喜欢在自己修建的草坪上种下一丛一丛的各类花草。以前的这个时候，应该是有很多很多不知名的小野花开放了吧，而颜东海就会在初秋的晚霞下带他玩着自制的秋千，他妈妈就会坐在旁边，支着下巴微微阖着眼聆听着褪去尖锐的秋蛞声......
　　可是，他们都哪去了呢？
　　颜瑾甩了甩头把“以前”都甩之脑后，面无表情的掏出钥匙——锁是新换的，以前的钥匙他还保留着，当然开不开。颜瑾动了动嘴唇，摸出手机给颜东海打了个电话。
　　“我在门口，进不去。”
　　不过半分钟时间，颜东海就给他打开了门。颜瑾冷冷道：“要什么说吧，我待会还要回去。”不等颜东海发怒，后面就传来了一个女声：“东海，是小瑾回来了么？快进来坐。”
　　真皮沙发上坐着一个保养的极好的女子，此时正微微皱着眉看他，神色上带着些许亏欠。“小瑾怎么没带钥匙呀？哦，我忘了前几天儿刚换的锁呢。家里的锁太老了，我怕用着不安全。东海，你那还有钥匙吗？配一把给小瑾吧。”
　　颜瑾面无表情，看都没看他一眼，话却是对颜东海说的：“颜东海，我记得我以前说过吧，这个地方她在我就不在，她走我就留。”他顿了顿，又道：“我这辈子最讨厌的人有两种人，一种是虚与委蛇的人，一种是小三。恭喜你林女士，你两种都占了。”
　　林摇面上不为所动，握着玻璃杯的指节却变得缺失血色。
　　颜东海恼道：“小瑾！再怎么说她也是你亲阿姨！这次我让你来是让你吃饭的，不是给我找麻烦来的！”
　　颜瑾嗤笑道：“亲阿姨？我的亲阿姨你也搞的上手？既然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不缺你们这几口饭吃，我还怕吃了中毒。”
　　颜东海气得脸色发青，眼睁睁看着颜瑾“砰”地一声甩上了大门，转头去安慰低低啜泣着的林摇去了。
　　颜瑾回到了学校后面的小房子，他一推开门，就发现有一只白白小小的毛茸茸的不明物体正在蹭着他的脚。颜瑾一激灵收回了脚，观察了一会才发现那是他昨天买的猫。
　　那只可怜的猫被他大意的主人给遗忘了，饿的一直“喵呜喵呜”的嚎。颜瑾有些愧疚，再一次真真切切的感受到了谢老师嘴里的“养猫很麻烦的......”
　　还真是麻烦啊麻烦～～～
　　于是颜瑾决定了，今晚就把这猫送到谢老师那儿去，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它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吧，好歹也是一条命。他抬头看了看钟——八点四十，不早也不晚。
　　颜瑾四下巡梭了一边自己的房子——房子不大，仅仅五六十平。但是他还是感受到了房子的空旷......倒不如说是他内心的孤独。他把小猫的东西三下五除二的给打包好，把猫装进太空包里，披上一件薄薄的外套，转身出了门。
　　被遗忘的钥匙躺在鞋柜上向他无声的抗议——
　　颜瑾按照着上次来的记忆，还是费了好一番功夫才找到了谢渟家门。他没有敲门，而是发了一条微信给他。
　　“谢老师，打开门有惊喜在等你。”
　　颜瑾靠在门上，听见了很轻的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和脚步声。他把装着小猫的包抱在胸前，凹好了造型。
　　“suprise！”
　　“咦？你怎么就来了？不是说好了周末来吗？”
　　“谢老师，这猫我觉得要是我养的话应该撑不到周末了。为了这可怜儿见的小猫咪。我还是今天就送过来了。”
　　谢渟穿着浅灰色的宽松的居家服，没有戴上他的圆框眼镜，头发还是湿漉漉的，应该是没有洗完多久的。谢渟打开门，就看见颜瑾斜斜靠在他的门框边上，怀里还抱着一个太空包。谢渟白了他一眼，把他让进来。
　　“你要是当初有这觉悟你就不会买了，还糟践人家一条性命。”谢渟把太空包打开，一只小小的布偶猫就探出头来，轻轻“喵呜”了一声，瞬间就融化了谢老师的少女心。
　　“诶，是布偶猫诶。这个品种很好养的，性情温和，还很粘人。但是...这猫儿，挺贵的吧。”
　　颜瑾没所谓的耸了耸肩，“随便吧，只要可爱就好了。你给它起个名字吧，我还没时间给它取。”
　　谢渟顺着小布偶的毛，感叹着资本主义的实力强大。他冥思苦想了好一番，“要不...就叫泡芙好了。你看他白白的，不是很像泡芙吗？”
　　颜瑾觉得这个名字十分符合谢老师的取名审美，并为那只新出炉的“泡芙”默哀了三秒钟。
　　姜饼不知什么时候跳到门口的鞋柜处，奋力一跳，有惊无险的跳到了目的地上——谢渟肩上。姜饼是一只橘猫。十只橘猫九只胖,还有一只特别胖，姜饼有一颗圆圆的脑袋，正在谢渟肩上耀武扬威的站着。谢渟差点被这“天外飞猫”给砸的趴下去，颜瑾把他肩上的猫撸下来，从小袋子里取出一支“猫猫鲜肉”。本来颜瑾还想着喂喂它的，谁知他刚把包装袋打开，姜饼就以雷霆闪电一般的速度把“猫猫鲜肉”给拿过去，夹着尾巴跑了。
　　颜瑾环顾了一周，意外的没看到香菇。“诶？你那只香菇去哪了？”谢渟正在把肩上的猫毛弄干净，“他做错事儿了，被我关起来了。”
　　颜瑾挑了挑眉，“是因为他昨天抓了我吗？”
　　谢渟没回答，着手把一个新的猫窝给铺好了。颜瑾就坐在他家的沙发上，打量着他家。谢渟家不大，但是还比较整洁。除了被两只猫弄出来的混乱，谢渟的卧室和书房是非常井井有条的，可以说是一尘不染了。
　　颜瑾作为“得过且过”派的代表性人物，“啧”了一声：“谢老师，你有洁癖还是强迫症？有洁癖还养猫？”
　　“不是我买的猫，两只都不是。一开始我很讨厌猫的，但是后来养久了就觉得他们挺好玩儿的，索性就养到现在了。”谢渟看到颜瑾还在他家的沙发上安安稳稳的坐着，一点要走的意思也没有。“你不回去写作业吗？”
　　“我马上就走，我先给你看个东西。”颜瑾把手伸进兜里掏手机，却诧异地发现钥匙不在他口袋里。他摸遍了全身上下的口袋，表情越来越精彩纷呈。
　　“怎么了？”谢渟把猫安顿好，转头就看见颜瑾在他自己身上摸来摸去。“你不会是羊癫疯犯了吧？”
　　颜瑾苦笑道：“我昨天怎么没发现你嘴还挺毒的啊。我钥匙好像没带在身上，今晚我要露宿街头了......”
　　谢渟“啊”了一声，勉为其难的道：“那要不今天就住我这里吧，反正没什么好避讳的。”
　　颜瑾于是也“勉为其难”的道：“那好吧。只是我的作业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谢渟：“就你还会写作业？你笑还来不及呢。”
　　颜瑾：......你可不可以不这么明目张胆的说出来啊.......
　　

　　☆、第 8 章

　　第八章
　　“要不，我还是在沙发上睡好了。”
　　颜瑾穿着一套谢渟的素白色睡衣，坐在沙发上擦着头发。谢渟正拿出一套被子和枕头，往那张整个房子唯一的床上放。
　　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显得有些闷闷的，“我家沙发很小，睡在上面一晚上你的脖子明天可能就抬不起来了。”他从房间里走出来，把蹲在茶几上那个和颜瑾一起看电视的橘猫丢回猫窝。而后眯起眼睛看颜瑾吹头发，“你怕什么，你又不是姑娘。”
　　颜瑾把头发很快的吹好了，他把电吹风挂回墙上。“谢老师，我们孤男寡男的睡在一起，听上去就挺能让人误会的。”
　　谢渟丢给他一个白眼，转身回了卧室。“你爱睡不睡。”说罢钻进了自己的被子里。
　　颜瑾用力压着嘴角翘起的弧度，屁颠屁颠的也随着他钻进属于他的被子里。他掏出手机对着谢渟扬了扬，道：“谢老师，我给你看个东西。”
　　谢渟：“唔？”
　　谢渟已经进入了浅眠状态，不是很想听颜瑾一个人在那里逼逼叨叨，遂翻了个身表示不想听。谁知道颜瑾老在他耳边道：“谢老师？谢老师？你快看下嘛，有关你的嘞。谢老师，谢老师......”
　　少年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谢渟的颈子上，让谢渟的皮肤冒出了一个个的小疙瘩——谢渟并不喜欢和别人接触。无论是和别人躺在一张床上还是如此接近，都是大姑娘......哦不，是大老爷上花轿——头一遭。他有些不自在的动了动身子，企图离颜瑾这个烦人精远一点。
　　谁知道颜瑾不但没有离他远点的趋势，还越凑越近了。近到他可以嗅到颜瑾身上的淡淡的沐浴露的香气。他不自主的咽了咽口水，终于坐了起来，“你到底要给我看什么？”
　　颜瑾也爬起来：“老师你不戴眼镜还看得清？”
　　谢渟无奈道：“看得清，我没近视。那眼镜是平光眼镜。”
　　颜瑾：“......那你还带干嘛？”
　　谢渟：“教导主任说这样可以让自己显得成熟一点，你们这些学生就不会不把我当回事儿了。”
　　颜瑾“啧”了声，把屁股往他那边挪了挪。“喏，你看看吧，我们班群里在讨论你。”谢渟接过，一抬眼就看到了一条信息——
　　【小熊小熊力大无穷】：“新来的谢老师屁股好翘哦。”
　　【你的小胖哥】：“可是他好凶，你没看到，他给我们几个补课的时候不许我们乱说话也不许玩手机。直到我们都会了才放我们走，真是人间炼狱。”
　　【小熊小熊力大无穷】：“可是他好看就够了呀，你看他和瑾哥比谁帅？@挖掘机操作员”
　　【挖掘机操作员】：“我看他俩挺配的，瑾哥好像和谢老师认识的亚子诶，你说会不会有什么？”
　　小熊小熊力大无穷马上把话题接了过去，热火朝天的讨论着。事态马上就变得不可控制起来了，话题从“新来的谢老师好帅”转到了“谢老师和瑾哥的位置问题”。
　　谢渟：......
　　颜瑾在他看着手机的时候就着床头灯柔和的暗光偷偷打量着他，发现他的手是正常男人手掌的大小，却又骨节分明而修长。他的手指在亮起的品目是轻轻滑动，瘦削的下巴在光照之下显得格外线条分明。颜瑾把目光在他身上巡梭一圈，诧异的发现了他红的有些可疑的耳根。
　　颜瑾悄悄咪咪的凑上去，瞟了一眼手机屏幕，一条前言不搭后语的信息撞入眼帘——
　　【挖掘机操作员】： “我觉得瑾哥在上面，谢老师应该在下面。你看谢老师那个小身板儿，怎么可能压的过瑾哥？”
　　颜瑾装满了黄色废料的脑袋不可抑制的想到了一些限制级画面，这是他头一次怨恨自己的脑子转的太快。
　　他下意识想要夺回自己的手机，不让这些乌七八糟的调笑的话被谢渟看见。可是他的手伸到一半就停下来了——谢渟转过头，两人的脸颊很轻很轻的碰到了一下。
　　颜瑾呆住了，僵硬的脖子几乎无法转动。那轻轻的一下就像是一片很轻很小的羽毛，轻轻拂过他心里那片平静无波的水面，带来一阵微不可察的涟漪。这下可好，颜瑾的脸也变得微红一片。
　　也许是两个人都觉得很尴尬，隔了片刻的沉默，谢渟才道：“你要给我看什么？我看了这么久一点实质性的东西也没有，简直是浪费时间和精力的一大好帮手。”谢渟把自己的手机也打开，拿过他的手机打开群二维码，加进了“爆破五班”。
　　群里还在热火朝天的讨论着谢老师和他们瑾哥的位置问题，颜瑾就看到谢渟发出了一条信息——
　　谢老师：“同学们你们数学作业写完了吗，上次的数学期末考考了多少分啊，是不是你们今天学的都很好？那我出几道题目，你们在线做。被我点到做不出来的明天下课之后来陪陪那五位教室里的同学。”
　　群里瞬间安静了。
　　谢渟打开视频通话，慢慢悠悠的对他们道：“快点吧，我知道你们都在的。”
　　五班刚才还在群魔乱舞的那些人像是已经认命了，陆陆续续的接通了视频电话。
　　谢渟从床上跳下来钻进书房里。他把摄像头对着电脑上的ppt上。“题不多也不难，只要上课听了就会的。”他等了半天还没看到颜瑾从房间里出来，只好自己去看。
　　颜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歪在床上睡着了，眉眼舒展开，显得平静而克制。谢渟站在床边盯了他好久，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小瑾，你先别睡。先把那几道题做下，我看看你今天学到多少东西了。”
　　颜瑾并不是贪觉的人，平时他在课堂上睡觉只是单纯的觉得任课老师的讲课太无聊和通宵打游戏的睡眠补充。他睡眠也很浅，一点点稍大的扰动就可能把他弄醒。在学校他一般被吵醒后就低着头玩小胖儿口中的“弱智儿童欢乐多游戏”，秉承着在任何一节课上玩游戏的伟大信念走到了至今。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谢渟家的被子和枕头像是有魔力一样。虽然它们也是有着普普通通的洗涤剂的味道，和他自己家的没有什么不同。但是莫名的透出一种让人心安的感觉——就像以前的家一样。
　　谢渟推了他两把，颜瑾才醒了。“嗯......干什么？”
　　谢渟抱胸：“快起来给我去做题！”
　　颜瑾：“不要嘛，我想睡觉了。”
　　因为刚刚睡醒，颜瑾话里还带着点鼻音，显得说的话都模模糊糊的。
　　谢渟直接把他拖起来：“先给我做了两道题再睡好不好。”
　　颜瑾被他搅合一通也没了睡意，拿起纸和笔嘟嘟囔囔走出房间，四仰八叉的坐在沙发上。谢渟从沙发柜下掏出一叠纸和几支笔，“你就在这写，不许发出声音，别让他们听见。”
　　颜瑾忙活着逗弄精神抖擞的三只猫，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谢渟无可奈何地随他去了，只求他不要打扰他们上的课。
　　半刻钟的做题时间已经过去，谢渟咳了一声：“同学们都做完了吧？那我就来点一位同学来回答一下了。”
　　“‘小熊小熊力大无穷’这位同学，就你好了。”
　　一个扭扭捏捏的女声传来：“那个，谢老师，我，我不会啊......”
　　谢渟“啧”了一声，“不会你还不学习？你不是在群里聊得很欢吗？我还以为你什么都会了呢。”
　　客厅里被一只橘猫压在肩上的颜瑾几乎要笑出声来。他挑了挑眉，对蹲在他腿上的泡芙轻声说：“谢老师好会记仇。”
　　“行吧，你明天下午就和那五位同学一起多陪陪老师好了，反正你没什么事做。还省得浪费大好的青春时光。”他顿了顿，“那下一位，‘你的小胖哥’。啧，这是王辉同学吧，这名字看起来好面善呐，就你吧。”
　　小胖儿下午被他捉着恶补了一顿，磕磕绊绊的把题解出来，刚要绝处逢生的舒口气儿，只听谢渟道：“嗯，小胖哥解得不错，下一题还你做。”
　　小胖儿:“......谢老师我知道错了，下次不敢了。”
　　谢渟：“别废话，快报答案。”
　　......
　　坐在客厅沙发上的颜瑾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了书房，他手里拿着一张纸冲着谢渟扬了扬：“谢老师，我这里的演算过程好像出了点问题。”
　　谢渟正在讲题，摄像头是对着他自己的。他没料到颜瑾这时候会闯进来，着着实实被吓到了一下。
　　颜瑾没料到他这时候摄像头对着自己，于是他和手机屏幕上的自己大眼瞪小眼了好一会，又默默地从他的房间里退出去了。
　　视频通话里静了几秒，谢渟在五班的兔崽子们嚷叫之前飞快的道：“同学们自己去认真复习啊，今天晚上就上到这里了，同学们再见。”话音刚落他就掐断了电话。
　　

　　☆、第 9 章

　　第九章
　　颜瑾把手上的纸和笔胡乱的塞进抽屉里，另一只手顺势撸下扒在他身上的两只猫。几乎是小跑着钻进了被子里。
　　颜瑾听见自己的心“突突”的，一下一下跳的很快。在这个不很安静的夜里，却显得格外清晰而节奏分明。他伸手关上了床头的灯，在黑暗中他也可以感受到自己脸上的阵阵热意。
　　究竟是怎么了呢？
　　颜瑾想着，听见一阵很轻很轻的脚步声，几乎听不大真切。脚步声越来越大，到了房间门口却突然拐过一个弯，往远处去了。
　　颜瑾这才把小心翼翼屏着的呼吸渐渐放缓，他摸了摸自己的脸，有点发烫。房间外传来谢渟的声音：“小瑾，你先睡吧。我先做一下我的毕业论文。”
　　谢渟好一会才听到一个闷闷的声音，像是颜瑾躲在被子里说的。
　　“好。”
　　他刚才那句话好像是忙工作的丈夫在催妻子睡觉......颜瑾用力拍了下他自己的脑门，停止了脑袋里的胡思乱想。
　　颜瑾在被子里翻了个身，默默反省起自己来。“你脸红什么？有什么可害羞的？他又不是小姑娘。”颜瑾蜷在被子里，头疼的闭上眼睛。他现在觉得自己非常不正常，非常。
　　良久他才摸过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发了条短信给付佳晨——
　　“小付，在吗？”
　　付佳晨是个在他们全年级都远近闻名的基佬，这家伙非但不以此为耻，反而还有四处勾搭俊秀的小哥再把它发扬光大的趋势。
　　手机屏幕很快又亮了；
　　付佳晨：“在的啊，怎么了瑾哥？”
　　颜瑾：“我想问一下，你们......是怎么确定自己喜欢男生的？”
　　付佳晨给他发了一个害羞的表情：“怎么突然问这个啊瑾哥？你是不是意识到了自己的那什么？”
　　颜瑾握着手机的手颤了一下，“没有，我有一个朋友，他最近有些这方面的困扰。所以我来问下你。”
　　付佳晨很单纯的道：“好哦，有什么问题吗？”
　　颜瑾：“就是，你怎么确定你是那个的啊？”
　　那边沉默了一会，发过来了一条长长的信息：
　　“瑾哥，你告诉你那个朋友吧，当一个男生问出这种问题时，那他八成就是了。没有一个正常取向的男生会问自己是不是弯的这种问题。要不就还一种可能，就是问下他是不是遇到让自己心动的男生了。弯了的一般表现就是对漂亮的女生没有任何感觉，反而对男生很有好感。男生之间的爱情一般都是建立在友情的基础上的，但也不排除是纯粹的友情。这种情况就要好好想想了。”
　　颜瑾沉默了，他并不认为他是弯的。相反的，太那个不认为自己的取向有什么问题。他并不是不喜欢女生——准确来说他谁都不喜欢。
　　他从来没有纠结过自己的性向问题，如果他母亲没有出事儿的话，他会就这样相安无事的长大，再接过父亲的公司。也许会和哪个公司进行商业联姻，也不会考虑自己到底喜欢谁。
　　但现在不一样了，颜瑾的人生掌握在自己的手里，谁都干涉不了他的决定。颜瑾这么一想，头疼顿时舒缓了不少。他看着谢渟家粉刷成淡黄色的墙壁，脑袋里思绪万千，丝毫没有要入睡的意思。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谢渟那边才穿来椅子摩擦着地板的声音，很轻很轻的，不认真听几乎听不见。
　　谢渟打开门，不知道什么时候挤在门边上的两只...不，是三只猫——新来的泡芙也挤在里面——一起敏捷矫健的冲进了谢渟的房间，飞速爬扑到了床上。
　　谢渟：......
　　他家的猫有个怪癖，不爱睡猫窝偏偏爱睡他的床。几乎每天晚上都要来这么一出，谢渟早就习惯了。今天他被五班那群小崽子们和赖在他家的颜瑾折腾的太累，一下没设防就让那群鬼鬼祟祟的猫给钻了进去。谢渟无奈地想，今晚怕是要在猫毛里睡了。
　　香菇被关了一天，好不郁闷。如今终于获得了新生，闹得格外欢实。姜饼直接用它圆滚滚的身躯轧在床上那拱起来的一团上。
　　颜瑾正在闭着眼睛想事儿，突然悄无声息的被一坨肥猫压在身上，当即闷哼一声。
　　颜瑾：“什么东西？”
　　谢渟没来得及回答就被在地下到处乱窜的香菇绊了一下，整个人向前倒去，下巴直直的磕到了颜瑾的锁骨上。颜瑾刚被猫砸了一下，现在又被他磕到了锁骨，整个人疼的咧起了嘴。
　　谢渟似乎被香菇绊的那一下摔蒙了，压在颜瑾身上，一下次没起来。
　　空气似乎都升温了，两人在这尴尬的气氛里沉默了几秒，谢渟终于从颜瑾僵着的身上爬起来。若无其事地道：“吵醒你了？”
　　颜瑾机械的摇摇头：“没有。”谢渟见姜饼还伏在他身上，就把那只肥猫拎起来，拨到旁边去。
　　“你一直没睡？”
　　颜瑾像是回过神来了，手无意识的摸上脖子的一处——谢渟从他身上爬起来的时候嘴唇不小心碰到了他的脖子上。
　　那一处好像被谢渟种下了一个小小的热源，正在不断的发热，连带着脸颊也有些发烫。他不由得想起来付佳晨的“好好想想”。偷偷抬眼去看把两只猫往地上扔的谢渟。
　　说来也奇怪，若果他真的是弯的，那他经常和几个玩的好的男生一起打篮球，一起去网吧打游戏什么的，但是他们却让他生不出“建立在友情上的爱情”来。打球的时候肢体接触是在平凡不过的一件事儿，磕磕碰碰是难以避免的东西。但是颜瑾和他们接触的时候并没有出现脸红，心跳加快的症状啊。
　　谢渟见他捂着脖子在发呆，以为他又被猫抓了，当即要看他的脖子。颜瑾“嗖”的一下打开他的手，抱着脖子跳下了床。
　　“我，我没事。没被猫抓着。”
　　谢渟悻悻的缩回了手，转眼去看跳上床的三只猫。那些猫早已经舒舒服服的找到了合适的地方，正舒服的蜷成一团。
　　谢渟也懒得把它们弄下来了，对着低着头的颜瑾道：“走吧，我们今天只能睡沙发上了。你不想睡在满床的猫毛上吧。”
　　颜瑾点了点头，依旧低着头。
　　“你怎么了？不舒服吗？”谢渟觉得他有点古怪，就从上直播课的时候他被录进去开始，谢渟就觉得他有点不太正常了。
　　“没有。”
　　谢渟直接把他抵在墙角，发现颜瑾毕竟是少年，个头比他稍微矮一点点。“你今天晚上都挺不大对劲的，方便的话，跟我说说？”  
　　颜瑾被他吓了一跳，心道是挺不对劲的，但不能告诉你。
　　“真没事儿。”
　　颜瑾有些庆幸灯没开着，不然让他看到自己的脸红的要滴血，他该更尴尬了。  
　　谢渟把褥子铺在干净的地板上，自己躺了下去：“小瑾，快睡吧。睡晚了明天上课该迟到了。”
　　颜瑾“嗯”了一声，依言和他躺下。因为只有一床褥子，他和谢渟靠得极近，可以听见身旁的他的一下一下的有力而清晰而有力的心跳声。他翻了个身，面朝着谢渟的略显单薄的背。
　　从远点看，他们就像抱在一起一样。
　　一起度过这个微凉而孤寂的夜晚。
　　

　　☆、第 10 章

　　第十章
　　“小瑾，走吧。再晚就要迟到了。”
　　谢渟看着坐在餐桌上吃着包子的颜瑾，已经背好了包。
　　“唔...好。”颜瑾喝完最后一口牛奶，心道谢老师真是居家好男人。不仅学业好，还什么都会做，实在是实用型结婚对象的首选。
　　谢渟留出的时间足够他们两人走到学校，便也没有坐公交去。七点半的初秋早晨有着温暖却不刺眼的太阳，暖洋洋地洒在人们身上。
　　两人都背着书包，颜瑾也没有穿上十九中的校服。走在一起就像是同学一般，看上去格外温馨宁谧——如果屏蔽谢老师的声音的话。
　　“小瑾啊，你要自己意识到自己的问题。文科就这点好，如果史地政三门没有听懂课后还可以去自己多看看。但是数学就不行了。”谢渟顿了顿，“数学作为文科里面唯一的理科门类，对分数的拉开差距显得尤其重要。”
　　颜瑾早就被杨文波洪石峰等人教育惯了，愣是一点也没有流露出不虞来。笑眯眯的和他并肩走在一起，还时不时应和几句。
　　“你上课有什么没听懂的吗？”谢渟早就看出此人在这儿敷衍塞责，偏头去看他。
　　“有啊，全都没听懂。但是谢老师教的很好，并不是你的原因。”
　　谢渟抱胸：“听说你是十九中直升生。”
　　颜瑾愣了一下，随即坦然道：“是啊，好汉不提当年勇。以前厉害的不一定现在也厉害呢。”
　　“你在说谎。”谢渟挑眉，“十九中的直升生大多是到高中准备竞赛报送的，都填过竞赛志愿的吧？据杨组长给我看的你的入学档案，你填的是数学。你中考数学分是拿了118的，对吧。”
　　颜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那是以前。”
　　“你为什么不学？是因为初三暑假那年你......”
　　颜瑾语气陡然转冷：“谢老师，学校到了。我先走了，好不容易没迟到，我还没跑过操呢。”说罢就扭过身子往操场走过去。
　　谢渟站在原地，平静的看着少年越走越远，直到成为一个小黑点才收回自己的视线。
　　颜瑾，你身上究竟发生过什么？
　　——高二五班
　　颜瑾并没有去跑操，而是拐了个弯回到教室继续趴着。教室里除他之外空无一人，显得冷清而安宁。他抬起头，半长不短的头发遮挡住他一部分的视线。飞尘在阳光下曼舞，黑板上有着老也擦不干净的粉笔字的痕迹。风轻轻吹拂过不知谁桌上摊开的习题册，“沙拉沙拉”的翻过几页。
　　窗外阳光正好，我却独陷囹圄。
　　颜瑾怔愣着看着窗外的某一处，看得极为认真而专注——
　　颜东海和林媛是很有过一段甜蜜时光的。虽然他们也是商业联姻，但也和和美美的过起了日子。他们结婚第三年颜瑾出生了，两人的生活并未因为出生的孩子而变得寡淡，反而更加蜜里调油了。
　　但是好景不长，三年后林氏财团出现融资问题，整个公司的经营状况急转直下，最终破产。林氏财团宣布解散。
　　同年颜氏集团收购林氏财团，成为了本市的龙头企业。 
　　年幼的颜瑾看着本就清瘦的林媛一日一日的消瘦下去，整个人都呈现着一种病态的白。夫妻二人的甜蜜生活也逐渐销声匿迹了，他们之间就像一碗掺了水的蜜糖，就算曾经再甜再甜，也会随着水的增多变得寡淡无味起来。
　　他们先是沉默，然后就是低低的争吵。甚至后来只要一见面就开始吵架。
　　后来颜瑾就被送到了他的小姨——林摇家。林摇对他极好极好，颜瑾曾很认真的许愿过长大以后一定要待小姨很好很好的。若不是之后发生的事儿，颜瑾会把这个愿望好好的藏在心里，等待小小的少年长大，再去实现这个愿望。
　　可为什么是小姨？为什么呢？
　　颜瑾无法去想究竟谁对谁错，谁得益谁亏损。
　　幸好，已经尘埃落定了......
　　跑操的学生们带着疲惫和困倦结束了，有些勤奋的学生还掏出了小本小本的小册子在那里使着劲儿的背。颜瑾收回盯得有些酸痛的眼睛，并没有什么睡意。但他还是装作要睡的样子趴了下去。
　　今天他没带那副张扬的头戴式耳机，而是掏出一坨打着结的耳机线。光是解那一坨耳机线就花了他五分钟。等他重新俯下/身子的时候教室里已经稀稀拉拉的进了几个人。
　　“呦，瑾哥？今儿怎么这么早啊？”小胖儿最先注意到伏在桌子上趴着的颜瑾。“瑾哥，昨天晚上什么情况啊？”
　　颜瑾抬起头就看见小胖儿这货把两只手撑在他桌子上，正向他挤弄着眼睛。他当即把他的手拍开。面色不虞的道：“快滚，老子补觉。”
　　小胖儿“嘿嘿”的笑了，“那是那是，昨夜多有劳累，我就不打扰瑾哥休息了啊。”
　　颜瑾卷起桌上随意摊着的一本书，作势要打他。小胖儿那货胖的贼快，一下子就蹿到了最后一排，用本书掩着嘴巴，只露了一双转的滴溜溜的眼睛来，说不出的狡黠。
　　颜瑾懒得理他，重新把耳机带上和他手机里的各种各样的的猫儿作伴去了。后来融合了几会，都失败了。颜瑾心里本就说不清的烦躁，索性把手机扔到一边，自己合上眼睛睡了。
　　再醒来时是被人拍醒的。也不知道过了几节课，连几个任课老师的面都没看见。谢渟看着他懵懵懂懂的抬起头来，眼里都是还未褪去的睡意。
　　“颜同学，睡够没有了？”
　　“睡够了睡够了。”颜瑾坐正了身体，才意识到这节课是数学课。
　　后排传来男生们意有所指的笑声。颜瑾转头瞪了小胖儿一眼，意思是让他闭嘴。
　　小胖儿笑得更加开怀了。
　　谢渟敲了敲黑板，“行了，既然大家都好了。那我们今天就来讲一下基本算法吧......”
　　人们对于新的东西总有点三分钟热度的吧，五班的奇葩们同样的对于谢老师本人...以及他上的数学课感点兴趣。
　　但是这点兴趣不过一刻多钟也就消失殆尽了。该活在裆下的还是活在裆下，该睡得还是睡了。谢渟的视线时不时地往下面扫一圈，发现几乎没有人在听课——除了那个昨天自愿留下来听他讲课的男孩子。
　　谢渟有意要把他好好培养一下，便和他连连的进行眼神交流。眯着眼睛的颜瑾见他们来来往往了几次，心中突然有点不太爽。他看了一眼黑板上的题目，发现自己会做。于是及时的在谢渟又要和朱彦眉来眼去之前举了手。
　　“谢老师，这题我会的。”
　　谢渟有点诧异，“那你来讲下这道题好了。”
　　颜瑾不紧不慢的把解题思路说完，在众人诧异，惊讶又恍然大悟的眼光里施施然坐了下去。像是在无声的说：“看爷多厉害，只是以前不想告诉你们而已。”
　　谢渟心道果然是十九中教出来的直升生，他的解题思路不可谓不是简单便捷而有效的。
　　他挑了挑眉，掩盖下眼神里的赞——现在还不能夸，某一些人一夸就会飘。到时候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呢。
　　“颜瑾这道题做的不错，看来我昨天下午的努力并没有白费啊。同学们想要提升数学成绩的也可以来，我会非常的欢迎你们的。”他想了想，又道：“下了课颜瑾和朱彦来一下我办公室啊。”
　　说罢他无视了后面的那些“嘘”声，不为所动的继续讲课。
　　

　　☆、第 11 章

　　第十一章
　　有人说下课铃就是学生们的救命铃。
　　其实不然，在十九中的高二五班里，下课铃其实是一个可有可无的东西。有些学生专心睡觉去了就很可能连这节课的老师都见不上一面。活在裆下的无论上课下课，只要房子没塌掉他们就能很好的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
　　其实——
　　在某些角度来看，他们还是挺好管制的。
　　只要任课老师能够做到无视上课的时候苟在位置上睡觉的，活在裆下的，随意吃东西的学生们，他的这节课就能够相安无事的过去。
　　但是五班偏偏遇上了谢渟——注定不能让他们安生的谢渟。
　　谢渟的家庭并不是很富裕，而且他有一双很严厉的，甚至可以说有点苛刻到无理取闹的地步的父母亲。从他很小的时候他爸爸就要求他要自律。从他上小学一年级之后他妈妈就不给他洗衣服了，小谢渟只能用很少的时间来写完学校的作业，再用剩的时间来洗自己的衣服。
　　他的妈妈从来只是冷眼看着，就只是看着，并不会因为他没有时间写完作业而急得哭就心软的帮他把衣服洗了。
　　谢渟有时候会在寂静无人的时候自己在心里暗暗地想，自己是不是被捡来的。同班的小朋友哪个不是被捧在心尖尖儿上长大的？唯独他要自己洗衣服做家务，还要抽出额外的时间来讨好自己凉薄的双亲。
　　在他的记忆里，妈妈就像是一个剪影。对他的好，对他的疼爱，都只存在于那些虚假而又不得不写的作文里。甚至还没有对门的沈琼哥哥待他好。
　　但不得不说，谢家父母的教育方式在谢渟身上还是有着立竿见影的效果的。谢渟从小就很努力很努力的学习，因为只有在得到一个好成绩的时候，他的父母才会把那一点点的稀薄的温情给予他。
　　直到现在，他才承认已经和他分开多年的父母是为他好的。他也一直把这种自律给深深埋在心中，穿透过血肉身躯，烙印在灵魂之下。
　　谢渟遇上五班的这些人，他看不惯，也不想看惯。但要改变现状的方法，就是改变根源。
　　谢渟收回思绪，放空的瞳孔有了焦距。
　　“谢，谢老师，你有什么事儿？”朱彦被他盯得浑身发毛，终于忍不住了，开口打破了三人间诡异的宁静。
　　颜瑾倒是不管它诡异不诡异的，只自己一个人靠坐在一张空的办公桌上，自得其乐的在玩谢渟放在桌子上的盆栽。
　　谢渟瞅着那个可怜的小植物快被他媷秃了，忙开口道：“颜瑾，给我放下那盆花！”
　　他清了清嗓子：“那个，今天叫你们来是有两件事，一是我打算让朱彦当咱们班的班长，颜瑾当我的数学课代表。”
　　颜瑾揪叶子的手停住了，有些愣怔的道：“为什么？”
　　“我看了下，五班就只有你们俩上课比较认真的。你们不当谁当？”
　　颜瑾生平最怕麻烦，心道早知道就不和朱彦抢那个问题了。
　　“谢老师，我，我胆子小，不敢当的......”朱彦不爱在人前大声说话，让他当班长还不如杀了他。
　　“小朱同学，当班长是为大家服务，我们应该把宝贵的时间奉献给大家，你学习这么认真应该起带头作用才对。我相信五班在你的带领下一定会越来越好的。”
　　颜瑾看着朱彦被哄得一愣一愣的，心说谢老师真是人前说人话，人后说骚话。
　　谢渟三两下摆弄好了朱彦，又道：“下个礼拜开运动会的事儿你们都知道了吧？通知下班上，先收起点班费，也不要太多。再拿以前的班费一起凑一下，一人买套班服，咱们走队列要用。”
　　朱彦奇道：“谢老师，咱们还要走队列啊？去年我们都没走，五班人太多了聚不起来，校长看到我们走了一遍就直接叫我们别上了，省的在别的校区面前丢脸。”
　　谢渟一挑眉：“怎么的，敢情你们还挺自豪啊。班服就买件卫衣，要颜色鲜亮点的。这件事你去办，就先去吧。”
　　颜瑾也要跟着朱彦一起往外走，不防被他叫住了，“颜瑾，你先别走。你先听我说，把数学作业本先收上来，不管做没做都收上来。”
　　“没做的也收？收的干嘛？一大堆人的练习本都是新的。”
　　谢渟：“那么多废话，叫你收就收。”
　　颜瑾摊了摊手：“这节课间没时间，下节课间帮你收。”谢渟懒得搭理他，挥了挥手表示他可以跪安了。
　　颜瑾走得急切，因为他要去楼下八班找小娘。
　　小娘是个隐藏的gay，这件事儿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人知道。颜瑾知道的时候只是微微诧异了一瞬，但还是尊重他的选择。但是当这种选择降临到自己身上的时候，颜瑾还是有些慌乱的。
　　他胡思乱想间已经走到了八班门口，熟练的往窗边一看，小娘没在。他目光巡梭到了小娘的位置上，一个穿着校服的高瘦男生正在那里低着头写作业。
　　颜瑾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那个男生就是小娘的男朋友，已经处了很久了。他还记得上个周日小娘向他们描述他的男朋友，眼睛里像是镀上了一层细细碎碎的光芒，显得明亮而富有神采。整个人像是打了兴奋剂一样停都停不下来。
　　颜瑾盯了他一会，那个男生向是感觉到了他的视线，抬起头直直的和他对上了眼神，他愣了一下，冲颜瑾微微笑了一下，快步走向他。
　　“你好，你就是颜瑾吧？梓益向我提起过很多次你呢。呃，你是来找他的吧？他现在不在，去给我买水去了，今天轮到他买水了。有什么事方便的话可以和我先说，我等会儿会转达他的。”
　　颜瑾摆摆手道：“不用了，那我先回去，等小娘来了你和他说一声让他发微信给我。”
　　男生点头答应，目送着他离去。
　　颜瑾思绪混乱着，一会想想小娘看上去很幸福的眼神，一会又想起那个不经意的，几乎算不上吻的触碰，一会又想自己和谢渟在一起后的样子。
　　他快精神分裂了。
　　他就这样没头没脑的走到了办公室门口，在触及谢渟诧异的眼神之后猛然清醒，在他探寻的眼光中几乎是小跑着回了教室。
　　谢渟：......这孩子别是犯了什么病。
　　颜瑾坐在讲台边上，拿起手机开了又关，等了片刻还是没接到小娘的回信。心里一腔燃烧的正欢的火星乱蹦的小火苗像是被蓦的浇上了一盆冷水，只剩下了一点点可怜的黑烟儿。
　　他按捺住自己活蹦乱跳的小心脏，恰时手机轻轻震动了一下——是小娘回信来了：
　　【小娘】：瑾哥怎么了？怎么跑我班上找我来了？
　　【jade（瑾）】：没怎么，就有点事儿想问你。
　　【小娘】：怎么了？
　　【小娘】：有事儿就说呗，都是自家兄弟。没有什么关系的。
　　颜瑾用手指轻轻敲着手机屏幕，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似的，半天才发了一句：
　　【jade（瑾）】：呃，是有点事儿。那个...你怎么判断自己喜欢男孩子而不是女孩子的啊？
　　手机那边的小娘吓得手一抖，把刚拧开盖儿的水“哗啦”一下撒了自己满身......
　　旁边的男孩子诧异的看着小娘，“梓益，怎么了？你没事儿吧？”
　　小娘呆呆摇了摇头，道：“不是我有事，是...瑾哥有事儿而且，事儿还大了......”
　　

　　☆、第 12 章

　　第十二章
　　谢渟在下午的时候给五班开了节班会课，讲了他们今年运动会要走队列的事儿，下面的一群奇葩们哭天喊地的叫成一片。
　　让谢渟很意外的是朱彦办事的速度真是快，仅仅一个中午就把班款收上来了——当然也不排除是这群奇葩们家境都很好，手里的钱多的没处使。朱彦用五班午休的二十分钟就决定好了要买什么样的班服。当谢渟问到他这个事儿的时候，朱彦就把手机上的付款记录屁颠屁颠的呈给了谢渟。
　　“你，你们就买这个？”谢渟指着手机上五颜六色又破破烂烂的一件衣服，眼角抽了抽。
　　“对啊，这是征求过了大家的意见来买的。对了，谢老师，我们还给你定了一件。”朱彦眨了眨眼睛，如果他有尾巴的话，那尾巴肯定已经摇得很欢实了。
　　谢渟的脸色五彩纷呈，他揉揉太阳穴，头疼道“你们还给我定了一件？我觉得校长得把我赶出去。这衣服穿上去像不良少年似的，真是辣眼。”
　　——谢渟已经忘了在座的各位就是他口中的“不良少年”。
　　谢渟环顾一圈下面坐着的少年少女们，毕竟是年轻，在这种集体活动面前极其有活力，每个人脸上都带着或浓或淡的激动的笑意，此时都带着一点小心的请求望着他。
　　他动了动嘴唇，把“可不可以退”几个字咽回胸膛，笑道：“行吧，那从今天开始，每节体育课就用来走队列。可不许偷懒，到时候校长看见了不让你们上场可别哭鼻子。”
　　学生们刚才还有些黯淡的眼神瞬间又神采奕奕起来。谢渟习惯性的看了看讲台边上的座位——空的。
　　颜瑾又翘课了。
　　此时被谢渟“惦记”着的颜瑾正愁眉苦脸的坐在学校操场边上的树荫里，坐在他旁边的是比他还愁眉苦脸的小娘。
　　“哎呦喂我的瑾哥，你到底怎么了？怎么问那种问题？”小娘轻轻咬着吸管，有一口没一口的吸着奶茶。
　　颜瑾闷头按着脖子，好半天才传来一句：“我也不知道。”
　　小娘放下手里的奶茶，“瑾哥，你以前不是交过女朋友吗？你的取向本来就是我们几个人里面最直的啊。你是不是把对男生的好感和爱情弄混了？”
　　颜瑾抬起头，一只手拿着可乐罐子喝了一口。“男生和男生之间真的有爱情吗？”
　　小娘：“当然是有的，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爱情都值得被世人尊重。”他顿了顿，“岁月漫长，我们的爱情终究会有被世界承认的时候。”
　　颜瑾抬眼看了看他，“小娘，你以后怎么办？”
　　小娘理所当然的道：“当然是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了。我有个哥哥，传宗接代的任务就交给他了。”
　　颜瑾好奇道：“你怎么确定你喜欢一个男生而不知仅仅对他有好感？”
　　小娘笑了：“好感就是我很愿意和你进行正常的交往，仅此而已。喜欢一个人就是想要和他一直一直在一起，永远都不分开。你想让他亲你，想和他牵手，想让你周围的朋友都知道他有他的存在。”
　　颜瑾放下可乐罐，认真地听他说。
　　“那怎么向一个男生委婉地表示自己是gay并且想要追他呢？”
　　“先交往一段时间——我是说普通朋友的那种。对他特别一点点，让他明白你对他和对别人是不一样的，然后你要观察他是不是也对你不太一样。然后慢慢的试探他几回就行了。”
　　颜瑾：“你们谁追的谁啊？”
　　小娘脸红道：“一开始我和他先表白了好几次，他不同意。后来他追的我。”
　　颜瑾一口可乐差点喷出来，他好不容易咽下去，眨巴着双眼道：“这也行？”
　　小娘点头：“行的行的。瑾哥，如果你真喜欢某个男生，你不试试怎么知道不可以？我会支持你的选择的。”小娘严肃的表情没有坚持几秒，又贼兮兮的凑过来：“瑾哥，要不你给我说说他谁呗，我一定不会说出去的。”
　　颜瑾踢了他一脚，笑骂道：“快滚，我这节课都翘掉了就为跟你说话，谁知道还尽是废话。八字没一撇的事儿就别提了，省的他们笑话我。我先回班了，这节班会课，要是被新来的谢老师抓到了还不知道要怎么样。”
　　小娘也站起来和他一起往回走，奇道：“新来的谢老师很凶吗？这么怕他？”
　　颜瑾摇了摇头，撇嘴道：“没有，走了走了。”他挥手和小娘告别，却看见那货跑着扑到一个男生的身上。
　　颜瑾暗道：“真是重色轻友”。脚下却走得很快，转眼就到了高二五班。颜瑾因为心虚，只敢在外面偷偷贴着门听墙角。铁门很隔音，但认真听还是有轻轻的声音飘出来——
　　谢渟：“......运动会的事项就这些，大家要记得带好餐券。待会下了课我会让班长把餐券分发下去的。”
　　铁门里的声音隐隐约约的，颜瑾不得不紧紧贴上门去听。不知道为什么，刚才还很清晰的声音突然没有了，颜瑾几乎是整个身子都贴到了门上，像是一只壁虎。
　　门本来就没有关严实，哪里经得起他这一趴，门往后开了，颜瑾没来得及调整自己的重心，往前摔了过去。
　　可是一只手接住了他。
　　颜瑾晕晕乎乎的大脑回过神来的时候，就听见上方一个轻笑着的声音：“这么重，还不起来？”
　　颜瑾如果有毛的话这时候怕是都炸起来了，他一个激灵，几乎是从谢渟身上弹了起来，又“哐当”一声撞在了后面那扇可怜的铁门上。
　　颜瑾：......
　　谢渟：...这孩子不会真是个傻的吧？
　　谢渟收回了刚刚揽住他的手，抱着胸好整以暇道：“逃课了？和班长请假没？”
　　颜瑾摇了摇头，诚实道：“没有。”
　　谢渟挑了挑眉，“干嘛去了？”
　　颜瑾：“没干嘛，天气好到外面逛逛。”
　　“到外面站着去，多享受一下九月份的美景吧。”
　　颜瑾苦兮兮的转身出去了，只是站在五班门口——那里有一条门缝，还是能够吹到一点点教室里的冷气的。
　　谢渟似有所感的看着他站到了门缝那里，唇角轻轻勾出一个淡淡的微笑，却并没有把门关严实。
　　颜瑾感激的向他眨眨眼，可惜谢老师继续在和那一群兴奋的二缺们讲注意事项，并没有空去理他。颜瑾也自得其乐的靠在微凉的瓷板上，微微眯着眼假寐。
　　站着睡是对腰椎很不友好的，好在颜瑾只站了十来分钟就下课了。谢渟出教室门的时候似笑非笑的盯了他一眼，一下子就把他那点本就为数不多的瞌睡虫给驱散的干干净净。
　　“颜瑾啊，来下我办公室，你再和我解释一下。”
　　颜瑾心道：完了，等他回来年纪里就要流传“高二一教师与一学生课间互诉衷情”的扯淡谣言了。据小胖儿说，年级里有一个女生还准备给他和谢渟写同人文......
　　颜瑾一边胡思乱想着，一边揉着自己站的有些酸胀的腰跟在他后面，谢渟回过头来发现这小子在揉腰，取笑了一句：“怎么？这么年轻就腰不好啊？啧。”
　　那个意味深长的“啧”让颜瑾的眼角跳了一路。
　　

　　☆、第 13 章

　　第十三章
　　“为什么不请假就翘课？来，你给我说说你翘的课跑哪耍了？”谢渟拉开办公椅，悠闲自得的坐在上面。手上还拿着杯水，正好整以暇的望着他。
　　颜瑾撇撇嘴，“我可以解释......”
　　他还没说完就被谢渟打断：“那解释吧。”
　　颜瑾：......谢老师你能不能按套路出牌啊。
　　“我，我那节课没出校门，我在学校操场上...看别人打球。”
　　谢渟：“还不老实点？还看别人打球，你怕不是和哪个小姑娘约会去了。”
　　颜瑾急了：“没有的事！我上个女朋友是半年多前的事了。”
　　谢渟：“看来你感情史还挺丰富的啊。得，你也别走了，帮我改作业。”谢渟指了指被颜瑾歪七扭八的胡乱堆在桌上的那一沓作业册，丢给他一张表。
　　“旁边有答案，对着改会不会啊？不用我教你吧？把作业情况登在纸上，要详细的。”
　　颜瑾莫名其妙的被他塞了一张表和一沓作业，又被他胡乱推到一张空的桌子上。他才改了几本，就听到谢渟边上一个热情的女声——
　　“小渟，我做了曲奇饼，一起来吃点？”
　　原媛把一盒做的很好看的小饼干摆在谢渟面前，又道：“我知道旁边那条街上新开了一家黄焖鸡，据他们说挺好吃的，要不要咱们下午去那儿吃？”
　　颜瑾偷偷的把身子缩起来，窃窃的偷听他们讲话。
　　谢渟一直对甜品都抱有一种敬谢不敏的态度，他不着痕迹的推了推面前的饼干盒，“多谢你了，我不是很喜欢甜食。下午应该还要给他们补数学，应该是没有时间了。”
　　颜瑾：无事献殷勤，这个女人八成对谢老师有意思。
　　原媛有些失望，余光瞥见了像鹌鹑一样坐在那里改作业的颜瑾，把剩下的热情都给了他。
　　“诶？谢老师，这是你们班的学生吗？怎么在这儿啊？”
　　颜瑾听到谢渟轻笑了一声：“是啊，这是我的数学课代表，可乖了呢。”
　　颜瑾颤了一下，僵硬的回过头，“老师好，我是五班的数学课代表颜瑾。”
　　原媛有些诧异，用眼神询问谢渟：他就是那个颜瑾？
　　谢渟点了点头。
　　原媛把那盒饼干给了颜瑾，“同学，给你吧。我一个人做了很多，吃不完的。”
　　颜瑾一边收了人家的饼干一边在心里把她列为了情敌。
　　原媛下午没课，她把饼干给了颜瑾就走了。
　　颜瑾巴巴地凑到谢渟边上，“谢老师，我们今天不是要走队列，不上补习课吗？你怎么不和原老师去吃饭啊？”
　　谢渟斜了他一眼，似笑非笑道：“关你什么事儿？”
　　颜瑾心道这当然关我的事儿啊，他不折不挠的试探道：“谢老师，原老师对你这么不一般，她是不是喜欢你？”
　　“小兔崽子！你作业给我改完了没？不改完不许回家啊。”
　　颜瑾悻悻的凑回自己的桌子上，一心三用——他一边吃着原媛给他的饼干，一边用另一只手“刷唰”地改着作业，吃着饼干的嘴还不肯停下来，正在不停地对谢渟说着话——
　　“老师我今天可不可以去你家吃饭？你家的饭太好吃了......”
　　“不行。”
　　“为什么？老师你不收留我我就没饭吃了。”
　　“自己回家吃，你平时吃什么就吃什么。”
　　“我平时晚上不吃。”颜瑾淡淡道。
　　谢渟抬起头，“为什么不吃？”
　　“从我妈走后我就没吃过一次晚饭了。”
　　谢渟明白自己触到他的伤心事儿了，顿时噤了声。
　　“行吧。你以后晚上没饭吃就来我家好了。”谢渟还不知道他给自己找了一个大..麻烦，还是长期的那种。
　　此时“大..麻烦”狗腿道：“今天才发现谢老师这么帅。”
　　谢渟：“作业改完没有？没改完就别去了。”
　　颜瑾闻言笔下更快，连答案都没翻。让谢渟怀疑他是不是乱改的。不过十几分钟他就把那一堆作业给改完了。谢渟拿过一本翻了翻，发现并没有出现乱改的情况，反而一道一道题订正的很详细。
　　谢渟诧异的挑了挑眉：“你会做？”
　　颜瑾理所当然道：“改了这么多本，背下来也不奇怪好吧？”
　　谢渟对上他那双清澈的眼睛，想要从里面揪出点什么。颜瑾无所谓的对上谢渟的眼睛，愣是把颜瑾的脸看红了。
　　谢渟奇道：“你脸红什么？”
　　“老师太好看了，我一下子情不自禁就脸红了。”
　　谢渟以为颜瑾在揶揄他，于是被这别具一格的马屁给拍乐了。
　　“谢老师，吃完饭我就得回去么？”
　　“不然呢？还想在我家住啊？”
　　颜瑾等的就是这句话，忙不迭道：“对啊对啊。”
　　谢渟失笑，一巴掌拍在他肩上，“快滚回去，马上走队列了。”
　　温热掌心的热度透过薄薄的夏季校服，直接传到了颜瑾身上。明明只是轻拍了一下，但颜瑾却感觉他那只手虽是拿走了，可那在他看来灼热的温度却还残留在上面。
　　谢渟却没管他心里蠢蠢欲动的那些小心思，径直的往操场去了。颜瑾在原地愣了半晌，默默地摸了摸自己微烫的脸，摇摇头想自己真是没救了 。
　　他耸了耸肩，把那些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都给收拾好，跟在谢渟后面出了办公室。
　　排队列在颜瑾看来是最无聊的事儿，有那个时间他还不如去教室睡上个一节课。思及此颜瑾就打算苟在后面，胡乱的走几步了事。
　　谢渟却偏偏要和他对着干一般，支使着颜瑾往前站，“诶。颜瑾怎么站后面去了？我们五班的排面就靠你撑起来了啊，躲在后/面/干嘛？”
　　颜瑾舒适的苟了没一会，就被他扯到排头走了二十来分钟，手上的班牌开始还算轻巧，等举了十分钟以后那班牌就像灌了铅一样。带着他的手臂一节一节往下沉。
　　谢渟就蹲在操场边上的树荫里，悠哉悠哉的看着他们挥汗如雨。就在颜瑾实在拿不起了准备把班牌往地下一扔的时候，谢渟才幽幽开了口：“大家休息吧，今天就练到这里了。”
　　颜瑾：...我/日/你个仙人板板。
　　但是骂归骂，我们的颜瑾同学始终没有忘记他要狗腿的想法。他屁颠屁颠的到小卖部买了几瓶冷饮，凑到谢渟面前，“谢老师，喝饮料吧。”
　　谢渟丑拒：“不喝碳酸饮料。”
　　颜瑾早知道他会挑三拣四，又摸出一瓶绿茶，“茶喝不喝？”
　　谢渟嫌弃他挡住了自己看别人班的队列，扬扬手示意他滚一边去。
　　颜瑾不折不挠的又凑过来，“这么热的天谢老师你不渴吗？”
　　谢渟被他弄得彻底毛了，扭头道：“我发现你今儿怎么这么不正常呢？终于疯了？”
　　颜瑾被他骂了也不恼，只是消停了一会。
　　“谢......”
　　“再不走就不带你了。”
　　颜瑾满意的闭了嘴，拎了书包乖乖巧巧的跟在他后面。
　　哪知道半路上碰见了杨文波。
　　杨文波可能是和谢渟住一个小区里，谢渟也不知道，还是杨文波叫的他。
　　“诶？谢老师也住这儿啊？”
　　谢渟有些吃惊，“是啊。”
　　杨文波刚要开口就瞄见了谢渟后面的那个躲躲藏藏的家伙。“颜瑾？你家也住这？”
　　颜瑾嬉皮笑脸道：“没有啊，我来谢老师家蹭饭吃的。”
　　谢渟有些尴尬，“...是啊。”
　　杨文波看看尴尬的谢渟又瞄瞄死皮赖脸的颜瑾，姑且相信了他们的鬼话。
　　“要不要来我家吃？”
　　“那就......”
　　“不行！”
　　僵住的谢渟转头看了看颜瑾，不知道他在干嘛。
　　杨文波被颜瑾拒绝了有些掉面子，“嗬嗬”笑两声就向他们道别了。
　　“你干什么？”
　　颜瑾无所谓道：“我想吃谢老师...做的饭。”
　　谢渟懒得理他，一脑门子官司的回了家。  
　　

　　☆、第 14 章

　　第十四章
　　谁说过时间如白驹过隙的？在如流水匆匆的高中时光里，颜瑾他们却连时间的马腿都没抱到一只。
　　九月份说来很短也很长，但眼下它确确实实的从指间溜走了——十月来了。
　　十九中的绿化做得很好很好，十月份微凉的阳光拂过晨间操场那边的的小树林，洒下细细碎碎的金色。淡淡的在不经意间钻入人们的鼻腔，端的是清香淡雅的格调。
　　小树林边上的跑道上却不是那么宁静恬美了。十九中的校方秉承“运动产生美”的执念，坚持让学生们风雨无阻的跑操。
　　但今天倒没有几百个人跑操的情景了——
　　因为今天，要开运动会了。
　　颜瑾被谢渟抓了几次迟到之后再也不敢不来上跑操了，只好苦兮兮的按时起床，然后下楼找谢渟——谢渟上班的路正好经过他家。因为谢老师考虑到颜瑾是个迟到专业户，于是每天早上7:20的时候都会舍己为人的在楼下等他。
　　颜瑾并不是不能可以无视谢渟继续做他的白日梦，而是谢老师的职业操守实在太高，不等到他下来就会去敲他家的门，直到把他敲醒为止。
　　可以说自从谢老师上任以来，除了双休日颜瑾就没睡到过七点半以后。
　　连带着老在校门口站岗的杨文波几天没见他，还甚是想念。
　　今天颜瑾被叫起的时间尤其的早，七点才刚刚过就被一阵拍门声给拍醒了。他昨儿晚上刷卷子刷到了两点半才睡，等他给谢渟开门的时候还是晕晕乎乎的，有些没缓过来。
　　谢渟看着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只当他是昨天晚上通宵打游戏打出来的。还调笑道：“昨天打游戏打到几点睡啊？今天不是还得开运动会吗？你这样能行？”
　　颜瑾伸了个懒腰，含含糊糊的道：“学习，学习学到了两点半。”
　　颜瑾在懵懵懂懂中发现了今天谢老师有点不一样。架在鼻梁上的眼镜今天没带来，身上穿着件颇有嘻哈风的破洞外套。摘下眼镜的五官清润冶致，像是个没成年的高中生。
　　谢渟：“你怎么不说你昨天写卷子写到了两点半呢？”
　　颜瑾特别无辜，“你不信算了好吧。等我两分钟，我刷个牙。”
　　谢渟环顾了一下他家，终于得出了一个结论——这小子真是不会收拾家：
　　地板上倒还算干净，看来是扫地机器人的功劳。阳台上的衣架上歪七扭八的挂着几件衣服，洗衣机用完了也不晓得关，还在那里发出轻微的轰鸣声。晒干了的衣服也不折，直接扔进衣柜里，每一件都显得皱皱巴巴的。
　　谢渟实在看不过眼了，索性自己帮他把衣服折了。那一堆的衣服都快折完了，才看见颜瑾从里面出来。
　　“呦，谢老师这么贤惠啊，谁娶了谢老师真是比中彩票还幸运。”
　　谢渟把最后一件衣服折好，头也不回的问：“为什么是娶我？”
　　颜瑾又开始耍无赖，“因为谢老师好看啊，好看的人就是要娶的。要不...我勉为其难把你收了？”
　　谢渟：“...你可别埋汰我了，我还要谢谢您不收之恩。”
　　颜瑾面上笑着，心里的一朵没开的花儿“吧唧”一声蔫了下去。
　　“走吧，不早了。你还要去买早餐吃吧？正好我今天也没吃，一起吧。”
　　颜瑾心里那朵的花儿没蔫多久，又精神抖擞的直起了腰。
　　“好啊，我去拿包。”
　　结果两个人刚到早餐店就又遇到了杨文波。
　　一时间三个人都愣住了，直到颜瑾呆呆的道：“杨妈，这么巧啊。”
　　杨文波愣住了：“颜瑾？这么早就来学校了？我看今天太阳也没从西边出来呢。”
　　颜瑾：“是谢老师的功劳，他天天对我实行‘美女叫早’服务。我已经很久没迟过到了。”
　　谢渟冲杨文波微微笑着，背后偷偷地拧了一下颜瑾的腰。
　　颜瑾闷哼一声，拍开谢渟的手。
　　“你们这穿的，什么东西？”杨文波皱着眉打量两人身上穿着的外套。
　　谢渟尴尬道：“是班服。”
　　“啧，你怎么跟着他们一起胡闹？校长看见了保不齐会生气的。”
　　颜瑾插到：“关谢老师什么事儿？我们自己买的，谢老师又不知道。”
　　杨文波懒得看他们腻腻歪歪，付了钱直接走了。
　　谢渟长叹一口气，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外套，“我说了吧，这班服校长肯定不会喜欢嘛。算了，就这样吧。”
　　“诶诶诶，谢老师，校长看见我们这么有创意，不会生气的，保不齐他还得表扬你。”
　　谢渟白了他一眼，懒得理他。自己一个人找了张桌子坐着喝稀饭。颜瑾屁颠屁颠的跟过来，坐在他旁边也捧着一碗稀饭。
　　“你今天跑1000米，耐得住吗？”谢渟看着他“吸溜吸溜”喝粥的样子和脸上的黑眼圈，并认为待会跑1000米的时候此人很可能会猝死。
　　“耐得住啊。”颜瑾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
　　“啧，你一副精神萎靡的样子，可真不像是耐得住的人。”
　　颜瑾从碗里抬起头来，眨巴眨巴眼睛，“待会就让你看我耐不耐得住。”
　　谢渟：......
　　他总感觉这句话有歧义。
　　————
　　颜瑾很满意自己的班服，来的途中还不止一次yy自己的衣服和谢老师的是情侣装。
　　可惜他这点可怜的幻想在看到穿着班服的小胖儿屁滚尿流的，像个□□底下的小狗腿跑过来时就破灭了。
　　小胖儿手里拿着一堆碳酸饮料，狗腿的对颜瑾道：“瑾哥，你马上跑1000了，先喝点水？”
　　颜瑾恨不得把他脑袋掰开来看看里面填了些什么东西，没好气的道：“你想让我一边跑步一边打嗝吗？我会死在跑道上的，大哥。”
　　小胖儿挠了挠头，不好意思的笑道：“那我去给你买瓶绿茶？”
　　“他喝水就行了，用不着买饮料。”谢渟一把拉住往外跑的小胖儿，递了一瓶水给颜瑾，顺势在他旁边坐下。
　　“感觉怎么样？跑不动了就放弃，没关系的。”谢渟还是担心他会猝死在跑道上。
　　颜瑾屁股往他那儿挪了挪，“谢老师，你跑步怎么样？”
　　“不怎么样。”谢渟拧开一瓶水，换给了颜瑾。“我只参加过一次运动会，400接力赛我都跑不动。”
　　“谢老师你......”体力不行耶。
　　后面那几个字他没说出来就被检录处的人叫走了。
　　“好好跑...呃，不好好跑也行。”谢渟在他后面叮嘱他，自己先笑了场。
　　结果，颜瑾这小王八蛋还真没好好跑。
　　颜瑾开始跑还好点，少年腿长步子也大，名次还算比较靠前。刚过了半圈颜瑾就开始他的“老年生活”计划了。速度慢慢降下来，但也不会被最后几个超过。谢渟看他跑的还挺游刃有余的，还有空给跑道边上围着的人挨个打个招呼。
　　谢渟有些头疼，不想承认此人是他们班上的“排面”。可惜他们班的班服惹眼的很——谁参加运动会还穿件外套？
　　谢渟在上场之前就让他把外套脱了，可是颜瑾这个摔到了脑子的玩意儿不肯。
　　“这么热的天你还穿外套跑步？不怕中暑？”颜瑾看了看周围早就脱下了外套的同学们，看见谢渟的外套还好端端的穿在身上，顿时不想脱了。
　　“这么热你也不一样不脱？”
　　“我畏寒。”
　　“那我也畏。”
　　谢渟懒得搭理这个神经病，随他去了。
　　

　　☆、第 15 章

　　第十五章
　　颜瑾果然是个乖孩子，十分的遵守谢老师的话——明明能跑进前三，最后拿了个倒二。让谢老师一整个上午都对他咬牙切齿的。
　　中午他们都在学校的食堂吃，期间颜瑾对谢老师死缠烂打数次，企图把谢老师拐回家吃，未果。
　　下午颜瑾的比赛项目就剩下一项了，还是谢渟胡乱给他报上去的跳高。颜瑾一开始莫名其妙的多了个项目还挺生气的，后来他找到杨文波一问，发现是谢渟给他报的。顿时就不生气了，反而还很愉悦。给杨组长唬得一愣一愣的。
　　离开赛时间还早，学生又不能随意离开操场。颜瑾找不着谢渟，就只好和小娘他们混在了一起。
　　小胖儿和他们也是旧识了，无比自然地坐在几个人之间，起开一瓶可乐递给颜瑾。“瑾哥，你知道...那个吗？”颜瑾皱眉，“哪个？”小娘截着话：“就是，你知道那个，我们年级里一个写文很好的女生给你俩写了同人文么？”
　　颜瑾：“谁俩？”小胖儿贱兮兮凑过来，撞了一下他的手肘：“就是，你和谢老师呗。”
　　小娘觉得颜瑾可能会发毛，但颜瑾只是无比平静的喝了一口可乐，“写的好么？给我看看？”
　　小娘越发觉得坐在他面前的颜瑾越来越不像以前的他了。他拍了拍坐在他旁边的男生的肩膀，轻声道：“识新，那本同人文呢，你带了没有？”
　　孟识新就是小娘的男朋友，他在包里摸了摸，摸出一本被翻得卷了边的小册子。上面明晃晃三个大字——颜之渟
　　底下还有一行小字：颜瑾x谢渟
　　“...这怎么还印上了？还有，这名字谁起的？”
　　小娘不敢作声，他怕他说这是他起的颜瑾会当场锤死他。
　　小胖儿：“因为很多人都喜欢看，所以他们自作主张的印了几本。这书现在可是畅销书，要是你以后没落了，说不定可以靠它发家。”
　　颜瑾接过小册子，在小胖儿脑门上打了一记，信手翻开。
　　“唐贞观八年，颜瑾触怒龙颜，被皇帝贬谪至镇南将军一职，翌年赶赴滇南，无车马随从，唯一老师谢渟随之南下。”
　　颜瑾刚看了个开头就忍不住吐槽道：“这是哪个写的文？人家皇帝同意了么？还有，我是那么容易‘触怒龙颜’的人么？”
　　几人在心里默默点头。
　　小娘催促道：“你快往下看，识新还没看完。”
　　于是小娘被他们几个集体“噫”了一声。
　　孟识新在旁边微微笑着，并不在意他们几个的笑闹。
　　颜瑾直接翻过了几页，目光直接对上了一排字——
　　“颜瑾轻轻吻上谢渟，一边解他的扣子一遍轻笑道‘谢老师，你好甜。’谢渟长长的睫毛如羽睫一般划过颜瑾的脸颊，含糊道：‘你也不赖。’
　　颜瑾把谢渟压在身下，轻轻的抚摸他瘦弱的胸膛，把谢渟撩的一颤一颤的......”
　　颜瑾面上火热，再也看不下去了，“啪”的一声把小册子合上，丢还给小娘。
　　“这写的什么东西？淫..秽不堪！是我们这些中国好青年看的吗？”
　　颜瑾：......
　　他正一脑袋的小黄书，正主倒现在找来了。
　　“颜瑾，你快去检录，比赛马上开始了。刚跑哪去了？”
　　颜瑾只是看了他一眼，扭头往检录处跑去。
　　谢渟：“这孩子一天天的，什么毛病？就因为我中午没和他一起吃饭，犯得着生这么大气啊？”谢渟懒得惯他这些小毛病，随他去了。
　　跳高的场地是一个新修的地方，不仅露天，地上还有很多没有清理干净的砂砾。颜瑾今天为了跑步，专门穿了双鞋底很轻的跑鞋。本想着中午回去换一双适合跳高的鞋，谁知道谢渟不和他一起回去。
　　颜瑾在地上磨了磨自己的鞋，觉得是有点滑。但已经管不了那么多了。跳高并不是他擅长的项目，但因为是谢渟给他报的，他心甘情愿。
　　鞋子比他想的还滑，颜瑾在起跑几步后猛然发现了这个问题。可此时已经停不下来了，他好不容易小心的控制住自己没摔，却不料自己摔倒在垫子那边。
　　“同学同学，你没事吧......”
　　“叫一下他的班主任来......”
　　颜瑾摔的脑袋晕晕乎乎的，只觉得眼前白茫茫的，连身边的声音都听不太清了。他心道这回真的是出丑了......
　　谢渟被小娘找到的时候他正在和杨文波聊五班的学习情况。
　　“我听说颜瑾被你感化的不错啊，最近都没看他站教室外头来了，也没迟到了。”
　　谢渟笑道：“我觉得他其实是个好学生的，只是他把自己包成一个密不透风的茧，用伤痕和冷漠把自己武装起来。这样他似乎就可以把自己与这个世界隔离起来......”
　　“谢老师！你是谢老师吧？颜瑾他，他摔到脑袋了！”
　　谢渟站起来，心道这孩子可能是真被自己蠢死的。他忙问小娘：“同学，他，摔得重不重啊？”
　　小娘摇摇头：“没，就是擦破了一块皮，可能要去医院处理一下了。”
　　谢渟点了点头，抬脚往跳高的地方去了。
　　颜瑾摔的不算重，他是踩到承重垫和杆子之间小小的一条缝儿，重心不稳。擦破了脸上一块皮，血流的是吓人，但其实伤势不重。
　　谢渟刚到就看他在那里坐着，呲牙咧嘴的自己用酒精草草的往脸上抹。谢渟看不下去了，劈手夺过他手上的酒精瓶子，用小小的棉团沾了点，轻轻的往他伤口上挨了一下。颜瑾“嘶”的抽了一口气，自己动手掀起裤脚，修长的小腿上有一条长长的划痕，膝盖处青紫一片。
　　谢渟皱了皱眉，“怎么这么不小心？脑子里塞了些什么？稻草吗？”
　　颜瑾撇撇嘴，看着腿上的伤口不说话。
　　谢渟叹了口气，站起来，“能自己走么？”
　　颜瑾撑着地，想要自己站起来，但受伤的一条腿像是和他对着干一样，他撑了好几次，又跌坐回去。
　　谢渟伸出一只手，等了片刻，见他还愣愣的盯着自己的手，他挑挑眉：“起来吧。”
　　谢渟的手指骨节分明而修长，手心温暖干燥。
　　“手这么凉啊。”
　　谢渟把他扶起来，又考虑到他腿不方便。于是把他打横抱起来。
　　颜瑾从小到大没被人这样抱过，下意识的要推拒。又听见谢渟的声音从上面传来：“别乱动喔，我力气不大，等下我们俩都得摔地上了。”
　　“你可以背我的。”
　　“你让我够你那条受伤的腿吗？”
　　颜瑾默了默，不说话了。他听着背后传来的，属于谢渟的心跳声，沉稳而有力。
　　——属于谢渟的，多么美好的字眼。
　　但令颜瑾失望的是，谢渟只抱了他不到一百米的路程就把他塞进了计程车。
　　“走吧，我带你去医院看看，然后送你回家。”
　　颜瑾懒得动弹，安分的在后座上躺尸。
　　谢渟从后视镜里看着颜瑾，唇角勾出一抹淡淡的笑容，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到。
　　

　　☆、第 16 章

　　第十六章
　　“喂，您好。是颜瑾的...爸爸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是，你找我有什么事吗？”
　　谢渟道压低了声音，唯恐让正在处理伤口的颜瑾听见。“是这样，我是他班主任谢渟。我们学校今天开运动会，颜瑾他，受伤了。”
　　颜东海听见他受伤了，有些急切的问道：“你们在哪个医院？他伤得重吗？”
　　谢渟：“在一附院，您别急，他没什么大事儿。就是伤到了表面，皮外伤。”
　　谢渟听见了汽车发动轻微的嗡鸣声，电话那头道：“我很快就到。”
　　谢渟挂了电话，回过头就看见颜瑾拄着拐，正倚在诊室的门上看他。
　　“你......”
　　“你不必叫他来的。我和他早就断绝父子关系了。是生是死也与他无关。”
　　谢渟动了动嘴唇，因为是别人家的事。他也不好置喙什么。只有一句：“其实，把话说清会好很多。”
　　颜瑾贴着墙挪到谢渟边上，坐下来。把脑袋搁在他肩上。
　　“好困，借下你的肩膀，让我睡睡。”
　　谢渟有点不自在，环顾了下周围。医院虽是人来人往的，但他们脸上的表情都是焦急而疲惫的。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谢渟放心了，任他枕着自己的肩膀小憩。
　　颜瑾也没有把整个脑袋的重量放在谢渟肩上，他怕他肩膀会酸。
　　颜东海接到谢渟的电话时刚刚结束一个会议，火急火燎的开着车冲出去了。半路上给晚高峰给堵住了，气得他差点追尾。饶是这样他也花了将近半个小时才赶到医院。
　　“那个，你好，你是颜瑾的同学吧？他班主任呢？”
　　谢渟等的久了，也在悄悄地打瞌睡。颜东海一连串问题就把他问醒了。
　　“你好。”谢渟扶了扶眼镜，“我就是他班主任。”他拍了拍颜瑾的肩膀，把他叫醒。
　　颜瑾其实一直没睡，他没有什么困意，只是想趴在谢渟肩上揩揩那少得可怜的油水。这时看见颜东海来了才不情不愿的从他身上起来。
　　谢渟看着眼神冷漠的颜瑾和张皇无措的颜东海对视了一会，自己都替他们俩感到尴尬。
　　“颜先生，我们到小花园去说说话吧。让颜瑾休息一下。”
　　颜东海看了颜瑾一眼，点了点头跟谢渟走了。
　　小花园就挨着诊室而建，他们没走两步路就到了。
　　秋日里的风还有些大，树上的枝叶摇晃着，带来一阵阵“扑簌簌”的声音。颜东海觉得他今天穿的有些单薄，就拢了拢自己的衣服，问道：“谢老师，你有什么要和我说的？”
　　谢渟：“据我所知，颜瑾以前是一个优等生吧，我查过他的档案，他是十九中的竞赛直升生。如果他保持以前这个水平，他在高一高二的时候就很可能有资格被保送了。”
　　颜东海叹了口气：“他以前是个很好的孩子，从来不需要我操心的，现在怎么越活越回去了......”
　　谢渟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打断了他说的话：“颜先生，我想你还没有意识到一件事儿。颜瑾他真的只仅仅是因为贪玩而厌学吗？家庭环境对一个人的成长也至关重要的。”
　　谢渟掏出一支烟点上，轻吸了一口。他抬起眼皮问他：“颜瑾珍视的、不可或缺的东西你却让它在他眼皮底下消失，他就只能把自己包起来，希冀着这样就能和世界隔离起来。成绩倒还是次要的东西，待他长大了，他会长成什么样子？”
　　颜东海深深看了他一眼，“谢老师，我觉得这不是你应该关注的东西吧。”
　　“颜东海，你滚回去吧。我早就说过我们俩个断绝关系了，我是生是死都再与你无关了。”颜瑾拄着拐硬撑着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出来了。
　　他向谢渟勉强笑了笑，脸色苍白着。
　　谢渟扶住他，扭头对凉风里的颜东海道：“颜先生，我该不该知道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该不该知道。希望您仔细的想清楚。”
　　“你怎么出来了？风挺大的，不冷吗？”
　　颜瑾手都是凉的，谢渟把围巾取下来挂在他脖子上。围巾很长，还带着谢渟的体温。颜瑾想了想，把围在脖子上的围巾扯了扯，一端缠在谢渟的脖子上。他笑道：“谢老师，我们这也算‘带过一条围巾的交情’了吧。”
　　谢渟因为刚才的事儿还有点郁郁的，听到颜瑾这么说，又笑起来。
　　“你想吃什么啊？要不今天吃火锅？”
　　“你家有火锅底？”颜瑾欣然同意。
　　“没有啊，我们现在去买呗。”
　　“要不...我请你吃火锅吧？蹭了你这么多顿饭，还有点不好意思。”
　　谢渟想了想，觉得自己回家做火锅还真有点麻烦，在马路上招了招手，想要打辆计程车来，“行啊，去哪吃？”
　　颜瑾把他招着的手一把抓住。笑道：“我约了网约车。去大学城吃呗，那儿有挺多店的，也不一定要吃火锅嘛。”
　　谢渟想想也对，大学城离他家和颜瑾家还近呢，吃完就可以直接回家了。
　　颜瑾打开计程车的门，自己先坐了进去。谢渟也随着他坐到了后座。
　　而那条围巾，一直围在两人脖子上，直到火锅店之前都没有取下来。
　　两个人最后还是吃的火锅。本来两人座都是对着的，颜瑾这个奇葩为了不把谢渟的围巾取下来而和谢渟硬生生的挤在了一起，谢渟看不得他这样子别别扭扭的，干脆把围巾给全部围在他脖子上。
　　“你很喜欢我的围巾吗？”
　　颜瑾被他搞得有点懵，愣愣的点头：“嗯。喜欢。”
　　“喜欢就送你了。”谢渟把牛肉片下进火锅，很大度的对他说。
　　颜瑾：......
　　他把围巾围好了，偷偷闻了一口属于谢渟的味道。淡淡的，闻起来就很温馨的那种放在衣柜里的香薰的味道，还夹杂着淡淡的木香。
　　“围巾是干净的，你不用担心。”谢渟看他在那里使劲闻味道，还以为颜瑾认为围巾不干净。
　　颜瑾悻悻的拿起筷子，心道自己可能像个变态。
　　两人因为心里都有事儿，一顿饭并没有吃多久。颜瑾争着付了饭钱，两个人走出火锅店。谢渟正准备给颜瑾拦辆车送他回去，随便问了一句：“你家往学校那边走的吧？”
　　谁知道颜瑾摇了摇头：“现在不是了，我搬家了。”
　　“不是吧？今天早上你都没搬，晚上你能搬哪儿去？”
　　颜瑾：“早就收拾好了，只是一直没搬过去。前几日我就叫我妈妈家的管家收拾了一下那里，本就要搬过去了。”
　　“你往哪边走？”
　　颜瑾眨眨眼：“和你一路的，离你家很近。”颜瑾刻意把“很近”两个字说得很重，可惜谢老师压根就没听出来。
　　谢渟自认倒霉，找了辆路过的计程车，报了自己小区的名字，回头问站在后面的颜瑾：“在我家小区那边下可以吗？”
　　颜瑾点点头。
　　十几分钟之后，车在小区门口停下，谢渟搀着颜瑾从车门里钻出来。“你家在哪里？我送你回去吧。”
　　颜瑾摇摇头：“和你家很近，一栋楼。”
　　谢渟讶异道：“这么巧啊”
　　颜瑾但笑不语，谢渟一头雾水。
　　等他和颜瑾走到他家的楼层时，他发现了一件更巧的事儿——
　　颜瑾住他对门儿。
　　颜瑾打开门，半个身体在门内，冲谢渟笑着道：“以后就是邻居啦，多关照我一下哦。”
　　谢渟：......这孩子怕不是故意的。谢渟甩甩头，打开自己家的门，果不其然三只重物在同一时间精准的挂在了他身上。
　　谢渟面无表情的把它们一只一只的揪下来，从小抽屉里掏出三支“猫猫鲜肉”，随他们去玩儿了。他走到浴室里准备好猫用的沐浴露，准备待会给三只猫洗澡。他把花洒打开，往浴缸里装水，把三只猫一气儿丢下去，活似下饺子。没有一只猫喜欢在水里待着，一时间三只猫都不约而同的在水里扑腾。香菇直接蹦到了谢渟身上，蹭了他一身湿。谢渟把猫丢回去，准备把他们洗完了之后再换衣服。好死不死的门铃就响了。
　　谢渟叹了口气，有脚趾头也想的到门外的就是那位伤残人士。他看了看自己的上半身，白色衬衫已经被水打湿了，几乎不能再挡住什么了。但现在在换衣服肯定已经来不及了，谢渟草草披上一件大衣，给他开了门。
　　对门的颜瑾已经换上了睡衣，脸上的伤口被他自己用创可贴贴的歪歪扭扭。他没有拄着拐，自己吊着一只脚蹦蹦跳跳的保持着身体的平衡。
　　“谢老师在干吗？怎么这么慢？”
　　“给猫洗澡呢，你来干嘛？”
　　颜瑾笑道：“看看我的猫儿。”
　　“要不你拿回去养？”谢渟抱胸。
　　颜瑾一面溜进他家，一面笑嘻嘻的道：“不了不了，我常常来看看他就好。给我养第二天你就该接到他的噩耗了。”
　　门外有一点风，吹拂到谢渟湿了的衬衫上。谢渟抖了抖，忙把门关上。
　　颜瑾看着他抖，好奇道：“你抖什么？很冷吗？”
　　谢渟摇摇头：“刚给猫洗澡，洗我一身湿。我先去换下衣服，搞不好今晚得感冒。”
　　颜瑾顺着他的话往大衣里面看，看到了紧贴着谢渟皮肤的一小片湿了的衬衫...和一小片白皙的皮肤。谢渟倒是挺坦然的，大大方方的把大衣脱下，进屋去了。
　　颜瑾摸着自己的脸，微微的热度快要把他蒸的升华了。他跳着脚挪到浴室门口，看见了三只齐齐蹲在浴缸沿上的...猫。
　　颜瑾不敢进去，浴室里全是水，他现在只有一只脚可以走，很有可能会滑倒的。
　　三只猫看见了他都是一副很激动的样子，抓过他的香菇首当其冲的冲了过来，扒在了他的裤腿上，差点把他裤子都给扒下去。
　　颜瑾抓住自己摇摇欲坠的裤腰带，不料泡芙和姜饼齐齐上阵，一只和香菇一起扒他的裤子，另一只直接跳到了他扶着墙的手上。颜瑾一下子没站稳，直直的摔到了...刚出来的谢渟身上。
　　“我......”谢渟没来得及质问他，嘴唇就和颜瑾的牙齿亲密接触了。淡淡的血腥味弥漫在二人唇齿之间，颜瑾愣住了，呆呆地说：“谢，谢老师，我不是故意的......”
　　谢渟摸着自己被他的牙磕破的唇瓣，“你能先从我身上起来不？你挺重的。”
　　颜瑾赶紧从他身上爬起来，依旧是吊着脚。他提了提自己的裤腰带，捉过一只洗的差不多的香菇，像逃难似得跳到客厅里，帮谢渟把它吹干。
　　谢渟也不说话，自己料理着浴室的残局。颜瑾一遍吹猫一边回味着刚才那个不算吻的吻，嘴角不自觉的疯狂上扬。但是同时他又感觉到了一丝丝尴尬，只好面上十分平静的吹猫，内心已经掀起了十二级飓风。
　　“谢老师，我，我吹好了。那我就先回去了。”
　　许久，颜瑾才听到了浴室里传来的一句很轻很轻的“嗯”。
　　

　　☆、第 17 章

　　第十七章
　　自从那一晚后，颜瑾安分了很多，在谢渟的眼皮子底下成天屏息敛声的。也不随时随地的毛手毛脚了。
　　谢渟心道难道是被自己一个大男人夺走了初吻觉得有些憋屈？谢渟时常在休息的间隙里揣摩揣摩这件事，后来终于得到了一个结论——颜瑾这小子有毛病。
　　好在他俩这种诡异的气氛并没有维持很久，运动会过了紧贴着它而来的就是期中考。
　　十九中并不是一所很差很差的学校，几乎只是除了五班这个差生班之外，其他的班级都是很有希望考上大学的。期中考试算在一个学期里的大考了，高二年级是一个很奇妙的年级，不上不下的。每个人只能在通往高考的上坡上奋力攀爬，一不小心随时就有可能掉下去，而攀升却也并不容易。
　　也许是这种紧张的气氛也感染到了五班的奇葩们，现在在十九中的操场绿荫下，午休时期的教室里，往常空旷的办公室里都多多少少的有了或勤奋看书，或埋头刷题，或孜孜不倦的问着老师问题的学生们。
　　杨文波对此很是满意。
　　颜瑾自从谢渟上任以来再也没迟过到，按理说规律的作息和生活是对一个人的身体状况可以得到改善的，可不知道为什么，谢渟看着颜瑾眼窝处的黑眼圈越来越浓重了。
　　“你最近又在通宵打游戏了吧？你看看你的黑眼圈多重？”
　　在谢渟第n次把颜瑾从教室里抓过来改数学作业的课间时分，谢渟看着他一边打呵欠一边答案也不看的就用红笔横七竖八的打着勾或叉，再用红笔在旁边简略的订正。他翻过一本又一本习题，谢渟就坐在旁边的桌子上看他。
　　“没有啊，我最近好认真的。每天复习到了两点半才睡。”
　　谢渟信了他就有鬼了，轻笑道：“得，敢情你这次要考年级第一了。”
　　颜瑾一只手抓着自己的头发，眼睛仍是盯着练习册。“你想让我考年级第一我就考给你看呗。”
　　谢渟生怕他舞弊记过，忙道：“别了别了，你好好学习吧。”
　　颜瑾抬起头，刚要反驳他几句，就听到了一道不阴不阳的声音——
　　“谢老师真是好能耐，还能教出个年级第一的学生。原来不是学生能不能考好，而是想不想考好。”言外之意就是讥讽谢渟这种能耐的，教出来的学生也好不到哪去。顺便还提了一下，就算颜瑾他真能考年级第一，也是舞弊抄出来的。
　　谢渟不但没有生气，还对徐东阳展露一个微笑。“徐老师说的哪里话，我就是一个还没毕业的大学生，哪里比得上徐老师教出来的班。”
　　徐东阳是个海归博士，可惜性格实在太烂，只分到了一个区区的十九中。但学校为了照顾他，把最好的尖子班高二（一）交给了他来教。这个办公室人不多，只有五六个老师。这些老师里面就谢渟的学历最低，徐东阳向来就晓得欺软怕硬，在吃了其他老师几次闭门羹后就巴上了谢渟。
　　谢渟脾气软，颜瑾从来没看见他和别人红过脸。更别说这种对谢渟来说不痛不痒的嘲讽了。
　　谢渟忍得住，颜瑾却懒得忍他了。
　　他拖开凳子，把改好的作业在桌子上跺平，把红笔放进抽屉里面。这才抬起眼皮看着徐东阳。
　　徐东阳看他这副架势，以为他要打架.也不怪徐东阳这么紧张兮兮的，实在是颜瑾把老师弄的提前退休的光荣伟绩实在太声名远播，搞得徐东阳着实有些憷他。
　　“你想干嘛？想打架吗？”徐东阳被他逼得往后退了两步，强自镇定道。
　　颜瑾嗤笑道：“不打你，打老师是会记处分的，我们谢老师不让。”
　　徐东阳看了看坐在边上的办公桌里的谢渟，谢渟根本没理他，自顾自的做着教案。
　　徐东阳抖了抖，对谢渟道：“谢老师，你，你就这么管你们班的学生的？”
　　谢渟无动于衷，好一会才飘来了一句：“颜瑾，安分点。”
　　颜瑾比徐东阳略略高了点，他把手揣进校服外套的口袋里，略低着头对他道：“不如来打个赌，赌你们班的年级第一这次期中考考不过我。”
　　“颜瑾，这可是你说的，若你输了该怎么办？”
　　“这一个月的厕所归我包了。”
　　“好。到时候别不认就是。”
　　颜瑾面无表情的看着他走到办公室里他自己的位置上，气冲冲的坐下去。
　　谢渟小声道：“你确定吗？扫一个月的厕所，你既然许了承诺，徐老师是不会就让你混过去的。”
　　颜瑾笑着，又变回了那个嬉皮赖脸的颜瑾。“你且看着吧，谢老师。”
　　谢渟道：“你别想着为了赢就去舞弊什么的啊，输了就输了呗。他是冲我来的，和你们其实没什么关系......”其实也是有一点的。
　　颜瑾点点头，拿起那摞作业出去了。
　　谢渟支着额头。很轻很轻的叹了一口气。上课铃又响了，他拿起教案，起身往五班教室去了。
　　五班其实被谢渟管得很好，即使他们还是不学无术，但他们以前上课睡觉、吃东西、活在裆下等现象大多已经一去不复返了。只有颜瑾一个人坚持着上课睡觉的坚定原则。
　　谢渟本来想拍醒他的，又想起他眼窝处两个硕大的黑眼圈来。他顿了两秒，又把手从他肩上移开了。
　　“同学们最近要加油啊，我们马上就要迎来本学期的期中考试了。本星期三，也就是后天，就要考了。”谢渟看了看底下埋头读书的一群人，“我看大家都挺自觉的，这事儿我也不多说了。可能你们与别人相比基础没有那么好，但是学进去了总是有点用的吧。” 
　　小胖儿把头抬起来，看着他笑道：“谢老师，我没看过你这样激励人的。”
　　谢渟也笑道：“我也没这样激励过人。”
　　谢渟这节数学课本想让他们复习一下学过的东西的，但看他们这幅样子也知道他们十有八/九的听不进去，索性让他们自己去复习了。他坐在讲台上，把教案打开，本想备一下明天的复习课的，可那些数学符号与数字被他看过，却没一个字没看进心里去。
　　他叹口气，也无事可做，只好看着颜瑾有些翘起的头发发呆。颜瑾睡得很安稳也很坦然，他的睡相很好，既不打呼噜也不流口水，就只是安安静静的闭上眼睛把头枕在肘部。
　　“嘿，你看谢老师，我觉得那篇同人可能真是真的。”
　　“我也觉得，你看谢老师那个眼神。他俩八成实锤了。”
　　底下的声音很小，但谢渟还是听见了。
　　什么同人？谁实锤了？
　　谢渟挑了挑眉，又不好小题大做的问出来，就只好自己心里使劲着猜。“我怕不是老了，现在他们讲什么我都听不太懂了。”片刻苦思无果，谢渟有些悲哀的想。
　　“真是长江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浪。”
　　颜瑾睡了一节课，正觉神清气爽，睁开眼就看见他的谢老师正盯着他。他那点仅存的睡意也没了，不知该对他摆出个什么表情，只好傻傻的笑着。
　　谢渟正在悄悄的出神，突然看见颜瑾对着他傻笑，一时间也不知道要做点什么，只好也对他回了一个傻笑。
　　五班那些燃烧着熊熊的八卦之火的眼睛们都亮了。于是在十九中的贴吧里，一条标题为“校草与清秀老师的恋情八卦贴”就光荣的登上了贴吧首条，还被加了个“精”。
　　【一楼】：我是高二五班的学生，我们班的谢渟谢老师和我们学校的校草颜瑾恋情实锤了！
　　【二楼】：我同意一楼说的话，很多蛛丝马迹，吧友们一起来扒一扒。  
　　【三楼】：【图片】这是谢老师运动会的时候公主抱颜瑾的图片，这是窝冒着生命危险拍来的。
　　......
　　一时间短短十几分钟贴吧里那条帖子回复数就突破了上百条。
　　等小娘告诉颜瑾让他看看手机贴吧的时候，颜瑾才看到最新出炉的一张照片——
　　【一百九十六楼】：【图片】最新进展，绝对是实锤了。
　　照片拍的很糊，颜瑾把它点开来放大了看，才模模糊糊的看到了谢渟正在注视着什么东西，再往下看看，他看到了那个“东西”，就是他自己毛茸茸的脑袋。
　　【jade（瑾）】：我靠，什么时候拍的？
　　【小娘】：应该就是上节课拍的吧，你们上节课是谢老师的课？ 
　　【jade（瑾）】：好像是。
　　【小娘】：那就是你们班上谁拍的吧。
　　颜瑾端详了一会那张照片，转头去看教室的右后边——那是依照拍照角度理论上可以推出的拍照地点。果然颜瑾看见一个正紧张看着自己的女生。
　　小胖儿看见了，轻轻拍了她一下，坏笑道：“小熊，你要完了。”
　　小熊抖了一下，紧张兮兮的对小胖儿说：“胖儿，你说瑾哥会不会在晚上把我分尸了？”
　　小胖儿煞有介事的摇摇头，“他可能现在就把你分尸了。”
　　小熊僵着头，咬着牙和他对视，已经做好了待会英勇就义的准备，谁知颜瑾不但没有流露出任何不虞来，还似乎对着她笑了笑，给她比了个拇指。
　　小熊呆了，又僵硬的把头转到小胖儿那边，“瑾哥他不会是在表扬我吧？”
作者有话要说：　　不小心亲上的！不是故意亲的！（大声呼救我没违规嗷嗷嗷！）
同人也是cp粉编的不是他们！！！
作者求生欲max.

　　☆、第 18 章

　　第十八章
　　期中考试那日颜瑾没要谢渟提供的叫早服务，自个儿很早就醒了。谢渟来敲他的门的时候颜瑾一下就把门打开了，还穿得颇为整齐。他这样一搞，倒是把谢渟弄得有些疑惑了。
　　“今天这么早起？”
　　颜瑾伸个懒腰，打着呵欠到：“没呢，哪里很早了？”
　　谢渟往回走，“这么说你昨天很早睡了？”
　　颜瑾跟着他到了他家，回道：“没呢，我昨天一晚上没睡。”
　　谢渟把做好的稀饭给他盛好，端了一碗给他，坐在餐桌边喝着自己的那碗。“你昨天又打游戏打了一个通宵？”
　　颜瑾把头从碗里抬起来，表情有些受伤的道：“谢老师，你这么不信任我的么？我像是熬夜就为了打游戏的人吗？”
　　谢渟不置可否的一笑，显然不想搭理他。颜瑾三两下把粥喝完，去厨房刷碗了。他一边刷碗一边扭着头对谢渟道：“我昨天晚上其实是在刷文综卷去了。”
　　谢渟没理他，换了一个话题道：“你复习的怎么样？我警告你，今天可别想着去舞弊什么的。被抓着了你不嫌丢人我还嫌嘞。”谢渟看见颜瑾没理他，借着放碗的机会戳了戳他的腰眼，“听见没？”
　　颜瑾一开始还在那里刷锅刷的正起劲，突然被人戳了腰眼，站得笔直的身体突然弓成了一只虾，笑道：“谢老师，别戳那里，痒...”
　　谢渟像是发现了新大陆一样，又戳了他几下：“你还怕痒？”
　　颜瑾躲不过他，抓起路过的泡芙一把扔到了谢渟身上，自己趁机躲开了。
　　“是有些，不过效果因人而异。”
　　颜瑾摊在谢渟家的沙发上，抓着香菇和姜饼在玩，弄了一身猫毛。
　　“滚滚滚，别在沙发上玩猫，弄的全是猫毛，都不好清理了。”谢渟把扒在他身上的猫揪下来，放在地下，蹲在墙角那边给三只猫加猫粮。
　　谢渟今天穿的是宽松款的牛仔裤，本来就是低腰的设计，一蹲下去就露出了半截雪白的腰，自然微弯的脊柱微微下凹。颜瑾停止了正在逗猫的手，呆呆看着谢渟的腰，随即听见了自己咽口水的声音。
　　谢渟站起来，全然没有察觉到颜瑾快要把他吞吃下去的眼光。他扭过头，很自然的道：“差不多走吧，我就期待着后天你扫厕所吧。”
　　颜瑾回过神，轻哼了一声，“不如我们打个赌，看我这次要不要去扫厕所。”
　　谢渟笑道：“好啊，赌什么？”
　　颜瑾狡黠的笑道：“你让我亲一口。”
　　谢渟撇了撇嘴，单纯的认为这小子又犯病了，“你输了呢？”
　　“我给你做一个月早饭。”
　　谢渟想来想去都不觉得这是一桩不合算的买卖——反正颜瑾是要去扫厕所的。于是他只是想了想，就很快的同意了。
　　颜瑾愉快的背起包，在谢渟不经意间揩了一把他的腰，“先收点利息。”谢渟一巴掌拍开他的手，“你输了就给我做一个半月的早饭。”颜瑾很大度的没有和他计较，一个人傻乐呵的跟着他出了门。
　　十九中的考场布置的很有规律，桌子间隔都很大，几乎可以有效地防止学生之间的互通有无，眉来眼去等现象。而监考老师是轮流制的，两个老师加上一位家长监考一场考试，不可谓不严密。
　　颜瑾和谢渟在教学楼门口分别之后，一个人悠哉悠哉的晃到了第十考场。第十考场是个阶梯教室，很大很空旷。颜瑾找到了他几乎雷打不动的最后一个位置，慢悠悠的坐下去，还不忘掏出手机来玩儿。
　　颜瑾刚把两只猫合成失败之后，监考老师就进来了。
　　“考生应遵守考规，认真仔细的答题，不得有舞弊现象。现在开始分发试卷。”
　　颜瑾抬起眼皮，对上了徐东阳透露着浓浓不屑的眼睛。他短促的笑了一下，从轻飘飘的书包里拿出两支笔和一张草稿纸，把自己的包扔到了后面去了。
　　徐东阳像是要看看颜瑾是不是真的会作弊一样，特意坐到了颜瑾斜后方的一张椅子上，好整以暇的看着他。
　　颜瑾不客气的对着他冷笑一声，“你就等着被打脸吧。”
　　徐东阳抿了抿唇，生生忍住了骂他的冲动。笑道：“颜瑾，话别说太满，我们学校的保洁阿姨很想念你呢。”
　　颜瑾懒得理他，把发到手上的卷子翻来翻去地看了几下，又任它躺在桌上。他转起了一支中性笔，黑色的笔身在他指尖翻飞跳跃，衬得他手指更加白皙。
　　十九中的卷子不算很难，但是很适合十九中这些中上水平的学生们练习。颜瑾拿到答题卡，立刻刷刷的把前五道选择题填上去了。后面的徐东阳看的眼皮直跳。他偶尔在卷子上勾勾画画，那张草稿纸像是一张摆设品一样，被他压在卷子下面，徐东阳一下也没看他在上头打过草稿。
　　“他写这么快不会是乱写的吧？”徐东阳看他只用了十来分钟就把选填题都写掉了，又翻了个面写大题。他站起来，慢慢的挪到颜瑾边上看他的答案。颜瑾的卷子上很空，只有很少很少的鬼画胡一样的字符陈列在边上。
　　徐东阳正看的起劲，不料正埋头写大题的颜瑾突然抬起头，对他挑了挑眉，“徐老师别站着看啊，来来来，坐我旁边看。站着看对眼睛不好啊。”说罢很大方的拍了拍边上的座位。
　　第十考场的考生们几乎都是来这里“考场两日游”的，正无聊的想啃笔头子。听到颜瑾说话，齐刷刷的回过头看好戏，连猜的选择题都不猜了。
　　徐东阳被他这一笑笑得头皮发紧，连忙把黏在他卷子上的目光挪开，轻咳一声：“我是看看你条形码贴好了没。”
　　颜瑾耸了耸肩，没有理他，做他的题去了。
　　“小徐老师，这就是那个跟你打赌的学生？”
　　徐东阳好不容易找到一次出头的机会，当然要和他办公室里的那些老师们好好宣传一下。
　　徐东阳看着他写的满满当当的答题卡，突然觉得自己打的赌有那么一点可能性会输......
　　颜瑾提前半个小时交了卷，在第十考场同胞们的起哄声与喝彩声里离开了第十考场。他没有复习接下来考的语文——事实上他根本就没有带那本书来——而是径直走向了高二年级组办公室。
　　谢渟上午没有监考，就自己一个人坐在办公室里研究年级组出的数学卷子。
　　“...选填除了最后一题都不算难，大题倒是蛮有难度的，也不晓得那群小兔崽子们做得怎么样...”
　　“别的小兔崽子我倒是不知道做得怎么样，可我这只小兔崽子倒是做的挺好。”
　　谢渟抬腕看了看表，还没到交卷时间。他皱着眉问：“你提前交卷了？”
　　颜瑾漫不经心的“嗯”了一声，摆弄起谢渟桌上的小盆栽。那颗不知品种的小植物自从上次被颜瑾玩的七零八落之后好不容易恢复了一点，颜瑾转眼间又给它快薅秃了。
　　谢渟无暇去管那颗小植物的死活了，皱着眉问他：“你写完了吗你就交卷，你觉得你写得怎么样？”
　　颜瑾摊摊手：“就还好了。”
　　谢渟：“...你等着扫厕所吧。”
　　

　　☆、第 19 章

　　第十九章
　　谢渟抽到监考颜瑾的那个考场的时候已经是最后一场考试了。十九中的学霸们大多以英语好而著称，年级第一的成绩谢渟也曾经私下找杨文波看过。
　　别的不说，那个叫做蔡琴的小姑娘，语文和英文都好的逆天，语文都是一百三十往上走的。还有英语，更是每次都在一百四左右，波动不超过三分。数学也还算拔尖儿，只不过次次都是一百二上下。上学期期末考总分六百四十三，够考上一个很好的一本大学了。
　　颜瑾的成绩他也看了下，自从上了高中以来，一直稳坐年级倒一的宝座，这一年多来愣是没变动一下。成绩十分稳定，一直在三百出头的位置上徘徊着。
　　两个人相差三百多分，要拉近甚至跨越过这种差距，并不是一朝一夕能做到的事。谢渟坐在讲台那边，只能看见后排颜瑾的发旋儿。他想，就算他输了他也要鼓励他一下，毕竟最可怕的是并不是失败，而是不敢尝试。
　　颜瑾似乎感觉到了他的目光，抬起头冲他笑了一下，笑得明媚而大方。
　　谢渟眨眨眼，也对他回了一个微笑。颜瑾又继续埋头做英语阅读题去了。
　　最后一场考试颜瑾倒是没有提前交卷，在检查了两遍之后他就安然的趴在桌子上睡觉......顺便偷看谢渟。
　　他用目光偷偷地描摹谢渟侧脸的轮廓，先从光洁的额头开始，下面是纤长的睫毛。眼镜框闪着细碎的光，略显瘦削的脸颊，薄薄的唇，并不是很红润，但看上去就很柔软。他的脸骨骼分明，是成年人的样子了，可笑起来却很温柔。他的笑容像是一簇沾着露水的花，绽放在心头。
　　颜瑾就这样看他看了将近半个小时，把谢渟看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谢渟站起来，装作巡考的样子在阶梯教室里前后溜达了几圈，装作不经意的溜达到了颜瑾那边。颜瑾还在装睡，只露出了一个侧脸。谢渟轻轻地拍了下他的脑门，轻声道：“嘿，睡什么？给我起来再检查一遍。”
　　颜瑾不情不愿的抬起头，抽出压在下面的试卷趴在桌子上看起来。谢渟也不走，一直在他那块来回溜达，时不时瞅一眼他的卷子。
　　很满，很好。
　　这是他第六次看颜瑾的答题卡后得到的结论，谢渟的英语也很好，看到他的作文基本上没什么大错误，还用到了名词性从句和几个高级词汇。应该扣不了几分儿。
　　选填题看不出是对是错，也被颜瑾给填的满满当当的，也不应该扣不了几分儿。也不知道是他真会做还是随便填的。谢渟看不出什么，又到其他的走道去溜了几圈，溜回了讲台上。
　　颜瑾前面坐着的是小胖儿，小胖儿从来是个不学无术的“好学生”，不仅自己不学习，还乐此不彼的把其他同学带进了“王者峡谷”的深渊。他的答题卡除了姓名和瞎填的选择题，基本上都是空白一片。他在桌子上安然的睡了大半场考试，刚神清气爽的醒过来就看到谢老师在那里和颜同学你侬我侬的发送眼神。
　　他一下子睡意全无，八卦的烈火在熊熊燃烧。等到谢渟出去接水喝后，他把凳子往后移了移，轻轻地敲了敲颜瑾的桌子。
　　“瑾哥，你会做吗？”
　　“不会，滚一边去。”
　　小胖儿咽了口口水，“那你还和徐东阳那崽子打赌呢？你真要去扫厕所啦？”
　　颜瑾没好气儿的道：“你可拉倒吧，等我输了我就把你拉去一起扫。”
　　小胖儿意识到风向不对，连忙换了个话题。
　　“瑾哥，你和谢老师...什么情况啊？”
　　颜瑾皱了皱眉：“现在还没情况，别乱说话。”
　　小胖儿敏锐的察觉到了“现在”这两个字，贱兮兮的笑道：“嘿嘿，现在没情况，以后...说不定就有情况了呢。”
　　颜瑾没接话，只神秘莫测的笑了笑。
　　“王辉，你干什么呢！给我把头转过来！”
　　另一个监考老师发现了小胖儿在扭着头讲话，走下来，以为小胖儿想抄颜瑾的答案。当即嗤笑道：“他还想抄他的？他倒一你倒二，有什么可抄的？说不定你抄了他的分考得比他还低。”
　　颜瑾皱了皱眉，忍着火没发出来——他不想让谢渟难堪。小胖儿忍不住了，跳起来骂道：“你小瞧他？我们瑾哥这回考个第一给你看看，到时候脸被自己打肿了可不好了。”
　　监考老师快被他气炸了，哆嗦着嘴唇道“你！这就是谢老师教出来的好学生！还想超过徐老师班上的蔡琴？人家成绩好，人又礼貌，是颜瑾比得了的？”
　　颜瑾一开始还准备不搭理他，就当他在犬吠，屹然不动的坐在椅子上听他俩对骂。听到最后一句，他站起来，对着他的眼睛，缓缓的道：“只有成绩好才能够得到老师的喜爱，得到同学们的尊重，是吗？那我们这些学渣，相当于你们眼中的社会渣滓，对吗？”
　　那监考老师受不得别人下他面子，挺直了腰板道：“是又怎么样？你们这些人就是应该在五班庸庸碌碌的混上三年，然后毕业了就在社会上流浪。而不是白日做梦的想要和人家优等生比较，你们没资格。还在这里拖累人家谢老师，谁愿意带你们这个班！”
　　要知道，第十考场的考生们全都是他口中的“社会渣滓”，还有一大部分的都是五班的学生们。这可把他们给激怒了，底下的考生随即沸腾起来，场面快控制不住了。
　　引线快要烧到头的时候，谢渟终于端着水杯回来了。
　　他看着一教室的或站或坐的神情激愤的学生们愣了两秒，问到那个缩在角落里的实习老师：“怎么了？”
　　实习老师没看过这种大场面，没有回答。
　　谢渟走到讲台上，把保温杯重重地往讲台上一搁，加重语气：“谁能告诉我怎么了？”他的目光在下面巡梭一圈，看着那些站起来的学生们：“给我坐下！”
　　颜瑾知道自己做得有些过头了，怂怂的坐下。那些站着的学生们也一个一个的坐下了。
　　“卢老师，你来说说怎么回事吧。我就离开了那么一会儿，怎么成这样了？你们在搞什么？”
　　被叫做卢老师的那个监考老师扶了扶自己快被气掉的眼镜，顺了顺气儿，指着小胖儿和颜瑾说：“刚才这两个学生可能是要作弊，还没做就被我抓着了。他们就不服，弄的这个样子。”
　　小胖儿气的差点跳脚：“你在瞎几把逼逼什么，你问问我们考场里的同学，你刚刚是这么说的？”
　　“颜瑾，你们怎么了？”谢渟也不听他们俩的各有说辞，直接看向了颜瑾。
　　“这位卢老师，说我们是社会渣滓，应该就这样浑浑噩噩挥霍掉三年，而不是应该妄想自己也可以学的很好。”颜瑾说得很慢，几乎是一个字一个字的吐出来。咬字清晰，带上了一丝旁观的漠然，似乎是全然不觉得这是一件有关他自己的事。
　　谢渟默了默，没多说什么，只说道：“颜瑾王辉考完了来下我办公室。其他人继续考试，写完了的检查自己的试卷。”
　　

　　☆、第 20 章

　　第二十章
　　考完试，小胖儿和颜瑾就被他叫到办公室里去了。令谢渟意外的是，两个人的表情各不相同——
　　颜瑾自进了办公室之后就一直专注着玩着他的花，一点也没理会在一边兀自义愤填膺的小胖儿。
　　谢渟在办公椅上坐定，双手支着下巴，先看向了小胖儿。
　　“王辉，你先来给我说说，你们今天怎么了？”
　　小胖儿一开始还很激动，自己平静了一会儿现在倒是可以心平气和的说话了。他有些委屈的道：“谢老师，不是我们故意挑事的。我们根本没干嘛他就自己找上我们来了。”
　　谢渟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推了推架在鼻梁上的眼镜。
　　“那他又是怎么招你的呢？”
　　小胖儿道：“谢老师，是这些。我和瑾哥根本没做什么，连话都没讲几句，他就说我们舞弊了。”
　　“你们为什么要在考试的时候说话呢？开考前不是说过不准交头接耳的吗？你自己不遵守考规，这错在你。”
　　“可是……”
　　“没有可是。”谢渟不让他继续说下去，转头问颜瑾：“你这个是怎么回事？”
　　颜瑾抿了抿唇，感觉这事儿也挺尴尬，过了好一会才道：“一时控制不住情绪，是我们的错。”
　　谢渟和他对视，微微摇头道：“王辉刚才不是这样说的，你和我说吧，我不会责怪你什么。”
　　这时已近黄昏，夕阳的余晖很温柔的洒在办公室窗边的一角，晚风带上丝丝凉意，似情人般温柔的轻吻脸颊。
　　谢渟见他出神，也不急躁，静静的看着他看窗外的余晖。好一会儿他才收回目光，转头对着浑身不自在的小胖儿说：“胖儿，你先回去吧。”
　　小胖儿就快要溺毙在这令人尴尬的沉默中了，听到他这么说如蒙大赦，冲他点点头飞速地冲出了办公室。
　　颜瑾眨了眨眼，斟酌着词汇道：“我知道，像我们这样的学生在你们这些老师眼里都是没有什么用处的东西。来十九中上学，无非就是浪费三年的钱，然后浑浑噩噩的熬到毕业的时候再到社会上去晃荡，对吧？”
　　谢渟皱了皱眉，不置可否。
　　“凭什么就瞧不起我们这些人？就凭我们成绩差，性格不好，声名狼藉就可以认定我们都是社会渣滓！”颜瑾语气很不好，脸色有些发白。“但是，我会证明你们都错了。”
　　谢渟揉了揉太阳穴，无奈的道：“谁说的？”
　　“你们难道不是这样认为的吗？”
　　谢渟站起来，与他平视。“但是你也错了。你凭什么就根据一两个老师的言行态度就认为所有的老师都是这样认为的，你未免也太断章取义了。”
　　他微笑道：“比如说我啊，我什么时候会觉得你们是社会渣滓了？那我还教你们班干什么？难道我不会换一个全都是优等生的班来教吗？”
　　“颜瑾，你从来不会被别人的感受和态度影响，影响自己的，只能是自己啊。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学生，只是因为某种不可抗因素你才暂时的想把学业放在了一边，对吗？我理解你，我从来都理解你。我们都是一样的……”
　　颜瑾微微歪了歪头，有些疑惑，“你和我，为什么一样？”
　　谢渟只是笑了笑，转了另外一个话题：“你为什么这次一定要拿第一？”
　　颜瑾抿了抿唇：“当然是为了赢和徐东阳打的那个赌。”
　　“错。”谢渟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摇了摇，“你只是心里不想再这样下去了，和他打的那个赌只是一个契机。很多东西就像一个□□包，不甘和奋斗当做燃料，而一次又一次的契机则是小火星。总有一天那根不长的引线会烧到头，引燃□□包。”
　　颜瑾眨了眨眼，继续听他讲。
　　“你现在，就处于一个将燃不燃的状态，这次期中考试如果你真拿了第一，那个□□包就会义无反顾的继续燃烧，如果你失败了，那就有可能你自己会捻灭那一点点小火星，让他再也燃不起来了。”
　　颜瑾很认真的看着他：“谢渟，你说，我这么做值得吗？”
　　谢渟没有在意他直接叫了他的名字，回答道：“我不知道，但我能肯定一件事。如果你不做的话，你将来会后悔。”
　　颜瑾的纤长的睫毛微微颤了颤，仰起头去看他。谢渟看到，他的眼圈红了。
　　这是颜瑾在面前第一次流露出嬉皮笑脸和冷漠之外的表情。虽然很失态，但是谢渟却觉得，颜瑾在他面前终于脱下了那层面具，把那个紧紧包裹着自己的茧微微露出了一条缝。
　　这才是颜瑾，真正的颜瑾，鲜活的，有喜有怒的颜瑾。
　　“请你在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弃自己，好吗？”
　　“你做什么我都会支持你。”
　　“待你走向了这条难以攀登的路的尽头，你会庆幸。”
　　颜瑾的眼泪终于扑朔朔的掉了下来，落到了谢渟的办公桌上的一打报告纸上，洇染出了一片水渍。
　　可我希望，那条路的尽头，是有你的地方——
　　早晨的阳光正好，校园里弥漫着青草的香气。清晨时分的校园熙攘而充满朝气。
　　十一月了。
　　谢渟和颜瑾并肩走在路上，谢淬渟瞥见颜瑾低着头玩手机，踩到了一块破损的地砖，差点摔个跟头。他提着颜瑾的领子，没好气的道:“走路玩手机活该你摔。”说罢劈手夺过他手机，看了看他在玩什么。
　　谢渟指着屏幕上在罐子里悠然自得地飘着的猫，笑道:好玩吗
　　颜瑾抬起头看他，要把手机抢回来，“... 好玩儿。
　　“给我玩会儿。”
　　颜瑾在他背后翻了个白眼，伸手拉住谢停的包，怕他摔倒
　　于是杨文波就看到了“ 老师沉迷游戏，学生忍辱负重带领老师前行”的画面。
　　“谢老师，你这干什么呢”杨文波今天因为要把成绩单贴在墙上，就来的早些。
　　谢渟挑了挑眉，问道：“杨组长，成绩今天就出来了？”
　　杨文波笑着，端起他的保温杯喝了一口水，笑道：“昨天就出来了，我们几个年级组的老师赶夜班儿赶出来的。”
　　“排名就出来了？”谢渟还是有些着急的。
　　“下了早读的课间就能出来，先等等吧。我听说颜瑾和徐老师打了个小赌啊？”
　　谢渟没说话，扭头看了看正在踢着脚下的小石子的颜瑾，——他倒是满不在乎的样子。真真是皇上不急那啥急得的样子。
　　谢渟戳了戳颜瑾的肩膀，“诶，你真不急啊？还是说你真有信心？”
　　颜瑾被他戳的疼了，闷哼一声，“别老动手动脚的，这光天化日的，注意影响啊……”
　　他没说完就被谢渟又戳了一下腰，俨然变成了一只基围虾。
　　“好好说话。”谢渟微笑。
　　“呃，应该……差不多吧。”
　　“随便你，到时候扫厕所的时候别哭爹喊娘的就好。”
　　颜瑾撇了撇嘴，不是很想和他说话。
　　“走吧，上课去。”
　　颜瑾一个人往教室走，不料路上就遇到了堵他路的蔡琴。
　　“同学……我们认识吗？”
　　颜瑾看见几个女生就这样直直的挡在他前边，也不让他走。
　　蔡琴摇了摇头，还是没说话。
　　颜瑾觉得有一点搞笑了，一只手调整着自己头上戴着的耳机，一边问：“那你挡我路？”
　　他短促地笑了一声，准备从旁边绕过去。那个女生却不依不饶的挡在他前面。
　　小胖儿听到了教室外的响动，窜出来看了看，还以为是来约架的。于是他凶巴巴的说：“小妞，干嘛？约架啊？不瞒你说，就你这小身板，再来十个都不够咱俩打的。”他一边说还一边上下扫视着蔡琴全身。
　　蔡琴被他气的脸通红，终于蹦出了第一句话：“你，你是颜瑾？”
　　颜瑾打量了她一会儿，有些诧异的点点头。
　　“就是你想考过我？”
　　颜瑾有点明白了，这位小姑娘就是年级第一的蔡琴。
　　“嗯，还有事儿？”
　　蔡琴想了好几百种他的反应，愣是没想到他这么平静。一时间有些呆了，愣在原地，任凭他从自己身边走过去。
　　待她反应过来了，颜瑾已经快进班门了。
　　她在后面喊到：“我对你很有信心，但是你就是考不过我……”
　　后面的话被小胖儿对她挥着的拳头咽回去了。
　　小胖儿紧赶慢赶两步追上他，嘀咕道：“这就是那个品学兼优的年级第一啊？这……也不怎样啊。”
　　颜瑾耸了耸肩，“管她呢，都随便吧。”
　　办公室里那一群老师倒是没他们那么随心了。
　　杨文波面前摊着七八张答题卡和一张校排名表。他皱了皱眉，几乎在眉间拧出一个川字，他环视了一下坐的整整齐齐的老师们，慢慢道：“各位老师，这……你们怎么看？”
　　徐东阳第一个坐不住了，站起来道：“你们怎么就知道他不是抄的？颜瑾每次考试都是倒一，突然一下考了顺一，这几乎是不可能的吧？”
　　监考的卢老师也赞同他的观点：“对啊，我监考的那一场说不定他和另外一个男生抄到了呢？”
　　谢渟定定的坐在椅子上，也不反驳他，只对着杨文波道：“杨组长，我是他的班主任，我也不会偏袒他。您来想个办法吧。”
　　杨文波看了他两眼，“可以，省的蔡琴到时候又这里不服那里不对的，烦人。”
　　“先别把榜贴出去吧，到时候……反倒麻烦。”
　　谢渟点点头，去五班叫人了。
　　早早有几个别的班的人贴在办公室门口听墙角，飞快的在谢渟前面把消息散布了出去。
　　小胖儿又是义愤填膺的跳起了脚。
　　“瑾哥，我说，这为啥啊？你好不容易自己考了个第一，还要重新做卷子？这不是摆明了欺负人吗！”
　　颜瑾但是无所谓，淡淡的说：“随便他吧，到时候打脸打的更响。”
　　小胖儿“嘿嘿”的笑起来：“瑾哥，我就喜欢你这型儿的，死坏死坏的～”
　　颜瑾咽了口唾沫，险些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摆了摆手，示意他自己受不起他的喜欢。而后跟着谢渟往办公室去了。
　　颜瑾真是从出生以来都没享受过被一个年级组的老师一起监考的顶级待遇。虽然他们都不说话吧，一个一个的眼睛瞪的贼圆，随便抓出一个画点妆就可以到恐怖屋里去扮鬼了。
　　颜瑾愣是一个早读都没敢抬起头来看他们，强制自己认真的做卷子。
　　这套卷子不算很简单，算是进阶版的练习卷了。颜瑾的卷面上画满了鬼画符一样的东西，几个老师愣是没看出来他写的什么。
　　因着时间有限，那些老师让他跳着做。把各科的几道题做完，已经是第一节课过半了。
　　办公室外头不时探进来几个小脑袋，皆是来获得第一手情报的。
　　颜瑾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我先走了，你们慢慢改啊，别改错了。”
　　那些老师早就没理他了，研究起他做的那几道题来。
　　半个多小时后，那张榜重新贴在了教学楼的一楼正中央的墙板上。
　　“瑾哥，快去看看！他们说榜贴出来了！！”小胖儿显然有些激动，比他自己考的好还要兴奋。
　　“你看到了什么吗？”
　　小胖儿摇摇头，遗憾的说：“没呢，人太多了，全是脑袋，挤都挤不进去。”他拉着颜瑾的胳膊：“瑾哥，咱们一起去看看？”
　　他点点头，和小胖儿慢慢的走到了一楼。小胖儿果然没说错啊，在高处的楼梯上往下看，一片一片的全是攒动的人脑袋，连那张红榜的边儿都看不到。
　　颜瑾叹了口气，准备往回走。突然听见小胖儿嚎了一嗓子——
　　“颜瑾来了！大伙儿靠边站！”
　　果然人群中就自动的分出了一条窄道，小胖儿拉着他往窄道深处走。走到一半多一点他就把颜瑾推了推：“瑾哥，你自己去看看吧。我有些紧张……你呢？”
　　颜瑾不答话，其实他心里也有点紧张，手心处的汗水微微濡湿了掌心，有些粘腻的触感。
　　他往那边坚定的又去，在转角处看到了谢渟。
　　他沐浴在阳光中，显得温柔而耀眼。此时他正对着他微笑着，像是在说——
　　“去吧，颜瑾，追求你一直想要的东西，追求你以前得不到的东西，追求你曾经放弃过的东西……”’
　　颜瑾看到了红榜上自己在首位的名字，轻轻笑了笑。一股从未感受过的酸楚突然溢满了心头，他突然觉得眼睛有点酸胀。
　　在初晨的阳光中，他突然无比庆幸遇见了谢渟。
　　所以，他很期待未来——
　　有谢渟的未来。
　　

　　☆、第 21 章

　　第二十一章
　　成绩好的学生一定是好学生吗？
　　成绩差的学生就一定品行不好吗？
　　他们就应该被鄙视吗？
　　颜瑾在午夜时分辗转难眠的时候常常会想这个问题。
　　他不知道从前自己决定做一个坏学生是不是对的，更不知道现在自己决定做一个好学生还来不来得及了。
　　刚开始他心里是有一点挣扎的。颜瑾不是什么天才，他资质平庸，只是靠着自己的勤奋与努力才进的直升班。
　　他以前也看不惯那些吊儿郎当的差生们，认为他们在浪费自己和别人的时间。但是看不惯并不等同于看不起。
　　他用了一个月的时间来习惯差生的生活，克制住自己上课想听课做笔记的冲动。他以为这样自己就能很好的接受现状。
　　但是，他不甘心。
　　他不甘心就为了一个小小的家庭变故就放弃自己的学业，不甘心在以前红榜上雷打不动的位置消失，不甘心就因为成绩不好而被别人鄙视。
　　而谢渟，就是来打破他这种不甘心的。
　　但他还是坚持每日都写自己的习题册，不会的就自己弄懂。这是他在心里保留的后路。说到底他心里还是有一点点念想的——希望有一天事情会变好，他不需要再伪装成差生；他可以堂堂正正的追求自己想要的东西；他不需要再面对糟糕的家庭环境；他也会有一个很好很亲近的人可以听他诉说这些年的苦楚。
　　还好，在他快坚持不下去的时候，谢渟来了。就像黎明前的黑暗中照射..进来的一束光，劈开黑暗，撒在了他被层层包裹住的心上。
　　窗外驰过一辆货车，车灯的光亮在没关严实的窗边一闪而过。颜瑾靠坐在床头上，像是被这一道微光惊醒了。他握了握手机，把屏幕摁亮，上头还显示着颜东海给他发的一条短信——
　　“小瑾，下个礼拜日你过生日了，要不...爸爸给你举办个生日宴？”
　　颜东海听说这次颜瑾考得很好，非常高兴。甚至还抽出时间来参加了十九中的家长会。顺便还记起了颜瑾好久没过过的生日。
　　颜瑾也有些忘记了，本来想要回一个“不用”的，但是他想了想，自从他妈妈去世之后他就没有再过过一个像样的生日了。更多的时候是在繁忙中刻意忽略了。
　　颜瑾躺在床上看着天花板，很久很久的沉默后，他终于回了一条：“嗯。”
　　手机那头几乎是秒回的。
　　颜东海：“好，要我给你们定包厢吗？”
　　颜瑾：“不用，我想在自己的出租屋里办。”
　　颜东海：“嗯......”
　　那头迟疑了很久才发来第二条信息——
　　“那......爸爸能去吗？”
　　屏幕亮了，透出的微光照亮了一片小角落。颜瑾很认真的想了想，发现颜东海陪他过生日的机会少之又少，他快活到十七岁了，颜东海陪他过了的生日一只手可以数出来。
　　“你来吧。”
　　颜瑾也没管现在是不是深夜，就给小娘发了一条短信。
　　【jade（瑾）】：小娘，下周日你有空吗？
　　【小娘】：有，怎么了？
　　【jade（瑾）】：没什么大事儿，我下周日过生日，在我的出租屋吃个饭。你来不来？
　　小娘有些为难，给他发了两个哭脸。
　　【小娘】：下周日我约好了孟识新去约会的，算了......我有空来的。
　　颜瑾皱了皱眉，抬手发了一条“你带他一起来好了。”
　　【小娘】：真的吗？太好了！我下周日一定给你准备一份大礼。
　　颜瑾撇撇嘴，短促的笑了一下，把手机扔到床头去了。他在床上躺了躺，在现在和谢渟说还是明天当面说两个选择之间摇摆不定。他看看挂在墙上的钟——已经深夜两点半了。
　　谢老师应该睡了吧？
　　颜瑾觉得不应该打扰谢渟的睡眠，于是把被子拉上，安安稳稳的睡了。
　　翌日早上他和谢渟说了，让他扫兴的是谢渟说下周日学校可能会有安排，到时候看情况再说。
　　颜瑾差点忘了谢渟还是个在校大学生了，也会有自己的学业要忙。他问道：“谢老师，你之后要去读研吗？”
　　谢渟正啃着油条，有些口齿不清的道：“唔...可能也许大概吧？”他耸了耸肩，“到时候看情况。”
　　颜瑾：“你怎么什么都看情况？”
　　谢渟挑眉：“是情况决定我，而不是我决定情况，OK”
　　颜瑾背起包，看着谢渟光滑白皙的面颊，突然想起来一件事儿。
　　“谢老师，你记不记得你有件事没做？”
　　谢渟迷迷糊糊的，问：“什么事儿？哪天的作业没改吗？我去学校补。”
　　他贼兮兮的凑到谢渟边儿上，对着他耳朵吹气儿：“谢老师，你答应我让我亲一口的，你忘啦？”
　　谢渟被油条呛得咳嗽起来，“什，什么？”
　　颜瑾倚坐在餐桌上，撇撇嘴：“没想到谢老师是一个没有信用的人，而且记性还很差。我们俩打的赌，你忘记啦？”
　　好不容易顺过来一口气的谢渟又被呛到了，好半天他才想起来......好像是有过这个赌的。
　　谢渟有些尴尬，只好笑而不语地看着他。
　　“谢老师打算什么时候兑现？”
　　谢渟用餐巾纸擦了擦手，“你不是快玩笑的？知道什么叫做激将法吗？这是激励你，我根本没想过会有兑现它的时候。”
　　颜瑾沮丧了一会儿，又想到了什么，摸了摸香菇的小脑瓜儿，主动把碗洗了。
　　谢渟没察觉出来什么不对的，拍拍手把包背好。“快点哦，今天不早了。”
　　颜瑾“嗯”了一声，语气有些闷闷地。
　　呦，这小屁孩子气还挺大。
　　谢渟觉得他有些无理取闹了，任着他一路闷闷的跟在他后面，又一路闷闷的对着向他打招呼的同学们问好。
　　颜瑾的脚还没好全，虽然已经把撑着的支架给扔了，可脚踝还是有点肿。视觉上看着还好些，其实并不太能走路。
　　往常颜瑾上学谢渟都搀着他走的，可今天他不知道干什么，刻意不要他扶。谢渟眼看着要迟到了，转身看着他慢慢地走。
　　“颜瑾，你干什么呢这一天天的，我把你惯坏了是吧？”
　　颜瑾摇了摇头，兴致不是很高的样子。谢渟见哄他也哄不来，只好任他一个人闷着。
　　自从颜瑾横空杀出来钉在了榜首之后，本来就高的人气涨的一塌糊涂。小胖儿每天给他收到的情书被他暴殄天物的拿来打草稿，剩下没用完的留着折纸飞机玩儿。
　　颜瑾不要他扶，周围的一些胆大的女生们倒是跃跃欲试的。谢渟看他呲牙咧嘴的，终于看不过眼了，架住他一边的胳膊，“快走，要迟到了。”
　　颜瑾很顺从的点点头，把一部分的重量分担给了他。
　　“你那个，调班的事考虑的怎么样了？”
　　“我不想去。”
　　调班的事儿是杨文波提出来的。十九中文理科分得早，高一上学期就填了文理分科志愿表，依照期末考试的成绩分班。谢渟还挺在意这个问题的，问颜瑾：“十九中有走班制吗？”
　　颜瑾点点头：“有的，不过有些特别”
　　谢渟没了解过十九中的走班制，很多东西杨文波没来得及向他介绍。
　　“怎么个特别法儿？”
　　颜瑾眨眨眼，：“别的学校的走班制是依照本学期期末成绩来分班的。我们这不一样的，我们是依照每个学期的成绩分的班。”
　　谢渟哽住了，“就你那成绩，啧。”
　　颜瑾倒是没所谓，他笑了笑：“五班也挺好的。再说一班是徐东阳带班，我可受不了他那狗脾气。说不定每到一个星期就得给他劝退了。”
　　谢渟想了想，深以为然。
　　杨文波找过他好几次了，都是问他要不要调班。谢渟听说了挺想让他去好班的，可是颜瑾这货直接怼在办公室对杨文波说：“杨妈，你这是多此一举。你看我以前也在五班，不一样超过了某人带的一班吗？这说明什么？是老师的问题，不是我们学生的问题。”
　　杨文波听着他扯皮，也不插话，悠悠的喝着茶。
　　“我知道你和徐老师不对付，我可以把徐老师调到高一去的，他自己也有这个意愿。”
　　颜瑾没说话，他其实是舍不得谢渟。
　　“你再考虑一下，一个好的学习氛围...真的挺重要的。”
　　颜瑾没说话，好一会儿才说——
　　“行，我考虑考虑。”
　　

　　☆、第 22 章

　　第二十二章
　　紧接着期中考试而来的是十九中的秋游。说来也很好笑，十九中也算一个重点学校吧？按理说高中的学校大多都没有什么校外活动的，可十九中算是个奇葩学校。各种学校活动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十九中没有的。
　　谢渟把这个消息放下去的时候，先前还笼罩着考试后的阴云的高二五班又活过来了。
　　“这次去哪儿？”小胖儿快要原地起飞了，丝毫不在意自己终于垫底了。
　　谢渟看他一眼，镜片在太阳底下闪着微光。“梅岭，狮子峰。咱们爬山。”
　　小胖儿“哦”了一声，对于爬山这种气力活的热情瞬间降了一半多。
　　“这周六啊，同学们别带太多东西去了，穿双登山鞋就可以了。”
　　底下一片嘈杂的声音，并没有人搭理他。颜瑾则趴在讲台边上补觉，睡得理所当然。
　　谢渟轻轻的敲了敲他的桌子，试图把这个瞌睡虫唤醒。
　　“嗯？就上课了......”颜瑾睡意正浓，冷不防被他敲醒，话音里带着困倦和褪不下的睡意。他抬起脸，眼角都泛着一丝丝红。
　　谢渟不自在的“咕噜咕噜”喝了一大口水，“醒醒，昨晚上不睡觉特意等到今天上课来睡？是在桌上趴着睡得比较香？”
　　颜瑾很想点头——他昨天晚上又失眠了，凌晨三点半才睡着。
　　谢渟“嗯”了一声，继续滔滔不绝的向着他们讲着秋游的注意事项。
　　“不许落单，不许乱窜，不许......”
　　小熊被他叨叨烦了，直接说：“谢老师，你就说什么允许的吧。”
　　谢渟笑：“跟在班长旁边爬山是允许的呀。”说完他看向了对他眨巴着星星眼的朱彦。
　　朱彦突然被谢渟委派了这么大一项重大任务，顿时有些激动。
　　“好，谢，谢老师。我一定，会带领好同，同学们的。”朱彦这人有个毛病，一激动就口吃。他的脸涨得通红，连声应承下来。
　　谢渟为本班为数不多的几个乖巧学生之一的班长感到十分满意。而他在满意之余暗暗掐了下年级第一的颜同学。
　　颜瑾吃痛，“嘶”了一声。他小小声的道：“掐我干嘛？”
　　谢渟笑容清浅，“让你看看人家班长多乖，学着点好吧？”
　　颜瑾揉着被掐疼的胳膊，皮笑肉不笑的说：“你喜欢乖巧的？”
　　谢渟以为他说的是学生类型，自然的点了点头。
　　颜瑾等他走到后面去了，掏出手机，打开备忘录。找到了标注为“喜好”的一栏。
　　他打字很快，纤长手指在屏幕上滑动几下，输入“乖巧”二字。在新添的字上面码着一摞摞的字——
　　不吃辣，不吃蒜和姜
　　喜欢猫
　　喜欢穿衬衫，特别是白色的
　　对芒果过敏
　　背后喜欢损人
　　不太擅长运动
　　......
　　这些林林总总的，多而繁杂，有一页多的备忘录。现在这些依据颜瑾这三个多月来时时刻刻对他的观察而记录下来的表，现在又多了一行——
　　喜欢乖的。
　　颜瑾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知道自己等不了了。
　　现在颜东海神秘莫测的态度，随时要调班的学校，还是他自己......都不能再等了。
　　见过了这个世界的喧嚣与善意，又怎么会甘心又缩回那个密不透风的、黑暗封闭的茧里？
　　他顺了顺自己睡乱了的头发，掏出了一本《王后雄》做。自从他重回了第一，那些被他藏在家里的、只能在晚上做的习题们中终于见了光。
　　小娘下课就来找他了。
　　他扒在窗口，盯着颜瑾正在写作业的背影。颜瑾写作业的姿势堪称坐没坐相。他的一双腿因为太长，只好委委屈屈的蜷在桌子底下。手也不好好放着，一只手飞快写着选项，另一只手时不时转一转笔。他刷题的速度很快，小娘没趴五分钟，就看到他翻了两页。
　　小娘：这tm还是人？
　　颜瑾像是感应到了他这句无声的“夸赞”，抬起眼皮往窗那看了一眼。
　　小娘向他招了招手。
　　“瑾哥，你们谢老师告诉你们没有咱们这周六要秋游？”
　　颜瑾点了点头。
　　小娘搓了搓手，“嘿嘿”的笑道：“那个，瑾哥，我昨天课间听到了杨妈他们一群年级组的老师要给你调班？”
　　颜瑾皱了皱眉，“以我以前的成绩，也进不去啊？”
　　小娘点点头，“话是这么说，可是你...你这种有希望冲进全省前十的他们一定会好好培养啊。”
　　“我不答应呢？”
　　小娘瘪瘪嘴：“到时候他们直接上车轮战，小鱼你怕不怕？”
　　讲到小鱼，那时高二年级组的一个政治老师。她年纪不大，只有三四十岁，为人非常随和，但是政教处不听话的学生们大多都往她这儿送。不为别的，这位小鱼老师也不责骂你，她会用少则一个下午，多则半个月的时间用政治道理和哲学思想来感化你。整个过程犹如唐僧念经。据楼下的一个有幸领教过的哥们说，去小鱼那儿一趟政治成绩都好了不少。
　　颜瑾微不可察的瑟缩了一下。
　　“你们谢老师怎么说？”小娘习惯性的捏着下巴。
　　颜瑾耸了耸肩，表示无可奉告。
　　小娘“嘁”了一声，“对了瑾哥，你这次生日请了几个人？”
　　颜瑾掰着指头数了数，“三个吧。”
　　一个小娘和他的男朋友，一个小胖儿。
　　这些就是他上了一年多高中唯二熟识的两个人了。
　　“你不和你谢老师挺好的？不请他？”
　　颜瑾默了默，因为他默认把谢渟划到了“自己人”的一类了。这些请的朋友都是客人，而他不一样的——谢老师，是他自己人。
　　小娘戳了戳他，“瑾哥，想什么呢？”
　　小娘成功把他臆想中的粉红泡泡给戳破了。颜瑾有些隐秘的尴尬，“没干嘛。你找我干嘛？不陪孟识新？”
　　小娘一说到这个就来气，“陪个屁啊陪。他现在把他男朋友扔到不知道哪去了，他现在在准备物理竞赛，整整两天没找我说过一句话了。”
　　孟识新是理科的学霸，有竞赛也是很正常的事儿。
　　颜瑾皱了皱眉，“你们平时也吵架吗？”
　　“没吵，就是感觉和他在一起......挺累的。”小娘叹了口气，“平时也就是这样平平淡淡的，感觉不像是男朋友，像是朋友。还是关系不很铁的普通朋友。”
　　“你这分了得了。”
　　小娘猛地摇了摇头：“才不要呢。我追了这么久他才到手的，说分就分啊？”
　　颜瑾被他们这段弯弯绕绕的感情弄得稀里糊涂的，懒得再管。
　　“你这次生日颜东海要来么？”小娘突然转了话题，显得有点生硬。
　　“要来。来就来吧，有些东西虽然放不下，但是还是可以用表面掩一掩的。”
　　小娘听他这么说，有点放心了。“今晚咱们去买点东西呗？”
　　颜瑾心说他还要去谢老师家培养感情，断然谢绝道：“不了，晚上有事儿。”
　　小娘打了饭，端着胖子问他：“从开学以来就没看过你没事儿过。”
　　颜瑾要了一勺糖醋排骨，可能是打菜的大妈年纪大了，手不稳，淋了他一手的的油。他随意擦了擦还有些热度的油，手却被烫红了。
　　他本就肤色白皙，红红的一片在他手上分外明显。他没声张着让小娘知道——他不喜欢麻烦别人。他把手往袖子里缩了缩，一只手端着餐盘，也随着小娘坐下吃起来。
　　学校的这个食堂颜瑾来的不多，只寥寥几次。周围的女生们没想到今天中午还能拥有一边看着美男一边吃饭的待遇，一时间都显得小心翼翼的，连交谈声都小了很多。
　　小娘环视了一下周围，想起了以前颜瑾问过他的一个问题。于是碰了碰他的手肘：“瑾哥，你上次问我那个......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
　　颜瑾一口汤差点喷出来。
　　“咳...有的。”
　　小娘遗憾的指了指周围眼睛放光的女孩儿们，“那她们的梦想又要破灭了。”
　　颜瑾不喜欢被人围观的感觉，这会让他认为自己像只正在被围观的猴儿。他本就食欲不振，现下更没了兴致。只喝了一小碗汤，把没吃的排骨一股脑的拨到了小娘的碗里。
　　小娘丧着脸看着自己碗里堆出来的一堆本不属于他的排骨，“小瑾，你不吃饭？”
　　“不想吃，你快点，我还回去找谢老师呢。”
　　小娘“啧”了一声，“果然......”
　　这句话换来的直接结果就是颜瑾直接走了，小娘在后面喊他的时候头都不带回一下的。
　　

　　☆、第 23 章

　　第二十三章
　　其实小娘问他“你是不是有喜欢的人的时候”，颜瑾心里还是有点慌的。
　　他心跳的突然很快很快，他不得不在心里默默数着拍子，强行的按捺住自己的冲动。
　　但他还是告诉小娘——
　　他有喜欢的人了。
　　就因为这一句没头没尾的话，颜瑾不得不躲小娘躲了两三天。秋游很快就来了。
　　小胖儿早就准备的妥妥帖帖的，一个书包塞得满满当当的，光是汽水儿都有三四瓶。
　　杨文波还是很养生，看见小胖儿包里的内容就脑仁疼。
　　“嘿我说王辉啊，带这么多垃圾食品，你也不怕哪天吃死了？”
　　小胖儿生怕他要缴他的肥宅快乐水，把摊开的包三下五除二的拉好了。
　　“杨妈，您这年纪才需要注意一下。我毕竟还没到您这个时候......”
　　杨文波扬手欲打，笑骂道：“嘿，平时没注意你嘴怎么这么欠呢。”
　　小胖儿躲到颜瑾后面，后者正在发呆，任凭他拉拉扯扯的。
　　“瑾哥，你带了什么好东西？”
　　颜瑾正烦着，谢渟说明天他八成要回校一趟，可能赶不上他的生日趴了。小胖儿不依不饶的把他烦的几乎跳脚。他把自己那个轻飘飘的包扔过去，“自己看。”
　　颜瑾包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小瓶水和一包纸。小胖儿不可置信的看着他说：“瑾哥，你中午吃什么啊？”
　　颜瑾在杨文波面前明目张胆的翻着手机，头也没抬的道：“谢老师会准备。”
　　小胖儿：......行吧，有外挂就是好。
　　五班的大巴车出了点问题，那个大巴司机路上堵了，于是五班成了高二年级里面最晚上车的。
　　颜瑾看见谢渟忙前忙后的，电话就没离开过他耳边。颜瑾倒是对秋游没什么兴趣，蔫蔫的坐在石墩子上刷手机。
　　原媛不知道为什么没有跟着隔壁班的大巴走，也坐在一边的石墩子上等车。许是看到颜瑾一个人坐在那儿闷头刷手机的样子显得有点独，原媛挑起了一个话题。
　　“颜瑾，你是叫颜瑾吧？”
　　颜瑾正刷着朋友圈，突然被叫住，愣了愣之后抬起了头。“我是啊，原老师，有事儿吗？”
　　原媛愣住了一瞬，显然不知道该接些什么。颜瑾把手机揣回兜里，把包背好。就坐在石墩子上头定定地看着她。
　　“呃...没事儿。我看到你在这没什么事儿做，想和你聊聊天儿。”
　　颜瑾“哦”了一声，“原老师想聊什么？”
　　原媛：“不如来聊聊你们谢老师，我还挺好奇他的。”
　　颜瑾心道果然。他面上波澜不惊的抬眼望她：“谢老师是报送在读大学生，原老师应该知道吧？”
　　原媛点点头。
　　“就这些，别的我也不知道。”
　　原媛没想到这也是一个随随便便就能把天聊死的神人。
　　颜瑾眯起眼打量着她：“原老师，你挺关心咱谢老师的啊？你自己为什么不去问问他呢？”
　　原媛低下了头，选择沉默。眼尖的颜瑾敏锐的发现了她耳尖的一丝丝微红。
　　颜瑾：......啧，谢老师魅力真是大。我还没追上手呢就给我弄这么多情敌出来了。
　　原媛不搭理他，于是颜瑾又自得其乐的刷起了手机。可下一刻他的手机就被人抽走了。
　　颜瑾：？？？什么玩意儿？
　　谢渟把他的手机抽走，揣到了自己的大衣口袋里。“不许沉迷网络。”
　　颜瑾被收了手机也不恼，仰着头看他。
　　谢渟懒得理他，看向了旁边的原媛，有些惊讶。“原老师，你没跟着四班的车走吗？”
　　原媛脸有点红，不知道是被风吹的还是怎么的。“没，四班的车有点挤。而且我反正没什么可急的，留下来等车也可以的。”
　　坐在一边正大光明的旁听的颜瑾心里暗道四班的车明明很空。
　　谢渟“哦”了一声，没去想那么多。
　　不过片刻大巴车才姗姗来迟了。大巴司机是个中年汉子，有些羞怯的看着他们，好一会才说道：“不好意思啊，路上出车祸了。我们走吧。”
　　谢渟没有异议，招呼着蔫头蔫脑的五班学生们上了车。本来颜瑾藏了点私心想和谢渟一起坐的，不料原媛上来的早，见谢渟上了车，忙招呼着他道：“谢老师，这边。”
　　颜瑾嘴唇动了动，他看见谢渟扫了他一眼，没什么异议的坐到原媛边上。
　　颜瑾挑了个他们后面的位置坐，小胖儿屁颠屁颠的跟过来了。“瑾哥，喝汽水不？”小胖儿一点没意识道颜瑾情绪的低落，特别没有眼力见的持续骚扰他。
　　颜瑾把头上扣着的棒球帽檐压低，让小胖儿几乎看不到他的脸。颜瑾靠在软座座椅上，低低的道：“我睡一会，别打扰我。”
　　小胖儿没心没肺惯了，乐呵呵的应了一声。
　　他其实没有困意。自从他在学校也写题之后，晚上熬夜的时间就大大减少了。他的头抵在车窗上，手指不自知的蜷着。他微微阖上眼，在这里可以听见小小声的交谈声——谢渟和原媛的。
　　原媛一坐上车就开始搭话了，一点反应时间没给谢渟留。
　　“小渟，你马上毕业了吧？你要去读研吗？”
　　谢渟在听到“小渟”这个称呼时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但他很快就回道：“不知道......到时候看看保研名单上有没有我。再说吧。”
　　原媛从包里掏出了一个小盒子，递给他：“这个是陈皮卷。我自己做的。上次给你饼干你不喜欢，我猜你不爱吃甜的，陈皮卷还防晕车。”
　　谢渟听她都那么说了也不好推却，只好拿了一根慢慢的啃。
　　窗外飞掠而过的景象不再是钢筋水泥的城市，山岭间露出的黄秃秃的山体断层常常一闪而过。他们穿过不知第几个隧道，安静而晦暗。
　　颜瑾听见原媛支支吾吾的好像说了句什么话，谢渟浅笑着推拒了她。
　　“不好意思。”
　　颜瑾没听清，也没再问。模模糊糊的睡意似潮水般涌了上来——他真困了。
　　但他没睡多久就被弄醒了，迷迷糊糊的睁眼，小胖儿正拿着屁股对着他。
　　“到了到了！！！”
　　颜瑾被吵醒，翻了个白眼，把自己的鸭舌帽带好，揉了揉眼睛，而后继续躺在座位上当挺尸。
　　小胖儿嚎了一会儿，发现同学们都没他这么兴趣高涨。他正有点沮丧，回个头，正巧看见本来睡着的颜瑾换了个姿势躺在座椅上，立刻找到了自己新的观众。
　　他用手反复不断的轻轻摇着颜瑾，“瑾哥瑾哥，咱们到了。你起来看看？”
　　“唔。”
　　小胖儿不太满意他的反应，正准备继续骚扰他的时候，颜瑾把帽子脱了，轻轻梳理着自己压歪了的毛。
　　少年面庞清俊，此刻正带着一丝睡不醒的睡意，可眼睛里却是干净清明的。手指白皙，却又不白的病态。他此刻微微歪着头看向窗外，脖颈因为肌肉的牵扯而微微绷紧，在白色的日光中划出一条莹莹的光泽。
　　小胖儿不知道自己为什么咽了口口水。
　　谢渟回过头看他：“晕车了？”
　　他摇了摇头：“没晕，刚睡了会儿。快到了吧？”
　　“大约还有十分钟到。”
　　狮子峰在梅岭里面，大巴穿过层层叠叠的山岭，谷里有雾，但却不浓。像是一层薄薄的纱拢在碧绿的山上。
　　穿过盘山公路，大巴到了一个大门前。
　　“狮子峰森林公园。”颜瑾轻轻念出那个名字。
　　车停下来，谢渟道：“狮子峰到了，大家下车。”
　　

　　☆、第 24 章

　　第二十四章
　　梅岭没在市区，在N城的湾里区。
　　湾里多山，梅岭风景区就是其中一组比较有名气的山岭。山势嵯峨，层峦叠翠，四时秀色，气候宜人。还有“小庐山”之称。
　　“这里是狮子峰，集合狮子峰、泮溪湖、望狮涧为一体，山峰形如蹲狮，故名狮子峰。梅岭狮子峰海拔仅260米，但其险峻不亚于黄山，悬崖峭壁，奇石怪林。”每个车上都给配了一个导游，分到他们这个班的是一个二十出头的姐姐。
　　“著名景点很多，这里有全省最长的铁索桥，泉水溪流众多。”导游带着他们上了112路观光车。山路很陡，海拔虽是不高，也不算负了“小庐山”的名号。
　　小胖儿扒在车窗上，看得颜瑾认为他马上就得掉下去。好在他们并没有行驶多长时间就到了他们要抵达的地方。
　　小胖儿对于美女的注意力比什么爬山秋游的高多了。一路缠着女导游问东问西的，颜瑾看不得他那副丢人样子，恨不得一把把他拍翻。
　　“...美女姐姐，这座山峰为什么叫狮子峰？”
　　导游没有任何不耐烦，很细心的解释道：“因为山峰形如蹲狮而得名。”说罢招呼着他们：“目的地到了，大家下车吧。”
　　因为秋游是班级集体活动，于是朱彦带头招呼着大家穿好班服。于是一队身着花花绿绿破破烂烂——杨文波认为的——班服的学生们晃晃悠悠的钻出了车。
　　颜瑾发现谢渟今天一直很沉默，也不知道干什么去了。他也不好问——原媛一直亦步亦趋的跟在他旁边，不停的没话找话说。
　　颜瑾眯了眯眼睛，把书包单肩挑在肩上。正准备跟上去，后面不知道谁在叫他名字。
　　“颜瑾！”
　　他有些疑惑的回过头，看见了有些高兴的小娘...以及他旁边没有表情的孟识新。
　　小娘喘着气儿，明显是跑了一段路的。“瑾哥，你们怎么这么晚才到啊？我们都玩完儿了铁索桥，你要玩玩吗？”
　　颜瑾想了一会儿，指了指谢渟：“谢老师不让我们走散。”
　　“没事的，就在旁边。而且谢老师忙着呢，没时间管你的。”小娘朝原媛那个方向意有所指的一瞥。“走吧走吧。”见颜瑾还在犹豫，小娘直接一把拉着他往铁索桥那边走。
　　狮子峰上的铁索桥多种多样，有高的，有长的，有下面有河的。各种各样，而它们都有一个共同点——
　　颜瑾不敢玩。
　　天大地大，男人的面子最大。当颜瑾看到了那一片波涛汹涌的水面，他就有点后悔来玩这个游戏了。但小娘还在后面看着，不太相熟的孟识新也在后面盯着，一大帮素不相识的游客也在后面等着。让他现在往回走，其难度不亚于过这个桥。
　　说是桥，只是一根很粗的钢丝崩在岸两边，有两根细钢丝当作扶手，底下有一个粗制滥造的网。颜瑾猜掉下去了那个网也不一定网得住他。
　　颜瑾咽了口口水，踏上了第一步。
　　钢丝因为承重而微微晃荡，他感觉脚下微微颤动了一下。那感觉，很微妙。前面的游客已经走远，露出了一大段空路。黄浊的河水不时冲刷着微微下垂的网，显得壮阔而危险。他迟迟没有踏出第二步，惹得后面人的不满。
　　“前面的，快点走啊。我们等着呢。”颜瑾正在思考着掉下去被冲走的几率有多少，冷不防被后面的一叫，脚下就有些失了分寸。他右脚不小心踩在了左脚上，踉跄了一下，差点跌下去。
　　小娘在岸上急的跳脚：“颜瑾！！颜瑾！你别掉下去！”
　　好在颜瑾只是踉跄了一下，又自己恢复了平衡。他扭过头僵硬的向小娘露出一个勉强的笑，示意自己没关系。他扭过头，再次面对着一腔河水向东流。他放在细钢丝上的手指蜷了蜷，随即慢慢的以龟速向前挪去。
　　后面的人被他刚刚一吓，也不敢在催他，也跟着他慢慢地往前挪。
　　于是，谢老师在河的对岸看见的就是一支以颜瑾带头，脸上带着各种不耐烦游客为中坚力量的小队颤颤巍巍的过着一架并不难过的吊桥。
　　颜瑾快到终点了，感激的抬头一看，直直的撞上了谢渟的视线。
　　颜瑾：......
　　谢渟：......
　　小娘：......
　　原媛：......
　　颜瑾低下头，继续慢慢地挪动着。谢渟看不过去了，直接反向过桥，拉着他的手：“这么慢？你后面的游客没骂你吗？”语毕，拖着“四支僵劲不能动”的颜瑾上了岸。
　　小娘早就从另一边绕过来了，碍着不太熟的谢渟，没好上去看他。
　　“谢老师，可以自己走吗？我想和我朋友一起。”颜瑾不是很想掺和进原媛谢渟这样的组合里，目光在谢渟身上顿了两秒，扭过头去看小娘。
　　“那你中午在哪吃？”谢渟包里还装着他们俩的午饭。
　　颜瑾扬了扬手里的手机，回过头道：“手机联系。”
　　谢渟目送着他和小娘远去，看了看旁边的原媛。“原老师，你不去找四班的学生们吗？”原媛没想到他现在就开始赶人了，愣了一瞬，旋即微笑道：“小渟，你今天不开心么？我感觉你今天很不在状态。”
　　谢渟笑容清浅：“没事儿。想起了以前的事。”
　　原媛“哦”了一声，也不好再待了，朝他挥手，“谢老师，我给你带了饭。中午我来找你。”
　　“不用了，中午我和谢老师一起吃。他做了我们俩的。”颜瑾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复返了，在他们边上插了句嘴。
　　“啊，那好吧。我先走了。”原媛有些失望于没能约到饭，慢慢的往四班队里集合了。
　　“你不是和你朋友走的吗？怎么又回来了？”
　　颜瑾扬了扬从小胖儿那里拿回来的鸭舌帽，“拿东西来的。谢老师，我帮你解决了一个小麻烦，你应不应该感谢我一下？”谢渟双手插.在兜里，挑眉望向他：“你倒说说你帮我解决什么麻烦了？”
　　颜瑾把帽子戴好，意有所指的向原媛那里一瞥，“你不是很不想和他一起吃饭吗？”谢渟不置可否的静静望着他。
　　“行了，我走了。”颜瑾带好帽子，往小娘那边走去。原媛走了，按理说他可以不用刻意离开了。可是，颜瑾有事儿问小娘。
　　孟识新被小娘支着去买水了。颜瑾观察了他一会，发现孟识新这个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淡淡的，无论何时何地。就像一碗寡淡无味的白开水，一点点韵味都没有。
　　“你...你和他就这样？”
　　小娘叹了口气：“他一直这样，我都不知道怎么和他相处了。”他顿了顿，“不说他了。你让我支开识新，又避开了谢老师，你想和我说什么？”
　　颜瑾没有洁癖，用肉眼查看了一下石头上没有明显的污渍后就一屁股坐了上去。小娘看的咋舌，他仔细地用湿纸巾擦了又擦才敢坐下去。
　　“小娘，我有件事儿和你说。你别告诉别人。”颜瑾的表情严肃起来，把小娘唬的一愣一愣的。“你说吧，我们俩是发小，不会告诉别人的。”
　　“咳咳......这件事儿吧，比较尴尬。但是我能想到的只有你能帮我了。小娘，你会帮我吧？”
　　小娘被他这诡异的态度给吓到了，好一会儿才小心翼翼的开口道：“你，你想让我帮你什么？”
　　颜瑾坚定地对他道：“我不想让原媛挨谢渟太近，您好心教教我，怎么做小三儿？”
　　小娘差点没掉下山坡去。
　　

　　☆、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你说什么？你再给我说一遍！”
　　颜瑾理直气壮：“谢渟是我的班主任，好好一个大学生怎么能被感情耽误？我这是在帮他啊！”
　　小娘托起了快要掉下去的下巴，“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哪个谢老师？”
　　颜瑾抱胸：“是你理解的那个意思。需要我给你找本字典带你重回小学去学一学拼音吗？”
　　小娘摇摇头，有些苦恼：“你找我干什么？”
　　“你不是劝退经验丰富吗？喏，你自己说的，脚踩绿茶拳打白莲，我找你取取经呗。”
　　“噢，其实也没有什么技巧。心诚则灵，心诚则灵......”
　　神他妈心诚则灵。
　　颜瑾在心里默默翻了个白眼，面上却很诚挚的听着他传授经验。片刻后他才知道小娘的方法不是技巧，是单纯的死搅蛮缠。
　　“首先，”小娘正襟危坐，一脸严肃道：“你要长得比原媛好看。”
　　他端详了一会儿对面颜瑾清俊的面庞，果断pass了第一条。
　　“其次，你得使劲儿缠着谢渟，让他没有机会和原媛独处一室，这不就好啦？”
　　颜瑾轻轻蹙着眉，问道：“我难道不要上课吗？”
　　“哦。”小娘轻描淡写道：“那就这样，你求求谢渟，对他撒撒娇，或许谢渟喜欢上你了就不会喜欢原媛了。”
　　颜瑾嘴角抽了抽，恨不得一脚把他踹下山谷。但他没这样做，因为孟识新回来了。
　　孟识新明明知道他俩故意把他支开，却也不多问。他把矿泉水瓶盖给小娘细心的拧开，递到了他手边。颜瑾觉得有些奇怪，小娘和孟识新之间的相处模式，不像是在谈恋爱——而是在养崽...
　　这位“崽”同学还有点难伺候。
　　“怎么去了这么久？”
　　孟识新：不是你把我支开的吗？
　　颜瑾：小娘厉害厉害。
　　孟识新无奈的解释道：“人多。排队。”
　　小娘“哦”了一声，把那瓶水喝了一小口，又丢给孟识新。孟识新倒是没什么表现，安安静静把水装进包里，像是习惯了一样。
　　两人之前的气氛有点不一般。
　　颜瑾正想找个时机溜了，正巧谢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饭点到了。
　　“我们在长亭这边，准备吃饭。”
　　颜瑾敏锐的注意到他说的是“我们”，并不是“我”。高涨的情绪慢慢消退，他告诉自己，慢慢来。
　　长亭离他们仨所在的位置不远，小娘和孟识新先回班了，颜瑾只一个人走。片刻后，颜瑾果然发现了一脸平静的谢渟、一脸兴奋的原媛以及一脸闲适的......杨文波。
　　“杨，杨妈，你怎么来了？”
　　杨文波随时随地带着他的宝贝保温杯，他把杯子放下，悠悠地说道：“原老师多带了一个人的饭，正好我没带。所以一起吃咯。”
　　颜瑾明白了，多出的那份饭本来是给谢渟准备的。可是原媛不知道他俩带了饭，于是饭就多了一份。
　　颜瑾看了看谢渟，总觉得他的笑脸有点僵硬。他打圆场道：“吃吧吃吧。”颜瑾从谢渟包里掏出两盒饭一盒菜。发现饭和菜......都凉了。
　　凉的透透的。
　　颜瑾：......
　　“谢老师，咱们去森林餐厅吃？”
　　谢渟本来就不想呆在这里，胡乱听了一耳朵去别的地方吃，想也没想就同意了。
　　五分钟后，谢老师看着餐厅里弱智的小动物雕像和粗制滥造的装潢沉默了。
　　颜瑾倒是对这品味清奇的装修毫无异议，点了两份面就坐在谢渟对面的......树墩子上——这也是森林餐厅的一大特色。
　　这是这特色好像有点不受欢迎。
　　颜瑾给谢渟点了一份汤面，还特意备注了不要葱。但可能是因为餐厅的人太多了、也可能是厨师忘了。总之，那碗本就卖相不大好的面端上来的时候，上头飘着一层葱花。
　　颜瑾看了看谢渟的脸色，发现他的脸色有点像葱花一样绿油油的。颜瑾叹了口气，把自己的烩面换给了他。见谢渟正看着自己，颜瑾摊了摊手：“没放葱没放蒜，不会很辣。”
　　谢渟微微眯了眯眼睛，看了他好一会，才开始吃起来。
　　“你怎么知道我不吃葱不吃蒜？”
　　颜瑾挑起一筷子面，头也不抬的道：“猜的。”
　　谢渟：......行吧。
　　“你明天真不能来？”
　　谢渟知道他说的是明天他生日，抬起薄薄的眼皮回道：“能来。没说不能，可能要晚点。”
　　颜瑾：“哦。今天为什么不开心？”
　　“从哪看出来的？”谢渟很实诚的没有拿理由搪塞他，反问一句。
　　“猜的。”
　　还没完了是吧？
　　得，谢渟懒得理他，闷头吃面。
　　颜瑾等了半天没等到下文，只好把吃的差不多的海碗往前推了推，看向窗外。
　　森林餐厅建在半山腰，旁边就是个小山谷。不小心摔进去也摔不死人。十一月份的空气很干燥，即使是狮子峰也一样。浓雾已经在稀薄的阳光里消散的差不多了，只剩一层细薄的纱悠悠缠绕在山谷里，宁静而悠远。
　　颜瑾支着头想着小娘传授给他的“技巧”。
　　“你为什么执意要拆散人家啊？原老师也不错吧，他俩我看着就挺郎才女貌的。”小娘问：“别和我说你是为了谢渟的前途着想，我就算门门垫底却也没傻到那个程度。”
　　“我……我哪儿知道？”颜瑾死鸭子嘴硬，半晌才接着道：“小娘，你体会过那种，不是喜欢，就是见不得他和别人走得太近的感觉吗？”
　　小娘冷漠的“哦”了一声，恍然大悟道：“我就知道你这个变态，你就是占有欲太强了，明明人家好得很呢你就偏偏要棒打人家的鸳鸯。”
　　小娘丢给他一句“瑾哥早点去看医生脑袋或许还有的治”，与孟识新飘然而去了。
　　是啊，谢渟是他的老师，也只能是他的老师。自己作为学生却逾了本分，插手到了人家的事儿上去了。
　　颜瑾在心里暗骂自己一句“有病”，思绪随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风一起吹散了。
　　出神半天的颜瑾被一只手弹了弹脑门。
　　那只手白皙而骨节分明，手的主人正微微歪着头看他：“你的面汤都凉了，还在发呆？看来你以前成绩不好也有这个原因。”
　　你一天不损人会死啊？
　　颜瑾眨了眨眼睛，回过神。“现在就走。我们下午还去哪？”“不去哪了，回学校。”
　　颜瑾“哦”了一声，一点也不失望于下午没活动这件事。
　　“我们早点走。”
　　颜瑾不知道为什么要早点走。但反正他也不想待着这里，把包单肩背起跟着他走了。
　　路上没遇到小娘和他男朋友，倒是遇见了原媛。
　　原媛还在一所高处的桥上面带着学生排队，颜瑾本来不想和他打招呼的，但架不住人家热情的一瞥。
　　“你们现在就要回校啦？”
　　谢渟一整天都有点不对劲，平平淡淡的“嗯”了一声，低头去看自己有些沾染上泥土的鞋子。
　　“那原老师，我们走啦，拜拜。”
　　原媛本来还想让他们等等，等她一起走的。谁知道那两个人好像一点也没看到她充满暗示的眼神。一个专心看着正前方，一个认真看着自己的鞋，丝毫没有要理她的意思。她嘴唇动了动，还是没说出话来，只好看着他们走远。
　　“谢老师。”
　　“嗯？”
　　谢渟走在他前面，听见他叫他，一边走扭头往后看。
　　颜瑾微微歪着脑袋，长裤松松垮垮的。他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一只手按着肩带，因为视角向下的缘故，长睫毛轻轻掩主他眼睛里的情绪，竟让他显得有些温柔。
　　“原媛这么喜欢你，你这样子她会伤心的。”
　　谢渟停下了，等到颜瑾走近了，和他并肩走在一起。
　　“你今天怎么了。”
　　“不知道啊。我也不知道怎么了。”谢渟摇了摇头。“你怎么发现的？”
　　颜瑾挑眉望向他，“你平时像那种温温柔柔的，不会像今天这么直接...而具有杀伤力。”还是一针见血的那种。
　　“是什么错觉让你觉得我温柔？语文没学好吧？难怪作文那点分，原来这个原因。”也不排除颜瑾的字实在太丑了这个重要因素。
　　颜瑾轻轻笑了一声。
　　“我不喜欢她，不必给大家带来不必要的麻烦。”我最怕麻烦。
　　“原媛挺好的，你为什么不喜欢她？”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还有为什么？”
　　颜瑾憋了半天，笑道：“那就好。”
　　

　　☆、第 26 章

　　第二十六章
　　颜东海来了，还带着个和颜瑾一样大的弟弟。
　　小胖儿就看着颜瑾刚刚还正常着的脸色一点点的冷下去了。
　　“我看见的是两个颜东海吗？”
　　颜东海紧张的搓了搓手，也没有自作主张的踏进他的房子。反而有些拘谨的解释着：“咳...小瑾。这是你表弟林洛哲。是你...林姨的儿子。”他把身后的少年拉到身前。
　　那少年倒是像没看见颜瑾的脸色一样，依旧平淡的自我介绍。“我是林洛哲。表哥好，生日快乐。”他掏出一个鼠标盒，“雷蛇鼠标，很适合打游戏，希望你喜欢。”
　　颜瑾冷冷地看着他，一腔怒火无处安放。他也知道伸手不打笑脸人，况且......一个看起来很无辜的小表弟。
　　颜瑾不再僵持着，反身进了屋。
　　小娘向颜东海招了招手，小小声道：“颜叔叔，快进来。”
　　屋子里人不多，仅仅几个颜瑾熟识的人而已。几个人为了省掉麻烦就没有做饭，而是点的外卖。小胖儿带了两箱啤酒来，说是给颜瑾的礼物；小娘自己织了一条围巾送给他，不料引来了孟识新的臭脸：臭脸则送了颜瑾一打平平无奇的......五三。
　　那一叠五三就放在小几子上，旁边还摆着叠起来的啤酒。
　　“外卖还没到？”
　　颜瑾摇了摇头，“不知道，可能路上堵了。”
　　颜东海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插得上话的机会，忙道：“我给你们做长寿面，生日不吃长寿面算过什么生日？等着啊。”说完还没等他们回应就跑进厨房，不一会儿咚咚咚的切菜声就从那里传来了。
　　颜瑾无所谓，起开一瓶啤酒就灌了起来。小胖儿没看过颜瑾喝酒——颜瑾从来没参与过他们那些活动——于是有点好奇他的酒量。
　　房里的灯有些昏暗，坐在沙发上的少年形容懒散，垂着头看，只能看见纤长的睫毛和一片阴影。
　　小胖儿咽了口口水，转头去和林洛哲交谈。这位横空杀出来的表弟倒是很会来事，两三下就和热爱游戏的小胖儿打成了一片。小娘还在和孟识新闹些不痛不痒的别扭。
　　这一刻，在小小的房子里显得异常和谐。
　　但也只是一刻。
　　颜东海手脚很麻利，不一会就端上了几碗热乎乎的面条，上面还摊着一个蛋和几片鲜红的西红柿——这是颜瑾家物资匮乏的厨房里唯二能找出来的配菜了。
　　那碗面很漂亮，颜瑾吸了吸鼻子，怔怔的看着它。究竟有多久，他没吃过颜东海亲手做的东西了？他不知道，可能至始至终就没吃过几回吧。
　　“小瑾？吃啊，面都凉了。”颜东海看着他迟迟不动筷子，怀疑是自己做的不好。
　　另一边的小胖儿吸溜吸溜的吃着面，闷头夸着：“颜叔叔做的面好好吃！瑾哥，你真是有口福了。”
　　小胖儿不知道颜瑾家的事。当然，谁也没有告诉他过。
　　小娘的脸都要绿了。
　　颜东海尴尬的搓了搓手，“那个，是我不好。没给他做过几次东西。”
　　小胖儿也意识到了不对，于是就没出声了，专心吃着自己碗里的面。
　　“外卖到了，我去接。”颜瑾拿着挂在一边的大衣和自己的手机，走了出去。
　　十一月的空气冷而干燥，在空气中可以呼出一口白雾。颜瑾取了外卖上来，离开了暖气的手变得有些冰了。不知道为什么，他不想那么早回去，几乎是数着上的楼梯。楼层不高，再怎么数也会数完的。三楼的楼道很安静，他看着对门紧闭着的门——谢渟没在。他在门口驻足了一会儿，可以听见自己房子里的笑声。
　　门内是欢声笑语，门外是孤身独立。
　　他站了一会，抬脚走了进去。
　　颜东海带来的生日蛋糕被摆在了桌上。林表弟正在和小胖儿打他家的游戏，小娘和孟识新像是闹别扭闹好了，又腻腻歪歪的坐在一起喝面汤。颜瑾看了一眼，没说什么。他把外卖的纸袋扔在小几子上，“买了点烩面和烤串。”
　　小娘目瞪口呆的看着两大袋的那一“点”烤串，“吃得完吗？”
　　颜瑾睨了他一眼，“吃不完。”
　　“那你还买？”
　　“你吃不完有人会吃。”
　　小娘“哦”了一声，没有深究。小胖儿闻香而来，抓起一串面筋吃了一口，当即嗷了出来：“好烫好烫！”
　　“谁和你抢？”颜瑾一口没动，又开了一罐啤酒，慢慢的喝起来。
　　“小瑾，咱们吃蛋糕吧。光喝酒对胃不好的。”
　　颜瑾没什么异议，点了点头。颜东海很快就把那个蛋糕盒给拆了，露出了里面的水果蛋糕。蛋糕很大，颜瑾几乎一眼就瞄见了上头的黄桃——他对黄桃过敏。他轻轻皱了皱眉，并不打算吃它了。
　　颜东海倒是没发现，乐呵呵的切着蛋糕，还分了一块最大的给了颜瑾。
　　那块给他的蛋糕上头倒是没有黄桃。颜瑾认真的观察了一会——
　　菠萝椰果夹心，他不吃。
　　葡萄有籽，他不吃。
　　樱桃是罐头里的，他也不吃。
　　颜瑾放下啤酒罐，双手交握着抵在眉心处。
　　他头有点疼，应该是酒劲上来了。他从没喝过酒，也不知道自己能喝多少。
　　他不想尝试。
　　他没动那块蛋糕，反倒是吃起了那碗有点凉了的面。面因为放久了，有些糊了。不复刚开锅时的劲道了。但是他还是吃了两筷子，摊在沙发上玩手机。
　　颜东海看他没事儿做，就坐在他旁边表他了一下自己作为父亲对他的必要寒暄。
　　他负责表达，颜瑾负责刷手机。
　　“...洛哲马上要转校了。他那个学校离家太远，也不安全。我打算把他转到你那个班，哦，他和你一样大。”
　　颜瑾早上在八百年不更新的朋友圈里发了一条动态，没有文字，只有一张配图——
　　那是一张日历，上面很清晰地写着一个日期。
　　1106
　　下面排了一串“生日快乐”。
　　无趣的很。
　　颜瑾挑着回复了几句谢谢，正好听见一耳朵的“转校”。
　　他轻轻皱起眉头，眼睛却没离开手机屏幕。他点开了谢渟的微信。
　　最近聊天的最后一句话还陈列在那里——
　　【谢渟】：今天晚上肯定很晚才到家，但是我会给你过的。
　　【jade（瑾）】：好，我等你。
　　看来是真的忙去了，一整天消息都没回过。
　　林洛哲凑到他旁边，端着游戏手柄，“哥，打一盘不？”
　　颜瑾有些反感这样一上来就叫哥的行径，他接过手柄，从沙发上站起来。
　　“打。”
　　于是五分钟后，颜瑾端着游戏手柄和屏幕里戴着红帽子的的马里奥叔叔大眼瞪小眼。
　　“你说的打一盘，就是打这个？”颜瑾有些不可置信了。
　　偏偏小林同志还一本正经的点点头：“这个对大脑发育有益。”
　　有哪门子的益？
　　颜瑾正想把游戏手柄往桌上一撂，不如回去瘫在沙发上刷会朋友圈。
　　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图，林洛哲苦着脸哀求道：“哥，哥，我们就来一把。刚刚那个胖哥太菜了，一下子就死了。”
　　颜瑾的眉挑了一下，没想到小胖儿还有被人说菜的一天。于是他收回了手，“快点，我数学题还没写完。”
　　升级版马里奥果然不是什么善茬，颜瑾用十分钟观看了“马里奥的一百种死法”系列节目，并单方面认为马里奥以及玩马里奥的人都是傻逼。
　　好像把自己也骂进去了......
　　他扫了眼小几和餐桌，蛋糕差不多被他们糟蹋完了，外卖的两个袋子也空瘪瘪的。地上横七竖八的扔着几个啤酒罐。
　　他忍着头晕站起来，捏了捏两条坐的发麻的腿。“你们什么时候走？”
　　颜东海像是才发现时间的流逝一样，“噢”了一声，笑容里带着些尴尬和不知所措，“正准备走了。洛哲，走吧。你明天不是还要去你哥学校那里报道吗？”
　　林洛哲应了声好，明显还有些没玩够。意犹未尽的对颜瑾说：“那哥，明天见了。”
　　颜瑾屁都没留给他。
　　林洛哲摸了摸鼻子，转身跟着颜东海走了。
　　颜瑾看着他们关上了门，转过来对着其他三个人说：“那你们呢？准备在我家住吗？”
　　“走了走了，你喝酒了就早点睡啊。”小胖儿吃饱喝足了就想回去睡觉。
　　小娘临走前向他投去一个眼神。
　　颜瑾点了点头。
　　谢渟果然很晚回来，幸好他还记得自己还答应了一个小同学一件事。
　　颜瑾很早之前就把他的房门钥匙就给了他，方便他早上叫早。他熟门熟路的打开颜瑾家的门，映入眼帘的——
　　是一桌的狼藉和一地的易拉罐。
　　颜瑾就靠在沙发上，眼睛微微闭着，像是睡着了。
　　“这是喝了多少啊？”谢渟怀疑他明天很可能就会迟到。
　　“起来了起来了，先去洗个脸，不是要等我给你过生日的吗......”
　　像是睡糊涂了，颜瑾被他摇醒之后就脱口而出——
　　“谢渟，能不能不要走……”
　　

　　☆、第 27 章

　　第二十七章
　　颜瑾那句话一出口，仅存的酒意也消失得一干二净了。
　　两个人都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中。窗外日夜不熄的灯光洒进了这间小小的屋子，在黑暗里投入了一线光亮。
　　“你......”颜瑾先开了口，却又很快没了下文。
　　谢渟眼里有一瞬的愣怔，像是在透过他看别的什么人一样。白亮的车灯从窗外一闪而过，映在了谢渟的眼镜上。
　　“你要干嘛？”谢渟扶了扶眼镜，问道。
　　“我……”
　　“喝醉了就早点睡，别老想那些有的没的。还离开不离开呢。”谢渟笑，还像是那个喜欢损人的谢渟：“你知道现在言情小说都不这样写了吗？怪肉麻的。走了。”
　　“老师，我说真的。上次你说你可能要出国了，你能不能不要出国读研，留下来行不行？”
　　这是颜瑾从小到大，第一次和别人说“行不行”。
　　谢渟脸上的表情也凉了下来，随着月光凝在脸上。
　　“恐怕不行。我要去找一个人，他很优秀。很抱歉。”
　　他转身离开，就像从来没人来过。
　　徒留一地狼藉。
　　颜瑾像是没睡醒一样，跌跌撞撞的走到了卧室。直接倒在床上。
　　我不会那么在意的，睡一觉吧，会好的。
　　他真的直接睡了。
　　南方的秋冬之交往往潮湿寒冷，像他们这栋小楼，更是湿冷。那天晚上把颜瑾活活的给冻醒了。
　　也许是酒后的后遗症吧，他醒了一次之后就开始头疼，连觉也不想睡了。
　　这是他第几次失眠了？
　　眼睛有些酸涩，不知道什么时候眼前就慢慢模糊成一片了。一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他尝到了一点点属于泪水的涩味。
　　我......哭了么？
　　颜瑾没有什么过激的表现，戴上耳机安安静静的单曲循环起《see you again》。
　　It\'s been a long day without you my friend. 
　　And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
　　We\'ve come a long way from where we began 
　　Oh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这首歌还是谢渟推荐给他的，让他心情不好的时候就听听。
　　他想了很久，发现这是他高中以来第一次情绪失控。
　　路都留给明天吧，日子还很长呢。
　　在他的意料之中的，第二天他终于把自己作的发烧了。
　　宿醉又受了凉，不发烧才有鬼了。
　　谢渟没来叫他，就不会有第二个人来了。也许...有一天他死在这了，也不会有一个人来看他了。
　　他躺的迷迷糊糊的，一会觉得热，一会又感到冷极了。睁开双眼就是一片惨白着的天花板，头重得抬不起来，实在不是一个很好的体验。
　　他抽出手探了探自己的额头，不用想就知道自己发烧了。
　　烧吧烧吧，都随便了。
　　思及此，他又重重躺了回去，不小心撞到了床沿，腿上一片疼痛。不用想也是青了。
　　不知道又躺了多久，可能是白天，也可能是晚上吧。终于有个人进来了。
　　那人也不说话，一路却碰到了好几个啤酒罐，发出铝制品碰撞时轻微的声音。
　　“颜瑾？”那个人轻声叫了一句。
　　颜瑾烧的迷迷糊糊的，突然被人叫了一声，顿时清醒不少。
　　他想应一声，但他一开口，肿起的喉咙却发不出声音了。
　　谢渟终于找到了他的卧室。
　　“你今天为什么......”
　　谢渟看到了躺在床上昏昏沉沉的颜瑾，一只脚掉在床外，裤子被卷起了一截。那截露出来的小腿已经是青紫一片。
　　谢渟探了探他的额头，又缩回手。
　　好烫。
　　谢渟没再迟疑，一只手扶起他给他套上一件大衣，把他打横抱了出去。
　　这回颜瑾想让他多抱一会的愿望倒是实现了。可是颜瑾本人是昏的。
　　小区门口不好打车，谢渟只好把他抱着走了好一段路。一个大男人抱着另外一个大男人，光是听听就已经够引人遐思了。更不要说其中一个被抱着的男人还衣衫不整。
　　谢渟倒是没时间顾忌那些有的没的了，抱着他走了十来分钟，小臂都有些酸胀。
　　下午两点半很不好打车的，路上的行人也寥寥无几。他等了十几分钟网约车才到了，被抱着的那个人被这么一折腾，又出了一层薄汗。
　　颜瑾睡得很不安稳，像是被什么梦魇缠着，不时皱一皱好看的眉。肤色本就白皙，现在病了更显得苍白如纸。因为缺水而微微有些干燥的唇紧紧抿着，一如他这个人一样倔强。
　　谢渟看着歪歪的靠在自己肩上的颜瑾，想起昨天的不欢而散，又叹了口气。
　　这人怎么就这么拧呢？
　　宿醉带来的头痛与发烧的昏昏沉沉的滋味交杂在一起，实在不很好受。
　　病房里两张床，他一个人占了一张。旁边的另一张是空的。颜瑾有些费劲的抬起眼皮，就看到了自己吊着水的手。
　　“是谢老师。”
　　谢渟就坐在病房外面的椅子上。
　　颜瑾就躺在病房里面的病床上。
　　他们都知道，对方就在一墙之隔的地方。谁又都不肯打破这虚伪的平静。
　　或是不忍，或是无话可说，或是怕相对而立会尴尬。
　　他们都是理性的人，但能让十七岁的颜瑾再不理性一次，怕是不容易了。
　　外面阴沉沉的，是十一月里常见的天气。
　　有人推门，颜瑾阖着眼睛，感受着没关严实的窗户里吹来的凉丝丝的风。
　　是小娘，后面还跟着个小胖儿。
　　“你不行啊，瑾哥。喝点酒就成这样了？下次我们喝酒可不带你。”
　　相比于小胖儿的没心没肺，小娘倒是挺担心他的。
　　只是这担心听起来不像是什么好话。
　　“你这烧的严不严重啊？不会烧傻了吧？”
　　颜瑾抬起薄薄的眼皮睨了他一眼，他的喉咙有些肿，话音也有些病中的低哑虚弱。
　　“托您的福，我还没傻。”
　　小娘向他投来问询的眼神。
　　颜瑾觉得被风吹的有些冷，掖了掖被子。摇头道：“他要走，我留不住。”
　　小娘皱了皱秀气的眉，“真的没可能了？”
　　“嗯。”
　　小胖儿看他们打着哑谜，有些不解，但没发问。他朝着病房外面挥了挥手，“小林子，快来见见你哥！”
　　颜瑾有气无力的翻了个白眼，这话怎么听起来这么像遗体告别？
　　一个高瘦的身影就从外面绕了进来。
　　“哥。”
　　颜瑾皱了皱眉：“颜东海让你来的？我还没死，不劳他费心了。”
　　“不......是我自己来的。不关颜叔叔什么事。”
　　颜瑾“哦”了一声，看了一会自己青白的吊着水的手背，抬头看他。“看过了吧？你可以走了。你成绩挺好嘛？不用写作业？”
　　站在边上的小胖儿暗暗咋舌：那是挺好？和你差不多了。
　　林洛哲唇角还是挂着温和的笑意，“不用，我写完了。今天晚上你肯定回不去了，我在这里陪床好了。”他扬了扬手上提着的大袋子，“我东西都拿好了，哥不会要赶我走吧？”
　　颜瑾正想把他轰出去，又想到现在他和谢老师正处于一种异常尴尬的状态，他不想去面对。不可能让谢渟陪他吧？想想就很尴尬。
　　出乎小胖儿意料的，颜瑾点了点头。
　　小娘的眼神顿时有些复杂了。
　　林洛哲倒是也不显得很高兴或者不乐意的样子，安安静静的把另一张床铺好了——护士说最近医院床位很空，可以随便住。
　　谢渟在他们几个来之前就下去买饭了，恰巧错开了几个人的探望时间。待他回来时，打开门就发现床上......多了一个人。
　　本来躺着的颜瑾此时靠在床上，旁边坐了个高高瘦瘦，白净清秀的男孩子，正拿着一本《必刷题》有一搭没一搭的问着颜瑾。
　　旁边本来空着的床上铺好了被子。
　　颜瑾还吊着似乎永远吊不完的水，医院里白色的冷光打在他脸上，却莫名带出一种异常温柔的味道。
　　轻微的开门声响起，房里两个人都看向了他。
　　“买了饭。”谢渟开了口，却不知道下面接什么。他看了一会他们俩，才找到了一个机会说话：“林洛哲？你在这干嘛？”
　　林洛哲还记得今天上午给他上课的数学老师就是面前这位提着餐盒的。他把书合上，温声道：“谢老师，我是颜瑾的表弟，亲的那种。”
　　颜瑾在听到“亲的”两个字，乌沉沉的眸子中闪过一丝说不清的意味。
　　谢渟扶了下眼镜，白色的冷光从镜片上一闪而过。“哦，这样。你没和我说过。”
　　“您也没问。”
　　谢渟把饭盒放在桌上，看也没看颜瑾。
　　“不知道你要来，没买你的份，你吃我这份吧。我先回家了，记得......晚上给他盖好被子。”
　　他扣好风衣，头也不回的出了门。
　　

　　☆、第 28 章

　　第二十八章
　　林洛哲很安静。
　　字面上的那种安静，很无趣的那种安静。这两三个小时来，他除了问颜瑾两道地理题之外，一句多余的废话也没讲。
　　医院里很安静，深夜里只有值班的护士。
　　远处的灯塔尖上不时忽闪着点点亮光，在乌沉沉的天际分外明显。
　　颜瑾就盯着那个光点。手上有些碍事的置留针已经被取下来，黑暗中只有旁边床上安静躺着的林洛哲腕表传来的轻微的“滴答”声。
　　白天睡得太多，晚上便毫无睡意。当颜瑾在一个小时里翻了第六次的时候，旁边床上的林洛哲出声了。
　　“哥，你还没睡吗？”
　　“没，睡太多了。”
　　“要不和我聊聊天，我认床，也睡不着。”
　　颜瑾调整了一下睡姿，吸了吸鼻子：“那你还陪床？我又不是三岁小孩，自己一个人也可以。”
　　“我妈说你怕黑。”
　　颜瑾本来以为自己在听见那个人的时候会很愤怒。可是并没有，他平静的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
　　他的确怕黑，小时候在小姨家他就不敢一个人关着灯睡。那时林摇待他很好很好，比后来他自己的儿子都要好。颜瑾没见过林洛哲，听林媛说，林洛哲从生下来就放在了他父亲那里养，直到......颜东海离婚了才接回来。
　　他是私生子。
　　颜瑾低沉的在黑暗里笑了笑，他往另一张躺着的那个人那看去。只能看见一个被月光和灯光混淆不清的轮廓。
　　那个轮廓沉默了一会儿，“哥，我很抱歉。”
　　“你有什么可道歉的？你欠了我吗？”
　　那边短促的笑了一声。
　　“横刀夺爱本就不义，况且还是这种投机取巧的方式。我想你不会愿意去听我妈妈给你道歉的，所以，我想替她给你先道个歉。”
　　颜瑾抿紧了唇，“......逝者已逝，再怎么道歉都没有了。别讲这个了，聊点别的。”
　　林洛哲笑了一下，“好。那我来讲一讲，我小时候吧。”
　　“我很少见我妈。有可能一年都见不到一次。我......是私生子，你应该知道吧。我父亲很有钱，但是我好几天都见不到他一面。那个家里有很多哥哥姐姐，很热闹，也很孤独。后来......我就回到我妈身边来了。”
　　颜瑾说不上来是自己更悲哀一点，还是他更悲哀。
　　他不想再提这种沉重的话题了，幸好林洛哲转了个话题。
　　“哥，你这么多年，有过女朋友么？”
　　这话题还不如不转......
　　“你这问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问题？”颜瑾看了他一眼，发烧带来的头晕还在蚕食着他的精力。
　　林洛哲一点也没被他的话给吓到，反倒语气很轻快：“真是无独有偶。我也没有，我喜欢男的。”
　　无你个头的独，有你个头的偶。
　　颜瑾有些不可置信了，“林...你妈知道吗？”
　　“她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以后的路是我自己走的。反正之前我一个人过来了，以后没了她我也不会觉得孤独。”
　　“那你现在...有合适的人了？”
　　颜瑾觉得他在看着他。
　　“前几天还没有，这几天有了。”
　　颜瑾事不关己的“哦”了一声，漫不经心道：“那祝你成功咯。”
　　林洛哲：“唔...谢谢。”
　　两个人都像是找不到话题了一样，都没说话。
　　“你说......表白被拒绝了，该怎样去面对他？”
　　那天晚上自己那些有些逾越了的话，也算一种表白吧？
　　林洛哲翻了个身，“你和谁表白了？”
　　“没谁，我就问问。”颜瑾搪塞过去。
　　“这就要看他啦，他愿意不计前嫌的话，说明你们俩还有做朋友的机会。”
　　颜瑾看天花板，似乎想要把它看出花来。
　　悉悉索索的布料摩擦声穿来，颜瑾套上大衣，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了床边。
　　“我睡不着，我要回去了。”
　　林洛哲闻言也坐了起来：“那我也走。”
　　走就走呗。
　　撇开林洛哲之后，颜瑾拦了辆回小区的车。半夜里车少之又少，更不要说路上的行人了。好不容易在路边打着抖拦到了一辆车。他几乎是迫不及待的窜进了车厢。他坐在干燥暖和的车厢内，紧了紧围巾，目光却一直盯着窗外。一排排路灯自窗外飞掠而过，只留下片片残影。
　　出租司机是个热心的人，不停地找他拉家常。
　　“小伙子怎么这么晚还不回去呢？”
　　“我刚从医院出来。”
　　司机从后视镜里看了看他苍白的脸色，疑惑道：“咦？那你家没人来接一下你？”
　　“我家没人。”
　　颜·聊天终结者·瑾。
　　路上很空旷，没有堵车也没有出事儿。饶是这样也费了二十来分钟才到的小区门口。
　　颜瑾掏出手机付了钱，正准备走呢，那个热心的司机就探出头：“小伙子，路还长着呢，你慢慢走。别想不开啊。”
　　颜瑾回头：“您怎么看出我想不开的？我好着呢。”
　　司机尴尬的“嗬嗬”笑了两声，把车开走了。
　　是啊，路还长着呢，我慢慢走。
　　小区很老旧，有几盏灯忽明忽暗的，似乎下一秒就得熄灭。颜瑾早早的就把手机上的手电筒打开了，一只手拢着围巾——还是谢渟送给他的那条。好不容易一路磕磕绊绊左顾右盼的走到了小楼底下，他习惯性地抬头看了看三楼最靠左边的一个房间。
　　出乎意料的，那里的灯还是亮着的。
　　楼道里的灯倒是很亮，颜瑾放心的走到三楼，看到了谢渟家的门留了一条小缝——门是开着的。
　　在等我吗？
　　三楼就两间房，靠左的是谢渟家，靠右的是他的房子。
　　是了，就是在等他。
　　颜瑾很轻很轻的打开那扇门，动作小心到连他自己都觉得自己是来偷东西的。
　　谢渟就坐在客厅里的木制沙发上，听到声响，他回过头。
　　“终于来了。我们谈谈？”
　　香菇一点没发觉两人之间的微妙气氛，颜瑾一走进来它就窜到了颜瑾肩上。沙发是组合式的，谢渟正坐在他对面。
　　“香菇，下去。”香菇就算再没眼力见儿也察觉到了主人的严肃，嗖的一下就窜进了房里。
　　“我知道，在你们这个年纪总是有一些......”谢渟想了很久，才挖出来一个比较恰当的词，“不明所以的冲动。我拒绝你并不是因为你不好，相反的，你很好。你不应该把一门心思放在我头上，我们不合适。你以后会有一个漂亮贤惠知性的妻子，而不是我这个同性。嗯......你是个聪明的人，道理你都懂的。就这样吧，我们还是正常的师生关系，我可以刻意忽略你昨天说的话。你只是一时冲动，对吧？”
　　颜瑾双手交握抵着下巴，等他说完了，不疾不徐的开了口。
　　“不是。”
　　“嗯？”
　　“这并不是一时冲动，相反的，这是我深思熟虑过后做出的决定。那天晚上太匆忙，我深思熟虑背后的结果还没对你说全。这是我，作为一个学生，对老师的敬爱，仰慕与钦佩，与我本人的私情没有关系。”
　　谢渟松了一口气，笑了笑：“那我也很喜欢你，你这么好，希望你能在以后的学习生活中更加努力。”
　　“但是我不希望你走。”颜瑾垂下眼，淡黄色的壁灯光为他的脸上刷了一层薄薄的瓷釉，让他无端显得专注又认真。
　　“今天是我十七岁的第一天。我不想让你走，这样的话，以后我过的每一天都有你。”
　　“我不需要什么生日礼物。若是能把你的余生分出大部分时间给我，这就是最好的礼物。”
　　谢渟苦笑：“你又不是什么宠物，还得我带着你走？”
　　颜瑾才不管，追着道：“那你就把我当宠物，也可以。对我来说，你是老师，是朋友，是知音，是倚仗。”
　　再也没有比十七岁更好的年纪了。
　　谢渟如是想。
　　自己在这个年纪，也喜欢上了一个人。他却带着一身伤痕，苟延残喘的一路走来，到了今天才碰见颜瑾。
　　颜瑾的十七岁，最终成了多年后谢渟午夜梦回时的故乡。
　　可故乡，却永远是回不去的地方。
作者有话要说：　　我!没!违!禁！！！
划重点：“这是我，作为一个学生，对老师的敬爱，仰慕与钦佩，与我本人的私情没有关系。”
表白指的是颜瑾那天喝醉了的过激言论，不是爱情的表白！！！
【求生欲极强的川川大声喊道！】

　　☆、第 29 章

　　第二十九章
　　托颜瑾的福，谢渟半晚上没合眼。直到三点半才模模糊糊的有了睡意。但他感觉刚合眼没多久就被厨房一阵“乒乒乓乓”的声音给弄醒了。
　　见到颜瑾的前一秒他还在想是把这个扰他清梦的人踢出去还是踹出去。不料......看见了在他家厨房捣鼓着一锅不知道是粥还是饭的不明物种。
　　“你在干什么？”
　　颜瑾一脸理所当然神清气爽的回道：“给你煮粥。”
　　“你做的粥呢？就这？”谢渟一脸不可置信的指着那一碗几乎是饭的砂锅，锅里面还不时翻滚着煎焦了的黑色米粒。
　　“嗬嗬，水放少了嘛，第一次做，体谅一下嘛。”
　　谢渟十分不雅的翻了个白眼，抓着头发进了卫生间。
　　随他去弄吧，小孩子心性，过几日就腻味了。
　　姜饼醒得早，在房里悠哉悠哉的巡着逻；泡芙则蹲在厨房的操作台上看着颜瑾做一些见不得人的黑暗料理；香菇冒着生命危险，不顾劝阻的在谢渟家的沙发上打滚。
　　颜瑾干脆下了碗面，把楼下买的早餐都端上桌，看着卫生间里正在刷牙的谢渟。他满足的想，生活就该是这个样子。
　　谢渟换好衣服，坐在他正对面。他喝了一口豆浆，有一搭没一搭的用勺子搅动着那碗......看上去就不太妙的粥。
　　颜瑾眼睛也不眨一下的盯着他，像是要亲耳听见谢渟夸他粥做得好。谢渟做了很久的心理建设才挑起一勺粥，他观察了一下，发现至少这勺粥看起来还算好。
　　吃了以后才发现，那也只是看起来。
　　谢渟一边呛着，一边上气不接下气地问：“你放了什么？”
　　他把颜瑾刚要送到嘴里的粥吓得放下了。
　　“好，好像是碱......网上教程说的，煮粥的时候放碱的话会煮得更好吃。”
　　“可是我家里没有碱啊。”谢渟缓了口气，连喝了半碗水，有些憋屈。
　　“啊？”颜瑾把那碗粥推远了一点。“那我放的是什么？”
　　“我觉得，你放的是盐。”
　　颜瑾把他面前的粥也推开了些，拉开了凳子站起来。
　　“走吧，我们去外面吃。”他可不想把谢老师弄得食物中毒了。
　　谢渟点了点头。
　　颜瑾背上包，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让他感觉自己其实是养了个崽，嗯，还很粘人的那种。
　　就这样到了学校门口的那边的早餐店，他俩又双叒遇到了杨文波。
　　颜瑾：......
　　谢渟：......
　　杨文波：“...好巧啊。”
　　“杨妈早啊。”颜瑾尬笑。
　　杨文波直接把东西端到他们这回来了。他嗦了一筷子粉，抬头看向喝着汤的颜瑾。
　　“颜瑾，那个调班的事儿，你想好了没？”
　　谢渟正在喝豆浆，碗盖住了他大部分脸，只露出了清澈的眼睛。
　　“唔......我再想想吧。我有点舍不得谢老师......和五班的同学。”
　　杨文波“嗨”了一声，三两下把粉扒完。“马上月考了，月考之后你就必须做出决定了。你要是不想决定，我们可以帮你代劳的。”他顿了顿，“好的学习氛围，真的很重要。”
　　颜瑾漫不经心的“嗯”了声，看向了谢渟。
　　谢渟不自在的收回目光，又听见杨文波加了一句：“你说是吧，谢老师？”
　　谢渟擦了擦嘴：“我赞成。”
　　的确，在经过昨天晚上的事儿之后，他并没有想好怎样和颜瑾再相处。也许换个班，会好点的吧？虽然他们还是住对门，但是谢渟秉着能躲则躲的心态，此时巴不得少和他相处，哪怕一秒钟都是好的。
　　颜瑾略显失望的抿了抿嘴唇。
　　这种失望的情绪一直伴随着他到了教室。一进门就看到了自己的桌子边挨着另一张桌子。他把本来要放下的包又背了回去，皱着眉问小胖儿：“谢老师换位置了？”
　　小胖儿摇摇头：“没有，那就是你的位置，坐下吧。”
　　颜瑾指了指另一张桌子，“这是怎么的？给我放脚的？”
　　小胖儿正想答话，门口就传来一个声音：“哥，是我的。”
　　林洛哲轻轻微笑着，逆光从门口而来。完美的几乎像一座雕像。
　　颜瑾皱着眉：“你怎么坐到我旁边来了？”
　　“瑾哥，我们教室排满了......”只能坐你旁边了。
　　颜瑾一个人单独坐了两个多学期，突然来了个同桌，反倒是有些不习惯了。
　　“哦。”颜瑾放下包，照样没去跑早操。蔫蔫的倒在桌子上。
　　他睡着的样子很安稳，万年不变。手肘曲着，尖尖的下巴就枕在臂弯处。手则搭在肩上，手指微微蜷着。但他明显睡得不□□稳，纤长的睫毛不时轻颤，似乎是吵到他了。
　　林洛哲也没去跑操，掏出书坐在他边上静静地温习着。两个人一个坐着，一个趴着，竟无丝毫违和。少年眼里透着温柔与专注，他时不时偏头看看那个趴在桌上安静睡着的男孩，眼神满溢着柔软。
　　谢渟在操场上溜了一圈，果然没看见颜瑾。他回了班上，一眼就看见那个本该在跑步的男孩趴在桌上，正睡得香甜。另一个男生温柔的看着他的睡颜，偶尔翻一下书。
　　不知道为什么，在谢渟看来，这般岁月静好的模样却刺眼得很。他把那不知道从哪里冒出头来的烦意压下，控制好情绪。
　　“你们怎么不去跑操？”
　　林洛哲早就看见他来了，就站在门口，像是迟疑着没有进去。但他装作没看见的样子，继续他的温习看人两不误。
　　他收起书，“老师，我昨天就向您报道过了。我不能跑步，我有哮喘。”
　　谢渟昨天因为颜瑾没来一天都魂不守舍的，哪里还记得这茬。他“哦”了一声，指了指睡得香甜的某人，“那他呢？”
　　“我哥他昨天生病了，喝了药就有点嗜睡。谢老师知道的吧？”
　　这是真不知道。
　　谢渟从小到大生病的次数不超过一只手，也没吃过什么药。常常是他还没喝药就莫名其妙的好了。
　　得，有气不能发，只好憋着。
　　林洛哲并没有与他对瞪的嗜好，继续安安静静的看他的哥去了。
　　谢渟站在讲台上，借着调PPT的机会往他们俩那里偷瞄。
　　不得不说，林洛哲长得很好。清清淡淡的那种好，放在人群中一眼能看到的那种好。周身都浮着一层温润的气派，连两道眉也泛起柔柔的涟漪，好像一直都带着笑意。唇角弯弯的，像是夜空里皎洁的上弦月。
　　此刻他温柔的笑着，看着那个昨晚上和谢渟吐露爱意的男孩。
　　谢渟不知道为什么，莫名的感受到了一抹危机感。这个不知道哪来的表弟，会不会喜欢颜瑾？颜瑾会不会也喜欢他？他昨天还说喜欢我的......
　　明明知道很可能不会是这样，却偏偏想去想。
　　谢渟弄好课件，轻轻拍了下那颗毛绒绒的脑袋。“你头还疼不疼？”
　　颜瑾幽怨的抬起头，正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把他给吵醒了。结果一抬头就看见了谢渟放大的脸，一时连睡意也消散不少。
　　“啊......不疼，不疼了。”
　　颜瑾打死没想到昨天还对他刻意保持着距离的谢渟今天居然主动关心他，心里的泪哗啦啦的流了一地——
　　谢老师终于被我感动了！
　　却不知道他是借了旁边坐着的，此刻脸有点黑的林表弟的光。林洛哲真怕他哥知道了得怄死。
　　“不疼就好，第二节课课间方便给我改作业么？”
　　“方便方便！”颜瑾正愁没机会和他相处呢，正记挂着，机会自个儿送上来了。
　　“谢老师，我也可以帮你。我的数学也还行，我哥他昨天病才好，我怕他太累了。”
　　颜瑾现在搞不清林洛哲是来帮他助攻谢渟的还是来捣乱的了。他皱了皱眉，语气有些不虞：“我自己可以，这是我作为课代表应该承担的部分，让你来算什么？”
　　谢渟挑了挑眉，脸色好看了些。
　　“好。”林洛哲很听话，被拒绝了之后就没插过话了。自己安安静静的刷着《王后雄》。颜瑾有些后悔，觉得刚才话说的有点重了。人家是好意帮自己分担一点，又不是干嘛。
　　唉，男生真是不好哄的物种。他知道现在他应当和林洛哲道个歉什么的，可是自己已经有了一个要哄的谢渟，再没办法腾出精力去哄其他的任何一个了。
　　

　　☆、第 30 章

　　第三十章
　　“诶，瑾哥，我刚刚听办公室里杨妈讲，咱们这个周五打篮球赛？那我们不得稳输么。”小胖儿占用了林洛哲的位置，一只手撑着头看着颜瑾。
　　颜瑾戴着耳机正在背政治，有些听不大清。他只能看见小胖儿的嘴正在动着，听不见话里的内容。
　　他摘下耳机，只听见了后面几个字。
　　“什么文书？”颜瑾挑起眉。
　　“嗨呀，不是文书，是稳输好吧？每年篮球赛我们班不都垫底嘛。你又不上，我们班又菜，一个回合打下来就没了。”
　　高二五班艺术生偏多，还很多是女生。要在这寥寥可数的男生里面挑会打篮球的，一个手的数都没，更遑论组成一支篮球队了。每年五班都是生拉硬凑凑成的一支篮球队，想着应付应付了事。
　　“什么时候？”
　　“瑾哥你刚才聋啦？不说了就这周五么。看来是读书读傻了。”
　　“去你的，我刚戴耳机背政治，听得见才有鬼好吧？我看你不读书也挺傻的。”颜瑾把他呛回去。
　　小胖儿噎住。
　　“有事请奏，无事退朝。”颜瑾重新戴上耳机，赶他走。
　　“哦，瑾哥，这次你去不去？你上次就没去，你去的话我们有可能不垫底啊。”小胖儿拽下他的耳机，在他被踢走之前飞快地说。
　　“我去不去，没什么大影响的。”
　　“别啊，隔壁四班也很菜，我们还是有机会拿倒二的。”
　　颜瑾眨了眨眼睛：“倒二很好么？还有脸说了。”
　　“可，可垫底也不好看啊......”小胖儿摊了摊手，想要说服颜瑾参加那个篮球赛。
　　颜瑾把书合上了，转过身子来，“加了我一个，也很可能得倒一的。”
　　“那就再加我一个。”林洛哲手上拿着两瓶水，微笑着看着他们俩。
　　小胖儿一拍手，连忙给他让出座位，点头哈腰道：“你坐你坐。咱们瑾哥打球可好了，你打什么的？”
　　“都行。”只要和他一起就都行。
　　小胖儿嘿嘿的傻笑着：“那好，我去找小熊报名字了。”
　　“嘿......”颜瑾刚想阻止他，小胖儿跑的贼快。“跑一千的时候有这么快就好了。”颜瑾摇摇头。“哥，你篮球打的怎么样？”
　　“好。”
　　林洛哲：......第一次看见这么不谦虚的。
　　颜瑾抬腕看了看表，发现还有时间。他抄起放在桌洞里的牛皮纸袋就往外走。
　　“瑾哥，你去哪？”
　　颜瑾回过头，“去好玩的地方。”
　　他就这样一路晃来晃去的到了所谓好玩的地方——高二年级组办公室。
　　很巧，谢渟并没在里面。颜瑾就坐在他的位置上，打量起他的座位。
　　办公桌是半包围结构的，用齐胸高的玻璃挡半围住，桌上堆满了书却又不显得凌乱。全部一摞一摞的码好放在那里。一些常用的书则用书立立起来。电脑是年级组配的，看来也没用过几次。除此之外，桌子上就只有一个小笔筒和几盆小植物了。
　　颜瑾左看看右看看，目光不经意间扫到了倒数第二个抽屉上——那里没关紧，可以隐隐的看出里面的东西。
　　颜瑾胆子没大到公然翻别人东西，又耐不住自己一颗活蹦乱跳的好奇心。只好伸长了脖子去看。
　　很奇怪，里面是一沓照片，很薄的样子。看来只有几张。都是一些平平无奇的生活照，照片上停留着谢渟小时候的样子。也不能说是小时候，应该就比颜瑾这时候小个一两岁的。
　　小虽小，那一张俊秀的脸已经初具雏形了。
　　其中一张不甚起眼，却意外的引起了颜瑾的注意。照片上是有两个人，站在一所学校门前——应该是谢渟以前读的学校。那两人交情很好的样子，高一点儿的搭着谢渟的肩膀。两人都灿烂的朝镜头笑着，露出一口白牙。
　　颜瑾从没见过谢渟还有这样子的笑容——笑的毫不保留，开心愉悦都写在脸上，一点也没有现在的克制内敛的模样。那个高一点的，白皙俊秀的男生，是谁？
　　他把目光从那条缝上移开，微微皱了皱眉。谢渟是不是有一段不为人知的往事？才会变成现在这样？那个灿烂的少年怎么不见的？
　　这是谢渟的私事，他现在没有立场过问。
　　他安安静静的坐在谢渟的椅子上，好一会谢渟才回来了。他手上拿着一个文件袋，像是刚开完会回来的。
　　谢渟看见安安分分坐在他座位上的颜瑾，挑了挑眉：“怎么来了？有事么？”
　　颜瑾缩了缩脖子，“没事就不能来找你？”他扬了扬手上的袋子，唇角弯起一丝弧度：“喏，给你带了你喜欢的慕斯。”
　　谢渟把资料袋放进柜子里，动作的幅度拉扯着衣服，露出一截腰线。颜瑾咽了口口水，“没加芒果没加巧克力粉没加食用色素没加糖加的是蜂蜜。你应该不会不吃吧？”
　　谢渟关上柜子的门，“你还挺关心我吃什么的。”
　　颜瑾嘿嘿笑：“那是当然。”
　　谢渟环顾一周办公室，见四下没人，他叹了口气，“颜瑾，别白费时间和心思在我身上了，你知道的，我们俩不合适。”
　　“怎么不合适？我觉得合适就合适。”
　　谢渟无法与他正常的沟通，只好闷闷的坐到颜瑾给他让的座位上，打开了那个牛皮纸袋。他看着纸袋上的商标，皱眉道：“在新城区那家店？”
　　“是啊。因为其他蛋糕店不接定制。你这么挑的嘴只能定制啦。”
　　“你怎么去买的？”
　　“我办了张年卡，送货上门。怎么样，方便吧？”
　　“我觉得你这是在做无用功。”谢渟打开包装，挖了浅浅一勺。
　　“无用功我也愿意。唔......”
　　“吃吧，蛋糕也堵不上你的嘴。”谢渟把勺子塞到他嘴里，自己拿了另外一个勺子挖着吃。
　　“发现和你一起吃的东西总是很好吃。”颜瑾眨了眨眼。
　　其实并不然。因为照顾着谢渟的口味，这块蛋糕几乎没有一点甜味，色泽也不鲜亮。但他还是很高兴。
　　可能是因为，这是他和谢老师一起吃的吧。
　　“谢老师，咱们这周五打篮球赛？”
　　“听谁说的？消息这么灵啊？”
　　于是颜瑾毫不犹豫的把小胖儿给卖了。“王辉说的，他说他偷偷听到的。”
　　谢渟“哦”了一声，并没有其他什么表现。
　　“谢老师，这次篮球赛教职工组你会参加么？”
　　谢渟敬谢不敏的摆摆手：“我全身上下一点运动细胞都没长，还是算了吧。”
　　“那谢老师，这次我也参加。要是这次名次好看，我能有什么奖励么？”他顿了顿，解释道：“我们班常年垫底。”
　　“你要什么？”谢渟眼皮都没抬一下。
　　“我要......”他本来想说要你当我男朋友，又觉得太过那什么了，于是话头转了个弯，成了：“你给什么我要什么。”
　　谢渟把吃完了的蛋糕盒子扔进小桶子里面，拍了拍手。“行，等你赢了再说好吧？”
　　“好。
　　就因为这个不算承诺的承诺，颜瑾一连几天下课都不见了踪影，往学校的篮球场上面一瞄就准能找到他......和林洛哲。
　　别看林洛哲白白净净一捧书卷气的，打起篮球来是真不要命。
　　颜瑾气喘吁吁地准备拦球，被他一个虚晃给晃过去了。轻巧的起跳——
　　又一个三分球。
　　“唉我说，小林子你幸好不是别的班的，不然可真没法打了啊。”小胖儿气喘吁吁地，一脑门子的汗。
　　林洛哲含蓄的笑了笑，给他哥拧开一瓶水。颜瑾接过水，向他道了声谢。随即咕嘟咕嘟的喝着。
　　“哥你慢点喝，喝快了对肺不好，容易呛着。”
　　作为独生子的小胖儿露出了艳羡的目光，“瑾哥，小林子对你真好，我也想就这么横空蹦出来一个弟弟。”
　　林洛哲但笑不语。
　　颜瑾把水瓶子扔掉，边往回走边笑道：“那你就好好想着去吧。”
　　

　　☆、第 31 章

　　第三十一章
　　林洛哲这几日都是和颜瑾一起走的，在三个红绿灯后分道扬镳。
　　可今日有点奇怪。林洛哲下了课也不走，就坐在凳子上自习。颜瑾收好了东西，见他还一动不动的坐在那，奇道：“小林子，你不回家么？”
　　林洛哲抿了抿嘴唇：“回的。有人来接我，哥你先走吧。”
　　“那一起下去呗。”颜瑾才不管他在顾虑什么。他知道他想要避开自己，但颜瑾自己也知道，有些事儿是他必须要直面的。思及此，他三两下把林洛哲的包装好，拍了拍少年略显单薄的背，“走吧，包都给你收好了。还要我背你下去吗？”
　　林洛哲哼笑一声，乖乖的跟在他后面。
　　颜瑾一路走一边问：“今天谁来接你？”
　　林洛哲沉默了一小会，小小声说：“我......我妈。”
　　颜瑾面无表情地“哦”了声，面上平静得很。单手攥住的书包背带却被大力捏紧，手指的骨节也青白。松开后，背带上还是褶皱一片。
　　还是没有办法装作风轻云淡的样子啊。就像他的书包背带一样，攥紧了就会有褶皱，大多是抚不平的了。
　　帆布材质的背带尚且如此，更何谈当年少年娇弱幼小的一颗心？
　　这几日他都没等谢渟。因为谢渟快毕业了，学校里一堆事儿没做，还要给他们上课。想想就可见的辛苦。家里还有三只捣乱的猫，会降低他的办事效率。所以他索性就待在办公室里把那些杂七杂八的事儿搞定大部分再回去。
　　所以颜瑾已经有几天没吃到谢老师做的饭了。可是谢老师也一样，让谢老师□□点回来给他做饭，这种事儿他做不出来。
　　于是，善解人意的颜同学专门用手机下了一本菜谱，准备学做饭。
　　可惜的是颜同学浑身上下并没有什么可以供他展现厨艺的细胞，几乎每做一次饭都弄得厨房乱七八糟乌烟瘴气的。然后谢渟回来还要给他收拾厨房，简直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颜瑾是黄鼠狼，谢渟是米。
　　颜瑾权衡了一下，几乎没有什么犹豫的在外卖平台上定了一个多月的晚饭，饭菜应有尽有、口味品种齐全......
　　最重要的是——
　　不用自己做。
　　颜瑾走在路上，翻了个白眼，不留神踩到一块破碎的地砖，差点把自己给弄摔了。
　　林洛哲扶起他，也不知道他哥刚在干嘛，一会笑一会翻白眼的，简直是精神病院里最好的病人典型。
　　病人典型扭头看林洛哲，指了指他的口袋：“你的手机在振动。”
　　林洛哲掏出手机，并不太想到颜瑾面前接。
　　“你接吧，我没事。”
　　他这才把电话拿起来。
　　“喂，妈。我马上到门口来了。”
　　“嗯，我看见你了......你旁边的，是小瑾吗？”林洛哲神情复杂的看了看他哥，“不是，你看错了。”
　　电话那头的林摇略显失望的应了声，让他快点出来。
　　“哥，走吧。”
　　颜瑾正在翻今天晚上的菜单，一点没注意他们讲了什么。
　　关键是，他也不想注意。
　　“明天篮球赛加油咯。”颜瑾伸出一只拳头。
　　林洛哲碰了一下，笑道：“队长，你也要加油。”
　　加油是加油，颜瑾没想到第一场比赛就碰到了凶猛如牲口的六班篮球队。
　　六班里大多数是体育生，身体素质是这群小辣鸡们不能比的，个头也比他们高半个头。本来就是一场算不上怎么公平的比赛——
　　况且他们还很阴。
　　林洛哲底角控球，手一振，向蹲守在中路的队友飞过去，后者接到球后灵活控球，连过三人，在三分线内投进了第一个球。
　　五班一阵欢呼。
　　颜瑾撩起衣襟擦了擦额头上的汗，露出的腹肌又惹起一阵尖叫。
　　谢渟皱了皱眉。
　　比分牌上1:0，五班暂时领先，六班很快追平。
　　两个班就这样你来我往的追了大半场，比分差不超过两分。
　　中场休息的时候，小胖儿边喘着气儿，拍了拍颜瑾的肩膀。
　　“瑾哥你看，站在那里的那个穿荧光绿的鳖孙就是他们体委。这人可阴了。本来他们班就占优势，还想出阴招把比分拉得很开。那个鳖孙现在又在那里逼逼叨叨什么阴招，下半场咱们要小心了。注意保护自己。”
　　颜瑾挑眉看了看那聚起来的一堆人，没说什么。
　　下半场很快开始。
　　最高的那个体育生有些憨憨的，但动作灵便，也不知从哪得来的一个外号——“口香糖”。这局裁判发球后他便抢到了球，由两个后卫传递着往前冲。小胖儿得到颜瑾的一个眼神，拦着了口香糖。
　　口香糖早有准备，抬手把球掷到黄毛手里。黄毛不是很高，但身形却灵巧异常。颜瑾这回没要林洛哲去抢，而是让他守着篮。
　　黄毛和颜瑾差不多高，颜瑾摆脱两个人的围堵，在他快到篮前的时候给他来了个火锅盖。球转了一圈终于到了他手里。
　　口香糖迅速挪过来，中途被小胖儿截了。黄毛不死心，还要来抢他的球。
　　颜瑾越过十来个人对上了林洛哲的眼睛。二人迅速沟通过眼神后颜瑾随即传球给他。林洛哲接到球也不迟疑，在三分线上投了球。
　　可惜因为那几个拦在篮前的，球失了准头，砰的砸在篮筐上，转了两圈，还是没进。
　　六班守在他们篮筐下的荧光绿接到了球，颜瑾没法儿过去抢，只好守在他们篮前。
　　颜瑾看见荧光绿运着球过来了，跳起来准备盖帽。荧光绿早有准备，狠狠推了一把跳起来的颜瑾。颜瑾双脚是悬空的，被他猛地一推，直接摔到了地上。
　　林洛哲看着他哥的手先着的地，似乎是扭着了。
　　裁判吹哨。
　　颜瑾疼的呲牙咧嘴的，“嘶嘶”抽着气儿。
　　林洛哲掰过他那只着地的手，轻轻碰了碰。颜瑾面部表情更加丰富了。谢渟拨开人群，问道：“摔着哪了？”
　　“我猜，是手腕拧着了。”
　　谢渟托起那只手，腕部已肿成一片了。
　　“还有哪受伤了？”
　　颜瑾用那只好的手撩起裤腿——膝盖也破了。全是血，看着是吓人，实际上并没有手腕上的伤重。
　　谢渟漠然的看了一眼荧光绿，一句话没说。扶起颜瑾走了。
　　“去哪啊？”
　　“校医务室。怎么？你还想打球啊？你这手要不要了？马上月考了，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颜瑾很享受自己被谢渟扶着的感觉，调笑道：“我这伤的是左手，我又不是左撇子。”
　　“说的也对哦。”
　　处理完伤口就已经是天黑了。冬天天黑得早，篮球赛早就结束了。颜瑾还想回去看看，就拉着谢渟陪他去了篮球场。
　　篮球场开起了灯，却还是显得有些昏暗。本该离去的那些人却还在，像是在等着谁一样。
　　小胖儿看他过来，嘿嘿的笑着：“瑾哥，你来啦，我们班这次很争气，拿了倒三。嘿嘿，多亏了小林子。我们计划好等你来了我们就去开庆功宴了。”
　　颜瑾看了看周围，发现不止五班篮球队这几个人，全班几乎都到齐了，甚至还有几个外班的。
　　“庆功宴......需要这么多人开？”
　　小胖儿：“我和大家说了，月考之后可能你就要分走了。我们也没在一起聚过，就当是送别宴了。”
　　颜瑾鼻腔突然有些酸涩，他用那只好的手捶了下小胖儿的肩膀：“送别宴？我还健在呢。又不是以后都见不到了。”
　　小胖儿勾住颜瑾的肩膀，朝后面挥挥手：“走吧大家，我们瑾哥今天请客。随便吃！”
　　颜瑾：王辉你个畜生，敢情打的是这门心思。
　　蔡琴也来了，还带了个大箱子。颜瑾以为这是他们班的奖品，也就没问。
　　谢渟本来想走，他觉得自己不适合和他们待在一起。毕竟，他是老师。那些熊孩子们会放不开。
　　颜瑾手疾眼快的拉了他一把，“谢老师，今天我请客，你不去我可是亏了。血亏。你放心，那群牲口不会玩不开的，你又不是像杨妈那么大年纪的。”
　　谢渟想了想，觉得也对。唇角勾起一弯弧度，“杨主任。”
　　颜瑾僵硬的回过头——背后空空如也。
　　“谢老师怎么还学会骗人了？”
　　“只会骗小笨蛋。”
　　颜瑾：......这对话进行不下去了。
作者有话要说：　　改了一下排版~

　　☆、第 32 章

　　第三十二章
　　小胖儿作为一个资深吃货，把那呼啦啦一群人带到了大学城里的一家火锅店。
　　好巧不巧，就是颜瑾受伤那次来的那家。上次伤到的是脚，现在伤到的是手。颜瑾自嘲的笑了一声，对身边的谢渟说：“谢老师，你说是不是吃这家火锅店前总要受点伤，我们两次来我要不就是脚伤要不就是手伤。”
　　“别什么事儿都往人家火锅店身上推好吧？”谢渟无奈。
　　“诶瑾哥，谢老师你们不进去干啥？蹲在店门口当雕像啊？”小胖儿比颜瑾这个真正请吃饭的还要热情积极一些。
　　颜瑾往里面走了两步，就对上了一脸菜色的服务员。
　　“怎么了？”
　　“先，先生。我们这......没有那么大的包厢啊。”
　　“那就在大堂好了。都没关系的。”谢渟把颜瑾的包拿过来自己背上。朱彦跑过来对着他，手上托了个小纸箱，兴奋的道：“谢老师，这是年级组给咱们的奖品。”
　　“我们不是倒三么？还会有奖品？”谢渟奇了。
　　“不是啊。后来六班因为犯规被取消比赛资格了。我们现在是第四名。还要多亏林洛哲球打的好，不然之后我们班直接垫底了。”
　　谢渟接过纸盒，掀开盖一看——
　　里面是七八本必刷题，被码得整整齐齐的，一看就是杨文波的手笔。
　　颜瑾凑上去一看，面有菜色的又缩了回来。
　　“杨妈是不是故意膈应人来着？这，比赛赢了送题目给那群牲口做？还不如送他们一卷厕纸来的有用。”
　　谢渟轻轻挑眉，“进去吧。光等你一个人了。”
　　朱彦凑过来，脸因为兴奋而微微有些涨红，“瑾哥！他们都在等你！”
　　颜瑾一点也没听出来这话里的意味，于是点了点头，拽着谢渟进去了。
　　小胖儿这不靠谱的货一点也没见外，一进去就叫上了两箱啤酒。“瑾，瑾哥......喝酒。”小胖儿喝的有点舌头打结，口齿不清的含混着。
　　“喝喝喝，你就知道喝酒啊。到时候我看你怎么爬回去。”
　　“你，你不来点？”
　　颜瑾想起了上次醉酒的经历，偷偷瞄了一眼正捞丸子的谢渟。摆手道：“别了别了，您喝着吧。”小胖儿自得其乐的又启开了一瓶酒。吹瓶吹牛两不误，“我和你们说啊，胖哥连吹十瓶不带停的。你们就看着吧！”
　　小胖儿自以为很隐蔽的往蔡琴的方向瞟了一眼，可惜蔡琴正在和边上的好友窃窃私语着什么，根本没理会小胖儿。
　　小胖儿自讨了个没趣，只好自己默默的吹起瓶子来。
　　颜瑾眼看着吃的也差不多了，就准备去把这几桌子的钱给付了。他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对谢渟悄声道：“我去上个厕所。”
　　谢渟“嗯”了一声。
　　颜瑾走到前台那边，掏出手机，“那边的六桌，都买单。”
　　前台给他查了一下单，讶异的道：“已经买过了呀。就是1号厅那六桌吧？”
　　颜瑾皱了皱眉，“是。什么时候买过单的？”
　　小胖儿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带着几分醉意道：“瑾哥，我就猜到你要买单。这是给你的送别宴，怎么会让你买？放心吧，我们班上一人凑了点钱买了单。走吧。”小胖儿勾住他的肩膀把他往回带。
　　颜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没说什么。只是扶了扶他因为醉酒而走得有些不稳的身体。
　　两个人摇摇晃晃的走回了一号厅，却见到那些人都像是吃好了的样子，都搁下了碗筷。却又都没离开座位，像是在等待什么一样。
　　蔡琴见他来了，有些羞怯扭捏的走上前，还带着她那个一直揣着的盒子。
　　“颜，颜瑾。我有话想对你说。”
　　颜瑾有些猜到她要干嘛了，稳了稳心神，平静的道：“说。”
　　“我喜欢你，很早以前就喜欢了。我喜欢你全身上下的每个细胞。那......你喜欢我么？做我男朋友吧。”
　　蔡琴压根就没想到谢渟也会和他们一起来，可是再不表白就没有最好的机会了。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再怎么尴尬也得硬着头皮上了。
　　颜瑾下意识看了看谢渟。
　　谢渟挑了挑眉，像是想听颜瑾的回答。
　　蔡琴见他老长时间不说话，紧张的手心都出了汗。下一刻，她听见颜瑾说：“对不起，我不能和你在一起。”
　　“为什么？”蔡琴第一次被拒绝，还拒绝的这么没有余地。
　　“我有喜欢的人了，而且我在追他。”颜瑾偷偷看了看谢渟，面上笑容清浅。
　　心中突然翻涌而来的酸涩这才平息下去一点。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这种突然泛酸的感觉并不是第一次出现了，就像是不知道谁在他心里打翻了一个小小的醋瓶子，酸味一直弥漫到舌尖。
　　难以忍受，不能忍受。
　　谢渟正巧抬起头，直直对上了颜瑾的目光。视线交织，颜瑾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垂下了目光。
　　蔡琴脸上是难以掩饰的失望。
　　颜瑾继续给她发好人卡：“你是个很好的女生，不应该只吊死在我这一棵树上。我也没什么好的。”
　　蔡琴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我......我知道了。我能不能问下，你喜欢的人，很好么？”她一边说话一边抽着气，眼圈都是红的。
　　颜瑾看了看身边有些不忍的小胖儿，便暗暗推了他一把，低声道：“快去安慰她，机会给你了。兄弟只能帮你到这了。”
　　小胖儿有些惊讶的看了他一眼，点了点头。
　　颜瑾继续说：“是啊，他真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他很会关心别人，经常给我做饭做家务。娶到他真的比中彩票还要幸运。”他顿了顿，又叹口气说：“就是太难追了。”
　　“你一定会追到他的，加油。我祝福你。”蔡琴被小胖儿他们几个七手八脚的安慰了一番，终于平静下来，诚恳的祝福道。
　　颜瑾笑了笑，“谢谢。”他抬眼看了一眼正处在话题中心的谢渟，“我一定会追到他的，也祝你幸福。好的人不一定需要寻找，也许你身边就有呢。”颜瑾扫了小胖儿一眼，后者顿时手足无措起来，脸也涨得绯红。
　　谢渟正努力绷着唇角，不想让自己笑的太明显。可是，那笑容完全是发自内心的，无论他怎么绷着唇，淡粉色的唇角都露出了一弯弧度。
　　谢渟想，自己心里是有一点吃味的吧？连他自己都不知道什么时候，颜瑾就这样无声无息地走进了他心里。来的强势而温柔，温柔又不可推拒。谢渟想，自己这回怕是真栽在他手上了。
　　他胡思乱想着，脑海里突然跳出一个身影。
　　少年白皙高瘦，正伏在桌上写竞赛题，而他就自得其乐的在旁边玩数独。时不时干扰那个专注于手上题目的少年。
　　少年突然回过头看他：“小渟，你还记得我么？你不会......忘记我了吧？”他脸上划过一丝受伤落寞。“你不是说你最喜欢沈琼哥哥吗......”
　　谢渟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上了车，刚刚他浑浑噩噩的，一点没注意他们已经离开了火锅店。颜瑾皱着眉看着他，有些担忧：“谢老师，你怎么了？你额上怎么那么多冷汗？睡着的时候着凉了么？”
　　谢渟脸色有些苍白，他摇了摇头：“没有。可能是刚刚吹了冷风。冷热骤然调节，有些不适应罢了。”
　　颜瑾点了点头。
　　谢渟垂下目光，抿紧唇。
　　怎么又想起他来了？有些事，还真不是说忘就能忘的。
　　

　　☆、第 33 章

　　第三十三章
　　因着昨天晚上回来的晚，颜瑾这一觉就睡到了六点半。响了无数遍的闹钟都没把他吵醒，小娘接连而来的几个电话就把他弄醒了。
　　他迷迷糊糊的拿起电话，贴在自己耳边，话里还带着些缱绻的睡意。
　　“怎么了？这么早打电话来？”
　　电话那头传来小娘抽抽搭搭的低泣声。“小，小瑾。我和他吵架了，打他电话也没接，他已经一晚上没回宿舍了......”
　　颜瑾瞬间清醒过来。“一晚上没回宿舍？那他能去哪？”
　　“不，不知道......”
　　颜瑾用肩膀抵着手机，一只手拿过了床边挂着的外套，快速道：“你先别急，我现在就帮你找他。你在哪？”
　　“就在你家......你家楼底下。”
　　颜瑾应了一声，快速的打理好自己，出门前给谢渟发了一条短信——
　　“先去学校了，有事。别等我了。”
　　一墙之隔的谢渟正在铲猫砂，一点没注意已经没电关机了的手机。
　　颜瑾飞跑下楼，在楼下看到了哭得眼睛都有些红肿的小娘。
　　“你们吵什么架了？弄成现在这样？”
　　小娘揉了揉眼睛，含糊道：“很多原因......我就怕他被学校外面的那一群人盯上。他之前的罪过他们的，你知道吧？”
　　颜瑾蹙起眉，“你说的是耗子那一群人？他们不是蹲派出所去了么，回来了？”
　　耗子是十九中这一片的校霸，什么都抢什么都做。据说还是十九中某一届五班的学生，身边聚集了一大帮不学无术的小弟。上个学期末因为聚众围殴一个十九中的学生被逮到派出所拘留去了，十九中这片才安静了将近一个学期。
　　而好死不死，那名被围殴的学生就是孟识新。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他就惹上了那尊瘟神，最后小娘报警了才被弄下来，不然现在孟识新是不是还躺在病床上还未可知。
　　小娘越说越急了，“我前几天看到了耗子和虎子骑着电摩从十九中大门那边过去，我想他们就是被放出来了。”
　　“别急。现在也说不定耗子他们就找到了那小白脸呢。也许他是回家了。”
　　小娘没时间纠正他对孟识新“小白脸”的谓称，抿紧唇：“他家没人啊。”
　　“只能这样了。我们去他有可能去的地方找一找，今天月考，你知道吗？也许到开考的时候他就回他自己考场了也说不定。”
　　小娘还是忧心忡忡的，但也只好点点头。
　　“你把他会去哪里告诉我，先分头挨个找一遍。实在找不到的话......就去耗子那里看看吧。”
　　谢渟敲了半天颜瑾家的门都没得到回应，就觉得他可能是自己先走了。不知道为什么心里有些空落落的，自己煮了些粥。
　　粥是白粥，刚从小砂锅里面盛出来，有些烫嘴。乳白色的蒸汽悠悠的晃到有些干燥冰冷的空气里，很快消失不见。
　　谢渟看了看挂在壁上的时钟——不早不晚，七点差五分。
　　往常在这个时候，对门的那位小笨蛋就已经坐在这张桌子上吃早饭了。可今天......
　　坐在他对面喝粥的人没在：七手八脚的实验新的早餐的人没在；喜欢抱着猫和猫一起在他家沙发上乱蹭的人没在。
　　是什么时候，那个人在他心里的存在感已经强烈到这个地步了......
　　也许只是习惯，只是习惯而已，没什么其他的任何想法。
　　谢渟喝完了粥就自己去洗碗了——往常这件事都是由颜瑾做的。
　　他心不在焉的洗着碗，全然，没发现香菇窜到了他脚边。他转身想把洗好的碗具放到柜子里，余光瞥见香菇正在他脚底下，险之又险的收回了脚。手却因为不稳而抖了一下。
　　“当”地一声，地上出现了无数碎瓷片。谢渟按了按微微跳动的右眼角，总感觉有什么不好的事要发生。
　　不得不说，有时人的直觉是很准的。颜瑾他们这边的情况确实不太好。
　　两人在几个地方找了一圈都没找着，都是气喘吁吁地喘着气。
　　小娘抬眼看了看颜瑾，有些为难的道：“小瑾，你回去考试吧。我一个人去找就......”
　　“走吧。”颜瑾根本没理会他，低下身系好鞋带。抬头见他还在原地愣愣的看着他，颜瑾笑了一声，抬起眼皮看着他：“走啦，我们是好兄弟，好朋友，一辈子的那种。你忘记啦？”
　　小娘点点头，又摇摇头。
　　耗子他们像是专门在等他们一样，在他们的聚集地——破旧的车库门口聚集着。
　　“嘿哟，今个儿吹得什么风，把二位吹来了？”耗子染了一头绿毛，两只手指夹着一支烟，倚在电摩上，阴阳怪气的笑出了一口黄牙。
　　“孟识新他人呢？”颜瑾也不和他废话，单刀直入的问。
　　耗子抖了抖肩，明知故问道：“谁？小虎，我们这儿有叫那什么的？”
　　小虎谄媚的笑着：“没有，刘哥。”
　　“那你们来这干什么？”
　　颜瑾漠然的看着他们俩在这唱二人转，只问了一句：“在不在？”
　　耗子不说话，只是笑。
　　颜瑾把书包甩到小娘身上，说完一声“你在这等我”就直接闯了进去。
　　大清早的，耗子他们人虽是没到齐，却也有五六个人。颜瑾抄起路边的一根木棒，朝第一个向他扑来的人挥去。
　　他的力道掌握的很好，既不会真的打伤他们也不会让他们短时间之内还有还手的气力。木棒敲在扑上来的人腰部，那人闷哼一声，额上疼出几粒冷汗，铺在旁边无力的哼哼着。
　　就这样一路放倒了三四个，颜瑾自己也受了点轻伤，腿上一大块淤青，甚是刺眼。
　　耗子眼看着形势不好了，自己抽了一根钢管往他空门大开着的后背抽去。颜瑾腿受了伤，行动有些不便，自然没看到耗子的动作。
　　待他听见身后传来的“呼呼”的破风声，已经晚了。
　　他闭上了眼，等待着钢管落下。
　　可是臆想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身后传来一声重物倒地的声音。
　　他猛然回过头，视线对上了同样一脸茫然的，拿着一块砖的小娘。
　　“他，他没死吧？”小娘有些害怕。
　　颜瑾站起身，事不关己的道：“死不了。进去找你的小白脸吧。”
　　地上到处倒着或哀声嚎叫或弓成虾米的人，无不例外都是他打趴下的。颜瑾面无表情地拨了派出所的电话：“你好，我在福州路113号，这里有人聚众斗殴。”
　　“有没有人受伤？被围殴的人呢？”
　　“我就是被围殴的人。受伤的全在地下趴着。正当防卫应该不会被处分也不用告知校方吧？”颜瑾怕谢渟担心他。
　　电话那头可能是没见过被斗殴之后还担心自己被不被处分的人，好一会才道：“是耗子那群人吧？”
　　颜瑾一点也不讶异耗子他们的声名远播到了派出所，回道：“是。麻烦你快点处理，我还要回去月考。”
　　颜瑾挂了电话，却意外的没有看见应该和小娘一起出来的孟识新。
　　小娘一脸倦色，他摆摆手：“他不在这里。我们先回去吧，已经迟到十分钟了。说不定他在考试。”
　　颜瑾的手机震动了一下——谢渟给他打电话来了。
　　“你在哪呢？今天月考你知不知道？”
　　“谢老师，我......刚有事。你先帮我看看孟识新在不在A考场。”颜瑾看了看小娘的脸色。后者脸上交织着倦色与默然。
　　“你找人去了？”电话那头传来隐隐的脚步声，应该是谢渟在走路。“行吧，我帮你看看，你赶紧回来。别以为自己考得好了点就不用考试了。”
　　没两分钟，颜瑾听见了谢渟的回复：“孟识新是吧？他在......”
　　“好。”
　　小娘像是失了魂一样，任由着颜瑾拉着他走。饶是两人紧赶慢赶，也还是迟了小半场考试。颜瑾看着小娘失魂落魄的样子，这场考试大半是废了。
　　文科考场第一场考的是英语，颜瑾相当于前面一整节听力都错过了。他阅读题刷得很快，半个多小时就把阅读题刷掉。十分钟把语法改错和书面表达写了。他把卷子翻了个面，又翻回到听力题。
　　没办法，听不到材料就只能依靠着题干与选项的关系来推测对话的内容，再选出一个最有可能的答案。颜瑾怎么样也没想到，自己在英语考试里花的最长的时间做的题目是听力题。
　　颜瑾才不会听从他们班英语老师“AABBCC”的蒙法，一个一个的都仔细推敲过了才选上去。
　　待他蒙完了听力，还剩下二十来分钟。他也不像别人那样检查一下，直接趴在桌子上闭目养神了。监考老师估计是从别的年纪调过来的，面生得很。不时看看这名迟到半个多小时还倒在桌子上睡觉的年级第一的卷子。
　　他看见卷面上那像狗爬过的名字，愣了一愣。
　　“他就是颜瑾？”他对旁边的监考老师低声道。
　　“是啊，他是一个很......”那个监考老师找了好久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词，“很励志的小孩。”
　　

　　☆、第 34 章

　　第三十四章
　　一场考试考下来，小娘的状态果然不行。
　　颜瑾给他递了一瓶水，没型没款的靠在墙上。他拧开盖喝了一口：“他没来找你？”
　　小娘面色灰败，摇了摇头。“没。”
　　“你俩怎么了到底？他没事儿为什么不和你说？”
　　小娘默然，好半晌才开口道：“他手机关机了，当然打不通。”
　　“我说，你们分了吧。”小娘漠然的看着他，不置一词。“说真的，你们分了吧，你们这样你追我赶的，不累吗？谈恋爱还谈成这样？实在不合适就分了，会有更好的。”
　　小娘还是不说话。
　　“合着你就是送上去让他玩你？得，随便你吧，我回去考试了。你好好想想啊。”颜瑾头也不回的抬脚往B考场走。他不敢把话说那么重，仅仅点到为止而已。
　　楼梯转角处他才回头看了一眼小娘。后者还抓着他递给他的那瓶水，愣愣的看着地面。
　　有些东西，只能靠自己去领会。
　　感情也一样。
　　除了开头考的英语确实对颜瑾来说有些影响，但好在后面接着的两门他考得还算正常。
　　林洛哲没和他分在一个考场，他是半路插/班进来的，也没法根据以前的成绩来排考场。只好委委屈屈的待在E考场。
　　十九中的考场是按照英文字母的顺序排列的，文理科考场交叉排列。E考场就是文科考场里面最后一个考场——也就是颜瑾以前待在的地方。
　　现在林洛哲就坐在他那个位置上。
　　“哥。”林洛哲见着颜瑾从他考场路过，便唤了一声。“今天哥和我一起吃吗？”
　　颜瑾迟疑了一下。他本来想去办公室找谢老师一起吃的，可是今天早上他翘了大半场考试，也不知道谢老师会不会生气——
　　毕竟谢老师希望他进一班。
　　思索了片刻，他打算把林洛哲逮着一起去食堂吃。一是他不想一个人面对谢渟的冷脸，二是......小林子也没人陪他吃，干脆带上一起了。
　　“行啊。”
　　林洛哲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颜瑾看到了他的眼光，心虚的摸了摸鼻子，“走啦，你不是要吃饭吗？我们和谢老师一起吃，你没意见吧？”
　　林洛哲笑容满面的脸有些凝固。
　　颜瑾全然没注意到他脸上表情的细微变化，走在前面道：“小林子，你考的怎么样？”
　　林洛哲回过神，乖乖跟在他后面：“还好。”
　　“那应该就还好。”
　　林洛哲提了提书包肩带，又道：“哥......颜叔叔让我给你说，下个礼拜四晚上让你回家一趟。”
　　颜瑾：“回去干吗？”
　　“下个礼拜四是叔叔四十岁生日，他很想让你陪他一起过。”
　　颜瑾哑然。什么时候他连颜东海的生日都忘记了？他抿了抿唇，“好，我下星期四回去。”
　　说话间，两人下了两层楼，绕过了两道走廊。楼道里很安静，能听见身后林洛哲轻轻的脚步声。绕过一个楼梯口，前面就是高二年级组办公室了。
　　门是虚掩着的，颜瑾知道，里面开足了暖气。他刚要推门进去，却听见了原媛的声音。
　　“原媛今天也没有排到监考，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
　　他顿住了脚步，回头看向一脸诧异的林洛哲，比起一根手指向他“嘘”了一声，示意让他别说话。
　　他把门推开一条缝，一股暖风扑面而来。办公室里的人浑然未觉，自顾自的讲着话。
　　“......我是说认真的。我们俩，要不要试一试？”原媛的声音传出来。
　　什么试一试？谁俩？
　　颜瑾皱了皱眉，继续听墙根。
　　他听到谢渟的声音：“呃，对不起。并不是你不好，是我自己的原因。我的情况有点特殊，我想我现在并不能和你进行一段很好的感情。”
　　“为什么？”原媛被拒绝了也不很尴尬，反而带着笑问。
　　“我可能永远也没有办法谈一场正常的恋爱了。”谢渟顿了顿，继续道：“我像颜瑾他们这么大的时候，曾经很喜欢一个人。但是他走之后，我就再也没法喜欢上任何一个人了。”
　　门外听墙根的颜瑾皱了皱眉。
　　原媛小心翼翼的问：“她......去哪了？”
　　“纽约。他去读研了。”
　　原媛了然的笑了笑，“那就祝你早日和他在一起。诶，对了。颜瑾他和你交情挺好的吧？”
　　谢渟：“是挺好的，这孩子挺聪明的，我挺喜欢他。所以我就把他当弟弟看。”
　　只是弟弟吗......
　　颜瑾侧过头，挨着墙的身子直起来。他转身对一直等着他的林洛哲道：“走吧，我们去。”
　　林洛哲也不问为什么，只是背好书包默默地跟在他后面。
　　“......不说了，那小子应该还在等我。我怕他等急了，就先走了。”谢渟聊着聊着，发现颜瑾今日反常的没来找他。
　　他匆匆的对原媛打了个招呼，一边往外走一边从兜里摸出手机来。
　　手机上面没有什么一大串的未接来电，只有一条短信：
　　“我和林洛哲去吃了。没等你，你自己吃吧。”
　　谢渟盯着手机屏幕，平白的从那条短信里读出了一点躲着他的意味。
　　难道刚刚和原媛讲话被他听着了？
　　谢渟摇了摇头，有些烦躁。
　　谢渟烦躁着，颜瑾也不很好过。林洛哲就瞅着他哥一脸欢快的去了办公室听墙角又一脸漠然的撇下谢渟一脸颓丧的和他到了食堂。
　　兴许是已经过了饭点的缘故，食堂人并不多。为数不多的学生们只是稀稀拉拉的遍布在空旷的食堂里。
　　颜瑾看着那乌七八糟的汤汤水水，更没了胃口。他偏头看向林洛哲：“怎么样，你要在这吃么？”
　　林洛哲看着全是油花的菜，嘴角抽了抽，坚决的摇了摇头。
　　“那我带你去SunnyDay吃好了。”
　　“SunnyDay？”林洛哲新转来，对学校周边的东西都不大清楚。
　　颜瑾把包甩到肩上，一边引着他走一边兴致缺缺的解释道：“SunnyDay就是便利店，可以吃饭的那种。我和小胖儿他们买东西就会在那买。就是有点远，在新桃路那边。”
　　林洛哲了然的点点头，又看见颜瑾把他带到一条小路上，“怎么走这里？”
　　“我们出来的太晚了，保安肯定不会让我们出去的。只能□□了。”
　　“你经常翻么？”林洛哲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问道。
　　“我......”
　　他还没说完，两人就听到了一阵抽抽噎噎的声音。“听说鲁迅先生的‘美女蛇’也是在围墙边出现的。”林洛哲平淡的道。
　　颜瑾朝他无力的翻了个白眼，往声源走去。
　　“孟识新，他就那么好？你到现在还忘不了他吗？是谁把你害成现在这个样子的你心里没点数吗？那我算什么？你的玩具吗？”
　　他们听见孟识新用一种平静的近乎无情的声音说：“不是。既然你说要分手，那我们俩......就到这吧。”
　　林洛哲还在听着，余光里刚才和他一起蹲着的颜瑾已经没了踪影。
　　颜瑾绕过那道阻挡他们视线的围墙，一拳挥了上去。
　　孟识新没防备，被他一拳正中嘴角，那处顿时见了血。
　　“你他娘的还是人吗？小娘为了找你一晚上没睡，还去耗子那里找你了。你倒好，安安心心的坐在A考场考试是吧？小娘追你追了这么久，你最后给他来一句算了吧？我算你妈！”
　　孟识新很快就和他厮打起来，两人斗得难舍难分，身上都多了点肉眼可见的伤痕。
　　林洛哲没去管坐在一旁只知道抽抽噎噎的小娘，把书包扔在了地下，冲上去帮颜瑾把他制在地上。孟识新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以一敌二竟然也不落什么下风，很快翻盘。
　　最后还是听到这边响动的保安们赶过来拉开了他们。

　　☆、第 35 章

　　第三十五章
　　十九中高二年级组办公室。
　　谢渟刚走到门前就听到了里面杨文波低声训斥着的声音，那是叫一个字字泣血恨铁不成钢。谢渟抖了抖肩，推开了门。
　　门内暖气充足，和外面干燥冰冷的空气对比更显得温暖温馨。谢渟见到四个小崽子就这样贴在杨文波面前的墙上，皆是一脸漠然。
　　谢渟叹了口气，伸手打断了杨组长滔滔不绝的语重心长。问道：“杨组长，这是怎么了？刚考完一个小时都没到，还有空打架了？啊？”最后两句明显是对着那四个贴着墙的说的。
　　颜瑾还躲着他，根本没有想要出声的打算。林洛哲推了一下眼镜，平静的道：“私人恩怨。”
　　“私人恩怨？你们不会好好谈吗？在学校里解决私人恩怨？”杨文波快被气炸了。
　　谢渟看了一眼不出声的颜瑾，“那你们现在解决了吗？”
　　“没有。”孟识新揩了揩唇角蹦出来的血，冷漠的道。
　　“你说说你们怎么回事儿？嗯？”杨文波又喝了一口茶，以求平息一下怒火。
　　四人迅速交互了一下眼神，异口同声道：“没事。已经解决了。”他们都知道，小娘的取向并不能被曝光，这会对他造成很大的伤害。
　　有些事情只能在暗处解决。
　　“你们......”杨文波简直不知道说什么好了，挥了挥手，对站在一边不说话的谢渟道：“谢老师，你帮个忙，把他们带去政教处，一人领一个处分。我是管不了他们了。”
　　谢渟扫了一眼他们四个，淡淡道：“走吧，我先带你们去医务室处理一下伤口。”
　　他这么一说，颜瑾才感受到伤口正火辣辣的疼着，早上被耗子他们几个打伤的小腿也隐隐痛起来。
　　四个人都默不作声的跟在他后面。谢渟装作不经意的问了一声：“都伤哪了？”
　　他没问是谁伤哪了，可他们都知道他是问颜瑾。后者默了默，“脸上，腿上。都是轻伤。”
　　谢渟有些放心了，脸色也好看不少。——直到他看到了校医撩起他的裤脚时露出的一大片淤青。
　　“怎么弄的？你们打架能弄出这么严重的伤？同学，你这弄不好以后就成跛子了啊。”校医看到他的腿伤，啧了一声。
　　颜瑾下意识微抬起眼皮去看站在一边的谢渟。
　　谢渟拧着眉，似乎很严肃。他没和他对上视线，而是低头看着颜瑾青紫一片惨不忍睹的的小腿。
　　颜瑾心虚的收回目光，问道：“以后真的会成跛子吗？”他可不想拖着一条残废的腿和谢渟在一起。
　　校医笑了：“你怕成跛子你就别打架啊。嗬嗬，真是好玩。”
　　颜瑾听出了他话里的揶揄，顿时放心不少。几个人简单处理了一下伤口，脸上青的青紫的紫，场面还颇为滑稽。
　　颜瑾也跟着闷笑了两声，又想起今天上午谢渟的话，顿时不太想笑了。
　　“不喜欢我还凑上去，这不是给自己找难看吗？还不如自己干脆点，脱离这段不被谢渟看好的感情。还可以成为普通朋友。可是......我好像有点不甘心呢......”
　　颜瑾闷闷的想，决定先躲他躲个两三天。到时候他就进一班了，感情会被时间冲淡的——
　　会的吧？
　　“走吧。颜瑾，还坐那干嘛？你下午不考试了？”谢渟看他坐在那里半天都不动，停下脚步回头看他。
　　颜瑾正想的出神，被他这么一叫，抖了一激灵。他站起身跳着脚跟着他后面。谢渟就看着他在那蹦蹦跳跳，行动颇为不便，便想来扶着他。谁知手伸到一半，那个蹦蹦跳跳的身子就被另一双手搀着了。
　　手的主人正是林洛哲。
　　他去拉架，被不分敌我的两人也给伤到了，脸上多了两块红肿的地方，唇角被打破了一点，此时还肿着。他抬眼看了看谢渟。
　　谢渟也看向他。
　　颜瑾丝毫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眼神交互，顺势攀着林洛哲的半边臂膀，笑道：“小林子，谢谢了。”他走了两步，又道：“今天来不及了，下次不带你吃便利店了，哥带你吃好的。”
　　林洛哲笑容清浅，余光瞥见谢渟的脸色，就笑的更灿烂了。
　　两人虽是小声交谈着，离得不远的谢渟却听得清楚得很。那种酸涩的味道又蔓延开来了。
　　我在酸林洛哲？我有什么可酸他的？
　　谢渟看着他们往SunnyDay走去，脚步却下意识地跟着他们俩人往那边走了两步。
　　林洛哲回过头：“谢老师也没吃吗？和我们一起去吧。”
　　谢渟：敢情不是你们俩先走了我才没地方吃饭？
　　他嘴上没说，还是点点头，因为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不想让颜瑾和林洛哲两个人单独吃饭。
　　于是三个人对着三盒方便面默默地吃，一句话也没说。整个过程又尴尬又微妙。谢渟感觉自己就像个□□一样，把他们俩弄得紧张兮兮的。吃完饭回去的路上又没有话讲。
　　谢渟叹了口气，觉得自己现在和他们这些人越来越格格不入了。
　　月考很快就过去，又迎来了大部分学生们紧张的等待期。颜瑾倒是没什么可紧张的，反正考来考去都是那些分。只是身边的人都没他那么淡定了，比如说小胖儿同学——
　　“瑾哥瑾哥，我老爹昨天说了，要是我这次还考倒一，他就把我腿给撅折了。”
　　颜瑾正在刷数学题，头都没抬的回他：“那要我给你先买一根拐棍吗？”
　　小胖儿哭丧着脸：“娘欸，我怀疑我老爹这次是来真的了。我寻思着没两天这刀就得落下了，不如今晚和我一起去蹦迪？能玩一会是一会，保不齐哪天就没得玩了......”他自个儿在那里叽里呱啦说了一大堆，颜瑾愣是头都没抬起来过。
　　小胖儿没了观众，把攻势转到了一边刷王后雄一边看他哥的林洛哲那边。
　　“诶我说小林子，今晚有没有时间呐？胖哥带你去福安路的‘酒吧一条街’，你去吗？”
　　林洛哲看了一眼小胖儿，无动于衷道：“这问我哥。”
　　“你俩又不住一起，问他干嘛？”
　　林洛哲翻了一页：“我哥去我就去，我哥不去我就不去。”
　　小胖儿两只手捂住大半张脸，哭丧着脸道：“你们都不去？你们难道就不能舍弃一点点微不足道的学习时间来陪陪你们可能马上就见不到了的兄弟吗？”
　　颜瑾被他吵了这么久，终于给出了点反应。他抬起头看他，手上转着一直细长的笔：“不是舍不得这点时间，我有事。”
　　“你怎么天天都有事啊。”小胖儿凑近，“你老实和我说，你是不是交了女朋友了？天天搁着魂不守舍的。”
　　颜瑾嫌弃的把他推远，但也没再低下头写数学题了。他用一只手支着下巴，看着那根被他不停转着的笔。纤长的笔身在他修长的手指上绕来绕去，他盯着那根不停转动的笔，像是认真的在想事儿。
　　他的头发有些长了，偏偏天生又头发软。于是长长的头发就软趴趴的搭在额前，给他平添一份柔软的气质。
　　林洛哲也搁下笔，微微偏头看他，像是也在等他的回答。
　　“我不知道。”
　　等了半天，小胖儿等到了这么个答案，有些好奇的道：“什么叫不知道？你追到了么？这么显而易见的事儿你都不知道，你读书读傻了？”
　　颜瑾拍开他在自己眼前不停扬着的手，又低头做题：“我不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还有什么为什么？”
　　林洛哲在边上插了一句：“胖哥，我和蔡琴是小学同学，要不......我帮你问下她今晚有没有空？”
　　小胖儿失望的脸色一扫而空，带着难以掩饰的激动道：“啊？这样吗，那......谢谢你了。小林子，谢谢你了！你真不愧是我的好兄弟。”
　　颜瑾眼皮都不抬的“嗤”了一声。小胖儿回以他一声“哼”，就以一种随时要飞起的状态踩着步子回了座位。

　　☆、第 36 章

　　第三十六章
　　高二年级月考完就轮到高一年级的上刑场了，高二年级的学生又笼罩在等待成绩出来的阴云之下，显得有些沉闷。因此楼道里安静极了。
　　颜瑾只能听见走道上回荡着自己的脚步声。
　　今天天上云很厚，是个南方典型的冬日。他看了看灰蒙蒙的天空，不知道在想什么。
　　片刻后，他推开了一扇门。里面充足的湿暖的空气包围了他。谢渟正在埋头写教案，被开门时带起的一阵冷风给引得瑟缩了一下
　　他抬起头，见到了耳朵被风吹得有些红的颜瑾。他指了指放在一旁的一堆早上刚收上来的作业，示意他自己去改。
　　颜瑾没有异议的拿出一支红笔，坐在那张空的桌子那里改起作业来。办公室只有他们两个人，这两人也不说话，一个埋头改作业，另一个憋着气写教案。
　　往常颜瑾总会借着改作业的时候问谢渟一些答题技巧和题型什么的，可他今天异常的安静。办公室里只能听见笔划过纸面轻轻的“沙沙”声和翻页声。
　　谢渟等了一会儿，还没等到他来问自己。余光扫了一眼斜前方的那张桌子。桌面上堆着的练习册已经所剩无几了。看样子颜瑾打算速战速决，改完直接走。
　　谢渟静观其变。
　　颜瑾很快把那剩下的一小叠作业改完，起身欲走，抬起的腿却意外地撞到了硬木桌脚。他踉跄了一下，顺着惯性往后倒去，被谢渟捞了个正着。
　　“连走路都不好好走。”一个声音几乎在他耳边说。
　　颜瑾抖了一下，低着头往边上退了两步。错开了那个让他深深眷慕的人的怀抱。“对不起，谢谢你。”
　　他仓皇的对谢渟道了个歉，再也不能放任自己溺弊在这里，几乎是小跑着向门口退去。
　　谢渟直接把人按在墙上，堵住了他的去路。“为什么要躲我？”
　　颜瑾深吸了一口气，心想着终于还是到了这一步。“星期二中午，我听到了。既然你只能把我当做弟弟，我想我也不必再去平白无故的讨人嫌了。对不起。”颜瑾推开谢渟撑在两边的手，跑了出去。
　　良久，谢渟看着空荡荡的办公室，心头好像也空了一块。
　　不是这样的......我不止把你当做弟弟的......
　　颜瑾把数学课代表的职务全权交给了朱彦，后者正是谢老师的小迷弟，嘴都快咧到脑后跟去了。上学也总是错开谢渟出门的几个时间段。谢渟知道，他是在躲着自己。可他没有办法，也没有立场去质问他为什么这样做。
　　他头一次感到了为难。
　　月考成绩很快就出来，令杨文波惊异的是这次榜首不是颜瑾也不是蔡琴，而是这学期新转来的一个插在五班的学生——林洛哲。颜瑾这次屈居第二，和第三名的蔡琴拉开了二十来分的差距。林洛哲和他的分差不大，仅仅八分。小胖儿还在为颜瑾打抱不平，认为他如果把三十分的听力听到了，肯定能超过小林子。
　　这点打抱不平在林洛哲说请他们吃饭时就很没有骨气的烟消云散了。“今晚去哪吃啊？大学城有一家新开的烤肉店还不错。”
　　小熊凑过来：“傻//逼胖，你爸不是要撅折你的腿吗？你怎么一点不担心？”
　　小胖儿大手一挥，潇洒的道“今朝有酒今朝醉，不吃烤肉怎能回？”
　　颜瑾嗤了一声：“你还真会读诗。”
　　“几个人啊？我算算，小林子，瑾哥，我，小熊，谢老师。五个人，开个小包厢就好了。吃完饭去唱歌么......”
　　“谢老师不去。”颜瑾没等他说完就截断了他的话。
　　“为什么啊？你不和谢老师玩的挺好吗？怎么还不让别人去了？”他转向林洛哲，“你说是吧，小林子。”
　　林洛哲微笑的看着颜瑾，处变不惊的道：“我哥说让谁去就让谁去。”
　　小胖儿悻悻的缩了回去，嘟囔着：“有钱就是爹，您是爹您说了算。”过了一会，他道：“杨妈说了，好像你们俩马上就要去一班了吧？”
　　“就今天中午过了。”林洛哲道。
　　“那好吧。瑾哥不是说不想去一班吗？说舍不得谢老师，现在舍得了？”
　　颜瑾停下了一直转着的笔，脸上划过一丝黯然。“该走的还是得走。我没道理为他留下来。”
　　“那这么说，今天就是你俩的饯别宴啦？”
　　“别也别不到哪去，你一下楼就能看见他俩。只是不在一个班了。”小熊惋惜的叹道：“可惜了，我们年级最帅的两颗草全走了，以后上课吃东西都没可以用来下饭的美人了。真是便宜一班那群腐女了。”
　　“那本你和谢老师的同人文好像已经写完了。我这有一本，瑾哥你要看看吗？”像是想到了什么，小熊一边掏着书包一边问他。
　　颜瑾抿了抿唇，最终还是接过了那本有些厚度的小册子。小册子现在升级了，不再是前两个月在操场上看到的那般寒酸。小册子被人装在了硬皮本里，看得出来是用心装订过了的。
　　他怀揣着与当初激动奇妙截然不同的心情接过那本小书。迟疑了半晌，还是不想要翻开。他抬头问小熊：“小熊，你这本书可以给我吗？我给你钱。”
　　小熊点点头又摇摇头：“送给你吧，就当是你相处过将近两年的同学送你的礼物了。”
　　颜瑾感激的点了点头，把书塞到了书包里。
　　就当是这段没开始就流产的恋情的纪念品吧。也许很久很久以后，他也能对着自己的小孩以玩笑的口吻讲述起这本书。
　　但愿吧——
　　中午一下课他就被要原地起飞的小胖儿拉着出了教室门。
　　学校中午人很多，课间还冷冷清清的走廊过道楼梯口此刻都塞满了人，彻底堵了个水泄不通。颜瑾无奈的也随着人流堵在正当中，要进又没办法进，退又无路可退。
　　他等了五分钟，人潮才往前进了一点点。他索性掏出耳机挂在耳上，玩起了他的萌猫栽培。一只粉色的蹲在箱子里的猫和爆炸头小猫又合成失败了，颜瑾烦躁的几乎想要打人。
　　一排整齐的收集图鉴只有零星几个是空白着的，而就是这几只猫他玩了快一个多月都没合成成功。就当他准备把这个垃圾游戏卸载的时候，手机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拿走。纤长手指灵活的在屏幕上选择了几只猫，手机被递回来时，屏幕上赫然出现了一只蓝色的闪电猫。
　　颜瑾神情复杂的低下头看着屏幕上那只被谢渟合成成功的猫，那只猫头顶正闪着电花。
　　“这么久还没收集好，我都替你着急。”谢渟握着楼梯间的扶手，微微侧头看他。“今天去哪吃？一起吧。”
　　颜瑾动了动嘴唇，想要回答，却先被林洛哲截了话。“老师，我们几个要去聚餐，恐怕陪不了你了。”
　　“哦，这样吗？”谢渟眯起眼。
　　“算了算了......一起去吧。”颜瑾最终还是屈服了，同意让谢渟一起去。
　　林洛哲提了提背包肩带，没有什么异议。
　　“今天下午你们俩就要去一班了吧？到那里好好学习，不要懈怠了。”
　　又是一些没有营养的话。谢渟本来想缓和一下这种他们之间微妙的关系，却没有找出话题，干巴巴的说了些他自己都觉得乏善可陈的话。
　　没有一个人搭腔。谢渟在心里叹了口气，转了个话题：“今天中午去哪吃？我请你们吧。”
　　这回小胖儿接了嘴：“谢老师，我们去大学城新开的烤肉店吃。小林子请了，不用您。”
　　颜瑾观察到谢渟微不可查的皱了皱眉。
　　是了，他并不喜欢吃这种热量高的煎炸的食物。但意外的他没有拒绝，而是点了点头：“好。”
　　也许......人的感情和口味一样，都是会变的吧。
　　

　　☆、第 37 章

　　第三十七章
　　吃饭的时候颜瑾被装疯的小胖儿生拉硬凑的灌了两瓶啤酒，有些晕晕乎乎的。
　　“瑾哥，我想你再也不会回来了。来，咱俩走一个。纪念一下以后都不会再有的你坐在我后面考试的这将近两年。”小胖儿灌了三四瓶啤酒，愣是一点晕乎的迹象都没有，拿着喝了一半的啤酒罐凑过去和颜瑾侃大山。
　　颜瑾支着头，面色微酡。他推开了小胖儿凑过来的那颗圆圆的脑袋，带着点嫌弃的道：“滚远点，我又没死。”
　　小胖儿悻悻然缩回了脑袋。颜瑾看了看烤肉店挂在墙上的时钟，扶着林洛哲的肩膀撑起来。“小林子，我们走吧。要早点去把东西搬到一班，等会我还想睡一下。”
　　林洛哲没有任何意义的点点头，顺势扶了他一把，手就正正当当的放在他腰间。谢渟挑了挑眉，心里突然漫上一点不愉快来。
　　颜瑾倒是无知无觉的背起了包，勾着林洛哲的脖子出了门，也不管谢渟跟没跟上。
　　这是真生我气了？
　　谢渟有点心虚，也不敢凑得太近。只好隔着三四步跟着他们这一行人。
　　文科生普遍资料多，他们基本上不会带书回去。所有的书都放在学校，学生们基本上写什么带什么回去。虽然平时这样很方便，但到了要搬动的时候就不太妙了。
　　书太多，即使是颜瑾和林洛哲两个男生也不能一下次全搬动，只好一兜一兜的往下运。小胖儿要来帮他，却被杨文波叫走了——他被找去家长谈话了。
　　目送着脸上写满了英勇就义四个大字的小胖儿挥泪进了办公室，颜瑾抱起一摞书，肩上挑着包往楼下去了。
　　林洛哲也照模照样的抱起一摞书，亦步亦趋的跟在他后面。高二年级组办公室就在一班旁边，仅仅只隔了一道墙。两人走走停停的，正巧碰见了颜瑾躲了好几天的人走了出来。
　　他的神色有些匆忙，微微蹙着眉——这是谢渟思索时常常带有的表情。一开始他还没看见抱着书的两个人。颜瑾看到他就走不动路了，呆呆地滞在楼梯转角处。谢渟像是感应到了他的目光一样，抬起眼来。
　　“你，你要出去？”颜瑾话一出口就想赏自己两个嘴巴子。明明下定决心躲他至少也要个把月的，他这一下子就把前几天可以制造出来的疏离打破的一干二净了。
　　谢渟听到他的声音，抬起眼看他。“是啊，我去趟学校。我的导师说保研结果出来了，让我去拿。”
　　颜瑾觉得自己不能表现的过于关心了，故作冷淡的“嗯”了一声。
　　而谢渟正忙着赶路，根本没注意到他语气里藏的不好的那份关切。他点了点头，从颜瑾身边绕过去，走了。
　　颜瑾待他走了很长时间才继续往前面走。站在一旁的林洛哲也不问他怎么了，只是安安静静的等着他，清亮的眸子划过一丝了然。他自嘲的轻轻勾了勾唇角，跟上他哥走了。
　　一班远不及五班一般的吵闹，学生们都本本分分的穿着校服。教室里很安静，只能听见笔尖划过纸的沙沙声和翻页声。有少数几个趴在桌上睡得人事不知的，但大多数都在奋笔疾书着。一班新来的班主任也姓徐，但是个女老师，叫徐婉。
　　徐婉早就给他们腾出了两个倒数第二排挨着的位置，倒是很对颜瑾的胃口。坐的太前容易被老师盯上，就不好睡觉了。
　　颜瑾把书尽量轻轻地搁在空出来的桌子上，但还是不可避免的发出了声响。颜瑾下意识的看向了坐在他斜前方的正睡着的男生，唯恐搅了他的清梦。
　　搅人清梦绝对能排上惹颜瑾发毛十件事中的前三。可能是同病相怜吧，他并不希望打扰到别人的睡眠。可惜墨菲定律“ 如果一件事情有可能被弄糟，让他去做就一定会弄糟。 ” 又发挥作用了。
　　那个男生顶着一头被他睡得乱七八糟的鸡窝头，一脸不爽的转过了头。
　　“吵什么吵？你不知道现在是午休时间？”
　　被人搅了清梦之后烦躁的心情颜瑾非常能感同身受，但这个同学的态度......像是他欠了他八百万似的。
　　但他还是硬邦邦的回了一句：“对不起。可是徐老师让我们在午休结束之前把座位移过来，这个我也没办法，只好你忍一下吧。”
　　颜瑾一开口就搬了班主任这尊大神出来，堵得他找不着嘴。
　　“你......”他还想要回击，颜瑾却和他边上的那个男生又上去搬书了。
　　他越想越气，连觉也不睡了，整个人就像一只炸了毛的猫。他推了推旁边一个戴眼镜的男生，强行把人家从做题的氛围里弄出来，问道：“阿木，这新来的后面两位好拽啊，什么来头？”
　　阿木避开了他乱挥着的手，眼睛仍然看着题目。“颜瑾和林洛哲，你不会不知道吧？年级第一和年级第二，就甩开了你女神二三十分的那两位。”
　　“还挺牛啊，不晓得是不是假把式就是了。”
　　阿木抬眼看了他一眼，嗤道：“熊庆波，你看看你的排名再说话好吗？你说他们为什么能进来？我们是走班制，进来两个就得滚蛋两个。你先管好自己吧。”
　　“没想到阿木你可以啊，敢情谁成绩好就胳膊肘往谁哪儿拐啊。”熊庆波冷笑道。
　　“得了吧你。谁不知道你追人家蔡校花这么久没追到，上个月她就和颜瑾表白了。呵，谁不知道你嫉妒他？我劝你还是把心收收，管好你自己好吧？”
　　熊庆波心思被他说破，恼羞成怒的大声吼了一声：“我看你就是攀权附势。爱谁谁好吧！愿意和谁坐就和谁坐去！”说罢他就把自己的桌子蛮横的拖到了过道上，相当于一个人一排。
　　阿木也不急，任他去弄，自顾自的写着题。
　　颜瑾和林洛哲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了原本还整齐着的桌椅变了位置，难看得很。他拍了拍坐在他前面专心写着东西的阿木，问道：“同学，你们要换位置吗？”
　　阿木抬起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又想到了什么，面色微赤的低下了头。“没事，他自个儿闹别扭。我叫许木，你们可以叫我阿木。”
　　颜瑾看了一眼离得远远熊庆波，微笑道：“我是颜瑾。”他指了指旁边已经开始替他整理东西的林洛哲，“这是林洛哲，我家的。”
　　林洛哲闻言抬起头深深看了他一眼，并没有否认。
　　“他呀，就是嫉妒你。他就是有病，你就当他这是日常发病就好。等过几个月你就习惯了。”
　　颜瑾不置可否的笑了笑。
　　等他们刚把桌面上堆着的一叠书整理好，铃声踩着点就响起了。
　　“这回没时间睡了。”颜瑾喝了酒，被教室里的暖气一吹更有些困倦了。他看了看课表，星期三下午第一节课正是英语，徐婉带的科目。
　　总不能刚来就给老师留下个不好的印象吧，颜瑾和自己的意识对抗了很久，最终还是决定听课。
　　徐婉是个很能凑合着过的老师，见到熊庆波挪了位置也不问，只是多看了他两眼。“今天新来了两位同学，我们上课之前先让他们自我介绍一下吧——用英语介绍自己怎么样？”
　　林洛哲像是很熟悉这种流程一样，得体大方的用英文介绍了自己。颜瑾照本宣科的照着他的话二次翻译了一下，磕磕绊绊的介绍完了自己。
　　徐婉不再把注意力放在他们身上，她把PPT调好，说一声：“Class begining.”这节课就算开始了。
　　颜瑾听了一会，发现一班的老师讲的课确实要比五班老师讲的要深奥一点。但再深奥也是书上的内容，对于他来讲书里的知识已经不能对他造成什么难题了——
　　于是，他想睡觉了。
　　颜瑾从来是一个想到什么做什么的人，说睡就睡了。但也不能太明目张胆的睡，只好坐着半阖着眼睛，身体摇摇欲坠的摆来摆去，带出了一点微小的幅度。
　　身边本来在专心记笔记的林洛哲在他脑袋晃得快要整个人都跌下去的时候手疾眼快的把他的脑袋按到自己的肩上，让他安稳的睡着。
　　徐婉一点不在意下面学生在干嘛，自顾自的讲着课，一点不悦的意思都没有。
　　谢渟从大学里回来，路过一班的窗口上顺眼看了一眼，结果就看到了两个依偎的很好的身影。
　　手上的保研申请被他捏的有些褶皱了。
　　

　　☆、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上了一天优等班的课，颜瑾感觉并没有什么不同。但架不住老师们对他很关切，每个任课老师几乎都要点他一遍。等放了晚自习，他已经准备就绪趴在自己的桌子上躺尸了。
　　林洛哲看着他昏昏欲睡的样子，又不可能让他真睡在这里，拍了拍他的肩，轻声道：“哥，下课了。回家吧，还真在这儿睡啊？”颜瑾无动于衷的继续躺着尸。林洛哲简直没办法了，只好又拍了拍他，“哥，你走不走？你不走我让谢老师来带你走了。”
　　他话刚落，就看见刚还躺在桌上不肯起来的他哥收书包收的比谁都快。林洛哲把凳子打好，抱着胸看着他在那收书包。
　　“刚才我叫你走你不走，一听谢老师你就肯走了。哥，你是不是怕谢老师？”
　　颜瑾头也不抬的把书包拉链拉上，回了一句：“放屁。”
　　林洛哲跟上他的步子，提了一嘴：“明天颜叔叔过生日，明天一起回去吧。”
　　颜瑾“哦”了一声，一点多余的表现也没有。其实这么多年了，他就是在和自己过不去。说到底，就算没有小姨，也会有李摇，王摇，赵摇的。自己这么多年的怨恨，究竟是让谁来承担了呢？
　　路过办公室的时候，里面还亮着灯。微暖的黄光从一条没关严实的门缝里撒出来。颜瑾装作若无其事的从缝那里往里瞟了一眼。
　　谢渟好像很忙的样子，一边开着电脑像是在改论文一样，另一边又在打着电话。
　　颜瑾觉得无趣的很，也知道自己必须和他保持一段距离。所以他没有等他一起走，而是自己打了个车回家——以前他们都是步行回去的，两个人一起走，就算很长的路也不会无聊的。但现在不行了，谢渟有他自己的路要走，不能再陪着他了。
　　在路上拦了一辆计程车，他钻进后座报了小区的名字。开了一点窗让风吹进来——他是真怕自己在人家车上就睡着了。
　　他的神志就这样在昏昏沉沉和偶然的清醒之间徘徊了二十多分钟，车停了。颜瑾是真的困了，恨不得就地躺倒。仅存的一丝理智支持着他走到了家。他把包一扔，扑向了他想念已久的床。
　　谢渟今天真的挺忙的。毕业论文、保研申请、学校讲座。各种大大小小不一而足的事情接连向他涌来。为了不被家里那几只猫打扰，他只好在办公室里做完大部分事儿。
　　他今天本来打算和颜瑾谈谈的。有些事情积压的越多，给他们带来的负担会越重的。
　　没办法，只能等回去再谈谈了。
　　谢渟关上电脑，拉开抽屉准备把包拿出来。他看到了那张薄薄的保研申请书。他把那张纸拿起，神色晦暗不明。
　　他的导师很高兴地把这张纸给他，“谢渟啊，你不是想去美国吗？嗬嗬，老师帮你争取到了一个机会。好好加油，下个礼拜一要把申请书收上来的，你应该没什么好考虑的吧？”
　　谢渟还记得自己的回答：“......谢谢老师。”
　　这要放在从前，他可能真的会很高兴的。美国是沈琼留学的地方，他很早很早就想去那里找他了。可现在......
　　明明愿望实现了，可他却不太想离开N城了。说到底，他是不想离开那个人，但他却说不上来为什么。自己对他，真的像他自己所说的只是当成弟弟吗？还是说，他对他起了不该有的念头？
　　谢渟有些头疼。
　　他翻了翻抽屉，翻到了抽屉里那张沈琼和他的合照。画面里定格的少年们笑得灿烂如烈日，心里的感情是毫不保留的写在脸上。谢渟看了一会，心里很是复杂。
　　他不去美国找他吧，他又不太甘心。可是让他就这么去美国了吧，好像他也不太情愿。不太甘心追求这么久的目标快到手的时候放弃，也不太情愿就这样离开，离开那个对他很好的人。
　　他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怀揣着一肚子的心思，谢渟一个人走回了家。街边的基础设施已经很老旧了，仅存的几盏灯也是忽明忽暗的。谢渟打开手机上自带的手电筒，照亮了前方一小片区域。白天分明很熟悉的街道到了晚上却突然变得陌生起来，带着几分鬼魅的色彩。
　　谢渟倒是不怕黑，却想到了怕黑的颜瑾。往常那些日子他们都是一起回家的，自然不会觉得有什么害怕的地方。但现在......
　　也不知道他到家没有。
　　他这样一路想想保研的事，想想颜瑾的事，在不知不觉中竟很快到了小区。
　　他还是准备和颜瑾谈一谈。
　　他没先把包放下，而是直接去了颜瑾家。他虽然有他家的钥匙，却并没有直接打开——不经过别人的同意就擅自进入别人家的的确确是不太礼貌的行为。他先敲了敲门，里面没人回应。
　　谢渟：他不在家？也不会吧？他今天喝了酒，不会又发烧了吧？
　　他想了想，实在是有些担心他，敲门的力道也重了些。他一只手摸出手机，先给他发了几条短信。等了片刻还是没人回应，他开始打电话了。
　　在听到第三次“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时，谢渟终于掏出了颜瑾以前给他的钥匙，利索的开了门。
　　门里很是安静，并没有什么地上酒瓶子乱滚，人人事不知的情况。谢渟暗暗舒了口气，轻声道：“小瑾，小瑾，你在家吗？”
　　无人应答。
　　谢渟又一次拧开了颜瑾的卧室门，发现他找了半天的人正躺在床上睡得香甜。他以为颜瑾又发烧了，伸手想要去探他的额头，却被另一只手捉住了。
　　“谢老师，我抓到你了。”
　　他的话里明明还带着没褪下去的睡意，吐字却无比清晰，带着一份坚定。像是承诺，像是宣誓。
　　谢渟不自然的避开了那道亮的灼人的目光，缩回手。“你醒了啊。我想......”
　　颜瑾突然揽住他的脖子，迫使他靠向自己。谢渟没防备，一下被他拉的半弯下腰。
　　两人的脸庞靠得极近，几乎是鼻尖对着鼻尖了。他避无可避的被迫和颜瑾对上了眼睛。
　　少年的眼睛清澈透亮，和窗外远处高高低低的灯火相映着，在黑暗中更显得熠熠生辉。
　　“你......”
　　谢渟还未把话说完，让他放开自己。就几乎是眼睁睁看着他吻上自己的唇。他的吻很生硬，很不熟练，没有唇舌之间的交缠，也没有小说里描写的那么夸张的触电的感觉。
　　谢渟感受到的颜瑾的唇有点凉，很软很软，想让人离不开的那种温柔而美好。颜瑾却只能做到把唇贴上去这一步了，半天没了动静。谢渟能感受得出来，他是没有过经验的，这个吻极尽生涩，也极尽美好。他尝到了颜瑾唇舌之间缭绕着的淡淡的酒味。
　　他喝酒了。
　　谢渟想。那他现在是醉的还是醒的？
　　很奇怪，在这种时候他想的不是推开这个亲吻他的人，而是想着他是不是醉了。
　　他是因为醉了才吻我的，还是他本来就想吻我？
　　颜瑾只是亲了一下，就把嘴唇挪开了。
　　他看着谢渟，认真的，带着一丝责怪意味地道：
　　“谢渟，你看，你就是喜欢我，为什么不承认呢？”
　　

　　☆、第 39 章

　　第三十九章
　　谢渟好像被他这一句话弄得收回了神，有些不自然地推开他。
　　“你喝醉了。”没有一点疑问的语气，只是肯定的不容置喙的陈述。
　　颜瑾傻呵呵地笑了。“对呀，我喝醉了。”
　　“那你休息吧，我先走了。”谢渟低头看着他。卧室里没开灯，窗帘也没有拉得紧紧的，露出了一条缝。远处迷离的灯火穿过窗户，打下一片明明的光带。颜瑾的脸在黑暗里有些模糊不清，只看得见一点轮廓。可谢渟知道，他在笑着。
　　“你可不可以，陪我......”
　　“早点睡，喝点温水。我先走了。”谢渟不敢听，他真的怕他会沦陷下去。也许颜瑾说的是对的——
　　他真的喜欢颜瑾，却为什么不肯承认呢？
　　可沈琼......他的沈哥哥，该怎么办呢？
　　他轻轻的带上卧室的门，他看到了一个斜斜倚在床头的轮廓，不动不响，无声无闻。
　　他是真的失望了吧？其实换位思考一下，这样对一个对你毫无保留的爱你的人，你却一次一次推开他。换他他也会失望的。
　　谢渟叹了口气。自从他教了五班之后，叹气的次数就更多了些。
　　颜瑾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好的梦。在梦里他终于亲到了谢老师。虽然技术很生涩，但亲上去的触感却是很好的。天气干燥的缘故，谢渟的唇有些干了。但并不妨碍他的唇很软这点。
　　梦里谢老师没有现实中这么的冷淡，他吻上去的时候谢老师并没有立刻推开他，而是说了一句什么，他不记得了。
　　颜瑾从洗脸池里抬起头，随手捞了一条挂在旁边的一条毛巾。一边往外走一边胡乱擦着从头上不时跌落下来的水珠。他刚擦了一半，门那边就响起了一阵很轻很轻的敲门声。
　　能敲他的门的。就只有谢渟一个人了。
　　颜瑾把门打开一条小缝，探了个脑袋出来，看到谢渟正站在他门口，手上提着个纸袋子。
　　颜瑾把门打开，侧着身让他进来。“谢老师，有事么？”
　　谢渟现在看到他就想到了昨天晚上的那个吻，不大自然的点了点头。他把那个小纸袋递给他，“你昨天喝了酒，等会应该会有点头疼。止疼药，给你。”
　　颜瑾挑挑眉：“你怎么知道我昨天喝醉了？”
　　谢渟观察了他一下，觉得他昨天晚上是真不知道自己干了什么了。心虚虽是少了一点，可苦涩却泛了上来。
　　“我猜的，你先吃。等下得头疼了。”见颜瑾还不动，谢渟只好自己动手给他倒水。他把药的包装撕开，把粉末状的药倒了进去。药粉是暗棕色的，化到水里水也变得暗棕了。药的味道实在不好，谢渟就算没喝，也能闻到空气中弥漫着的苦涩的味道。
　　颜瑾闻得直皱眉。“这玩意儿，是人喝的吗？”谢渟板着脸，把药塞在他手里：“那么多废话，等会你疼的哭的时候你就该感谢它了。”
　　颜瑾缩了缩脖子，捋了捋没干的头发，尝试性的抿了一小口。颜瑾觉得自己的舌头要掉了。
　　“真的不能不喝吗？”
　　谢渟没说话，捞起旁边被随意扔在沙发上毛巾，站在他后面给他擦头发。
　　颜瑾僵了僵。连药的苦味也变得无知无觉了，被他一口一口的喝下去了。他放下杯子，话里像是染上了一点药的苦味一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我是你老师。”谢渟回答的平静。
　　“那你知道我们没可能了对吗。”颜瑾回过头，打开了他在自己头上的手。“那你为什么对我这么好？那你为什么要给我这点没有希望的希望？为什么要来招我？”
　　颜瑾一口气吼完了这么多，手指用力蜷着，弄得骨节发白。他放低了声道：“你不喜欢我，就别对我好。我会对你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的。谢老师，你就像是一方泥潭，而我就是陷入泥潭的人。我现在这样对你刻意疏远，这不是你所期望的吗？我已经很努力的试着放下这份情感了，你离我远点，远点，好么？”
　　“上次我去你办公室等你的时候看到了一张照片。你说你有喜欢的人了，就是他吧。那祝你幸福，我玩不起了，我不陪你玩了。”
　　他想要站起来，却被一直不出声的谢渟按住了肩。他温声道：“小瑾，你别这样。”
　　“我别哪样？别再靠近你了？这个我知道了，谢谢你的药，你走吧。”
　　谢渟不但不走，还在他家的沙发上坐了下来。他双手交握着抵在削瘦的下巴处，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也像是在回忆某个人。
　　“我想，我有必要和你说说他了。”
　　“我从八岁的时候，就搬到了福州路。福州路那里有一个教职工宿舍，我家就住在那里。我的父母都是教师，所以自小对我很严格。我常常觉得他们对我不够好，不够关心。也不是说没有关心我吧，只是他们的关心只仅仅限于学习方面的东西。他们从不让我出去玩，我几乎没有一个朋友——但是邻居家的一个小哥哥是我的朋友。
　　他叫沈琼，很好的名字吧。他比我大三岁，但是我自小跳级跳的多，只仅仅比他矮一级而已。不知道为什么，我的父母如果知道我去找对门的他玩，就永远不会阻止我。沈琼的学习很好，但也没有好到顶。但却在我们那个小区里是数一数二的。
　　也许我的父母觉得和成绩好的人一起玩，自己的成绩也会变好的吧。”
　　说到这里，谢渟短促的笑了一下。
　　“之后的故事情节很老套。我和他也算青梅竹马......也不对，是竹马竹马。小时候的感情总是纯粹干净，说一不二的。我知道我喜欢他，我和他说我喜欢他。他每次都只是回了一句‘我也喜欢小渟’。
　　他不喜欢我的，至少......没我喜欢他那么强烈。
　　到他高二的时候，我高一了。我和他考上了同一所学校，知道了什么叫做同性恋，也就是你们说的gay。我知道他不是同性恋，其实我也不是，我只是喜欢他而已。”
　　可能他一直以为我是开玩笑的，就像一开始我以为你也是开玩笑的一样。”谢渟抬眼看了他一下。对方正低着头拨弄着沙发垫上的流苏穗子。
　　“但我不是。我和他说了，他对我说‘你很恶心’。”
　　颜瑾抬头，对上了他等候已久的眼睛。
　　“真的很恶心么？可惜我不觉得。那天以后他对我就在不复以前的友好了，整日避着我。我一个月没见到他。后来，我才知道，他保送了美国加州的一所大学。”
　　谢渟吸了吸鼻子，继续道：“颜瑾，你知道从看见你的第一眼开始，我就觉得，你很像他。”
　　“我......”颜瑾本来想说“我和他不一样”的，又觉得自己刚才说了那么多伤人的话，此时再凑上去就不好了。他闭了嘴，让谢渟继续讲。
　　“其实你们也并不是很相似。相似的只是你们身上的那种......气质。”谢渟想了很久才找到了一个合适的形容。“你们身上都有那种很好的...说不清的一种气质。但你们给我的感觉却是不一样的。我对沈琼的感觉，就是很虚浮，很虚假的一种。他也许并没有我向你描述的这么好，也许我对他的只是仰慕罢了。但你不一样，我知道这种感觉不是浮于表面的，是从心里散发出来的。”
　　到很久很久以后，有一天谢渟和颜瑾牵着手在大街上遛弯的时候，谢渟才知道，这种他形容不出来感觉，就叫做恋慕。
　　谢渟不再说沈琼了，转了话题：“我昨天拿到了保研申请。老师为我争取到了一个去美国的机会。”他轻轻笑了声，“要是放在以前，这是我求而不得的机会，我不会有任何犹豫的就填上去。但我这次却犹豫了。
　　这两天我一直在想，我对他是喜欢，还是仰慕？留在这里，还是美国？”
　　颜瑾不发一语的只是看着他。像是在等他作出决定。
　　谢渟苦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这个选择永远是不能两厢和美的。也许我会陪你到高三毕业，也许......这个礼拜，或下个礼拜，我就要离职了。”
　　颜瑾攥着的穗子脱落下来两三根线。
　　“所以颜瑾，我想对你说，我可能真的......”
　　有人按门铃。谢渟低着头苦笑了一声，站起来：“我去吧。”
　　林洛哲和颜瑾昨天约定好了，早上和他一起去上学的，却没想到谢渟也在他家。
　　“谢老师？你怎么在我哥家？”林洛哲扫了一眼低着头扯着沙发垫的颜瑾，莫名觉得气压有些低。
　　“我家住他隔壁。你是来找他的吧？那我先回去了。路上小心点。”他回头看了一眼颜瑾，出了门。
　　

　　☆、第 40 章

　　第四十章
　　谢渟没想到，他的导师这么快就给他打电话来了。
　　“小渟啊，你考虑好了没啊？学校这边资格很紧俏的啊。”
　　谢渟捏紧了手机，骨节有些发白。“老师，我想...再考虑一下，可以吗？”
　　“你不是想去美国吗？还有什么好考虑的？你尽量快点吧。对了，我好像记得你在一个高中里兼职来着？你不用担心你去之后后面的位置没人顶替。我和杨组长认识，我会帮你说说的。”
　　“那好......谢谢您了。”
　　“这几天办一下离职手续好了，学校事儿挺多的，我怕你到时候忙不来。今天你过来一趟，我给你把论文改改。”
　　“好。”
　　看起来一切都替他安排得很周全了，可是他自己知道，还欠颜瑾一个交代。
　　他想着，抬脚往杨文波那里去了。杨文波看到他又来请假也不很意外，他给他办好手续，无意问：“小谢啊，听说你们学校要保研了。你拿到了指标吗？”
　　谢渟心里暗暗叫苦，但他面上波澜不惊的道：“拿到了。”
　　“挺好的啊，在本地还是？”
　　“美国。”
　　杨文波端着水杯的手把水杯搁下了，问道：“那这个意思是要是你去了，下个学期你就教不了了？”
　　谢渟摇头：“不是下个学期了。我如果要去的话，可能下个礼拜就得离职。”
　　“那你的意思呢？你去是不去？”
　　谢渟诚实的摇头：“没想好。”
　　杨文波细细呷了口茶，咂巴了一下嘴。“其实啊，我觉得你在我们学校教的挺好的。你要走了我是真一下子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来代替你。但要客观来说，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去。”
　　谢渟捏着请假批准，看着微黄的茶汤上面，浮着朦朦胧胧的轻烟。
　　“嗯，你说的很对。谢谢。”
　　谢渟走出办公室，接到了今天第二个电话。
　　打来电话的是他妈。
　　她的声音好像永远都不咸不淡的，平静得有些疏离。“是谢渟吧？你老师今天给我打电话了，说你可以被保研去美国。你今晚就回来吧，收拾一下东西，我们让你提前去那里适应一下环境。”
　　“妈,我不想......”
　　那个女声加重了一点声音，截断了他的话：“你不想去吗？这个机会很珍贵，你并不是一个不理智的人，应该比我看得清楚。”那边的信号好像有些不大好，传过来的声音有些模模糊糊的，听不大真切。
　　“从小到大都是我帮你做决定，这是最后一次了。听说以前我们住的宿舍对门的孩子也在美国。就是你和他玩的很好的那个小沈，你还记得吗？”
　　谢渟有些苦涩的回道：“当然记得的。”
　　“你不是和他玩挺好吗？正好相互照应一下了。”
　　电话挂了。谢渟叹了口气，甩了甩不大清明的脑袋，企图把自己晃醒。
　　这次，可能真的要离开他一段时间了。
　　那句未说完的话，不知道他还有没有机会说了。
　　今天的雨下的缠缠绵绵的，淅淅沥沥的扒在窗户上，叫人望不清外面的光景。颜瑾用手抹开一小片被雾气糊上的玻璃，刚好够他看见远处高淡的云层。
　　雨并不大，他今早上吃早餐的时候听到早餐店里的电视正播着天气预报。今天是个不怎么阴的阴天，也许，中午还会出太阳。
　　颜瑾一手支着头，一只手翻着政治书。满眼都是什么经济政策的，实在让人看不下去。颜瑾只稍稍翻了两页，便觉得今天不适合他背书。无趣的合上了书，把它扔进抽屉。一时又想不到要做什么，只好转着一只黑色的笔。
　　林洛哲偏头看他，柔声问：“哥，你怎么了？还头疼么？”
　　颜瑾摇摇头。想起了另一个问他头疼不疼的人。可惜......估计以后再也不会有了。
　　也不知道他会出国还是留在这。
　　留在这至少他可以每日都看见他。就当是奢望吧，得不到的，多看两眼想必也是好的。
　　果然，第二节课下了的时候雨就停了，乌蒙蒙的天空慢慢的变浅了。
　　“看来等会要出太阳了。”林洛哲刷完两张单元卷，掏出一对耳机，把其中一只耳塞塞到了颜瑾耳朵里。
　　“哥，心情不好就听听音乐。”
　　颜瑾回过神，看了他一眼：“你怎么知道我心情不好？”
　　林洛哲挑了一首英文歌，不偏不倚正是《see you again》。“你会喜欢这首歌的。”这回颜瑾不问为什么偏偏是这首歌，他会喜欢，而是安安静静的趴在桌上听着。
　　It\'s been a long day without you my friend
　　And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We\'ve come a long way from where we began
　　Oh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When I see you again
　　和那一晚的《see you again》何其相似，只是心境不同了。颜瑾站起来，把耳机扯下就要往外走，被林洛哲叫住：“哥，你去哪？”
　　“厕所，你要来给我把着吗？”颜瑾心情不好，连带着林洛哲也遭了殃。
　　林洛哲被他怼的悻悻的顿住要起身的动作。默默地坐回去刷题了。
　　厕所离一班当真是挺远，足足隔了一整个走廊。颜瑾低着头走路，暗暗数着自己的步子。回来的时候正巧路过谢渟那个办公室，他明明提醒了自己不要再抱那些不切实际的希望了。那已经不再是希望，而是痴妄了。
　　但他还是往没有关紧的门缝里扫了一眼。他想，没了希望，至少可以默默的关心他。其实......也挺好的。
　　也挺好的，对吧？
　　他的目光游离了一圈，终于聚焦到那张比较靠后的办公桌上了。
　　他本来扫一眼就走的心思突然顿住了。
　　谢渟那张桌子上，是空的。
　　他再也顾不得什么保持距离的事儿了，推开门。原媛正在写报告单，被门开时带起的冷风冻得一激灵。她抬眼望去，推开门的颜瑾面色有些不大好看。
　　她好心的问：“颜同学，你没事儿吧？脸色怎么那么差？”
　　颜瑾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摇摇头：“没事。谢老师呢？”
　　原媛关了电脑，站起来把自己的红格子围巾拢了拢，有点讶异的道：“谢老师？谢老师他今天离职了呀。他要保研去美国了，今天就走了。怎么，他没和你说吗？”
　　颜瑾丢下一句“谢谢”，转身冲出了门。
　　为什么？就算走，也不告诉我一声？我就这么讨人厌吗？我......也让你恶心了么？
　　他包也没拿，跑到操场旁边的那个破围墙那边，三两下翻了过去。因为他翻得太急，手背被一旁干枯的树枝拉开了一条长长的口子。他看也没看，只是用手捂住了那里，血很快滴落下来，看上去甚为瘆人。
　　他跑的太急了，甚至忘了还有一种交通工具叫做计程车。步行需要十五分整的路程，他生生用八分钟就给跑完了。他气喘吁吁地看着面前的单元楼，眼睛有些酸胀。
　　至少留点什么给我吧，求求你了。
　　他抬头看了看那一轮半掩在云中的太阳，他知道，不多时太阳就要出来了。
　　他三步做两步的抬脚上了楼，几乎是趴到了谢渟家的门上。他用力敲了敲门，无人应答。
　　他只好先开了自己家的门，在书柜的抽屉里翻箱倒柜的找着什么。
　　他在找谢渟给过他的那把钥匙。他把几乎整个书柜的抽屉都给翻遍了，终于在一个小抽屉里翻到了那把钥匙。
　　他几乎是哆嗦着把那把钥匙放入门锁里。轻轻的“吱扭”一声，门开了。
　　就像他的主人从没离开过一样，三只猫都悠然自得的窝在猫窝里睡着觉。颜瑾打开了他寝室的门，开了他的衣柜。
　　衣柜里只少了一个大行李箱和少数几件衣服。虽然很少，但衣服的主人确确实实离开了。床上被罩着一块白色的防尘布，被褥还是整整齐齐的，就像是主人只是暂时出去了一会儿，晚上就还会按时回家的。
　　手机响了一声。颜瑾漠然的看着上面的一条新短信——
　　飞机上宠物托运很麻烦，三只猫就麻烦你照顾了。对不起。
　　颜瑾走出卧室门，蹲在三只看着他的猫。他抱起香菇，把脸埋在它身上。香菇不明所以的扭了扭，想要挣开。颜瑾却抱的更紧了些。
　　温热的泪和滴落的血把那身漂亮的毛弄湿了一小块，黏黏糊糊的。他闷声道：
　　“香菇，你主人不要你，更不要我了。”
　　外面的太阳彻彻底底的露出了面。有温度的阳光洒进斜窗，姜饼和泡芙像是感应到了他情绪的低落，从窝里爬出来，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向是替他们的主人说——
　　我会回来的，请你不要放弃我。
　　

　　☆、第 41 章

作者有话要说：　　注意作者有话说~~~
这一卷是相当于现在时！已经过了三年半啦！！！大家看好时间!
以及……要开始谈恋爱了！
　　第四十一章
　　洁白浓稠的粥在小巧的瓷锅里“咕嘟咕嘟”的冒着泡，沸腾时气泡的破裂声把他从回忆中拉出来。
　　颜瑾拧了拧调节火候的旋钮，把火关了。他熟练的用浸湿了的毛巾捏住有些烫的托柄，把瓷锅移到了桌上。
　　他蹲下身抱起一只小奶猫，用指腹搔了搔它的小脑袋。“包子，你最近怎么蔫蔫的啊？不会是生病了吧？”
　　奶猫蹭了蹭他的手，细弱的“喵”了一声。
　　他把粥晾在那里，把在地下胡乱游荡的五只猫抱起来，叹了口气。姜饼和泡芙前几个月生了一窝小猫，这是他没想到的。他忘记给姜饼也做绝育了。
　　一共生了四只，给了两只给小林子，自己留了两只。依照着那个已经出国了的人的取名方式，一只叫做“包子”，另一只叫“馒头”。
　　他把一切料理完，一个人坐在餐桌上，看着那碗浓稠的粥。煮粥的火候掌握的很好，早没有以前那碗粥的可怜样子了。
　　谢渟的卧室还很整洁，看得出有人时时打理。被褥干净整洁，是定期换的。
　　一切就像他没走的那样。像是傍晚时分，那个不知道还会不会回来的人就会打开门，眉目含笑着向他走来......
　　可能不会了吧？
　　颜瑾拿出一个碗，把粥盛了一碗出来。有些食之无味的喝完粥，把碗洗了。他披上一件薄薄的外套，转身出了门。
　　路上他接到了林洛哲的电话。
　　“哥，你还没到么？教授要说你了。”
　　颜瑾拦了辆计程车，“先帮我稳住一下他，看你了，小林子。”
　　电话那头苦笑了一下，没什么异议的说了句“好。”
　　颜瑾挂了电话，看着计程车外面飞掠而过的N城街道。
　　此时正值初春，南方的雨总是淅淅沥沥不停的下，看得让人心烦。
　　有些掉光了树叶的枝丫光秃秃的，好在焕发出了新芽。雨丝黏在车窗上，让人生出一种无端的烦躁。
　　春生夏长，秋收冬藏。
　　春秋几度，你回来了吗？
　　颜瑾向司机付了钱，道了一声谢，打开车门走出去。
　　是N大。
　　这所N城的大学已经有很多年的历史了，老校区更为破旧一点，新校区是新建的。白色的楼体整洁又井然有序，排列在校园里。N城多樟树，每一棵都挺拔健壮，枝叶繁茂。他没顿脚步，抬脚直直的往第一教学楼走——
　　他要迟到了。
　　果不其然，教高数的徐老师有点恼火的站在讲台上。颜瑾对他投以一个抱歉的目光。
　　徐老师见他知道错了，挥了挥手让他进去，补了一句：“下次早点。”
　　颜瑾走到后排，看到了向他微笑着的林洛哲。
　　“今天怎么上这里来上课了？往常不是在综合楼吗？”
　　林洛哲翻了翻资料书，唇角微勾。“听徐老师说，好多出国留学的留学生回来了，还有一些准备来我们学校当任课老师的吧......徐老师让我们先上一下明天的公开课——他怕我们给他出糗。”
　　颜瑾正在掏资料，只听清了公开课那几个字。他没听清也不问，转着自己的笔，有一搭没一搭的听徐老师讲课。
　　“哥，今晚回家吗？颜叔叔说给我们买了海鱼，他亲自下厨。”
　　“不回去。你回吧，小胖儿他们说要回来，今晚聚聚。你不去吗？”
　　小胖儿毕业之后考了一所艺校，成功的和蔡琴考到了一个校区，目前正在对蔡琴死缠烂打中。但他却没有在本市，而是在隔壁的Y市。平时每隔一个月就会回来一两天，昨晚就给他发了信息说今天下午到N城。
　　“我到把这忘了。那我已经答应颜叔叔了.......”
　　颜瑾倒没什么所谓的回道：“那你不去好了。我一个人去吧。”
　　林洛哲观察了一下他哥的脸色，确定他没有生气，才放心道：“那哥你少喝点酒，你的酒量真的很差。到时候谁会扶你回去？”
　　并不是林洛哲的担心没有理据，颜瑾此人常常是某酒吧宿醉的常客，每次都被林洛哲他们几个弄回来。
　　被问话的某人敷衍塞责的点点头，继续转着笔。
　　“后面的那两个同学，别说话。迟到了还好意思说话啊？”徐老师看到那两个坐在后面的就像小老鼠一样一直嘀嘀咕咕的讲话，弄得他连课都不想讲了，忍无可忍的对他们俩道。
　　林洛哲乖乖的闭上了婆婆嘴。
　　颜瑾觉得徐老师讲的古板生硬又无趣，实在懒得听课了。他掏出手机开始玩猫猫栽培。
　　三年多了，他把那几个空缺的猫猫都给收集完了。但是他还是一遍又一遍的玩。
　　有些事儿就算太枯燥无聊，他也不愿意接纳一个新的、也许会更好的东西。
　　感情也一样吧？
　　好像......据小林子说，追他的人还挺多的。
　　但因为他向来踩着点上下课，让那群女孩子错失了好多表白的机会。还有传言他和小林子其实是一对的......
　　可是那个欠他一句话的人，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
　　只要不听课，上课的时间就会缩短到很少。这一点颜瑾深有体会。下午没他的课，他乐得清闲的走出综合楼大门，盘算着等会儿去大学城买点猫粮给那五只猫。一个高高瘦瘦的身影从侧门进来了。
　　从背面看，那个男人有点瘦，但是身材应该还不错——这一点从那几个他旁边脸红红的女生可以看出来。那人戴了墨镜因为背着光所以看不清面容。
　　颜瑾只一眼，就觉得这个男人，有点像谢渟。
　　他的谢渟。
　　那个男人很快的进了综合楼，找不见身影了。
　　颜瑾自嘲的笑笑，想着是不是因为太想他而出现幻觉了。
　　小胖儿的电话适时打进来，及时阻断了他莫名其妙的遐思。
　　“瑾哥，我现在已经到了福安路。酒吧一条街，来不来？”
　　“现在？”颜瑾看了看还在天上好好挂着的太阳，笑道：“现在才几点？酒吧一条街都没开门好么？”
　　“啊？那去哪儿玩？我没事儿可做了。”
　　颜瑾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思索了一会：“这样吧，我要给我家猫买粮，我现在在N大，在大学城那边买猫粮。你来不来？”
　　小胖儿明显有些失望于不能现在去酒吧一条街，但是没有拒绝，答应着道：“我现在就在大学城旁边的宾馆里，我在公交站那边等你吧。”
　　颜瑾回了一句“行”，干脆的挂了电话。
　　宠物店还是那家他第一次遇到他的宠物店，老板还是那个老板，买的东西也还是那些。只不过，有些人倒是不在了。
　　接到小胖儿，他们实在太熟了，用不着那些礼节性的寒暄。小胖儿搂住颜瑾有些瘦的肩膀，愉悦地笑道：“瑾哥，我把我女神给追到了！”
　　颜瑾被他带的被迫往他那边走了两步，真诚道：“那恭喜你了。要好好的。”
　　小胖儿长大后瘦了些，五官的轮廓也出来了，平添了一份成熟。
　　“你家猫那么能吃啊？上个月你不是刚买的吗？”
　　颜瑾走进宠物店，老板显然和他很熟了，上来搭话。
　　他有些无奈的道：“这不是猫口多了么，粮食吃的快啊。”他挑了几包常买的猫粮，付钱时他掏出手机，听见宠物店老板不经意问道：“那个和你以前经常一起来的男生呢？有两三年没见到他了吧？”
　　小胖儿看到颜瑾的表情有些不对了，忙打圆场道：“哦，他有事儿出去了，以后会回来的。”
　　颜瑾的表情有些松了。
　　老板“嗬嗬”的笑了，多送了他两根猫猫鲜肉。笑呵呵的目送着他们走了。
　　

　　☆、第 42 章

　　第四十二章
　　N城的酒吧一条街实在是个宿醉交友的好去处。福州路一条街都是酒吧和酒馆。
　　纸醉金迷，红灯绿影。
　　小胖儿和颜瑾没有做什么决定的就走进了七五会，很熟练的挑了一个安静的卡座。
　　七五会不同于其他酒吧，没有什么嘈杂震耳的音乐，没有什么疯狂扭动的人群。音乐很舒缓，很安静。有驻唱歌手用低轻的嗓音唱着一首不知名的民谣，喝酒的人也不是喝起性子来就痛哭一场的。酒吧不大，里面很暗。只有幽蓝色的散光打在各处，让人很想安静下来。
　　“喝什么？老样子么？”老板显然和颜瑾很熟了，亲自来招待他。
　　颜瑾点点头。
　　十来瓶的扎啤很快就摆到桌面上。小胖儿迫不及待的摸起开瓶器起开了一瓶，直接对着嘴吹。颜瑾倒没他那么猴急，开了一瓶酒倒进干净的玻璃杯里。酒液金黄，倒进去有雪白的酒沫漫上来，险险的没漫出杯口。
　　两人谁也没说话，可他们知道对方一定有话要说。
　　最后还是小胖儿先开的口。“瑾哥，最近怎么样？”
　　颜瑾啜了一口酒，神色不变的道：“就那样，你也看到了。
　　”
　　小胖儿咕嘟咕嘟灌下半瓶，默了默。“怎么样？有找到自己喜欢的人吗？”
　　颜瑾正在刷手机，闻言抬头看了他一眼，挑眉道：“没有，我说不是，你自个儿追到了你就直接表达你自己的喜悦就好了，不用拐弯抹角的。”
　　小胖儿嘿嘿的笑了，还是当年他们上高中的时候的那副贱兮兮的样子。“那你什么时候也表达一下呢？”颜瑾没接话。小胖儿声音突然放低，像一种劝导的语气。
　　“你还在等谢老师吗”
　　颜瑾刚刚还放松的身子突然僵了一下，又松下来。他沉默了一会，才低低笑道：“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小胖儿也笑了：“他走的那天。你那时候酒量居然比现在的还差，还一个人喝酒。最后还是我把你背回去的，你不记得了？”
　　颜瑾想想，好像真有这么一回事，只是他忘了。小胖儿接着道：“一开始我还不知道你怎么回事儿呢，后来听到谢老师出国了。况且你以前天天见到谢老师眼睛里就像冒出星星了一样，就差没写‘我爱谢渟’四个大字在脸上了。有眼睛的人都能看出来好吧？”
　　颜瑾但笑不语。
　　“你还在等他吗？”
　　“什么等不等的，有什么好等的？只不过他的猫还在我这里。”
　　小胖儿啧了一声，“他有什么好喜欢的？比他好看比他温柔的人多了去了，也不是没人喜欢你吧？小林子可和我说过了，追你的人可从这里排到y市去了。”
　　“我也不知道......可我就是喜欢，没有道理的喜欢。”
　　小胖儿把喝空了的玻璃酒瓶搁在桌上，可能是酒精的缘故，他竟然有些哽咽。“瑾哥，能放下的就放下吧。我追蔡琴的时候可难追了，感觉感情就是我一个人的，她什么也不回应。”
　　颜瑾又灌了一口酒，良久才道：“我何尝不知道，这是说能放下就放下的？我难道能把他出现在我生命里的那半年都给忘掉吗？”他苦笑一声，“不喜欢我却偏偏来招我，他真是不负责任。”
　　小胖儿听到他用这种语气说话，据以往的经验来看，就知道他开始醉了。
　　醉了却不自知的颜瑾又摸起一瓶酒，慢慢喝起来。
　　小胖儿搂着他肩膀，转了一个话题：“小娘最近怎么样了？”
　　颜瑾摸了摸有些热的耳垂——酒气蒸的，看了他一眼，又喝了一口酒。
　　“不好。”
　　“怎么了？他不是和他男朋友挺好的？又怎么了？”
　　颜瑾叹了一口气，“其实我也不大清楚。这几年这两人分了又和合了又分，我都给他们搞混了。小娘好像情况不大好，心理医生说是抑郁症的前兆。”
　　小胖儿本意是想缓和一下气氛，随手挑了一个话题，没想到挑了个大的。“那......他肯接受治疗么？”
　　颜瑾摇摇头，招手让服务生又上了一扎啤酒。“心病还须心药医，我觉得他就算去治疗了，效果也不太大。他们俩的事儿，只能让他们俩自己琢磨去。”
　　小胖儿赞同的点了点头，拍开颜瑾拿酒瓶的手，“还喝！等下我可没时间送你回去。让小林子来接你？”
　　颜瑾悻悻然缩回还想拿酒的手，摇头道：“不了不了。等下我自己回去。你再让我喝一点，就两瓶，行吗？”
　　小胖儿“嗬嗬”的笑了两声，“行啊。”他向吧台里的调酒师道：“给我调两杯大都会。”
　　颜瑾：“.......这你还不如让我不喝。”
　　“你说的啊，两杯。喝了就给我走，听见没？”颜瑾本着果酒也是酒的心态胡乱点了点头。
　　大都会是一款鸡尾酒，淡粉色的酒液在灯光折射下很漂亮。一般女孩子点这种酒的比较多——不为别的，这种酒度数低，颜色又漂亮，不容易醉。味道甜中带着点果子的味道，酒味并不浓郁。
　　颜瑾指着桌上摆着的两杯粉粉嫩嫩的饮品，不可置信的道：“你个小胖儿，我们俩认识这么多年了，你就给我喝这个？”
　　小胖儿作势要抢他的酒，笑道：“爱喝不喝，不喝我喝。”
　　颜瑾喝的有点上脸了，连眼角都泛着细细碎碎的红。他笑道：“其实......偶尔喝一点也不错。”
　　他喝完两杯大都会，借着上厕所的机会准备买单。然后被跟上来的小胖儿逮住了。
　　小胖儿叹了口气，笑道：“我用脚趾头想都能想到你又来买单了。这么多年你哪次不是这样？说了我请你，你请过我多少次了？你总是为别人考虑的很好，却不让自己放松一点。瑾哥，实在不行就给自己一点余地吧，别把事儿闹得那么难看。”
　　颜瑾这次没对他说下次你请这种话了，安安静静的待在原地看小胖儿付钱。小胖儿买了单回来，手上还拿着什么东西对他扬了扬，像是在笑着。
　　走近看才知道，他手上拿着的是两个小猫......一坨毛戳出来的小猫。
　　“酒吧老板送的。他还说今天你这么早，两点半就回去啊？”
　　颜瑾有些尴尬的笑着：“也不是嘛......我就一两次......”
　　颜瑾看到小胖儿似笑非笑的眼神，改了口：“也就三四次的。以后不会了。这是什么？”他指了指小胖儿塞在他手里的两只小猫玩偶。
　　“哦。这是老板送的礼物，给你吧。”小胖儿和他走出酒吧门，酒吧一条街上还是灯火通明的，一点也没有要停歇的意思。
　　“那你自己打车回去吧，我就不陪你了。”
　　颜瑾开始有些头晕了，小胖儿走后他没有依言打车回家。春天晚上的风还带着凉意，颜瑾觉得吹吹风反而能让他清醒。他已经习惯了步行，只有在很赶时间的时候才会搭乘交通工具。
　　住的那个小区的基础设施已经翻新了一遍，再也没有当年“鬼吹灯”的效果了。这条回家的路已经不黑了，再没法让他害怕了，可是他为什么还是找不回以前的感觉了。
　　他喜欢的从来不是走路，而是那个陪他一起走路的人。
　　可是他不知道，那个人什么时候才能再为他打着手电陪他走路了。
　　他打开谢渟家的门，低下/身抱起了在他脚边蹭来蹭去的姜饼。他掂了一下这只肥肥的橘猫，笑道：“怎么这么胖了？谢老师回来了该怎么说你好呢？”他笑着把猫放了下来，掏出那两个小猫玩偶。
　　“你看，这个老一点丑一点的英短就是谢老师，这个可爱的小小的橘猫就是我......”他的头很疼，眼前的姜饼从一只变成了两只，又变成了四只。
　　他抚了抚额，声音里带着一点哭腔：“可是......这该死的谢渟什么时候才能回来啊？他再不来我就......”
　　卧室里走出一个穿睡衣的身影，他蹲下，声音带着温和的笑意。
　　一如既往，像是从没离开过一样。
　　“该死的谢渟已经回来了。我再不回来的话，你要干什么呢？”
　　

　　☆、第 43 章

　　第四十三章
　　颜瑾醉的有些晕晕乎乎的，本来打算在下一秒就睡过去。恍然间听到了一句“回来了”，当场就醒了大半。
　　先前在脑子里设想过的几千几百种见面的时间场景在须臾之间被推翻。颜瑾想过，他们有可能会在某条路上不经意间碰见，可能会在大学的课堂上碰见，也有可能......再也不见了。
　　他预设好的，见到了可能会像陌生人一样擦肩而过，也许会像普通的师生那样疏离的打个招呼，有可能还能当做一个许久未见、分别多年的好朋友......
　　他觉得自己能够以一种不卑微不狼狈的状态去面对这个他挂怀了三年半的人，力图让自己保存些许本就没有多少的体面。
　　可是，颜瑾怎么也没想到，在这个晚春的夜色里，他还是看见了这么狼狈的自己。那些设想一股脑的全都乱了套。
　　他还在胡思乱想着什么，谢渟已经摸着壁灯上的开关开了灯。
　　依旧是清俊的容颜，是颜瑾在脑海里描摹千百遍的那张，他想了三年的，熟悉的脸。
　　谢渟揉了揉散乱的头发，眼角泛着点红，话音还带着点褪不下的睡意。“去哪了？这么晚回来？”
　　语气稀松平常，就像从没存在过这分别的三年半。
　　颜瑾的眼眶突然有点酸涩，他低下头，一语不发的转身快步出了门。他几乎是哆嗦着打开了自己家的房门，就像多年前那场醉酒一样跌跌撞撞的跑到卧室。
　　他的手有些抖的打开手机——这时候，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可以听他说的人。手指在屏幕上翻了又翻，本想给小胖儿打电话的，又想到这么晚小胖儿肯定已经睡了。他打开微信，找到许久没用过的朋友圈。他点开自己的头像，里面的朋友圈寥寥可数，记录生活的更是一条也没有，一年也发不到五条朋友圈。
　　但每年的四月十七日，都有一天不变的朋友圈——生日快乐。
　　下面小小的角标写着“部分好友可见”。颜瑾知道，这个部分好友从来都只有一个人，是他的谢老师。
　　四月十七日是谢渟的生日，可能连谢渟自己都忘了吧。也许......他早就换号了。这些年他从没主动找过他，远在大洋彼端的那个人也从没传来过消息。连颜瑾自己都觉得，他的谢老师，怕不是把他给忘了吧。
　　他找不到合适的人来听他说话，索性把手机扔在床头柜上，把自己摔进软软的床。依着他想事情的习惯，他最爱看天花板。
　　谢渟回来了，然后呢？
　　还像三年前那样卑微狼狈的追了又追，到头来还是两手空空的走了一回吗？
　　他不愿了，他倦了疲了乏了。若是在三年前他没走，那他自然愿意的。可是偏说着控制感情，可他忘了，感情这事儿由不得人。
　　谢渟不愿就不愿吧，他错过了自己生命中的三年半，自己先走了。但他还是会遵守三年半前的约定，直到他找到伴侣，知道他过的很幸福，他就心满意足了。
　　你没守过的约，就算你不承认也没关系，我会一个人，好好的守下去的。
　　他把脸埋在被子里，先是轻轻地苦笑，又传来极低极低的呜咽声。
　　他还是回来了。
　　他感觉自己就想了一点点这弄得七弯八绕的事儿，天就亮了。他摸起快没电的手机，看了眼时间：6:09。
　　他想起八点半还有一节公开课要上，老徐还要自己去协助教学。
　　呵，一想到就烦人。
　　他没什么困意，酒精带来的后遗症到现在才逐渐显现了——他头好疼。
　　再没人在他醉酒之后送止痛药给他了。但这三年多来，他学乖了，买了一盒又一盒药扔在柜子里。
　　醉的多了，伤的痛了，就会习惯的吧。
　　他拿起一盒药，不经意间扫到了它的保质期——两个星期前就过期了。过期的药不能吃，这点他还是知道的。他把剩下没吃完的药通通扔进垃圾桶，给自己倒了一杯温温的水。他早就褪去了烦躁的心思，只剩一派温和的气质。
　　这也是向他学的，他走后，颜瑾就开始不自觉的模仿他。模仿他的气质、他的举止、他的语气。
　　反正一时半会也改不来了，他觉得现在这样也很好的。
　　他喝了两杯温水，就着隐隐的头疼思考着怎么面对谢渟。
　　谁说的适度疼痛有益于思考的？真是扯淡！在颜瑾想了不到五分钟终于想不下去时，他如是想。
　　想不下去就干脆躲着好了。他随意温了一杯牛奶当做早餐，看了看时钟。已经七点一刻了。往常这种时刻他是在捯饬那些猫的，但今天他不用了。谢老师回来了，应该会捯饬他们的。
　　他......就不进去了吧？哪天方便，他就把谢渟家的钥匙还给他吧。这样没名没分的，拿着别人家的钥匙，真的会让他产生一些不切实际的幻想——就像以前一样。
　　他甩了甩头，想把头疼甩到脑后。背上轻飘飘的包，给小林子发了条微信。
　　【颜瑾】：我准备好了，你什么时候到？
　　他的微信名早就改了，就像他以前嘲笑过的谢渟的微信名一样，简单又无趣。
　　那头秒回：
　　【小林子】：哥，我到你小区门口了，快出来吧。
　　颜瑾随手给他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小心翼翼的推开了门。
　　楼道很安静，没有什么声音。对门的门还是紧紧闭着，没有丝毫要打开的征兆。
　　颜瑾把突突跳着的心按回去，刻意放轻脚步声，慢慢下了楼，活似偷了东西的贼。
　　林洛哲就站在小区的保安亭那边。青年的身体已长开了，挺拔得像一棵白杨。眼镜微微打着冷光，为本就淡漠的脸上更增了一点疏离，像块冰山。
　　只是这块冰山在见到颜瑾后就自动消融了。林洛哲也背着一个包，浅笑道：“哥，今天怎么这么晚？昨天玩的开心吗？”
　　颜瑾揉了揉有些疼的太阳穴，无力的道：“头疼。”
　　林洛哲和他并肩走在一起，偏头看他：“怎么？没吃药吗？”
　　“药过期了，等回来再买吧。不说要迟到了吗？”
　　林洛哲看了他一眼，终于点头道：“那好吧，上完公开课，我陪你去买药。”
　　颜瑾笑着摆了摆手：“去去去，我自己买就行了。什么公开课啊？我昨天都没听徐老师讲，光顾着开小差去了。”
　　“从国外留学回来的上一批学生们回来了，校方的意思是吸收他们进我们学校。”
　　颜瑾“哦”了一声，光顾着头疼去了。“那我们协助教学？有什么好协助的？他们那么多人。”
　　林洛哲和他走到一个十字路口，站定，对着他说：“是轮着来的，那么多老师又不只给我们一个班上公开课。”
　　颜瑾眨了眨眼，无奈道：“是哦，可能喝酒喝多了，脑子有点没转过弯来。”
　　“哥你真没事儿吧？要不去医院看看？”
　　颜瑾留给他一个后脑勺，上面明晃晃写着两个大字：“拒绝。”
　　林洛哲无奈的笑了，追上他。
　　“哥，昨天晚上颜叔叔让我和你带句话......”林洛哲的语气莫名其妙有些幸灾乐祸的意思。
　　颜瑾顿住脚步，心道他这个语气肯定没好事儿。他微眯着眼打量了林洛哲好一会儿，终于道：“什么事儿？说。”
　　林洛哲凑上去，在他耳边说了句什么。颜瑾没听清，嫌弃的推开他，“做什么？你说什么见不得人的话了？大点声！”
　　林洛哲默了一下，依言大声道：“......颜叔叔说，这个礼拜六给你安排了相亲！”
　　路上的小姑娘们齐刷刷地回过了头。
　　颜瑾：我......                    
作者有话要说：　　没有追妻火葬场~

　　☆、第 44 章

　　第四十四章
　　颜瑾和林洛哲到了学校后，果然看见了他们班的徐老师就站在讲台上调试着电脑。见他们两来了，催促道：“小林，颜瑾，快点，怎么磨磨唧唧的。前天给你们两个的备课本你们看了吗？”
　　颜瑾心里暗暗叫苦，他昨天喝去了，谁还记得要备教案这回事儿？
　　林洛哲倒是面无波澜的道：“徐老师，我们备了。”
　　徐老师“嗯”了一声，低头继续调试着教学设备。“你们去办公室弄几个椅子来放在教室后面吧，到时候可能不够的。”
　　颜瑾看着教室里的五十来套桌椅，微微皱眉：“我们教室这么多椅子还坐不下吗？要来多少个老师啊？”
　　“可能......老师会比学生更多的。”他直起了腰，“哎呀，叫你们去搬就快点好吧？等下人多了不好搬了。”
　　林洛哲应了一声，拉着颜瑾往外走去。
　　“你真备了课啊？我都给忘了。”颜瑾又有些头疼了，一只手按揉着自己的太阳穴。
　　林洛哲轻轻地帮颜瑾揉了揉另一边的太阳穴，不动声色的道：“备了。我就知道你不会备......头还很疼吗？真不用去医院看看吗？”
　　颜瑾有些不自在，但终究还是没有挥开他帮自己揉着太阳穴的手。“不用了。我没有喝很多好吧？”
　　林洛哲挑挑眉，并不打算揭穿他。
　　“好了好了，给别人看到，多腻歪啊？”颜瑾抓住了他的手腕，却对上了一双流淌着不一般情愫的眸子。
　　颜瑾皱了皱眉，再看他却已经垂下了眸子。“走吧，哥。”
　　哥，你是我哥，我不该对你动心思的。若没有血缘的羁绊，或许......你会接受我吗？
　　那样的话，怕是连认都不认识我了吧。
　　颜瑾没在意什么，继续往办公室那边走。
　　“你说，扛几个凳子合适啊？”颜瑾看着堆满椅子的办公室后方，有些头疼——这次是心理上的。
　　“不知道。”他嘴上这么说着，身体却很实诚的搬起了三四个椅子。
　　颜瑾见他搬着，也不好意思不动了。他双手提起两个木质的凳子，顿觉手要废了——凳子制造厂很良心啊，用的是实木的。
　　他一鼓作气的把那两个凳子提了起来，却看见旁边的林洛哲架起了四个凳子，看来是打算一气儿搬过去了。
　　“小林子，你可以啊。平时看不出你力气这么大，深藏不露啊你。”
　　林洛哲回以一个浅笑，没说什么。抬手提起那四个凳子，颜瑾就眼睁睁看着他连气都不带喘一下的，平平稳稳的把凳子放在了教室后面。而他自己的手早已酸了。
　　林洛哲去搬第二趟的时候，颜瑾才刚刚把手上的两个凳子放下去。“哥，你别搬了，我来吧。你不是头疼吗？”
　　颜瑾不好意思让他一个人全搬，硬撑着道：“小兔崽子，小瞧我？等我给你搬个十来个不带停的让你看看。”
　　林洛哲轻笑，眼中盛满温柔。
　　说虽是这样说，待他搬到第十三个的时候就真的提不动了。他靠在楼梯的墙壁上，微微弯着腰，小口喘着气。
　　余光瞥见一小截笔直的小腿，就停在楼梯拐弯处边上。
　　颜瑾直起身子，看到了那截修长小腿的主人。
　　无框眼镜的镜片在阳光下闪着雪白的微光，看不清眼睛里的情绪。淡红的薄唇微抿，像是在轻轻微笑着。还是像当年一样背着包，依旧是一件白衬衫。就像三年前那样，就像这三年都不存在一样。
　　“颜瑾。”他唤他。
　　颜瑾抬起眼，看到了一个站在他旁边的男人。
　　那个男人大约比谢渟大一两岁，脸上挂着浅淡的微笑，称得上是清俊温和。两人站在一起，甚是般配。
　　他问：“小渟，怎么不走了？这......是你认识的人？”他看了看颜瑾，搞不明白他们之间的事儿了。
　　谢渟回过神，笑道：“我曾经的......学生。”
　　只是学生而已吗？
　　颜瑾强行挤出一个微笑，正准备说什么，一道清越的男声从他后面传来：“哥，你怎么这么慢啊......”他看到了颜瑾面前的谢渟。“谢老师？老师好，很久没见了啊。”
　　他说的温和有礼，眼神却倏地锐利起来。“这位......”他看向站在他旁边的男人。
　　“我叫沈琼，刚留学回来的毕业生。”不用谢渟介绍，沈琼就自己说了。
　　“那沈老师和谢老师就忙您们的吧，我和我哥要帮老师搬凳子，恐怕没什么时间陪您叙旧了。等有时间，我请两位老师吃个饭吧。”
　　谢渟一直看着颜瑾。对方却微垂着头，不看他一眼。他感觉心脏的地方有些空落落的，像是缺少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一样。
　　“走吧。”颜瑾回头，提起那两把凳子。
　　他们多么般配，自己却像是个局外人。
　　还是不要去掺和了，平白的惹人生厌。
　　林洛哲点了点头，还带了句：“老师再见。”
　　谢渟看着他跟上去，帮颜瑾提着一个，像是在帮他分担重量。
　　“小渟，还不走么？蒋教授在等我们。”谢渟收回目光，眸子暗了暗，也和沈琼走了。
　　四月份的阳光雪白明亮，却照的颜瑾很不舒服。光晕在他眼前不停变动，直让他眼花缭乱。头疼从一开始的隐隐约约逐渐变得尖锐起来，脑子里像是装了浆糊，重的他抬不起头来，好像下一秒他就要一头栽在地上了。
　　那些教学辅助工作基本上都是小林子在做——他实在没心情。
　　他知道，在教室的斜后方，谢渟和沈琼坐在一起听课。他就一直垂着头坐在那里，一会晕晕乎乎的，一会又想想那些糟心的事儿。
　　于是乎，头更疼了。
　　他想，他必须转移点注意力，不然他怕他的头今天在这儿得裂了。
　　他不想明天N城的头条是“惊！N大一男子在公开课途中头竟突然裂开！”他好笑的微微摇了摇头，看向了正在讲台上侃侃而谈的主讲老师。
　　给他们上公开课的教授叫蒋寒雨，看起来也就二十五六岁的样子，性情按照小胖儿的说法就是冷漠无情闷骚男。但这个闷骚男确实长得可以让人想入非非的了。只不过......他不会笑。
　　好像看起来，蒋寒雨和站在他身边的小林子还挺般配？
　　颜瑾抿了抿唇，想到他是不是今早上被那两位刺激到了，现在看谁都挺般配的吧。
　　蒋寒雨已经连续扫了他七八眼了，愣是没出声儿。估计是看到我现在的样子看起来非常不好吧。颜瑾有气无力的想。
　　他探了探自己的额，好像......是有些烫吧？
　　唉，都随便了。
　　枯燥的蒋教授还在讲着枯燥的数学，让人不想听。外面的鸟儿唧唧喳喳的叫着，好像有些吵。外面云很淡，天很高，阳光照在他身上，很有些暖和的意思。他觉得真的很困，于是也不管在课上睡觉影响有多么不好了，就像高中一样，把手曲起来，下颌抵在手肘处，只露一双眼睛在外面。
　　他好像看到闷骚教授往他这里指了指，接着小林子也往这边走过来。
　　他很想翻个白眼，没道理的埋怨着连睡都不让人睡了，正要坐直，一个宽厚的手掌就贴上了他的额头，冰凉冰凉的，很舒服。同时一个声音对他说：“小瑾，你发烧了。去医院看看吧。”
　　

　　☆、第 45 章

　　第四十五章
　　N大一附院。
　　医院里还挺安静，只远处隐隐有些人声嘈杂。诊室的门隔绝了那部分小小的噪音，显得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来的。
　　一个白白胖胖的医生正对着他交代着什么......不，准确来说是对他旁边的林洛哲交代着。
　　“喝了酒还熬夜，晚上没盖被子吧？不发烧才怪了。等再过会把他脑子烧坏了可就真的是不妙喽。”
　　医生是好医生，说出来的话却听起来那样不像好话。颜瑾也只敢在心里暗暗诽谤着，以防那医生使什么坏，给他多开两盒药——他怕苦，不愿吃那东西。
　　下一秒，他就听见那医生说：“先开一盒退烧药吧。明天再不退烧就来这里，我给他开两针。”
　　要不是头太疼摇不起来，此时颜瑾就应该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了。
　　他只能低低的控诉着：“好的了好的了。一盒药吃下去什么都退了。”
　　医生轻轻地嗤笑一声，同他打趣：“怎么的？这么大人还怕打针啊？人家五岁的小孩子也没见他怕啊。”
　　林洛哲轻轻地笑了。
　　“走吧走吧。”颜瑾不想和医生开玩笑了，催促着林洛哲赶紧走。
　　林洛哲对医生歉意地微笑了一下，提起他哥的包背在肩上。他跟在颜瑾后面，状似无意的道：“谢老师让我完事儿后给他打个电话。”
　　“不许打。”颜瑾声音淡淡的，还带着些发烧的低哑，听不出情绪。
　　林洛哲观察着他哥脸上的表情，轻轻道：“哥，你喜欢他......多长时间了？”
　　颜瑾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也不问他从哪儿看出来的——
　　喜欢一个人，可以放在心底，可最细枝末节的表情和神态却是骗不了人的。
　　“没多久。”不过三年半而已。
　　“那他旁边的那个男人，看起来......和他关系不浅啊。”他看了看颜瑾，“我就是提醒一下，你别多心。”颜瑾自然知道这个理，垂下眼去看医院单调的地板纹路。
　　“都叫上小渟了，这不是一两天可以培养出来的吧？”
　　“他若是也真的喜欢你，会这样一声不响的就走吗？”
　　“他不喜欢你，至少那时候不喜欢。”
　　“不如试着放下他，也试着放过自己的尊严吧。”
　　他哥垂着头，不知听进去了多少。
　　他也不打断，只闷声闷气的往医院大门走。他放在上衣口袋里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两下，颜瑾抬头看了看他。
　　林洛哲本来打算悄悄挂断的，对上了颜瑾淡淡的目光，手一滑，开了免提。
　　“小瑾怎么了？你们出来没有？打了针没？”电话一接通就是一连串问题，林洛哲把手机拿远了一点。
　　“......你听得到吗？”谢渟隔着电话问。
　　“听得到听得到。谢老师，我哥他没事儿的。谢谢您的关心，他就在我旁边，您不如直接和他说。”
　　“不了。他......不说了，没事儿就好。就这样，挂了。”
　　“再见。”
　　林洛哲收起手机，偏头看他：“哥，我今天晚上约了老师们吃饭，徐老师让你也去。”
　　颜瑾没什么精神的“哦”了一声，“可以先回去睡觉吗？我困得很，昨晚一宿没睡。”
　　“那我送你回去吧？”往常他提这个要求，颜瑾想也没想就会直接拒绝的。可今天他却说：“好。”
　　颜瑾真的很不想自己一个人面对谢渟，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有小林子陪他，面对他的时候就至少不再是一个人了。
　　会好点的吧？
　　一定会的。
　　今天正是星期二，是工作日。该上学的在上学，该工作的在工作。街上的车不很多，没什么堵车的情况。计程车一路顺畅无阻的到了颜瑾家的小区。
　　颜瑾实在太困了，因为有林洛哲在车上，就没有什么坐过了的后顾之忧了。
　　他安安稳稳的蜷在后排的角落里，像一只猫一样把自己团成小小一团。
　　“哥，到了。下车吧。”林洛哲打开车门，轻声叫他。
　　颜瑾把自己撑起来，揉了揉眼睛，小声嘟囔着：“还是好困啊”
　　“那就回去睡。快点，你还有药没吃。”林洛哲拉着颜瑾的手，不自觉的轻握。
　　颜瑾就着他的手站起来，也没挣脱他的手，顺从的被他牵着往家里走。
　　走到楼底下的时候，林洛哲看了看这栋略显破旧的小楼——这里，是他遇见他哥的地方。
　　时间过的好快啊，一晃三年半了。
　　林洛哲从颜瑾那里拿过钥匙，打开门。房间里很干净，像是被很仔细地打扫过了，和三年前颜瑾生日那天他看到的凌乱无序的房间大相庭径。
　　素色窗帘掩着半扇窗户，遮掩了大半的阳光，只余一条锋利的像刀子一般的光带铺洒在地面。
　　林洛哲拉着颜瑾，强行把他按在沙发上，“哥，现在还不许睡，先吃药。”
　　颜瑾懒得理他，躺在沙发上躺尸。
　　“喏，甜的，还是草莓味儿的。”林洛哲弄了一小杯盖糖浆，碰了碰他的嘴唇。
　　颜瑾一听不苦，想也没想的就往嘴里倒。
　　“你看，是不苦吧？”
　　颜瑾蹙眉道：“是......可是为什么，这么像小儿退烧糖浆？”
　　“不是像，它就是。”林洛哲把糖浆的包装盒拿给他看，上面明晃晃的写着“小儿退热止咳糖浆”几个大字，差点没让颜瑾给怄死。
　　颜瑾就知道那个胖胖的医生没安好心。
　　“吃都吃了，这下可以睡了吧？”
　　林洛哲点头。
　　“那你就别走吧，等下晚上还得去吃什么破饭，省得你又来一趟。冰箱里有东西，自己做点吃。我就不吃了，没胃口。”
　　他几乎是眼皮打架着说出这些话，又迫不及待的扑向了他想念一上午的床。
　　林洛哲自然没走，他翻了翻冰箱，根本没找到颜瑾嘴里的“东西”在哪。他翻箱倒柜的在厨房找了一圈，从一个小壁橱里找到了一包面条。
　　实在是寒酸的凑合了一顿，林洛哲把碗洗了，窝在软软的豆袋沙发上看书。
　　少年颀长的身子陷进柔软的豆袋沙发，镜片在阳光下闪着微光，遮挡住了眼底的情愫。清风微微翻起窗帘，时不时掀开一角，让阳光偷偷钻进来。
　　整个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只是这岁月静好被敲门声骤然打破了。老式楼房的门是统一安装的，并没有可供他从里往外看的猫眼。
　　林洛哲打开门，正好对上了端着一瓷盅什么东西的谢渟。
　　“谢老师？”
　　“林洛哲？”
　　“你怎么在这儿？”两人皆是一脸不可置信。
　　谢渟最先反应过来：“哦，我就住对门，颜瑾和你提过吗？”
　　林洛哲摇头道：“没有。我是他弟弟，在这儿不该很正常嘛？而且我哥他睡着了，让我在外面等他。”他指了指谢渟手上端着的那个瓷盅。“谢老师，这是......”
　　“海鲜粥，你哥喜欢的。”谢渟神色有点冷，连带着语气也带上了些许寒意。
　　“他睡着了。”林洛哲也不问谢渟怎么知道颜瑾喜欢喝海鲜粥的，也没有想让他进去的意思。
　　“他没吃午饭就睡了？”谢渟微微蹙眉。
　　“他说他没胃口。”
　　谢渟抬脚往后退了退，抿了抿唇：“那你让我进去把粥放下来，等他醒了吃吧？你想让你哥饿肚子？”
　　

　　☆、第 46 章

　　第四十六章
　　颜瑾一大觉睡到了下午四点半。
　　喝了药之后他感觉头也不是那么疼了。颜瑾推开卧室的门，并没有发现林洛哲的身影。颜瑾耸了耸肩，认为小林子这个小兔崽子应该是回去了。
　　肚子很不应景的轻轻叫了一声。颜瑾难受的捂住胃，想起来今天一天就只喝了一杯牛奶。
　　他在厨房和冰箱那边晃了一圈，实在没有什么可供他吃的东西。他目光不经意间晃过本是空荡荡的餐桌，眼前不由得一亮——那里有一只小瓷盅。
　　他一边想着还是小林子对他好，一边掀开了那小小的瓷质盖子。盖子刚掀开，他就闻到了那种海鲜粥特有的鲜香味。
　　他的动作滞了滞，他微微歪着头想，自己家好像没有瓷盅吧？谁告诉林洛哲，自己喜欢海鲜粥的？
　　颜瑾摸了摸装着粥的瓷盅，是冷的。
　　他自嘲的笑了笑，是啊，又怎么可能是谢渟做的？他不是和沈琼在一起了么？怎么会还有时间来关心他，给他煮粥呢？
　　简直痴心妄想，异想天开，痴人说梦。
　　他把这碗粥默认为是小林子在外面买的，然后倒进了瓷盅里。
　　但他对着这一碗满满的海鲜粥好像提不起什么食欲来了。他无聊的用金属勺子轻轻搅动着，浓稠的粥里时不时翻上来几颗虾仁或是蟹棒块。
　　生理上的饥饿又在催促着他进食，就算再不想吃，他也得吃进去。
　　粥已经完全的凉了，再寻不见一点冒出的热气。颜瑾想了想，懒得把这碗粥再热一遍，干脆就这样吃算了。
　　凉的就凉的，现在又不是寒冬腊月了。
　　考虑良久，颜瑾才挑起一勺粥，那勺凉透的粥刚被他咽下，林洛哲就推门进来了。
　　颜瑾把空的勺子放在桌上，抬眼望他。
　　“哥......你醒了？我刚去药店给你买了点治头疼的药和感冒药。你这儿的药箱什么都没有，纯粹是个摆设。”
　　林洛哲扬了扬手上提着的塑料袋子。
　　颜瑾点了点头，又挑了一勺粥，状似无意的问：“小林子，你买的粥不错，谢谢了。在哪里买的？”
　　果不其然，颜瑾看到林洛哲面有菜色的欲言又止。心中了然三分，又加了一句：“还是说你做的？不错啊，改天教我做一下。”
　　“不是......是对门的谢老师送过来的，他说，你爱吃。”
　　颜瑾看着他。
　　半天才说一句：“小林子，你觉得我可笑吗？”
　　林洛哲也看了他好一会，才缓缓道：“不可笑。你觉得自己可笑吗？”
　　“我难道不可笑吗？我等他等了三年半，我等的并不是这个，不是这样的。”
　　“既然自己都知道自己可笑了，那，你还等吗？”
　　颜瑾垂下眼，轻轻摇头，“不等了，不想等了。”反正可能也等不到，白白的讨人嫌多尴尬啊。
　　要是三年半过了，还得他自己去主动追，那还不如不追了。
　　“哥，你不吃了？”
　　颜瑾看了看那碗粥，实在喝不下去了。便把碗一推，“不吃了。等下晚上再吃吧，时间也不多了。”
　　“不是不多了，我们马上就得走。蒋教授说他晚上八点钟要赶飞机，不能那么晚。”
　　颜瑾“哦”了一声，“幸好我没喝完，那哪还吃的下饭？走吧走吧，那闷骚教授不是还赶时间吗？”
　　林洛哲正在背上包，听见他嘴里的“闷骚教授”还疑惑了一下。几秒钟后又想到今天给他们上课的蒋寒雨的那张冻死人的脸，不由闷笑了两声。
　　“你说的蒋教授吗？被他听见他得怄死。”
　　颜瑾套上鞋，头也不抬的道：“所以说他是闷骚。”
　　林洛哲嘴角微翘，关上了颜瑾家的门。
　　他们没再去大学城，因为林洛哲说了，要请老师们去一个大点的地方吃饭——他们去了千月楼。
　　千月楼是N城一所比较知名的饭店，开了很多年了。颜瑾抬头看着这座偏古风的建筑物，感觉不是来吃饭的，是来玩的。
　　林洛哲早就订好一个包厢，就在人造小水池的边上。包厢四面都用透明玻璃围住，可以观赏到外面小桥流水的景致。如若不想看，则有厚厚的窗帘可以遮挡住外面的视线，不失为一个很好的地方。
　　颜瑾挑了一个看起来顺眼点的地方坐下，托着腮问正在和服务员点菜的林洛哲。
　　“小林子，除了闷骚教授和老徐还有谁？用得着这么大的包厢？”
　　林洛哲对拿着电子记菜本的小姑娘轻轻笑了一下，直把人家笑了个脸红。他转过头来：“用的着的。”
　　“来多少个人啊？”
　　林洛哲点完了菜，又对点菜的小姑娘笑了笑。
　　“你，我，蒋教授，徐老师，沈老师，谢老师......”
　　颜瑾正喝着温水，听到最后一个名字时起初还不大觉得有什么不对劲的，反应过来的时候差点把自己给呛死。
　　林洛哲轻轻给他顺着背，“喝水都不会喝啊？慢点喝能把你渴死？”
　　颜瑾咳得眼泪都流出来了，也没空反驳林洛哲的“大逆不道”了。
　　“你说......你说谁？”
　　“谢渟，沈琼。你没听错，就是他俩。”
　　“我现在走还来得及吗？”颜瑾欲哭无泪，懊悔着没有问过小林子再来的。
　　“哥，你不可能就这样一直躲着不见的。有些刺扎进心里去了，早□□虽然疼，但也比之后发脓再诊治好。况且，三点多了，你还不肯□□吗？”
　　颜瑾默了默，心想着小林子总是对的。
　　不消时，沈琼和谢渟倒是先来了。除了林洛哲礼貌的先打了两声不痛不痒的招呼，四个人都没什么话好讲。
　　颜瑾还是盯着那个瓷杯，像是想要把它看出花来。
　　气氛很是有点尴尬。
　　“小......颜瑾，你怎么样了？没什么事儿吧？”还是谢渟打破的沉默。
　　颜瑾抬起眼，下意识先看了看坐在他旁边的沈琼。后者冷眼看着，不置一词。
　　“挺好的，谢谢关心了。”颜瑾很不想回答，但他还是他的学生，不回答的话有些不大礼貌。
　　“我......”
　　门突然被打开了，徐耀阳推开门，先是一声：“哇，这么大的包厢。我一开始还没找到呢。”
　　后面跟着的蒋寒雨还是一脸面瘫。
　　“小林整挺好啊。”徐耀阳打量了一下包厢，赞许的点点头。
　　林洛哲但笑不语。
　　宴中没有什么推杯换盏觥筹交错，倒很是沉默。徐耀阳夹了一筷子菜，缓道：“小林小颜，你们愿意去美国留学吗？听说再过几个月就有交换生名额了，你们俩可以去的。”
　　谢渟往颜瑾那边看，正巧对上了一双也往这边看的眼睛。
　　我回来了，你还会去吗？
　　两道视线一触即收，颜瑾不自在的喝了一口水，回道：“现在还不知道。等过两个月可以吗？”
　　徐耀阳笑了：“当然可以啊。我只是说一下，决定权还在你们那里。这个机会，还是挺珍贵的就是。”
　　“老师，我们会好好考虑的。”
　　林洛哲偏头看了一眼旁边垂着眼睛的颜瑾，半晌回了这么一句。
　　一直没说过话的蒋寒雨出声了：“我在美国的那所交换大学挂了一个名字，你们去了可以找我。我可以照顾一下你们。”
　　徐耀阳有些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又笑道：“那敢情好啊。”
　　他和蒋寒雨没吃多久就先走了——他要去送送蒋寒雨。徐耀阳向他们告别：“你们四个好好吃啊，我们先走了。”
　　离开后的包厢里顿显空旷，徐耀阳像是带走了一部分精神气一样——虽然气氛本就死气沉沉的。
　　颜瑾背起包：“小林子，走吧。”说完背起包，直直的往外走。
　　谢渟站起来，对坐在旁边的沈琼道：“哥，我有点事儿，先走了。”
　　颜瑾和林洛哲正在买单，走的也不快，终于被他在酒店的停车场那边逮住了。
　　“谢老师还有什么事儿吗？”林洛哲微笑着看着他。
　　谢渟摇摇头又点点头，轻轻道：“我想和颜瑾单独说几句话。”
　　

　　☆、第 47 章

　　第四十七章
　　林洛哲看了看欲言又止的谢渟和一心想回去的颜瑾，突然觉得留在这里是个错误。他干巴巴的说了句：“那你们先聊吧，我先回去了。”林洛哲经过颜瑾身边的时候被一双手揪住了衣摆。
　　是颜瑾。
　　“你......”
　　“好好聊。”林洛哲知道，这场对话一定会有的，只是时间早晚罢了。
　　俗话还说，死的晚不如死的早，长痛不如短痛。让他去自己解决吧。
　　在目送着林洛哲上了一辆计程车之后，颜瑾垂下目光，就是不看站在边上等他的谢渟。
　　“小......”他卡了一下。他本想叫小瑾的，有没有什么理由再去叫他了，只好含混的忽略过去，继续道：“走吧，我们去大学城那里散散步。猫咪沐浴露快用完了，不知道那家宠物店还在吗。”
　　只剩他们两个人了，颜瑾也不可能一直垂着头不说话。他闷闷地说了一句：“嗯。”
　　以前都是颜瑾在说，谢渟负责回答“嗯”、“好”、“行”等词语。现在倒是反过来了——谢渟在说，而他只负责听了。
　　“......对不起。”颜瑾在听了他这几年过得很好之类的话后，猛然听见这一句，还有点没反应过来。
　　“什么？”
　　谢渟看着他，镜面上倒映着的是颜瑾表情淡淡的脸。“对不起，我走的时候没和你说；对不起，我把你一个人留在这里；对不起，我欠你三年多的交代还没还给你。”
　　“我还有机会吗？”
　　“还有机会用我余生剩下的大部分时间，来填补那三年零七个月的缺憾吗？”
　　路灯光在远处连成一片，高高低低的建筑们在黑夜里闪着明光，可它们都已经模糊不清了。
　　颜瑾抬手摸了摸脸颊，湿凉一片。原来他等了三年半，等的就是这一句“还有机会吗”。
　　所有以前的想要放弃的假设都已分崩离析，只留下唯一一个念想：
　　我想要他。
　　谢渟还在继续说着。
　　“你生日那天问我愿不愿意当你男朋友，我当时没有答案，我不能回答你。现在我知道了，我愿意。颜瑾，我喜欢你。”
　　“我远没有我想的那么喜欢沈琼，他只是一个哥哥。在飞机离地的那一刻起，我就已经后悔了。”
　　颜瑾没抬起头，可带着鼻音的声音却证明他哭过了。
　　“所以呢？”
　　“所以，从明天......从今晚，从这一分钟这一秒起，我就要开始追求你了。”
　　“现在，我很诚恳地邀请你陪我一起去大学城买猫沐浴露。可否赏个脸呢？”
　　颜瑾微抬下巴，眼睛果然红红的。他吸了吸鼻子，“谢渟，你就这样追人的？第一次约会把人约去买沐浴露？可真有你的啊。”
　　谢渟嘴角弯出一个清浅的笑，“可是家里的小猫咪要变臭了，怎么办？”
　　“那还是去买吧。先说好，现在是你追我，不是我追你。你要是不追我也行，学校里喜欢我的就可以绕着N城走一圈了。现在你是备用品，可不是必需品。我不会委屈自己的，要追就给我好好追，听到没？”
　　谢渟拉着他避让过一辆车，低头笑着：“听到了。”
　　三年多了，颜瑾还是没他长得高，估计是他不在，营养没跟上吧。他在心里暗叹一声，想着买完猫沐浴露之后要去干什么。
　　看电影？太多人了，也看不到什么。
　　酒吧？太吵闹，而且小瑾刚发完烧，实在不适合去那里。
　　他正在隐隐头痛着等会儿的行动安排，一时没看见路，踩到了一块碎石子。他往前踉跄了一下，险些没趴在地上。
　　颜瑾微蹙着眉，“想什么去了？连路都不看啊。”
　　谢渟下意识地想要反讽回去，话到嘴边了又发现这个反讽的对象是颜瑾。他生生地把话咽了回去，蹦出了磕磕巴巴的一句话：“没，没事。刚刚想你去了。”
　　颜瑾闻言挑了挑眉：“你在国外三年就学了这？”
　　谢渟彻底说不出话来了。他看见颜瑾那件外套没有口袋，两只手只能委委屈屈的放在裤子口袋里。他牵上颜瑾一只暴露在外的手，对方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谢渟把他的手放进自己的大衣口袋。
　　“这样暖和多了。你手不会冷吗？”
　　颜瑾本来想要抽出手的，又实在抽不出来，只好任他放在里边。
　　他默了默好半天来了这么一句：“不冷。”
　　谢渟转移话题，“宠物店的老板还是那个吗？都这么多年了......”他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又提到了那空缺的三年，乖乖的闭上嘴。
　　“嗯。”颜瑾另一只没放进他口袋里的手不知是冻得还是还没缓过神来，还微微的颤着。
　　大学城还是灯火通明，热热闹闹的和三年前一模一样。谢渟不由得有些感叹。
　　离别后最怕物是人非，可到头来却发现离开的至始至终只有自己一人而已。
　　他们走进那家宠物店的时候，老板正在用手机看电视剧。他像往常一样坐着没动，头也没抬得说了一句：“小颜又来了啊？”
　　颜瑾顺嘴回了一句“嗯”。问道：“老谢，你......”
　　谢渟抬头：“你叫我吗？”
　　颜瑾有气无力的白了他一眼：“我叫老板，哪儿叫你了？”
　　老板抬起头，看到了那个许久不见的年轻人。“诶？你今儿回来了？小颜不说你不回来了吗？”
　　颜瑾保持了沉默。
　　谢渟也滞了一下，旋即笑道：“我这不是回来了？”
　　颜瑾插嘴道：“老谢你家猫的沐浴露放哪了？我家猫多，快用完了。”
　　“在后面那个柜子上呢，我给你找找啊。”老板起身去后面给他们找猫沐浴露了。店里空空的，此时只剩他们三个人。
　　谢渟低下/身去挑选猫薄荷，状似无意的问道：“小瑾，等下你想去哪儿玩玩吗？”
　　颜瑾看了他一眼，逗弄着一只笼子里的小猫。“没什么好玩的，我想回去睡觉。”
　　“那好吧。我得回去给猫们洗个澡，也不知道你几天给他们洗一次，要臭了都。”
　　谢渟一不小心没注意就又吐槽了一句。
　　颜瑾摸着小黑猫的小脑袋，“一个月。可能他们去哪儿滚了吧，把它们弄臭的是它们自个儿。也差不多要洗了，等会我和你一起洗吧。”
　　谢渟看了他一眼。
　　颜瑾连忙道：“和你一起洗猫，你想什么呢？”
　　谢渟无辜的道：“我没啊，是你自己说的，我可一个字没说。”
　　颜瑾耳根有一点微红，专心逗猫去了，懒得理他。
　　“这里，我拿到了。”老板把两瓶一升的沐浴露拿出来。“会不会太多了？”老板看着桌上摆着的两大瓶沐浴露，有些迟疑的问。
　　“不多，我家有五只猫，用不了多久的。”
　　老板“哦”了一声，用手机收了钱，目送着他们俩出了门。
　　

　　☆、第 48 章

　　第四十八章
　　洗猫是一项大工程，光是要制住那几只活蹦乱跳的猫就很不容易了。香菇在三年来成功的从一只半大不小的猫升级成了一只正值青壮年的肥猫。不仅吃的多还懒，成天里过着像猪一样的吃了睡睡了吃的幸福生活。
　　于是，他就被他原来的主人嫌弃了个十成十。
　　“香菇怎么这么胖啊，昨晚上我很晚才到家的，还没来得及料理他们。这......”谢渟无奈的看着坐在沙发扶手上喝着牛奶的颜瑾，“你给他们吃了多少？”
　　颜瑾吹了一口气，把奶沫吹开一点。“我很忙啊，没时间陪他们玩儿。他自己不动还好意思怪我？嫌我养的不好，不如你来养啊。”
　　谢渟摸了摸鼻子，抓住了乱跑的香菇面无表情的丢进了浴缸。
　　“对了，那两只小猫是哪只猫生的？”
　　“姜饼和泡芙生的。一共生了四只，送了两只给小林子。你没意见吧？”
　　谢渟看了他良久才回道：“没意见......”才怪。
　　谁还不是个醋精了呢？
　　“什么名字？”
　　颜瑾看了他一眼：“包子，馒头。”
　　谢渟又逮住了一只不听话的泡芙丢进浴缸，回头冲他笑：“挺有我取名的风范啊。”
　　颜瑾喝了一口奶，懒得理他。
　　“还有两只呢？”
　　“谁？小林子的？”颜瑾喝完最后一口，起身到厨房去洗杯子。
　　“嗯。”谢渟想把剩下的姜饼抓住，结果那货咻咻的就窜上了壁橱，还得意的冲谢渟摇了摇尾巴。
　　谢渟：“......你等着。”
　　谢渟搬了一个小板凳，自己站上去逮猫。
　　“小瑾，小林子。”颜瑾慢悠悠的开口了。
　　姜饼突然跳到他肩上，小板凳瞬时失去重心。那个站在凳子上的人也顺势一歪，就要倒下来。
　　“连站都站不稳，怎么追的到人呢？”轻低的嗓音在耳畔响起，颜瑾接住他就再没下一步动作了，非礼勿动的退开了一尺远。
　　谢渟弯下身子捞起想要逃跑的姜饼，垂下眼。“为什么要叫你们俩的名字？”
　　“我们俩乐意。”颜瑾撸起袖子捞起地上的两只小小的猫，扔进了小盆子里——这猫实在太小，不能和大猫们一起洗。
　　“你洗三只，我洗两只，没意见吧？”
　　“嗯。”
　　猫泡水之后是真丑，毛茸茸的躯体没了毛的遮掩，显得肉嘟嘟的，有些像小老鼠。
　　三只小老鼠滑溜溜的，在水里冒出头来。猫祖先来自沙漠，天生就不喜欢洗澡。要不是滑溜溜的浴缸他们爬不上去，他们现在肯定已经溜得影子都没了。
　　谢渟把沐浴露涂在香菇的身上，让他全身被泡沫包裹着。香菇是条硬汉，宁死不从，在水里扑腾着，扑了谢渟一身湿。
　　谢渟耸了耸肩，继续不折不挠的洗着猫。香菇见着抵抗失败，只好任他摆布。
　　不过片刻五只猫就全部洗完了。颜瑾拿着一个吹风机，开着最小的风挡细细吹着湿透的毛。尽管这样，猫还是改不了怕水怕风的特性，在他手里兀自挣扎着。
　　“马上就好了，我轻点吹。”颜瑾看着手里小小的猫，语气带上了点温柔宠溺。
　　夜里很安静，只能听见“呼呼”的吹风机的噪声。陶瓷水壶里的水正在“咕嘟咕嘟”的沸腾着，飘出淡淡的白色蒸汽。
　　原来不去哪里，只是和那个在心里的人好好待着，就很好了。
　　暖黄色的壁灯灯光微柔的洒在颜瑾脸上，为清瘦的脸颊更添一份柔和。视线从墨色的眼，到高挺的鼻梁，又滑过饱满微翘的唇，再到好看的下巴。
　　和高中时期的略显青涩不同，这幅面容现在更添了一种成熟的韵味，更加值得让人着迷了。
　　谢渟把那几只猫三两下的给吹的差不多了，任他们自己去玩。他把颜瑾手里的电吹风的电源拔下，轻声道：“小瑾，可以了，不用吹了。”他慢慢靠近手里还拿着包子的颜瑾，在他耳边吹了一口气，轻声道：“小瑾，我想和你接个吻，可以吗？”
　　颜瑾抬头看他，却被堵住了唇。颜瑾想，这是他们第一次在两人都清醒的时候亲吻。
　　谢渟的亲吻很温柔，有些凉的唇轻轻印上他的。没有什么很特殊的感觉，只是觉得温柔又虔诚。
　　两片唇贴了一会儿，谢渟想要离开时却被一只手揽住脑袋。颜瑾的唇因为和他的贴得太近而显得声音有些含含糊糊的。
　　“就这？”
　　颜瑾用舌头撬开那片凉薄的唇，用舌头轻轻扫了一下谢渟的唇。唇舌交错，谢渟尝到了他唇齿间淡淡的牛奶味。
　　“我喜欢你。”谢渟环住颜瑾细瘦的腰身，轻轻在他耳畔说。
　　“你衣服湿了，去换。”颜瑾不着痕迹的把自己推离他的怀抱，淡淡道。
　　“你也喜欢我，你承认吗？”
　　颜瑾别过脸，垂着眼逗猫。唇舌间还残存着清清凉凉的，独属于谢渟的味道。
　　他不敢承认，但他却确实是喜欢他。只是他不敢说，他不知道谢渟这回是不是认真的。倘若三年前的事儿再来一遍，颜瑾自己都觉得自己会遭不住的。
　　“你真的是认真的吗？我一旦赖上你，你就再也跑不掉了。现在趁我还没想赖上你，你要走就赶紧走吧。不要来轻易招我。”
　　他对上谢渟那双清澈的眼睛，里面有深深浅浅的落寞荡开。
　　“真的，不能再信我一次吗？”
　　颜瑾推开他家的门，微微回头道：“不是不能，是我不敢了。我玩不起了，你是认真的，我就也认真。不然，就别来招我。你自己好好想一下吧，不要后悔就好了。”
　　“我......”
　　回应谢渟的是一声门关上的声音。
　　他轻轻叹了口气，随手捞过一只泡芙放在膝上，揉了揉它毛绒绒的小脑瓜。泡芙是一只布偶猫，长得很好看。眼睛又大又亮，在灯光下更显得干净透亮。
　　泡芙没什么异议的被他揉来揉去，甚至还舒服的打了个哈欠。
　　“怎么办呀，泡芙，你说说。小瑾他不相信我了，怎么办呀。唉......”他把脸埋在泡芙的身体上，想着是不是当时他不声不响的走后，颜瑾也是这样，一个人抱着猫不知在想什么呢？
　　当他终于能给他当年的交代时，他却说，他不相信他了。
　　他低叹了一口气，有些后悔。
　　他后悔当年没留下来；后悔走的时候没和他好好说；后悔把当年的交代没有给他......后悔，在颜瑾说自己喜欢他时，推开了他。
　　这些大大小小的裂缝，都需要他自己去耐心的、慢慢的填补。缺失的时光，就用余生补回来。
　　颜瑾打开壁灯，正想在沙发上瘫一会，好好思考一下人生的时候，接到了一个电话——
　　“你好......”
　　“你好，我是沈琼，明天下午有空吗？四点半我在大学城的diary time等你，好吗？”
　　颜瑾另一只垂着的手轻轻颤了颤，他不动声色的问：“沈老师，明天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没什么事儿，单纯聊天......聊聊我，聊聊谢老师。没时间吗？”
　　“有的。”颜瑾抿了抿唇。
　　“那么，明天diary time，不见不散。我会给你点好美式冰咖，回见。”
　　电话那头传来忙音，颜瑾伸手把电话摁断。
　　不知该想什么，那么就什么都不要想，也不必想。就这样，罢了吧。
　　

　　☆、第 49 章

　　第四十九章
　　Diary time是大学城里的一家咖啡店，很早以前就建了。可惜地处偏僻，没多少人去那里。但是那里的格调倒是很好。
　　咖啡厅里放着悠扬的古典乐，暖白的阳光盈满干净的玻璃窗内，在原木色的地板上撒下一片光。
　　坐在里面的客人应当互相认识，却又不必时时都说话。开咖啡是有价格的，但坐在这里的时间无须付钱。
　　颜瑾面前摆了两杯还冒着丝丝冷气的冰美式。没有繁复的工艺，制作也很快。没有炫酷的拉花技术，也没有多层次的口感。冰美式是一款简单到不能再简单的咖啡，虽看似寡淡无味，实则纯正却不浓厚，清淡却不失本味。
　　颜瑾没有加糖和奶，也不动那杯咖啡。他双手交握着抵着自己的下巴，看向对面慢条斯理的喝着手里那杯和自己的一模一样的冰美式。
　　“沈老师，你有什么天不能在电话里说，一定得当面聊吗？”颜瑾无法对这个昔日里的情敌产生丝毫好感，但从小受到的良好家教让他不得不保持一个还算得体的表情，没有甩下脸子就走，但是语气却是压抑不住的冷淡。
　　“没什么事。”沈琼放下杯子，向他明媚的一笑，当真是明眸皓齿，连带着四周的环境都明亮许多。“你喜欢小渟吧？”
　　颜瑾轻轻蹙眉，有些不满于他口中“小渟”的称呼。他没有否认，轻轻道：“是。”
　　“那你就不想知道，他这三年半，过得怎么样吗？”
　　“他说，他过得不错。和自己朝思暮想的人在一起，怎么会过得差？”颜瑾轻笑，端起咖啡杯，却迟迟没有喝一口。“沈老师，你还想说什么？我还挺忙的，可能要去准备保研所需要的东西了。”
　　“如果我告诉你。他这三年来，没有一天是高兴的呢？你在国内，有亲人有朋友，难过时最多是和朋友到外面宿醉几场罢了，可谢渟他不一样。”沈琼扶了扶眼镜，继续说道：“他在国外，认识的就只有我一个人。”
　　“他不是喜欢你，喜欢的求而不得吗？那他没追你吗？”他自己明明已经打定主意不要心怀芥蒂了，话里却像藏了一个生橄榄一样，酸酸涩涩的。
　　“你错了，他没有追我。”
　　颜瑾抬起眼看他。
　　“是我追的他。可惜......他不再喜欢我了——或者说，在当年他向我告白的时候的那份感情，并不是什么爱情，说是仰慕之情可能更为贴切一点。”
　　他继续说。
　　“你知道的，小渟他小时候就没有接触过什么玩伴，把友情和仰慕之情错认为一些别的感情，这很正常。更何况，我是他唯一的玩伴。”
　　沈琼唇角微挑，温和的说道：“他喜欢你，你喜欢他，这很好。再想想然后做出决定吧。今后还长，万一后悔了呢。”
　　颜瑾不知道自己一个人在diary time坐了多久，连面前的冰美式丝丝冒出的凉气都没有了。他站起身，感觉腿有些麻。他走到那个小小的吧台前准备结账，却被告知早就已经结过账了。
　　他有些僵硬的出了咖啡厅的门，外面已经天色渐晚了。
　　橘红色的晚霞还染着金色的光，却只是远远的一小片了。夕阳谢场，接着来的就是夜了。
　　颜瑾放在上衣口袋手机轻轻震动，他摸出手机，看着屏幕上跳跃着的那个名字，有些不大想接。他想了想，刚要接通的时候，那边就挂断了。他还没点到屏幕上的食指轻轻颤了一下。
　　就在他犹豫着要不要回拨给谢渟时，电话又打了进来，手机差点没给他拿住了。
　　颜瑾稳了稳心神，终于接通了电话。
　　清淡干净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小瑾，你去哪里了？还没回家吗？你家好像没有人的样子。”
　　“我刚有事在外面，现在在回来的路上了。”
　　“你没吃晚饭吧？我做了饭，你回来吃吗？”
　　“行。你怎么知道我家没人？你扒我门上听了？”
　　那边没再说话，沉默的时间长到颜瑾都要以为他那边掉线了，才回一句：“嗯。”
　　颜瑾闷笑了好一会儿，电话那头被他笑得不敢出声了，只余一句“你快点回来”就挂断了电话。
　　谢渟这边电话刚挂断，就又接到了一个电话，是来自他妈妈的。
　　依旧是那种不咸不淡的声线，讲着同样没什么感情的话：“我今天从Y城回来了，还有半小时到你家。”谢渟头都要疼了，按揉着太阳穴道：“妈，你就不能提前和我说吗？来的这么突然，我什么都没准备好。”
　　“我这不是和你说了么。你不需要准备什么，我晚上到老房子里住，又不到你那儿住。就这样，挂了。”
　　谢渟脑壳有点痛，那点痛觉不只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了。
　　颜瑾和父母，绝不能在这个时候见面——
　　他父母那关还没过，不能在这种时机不很成熟时候让他们遇见。他思来想去，最终找到了一个人。
　　“您好，哪位？”
　　“咳......我是谢渟。那个，林洛哲，你能不能办我个忙？”
　　那边沉默了一下，然后回道：“谢老师啊，有什么事儿吗？”
　　“那个，我......你可不可以帮我支开一下小瑾啊？我这里，有点不大方便。”
　　“为什么？有什么不方便的？”
　　谢渟抿了抿唇，挣扎许久才道：“我爸妈来了，这时候不大好让他们见面的。”
　　“所以呢，你们以后打算怎么样？每到这种时候就让其中一个躲起来，像见不得光一样？还是说，你们真的只是玩玩而已？”
　　“我会搞定的，我们不是玩，我是认真的。”谢渟沉默一会，异常认真的道。“我不会让他受委屈，我会把所有阻碍都解决好。”
　　林洛哲吸了吸鼻子，“那好，希望你说到做到。”他挂了电话，又拨了一个电话给颜瑾。颜瑾秒接，还没等他开口就道：“小林子什么事？我没电了，回聊......”
　　林洛哲：......谢老师，不是我不帮你，是天意啊。
　　

　　☆、第 50 章

　　第五十章
　　颜瑾把没电的手机扔进口袋，专门绕路去了大学城——他想买一束花。
　　卖花的姑娘笑意盈盈问他：“先生买花吗？明天是情人节了。买束花儿送女朋友吧。”
　　颜瑾唇角微弯，露出一个浅浅的笑：“买。不过不是送女朋友，是送男朋友。”
　　卖花的姑娘没有他想象的那样露出嫌恶之类的神色，还是笑着对他说：“那先生的男朋友可真幸福。”
　　就因为这句话，颜瑾多要了两枝玫瑰，然后在姑娘和善的笑声里走远了。
　　他心情颇好的想：我要买一枝花，送给我男朋友。
　　谢渟这个人，在这么些年之后，终于能被他叫出那个颜瑾向往已久的称呼——我男朋友。
　　就因为这个想法，颜瑾觉得自己死了多年的心又开始缓缓跳动了。虽不热烈，虽缓慢，但却真实的无以复加。
　　是真的，谢渟喜欢他，不是什么哄他开心的假话了。他这样想着，就连以往觉得旧小区局部翻修带来的青一块白一块的单元楼也变得顺眼起来。他刻意放轻脚步，把拿着花的手藏在身后，想给谢渟一个惊喜。
　　二楼楼道里很安静，颜瑾只能听见低得不能再低的自己的脚步声和呼吸声。他走到了202室，先是轻轻敲了敲门——没有人应答。他再敲了敲，轻轻喊：“谢渟？谢老师？在家吗？”
　　这回倒不是无人应答了，门从里面开了，是一个四五十岁上下的女人。
　　颜瑾把花都快拿出来了，幸好及时刹住了车。他问：“你好......这是谢渟他家吗？”他怀疑自己走错了楼道。
　　“你找谁？小渟吗？”中年女人脸上淡淡的，看起来很不好亲近。
　　“是......啊。阿姨，他不在吗？”颜瑾还是觉得他搞错了门。
　　“在，我给你叫出来。”她朝里面喊了几声“小渟”，回过头：“他在做饭，你稍微等一下。”还是没有让颜瑾进去的意思。
　　“你找他干什么？”白慕问他。
　　是啊，找他干什么呢？颜瑾想着，嘴上却老实的回答道：“是谢老师让我来的。”
　　“让你来你还带花来？”她指了指被颜瑾自以为藏的很好的几束花。“说吧，你们什么关系？”白慕面也冷，说出来的话更像是冻上了冰渣子，语气并不太好。
　　“我和他......”就在颜瑾打算说是师生关系的时候，谢渟终于出来，插了一句话：“妈，他是我男朋友。”
　　颜瑾背在后面的手抖了抖，深深吸了一口气。
　　他们俩还没稳固下来的关系，就这样理所当然的在光天化日之下暴露在了他父母眼前。他听谢渟说过，他和他父母之间的关系并不太好，甚至说是僵化了。他并不愿意成为引燃这颗隐形炸弹的□□，至少现在不想。
　　他看谢渟，可是对方不看他，而是垂下了眼睛，像极了等待宣判罪行的嫌疑犯——他妈妈是法官，谢渟是罪犯，而颜瑾就是他犯下的罪行，而教条束缚则是刑场，在炙烤着他们的心。
　　白慕并没有谢渟想象的那么愤怒或是失控，相反的，她很平静的对颜瑾招了招手：“来，我们进来谈谈。”
　　颜瑾抬起眼皮看了正看向他的谢渟一眼，没什么异议的跟上去了。
　　反正早晚有这一天的，还不如趁早把话说开还更好一些。
　　谢渟家里还是昨晚上他离开的模样，餐桌上的菜还在热腾腾的冒着气儿。白慕示意他在餐桌边坐下，自己则坐在他的对面。两人俱是沉默良久。
　　厨房里的热水壶正在咕嘟咕嘟的沸腾，几只猫又打乱了物品摆放的顺序，发出叮叮咚咚的碰撞声。颜瑾觉得不能这样下去了，终于开口道：“阿姨，我和谢......”
　　“我不同意，至少现在不。”白慕是一个极致理性的人，话也不说死，语气也淡淡的。“现在我不能接受我抚养了二十三年的儿子喜欢另一个男人。他应当找一个好妻子，一个好伴侣。虽然我不知道你的为人如何，但你无法为我们家带来一个后代，那么，你们之间的无论是友情还是爱情还是其他的感情在我这里都没有任何用处。”
　　颜瑾脸白了白。当年谢渟劝他不要痴心妄想的时候，是不是也说过一句“你应当有一个好妻子，而不是我”这样类似的话？目光掠过搁置在小几子上的，本想给那个人一份惊喜的一小束花，心中深觉有些可笑——
　　以前他喜欢谢渟，谢渟不喜欢他，他们还是不能在一起：现在谢渟喜欢他，他也喜欢谢渟，可他们依然不能在一起。
　　社会信仰，教条阻碍又是怎么会这么轻易的打破呢？
　　白慕透着冷气儿的话还在继续：“我劝你还是趁早放下，只要他还是我儿子一天，我就不会让他和你在一起的。”
　　这场四年多的你追我赶的追逐，终究还是没有交集在一起。颜瑾吸了吸鼻子，不想在离开的时候表现得过于狼狈。他刚要起身离开，就听见刚才坐在豆袋沙发上的谢渟说话了：“妈，请允许我叫你最后一次。如果你说因为我是你儿子就不能和他在一起，那么，我愿意不做你儿子。”
　　白慕手里一直捏着的透明的玻璃杯砸在硬木地板上，碎成无数瓣。被巨大声响惊扰到的几只猫叫了一声，攀爬到了柜子顶上，看着底下有些剑拔张弩的气氛。
　　“这可是你说的，以后别叫我妈了。”白慕声音依旧平静，颜瑾却听出了里面压抑的很好的丝丝颤抖。颜瑾抬头看向站在餐厅门口的谢渟，他眼睛里含着太多情绪，有懊悔，有无奈，有痛心，有庆幸，还有重压下的如释重负。
　　白慕拿起小提包，一语不发的走了。
　　颜瑾站起来，撑了撑坐的有些酸软的腰。“谢渟，你为了我，值得吗？你以后会后悔吗？”
　　谢渟浅笑：“我妈已经不要我了，你再不要我，我可就无家可归了......”
　　回答他的是一个炙热的吻。
　　“我要你，可以吗？”
　　

　　☆、第 51 章

　　第五十一章
　　春夜里微凉的风轻轻吻过两人舒展的眉眼，从微微闭上的眼到挺翘的鼻梁，再到两人贴在一起的唇瓣。颜瑾微微抬头看着比他高两厘米的谢渟，轻轻对他做了一个口型：
　　—我很爱你。
　　—我也是。
　　两个人像是幼小的孩子，一遍又一遍的真挚又诚恳的把隐藏在胸腔多年的那一捧爱意宣之于口。
　　唇齿交缠间，谢渟听见一声小小的气音：“老师，我想要你......”那声音小到谢渟以为听错了。他松开被他抱住的人，看着他的眼睛问：“你刚刚说......”
　　“我想要你，可以吗？”颜瑾声音带着一点说不出来多性感的暗哑，又重复了一遍。
　　谢渟认真的看向他的眼睛，轻声道：“小瑾，你确定吗？现在你还能一走了之，但是这层关系发生之后，你和我就再也不能分开了。你确定吗？”
　　颜瑾把他抵在餐桌上，埋首在他颈窝，轻轻啃咬着他的脖子。不知是月光还是灯光照进窗，一道声音和着光，显得温柔又坚定：“我确定......”
　　春夜还带着凉意，谢渟被颜瑾拽到床上去时还不忘用脚勾上了卧室的门，生怕他冷到。
　　他把谢渟压在软软的被子上，还能闻到干净被褥上清洁剂的清香。
　　谢渟闷笑：“你要我，就只要把我压在床上吗？然后呢？就不会了？”
　　颜瑾本就有点紧张，被他这一笑笑得恼羞成怒的道：“我是不会！我我又没和其他人做过，要不你来？”
　　谢渟看了他两秒，清澈的眼睛里带上了浓得化不开的夜色，咋一看诱人得很。颜瑾咽了一口口水，几不可闻的道：“谢老师，你还是不戴眼镜好看啊......”
　　谢渟没理他，反客为主轻轻把他压在下面，“我来就我来。还有，这种时候别叫我谢老师，我怕我以后给别人上课听见这个称呼就会......”他后面几个字含含糊糊的，刻意让人听不清。
　　颜瑾不管，谢渟不让他就偏要这样“谢老师”“谢老师”的叫。他把脸贴在对方的脸上，感受着他长长的睫毛轻轻的扫过脸颊，有些微痒。
　　灯光从窗帘没盖得很紧的地方照进来，像是很远很近的车鸣声时不时传进耳朵；不知谁家的孩子啼啼哭哭吵个没完；门外的几只猫待得好像有些不安稳，还在轻轻的挠着门......
　　窗外是清风朗月，夜幕低垂；
　　窗内人衣衫半解，身影交叠。
　　又莫是东风逐君来，便吹散眉间一点春皱①......
　　——
　　翌日颜瑾睡到日上三竿才醒来，他迷迷糊糊的看了看枕头的另一侧，果然没人。
　　他轻轻打个呵欠，准备翻个身继续睡时，动作牵扯到某个地方，带来一阵隐隐的疼痛。颜瑾的脸都有点绿——谢渟是很温柔，动作很轻，但不可避免的还是会有些疼。
　　他无法再安然睡下去了，只好撑起身子下了床，正好碰见谢渟推开卧室门进来。
　　谢渟看着地板问他：“你醒了？走得了吗？”
　　颜瑾觉得好笑，问道：“谢老师，你是在和地板提供你的关心吗？他不疼，也没被你压。”
　　被点名的谢渟终于抬起头看他：“我做了小米粥，一起吃早饭吧。”
　　颜瑾揉了揉空空的肚子，勉勉强强的往前走了几步，又被谢渟接住。
　　“昨天晚上就没吃，两顿了都。”说起昨天晚上，颜瑾神色暗了暗。
　　现在怎么办？用一时的甜蜜去代替本是割舍不断的亲情吗？那......这样会不会有点太自私了？
　　思及此，他扭头问谢渟：“谢老师......那你的妈妈怎么办？”
　　谢渟叹了口气，“没怎么办，我妈妈和我也不是很亲就是，过段时间吧，等她想想。她是一个极致理智的人，等她明白这是一个无法改变的既定事实，她就会回过头来想清楚的。”
　　“噢......哎！你抱我干什么？你放我下来！”谢渟嫌弃他走得有些慢，直接把他打横抱起来。
　　他看见了还躺在小几子上的那几支花，因着没打水的原因，昨天还娇媚着的花显得有些蔫儿了。
　　“今天情人节，你知道吗？”颜瑾想起卖花姑娘说的，照猫画虎的对谢渟说。
　　正在喝粥的谢渟抬起头，刚想扶眼镜的，却发现没眼镜给他扶了——他今天没戴眼镜。
　　“我就说说让你不戴眼镜，你还真不带啊？这么听我话。”
　　“以后会一直听的。今天我们去哪里约会吧？电影院还是餐厅？”
　　颜瑾因为某些原因而坐的扭扭捏捏的，他笑着，露出一口洁白的牙：“去猫咖。”
　　“好。”谢渟随他笑着，一点异议也无。
　　半小时后，谢渟背着三只大猫，听着背着两只小猫的颜瑾在抱怨着猫太重。
　　“你为什么要带猫来呢？猫咖不用带自己的猫的。”谢渟心疼他，给他托了托后面的太空包。
　　颜瑾微微蹙眉：“不用吗？我以前没来过......唉，为什么还没到啊？手机地图上不是说很近吗？”
　　“嗯......好像还有一两分钟的样子了。你走不动的话，我抱你走？”
　　“别别别，你好意思吗？我嫌丢人。”
　　下一秒他的手就被牵住，放进了对方的外套口袋里。“那我牵你走。”
　　一直牵着，牵到老也不松开。
　　没走很久，就像谢渟说的那样只一两分钟，他们就看到了一家装潢的很可爱的猫咪咖啡厅。一个穿的像个洋娃娃的可爱女生站在门口欢迎他们：“你们好啊，欢迎来到古德猫宁咖啡店。呃，你们带了猫来吗？请问一共几位？”
　　“两位人加五只猫。”谢渟对她笑了一下，回道。
　　那个女孩子被他笑得脸有点红红的，垂下眼睛让出走道给他们：“祝两位玩的愉快。”
　　他们进了游戏室，把在包里蹦蹦跳跳的香菇等猫们放出来。那群猫好不厚道的冲他们凶狠的“喵”了一声，在游戏室里找快活去了。
　　香菇和馒头在这里满足了自己拥有超多猫薄荷的愿望，而包子和泡芙只是找了一个新的地方睡觉而已，姜饼在和一只美短勾勾搭搭的，被谢渟一巴掌拍了回来。
　　“你要喝什......”谢渟的“么”字还没出来，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哥？”
作者有话要说：　　①又莫是东风逐君来，便吹散眉间一点春皱——苏轼《洞仙歌·咏柳》

　　☆、第 52 章

　　第五十二章
　　“小林子？你怎么也在这？”颜瑾抱着装猫的包，挥挥手示意谢渟自己去点，自己用了一种别别扭扭姿态的坐在林洛哲旁边。
　　林洛哲不着痕迹的多看了他几眼，又垂着头摸着在他怀里乖乖巧巧窝着的小猫。
　　“这个.....‘小瑾’是吧？”对着别的东西叫出自己的名字是有点怪异。颜瑾伸出一根手指轻轻搔了搔它的小脑袋，抬眼问：“小林子，你一个人来的？还一个‘小林子’呢？你没带过来吗？”
　　林洛哲表情变得有些微妙了：“小林子......在和别人玩呢。”
　　颜瑾挑挑眉：“你不是一个人来的吧？带了朋友？”
　　“嗯......”那声“嗯”嗯的极为勉强。
　　“小颜？”那道从后面冒出来的声音低沉又克制，甚至可以听出来声音的主人是一个非常理性的人。
　　颜瑾没看见那人的脸就已经知道是谁了，他站起来转头向他打了个招呼：“蒋教授。”
　　蒋寒雨一手端着两杯拿铁，杯口还氤氲着白色的水汽。另一只手揣着一只雪白的小猫。他礼貌地点了点头，权当打了个招呼。
　　“蒋教授不是回美国了吗？怎么这没两天又回来了。”
　　蒋寒雨把拿铁递给抱着一只猫的林洛哲，竟然对他露出一个吝啬的笑容。
　　颜瑾被雷得不轻，差点连身体上的疼痛也抛之脑后了。
　　那个闷骚高冷冰山的蒋教授，还居然会笑！？？
　　不知为什么，颜瑾脑子里自动冒出一句话来：世界上每一座冰山，只有碰到属于自己的热源才会融化坚冰，露出里面的温情脉脉来。
　　“......我申请了调任回国，可能不会在美国任职了。”
　　颜瑾压根没想过要去美国当交换生，没什么波澜的回了一声“嗯”。
　　他根本没注意到蒋寒雨偷偷往林洛哲身上瞄的目光。
　　“那你们......来谈事的？”颜瑾环顾了一下周围的环境。虽然很装修的很好看，但是因为是猫咖的缘故，还是有些吵的。不是一个适合好好谈事的场合。下一秒他就听见蒋寒雨的回答：“不是，是来玩的。”
　　颜瑾心道蒋教授也有玩的一天？他看了看林洛哲，发现了一个奇怪之处——
　　自从蒋寒雨出现，林洛哲就一句话也没说过，像是在小心避开着什么。
　　难道蒋寒雨的热源是小林子？那......小林子怎么想的？
　　如果小林子准许的话，那他们俩就是在约会啊！！！
　　颜瑾神情复杂的看了林洛哲一眼，正想找个机会把他拉出去单独谈谈的，眼下这机会就自己送上来了。
　　谢渟端着两杯橙汁，正在朝这边走来。
　　他身材高挑，气质不俗。颜瑾几乎一眼就从不少的人里找出了他。谢渟显然也看见了他，冲他绽出一个浅浅的笑容。
　　“你眼镜怎么又带回来了？”
　　谢渟把杯子递给他，笑道：“戴久了眼镜一时间拿下来还有些不习惯。既然你说不带好看，那我慢慢习惯不戴眼镜就好了。毕竟，我们的岁月还很长，不用急于一时。”
　　颜瑾在溺弊在这犯规的粉红泡泡前成功记起了旁边还有两个人，他往旁边让了让，对他说：“蒋教授和我弟也来了。你和蒋教授好好聊啊，我有点事和林洛哲说。”
　　谢渟点头表示了解，成功的勾搭，啊不，是吸引走了蒋寒雨扒在林洛哲身上的目光。
　　颜瑾嘴上说着“小林子陪我上个厕所。”，反手拽起林洛哲就往洗手间跑。
　　林洛哲被颜瑾拽着跑到洗手间里就放开了——
　　眼前这位先生已经不只是他弟弟了，还有可能已经是有夫之夫了。男男授受不亲，要注意言行。
　　“哥，你要......”
　　“你和闷骚教授在约会吗？”颜瑾出口贼快，成功的先发制人，把林洛哲所有的话堵在胸腔里，不许他发出半点声音。
　　他微眯着眼看着林洛哲。
　　果不其然，对方脸上的表情已经无法用语言来形容了。如果非要形容的话，那就是无奈和心虚和爱恋和不屈交织在一起的表情。颜瑾看了他快半分钟，得出了这一个结论。
　　“不许狡辩！好好说话！”颜瑾威逼利诱。
　　“坦白从严，拒绝从宽？”林洛哲面带无奈。
　　“这什么跟什么！好好说，你和他在一起了？还是没发展到那一步？”
　　林洛哲像望天，可惜只能看到厕所瓷白色的瓷砖。
　　“谁告诉你的？”
　　“你就说，是不是？”
　　“我......”林洛哲嘴唇动了动，本来想说点什么的，又乖乖的咽了回去。“是老徐，老徐交代我陪他玩儿的。”除此之外，他就不再多说什么了，让颜瑾听得耳朵痒痒。
　　“为什么？”
　　“没什么为什么。专业陪玩没见过啊？去去去。哥，你......和谢老师真在一起了？”
　　颜瑾挠挠脑袋，“你看出来了？”
　　林洛哲意有所指的看了一眼他的下半身，意味不明的点点头。
　　颜瑾脸颊爆红，连耳朵都染上浅浅红色。“行吧你们好好玩儿，别辜负了老徐对你的期望。”颜瑾连珠炮似的说出一长串话，逃也似的跑了。
　　林洛哲笑了一声，又叹口气。
　　笑的是他哥终于找到自己的归宿了，而且他还过的很高兴。
　　叹的是自己这段没开始的情感终于可以毫无负担的放下了。
　　有些遗憾，又有些解脱。
　　也许没开始，才是最好的结果。
　　他甩甩头，往洗手间外走去。
　　颜瑾觉得在这种暧昧不明的情况下再和他们俩在一个地方就很有些古怪了，于是他很有眼力见的拉着谢渟先走了。
　　谢渟好像和蒋寒雨聊得很欢，连走的时候都是笑意盈盈的对蒋寒雨打了招呼。
　　“小笨蛋，接下来想去哪？”谢渟背着猫包，侧过脸问走在旁边的颜瑾。
　　颜瑾把猜测的乱七八糟的林洛哲和闷骚教授的关系扔在一边，看向他的男朋友：“回家吧。”
　　“不再玩一会吗？现在还很早。”
　　“只想待在只有你我两人的地方，想来想去只有你家，或者我家了。”
　　谢渟笑着捏了捏他的脸，纠正道：“你错了，那现在是我们俩的家。”
　　

　　☆、第 53 章

　　第五十三章
　　两人虽没去成猫咖，但普遍心情都很好。还顺路到了超市里买了一堆零食——不用说，就是给颜瑾吃的。
　　他们一路交谈着，时不时调笑两声。两人挨得极近，谢渟勾着他的手，也不紧握，只是虚虚的搭着。
　　“我说，要不你等过半个月了，就回你家看看吧。你妈妈她也不可能真的和你断绝关系的。”
　　谢渟想起这事儿就糟心，胡乱应了声“嗯”就牵着他走进公寓。
　　颜瑾还在说：“谢老师，你这‘嗯’嗯的好敷衍。你能认真点说吗？还有你这牵狗似的，牵谁呢？”
　　谢渟把那些缠的弯弯绕绕的一团麻都抛之脑后，专心逗起了他的小笨蛋。“能。好的。行。可以。当然是牵你了，你要是狗，那我们不就是狗男男了吗？”
　　见颜瑾眉心还是微微蹙着的，谢渟捏了捏他的鼻尖，笑道：“小笨蛋，这不是你操心的问题。我会解决的，请给我时间，好吗？”
　　颜瑾踏上三层的平台，扭头看也看着他的谢渟。他抿了抿唇，轻声道：“谢老师，你......白阿姨来了。”
　　谢渟的动作不可避免的一滞，随即又放松下来，对颜瑾说：“小瑾，你先回你自己那儿去。等我和我妈妈谈一谈，好好的谈一谈，好吗？”
　　“......好。”颜瑾看了他一眼，接过两个猫包和一袋零食先开了自己家的门。在关门之前，他声音轻的几不可闻：“好好谈。”
　　门关上了。
　　谢渟舒了口气，往楼道尽头的站着的人影走去——
　　颜瑾打开猫包，里面县后跳出了几只迫不及待的猫。装零食的塑料袋被他随意撂在地上，自己则靠着门坐在有些微凉的地板上。
　　猫像是能感受到他的情绪一样，可唯唯诺诺的不敢造次，只垂着头在毫无目的的扫荡着。
　　这两天来他一直有些晕晕的。先是被谢渟表白，又遇见了他妈妈——他本来是不想这么快就同意和谢渟在一起的。毕竟他不知道谢渟是不是一时兴起才产生的这一想法。
　　他要的感情不是一时轰轰烈烈，而是一世长长久久。
　　他不想在很久很久以后，回忆起当年的一个他，那人却不在身边，只余下在脑海里的一个模模糊糊的剪影。
　　这不是他要的。他要的是安稳相伴，要的是闲话桑麻，要的是平凡的陪伴而不是爱到死去活来。
　　人到底是贪婪的，有了欲念就会一步一步的坠进得寸进尺的深渊。
　　高中时他不过是想要天天看着他，默默关心他，哪怕他并不知道。当年他为爱而不得而伤，如今着爱也得了，却又烦心着这爱的保质期是多久了。
　　颜瑾自嘲的笑笑，竟觉得自己既可怜又可恨起来。
　　可怜当然是指可怜自己这么多年的一腔爱恋也可能长久不了，可恨也是自己可恨：自己家庭破碎，可又有什么资格让别人为他改变，别人被迫接受呢？
　　谢渟让他别操心，可这沉重的能压得人喘不过气儿来的负担就要让他一个人来背，一个人来扛吗？
　　颜瑾甩了甩头，终于撑着地板起身——该给猫们喂粮食了。他找了半圈，才记起来这是自己的房子，一点猫粮都没储备。
　　真是......笨啊。
　　他丧气地垂头，想起了之前初中老师就在他的毕业册上写留言的时候，还特别写了一句“看起来洒脱异常，想的东西却比别人重得多，少想，少念。”。以前他还不服气这个言论，还在心里暗暗嗤笑了一通。待他年长之后才发现，当初的老师说的是对得很。
　　要少想少念倒是不容易的了，归根结底还是不念不想的最好。
　　他觉得嗓子有些干，便给自己倒了一杯凉水。“可不念不想的，那便不是我了吧。”
　　门外有脚步声，在安安静静的房间里能听的还算清楚。他走出厨房门，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的那杯水一口也没动。
　　有人出去了。
　　两个人。
　　颜瑾站了好一会，才僵着身体把自己挪到了豆袋沙发上。香菇跳上他的腿，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手，像是在讨好他。
　　颜瑾回了神，低着头轻轻抚摸着香菇圆圆的脑袋。
　　“香菇，谢老师又不要我了吗......”
　　这次他没有哭，只是有些木然。
　　“他走了也不和我打电话，也不和我说一声。这不是不要我了还能是什么？”他动了动手指，又看了眼放在小几上的手机，还是没有任何信息或者电话通知。
　　“那好吧。至少他留下了一些什么东西，还有你们。”香菇“喵”了一声。“那至少我还得先去他家里拿你们的猫粮，不然你们得饿死。”
　　颜瑾从自己的一串钥匙里找出谢渟家的那把，打开了紧闭的谢渟家的房门，目不斜视的走向装猫粮的壁橱，从里面拿出大半袋猫粮和所有的猫的玩具。他把钥匙从自己的钥匙圈里卸下来，轻轻放在谢渟家的鞋柜上，又无声无息的带上了门。
　　本来就说要还的，只不过晚了点，自己给了点自己些许幻想和安慰罢了。
　　他没心情做饭给自己吃，干脆就不吃了。他蹲在五个猫粮盆前看着五只大小不一的猫，心里竟平静下来了些许。
　　爱情有什么好，世界上大部分的爱情都是有保质期的。虽然他们俩的感情保质期有些短，只有这短短一个礼拜。但终究是有过的，也就没什么遗憾了。
　　颜瑾内心疯狂给自己洗脑，面上却毫无波澜，甚至还哼起了小曲。
　　他从书架上拿过一本好几个月之前就买了，一直放在自己书架上吃灰的《名人名言大全》。不知道为什么当初脑子一热就买了，还是原文版。
　　颜瑾暗骂一声自己有病，信手翻开，目光所及第一句就是In delay there lies no plenty , Then come kiss me , sweet and twenty , Youth’s a stuff that will not endure.①
　　这句话后面的标注着的作者是莎士比亚。
　　摘选名人名言的编者应该是个狂热的莎士比亚书粉，本就不厚的书足足有十来页是摘录他的名言。
　　要不就是拜伦的诗选。
　　If I should meet thee
　　After long years,
　　How should I greet thee
　　With silence and tears.②
　　颜瑾翻译了一遍，深深吸了一口气，又随便翻了一页。
　　这也还好，是中文的——
　　“......此去经年,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③
　　颜瑾彻底不想看了，烦闷的把书往小几子上一撂。同样被搁置在小茶几上的手机屏幕突然亮了亮，颜瑾咬着腮帮子拿起手机。
　　上面有一条短信——
　　“小瑾，今晚方便的话，来我家吃个饭吧。我爸妈想见见你。”下面是一串地址。
　　他把目光往上移了移，看到了寄件人：谢渟。
　　颜瑾不知道他现在是该哭还是该笑了。
作者有话要说：　　1:In delay there lies no plenty , Then come kiss me , sweet and twenty , Youth’s a stuff that will not endure.
在那里的延迟谎言无多，然后来吻我，甜密的二十岁，青年的东西，就不能持久。
——莎士比亚
2:If I should meet thee
After long years,
How should I greet thee
With silence and tears.
若我再见到你，
事隔经年，
我该如何贺你？
以沉默，以眼泪。
——拜伦
3:……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柳永《雨霖铃.寒蝉凄切》
最喜欢拜伦的诗歌啦！

　　☆、第 54 章

　　第五十四章
　　谢渟父母诚如他所说，严肃又正经，让他想到了大学里的徐教授。
　　但是待他还算客气，没了当日初见面时的剑拔弩张和客套。今日的晚饭气氛称得上是和善了。
　　“阿姨，我帮你洗碗吧。”颜瑾搁下碗筷，见白慕正要去厨房洗碗，便提出要帮她一起洗。
　　白慕看了他两秒，点了点头。
　　谢渟父母家的厨房不是很大，只够两个人同时在里面忙活。颜瑾熟练的刷着碗，一点没察觉到白慕打量他的目光。白慕看了他片刻，终于开口道：“小瑾......我能这么叫你吗？”
　　颜瑾闻言看向她，笑道：“当然可以啊。”
　　白慕抿了抿唇，过了一两分钟才说：“小瑾，我想和你聊聊小渟。说来可笑，我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我现在都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样子的。”
　　颜瑾把洗好了的干净碗筷放好，站在那里听着她讲。
　　“都怪我在他小时候太严厉了。平时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来教导他，只能抓着他的学习说事。想想那时候我们对他也太过苛刻了，他就只能通过学习好这一件事儿来获得一点点我们对他的关心。后来倒有时间了，我和小渟他爸爸却不知道该怎么样表达对他的关心了。他自小到大，都称得上是一个省心的孩子，是我的骄傲。”白慕说到这里，眼里竟漫上点点水光。
　　“我的骄傲却和我说，他喜欢上了一个同性，为了他要和我断绝关系。”白慕看着沉默不语的颜瑾，一粒小小的泪珠从她眼睛里掉落出来。“小瑾，我和谢宏之都同意了你们两个人的事。请务必好好对待他，谢谢你。”
　　“我们两个人的心，从来不曾分开过。”颜瑾捋了捋手指的骨节，斟酌了很久。“他和我，将会一起相伴到老。”
　　无论这条通向谢渟的路有多么荆棘丛生，颜瑾用一生想要做的，就是抵达有他的地方。
　　吃过饭，谢渟和颜瑾向他父母告别。出门前谢渟爸爸带了一句：“小瑾，过几天咱们和你父母一起聚一下吧。”
　　颜瑾笑：“好啊。这周六叔叔阿姨有时间吗？”站在旁边的谢渟捏了捏他的手，不太懂怎么现在就约上了。
　　谢宏之点了点头，挥了挥手：“你们走吧，路上小心点。”
　　颜瑾笑眯眯的道：“好的爸，我们就先走了。妈，周六晚上见。”
　　门被关上，颜瑾任由谢渟牵着他的手，感叹着心情就像是坐上了过上车一样忽上忽下的。
　　谢渟的声音有些闷闷的：“小瑾，你家长......同意了？”
　　颜瑾转头看他，向他露出一个笑：“我还没和我爸说呢。至于家长，我就一个爸。”
　　“那他不同意，怎么办？”谢渟有些迷茫。
　　“哎呀，不要急嘛。现在和他说呗，我带你回我家。”颜瑾找了一辆计程车，报了颜东海那栋小别墅的地址。他拉着谢渟，发现谢老师一脸手足无措。他问道：“怎么了？你不愿意见我爸吗？”
　　谢渟组织好语言，“不......不是啊。只是这么晚了，我们什么也没带，会不会打扰你爸爸？等下我被他打出来怎么办？”
　　“老颜他敢？”颜瑾挑了挑眉，在他身上蹭来蹭去。“不要紧嘛，你听我的，老颜他不敢说我。”
　　谢渟不想让他在别人面前对自己蹭来蹭去的，可阻止又阻止不了，只好抱着颜瑾半个肩，轻轻地对他耳朵吹气：“小瑾，不要再蹭了。你今晚还想睡吗？”
　　颜瑾立刻老实了，露出来的耳根却红了。
　　司机大哥轻轻咳了一声，小声道：“年轻人要克制点啊，动静小点啊。”
　　此话一出，谢渟眼尖的发现颜瑾的耳朵整个都红了。他轻笑一声，对着司机道：“大哥，新婚燕尔嘛，担待一下。”
　　于是颜瑾彻底抬不起头了，就在他肩膀上趴到了下车。
　　谢渟还是牵着颜瑾的手，路灯下投出两个影子，挨得极近。谢渟指了指影子，说：“这是你，这是我。影子是这个世界上最忠诚的东西。只要有光，就有影子，他会一直追随你。那么，我能不能当你的影子，追随你一辈子？”
　　颜瑾看着他的眼睛，里面有细碎的光影，犹若浩瀚星海中那几颗闪烁着温柔光芒的星。
　　而他的这片星海里，此刻却全是他。
　　今日很巧，颜东海没有出去满世界的出差，而是在家养生。颜瑾甚至没有敲第二下门，门就被他打开了。
　　“小瑾？你怎么来了？”颜东海看见了像是失踪了多年的儿子，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欢迎？那我走了。”颜瑾很乐于和颜东海开这些无关痛痒的玩笑，颜东海却是次次中招。
　　“诶诶诶，欢迎欢迎。”他看见了站在颜瑾旁边的谢渟，只觉得他面容似曾相识，却一时想不起在哪见过。
　　他问颜瑾：“小瑾，这是......你朋友吗？”
　　颜瑾正经的道：“是的，是我的男朋友。”
　　颜东海觉得自己年纪大了，可能有些耳背，又问了一遍：“你再说一遍，我刚没听清。”
　　“我说，他是我男朋友，男朋友，boyfriend。听清了没？”颜瑾丝毫不惧，字正腔圆的重复了一遍，还很贴心的带上了英文翻译。
　　颜东海看向谢渟的眼光瞬时复杂了起来。他走进房子，留下一句：“进来说吧，家里只有我一个人。”
　　颜瑾戳了戳谢渟的手臂，对上他的眼睛，温柔却坚定的说：“走吧，谢老师。”
　　颜东海气归气，却还没忘了接一杯茶给谢渟。“你们俩，认真的吗？不是玩玩而已？”
　　“真不是......”颜瑾想要接嘴，却被颜东海打断：“你别说，让你boyfriend说。”
　　颜瑾只觉得他爸的塑料英语里现在更带上了一点咬牙切齿的味道。
　　“是认真的，不是玩玩。”谢渟捧着颜东海给他倒的那杯水，却一口没喝。
　　“什么时候你们两在一起的？”
　　“很早。小瑾高二上学期。”
　　颜瑾看了一眼谢渟，心中微动——原来在谢渟眼里，高二那年，他们就是在谈恋爱了。他们之间真的如同谢渟所说，他们的心一直没分开过，只是暂时缺席几年，却会用余生的时间来补上。
　　“你......谢老师？”颜东海越看这个颜瑾的小男朋友越像以前那个颜瑾班上的小班主任。
　　“是啊。我是谢渟。”他很诚实的承认了，一点也没有想要隐藏他们曾经是师生关系的意思。
　　“这么说，你拐带青少年？”
　　“爸！你怎么回事？什么拐带不拐带的？我先表的白，你怎么不骂我。再说了，我带他来是得到你的认可的，不是来挨骂的。你要不认他也行，那咱就再见了。”颜瑾一看事情发展不大对，使出了百用不厌的一招。
　　捏住一个人的软肋，自然就知道了他怕什么。
　　“认！我认还不行吗。但是我就认这一个，你再给我搞些boyfriend出来，我直接心肌梗塞算了。”颜东海实在对他这个儿子没的话讲了，叹了口气，立即改了口。
　　“小渟，什么时候安排和你父母见一下面？你们是打算去荷兰结婚，还是你们自己有什么安排？”
　　颜瑾抢答：“周六晚上大家出来见一面。之后我们准备休假去世界各国转一圈。至于领结婚证，那就不必了。”
　　结婚证对他们来说只是把他们的关系束缚在了法律的身上，而他们俩不需要这种束缚，一样能天长地久，白头到老的。
　　执子之手，与子偕老，与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有意义。
　　

　　☆、第 55 章

　　第五十五章
　　当一切都尘埃落地后，那种不真实感却久久萦绕在他们心头。
　　像本需要披荆斩棘的一路突然变得通畅。心情的愉悦带来生理上的舒适，整个人都像是浸泡在气泡水中，不时“咕嘟咕嘟”的冒着粉红色的小泡泡。
　　“你想过有这么一天吗？”他们没有打车回去，而是步行在因为夜晚而没有多少人的街道上。
　　月光在地上铺了一层淡淡的纱，也把他们温柔的笼罩在里面。
　　谢渟诚实的摇了摇头：“没想过，也不敢想。怕一想就陷在里面出不来了。”
　　“你会后悔吗？让你妈妈失望，可能以后会遭人口舌是非，没有自己的孩子......”
　　“有的人让他失望一次就已经够让人后悔的了，我不想让他再失望第二次。与遭人口舌是非相比，我更不愿意一辈子都活在后悔里。”远处的灯火星星点点融入他干净的眼睛，溢出点点微光。
　　颜瑾突然对他说：“谢渟，我喜欢你。”谢渟一时间没反应过来，他又说一遍：“谢渟，我喜欢你，喜欢你喜欢你，很喜欢很喜欢的那种，想和你永远一起的那种。”
　　“我也很喜欢你，我的小笨蛋......”谢渟说完，便被他一把抱住了一只胳膊。颜瑾在他身上蹭了蹭，闷声闷气的道：“你能背我回去吗？我腿疼。”
　　谢渟对他眨了眨眼睛，顺从的蹲下来：“上来吧。”
　　颜瑾装模做样的环视了一下周围没几个人的大街，假装勉为其难的道：“影响多不好......”然而他下一秒就还珠谢渟的脖子，任他把自己背起来。
　　“怎么这么轻？我感觉香菇都要比你重了。”谢渟没戳破他那点显而易见的小心思，现在才觉得小瑾似乎是太瘦了点。
　　“瘦了好看，”颜瑾把下巴放在他肩上，舒适的眯着眼，“胖了你不要我怎么办？”
　　“要，再胖也是我养的，我的小笨蛋。”谢渟往上托了托他，而颜瑾则趁机偷亲了他的脸颊一口。
　　“......你看，那对情侣好甜啊！”不远处两个女生小声地说，有些模糊的声音传到了他们俩耳朵里。
　　“对啊对啊，好羡慕他们啊......”
　　颜瑾感觉谢渟的动作僵了僵，又舒缓回来。
　　果然还是有些在意的吧......
　　一天两天改不了的事儿，他们会有更多的时间来适应的。
　　本以为今天的事儿已经够多了，回家准备洗洗睡就得了。没想到回家还有一件麻烦事儿等着他。
　　那时颜瑾刚洗完澡，谢渟正用吹风机给他吹着头发。
　　“呼呼“的风声有些盖住了门外断断续续敲门的声音，还是颜瑾听到了才开了门。
　　“林洛哲？”谢渟透过门上的猫眼看到了外面正垂着头的林洛哲，他转头和颜瑾对视一眼，随即打开门。
　　“哥，谢老师......”林洛哲看上去好像情绪有些低落，见门开了，他对谢渟说：“谢老师，你能让我见一下我哥吗？”
　　谢渟抿了抿唇，“你先进来。”
　　片刻之后，谢渟家空空的茶桌摆上了几瓶酒——还是从颜瑾房子里搜刮来的。谢渟自然对酒精这玩意儿敬谢不敏，自个儿沏了一壶茶水，权当作酒了。
　　林洛哲抱着一瓶酒，看着对面坐着的正看着他的颜瑾。
　　“你怎么了？” 颜瑾见他迟迟不开口，还以为他有什么难言之隐，便给了谢渟一个让他回避的眼神。后者得到指令，说了一句“我去便利店买点东西，你们先聊”后就出了门。
　　颜瑾朝林洛哲微微抬了抬下巴，示意他可以说了。
　　“我......”他一开口，声音竟是沙哑得很，像是扁桃体发炎了一样。他又叹了口气，“哥……如果不小心，那个，和别人发生了一些不正当的关系，怎么办？”
　　颜瑾静静的看了他好半晌，才幽幽地道：“什么不正当的关系，我听不懂。”
　　林洛哲灌了一口酒，“就你和谢老师的那种关系，只不过没有感情基础。”
　　颜瑾见装傻装不过，只好“啧”了一声，又问他：“你和谁？蒋寒雨啊？”
　　林洛哲拿着酒瓶的手抖了抖，几滴淡黄色的酒液滴在了淡灰色的运动外套上，洇染成了深灰色。
　　这回轮到颜瑾叹气了：“你和谁不好，偏偏摊上蒋寒雨。别问我怎么猜到的，上次在猫咖你记得吧？他那个眼神啊，就像在看崽一样。啧。”
　　林洛哲现在无力对他哥的奇葩形容进行有效的吐槽，只好模模糊糊的“嗯”了两声，企图把这尴尬的事儿给混过去。
　　“那你现在打算怎么办呢？和他发展感情基础，还是......一夜风流就过了算了？”
　　林洛哲诚实答道：“哥，我不知道。”
　　颜瑾摸了摸蹲在他腿上的姜饼的小脑袋，无奈道：“你这也不知道那也不知道，你知道些什么。你喜欢他吗？或者说，你对他有感觉吗？”
　　林洛哲一手撑着头，另一只手搭在后颈上，思考了很久，还是一句“我不知道”。
　　两人就这样“你xx吗？”“我不知道”来回了五六次，颜瑾终于对他放弃交流了，只好摆摆手，“那他怎么想的？”
　　“我......”
　　“别说你不知道了，自己想去吧。”颜瑾在他即将说出下一个“不知道”前成功截断了他的话。
　　“小林子，遵从你的内心，他会告诉你，你究竟想要的是什么。我们这一生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不如遵从自己的内心，好好活一遭。”
　　他看着林洛哲的眼睛，突然笑了一下，淡淡道：“小林子，我很幸福，也希望你幸福。”他仅仅把话点到为止，没有戳穿少年那颗藏了数年爱意的心。
　　他们都是聪明人。
　　林洛哲站起身，点了点头，“我知道了，哥。”他看了颜瑾一眼，出门走了。
　　谢渟轻轻推开门，就看到颜瑾在那里收拾桌面。谢渟关上门，问他道：“林洛哲就走了？”
　　“走了。”颜瑾把桌子清理好，头都没回。
　　谢渟也不问他们俩聊了什么，把脱下来的外套挂好，就听见颜瑾在说了。
　　“......小林子吧，着实对我很好，从小到大都没让我家里操心过。”
　　“嗯？”谢渟走过来，轻轻吻了一下他的耳垂，吹气：“所以呢？”
　　“所以我很喜欢他，兄弟间的喜欢，而不是我对你的喜欢。”
　　我对你的喜欢，上碧落下黄泉只独独一份罢了。
作者有话要说：　　快完结了QAQ

　　☆、第 56 章

　　第五十六章
　　谢渟把工作移交到了下下个月，安安心心的等着颜瑾请假出来一起去旅行。
　　颜瑾本来想暑假再去的，却又想到徐光耀会极力劝说他去美国当交换生，索性现在就请假，躲他个把月的，好歹把申请名额上交的这段时间给躲过去好了。
　　谢渟尊重他的意愿，也没有劝说他去美国当交换生啊什么的。只是在旅行开始的前两天，颜瑾接到了高中班主任杨文波的电话。
　　彼时他正在谢渟身上蹭来蹭去的，电话响了都不大想接。还是谢渟推了推他埋在自己肩膀上的脑袋，轻声说：“高中杨老师的电话，你不接吗？”
　　于是颜瑾又想到了高中时期不听话时被杨妈罚去扫厕所的光荣事迹，顿时不敢造次，本本分分的从谢渟身上起来，才接的电话。
　　“杨妈？”
　　三年多未见，杨文波的声音虽略显老态，却依然显得很有中气。
　　“我们几个老师都挺想你们的，蔡琴这丫头说了要给我们弄什么会。我们几个年级组老师都说好了，你怎么样？来不来？”
　　颜瑾犹豫了的看了一眼谢渟，回答道：“来。呃......那个，谢老师他回来了，他......”
　　“你说谢渟吗？咦？他回来了？”
　　“是......他就在我身边，你要和他说话吗？”
　　杨文波“嗨”了一声，笑道：“说什么，明天你带他一起来就不得了。都是熟人，有什么好客气的嘛。”
　　“好。”颜瑾正想挂电话，就听见电话那头幽幽传来一句：“这么晚了，他怎么在你旁边......”
　　颜瑾一时僵住了，好半天愣是没蹦出一个字来。最后还是杨文波自圆其说的打圆场：“哦，差点忘了，你们俩是邻居嘛。唉，瞧我这记性，真是越老越不中用了......”
　　一直站在他后面听他们俩讲话的谢渟开口了：“杨组长，我和颜瑾不是邻居，我们是恋人。恋人在一起住，是很正常的。您的记性很好。”
　　那边沉默了半分钟，杨文波有些尴尬：“......是，那你们要记得一起来。”
　　“好。”谢渟替他摁断了电话，戳了戳颜瑾的胳膊：“小瑾，你不会生气了吧？”
　　颜瑾晃了晃神，笑着道：“哪里有。我能生什么气？在老师面前出柜吗？”他顿了顿，“现在我不说，他们到时候也会自己猜出来的呀。”
　　“你同学会怎么说你呢？”谢渟问他。
　　颜瑾有些奇怪的看向他，“我为什么要管我同学怎么说我？我过的是自己的日子，不是他们的。如果我在意他们怎么说的话，那我就不是为自己而活了。我要是喜欢一个人，我会让全世界都知道。我喜欢你，喜欢的不得了了......”
　　他还未说完，话尾便被一张薄唇堵上。
　　淡粉色的柔软的唇瓣被轻轻吮咬，双唇分离时，牵出一丝暧昧的银丝。
　　“我也爱你，很爱你的那种......”
　　“你，你想要吗？”颜瑾把他按在床上，小小声地说。
　　谢渟很诚实的回答：“我想，你可以吗？”
　　颜瑾想了一会儿，眨了眨眼睛：“可以。”
　　谢渟朝他脸上使劲“啵”了一口，跳下了床，在床头柜上摸来摸去，终于摸到了一个黑色的小袋子。
　　把自己埋在被子里仅露出一双眼睛的颜瑾问：“这不是前几天小林子来你去买的东西吗？你买了什么？”
　　谢渟向他眨了眨眼：“上次什么也没准备，一定很疼。我去网上查了点资料，这回不会让你疼了。”
　　颜瑾又双叒叕脸红了。
　　......
　　

　　☆、完结了！

　　第五十七章
　　又是一个三年，一整个高中的时间。说是物是人非却也不然，只是光阴匆匆流水一般淌的无隐无踪，徒留下满地云烟和故人依旧。
　　蔡琴的组织能力还是那么好，把五班和一班比较相熟的同学们都给请过来了。
　　颜瑾到那里的时候正看见小胖儿屁颠屁颠的跟在蔡琴后面，脸上笑得像朵菊花。倒是颇有当年他跟在颜瑾后面满面堆笑的叫他“瑾哥”的风范。
　　颜瑾转眼扫视了一圈，发现小娘没来，孟识新也没来。他叹了口气，决定今天过了就去找找小娘问个话，老是扛在这里也不是个办法。
　　杨妈和年级组里另外一个英语老师坐在长条的沙发上，一边煮着茶，看样子相谈甚欢。见他来了，笑眯眯地朝他招招手：“小颜来啦，快过来坐。”
　　颜瑾依言走过去，坐在杨文波对面。
　　杨文波见他一个人，小声问道：“小兔崽子，那个......你一个人来的？”
　　颜瑾狡黠的眨了眨眼，“没有啊，他不是来了吗？”话音刚落，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浅灰色衬衫的男人，手上拿着一捧花。他含笑看往这边，声音清朗：“杨组长，好久不见。”
　　饭局上是轻松愉快的，分别几年的老同学们推杯换盏，插科打诨，一如当年的猴子样。
　　林洛哲看上去好像几晚上都没睡好觉，眼圈底下一片乌青。颜瑾知道那是他自己的事儿，也不好过问什么。只好多看了他几眼，对方像是反应过来了一样，对他报以歉意的微笑。
　　吃完饭，喜欢热闹的小胖儿提议去KTV开麦，说是要放松心情。大家都没什么异议——毕竟这是他们三年来的一起同学聚会，以后也不知道能不能凑到这么齐的人了。
　　几个老师和林洛哲几个像是有事儿的学生提前走了，没有参加接下来的活动。小胖儿略带可惜的送了送他们，又折回来带着这一群有些喝醉了的同学们浩浩荡荡的前往KTV。
　　谢渟一直没什么存在感，毕竟他只教了他们半年不到时间。这次同意跟来主要是怕他的小笨蛋喝醉了回不来——颜瑾的酒量真是有目共睹的差。
　　本来他想吃完饭就带颜瑾回去的，明天早上九点半还得赶飞机去度蜜月。可是他看颜瑾好像兴致很高涨的样子，也不好阻拦他，只好扶着步子有些飘的颜瑾跟在他们后面。
　　小胖儿选的这家KTV叫“不夜城”，倒是离他们聚会的饭店不远，仅仅步行五六分钟他们就看到了那块花花绿绿的、上面写着硕大的“不夜城”的招牌。
　　小胖儿把人领到那个特大包厢里面，不怕死的让服务员抬了三箱啤酒进来，说是什么“不醉不归”。弄得站在他旁边的娇小的蔡琴狠狠掐了他一把腰。
　　小胖儿不敢造次，只好委委屈屈的坐在卡座上，轻声哄着一脸冷漠的蔡琴。
　　颜瑾看到这里，唇角微弯。他当然希望自己的每一个好朋友都得到幸福与关爱，都会有一个好的结局。
　　过了约莫半刻钟，小胖儿好像终于把蔡琴给哄好了，这才站起来，对着群魔乱舞的众人吼了一句：“大家现在先安静！现在是福利发放时间！真心话大冒险，来不来！”
　　众人叫好，让服务员拿了一副真心话大冒险的牌来。小胖儿挥了挥手，示意大家围着坐，把那一张小小的方桌围到中间。
　　谢渟被颜瑾硬拉着坐到了小方桌边，苦笑道：“小瑾，这我也不会玩啊。”
　　这话被小胖儿听见了，他拍了拍谢渟的肩：“嗨呀，谢老师你来嘛。这有什么不会玩的，转到你了你就照着做就好了。”
　　颜瑾点点头，因为有些醉了而微红的脸贴在他薄薄的衣服上，透出了一缕热度。
　　“来来来，我先来转啊。”小胖儿摸起那个巴掌大的转盘，轻轻地拨动了一下。那个指针稳稳地指向了他自己。
　　小胖儿一脸无奈，苦笑道：“嘿哟，原来第一个开刀的是我自己。”蔡琴在他边上无情的嘲笑他，催促道：“傻/逼胖，赶紧的别浪费时间！你选什么？真心话还是大冒险？”
　　小胖儿眨眨眼：“我选大冒险。”
　　蔡琴“嘿嘿”的笑了两声，“我帮你抽。”她随便从那堆好的一堆牌里面抽出一张牌，小声地念出来了：“现在打电话给最爱的人，对ta表白......”
　　小胖儿抓住机会，摸出手机二话不说就拨通了蔡琴的电话。蔡琴面色复杂的看了自己嗡嗡作响的手机两秒，最终接了电话。
　　“喂，小琴，警察局给你打电话来了。”
　　蔡琴：？？？
　　“你犯罪了，你把我的心给偷走了。”
　　蔡琴面色带笑的蹙起眉，“傻/逼胖，可真有你的，这是什么情话啊，真是土味到爆了。”
　　小胖儿嘿嘿笑了两声，“小琴儿，我喜欢你。”
　　蔡琴面颊有点红，几不可闻的说了一声“我也是”，以三百米每秒的速度挂断了电话，躲到了女同学的那一堆里面去了。
　　“好，下一个，还是我转。”小胖儿看起来很满意他自己的土味情话，开启了新一轮的真心话大冒险。
　　颜瑾撑着头看了两轮，有点想睡觉了。他靠在谢渟的肩上，声如蚊呐：“谢老师，等再过两分钟我们就走。”
　　谢渟点点头，说声好。
　　“......谢老师谢老师，轮到你了。你就选大冒险好了，真心话多没意思。”
　　被点到名的谢渟抬起头，刚准备抽卡的时候另一只手“嗖”的就帮他抽好了。颜瑾嘿嘿笑：“我帮你抽了。”
　　谢渟从他手里接过卡，挑了挑眉：“唱一首情歌。”
　　小胖儿不怕死的趁火打劫：“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啊！大家听过我们的校草颜瑾唱过歌吗？择日不如撞日，和谢老师一起唱得了。”他还贱贱的朝颜瑾抛去了一个眼色。
　　谢渟无所谓的笑了，拉起颜瑾，“说好了，唱完这个我们就回去了。”
　　颜瑾迷迷糊糊的被塞了麦，有些懵：“为什么要带上我。”
　　“你好看。”谢渟糊弄过去。
　　颜瑾勉强接受了这个听上去不那么真实的说法，点了点头，问：“唱什么？”
　　谢渟不语，挑了一首歌。
　　直到熟悉的旋律响起，颜瑾才意识过来——
　　\"It\'s been a long day without you my friend
　　And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We\'ve come a long way from where we began
　　Oh I\'ll tell you all about it when I see you again
　　When I see you again.\"
　　男声清越，带着低低哑哑的磁性，像是要勾人魂魄一般。颜瑾不自觉的接上下一句：
　　\"Damnwhoknewalltheplanesweflew
　　All the planes we flew
　　Good things we been through
　　That I\'d be standing right here talking to you.\"
　　他隐约听见下面有人在嘀嘀咕咕：“这不是情歌啊。”下一秒，他的谢渟回答道：“但对我们两个来说，这就是我们的情歌。”
　　后面的话颜瑾听不清了，他只能听见谢渟在昔日同学的目光下，轻轻对他说了一句：“颜瑾，我很喜欢你。以后一定要一直在一起......”
　　一定会的。
　　漫长余生因为有他陪伴，一定不会孤单。
　　/（全文完）                    
作者有话要说：　　小广告！
【隔壁超级古代小甜文《孩子他爹竟是我自己》已开~~求捧场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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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人都说镇北将军沈怀璧喜怒无常性格古怪，杀人不眨眼，吃人不扒皮，凶名远扬，乃是江北一霸。
贵为皇子的齐墨被他家父皇绑了扔去江北的时候暗想，他迟早得杀了这个祸害杀上战场，把这狗官踢下典狱去，为百姓夺得一个海清河晏。
结果去的路上遇见悍匪被绑，为人所救，撩开帘子的美人冲他一笑，齐墨还没来得及告诉拔刀相助的美人自己中了药症，不幸药性发作，与美人春风一度。
一觉醒来他看着枕边朗月清风的美人，死活不敢相信这竟然是传说中的面目可憎的沈怀璧？！！
为尊父皇旨意，他不得不跟沈怀璧日夜相对，结果发现这人不仅貌似天仙竟然还锄强扶弱，最重要的竟然是还武功高强？！
从小有一个大侠梦的皇子齐墨热泪盈眶:“师父请受徒儿一拜！”
沈怀璧:“……”
不由摸了摸肚子，孩子他爹老想拜我为师该怎么办？
————
因为一个阴谋举族被屠戮殆尽的沈怀璧隐姓埋名藏在江北，平时就喝喝茶，溜溜鸟，日子过得平淡无味如白水。
直到有一天，远在天边的老皇帝送了个宝贝得紧的小皇子过来，小皇子心比天高，还未到江北便扬言要为民除害，意气风发张扬肆意。
让他原本灰暗的一眼能望得见尽头的人生又重新鲜活起来。
后来，小皇子从对他的偏见到渐渐改观，握着他的手郑重其事的说：“将军，我知道您家族的事儿有隐衷！我定会帮你查出个水落石出的！”
小皇子说完顿了顿，耳朵红红地添了一句：“我一定会好好照顾你们父子！”
沈怀璧:？？！
我以为我只是疏于练武，却没想到竟然是揣了崽！
【排雷：有生子！生子！生子！】
【主攻视角 1v1一百年不变！ HE！】
【作者徒手捏造世界观，考据党勿入～】

　　☆、一号番外

　　番外1 一天
　　美国的天气不同于国内的温暖干燥，而是显得有些过于冷了。好在学校分发的公寓里有配备的加湿器和暖气机，至少不会让这个冬天过的太寒冷。
　　但饶是如此，谢渟还是穿上了大衣。离开了N城之后，在这地球另一端的异国里，不知怎的，这些年里他变得愈加怕冷起来。
　　可能是心冷了，身体也不会暖和起来吧。
　　他自嘲的笑了一下。
　　明明是自己做的决定，那个人对他挽留了许久，他也没有留下来。到如今却说自己心冷了，也不过就是笑话一场。
　　谢渟看了一眼手腕上黑色的表盘上显示的时间：已经上午九点半了，距离答辩还有四个小时。他已经在美国研学三年余了，虽是学到了很多专业性的东西，却不知自己这个人究竟长进了多少——或者说，自己的心，究竟长进了多少。
　　他轻轻甩了甩头，柔软的头发随着他的动作轻轻颤动。他看了一眼在小几子上躺着的手机，原本那个用了很久的黑色手机已经在一次大雨中淋得透透的，再也开不了机了。原本手机里面的东西都再也找不回来了。
　　好在他最重要的东西他还记在心里。
　　谢渟打开手机，屏幕散发出来的柔和的白光在他的镜片上划过一道微光，又很快消失。
　　他点开通讯录的那个小小的标识，轻而易举的在置顶处找到了一串早已烂熟于心的号码。他点开详情页，又退回去。
　　美国和国内时差将近十二小时，换算一下，国内现在已经九点多了。
　　该是休息的时候了。
　　这些年，他没有途径去知道颜瑾过得好不好，他只能在生活中的某个角落里，脑海里飘过一些幻想。
　　他在吃早餐的时候，眼前就会出现一个“咕噜咕噜”喝着粥，还露出一双黑漆漆的眼睛看着他的男孩；他围上一条围巾，就会想起当年初冬时分，他和那个人围着同一条并不长的围巾。
　　感冒时他会想着颜瑾会不会没照顾好自己，像自己一样着了凉；他上课的时候，似乎还能看到教室门口会在课上到一半的时候突然进来一个不守规矩的迟到的人；他会在深夜里想起颜瑾的那句“我喜欢你”。
　　他的每一个细胞都在呐喊着、控诉着他是有多么愚蠢，有多么的不解人意。
　　他清楚且痛苦的知道，自己的不辞而别有多么伤人心，有多么不可理喻。
　　但是事已至此，不可回头。
　　屏幕暗了，谢渟眨了眨眼睛，把手机揣回了口袋里。手表表盘上的时针已经转过了“12”，该去学校找一下导师了。
　　出门之前，他回头看了一下这间他居住了三年多的小公寓——他作为交换生，美国这边的大学对待他还算很优厚，给他分配了一间单人住的小公寓。虽然面积不大，但是他一人住也足够。
　　房间的布局有些拥挤，但他还是选择了这里，不为别的，就是因为这间公寓布局和N城的他的那间小公寓一模一样。生活在这里，就像是从未离开一样。他还是能在早上看到一个有些冒冒失失的小男孩推开他的门，安分的坐在他的餐桌边，一边等着他做好早餐，一边逗弄着他的几只猫。
　　家具的摆放和当时一模一样，就连最细节处的小家具，也专门去别的地方买回来了。可真算得上做得完备不已。
　　但是他总是感觉，这里就算再像，也和当初的那里是不一样的。
　　他关上门，感受着美国干燥的空气与白色的日光。此刻他在地球的一端，思念着另一个不知状况的人。
　　他会不会不喜欢我了。谢渟想，又笑起来。自己这么过分，估计那小傻瓜都恨死自己了，更何谈提喜不喜欢。
　　他对自己说着没关系，可是还是用力吸了吸鼻子。
　　加州的大学很好，老师大都是中国籍的老师。他们对谢渟很照顾——估计也是有一点蒋寒雨帮了他一点的缘故在里面。三年学习并不轻松，但是至少不需要出去做兼职。他这是公费读研，不需要自己额外交纳学费，也给他减轻了一点负担。
　　教授对他很器重，近两个月一直在对他灌输着留下来会更好的理念。可是他们所说的光明的前途，并不是谢渟需要的。每每问及这个问题，他都是笑着推拒。对他来说，回国，才是最重要的事。那里有一个人，他放下了三年，是时候得一点一点拾起来了。
　　答辩进行的很顺利，只需要等小半个月拿到了毕业证，他就可以回国了。谢渟走出教室，迎面碰上了明显在这里堵他的沈琼。
　　沈琼穿着白衬衫，仍然是笑意温和的样子，和当年谢渟心里的那个少年相差无几，反而更添了一种成熟的韵味。
　　他像是一坛美酒，经过时间的酝酿，变得更加美好而醉人，很难不让人沉醉于其中。
　　此时的“美酒”微微侧身，拦在谢渟身前，笑意清浅：“小渟，答辩怎么样啊？还顺利吗？”
　　谢渟看了他一眼，又移开视线，回答他：“还算好。”
　　沈琼早已见怪不怪他的这种有点冷冰冰的态度，还是笑着的：“那我们去祝贺一下吧。紫东街开了一家新的中餐厅。看起来不错，要不要试试？”
　　谢渟这次没看他，反而转了个角度绕过他，留下一句淡淡的话。
　　“不用了，谢谢。我更想去收拾一下行李，我想早点回国。”
　　沈琼脸上的笑有点僵硬，像是定了型一样凝固在他脸上，目光却追随着那个瘦高的身影往远处延伸。
　　谢渟来到美国的第二天，便知道了一件毋庸质疑的事。
　　他不喜欢沈琼，从来都不。
　　年少时的喜欢对他来说，更应该叫做仰慕。他不会像对待颜瑾一样对待他，没有那种心随着他的动作怦然而动的感觉。他清楚明白的知道，那不是爱，也不是喜欢。那是他少年时期始终放不下的执念，而不是关乎于任何一个人。
　　他喜欢颜瑾，才是真真切切的喜欢，无路可退的喜欢，有些迟到了的喜欢。
　　小笨蛋还要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