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永明女帝》作者:意元宝   文案:   正经版:乾清十二年,乾清女帝崩于太极殿,太女曹恒继任为帝,是为大魏第二个皇帝,也是第二任女帝。   面对先帝开创之一代盛世,曹恒一步一步地走向皇位,脑中只有先帝曾说过的话:你要记住你是女郎,为帝王者不易,为女帝者更不易……   且看身为女帝之女如何与开国女帝斗智斗勇,磨砺心志终得承继大统。   欢脱版:作为大魏开国女帝唯一的孩子,她出生在群狼环饲的大魏朝,所以从她娘昭告天下有了她开始,有人盼着她的出生,也有人盼着她死。   小小的曹恒:人生如此危险,好在她有一张面瘫脸……   一语概括:继任女帝在开国女帝实力坑女的教导下,终于领会了如何坑臣子,使大魏国泰民安,再现万邦来朝之盛世。   内容标签: 宫廷侯爵 穿越时空 女强   搜索关键字:主角:曹恒 ┃ 配角:夏侯珉 ┃ 其它:诸葛瞻,曹福,曹庆   一句话简介:腹黑女帝和大臣们互相伤害的日常   立意:肩负重任,纵为女子多艰难,也要一往无前。   作品简评:   大魏公主曹恒从小是个面瘫,呆滞木讷笑点高。从小被亲娘坑啊坑的,以致让大魏朝臣觉得不足为患,可以接受这位继任女帝,谁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一当差就弄死半个州的官员。本文节奏明快,条理清晰,描绘出女子为帝之不易;面对女权崛起,科举,破世禄世卿,世族无时无刻不思推翻新制,再现秦汉世族的繁华。明争暗斗,女帝如何该守卫大好山河。 第001章 该不该罚   坐落于洛阳城中心的洛阳宫,初春的寒风呼啸而过,带着冷意。雪花落下,梅林中的梅花还在绽放着,红的,白的,衬得红的更红,白的更白。   可是一身铠甲的侍卫额头却冒着汗,急促赶往洛阳宫的太极殿,不意外的被拦在了殿前。   侍卫跪下道:“公主殿下闯出了宫门,紫将军命末将速来奏与陛下禀告。”   拦下这侍卫的是一个一身黑身束身的妇人,听着立刻道:“你等着,我这就去禀告陛下。”   “诺 !”侍卫连额头上的汗都顾不上擦过,跪着等着。   妇人已经小步迈入殿内,与殿外的寒风呼啸不同,殿内温暖如春,正殿之上,一身墨衣金边服饰的女帝分外的惹眼,容貌艳丽,端坐于正上,居高临下的俯视众生,不怒而威。   下面站着男男女女十数位官员,皆是大魏朝的股肱之臣。   “何事?”黑衣妇人小步走入,本来正聆听朝臣奏事的女帝瞥了妇人一眼而问。   “回陛下,禁卫来报,公主殿下闯出宫去了。”黑衣妇人不敢赘言,立刻将禁卫所报之事转叙。   此言一出,莫说是女帝了,本来正商议着国家大事的朝臣都显露出了不可置信之色。   “哦,知道了。”然而女帝随之的反应更让人万万想不到。   大魏的公主殿下,闯出了宫门,作为公主殿下的母亲,只诞下一女的女帝陛下,反应竟是如此的冷淡?   无人能猜得出女帝的心思。饶是下面这群大魏的股肱之臣,最是懂得女帝之心的人,此时也猜不透女帝的心思。正想着听到女帝再次开口询问道:“益州的事,你们怎么看?”   直接再议国事,那先前说着这个话题的人,一个略显削瘦,但又很是精神的男子道:“臣以为,当谴专人前往益州查个究竟。自天下一统,陛下免斌五年,如今才过了多久,益州竟生叛民作乱,此事绝不寻常。”   “臣附议。”一个留着小胡须而显得老成的美郎君出列表示对于这件事同样的意见。   “自推行郡县制后,县令之上有刺使管,不让刺使查查,直接派专人去,那么你们觉得谁去合适?”女帝顺着他们的提议问了她想到的问题。   一众人开始提心中的人选,却一直没有得到女帝的认可。女帝不出声,便是表明了不同意。   “陛下。”在这个时候,一身铠甲的女将军进来,女帝看了她一眼,女将军已经跪下了,“紫梢来与陛下请罪。”   场面随着这一句请罪的话落下而变得死寂,女帝轻轻地一眼瞥过,那叫紫梢的女将军感应到,跪着的背俯首离地更近了。   “阿恒呢?”女帝问人,紫梢道:“公主殿下带着一行伴读出了宫,不知所踪。”   “呵呵……”女帝突然笑出声来,笑得在场的人都头皮发毛。   “不知所踪,朕是该夸她长本事了,还是该叹你竟然明知她会闯宫,防不住他们,又寻不着他们?”女帝风轻云淡地问,不见半分的怒意。但是紫梢听在耳中比煽她几个耳光都要叫她难受。   “请陛下治罪。”紫梢再次叩首请罪,女帝扬手道:“不急,等人回来了,一并处置。”   女帝说着勾起一抹笑容,眉波流转,透着一股杀气……   天快黑了,三四十号少年少女们终于是踏回了宫门,而一人守在宫门前,与为首的那一个身着墨色曲裾服,生生把自己衫得老气的少女作一揖,“殿下,陛下有令,殿下与诸位郎君娘子回了宫,即到太极殿见驾。”   墨服少女听着眉头动了动,但还是道:“知道了。”   回头看了一眼一群刚做了坏事又明显被捉包的郎君娘子们,除了惊色,突然还有期待。   “又可以见到陛下了,实在是太好了!”有人一语道破了一众郎君娘子们的心声,但是墨服的少女对于这样阵势,隐隐不安。   亲娘当初说过的,人生要有点激情,凭自己的本事闯过宫门,那才是成功的,应该,大概,她做到了不会挨罚吧?   墨服的少女也不过才十二岁的年纪,虽然生性冷漠,内心的却很丰富。   一行四十人一同走到了太极殿,此时的女帝在侧殿赐宴,正与议事至今未曾归家的臣子用着夕食。   “见过母皇,陛下,诸公。”四十人作一揖拜见上座之女帝,还有这在座的诸公。   女帝看了自家的女儿一眼,“阿恒,自己闯出宫门去玩,玩得如何?”   墨服少女正是大魏朝的公主曹恒。而上座的女帝,乃大魏朝的开国女帝曹盼。   必是诧异大魏竟然是由女帝开国?此事说来话长。   汉末天下大乱,民不聊生而争相起义,群雄并起,各方诸侯混战,最终以魏武帝曹操挟天子而令诸侯,一统北方,晋魏公,称魏王,立都于邺城。而他最叫人叹之果决的莫过于竟然越过自己那二十几个儿子,立了嫡幼女曹盼为世女,也就是他的继承人。   曹盼能叫曹操越过诸子,下定决心立为世女,既因其文武双全,更因其高瞻远瞩,巾帼不让眉。   曹盼本为曹操原配嫡妻所出,却因生母在她出生前被曹操所休,非长于曹操身边;而曹操费尽心思想逼她们母女再次回到他的身边,却因原配丁氏宁死不屈,曹盼自幼聪慧而失败。   后曹盼先后拜曹操麾下的左膀右臂荀彧与郭嘉为师,承于名师而更显锋芒。   其十一岁生母病逝,曹盼竟然一人外出游历,再归时,曹盼随曹操上战场,立战功,自此尽显本事,而令当时曹操视为大患的孙权和刘备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历时十余载,曹盼以盐力粮食相助曹操,虽不能在曹操生前为之一统天下,受曹操以魏所托,曹盼更是用自己的手段证明曹操的选择没错。   建安二十五年,在曹操去后,邺城掀起一场血雨腥风,无数想要趁曹操逝去欲取曹盼性命的世族,却叫曹盼诛杀于邺城堆了京观。朝臣请未继任魏王之位的曹盼称帝,汉帝刘协亲自将玉玺送到曹盼的手里,退位让贤。   同年十二月,曹盼于洛阳登基称帝,称国号为魏,次年改元昭宁。同样踏着鲜血登基的女帝更显坚韧,步步为营。昭宁三年,先合蜀汉灭江东孙权,孙权被灭,平分江东。蜀汉诸葛孔明几次北伐,但无伤魏之根本,而于昭宁七年,曹盼亲率大军入蜀,这一场交战,胜负各有,但魏军退回,次年,诸葛孔明逝。   在诸葛孔明逝后,曹盼再次发兵蜀州,不过一年,一统天下。次年改元乾清,至于此六年,大魏繁荣昌盛,百姓安居。   一个女子,凭自己的本事成为女帝,结束一个乱世,她的本事,既叫人敬,亦叫人畏。   下头的人除了曹恒听到她那一句都不由地缩了缩脖子,只是曹恒中肯地道:“时间太紧了,好多还没有看清。”   曹盼道:“那下次早一点。”   ……一群以为曹盼把他们叫来是要跟他们算账的少年少女们都一顿。陛下这完全不像是算账的样子,自家爹娘怎么把陛下说得那么恐怖,明明陛下如此和蔼可亲,比他们不知要好上多少,尤其长得还那么好看。   虽然因为规矩一个个不敢直视曹盼,偷偷看是必须的。   长得好看的人,笑起来就更好看了。   “不过,私闯宫门,该当何罪?”女帝陛下依然笑着,笑得偷偷看她的郎君们都压根没听到她说的话。   还是曹恒这个已经对亲娘的容貌习惯的人微微一顿,却还是回道:“宫中之人,杖四十,逐出宫门。”   这个惩罚,当年曹盼就有说过了,哪怕曹恒不是第一回 闯宫门,但却是第一次闯出去了。   从此没闯成功都是被罚抄乾清律,闯出去了,当按宫规而处?   “陛下,臣记得多年前是陛下提议殿下闯出宫去见识见识的。”曹恒拿不准之际,还是那个削瘦的男子起身说了一句公道话,此公乃是大魏三省六部中的门下省侍中墨问,早年追随曹盼的老臣。   曹盼点点头,“确实如此。可是朕提议,错的也该去做?因为朕的提议,犯了错就不该罚了?”   墨问偷偷地瞄了曹盼一眼,果断地闭了嘴。曹盼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话是朕说的。朕做错了事你们都能谏言要惩处朕,你们的公主殿下犯了宫规,不该罚?”   “陛下,殿下毕竟是初犯。而且闯出宫门,依紫将军所言,也并非全是殿下一人之过。”又一位出列帮着曹恒说话的。是一位相貌俊郎的中年,举止投足尽显世族风骨,此人正是出身弘农杨氏的杨修杨德祖,官居三省之中书省中书令。   曹盼听着道:“德祖提醒得是,这些参与的人,都当以重罚。”   天哦!刚刚觉得曹盼和蔼可亲的是谁?觉得她比亲爹亲娘更好的人是谁?   杖四十,四十啊!四十打下来,他们还得了?   “母皇,他们不过是听儿臣之令配合儿臣行事罢了。闯宫门之罪,儿臣一力承担,请母皇勿要怪罪于他人。”曹恒捋了袍子跪下与曹盼请求。   曹盼轻轻往前伏身而问,“阿恒,你闯了宫门,该不该罚?” 第002章 曹恒挨打   无论是朝臣诸公或是跟着曹恒一起闯宫门的伴读们,齐刷刷地看向曹恒,曹恒顶着那么多的目光,倍压力,面上丝毫不显,从容不迫地与上座的女帝作一揖,“有功于前,有败于后,不为损刑。有善于前,有过于后,不为亏法。”   “儿臣擅闯宫门,犯了宫规,当罚。”曹恒掷地有声地引商君书中之言,有功者犯刑也要当罚,她纵为天子女,并无功于社稷,犯了宫规有什么理由不罚的?   一群人听着头皮那叫一个发毛啊!女帝陛下点了点头,继续问道:“那你觉得你们这一群该怎么的罚?”   虽然问的是曹恒,杨修张口道:“陛下,法不责众。”   一群郎君娘子们本来为杨修刚刚把他们点了出来让女帝陛下注意到他们,正恨得杨修牙痒痒的,结果一听这话,立刻感慨杨修实在是高明,法不责众,多好!   但是,这就想让女帝陛下放过他们?呵呵……   “法不责众啊!德祖啊,朕想起了当年朕是怎么出主意让你法不责众的救子建兄长的。你应该也没忘了,虽然法不责众,朕也与武帝说了,为免有人钻空子,每次做了什么都来个法不责众,责以示警。当年,你们挨了多少板子?”曹盼提起了往事。   杨修被提到了这段历史却只觉得那是与女帝合作的开端,是好事,而不是黑历史,再由女帝问起,虽是挨了打,杨修很是淡然回道:“当日闯司马门的人,皆杖二十。”   这个数字曹盼也记得,确实如此。   “阿恒,两个选择,一起罚,每人杖二十。只罚你,杖四十。”曹盼如此地跟曹恒道出两个选择,一干人……   “陛下。”一直没有出声,居于曹盼左侧,同样是相貌出众的翩翩君子与曹盼唤一声。与在场的诸公相比,这位很年轻,他却是大魏首相,尚书令左仆射周不疑周元直。   曹盼听到周不疑出声,询问地看了周不疑,等着周不疑说话。   “既以宫规而处,宫规规定闯宫门者杖四十,陛下为何只道二十?”周不疑挑刺的问题,曹盼一眼看了曹恒。   曹恒已经非常自觉地接话道:“左仆射。母皇给出的两个选择,责以众人刑责减半皆因事由我起,他们是我的伴读,当行之责是陪我做我想做的事,错不在他们而在我。闯宫门当杖责四十,依乾清律我与他们皆是功勋之后,减半责杖理所当然。”   “而第二个选择,我既为主谋,熟读宫规律文,却明知故犯闯出宫门,罪当加一等,因母皇之故,得减一半刑责,便是不增不减,行杖四十。”   一番有理有据的道来,周不疑不再说话,曹盼道:“所以,决定权在你手上。”   曹恒毫不犹豫地道:“事由儿臣所起,他们不过是听从儿臣的安排,儿臣一人受罚,绝不牵连他人。”   一群伴读听得百感交杂,刚刚他们生怕曹恒选第一个,但听到曹恒选了这第二个,看着跪在地上的曹恒,心情越发的复杂。   “陛下,我愿与殿下一同受罚。”一个十四五岁的郎君跪下吐字,一个胖子,一个身材粗犷的女郎也跟着跪下,“陛下,我愿与殿下一同受罚。”   ……有了这三个在前,无论是真心或是假意,余下的人都一同跪下道:“陛下,我等愿与殿下一同受罚。”   曹恒却已经扬声道:“不要忘了你们是我的伴读,如同我让你们随我一同闯出宫门你们得听我的,现在要怎么罚,也由我说了算。”   言简意洁,曹恒一双沉寂的双眼扫过一行人,无人敢与之对视,事情就那么被曹恒一言定下了。   “来人,将公主拉下去,杖四十。”曹盼一声令下,刚刚的黑衣妇人已经带着两个女部而入,站在曹恒的面前,“殿下,请!”   女帝之令,谁敢不从,周不疑再道:“陛下,公主毕竟是女眷,请以鞭刑代之杖刑。”   “诸卿以为?”打反正是一定要打的,用什么东西打,要换的话,曹盼询问在殿众臣的意见。   “臣附议!”一个个都对改刑没意见,杖刑打的是臀部以下的位置,鞭刑打的是背,相比而言,还是打背吧。   “听见了?”曹盼与黑衣妇人说了一句,妇人应下,即请了曹恒入侧殿内行刑。   一鞭一鞭打在肉上的声音叫跪在地上的一群少年少女听得都甚是心惊,虽然不闻曹恒的痛叫声,只是从那烛火映照可见,挥鞭的人绝对没有半点手下留情。   这可是女帝陛下唯一的女儿啊,陛下也是狠得下心,一群少年少女终于是明白了为什么父母会说女帝陛下可怕。   “陛下,四十鞭刑已毕。”还是那一个黑衣妇人数着刑数已毕走了过来与曹盼回禀。   “让阿恒出来吧。”曹盼不以为然地开口,黑衣妇人应了一声,出入扶着曹恒走了出来,曹恒的背上可见渗着血渍,那粗壮的女郎上前扶住她。   曹恒脸色发白的,四十鞭挨下来能动,那都是曹恒的身体不错。   “诸卿都吃饱了吧?”这个时候曹盼问了,那本来陪她吃饭的臣子听着她那一问,都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多谢陛下款待。”   “如此,都散了。你们也都回家去。”曹盼发了话,谁也不敢久留,应声地纷纷退去。   本来刚扶过曹盼的女郎一被曹盼下了逐客令,一个个都不敢久留,只与曹恒咬耳朵道:“殿下,明天我们再来看你。”   曹恒虽然脸色发白有些惨,还是很淡定地点了点头,墨问在走过曹恒之时,与和他同样正好错身而过的周不疑一笑,周不疑视如不见,夹在中间的曹恒最注意到的是曹盼轻轻扫过的眼神,……   “痛?”人都走完了,曹盼走了过去问,曹恒道:“不痛母皇还打来作甚。”   曹盼点点头,“言之有理。”   “回吧!”说话已经伸手去扶过曹恒,本来扶着曹恒的女部随着女帝陛下亲自出手,都退到了身后。   十二岁的曹恒有曹盼的肩膀那么高了,可惜与曹盼的性情截然不同。性情不同也就算了,曹恒长得与曹盼更无几分相像,要不是孩子是曹盼生的,真怀疑是不是从哪儿捡回来的。   曹恒被女帝陛下扶着,抱着曹盼的手臂走回寢殿,“母皇当初没说我闯出宫门会挨罚的。”   “朕也没说过不罚。当初朕已经提醒过你了,私闯宫门杖责四十。你没闯出去,又因过于年幼,打你四十大杖,你早就没了。况且你要是早几年闯出宫门,还能给你一个年幼无知的脱罪理由,你如今十二岁了。”曹盼扶着曹恒,母女并肩而行。   偌大的洛阳宫,只有她们母女两个人,曹盼从曹恒出生以来,除了曹恒刚满周岁,诸葛亮率蜀军夜袭汉中,她只能将曹恒留在洛阳,亲自领兵退蜀军外。   之后无论是进军蜀地或是出行微服皆将曹恒带在身侧,言传身教。母女感情极好,如现在挨了打,曹恒还能心平气和地跟曹盼聊天。   “陛下怎么让人打了殿下。”曹恒没怪曹盼,刚到曹恒的寢殿,一个兴师问罪的人来了。   来人虽是奴婢的装扮,但那么一问,曹盼直接闪开了,“她犯了宫规,当然是要打的。”   “出宫的事当初还是陛下撺掇殿下做的,如今殿下真闯出去了,陛下怎么能罚殿下。”这位已经是六十来岁的年纪了,这护着曹恒要跟曹盼算账的模样,谁也不敢插嘴。   “平娘也说了,朕给阿恒提议的,做不做是阿恒自己的决定,宫规又不是摆设,谁犯了处置理所当然。”曹盼一副要讲道理的模样。   这位自曹盼母亲丁氏在时就伺候丁氏,看着曹盼出生长大,再到曹恒出世也是一心一意的照看曹恒,对于曹盼的意义非比寻常。平娘看了曹盼一眼,“我不跟你说,殿下,快给我瞧瞧你的伤。”   “没事,平娘。说是杖四十而已,母皇只让人打了我十鞭,燕舞她们下手有技巧,看着吓人,其实无伤大雅。”曹恒把内幕给平娘小声地解释。   本以为会被夸一句的曹盼得了平娘一个嗔怪的眼神,“原该一鞭都不打的。”   行,曹恒挨一记打都是错了,明白了!   燕舞已经拿了药来,曹盼伸手接过,平娘已经抢先了一步,“我与殿下上药,陛下何时伺候过人,别把殿下弄痛了。”   说来说去的,还是心疼挨打的曹恒,曹盼摊手无所谓,曹恒已经被押着趴在了榻上,后背露了出来,那叫鞭打得伤口都翻出来的,心疼得平娘直抽气。   “下手也不知道轻着点。”让人行刑的黑衣妇人燕舞不意外的挨了平娘的一记抱怨。   见曹盼已经坐在了一旁不发一言,燕舞当作没听过,低下头。   平娘心疼得连忙给曹恒上药,曹恒自小是平娘照看大的,平娘这给她上药还叮嘱着说最近不能沾水,还有忌口的,曹恒连连点头。   “阿恒还没用晚膳吧。”平娘还想继续收拾曹恒这寢殿,结果曹盼这一句落下,平娘一看子看向曹恒,“殿下没用膳?”   “没。”曹恒如实而答,后面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平娘已经冲着曹盼道:“陛下打人还不给饭吃?”   曹盼…… 第003章 以己度人   完全没办法跟那心已经偏得没边的平娘理论,曹盼由着平娘抱怨。   “从前要说顽皮,殿下不及陛下的十分之一,先帝也罢,夫人也好,都没打得陛下这般狠,更不会不给陛下饭吃,陛下如今反倒是又打又饿殿下,陛下是要怎么?”平娘扒了曹盼的亲爹亲娘,还把曹盼的黑历史都道了出来。   “殿下多乖巧,自小不哭不闹的,懂事知礼,闯出宫去,还是陛下一力撺掇的,如今殿下真闯出去了,那是禁卫无能,陛下该罚的是禁卫,是他们守不住宫,怎么能只打殿下?”   平娘在宫里的消息还是挺灵通的,曹恒被打,负责洛阳宫守卫的禁卫将军紫梢可没挨罚。   “平娘,我饿了。”眼看这情况不对,曹恒张口说了一句。   正要继续数落曹盼偏着外人专打自己女儿的平娘一听曹恒这话,立刻收了一脸的怒意,与曹恒低声细语地道:“殿下躺着,我这就去给你做。”   说着已经风风火火地往外去,曹盼见她走了,看了曹恒一眼,曹恒摊手道:“母皇,我帮您解围。”   “朕得谢谢你?”曹盼问这么一句,曹恒哪敢啊!   “今日之事,怎么看?”曹盼转了话题,曹恒道:“母皇早年就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的话,今日不过是借儿臣让朝臣再次清楚地牢记到这一点。”   曹盼笑了笑,曹恒瞧出她笑中之意,这是觉得她所言不全?   “你说的不过是其一。以你为首的四十人一同闯出宫门,你是主谋,朕给你两个选择让你来选,你知道自己选第二条意味着什么?”曹盼说着已经走到了曹恒的榻前,坐在曹恒的身侧,曹恒道:“知道。”   曹盼道:“收拢人心。他们是跟着你做事的人,事发了,你愿一人受罚而不让他们因你之故而受责,这就是给他们,乃至朝臣万民都发出了一个信号。”   “你,曹恒,是个敢担事的人,只要跟着你做事,你就会庇护他们。阿恒,以己度人,想要人心归附,这样一颗心很难得。朕很高兴阿恒做出这样的选择。”曹盼这样的跟曹恒说。   曹恒的脸上虽然看不出笑意,不过眼角流露出的欢喜可窥她很高兴曹盼的肯定。   “你要记住,做人做事,都逃不过一句人之常情。今日之事,朕助你收拢了人心,而朕借你警惕朝臣,知法而犯法者,无论是何身份,皆严惩不怠。往后你也可以借此事,警告你身边的人。”曹盼教着曹恒,只是区区一件小事,曹盼想得很长也很远。   曹恒动了动,“母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打算的?”   所指何意,曹盼岂会不知,拿曹恒当靶子的事,曹恒想知道自家亲娘什么时候动的心思。曹盼勾勾嘴角,“一开始,不过你用了六年的时间才成功闯出宫门,朕有些失望。”   刚刚被夸了的曹恒面对曹盼毫不掩饰的失望,立刻敛了神情,睁大眼睛看着曹盼。   曹盼道:“先掉乱了禁军换值的令牌,这一招有点小聪明,但是你最后却发现这一招并没有太大的用处,因为在换值的人没来之前,在值的禁军竟然无一人离开宫门,由此,你可有所得?”   “儿不解母皇之意。”曹恒确实是没明白曹盼为什么会点明这一点。   “今日的天不太好,很冷,排值之事是禁军统领与副统领的事。两个时辰一换,这是朕定的。他们早已过了当值的时辰,迟迟不见人来接替,以己度人,换了是你会如何?”   “儿原以为打乱了排值的令牌,到了时辰他们一定会离开的,没想到……”   “没想到你等了近半个时辰,哪怕早已过了原定的换值时辰已经有半个时辰了,守在泰安门的侍卫没有一个离开。”曹盼将曹恒所见所闻先一步道来,曹盼一顿,目光转向燕舞。   曹盼道:“宫中的事,但凡朕想知道的,没有朕不知道的。当日朕与你有言在先,只让你对付宫中的禁军,燕舞所掌之暗卫不会帮禁军拦着你。不拦着,那也不等于你做的一切他们不会看着,不会告诉朕。”   听着曹盼理所当然的语气,“那母皇为什么每次都让我自己说闯宫的的经历,母皇再每次都针对我的计谋一一抨击,您明明早就知道一切。”   一指弹在曹恒的额头,痛得曹恒直捂额头,曹盼道:“这是怨朕?怨朕没有干脆让人不动叫你走出宫门?怨朕今日打了你十鞭?”   连连摇头,曹恒道:“儿臣不怨,儿臣比谁都清楚,在母皇的心里,儿臣是母皇的命。正因为如此,母皇才不能将儿臣庇护于羽翼下,让儿臣无忧无虑的长大。长在温室里的花,连草都不如。”   “今日母皇打了儿臣,因儿臣有过。无论儿臣究竟为了什么而闯宫,犯了错就是错,错就该罚。母皇心疼儿臣,才偷天换日只让儿臣挨了十鞭。”曹恒心中有数,曹盼听着抚过她的发项,“算是朕没白养了你。”   曹恒难得煽情一回,被曹盼这一句说得什么情绪都没了。   还是言归正传,曹恒想要起身,曹盼先一步拦住她,问道:“起来做甚?”   “请母皇教我。”曹恒虽然被曹盼拦了起身的动作,却还是郑重地与曹盼请求。   “朝臣也罢,将士也好,要想让他们的大部份人的心在你这里,向着你,时时的为你着想,急你所需,你也得急他们所需,想他们所想。所谓欲取之,必先予之。”   欲取之,必先予之。这七个字看似简单,但远远没有那么简单。   曹恒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曹盼,等着曹盼说下去。   “宫中禁军不过是大魏军队的一小部份,禁军的前身,是朕一手训练出来的军队,利剑!朕曾经与他们同吃同住,一道沙场冲锋,朕清楚地知道他们所求所为仅仅只是食能果腹,衣能裹体。所以一开始朕就跟他们说过,他们想的好日子,只要他们跟着朕一起好好体系事,朕一定会帮他们达成。”   “朕说出也做到了。征战立功,不问出身,不问姓氏,只要对朕与大魏百姓忠心,只要为朕与百姓做实事,做好事,朕赏罚分明,从不亏待任何人。朕在他们脑子里刻下,有朕在,就有他们一天的好,朕若有失,损失的也将是他们。而朕给了他们想的,对他们所有人只有一个要求,恪尽职守。”   “镇守宫门的意义是什么,是护卫朕的安全,是保卫这座宫殿,甚至他们所有的幸福的基础。在他们清楚地知道,一但朕有意外发生,他们也会因此遭遇损失的时候,只是多站一些时间而已,他们虽然心中埋怨,却也会牢牢地忆起朕对他们的要求,恪尽职守。”   话说到这里,曹恒悟了,“母皇之意还是从前那句话,说清楚讲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做对了有赏,做错了要罚。规矩立好了,谁也无话可说。”   点点头,曹恒悟得不错,曹盼拿着曹恒当例子道:“如你一般不就是挺自觉的?”   曹恒……这以己度人的,还真是半点不假。曹恒得认了。   “母皇这是多少年前就算计着儿臣了?”想当初曹盼给曹恒画饼,说什么自己闯出宫门去那是一种成就,曹恒也觉得自己该多练练手,一斗下来,整整六年。   想想她这六年来是怎么跟禁军斗智斗勇只为闯宫门的?结果刚以为自己胜了曹盼一局,却惊觉从一开始她就落入了曹盼的圈套,亲娘坑起她来丝毫不曾手下留情。   曹盼伸出慈爱的手,再次揉了揉曹恒的头,“知道当初你祖父开始算计朕时,朕几岁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曹恒顿了半响,“平娘说过,祖父在官渡之战平定北方归来后,欲让祖母和母皇回府,几次三番用计皆以失败告终,彼时母皇三岁有余。”   某位不要脸的女帝道:“你道朕算计得你太早,当朕被你祖父设计的时候那是比你还早,我能破你祖父的局,你破不了设的局,我之过?”   不,不,不,曹恒垂下头道:“儿不及母皇。”   曹盼扫了曹恒一眼,“朕可从来没有未战先认输的。”   “为人父母的,都希望儿女远胜于他们。朕记得当年你祖父接二连三的计谋被我识破,虽然恨得咬牙切齿,事后也会暗自高兴。阿恒,朕盼着你能将来有一天能算计成功我。”曹盼这大度的表态让曹恒倍觉压力山大。   “母皇给儿定的目标有些高远。”曹恒还是挺清楚自己的,被曹盼坑,那都坑习惯了,反坑曹盼,虽然不是没动过这样的念头,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   “又是没打就认输了,那你是肯定赢不了了。”曹盼给曹恒下了定论。   “但儿臣会好好跟母皇学,现在不行,以后努力做到。”曹恒肃着一张脸表明她是个有上进心的公主。   这个态度曹盼是非常满意的,“你都十二岁了,跟那么多的先生纸上谈兵了那么多年,该学以致用了吧。”   曹恒一下子看向了曹盼,曹盼的笑容很灿烂,“益州,想去看看吗?   能说不想的吗?   “你猜猜明天早上会有什么与你有关?”似是牛马不相及的两个问题,曹恒的心思全然被牵制住了。   “紫梢啊!不知如今意识到禁军的问题没有。”曹盼望着远方幽幽地说。曹恒……   完全跟不上亲娘的思路。   好在这个时候平娘端着热腾腾的饭菜了,一来见曹盼还在,立刻瞪大了眼睛,“陛下怎么还不回去休息,还想打殿下?”   曹盼…… 第004章 曹恒被参   女帝陛下被平娘赶走了,吃饱喝足的曹恒舒服的睡下了,临睡前曹恒想到曹盼最后的三个问题,知晓曹盼别有打算,最让她密切关注的还是紫梢。   当年曹盼忽悠小曹恒闯宫门的时候,当时曹盼话里话外的意思都指出了洛阳宫的禁卫军守卫还有问题,端看是紫梢发现问题更快,还是曹恒更快。   曹恒注意到了禁卫排值以木牌打乱值卫的顺序,要不是曹盼驯得禁卫们无论在什么时候,什么情况下都牢牢记住恪尽职守这句话,那叫曹恒打乱了值班木牌的小把戏,能让泰安门无人看守两个时辰。   见微知著,对于一个从六岁开始,闯过宫门无数,又失败无数次的曹恒,被亲娘每次就她失败的闯宫门之事虐笑无数次,整整一年下来,曹恒再也没有轻易出手。   这一次先将值班木牌给调了,接着又让人拖住巡逻的禁卫,但是最后能闯出宫门,那是用了最后的一个办法,武力硬闯。   也是因此让曹恒深刻的意识到,曹盼曾经跟她说过的话,“在绝对的实力面前,所有的阴谋诡计都是放屁。”   自家母皇是开国女帝,洛阳宫是家,这个家,曹盼能随随便便的让人出入?那她的安危何其堪忧。   曹盼当年既然已经看出了禁卫的漏洞何在却不指出,因她觉得此事无伤大雅,否则绝不容许这个问题存在到现在。   如今,紫梢要是在曹恒捅破这层窗户后还不拿出应对的办法,这个禁军统领的位子也要换人做了。   虽然亲娘手下留情,四十鞭被换成了十鞭,内幕知道的人少,在外人看来,曹恒还是挨了四十鞭,平娘嘀咕着该让曹恒躺两天,曹恒却坚持去上课。   上课还能从她那些师傅的嘴里第一时间听说廷议之事,她想弄明白昨天曹盼提的三个问题对应的消息。   不意外三十九个伴读见到曹恒出现的时候,叽叽喳喳地询问曹恒,“殿下如何?”   “还用问,宫中并未有传太医的旨令,殿下挨了打还连太医都没得看。”   完全没想过要找太医的曹恒……一点皮外伤,擦点药就好了,虽然她是女郎,亲娘并不拿着当花一样的娇养,曹盼不提宣太医的事,曹恒自个儿也是不想让自己这所谓的挨了四十鞭,实际只受了十鞭的事让更多的人知道,上完了药,谁都没提宣太医。   “陛下教训起殿下来,比我爹还严厉。”你一言我一语的,一个个倒是七嘴八舌地说得没完了。   “咳咳!”一阵咳嗽声传来,本来围着曹恒的人一哄而散,纷纷坐回了各自的位置。   来人是墨问,今天是墨问的课,一身淡青色的典裾正服,头戴玉冠,很有先生的样儿。一眼掠过曹恒,而曹恒为首领着众人跪直了身板,朝墨问作一揖,“见过墨先生。”   在这里予他们传道授业的,就是他们的先生。墨问道:“今日重读老子。”   你是先生,你说读什么就读什么。   曹恒背上虽然上了药,还是有些痛,忍着不动声色,随着众人摇头晃摇的读起书来。   在他们读书的时候,曹恒注意到墨问的随从曾三次入内与墨问耳语,墨问嘴角挂着一抹笑容,待他们将老子一书读完了,墨问道:“今日朝堂很是热闹,公主殿下被参了。”   ……从未参与朝事的曹恒,就那么被参了。   “带人私闯宫门,御史参公主殿下不知礼数,目无王法。”墨问将曹恒被参的内容告之,所有人都齐刷刷地看向曹恒。   “理所当然。”被参得挺严重的曹恒神色如常地对御史做这事表示肯定。   “墨先生,参了殿下,殿下会怎么样?”有伴读比较关注曹恒会如何,墨问道:“殿下触犯宫规,陛下昨日已经罚了殿下。参又如何。”   参人本来是想让曹盼好好地管教曹恒的,曹盼都不用人提醒,该管教曹恒已经管教了,还是依宫规而罚,杖四十,一视同仁,不因曹恒是公主而赦免。   所以,御史的奏本刚在朝会上说出,已经有人提了一句醒,而曹盼只问了一句,“朕罚得众臣有异议?”   哪怕参人不知是要挑事还是真的心存公心的人得知曹恒挨了四十鞭,作一揖道:“臣无异议。”   “连朕的公主犯了错都要挨罚,从今往后,不要跟朕说,有什么人犯了律令不能罚的,明白?”女帝陛下杀鸡儆猴,用的还是亲生的女儿。早就已经被警告过的臣子们再次面对曹盼的执法从严,刚松懈点的皮,再次绷了起来。   曹恒虽然没有亲眼看到,但是曹盼会怎么做,说什么话,曹恒已经猜到了。   “禁卫统领紫梢紫将军,也被参了。”墨问继续丢下另一个消息,曹恒想到了亲娘昨晚说的话,“紫梢将军并未受罚?”   墨问道:“殿下闯出了宫门,紫梢将军立时去与陛下请罪,陛下原意是等殿下回宫了一并处置。左仆射进言,受罚不急,解决已经暴露的问题才是关键。”   曹恒这回明白了曹盼昨晚针对紫梢的那一句,紫梢一定是去写杜绝换值再出错的法子去了。   墨问已经再道:“禁军镇守宫门不利,连殿下这样一群并无武器的郎君女郎都守不住,其过在紫梢将军这个统领,是为失职。陛下当着众臣之面,赐紫梢将军杖六十,而昨日被殿下打伤的禁卫们,陛下重赏。”   赏什么?一群人面对紫梢这个将军被打,结果真正没能守住他们闯出去的禁卫们却得了赏,完全不明白。   当然也有那么一两个明白,如昨天已经被曹盼洗了一通脑的曹恒就明白曹盼为什么打了紫梢却赏了那几个禁卫。紫梢挨打是因为她的兵打不过曹恒这群人,兵无能必为将之过。   那些个禁卫早就已经过了当值的时辰,在没有来换值的情况下一直守在宫门,恪尽职守,自然当赏。   “另外,益州出现叛乱,昨日政事堂诸公皆提议派人前去益州平定叛乱,前去益州的人选,我等提议皆被陛下否决了。”墨问这话一出来,曹恒眼睛都不眨地盯着墨问。   墨问面对曹恒这般直视,轻轻一笑,“今日朝堂之上,左仆射与陛下进言,让殿下出使益州,平定益州之乱。”   一片哗然,去益州平定叛乱,这事怎么听着都很危险。   “陛下一定不会许的。”有人已经一口肯定这样的事曹盼一准不可能答应,但是曹恒心里清楚着,周不颖这位左仆射是谁,那是最早跟着曹盼打天下的,说是最了解曹盼的人一点都不过。   但凡他说出口的话,十有八九都是曹盼的意思。结合昨天曹盼问她那一句想不想去益州,曹恒早就心里有数了。   “殿下去吗?”墨问根本不管旁人说了什么,只是问正主。   “去,为何不去。母皇曾说,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曹恒目光闪烁着一道光芒。   纵然曹盼这么多年言传身教让曹恒感受着,十二岁的曹恒,对朝事只针对于听,曹盼哪怕问过她的意见,也会对朝中臣子呈上的奏折给曹恒解释为什么用,为什么不用。但那都是纸上谈兵。理论知识懂得太多,没有真正去切身所为,你永远也不会知道自己行还是行不。   “今日的课就上到这里了。往后殿下应该也不用上课了。”墨问幽幽地吐露一句,这个时候,一个内侍走了进来,“墨侍中。”   来人是曹盼身边的内侍胡本,这也是打小伺候曹盼的人。不过,整个洛阳宫中,除了前朝遗留下来的内侍,再无新增,所以曹恒的身边并无内侍。   “胡大总管。”墨问也与胡本客客气气的,都是追随曹盼多年的人,各人管各人的事,时常也总有往来,感情那是都不错。胡本连忙垂拱,“陛下有谕,是给殿下的。”   墨问立刻避之,曹恒已经站了起来,胡本忙与之作一揖,“陛下口谕,殿下速速准备,不日后前往益州,平定叛乱。”   本来还以为曹恒不一定会去的,听到胡本代传的女帝口谕,皆知木已成舟,这事是没有改变的余地了。   “是!”曹恒毫不犹豫地应声下,胡本道:“陛下还说,殿下该学的知识学得七七八八了,这课就到今天了。”   还真是一如墨问所预料的,胡本道:“各家的郎君都各自散去吧。”   三十九个伴读,从古至今,哪怕是太子也没有曹恒这么多的伴读,偏偏曹盼提了出来,朝臣们不是没有反对的,但一想跟曹恒这位女帝唯一的子嗣同窗,好处必须是多了的。在明白曹盼是不会改主意之后,纷纷将家中出众的孩子都推了出来。   可是,当初曹盼给曹恒选伴读,选得全无规律,世家出身,德行品性出众的有,贱民出身,多嘴多舌,不知检点的也有,总之就是鱼龙混杂。   因此还叫大魏朝就伴读的事大吵了一场,结果被曹盼怼了一句,“大魏的百姓,皆是德行品性过人者?”   这句话,哪怕很想拍曹盼的马屁,也绝不敢顺着曹盼说一句是。   真要是这样,还要刑部,各州各县还要大牢做甚?“你们不在意把自家的弟子教成傻子,朕也得为大魏着想,不把朕的阿恒教成傻子。”   作为一个一统江山,所有跟她作对的人都被她弄死的女帝,她的言辞向来直白粗暴,但实在。   “陛下口谕,只让殿下一人前往益州?”今天之后,再没有机会跟他们的公主殿下同窗了,但是前往益州平定叛乱之事,怎么看都有着别的意味,那么跟着曹恒一起去的人,将来也一定会有不一样的意义,聪明人问出这样的一句。 第005章 将行益州   胡本面对这样的询问,也不管这是谁家的郎君,笑着回道:“陛下未有口谕。”   曹恒看了墨问一眼,瞧着墨问那笑眯眯的模样,这样的事,曹盼一定早就已经定好了。如今没有说,莫不是要跟她商量?   那想要再问的郎君女郎们,个个都住了声,此事没有他们插嘴的余地,而胡本道:“墨侍中,陛下让侍中跟殿下一起到太极殿见驾。”   “殿下,走吧。”墨问一听女帝陛下召见,立刻整肃了衣裳朝着曹恒说了一句,曹恒与墨问作一揖,“先生请。”   墨问一笑,曹恒走在前头,墨问在后,再是胡本。   一群被曹盼突然的诏令下达从此不再开课都给唬得不轻,许多要做的事还没有做完。   自然也有无所谓的人,如那粗壮得不像女郎的人,“阿茂,我们去找平娘。”   一个白白胖胖的郎君听着眼睛迸发出强烈的光芒,忙不迭地点头,“去啊去啊!”   这两个,女郎是先武帝从弟曹洪之孙女曹福,一个是当今陛下的兄长曹茂之子曹庆,都是宗亲,在曹恒一岁多的时候就入宫陪着曹恒玩到现在,上课或是不上课的,都跟他们没关系。   “我们先走了,你们也赶紧回家吧。”曹福大大咧咧地打了个招呼,那一个文质彬彬,长得又甚俊美的十四五岁的郎君道:“我也去。”   曹福和曹庆都看了他一眼,此人乃是夏侯惇之孙。夏侯氏与曹氏的渊源彼深,需知曹恒这一脉往前,原本曹恒的高祖父曹腾那是宦官,宦官无后,曹腾收养了夏侯氏一子为养子,取名为曹嵩,便是曹恒的曾祖父。   故而曹氏这一脉与夏侯氏那是虽为异姓,却是同根。当年武皇帝曹操征战四方,全赖夏侯氏与曹氏族人相助,而曹盼早年就致力培养夏侯氏与曹氏的族人,行商读书,无一不涉及。   新朝初建,曹盼登基,他们也相助颇多,是以夏侯氏与曹氏立下战功显赫者,皆封侯拜将。   昔日昭宁一朝,夏侯惇亦居相位之一,因年事已高,这才退位让贤,安享晚年。   “去就去吧。”夏侯氏与曹氏的少年们,有的是从小一块长大亲密无间,有的是面上情。   夏侯珉与曹福曹庆算是交情不浅,他要跟着他们一块去等曹恒也是常有的事,这回也不介意带上他。   而曹恒与墨问一道往太极殿前,昨天刚见着的三省六部的长官们,眼下也都在。   “见过母皇,见过诸公。”曹恒先与曹盼见礼,这才转身与这能进政事堂的诸公作一揖。   墨问也在一侧与曹盼见礼,再与其他人作一揖算是打了招呼。   曹盼早在先武帝称魏公,后为魏王时便提议改官制,将原本的三公九卿之制,改为三省六部制。   所谓三省是为中书省、门下省、尚书省。   尚书省,置尚书令,正二品,赏典领百官;左右仆射各一人,从二品,掌统理六官,为令之贰,令阙则总省可,劾御史纠不当者。左仆射是为首相,因曹盼曾为魏王府尚书令,其登基之后,大魏朝不设尚书令。   而中书置中书令二人,正三品,皆为右相,其下设侍郎二人,正四品上,为中书令之副。中书省为秉承君主意旨,拟诏发布。   门下设侍中二人,正三品,皆为左相,另设侍郎二人,正四品上,是为侍中之副。门下掌出纳王命,相礼仪。凡国家之务,与中书令参总,而颛判省事。   六部为,吏部、户部、礼部、兵部、刑部、工部。   吏部掌管全国官吏的任免、考课、升降、调动事务,长官为吏部尚书;户部掌管户籍财经,六部之一,长官为户部尚书;礼部长官为礼部尚书,考吉、嘉、军、凶五礼之用,还掌大魏朝内所有校务及科举考试;兵部掌管选用武官及兵籍、军械、军令等,长官为兵部尚书,总领天下兵马之部;刑部掌法刑狱,与大理寺并列,长官为刑部尚书;工部为掌管营造工程事项的机关,长官为工部尚书!   分工明细,责任清楚,当然,官位也就多了,拿相位来说,原本丞相只有一位,如今相位成了七个,哪怕因为避讳曹盼不立尚书令,同样也还有六个。   “见过殿下。”诸公也皆与曹恒作一揖,在上的曹盼道:“让你去益州,你有什么要准备的?”   “母皇能否让儿臣看看奏折。知益州乱起于何时,何地,何乱。”曹恒稳重地朝着曹盼说,曹盼看了周不疑一眼,周不疑已经拿出了一本折子。   “殿下请查阅。”周不疑将折子给了曹恒,曹恒伸手自去接过,道了一声谢,周不疑与之一笑。   曹恒拿过打开了折子仔细地看了起来,场面一度安静,没有人出声打扰曹恒。   曹恒细细地看完了整份奏折,“益州巴县,地靠山民之地,当年蜀相引山民下山,多年来从未听说过山民有何不妥。举城而反,杀县令,闭城门,不许任何外人进去,那许不许人出来?”   “这个问题朕也想知道。但是离得益州太远,消息传回来都不知道变成什么样了。所以朕想让你去。”曹盼并不觉得益州巴县之乱是偶然,让曹恒去,平定叛乱不假,却不是最主要的。   曹恒道:“儿臣一个人去?”   “并不是。杨中书令之长子杨嚣,墨侍中长子墨承之,夏侯珉,曹福,曹庆他们都陪你去,另外一行三百将士,皆由魏止将军统领,他只听你吩咐。你瞧瞧有无另外想要添加的人,或是这些人里,你觉得谁不适合与你一道去的,只管提。”曹盼是个很开明的皇帝,善纳言谏,但凡有理,她都会听。   被点名的魏止是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被点了名即朝着曹恒作一揖,这位并未入政事堂,想是曹盼专召的。   微微点头回应了魏止打的招呼。曹恒知道,她想要加谁,或是不想谁跟着去,只要给曹盼足够的理由,曹盼会同意的。   但是这样的安排,曹恒根本挑不出错来,与曹盼作一揖道:“儿臣无异。”   曹盼道:“如此,三日后起程可行?”   问的是曹恒背上的伤,母女都心知四十鞭没有打到,十鞭下来,总还是有点伤的,既是有伤,三日之后,应该结疤了吧。   “陛下,臣提议殿下一行,带上一位太医。殿下毕竟是第一次出远门。”提到了曹恒的伤,一行之中相貌阴柔,最是好看的中年郎君立刻出声。   这位郎君瞧着阴柔,男生女相,但却是位将军,大魏朝的军队除了曹盼之外,就他能任意调令。   多年来,也多赖其镇守边境,天下安定,乾清三年曹盼让他出任尚书右仆射,只居于周不疑之下。   此君名为秦无,字子阳。从十五岁追随曹盼至今,已是二十五年。   曹盼这当娘的还是忽略了这点,与一旁的胡本道:“去与阿图说一声,让他选个医术不错,身体更不错的弟子与阿恒一道去益州。”   “诺 。”胡本得令立刻应声退去安排,曹盼还是提回了刚刚的话题,“三日后起程?”   “诺 !”兵贵神速,就蜀州叛乱之事,眼下朝中为着此事已经吵成了两派。   不,应该说在益州为着这事已经吵成了两派,一派主张派大军强攻下巴县,将所有作乱的山民,杀!   另一派是主张招安,纵然巴县的百姓杀了县令,一城百姓一举作乱,此事非同寻常。   而如今的情况,明显是招安的人占了上风,若不然大军早就已经逼近巴县,若以杀戮平乱,绝不可能没有消息传回。主张招安的是文臣,说要杀人正是武将。   武将那是掌兵的人,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万一武将不顾大魏实行的仁政,带兵杀进了巴县,如何是好?   是以曹恒当然是想赶紧的去把这件事和平解决。   “如此,把要带去的兵选好了,你们家的郎君,让他们也都准备好了。”曹恒自己说没问题,曹盼还能不比她清楚事态的严重,兵贵神速。   “诺。”一众派了儿子要跟着曹恒出去的都齐齐应声。曹盼挥手,“都退了吧。”   “臣等告退。”一个个听到曹盼让他们走,那就都走了。   等群臣都退完了,曹盼走了下来,曹恒迎着上前,曹盼牵过她的手,“此去益州,知道要做什么吗?”   曹恒被她牵着手已经习惯,答道:“整肃益州。”   一语道破,曹盼轻轻地笑了,点点头,“还记得我与你说过,益州是我留给你历练的,巴县是危机,也是转机,端看你能不能把握。”   曹恒点头道:“母皇的意思我明白。巴县之乱,非比寻常,母皇,我会一查到底的。”   曹盼笑了笑与曹恒叮嘱,“第一次自己出去,要做什么,不做什么自己做主,总归后头有朕顶着,放手去做。”   这一句让曹恒露出一抹笑容,这一笑得曹盼看得恍了神,曹恒注意到刚要说什么而曹盼已道:“既到益州,要记得去孔明祠拜祭。”   孔明祠!曹恒点点头,曹盼再道:“诸葛家的人,你瞧着用。你这一张脸到了益州,会比朕的诏令更管用。”   曹恒听着伸手抚过了脸,母皇说过,她长得更像父亲一些。 第006章 赤诚之心   身为大魏女帝唯一的子嗣,益州巴县起了叛乱,乱民占了一县更杀了县中的县令,如此猖獗的情形,曹盼竟然让曹恒赶赴益州。   夏侯氏与曹氏的那些早年随武帝征战沙场如今已经致仕在家的老将老臣商量着纷纷入宫去见曹盼,就曹恒往益州巴县去的事想说服曹盼改主意,可惜无一不是无功而返。   哪怕是武帝在时,曹盼决定的事武帝都拿她没办法。况且在曹恒的事情上,曹盼向来不管旁人怎么想怎么看,只坚持自己的做法。   比如当初曹盼在北地安定,国力得振且粮草充足的情况下,只剩下蜀汉未平,于昭宁七年发兵益州,那时曹恒才四岁,曹盼就带着曹恒上战场,说是以战地为启蒙,让曹盼见识见识什么是战场。那时候反对的人比现在更多,曹盼还不是一意孤行的带着曹恒上战场转了一圈。   亏得曹恒身体结实又有曹氏和夏侯氏的祖宗保佑,要知道曹氏与夏侯氏的族人那是生怕曹恒有半点差池。   主要是曹盼认死理,她认下的夫婿只一人,哪怕那人与她对峙了一辈子,几次交手又为平生大敌,曹盼也没有选另一个夫郎。纵然登基称帝,为了大魏的血脉,为了大魏的江山得以传承,曹盼生下了曹恒。哪怕不知道曹恒的父亲是谁,曹氏与夏侯氏的族人都只在心里一声一声地喊着祖宗保佑,就算曹恒是个女郎,但有曹盼这样的先例在,他们都松了一口气。只要曹盼生出来了,男的女的,那都是他们的希望。   回想那些年天天巴望盯着曹盼肚子的情形,不堪回首啊!   这次一看曹盼竟然派才十二岁的曹恒去益州,去刚刚巴县平定叛乱,哪怕曹盼一个又一个的驳了他们的提议,甚至有人更想代了曹恒去益州,还是源源不断的人入宫想要说服曹盼改意。曹盼对此只问了一句,“今日阿恒去平乱,你们能代了她去,将来朕将这个天下传了给她,她是不是也得求着别人帮她治?”   没有直接说你们将来是不是也要代她治天下已经很委婉,那还是顾念着情份曹盼口下留情了,言外之意谁还能不清楚?   清楚,纵然有千言万语,谁也都说不出来。   “但陛下,殿下一行的安危需得慎重。”这一句提醒,曹盼冷冷地一笑,“阿恒要是连自己都护不住,她也不是朕的女儿。”   曹盼又不是把曹恒养着温室里什么都不让她做,文有先生,武有师傅,曹盼更是亲自教导。“不动手还好,动手了,朕就让他们都死。这么多年太平了些,朕还担心他们蛰伏得太久没了心志,未免无趣。”   面对女帝陛下这毫不在意有人送人头的模样,什么话都别说了,各回各家去。   不过,虽然曹盼话是那么说,在曹恒起程赶往益州的前一天,曹盼还是给了曹恒一个女暗卫,年纪比曹恒大了三岁,正是大好的年纪,笑语盈盈的,一笑的时候还有两个酒窝,眉眼弯弯的,甚是可爱。   “这是燕舞的徒弟。”曹盼对于曹恒打量女暗卫,这般解释。   闻弦而知雅意,燕舞掌的那是曹盼的暗卫,说是暗卫的统领亦不为过,燕舞的徒弟,妥妥就是下一任的暗卫统领。   “见过你的主子。”曹盼与那女暗卫轻声地说,女暗卫立刻跪下道:“见过殿下。”   曹恒对于曹盼坐于一旁,抬手与女暗卫道:“平身。”   “谢殿下。”女暗卫与曹恒道谢。   “叫什么名字?”曹恒问了一句,女暗卫答曰,“师傅说名字得让主子赐。”   曹恒看了曹盼一眼,曹盼道:“你是她的主子,主子就是唯一的。从此,她所领的一支暗卫将由你自己全然掌控。”   一支?曹恒一下子就注意到了曹恒话中藏的信息,“一支是多少人?”   这个问题曹盼扫了女暗卫一眼,“与你的殿下解释。”   女暗应下声,与曹恒作一揖,“殿下,一支暗卫共计三十七人,善书者六人;善守者六人;善隐者六人;善杀者六人;善退者六人;善探者六人。而奴婢六样皆精。”   正是因为她皆精,所以她才能成为燕舞的徒弟,能管住她那一支三十六人。她才会被曹盼选中送到曹恒的身边。从前的她没有名字,只有代号,不过,很快她就会有了。   女暗卫看着曹恒的眼睛发亮,她是被人遗弃的女婴,被燕舞救回来养到了六七岁,像她这样的男男女女很多。大魏之前久经战乱,百姓多艰,太多的人连自己都养不活,被抛弃的孩子不计其数。   曹盼是极富有的皇帝,也是极大方的皇帝,她拨了一笔银子专门用来收养那些无家可归的孩子。   养着他们长大,想读书识字的曹盼也会让他们去,而愿意成为暗卫的,曹盼也会如他们所愿。   她是自己选择像燕舞一样成为一个暗卫,能够保护给了她平静,也给了这天下无数人平静安祥幸福生活的女帝陛下。不过,现在有一点差别,但她想到来之前师傅跟她说过的话。   “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子嗣,更是大魏的未来,守护殿下,责任更重。”她的心思,燕舞是一清二楚的,但燕舞更明白曹恒于曹盼于大魏意义。曹恒过于年轻,但她所面临的危险只比曹盼更多。   此行益州,那些奈何不得曹盼的人,绝不会让曹恒安安顺顺的解决益州的事。   “你有想要的名字吗?”曹恒听完一支暗卫的人数之后,面无表情的脸配着一双闪若星宸的目光问女暗卫。   曹盼与燕舞在听到曹恒的话后都微微一顿,虽然曹恒的性情不像她,不过有一些东西又与她如出一辙。   “赤心,请殿下为奴婢赐名赤心。”女暗卫与曹恒郑重的跪下请求。   “赤心,赤诚之心。”曹恒一语道破女暗卫这个名字的意味,女暗卫忙不迭地点头表示曹恒说得没有错。   赤心,她想要让这个名字永远地提醒自己,别忘了一开始这一颗赤诚之心。她要像她的师傅一样,一辈子都忠于她的主子。   “好。从现在开始,你的名字就叫赤心。”曹恒瞧着女暗卫那灼灼的目光,她眼中的真诚让她心下一动,答应得十分爽快。   “多谢殿下。”女暗卫赤心高兴地与曹恒道谢。   “余下的事你自己安排。”曹盼一看两人一拍即合的,便准备走。曹恒忙与曹盼作一揖相送,“母皇早些休息。”   “出门在外,你自己小心。”曹盼与曹恒叮嘱,“明日你起程时早朝未散,自己注意。”   “母皇放心。”母女俩都不是磨蹭的人,曹盼治理偌大的一个国家,事情多得很,曹恒也不想将去一趟益州的事弄得那么郑重。   “当初母皇比我如今还小就敢一人行走乱世游历,儿如今既有明面的护卫,还有母皇给的暗卫,若是还吃了亏叫人欺了,母皇这些年就真是白养我了。”难得这一本正经的人说出这样的话,曹盼听着笑了。   见曹恒逗趣着她,偏偏脸上还是没有其他的表情,伸手捏了曹恒的脸一把,“你这张面瘫脸啊,有利有弊。”   “天下之事,原就是有利有弊的。”曹恒一本正经地反驳,她不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不好。   “你心里有数,别的话我就不多说了。”曹盼这便要离开,曹恒再次作一揖,“母皇早些安歇。”   “你也早些睡。”曹盼最后叮嘱了一句,这才离开的。   但是走得不远,又回头看了曹恒的寢殿,“如今朕倒是理解当初阿爹急急寻朕回家的心情了。明明还是朕亲手送阿恒离开的。”   燕舞与胡本听着曹盼的感慨,都知道女帝只是随口的一句而已,无论曹盼怎么想,让曹恒独自去面对风雨,这是让曹恒最快长大的办法。   想要担起一个天下,没有人会给曹恒太多的机会让她慢慢地长成。与其让旁人来动手,曹盼更愿意将一切掌控在手里,由她来给曹恒选择要面对的风雨。   “殿下这些年的表形陛下心里比谁都清楚。能闯出了洛阳宫门就是最好的证明。”燕舞劝慰着曹盼。   说到曹恒闯宫门的事,曹盼露出了一抹笑容,“也对,带着那些人都能闯出这宫门来了,兵法,心计,拳脚功夫,哪样都不差了。朕,不该多想了。”   想与不想,生为她的女儿,有些事都必须去做,有些路也一定要走。走不过,只能是万劫不复。曹盼抬头看着满天的星辰,曹恒没得选。   天刚亮,城门才开,曹恒一行已经骑马迅速离开了洛阳宫,太极殿的正殿,群臣都知道今天曹恒要赶赴益州。   当然他们也都清楚得记得,这是曹恒第一次出远门,去的还是那么危险的地方,曹盼竟然完全不当回事,早朝照样上,该议什么事就议什么事。   都是当父母的人,见曹盼如此,这一个个也就觉平日里对于自家的子女,他们都还是挺关切的了。   “殿下那么早就出门,陛下要是想来送殿下,下朝后见不到殿下了,那当如何?”作为一行唯一的女眷,哪怕长像不似女郎,却有着一颗货真价实的女儿心的曹福策着马问了一句。   曹恒扫了她一眼,“不会,母皇昨日已经跟我说过了,今日早朝不变。”   “不都说了早朝完了之后。”曹福以为曹恒没有听清她的话,再重申了一句。   “母皇很忙。”最重要的是,曹盼并不想送。这一句曹恒是不会告诉曹福的,在曹福还要再开口,曹盼道:“依计行事。”   依计啊!曹福不说话了。 第007章 兵分两路   所谓依计而行,曹恒被曹盼还有大魏的三省六部的能吏能臣教导了那么多年,此行益州面临的明枪暗箭,她会心里没数?果真没数的,曹盼也不会让她去这一趟益州。   曹恒的计划很老套,曹福跟曹庆两个与魏止这一行慢慢悠悠的走明路,她带着杨修之子杨嚣,墨问之子崔承之还有夏侯珉,赤心轻车从简迅速进入益州,明查暗访。   计不在老,有用就好,她并不想面对一路层出不穷的计谋,有那时间迅速赶到益州,弄清益州的叛乱因何而起,想到解决的办法,那才是她该做的。   “殿下的伤?”夏侯珉在要分道之前提了一句曹恒的伤,曹恒回了一句无妨,已经策马而出,余下的人,饶是夏侯珉再想说什么也来不及。   曹恒就这样一路暗行从洛阳奔往益州,路经南阳郡、襄阳郡、巴东郡,自巴东郡沿长江乘船南下,用最快的速度赶到了巴县。   巴县属蜀州兴古郡,临交州,此地山民集聚,多是未教化之民众,原江东周瑜曾引山民下山达两万之数,后江东孙氏被灭,交州尽落于蜀汉诸葛亮之手,诸葛亮再次引山民下山,行以山民自治之法,于诸葛亮在时,山民皆守汉律。   后诸葛亮逝,曹盼以魏军一统天下,改元乾清,为收拢民心,免赋五年。这是大魏重划十三州众皆如是的政策。   如今才乾清六年春,赋税都还没开始征收,叛乱即起,要说这里面没事,谁能信?   不过她这才进了兴古郡却叫人给堵了,堵她的人,夏侯珉一见就连忙见礼,“薇姐!”   来人正是益州刺使夏侯薇,是为夏侯氏的族人。大魏朝既出了女帝,女相、女官、女侯、女爵,自然也是层出不穷。   夏侯薇与曹盼的年纪相差无几,辈份差了一辈,谁让曹盼是曹操最小的女儿,是曹操四十方得的嫡女,在曹氏与夏侯氏里属于年纪小辈份高的主儿。   这位夏侯薇相貌平平但目光如同一潭静水,沉着干练,这是去岁刚晋升为益州刺使的人,刺使这等封疆大吏从来都是曹盼亲点的,绝不徇私,若无本事,如何能当上。夏侯薇……   “殿下一行辛苦了。”夏侯薇与曹恒作一揖,曹恒与夏侯薇也作一揖道:“刺使怎会知道我今日到兴古郡?”   “非臣之功,是陛下早来信提醒了臣,让臣估摸这个时候在此迎殿下,免得殿下还是派人去传臣一回。”夏侯薇在曹恒刚离开洛阳的时候就收到了曹盼的密信,那时她心有诧异,但在曹盼说的时间,位置,她还是来迎了,没想到一迎就着。   夏侯薇虽然不确定曹恒是不是与曹盼商量好的,但是相应要准备的东西,夏侯薇都准备妥当,“殿下接下来是何打算?”   “不如刺使与我说说,益州究竟是怎么回事?”一州起了叛乱,刺使亦有过。但曹盼从不提夏侯薇和这件事里有没有干系。然而曹盼早早猜到她的行踪,也将料到她需要什么而让夏侯薇准备下,夏侯薇……   “益州,是陛下未整肃之地。”夏侯薇这样地说。曹恒看向夏侯薇,夏侯薇再道:“陛下政令若非强制的,益州的世族是明修栈道,暗渡陈仓。”   这一点曹恒早就有所怀疑,否则免赋五年,如何会在这个时候爆发动乱。   “文书不必给我,来之前我已经找户部吏部查看过了。”曹恒看到夏侯薇身后两个女部捧着的文书,直接表示不需要。   “臣给殿下安排住宿。”夏侯薇只是将该准备的准备上,曹恒需不需要那是曹恒的事。   曹恒道:“不必了。姐姐回刺使府吧,有事需要姐姐配合,我会找姐姐的。”   公事谈完了,曹恒也与夏侯薇叙起私情来,夏侯薇与曹恒作一揖道:“殿下可知,殿下明面一行而来都发生了什么事?”   曹恒眼中闪过一道冷意,“自然清楚。”   不过是层出不众的刺杀罢了,曹恒早就已经料到,否则也不会明面上一拨人走着,她自己带了人急行赶来巴县。既是要避那刺使,也是想在他们没来得及准备前,先一步查个清楚。   “殿下既然知道,如今殿下入了巴县就更危险了。”夏侯薇忧心忡忡地看着曹恒,生怕曹恒有半点差池。   “无妨。”曹恒无所谓地说着。   “殿下。”纵然曹恒不以为意,夏侯薇担心得很。   曹恒扬手道:“这样的局面,哪怕母皇从来不说,也不代表她心里没数。我从答应这件事开始也知道自己将要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危险。”   有曹盼在身后当靠山她都不敢这些人斗,以后,她又怎么敢。   “我明日会去见一见庞将军。”曹恒早就打算好。夏侯薇瞧了曹恒身侧才那么几个人,“臣派人保护殿下?”   “不必。我身边有人。”曹盼给她的一支暗卫由赤心带领,她见过了,心里大致有数。   夏侯薇待再劝曹恒,曹恒目光沉静地看着夏侯薇,“你得记住,我是大魏女帝之女,女帝能开创一个大魏朝,我若是连区区一个县的叛乱都平不定,这样的我,有什么资格当自己是大魏公主。”   这些人担心曹恒有意外曹恒能体谅,可是,像曹盼这般由着她成长,看着她不断的变强才是她最喜欢的。   她很清楚自己将来要承担的是什么,她也知道,在这个时候有曹盼在她的背后撑着,她只需要放心的去做。做错了也没有关系,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来,有曹盼在,她不用怕。   夏侯薇见到曹恒这个眼神,迫人的压力自曹恒的身上传来,夏侯薇再也说不出继续劝曹恒只管顾住自己安危的话来。“请殿下保重。”   夏侯薇终究是再说了这一句,曹恒微颔首表示知道了,夏侯薇道:“臣告退。”   送走了夏侯薇,曹恒道:“兵分数路,你们去打听打听这一带的百姓近况如何,我去巴县附近看看。”   “殿下莫要以身犯险。”崔承之一言劝了曹恒,曹恒理所当然地道:“尚未弄清楚巴县的情况,我不会。”   不会,只是表示这一次不会,至于以后会不会,得看需不需要。   崔承之皱起了眉,杨嚣算是一行里最年长的了,与曹恒道:“殿下慢行,嚣与承之去打探百姓的的情况。”   “好!”曹恒一声应下,杨嚣拉着崔承之与曹恒作一揖,杨嚣长得俊美,类似其父,崔承之哪怕算是长得不错,但跟杨嚣站在一块一衬也只能是绿叶。   赤心守在曹恒的身侧,夏侯珉道:“珉要跟着殿下。”   曹恒也没打算让夏侯珉一个人去,转身牵过马,想到关于巴县只许出不许进的话来,如今眼看着春种要来了,曹恒往巴县的田地去。   田地是百姓的命根,除非是战乱不休,否则百姓绝不会荒废田地。   待见到零零星星在那儿翻土的百姓,曹恒走了过去,与一个老人家道:“老人家有礼。”   客客气气的作一揖,老人家本来翻着地,诈见曹恒一个标致的小娘子与他见礼,虽说曹恒的脸上并无笑意,不过这真心假意的问候,半只脚都要跨进棺材的人还是能分得清的。   “小娘子有礼。”老人家学着曹恒还作一揖,只是不习惯,做得有些僵硬。   “如今都快春种了,怎么就你们这点老人忙活翻土?县里的青壮们呢?”曹恒注意着四下在田地里忙活的都是些老人,不解地询问。老人家摆摆手道:“此事说来话长,一言难尽。听小娘子的口音是外地来的?”   “是!我自洛阳而来,家中长辈道我年纪不小了,该出来历练历练,一行而来,见着快要春种了却不见青壮,甚是不解。”虽然一般的时候曹恒并不多话,但重要时刻,她同样很会说话。   “自洛阳而来。小娘子可曾路过上庸?”老人一听曹恒自洛阳而来,竟然第一反应是问起了上庸郡。   “我自洛阳经南阳,襄阳,不曾路过上庸。”上庸郡那是大魏的传奇,亦是曹盼的发家之地。   如今大魏所种的两季水稻,名震天下的神箭军利剑,都是自上庸郡曹盼练出来的。当然,上庸郡每一年的粮食产量,也一直都是大魏各郡之首。   老人听着不无遗憾地叹了一声,“真是可惜了。原以为能亲耳听一听上庸郡的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叹息中那隐藏的羡慕,曹恒道:“听说大魏女帝自将益州平复后,免赋五年,又在各州推行两季水稻,还派专人教导,百姓的生活应该越过越好。听老人家的意思并不是?”   “皇帝的推行的政策再好又有什么用,当官的阳奉阴违,我们这里地处偏僻,谁都不会管。旁的地方免赋,我们这里却是赋税一年比一年的重。”老人家说到这里是直抹眼泪。   曹恒听闻眼中闪过一道冷光,竟然有如此大胆的人,不免赋也就算了,还敢加赋。   “什么人竟如此大胆,难道就没人管?”夏侯珉在一旁听着义愤填膺地质问。   “没人管。我们听说女帝设了鸣冤鼓,我们的人都告到刺使那儿去了,可是一个个都是有去无回。”老人家见着夏侯珉那感同身受的气愤,忍不住继续地诉苦。曹恒道:“你们的人去找过刺使?”   “可不是。我们听那些外来的人说了女帝免了五年的的赋税,偏偏我们这里不免不说,还加了。大伙一块去找县令要说法,县令不肯解释,只要我们交税。最后我们就想去找刺使,每一个都有去无回。”   如此消息是令夏侯珉与赤心都为之震惊的,齐刷刷看向曹恒。 第008章 明查暗访   “老人家,最近你们去找刺使是什么时候了?”听着老人的话,曹恒迅速反问一句。   “一年半以前。以前我们的人是一个月去一次,去的人都是有去无回的,我们就不再敢派人去了。虽说阴差阳错杀了狗官,总算让我们看到活路。”老人家说到这里也是直抹眼泪。   “我们实在是活不下去了,这还没春种,县令又将今年要将的赋税张贴告示了出来,那是又多了一成。外来的人总说大魏的女帝仁厚宽容,爱护百姓,为什么我们过得那么苦,她却对我们不管不顾?”   有些话匣打开了就再也收不住,老人许是太苦了,苦得他完全看不到希望,如今碰到了这样一群看着像是出身不凡的少年少女,他想着或许这些人能为他们县带来光明。   或许这是很微妙的希望,但那也是一个希望。   “诚伯,没事,女帝不管我们,我们自己管自己。想当初咱们诸葛丞相在的时候,我们虽然苦,但也不像现在这样被人压着连气都喘不过了,指望女帝,我们还不如指望诸葛丞相在天有灵保佑咱们。”这个时候,一群青年走了过来。   曹恒老早就注意到了,见他们手里都拿着锄头铲子,曹恒想他们该是巴县里的人。   “你们怎么来了。不是说要守城?”刚刚与曹恒说话的老人家瞧着这大大小小几十号的青年来了,急忙地问。   “没事,咱们换着一拨拨的来,城里有人守着你不用担心。哎,你们这几个世家子弟,别往我们不通教化的山民跟前凑。还有,巴县不是你们去的地方,赶紧的滚。”这青年留着大胡子,看着不修边幅的,他这一说话,站在他身后的青年都跟着起哄道:“滚,赶紧的滚。”   曹恒似若不闻,“听你话里的意思,你们的问题不指着活着的大魏女帝解决,倒是指望早就已经仙逝的诸葛丞相帮你们?”   “是又怎么样。想当初我们这里还是诸葛丞相管的时候,哪有这么多狗官欺负百姓。”   “就是,就是。”大胡子说什么,他身后的人跟着附和说什么。   “我记得七年前,大魏兵马进入益州时,除了负隅顽抗的蜀汉官吏战死被杀,开城投降的官吏皆不更替。也不能说完全不更替。一年前,益州刺使换人做了。”曹恒是由人说什么就是什么的?   益州被纳入大魏的时候她已经记事,因为益州的情况特殊,所以曹盼当初在益州安定之后,只以稳为主,并没有像其他各州一样把世族全都连根拔起。   除了收兵权,田地,其他的事,因为诸葛亮在前,在益州上下在感念诸葛亮的时候,她不能多动。   因此曹盼早已经跟曹恒说了,将来益州的事要交给曹恒来解决,而不是她。   “事懂得还挺多。莫不是当官的?”大胡子听到曹恒说话有条有理,气度非凡,这么地问了一句。   “无官无爵。”公主这个名称只是因为她生来女帝之女,未有封号,算不得官爵,那就是个称呼。   大胡子一笑,“反正事是在大魏女帝统御益州之后才发生的,而不是在我们诸葛丞相在的时候出现的。”   意思明白了。这一点也让曹恒意识到为什么曹盼会将益州留给她处理。   诸葛亮掌益州多年,实行仁政,百姓拥护。与魏对峙而死,这叫心里爱护他的百姓自然而然的把这笔账算到大魏头上。   在这个时候,无论大魏做什么,都会成为益州百姓的发泄口。   无为而治,从前诸葛亮在的时候怎么样,如今他们就怎么样,这是让益州百姓最快接纳大魏的办法。   随后,曹恒颁下免赋的诏令,这原本是为了收买民心,可惜这巴县的县令心太狠。   “要是巴县的问题解决了,你要记在诸葛丞相的头上?”曹恒客客气气地问。   “是……”一个是字已经吐出了,想到他自己刚刚说话,反应过来曹恒话里的陷阱。   益州的政令官吏,那都是曹盼沿用诸葛亮当初安排下的,既然他把过错都赖到曹盼头上,道明了与诸葛亮没有关系。同理,要是事情现解决了,那也算不到诸葛亮的功劳,他不能好的归诸葛亮,不好的全推给曹盼吧,真要这样,那就是明摆着偏心眼。   “关你什么事?”要答出来的大胡子反应过来了,怼了曹恒一句。   “只是问一问而已。”曹恒也是个气死人不偿命的主儿,被怼了反怼回去也是不客气。   “老人家,今天谢谢你了。”反怼完了,曹恒与刚刚打听消息的老人家再作一揖,转身走了。   “大哥,这两个小女郎长得甚是标致,胆子也大!”大胡子身后的青年往前一探头挤眉弄眼地说。   “找死是吧。于己不施勿施于人,人家长得好关你什么事?”大胡子一听青年的话反脚给了青年一腿子。   曹恒走得并不远,听到他这一句心里有数了,与赤心道:“让滔和和承之回来。”   “是!”赤心应下一句,即安排人去把杨嚣跟崔承之回来,滔和是杨嚣的字,男子二十及冠而取字,杨嚣今岁已是二十有六。   很快有人带了杨嚣和崔承之回来,不等他们说看到的情况,曹恒已经道:“准备准备跟我去见庞将军。”   在益州的地界能让曹恒称之为庞将军的并不多,杨嚣也好,崔承之也好,被父亲举荐随曹恒而来,该知道的都知道,益州层层的关系网更是倒背如流。   曹恒所指的庞将军,乃是昔日关羽北上水淹七禁宁死不屈的庞德将军之子侄庞山民,此人掌益州兵马,自拿下益州以来,坐镇益州,曹恒接下来要做的事,就得要找庞山民议一议。   “殿下,庞山民之妻是诸葛孔明二姐。”崔承之提醒了一句。   对此曹恒不发一言。崔承之也是点到即止,事关女帝的事,不是他们这些人该议的。   有所打算,曹恒带着这么点人递了帖子往庞府去,曹子安这个名字一放出去,庞府内的庞山民急急地出来相迎。   “臣见过殿下。”庞山民连忙跟曹恒作一揖,曹恒也还一揖,“庞将军。”   “殿下快请。听闻殿下一行几番遇刺,臣等都担心极了,如今见到殿下无恙,臣就放心了。”庞山民一边请着曹恒入内,一边说了自己这些日子的忧心。   曹恒轻轻地点点头,还是杨嚣接话道:“早在离开洛阳前,殿下预料一行多艰,是以一边让人假扮殿下敲锣打鼓的赶路,一边抄小路迅速赶到益州,没有准备看到的东西才是真的。”   一番话透露出的信息有三个,第一,曹恒早就料到这一路不太平,一定会有人想杀她,所以早就做了准备;第二,曹恒一路抄近路赶到益州,该看的,不该看的,曹恒已经看得七七八八了,所以不用再拿话来哄她;第三,曹恒虽然年纪尚青,但是绝对不好糊弄。   崔承之接话道:“庞将军一直镇守益州,想必益州的情形庞将军比我们都要清楚。”   庞山民道:“是要了解一些。”   “那么庞将军对于巴县的山民作乱是怎么看的?”曹恒顺着庞山民问了这一个问题。   面对这样尖锐的问题,庞山民一顿,曹恒目光定定地看着庞山民,明明还显稚嫩的脸,眼睛却沉着冷静得不像她这样年纪的女郎。   “或许其中另有隐情。”庞山民被看得额头直冒冷汗,终究吐了这一句。   “那么当日巴县乱起,庞将军呈上的折子是要用武力荡平做乱的山民,为何?”曹恒轻声地问。   庞山民那一份奏折与夏侯薇这个益州刺使的奏折曹恒都能倒背如流,一个武将,一个文臣,截然相反的两种处理方式。   “臣只是觉得益州的山民需要震慑。”庞山民面对曹恒站定的一问更觉压力,明明他比曹恒还要高一个半头,他却觉得曹恒才是居高临下的那一个。   曹恒对于这个答案,再次问出了问题,“震慑,是对什么人才需要的?”   庞山民真的差点被曹恒这一问吓得险些后退,总算还有点理智控制住了,“殿下,臣知罪。”   直接开口就认罪,然而曹恒问到了这个份上,是庞山民认一句知罪她就能轻轻放下?   “何罪?”曹恒转过身正面迎着庞山民地问。   指望能混过去的庞山民再听到这一问,明白了曹恒是不允许他这样打混过去。   皱起眉头,为难地想究竟该怎么样回曹恒,而曹恒已经拉长了声问,“嗯?”   只这一个字,让庞山民立刻开了口,“对付敌人才需要震慑,益州早已是大魏之境,益州境内的百姓也是大魏的百姓。”   “庞将军很明白。”曹恒对于庞山民的回答给予肯定,“明知故犯,为何?”   还是回到了一开始曹恒就已经提出的问题,庞山民为何上折要用武力平定巴县之乱。   事到如今,曹恒是明摆着不弄明白绝不罢休。庞山民虽然被曹恒沉着的面容给震住了,但更叫他畏惧的是曹恒身后的曹盼,那位他只见三次,却一直都不敢不敬的大魏女帝。   “庞将军是个聪明人,聪明就更清楚,我来到益州究竟代表了什么。或许,你想让母皇亲自召你回洛阳,你在御前再回答这些问题。”曹恒瞥了庞山民一眼,毫不犹豫地搬出曹盼。 第009章 防人之心   曹盼是个什么样的人,从前庞山民未必清楚,但到现在,曹盼稳坐大魏江山,威严日甚,他的顶头上司秦无,凤鸠,皆令他心惊,但这两个人都是曹盼一手教导出来的。   曹恒代表曹盼到达益州,处理巴县的事,庞山民不敢肯定曹恒说的究竟是不是曹盼的意思,不敢,就只能当曹恒说的就是曹盼的意思。   “请殿下入内,容臣禀告。”庞山民一经衡量,作低伏小地和曹恒说话。   杨嚣与崔承之都对视了一眼,夏侯珉只管眼睛都不眨地跟看着曹恒,曹恒抬脚往内去,赤心紧随其后,护卫的姿态十足,夏侯珉果断跟上,连个招呼都不跟庞山民打。   庞山民无所谓,只看向杨嚣和崔承之,两人都与庞山民一笑,“庞将军请。”   论官位庞山民比他们高,曹恒虽然无官无爵,生来是天子之女,如今又是代表曹盼出使益州,总领益州之事,庞山民请曹恒走在前面,理所当然,他们就不一定了,要走在庞山民面前,过个十年二十年吧。   庞山民见他们两个都懂规矩,便也客气地道了一声请,走在了曹恒的身后。   “来的什么人,能让庞将军亲迎?”未入殿内,已听到一阵沉着的声音带着浓浓的不屑讥问,正好一人从屋里走出来,曹恒站定在台阶上,抬眼看了过去。   一个五十来岁的郎君,瞧他眉目可知年轻时定是位美郎君。   “想是贵客。”一个与他容貌有几分相似的夫人落了他几步,轻声地解释。   在看到曹恒时,两人都不约而同地呆住了,曹恒目光沉着地看向他们,璨若星河的双眸似是能将人一眼看穿,两人都不由地倒抽了一口气。   曹恒见他们的表情,偏了偏头,庞山民立刻地上前,“殿下,这是诸葛司马,另一位是拙荆。”   诸葛司马,益州的诸葛司马就是诸葛亮之兄诸葛瑾,庞山民之妻是为诸葛亮的二姐。   “这是公主殿下。”庞山民和曹盼介绍了诸葛瑾与诸葛氏,不忘将曹恒的身份告诉他们。   “魏帝之女?”诸葛瑾似是被庞山民这一介绍唬了一跳,带着不确定的再问一句。   “大魏公主仅此一位,陛下的姐姐都是长公主。”杨嚣不以为这个规矩诸葛瑾不知道,问得杨嚣有些奇怪。   曹恒对于诸葛瑾或是诸葛氏只是微微点点头,“我与庞将军还有要事商议。”   一言毕已经扫了庞山民一眼,庞山民连忙请曹恒,“殿下这边请。”   引着曹恒往书房的方向去,赤心和夏侯珉不发一言再次跟上,杨嚣和崔承之再次与诸葛瑾与诸葛氏作一揖,追上曹恒与庞山民的脚步。   诸葛瑾与诸葛氏对视了一眼,诸葛瑾带着几分狂喜地问,“很像是不是?”   诸葛氏顿了顿,点了点头,“很像,就连神情都像。”   淡漠冷清,不为外物所动。唯一的差别就是一双眼睛,一双璨若星河的眼眸,或许是像生下她的那个人。   庞山民请了曹恒入了书房,曹恒跽坐下,等着庞山民开口。庞山民靠近些道:“殿下,巴县的人是以先逝的蜀汉丞相诸葛孔明为借口,道巴县的百姓有诸葛孔明庇护,除尽贪官,还巴县百姓太平安乐的日子。”   “殿下,臣上折请将巴县的百姓处死,是为了断反魏复汉那些人的心。诸葛孔明一生忠汉,天下皆知,假借诸葛孔明之名只是为了杀几个贪官,让百姓过上太平安乐的日子?殿下相信事情如此简单?”   “我信。”庞山民本以为最后一句问了出来,曹恒一定会附和的,结果曹恒回了那么一句,庞山民半天说不出话来。   杨嚣见庞山民似是被曹恒这一句给打击得很重,缓和气氛地提醒,“庞将军,殿下已经去过巴县。”   本来正在绞尽脑汁想着该怎么说服曹恒的好,被杨嚣丢出来的消息吓得不轻。   “殿下竟然去过巴县了?”庞山民惊悚地问。   “庞将军没有去过巴县?”万万没想到,庞山民问完之后收获曹恒这样的反问,再次卡声。   曹恒冷冷地瞥了庞山民一眼,“没有去过,庞将军怎么就敢将他们定义为企图复汉的百姓?所以想要将他们都杀了?母皇是这么让将军们镇守一州的?”   庞山民被问得一个激灵,连连摇头,“殿下,臣就是担心。”   “因为担心,所以干脆要把一县的百姓给杀了?庞将军以为,杀了一县百姓,益州果真就太平了?”曹恒没有一丝波动的问,目光凝视着庞山民,若是庞山民没办法给她一个合理的解释,这事没完。   庞山民迟疑了很久才道:“殿下,臣是个武将,只懂得行军打仗,不懂如何治理百姓。”   老老实实地承认自己答不上来这个问题,曹恒微蹙了眉头,夏侯珉道:“陛下开设了武校。听闻庞将军之妻是名门诸葛氏,要说庞将军是个大字不识的武夫,珉是不信的。”   说到这里,目光更是定定地看着书房正面上挂着的一个将字,草书风舞,游若惊龙。曹恒道:“庞将军以为,大魏缺将军吗?”   这个时候问的这样一个问题,庞山民扫过曹恒,曹恒肯定地告诉庞山民。   “不缺。为官为将,不思为百姓造福,遇事不为大魏着想,不为百姓着想,这样的官留之何用?”曹恒自说自答,她从一开始问出刚刚的问题就不是为了得到庞山民的回答,而是要捅破庞山民的伪装。   庞山民听着收敛了刚刚那一副谄媚的表情,沉静的目光看着曹恒,“山高皇帝远。强龙压不过地头蛇这两句话,殿下听说过吗?”   曹恒如实道:“听说过。”   “益州的事牵一发而动全身,杀一县的百姓换一州的太平,殿下以为,臣当不当为?”庞山民总算是说了一句真话。   “庞将军,百姓的命是一样的。我刚刚问过你,果真杀了巴县的百姓,事就完了?”曹恒相信庞山民的话,相信,但她不认同。   “至少益州不会在这个时候乱起来,不会让刚刚安定的天下乱起来。”庞山民再一次地说。   “大魏怕乱?” 曹恒一声冷哼,问得一针见血,庞山民吐了一口气,“殿下,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再不简单也不过是因为这关系着整个益州的官场。”曹恒一字道破了庞山民的顾忌。   庞山民第一次迎视曹恒,“陛下登基至此,除了武事,益州官场均按昔日蜀汉的官阶,一个不增一个不减。是陛下不想动益州。”   “此一时彼一时。”曹恒肯定地告诉庞山民。   “彼时天下刚刚一统,诸葛丞相刚逝,益州上下皆是一片悲痛,那时不适合动。如今六年过去了,当初不适合的,现在适合了。”曹恒与庞山民分析。   看了看曹恒现还显得稚嫩的脸,“殿下如果要动,诸葛家的人能助殿下一臂之力。”   曹恒听出庞山民这算是同意她将要做的事。出的主意叫曹恒摇了摇头,“先解决巴县的事,旁的事再说。”   庞山民瞥了一眼曹恒,感觉这位对于诸葛家的人,似乎太淡?   “那殿下打算怎么解决巴县之事?”既然曹恒表明要解决事情,庞山民想了想,无论如何他们庞家是忠于大魏,曹恒刚刚的话若无曹盼授意绝不会说出口。庞山民自然还是想要多表现,多立功。   “招安。”曹恒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的说出自己的打算。庞山民听着再问,“殿下要派谁去?”   “没有人比我更合适。”派谁去,自然她亲自去。曹盼让她来是让她历练的,不是坐享其成,如果要她坐享其成,曹盼让她好好呆在洛阳就好,还用让她来巴县?   “不,不,不,殿下这太危险了。”庞山民表示反对,真是反对。曹恒一眼看了过去,“庞将军为什么反对我知道,反对你也拦不住。不是我去,已经被逼得走投无路只能占城据守的巴县百姓是不会相信大魏会宽恕他们犯下的过错,那就是僵局。”   庞山民颤颤地道:“殿下,你这好不容易平平安安地到了益州,再去巴县,那不是给人栽赃杀人嫁祸的机会?”   “你说,要是在这个时候有人打着我的旗号带着一支兵马冲入巴县一通杀掠,结果会怎么样?”曹恒顺着庞山民的话又丢出了一个更让庞山民心惊肉跳的问题。   “世族的兵权已经被缴了。”庞山民不甚有力地提醒一句,没兵的人想要假冒朝廷的兵马不是那么容易的。   “做做样子要多少人?”曹恒不以为然地吐字,庞山民……   曹恒道:“要真像庞将军先前说的,有人想要反魏复汉,这个法子好吧。不仅能让巴县的百姓对大魏全然没有期许,甚至还能让这把火在益州烧起来。”   “大魏兵强马壮,昔日的蜀汉都不敌,更何况几个心怀不轨的人。”庞山民还是对自己,对大魏的军队很有信心的。赏了庞山民一个眼神,曹恒道:“本来不需刀刃就能解决的事,为何要闹得天下大乱。得民心者得天下,能拢乱益州民心的人,难道就不能借此机会乱了大魏的十三州?”   庞山民……完全不懂所谓民心的人,被曹恒这一波提醒得半天答不上话。   “庞将军,大事都是积小成大,永远不要觉得谁能做到什么,做不到什么。昔日,有人能想到母皇能成为女帝?” 第010章 单刀直入   绝对没有!庞山民可以十分肯定地回答。   曹操有多少儿子?二十五个,哪怕如今活着的,那也有将近二十个,曹盼虽然是嫡女,却是曹操最小的女儿,她刚出生,彼时曹操实质上的长子曹丕已经举孝廉出仕。   任是三十年前对于曹盼于赤壁之战立下汗马功劳,也不会有人觉得,曹盼最后能够让曹操临死前还赐死了曹丕,就为了曹盼能够顺顺利利,后顾无忧的登上大宝。   “但母皇当年也是从小事做起,做到了最后,让祖父不得不承认,她是最合适承继曹氏江山的人。前车之鉴,母皇不敢忘,我更不敢。”曹恒牢牢地记住曹盼曾说过见微知著的话,任何事,任何人做任何事都不能小看。临事之前,曹恒宁愿多想多做点,只为防患于未然,只有这样,才能让大魏的江山真正的稳固。   庞山民一句话反对的话都不敢说了。   怎么说?曹恒都拿了曹盼为帝当例子来说明任何的小事都不能忽视了,对于曹盼能成为大魏女帝这样传奇又让人不得不信服的已发生的事实,无可反驳。   “臣安排人护送殿下去巴县。”庞山民一看拦不住,那就做好准备,总之,确保曹恒的安全。   曹恒拒绝得十分干脆,“不必。你现在只需要做一件事。”   庞山民本以为曹恒不会交代什么事让他去办,不想竟然真是有事用得上他。   “在通往巴县的各个路口派重兵把守,护卫巴县的百姓。”曹恒把自己要庞山民做的事道破,庞山民一顿,“殿下觉得还真有人会假借殿下之名?”   “益州的世族们日子过得比其他各州的世族好多了。”曹恒并没有回答庞山民的话,只是幽幽地吐了这一句。   庞山民这回是真没反应过来曹恒话中之意,曹恒并无解释的意思,“庞将军,此事关乎益州安宁,请将军一定要将此事办好。”   “诺!”庞山民之前的想法都是顺着从前曹盼的意思,眼下既然曹恒都这样说了,必须,绝对的要按曹恒背后的曹盼的意思做事。   得了庞山民的准话,曹恒即准备告辞。   “我与将军说的话,出我之口,入将军之耳。”曹恒末了叮嘱一句,庞山民忙与曹恒作一揖,“殿下放心,纵以调军,臣也一定会秘密进行,不会让人察觉。”   这样,才能把那心存异心的人给揪出来!曹恒都把功劳给他送到手了,他要是不懂得捉住他就是个傻的。   曹恒见庞山民明白她的意思,便放心了。   夏侯珉与赤心、杨嚣、崔承之都是眼观鼻,鼻观心的,似乎刚刚曹恒跟庞山民说的话,他们一个字都没听过。人是曹恒的人,信不过的曹恒早把人轰出去了,既然让他们留下,庞山民也绝不敢猜疑他们。   庞山民恭敬地送着曹恒出去,诸葛氏迎了上来,“殿下不留下用膳?”   曹恒看了一眼诸葛氏,“不了。我还有事。”   诸葛氏与曹恒一笑,“如此,改日殿下不妨到府上尝尝妾的手艺。”   微点了点头,曹恒大步往外走,庞山民与诸葛氏一道送了她出去,抱拳相送。   “你今天怎么这么热情?”庞山民送走了曹恒,回头立刻地问了诸葛氏。   诸葛氏瞥了庞山民一眼,竟然连回都不回一句地走了进去,庞山民……   青山绿柳,城墙高竖,城门紧闭,轻风微拂,一片沉静叫人昏昏欲睡。   突然空旷的平地上传来了一阵马蹄声,立刻让城墙上的守卫皆是严阵以待。而待看清那不过一人一骑而已,又不约而同的松了一口气。   马儿渐往城门而近,离城门不过三百步之遥,一箭射出,骑马之人即拉住了缰绳,马儿长啸一声停下。   “来人者何人?止步于箭前,速速报上名来?”城墙上似是头目扬声冲着来人叫喊。   马匹停下,原本看不太清来人面目的守卫们这回算是看清了,皆傻了眼。   来人不过一个十一二岁的少女,一张带着稚气的鹅蛋脸,柳眉星目,长长的睫毛轻轻颤动,小嘴薄唇,年纪虽小,已见相貌出众,然一身墨服,轻抿红唇,不言苟笑,星目再美,却如一潭静水,深不见底,叫人因她的容貌泛起的丝丝涟漪,皆随她那一眼望来而消失殆尽。   “大魏公主曹恒曹子安。”少女吐字说话,墙上的人听着有些慌乱了,七嘴八舌地道:“大魏公主,大魏公主,那不是大魏女帝唯一的女儿?”   “对,若是大魏的公主,应该就是那一位。”   “胡说,虽然大魏的女帝只有一个女儿 ,女帝就没有其他的姐妹了,都是姓曹,怎么就确定是大魏女帝唯一的女儿了?”   “啪”的一声,那人挨了一巴掌,“说你笨你还自以为自己很聪明。女帝都是什么岁数了,她的姐妹能是这样未及笄的?大魏的公主,要是跟年龄对得上的,就只有女帝陛下唯一的女儿。”   “你才笨,她说自己是公主那就是公主了,我还说自己是女帝的兄弟呢。”这么一怼完,做主的人也被提了句醒,朝着下头自称是大魏公主曹恒问道:“你道自己是公主,有何凭证?”   曹恒一眼掠过,吓得那人一激灵,不禁后退了一步,“纵然有,给了你们,你们能辨识?”   这个,好像就算曹恒能拿出证明她身份的东西来,他们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让你们城里能做主的人来跟我说话。”曹恒像是早就料到他们答不上来,冷清的声音继续丢了这一句。   虽说曹恒年纪小,却颇具威严,至少城墙上立刻有人往城里报信去了,很快就来了能做的人。   “你是大魏公主?”来的人是个三十来岁看不清面容的大胡子,居高临下地问了曹恒。   曹恒道:“是!”   大胡子嗤笑了一声,“先前我们见过。大魏的公主胆子不小,竟然敢单枪匹马的过来。”   “你的胆子也不小,竟然敢说动一城百姓,与你谋逆作乱。”曹恒平静地回了一句。   “人要是没了活路,没什么是不敢做的。”青年回了一句,目光灼灼地盯着曹恒。   曹恒道:“那么接下来你想要如何?带领这一城的百姓占城为王,脱离大魏?还是一股作气,直捣长安,尝一尝当皇帝的瘾?”   大胡子听着气愤地道:“我们并无此念。”   “那么,要不要跟我谈一谈?”曹恒一转话锋地问,明明她居于下位,偏偏却让大胡子觉得,他才是被俯视的那一个人……   “公主殿下既然一人敢来巴县,那就请吧。”大胡子斟酌再三,终究还是出声让曹恒进来。   城门应着他的话音落下打开了,曹恒翻身下马,牵着马儿往城里去。   大胡子已经在城门口等着她,“公主殿下那日竟然跑到我们的田头打探消息,这是有什么准备?”   “不过是想了解你们究竟为何杀县令,占巴县而已。”曹恒说得十分坦荡直白,大胡子手里拎着一把刀道:“那你弄明白了?”   曹恒看着大胡子跟他手里的刀,淡定无比,“我不需要弄得太明白,我母皇说过,自来都是官逼民反。当政者如果能让老百姓过上不太差的日子,百姓就不会拿起刀剑。”   大胡子一顿,眼睛都不眨地看着曹恒,“你的母皇,大魏的女帝。”   “是。”曹恒很肯定地告诉大胡子,话就是曹盼这个女帝说的,说得真真切切的,绝没有半点改动。   “那我们巴县过的这日子就公主殿下看来,算是差还是不太差?”大胡子咧嘴露牙地问曹恒。   “差。”曹恒诚实而坚定地告诉大胡子。   本来以为曹恒会一通歪理也要否认他们过的日子太差的事实,没想到曹恒认得干脆。   大胡子等着曹恒继续说话的,结果人家回答了,目光再次看向他,等着他继续问。   大胡子目光往后那么一看,一个少年郎君注意他那么往后一靠,立刻地往前走,在他耳边一通耳语。   “那公主殿下此来巴县为何?”大胡子站直了再问曹恒。   “招安。”曹恒瞥了一眼在大胡子身后的少年郎君,被曹恒扫了一眼,少年郎君与她落落大方地一笑。   曹恒一扫而过,目光依然还是在大胡子的身上。大胡子听着嗤笑一声,“招安,你说招安我就信?”   “不信,你要如何?”曹恒追问一句,大胡子被一堵,那位少年郎君往前在他耳边又嘀咕了一句,大胡子待要开口,曹恒已经道:“既然你问什么需得他提醒,就让他直接问我不是更好?”   这么明目张胆毫不掩饰的传话,曹恒并不想跟他们多耗,既然拿主意的人不是大胡子,曹恒只想跟能拿主意的人对话。   “也对,小羊你出来,有什么问题直接问她。”大胡子粗鲁地把少年郎君扒拉出来。   那称呼,小羊啊!曹恒淡淡地瞥了大胡子一眼,等着。   那位少年郎君被推了出来,落落大方地与曹恒作一揖,“见过殿下。”   曹恒微微颔首,“招安一事,你们是接受,还是不接受?”   一张口就问得那么直接,少年郎君听着轻轻地一笑,“招安。殿下,我们原就是大魏的百姓,受大魏律法管制,如今我们杀了县令,占了县城,招安之后,我们这些人要如何处置?”   曹恒听着少年郎君的话,“你想要如何处置?”   像是完全不管少年郎君说什么,她只想知道这些人要什么。 第011章 聪慧少年   “殿下代表的是女帝陛下的意思?”少年郎君带着几分不确定的询问。   曹恒淡然地回道:“你说呢?”   “行了,你们两个能不能说点我们听得懂的话?”两人说这一通的,一旁的人听得那叫一个云里雾里的,根本闹不明白他们究竟在说什么。   他们不懂,曹恒和这个少年郎君明白就好。少年郎君道:“巴县的百姓,陛下会既往不咎?”   曹恒道:“都是大魏的百姓,官逼民反非百姓之过。你们杀县令,理由是什么?”   大胡子听懂了后面那一句,掷地有声地告诉曹恒道:“他欺凌女郎不说,更是强抢他人的妻子,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该杀。但是就凭这个罪名杀了他,杀他的人也讨不了好。”曹恒只是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   “杀了一个狗官,讨不了好就讨不了好。”大胡子一脸不以为然的说,显然杀县令的人正是他。   “贪赃枉法,欺压百姓这两项罪名要是加在一起呢?”无论是曹恒还是少年郎君都没管大胡子说什么,少年郎君问了这一句。   “想救他?”曹恒不答反问。少年郎君道:“此事殿下不解决好,巴县的招安就是笑话。”   大胡子再次听晕了,一个两个说的话都是他听不懂的,拧着眉头,都快愁死他了。   “你有什么话就说,说完了就滚,我们正忙着春种,没空理你。”大胡子干脆地轰人,这个时候一个人飞快地跑了过来,“大哥,大哥不好了,兵马,兵马杀过来了,说是什么大魏的公主殿下来了,是她下令益州的兵马来袭巴县,说是要将我们全都杀了。”   “如此狠辣,来啊,把这个人给我捉起来。”好好的气氛随着这话落下,大胡子一下子炸毛了,叫喊着身后的民兵们将曹恒押下。   后头的人一得令下,立刻朝着曹恒冲了过去,只想将曹恒拿下,曹恒面对这群想要捉住她的人,从腰中抽出红色的鞭子一挥,一鞭挥倒了好几个,曹恒一个纵跃,已经落到大胡子的面前,大胡子的刀即向曹恒砍下,曹恒鞭已成剑,挡下大胡子那一刀,一个闪身,一胳膊打在大胡子的胸口,剑再为鞭,卷起大胡子一挥,大胡子被曹恒抽倒在地,曹恒的剑指着大胡子的脖子,面对一群想要冲上来人冷声道:“别动。”   “都不许动,不许动。”少年郎君对于事情的变化太快也是被打得措手不及,曹恒的身手敏捷,动作很快,总算明白曹恒为什么敢一个人进巴县了,就凭这身手,一来就把他们的领头给拿下了,谁敢轻举妄动。   曹恒看少年郎君把人稳住了,看着她剑下的大胡子道:“为何要拿我?”   “你一边来招安,一边派兵马想要攻打巴县,把我们都杀了,你还问我为何?”大胡子被扔在了地上,呛得直咳嗽,也可能是气的。   他的身手在巴县是出了名的,结果竟然半点没能从曹恒手里讨着好。   曹恒道:“所谓攻打巴县的兵马来了?到巴县哪个城门了?”   大胡子听着曹恒这一问的,大喊问道:“狗二,益州兵马到哪儿了?从哪个城门来的?”   叫问的自然是刚刚来报信的那号人,那人怕是也没想到曹恒的身手那么好,三两下的竟然把大胡子放倒了,从巴县的人一动手,他已经赶紧的躲到了一边去。听到大胡子高声地一问,一个激灵赶紧的走了出来,答道:“就,就南门。”   “你们南门不会没人守,你听听有骑兵的声音,还是有厮杀的声音?”曹恒面对那人的回答,让人竖长了耳朵的好好听听,声音在哪儿,哪里而来的声音。   被曹恒一提醒,一个个都静声听,“没,没声音。”   “我又没说兵马已经到了,是快要来了。”那叫狗二的赶紧的说。   “快要来。这里该北门吧,从南门到北门,你能跑得脸不红气不喘的?你看到兵马快要来了,不先让北门守的准备?既有准备,到现在一点动静都没有?再者,你从北门跑到南门的时间,快到的兵马到现在也到不了?”曹恒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丢出去,听着的人都在想,越想,越觉得对。   “大魏兵强马壮,骑兵战马是不缺的,大战若起,必是骑兵先行。你以肉眼能看到益州的兵马靠近了,你不在南门传信令全城戒备,反倒一路跑到北门来叫喊。你觉得你这所谓的报信合理?”曹恒再接再厉地一问又一问。   “把他拿下。”少年郎君这会儿已经反应了过来,立刻下令让人把狗二拿下。   “干什么,干什么?”狗二是个瘦小男子,手无缚鸡之力的,被两下壮汉拿下了,挣了半天都挣不开,“大哥,大哥你看,这外来的人趁着你被拿下了想夺你的权。”   一声声控诉少年郎君的,大胡子被曹恒的剑那么指着,听着他的话喝了一句,“闭嘴。”   曹恒道:“没有亲眼见着,你们不会觉得我说的是真话,如此,去一趟南门如何?”   说完一把收回了剑,将大胡子提了起来,捉住他的脖子往南而去。   大胡子高了曹恒现差不多两个头,被提拎了衣领,曹恒走得又快,一声声地叫喊道:“慢点,慢点,把你的手给我松开,松开!”   曹恒才不管他叫什么,只管往南边去。   “把狗二押上,我们去南门。”少年郎君对于曹恒如何对待大胡子是没意见的,只吩咐巴县的人把刚刚扬声叫唤的狗二带上,到了南门,真假立见。   “我说你一个小娘子的扯着一个大男人的不好看,我,我这还要脸面。”大胡子被曹恒拉了一路,实在是忍不住地朝着曹恒说软话,“你快放开,我跟你保证,我不会让兄弟们捉你。”   “不信。”曹恒十分肯定地告诉大胡子,如今他不值得她信任。   大胡子真是……没办法地被曹恒拽着,一路走到了南门,沿路走过见到许多平日里熟悉大胡子的乡里乡亲,都亲和地问道:“阿木,这是哪里来的好看的小娘子。”   待明白曹恒竟然将大胡子打倒在地,还把人给扣住了,又变成了问,“这般厉害的小娘子果真是公主殿下?”   ……曹恒想到了亲娘,曹盼当初在益州游历耍得世族们团团转靠的不是武力,而是智力。她算是用武力在益州开了一个好头?   无所谓了,只要事情能解决就好,武力也罢,智力也好!   到了南门,一切风平浪静的,守城的还是他们的人,曹恒拉着大胡子登上了城楼,一眼望去,哪里有兵。   “该死的狗二。”大胡子看到这般哪里还用曹恒再说什么,而被押着一路跟来的所谓狗二听到他那一吼,腿肚子一哆嗦已经跪下了。   “大,大哥,大哥。我,我就是拿了点钱,喊上一句话而已。你也知道,我缺钱,缺得厉害。”狗二战战兢兢地朝着大胡子说。   大胡子想要冲过给他一脚的,结果让曹恒捉住衣领,他这都气极用了大力,竟然还是没能挣脱曹恒那只小手,这得多大力气?   好奇的念头一闪而过。那也不是问曹恒的时候,而是客客气气地道:“公主殿下,你看这事情已经水落石出了,你这,能把我放开了吗?”   “不能。”曹恒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告诉大胡子。   大胡子赶紧的解释,“公主殿下,你看你也是看着事情的发生经过的,这事就是个误会。”   “但是如果你不接受招安,还想带着百姓据城而守,这件事迟早还会发生。”曹恒冷冷地告诉大胡子,大胡子瞧着曹恒那张冷脸,半天说不出话。   少年郎君在这个时候道:“殿下。巴县的百姓都是逼不得已,祜不是巴县人,半年前游历至此,见巴县百姓艰苦不易,知他们投告无门,准备收集证据进京告于御史台。不想事情还没办妥,再生变故,骑虎难下,只能占城而守。”   “占城而守的主意是你出的?”曹恒早就已经听出了少年郎君不是巴县的人,但是他是一心为巴县好的,看了看大胡子,这占城而守的主意定然不是他能想得出来的。   “正是。”少年郎君说到这里朝着曹恒作一揖,“只为保住巴县一县百姓的性命。自然,也是想要借此将事情闹大。”   “更是做两手准备吧。”曹恒一眼瞥过少年郎君。   少年郎君坦荡地应下,“正是。若是陛下仁厚,心存益州的百姓,必以招安安抚巴县的百姓,杀官者,或尚存一线生机;若是陛下不仁,以巴县为守,或可退于山中,自此脱离大魏治下,百姓自给自足自治。”   曹恒点头,“进可攻,退可守,佳!”   这是觉得少年郎君的主意很好,少年郎君被夸赞了,忙与曹恒作一揖,“殿下谬赞了。”   “我来了,接着你们要怎么样?”曹恒冷笑地问一句,少年郎君道:“殿下想要我们怎么样,我们就怎么样。”   听听这识趣的话,大胡子喊了一声小羊,少年郎君对这称呼也是服了,但也习惯了,所以问了大胡子,“你不想让巴县的百姓过上好日子?”   大胡子被问得一顿,巴巴地道:“当然想了。”   “当日占城而守时我就说过,占城不是真的为了占城,而是要把巴县的情况传出去,也为了看看陛下的态度。除非你真的想带着巴县的百姓退守山林,否则凭一城参差不齐的民兵,根本无法抵抗大魏的铁骑。” 第012章 你来我往   少年郎君显然早有准备,一语直指中心,如果大胡子真想彻底反魏,就当他什么都没说。   曹恒同样在等着,一眼看着大胡子,大胡子嘴硬地道:“看什么看。”   “你的决定同样也决定了你的生死。”曹恒冷冷地陈述这个事实,她手中的剑紧握,意思很明白了,大胡子如果真存了反心,曹恒会立刻取他的性命。大胡子连连摆手,“等等。”   曹恒眼睛都不眨地看着他,大胡子眼睛飘向少年郎君,“小羊,真的都听她的?”   “殿下敢只身前往巴县,证明殿下的心里有巴县的百姓。往日朝中没有对益州出手治理,既是为安民心,也是不便。如今民心乱了,还是因为先前不动而引起的,此时动,不管怎么动,百姓们都不会再记着蜀汉,念着诸葛丞相,不把自己当作大魏的百姓,这是极好的机会。”   说到这里,少年郎君冲着曹恒笑了笑。曹恒自小与一群老奸巨滑的臣子打交道,曹盼也一而再,再而三地提醒过曹恒,有志不在年少。这天下人才辈出,万不能小看任何人。   “郎君名讳?”曹恒询问少年郎君的名字。少年郎君与曹恒作一揖,“祜,羊祜,泰山南城人。”   “士族羊氏,九代皆以清廉有德著称,羊小郎为何会到巴县?”曹恒对于天下士族倒背如流。士族,竟然也会到巴县这样的地方来?   大胡子先前在田边碰到曹恒时有一句话说得一点都没错,巴县百姓说是未教化之民众半点都不为过,士族大夫,从不将他们看在眼里。羊祜,是个例外?   “陛下开科考之先例,天下能人不计其数,祜以为欲治天下,当识天下,是以外出游历。各州均已大治,益州此地异于其他各州。”羊祜之所指,正是他之所以会给大胡子出主意的理由。   “所以,你让他们打着诸葛丞相的旗号。”曹恒一下子就听出了他话中之意,轻轻扬眉。   “孔明先生为陛下生平大敌,陛下与孔明先生纵然志向各异,却又殊途同归。皆为天下百姓太平安乐。与孔明先生有关的事,陛下一定会重视,否则也不会许益州百姓在孔明先生去后建孔明祠,受百姓香火。”   曹恒不发一言,羊祜已经再次出声道:“殿下不去祭奠孔明先生?”   一口一个先生的,不与曹恒一般唤一声诸葛丞相都是为了避嫌。   “会去。”无论于公于私,曹恒都会去,不过不是现在。   “让他们把刀剑都放下。”曹恒冲着大胡子说,大胡子动了动唇,“公主殿下不会再追究我们的过错了?”   曹恒道:“想要追究你们我不需要来招安。你们搜集到的证据要给我。”   后面一句是冲着羊祜说的,羊祜道:“祜拿到罪证就是想呈于陛下面前。殿下愿意代劳,祜感激不尽。”   听听这多会说话,曹恒对向大胡子,“还不让他们将刀剑放下。”   “放下,放下,都把刀剑给放下。”大胡子一看这都谈妥了,也不迟疑,张罗着一群由他带动拿起了刀剑的人放下武器。刀剑放下了,曹恒也将大胡子丢开。剑变成了鞭子,曹恒收回腰间。   “殿下腰中的武器,想必正是陛下当年擒张飞,伤周瑜的武器。”对曹恒那可剑可鞭的武器,好奇者不计其数,还是羊祜比较清楚武器的来历。   “是。”曹恒回了一句,“这些日子巴县的政务都是谁在管?”   大胡子立刻指着羊祜把他给卖了,“小羊,都是小羊给弄的。”   羊祜与曹恒作一揖,“殿下想要近年县令征收巴县每年的赋税的账本,祜都整理出来了。”   要说一开始县令把持巴县,想搜索证据有难度,县令一死,账本什么的都放着,巴县被老百姓们把持住了,根本不给县令手下或是县令的家眷离开的机会,羊祜已经让人将县衙给围得水泄不通,第一时间把账本罪证都拿到了手。   “我会让人进城接管巴县,从现在开始,什么都不用你们做。”曹恒朝着羊祜和大胡子吩咐。羊祜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应下了,大胡子显然还是有些不相信曹恒。   “殿下若是当真存了杀心,只管领兵杀来就是。凭我们这些人根本抵抗不了大魏的精兵。殿下用不着骗我们。”羊祜把大胡子的顾忌一语道破。曹恒扫了一眼大胡子道:“不过,你还得进一趟牢狱。”   被看着的大胡子睁大了眼睛,似是在等着曹恒给他一个解释。   “进一趟牢狱你能活,不进你就要死,你是进还是不进?”曹恒的解释一出,大胡子连想都不想地答道:“进!”   曹恒这里将巴县安抚好了,那假传信的人曹恒只让人把他关起来,留作后用。这个时候的魏止也护着假的曹恒慢慢悠悠的总算是进了益州,夏侯薇这个既为刺使,又算是半个本家的人自然是要亲自来迎的。   魏止与夏侯薇作了一揖,“夏侯刺使。”   “魏将军。”相互客气客套的,有人见着魏止、曹福、曹庆,偏偏没看到曹恒,实在是忍不住问,“殿下未至?”   “啊,刚出洛阳城殿下就已经抄小路到益州了。刺使大人没见着?”魏止痞痞地说,夏侯薇……想装作不知情都不行。既然不能装作不知情,夏侯薇也坦荡地道:“见着了。”   陪着夏侯薇一道来准备迎公主殿下的官吏一听差点炸了祸,“刺使大人怎么不早说公主殿下已经到了?”   “你们问我了吗?”夏侯薇怼问了一句。   被反呛一句的人说不出话来,还真是没人问过夏侯薇这个问题。   “下官虽然没有问过,刺使大人难道就不能跟我们提一句?”这么多都成精的官吏,哪里是夏侯薇一句就能怼得打退堂鼓的人。   “陛下与殿下皆密令,不得将殿下的行踪外泄。遵从陛下诏令还有殿下的吩咐,不比提醒诸位更重要?”夏侯薇就是这样明白直接地告诉他们,她是谁的人。单就她的姓氏,而且在益州原刺使致仕后,曹盼就提了她为益州刺使,这样的人是与益州格格不入的。   人们从一开始就明白的事,如今为着夏侯薇不跟他们一伙而质疑她,何其的可笑。   “刺使大人,杨嚣公子在刺使府等着你。”这个时候,夏侯薇的人来报,带来了杨嚣的消息。   “杨嚣公子。殿下可是与他一同来的?”夏侯薇还没来得及问,魏止已经插话问了一句。   “只有杨公子一人。”来者如此地回答,夏侯薇道:“想必是殿下有所吩咐,故才遣杨公子先来,魏将军随我一道回刺使府如何?”   “好!”魏止这一路上面对一拨又一拨的刺杀,暗自心惊,生怕曹恒那边也如此。   前几日收到了曹恒平安抵达巴县的消息,虽说曹恒报了平安,没有真的看到曹恒完好无损的站在面前,这心里的大石怎么也放不下。   一旁的官吏想要表达一下对曹恒的关切,还没开口,夏侯薇已经道:“各位大人都散了,待殿下召见,诸位大人再来。”   话丢下,带着魏止一行立刻往刺使府去,一群益州官吏……   夏侯薇带着魏止一行刚到刺使府,杨嚣笑着与他们见礼,“殿下说嚣这时候赶到刺使府,没准能跟魏将军碰到,果真是碰上了。”   这回魏止还没来得及询问曹恒的情况,曹福已经抢着问,“殿下如何?你怎么一个人出来了?”   杨嚣道:“殿下极好,此时巴县的事应该已经平定了。”   夏侯薇一顿,随之问道:“殿下一个人去了巴县招安?”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办法。而且巴县里的百姓都是被逼得走投无路的人。我与殿下一行而来……”杨嚣将自己查到的情况一一道来,魏止听得面带诧异,杨嚣注意到夏侯薇神情没有任何的意外。   想到夏侯薇出任益州刺使也有一段时间了,不可能他们进来就能查到的事情夏侯薇一无所知。那么夏侯薇知道,是不是代表了曹盼也知道?杨嚣许多念头一闪而过。   “殿下让你来是有何吩咐?”夏侯薇在这个时候问了杨嚣。   “殿下让刺使大人准备准备,三日后她会到成都,祭奠孔明先生。”杨嚣赶紧把曹恒交代的事说来。夏侯薇并没特别意外,看向杨嚣问了另外的事,“巴县之事,殿下没有任何吩咐?”   杨嚣如实而道:“并无。”   要解决巴县的问题,并不是张口说说就可以的,夏侯薇也不觉得曹恒既然已经知道了巴县的事会只顾着安抚百姓,不管其他,真要是这样,曹盼也无须让曹恒来一遭。   那么,曹恒是有什么打算?夏侯薇思索着曹恒竟然说要三天后到成都祭奠诸葛亮,两者之间是有什么必然的联系?   “那殿下的意思是让我们留在这里等她?”曹茂比较关注接下来的行程,因而追问了一句。   “是,殿下让我也留下。道是祭奠孔明先生之事,绝不能马虎。”杨嚣把曹恒特意叮嘱的这一句说出。   夏侯薇看了杨嚣一眼,曹恒真打算在祭奠诸葛亮的时候动手?   “如此。刺使大人,这祭奠之事还得麻烦你。”魏止看向夏侯薇,尺有所短,寸有所长,这种庶务还是留给夏侯薇这个刺使办吧。   “魏将军放心,我会安排好的。”夏侯薇与魏止一笑而道。 第013章 祭奠行礼   曹恒三日后要祭奠诸葛亮,夏侯薇不敢怠慢,迅速准备起来。同时也将消息散出去。   所有刚刚被曹恒早已抵达益州的消息给惊得不轻的益州官吏在得知曹恒竟然还有这样的打算后,也顾不上管曹恒现在到底在哪儿,思量着在曹恒祭奠的时候,他们是不是应该有所行动?   揣着这个念头的人不少,都是荣辱与共的人,立刻凑到了一起,合计着事情该怎么办。   在他们一个个合计着怎么对付曹恒时,曹恒已经在巴县里跟一群百姓合计起来事情到底是应该怎么办。   大胡子的命要保住,要是保不住,巴县的百姓只怕都不肯。   曹恒很清楚事情的后果,对于已经被她下狱的大胡子要怎么救,她心里有数。巴县由庞山民亲自领兵接管,刚进城,曹恒吩咐庞山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带着兵把外面的田地全都翻了,两天之后,将种子都撒下去,绝不能耽误了春种。   庞山民领了近五千兵马而来,曹盼在曹恒出门的时候,那是给了曹恒调动益州兵马的权力,否则就曹恒的一句话,庞山民哪里敢随意调动兵马。   眼下曹恒让将士们先去把巴县百姓因为守城而耽误的田地给翻了,这些事自曹操实行屯田制以来,将士们常做事的,庞山民二话不说地带人去做。   崔承之在巴县转了一圈,称赞地道:“孔明先生实乃奇人也。修渠建坝,引水入田又避水灾,叫巴县的百姓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不至于因灾而颗粒无收。可惜生得太晚,没能见到孔明先生,实为平生憾事。”   夏侯珉看了曹恒一眼,他能感觉到崔承之在称赞诸葛亮时曹恒的高兴。虽然曹恒的脸上没有任何的表情,但他就是知道曹恒在高兴,很高兴,很高兴。   “此处水利可有需要改进的?”曹恒没管夏侯珉满脑子想了什么,而是问起公事。   “若是邓刺使跟师叔在或许还能修补一二,承之尚未学到父亲的还有师叔的一半,不敢置评。”崔承之作一揖而自认不如。曹恒扯了扯嘴角,夏侯珉问,“殿下果真要去祭奠诸葛孔明先生?”   万万没想到问出这个问题的会是夏侯珉,曹恒很肯定地道:“是。”   “殿下亲自去祭奠孔明先生是好事。需知眼下益州的官吏几乎都是孔明先生一手提拔的,殿下对孔明先生恭敬有加,他们从心里也会让殿下三分。”羊祜自一边走来,算是为夏侯珉解释了曹恒为何选择去祭奠一个昔日为他们女帝陛下大敌的人。   女帝与这位蜀汉丞相诸葛孔明的事一言难尽。他们既是敌人,同样也是夫妻。   诸葛亮亲口诏告天下,他的妻子只有女帝陛下,纵身死之身侧,连一个婢女都没有。而曹盼亦然,纵已为帝,可纳三宫六院,曹盼身侧,只有臣子下属,无一入幕之宾。   虽女帝生下了曹恒,但为帝王者岂能无嗣传承,曹盼不想让大魏动乱,必须有一个孩子。而自生下了曹恒,曹盼的身侧亦无一亲密之人,曹恒的生父天下皆有猜测,却无一人能肯定曹恒的生父何人。   值得一说的是在曹恒出生的前一年,女帝陛下曾召朝中相貌出众的男臣留宿内宫。世族中都巴望着自家的人会是女帝子嗣的生父,然而至今为止,无一人能够肯定地说,他就是曹恒的生父。   羊祜胡思乱想了一通,拿眼看了曹恒,曹恒道:“两日后起程赶往成都。”   无论羊祜心里想什么,曹恒都无意为他解惑。   让将兵帮忙翻地,让巴县的百姓对曹恒更多了几分真诚的接纳,一开始他们之所以放下手中的武器是因为大胡子,可是兵器放下了,心里的担忧并没有因此而搁下了,大胡子毕竟还是被关了,他们都担心大胡子会不会死,而他们,果真能无罪?   曹恒没有解释,只是先将县衙里叫大胡子他们关押的县衙文书官吏等提了出来,一审到底,助纣为虐者,写下供词画押,尽收于手中,以备后用。   随后曹恒将这许多年来,这些人与县令搜刮得来的财物都还给了百姓,同时再让将士去帮忙翻田捣地,两件事做下来,百姓们看着魏军们都多了笑脸。   羊祜暗暗给曹恒竖起了大拇指,还真有女帝的风范。   两日一过,曹恒安排崔承之留在巴县,为代县令,她则与庞山民还有夏侯珉、赤心赶往成都。   一路风尘,马不停蹄的,快到成都了,赤心收到消息与曹恒耳语,“殿下,夏侯刺使已经安排妥当,成都内的孔明祠,益州官吏齐聚,愿与殿下一道祭奠孔明先生。”   曹恒点了点头,“让他们准备更衣。”   赤心赶紧去传话,一入成都内,夏侯薇已经带人等着,连忙与曹恒更衣。   从小到大,曹恒都只着深色衣物,如今这样正式的场面,更是换上了公主的朝服。墨衣金纹式,头戴玉冠,威严而庄重。   “殿下,大人,吉时快到了。”祭奠有时,夏侯薇早让人择了时辰的,亦传信让曹恒知晓,正好曹恒也换好了衣裳,双手抚平了身上的衣裳,“走。”   一字而落,曹恒已经大步流星地走出去,一路而行,早已布满围观的百姓,侍卫守于两侧,维护秩序。   孔明祠前,百官汇集,七嘴八唇的在说着话,无非是时辰快到了,还不见曹恒,祭奠之大事,曹恒竟然如此不在意,真真是叫人心生不满。   “不敬先人,岂敬活人。”有人幽幽地说了一句。   “非也。人死当敬,无论生前是非功过;活人想要人敬,更得敬人。”一个带着稚气却又带着威严的女声由远而近的传来,正是曹恒。   “见过殿下。”杨嚣为首与曹恒见礼,算是告诉了在场的所有人曹恒的身份。曹恒微颔首,人已经走到门前,一眼扫过刚刚说话的人,“尔觉得我说得可对?”   但那人半天都缓不过神来,怔怔地看着曹恒。   如此失态,岂止是他,在场将近半数的人看着曹恒那张脸,半天都说不出话来。   “殿下,时辰快到了。”杨嚣虽然也奇怪这一个个看着曹恒怔呆的模样,曹恒相貌出从不假,但毕竟尚显稚气,只凭容貌就让那么多的人看怔了,必有内幕。   但这关系皇家秘事,杨嚣谨记父亲杨修所言,在大魏朝,做好自己该做的事,尽为人臣之本份,旁的事,不要多问多看。   “诸位,请吧。”曹恒叫杨嚣一提醒,也不愿在这个时候与这些人针锋相对,大步往祠中而去,孔明祠中央塑的正是孔明,曹恒一眼看了过去,不知怎么的就跟记忆中,还有曾经在曹盼的书房里挂着的画像重合在了一起,原本躁动的心慢慢变得平静。   曹恒一步一步地走过去,站在塑像下,直直地跪下,无论是夏侯薇还是杨嚣都大惊。   为天子女,除了曹盼及曹家的列祖列宗,曹恒根本无须跪谁。曹恒一见孔明塑像竟然就跪下了,那心中的念头如同杂草丛生,根本抵制不住。   “香。”曹恒吐一字,赤心已经将香火与曹恒拿来,曹恒双手接过对着诸葛亮的塑像三跪九叩,亲自插入香坛中。   “昔诸葛丞相定益州,兴水利,建堤坝,惠及益州万千百姓,纵然身死亦为百姓铭记,恒甚佩。愿效仿丞相,平定益州,还益州百姓安乐太平。”曹恒一番话丢出,本来满念杂想的人都不约而同的止住了,曹恒既为祭奠诸葛亮,同样也是要借诸葛亮定益州。   曹恒话音落下既转了过身,对于一群刚刚进来还没有缓过神的官吏,曹恒伸出了手,夏侯珉将一堆文书捧到了曹恒的面前。   “诸位知道这是什么?”曹恒拿起了其中厚厚的一本而问。   “臣等不知。”一群本来想道曹恒祭奠诸葛亮却姗姗来迟,毫无半点诚意,实不该也。还没来得及出口指责,先被曹恒堵了一句,接着曹恒干脆利落地进来祭奠,直接行了三跪九叩之大礼,让他们想要借祭奠诸葛亮挑毛病的人也没办法挑。   祭奠最高的礼节也就是三跪九叩了,谁家若非祖宗或是亲生父母以及恩师,绝不会跪得这般干脆。他们就没有想过,曹恒祭奠会跪下!   紧接着,还没等他们祭奠诸葛亮,曹恒拜完了,亮出这东西更让他们的心一紧。   “不知道那我便告诉诸位,这是账本,我在巴县县衙还有县丞手里拿到的账本。上面清清楚楚地记着在大魏昭令天下免赋五年的时间里,巴县的百姓上交的赋税。”曹恒也不废话,将谜底揭穿了。   又是打得措手不及啊!   “巴县,并不是个例而已吧。”曹恒挑着眉一眼扫过在场的这些人,目光透着杀气。   “你们是亲自承认官官相护,还是让我一查到底,你们自己选。自己承认的人,或可网开一面,让我揪出来的人,我必上报母皇,依律处置,绝不轻饶。”曹恒说到这里,直接将账本往地上一掷,发出一阵巨大的声响,叫这些被曹恒一吓再吓的人差别跳了起来。   但是,曹恒都已经这样放了话,却没有一个人动。   曹恒并不意外,“给你们半柱香的时间,好好想一想。想着你们面前的这个是什么人。诸葛孔明,清廉至正,你们拜祭了他那么多年,眼下身处于孔明祠内,你们就不害怕?”   应着曹恒的话,一阵阵阴风吹来,不少人都打了个激灵…… 第014章 殿下徇私   “从现在开始,任何人不得走动。”曹恒下令,夏侯薇与庞山民应了一声,纷纷前去安排。   曹恒的目光看向赤心,赤心即退了下去,有人道:“殿下是拿我们都当犯人了?”   一眼看过去,是个油光满面的胖子,曹恒道:“我陪着你们当犯人有何异议?”   完全不按套路的回答,一群本想跟曹恒论一论的人,人家直接承认了就是拿你们都当犯人看,连带自己也当成犯人了,她都以身作则了,谁还有意见?   曹福已经拿了半柱香来,就放在旁边,曹庆非常自觉地给曹恒拿了个垫子,曹恒跪坐下,目光沉着地看着这一殿之内,年纪都大她许多的人。   稚嫩却显得气势逼人的绝世容颜,却无人有心情去欣赏曹恒的相貌,一个个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曹恒她怎么敢,竟然真的毫无顾忌的就要把他们都定罪?   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曹恒刚刚丢在地上的账本,临近一人想要蹲下将账本拿起来,夏侯珉已经上前一脚将账本踩下。   “放下。”夏侯珉吐字,曹恒的目光轻轻瞥过,那人道:“臣只是想帮殿下拾起。”   “殿下如果要拾自会吩咐,既然殿下没有说话,阁下最好莫要自作聪明。”夏侯珉不知避讳又或是故意地提了自作聪明四个字,正合曹恒之意。   那人被夏侯珉直言不讳说得脸色一僵,“你是何人?”   恼羞成怒的人质问一句,神情间似在无声地问夏侯珉有什么资格这样跟他说话。   “夏侯珉。”被问,夏侯珉坦然地回答。   “无官无职?”那人等了半天没等到夏侯珉继续介绍自己的官位,扬眉带着轻蔑而问。   夏侯珉皱起了眉头,那人似是找到了宣泄口,“一个无官无职的人,有什么资格告诉本官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要说无官无爵,公主也不算官。”这个时候曹恒冒出一句,“你的意思是母皇没有给我封官加爵,纵有帝诏,我也无权让你做什么,不做什么?”   本来正得意洋洋借夏侯珉想抽曹恒脸的人听到曹恒一番话,果断地认怂,“臣无此意。”   曹恒道:“你适才道他无官无职,没有资格告诉你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可他是母皇诏令中白纸黑字写着随我前来益州,助我安顿益州的人。这本账本是我扔的,我不让你拾,你想拾,他告诉你不该自作聪明,你认为自己算不算自作聪明?”   问官问爵,曹恒这个生而为天子女的人,虽有公主之称,但到现在为止曹盼都没给她一个正式的封号,她这个公主就只有一个虚名,要说曹氏里头再没有比她更悲摧的人了,她还是女帝唯一的子嗣。   拿官爵来定人,好啊,那就都别当她是一回事了!他们,敢?   “殿下,殿下……”那位想抽曹恒脸的人,反被曹恒抽得很肿。   “益州的官吏都是这般连是与不是都回答不了的?”见那人半天答不上话来,曹恒转头问了才回来的夏侯薇。   夏侯薇作一揖道:“臣之过也。”   “三年一考,今岁吏部该往各州考较了。若都是这样的官吏都能留用,吏部,哼……”曹恒最末的一声冷哼,听得一群人的头皮都一紧。都知道曹恒来者不善,偏偏他们所有的准备都被曹恒不按牌理出牌打乱了,眼下局势全由曹恒掌握。他们想闹,怎么闹?   曹恒手里握的账本真假有待考究,假的话,他们当然不怕;万一是真就麻烦了。虽然哪怕是真的,里面记了多少内容也不清楚。记得多,他们认得少,不认的那位肯定讨不好。万一记得少了,他们认得多了,那也吃亏。   一群人都在用眼神无声地交流,曹恒冷声地提醒,“半柱香的时间所剩无几。”   她身侧放着的香坛,香在不断地消燃,一点一点的减少,曹恒伸手抚平了身上的衣裳,耐心地等着。   “敢问殿下,巴县中杀害巴县县令者,殿下如何处置?”这个时候,一个头发发白瞧着慈眉善目的老者询问。   都是曹恒预料中会遇到的问题,“依你之见当如何处置?”   “若是当真贪赃枉法,欺压百姓者,殿下果真上呈陛下依律而处,严惩不怠?”面对曹恒的反问,老者再问。   曹恒毫不犹豫而铿锵有力地道:“是。”   “母皇一统天下,念百姓受战火焚毒,免赋五年只为百姓能够休养生息。朝廷一片为百姓之心就这么被心思不正者借机中饱私囊。倘若今日是诸位的家中发生这样的事,我倒想问诸位管是不管?”   于己不施,勿施于人。曹恒一点都不可怜这些人,比起他们自作自受,无数叫他们欺压得想活怕是都要活不下的百姓更可怜。   “殿下既然讲到了律,乾清律有记,杀官者诛,谋反者诛,殿下该不会捉着所谓的贪官要杀,这杀县官更是占城反魏者,殿下不予追究?若是这般,天下人怕是皆争先效仿。”老者并没有叫被曹恒绕了进去,更是劈出了一条血路来。   曹恒不紧不慢地道:“你是在告诉我,如果我不能给你们一个满意的答案,县令的下场也是我的下场?”   老者立刻退了数步作一揖。“臣无此意,只是提醒公主,陛下有言在先,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杀官者当诛,聚众谋逆者当诛,这是乾清律定下的。”   拿曹盼和乾清律来压她!很好,很好!曹恒站了起来走向老者,“既然想看我怎么处置杀害县令的人,再决定怎么跟我谈与县令官官相护,贪赃枉法者,好,我如你所愿。把人带上来。”   应着曹恒的话音落下,赤心押着被人绑着的大胡子走了上来。大胡子见着那么多密密麻麻的当官的,有点怂了,再怂也得硬着头皮走。押着大胡子走到曹恒的面前,赤心道:“殿下,犯人带到。”   “诸位要不要先查一查,此人可是杀巴县县令,又带领巴县百姓占巴县而守的人?免得日后道我找人替罪。”曹恒转身问在场的官吏,这些人中很多都没有开口说话,不说话不代表他们没想法,比如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曹恒干脆的的把他们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全都说了。   可这直言不讳得……夏侯薇垂下眼眸只当没听见。   “殿下与巴县杀县令者并无干系,又怎么会为他周旋至此。”老者一番推理为曹恒解释地说。   曹恒不置可否,倒是大胡子听了半天算是听懂了一点,张口就喊,“告诉你们,杀狗官的人是我,带领乡亲们占城守城的也是我。你们这些狗官欺压百姓,凡是我见着一个我杀一个,杀一个够本,杀两个是我赚了。哈哈哈……”   大胡子这叫骂大笑,对于一群心黑的人是没有任何触动的。   “人带到了,诸位对此人的身份亦无异议,那就说说看,你们认为此人当依大魏律法处置?”曹恒站在大胡子的身侧,问一旁的官吏们。   “殿下刚刚不是说了,上奏陛下,让陛下依法而处。”老者拿了曹恒说过的话来回了曹恒。   “我上奏只想让母皇赦免了他。”曹恒那么地说。   “殿下是要徇私?”老者就等着曹恒这话了,立刻质问。曹恒反驳道:“何谓徇私?我与他有何私?我记得母皇早年与诸公写的县令式里专门写了一个县令要怎么当,又要怎么样才能当好。为一县之长,掌一县政务,民生,断案。断案之要素,刑部早已出具了专门的叛案条例,如他一般杀县官,依律当诛不假,但诛杀贪赃枉法的县官,是为百姓除害,亦为大魏除去害群之马,亦当诛?”   “无论有多少充足的理由,诛杀县官者当诛,殿下要违乾清律?”老者就像是完全没有听见曹恒的话,就捉住了乾清律。   曹恒一眼瞥了过去,“律从民生。乾清律是在母皇一统天下后,根据早年召天下法学者费时数年所修的昭宁律所改。律非不可改,因时制宜。律掌刑,例引官。你为益州官吏,你主诛,我倒是要问问益州的百姓,他该不该诛。”   “押上他。”不给人反应的机会,曹恒下令。赤心立刻将大胡子一拉,曹恒往外走去,赤心拉着大胡子跟上。   拿不准曹恒是要做什么,曹恒停在百姓的中央高声地道:“诸位,吾乃大魏公主曹恒曹子安,在此与诸位见礼了。”   曹恒自我介绍,同时与众人作一揖,早就听说大魏公主亲自前来祭奠诸葛亮,百姓们就是听到消息才会聚焦而来,总算见到曹恒真人。刚刚曹恒跪得干脆的祭奠,他们都听说了,本以为曹恒祭奠完就该走,这却是没打算走,押着的这个人好像是杀了巴县县令的人。   曹恒从进了孔明祠无论做什么都不避人前,她欲借机收拢民心,大胡子的身份,早就被她让人传了出去。   “诸位既是益州境内百姓,我在洛阳都风闻巴县百姓杀县令,占城而守之事,诸位想必也都听说了。而杀县令者正是此人。”曹恒指着大胡子肯定地告诉众人,大胡子是什么人。   百姓们听着议论纷纷的,曹恒道:“依乾清律,杀朝廷命官者,诛!然巴县县令贪赃枉法,阳奉阴违,昭宁九年,陛下诏令自乾清元年起,天下百姓免赋五年,巴县县令不仅没把诏令告知巴县百姓,更是提高赋税,致使巴县百姓不堪重赋,民不聊生。”   “两个月前,县令窥其妻美,欲占为己有,其与县令对抗,而将县令杀死,这样的人,该不该按律处之?”曹恒扬声地问。   “不该。那样一个县令死一万次都便宜他了。”有百姓听着巴县县令所为,义愤填膺地回应。   “对,死一万次都便宜他。此人亦是为民除害。公主殿下,不能杀他!”百姓们附和,更有与大胡子求情者。 第015章 早有准备   如果说一开始还不明白曹恒要做什么,现在完全明白了。   曹恒目光变得柔和,“是啊,官逼民反,他杀县令事出无奈。为官为民,当官不思为百姓谋福,于百姓受苦受难时雪上加霜,大魏出了这样的官,是要步秦之后尘?杀被走投无路的而只能杀官的百姓,是要大魏自取灭亡?”   这话谁敢接,哪怕他们未必没有亡魏的心思,曹恒问得直白,他们却不敢答得干脆。   “为官者知法犯法,以势压人,这样的官,该不该杀?”曹恒扬声再次地问,百姓们毫不犹豫地道:“该!”   曹恒要的就是这个答案,如愿所得,立刻抽出一旁士兵的刀将大胡子身上的绳子断开了。   “法理不外乎人情,今日当着成都百姓的面,我将你无罪释放。请母皇赦你无罪的奏折我会随后送回洛阳。谁若对我的奏疏有异议,只管上书请母皇与朝中诸公共议。”   “公主殿下英明!”成都百姓看曹恒行事干脆,体恤民情,由衷高声山呼。   如果说一开始对曹恒的到来他们并不欢迎,先有曹恒三跪九叩祭奠诸葛亮,后有这昭示巴县叛乱的内情,如今更是表态要保住这个被逼得只能杀官的大胡子,直叫百姓们对曹恒的好感蹭蹭上涨。   大胡子当日在巴县落入曹恒之手,曹恒后来又押他入狱,道是让他帮个忙,大胡子即是没有拒绝的权利,同样也想为巴县的百姓赌一赌,赌曹恒真是来救他们巴县的人。   “你可以回家了。”曹恒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声音平静无波。但就是这样平静无波的声音让他们感觉前所未有的安心。   “多谢殿下!”大胡子本已存了死志,大难不死自是对曹恒感激涕零。   曹恒与他摆摆手,赤心请了大胡子离开,曹恒回头迎望一群益州的官吏,“半柱香的时候到了。”   百姓们尚未反应过来曹恒话中之意,曹恒已经再次地问道:“果真无人认罪?”   一片哑然,本来还在吱吱喳喳地说着话的百姓感觉到曹恒身上散发的冷气,不约而同地消了声。曹恒道:“好,很好!”   说着很好,听着的人都觉得不好,曹恒下令,“来人。”   魏止出列应声,曹恒继续道:“按账本上的名册捉人。念!”   曹恒最后一个念字是跟夏侯珉说的,夏侯珉对与她颔首,打开手里捧着的账本,一个又一个的名字念出来,魏止偷瞄了曹恒一眼,曹恒目光如炬,魏止想到离开洛阳前曹盼的交代。一路上做晃子什么事都没干就到了益州,实有负陛下所托,现在是时候出力了。   “上。”魏止朝他身后的人挥手,“被念到名字的诸位应一声,免得捉错人就不好。”   魏止很是体贴地提醒一句,官吏们会理才怪,名字被念出来了,人不认识是不能乱捉的,夏侯薇在这个时候朝着一旁的诸葛瑾道:“诸葛司马久居益州,熟知益州百官,诸葛司马助殿下一臂之力?”   诸葛瑾没有说过话,一直观察曹恒的言行举止,对曹恒所做所为不予评价,亦不说可或是不可。被夏侯薇一提,诸葛瑾道:“敢问殿下这册上有名的人,殿下如何处置?”   “查。”曹恒答得果决,“除了这份名单,我还有人证供词。凡贪赃枉法,查实罪证确凿之后呈于殿前。”   她想要依律而处,也得走程序。她眼下最该做的是把证据都拿到手。   “殿下即知行事禀明陛下,何以作主放了杀官之人?”诸葛瑾隐含的提醒曹恒听出来了。   “定罪百官,纵人证物证俱存,亦当请母皇定夺;放一个人,我也做不了主?”曹恒的回答让诸葛瑾挑不出刺。   一州官吏的定罪,叛刑,曹恒自然是做不了主的。但放一个人,这点小事如果曹恒都做不了主,她还能做什么主?   “况且,诸葛司马,民意难忤。”曹恒算是解释了为什么她敢做这个主。民意难忤,刚刚成都的百姓都一致认同了曹恒放人的做法,哪怕曹盼在,曹盼会违背民意?   不会!所以曹恒现在把人放了,即是顺应民意所为,根本无人能挑曹恒的刺。   “滔和。”曹恒唤了杨嚣一声,杨嚣立刻出列,“殿下。”   “按册上的名单告诉魏将军谁是谁。”夏侯薇提醒诸葛瑾帮忙认,诸葛瑾却不同意曹恒做法,不仅不同意,还是反对的。诸葛瑾不帮忙曹恒就没办法了?曹恒虽然不认得益州这些官员,不是还有杨嚣,杨嚣此人类父杨修,聪明绝顶且过目不忘,识人认脸,比其父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杨嚣到成都三天,想通过杨嚣打探曹恒消息的官员不知凡之,曹恒不用问都知道,做贼心虚的官吏一定已经去见过杨嚣。   “诺!”嘴角弯了弯,想他这三天在成都是来者不拘,无论是多小的官他都见了,夏侯薇还专门提醒了杨嚣一句切不可坏了曹恒的大事,杨嚣没有解释依然我行我素,等的正是此时。   “张继。”这个时候夏侯珉又继续地读起名字来,杨嚣与魏止作一揖,“自左第三排倒数第二位。”   魏止一挥手,两个黑衣铠甲士卒上前将杨嚣指出位置站的人架了出来。“你们,你们要做甚,做甚。放开我。”   “太吵了。”曹恒对于喧闹之声十分不满,士卒一听已经将那人的嘴给堵上了。   夏侯珉再念了一个名字,杨嚣配合地指出对应之人所处的位置,魏止再让人去捉人。   三人配合无间,有了曹恒一开始直接堵嘴在前,后面的人就不敢叫嚷了,只是喃喃说道:“冤枉啊殿下,下官冤枉。”   “冤不冤枉的,查过就知道。”曹恒冷冷地回了一句,还是刚刚那老者出言,“殿下如此兴师动众,就不怕益州大乱?”   曹恒面对这疑问却更似是警告的话回头问夏侯薇,“夏侯刺使,拿下这些人,会让益州大乱?”   夏侯薇已经立刻道:“殿下放心,臣会安顿好益州。”   “与诸位大人说说,你要如何安顿益州?”曹恒像是求解地问,夏侯薇却挺直了脊梁,“回殿下,县令被捉,以县丞或是众曹、县尉而替,以此类推,代理一县诸事。”   “若是一县之中,县令、县丞乃至众曹、县尉皆涉案?”曹恒再问,夏侯薇不紧不慢地道:“以一县中德高望众,品行端正者代理县中之事。为县为丞所为何事,县令式已写明,臣既为一州刺使,当巡视益州各县,查官吏之行。”   换而言之,当官的该做什么早就已经有相对应的为官日常手则下发,只要照着做就是。至于各人做得如何,因人而异。   “诸位还有什么想法?”曹恒问了一通问题,得了夏侯薇一个又一个解释,再问了这么句,目光看着刚刚那带着威胁语气问她的老者,老者不再多言,看着曹恒的目光渗着恶毒,却不敢再多言。   在曹恒与夏侯薇一问一答间,夏侯珉已经将账本上的名册念完,魏止也将人捉完,今日前来拜见曹恒的益州官吏,直接被下狱大半,这才是区区一个巴县县令贿赂的账本名单。   那老者虽然不在名单之列,脸色亦十分难看。   曹恒的目光同样很冷,“人已经拿下了,不日审问,诸位大人是想一块听审,还是各司其职?”   “殿下不介意,臣等旁听。”旁听,至少能知道谁说了什么,能够最快地了解情况。   就现在拿下的人来说,并没有触及益州官员的核心,但是这些人被拿下了,他们会不会说出什么牵扯上官甚至更多人的话来,那就未必了,“对了,我在巴县招安百姓,竟然有人假借我的名号,道我下令兵马攻占巴县,诛杀巴县百姓。那些人竟然恰好都穿着益州军队的铠甲。”曹恒看事情说得差不多了,又想了这另一件也算是胆大妄为之事。   夏侯薇和诸葛瑾听着都同时看向曹恒,夏侯薇上前一步问,“殿下,人呢?”   “皆是死士,被庞将军拿下后自尽了。”曹恒那么说,本来刚提起心的人又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   “不过,死人说的话比活人更可信。”曹恒又冒出一句话来,所有人都巴巴地看着曹恒。   “诸位应该听说过原刑部尚书,今日的尚书右仆射崔申断案如神,死人会说话是他说的。我带来的人倒是与他学过些本事。”曹恒幽幽地说,已经有人惊恐地睁大了眼睛。   曹恒似是不经意地道:“尸体已经在查了,只要尸体还在,总能查出些东西。我倒是要看看,谁竟然敢假传我令,行此天怒人怨之事。”   诛杀一县百姓,人神共愤,曹恒既恨别人栽赃她,更恨那人丧心病狂至此。   一县百姓是多少人命?如果不是曹恒早有防备让人拦下,就大胡子领的一群百姓,只会成为刀下亡魂。   杨嚣看了曹恒一眼,曹恒专门提的这一句要说没有别的意思他绝不信。尸体是会说话,但曹恒带出门的人里并没有学到崔申本事的人。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的,曹恒想要引蛇出动在他看来挺好。哪怕曹恒拿了巴县县令的账本,又拿下了那么多益州官吏,依然未曾真正的撼动益州的官场,主角们,都好好的。   掠过那些个眼观鼻,鼻观心,好像曹恒做的这一切都无所谓的人。是不是真的无所谓,很快就会知道了。 第016章 孔明之子   该放的人放了,该拿的人拿完。曹恒叫散,对于被曹恒打得措手不及的人来说,巴不得赶紧走,生怕再呆下去,不知曹恒还会使出什么计来。   人都散了,曹恒重新走进了孔明祠内,曹福跟着去,打量诸葛亮的塑像道:“陛下喜欢的就是这样的人?”   听到曹福疑问的曹恒转头看了曹福一眼,曹福百无禁忌地道:“要是真人跟塑像一般,长得可真俊。”   “真人比塑像俊多了。”曹恒说了一句。   “真的?不对,殿下你又没有见过他,怎么知道他真人比塑像还俊?”曹福像是捉住了曹恒的漏洞一般,急忙的捅破。   曹恒看着诸葛亮的塑像,“我自然是见过的。”   “啊,见过吗?怎么会见过?”曹福绞尽脑汁地想曹恒是什么时候见过的诸葛亮。   “当年陛下兵出益州,也带了殿下一道出征,想必殿下就是在那个时候见过孔明先生的。”夏侯珉代曹恒回答了曹福,曹福被他一提也想起这事,“对,对,对,那一战打得可激烈了,差点陛下就输了。”   ……也就只有曹氏的宗亲敢这么肆无忌惮地说这话,杨嚣在一旁听着差点把舌头给咬了。   瞟了曹恒一眼,曹恒却浑不在意一般,突然扬声,“什么人?”   话音落下,曹恒的鞭已挥出,赤心也在同一时间闪身往塑像的侧室跑去,腰中的双剑同时伴着曹恒的鞭刺向躲在侧室的人,那人也有些本事,面对两面夹击竟然闪身躲开了,在他身后,一剑挥出,一招便将赤心打退了。   曹恒一看待要再出招,一个声音已经道:“瞻无冒犯殿下之意,还请公主殿下切莫误会。”   一个瞻字出,曹恒已经知道此人的身边。诸葛亮的养子诸葛瞻。   “见过殿下。”十五六岁的郎君,正是最意气风发的年华,一身白衣淡漠如水似君子,这是杨嚣对诸葛瞻的印象,不禁在想那能让他们的女帝陛下倾心之人风采必甚于此子,想到女帝的行事坦荡一如君子,又有些明白了为何曹盼会喜欢那样的一个人。   “你在此处多久了?”曹恒转对诸葛瞻,目光更多落在他身边的老仆身上,此人的剑法有曹盼的路数。   那老仆与曹恒恭敬地作一揖,露出一抹亲切的笑容,曹恒与他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   诸葛瞻笑得眉飞色舞地道:“听闻殿下要来祭奠家父,瞻想亲眼看一看。”   也就是说,在曹恒没来之前他就已经在了,只是先前人太多,气息太乱,曹恒一时没有察觉。   赤心听着脸上闪过了懊恼,她竟然完全没有发现这里藏了这样两个人,若非他们无意伤害曹恒,曹恒不知会是什么情况。   越想赤心这心里更类油煎一般,只恨自己的本事不够精深。   而曹恒在听到诸葛瞻的话后,轻蔑地扫过,转身离开,诸葛瞻原是笑容满面的,在曹恒这般的眼神扫过后,笑意一僵。   曹恒就要跨出孔明祠,诸葛瞻唤道:“等等。”   不想曹恒脚步未顿,诸葛瞻不得不往前跃去,待要挡在曹恒的面前,曹恒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一脚踢出,诸葛瞻回脚想将曹恒的脚扣住,不料曹恒直接将他反扣,双手灵动如蛇的将诸葛瞻的手扣住,诸葛瞻想要反扣,另一只手同时攻向曹恒,却叫曹恒牢牢锁住,饶是诸葛瞻想要挣扎,如何能挣扎得开。   “没有人告诉你不要出现在我的面前?”曹恒的脸上有着毫不掩饰的不耐和不喜,无论是杨嚣也好,夏侯珉与曹福曹庆这些从小与曹恒一块长大的伙伴也罢,都是第一次看见曹恒情绪如此外露。   不耐,不喜!诸葛瞻万万没有想到。而他脑子里闪过多年前女帝曾跟他说过的话,“不要出现在阿恒面前。”   知女莫如母。曹盼是最了解曹恒的人,曹恒的喜什么,不喜什么,没人比她更清楚。   可是诸葛瞻不明白这是为什么,不明白,诸葛瞻便问了出来,“为何?”   “我如果是你,三代之内我都不会让诸葛家的人出仕。”曹恒答非所问,诸葛瞻一顿,曹恒松开了他,“想要扬名立万?想要名垂千古?想要证明你是诸葛孔明的儿子?”   诸葛瞻眼中闪过一道精光,曹恒一字一句地道:“你,连他一分都不及。”   这个他指的是谁?杨嚣已经竖长了耳朵的听,但是还是没能弄明白,曹恒所指的这个他究竟是谁?   旁人不明白的,曹恒与诸葛瞻清楚着。   诸葛瞻想到了多年前,也是在成都,当时是在成都城外,他们第一次见面,后来回了城,父亲曾经一语评价他们,“瞻儿,你不如她。”   他长了曹恒四岁,初见曹恒的时候曹恒是被曹盼带着策马而来。第一次见到威严日盛的女帝,他很紧张,但曹恒面对诸葛亮甚至当时的所有人打量的目光显得沉静,落落大方。纵不多言,打量诸葛亮半点不曾避讳。倒是他只看了女帝一眼,便再也不敢多瞧。   那一句他不如她,他牢牢地记着,这些年来他不断地努力,就是想着将来有一天,他能胜了曹恒,证明自己绝不像父亲说的那样,不如她!   诸葛瞻死死地盯着曹恒,曹恒看出来了,看出来了他想要学得跟诸葛亮一模一样,结果落在曹恒的眼里,他连诸葛亮一分都不及。   “殿下以为自己比之女帝如何?”诸葛瞻心里难受,借用曹恒的话反问一句。   “我不如母皇,也不如他。”曹恒很坦然地承认,就好像那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诸葛瞻本想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没想到曹恒根本不在乎。诸葛瞻皱起眉头,曹恒道:“连自己的优劣都不明白,狂妄自大,自视甚高,你怎么敢出现在我的面前?”   明明很平淡的一句问话,听在诸葛瞻的耳朵却险些让诸葛瞻想要动手,还是他身后的老仆出声道:“小公子!”   一唤的同时也表露了要阻止诸葛瞻动手的意思,诸葛瞻一眼看了回去,老仆道:“此处是公子的祠前。”   这句话总算是让诸葛瞻清醒了,他竟然在诸葛亮的塑像前如此失礼,懊恼的皱起眉头。   曹恒见他不再纠缠,抬脚就要走。那老仆与曹恒作一揖道:“长青不懂太多事,不过益州世族因早年夫人,不,女帝陛下之故,颇是同气同声,殿下想要动益州需得多加小心。”   老仆唤着夫人那叫一个自然而然,见老仆对曹恒的态度,杨嚣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难道,莫不是,曹恒的生父就是女帝陛下唯一承认的夫君,诸葛亮?   念头一起又连忙甩开了,怎么可能。诸葛亮一心匡扶汉室,无嗣传承的意义诸葛亮会不知道于大魏意味着什么?   他一生忠于汉室,为了匡复汉室,与曹盼几次交手,计谋层出,要不是曹盼本事不比他差,这天下如今姓什么就未必了。这样的一个人,怎么会允许自己的血脉得这江山天下。   “我知。”老仆一片好心提醒曹恒收下了,这一次她是真走了。   诸葛瞻本来有满腹的话想跟曹恒说,结果一照面被曹恒的不耐与不喜闹得心中郁结,老仆道:“小公子,我们还是回南阳吧。”   “不,我一定要证明自己比父亲,还有她以为的要强。”如果说一开始诸葛瞻只是想来试试,适才曹恒的态度却让他坚定了自己要走的路。   老仆听着轻轻地一叹,目光看向曹恒离去的方向,其实他也觉得诸葛瞻不该离开南阳的。可是有些话,他不知该如何说。   “瞻儿。”老仆垂下头沉思之际,一道声音从侧边传来,诸葛瞻恢复了刚刚的笑脸,与来人作一揖,“三叔。”   “派人盯着诸葛瞻。”曹恒与赤心吩咐,赤心没有一丝犹豫地应声去办。   夏侯珉走到曹恒的身侧,“殿下对那诸葛瞻怎么如此重视?”   除了不解,其中还有别的什么只有夏侯珉自己清楚。   “重视吗?不过是不想让他自作聪明坏了我的事罢了。”曹恒这样的回答让夏侯珉的眼睛一亮。   曹恒道:“账本的事都弄好了?”   夏侯珉被问到立刻点头,“殿下放心,贿赂的钱财几何,谁人拿了多少,全都记得一清二楚的。可是殿下,凭一纸账本要定他们的罪很难。”   曹恒道:“我知道。所以我不是已经放饵了?”   想要问个清楚的夏侯珉被折回来的夏侯薇与魏止打断了,夏侯薇与曹恒作一揖,“殿下,所有的人都已经关进了大牢。”   “臣已经派了兵马守着,保证任何人都别想跑。”魏止已经自然而然地接过夏侯薇的话,证明自己是非常有用的,“另外……”   这些话,魏止附到曹恒的耳朵耳语,只叫曹恒一人听到,曹恒点了点头,“办得好,让承之那边做是像样点。另外巴县里的人也要给我守好了。”   刚刚守在外头,曹恒出来才跟上来的庞山民一听答应道:“殿下放心,臣都已经安排好了,保证万无一失。” 第017章 毒计再起   究竟能不能做到万无一失,还是待结果出来才能知道。曹恒布好局便静等消息,但是曹恒确实没有想到这些人为了把自己摘清楚能那么狠。   “殿下,巴县被人蓄意纵火,百姓烧伤无数。”消息是羊祜急赶慢赶跑来告诉曹恒的,曹恒正和夏侯薇在商量接下什么事该怎么办,羊祜一身凌乱的跑了进来。曹恒站了起来,带着不可置信地问道:“放火烧城?”   羊祜连连点头,“巴县里有人与他们里应外合,给全城百姓还有将士下了药,在城中百姓和将士昏迷的时候四处点火,崔郎君正在巴县安抚百姓,百姓死伤几何,尚未可知。”   夏侯薇沉下了脸,曹恒也是大出预料,夏侯薇道:“殿下,当务之急是要安抚百姓,只怕纵火烧城只是开始。”   “你手中有多少兵马?”曹恒转头问了夏侯薇,夏侯薇道:“臣手中除了刺使府的三班衙役,并无其他兵马。庞将军,庞将军手里有兵,但是……”   曹恒已经接过了她的话,“但是现在出了这样的事,我再想让庞山民配合我做什么,为了性命着想,庞山民未必敢动了。”   情况夏侯薇明白,曹恒也同时想到了。想想庞山民原本的态度是什么?是杀一县百姓,保一州太平。曹恒的到来,代表的似是曹盼的态度,曹盼想将益州这么多年由益州世族把持的局面改变,因而庞山民才愿配合曹恒。   曹恒让庞山民守住巴县各处的通道,守护百姓,在庞山民看来做这样的事是对的,他可以做。之后曹恒安排他继续守住巴县的百姓,他守没问题,结果一守就守出了大事。   放火烧城,他们竟然还被下了药。下了药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凶手的人遍布整个益州,能让一城百姓死,也能让庞山民死。这个时候,不可能没人警告庞山民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这样一来,本就因为曹恒而不得不动的庞山民,在权衡之后,就算曹恒再要求他做什么,他也未必会听曹恒使唤了。   曹恒吐了一口气,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庞山民并不是曹盼的亲兵,对于曹盼的忠心有多少谁都不敢说,那么一个从未打过仗的曹恒,只靠曹盼的余威想要让庞山民听之服之,凭什么?前所未有的挫败让曹恒的双眸冒火,她以为自己控制了全局,结果现在火势一起,曹恒被狠狠地抽了一个耳光。   “手中若是无兵,殿下的安危……”敢放火烧城的人,会怕杀死曹恒?   “殿下,诸葛司马求见。”这个时候赤心来报,竟是诸葛瑾求见。   “不见。”曹恒连想都不想地回答,看向夏侯薇,“姜维何在?”   不见诸葛瑾却问姜维何在,夏侯薇道:“当年姜维奉诸葛丞相之令镇守汉中,汉中被困又被我军夺回,姜维大败被降,陛下原是要封他一个将位,被他辞官归隐拒绝了。臣所知,他应该是在成都内。”   “还有李严。”曹恒又再问了一人,夏侯薇一顿,还是赤心道:“殿下让奴去查,奴已经查到了李严何在。”   李严昔日与诸葛亮同为刘禅的托孤大臣,却因于蜀汉大军与魏军交战时,撺掇刘禅于蜀军可一举夺魏城时将诸葛亮于阵前召回,诸葛亮返朝后即将李严贬为庶民。   “李严其人虽有才干,却是个小人。”夏侯薇皱着眉头提一句,虽说李严当初那么做获利的是大魏,以忠贞而论,李严拖诸葛亮的后腿妥妥是毁蜀汉的江山。这样的人怎么能用。曹恒目光闪烁着异样的光芒,“想办法找到姜维。我这就去见李严。”   完全不听夏侯薇劝的意思,赤心已经应道:“殿下,奴给殿下带路。”   “殿下,祜想随殿下一道去。”羊祜连忙表示想要一块去旁观。曹恒见他一副死里逃生的模样,这个时候还想去看热闹,且随了他。   曹恒就这样出门,诸葛瑾尚未离开,见到曹恒走出来完全不管不顾地冲了上去,唤了一声殿下。   扬起手,曹恒阻止了他说话,“巴县出了事,我没有时间与诸葛司马纠缠,诸葛司马为何前来我心里有数,我可以很肯定地告诉你,不可能。”   才唤了一声,曹恒已经把诸葛瑾想说的话都说完了,诸葛瑾道:“殿下,臣只是想想帮殿下。”   “真要帮我你就不该来劝我。益州百姓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巴县之事到此你还看不明白?世族,贪官,你竟然要我放过他们?”曹恒眼刀子直往诸葛瑾身上甩去。   诸葛瑾本以为曹恒只是说说知道他想说什么而已,未必是真知道。说破后,确实都是他想说的话。   “杀鸡儆猴!好,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有什么手段。你,好自为之。”曹恒本来对诸葛瑾并无好感,如今诸葛瑾所谓帮她的行为,却是让她放过那些贪官和世族,那是更让她不喜。   益州的问题诸葛瑾看不到?他不思改变也就罢了,曹恒要做,才碰到这样一点问题,他竟然想劝曹恒与益州的世族妥协!   妥协的后果是什么?既是放了被曹恒刚刚拿下不久的官吏,更是默许了益州从今往后都由益州的世族们把持,大魏诏令到益州没用,他们纵与大魏称臣,早已成了实质上的主宰者;当然更是在抽曹盼的脸。   要知道曹盼一个女郎越过那么多的兄长继承曹操的位子,登基称帝,开创大魏凭的是什么。曹盼从一开始就牢牢压制世族,拆其坞堡,缴其兵械,纳其部曲,建书楼,兴私塾,开科举,哪一件不是为了瓦解盘根错节的世族,不再让他们继续把持天下?以世族们强盛的后果是让天下百姓民不聊生。分化世族的权力,不再以门第取士,这是曹盼一生都在致力破的一个局,曹恒原本未必有那么深的体会,但是这一次出来,她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世族,绝不能让他们一味的壮大,垄断!   “殿下。凡事不可操之过急,纵然殿下要动手,也不该如此急切。”诸葛瑾一看曹恒完全不愿意听他说话,追在曹恒的身后唤着。   “殿下,诸葛司马在益州仅次于刺使。殿下既然亮了刀,不畏刀的人当用之。”羊祜如此地劝着曹恒,曹恒停住了脚步。羊祜一看曹恒能听得进劝谏,再接再厉,“殿下还记得此来益州为何?”   曹恒自是记得的,羊祜也知道曹恒忘不掉,羊祜看着曹恒,“巴县百姓等着殿下讨回公道,既然诸葛司马前来拜见殿下,证明他是偏着殿下的,这样的人殿下不用岂不可惜?”   “他不会帮我。”曹恒肯定地告诉羊祜。   “只要他不帮着那些人就是帮了殿下。”羊祜是一句惊醒梦中人,曹恒明白了。   明白了,即回过头对上诸葛瑾,诸葛瑾的额头尽是汗,曹恒道:“诸葛司马让我不必操之过急,难道诸葛司马有什么可以循循渐进,又能解决眼下局面的办法?”   诸葛瑾是真急得冒火了,曹恒突然地转头询问,他也顾不上管曹恒为何改主意,急切地道:“前任刺使因何致仕殿下可知?”   提到前刺使,曹恒一眼看了过去,诸葛瑾道:“前刺使李邈,本为刘璋账下之臣,刘备入主益州后为健为太守,蒋琬、费祎、杨仪自焚殉国后,李邈迅速收笼益州官吏,而为益州刺使,益州之内,世族势力错根盘节,牵一发而动全身。女帝因孔明而顾忌益州百姓因动而生乱,故以无为而治,是为安抚百姓,也给了世族机会扎根繁衍。”   “若非李邈年事已高,日渐不适,不能再为政务操心,益州刺使之位还会是他的。女帝陛下很清楚益州的官吏。益州之内刺使之位最高,调入洛阳,入三省六部,女帝是不会愿意的。”诸葛瑾非常肯定地说。   曹恒知道诸葛瑾说得一点都没错,烂了一个益州,曹盼是不会再让益州这股风气外泄的。   虽然因为益州也让被曹盼一而再,再而三削得心生畏惧的世族蠢蠢欲动,曹盼在这个时候让曹恒来益州,就是要让这些蠢蠢欲动的人睁大眼睛看看,想要翻身,且看他们有没有那样的本事。   “你既然能猜透我母皇的心思,如今你又明不明白母皇派我前来益州是何意?”曹恒目光落在诸葛瑾的身上,如此问了诸葛瑾。   “臣知。”诸葛瑾肯定地告诉曹恒,曹恒不说话。诸葛瑾反问道:“殿下又可知,女帝陛下为何派殿下前来?”   曹恒与诸葛瑾道:“这一点我比你更清楚。没错,我入益州很危险,不说忠于汉室的人巴不得我死,世族们难道不知道母皇让我来是做什么?母皇对世族做的事,世族奈何不得母皇,这笔账自免不得算到我头上。”   说到这里曹恒冷冷地一笑,气氛一凝。曹恒继续平静地道:“可是母皇一路披荆斩棘方得称帝一统天下,母皇连战场都能上,能够面对天下人群起攻之,母皇的敌人多少,我现在面对的敌人不比母皇少?”   “若是我连区区的益州都平不定,这样的我,也敢说是大魏女帝之女?”曹恒对于曹盼的经历清楚着。纵然早年曹盼的奋斗她无缘亲眼得见,自她出生记事以来,曹盼如何为这天下殆精竭虑,压制世族,分化世族,提拔寒门,不再让朝廷成为世族专场而努力,每做一件事都思及造福百姓,她看得分明。   皇帝不是好当的,而她既然有承继曹盼之意,困难就无可避免。眼下她面对的仅仅不过是一州之难,大魏天下共有十三州,若连一州的困境都无法解决,她有什么资格说要承继曹盼? 第018章 欲取先予   听着曹恒一番话,诸葛瑾凝视曹恒那尚显稚嫩却闪烁着果决的脸庞,千言万语再难以启口。   想到曾经也有一个人,面对万难而不曾后退一步,斩尽荆棘一往无前,曹恒与他是如此相像。   “若想把控益州,庞山民帮不上殿下。”诸葛瑾话锋随着曹恒的话说到如此地步,当即一转。曹恒昂头望着前方,“我知道。硬碰硬是下下之策,不到万不得已我不会。”   诸葛瑾道:“李严,昔日是益州的老世族,又曾为蜀汉托孤大臣之一,当年因撺掇刘禅召回孔明,孔明夺其位,贬为庶民。纵为庶民,他也是李家人,可与李邈分庭抗衡。”   倒是与曹恒不谋而合,曹恒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要去见李严,就是想要让李严出山。李严这辈子纵然败于诸葛亮之手,却从来没有怨过诸葛亮,听闻诸葛亮病逝,还为诸葛亮痛哭不已,道是再无人将他启用。   之后李严大病了一场,听闻险些命悬一线,虽然死里逃生,这些年一直静养。   益州变成了什么模样,益州的人比任何人都要清楚,李严虽是小人,这样的小人却一敬重诸葛亮这样的君子,小人,纵不如君子,那也比那些伪君子要可靠得多。   “我即去见李严。益州的事诸葛司马多与夏侯刺使配合。”夏侯薇是在李邈辞官后由曹盼放到益州的刺使。   这样说,作为一个外来人,还明摆了是大魏女帝的人,她能在益州活到现在,这原本就是一件了不得的事。当然也还有另一种可能,那就是她已经成了益州的人。   不过这个可能,曹恒先给否了,既因自己的观察,也是因为益州的情形,好不容易放个人到益州,曹盼是绝对不会随随便便放。心智谋略,哪一样都不可能缺。   “殿下以为夏侯刺使可信?”没想到听到曹恒的一句,诸葛瑾竟问出这样的一句话。莫说是曹恒了,几乎所有人都露出了诧异之色。   “何意?”曹恒并不是偏听偏信的人,但既然诸葛瑾说了这样的话,曹恒当然要听听他这话从何而起。   诸葛瑾道:“至少益州的官吏对夏侯刺使比对臣要客气有礼得多了。”   微蹙了蹙眉,就凭这一点?凭这一点可以说是诸葛瑾小气了。但是诸葛瑾是什么人,先前于孙权的帐下亦是一方封疆大吏,昭宁三年,曹盼与诸葛亮兵出江东,双方出兵合而围取江东,后孙权诈降,于鄱阳湖设伏欲杀曹盼,被曹盼识破。   孙权于鄱阳湖一战大败,与鲁肃自焚而死,陆逊被曹盼所杀,诸葛瑾被俘,身为诸葛亮的亲哥哥,亲弟弟自然是以招降为主。   诸葛瑾降了蜀汉,随后与诸葛亮返回益州,其即有才有能,于益州也是身居高位。   诸葛亮病逝于宜都,益州百姓感念诸葛亮为益州兴修水利,安民抚恤,于益州为诸葛亮自建祠庙,孔明祠遍布益州之内,诸葛家在益州的地位随着诸葛亮死而高涨。诸葛氏出了一个诸葛孔明,知人善用,益州多少官吏是诸葛亮提拔起来的?哪怕对诸葛瑾不会像对诸葛亮一样言听计从,亦免不得礼让诸葛氏三分,尤其还是诸葛瑾这样一个作为眼下代表诸葛氏的人。   夏侯薇才来益州一年,诸葛瑾竟然说益州的官吏对夏侯薇比经营益州多年,还有诸葛亮留下的余荫庇护的诸葛瑾更恭敬,这就非比寻常了。可是,谁又能证明诸葛瑾说的是真话?曹恒回想这两日与夏侯薇的相处……   “我知道了。你的意思我也明白,那就做好你份内的事。”曹恒现在没有时间去印证夏侯薇跟诸葛瑾,目光沉了沉,曹恒知道自己的当务之急是什么,所以打发了诸葛瑾。   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曹恒的神情让诸葛瑾无法确定他刚刚说的话曹恒是听进去还是没有听进去?   “殿下。”诸葛瑾唤了一声想要再说什么,曹恒将手指点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诸葛瑾就被这么一个动作给安抚得什么话都不说了。   “回去。”曹恒再吐了这两个字,诸葛瑾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刚刚曹恒连话都不愿意听他说的模样,连忙作一揖,“臣告退,还请殿下保重。”   曹恒是个极有主见的人,有时候吧,有主见的人极好,但也有不好的时候,就现在来说,诸葛瑾是极恨曹恒这样的有主见。   再恨再怨,一句多余的话都不敢再说,主要是说了曹恒不一定听,甚至可能以后都不会给你机会说给她听。诸葛瑾想到了诸葛瞻与他说的话,还有长青的默认,吐了一口气,万不敢跟曹恒犟。   作一揖就要告退,曹恒已经带着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诸葛瑾抬头看了一眼,早就已经没有曹恒的身影。   诸葛瑾沉下了脸,以前他觉得这世上再没有比曹盼更可恶的人,因她搅乱了诸葛亮的一生,让他这一辈子都因为她而背上污点,一个一生忠于汉室的人,却娶了一个窃汉室江山的女子为妻。   诸葛瑾这辈子劝过诸葛亮无数次,哪怕不是为安天下人的心,至少也该为诸葛家的血脉着想,另娶她人。可是不管他怎么劝,哪怕在最难的时候,诸葛亮面对着整个益州世族甚至是刘备的质疑,让他表露忠心的最好办法就是娶另的女人,他也从不松口。   千怪万怪,诸葛瑾纵恼诸葛亮,更怪的还是曹盼,怪她迷得诸葛亮鬼迷心窍,死认了这样的一个人。如今诸葛瑾见着曹恒,想法不足为外人道也,只是觉得比起曹盼来,曹恒还要可恶。   曹恒不在意诸葛瑾怎么想的,眼下她要做的事太多,每一件都迫在眉睫。   赤心已经在前面引路,带着曹恒往李严所在的地方走去。曹恒一边走一边问了羊祜,“益州的事你怎么看?”   羊祜刚刚听了曹恒与诸葛瑾谈话的始末,让曹恒回头利用诸葛瑾还是他出的主意,此时曹恒问起益州之事,羊祜的心一紧,但还是如实地回答道:“益州之事错综复杂,只怕牵连的不仅仅是益州。”   话音落下即能感觉到曹恒的目光扫来,羊祜绷紧了身体。   “不必紧张。你与此事无关,何以畏之。”曹恒放轻了声音地说,羊祜一听也是,只要心中坦荡,他又没参与益州乱七八糟的事,为什么要怕曹恒问。   知道就知道,有什么发现就只管说,眼下曹恒做的一切都仅仅是为了益州,为了益州的百姓,他们的目的是一致的,既然是一致的,没什么是不能说的。   羊祜想明白了,整个人又恢复了原本的模样,“殿下,祜以为烧城之事,虽然伤于百姓,于殿下而言也是个好机会。”   什么是真正的聪明人?真正的聪明人就是善于将危机变成利于自己的契机。羊祜说完,曹恒站定了,羊祜本来说出了这一句,接着还想该怎么整理他的想法跟曹恒说。   “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字一句地告诉巴县的百姓。”曹恒这般地说,羊祜眼睛一亮,忙不迭的点头,“正是,正是!殿下想想上庸郡是如何成为大魏的典范,陛下能做到的事,殿下也同样能做到。”   提到上庸郡,作为一个从小听着曹盼的的辉煌战迹长大的公主殿下,教她的先生们几乎都是跟着她亲娘一道打江山的人,曹盼是怎么样运用民心,将上庸郡这样一个原本穷苦而又多临兵灾的郡变成天下郡城之典范,无论是军事、粮草、商业皆是大魏之首,哪怕是洛阳都比不上的计策,每个人的见解皆不一样,曹恒更是听到了她亲娘不为外人所知的用意。   “人都会有私心,都会希望自己能够太太平平,衣食无忧。但是人活在世上,怎么可能太太平平,安安乐乐。磨难无法避免,而磨难同样可以利用,它会是最快让你得到旁人的认可机会。绵上添花易,雪中送添难。老百姓心里清楚什么叫世态炎凉。所以当你在他们最难的时候拉他们一把,和他们同甘共苦,他们就会对你心存感激。当然,最重要的是解决他们最急需解决的问题。”   “身陷泥潭的人,最希望的是有人能拉他出来。虽然在拉人的时候,你也会面临陷入泥潭的可能,但如果你不把人拉出来,与他齐心协力,你会掉入更大的泥潭中,你会犹豫吗?”   “救人救己,世上之事最难得的就是互惠互利。想要双赢,从来不可能什么都不做就能得到。”   欲取之,必先予之!曹恒脑子里闪过曹盼说的所有话,最后只剩下那七个字。   “见完李严之后,我会赶往巴县。”曹恒早就已经想好事情该如何一步一步解决。羊祜适才的一番话,不过是让曹恒提前将自己的打算说出来。羊祜一听总算是露出了一个笑容,“殿下,是祜误会了殿下。”   他急急忙忙的抢着来报信,未尝没有生怕曹恒丢下巴县的百姓不管。再受重创的巴县百姓,如果曹恒弃之不理,他们将会面临更大的磨难。   “我是大魏的公主,我绝不会弃大魏的子民于不顾。”为君者当有一种仁心,天下是由百姓撑起的,你连撑起你天下的人都不爱,你还能爱谁?   曹盼说的话,再次浮现在曹恒的脑海,赤心道:“殿下,到了!” 第019章 利之诱之   李严自被贬为庶民,虽然还在成都却早已远离喧嚣,结庐而居,日出而作,日落而息。   曹恒到后见到的就是那样一个身着粗布麻衣,拿着锄头刚从田里回来的老头,对李严的感官倒是好了些。   “恒,见过李公。”曹恒与李严作一揖,恭敬有礼,李严在看到曹恒一行人时,目光闪闪,待听到一个恒字,李严抬头看了曹恒,微微一怔,“恒?姓氏为何?”   “曹。”曹恒答曰。李严眼中流露出了惊讶,“大魏公主?”   “是。”曹恒坦荡地承认自己的身份,李严看着曹恒的神情变幻莫测,曹恒知道他在想什么,并不着心急地由着李严看着她打量沉思。   羊祜见曹恒一直不作声,亦不敢作声,也不知过了多久,李严问道:“你来寻我一介庶民为何?”   “为益州。”曹恒答得更是干脆,李严听着一声冷笑,“为益州,你不该来寻我。”   说完就要往屋里走,曹恒并不心急,只是平静地道:“听闻李公得知诸葛丞相的死讯,言道再无人会启用李公,李公还想起复,是与不是?”   李严被问到这一点脸更黑了,曹恒似是没有看到,盯着李严再次出声道:“李公当年同为刘备托孤大臣,为权势而做出利魏而损汉之事,李公一直都在等,等着再被起复,如今我来给李公这样的机会,李公不愿?”   “我说不愿你会信?”李严阴得一张脸都快能滴出水来,曹恒摊手道:“不信。”   真是够直接的!羊祜也算跟曹恒几回交手,曹恒行事直接干脆,别人不知要拐多少弯的事,她只管直接了当的挑明,道明利惠,再让你决定要不要跟她合作。也不知曹恒这样的行事风格是不是学了女帝?   “一个为了权势能连大局都不顾的人,既是大局观不够,也是因为看重权势。不过才十余年而已,李公哪怕转了性,为了你的子孙后代,我给了李公机会,李公会舍得放弃?”曹恒瞧着李严,真小人,他就敢认了自己的势利还有识时务。   “你纵然长得像一个人,行事却与那人全然不同。”李严面对曹恒的直言不讳并无半分异色,他就是这样的人,曹恒在明白他是什么样的人后还来找他,因为曹恒就需要他喜好权势,那他又有什么不敢承认的?   但这话之所指,一干人是听不懂的。曹恒心里有数,“李公决定了?”   李严道:“公主殿下都已经看透了我是什么样的人,我自己还能不清楚?不过,公主殿下没有任何要求?”   曹恒知道李严想要什么,也能给了李严他想要的一切,李严不会觉得曹恒利用他会无所求。   “当然有。李邈此人,李公可知?”知之一字,李严沉吟了半响,曹恒继续说道:“益州如今的局面,李公觉得是谁人造成的?我要李公做的,是借李公的手,将这益州的世族一网打尽。”   一片倒抽,一网打尽,曹恒是真敢说,李严睁大了眼睛,“公主殿下是不是忘了,我也在益州世族之列。”   “十余年前,身为刘备亲命的托孤大臣的你是,早在你被贬为庶民后你就什么都不是。想要取而代之,不把这些人拉下来,你要怎么取而代之?”曹恒眼中闪过一道光芒,有上有下,这是自来不变的真理。益州烂到骨子里的官场曹恒不准备去救,与其费尽心思去补一个漏水的木桶,曹恒更愿意直接造一个新的。   取而代之。李严听着这四个字,眼睛迸发着精光。当年,他就是想要取诸葛亮而代之,所以才会被魏臣杜子唯撺掇在刘禅耳边进言,于诸葛亮明明有机会挥军北上大败魏军时让刘禅召诸葛亮回成都,因而让彼时旧伤复发唯一能和诸葛亮抗衡的大魏女帝有了喘息的机会,从此,蜀汉再无进军魏地的机会。   “殿下做得了主?”李严想要权势,已经过了那么多年,他原以为注定无望,曹恒却给他带来希望,李严自然是要牢牢捉住这个机会的。   “益州之事如今我在都由我做主。”李严意之所指,无非是曹恒要用他能不能通过三省六部乃至女帝的认可。   李严一听想要挑出曹恒话中的漏洞,曹恒已经道:“至于将来李公能不能在益州站稳脚步,不在我,而在于李公自己。母皇用人,只用做事实的人。机会我给了李公,李公自己把握不住,孰之过?”   得,将李严想说的话都给堵了。机会曹恒能给,有没有本事让大魏的三省六部认可,曹盼认可,在李严自己,不是曹恒。   “严明白了。”明白了,对曹恒的态度全然不同了。朝着曹恒作一揖,曹恒道:“那么李公自己看着办,你给出来的东西越多,将来必也会成为你的筹码。”   所谓筹码就是让大魏三省六部,还有曹盼衡量李严究竟能不能作为大魏官吏的手段,还有本事,甚至是忠心。曹恒既是提醒,自然也是想让李严出更多的力,给到更多她想要的东西。   李严知曹恒之意,不由再次看了曹恒,这个少女虽然年幼,于人心的把控却非常人可比,用人物尽所用,被利用的人不仅要拼尽力气为她所用,完了还得对她感恩戴德,因为没有她就绝不会有他复出的机会,无论曹恒是为了什么,李严都得认了这一个事实。再次朝曹恒作一揖,李严坚定地道:“殿下放心。”   “殿下!”这个时候,杨嚣跟夏侯珉一脸焦急地跑来,曹恒一眼看了过去,杨嚣道:“有刺客,殿下快走。”   ……曹恒听闻却不见任何异色,这个时候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立刻朝着曹恒与李严扬刀冲过来,赤心即刻要护住曹恒,曹恒不慌不忙地从朝天放了一道烟花,吩咐赤心道:“护住李公。阿珉护住滔和。”   “好!”事发突然,夏侯珉本来是要往曹恒身边靠拢,听到曹恒的吩咐又连忙地往杨嚣的身边靠近,杨嚣忍不住地道:“夏侯啊,殿下武艺高强不会有事,我是真不会武的。”   “不会武天天带着剑?”夏侯珉一眼扫了杨嚣身上挂着的剑,杨嚣……“世家郎君皆如此。”   夏侯珉翻了一个白眼,世族这些人就会装模作样,挂着一把剑在腰间不就是为了昭示自己是个文武双全的人?结果却只是装饰。   面对冲上来的黑衣人,夏侯珉护着杨嚣的同时从黑衣人的手里夺刀,有了兵刃在手,对付这些黑衣人自是轻松多了。夏侯珉手起刀落的狠劲,杨嚣是第一次见识到,瞧着与夏侯珉平日里文文静静,话都不敢大声说一句的模样截然不同。   虽然杨嚣算是见过大世面的人,这样的明刀明枪的刺杀那也是第一回 碰着,杨嚣心里的紧张是不用说的,对比夏侯珉杀人利落而不见半分不适,显然这不是第一次。   至于那边的曹恒等人,曹恒护着羊祜,赤心护着李严那是护得紧紧的,曹福跟曹茂哪怕武力值比不上曹恒跟夏侯珉,自保是绰绰有余,黑衣人那是将近三十个,杨嚣想着曹恒放出的信号,救兵得什么时候才能到?   “唆唆唆!”杨嚣正想着,一道道箭风从耳朵飞过,杨嚣大松了一口气,接着便看见魏止带着一群身着铠甲的将士出现,他们皆手持弓箭,一箭一人,绝无虚发。杨嚣自是大松了一口气。   “留几个活口。”曹恒的剑落在黑衣人的身上,不忘吩咐了一声。   听到曹恒的话,魏止与将士下令,再不是箭箭要命,而是废了那些黑衣人的手脚,让他们既无法再攻击,也同样逃不掉。   三十几个黑衣人被杀得只剩零星几人,死的人身中之箭皆是一箭毙命,活下来的又是手脚身中同样的箭。   杨嚣是听多了女帝亲自训练出来的军队有多厉害,百步穿杨,箭箭直取人性命,但那都是传闻,杨嚣以为都是夸大其谈的,结果今天亲眼看到了,杨嚣一颗心直颤,突然很想有机会见着曹盼一显身手。另有传闻大魏的女帝陛下,文武双全,剑法高超不说,箭术更是了得,迄今未止,陛下训练出来的箭手,无一人能及女帝陛下!   “殿下无事?”魏止急急地行来,关切地问。   曹恒身着墨衣,沾了多少血也看不出来,神情嘛,还是那样冷漠,想从她的脸上看出她的情绪,简直比登天还难。   “无事。”曹恒将剑化成鞭收入腰间,羊祜道:“殿下来此,知道的人并不多。这么多的杀手不仅仅是冲着殿下来,也是冲着李公来的。”   羊祜脸色一阵阵煞白,这个时候还与曹恒分析一通,曹恒瞥了他一眼却不接他的话。李严也是被唬得不轻,得亏了今日妻儿都一道去了岳家,否则不定如何。   “殿下,这些人由奴来处置。”想杀曹恒的人,赤心必是要撬开他们的嘴,把主谋揪出来。   曹恒点点头,却在这时一个与赤心差不多年纪的女郎急行而来,身上穿的是与赤心一般无二,却是暗卫。   “殿下,关押在益州大牢的那些官员全都死了。”女郎将这个消息丢出,所有的人都不可置信,天上响起一道惊雷,曹恒睁大眼睛问道:“怎么死的?” 第020章 自尽而亡   “皆是自尽而亡!”女郎不敢隐瞒,据实而报,曹恒抿着唇,眼中尽是冷意。魏止道:“怎会如此。”   他派了兵马看守,先前这些人都叫喊着冤枉,这才多久,竟然都自尽而亡了?不怕死他们叫什么冤?   “谁去见过他们?”曹恒立刻问了一句,女郎迟疑了半响,“夏侯刺使。”   此言落下,气氛再次一凝,纵然同为夏侯氏的人,夏侯珉也没有为夏侯薇说一句话。   曹恒的手动了动,松开又握紧,冷冷地吐字道:“好,好!”   好才怪。谁还能听不出曹恒话中的冷意,而且眼下一茬接一茬的事,任是哪一件都非比寻常,曹恒与杨嚣道:“你陪李公回去应付益州的官员,我这就去巴县。”   杨嚣道:“殿下,嚣更担心的是他们联名参殿下。”   “这是你最不需要担心的。”曹恒回了杨嚣,杨嚣一顿,曹恒道:“他们要参就让他们参去,母皇自会让他们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女帝陛下那是曹恒的亲娘,曹恒之所以会到这里是奉曹盼的诏令,曹恒做的一切都是曹盼授意。益州闹成这样,动静够大,曹恒接二连三被世族坑了,曹恒不在意跟他们斗,他们如果想利用曹盼把曹恒绝对的打垮,无异于痴人说梦。   “回去告诉他们,我去巴县了。等我回来,死的这些人我会给他们交代。在此之前,魏将军,把他们的尸体给我看好了,若再出半点差池,我唯你是问。”活人拦不住他们寻死,也料不到他们竟然会集体寻死,方才打得曹恒措手不及。   不用说,既然益州里有人能让他们集体自尽而亡,一定还会有后招,曹恒料想他们一定会迫不及待的将自己困在成都里,困住了,曹恒就像是被关进了笼子的鸟,他们会让曹恒再也飞不出去。曹恒只要不能动,益州就还是由他们牢牢地把持着。   一顶逼死官员的罪名往曹恒的头上一扣,曹恒如果不能证明这些人罪该万死,大魏的官员会就此事一致把曹恒踩在脚下,永无翻身之地。   “诺 。”一进益州事情是一件接一件,先前他们都还没到益州事情就已经层出不穷,眼下益州的官吏一出手,这就是你死我活的局面。魏止奉命来保护曹恒,如今曹恒交代他的事,没一件办好的,要是连尸体都看不住坏了曹恒的大事,他这官也当到头了。   “殿下,我跟你一起去。”夏侯珉上前一步急切地表明自己要跟曹恒一路的意思。   曹福跟曹茂都瞥了夏侯珉一眼,对于这位迅速地表态不说话,曹福道:“殿下也不能丢下我。”   开什么玩笑,从小她亲爷爷就说了,哪怕他们家的人都死光也一定要护住曹恒,这次离开洛阳前,爷爷再三叮嘱绝对要守在曹恒左右,不离半步,曹恒去哪儿,她就得要去哪儿。   一路来益州分道扬镳,那都是因为曹恒说他们跟着大队走,她才会平安无事,否则曹福是绝对不肯的。今天再现刺杀,曹福盯着曹恒,坚定地表示她一定要跟着曹恒。曹恒还能不知道曹福,“走。”   她没有那么多的时间留在这里,这些人用一茬接一茬的事就是要将曹恒困住,曹恒必须要赶在他们动手之前跳出他们设下的圈子。   “那夏侯刺使?”杨嚣一看曹恒这就要走的样子,急急地问一句。   “夏侯刺使还是夏侯刺使,除非我们能拿到证据证明她和那些人一伙的。”曹恒平静地说,杨嚣静默,身为封疆大吏,除非证据确凿证明夏侯薇有违国法,草菅人命,否则夏侯薇依然还是益州的刺使。曹恒就算是天子之女,奉命前来益州总理益州大事,也得给夏侯薇三分薄面。   杨嚣与曹恒再作一揖,“嚣明白。”   “你要……”曹恒上前与杨嚣一番耳语,杨嚣点点头,曹恒交代完,立刻就要走。魏止瞥了一眼赤心,曹盼既然给了曹恒暗卫就不可能只给一个,有这些人护着曹恒,魏止想着自己应该能放点心。   想是那么想,曹恒与李严点了点头,李严脸色不好看,还是与曹恒也回了一个点头示意,富贵险中求,这个道理李严这样活了不知多少年的人清楚着。   曹恒就这样不管成都内被她关入大牢的官员究竟为什么死而快马加鞭地赶往巴县,巴县经过火焚,一片落败,一进城曹恒就看到了坐在街道上痛哭的人,心似针扎一般。   “殿下。”崔承之带着人正忙着救人,守城的人来报曹恒回来了,他立刻放下一切迎来。   “如何?”曹恒见崔承之的脸上都是疲色问了一句,崔承之知道曹恒问的是什么,答道:“回殿下,死一百零九人,重伤者近五百人,轻伤者近千。”   数字一报出来,曹恒睁大了眼睛,“药材大夫够不够?”   “不够的殿下,巴县本就贫困,就连粮食也远远不够。”崔承之这些天统计巴县的粮食等日常用物,巴县的穷困远远超出他的想像。曹恒道:“所以不仅仅是药材不够,粮食也不够?”   崔承之道:“大火烧起,最先烧的就是粮仓。”   真是够狠的这些人!曹恒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崔承之再次道:“各家各户的房子被烧了,粮食也都被烧没了,更有伤者需要医治,殿下,情况危急。”   曹恒在收到巴县被烧的消息后就已经有所预料,粮食,草药,这都是救命的东西。   如果没有众官吏皆自尽而亡死于牢中之事,曹恒第一个想的是与夏侯薇借粮,和庞山民借兵。可是,一茬接一茬的事无不告诉曹恒,他们都不值得曹恒托付。   “承之,将城中的百姓都叫齐了,我有话说。”眼前的困境很难,再难,曹恒也要带着他们拼出一条血路来。为官不仁,以百姓为刍狗。她就要把这群不仁之官,全都连皮带骨的抽出来。   崔承之见曹恒在知道了眼下局面困顿后还镇定自如,原是乱成麻的心也慢慢被平复了。二话不说地让人去传信,将巴县的百姓都叫来!   大胡子早就回来了,回来又恰好碰到了这一场火,他身上也受了伤,见到曹恒眼睛充着血,立刻给曹恒跪下了,“殿下,求殿下救救我们巴县的乡亲。”   他这一跪,但凡能动都出来的百姓也跟着与曹恒跪下了,哭求着道:“殿下,求殿下救救我们。”   曹恒面对黑压压跪下的一群人,冷声地道:“把你们的眼泪都憋回去。”   她的声音不高,但在一片哭声中似如风声一般飘过他们的耳朵,正哭着的人们万万没想到曹恒会是这样的反应,皆是怔愣地忘了礼数抬头看向曹恒。   曹恒一步一步地走向了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这一群百姓,看得他们心里直发毛。   “眼泪除了让人觉得你们可怜,解决不了任何事情。”曹恒再次出声说着,百姓们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曹恒。   “我只问你们,这么多的人想要你们死,你们是不是要如他们所愿的去死?”曹恒冰冷的声音就像是冬天里的冷水迎头浇下,浇得巴县的百姓们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大胡子一把抹了脸上的泪,“我们不想死,殿下,我们都不想死。”   “对,我们不想死,我们不要死。”巴县的百姓高声地回应曹恒,他们不想死,不想死!   “不想死那就把你们的眼泪咽回去。知道那些想要你们死的人见到你们哭成这样,还因此一撅不振的样子,他们有多高兴?”   “可是殿下,我们的粮食没有了,还有那么多的人受了伤,我们没有药,也没有大夫。”   没有粮食,没有药,他们没有受伤的人会饿死,受了伤没有药医治的人也会伤口感染而死。   曹恒道:“没有粮草没有药,你们还活着,还能动,因为没有就不想办法解决问题,就等死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大胡子脑洞大开地问道:“殿下的意思是去抢?”   好些人的眼睛都已经发亮了,羊祜抚额,着实是被大胡子这样的想法惊得不轻。这个时候整个益州都会盯着巴县,他们要是敢去抢,正是给了别人名正言顺杀他们的理由。   “你猜你要是带着人去抢,刚拿起刀会不会就有一支精兵突然冲过来把你们全都杀了。”曹恒冷洌地问一句,大胡子一个激灵,想到一波接一波的事,巴县这一场火烧得让他更真切地意识到,他们这些人的命在益州那些当官人的眼里是如此的不值一提。   曹恒道:“越难越不能乱。抢粮食是不可行的,借倒是可以。”   听到借字,羊祜眼睛一亮,大胡子在这个时候再丢出了一个傻问题,“天下的粮食都是陛下的,陛下是公主殿下的母亲,将来大魏都是公主殿下的,殿下还得借粮食?”   “谁告诉你说,天下的粮食都是我母皇的,将来也会是我的?”曹恒听到大胡子那么说,反问了一句。   大胡子扭扭捏捏了半响道:“这大魏的天下都是陛下的,粮食当然也是。”   曹恒瞥了他一眼,“天下不是我母皇的,若真是我母皇一人的,能随我母皇的意志而变,她不会希望你们过现在这种日子。”   一群百姓都有些莫名,羊祜道:“殿下要借粮是打算找谁借?”   “交州!” 第021章 借粮借药   “交州那地方比我们还苦,找他们借粮,他们哪有得借。”旁人还没说什么,大胡子已经嚷了起来。   他们巴县有许多人就是从交州四面的山上下来的,交州人过的日子简直比他们还要苦还要惨。找这样的地方借粮,曹恒疯了?   曹恒扫过大胡子,大胡子只觉得一股冷意从背后涌上来,控制不住地缩了缩脖子。   “交州刺使乃邓艾邓士载。此人善兴水利,当年陛下以科举取仕,任于工部,后陛下一统天下,点其出任交州刺使,至此六载。邓刺使有口吃。”羊祜是一下子就说出了交州眼下是谁人当政。   “正是。”羊祜说得一点都没有错,交州这个地方向来是鱼龙混杂之地,多为流放之民或是山民,极少有人愿意出任交州官吏,但是明显深得帝心的邓艾却自请出任交州官位,曹盼因而大方的给了他刺使之位,这些是不为外人所知,但这么多年她看过邓艾呈给曹盼的奏折,清楚地知道今日之并州,早已经不是六年前的交州。   “与其回成都借粮还未必能借得到,去交州找邓刺使一定能借到,顺便……”   顺便什么曹恒没有说出来,她只转对巴县的百姓,“我要去交州借粮,在我将粮食借回来之前,你们能不能守住巴县?”   被问的百姓皆是面面相觑,曹恒再问,“巴县这场大火是有人蓄意为之,更是有人为了一己私利与人里应外合要你们的命。所以你们要面对的不仅是外敌,还有内患。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在外,我能让人帮你们,在内,如果你们做不到团结一致,让外人无法攻击你们,你们最终的下场就是死。”   一个死字听得在场的人都打了个冷颤,他们不想死,是真的不想。   “殿下,我们如果能把叛徒揪出来,是不是能保住我们大家伙的性命?”有人不自觉地问了一句。   “我说了,在外我能帮你们,在内,只能你们自己帮自己。”曹恒不会把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的身上揽,尤其这件事哪怕她自己全都揽了,不说能不能顺利解决,更可能出力不讨好,她就更不会揽。   想要收拢人心,就不能什么事都自己做完,而是让这些人参与其中,明白事情的不简单,也让他们自己做决定。谁都想掌握自己的命运,曹恒就是让他们尝到自己掌握自己的命运是什么滋味,养大他们的心,以让他们和她想做的事达到双赢的结果。   “我派了重兵把守巴县,如果不是有人在水里下了迷药,让守兵甚至是你们喝了下了迷药的水,绝不会有今日巴县死伤的情形。我原以为狗二这样的内贼只有一个,原来竟是不止。”曹恒提到了她那日到巴县,假传消息想要诬陷曹恒的人狗二,这步棋她一直留着没用,是觉得还没到时候。她想放长线吊大鱼,不料狗二竟然不止是一个,狗二这步棋怕是废了。   “内贼,都是内贼害得我们这样的,找,我们要把内贼找出来,绝不能让同样的事情在发生。”大胡子也想到了狗二,恨得那叫一个咬牙切齿的,召唤着乡亲们都动起来。   “诸位乡亲好好想一想最近身边的人都有谁有异动。”崔承之在这个时候作为补充地提了一句醒。   “无论是什么异常都算?”有百姓生怕冤枉了人一般地问了一句。   “可以说出来,我们再核查,总而言之,内贼一日不清,早晚有一天大家都会死在内贼的手里。”羊祜在巴县呆的时间不长了,他说话的份量比崔承之要重得多。百姓们议论纷纷,随后一个妇人指着身侧的一个人道:“大人,我看见他这两日得了许多铜钱。”   被妇人所指的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郎君,面露惊色地道:“什么,我有钱关你什么事,你别乱说话。”   “大人,他什么事都没做的,无缘无故得了许多铜钱,他肯定是内贼。”要说一开始妇人说得还不确定,被警告之后,妇人更是大声地重申了刚刚的话,而且还带上了她的见解。   “来人,将他拿下。”曹恒一眼看了过去,崔承之不需她吩咐已经开口把人捉了。   “你们凭什么捉我,凭什么捉我。”那郎君想跑,可是不单是崔承之刚接手的衙役上前捉人,百姓们更是拦着不让他有机会逃脱,人被衙役拿下,曹恒道:“大家齐心协力,将巴县筑成一座坚不可摧的城池,如此,再也没有人能杀我们。我这就去交州借粮,如果借粮的事再被传了出去,我不确定粮食和草药最后能不能送回到你们的手里。”   前面的话远不如后面那一句重要,曹恒就是要让这些人意识到,他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只有大家齐心协力,同舟共济,才能够度过现在他们共同面对的难关。   她不能告诉这些人为什么她不回成都借粮而是要去交州。哪怕从路程来说交州离巴县更近,但是巴县分属益州管辖,巴县出了事,最应该求救的就是益州的刺使。   接二连三发生的事让曹恒自然而然对夏侯薇起了疑心,眼下情况危急,曹恒不能赌,尤其不能拿一县百姓的性命来赌,去交州借粮是最好的办法。   “我会即刻赶往交州,巴县的事交由承之处理,配不配合承之在你们,捉不捉内贼也在你们。我尽力做好我能做的,如果最后因你们而败,因为你们自己而害死自己,我也对得起你们,对得起大魏,对得起我的母皇。”曹恒掷地有声地告诉他们,她将会倾尽全力去做她该做的事,但是,他们怎么做,在他们。   “殿下放心,我们绝不会再让内贼有机会把殿下做的事传出去。”关系自身,谁都会成为守护家园的守护者,一个六十来岁的老伯高声地朝着曹恒说了这一句,百姓们纷纷喊道:“是永叔,永叔也被惊动了。”   曹恒并不知道此人是谁,但并不妨碍她从百姓的态度可窥得,此人甚得民心。作一揖,曹恒道:“我会在三日内赶回。”   老伯领头与曹恒作一揖,“殿下一路保重。”   曹恒如今是整个巴县的希望,粮草,药材,都是救命的东西,他们都希望曹恒能把这些东西带回来。   至于巴县,就交给他们来处置,总之是一定要将巴县整顿成一座铁桶一般的城池,外面的人进不来,里面的人也休想将城里的消息传出去。   曹恒火速地赶往交州的刺使府,将曹盼出门时给她一块代表身份的玉牌递给刺使府的侍卫,“烦请通传一声,刺使大人有旧友之女到访。”   到交州这地方把她的身份道破除了给自己惹麻烦再无益处,她的身份只需要邓艾知道就好。   侍卫接过曹恒那正面雕着一个昭字,背后是看不清什么物甚的玉牌,“女郎稍候。”   立刻入内将曹恒的玉牌还有说的话一字不落的传达邓艾,邓艾听着旧友之女还愣了下,他到交州六年了,哪有什么旧交好友来过,突然来个旧友之女,翻来覆去的想了想他的好友里谁家会这么放心让一个女郎到交州来的,无果!   接手拿过玉牌,差点没给跪了,颤颤地从自己的腰间拿出了一块几乎一样的玉牌,不同的是上面的刻字。曹恒那一块上面刻的是昭字,他那一块上面刻的是宁。合了起来就是昭宁。   昭宁是什么,那是他们女帝陛下的号,也是曹恒称帝登基后用的年号!邓艾本来就口吃,意识到来客是谁,那是鞋子都穿不好的跑了下来,“快……快,快!”   快了半天最关键的字就说不出来,人已经跑了出去,侍卫早就已经习惯了邓艾这话头及不上他的行动,跟着一块出去。   曹恒这一次来只带了赤心跟夏侯珉,曹福跟曹茂愣是被她留在了巴县帮忙。   “殿,殿!”邓艾跑出来,口吃半天唤不出曹恒整的一个尊称,礼倒是成了,曹恒连忙将他扶起拦下他的礼。   “刺使大人不必多礼。我此来实有要事请刺使大人相助。”曹恒开门见山的说。   “您,您,只,只管,吩咐!”邓艾可是记得当初他请到交州时,曹盼交代过他的话,若是有一日,执着一对玉牌的半块来寻他的人,无论要他做什么,他只管相助,邓艾那时并不明白,如今见到了曹恒,还有什么不懂的。少时他是见过曹恒的人,虽说女大十八变,但这气度神情与陛下相似,都不用曹恒介绍,邓艾已知曹恒的身份,自然是要配合到底的。   “刺使大人,我们入内详谈。”曹恒并不想惊动太多的人,请着邓艾入内,他们再细说。   “请,您请!”口吃的人说话那叫一个艰难,曹恒道:“大人说话不便,不妨以笔代口。”   邓艾听着眼睛一亮,想当初他初初见圣时,曹盼也是这样许他以笔代答,不曾强他所难。殿下不愧是陛下亲自教导出来将来承继陛下的人,做人做事,与陛下一般模样。   曹恒不知邓艾这会借着她又忆起了曹盼,此行前来,曹恒的时间紧迫,也不跟邓艾赘言。   “此行前来,借粮借药,更要借兵。”曹恒把自己要的东西道来,邓艾一顿,赶紧的将一旁早就备好的纸摊开,下笔迅速地将他要说的话写出来! 第022章 外援来了   邓艾写字的速度比他说话快多了,很快将一张布满字的纸递到曹恒的面前。   曹恒一目十行迅速看完,答道:“巴县被人蓄意纵火焚烧,百姓死伤颇多,粮食草药尽被烧毁,成都里,我前几日以巴县县令账册上的名单拿下的官员尽数自尽而亡。眼下的事我得一样一样的解决,最重莫过于民生,也就是巴县百姓的性命。纵火之人丧心病狂,他能派人放一次火,就能放第二次。”   听着曹恒说到这里,邓艾神凝重,他清楚曹恒说的是事实。   “六年来,邓刺使一如当年对母皇所请,将交州这等杂乱之地治理得蒸蒸日上,我自入交州就能看到交州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我想巴县百姓如今是什么模样,当初曾经亲眼见过交州百姓何等绝望的邓刺使一定明白。”曹恒对邓艾的信任让邓艾有些不好意思,捉了捉头,邓艾再次落笔,这次字少,写得就更快了。   “殿下要粮食药材几何?要兵几何?”邓艾纸上问的是曹恒此来所需之物。   曹恒与邓艾报了一个数,末了道:“这是借的。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巴县的百姓得明白,能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只有他们自己。”   邓艾重重地点头,这一点和陛下想的一样,一定是陛下教的。   想到已经六年没有回京拜见女帝陛下,见到与曹盼一般心存百姓的曹恒,邓艾觉得十分安慰。   “我知交州军权不在邓刺使的手里,三位鲁将军,我想请邓刺使帮忙请他们过府一叙。”曹恒朝着邓艾作一揖,邓艾哪里敢受,连连摆手,嘴皮子不利落,只顾吩咐,“去,请鲁将军。”   这一声吩咐算是说得比较利索的了,曹恒的脑子里也浮现关于交州内掌军权的这三位鲁将军。   他们无论是跟曹盼还是诸葛亮都有着极深的渊源。三人本是江东人士,多年前天下大乱,诸侯纷争,百姓民不聊生,曹盼年少时游历至江东境内,彼时与曹恒差不多的年纪。囊中羞涩的曹盼合鲁氏兄弟三人,抢了江东内世族的粮食,转手以低价卖给了曹操派往江东的商人,既解了困境,又帮曹操挣得了便宜的粮食,正所谓一举两得。   事成之后,曹盼给了鲁氏兄弟该给的报酬,自此分道扬镳。本以为再见无期,没想到曹盼游历至益州内再遇三人,一回生两回熟,与鲁氏兄弟再次合作,占山为王,更教鲁氏兄弟练兵,本为布棋,而这一步棋是直至诸葛亮去后才产生作用。   鲁氏三兄弟经了多年的磨砺,长成了真正的将军,益州内的文官武将因他们昔日与曹盼的渊源,本就不信任他们,先时诸葛亮在,他们之所以会降益州就是因为诸葛亮,诸葛亮一去,益州的官吏又想将他们除之而后快,鲁氏三兄弟再不迟疑,立刻带着他们原本的兵马降了大魏,因而加速了蜀汉的灭亡。天下归皆归于魏。   曹盼用人自来不拘一格,鲁氏三人于益州为将多年,天下一统后,曹盼却没有将他们再留益州,而是调到交州,这兄弟三人自是欢欢喜喜的接受了,益州这地方,他们只想跑得远远的。这么多年与邓艾合作那是一拍即合,镇守交州,帮着邓艾兴修水利,建梯田什么的,不忘他们一开始在益州占山为王的初衷。   邓艾难得请他们一回,兄弟三人收到了消息立刻赶到了刺使府,乍一见曹恒跽坐在正堂内,邓艾还居于她下,再看清曹恒那一张脸,三人都一个激灵,“丞相。”   一喊出来又连忙收了声,曹恒已经坐直与他们见礼,“曹恒曹子安。”   自我介绍完毕,三人听到这个名字,身为大将还能不知道当今女帝唯一的子嗣叫的什么名字?连忙作一揖,“见过殿下。”   邓艾在他们一来就想介绍曹恒的,口吃的人说话嘛,实在是没办法利索,不利索的就只能由着曹恒自我介绍了。   曹恒抬手道:“三位将军请坐。”   为首的鲁大鲁烈是个沉稳的人,人长得高高壮壮,一看就很是稳重;其后是个瘦小的中年鲁二鲁锐,精明外露,一双眼睛更是闪烁着亮光;最末的看着有些呆的是老三鲁贞,上头有大哥顶着的人,总是带着些天真。三人与曹恒作一揖方才坐下了。   “此次前来交州,是有事请邓刺使还有三位将军帮忙。”曹恒也不绕圈子,鲁烈毫不犹豫地道:“殿下有事只管吩咐。”   连问都不问是什么事就让曹恒只管吩咐,曹恒道:“益州动乱,想请将军出兵益州,保境安民。”   保境安民,外敌是没有的,只有内乱。鲁贞已经脱口说道:“殿下,益州那群不要脸的老不死又做了什么?”   “三弟!”一句话把整个益州的官吏都给骂了,骂得是真好!   再好也是不能随便骂的,鲁烈跟鲁锐都同时斥了鲁贞一句,让他收敛点。   曹恒道:“巴县被人放了一把火。”   绝计没人能想到的。鲁锐毫不犹豫地道:“他们是疯了。”   并不需要问曹恒都在益州做了什么,他们交州与巴县所在的兴古郡相临,巴县的情况多少都有耳闻,曹恒是奉曹盼之命前往巴县办事,益州的官吏是什么德性,他们还能不知道?   知道也就不必问曹恒都做了什么,人只有在触及自己利益的时候才会迫不及待的要将敌人消失,益州的官吏连放火烧城的事都做了出来,可见他们有多忌惮曹恒。   “殿下要多少兵只管说。为国为民之事,末将万死不辞。”他们兄弟三人早年只是流民,一步一步地拥有今天这样的地位,他们却从来没有忘记过曾经的无助。   他们不像世族,但他们的心是偏向百姓的,只要做的事有利于百姓,无论多难他们都一定会做。   “我代巴县百姓谢谢将军。”曹恒起身与三位鲁将军作一揖,心里的大石算是落下了。   而此时,益州官吏联名上折参曹恒逼死数十名官吏的折子已经送到了洛阳,摆在曹盼的面前,朝会上,世族们张口闭口地质问曹盼,曹恒逼死官吏之事该如何解决。   曹盼嘴角勾起一抹孤度,“你们想要朕如何解决?”   着重问了解决二字,本来以为曹盼会二话不说先护着曹恒的人们对视了一眼,“依律而处。”   有人吐了这四个字,曹盼点点头,“依律而处,应当。可是,查案定罪该怎么查的?益州百官联名参阿恒逼死官吏,这上面有写清楚阿恒是怎么逼死他们的?亦或者,你们知道得比朕多,可以告诉朕,阿恒是怎么逼死这些官员的?”   一群急吼吼要逼着曹盼处置曹恒,再不然能把曹恒召回洛阳那都是好的,结果曹盼根本不跟他们纠结处置,而是要证据。   证据,他们当然是没有了。曹盼也知道他们没有,眼中的冷意更浓,“无凭无据就想让朕处置大魏的公主,还是朕刚刚派往益州,志在整顿益州的公主。你们莫不是跟益州这些人是一伙的?”   “陛下明鉴,臣等,臣等只是觉得殿下行事过于急切,无论有多少理由,数十官员自尽,陛下,此事万不能高高拿起,轻轻放下。”   “好,朕听出来了。你们是怕朕徇私。”曹盼既为九五至尊,她素来百无禁忌,无不可说。   “安御史。陛下自出仕以来,以公正而称,登基之后更是。前些日子殿下闯出宫门,陛下以宫规而处,仗殿下四十,安御史总不会没听过吧。”墨问客客气气地问了。   那么一个老头被墨问这一问,“下官只是担心。”   “因为担心而忧心陛下徇私,听起来无可厚非。不过比起担心陛下徇私来,身为御史的你是不是更该注意,益州传来的另一份奏报,巴县城被焚。”周不疑这位首相出声,几乎所有人都失声了,同时看向周不疑。   “陛下,殿下几日前送来了招安成功的奏折,并且还让庞将军带领将士帮助巴县的百姓春耕。短短几日,巴县失火,更无一人救火,此事,甚是蹊跷。”周不疑只是公正地说一句实话,曹盼道:“巴县百姓死伤几何?”   “回陛下……”墨问对这件事比较清楚,接过周不疑的话给曹盼报了一个确切的数字。   曹盼身体往前轻轻倾斜而问,“你们说,巴县这一场火是因何而起的?”   刚刚一群急吼吼要曹盼处置曹恒的人都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往上蹿。曹盼再问,“你们说,自尽的这些官员究竟是畏罪自杀呢,还是以死明志?”   有人的脚已经迈出了一步,想说以死明志的,结果话头被墨问给抢了,“回陛下,从夏侯刺使送到京城的折子来看,是巴县起火后,才有官员自尽狱中的事。”   好。不是都不管头尾的直接要定罪吗?墨问哪怕知道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但他就是说一半留一半的,引人遐思。   “陛下,据臣所知,被殿下关入狱中的官员都是以受贿的罪名。”总有人欠骂的,听听这话说得,墨问低头一笑,上头的曹盼意味深长地说,“消息挺灵通。”   那人一个激灵,曹盼道:“还有什么知道的,一并说出来让所有人都听一听,免得都觉得朕霸道专、制,不让你们说话。”   墨问的笑意更深了,霸道专、制的女帝陛下,会扯自家女儿的后腿?   想拿捏曹恒,你们是不是都忘了女帝陛下是她的亲娘,曹恒现在做的事,皆是女帝授意的。你们想把曹恒拉下去,是不是也想把女帝陛下拉下去? 第023章 想要一网打尽的曹恒   有人未必能明白其中的弯弯道道,明白的人又是不会说破的主儿。注定枪打出头鸟。   刚刚说破益州官吏为什么被捉的人,这会儿被坐在上座上的曹盼俯视着,这才开春,一滴滴冷汗从额头滴落,有心想为自己辩解一句,“臣,臣不敢。”   曹盼立刻顺口地道:“朕看不出来你有什么不敢的?”   死了死了,妥妥是惹了女帝不喜!那人毫不犹豫地跪下了,“臣知错了。”   认怂认得实在是快,曹盼道:“错在何处?”   已经很多年没有被那么揪着问话不放了,曹盼觉得一个个是不是觉得天下太平了,有时间跟她斗心眼了,所以想来试试手?试就试,她斗不过他们?   嘴角的冷笑让人看得更是战战兢兢的!   跪得认怂极其干脆的人被曹盼揪着不放问到底的意思,抖了抖,“臣不该人云亦云。”   “朕记得早在昭宁元年朕就对御史立过一个规矩,昭宁九年朕再次重申,至今不过六年,当御史参人需要做什么,身为御使的你们都不知道?挂在御史台上的御史式都是摆设?”曹盼质问的话一丢出来,满朝的臣子都成了鹌鹑!   本以为认错干脆,而且也知道自己错在哪里的人,认了错,这事也就揭过去了!可是他是不是忘了女帝陛下是什么样的人?   想要揭过去,没忘了先前他要对付的人是谁吧!既是曹恒,也是曹盼自己。   放着好好的日子不想过的人,一天到晚没事找事,曹盼会由着他轻轻放下?别逗了好吧!   曹盼依然冷笑着,对于一群欠怼欠教训的人,她从来不客气。“御史大夫,御史台由你来管,你说,连参人最基本的证据都没有却敢乱参的,该如何处置?”   御史大夫总掌御史台,这位四十来岁的年纪,笑语盈盈的,听到曹盼这么一问,答曰,“回陛下,失职之责,罢官。”   失职二字一丢出去,哪怕是跪着认错极快的人都被吓傻了。   “那还等什么。”失职革职,理所当然,曹盼赏了御史大夫一个干得漂亮的眼色。   守在门外的侍卫听到曹盼的话,立刻进来架着那位离开,那位哪里甘心就这样被拖下去,连忙与曹盼叩首请罪,“陛下,陛下臣知错了,求陛下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不说你对益州的事情知道多少,阿恒去益州是朕下的令,你是觉得益州现在很好,巴望着益州一直这样下去?只要益州的世族们好,百姓死啊活的都无所谓?你无所谓,朕有所谓得很。从前朕不动益州,是为益州百姓安居,眼下朕要动益州,也只能是因为百姓。益州出了事,你只顾当官的死活,不管百姓,就这样的你,朕岂容你。”曹盼把话一放出去,想要求情的人果断地把脚缩了回去。   谁都清楚曹盼素来爱民,但凡是想要伤百姓的官,曹盼是碰着一个捋一个。   想帮忙求情,曹盼要是接着扣下一顶,你是不是也跟他一样,觉得百姓死啊活的都无所谓的?再用同样的理由把你官给捋了,申冤无门的绝对!   一想通,本来对曹盼就悚得紧的人,这下更是不说话了。   “夏侯薇有没有说巴县的百姓如何安抚?”直问其名!曹盼唤得无人敢挑刺。   “并无!”墨问拿到这样的奏折也奇怪,但是夏侯薇确实是什么都没说!   曹盼听到并无二字,突然讽了一句,“益州这样地方,难道真是谁去了都会变成一样的?”   所有朝臣都不由自主地抬头看了上座的曹盼一眼,拿不准女帝此时此刻的想法,曹盼道:“罢了,阿恒既然奉命去益州,此事若她不知该如何办,朕就如你们所愿。”   如你们所愿?这个你们指的是谁?好些人跟不上曹盼的脑回路,也确实是女帝陛下的心思太难猜了,他们实在是摸不着,猜不透。   “陛下,那巴县百姓需不需救济?”杨修询问了一句,曹盼道:“再等等。”   杨修瞄了曹盼一眼,等一等,女帝是要等什么?曹盼没有要跟他们解释的意思,而是继续地道:“好了,都散了吧。”   今日的朝会随着曹盼叫退,周不疑等作一揖,“恭送陛下。”   曹盼起身退回了后殿,周不疑即叫人给包围住了,杨修道:“陛下等什么?等益州那些世族再进一步,还是夏侯薇出手?”   周不疑被问得过于直接,迟疑了半响答道:“等殿下。”   杨修也不是蠢的,听着撩起眼皮看了周不疑,周不疑道:“殿下是大魏公主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子嗣。”   唯一的子嗣,也是唯一的继承人。但就算是唯一的,因为这个唯一,就什么事都帮着曹恒办好,什么事都不需要曹恒费脑去解决?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想要让曹恒将来能担起大魏的天下,最好的办法是让曹恒自己明白治理一个天下,平衡各方面的关系需要做什么,益州,正是大魏天下的缩影,而益州存在的问题又是各州之最,曹恒如果能将益州的问题都解决了,将来必能治理好大魏。   周不疑吐了一口气,露出了一抹笑容,他相信曹恒一定可以做好的。哪怕一开始曹盼就将这些问题摊开摆在曹恒的面前,曹恒或许在接手的时候手足无措,但她总会明白什么是关键,也一定会解决益州存在的问题。   曹盼将告状的人官位都给捋了,完全表明了她的态度。想参曹恒可以,想要她处置曹恒也可以,拿出真凭实据来,证明曹恒触犯了乾清律或是其他的格令,她绝不包庇。反之,没有证据的都给她闭嘴,不以诬告而处之,已经算她手下留情了。   益州那头,曹恒已经带了粮食药材,还有兵马回到了巴县,巴县的百姓在见到粮食跟药材时,不住地欢呼,“公主殿下万岁,万岁!”   巴县的一场大火,不知烧毁了多少人的希望,他们以为这一次必死无疑,没想到曹恒会回来,不仅回来,还给他们劈开了一条路,告诉他们接下来该怎么做。   “粮草借来,即要谢交州刺使,也要谢交州的百姓。不过,借来的粮食往后要还,借据是我打下的,这是要我还,还是你们自己还?”曹恒这么地问了一句,巴县百姓异口同声地道:“粮食是殿下帮我们借的,已经让殿下劳累了,要还当然是我们来还,不敢让殿下费心!”   曹恒拿出了一张借据,“如此,这是所有的粮食字据,大家伙都来瞧一瞧,核一核数量对不对。”   货讫两清,将来要还的是他们,数量这些东西自然让他们自己来核。   “殿下歇会儿,我们自己来核数量。那什么,我是交州护送粮食来的人,这是我们交州的司马,奉我们交州刺使之令管粮食的事,大家找他对。”鲁贞打头阵,带着兵马给曹恒当下手,眼下粮食送到了,对数的事就交给文官好了,曹恒一路风尘奔波的,还是让曹恒歇歇吧。   崔承之也走到曹恒的面前,“殿下,洛阳来信了。”   洛阳来信!曹恒道:“所有的大夫带上草药,去伤者的家里救人,识字知数的留下核数。”   “殿下且忙,我去帮忙。”夏侯珉虽然跟着曹恒一路奔波,回来了还是忙里忙外的要去帮忙。曹恒微颔首,事情交给夏侯珉去办。   崔承之请了曹恒往一旁的屋里去,将洛阳传来的信递到曹恒的手里,曹恒将信拆开了看,眼中流露出了笑意,到最后又慢慢变得凝重了。   信看完了,曹恒有一下没一下的敲打在手背上,崔承之道:“殿下接下打算怎么办?”   “滔和与李严有没有信传来?”曹恒反问一句,崔承之顿了半响道:“倒是诸葛瞻送了一份东西来,承之并未打开。”   应着崔承之的话,有人将东西给曹恒奉了上来,是一个不大不小的盒子,并未上锁。   曹恒不曾犹豫地将盒子打开了,上面竟然是好几本已经显得老旧的账本,下面压着的竟然还有供词以及血书。   神情一凝,曹恒立刻将账本下的供词拿了出来翻看,越看曹恒的心越是悬了起来,崔承之看着从来不会情绪外泄的曹恒越来越冷的脸,唤了一声殿下。   曹恒道:“你瞧瞧。”   将供词给了崔承之一起看,崔承之没有犹豫,接过后一看,他那震惊毫不掩饰,“殿下,这竟然涉及各州的权贵。”   “若非如此,你道一个益州怎么敢如此肆意妄为,层层剥削,叫百姓求告无门?”曹恒并没觉得意外,只怕她的母皇也有所怀疑。但是,益州的事她能全权处置,这是曹盼给她的权利,一但涉及太多的人……   曹恒在思索着将来如何,崔承之关心的是现在,“有了这些证据殿下就可以拿下益州的官吏了,可是查益州牵扯到了各州的人,再查下去,牵连的人会更多。”   “我现在要做的是整顿益州。”曹恒这样说了一句,将来的事将来再说。   “那殿下打算?”   “我在等滔和跟李严。”动手的话,必须要一网打尽,凭诸葛瞻送来的这些东西还不够,物证有了,人证更关键。   “殿下,杨公子和李公来了。”想什么来什么,曹恒估摸时间也差不多,立刻扬声道:“快请!” 第024章 她得要会用   曹恒收到洛阳的来信了,益州的其他人当然也收到了曹盼的态度相关的文书。   咬牙切齿得很呐!可是又能奈曹盼何?   贵为天子的曹盼, 她之今日非承父业, 而是她自己实打实打下的一片江山。论兵权,眼下天下兵马几乎尽在她手。跟她讲理她乐意跟你讲理, 要是不想跟她讲理的, 不讲理就是要比拳头。他们今非昔比了,手里的部曲已经叫曹盼收得七七八八, 剩下的人就只够看家护院,想要造反妥妥是找死。   想想三十年前他们是何光景。三十年河东, 三十年河西。谁能想到曾经风光无限, 连朝廷都敬畏三分的世族,他们, 竟然会有今天。   曹盼, 曹盼呐,这一切都是曹盼造成的。   世族们但凡想到曹盼皆恨不得食其肉,喝其血,无奈从来不是曹盼的对手, 甚至为了不让曹盼有机会捉住他们的把柄, 将他们一网打尽,他们还得装得老老实实的, 所有的小动作都得背着曹盼, 反正只要曹盼查无实据, 但凡曹盼不想落得一个不容于世族的名声, 她就不敢真把他们都灭了。   如此想通了, 一个个还是麻利的扫尾,力争绝对不会留下什么不该留下的东西。   巴县县令账本上记录在册的官吏被曹恒揪了出来不假,眼下却已经都在狱中自尽身亡。在此之前,他们确定曹恒还没来得及问出什么来,那么也就是说,巴县县令暴露出来的问题到此算了结了。   一番合计,最后默契的决定,从现在开始他们按兵不动,反正有巴县一场大火,还有自尽而亡的几十名官员,曹恒想要把这两件事完全摆平是要费些功夫。   一个个本想奈何不得曹盼也必须在曹恒的身上找回场子的人呐,此时必是觉得保命更重要。   可是,事情的开始虽然由是他们来决定的,结不结束,由不得他们做主了。   曹恒在见过杨嚣和李严之后,与鲁贞确定了交州的兵马什么时候能到,随之去见了姜维,不意外的,已经隐居多年的姜维在见到曹恒时,惊讶不亚于益州任何人。   “益州变成了贪官横行,百姓民不聊生的局面,那些贪官更是打着诸葛丞相的名号以求庇护。听闻姜将军昔日与马谡一般被诸葛丞相视若亲子,将军就这么任人肆意的践踏诸葛丞相的心血,毁诸葛丞相的名声?”   姜维看着曹恒的一张脸有千言万语要说,话到嘴边却又都说不出来了。   最后只能改了话题,姜维提道:“丞相之死与魏帝脱不了干系。”   曹恒看着姜维道:“姜将军如果非要这样算确实是。以天下为棋盘,棋逢对手三生有幸,欲决胜负各凭本事,同样各安天命。欲统天下,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诸葛丞相当年病逝,心中从不曾怨我母皇半分,姜将军以为是与不是?”   “是。”这一点姜维是承认的,就如同他当初若是死在了魏军手里,他也绝不怨魏军的任何人,只恨自己本事不够。   死去的人不计较,活着的人却永远不能忘怀。   “你也说了,丞相当年视维如亲子。丞相之死即与魏帝脱不了干系,我就绝不可能帮魏帝。”姜维肯定地告诉曹恒,他是绝不可能帮曹盼的。   曹恒走近姜维,“你现在要帮的不是母皇,而是益州的百姓,死去的诸葛丞相,还有我!”   前面两个理由姜维没什么意见,帮她?姜维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曹恒四处找帮手,洛阳宫内,曹盼正和一位妇人下棋,妇人虽然鬓间已经泛白,容颜却仍显艳丽,沉声而问曹盼,“陛下丝毫不担心殿下?益州接二连三的动静无不昭示益州那些人已经丧心病狂。”   “师娘不觉得比起沉得住气的人来,疯子更好对付?越疯的人越容易露出破绽。阿恒一到益州就拿住了他们,为了找回场子,他们是拼尽全力想要压得阿恒没办法还手。放火焚城是下策,逼下狱的官员自尽更是。”曹盼懒懒地倚靠背枕落下一子,半点也无为曹恒担心的意思。   曹盼此生得三人收为入室弟子,郭嘉、荀彧、贾诩。她唤的师娘便只能是这三位的夫人之一,眼前这一位是郭嘉之妻。   郭夫人道:“陛下,狗急了跳墙。益州之中,镇守益州掌兵最多的是庞山民,哪怕从前庞德将军死于关羽之手,攻破益州后,庞家的人急切的杀关羽之子孙报仇,因而跟益州世族结下了仇,可是,庞山民娶的是诸葛家的女郎。庞山民此人,并不是如庞德将军。”   世族的关系错综复杂,一家不知跟多少世族结姻亲关系,敌人没有永远的敌人,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朋友。   “庞山民此人,朕给他机会,他如果不懂把握,与人无尤。”曹盼冷笑地吐字,郭夫人看向曹盼。   “既然益州烂到了骨子了,朕不介意一把火烧了重新再建。”曹盼再次冷洌的开口,眼中的冷意越发的浓烈。   “陛下有此魄力,殿下未必能懂陛下之心。”郭夫人其实心里清楚,想将益州的官场肃清个干净,连根拔起是最好的办法。如果这件事曹盼派别的人去,甚至是由曹盼亲自去做,郭夫人相信此事必成。换了曹恒,曹恒太年轻了,哪怕自小看着曹盼处理朝事,又在三省六部的官吏熏陶长成,毕竟还是第一次自己处理政事。   曹盼摇了摇头,“初生之犊不畏虎。这个时候的阿恒去益州刚刚好。”   竟是与郭夫人的想法相佐,郭夫人轻轻一叹,“陛下想要训练殿下,也不该一开始就让殿下去办这么难的事。”   轻轻一笑,曹盼道:“再难,也不及朕当初没有靠山依然戏谑整个益州的世族。阿恒现在有朕这么大的靠山,纵然益州的人她调不动,旁的人有几个会不乐意帮着她。如此大好局面,她若是连区区一个益州都平不定,朕得想她将来会不会将这天下供手让人了。”   提到天下,郭夫人本来还觉得曹盼一开始就让曹恒去办这么难的事太过心急,但比起大魏十三州,还有与外邦相交之事,益州那么点事算什么?   连小小的益州都平不定,解决不了,这样的人成为下一任大魏天子,她能接受?   郭夫人看了一眼曹恒,有珠玉在前,让她接受一个与曹盼相差甚远的人还真是挺难!   “陛下还年轻,要不,陛下再生多一位公主或是皇子的,以备不时之需。”郭夫人斟酌再三冒出这么一句,曹盼一顿,随之大笑出声,“师娘啊师娘,什么时候你也成了这样的人了。”   郭夫人想了想道:“若不然让殿下早日成婚,早日繁衍子嗣。”   曹盼一听差点笑岔了,与郭夫人摆手道:“朕生了阿恒可不是只为繁衍子嗣。”   “大魏的江山……”郭夫人一副很是一忧愁的模样。   “我辈此生尽我所能,为天下百姓尽一分心,自吾之后,天下如何,朕是不管的。”曹盼说得十分洒脱,郭夫人怔怔地看着曹盼,许久后道:“哪怕大魏如秦一般历二世而亡,陛下也不以为然?”   曹盼摊手道:“朕教导阿恒从不懈怠,为帝王者如何行事,如何治国安民,该教的朕都教了。朕此生为国为民,上无愧于天地父母,下无愧于朝臣百姓。这样的朕若无法为大魏教出一个好的继承人,让大魏经二世而亡,许是朕与后继之君还有许多没有做好的地方。朝代更替,谁都无法阻拦,一如朕取汉而代之,各凭本事。”   从一开始曹盼就没有想过大魏的江山能永世长存,她和那么多的人齐心协力结束了一个乱世,为百姓开创一个盛世,若如秦一般历二世而亡,只能是她或是她继承人没有做好。   郭夫人不是第一次听见曹盼对天下豁达,曹盼并不重权势,走至今日,成为大魏的女帝,并不是一开始曹盼就想要的做到的。但当她没有退路,身边的人也不允许她再退时,称帝,为帝,曹盼尽一切地做好,至少郭夫人都必须承认,再没有比她更好的帝王。   “陛下,妾不甘的。”郭夫人如实地承认,她并不愿意曹盼这样的帝王,她所打下的大好基业,果真历二世而亡之。   “所以啊,朕不是给师娘机会好好地看清楚,阿恒究竟能不能扛起这个江山。”曹盼明白郭夫人的想法,这一点上她们想的是一致的。   当然,曹盼没有说出口的是,如果曹恒不合适,曹盼总会选一个合适的人。   退而求其次是不得已而为之,曹盼还是希望曹恒能担起这个江山。   后面这一句曹盼放在了心里,郭夫人皱着眉头地想,曹恒还是把益州的事处理好吧。哪怕不行,待曹恒从益州回来,再跟政事堂的诸公合计合计怎么训练曹恒。   哪怕曹恒已经停了课,书上的知识不需再学了,其他要学的东西也很多。   “陛下觉得殿下究竟能不能处理好益州的事?”郭夫人满脑子过了一遍后续行事,最后还是觉得曹恒能够解决了益州的事更好!   曹盼还是第一次见到郭夫人露出急切的模样,却是不急不缓地道:“能不能的,这两天结果就该出来了。”   郭夫人看了曹盼一眼,“陛下该备的都给殿下准备好了,只要殿下会用就成?”   真是敏锐啊!凭曹盼的一句话郭夫人就分析出这样的信息,曹盼笑笑道:“会用也是一种本事,她要学着会用啊!”   ※※※※※※※※※※※※※※※※※※※※   6666,上架了上架了,努力保持日更九千,求支持,求订阅! 第025章 我才是益州刺使   益州内的此时,夏侯薇的刺使府里聚集了益州所有的官员, 夏侯薇居于首座, 不紧不慢地煮着茶。   “夏侯刺使倒是沉得住气。眼下事情越来越复杂,夏侯刺使难道就不能想想办法解决眼下的困境?”夏侯薇不急, 急的人多了去。   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 脸上焦虑想藏都藏不住。夏侯薇抬眼一看,“什么困境?”   装傻的这一问, 问得一旁的人都吐了一口气,“夏侯刺使, 事态紧急, 你就别开玩笑了。”   夏侯薇放下手里的茶碗,“玩笑?我并没有在开玩笑。你们说眼下身处困境, 什么困境?巴县县令账本上的人都死了, 死无对证,殿下没有拿到一份口供,各家相关的东西你们也都清理干净了。你们还有别的什么把柄被人捉住了?”   “李严。”有人吐了这个名字。   “一个早就已经被诸葛孔明贬为庶民的人,竟然让你们这么害怕?”夏侯薇扬眉地问, “看来, 你们还有很多事瞒着我。”   “不,不, 不, 夏侯刺使, 你也说了李严早已被贬为了庶民, 那都是在你来益州之前发生的事, 我们不好与你提起曾经的事,现在是李严明摆着要帮曹恒,之前的事要是被翻了出来,同样都落不了好!”有人生怕夏侯薇翻脸,赶紧的解释。   夏侯薇冷冷地一笑,“既然想要我帮忙,你们是不是应该先把事情一五一十的告诉我?”   这满是不悦的模样,谁还能看不出来。理也是那么个理,想要别人帮忙,总不能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个清楚。   是以一人上前将曾经跟李严做过的事全都说了出来,夏侯薇听完了道:“所以,你们还用从前运盐的路线,而且叫李严一出来就捉了个人赃俱获?”   “是!”一群人做都做了,除了老老实实的承认还能怎么样!   夏侯薇冷笑道:“贩卖私盐是什么罪,用不着我提醒诸位吧。”   “自昭宁九年陛下诏令,盐归官营,禁以私售,天下的盐利皆归国库。乾清律明文规定了贩卖私盐定什么罪,受什么罚。你们顶风作案也就罢了,李严被殿下请出山,你们也没有意识到改路线,竟然还用十几年前的路运盐,被人捉个正着,你们这心可真大。”夏侯薇是真服了这些人,为了利是什么都不怕,什么都敢做,行,真行!   “夏侯刺使也知道,运盐之路本就不容于大魏,那么安全的路,这么多年都没有发现……”   “可不是,我这个还说是自己人的都不知道你们还有盐利。”夏侯薇接过这些人的话那么说,一干人……   最后都不犹豫,连忙起身与夏侯薇作一揖,“夏侯刺使,这事是我们做得不地道。往后盐州各方之利,我们都会分你一半,同样的事绝不会再发生,只盼你看在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帮我们把这尾巴收拾干净。”   “不如你们先告诉我,除了盐利,你们还有什么其他的事瞒着我?”夏侯薇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吐露,等着他们回答。   一群人面面相觑了半响,心知这一次如果不能让夏侯薇满意,想让夏侯薇帮他们绝无可能。   这个时候,一个声音传来,“不如我来告诉夏侯刺使。”   原本紧闭的门被打开了,一脸病气的垂暮老人叫两个仆人扶了进来。   “李公!”一见来人,所有人都站了起来作一揖相迎,此人正是上一任益州刺使李邈,夏侯薇的目光更是看向老人的身后,如今她才是刺使,这是她的府邸,李邈来了竟然无人与她通传,夏侯薇沉下了脸!   李邈与他们摆了摆手,人已经叫仆人扶着坐下了,“夏侯刺使也坐。”   这反客为主的,夏侯薇勾起了一抹笑容,却没有与李邈计较地坐下,“李公自致仕后,薇还是第二次见您。”   与李邈恭敬有加的,好像对于李邈这样突然的出现全不在意,李邈道:“我一个快死的人了,并不常出来。不过往后夏侯刺使可以随时到府上找我。”   一个已经致仕的刺使,现任刺使前去拜访那是客气客套,这让夏侯薇往后常去他府上的意思,这还觉得自己依然是益州的刺使?   夏侯薇心思如何变转且不说,面对李邈的邀请,夏侯薇不软不硬的回了一句,“李公有病在身需得静养,我就不去叨扰李公了。”   无论如何眼下的刺使是夏侯薇,李邈致仕了就是致仕了,纵然他还紧捉着益州的权不放,夏侯薇也绝不会自降身份当自己是李邈的门生。   意思,在场的人都听得明白。夏侯薇道:“互惠互利,身份本无高低之分,薇虽年轻,却也是益州的刺使。”   一句提醒了在场的所有人,不是她去求他们做什么,而是在场的这些人有求于她。既然有求于她,架子少给她摆,她不吃这一套。   李邈听着夏侯薇的话,露出了一抹笑容,“夏侯刺使的官威挺大。”   “比不得李公。”一个都已经无官无职的人了,还到刺使府来摆刺使的架子,究竟是谁的官威更大?   目光一沉,李邈这么多年早已习惯了一家独大,夏侯薇这般的不客气,远远超出李邈的意料。   “那个,李公,夏侯刺使,其他什么事以后再说,眼下还是先将困境解决了。”一看李邈要跟夏侯薇扛起来了,这两个都不是省油的灯,真叫他们吵了起来,吃亏的都是大家。   夏侯薇道:“不,有些事就得要现在说清楚了。李公如此肆意地进出刺使府,未免也太不拿我当回事了。我要是记得不错,我们从一开始就是合作,我并不是你们任何人的下属,也包括李公。但是李公现在做的事,与先前我们说好的完全不同,难道都是我意会错了?”   女人啊,都是小心眼的,既然都是小心眼,当然是要计较枝末小事的。夏侯薇的威严受到了挑衅,她要是不懂得捉住机会找回场子,过于忍气吞声,未免失了刺使该有的尊严。   被夏侯薇挑破的说,一群人都巴巴地看向李邈,一个上任刺使,大权在握,一个是现任刺使,如今得靠她帮忙收拾场子,哪个都不能得罪。老老实实的不说话,让他们斗吧。   果然,李邈听到夏侯薇的话道:“夏侯刺使提了刺使之名,大权却还在我手。”   所以你这个刺使只是担着名而已,不是他李邈的下属又是什么?   夏侯薇道:“如此,什么事你办就好了,何必要找我?”   名不正则言不顺,真以为什么自己大权在握了?   这一句讽刺得李邈脸都黑了,不过很快地恢复了原本的模样,与夏侯薇道:“失礼了。”   能屈能伸,这才是做大事的人!   夏侯薇似若不见,“有些话总是一开始说明白的更好,为官为人,皆为利所驱也。互惠互利自然是最好,你们从前说着信任我的话,行的却是将我隔绝在外的事,眼下我得重新衡量要不要跟你们合作。”   很直接但又更现实,没人觉得夏侯薇这样有什么不对,如果夏侯薇根本不计较他们对她是什么样的态度,上赶着非要跟他们合作,哪怕眼下的事夏侯薇能帮忙解决,他们也不会愿意将一切告诉夏侯薇,这位姓夏侯,更是曹盼派来益州的刺使。   曹盼那样的人,益州的情形她怎么可能一无所察,指派了一个夏侯氏的人来到益州,未偿没有要将他们这些人一锅端的意思。   不过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壤壤皆为利往。瞧着他们不是把曹盼的人变成了他们自己的人。   要不是有夏侯薇给他们传信,曹恒手里捏了那么多人,还用计诱他们动手,来个人赃俱获,他们许是真要栽到曹恒的这个乳臭未干的女郎手里。   “我来就是要告诉夏侯刺使,我们究竟还有什么没有告诉夏侯刺使的,如此,以后我们才是真正的坦诚合作。”李邈来此的目的正是如此,一群刚刚不敢吭声的人都连忙点头附和,证明他们是真心实意的要跟夏侯薇合作,互惠互利。   “除了盐利,我们还有粮食,弓箭的生意。”李邈把话摊开的说,粮食、弓箭的生意啊,夏侯薇目光灼灼,“眼下天下太平,大魏之内无战事再起,你们还能做粮食和弓箭的生意?”   毫不犹豫地点头,李邈道:“当然。大魏灭孙亡刘,曹盼的敌人多着,蛰伏并不等于他们放弃了。益州这个地方有懒诸葛丞相庇护,曹盼不敢动我们,她不动,自然有人盼着与我们合作,利用益州的天时地利,搅得大魏天翻地覆。”   “难怪有那么多杀手供应诸位驱使,原来,益州里还藏了不少的死士。”夏侯薇想到曹接二连三遇到的刺杀。   “那是自然。”李邈得意洋洋的地说。   “不过,诸位都是诸葛孔明提拔起来的人,假借诸葛孔明的余威,却行此天怒人怨之事,就不怕诸葛先生泉下有知,气得吐血?”夏侯薇一眼扫过这些人,注意着他们的神情。   “丞相是死在曹盼的手里的,只要能让大魏覆灭,我等在所不惜。”李邈面上一沉,咬牙切齿地吐字,那浓烈的恨意,夏侯薇却嗤笑了一声,尽是不屑。   ※※※※※※※※※※※※※※※※※※※※   二更上!求订阅,求留言! 第026章 一触即发   一群人面对夏侯薇的不屑,一个个都稳坐如松, 半分尴尬之色亦无。   李邈亦不以为然, “曹恒入了益州,把益州大好的局面毁于一旦。李严复出, 毁了我们所有的计划, 仅贩卖私盐这条罪,证据确凿便足以将益州所有官吏一网打尽。”   “所以, 你们想要我怎么样?”夏侯薇当然也知道贩卖私盐这罪对这些人意味着什么,知道就有筹码, 她就能让这些人恭恭敬敬的供着她。   “不过是在文书上做点手脚而已。你是夏侯氏的人, 你只要在文书上盖上你的刺使大印,签上你的名字, 私盐也能变成官盐。”李邈他们需要夏侯薇做什么, 此时昭告了。   夏侯薇看着李邈,“李公果然睿智。”   改了文书,再有夏侯薇的签名这样一来,哪怕李严有铁证又如何, 夏侯薇是曹盼派过来的人, 有益州刺使承认是官营的盐,私盐也变成官盐了, 曹盼还能自己抽自己的脸?   不能。这件事曹盼就得认下了, 他们的危机就解决了。   “不过, 无论刺使大印抑或是我的签名, 李公想要弄到都不难。”夏侯薇只是平静点明这个事实, 李邈连刺使府都能出入自由,这两样东西要拿到就更容易了,何必对夏侯薇撂底?   李邈也十分坦荡,“不错,我是能拿到夏侯刺使的大印和签名,但是拿不到夏侯刺使背后的夏侯家,还有曹盼的支持,这两样东西对如今的局面来说很重要。”   所谓夏侯家和曹盼的支持,是夏侯薇与生俱来的东西。夏侯氏跟曹操这一脉的因缘很深,又有这些年追随曹操和曹盼两代打江山的作为,要建立能与世族抗衡的势力,曹盼就得借用一切的力量,其中又以曹氏与夏侯氏为其最忠坚的力量。   夏侯氏若是对曹盼起了异心,那对曹盼而言是不小的打击,曹盼想动夏侯氏,更得顾忌曹氏。要知道两家的关系随着年深越长,姻亲关系错综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将夏侯薇拢来,就有可能收拢了夏侯氏。   而夏侯薇是曹盼指派来益州的,除非曹盼斥责或是撤了夏侯薇的官,否则夏侯薇的身上依然贴了曹盼的标记,这样一来,曹盼的死忠们就会护着夏侯薇。   夏侯薇瞥了李邈,此人还真是精于算计,亦是物尽所用了!   “好!李公如此直爽,我明白了。”夏侯薇笑着吐字,李邈与夏侯薇轻轻一笑,“夏侯刺使是难得的聪明人。你说,我们合力杀了曹恒如何?”   这个问题一出,夏侯薇立刻站了起来,“休想。”   毫不犹豫地拒绝这个提议,李邈盯着夏侯薇看了半响,“不过是一句玩笑而已,夏侯刺使不必太在意。”   “最好是玩笑。公主殿下对曹氏和夏侯氏意味着什么远远我比你更清楚。你们想打击陛下,与陛下斗那是你们的事,斗不斗得过各凭本事。在我的眼皮底子敢动殿下,那就别怪我与你们鱼死网破。”夏侯薇这是放出自己的底线来。   “夏侯刺使,只是询问一句而已,我们并没有那样的意思。”一看夏侯薇就要跟他们拼命的意思,本来听着他们说话的人立刻出声想将这个话题揭过,所谓之前对曹恒的刺杀似是不曾做过。   夏侯薇看着他们,“为利我可以和你们合作,但是你们想要伤及陛下和殿下,我不同意,夏侯氏的任何一个人都不会同意,你们最好记住。之前我不知道是你们派人刺杀殿下的事,如今知道了,你们就给我记下,往后别动这些小动作,否则别怪我与你们鱼死网破。”   警告的话说了出来,夏侯薇不退半步地扫过他们一个个,李邈已经再次道:“夏侯刺使,适才说了,只是一句玩笑而已,你不必当真。”   “玩笑是最好的。若无旁的事,诸位请吧。日后想进刺使府,诸位还是征得我的同意再来的好。”夏侯薇适时的提了一句,表明对于李邈这个不自请来的人不满之极。李邈不经通传而入简直是拿了这刺使府当成他家,但凡有点骨气的人都不能忍。尤其如今的情形是他们有求于夏侯薇!   “当如是。”李邈答应得十分爽快,让仆人扶着他起来,朝着夏侯薇作一揖,“夏侯刺使,告辞了!”   “不送!”合作双方,互惠互利,夏侯薇记仇李邈不请自来,不送也无人敢指谪,李邈都要走了,其他人也连忙和夏侯告辞,一个个都离开了。   只是出了刺使府,一群人又往李邈的车驾靠拢,“李公,夏侯薇此人当真能信?”   “事到如今,她早已成了我们的人,狱中杀官,巴县纵火,这些事她都掺和进来了,如今的她早已身陷局上,曹盼不是傻的,这么多事凑在一起,你以为她还是曹盼的人?”李邈靠在上车上一字一句透着狠戾。   “可是,杀曹恒之事被她否了。”指着夏侯薇并没有完全成了他们的人,否则的话又怎么会这般否决。   “她姓夏侯,夏侯与曹氏从曹操开始就是一家人。她要是连曹恒跟曹盼都能毫不犹豫地答应杀了,那才是真正的有诈。”李邈分析地说,曹氏与夏侯氏为什么会有今天,那都是因为曹操以及曹盼,两族人将来盼望的也将是曹恒。   夏侯薇可以为利而与他们勾结,但是绝不会自毁江山,如杀曹盼与曹恒之事,她就是应该这样果断拒绝。   “那先时李公担心她是间谍,如今是不担心这点了?”有人问了李邈,提起一开始夏侯薇的到来,他们由一开始的戒备,到慢慢地吸纳夏侯薇,眼下是连卖粮食跟弓箭的事都跟夏侯薇说了,那是把他们的底全给亮出来了。   这点他们自然是万分忧心的,可是李邈道:“从前担心,洛阳的事你们没有听说?”   问到了洛阳之事,一众人都沉默了,李邈道:“她以为上了我们的船还能由她?曹恒要杀便杀,不需要顾及她,明白?”   “是!”需要夏侯薇,他可以低头,只为了用她。但是他们做什么不做什么却不是由得夏侯薇说了算。   而于此时,夏侯薇迅速落笔写了一封信,并且蜡封,轻轻地敲了案面,这样有规律的声音起,一个蒙面黑衣人无声无息地站在她的身后。   “立刻将这封信送出。”夏侯薇把信递出去,那人上前将信放好,夏侯薇道:“小心点,益州这些人手能遮天。”   那人与夏侯薇作一揖,一如出现那样无声无息地消失了。   这个时候,曹恒该安排的都已经安排了,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鲁烈兄弟三人几乎将交州的所有兵马都带入了益州,李严站在曹恒的身侧,“殿下还在等什么,再等下去让他们都准备好了,这些证据就都成了笑话。”   曹恒看着成都的方向,“不急!”   不急,怎么可能会不急,李严都要急死了,真的是急死!   “殿下,这些人都是丧心病狂的,晚了就真是什么都来不及了。”李严催促着曹恒,可是曹恒完全不为所动,李严瞧着曹恒这般模样,无力之极!   “殿下!”这个时候赤心来了,曹恒眼中迸发出一道亮光,这个时候姜维也走了过来,与曹恒作一揖,“殿下,一切都准备好了!”   瞧到姜维,李严的嘴角阵阵抽搐,说实在话,面对诸葛亮身边的人,李严都是止不住的心虚。诸葛亮一生坦荡忠诚,至正至公,哪怕他被诸葛亮捋了官,贬为庶民,却也生不起恨意!   姜维,这可是除了马谡之外,诸葛亮的又一个亲传弟子。   不过,李严对于曹恒竟然能说动姜维出山是十分惊讶的,定定地瞧了曹恒这张脸,有些猜测在心头浮显,又不敢宣出于口。   曹恒从赤心的手里拿过信看完了,与姜维道:“如此该动了。”   “去请鲁将军来!”曹盼吩咐一句,立刻有人去请鲁氏三兄弟来!   鲁氏兄弟三人见着姜维和李严,姜维也就罢了,三人是客客气气的见礼,对于李严,那是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   李严其实很想问一句,鲁氏三人,他们可是叛汉之人,怎么敢这么的瞧不起他?   叛汉不假,可是鲁氏三兄弟当初能有那样的成就都是曹盼所赐,如果说诸葛亮对他们有知遇之恩,曹盼对他们更是恩同再造。没有曹盼就没有他们!   别人能说归魏者为叛汉,于他们却不能如此言道!因他们当初归附的是诸葛亮,而不是刘备,更不是刘禅。诸葛亮死后,他们助曹盼夺得益州,那也是为了报恩!   姜维也清楚这里面的事,对待鲁氏三兄弟也是客客气气。也就是李严,谁都瞧不上他,谁都鄙视他!李严干脆当作什么都没看见。曹恒已经摊开了益州的舆图,鲁烈道:“殿下要怎么打只管吩咐!”   李严眉头跳了跳,要是他记得不错,曹恒从未领过兵,这么把兵交给曹恒指挥真的好?   曹恒道:“姜将军将益州各处关口封锁,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得自由出入益州。”   “诺!”别看姜维多年归隐,于益州的威望并不减,更因他不愿出任魏将,世人皆赞他真忠贞。眼下他出马自是一呼百应,益州昔日的兵马,他自是能够召集的。姜维召集的这支兵既熟悉益州的地形,让他们封锁益州的各个关口再合适不过!   “三位鲁将军,一个随我赶往成都将成都围困,另外还有这两处的兵马,你们带兵候着了!”曹恒再次吩咐,指了舆图中的位置,李严一瞧定了定。   “这地方很大藏兵容易,不好找!”鲁锐瞧了一眼也知道这地方,吐了一字,曹恒道:“会有人带你们去的!”   有人带他们去?曹恒还有别的安排?   ※※※※※※※※※※※※※※※※※※※※   三更,明天再继续! 第027章 出击的公主   益州内各方涌动,巴县的百姓在交州兵马的帮助下重组家园, 粮食药草全都齐全了, 受伤的人得到有效的治疗,健康的人帮着老弱病残, 对于有外心的人, 齐心协力的把人揪了出来。   巴县前所未有的齐心,只为了大家都能活下去!   那么大的动静, 曹恒又不加掩饰,哪怕一开始不在意的人, 此时都已经注意了。   注意到, 自然是要派人时时刻刻地盯着,不能再错过任何的信息的。   所以当得知交州的兵马出现在巴县时, 好些人都慌了, 更多的是不可置信。   “交州的兵马怎么进的益州?”   “兴古郡之巴县就隔着交州,巴县的守军没有来报,谁能知道交州的兵马怎么进的益州。可是,不用益州的兵, 而用交州的兵, 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曹恒对益州上下,哪怕庞山民都不信任了。交州, 交州的刺使是结巴邓艾, 守军领将是那几个流民鲁, 那都是曹盼的死忠!”   死忠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他们会毫不犹豫地听从曹恒的安排!   “我们千算万算都算不算不到, 曹恒竟然直接找外援。杀,杀了曹恒!”骑虎难下?那就杀了曹恒,绝不犹豫!   眼下的局势越来越复杂,杀了曹恒是最快最好的办法!   “想杀殿下,凭你们,你们杀得了?”门被人撞开了,夏侯薇为首带着兵马进来,一看那些兵身上的衣裳,并非益州的衣裳,而是交州的,屋内数人皆是变脸了,为首的正是李邈!   李邈叫人扶了起来,问着夏侯薇道:“夏侯刺使这是何意?”   夏侯薇笑笑说,“捉人呐,不单是你们,而是整个益州内所有的官员!”   这个消息真不是什么好消息,在场的人脸色都沉下了,怔怔地看着夏侯薇,“夏侯刺使为何要拿我们?”   “贪赃枉法,草菅人命,逼死朝廷命官,贩卖私盐,私售粮草,贩卖军械,囤兵谋反,刺杀公主,这么多的罪名,哪一条不够我捉你们?”夏侯薇一条一条地数落他们的罪名。   “这些你夏侯薇也都参与了。”李邈身侧的人站了起来控诉夏侯薇,夏侯薇不以慌不忙地道:“用不着担心,我犯的罪,陛下自会处置,在此之前,先把你们拿下。”   说着话夏侯薇往后退去,将士上前,李邈突然一按手中的拐杖,在他身后的墙一下子打开了,李邈用着完全不像是病人的速度冲了进去,其他人赶紧的跟着跑,将士想要跟着冲进去,夏侯薇已经将他们拦住,“让他们走!”   “夏侯刺使!”夏侯薇拦着不让他们追,这怎么看都不对劲得很。夏侯薇道:“这是殿下吩咐的!”   确实是曹恒吩咐的。李邈他们刚逃入了暗道,曹恒那头就收到了消息,曹恒与赤心道:“找!”   赤心与曹恒作一揖,与一旁蒙着脸完全看不见模样的人颔首示意,那人点了点头,朝着天空放出了烟花,很快地,另一头的空中回应了同样的烟花,在旁人看来是一模一样的,赤心道:“殿下,南北方向。”   曹恒冲着身后的将士道:“走!”   一马当先走在最前头,将士连忙跟上,一路上不断有烟花与赤心传信,曹恒只管听赤心指路怎么走,这越走越是深入,人迹越少,地方也越来越隐匿。   “殿下,你在后面,我们护着你!”眼看这地方越来越偏僻,鲁贞赶紧的走在曹恒的前面,提议曹恒退后一些,让他们走在前面!   “不必!”曹恒手拿着红色的鞭子时刻警备着,赤心再次折了回来道:“殿下,就在附近!”   她刚刚去查看过四周,这里虽然刻意装作了无人迹,但是地上的泥被踩得结结实实的,证明这里不仅有人时常走动,人还不在少数。   “殿下,捉到了这几个人!”曹恒蹲下也在查看四处的环境,她的暗卫提着几个人进来,看他们身上的衣着,非富即贵,其中一个瞧着是病入膏肓。   “前任益州刺使李邈。”曹恒打量一番,站在那病得像要死的人面前,确切地吐出他的名字。   “曹,曹恒!”一路从城里逃到城外,李邈气息十分不稳,结结巴巴地吐出曹恒的名字,曹恒点点头,“是我!”   李邈一下子惊醒了,“你,你是故意让我逃脱的。”   曹恒道:“正是。”   “哈哈哈,李邈啊李邈,你以为自己算无遗策,没想到有一天你会输得那么惨吧。从知道你们竟然还养了私兵开始,夏侯刺使没办法从你们嘴里问出养兵之地,我们就想到底该怎么样才能找到你们的养兵之处。还是殿下聪明,说是放了你,你一定会带我们找到私兵之地。啧啧,殿下一语中的,末将佩服,佩服!”   鲁贞大声地嘲笑李邈,当然不忘拍曹恒的马屁,曹恒道:“鲁将军,还是快些将里面的兵解决了!”   “对。殿下提醒得是!”事有轻重缓急,眼下再没有比把里面那些私兵一网打尽更重要的。   “等等。”鲁贞刚应下,曹恒却突然叫停,“隐蔽起来!”   越听动静越大,曹恒立刻下令,鲁贞二话不说,立刻让兵都藏起来,曹恒的暗卫不用曹恒特意嘱咐,已经把李邈等人的嘴给堵了,然后拖着藏到了一边草丛去。   曹恒瞧着嘴角抽抽,突然想到这些暗卫都是应着她亲娘要求训练出来的,算是从侧面反应了她亲娘是个什么样的人对吧!   再次被亲娘刷新了下线,曹恒收回思绪,注意动静传来的方向。   只见一群白衣人陆续地出现,人人手中都持着一把刀,杀气外泄,显然是训练已久的死士。   “快,快走,立刻转移!”为首的人与那些死士催促,曹恒听着转移二字,心下一沉。死士之所以要转移是为了不被人发现。有人告密!   一想到这里,曹恒的目光看向鲁贞,做了一个杀的动作,鲁贞不曾迟疑,与将士同样做了一个手势,“嗖嗖嗖!”弓箭射出,朝着死士们射去,为首的人连忙喊道:“卧倒!”   卧倒,反应得倒是挺快!鲁贞已经下令一部份将士们杀了过去,直接将那卧倒在地还没来得及起来的死士一刀毙命!曹恒……   “殿下觉得末将这支兵跟陛下的利剑比起来怎么样?”鲁贞带的兵都是粗兵,人数更是在这些死士之上。箭一射出放倒了不少,再攻其不备,又杀了不少。眼下哪怕是单打独斗,他们也绝对稳赢,鲁贞好奇地跟曹恒聊起天来。   曹恒想了想道:“我只见过守卫洛阳宫的利箭,听闻那只是利剑中能力中等的将士。如果论单打独斗,鲁将军的这些兵,三个应该能打赢一个。”   鲁贞听完直盯着曹恒,不是说单打独斗,怎么成了三个打一个才能打赢?   这不是为了更好的解释两者之间的差距?曹恒不觉得自己打这比方有什么不合适。   鲁贞觉得自己就不该问这个问题!曹盼训练出来的利剑究竟有多厉害,从昔日对手完全无法从他们手里占得便宜就能知道了,他非要问来不是找打击?   “嗖!”的一声,曹恒已经伸手将鲁贞推开了,而一道暗器打来,也不知是冲着鲁贞还是曹恒的,他们离得近,曹恒推鲁贞的同时也闪开了,暗器打在了树上!   赤心同时已经出手将那射出暗器的人击毙,刚刚要不是曹恒本身手不错,绝对是要出事的。   曹恒瞧了还剩不少的死士,化鞭为剑,似是被这一道暗器激怒了,“杀!”   一个杀字吐露,曹恒已经冲出去攻向那些死士。速度快得鲁贞都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杀了一个!   “殿下!”一看曹恒冲过去杀人了,谁还能坐得住,赤心还有其他的暗卫都冲了过去,一边砍杀死士的同时,也紧紧记着要护住曹恒!曹恒不管他们,只管杀人!血溅在脸上,温度还在,曹恒的心却是冷的。   益州,不过是大魏十三州之一而已,想要安定一个益州都那么不容易,她要像曹盼一样撑起整个大魏,她撑得起吗?   “兹!”曹恒失神之际,一把刀划过她的手臂,众皆大惊,“殿下!”   曹恒就像是没有听见他们的话,眼看着那刺伤了她的死士扬起了刀朝着再次砍下,刀风之凌厉,曹恒知道这一刀但凡落下,她必死无疑。   “殿下!”赤心他们都被死士缠住,想要脱身去救曹恒,却又脱不开。直以为那刀一定会再次砍在到曹恒的身上,结果却是那死士倒下了,他的胸口血喷而出。一把剑慢慢地从他的胸口拔了出来,是曹恒……   大魏的天下,没有什么撑不起的,兵者,天下支柱也。走这一趟益州,她清楚的意味到曹盼曾经跟她说过的一句话,枪杆子里出政权。   为帝王者不可不知武事。需知立国之本,兵也!想要安定一国,一州,哪一样能缺了兵?   不能!曹恒看着眼前倒了一地的尸体,如果不是她能从交州里调来这些兵,今日死的人就是她!可是,天下已经太平了,再无战事,她想要掌军权,如何掌?   “殿下。死士尽诛!”死士全都杀光了,鲁贞眼睛不眨地盯着曹恒受伤的手臂,“殿下还是赶紧的回城治伤吧。”   “不急,总得问问他们,这些死士是不是全部了。”曹恒收回满脑子关于兵权的事,那是后面再考虑的问题,眼下得要确定这些死士是不是他们的全部。 第028章 血流成河   他们指的是谁,不用说都知道了!   曹恒走到李邈的面前, 李邈已经脸色发白, 看起来宛如死人。曹恒百无禁忌地问,“病得那么重却舍不得死, 想拉更多的人陪你一块死?”   ……真是够毒舌的, 鲁贞张大嘴地看向曹恒,突然意识到这真是女帝陛下生的, 哪怕长得不像女帝陛下,性情也不像, 但为人处事, 还有这毒舌,如出一辙!   暗里默默地认了母女俩从本质上相似, 李邈目露狰狞地说道:“对, 说对了,我尤其想让你死。”   曹恒非常肯定地告诉李邈,“我会长命百岁的。”   真心是一点都不谦虚!曹恒继续地道:“哪怕我不会长命百岁,你也是没机会看到我死。”   “咳咳咳!”鲁贞对曹恒如此百无禁忌的实在是服了, 被呛得直咳嗽, 曹恒非常淡然地问,“鲁将军以为, 谁能不死?”   鲁贞连连的摆手, 能不死的都是天人, 他们可不是!   “既然谁都逃不过一个死字, 因何忌于提死。”曹盼从来不忌讳提死, 曹恒耳濡目染也觉得死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活着的时候好好活,凡事求得一个问心无愧,纵然马上身死,又有何憾?   理确实是那样的理,鲁贞想着从前的他们是怎么样的,反正谁都不会提那一个死字,好像不提就可以不用死了。   “你们死士几何?”曹恒蹲在李邈的面前问出她想知道的事。李邈冷笑,“你觉得我会告诉你?”   “有人说就行,不必是你。”曹恒说着伸出手掌,赤心一顿,迅速将一把匕首拿出来。   曹恒拿着那柄精致的匕首把玩着,突然毫无预兆的一刀刺入李邈的手掌,李邈惨叫一声。   “打着诸葛丞相的名号,行的却是倒行逆施,祸乱百姓之事。致使百姓受苦,复汉,汉室有你们这样的官员,不亡才怪。”扎完了人,曹恒在李邈的耳边吐了一句。   李邈撑着立起来,“你没有资格提丞相,丞相是死于女帝之手。”   曹恒轻蔑地冷哼了一声,“你以为自己是谁?莫说不是,就是算那又如何?”   “为天下一统,本就是你死我活的结局,诸葛丞相与我母皇一般,敢做也能输。如你一般连输都输不起?为益州百姓崇敬的是诸葛丞相,而不是你,这就是你与诸葛丞相的差别。”   轻蔑之极,曹恒抽出了扎入他手里的匕首,李邈又是一声惨叫。   “知道对待君子与伪君子的区别在哪里吗?”曹恒似是未闻李邈的惨叫,又问了一句,一股冷意从曹恒的身上渗出。   “对待君子尊之敬之,奉若上宾。至于伪君子,以大刑伺候,定让你说出我想知道的事。”曹恒倒直了匕首,再次扎入了李邈的手掌,不一样的伤口,却是同样刺穿了。   扎完又拔了出来,李邈痛得大叫不已,曹恒朝着李邈身后的人,冷洌地问,“死士几何?”   第二次问这个问题,曹恒亮着那带血的匕首,意思已经很明白,说实话,或是像李邈一样什么都不说,那她,不客气上大刑伺候了。   “殿下,我说,我说!”君子之所以受人敬重,不仅是因为气度德行,更是风骨。   君子之风,富贵不能淫,贫贱不能移,威武不能屈。   伪君子嘛,平日看起与君子一般人模人样,临危急之时,自是能看出来真假。   曹恒亮刀子就是为速战速决,事情拖得越久越不利,万一还有一拨死士跑了,以后要找起来没那么方便。   昂昂头,示意他赶紧的说,匕首亮着血正往下滴,那么一个看得人模人样的人要张口,李邈已经出声喝斥,“不许说,你要是敢泄露半句,我杀了你。”   “就你这样,再往你胸口刺上一刀你就一命呜呼了,还想杀人。”鲁贞十分不屑地拉过李邈,毫不犹豫地从铠甲上撕了一块布下来,把他的嘴给堵住。   “给他包扎伤口,别让他死了。”曹恒跟赤心吩咐了一句,赤心已经与手下挥手,他们立刻上前把李邈弄下去,李邈啊,曹恒得要好好审一审,有很多事都得要找李邈问。   李邈自然是挣扎的,只是一个半死不活的身躯,还被曹恒扎了两刀,命都快没了,想要挣开两个训练有素的暗卫,痴人说梦。   曹恒已经转过了头,“说吧。”   “我们曾经约好了,一但出事,分成两拨人撤出山里,俱体撤退的路线不曾规定。”那人不敢多话,一股脑的把话说了。   曹恒拧紧眉头,“你们撤退之后去哪里?”   那人听到曹恒这么一问,顿了半响,曹恒道:“你不会告诉我,你不知道?”   “若我们告诉了殿下,殿下能饶我们一命吗?”这个时候不趁机谈条件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曹恒听着一眼瞥了过去,阴风阵阵,让他们不由自主打了个冷颤,咽了咽口水想说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跟我谈条件,想想你们的家人。满门抄斩或是只诛首恶,你们自己选。”饶他们的命,这些年益州多少冤死的人不是白死了。   贪官污吏,人人得以诛之!不杀他们,何以平民愤。   曹恒这么地说了,想谈条件的人知道条件是没办法谈的,老老实实的配合曹恒,曹恒不会株连他们的家人,反之就不要怪曹恒上折的时候不留情面,一律请以满门抄斩而处。   “成都。我们曾经说过,一但有事,化整为零进入成都,伺机占领成都。”衡量再三,确定曹恒所言不假,如果他们不配合的下场,只能是满门被灭!   他们既然已经注定只有一死,至少也要保住他们的血脉,不能让自家绝了后。   “殿下!”听到这一句,鲁贞有些急了,死士化整为零进入成都,这样一来成都就会变得十分的危险。   曹恒眼中尽是冷意,“回成都,很好!”   那么一副正等着他们送上门的语气算是怎么回事?   “整顿收拾,立刻回城!”曹恒这一行本来就是在城外等着,鲁烈、曹锐他们与夏侯薇里应外合,将成都内的官吏一网打尽,夏侯薇从他们的嘴里知道他们竟然养有私兵,这样的情况下,不把这些兵全都解决了,曹恒岂能安心!   知道死士回了成都,曹恒倒是不慌不忙了,回去了,一个都别想跑!   “是!”鲁贞见曹恒半丝慌乱都没有,这心里不知怎么的也觉得死士们进了成都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所以招呼将士们收拾,立刻赶回成都。   此时的成都血流成河,纵然曹盼自得了益州之后下令缴世族们的兵械,收世族部曲,但因为益州的情况特殊,相比起其他各州的情况来,曹盼有所顾忌,兵马收得没那么干净,以致于世族们将大部份的部曲归于大魏,还有小部份的兵马藏了起来。   眼看情况不对,一众人都将家底给亮了出来,与鲁烈带入的交州兵马杀成了一片。   曹恒带兵赶回成都时两方因为李邈他们养的死士的加入,双方胶着杀得眼睛都红了,曹恒毫不犹豫地加入战场,那一马当先杀敌的模样,瞧着鲁贞暗暗竖起大拇指,只想说这模样真是像极了那两位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人!   因着曹恒一马当先的杀敌,交州的将士原本以为这就是位娇养的公主,眼下一看,这跟他们的将军半点不差,没理由他们比不起这位公主殿下的,杀!   士气被激起,正所谓锐不可挡,一个时辰后,战场结束,曹恒下令,“传令将士们,不许任何人出入成都城!”   “诺!”见到了曹恒这般杀敌的狠劲,一个看着曹恒眼神都不一样了,而夏侯薇押着负隅顽抗终是徒劳的益州官吏,与杨嚣、夏侯珉、曹福、曹庆等着曹恒,“殿下!”   “殿下,庞将军带兵来了!”曹恒还没来得及跟他们说话,有人来报,曹恒嗤笑一声,“这一次他动作倒是快!”   “殿下。”曹恒还没说让不让人进来,又一拨人走了过来。   曹恒寻声看了过去,却是诸葛瑾领着诸葛瞻一道走了来,身后还有兵马,曹恒点了点头,与传话的将士道:“去与庞将军说一声,他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我不是非他不可,大魏更不是。”   诸葛瑾听着这一句眉头不禁跳了跳,曹恒挥手道:“去传话吧。”   “是!”将士们跟曹恒杀了一场敌,对这身先士卒的公主殿下是发自内心的认可,曹恒再有吩咐,他们都恭敬地应声去办。   “殿下,这些人如何安排?”夏侯薇也与诸葛瑾微颔首算是打了招呼,接着问曹恒这么多的人怎么处置?   “押入大牢,再审。”曹恒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回答,诸葛瑾道:“殿下。”   曹恒头问道:“诸葛司马想说什么只管说。”   “这里几乎是半个益州的官吏,殿下将他们打入了大牢,益州何人治理?”诸葛瑾将问题与曹恒提了出来。   曹恒连回都没回一句,夏侯珉出声了,“早在殿下进入益州,殿下就派人往益州各地寻找才德兼备之人,短时间内让这些人代理政务,为益州百姓,他们会愿意的。”   诸葛瑾这么一听顿了半响。   杨嚣补充道:“事急从权。殿下代陛下整肃益州,陛下说过益州之内,诸事殿下可行便宜之权。贪官污吏,私自养兵,意图谋反,这样的人还能让他们继续当大魏的官?再给他们机会行使大魏官员的权利,做的是有损大魏之事?”   确实是不能的,诸葛瑾想说些什么,曹恒已经扬手道:“诸葛司马没有参与其中,我很意外!”   浓浓的恶意迎面扑来,曹恒的目光落在诸葛瞻的身上,一字一句地道:“毕竟这些人既是打着复汉的旗号,更是挥霍诸葛丞相的声誉,身为诸葛家的人竟然不管不顾,岂不是默认了?” 第029章 女帝的安排   曹恒这一问,问得甚是犀利, 几乎所有人都看诸葛瑾, 甚至更是诸葛瞻。   诸葛瞻出列道:“父亲的声誉不是他们能毁得了的。”   还真是够笃定的!然而曹恒却再问道:“所以,你们不予理会, 由着他们肆意妄为?”   谁都能听出曹恒语气中的不善。诸葛瞻道:“我想这些事不是殿下该管的?”   眼刀子直甩向诸葛瞻, 诸葛瑾唤了一声瞻儿!诸葛瞻却更是理直气壮地地直问曹恒,“殿下以为不然?”   冷哼一声, 旁人未必能明白诸葛瑾话中之意,曹恒明白得很, 如此挑衅又带着尖锐的话听在曹恒的耳朵里, 对于曹恒意味着什么,曹恒知道, 诸葛瞻也清楚。   “这就是诸葛家行事的作风。”曹恒反讥一句, 杨嚣出声唤了一声殿下,夏侯薇也连忙唤了开口,“殿下,眼下益州诸事繁扰, 当以大局为重。”   所谓大局, 一则诸葛瑾是诸葛亮的亲兄长,二则诸葛瞻是诸葛亮的养子, 是为传嗣之人!三则这益州百姓念及诸葛亮自来益州之后兴修水利, 救济百姓, 为人公正廉明, 彼时他所治下的益州是何等的太平。   越是过得不好, 只会让他们越发的怀念曾经的美好,越发不能忘怀。   曹恒在益州,为巴县做了那么多,如今行杀戮之道,虽则杀的都是贪官污吏,但如今成都的百姓并不清楚具体的事,所以曹恒当务之急是要安抚百姓,而不是与诸葛家的人当众对峙,加重百姓不安。   沉寂了许久,曹恒扫过诸葛瑾与诸葛瞻,再没有跟他们说过一句话,“把这些人关进大牢,四周搜索死士,不可惊动百姓,着人打扫,尽快让成都恢复原来的样子。”   “诺!”曹恒听劝,一众人都暗松了一口气。   诸葛瑾还想说什么,夏侯薇已经提了一句醒,“诸葛司马,莫忘了你的本份。”   夏侯薇话中所指,诸葛瑾明白,明白,脸色也依然不好!   但是夏侯薇是刺使,而他是司马,论官阶夏侯薇在他之上,他们更是上下属的关系,诸葛瑾哪怕不畏于夏侯薇,但眼下的情形,安定益州比什么都重要,除此之外,官吏究竟如何处置却是后话。   “滔和,即刻送折入洛阳,与母皇提议,调令大军入益州,用最快的速度统计下狱的官吏,同时上折请母皇着吏部补调官吏。”曹恒一边走一边与杨嚣吩咐其他的事!   “诺!”杨嚣爽快地答应,即刻去办曹恒吩咐下的事。   “阿珉,你也去帮忙!”曹恒看了一眼本是青白的衣裳染尽血渍的夏侯珉吩咐,夏侯珉看了一眼杨嚣,迟疑了半响还是应了一声诺。   余下诸事,曹恒一样一样的安排,有夏侯薇在一旁补充,很快将一应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曹恒也有时间问一问夏侯薇了。   “薇姐是双间谍。”曹恒一开口就很是肯定。   “臣还在想殿下会什么时候问臣。”夏侯薇并不意外曹恒的询问,是以含笑回应,“臣既姓夏侯,亦是女郎。于夏侯氏,夏侯氏与曹氏自先帝始就已成一家,再经陛下更是拧成了一股绳,为夏侯氏与曹氏的弟子都清楚,夏侯氏曹氏之今日,即是数代积累所得,也陛下所赐,我等纵以万死,也要保护陛下,还有殿下。”   “于私,臣是女郎,陛下开女子应试先例,建女部,兴女爵,为天下女郎争得一个站立的机会,臣有幸为陛下所驱,愿以万死以报陛下。一年前,臣蒙陛下传召,道以臣出任益州刺使之职,陛下只要臣想办法摸清益州的情况,只是臣这一年并没有掌握太多有用的东西,还是巴县事发之后,殿下入了益州,打乱了他们准备,也让臣有了机会深入他们内部。”   夏侯薇一五一十地说来,曹恒想到离开洛阳之前,曹盼并没有说过夏侯薇是间谍的身份,这是故意不说,还是真忘了?   “殿下能信臣,臣十分高兴。”夏侯薇与曹恒作了一揖表达自己的心情,曹恒摇了摇头,“我只是觉得薇姐不像是傻子。”   这一句叫夏侯薇笑了,“可不是,臣不傻!生为夏侯氏,臣如今已经是一方封疆大吏,陛下早就告诉过天下当官的,只要为官为民,为大魏者,陛下绝不亏待。臣为何要想不开,与益州这些人同流合污?区区一个益州想与坐拥天下十二州的陛下抗衡,何其不自量力。”   曾经的曹盼什么都没有,她还不是凭自己的本事,一步一步的挣到她想要的一切,包括天下!   一个益州,曹盼当初能拿得下,难道还会治不了?对付不了这些心无半分仁义的贪官?   不动,只是想用较温和的方式解决益州的问题。但是既然温和的办法解决不了益州的问题,曹盼并不避讳使用雷霆之力。   “狱中自尽的官吏是薇姐出面做的?”曹恒问了夏侯薇,夏侯薇并不避讳地道:“是。若没有此事,他们信不过臣。”   “巴县的火灾?”曹恒再问了一句,这一次夏侯薇却道:“此事,臣拦不住。”   不仅是拦不住,她甚至不能告诉曹恒即将发生这件事,因为但凡她敢提醒曹恒一声,她就永远也不可能知道益州的这些人究竟有多少底牌。   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既然要动,必是要将人全都一网打尽。   未尽之言,曹恒不用问也明白,明白得饶是想指责夏侯薇过于心狠,可是,又怎么指责得出来。   “薇姐辛苦了。”曹恒最终道了这一句,夏侯薇忍不住地拿眼看了曹恒。   “想要取信于李邈他们何其不易,想要将人藏在这成都何其不易,想要找到他们养兵所在何其不易。薇姐之功,我必禀明母皇,功过奖罚,皆由母皇定夺!”曹恒走到夏侯薇的面前,明言夏侯薇做的一切,她会一五一十上报,不加不减。   夏侯薇并没有任何意见,“殿下只管直言,臣明白,只盼臣不负陛下所托。”   她又怎么会不知自己心狠,可是,欲成大事者,岂能心慈手软,以一巴百姓生死,换一州百姓安乐太平,她没得选择。   想要知道的都知道了,夏侯薇即退了出去,连忙地安排善后的事,只是才出了门,走到院上,只见一个威风凛凛的将军急行而来,夏侯薇一眼就认出来了,忙与之见礼,“王将军!”   “夏侯刺使!”来人是个胡子有些发白的将军,与夏侯薇抱拳还以一礼。   “王将军怎么来了?”夏侯薇惊叹不矣,此人王永,乃是追随女帝最早的部曲之一,后随曹盼几番酣战,立下战功,多年来一直驻守上庸郡,那与益州交界。虽说益州闹出那么大的动静,临近各州必有耳闻,但王永竟然连成都的血迹都未洗净就赶到了,如何不叫夏侯薇诧异。   “奉陛下诏令,来听殿下调令。”王永是曹盼一手提拔出来的人,是为死忠。   夏侯薇更是睁大了眼睛,“陛下诏令?”   “正是,不仅我来了,曹永将军,还有张郃将军,都来了。”王永像是怕惊着人一般,与夏侯薇凑近地轻说,夏侯薇是真的惊得张大了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屋里的曹恒已经听到了动静,一走出来见到王永也显得吃惊,“王永将军。”   “见过殿下!”曹盼是王永的主人,曹恒就是王永小主人,王永纵然已经当了多年的将军,见着主人一如既往的恭敬有加。   “王永将军来了,是母皇的诏令?”惊叹之后,曹恒有所猜测。   “正是正是!陛下三日前让臣调动上庸郡的兵马,注意益州的动静,要是交州的兵马换防了益州的兵,即让我即刻奉诏带兵进入益州,听凭殿下差遣。殿下,臣在此见过殿下。”王永单膝跪下,表明了自己对于曹恒的恭敬!   曹恒连忙上前将王永搀起,“将军不必行此大礼。”   心里那叫一个翻江倒海的,敢情她在益州做了什么,曹盼都一清二楚?甚至早就已经有了相关的部署?   “殿下,殿下!”曹恒在不确定时,一个声音叫唤而来,曹恒一看过去,见到那行来的女将军,惊得唤道:“永姐!”   “啊,我竟然还慢了王将军一步!”前来的女将军是为曹永,不过四十来岁的年纪,却是大魏赫赫有名的女将之一,其于平定益州时杀魏延,本事十分了得。   王永听到曹永说的话大笑了,“也就慢了一步。”   曹永笑了,正色地道:“听闻殿下受了伤?”   一听这话,王永立刻敛了笑脸,“殿下受了伤,怎么受了伤?”   曹恒道:“一点受伤而已,不碍事。王永将军来了,永姐也来了,就差一个张郃将军了。”   啧啧!看到这两位就能猜到曹盼一定把另一个人也派过来,王永道:“陛下莫不是已经传信告诉了殿下?”   摇了摇头,曹恒的目光掠过他们,王永镇守上庸郡,属于于益州之北,是为要塞,而曹永镇守扬州,居益州之东,交州处益州之南,兵马已经叫曹恒调动而来,要说益州还能通往的地方,只有宜都之地了,想要将所有进路都堵了,调了王永来,曹永来,又怎么能差了张郃!   “陛下料及殿下会对益州做什么,难道殿下看到诸位将军就不能猜到陛下有何安排?”夏侯薇代曹恒如此回答。   “那么殿下让人守住西地,不让人有机会逃出大魏了吗?”   ※※※※※※※※※※※※※※※※※※※※   好冷清,泪目! 第030章 出气的人   曹恒还没回答,夏侯薇道:“并没有看见魏止将军。”   刚刚问曹恒的曹永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也是, 先断他们逃出大魏的可能,只要人在大魏, 往扬州跑也好, 往上庸走也罢,人在大魏, 哪怕是挖地三尺也能把人挖出来。殿下能调动的人太少,既要把控益州, 又要防着人跑了, 对比之下,当然得先防他们逃出大魏。可恶的庞山民, 摇摆不定险些坏了大事。”   抱怨的话出自曹永之口, 其他人的脸上又何尝不是不认同,“想来母皇诏令诸位将军速速赶到益州,应是料到了庞山民将军不肯尽心为我所用。”   曹恒对于庞山民无感,就像她让人传给庞山民的话, 庞山民不愿为她所用, 她不是非用他不可,大魏更不是。文臣还罢了, 武将, 大魏一捉一大把, 庞山民, 哼……   不过曹盼及时派这几位将军赶来益州, 显然清楚曹恒的困境。想要控制一个益州,平时也就罢了,刚经动乱,就她从交州借来的兵马是不够的。曹恒原本的打算是先将成都力保控制住,不会让主事的人逃离成都的机会,随后她就益州的情形以八百里加急送折入洛阳,请曹盼调兵遣将入益州。   如此来回的时间最快也要十日,她还在想这十日究竟要如何才能保证成都乃至整个益州都不会再起动荡!没想到亲娘料事如神,竟然早就算到她需要什么,又都要给她安排好了。   “陛下知人善用,想来也是。”曹永听到曹恒那一句是十分的认可,庞山民,等着曹盼跟他好好算账!   “殿下,诸位将军带兵来了,殿下是何章程?”身为益州刺使,夏侯薇是最急于安定益州的。曹恒道:“论边防部署,几位将军都是老手,还请诸位将军教我。”   从前曹盼不是没有教过她怎么部署兵力,但纸上谈兵跟实战是有差距的,曹恒心里虽然有数,但还是希望借机会多跟前面几位将军多学学。   “末将一个粗人,蒙陛下不弃精心教导,无奈连陛下的皮毛都没学到。素日行军打战,末将从不动脑,都是陛下指哪儿末将打哪儿,眼下陛下派末将给殿下用,殿下只管吩咐就是,末将照样同对陛下一般,殿下说打哪儿就打哪儿!”王永先开口说了一通,表明了一切都听曹恒的安排。   曹永鄙视的扫了王永一眼,“说你傻还真是够傻的。你以为殿下真要你教?殿下在洛阳时常与洛阳宫中的利箭,只是这守宫与守城总有些差别,殿下必对益州之事有了章程,但我们毕竟是陛下的老将,听听我们的想法没错,所以殿下想让我们说,殿下再对比自己的主意比较是不是有差别。”   想到昔日曹盼对于曹永的评价,曹盼说过曹永算是曹家里难得的聪明人,既有勇有谋,同样也极是豁达!   只是素日曹永镇守扬州,曹恒并没有与她多有交往,如今一听曹永那明了她心思的话,曹恒也十分坦荡地承认,“想与诸位将军偷师,还望将军们勿怪。”   “不怪不怪。哪怕陛下的兵法远在我们之上,但陛下自己都说了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殿下还年轻,生得有些晚,天下都安定了,没有战场让殿下练练,眼下益州动乱,这是个好机会,要是陛下在,这一场战让陛下给殿下上一课,保证殿下受益终生。”   不得不说,大魏的文臣武将对曹盼推崇的极其推崇,恨曹盼又恨得咬牙切齿。   “殿下请!”曹永请曹恒入内,那要为曹恒讲解的模样,曹恒眼睛一亮。   “庞山民你个王八蛋,仗着陛下不在跟前就敢欺负我们小殿下,走,跟我滚进来见殿下。”曹恒要请他们都进去,一个粗犷的声音传了进来,接着一个英姿飒爽的将军提着庞山民走了进来,见到了曹恒更是直接地将人往地上那么一扔。   庞山民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倒在地上赶紧的爬了起来,跪在曹恒的面前,“殿下,臣知罪!”   知罪啊,曹恒本无意在这个时候见庞山民,大将军张郃在这个时候把人提了进来,曹恒面不改色,“知不知罪的,来日你到洛阳与母皇说。”   就这一句让庞山民听得那叫一个生无可恋!真到了曹盼的面前,他休想讨得了好!也就是犹豫了一会儿,就那么一会儿,不想太直接跟益州这些人扛上,哪想到曹恒气性那么大,直接连用都不用他,奔了交州调兵而入!   等他知道交州军将益州的防守都换了,反应过来想要戴罪立功,万万没想到曹恒哪怕年轻,该料的都料到,该安排的也都已经安排妥当,庞山民想要表现一下,把先前的犹豫印象给消除掉,带兵想要戴罪立功,结果兵带来了,曹恒却不肯再用他的兵!   心如死灰的庞山民立刻跑来想跟曹恒请罪,曹恒连见都不见他,再次让庞山民的心跌入谷底。   “殿下!”庞山民这会儿真是想死的心都有,曹恒似若未闻,与那自曹操开始就为曹氏立下汗马功劳的张郃作一揖,“张将军将来,有失远迎。”   张郃很是豪爽地大笑,“殿下不必客套。我在城门碰见他跪在外头,这小子心眼忒多!你也不想想陛下派你坐镇益州是为什么?殿下来了益州要整肃益州,你竟然敢不帮忙?”   “张将军,末将就是犹豫了一会儿。”庞山民小声地为自己辩解一句。   张郃毫不犹豫地唾了他一句,“犹豫一会儿。战机稍纵即逝,别告诉我你不知道贻误军机是什么罪名。身为益州的守将,益州有人养了那么多死士你不知道?益州的百姓被人放火烧城了你也管不了?那要你有什么用?”   真是把曹恒想说而没有说出口的话都说了,曹恒低下头眼中闪过一道暖色。   比起文臣的弯弯道道来,必是武将的爽朗更让人欢喜的。哪怕他们未必如文臣一般满腹经伦,但他们对大魏的忠心,对曹盼的忠心是勿庸置疑的!   庞山民被怼得说不出话来,张郃还觉得远远不够,上下打量了庞山民一圈,“你是不是觉得山高皇帝远,陛下在洛阳隔得益州千山万水的管不着你。你打算跟益州的那些老不死同流合污,要是能把大魏的天下取而代之就更好了!”   “不,张将军,殿下,末将绝无此心,绝无!”   “没有!你说没有就没有?真要没有,你由着益州那些老不死的那么欺负我们殿下?殿下手里就魏止带的那些人,你有兵有人还不给殿下护下,不能护主形同谋逆,这还用我告诉你?”张郃这一番话有理有据的说出来,别说是曹恒想不到,在场的人听着都面露惊色!   “张将军,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啊!”曹永是无所顾忌的,身为曹氏宗亲,她既是曹家人,同样又是凭战功而立足大魏朝的,张郃这等老将,旁人敬着他也畏着他,什么话都不敢说,曹永就不必顾忌,想说什么就说!   张郃瞪了曹永一眼,“那什么,陛下不是说了,咱们武将也不能只会打仗不会说话。我家那几个小孙子有出息了,闲时就给我读书念字什么的,这不我跟着学了不少!”   曹恒听着与张郃作了一揖,“将军对恒一片维护,对母皇一片赤诚,对大魏赤胆忠心,恒谢过将军!”   张郃没反应过来已经受了曹恒这么个大礼,连忙与曹恒摆手,“殿下使不得,使不得!我就是看不过庞山民这吃着朝廷的俸禄,于大事前全无公心,只想自己能够两不得罪的!也不想想他今天都是怎么来的。”   话说出来都是抽庞山的脸的,庞山民被怼得半句都不敢吭。   “庞将军对陛下知之尚浅,一时半会摸不清陛下的性情行事怪不得他。”曹永在这个时候轻声地说一句,庞山民本来被骂得抬不起头的,听到曹永的话双眼迸出一道光芒,下一刻曹永却是要把人打死毁尸灭迹的!   “我想起来了,当初陛下出任魏公尚书令时,初掌六部,那时候还是世族们掌控天下文书,陛下让他们整理文书,并且被规定了期限,言及期限一到,没有整理的人,罢官处置。当时他们以为陛下是说着玩而已,结果陛下却将整个吏部的官员一捋到底。”曹永笑笑地说,“那时陛下说了,当官不做事的人,留之无用。食君之禄不以为君分忧,这样的人留着吃白饭?庞将军以为,自己算是做事的人,还是不做事的人?”   庞山民的脸色已经白透了,曹永还觉得不够,“彼时的陛下只是魏公之女都这般眼里不揉沙子,眼下贵为天子,坐拥天下,心存万民,陛下会更容人偷奸耍滑,心存异心?”   “当大魏的官,吃大魏的响,却不为大魏做事,庞将军啊庞将军,你觉得天下就只有你一个将军了?”曹永再接再厉地捅心问着,这一下,庞山民更是面如死灰。夏侯薇看了曹恒一眼,曹恒并没有指责庞山民,可是把人交给曹盼处置,庞山民的下场已经注定了。   “庞将军,你这一次是希望陛下召你回洛阳,还是不希望?”曹永觉得仍然不够,凑近庞山民的耳朵问一句。夏侯薇轻轻地咳了一声,曹永立刻改口地道:“啊,是我失言了。召不召庞将军回洛阳是陛下决定的事,岂能猜度圣意。庞将军,保重!”   说完拍拍庞山民的肩头,又想起了什么,曹永回过头又补了一句,“对了,要不干脆一不做二不休,反了吧!”   这充满恶意的提议让庞山民再也忍不住地抬头看了曹永一眼,曹盼笑得如同恶魔,“反了,许能找到一个好的主子,庞将军一定会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第031章 叛魏的好处   怎么个完全不一样?庞山民竖起了耳朵专心听着一般。   “高官厚禄, 荣华富贵, 或者更是一人之下, 万人之上。所以庞将军,益州的兵马都在你这里, 他们都听你的调遣,正好带着他们与益州那些人一道……对了,益州的官员都被殿下拿下了, 要走别忘顺便把他们救了带上。”   曹永这提醒的, 庞山民听出不对了,怔怔地看向曹永, 曹永道:“你要是一个人带着兵跑了,不带上他们,那怎么找别的靠山?”   再听不出来曹永是在给他挖坑那庞山民就是个傻的。庞山民绝对的不傻!   “曹将军说笑了。”庞山民哪怕心里再怎么翻滚,也不敢生任何的心思!   “不说笑。不过是把庞将军所有能走的路说出来帮着庞将军参详参详。真要说起来, 庞将军无论做什么,大魏皆无畏。区区益州的兵马几乎?你觉得自己比起昔日的周瑜孙权, 甚至是诸葛丞相如何?既没有那些人的本事, 最好就安安份份的,别犯了不该犯的傻。”   所谓不该犯的傻, 自然就是别想着叛魏。   曹恒看了一眼曹永, 曹永已经再次说道:“陛下这么多年保境安民, 轻易不动刀戈, 似是好说话多了。但是别忘陛下是以战功立定天下的人。你斗得过陛下?”   庞山民绝不敢想, 真要斗得过曹盼, 他还用得着窝在益州里。   “庞德将军,忠勇双全,想必庞家子弟,皆以庞德将军为榜样。”曹永说了那么多,这个时候曹恒开口了。   庞德,昔日在关羽北上,水淹七军宁死不降,此等忠心,连曹操都称赞,更为曹盼铭记于心。这么多年来,庞家的弟子皆蒙庞德之荫,多年来纵然持宠而骄,曹盼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但是,如果庞家连一直立足大魏的忠贞都丢失了,那就莫怪曹盼手下无情了。   曹永说了那么多,都不及曹恒提的这一句,庞家立足的根本他们几乎都要忘了,如今被曹恒提起来,庞山民是真正的意识到错在哪里,郑重与曹恒一拜,“殿下,末将有错,末将愿意在陛下面前认罚。”   真的假的,在场的人都长了一双透视眼,还能分不出庞山民前后两次认错态度的差别。   “庞将军该明白恕罪好的方式。”曹恒点醒了一句,庞山民不禁看向了曹恒,一下子明白了,与曹恒作一揖,“末将明白。”   错了想要补救没有错,一味的跪在曹恒的面前说知错是没有意义的,知错更该去做些实事,证明他真的有心为大魏出一份力。   “退下吧。”曹恒本无意要见庞山民,庞山民被张郃押进来,一开始高兴,慢慢却是心惊胆颤,生怕曹永他们这几个赶来的大将做局坑他。   如今算是找对了真正能让曹恒甚至是远在洛阳的女帝陛下消气的办法,哪怕被吓得心都快跳出来了,总算还是万幸来这一趟。   庞山民退了出去,曹恒客气地道:“诸位将军请!”   “殿下请!”曹恒客气,他们也不能不知礼,虽说他们年长,但曹恒是君,君前臣后,刚刚教训了庞山民一通,可不能有嘴说别人,自己却忘了自己身份。   曹恒也知道同在场这些将军是什么样的人,走在了前面入了屋内,张郃算是他们之中年纪最长,也是最老的武将,大大咧咧地问了曹恒,“殿下在益州干得好!颇有陛下气魄。”   被夸赞有亲娘的气魄,曹恒是高兴的,“恒有什么做得不对的地方,还望诸位将军不吝指点。”   张郃哈哈地笑了,“殿下放心,放心,都是自己人,陛下也说了,有什么想法或是委屈的只管直说,藏在心里像什么样?”   曹盼开创大魏国,大魏如今的许多规矩都是曹盼定下的,可以说如今大魏臣子都按曹盼立的规矩做事。   “将军所言甚是。”曹恒认同张郃对曹盼的夸赞,需做什么,不做什么都说得一清二楚,有委屈,有想法畅所欲言,该行则行,不该也有不该的理由,曹恒自小在这样的环境长大,也是觉得这样再好不过!   “殿下,该言归正传!”曹永提一句醒,曹恒点了点头,赤心已经带人将舆图打开了,那是整个益州的地图。   “如今虽说大部份的官员已经被殿下拿下,可是官员一日不审,殿下一日不能确定拿下的这些人,究竟是不是真参与谋反?他们身后还有没有主使人。容臣提醒殿下一声,益州贪污成风,此事非一朝可成,也绝不是区区一个益州的官员就能做到的。”曹永虽是武将,以战功立场,但并不代表武将就不懂朝事,不懂朝中那些弯弯道道。   曹恒明白曹永所指,目光看向曹永,意示曹永再说下去。   “殿下不想益州再起动乱,最好的办法是派兵马将整个益州的城池、县衙都把持住,以保无人身死,或是有人逃逸。”曹永将她的想法说出,夏侯薇点了点头表示这是最好的办法。   曹恒目光沉沉,她原本就是打算如此,但是手中无兵,她没办法将整个益州严密控制住。   现在不一样了,曹盼派来三位将军,他们必然带足了兵马。   “殿下还未问我们奉诏来益州带了多少兵马。”王永在一旁插了一句。   曹恒道:“诸位将军每人至少带了一万五的兵马。”   王永惊叹地道:“末将正好带了一万五的兵来!”   “末将也带了一万五。”张郃配合地说了一句,曹永但笑不语,显然默认了这个数字!   王永朝着曹恒竖起了大拇指,“殿下了不得的。”   了不得吗?这不过是她根据益州的城池和人口统计出来完全控制益州需要多少兵马而得来的数字,她能算得出来,曹盼会算不出来?   既然曹盼料到益州会有大乱,曹恒需要帮忙,既然派将士前来,又怎么可能不按需要的人手给曹恒安排?   抽调兵马既要不影响原本各州的布防,还要符合益州需要的兵马,一人一万五,既是因为他们驻守的都是重要的关口,也是因为他们一动都不会对各处的关防有损。   曹恒道:“三们将军,益州就交给你们了。”   “殿下放心!”三人异口同声地应下,一个个既是忠心于曹盼的人,曹盼派他们来就是要给曹恒撑场,他们就得要做到。   兵不缺了,曹恒也终于能腾出手去审问一群叫她拿下的官员。   她也不含蓄,直接进了大牢,夏侯薇立在一侧,杨嚣执笔于一旁,夏侯珉以及曹福曹庆都站在曹恒的身后,曹恒道:“先把李邈带上来。”   问,就要从最硬的那一个下手,李邈这个上任益州刺使,他手里藏着多少秘密,曹恒想套出来。   李邈本已经是半死不活了,又被曹恒往手上扎了两刀,如今发起高热,硬是被拉了出来,摇摇晃晃的站在,咬牙切齿地道:“曹恒!”   曹恒道:“我想你应该有话要跟我说。”   “对,我留着这条命活到现在就是等着你!”李邈笑得充满恶意,曹恒道:“我来了!”   潜台词,想说什么就说吧,她听着。   “你确定你让我说?哪怕我说出来会将大魏搅得天翻地覆?”李邈眼孔放大,想要冲到曹恒的面前,问一问她,是不是真的敢听他说。   “你如此瞧得起你自己,我却不认为你有这样的本事。”曹恒并不受李邈的影响,也表露了对于李邈的不信任。一个心术不正的人,哪怕嘴里叫嚷着大义之事,也不能掩盖他的的心早就歪了。   李邈见曹恒如此稳,眼睛似是充血一般,“你以为益州这么多年为什么能养兵,为什么明明大魏各州已经免了赋税,我们还能照收不误,甚至收得比一般时候都要多……”   “之前已经告诉过我了,因为你们与洛阳的高官有勾结。”曹恒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曹恒道:“与你们勾结的人,你是打算告诉我,还是不告诉我?”   想要牵制曹恒,但是却叫曹恒牢牢地牵着走,李邈昂着头道:“你想知道,想知道就求我,求我!”   如此姿态,曹福上前一拳打在了李邈的胸口,“你算什么东西,也敢让殿下求你。”   “阿福!”曹恒唤了一声阻止曹福继续要打人的举动,李邈被打了一拳,半天起不来,曹恒道:“看样子你是说不出话来了。”   这语气听着怎么带着期待呢?李邈却撑着站起来,“你想要我死,我偏不死,不仅不死,我非要将大魏搅得天翻地覆。”   曹恒冷哼一声,满是不屑,“你若有这样的本事,你也不会有今天。”   全然的不信,李邈睁大眼睛道:“一个小小的巴县县令的账本都能牵扯了益州那么多的官吏,你说我的一本账本又能让多少高官落网?”   “账本,你想怎么写都可以,谁知道你是不是在我入了益州之后胡乱编造出来。想要搅得大魏天翻地覆,你忘了决定权不是你手,而在我?”曹恒瞧着李邈,真是不知道他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都成阶下囚了,还能搅事。   “因为,我的那本账本,我交代了人,分抄几本,一但信息传出,他们就会把账本全都张贴于各州之内。”李邈轻轻地吐了这一句。   “我是被关了,但是我不是一个人,想要大魏天翻地覆的也不仅仅是我一个人,我倒要看看,大魏的百姓看到大魏朝中竟然有那么多的贪官会是什么反应。哈哈……”李邈大笑起来,迫不及待要看曹恒笑话,看曹盼笑话的。   “殿下!”要是账本真的张贴了出来,事情要是不处理好,确实会给曹盼乃至大魏带来不好的声誉,夏侯薇唤了曹恒一声。   “这么说,你已经安排人去张贴了?”   “现在还没有,但是如果在今夜子时之前我没有离开大牢,账本的内容就一定会散出去!” 第032章 一个都不放过   明摆着的威胁, 曹恒受还是不受?   “这就是你最后保命的手段?”曹恒问了一句, 李邈笑说道:“这样不足以保住我这条命?”   “我要是你就绝不会犯这种蠢。”曹恒这么地回答李邈。   李邈为自己留的后招而得意洋洋, 结果曹恒评价他蠢,做的是蠢事?李邈敛了笑意, 瞪大眼睛地盯着曹恒,“我蠢?”   “不蠢,是觉得自己很聪明?”曹恒毫不留情地怼了一句, 李邈喘着气, 原本担心的夏侯薇也不明地看向曹恒,这样的手段, 曹恒还有办法破了?   “夏侯刺使。”曹恒唤了夏侯薇一声,夏侯薇立刻应声,“殿下吩咐!”   “将李邈持有这样一本账本的消息放出去,连同刚刚李邈说的今夜子时不见他离开大牢, 账本上的内容就会泄露出去的话也一并放出去。”曹恒把自己要夏侯薇做的事当着李邈的面,毫不避讳地吩咐。   夏侯薇一下子明白过来了, 杨嚣在一旁轻笑出声来, “现在辰时,离子时还有七个时辰。七个时辰呐, 那些为了保命又相对了解你的人, 你说他们能不能赶在你规定的时辰内, 把账本先给拿到手?”   对, 这就是曹恒要达到的目的。借旁人的手, 解决了李邈所谓的后路。   “殿下之所以说你蠢是因为这个消息一但传了出去, 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李家人,你的妻儿。这么重要的东西,谁都会觉得你一定会给家人留一份,但事实上留不留是个未知之事,不过,与李公为伍的人想必都是心狠手辣之辈,拿不到东西会生气,又因为李公你捏住了他们那么大的打柄,一个不慎让他们都得陪你一起死,一怒之下,你的家人会怎么样?”   杨嚣继续地丢出曹恒这一步走了之后李邈会面临的局面。   李邈惊恐地睁大了眼睛,“不,不,你不能,你不能。”   夏侯薇眼睛发亮地看着曹恒,曹恒看了她一眼,夏侯薇即点头要离开,前去做曹恒吩咐下来的事。   “不,不能去,你不能去!”李邈顾不上自己的拦下夏侯薇,他的家人,他不能让自己的家族,他的妻儿死,不能!   被拦住,夏侯薇看向曹恒,曹恒看了杨嚣,杨嚣道:“嚣还没说全?”   还真是明白曹恒之意!曹恒微颔首表示杨嚣却实没有说完。夏侯珉开口道:“还有更深的一层意义。用账本,引出到现在为止潜藏于益州的贪官污吏。”   曹恒的嘴角勾起一抹弧度,显然夏侯珉说对了。   “去吧!”曹恒与夏侯薇吩咐,李邈已经跪下道:“殿下,不,殿下,请你手下留情,不要,不要斩尽杀绝。”   面对李邈的哀求,曹恒丝毫不为所动,只问了李邈,“你为你的家人而担心,你怕自己断子绝孙。巴县的百姓就死有余辜?”   别的人曹恒没有亲眼看见,她不发表意见,可是巴县什么模样,巴县的百姓是什么模样她是亲眼看见的。这一切,都是李邈这一群人主导的!他们的家人是人,巴县的百姓就不是人了?   “殿下,殿下我知错了,我知错了,求殿下网开一面,求殿下网开一面呐!”李邈能够想像七个时辰之后李家会变成什么样子。那些人,那些人为了拿到账本是不可能会放过李家任何一个人的。   曹恒道:“拿一本不知真假的账本换来一群与你一般货真价实的同党,若是你,你会怎么选?”   李邈是真的没有想到有那么一天,他会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可是殿下,殿下,哪怕他们都拦,那也不一定能拦到所有的账本的。殿下,殿下,只要你答应我,答应我放过我的妻儿,我把所有的账本都交给你,都交给你。”李邈到了现在依然不肯放弃,他相信只要他不放弃,他就一定可以救他的妻儿,他可以的。   “你现在根本不值得我信任。”曹恒摆明了对李邈的不信任,李邈跪着拖动了身体想要靠近曹恒,他想要求曹恒放过他的妻儿,这一次,这一次他不会再耍手段了,绝对不会!   夏侯珉挡在了曹恒的面前,不让李邈靠近曹恒,曹恒轻轻地拍了拍夏侯珉的肩,夏侯珉往后退去,曹恒走近李邈,“你说得对。确实把消息放出去,那些与你有勾结的人也未必能将所有的账本找齐,那又如何。只要拿到大半,散播出去的账本一少,再要处理起来就没有那么难了。我在想那些账本究竟是一样的,还是不一样的?”   李邈已经痛哭不已,“殿下,求殿下手下留情。”   “巴县的百姓,益州那些不知如何死去的百姓,他们不曾哀求你们手下留情,你们留了吗?”曹恒冷着一张脸地质问于李邈。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我等着你那些名单公告天下,大魏的蛀虫,我会一个个的找出来,一个都不放过。”曹恒一字一句坚定地告诉李邈,她会做到,而且是一定的会做到,李邈想要威胁她根本就是一个笑话。   夏侯薇到现在还有什么不明白了,曹恒是下定了决心,既然如此,她只管照办就是。   “啊!”李邈感受到曹恒的坚定,绝望地大叫一声,同时吐出一口血,不支地倒了下去,曹福百无禁忌地道:“死了没?”   “你不会去看。”胖子曹庆回了一句,曹福道:“你去看了告诉我!”   夏侯珉已经先一步过去探了李邈的鼻息,“还有气。”   “拖回去。”李邈的死活,曹恒在这一回后更是不在意了,两名狱卒拖着昏死过去的李邈回了监牢,夏侯珉道:“殿下,其他人要不珉与杨公子分开的审,殿下劳累多日,一会儿还有其他的事,审查之事,我们为殿下分忧。”   曹恒想了想道:“与巴县里的承之还有那羊祜,让他人立刻赶到成都来,帮把手。”   “是。”找人分担,曹恒就不会一个人顶着了,夏侯珉立刻地去传信。   曹福道:“审案这事我帮不上忙。”   “我也不会!”曹庆也赶紧的表明他不会干这事!曹恒就没指望过这两个,挥挥手道:“不用你们,放心吧!”   一听不用他们,曹福和曹庆那是都松了一口气。实在是他们没这个能力,也不敢揽这样的活,更怕误了大事。   于此之时,由成都无声无息的传出,被捉的李邈手里有一本账本,上面记录了这些年来与他有过往来的人的名单,而且李邈扬言,今夜子时之前,若是他没有离开益州的大牢,账本的内容就会被散出去。   作为一个双间之人,夏侯薇深知如何把消息弄得让别人相信那就是真的。   当然,她不忘补充一点,曹恒正在大牢里以严刑逼供,让李邈将账本交出来。   很快,本来蛰伏起来的人随着账本一事传出,看似平静的表面却是波浪涌动,曹恒稳坐钓鱼台,随着时间的流逝,大雨飘起,夏侯珉在这个时候回来了,手里拿了不少供词。   “殿下,他们招得很快,招出来的人很多,就连政事堂的诸公都被牵连进来。”夏侯珉将消息与曹恒说来。曹恒伸手接过,一张一张的看,“一群正事不办,满脑子都是龌龊想法的东西。”   极是不屑,夏侯珉问道:“殿下,这可怎么办。他们这招出来的也不知是真是假?”   真真假假啊,这原本就是极难分辨的!曹恒道:“无妨,继续审,无论他们说了什么都只管记下来。”   “若是如此,那整个大魏的官就没一个干净的。”夏侯珉并不傻,闻弦而知雅意,这些人是觉得自己必死无疑,存了心想要拉更多的人陪他们一块死,能拉拔大魏的股骨之臣一块死更好!   曹恒道:“他们说他们的,我们查我们的,难道凭他上嘴皮下嘴皮一动,我们就都信了?那还要物证做什么。”   理是这样没错,夏侯珉道:“可若是跟李邈的账本对上了?”   “那又如何。”曹恒依然淡定无比,夏侯珉有些拿不准了,总觉得曹恒并没有那么在意这些人供出名单。   “将这些口供整理好了给赤心。”曹恒并不与与夏侯珉解释,只吩咐他将东西都整理好。   “殿下要留着?”夏侯珉拧起眉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曹恒点了点头,“留着有用。”   说完这一句又不说了,夏侯珉捉了捉脑袋,对自己竟然跟不上曹恒的思维而懊恼。   “想看我的笑话,想看母皇的笑话,想看大魏的笑话,就这样的小把戏,差远了。”曹恒轻轻地吐字,夏侯珉看着曹恒似是有些明白了,与之而来的是更深的懊恼,他还是不懂殿下!   “夏侯公子,供词给我吧。”赤心见夏侯珉看着曹恒都看呆了,上前唤了一声,夏侯珉连忙收回了满脑子的胡思乱想,立刻将供词给赤心,赤心与夏侯珉道了一声谢。   “诸葛瞻这几日做甚?”夏侯珉正为自己的失态而皱着眉头时,听到曹恒这一问,再次地看了曹恒。   赤心道:“诸葛家的人这几日都颇是安份。庞山民将军曾经去过司马府找诸葛司马想让他帮着与殿下求情,被诸葛司马毫不留情地拒绝了!”   曹恒一听冷冷一哼,“总算诸葛瑾还有点自知之明。”   “诸葛瞻对庞山民一事是什么态度?”曹恒话说着又转到诸葛瞻的身上,夏侯珉道:“殿下觉得诸葛瞻如何?”   被那么一问的曹恒回过头看了夏侯珉,“不如何。”   夏侯珉低下了头,曹恒道:“怎么,不信?”   “殿下,不好了。”曹恒正想跟夏侯珉好好地说说,一人急急地跑了进来……   ※※※※※※※※※※※※※※※※※※※※   打滚卖萌,求留爪! 第033章 无所畏惧   喊着不好了, 曹恒转过头不急不慢地问, “何事?”   “前任刺使李邈家中被贼人闯入, 李氏一门尽被杀害,无一生还, 李氏血流成河。”来人急忙将消息禀来。   全然在曹恒预料之中,曹恒道:“去大牢给李邈传话,问问他如今想不想将那些灭了他满门的人置于死地?”   夏侯珉呆怔地看了曹恒, 这一刻, 他似是明白了曹恒更深的一层安排。   “贪官污吏,必以除之。”曹恒掷地有声地说。   这些人说的话, 能信又不能尽信,想要尽快分辨出他们说的话几分真,几分假,最好的办法就是让他们狗咬狗。   曹恒让人盯着李家的一举一动, 对于来往的人严密监控,可是想要筛选谁和李邈一伙的需要很长时间, 想要速战速决, 可以!曹恒想出来的办法便是让李邈这个将死之人,在得知一家满门被灭, 断子绝孙之后, 满怀恨意给她拿出她要的真凭实据。   这招狠呐, 而且是极狠, 狠得让益州那些个没有参与此事, 后知后觉的人都暗自心惊。   李邈得知满门被杀, 再次吐了一口血,曹恒吩咐人给他请大夫,大夫一把脉那是直摇头,道是油尽灯枯之象,该准备后事了。   曹恒听说之后再次去了大牢,彼时的李邈已经昏昏噩噩,见着曹恒来却一下子清醒了过来,曹恒道:“我来,是给你最后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帮你李家报仇的机会。”   李邈看着曹恒的双眼尽是恨意,曹恒道:“想杀我,你是杀不了了,至于真正杀你李氏的人,你是想让他们逍遥法外还是让他们为你李氏赎罪,在你。”   “你不是说,你可以在他们杀我李氏一门的时候把他们都揪出来的,既有那般的成算,如此你又何必再来问我?”李邈歇斯底里地问曹恒。   曹恒却是一句话都不说站了起来,这就准备走,她来不是要跟李邈解释什么的,李邈要是不想报仇,那就不报好了。   “等等,等等!”一看曹恒不接他话,只是抬脚就走,李邈急切地唤住了曹恒。   “报不报仇在你,你既然不在意他们会不逍遥法外,我也不在意花费多一点的时间将事情查个水落石出。”曹恒就是这样的回答的李邈。眼下是李邈求她,不是她求李邈。   李邈看着曹恒虽然还显稚气,却透着坚韧果决的面容,他认输了,真的认输了。   “那么,铁证为何?”曹恒问出这一句,她要的是铁证,不是所谓的账本。账本的名单只是证明了他们有嫌疑,算不得实证,更不是铁证。   “我手里有一份,他们联名签字的名单。”李邈这般地开口。   曹恒看着他,等着李邈继续说下去。李邈吐了一口气,“是所有人的签字。”   所有,包括益州参与人,各州的人。曹恒总算是有了兴趣,“能让那么多人签字,你很是了不起。”   李邈露出了一抹冷洌的笑容,“利字当前,没有什么做不到的。我们也得留点保命的手段。事既由我挑起的,这份东西就由我来保管。”   “想必这么重要的东西你会随身携带吧。”曹恒并不觉得李邈这样有什么不对,立书签字留底,怎么都是理所当然的。   李邈才刚起了话头,曹恒就猜到了东西在哪儿,李邈失态地盯着曹恒。   “不对?”曹恒面对李邈的目光平静的问了一句,李邈肯定地告诉曹恒,“对。”   对,东西就该拿出来了。曹恒拿眼看向李邈,李邈颤颤地伸手将衣裳解开,将其中一块撕开了,拿出了一张锦帛。“东西就在这里。”   曹恒并不急着上前去拿,李邈见她如此稳,终究再次开口,“有了这份签名,你果真会把他们全都下狱,哪怕这份东西牵连极广?”   “是!”曹恒很肯定地告诉李邈,李邈伸着锦帛道:“拿去吧。”   曹恒听着上前去,将锦帛接过在手,当着李邈的面打开了,锦帛上不仅有各人的签字,更有划分益州之利的内容。   “这份名单不是你能做得了主的。”李邈猜不透曹恒的想法,无法知道她看到这份内容究竟有没有感觉,可是他清楚这件事不是曹恒说要办就能办的。   曹恒将锦帛重新折好,“论气魄果断,家母远在我之上。”   换而言之,她能无畏去做的事,曹盼更能,不仅能,而且会做得更好!   “曹盼,曹明心。诸葛丞相此生最大的污名,便是娶了这样一个篡汉的女人。”李邈说到这里双止迸发出前所未有的恨意,毫不怀疑要是这个时候曹盼在这儿,他能扑上去咬死曹盼。   “污名?何以为污?立场不对,各为所志。我的母皇有什么配不上诸葛孔明?”曹恒并不喜欢旁人轻贱曹盼,哪怕是因为诸葛亮。   人人都道诸葛亮忠贞不二,一生忠汉,为了汉室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刘禅给诸葛亮的谥号是忠武候。但是,曹盼生为曹氏女,曹操一统北方,压制世族,屯田养民,刘氏无能,撑不起这天下,曹氏取而代之何错之有。   曹盼从不在曹恒的面前道一句诸葛亮的不是,大魏朝内也无人道过诸葛亮的不是。   忠者,不应厚此薄彼。既要忠,凡尽忠者,皆当敬之,皆以崇之。   “无论你们如何说我母皇篡汉,如今的大魏如何?百姓如何?不用你们认可,天下百姓都心里有数,倒是益州由诸葛丞相治出的廉明时代,却由你们一个个所谓忠汉之人毁于一旦。你们心里只有汉,而无百姓,想要复汉,行的却是倒行逆施祸乱百姓之事。大汉会亡,不是我母皇篡不篡汉决定,而是你们自取灭亡。”   “我只问你,若是你们做的这些事,诸葛丞相若在会如何处置?”曹恒一句一句的质问李邈,一声一声地问李邈自己做的事,问得李邈无可反驳。   最后曹恒这一问,问起诸葛亮对贪赃枉法的他们会如何处置时,李邈毫不迟疑地回道:“杀!”   “那你怎么还敢打着诸葛丞相的旗号,行此伤天害理,祸乱百姓之事?”曹恒对这些人的无耻最是不能容。做得天怒人怨的事,偏偏还自诩忠义,他们哪来的脸。   李邈怔怔地看向曹恒,曹恒道:“诸葛丞相难道从来没说过,国以何为本?”   面对这一问,李邈更是完全的说不出话来,国以何为本?自是以民为本。这一句话诸葛亮早就已经说过,否则诸葛亮也不会如此深得益州百姓的拥护。纵然身死仍得百姓立宗立祠。   百姓是最实在的人,什么人对他们好,什么人对他们不好,他们心里清楚。   李邈这些人,纵然打着诸葛亮的旗号,欲行复汉之事,却成为百姓身上的水蛭,吸着百姓的血,还不拿百姓当人看。   “这样的你们,怎么还敢说是禀承诸葛丞相之志?这样的你们,又怎么还有脸活着?”曹恒这一张嘴是真的毒,毒极了!   可她说的何尝不是事实,李邈一张脸被抽得那叫一个肿啊!深深地凝望了曹恒一眼,李邈问了一句,“你为何与丞相长得如此相像?”   这个时候问这一句话,曹恒道:“像,又如何?”   李邈张了张嘴,有一些话想问,最终却没有问出来!诸葛亮此生只收养一个诸葛瞻,他一生为蜀汉而活,殚精竭力,他无愧于汉室,也无愧于天下。若他果真能有后人,还是这样一个承其之心的后人,不好?   “我此生所造罪孽,吾愿偿还。”李邈大声喊了这一句,头往墙上撞去,头破血流,曹恒瞧着眼睛都不眨……   随着李邈一死,曹恒执着那份锦帛,谁都没给看,但迅速地下令将名单上的人都控制起来,随之而来因为李邈早先的布局,他安排的人逃了出去,账册的内容即被散出去,但是曹恒却没有对账册所记的人有所行动。对此许多人都表示不明不明,却也不敢多问。   羊祜被请回成都帮忙,许多的供词都是他记下的,审的人越多,越发的乱,羊祜再听说了所谓账本记录的名册,打听一核之后,对于牵涉越来越多的人,有些不安。这份不安随着曹恒置之不理更是达到了顶点,可他同样不敢问。   而此时的曹恒将锦帛里签字的人拿下得七七八八,无论外面因为所谓账本的事闹得多大,她却好像充耳不闻。相比账本之事,她更关切春种,因此曹恒带着人往各县去,对于代理各县事务的人,一个个的召见叮嘱,还往田地里去,如此一来,很快地让刚刚经历一场腥风血雨的益州安定了下来。   一路之上,曹恒不是没有遇见过刺杀,曹恒自己有本事,加之魏止已经回来,明暗都有人保护,曹恒走遍整个益州,确定百姓的们都没耽误春种,方才放心。   待她再回到成都,她自洛阳下益州也将近两个月,才回来,夏侯薇迎着她道:“殿下,尚书左仆射奉陛下诏令到成都了。”   尚书左仆射就是周不疑,曹恒听说周不疑来了,明显一顿,这可是货真价实的首相,益州之事,曹盼不满意她的处置?   “左仆射何在?”曹恒脑子闪过这样的疑问,还是不敢迟疑地问了一声周不疑何在。   “臣已经将左仆射安置了,不过左仆射一直在问殿下的行踪。”问,就是想见曹恒。   曹恒整理了身上的衣裳,“我这就去见左仆射!”   ※※※※※※※※※※※※※※※※※※※※   原谅作者渣又打广告,亲爱们瞧着好基友的文合口味就支持下。只为支持不放弃的作者们。   书名《一口女状元》,作者:醉竹流风   简介:这是一个立誓亲手手刃仇人的女状元。朝为田舍郎,蒙登天子堂,当她从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小萝莉,到一个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的宰相时,且看她如何女扮男装、瞒天过海,和满朝文武百官斗智斗勇,如何手刃仇人……   当一切如愿以偿想归去时,却听得某人说:“待我君临天下,再许你四海为家”。 第034章 左仆射抵蜀   曹恒迅速前去拜见周不疑, 第一次外出办事, 动静闹得还挺大, 要不是上头给她顶着的是她亲娘,只怕她早被朝臣们参死了, 如今没被参死,也被参得不轻。   但是,如今曹盼派了周不疑来, 曹恒这心里不知怎么的就有些不安, 回想自己在益州所行之事,翻来覆去的想自己有没有什么地方做得不好?   想着想着, 已经到了院里,远远闻到一股茶香,曹恒一眼看了过去,只见一身藏青常服的周不疑正在煮茶, 一勺一勺打起倒入碗中,温润如玉的郎君随着岁月的沉淀, 更像一坛老酒, 诱人品尝。举止姿态优雅,宛如美画!   “殿下请。”周不疑端起一杯茶与站定的曹恒说, 本来心里七上八下的曹恒见到这样的周不疑突然觉得安心了, 小步上前与周不疑作一揖, “左仆射。”   完毕才在周不疑的对面跽坐下, 接过周不疑递过的茶。   周不疑端起了另一碗, 喝了一口, 曹恒这一路风尘回来,连水都没喝一口,周不疑这茶,曹恒顾不上还有些烫,一饮而尽。   “殿下一路辛苦。”周不疑看着曹恒的动作说了一句,本来刚放松的曹恒一听这句立刻绷紧了身体,“母皇对我在益州所做所为,有什么想法?”   一顿,周不疑看着曹恒,曹恒正襟危坐地也望向周不疑。   “殿下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妥当的?”周不疑并不管曹恒怎么想,而只问了这么一句。曹恒觉得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妥的?   曹恒想了想道:“凡吾所能,一思百姓,二思安定,尽吾所能。”   周不疑听着点点头,“如此,殿下又何必担忧陛下有所不满。”   这不是,第一次外出办差,关系重大,她想知道曹盼是如何点评她的作为的。   周不疑像是明白曹恒的想法,“陛下没有不满,满朝文武大臣都被殿下吓着了。”   吓着了……曹恒想了想自己拿下的人,几乎是将益州县令以上的官员一网打尽了,确实做得有点狠的,莫怪他们害怕。   “参我的人多吗?”虽然有点明知故问,曹恒想知道究竟有多少人参她。   温和一笑,周不疑道:“殿下拿人并不是胡乱拿的,有凭有据。纵然拿下,也并不立判,更讲证据。为官不仁,既是毁朝廷之威严,又是坏大魏根基,拿得好!”   周不疑说拿得好,一准就是曹盼说的,曹恒的眼中流露出了笑容。   “不过,前任刺使李邈留下的账本,殿下为何不管不问?”周不疑是代曹盼到此,行事问话也代表了曹盼。   “为何要管,为何要问?一本账本而已,写了大魏朝的官员就能证明那是受贿官员的名单?”曹恒平静地回答周不疑,她从一开始就没拿这本账本当回事,而想要让这本账本不会引起任何的动荡,最好的办法就是不要拿这账本当回事。   一眼看了周不疑,周不疑在听到曹恒的话时,脸上露出了笑容,这让曹恒更坚定她这样的态度没有错。   “那本所谓李邈贿赂百官的账本牵涉的人多了,比起一开始殿下拿到巴县县令的账本记录的人,多得多。”周不疑只是平静地是陈述这个事实。   曹恒解释道:“巴县县令的账本是从县令的密室搜出来的,李邈那本是被李邈有意放出去的。巴县县令的账本能信,李邈那本,假的可能更多。况且,当时我拿人是为审,并没有想靠一本账本就要定他们的罪,是他们自己操之过急了。   这样的说法,周不疑是明白的,理由也充足。肯定地道:“不错,确实有差别。所以臣以为殿下处理得极好!若是殿下在账本名册外传之后就立刻查查册上的人是真的受贿还是李邈虚构,大魏朝廷必将一片动荡。”   “真真假假,有时候就是一个信息。有时候明明不是陛下或是殿下想做的,经了旁人的手,换了一人之口,就会变得完全不一样。殿下既不将那账本上的名单当回事,又不禁人传扬,更是将益州查实确实贪污受贿的官员拿下审问,既是堵了想要借此闹事,道大魏有贪官不捉的人的嘴,同时也给名册上的人传递了一个讯息,捉贼拿赃,只要没有做过的人,就算账本上记录了也不曾代表什么。”   曹恒眼睛发亮地看着周不疑,她就是这样想的。所以哪怕李邈最后醒悟了,她也并没有问李邈究竟将账本都给了谁,既是因为不在意,也是觉得不需要。   账本外泄,除了让作贼心虚的人会行动之外,心中坦荡的人在曹恒还有曹盼显露出对于账本名册的不在意后,都不会做什么。所以曹恒根本就不在意这份名单会闹得叫多少人知道。   但是这一点上,曹恒是不太确定曹盼会不会同意的,毕竟这件事要说起来算是她自作主张,呈上给曹盼的奏折虽然说明了她这样做的原因,曹盼却没有回复,曹恒不确定曹盼是不是有别的想法。   “左仆射以为这般行事无碍?”曹恒这些日子一直将一切都掌控在手里,心里哪怕有疑惑也不能问身边的人。   周不疑是看着她长大的人,良师益友,许多问题曹恒可以坦荡地问出来。   “甚好!”周不疑给了曹恒一句肯定,“陛下以为甚好,臣也以为殿下做得甚好!”   哪怕曹恒的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眼中的欢喜藏都藏不住,周不疑嘴角弯了弯,“益州之事,殿下该安定的已经安定,破格取才之士,陛下已经批复。另有吏部调任益州官员的名单,殿下请过目。”   从袖中拿出一份名单,递给曹恒,曹恒接过一看,看完了疑惑地问道:“司马一职,降调夏侯刺使出任,调邓艾为益州刺使。”   曹恒对这个调令有些不解,周不疑道:“夏侯刺使有错,降一阶已经是陛下宽厚。”   这一点曹恒明白,只降一阶而不是直接贬官已经是曹盼手下留情。   “诸葛氏,母皇将他们都调回了洛阳。”曹恒看着周不疑流露对这个调令的不满。   “是。殿下与他们一道回洛阳。”周不疑补充了一句,曹恒瞪大了眼睛。   “益州官员的一些罪证是诸葛氏所呈,孔明养子即欲出仕,陛下有意征召。”   周不疑继续地将这个消息丢了出去,曹恒一听竟是失态地坐起,将案前的茶水都洒了。   周不疑看到这样的曹恒只平静地问,“殿下觉得陛下征召诸葛瞻有什么不妥?”   不妥?怎么会有不妥。曹恒道:“他只要不蠢就一定不会出仕。”   “但他既然出现在益州,又助殿下一臂之力,陛下就要做出这番姿态。”周不疑算是说破了曹盼为何如此的。   曹恒皱紧了眉头,“他凭什么。”   这一句凭什么带着许多的委屈和不愤。周不疑并没有安慰曹恒,而只是提醒了曹恒,“陛下做事自有深意,殿下还得多学学。”   换而言之,曹盼征召诸葛瞻还有别的用意?曹恒忍不住看向周不疑,周不疑目光沉着,却没有要为曹恒解释的意思。   曹恒也不问了,话如果该说,不用曹恒问周不疑都会说的,反之周不疑不愿意说的话,曹恒就算再怎么问,周不疑也不可能告诉她。   “臣带来的人,殿下瞧着如何安排?”关于诸葛氏的话题到此结束,周不疑回到了正事。益州的官员被曹恒捉得七七八八,审过之后无罪的虽然放了不少,远远不够。曹恒这些日子巡视各县在一定的程度上起到安定益州的作用,但益州的安定,最根本的原因还是因为益州各处的守军镇着。   只要没人敢趁着没官的时候烧杀抢掠,百姓们耕种有序,并不会造成太大的问题。   但是官兵能镇得住一时,镇不住一世,总要找人管管县中的庶务,传递朝中下达的文书。   “母皇没有别的诏令?”被周不疑问了,曹恒并不急而是反问了一句。   周不疑笑意加深,与曹恒道:“有。陛下当初一统天下曾诏令各州免赋五年,益州百姓遭益州官吏剥削,陛下特许益州之内,百姓免赋五年。”   说着从袖中拿出了这另一份诏令,曹恒摇头晃脑却又一本正经地道:“母皇果然英明。”   “左仆射带来的人,我见一见再行安排。”曹恒从周不疑的手里再接过了曹盼的诏令,打算要见完人之后再决定这些人该安排在什么位置。   说完却又想起了什么,“不对,母皇一定已经跟政事堂的诸公商量好了何人出任何职,左仆射因何误导我。”   周不疑面不改色地道:“这是陛下吩咐。做事殿下做得不错,用人,殿下也要学。”   堂而皇之的告诉曹恒,对啊,女帝陛下是和政事堂的诸公定好了何人出任何位。   可是女帝陛下并没有说可以现在就告诉曹恒,而是让曹恒见完了这些人,决定把人安排在何处,考的就是曹恒会不会用人。   曹恒面对这样直白的承认这就是考试能说什么?什么都不能说!   “要是与母皇跟政事堂商议的出入太大,母皇可说了如何处罚?”已经在亲娘手里吃过无数教训的曹恒果断地补问一句。   周不疑道:“殿下知道或是不知道有意义?”   曹恒被堵住了,知道不知道,如果曹恒没有做好这事,曹盼要罚谁也拦不住。那,不如不知道,没有任何负担的去做?   默默在心里认服了亲娘,曹恒道:“我这就去见人。”   见完了人,好好思量什么人该用在什么位置,应该,大概,不会跟曹盼和政事堂商量的有太大的出入吧!   “殿下不必心急。殿下陪臣走一趟。”周不疑笑着与曹恒提了一个请求,曹恒一顿 ,“左仆射要去何处?”   周不疑脸上的笑意随着曹恒的一问由深变浅,最后化成了凝重,曹恒……   “来了益州,臣想去拜祭诸葛孔明。”不知是不是曹恒的错觉,一阵冷风吹来,不知是因周不疑还是诸葛亮。 第035章 坑着坑着就习惯了   周不疑说要去拜奠诸葛亮, 听起来似是理所当然, 曹恒这心里颇是不安。   自家知道自家的事, 周不疑与诸葛亮都是数一数二的君子,可是在诸葛亮活着的时候, 周不疑与诸葛亮交手的机会很少。按理说来,这两位应该算是神交已久的人。   但是,无论是在曹盼的面前还是周不疑的面前, 很多人都会自觉的避讳提起诸葛亮。   饶是曹恒亦是!所以, 周不疑说要去拜祭诸葛亮,曹恒想劝周不疑要不还是别去, 话到嘴边,绝计说不出口。   说不口,曹恒也就只能陪着周不疑到了孔明祠,一踏入祠中, 周不疑抬头直视诸葛亮的塑像,曹恒能感觉气氛一凝!   当今天下, 周不疑作为大魏首相,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又是自年少时便追随曹盼, 正所谓立下无数汗马功劳。他为尚令左仆射多年, 自始至终无人说他担不起。世人对他的评价亦是君子如玉, 能谋善断。   但是相比起诸葛亮以一己之力挑起蜀汉江山, 在他去后, 蜀汉即被魏所灭, 无疑是让诸葛亮本身蒙上了一层神圣的色彩。与之相比,大魏有曹盼这样一个更具传奇的女帝,周不疑的光芒要比诸葛亮逊色许多。   “我与孔明不过数面之缘!”周不疑轻声地说了一句,本来只想往角落里缩的曹恒立刻应声道:“我知道,我听阿无说过!”   阿无指的是秦无,秦无也是少年追随曹盼,周不疑的事他知道得最详细。曹恒年少时时常喜欢听人提起母皇与各方势力还有人才的交手,周不疑与诸葛亮的几次交锋,曹恒记得一清二楚。   周不疑道:“我敬重他,他做得比我好!”   这是对诸葛亮的肯定,虽然曹恒不知道周不疑这一句他做得比我好究竟指的是什么。或许那并不是特指哪一样。   “殿下与他很像。但只是容貌与性情,殿下行事还是更像陛下。”周不疑说到这里似是显得开心了,曹恒是拿不准周不疑此时此刻的心思的,周不疑的开心因何?   周不疑往前走,取了三柱香烧上,与诸葛亮三鞠躬,随即插入香坛,轻声地道:“我纵不如你,可此生,我伴随其左右,一生不离,一世不弃,你不及我。”   本来刚放下的心随着周不疑这一句响起,曹恒哑然,周不疑已经回头看向曹恒,“殿下来了不上柱香?”   “上,上!”曹恒想当作自己刚刚什么都没听见,接过话连忙去烧香鞠躬作礼,她能感觉到由始至终周不疑落在她身上的目光。   此时此刻如果曹盼在的话,曹恒真想问一问,曹盼怎么就派了周不疑来益州呢?任是政事堂的哪一位来也比周不疑要好!   一度怀疑曹盼是不是傻了!曹恒面上端着一张脸,内心不断地吐糟。   周不疑见曹恒上完了香,又道:“殿下忙去吧,臣想多呆一会儿。”   曹恒听着一个趔趄,差点站不稳,动了动唇道:“左仆射还要呆一会儿?”   也不知是真没听见还是装着没听见的。   周不疑认真地与曹恒点了点头,“是!臣与孔明有一些话要说。殿下不便听。”   后一句是完全堵了曹恒想要留下的心!曹恒瞧着周不疑,心里已经在止不住的捉狂了!   亲娘究竟有没有想到过会有这样的场面的!她要疯了,真的要疯了!   “殿下还是及早排好益州事务的好!陛下等着殿下回洛阳呢。”周不疑像是看破了曹恒的满心的想法,与曹恒吐字,曹恒……   “容臣提醒殿下一句,臣带的那些人,殿下还没有去看过。”周不疑把曹盼临行交代给曹恒的功课提了一句。   所以说,刚刚她说要去见人,是谁让她跟着他一起来拜祭诸葛亮的?这又突然把她打发回去!很是想问一句为什么。然而曹恒不知怎么的有点怂,果断不敢问。   “恒告退!”曹恒与周不疑作一揖,连忙退去了。走出了门口没能忍住地回过了头,只见周不疑已经再次抬头看着诸葛亮的塑像,那专心致致的样子,曹恒想的是,回京之后她究竟要不要告诉曹盼,周不疑这番举动?   最终甩了甩头,还是不说吧!有些事哪怕各自清楚,能不说破就别说破!她只管看,不管说,更不管问。   打定了主意,曹恒迅速回去召见周不疑带来的人,与他们问了些问题,都是处于不同的位置要做不同的事,问完之后曹恒心里大致有了底,接着立刻在对应的名字上写下了她认为比较合适安排的位置。   忙了一夜才安排好,随即拿着名单去找周不疑,结果才知道诸葛瑾前来拜见,周不疑去见了诸葛瑾。   曹恒不发一言,想着诸葛瑾那滑不溜手的官场模样,还有他以为自己掩藏得很好,实际却让她一眼就能看出对曹盼的不喜。   可是,她又能看到诸葛瑾对于她的热切,藏着怨又带着热切的复杂。诸葛瞻算是知情人,而且就她这一张脸,但凡见着的人没有没想法的,对于别人来说取证很难,对他们却容易得很。   都这样了,他们还能保持对于曹盼的不喜而又对她热切,曹恒自然是不喜欢诸葛瑾的。   “殿下,左仆射说殿下要是来了,不如一道去见一见诸葛司马。”周不疑的侍从一见曹恒作一揖,接着将周不疑要他传的话传了!   曹恒不认为她都能看出来的事,周不疑会看不出来,看出来了还让她去见诸葛瑾,曹恒踌躇了半响,最终还是去了。   还没进去就听到了诸葛瑾的笑声,还有奉承周不疑的话,“与周公相见恨晚,相见恨晚。”   撇了撇嘴,曹恒还是自动当作没有听到诸葛瞻的话走了进去。   里面不仅是周不疑与诸葛瑾,还有夏侯薇与杨嚣,诸葛瑾的身侧还有一个瞧着很是本份,目光清澈的人。   “殿下!”曹恒一进去,周不疑已经看见,立刻起身与曹恒见礼,其他人也纷纷作一揖,曹恒已经与周不疑还以一揖,“左仆射。”   与其他人皆是颔首意示罢了,旁人不以为然,诸葛瑾瞧着眼中闪过一道光芒。   “殿下忙完了?”周不疑一眼看到曹恒手里的本子,一笑而说,曹恒双手奉上,“请左仆射过目。”   亲自奉于周不疑的面前,态度恭敬,明眼人都看得明白曹恒在周不疑面前是以弟子之姿而立。   周不疑接过,打开一览,虽然众人都好奇极了曹恒递给周不疑这一份究竟是什么,却无人敢放肆问出来。   待看完了,周不疑脸上的笑意越发的浓,曹恒从他的笑容能够窥到,一准内容跟曹盼和政事堂商议的八九不离十,这心里的大石总算是放下了。   “错了五人。”周不疑将本子折好,给曹恒报了一个数,曹恒一听睁大了眼睛,“这么多。”   周不疑撩了曹恒一眼,“不多,正好是陛下给的底线,若是超了五人,殿下危矣。”   ……曹恒实在不知该说自己是运气好呢,还是不好!   “我再改改。”曹恒想想觉得自己可以改改的,伸手想从周不疑的手里拿回本子,不想周不疑已经闪身避过。   “陛下有令,殿下这份东西要原封不动的呈到陛下面前。”周不疑说着已经把东西塞进了袖里,曹恒……不能生抢,想要让周不疑把东西给她也不可能。   曹盼吩咐的事,周不疑从来都是完美完成的!   所以,曹恒还是问道:“错了五个,没有过母皇说的最低底线,我还用挨罚吗?”   已经被亲娘总是找着不同的理由罚着的孩子,总觉得这个所谓的的最低底线一定有陷阱。   周不疑被问得一僵,曹恒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果然周不疑道:“陛下说,如果殿下不问错了五个,没有过陛下要求的最低底线用不用挨罚,殿下就不用挨罚,反之殿下若是问了,回了京,殿下自会知道挨什么罚。”   什么是晴天霹雳,这就是晴天霹雳,曹恒忍不住地问道:“为什么?”   “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既然在殿下的心中,陛下已经成了言而无信的小人,陛下不做岂不是白担了小人的名声。”周不疑如实地转述曹盼说的话,曹恒无可反驳!   所以,刚刚还有神采飞扬的曹恒萎了!在场的人都能感觉到。   “陛下会罚什么?”诸葛瑾身旁的郎君小声地问了一句,周不疑道:“不知,陛下每次罚人都不特定。”   “会打殿下吗?”那位郎君再接再厉地问了多一句。   “一般不会。”周不疑想了想这么多年来,除了曹恒闯宫门挨了四十藤,曹盼并没有打过曹恒。   “挨打都比母皇变着法的罚人好。”曹恒吐糟了一句,旁听者……   这是被曹盼折腾得有多惨才恨不得曹盼直接上体罚?周不疑提醒,“殿下明白了陛下为何要罚殿下了吗?”   曹恒道:“小人之心易得,君子之心难得。我不该不信母皇。”   曹盼哪次要罚她的理由不是充足得很的,她偏偏自去找罚。君子之心,小人之心呐!曹盼最不喜欢的就是小人之心了。曹恒这回是犯了曹盼的大忌,那就怪不得曹盼不留情了。   周不疑见曹恒一听就明白曹盼意思,点了点头,“殿下聪慧。不过臣也想劝殿下一句,哪怕陛下自小聪慧,但比起聪明人来,陛下更喜脚踏实地的实在人。”   实在人,实实在在,一步一个脚印。曹恒看向周不疑,有些明白了周不疑的意思,大魏慢慢的不再需要一个聪明却剑走偏锋的领路人,而是能够踏踏实实一步一个脚印走路的领路人。   曹盼是在用不同的法子磨练她的心性,本来萎了的曹恒立刻恢复了精神。   “谢左仆射教导!”   ※※※※※※※※※※※※※※※※※※※※   才上架两天竟然就吃存稿了。年末真的好忙好忙,要是吃完了存稿,改日六会不会被打? 第036章 要回洛阳了   曹恒受教, 周不疑从心里高兴, 与曹恒提道:“臣奉诏入益州仅辅助殿下行事, 益州诸事依然殿下拿主意。”   拿主意啊,如今还有什么需要曹恒拿主意的?旁人不解周不疑话中所指, 曹恒知道,与周不疑作一揖,“母皇诏令颁下了理当传达益州各县, 安抚民心。”   “益州下狱官员, 证据确凿以人证物证递交刑部核查,如何裁决交由三司判决!”曹恒一字一句有条不紊, 周不疑点头道:“然也!”   这是同意曹恒的主意,曹恒与他作一揖,“我这就去安排!”   “这一份名单殿下也一并拿去公布。”周不疑适时的拿出一份公文递交给曹恒,曹恒接过一看, 竟然是吏部发下的公文。   上面写的正是关于这一次周不疑带来那一批人的相关任命。曹恒刚刚写了这些人的任命,眼下拿了由曹盼与政事堂诸公商议后由吏部下发的正式公文, 确实有五人的任命与她认为的不同。   曹恒思索半响, 回想先时见过的那些人,再对应公文中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写下出任官位之人对应的性情与评价, 曹恒是真的心服口服了。   “我这就去安排。”曹恒合上了公文, 再次与周不疑作一揖, 周不疑岂敢生受, 还以一揖相送。   诸葛瑾瞧着曹恒对于周不疑的的恭敬非比寻常, 相比下曹恒对他的态度, 诸葛瑾没法昧良心地自我安慰,曹恒生来就是天子之女,而且还是女帝唯一的子嗣,性情难免高傲,这才不愿与他多接触。   所以说,曹恒对他是极不满的!诸葛瑾意识到了这一点,本来与周不疑相见恨晚的激动都被冲淡了许多。   最后诸葛瑾寻了个机会告辞,跟着他前来的正是诸葛瑾的三弟诸葛均,诸葛均张口,“殿下长得真好,性情也极好!”   本来就郁郁的诸葛瑾听得更难受了,性情好?呵呵!   “大兄怎么脸色那么难看?”正为见到曹恒而高兴的诸葛均看出诸葛瑾的脸色不对,询问了一句。   “她不喜于我们诸葛氏。”诸葛瑾如实地陈述这一句,诸葛均一顿,“阿兄是指陛下还是殿下?”   这一问更是让诸葛瑾心塞极了,半天才道:“都是。”   诸葛均看了诸葛瑾一眼,他虽然没有二哥诸葛亮聪明,也不及诸葛瑾擅度人心,刚刚诸葛瑾一开始一说的明明只是指一人而已!   “不喜便不喜。再不喜,大兄依然身居高位,我们诸葛家的亦不受压制,喜与不喜的又如何?”诸葛均甚是不以为然地说,想到了什么,眉开眼笑地道:“我们要去洛阳了,我还没有去过洛阳。”   诸葛瑾一听更是头痛了,“你以为调入洛阳是好事?”   “也不算什么坏事。益州之地虽说呆了好些年,一直没能去别的地方瞧着,听闻洛阳随着丝绸之路再开,各国商人汇聚洛阳,洛阳繁华远胜于昔日的汉武一朝。”诸葛均是真为能够去洛阳而高兴,心之向往。   “入了洛阳,想在洛阳站立足不容易。”诸葛瑾对于诸葛均心大亦是无奈,可是诸葛均没有多想的事,他必须得想。   “洛阳要是呆不下去那就回隆中呗,以前我们在隆中过得挺好的,如今天下安定,四海升平,日子只会越过越好,断不会比以前难。”诸葛均说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的,诸葛瑾竟然无法反驳。   如果要求能够好好地活着,安安乐乐的过日子,如今的大魏能够满足许多人。诸葛瑾只想过太平的日子?   不,昔日他为了避祸入江山,后来凭自己的聪明才智成功进入孙权的帐下,成为孙权的左膀右臂。诸葛瑾并不想碌碌无为,他要的远比诸葛均要得多!   “大兄。去了洛阳,我只想奉劝大兄一句。”诸葛瑾是不会将心中的宏愿告诉诸葛均的,他也并不认为诸葛均能明白他的心境。听到诸葛均难得正色地说话,诸葛瑾认真地回应,“你我兄弟有什么话只管直说。”   诸葛均沉吟了些许方才张口,“我想奉劝大兄的是,当初魏帝就是极有主见的人,大兄不曾见过她,我见过!她还是个吃软不吃硬的人。殿下,无论如何是陛下的亲子,陛下不会喜欢有人离间她们母女感情的。”   诸葛瑾的眼孔骤然睁大,很快又恢复了正常。“谁还能挑拨她们母女的感情?”   “不是能不能,而是想不想!陛下是个眼里不容半粒沙子的人。而且她是大魏的女帝,能为帝王者,其心志之坚,绝不亚于二哥。”诸葛均说的都是自己见过曹盼,加之早些年跟随在诸葛亮的身边,看过悟出来的。   二哥,女帝,其实他们很相似。正是因为相似,他们都能明白对方所思所想,也都能包容对方所做的任何决定。哪怕他们为了彼此的志向成为敌人,纵然只能你死我活,亦无怨无悔。   但是他们也有他们的底线,一但有人越过他们的底线,他们就会毫不留情的出手解决他们。   说到诸葛亮,诸葛瑾也是不得不认了。想像着曹盼跟诸葛亮一样的心志,诸葛瑾忍不住地抖了抖……   周不疑的到来,带来了眼下益州稀缺的官员,还有抚民之策,整个益州上下都松了一口气。   不过,周不疑到了却不管益州诸事,平日只管宴客见人,说着好话,可是,原本紧绷的益州世族在周不疑这样的宴客下,慢慢的都变得平静了,曹恒忙得跟陀螺一般,然后有人竟然到她面前告了周不疑一状,无非是指周不疑到了益州后不帮着曹恒安民抚恤也就罢了,竟还无所事事的宴请各家世族,实在是有违陛下打击世族之意,也不将殿下放在眼里。   告状啊,曹恒还是第一次碰见,而这内容更是让曹恒不喜到了极至。   周不疑宴请益州世族的目的她比谁都清楚。刚刚被曹恒下狠手处理了一批人的益州官员,此时此刻不能再一味的强横。张驶有度才是王道,周不疑的到来就是起到安抚世族及百姓的作用。   告状的这个人,挑拨离间的手段过于粗糙,曹恒一把火将信给烧了,丢之不理。   半月之后,益州所有的官位都补上了,再一次恢复了原本的井井有条,曹恒一行也将启程赶回洛阳。比起曹恒出洛阳的时候一路风尘,马不停蹄的赶路,隐藏行迹,回去的场面可是宏大又壮观多了。   当然被曹恒一波杀得心下直颤的世族们又被周不疑的糖衣炮弹安抚了,一个个都积极地欢送他们回京。   如今已经成为益州刺使的邓艾与曹恒和周不疑客客气气地作一揖,“殿,殿下,左,左仆射,一路,保重!”   这么点结巴把话说完也算是不容易了。曹恒与邓艾作一揖,“益州就交给邓刺使了。”   “殿,殿下,放心,必,必不负,陛下,所托!”结巴刺使一个字一个字地蹦出去,益州的人还是没有适应,心里实在纳闷极了,曹盼怎么就让这样的一个人成为一封疆大吏呢?那么一个结巴,结巴啊!要是放在从前,连出仕的机会都没有。   “士载,我在洛阳等你。”周不疑微微一笑,意思让本来就纳闷邓艾这么一个结巴都成为了益州最大的官,刺使的人们更是瞪大了眼睛。   刺使再进一步就是回京进三省六部了!以刺使入六部,至少也会是六部任意一部侍郎之职,离相位只有两步之遥了!   一个结巴,一个结巴要是都能当宰相,大魏,大魏是不是疯了?   疯没疯的。由曹盼建大魏开始,她就把自己务实的本性发扬光大。不管什么人,什么出身,世族贵族也罢,三教九流也好,她只问是否做实事,利于大魏,惠及百姓。   是,曹盼就不管那么多,物尽所用!莫说邓艾只是结巴又不是哑巴,哪怕邓艾就是个哑巴,这么有本事的人,曹盼也是绝对要用的。   “下官,下官一定,不负左仆射所望。”难得这位一激动竟然不结巴了,听听这一句说得多顺!   身为结巴的邓艾是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有今天的!而将来,他会更好!   而这一切,都是陛下所赐,邓艾想着朝着曹恒跪下了,曹恒一惊欲扶起邓艾的,邓艾却摇了摇头,“这一拜,请殿下代臣叩于陛下。”   他要拜的是曹盼,是大魏的女帝!只是身为封疆大吏,无诏不得离开管辖之地,他已经多年没有回洛阳了。他的激动,他内心对于曹盼的感激不能直面道与曹盼,就想让曹恒带回去,让女帝知道,他邓艾,一定会做好大魏的官。   “好!”既然是给曹盼的,曹恒便受下了。随后才扶起邓艾,“希望三年后能在洛阳见到邓刺使。”   三年一考核,算起来加起邓艾在交州当的六年刺使,再过三年就是九年的刺使了!   九年若是邓艾依然得了吏部一个优的考绩,绝对是要调任回洛阳,入政事堂的!   “是,是!”邓艾听着曹恒竟然也如周不疑一般对他怀着这样高的期望,压力还是挺大的!连连应是,暗里更是下定决心一定要做好事!   “诸位,告辞了!”与邓艾说完了,曹恒与其他人皆作一揖,众人也齐声地道:“恭送殿下!”   曹恒此回洛阳,只怕余生都未必会再踏入益州一步了。周不疑瞧了曹恒一眼,他所知道的是,昨夜曹恒在孔明祠呆了一夜,直到天明方才离开。   翻身上马,曹恒领头策马而去,周不疑收回了思绪,也连忙上马追赶曹恒而去。   暗暗思忖,若是曹恒知道回到洛阳等待她的是什么,想必不会如此急切的赶回的。 第037章 告状的人   一行浩浩荡荡, 曹恒抵达洛阳城门时, 周不疑与恒道:“殿下回宫, 我去一趟刑部。”   感念曹恒这些日子辛苦了,周不疑很自觉地表示收尾的事交给他来办, 曹恒回宫去吧。杨器跟崔承之是要跟着周不疑走的,他们还得帮周不疑把差事交上去。   从记事到现在,曹恒还是第一次离得曹盼那么久, 曹恒也有些想曹盼了啊!   “殿下, 殿下!”曹恒正要跟周不疑说话,一声声叫唤传来, 曹恒拿眼看了过去,一群与她年纪差不多的少年少女朝着曹恒跑来,都是夏侯家与曹家的人!曹恒与周不疑作一揖,“先生, 那我先走了。”   来了这么一批人,想不走都不行, 周不疑微微颔首, 曹恒翻身下马,“你们怎么来了, 今天不用去太学武校?”   不是所有人都跟她一样, 这才那么点年纪就被亲娘下令休课学以致用的。这么一群少年少女几乎还在太学跟武校上着课。   “我们跟先生告了假, 说是今天要来接殿下, 明儿个再把课补回去。”一个大大咧咧的女郎将前因后果与曹恒说来, 曹恒闻之嘴角抽抽, “你这么说,先生准了?”   “准了!”异口同声地回答曹恒。   “要不是先生准了,我们怎么能来接殿下?”又有一句补充说明,如今能进太学跟武校都不容易,进去的人必须是要好好学习的!   不过曹恒第一次出远门回来,作为曹恒的小伙伴们,必须要接曹恒的。   曹恒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无论在太学也好,武校也罢,这些人现在要做的事就是好好读书,因为要来接她就告假,先生竟然还准了,一口气还准了那么多的人。曹恒数了数,这近四十号人。   这么多的人告假为了来接她,先生们还准了,曹恒不知怎么的抖了抖!   “殿下冷吗?”有人发现了曹恒那么一抖,看了看头顶上的太阳,这天不冷啊!曹恒道:“先生准你们假都说了什么?”   “也没说什么,就是说明天把课补上。”一人答之,曹恒想了想,“今天是什么课?”   什么课?一群人对视相望。   “骑马,射箭,跑步。”这是武校的人说的。   “扎马步绑沙袋练字。”这是太学的人说的!   曹恒这会儿终于明白为什么他们的先生会同意了,明天把课补上,呵呵,至少也是两倍的数补上!   “殿下,怎么了?”总有不知明日凶险的人不解地问了曹恒,曹恒幽幽地道:“以后做好了你们的事再看看能不能来接我,不用特意来。”   “我们都是代表阿爹阿娘还有祖父祖母来的。”表明这件事做起来都是长辈们希望他们做的。   “他们肯定不会来接我。”曹恒笃定地吐字,哪怕他们想,可是他们也不会来。曹恒扫过他们一个无知的脸,很想抚额。   “以后记住你们要做什么,做完了你们该做的事了,再想做别的事。如同这一次来接我。你们还在太学武校上课,你们首要该做的事是读书写字,本末倒置不可行。”曹恒想着明天这些人吃的苦啊,动了动唇,还是决定不说了。   现在说了,他们得一天都不好过,还是等明天挨罚再知道吧,想必往后的他们一定不会再犯这样的错。   “啊啊,先生在给我们放假前也说过不要本末倒置,与殿下说得一般。难怪殿下都能帮陛下去办差了,我们还得去上课,这就是差距。”甭管是夏侯氏还是曹氏的这些人,从前是曹盼的粉丝,随着跟曹恒一道长大,也是唯曹恒马首是瞻。   “殿下回来了,不如跟我们一块在洛阳城玩玩?”有人提议,曹恒摇头道:“不成,我得回宫。”   “说你笨你是真笨呐,殿下去了益州那么久,回了洛阳当然是要回宫拜见陛下的。”   极度被嫌弃不会做人的孩子,曹恒道:“你们也都回去吧,今天好好地玩,好好地歇息。”   明天他们怕是连爬都不一定能爬得起来了!曹恒默默在心里念着,没说出口。   一群中二少年少女完全没预料到明天即将面临的惨状,与曹恒各作一揖,“殿下,我们回去了!”   来接曹恒的人,看到曹恒平平安安的回来了,算是做到了想做的事。曹恒回头与曹福跟曹庆还有夏侯珉道:“你们也回去吧。”   “行,殿下。那我们家去了。”曹福跟曹庆还有夏侯珉不慌不忙地说,曹恒点点头,目送他们回去,翻身上马,疾行往洛阳宫的方向去。   后面里诸葛家的一行中,从曹恒走向那群少年少女处,他们就不错眼的看着。   “曹氏与夏侯氏果真亲如一家!”这一声感慨出自女声。   “原就是一家!”另一个更显沉稳的声音这般地说。   曹恒管不着人心异动,此时此刻踏入洛阳宫门,归巢之感让她整个人不禁放松下来,想到马上就能想到曹盼,她的脚步不禁加快。   “殿下回来了!”一路走来,见到她的人都高兴地与曹恒打招呼,曹恒只微颔首,并不停留地走进去,路上遇到了紫梢而问,“紫梢将军,母皇何在?”   “陛下在与几位世族的族长说话,在政事堂。”紫梢见到曹恒还没来得及说别的话,曹恒那么一问,紫梢立刻地回答了。   世族的族长?曹恒想到了自己在益州做的事,几乎所有益州的大世族族中之人都被她关进了大牢。这些来找曹盼,一准没什么好事。曹恒点了点头,“我去拜见母皇。”   紫梢立刻退了数步给曹恒让道,别的人要见曹盼未必有那么方便,曹恒想见是随时都能见的。   曹恒想着世族们要跟曹盼说什么,因而在门口碰到了胡本跟燕舞,两人都是一脸欢喜,待要与曹恒出声见礼,曹恒将他们拦下了,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慢慢靠了过去,光明正大的偷听。   “陛下,殿下在益州几乎将几个益州的世族歼灭,只因为一份不知所谓的账本。”屋里传来一个老而有力的声音,这控诉的内容,曹恒皱起了眉头。   “这话从何而来?”曹盼装傻一般地反问,表示自己对这件事怎么完全的不知情。   “传遍天下的账本,我等虽是致仕在家亦有所耳闻,陛下总不会没有听说。”又一个声音接过话。   曹盼不紧不慢的声音道:“朕不单听说账本记录在册的名单,就连账本,朕手里也得了一本。诸位想要看看?”   哪怕看不到曹盼,曹恒也知道这个时候的曹盼手里一准拿着账本。她没有精力去管那样不知所谓的账本,曹盼就不一样了,要拿到那样一本账本对曹盼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不看!不看,诸位就不想知道自己有没有在这账本上?”曹盼低声地问了一句,一声声急切地叫唤,“陛下!”   “莫急,有话大家慢慢地说!”曹盼带着笑意的声音听着像是在安抚人,曹恒更听出了冷意,这群世族啊,怎么就学不乖。   曹盼既然接过了话题,那是定要说个清楚的,“朕刚刚问你们,所谓阿恒在益州拿下诸多官员都是因为一本不知所谓的账本,这话从何而来,你们还没有回答朕。”   沉默了半响,还是那老而有力的声音道:“殿下拿的都是账本上记录的人,这还不足以说明?”   “诸位既然知道账本记录的名单,那诸位应该知道有多少人还没拿?比如在场的诸位,皆是榜上有名的。听你们的意思,你们也该捉起来?”曹盼一副你们要是说是,我一定会很配合的话气,曹恒嘴角弯弯,差点笑出声来。   “陛下,我等只是觉得殿下捉的人太多,而且皆是世族出身,我等不得不想,这究竟是殿下容不得世族?还是陛下容不得世族?大魏容不得世族?”   “此言差矣。益州的官员,哪一个不是世族?他们贪污受贿,证据确凿被拿着,这怎么就成了阿恒容不得你们世族,朕容不得你们世族,大魏容不得你们世族?”曹盼是让人牵着鼻子走的人吗?不是!想给曹恒扣帽子,想给她扣帽子,哪有那么容易。   “陛下,我等亦是心中不安呐,公主殿下的一言一行皆对世族步步紧逼。”   “步步紧逼?朕倒是想问问,因为是世族,所以贪污受贿就该无罪?”曹盼打断了话反问,他们要是敢这么不要脸的认了这一句,曹盼能让天下人用吐沫把他们淹死!   “公主殿下拿下的人都已经罪证确凿了?”世族们又不蠢,当然不会顺着曹盼的话说的,扯皮扯不过曹盼,行,他们不扯皮了,就问曹盼是不是能确定曹恒拿下的人都是证据确凿。   “听了那么久的话,还不进来?”曹盼扬声地说,曹恒在外头偷听至此,哪里不知道曹盼早就已经发现她,之前说事还不到曹恒出场,如今还不出来等什么?   曹恒站直了身体,小步地走了进去,先与曹盼见礼,“儿,拜见母皇。”   跪天跪地跪父母的,曹恒外出多日,回来了恭恭敬敬的与曹盼跪下行礼。曹盼看了她一眼,两个月不见黑瘦了,不过也长高了,曹盼点了点头,“起来吧!”   “谢母皇。”曹恒听话地起身,与一旁世族们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曹盼道:“刚刚几位族长的话你都听见了,他们对你意见挺大!”   ……世族们,哪怕确实如此,但陛下何以如此直白?往后想跟曹恒说说软话都难。 第038章 曹盼教女   “儿知道。”面对曹盼这直白的话, 曹恒回了一句知道。   世族们……碰到两个完全不按套路的母女, 真是想装傻扮痴都不行。   “儿虽将益州的官员押入天牢, 审讯查问,一切都是按规矩走, 诸位若是对我的审讯有疑问的,关乎一州官员,为防争议, 何不以三司会审?”曹恒早就料到这情况了, 这些人想挑她的刺,让你们挑好了。她也不说在审查时放了的人, 就提议来个三司会审。   余光瞥过这些人,曹恒道:“儿在益州收集到的人证物证,还有审问得来的供词都在这里,请母皇过目。”   赤心在曹恒的身后捧着一堆的东西, 要是看得不错,似是还有血迹!   世族那几个都不由地低下了头, 心里犯嘀咕这血究竟是怎么来的, 那也不敢问。   “严刑副供了?”他们不敢问的,曹盼无所顾忌, 也没细看那些东西, 见着血迹随口地问了。   “并无。严刑逼供极有可能屈打成招, 儿只是要查案, 不是要造冤案。”曹恒十分肯定地告诉曹盼, “儿审讯时并非只儿一人, 滔和、承之、阿珉、还有一个羊氏的郎君也在。”   “羊氏?泰山南城九代一直以廉德著称的羊氏?”曹盼顺口而问,曹恒应答,“正是。”   “母皇,前任益州刺使死前,曾给儿留了一份名单。”曹恒把这最劲爆的一个消息丢了出来,曹盼半眯起了眼睛,“什么名单?”   曹恒似是完全感觉不到一旁之人的虎视眈眈,答曰,“益州各官员如何分工明细征收益州赋税,联合天下有志复汉之士的名单,上面都是同意行事的人亲笔签名。”   这样的东西被曹恒扔了出来,那一个个世族都颤了颤,曹盼伸手道:“名单何在?”   抬起了头,曹恒与曹盼道:“儿只捉了益州的人,名单上大部分的人尚未擒拿,请母皇准儿臣一查到底。”   曹盼看着曹恒,勾起一抹笑容,“大部分还没拿下啊,名单先给朕。诸位族长要不要与朕一道看看?”   “陛下既与殿下还有要事商议,我等先行告退。”老而有力的声音这般地说,曹盼也不强留,“来啊,送诸位族长出宫。”   胡本小步走了进来,“诸公请。”   来势汹汹的族长们,就这么被曹恒丢出来的一份名单给击退了,曹盼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尽是冷意,回头问了曹恒,“怎么看?”   所指便是世族告退的这些人,为什么突然那么着急的要走。   “这份名单对他们来说不是好东西,知道了更没有好处,要是他们在这名单上,那就更麻烦。”曹恒分析,曹盼讥讽说道:“一个个就是吃饱了撑着,一天到晚只想不劳而获,以为生得好就什么不用做了!”   曹恒一本正经地道:“要说生得好,他们都不及我!”   曹盼看着曹恒同样一本正经地回道:“你看起来生得好,其实最惨!”   ……曹恒想拍拍亲娘马屁的,然而拍到了马蹄上,果断地闭嘴!曹盼走了下来,伸手。曹恒把锦帛递了上去,曹盼打开一看,越看神情越是凝重,完了朝着曹恒道:“去,外面跪着去!”   ……曹恒再次怔住了,曹盼再次催促,“快去!”   很快,来来往往太极殿的臣子都看到了,刚从益州回来的公主殿下被陛下罚跪在了太极殿外,原因,原因是适才公主殿下与陛下吵了起来,为的正是益州之事,具体什么事不知道了!   不过这也算是给他们放出了一个信号,曹恒与曹盼的想法并非都一致的。   夜幕降临了,宫门下钥了,再无宫员往来于太极殿,曹盼走到已经跪了不少时间的曹恒面前,“行了,坐会。”   她这一说,立刻有人拿了团蒲来,曹恒干脆利落地站了起来,曹盼嘱咐道:“把你膝盖上的东西藏严实点。”   曹恒的膝盖两边都绑着软包,虽说她跪着,完全不受任何影响,要不哪能起来得那么干脆。   曹盼也坐在了另一个蒲团上,燕舞跟侍女拿了案几端了饭菜来,“今天就这么吃吧。”   四菜一汤的,都是曹恒爱吃的,曹恒早就饿极了,终于是可以吃饭了,高高兴兴地吃。   曹盼道:“跪了那么久,想明白为什么让你跪了吗?”   “不明白。”曹恒非常老实地回答,突的又侧达头道:“因为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这一问给问得,曹盼也干脆地道:“那是其一,并不是全部。你啊,这些年看着稳重,小心思不少。”   曹恒默默不任声,曹盼继续说,“从前是要你学灵活,从现在开始要你学稳重。”   教人就得因时制宜,理是这么个理没错,曹恒看了曹盼一眼,曹盼瞥到了,“有什么话只管问。”   “往日祖父还有几位师公都是这样教母皇的?”曹盼都让问了,曹恒自然是老老实实地问。   曹盼说道:“几位先生本就是性情各异的人。郭师傅不拘小节,绝顶聪明,教我的如何灵活变化;荀师傅是个君子,教我的是君子之道;贾师傅剑走偏锋,但是擅攻人心,教我的是杀伐果断。我跟他们一人学了一样,就成这样了。”   曹恒一听就在想了,这样说来,曹盼等于是一块跟几个人学了这些的,想了想自己,不吭声了。   “你还年轻,还有时间学。你与我又不一样。”曹盼只是陈述一个事实,她们确实的是不一样。   “从前我是什么都得靠自己,什么都得自己去拼,自己去争。我做了那么多,就想将来有一天,你可以不用那么累。你生为我儿,既是幸亦是不幸,幸者,我会护着你长大,但你终究还是要靠自己。不幸之,你从小就得学这些阴谋诡计,看这些人的心。”   曹盼看着曹恒既爱亦怜,“阿恒,我从前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选的,可你没得选。”   “我有的。”曹恒肯定地告诉曹盼,她是有得选的。   “母皇并不是非要将重担交给我,只是我愿意担起,母皇便如我之愿,给我一个机会。只要我可以,母皇就会如我所愿的是不是?”曹恒将自己所悟所得告诉曹盼,曹盼听着点点头,“是,我儿既然不怕苦也不怕累,愿意担起这个江山,我又怎么能不如你所愿。”   曹恒露出了一个笑容,笑得曹盼也不禁笑了,“母皇不是说还有别的原因才要罚的我,别的原因是?”   还真是想要问个一清二楚。曹盼不紧不慢地吃着饭,这才回答曹恒,“因你在益州捉了那么多的人,参你的奏折都快把太极殿的案几堆满了。”   “没去益州之前母皇就该料到了。”曹恒答得那叫一个理所当然的。   曹盼道:“是料到了,我不是由他们参?但是,再由他们参,也不能一直由着他们闹得没完没了。还得先把他们想罚你的意思给堵了。”   这一句让曹恒的动作一顿,堵了?   曹盼道:“他们一个个都捉住巴县失火,官员在狱中集体自缢的事,无非想说,正是因为你凭一本账本便将他们下狱造成了这两个局面。要将这个罪名给你落实了,无非就是想晾着你,毕竟你一去益州就发生了一县失火,百姓死伤的事,官员还叫你逼得集体自缢,他们担心你再接再厉很正常。”   “歪理。”曹恒非常肯定地告诉亲娘,这就是歪理,十足的歪理。   曹盼道:“是啊,歪理他们也能说得理直气壮,掷地有声。你得明白,这人不要脸,天下无敌。对付不讲理的人,我们得比他更不讲理,更不要脸。”   想了想,曹恒眨睛继续看向曹盼,曹盼道:“罚你先跪了,那就是为了光明正大地告诉他们,巴县失火,益州官员一块自缢之事,本就不是你的错,但还是有过失,是就得要罚。跪上个一天一夜的,你再一副腿都快废的模样出去,再罚,能比这招更狠?”   腿都快废了,必须的不能有比这招更狠的!   “还有今天那些世族,你说出来有那样一份名单,他们心里不怕才怪。我放出消息说是你跟我吵了起来,之后我才会罚你跪下,你说他们会不会觉得我不同意你再拿这份名单查下去,怕牵扯的人太多,所以才会罚你?”曹盼说完喝了一口汤,舒服极了!   曹恒目光闪了闪,肯定地告诉曹盼,“会,世族的人就是凡事喜欢多想!”   “人,拿不拿?”曹恒接着问她相对比较关注的这一点,曹盼笑笑道:“拿,却不能兴师动众的拿。”   曹恒一顿,不知曹盼所指的不能兴师动众的拿是怎么的拿?   “名单在我手上了,世族里又不是一家独大的,如此情况下,处置锦帛上签名的人就是了,不宜大肆张扬的去拿,引得朝局动荡。谁都怕死,咱们不能把人全都逼进了绝路,否则会给我们带来很大的麻烦,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自己处理。”   “如此,母皇的意思是不再深查了?”曹恒一下子明白了曹盼的意思,这是打算将锦帛上有名的人拿下,而不再管有没有其他的人也不干净。   曹盼笑了笑,“阿恒,水至清则无鱼。你总不会以为这天下的人都向着我们,都一心一心为大魏做事?凡事适可而止,如此当他们亮爪子的时候,我们一刀把那爪子给砍了,也不会有人觉得是我们不对!”   皱了皱眉头,曹恒道:“可是,万一锦帛上签了名的人背后还有人呢?”   ※※※※※※※※※※※※※※※※※※※※   冷冷清清,瑟瑟发科! 第039章 母女一场戏   这个问题问得没错, 谁也不能保证这份锦帛上签了字的人背后再无人了。   “阿恒, 动了一个益州都有那么多的人参你, 这其中虽然不泛是因为你碰到了他们的利益,但是天下宜静不宜动。旁人动了, 我们出手我们拿了理,如同益州之事。他们先损及百姓,令百姓民不不聊生, 奋起抗之, 我们无论将益州搅和成什么样,我们都有理。出了益州就不一样了, 就凭一个贪官的锦帛,你要将其余的十二州都搅得天翻地覆,你想过后果?”   曹恒没有作声,曹盼连忙给一曹恒举例子, “李邈的账本外泄,你为何不管不问。”   “不知真假, 无关紧要。”曹恒如此的回答, 曹盼点了点头很是认同,“是啊, 不知真假, 无关紧要。对于在锦帛上签了名的人来说, 明摆着你要弄死他们, 再有人有心人使劲撺掇, 你说会是什么后果?”   曹恒吐了一口气, “予人可趁之机,天下大乱。”   曹盼道:“可是,这份名单上面的签字假不了,既然假不了,让这些吸百姓血的人活着,如何能行?”   “所以母皇才会说,让他们自己来将问题解决。”曹恒算是明白了曹盼的用意,曹盼点点头,“阿恒,你要记住,纵为帝王者,大权在握,同样要懂得借力,借力打力。”   曹恒沉吟了许久,细细地吐味曹盼的话,就名单一事来说,如果曹盼让曹恒大张旗鼓的去查,没错,是可以把名单上的人一网打尽,一个不留,但是在这过程中,他们不会受任何的损害?   借力打力就不一样了,让他们狗咬狗,既将人解决了,又不用朝廷出面,省事又省力。   曹恒与曹盼作一揖,“阿恒受教。”   “名单上的这些人,我会传令各州让人叫齐他们家中之人,同时将名单拓印传于各州,他们会知道这件事究竟该如何解决。”曹盼把自己的解决办法告诉曹恒。   “瞧着,为把他们自己摘清干系,他们还会对我们感恩戴德。”曹盼与曹恒笑笑说,“如此一来,他们就会一致请求朝廷严惩益州的贪官,因为这些人都死了,他们才会真正的后顾无忧。”   曹恒真想给亲娘竖起大拇指,看看这一环扣一环,既达了目的,让还给自己解决了许多不必要的麻烦,高,实在是高!   “至于你说的锦帛后面还有没有人,我们当了没人来处理,我不动,敌才会动。想要让他们出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无妨。”曹盼这么一句说完,曹恒更不说话了,明显曹盼另有打算。   “吃饱了?”说话这空荡,母女俩儿把四菜一汤都搞定了,曹盼问了一句。   “吃多了积食。”换而言之,吃这么多够了,不饱也不吃了。   曹盼笑了笑,“今晚就睡这儿吧,差不多就赶紧跪着,把自己弄得惨点,早朝时肯定有人给你求情,然后再回去好好睡。正好借着膝盖都快跪废了,给你放假。”   “是!”曹恒毫不犹豫地答应了,曹盼站了起来,曹恒要送,曹盼扬手道:“行了,这些天一直忙活,回来了得要好好地补补,都黑了!”   一眼掠过曹恒那张脸,颇是嫌弃,曹恒……“阿爹以前很白?”   “不白。可他是郎君,黑得挺好,你是女郎,一黑就丑了。”曹盼理所当然地回答,并不掩饰自己对于曹恒的嫌弃。曹恒只想说一句曹盼双标准。   “对,我就是双标准怎么样。”哪怕曹恒没有说出来,难道曹盼就不知道曹恒想什么了?   曹恒与曹盼看了过去,曹盼理所当然地回看曹恒,就差问,你有意见?   就算有意见,曹恒能如实地承认?曹恒只与曹盼作一揖,“母皇早些回去休息。”   清楚自己是吵不过曹盼的,曹恒十分干脆地表示她不吵了。曹盼走了几步,又想起了什么,朝着曹恒问道:“诸葛瞻,你怎么想的?”   曹恒皱着眉头道:“母皇明知道他不会出仕,为何还亲自下令征召于他?”   “就那么不喜欢他?我也不喜欢的。”曹盼问完了曹恒,还补充了一句表明自己也是极不喜欢诸葛瞻的。曹恒一听眼睛发亮地看向曹盼。   “可是哪怕不喜,还明知他不会出仕,征召令还是得发。”曹盼这般告诉曹恒,曹恒皱起眉头,越发的不高兴。   “阿恒,用人啊,不是只有唯你所用才算是用人,如诸葛瞻一般,他是什么身份?他既然在益州帮了你,也算是帮了大魏,我们要是一点表示都没有,被人一说,我们成了什么人?”   “口口声声道是心怀百姓,纳士为己之所用,不问出身,无论曾为何人,何子,但有一颗利国爱民之心,大魏皆以用之。结果如何,说一套做一套,那可是诸葛孔明的嗣子,还给了你一份益州官员贪污受贿的铁证。”   别人会说什么,曹盼一想就知道。“要收拢民心,更欲收得天下士人之心,有些哪怕不喜,哪怕知道会被打脸也得做。你只道我征召诸葛瞻,但不知我冲的是天下士人之心。”   还真是走一步想了几十步,曹恒自叹不如。   “那,为何你将诸葛氏一族召回洛阳?那诸葛瑾……”   “诸葛瑾是你该叫的?我教你的规矩去一趟益州丢得一干二净了?”曹盼听到曹恒直呼诸葛瑾的名字,这是极其不恭的做法,曹盼斥了曹恒一句。   曹恒自知失言,忙与曹盼作一揖,“儿只于母皇面前才会如此。”   “如此我更希望你不管在什么时候都牢牢地记住什么是规矩,君子所为,人前人后皆一般,我不希望我的孩子是个两面三刀的人。”曹盼正色地教训曹恒,曹恒这才正色,与曹盼发自内心的认错,“儿知错了。”   一个诸葛瑾算不得什么,曹盼在意的是曹恒,背后说人,直呼其名,觉得没什么只是在曹盼的面前如此,将来有一日是不是也会觉得没什么,而在天下人面前亦如此。   “你得记得,得人心难,失人心易,或许只是你不知的一点小细节,都有可能会让你所做的一切毁于一旦。”既然碰到了,曹盼干脆教到底。   “谨言慎行这四个字,你记住了。”这四个字,当年曹盼写好让人装匾挂在了谯县曹氏与夏侯氏的族学上,这么多年,曹盼何尝不是谨言慎行,她尚且如此,将来的曹恒面临的难题更甚,更要谨言慎行。   曹恒迟疑消化了半响,与曹盼作一揖,“儿铭记!”   “至于为何召诸葛家的人进京,庞山民在益州做的事该给他点教训,诸葛子瑜,诸葛瞻,那是调进来给你磨练心志的。你的不喜太明显了,这是大忌。”曹盼告诉曹恒她为什么把诸葛家的人调进来,“什么时候你面对诸葛家的人不再有任何的异动了,我会很高兴。”   面对如此坦荡的曹盼,曹恒一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母皇为何不召李严还有姜维入京?”半响还有一个疑问,曹恒再问了出来。   “他们留在益州我还有用。”有什么用曹盼却没有说。   “好了,今天就到这里了,饭得一口口吃,东西也得一点一点的学,不能急。”话题至此,该打住了。曹盼回了寢殿,曹恒依然坐回了蒲团上,满脑子的想法却不知该如何与人说。   “殿下!”燕舞手里拿着一件披风,“这是陛下让奴送来的。”   “多谢。”曹恒道了一声谢,燕舞将披风与曹恒披上,“陛下都已经安排好,殿下估摸着上朝的时间就装装样子跪着就行了。”   燕舞并不是话很多的人,特意叮嘱一句,想必也是曹盼吩咐的,曹恒点了点头,表示都记下了,“你回去伺候母皇吧。”曹恒披着那披风,心里都是暖暖的,挨罚挨教训,曹恒都不觉得有什么。   “奴告退。”燕舞退了去,曹恒微颔首,她也不睡,就那么坐在蒲团上,看着火把照亮了整个洛阳宫,天上的星辰闪烁,半月高挂,月光洒落在地上,映照出曹恒的影子,曹恒的心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平静,不会没关系,母皇会教她,一一的教她……   “听闻殿下刚回来就被陛下罚了跪,就跪在太极殿外。”天刚微亮,宫门已开,身着朝服的官员一一从宫门进入,往太极殿的方向走向。   “瞧那不就是。”太极殿身处高地,远远瞧着就能看到殿前跪着一个人,除了曹恒还能有谁。   “陛下这是?殿下不是刚从益州回来,这是跪了一夜?”   “还能有假,昨天进来见陛下的时候就看见殿下在这里跪着了。”作为昨天的目击证者,很清楚地告诉人,没错,曹恒就是从昨天开始跪到现在的。   “陛下因何罚殿下跪着?”跪了一夜啊,虽说这快夏至了,夜里还是挺冷的,曹盼竟然让曹恒在殿外跪了一夜,得是什么事?   “似是益州之事,从益州的事传回,多少参殿下的折子送到了陛下的面前。至此怕是都堆满陛下的书案了。”七嘴八舌的说着,后面传来了一连串的叫唤声,“左仆射、墨侍中、秦侍中、杨中书令。”   只见周不疑与墨问、秦无、杨修并行走来,除了墨问,哪一个都是相貌出众的郎君,偏偏还都身居高位,杨修脸上的笑容是张扬肆意的,“诸位怎么不进去?”   “殿下在上面跪着呢。”有人指了上头说,曹恒挺直背地跪着,众人一眼看了过去,周不疑道:“走吧!”   就好像什么都没看见,什么也都没发生一般地踏上了台阶,其他人也不敢迟疑,连忙跟在他的身后,这早朝的时间快开始了,万不能迟了!   而在经过曹恒之时,见到曹恒脸色发白的模样,一群人都只想说一句,曹盼罚得够狠的。 第040章 料之所及   心里再是嘀咕, 朝会快开始了, 赶紧的都进去。殿内的百官聚齐得也是越来越多了, 很快到齐了,胡本扬声叫道:“陛下驾临。”   本来还在窃窃私语的朝臣们听到这话, 立刻止了声,正衣作揖迎着曹盼的到来,“恭迎陛下。”   曹盼一身朝服, 头戴十二冕旒出现, 居坐于上,“起!”   众人皆立身, 曹盼道:“今日诸卿有什么想法只管畅所欲言。”   想法,无非是见着曹恒跪在外面,一个个都是怎么想的。曹盼打开了话题,下面的人皆是面面相觑, 不太敢说实话的!   曹盼道:“前几日你们一个个参阿恒,说什么阿恒总掌益州之事有失, 需以严惩, 朕一直压着没有处理,阿恒回来了, 那就好好地议一议, 你们究竟想要朕怎么惩处阿恒?”   “这……”面对女帝这般直白的问, 哪怕是早先已经打定主意曹恒回来, 今天非得要曹盼罚一罚曹恒的人, 曹恒如今已经在外面跪了一夜, 还不知道那双腿变成什么样了,再说惩处,还有比这更狠?   “陛下,公主殿下在益州有何过失,需以惩处?”周不疑出声,他一个同曹恒一般自益州回来的人,没有人比他更资格问这个问题。   “谁与左仆射解释一二?”曹盼询问在场的人,结果一个个都不吱声。   “参阿恒的奏折,说阿恒不是的挺多的,左仆射刚从益州回去,益州是何情形,左仆射最是清楚。阿恒究竟是与不是的,左仆射素来公正,正好让左仆射评评理。”曹盼宽宏大度任人畅所欲言的模样,一个个对视一眼,周不疑也同样回过头看了他们,问道:“诸位不便与不疑说?”   不便跟他说的,那就别一天到晚的递折子参曹恒!   “虽说不疑往益州去的日子尚浅,该看到的,不该看到的,不疑都看到了。尤其是先有百姓占城,之后又遇纵火的巴县,不疑特意去看了一眼,臣看完之后,心中甚喜。”   “一场大火,烧掉了巴县百姓自住的屋屋,也烧掉了他们的粮食。不疑到巴县之时,却不见巴县百姓有何怨言,反而一个个兴高采烈地忙活春种,道是争取今年秋收之后,将借交州的粮食还上。”   “陛下,巴县百姓的粮食被烧没了,殿下为了帮巴县百姓渡过难关,特意前往交州借粮。原各州之内皆设有粮仓,更备下应急之粮,防的就是百姓突然受灾。但益州之内,早由贪官污吏把持,殿下纵为天子之女,也调不动益州的人,更别说粮食。此为殿下之过?”   曹恒有何诟病,不用问周不疑都能猜得出来,无非是巴县被人放火燃了城,伤了百姓,再则益州前面被曹恒以巴县县令一本账本下狱的官员,集体自缢之事。   “至于死于牢中的官员,他们说是为证清白而死,但臣在益州查实,他们确实是自缢不假,同样,他们贪污受贿,草菅人命也不假。自缢而死,似是便宜了他们吧。”   “左仆射,那么多的官员自缢,果真都是自缢?”有人将问题提出来,表示这件事有疑点的,是不是应该好好地再查一查。   周不疑道:“诸位若是信不过不疑的,不防让子存或是刑部之人去查一查。”   术业有专攻,周不疑只发表自己的想法,想要得知真与假的,去查最好了,“益州那么多的官员被关入大牢,关乎半州之官员生死,何不以三司会审。”   周不疑说完再继续给曹盼提议,正好与曹盼不谋而合。   “朕确有此意。虽说阿恒带回了不少的证据,不过为示公正,还是以三司会审,公示于民,如此也能堵住天下悠悠之口。”   “刑部尚书,御史大夫,大理寺卿,这件案子就交给你们了。”曹恒唤了这三司的长官,三司会审之制还是经曹盼之手成制的,凡有大案要案不决者,三司同审,必要将案子查一个水落石出。   “诺!”三司的长官们都是四十来岁的年纪,正值壮年。   “陛下,殿下既是无过,又跪了一夜,是不是该让殿下起来?”周不疑出声与曹恒求情。   曹盼道:“左仆射以为阿恒无过,这许多人不是这么想的。”   “纵是有过,殿下都已经跪了一夜了,再跪下去,殿下的腿只怕是要废了,还要怎么罚?”秦无脸黑黑地冒出这一句,大有谁要是再敢拦着不让曹恒起来的,他非扑上去把人打死不可。   “陛下,有过当罚,殿下的罚够了。”墨问出声提了一句。   “请陛下饶恕殿下吧。”一叠叠声起,求情的都是政事堂的诸公,曹盼一眼看了下去,曹氏跟夏侯氏的人也都出列与曹恒求情了,“请陛下饶了殿下。”   “求情的人不少。也罢,跪了一夜也该适可而止。去,让阿恒回去休息,让阿图给她瞧瞧。”作假嘛,那也是必须要假戏真做的,只有做真了,才是假戏要达到的目的。   胡本一听立刻应声退去,曹盼询问起旁的事来,再次开始议事。   只是没一会儿的,胡本小步地走到曹盼的身侧,与曹盼耳语了一番,一面的人听到曹盼低声说了一句,这般严重?   “是戴太医说的。”胡本答了一句,曹盼应了一声,然后没有下文了。然而这信息透露出来的内容让不少人都揪了心,这般严重?指的一定是曹恒的腿,还是戴图说的,那就真不是一般的严重。   如此,一群还想给曹恒添点油的人,果断地闭了嘴,要是曹恒的一双腿给废了就更好了!   总而言之,曹盼罚完了曹恒,再也没人揪着曹恒在益州做的事不放。如今案子交给三司会审,人证物证,一样样的都摆出来,益州所有涉案的官员三司皆复查了一遍。   工作很大,尤其是那睦人所谓的供词,曹恒那是一句不增,一句不减的把他们说的话记录下来,再让他们签字画押的,这些人有多少心怀叵测,攀咬他人的,曹恒大致心里有数,也不当回事。   然而这三司的长官没有曹恒那样的底气啊!在供词里出现的一个一个朝中要员,涉及之广,完全足以将大魏覆灭,一个个再也顶不住的报到曹盼的面前,只问他们的女帝陛下该如何处置。   “凭他们说翻了天,证据呢?他们说的话就是证据了?这口供阿恒只管记了下来却没有当一回,那是因为就算他们想当人证,一群贪官污吏,意图覆灭大魏的官,他们说谁跟他们是一伙的,朕就信他们了?证词重要,物证也重要。你们平日里审案是怎么审的,如今就还是怎么审,不必拿朕当一回事,朕心里明白着,志向不可改,不忠于朕的人不少,朕却没有要他们都死的意思。只要他们不曾危及天下安定,更不曾祸害百姓,爱如何就如何。”   曹盼的意思表露得很明白了,她不是杀人狂魔,也不觉得人家不愿意帮她办差有什么错。更不会因为别人不帮她而费心去栽赃人。相反,人证物证都确凿了,她才会处置人。   “臣明白。”得曹盼如此态度,让他们心里都有了底,有了底,办起差事来就灵活多了。   比如有些被押解进京的犯人,之前不是被曹恒录过供词了,他们就累点苦点再录多一份,总之就是不留余力的核对他们说的话是真是假。   若是存在的事实,无论录多少次供词,内容都会是一样的,反之,捏造出来的事实,哪怕大致相同,细节也一定会暴露出谎言。   三司掌天下公正,出任三司的官员都是曹盼斟酌再三选出来心存正义,而且为人坚定,心怀公义者。   哪怕供词中被牵涉的人很多,他们却一个一个的将人员排查,核实,力争不冤枉一个人,也不放跑一个人。   曹盼说的一番被他们有意传了出去。同样,三司的长官也用自己的所作所为昭示于人,他们查案不会凭别人一张嘴说说就急不可耐的拿人下狱,有人证,还得要有物证,没有拿到物证之前,他们是不会偏听偏信的。   当然,曹盼还有另一件事要做,拓印了十二份名单,分别送到了各州的刺使手里,签名的人,着各州刺使寻他们的本家,让他们自己处理。   他们自己处理,曹盼就不会兴师动众,反之就莫怪她手下无情了。   随后半个月,各州传来了不少人暴毙的消息,曹盼将那份名单烧了,不忘将各州回馈的情况告诉曹恒,曹恒这装腿废装了半个月,自读书之后难得的清闲,虽然那清闲也算不得真清闲,每日的奏折曹盼都给曹恒送过来,让她看政事堂的回批,还有曹盼的批复。   “母皇是怎么想出来让政事堂诸公看完奏折之后,用一句话概括奏折内容的这般省事?”曹恒对应奏折内容还有奏折侧边贴的纸条,感慨了一句。   “脑子想出来的。从古至今,这写公文写得跟艺术一样,用词华丽,长篇大论,一句话能概括的事,愣是修饰写成几百乃至几千字。我想改这奏疏的格式的,结果无一人同意。可是,一个人的精力有限,尤其是当皇帝的人,治下多少事,哪怕经过了层层的筛选递到面前的奏折少了许多,照样恨不得一天掰成两天用。秦始皇那样一个人,每天看几百斤的竹简,你能想像那样的日子?那是有多累。”   曹盼把自己为什么那样做说了出来,曹恒点头,“累!” 第041章 糖被抢的滋味   “累是真累, 当皇帝的人本来就很累, 所以要想方设法让自己轻松点没错。没得落得个累死的, 多憋屈!你得记住,你下头有那么多的臣子, 他们就是来给你分担事儿的,不要想着一天到晚什么都往你自己身上拦,那只会把你自己累死。像批奏折这事, 让他们用一句话概括了长篇大论的奏折, 你看批复奏折的时间是不是快多了?”   曹恒点头再点头,曹盼点了点曹恒的鼻子, “这一趟去益州有什么收获?”   回来了半个月了,除了回来那天谈了谈,却因益州之事没有完全了结,曹盼再没有好好跟曹恒说说话。益州的事牵连甚广, 曹恒去了一趟,经了事, 曹盼自是想看看曹恒有何所得。   曹恒道:“无兵无权莫论治下安民。我明白母皇当初为什么会拆世族坞堡, 缴世族的兵权。没有坞堡据守,他们藏不了, 没有兵马为他们所用, 他们就是拔了牙的老虎, 任他们再蹦跶也于事无补。”   “看看左手边第一份奏报。”曹盼见曹恒悟性不错, 说得也让她满意, 因而让曹恒再看别的东西。   一听曹盼特意提醒的东西, 曹恒二话不说的拿过奏报一看,“他们竟然一道上折请朝廷严惩益州那些贪官了?”   虽然都是之前曹盼就料到的事,曹恒真拿到了这一份联名的奏折还是很吃惊。   不能不吃惊!世族这些人,哪怕曹盼把他们的坞堡拆了,把他们的部曲给缴了,他们还是仗着自己家底厚,养的人才多,一个劲儿的拿娇。   人才在别人的手里,曹盼无论如何也得给他们留点脸,而且也不能尽来硬的。一手要加快教育的发展,一边也还得用世族子弟,但她一直都争取做到互惠互利的局面,毕竟世族们的地位一直都处决于他们的人在朝中身处何职。   曹盼要用人,他们又何尝不是要借曹盼得到他们想要的一切。   “我上次教过你了,凡事不能把人逼进绝路,人被逼进了绝路就会拼得鱼死网破。世族,他们人才济济没错,聪明人也一样很多,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在明显他们犯事的时候,你说他们怎么会不找机会给我表忠心?既能表忠心,还能把他们的后患给除了,何乐而不为?”话,曹盼之前就说过,也料定了这些人一定会一五一十的照她要的结果使力。   “互惠互利。”曹恒幽幽地吐了这四个字,曹盼点了点头,“算是。”   只是算是!曹恒瞥了曹盼,曹盼道:“这折子,你看该怎么批?”   问曹恒意见的事曹盼不是第一回 做了,曹恒也熟得很,“益州的事还没落定,不急。”   曹盼笑了,“对,如今他们比我们急。且让他们急一会儿。而且……”   说着顿住,又看了曹恒,曹恒注意到曹盼的打量,同时也看了过去,曹盼说道:“你窝了半个月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但听母皇吩咐。”曹恒立刻正色地说。   “听我的吩咐,那我放你去当一个县的县令,先从基层开始干起?”曹盼那么地打趣问了曹恒,曹恒不以为然地答道:“也行!”   没什么不行的,反正在哪儿都是学习,要是曹盼真觉得放她下基层更好,她就去呗。   曹盼挥挥手,“得了吧,把你放下基层,让你一年一年的锻炼起来,哪有那么多时间。”   没有时间?曹恒睁大眼睛地看着曹盼,怎么会没有时间?张嘴想问曹盼来着,曹盼已经再次出声了,“那就先去户部吧,先了解我大魏有多少家底。对了,你要不要开府?”   要不要开府代表着曹恒要不要独立?开了府,哪怕是公主府,曹恒也能光明正大的养她自己的人,曹盼问上一句无可厚非。   “不了,我跟母皇住。”曹恒连想都不想地拒绝了。偌大的洛阳宫啊,只有她们母女,她要是走了,曹盼一个人住在这里该有多孤单。   “都说女儿贴心,果然如此。”纵然同样也是别人的女儿,曹盼还是高兴她的女儿这般想着她。   “母皇,那羊家的郎君很是不错。”曹恒与曹盼不吝的夸奖羊祜,曹盼微微一笑,“很是不错吗?那你怎么不请他一道回洛阳?”   “请了,但他说待明年的春闱他才回洛阳,如今火候不够,得要再去历练。”曹恒想到先前在益州她请了羊祜一道回洛阳,洛阳认真地拒绝曹恒。   “你手底下能用的人也不少,因何还见才起意?”曹盼更好奇曹恒难得夸奖一人的才能,要说她给曹恒选的三十九个同窗里,虽说参差不齐,里面好的人又不是没有。   曹恒摇了摇头,“那不一样。我的同窗们不是我选的,而是他们从被母皇选定的那一刻起,他们就必须和我站在一处,羊祜,是我第一个用自己的才德收伏为我所用的人。”   “你怎么知道你把人家收伏了?”曹盼半点不含糊地反问曹恒,曹恒有些懊恼地看了曹盼,“母皇当我是傻子不成?”   如此辱于智商的问题,曹盼怎么能问她?曹恒表示自己被打击到了。   “你不是傻子。”曹盼非常肯定地告诉曹恒,“但是公主殿下,你知道自己有多穷吗?你就要进户部办差了,总不会你想以后还让我养你吧?从前我养你祖父,养你到现在了,你还想让我继续养下去?当娘的可提醒你一句,你要是真坐上了这个位子,花点钱都得伸手朝人要,日子会过得很痛苦的。”   经济独立是必须的,一个经济不独立的人注定被人掣肘。平凡人如是,皇帝更如是。   曹恒……完全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的!谁让她从小到大,从来没有缺过钱!   从前没有缺过,马上她就要缺了。   “从前你要读书,赚钱的事我从不提,如今既然要你学以致用,养家糊口,解决最基本的经济来源也是你要会的。瞧着你要什么,母皇就给你什么,哪怕是从前天价的糖,我也给你弄出平价来,一天给你吃一颗。以后,想吃糖啊,自己赚钱买去,有钱就买,没钱就别吃。”曹盼说着,一把拿过了曹恒放在案几上的糖盒,曹恒连忙站了起来,“母皇。”   她最喜欢吃的糖,马上就要没了,没有了啊!一想到这儿,曹恒就觉得人生都是灰暗的。   “我拿走没意见?”明知故问这说的就是曹盼这种人,曹恒张了张嘴,有意见也不敢说。   她不说,曹盼自然不会再把糖留下的,一手塞给一旁的燕舞,燕舞抱住了糖盒,完全能感觉到曹恒的目光落在她的的身上,默默将糖盒让到了背后,曹恒……   “你的官服、零花钱,许你支用一个月,去了户部你会有俸禄,是多少司马尚书会告诉你的。钱是省不出来的,开流才是根本。阿恒,好好想想怎么赚钱。”无良的女帝那是真要断曹恒的口粮,糖盒拿走了,俸禄得要曹恒去户部报到了才知道到底有多少。   “糖……”曹恒比较在意的是糖,她一天一颗的糖。   “要吃,自己买。”曹盼毫不留情地回一句,想到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阿恒你总不会把我还有旁人送你的礼物拿去当了换糖?”   刚刚完全没有想到这个操作,虽然这操作不错,但是曹恒是疯了才敢去做吧?   曹恒一本正经地回答曹盼,“母皇,我不会!”   “不会,那挺好的。明天就去户部报到。另外,腿要记得装一装,别骑马去了,坐轿去。你总不会自己把自己给卖了?”曹盼一眼掠过曹恒的双腿,这可是据说快跪废的双腿,虽然休养了半个月,还是不能好得太快!   “我会问戴太医,这腿伤未愈是何模样。”曹恒眼巴巴的落在叫燕舞挡住的糖盒上,恨不得自己长了透视眼。   “很好!”曹盼满意曹恒的态度,以至于她那么眼巴巴地看着糖盒,哪怕很是想笑,女帝陛下依然是忍住了。可是,还是没能忍住地逗人,“阿恒,想吃糖?”   曹恒的眼睛亮了,移到了曹盼的身上,盼着曹盼能够改一改主意,给她几天的口粮。   “来!”曹盼与燕舞伸手,燕舞重新把糖盒拿出来,曹恒那眼睛亮得吓人,曹盼似无所觉,打开了糖盒,拿出了一颗糖,雪白晶莹,毫无杂质的,曹盼问道:“今天的糖没吃?”   “没。”曹恒如实回答,她爱吃糖,但是曹盼自小就规定了她一天只能吃一颗糖,若是发现吃多了,禁糖!   曹盼那是说一不二的主儿,她说禁就没人敢给曹恒糖吃!今天,曹恒想着晚点再吃,没想到糖盒被曹盼给拿走了。   “很好!”听到曹恒说还没吃,曹盼就更高兴了,高兴得拿着那一颗糖就放嘴里,曹恒……   旁观一众侍女……   “受制于人,没有能力的结果就是这样。糖是我给你的,我想收回就收回,我要当着你的面馋你就馋你,你拿我没办法,是与不是?”曹盼这恶意吃糖,不忘借机告诉曹恒这个道理。   曹恒刚刚那心里受了极大的打击,最是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滋味,总之,她希望有生之年都不再尝到。   “不过一颗小小的糖而已,算是你喜欢的东西,你喜欢的东西不说是不是我给的,没有能力你同样护不住。所以,阿恒,好好地努力,这颗糖带给你的感觉,一辈子都别忘了!”   ※※※※※※※※※※※※※※※※※※※※   你们说,是盼盼可恶还是阿恒可怜? 第042章   哪怕曹恒想忘又哪里能忘得了的。   糖啊, 那是她最喜欢的东西, 习惯每日一颗, 自小如此。突然那么没了,曹恒是一宿都没睡好, 天明时,赤心带人端着衣裳洗漱之物上来,曹恒半天没缓过神来。   “殿下怎么了?”赤心一眼就看出曹恒精神不佳, 询问了一声, 曹恒能如实告诉她,因为没吃到糖, 她一夜没睡?   “没什么。”曹恒起身,拿过帕子洗了把脸,让自己清醒会儿!   胡本小步地走来,立在门口问道:“殿下可起了?”   曹恒站了起来, 走到门前,侍女连忙将门打开, 曹恒道:“起了。母皇有何吩咐?”   胡本与曹恒作一揖轻声说道:“殿下, 陛下说要带你一块上朝,朝会过后你再往户部去。”   对哦, 她去户部就算是参政了, 参政的第一件事应该是上朝。曹恒想了想昨天曹盼似是心血来潮让她去户部的, 她虽在宫中假意休养, 朝中议事她还是知道的, 知道就确定, 曹盼并没有与政事堂的诸公商量,直接就决定了她参政?   曹恒暗想今天这早朝随着她出现,一准是要热闹的。热闹,曹恒也得去。   “好!”曹恒应声,胡本一笑,“陛下让殿下快些,陛下等着殿下一道去。”   曹恒本来想她这样突然的出现,上朝时该站哪儿,好,亲娘总算还是亲娘,早就想好了!   与曹盼把话传到了,胡本便告退,曹恒回屋吩咐道:“快些!”   离朝会的时辰差不多了,她要是不快点就要迟了。第一天上朝就迟到会被曹盼嫌弃死的。   急赶慢赶的,曹恒身着昨晚曹盼才让人送来的朝服,利落的往曹盼的寢殿去,曹盼朝服已经穿好,就差冕冠没戴,平日里与曹盼戴冕旒的女官正捧起冕冠,曹盼与曹恒道:“阿恒来,今天你帮朕戴。”   曹恒赶来了乖乖呆在一旁,听到曹盼出声,看了一眼那冕冠,前低后高,前后皆挂着十二串五彩玉珠。曹恒应一声走了上去,女官将冕冠交到曹恒手里,曹恒拿着这样一冠冕冠,心里紧张得不行,感觉手心都在冒汗了。   “可别抖,不就是一顶冠而已,不必当它有多重。”曹盼浑不在意地教着曹恒,曹恒……   这可是天子冕冠,亲娘是天子,自然能说得如此浑不在意,她要是能有曹盼这般淡定,亲娘还用这么揉搓她?   曹恒满自腹诽,曹盼抬眼看了她,曹恒吓得差点把冕冠都丢出去了。   “刚刚心里怎么说我了?”曹盼风轻云淡地问,曹恒一点都不想回答,她不回答就行?   “你不说我就不知道你心里怎么想的了?无非是觉得我站着说话不腰痛。我都是天子了,一顶天子冕旒自然算不得什么!你可不是。阿恒,你认为天子是什么?天子就不是人?因为天子用的东西,这就重如泰山了?”曹盼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丢了出去,曹恒动了动唇,“天子,让人敬畏,天子已不是常人,天子之物,更不是常物。”   “照你这么一说,天子就不该吃那五谷杂粮,也不该再像寻常人一样,吃喝拉撒睡。”   话粗理却不粗。曹盼再接再厉,“你的意思是要把天子给供起来,供起来的天子,只受百姓供养,不为万民做事,这样的天子你说会不会有一天被人拉了下来?”   曹恒本来觉得天子之位高高在上,听完却毫不犹豫地答,“会!”   “天子,听起来似乎离得百姓很远,若是真离得百姓远的,早晚有一天她也当不成这个天子。你要记住,天子之所以能为天子,是由无数黎民组成,离了百姓的天子,什么都不是。”   “这顶冕冠,与其说是权利的代表,不如说是警醒。冕之顶端为长形冕板,叫延。延为前圆后方,象天圆地方。自之前后檐垂十二串珠玉,名曰冕旒,置旒是为蔽明,是为王者视事观物,不可察察为明。行走之时,珠玉不可晃动,但行一步,皆需小心,否则一但倒地,颜面尽失,威严扫地。但指为天子者,每走一步,做一个决定,系于苍生万民,不可不慎。”   曹恒看了一眼手里捧着的冕冠,曹盼道:“所以阿恒,这顶冠呐,说重不重,说轻不轻,你要做好准备。”   浅浅一笑,曹盼再点曹恒,“为天子者,翻手可杀万民,覆手可救苍生。在益州尝过权利的滋味,觉得自己能不能够掌住权利了?”   “母皇,儿还不能。”曹恒很中肯地承认自己不能。   听到曹恒说不能,曹盼心里的大石落下了,初次握权却不贪权,还能看出自己并不能够真正的掌握这些权利,那么曹恒就会懂得,究竟要怎么样,她才能掌握权利。   “来,戴上吧。再不戴就要误了早朝了。”曹盼催促了曹恒一句,曹恒也不再迟疑,将冕冠给曹盼戴上,系好!   一切准备就绪,曹盼起身牵起曹恒的手,温柔而不失霸气地说道:“走,我带你去迎迎这片江山。”   这片江山呐,曹恒听得心生澎湃,江山之重,由无数人的血骨堆积而成,亦由无数人呕心沥血筑成的。从今天开始,她正式参政,也将正式去真正见识守护这片江山的不易。   曹盼就这样牵挂着曹恒的手出现在了朝会上,一群人皆惊呆地看向曹盼,回想之前,曹盼之前有没有说过今天会带恒出现来着?   没有,确定以及肯定,绝对没有!   吐了一口气,想着到底该怎么跟曹盼提这事。   他们拿不准要怎么说话,曹盼已经开口,“从今日起,朕之女曹恒正式参政。”   得,女帝把话亮出来了,有人出声道:“陛下,殿下毕竟年幼,过早参政,是否不妥?”   “年幼所以不妥?这个理由朕不能接受。朕在她这个年纪干什么去了?对了,那会儿朕正逗益州那些世族玩着,让他们既输了粮食书简,又丢尽了脸面。”   “现在不过是让她参政而已,又不是让她去打仗拼命。况且,益州之事,她办得不错,诸位以为呢?”曹盼这是就益州的事要做个定论,之前一份份参曹恒的折子,曹盼都压下了,曹恒一回来,曹盼还做了一场戏,那就是做给这些人看的。   目的嘛,之前已经跟曹恒分析过了,让这些人拿不准曹盼到底对曹恒处理益州之事是个什么态度。把水搅得更浑,也给曹盼机会一点点蚕食他们。   益州的事,在曹盼让三司会审以人证物证定罪之后,再有曹盼让各州刺使递给各州世族那份他们家里人亲笔签名的东西,本来对益州持反对意见最严重的世族们,已经联名上奏请曹盼一定要用最快的速度判决这些贪官污吏,那他们,还能说曹恒的差事办得不好?   “是,殿下在益州的事办得确实不错,不错!”一个人开口说,好像之前揪着曹恒的错处不放的人里绝对没有他。   “正是,殿下初次奉诏办差,就能办得这般好,叫益州百姓称颂不已,实乃难得,难得。”有人夸起了曹恒,第二个,第三个……   曹恒瞧着这些人呐,都是世族出身,之前参她的折子她也看过,这些人没一个落下的。瞧瞧这见风使舵的本事,她得认了。   免不得地想,要是一开始她从益州回来,曹盼就说让她参政,绝对不会是现在这样一个个哪怕心里不乐意,却除了试探地说上一句,面上装着欢乐至极,绝口不提曹恒在益州杀了那么多士族,还从交州借兵镇压益州之乱的事。   “那么事情就这么定了。阿恒从今日起往户部学习,无名,阿恒朕就交给你了。”无名,户部尚书司马末,字无名,掌管户部多年,大魏的国库从给朝臣发俸禄都没钱,到如今这肥得流油,他一直稳居户部尚书一职。   “诺!”司马末是个温和的人,与曹盼作一揖应下此事,曹盼道:“人是朕给你的,一个月的时间,你得教得她知道大魏有多少家底,这些家底都是怎么来的?户部的章程,一样一样都要跟她说清楚,讲明白。一个月之后,朕考她什么,她要是答不出来,朕只问你之过。”   曹盼放话,无疑是给曹恒开了一条道,除非曹恒傻到顶,否则一个月在司马末真心的教导之下,足够她弄清楚什么户部竟然是什么。   “是,臣明白。”司马末并不觉得曹盼这个要求有什么问题,户部是他管的,这是从曹盼登基就开始的,户部的人既是大魏的人,也是他的人。想不想让人弄清楚户部,说难不难,说易不易。   “另外,别忘了告诉你们公主殿下,她的俸禄几何。”曹盼特意提醒了一句,几句满朝的人都抬头看向了曹盼,像是在问,陛下,你没开玩笑吧?   曹恒一张脸已经快碎裂了,好险忍着没崩了!   “看着朕做甚,朕除了幼时无法生产,从八岁赚了第一笔钱开始,朕再没有让父母养过。反之朕在阿恒这个年纪,早就已经把赚来的钱和粮全给了阿爹养兵买马。从前朕给阿爹养兵养马,养活整个大魏,朕如今不养朕的女儿,也不要求她养朕,只让她自己养活自己,有什么不对?”   “陛下……”墨问实在没能忍住地唤了一声,曹盼道:“朕知道你想说什么。可是无知啊!朕有钱,朕能赚钱,朕就该由着朕的子女挥霍?养出一个败家子?”   这个问题问得有点严峻了!   曹盼明恍恍问,完了一眼看向曹恒,“你说,你想自己靠自己养活自己,还是等着吃朕的血,喝朕的肉,一辈子立不起来?朕给你选,选哪一样都随你。”   别说是曹恒了,哪个被曹盼这么一问不是打从心里发颤的。   “儿欲学母皇自力自强。”曹恒半分犹豫都没有的赶紧表态,既是心知所想,也是形势所逼。   曹盼听着颇是惋惜,“你说你要是乐意当个败家子那有多好,朕能省许多心。”   一干人……   可是曹恒知道,曹盼真是那么想的,比起培养一个能够承继天下的接班人,必须是比安排一个醉生梦死的人要难得多。   “既然你选定了,往后这条路不管有多少荆棘,你都得走下去。别指望与朕叫苦,朕的心够硬!”曹盼冷声的宣告,不禁让人想起曹恒才刚回的洛阳,曹盼就罚人跪了一天一夜,现在还不知道好全没。   不约而同的,一个个的眼睛看向曹恒那双腿,曹恒感觉到他们的打量,面色如常的顶着。   “行了,事就这么定下了,入列吧!”曹盼这话是为今天的事划上一个句号。   “是!”曹恒应声,从曹盼那儿准备走下去,走着走着,半响忍不住回头问了曹盼,“母皇,不知儿要站在何处?”   这是个问题的,结果曹盼回道,“问你的上官。”   新出炉的曹恒上官司马末迎着各方注视目光,面色如常。   “殿下站在侍郎之后吧!”这个位置不高也不低……   曹盼瞥了司马末一眼,司马末似若不见,君臣多年了,谁还能不知道谁?   曹恒已经称了一声是,缓缓的走到司马末说的位置去。作为被司马末半是点名的人,这会儿见着曹恒走来,该动的人都给曹恒让了位子。   上头的曹盼不管下面这些人是怎么样,出声问道:“益州的案子还需多久才能完结?”   “回陛下,至少二十日。”刑部尚书出列回答,曹盼道:“如此朕再给你们二十日,二十日后,该查的查,该审的审,该要的证据拿出来,该放的人也赶紧的放。益州之事必要做个了结。”   刑部尚书抬头看了曹盼一眼,曹盼同样是眼看了过去,“怎么,太长了?”   “不,陛下,臣等一定在二十日内将益州之事理清。”刑部尚书赶紧的表态,生怕再晚了连二十天都没有了。   曹盼一听把这事掀过,“还有旁的事?”   “陛下,益州庞山民庞将军与陛下上折請罪,陛下一直留中不发,不知陛下是要如何处置庞山民将军?”有人出列代庞山民进言,曹盼轻笑一场,“不错,难得庞山民能忍了这般久才让人问,耐性长进。”   这句话半响让人没敢接,曹盼张口唤,“阿恒,庞山民该如何处置?你怎么说?”   被点了名,曹恒出列道:“母皇,此事儿应当避讳。当日益州的事,儿早已一五一十上折告诉母皇了,处置权在母皇手里,不在儿处。”   很知情识趣的放话,曹盼笑了笑,“朕给了你总理益州事务的大权,益州之内,无论文臣武将,见你如见我朕。朕不管庞山民昔日如何,朕只知道,益州巴县在你派他遣军驻守之后,仍叫人放了一把火烧了一城,巴县百姓死百余人,伤一千五百之数,而你带兵拿下一干贪官污吏竟是用的临城交州兵马。凭这两样,诸位说说,人究竟该如何处置?”   哪怕曹盼是笑着说的,听在下面这些人的耳朵里只让他们从心里发颤,曹盼表明了不管庞山民昔日如何,只论在益州之过,过,以过论罪,无可厚非!   秦无出列道:“臣以为,违抗君令,枉顾一县百姓生死,为将失职,必以严惩!”   “臣附议!臣附议!”一个个附和秦无的,曹盼看了一眼,却都是武将。   武将们的心思没那么多,他们就觉着庞山民事做得不地道,有违人臣所为,惩处是必须的,否则以后一个仗着山高路远的都不拿曹盼当回事,那还如何是好?   “姓庞的忒不地道,明知道益州是龙潭虎穴,我们殿下过去了,他也不说多护着我们殿下,我们殿下给他指了事办,他竟然办得一团糟,害得殿下还叫人拿了错处,参了一把。”   这声音嘀咕得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反正该听见的都听见了,曹恒一听声音就知道是谁了,这么开口闭口带上她的,不是曹氏就是夏侯氏的,这位是曹氏的将军。   曹盼的手往案前敲了敲,“就事论事,不许带情绪。”   “臣哪里带情绪了,臣说的都是实话。”那位曹将军比曹盼还要年长,却是曹纯之子曹演!莫看他说话大大咧咧的,实则还是拿了理头叫人挑不出错。   曹演再次张口,“陛下,您刚刚也说了,这殿下前往益州是奉陛下的诏令,总理益州事务,殿下既代表的是陛下,又行的是为百姓利事,为臣岂可因一己私心,枉顾天下大魏。”   得,这更是上纲上线了,曹盼扬眉问,“那依你所言,如何处置庞山民。”   “这陛下说了算,不过不能轻饶了!”曹演也不傻,哪怕想要给庞山民教训,最好能杀一儆百的,那也不是他说了算。   此时此刻的曹盼是真想说,连武将都学得滑不溜手了啊!   “有没有想要说说的?”曹盼也不与人所难,询问了一句,下面一片静默,都不肯说出到底是该怎么处罚庞山民。   “好,如此朕与政事堂诸公议后再说。”曹盼不意外,一个个都不想当出头鸟,很好。   曹恒很是敏锐地感觉到曹盼的心情不好,低下头。   “陛下,诸葛氏也入洛阳多日,陛下未曾召见,是否有些不妥?”说完了庞山民,免不得就提起诸葛氏,曹盼道:“有什么不妥?”   有什么不妥的,着实不好细说,还是墨问出列道:“陛下,益州诸事与诸葛氏并无干系,而且,那是诸葛孔明的兄弟。”   随着这一句话落下,曹盼的目光如同利剑扫过墨问,偏偏墨问面带笑容,丝毫不畏曹盼那带着几分凶狠的目光。   “再过几日就是端午了,从益州调入的人,都让他们都来吧。”在他们以为曹盼会发怒与墨问论一论时,曹盼竟然改了话锋。   “陛下英明!”墨问很是利落地拍了一记马屁,曹盼嗤笑一声,“听着无知这一句英明,怎么觉得怀有恶意?”   墨问依然面不改色,嘻皮笑脸地回道:“陛下误会臣了。”   “哦?”曹盼拉长了声音问了一声,却没有打算继续这个话题。   “还有其他事?”曹盼再次问了一句,这个时候礼部尚书出列,“陛下,端午诸事,陛下还没拿下章程。”   曹盼扬了扬眉,瞥了胡本一眼,胡本立刻捧着一本书走来,曹盼道:“既然你们拿不出让朕满意的章程,朕给你们写一份,做好了。”   听到做好了这三个字,礼部尚书抖了抖,连忙应声,“是。”   胡本捧着东西走下来,递到礼部尚书手里,曹盼这一次直接站了起来,“退朝。”   话音落下人已经不见了,朝臣齐齐地恭送,“恭送陛下。”   抬头一瞥,哪里还有曹盼的身影。一群朝臣不约而同地看了几位丞相,墨问摸了摸鼻子问道:“陛下这是怎么了?”   “益州这地方本就不好多提,偏偏一天的朝会都在说益州。”杨修吐了一句,周不疑道:“莫胡言。”   目光看向同样没走的曹恒,而司马末已经站在了曹恒的面前,“殿下,你的时间不多,臣的也是。”   曹恒立刻正色道:“司马尚书请。”   司马末与周不疑他们颔首算是打了招呼,大步迈出殿门,曹恒连忙跟上,杨修瞧着他们这一走,轻声道:“我原以为陛下让殿下参政,当进吏部的。”   墨问毫不客气地回了一句,“陛下哪怕让殿下先进礼部也绝不会是吏部。”   杨修目光看向墨问,墨问道:“庞山民,诸位有什么想法?”   “重罚!”秦无插嘴,墨问道:“你就别说了,果真如你所说的重罚,陛下直接便定下了,何需再议。”   “再议,并不代表不罚。”荀彧六子,今为中书省中书令的荀顗开口提起,而作为唯一的女相凤鸠道:“仗着殿下年幼欺凌殿下,何尝不是不将陛下放在心里。庞家如庞德将军一般的人物只有这一个。”   “君令如山。纵因益州关系复杂之故,也不是庞山民阳奉阴违,不把差事办好的借口。”崔申很中肯地提了庞山民犯下最大的错,办不好差,那就是庞山民最大的不是。   一群人都已经说完,只有周不疑不作声,“端午节,陛下是从什么时候兴了要大办的心?”   牛马不相及的一个问题,墨问很顺口地答了,“去岁。传言屈原于端午投江,包粽子赛龙舟,楚地常兴,只是从前朝廷并没有归于大节。陛下去岁提了一句让礼部好好想想,今年拿出个章程来。”   “我明白了。”墨问那么一说,杨修立刻高兴地拍掌表示自己明白了。周不疑道:“陛下喜欢什么,不喜欢什么,向来明明白白。”   杨修连连点点头,“怪不得陛下要让益州来的人都参加端午的宴会,极好,极好!”   说着已经笑了起来,一群人云里雾里的,“德祖,你都明白什么了?”   “不可说,不可说,等着端午就知道了!”杨修打定主意不说,一干人看向明显从一开始就知道曹盼用意的周不疑,周不疑走了……   曹恒没管此时的朝堂因为曹盼的安排议论纷纷,她这会儿正跟着司马末回到户部,不知是不是司马末早吩咐人回来通传,他们抵达户部时,户部的人从上到下都到齐了。   “殿下,这就是户部的所有人员。户部侍郎二人,其属有四,一曰户部,二曰度支,三曰金部,四曰仓部。”   “户部巡官二人;主事二人;度支主事二人;金部主事二人;仓部主事二人。余下皆是小吏文书。不过殿下也莫要小看了他们,论起户部字据,他们比臣更清楚。户部掌天下土地、人民、钱谷之政、贡赋之差。国愈强,愈不可无粮无财。”   作为一个刚刚被亲娘断了糖还没钱买的孩子,曹恒对这句话深以为然。   “你们皆与殿下见礼报上名号。”司马末与曹恒介绍完户部的人员,不忘让下属们各自自我介绍。   这些人里,除了侍郎有上朝的机会,余下之人是没有机会在曹恒面前露脸的。   因而曹恒对这些人所知也仅止于侍郎,介绍,自然也是从侍郎往下。   “臣……”司马末发了话,都不敢多一句废话,连忙与曹恒自我介绍。   一部之中人员算不上多,其他不入末的小吏,曹恒也一个个记下他们。   曹恒从周岁就开始被曹盼指着文武百官让她认人,如今区区一部人员,曹恒迅速记下了。   “今日我带殿下四处熟悉户部,你们认好了殿下,往后殿下有何疑虑,你们当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司马末嘱咐一句,众人皆齐声应下。   “去忙吧!”司马末将他们叫散,一个个不敢迟疑的忙去。   司马末笑了笑,请了曹恒往一边去,“殿下先前对户部管辖亦知之。”   “知道,那仅是理论上。”曹恒实话实说,“理论上的东西不结合实际,如同纸上谈兵。”   司马末但笑不语,曹恒看了看,“司马尚书今天带我先熟悉户部,熟悉的是户部的什么?”   “章程,文书所在,各类分类,还有自秦汉而始的赋税文书。”司马末一一与曹恒道来,曹恒点了点头。   “陛下一統天下后,诏令免赋税五年,自乾清元年至今,国库不入任何钱粮。”   “司马尚书说得不对,只是百姓不交赋税,无百姓钱粮入库而已,大魏的国库,钱粮入得不少。”曹恒一字一句地指出司马末话中未尽之言。   “殿下倒是清楚。”半分亦无被曹恒说破的窘态,反而带着对曹恒的赞许!   曹恒一本正经地说,“母皇每年都给我一份户部的收入文书,支出多少,收入多少,数目不少。若非母皇的盐利撑着,自祖父起屯田攒粮,母皇未必敢一免赋税就是五年。”   司马末笑了笑,“殿下还说少了一项进项。”   停下脚步,曹恒不确定地问,“丝绸之路?”   “然也!”司马末很肯定地告诉曹恒,曹恒想了想,“母皇从未提过丝绸之路于大魏究竟利大于弊还是弊大于利。”   司马末理直气壮地回道:“因为陛下虽然得到了利,远远不够陛下提及。”   曹恒听到不够两个字免不得多想,多想了,却不便多问。曹盼既然对她都没有提到过,那么事情就远没有那么简单。曹恒想着奉曹盼之命代表大魏重开丝绸之路的崔钧,那么一去已经是多年了,何时能回来?   “殿下,请!”司马末一叫唤,将曹恒的思绪拉了回来,曹恒连忙收回满脑子的胡思乱想,与司马末作一揖,司马末指了屋里,曹恒一看,满满一屋的书简,曹恒难免惊叹。   “这就是整个户部最重要的地方,文书典籍。里面以各州细分,再以州分划各县。”司马末与曹恒解释里面的文书的摆放。   曹恒走了过去,细细地一看,果真如司马末说的一般,里面按州分之后,再以县分列,上面更细分至每年的收入还有支出。   “虽然陛下免赋五年,不过每一年百姓收成几何,大魏支出几何,皆记录在册,以供陛下查阅大魏的支出和收入是盈利,或是持平,亦可亏损。如此方能确定来年做什么,怎么做。”   “昔年陛下称帝,天下三分的局面已定,陛下以三年时间休养生息,合蜀汉分江东,历时半年,灭孙权。再三年,出兵蜀汉,蜀汉虽据益州而守,与蜀汉之战打得十分艰难,大魏几乎主力尽灭。最后终得一统天下,陛下以六年的时间再让百姓修养生息,如今大魏的人口,比起陛下初初登基时多了四倍。人为国本,人多了,大魏的田地,粮食不增反减,殿下可以看看昭宁元年和去岁朝清五年百姓的收成。”   司马末将两份总记录抽出来,送到曹恒的面前,曹恒连忙接过翻开了一看,确如司马末说的,两者的之间的差距大得让曹恒失态地睁大了眼睛。   “人多了,陛下带更多的人屯田,屯来的田永远比人的增加更多。所以哪怕陛下免赋五年,就凭每一年增长的新田,陛下也让大魏粮仓满满。”司马末将曹盼这一波操作给曹恒指了出来。   曹恒真想给亲娘竖起大拇指,真的!司马末并不意外,与曹恒,“人为国之本,民以田地为本,大魏新朝初立,陛下虽然抑制世族,却不能将世族逼得太过。然因汉末天下大乱,土地尽落世族之手,百姓们没了土地,便没了活命的根本。先帝早年实屯田制,有先例在前,陛下尽握天下兵马,既以养兵,又欲养民,再行屯田,既解决了矛盾,也为大魏多存些粮草,以备不时之需。”   不时之需,曹恒想了想道:“这些年大魏风调雨顺。”   “多赖天佑。”司马末接话,确如曹恒所说,自曹盼登基以来,一直都是风调雨顺,许是天怜这饱受战乱的百姓,这些年很是给脸的没有天灾人祸。   “殿下,继续?”资料库已经介绍完了,还有其他的,司马末询问曹恒一句,曹恒抬手,“司马尚书请。”   曹恒随着司马末熟悉户部,一熟悉就到了夜暮降临,司马末叹道:“今日到此,殿下捋一捋,末,先行告退。”   “多谢司马尚书。”司马末这一日与她说得十分详细,正所谓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细心教导,曹恒与司马末作一揖,司马末温和一笑,“末,受殿下这一礼。”   如今还能受,将来却是万万不能了!   曹恒道:“司马尚书慢行!”   司马末微颔首,与曹恒作一揖,曹恒还以一揖,司马末方才离去。赤心跟着当了一天的布景,这会儿终于是有机会说话了,“殿下,夏侯郎君在外面等了殿下一日了。”   曹恒一顿,转头问,“哪个夏侯郎君?”   “夏侯珉郎君。”赤心连忙回答,曹恒顿了顿,颇是不解,“他怎么了?等了一日?问他何事了?”   “问了,夏侯郎君不肯与奴说,非说要等殿下,又不让奴与殿下忙的时候说,只道殿下何时忙完了再与殿下禀告。”赤心赶紧将事情的经过说来,表明自己绝对没有半点不传话的意思,那都是夏侯珉自己要求的。   曹恒并不怪罪赤心,只问道:“人在何处?”   “大门角里。”赤心赶紧把位置告诉曹恒,曹恒不再迟疑,大步走了出去。   昏暗的灯光下,夏侯珉身着一身藏青色的衣裳,牵着一匹马坐在角门里,手里拿着木炭画着什么,很是专注,还是曹恒走了过去,影子折射了出来,夏侯珉才抬起头来,一看到曹恒立刻将手里的东西都丢了,欢欢喜喜地唤了一声殿下。   曹恒往地上看,想要看看他在地上画了什么,夏侯珉连忙用脚擦了擦,整个人更是挡在曹恒的目光面前,手足无措地唤了一句殿下。   “画了什么?”曹恒见夏侯珉这般遮遮掩掩的,好奇地问了一句,夏侯珉急切地摆手道:“没什么,没什么,就是随手涂鸦,值不得污了殿下的眼。”   这么坚持不想让她看到,好嘛!曹恒也不是好奇心多重的人,看向夏侯珉,“你来找我什么事?”   夏侯珉一下子看了赤心,曹恒知他之意,轻声道:“无妨!”   曹恒都说了无妨,夏侯珉从腰里解下了两个荷包,“这,都给殿下。”   这两个荷包里都装了不少东西,曹恒伸手去接过,“何物?”   “我这些年存的银钱,还有糖!”夏侯珉眼睛发亮地说,曹恒一顿,银钱也就罢了,糖啊!昨天没吃糖一个晚上都睡不好觉。   “陛下今天在朝会上说的话,我听伯父他们说起了。殿下初初参政,用钱的地方多了,殿下拿着应应急,等将来,将来殿下手头宽裕了再还我,不还也行。”夏侯珉是越说越小声,只因曹恒目光直盯着他,夏侯珉被看着头是越来越低,声音自是越来越小。   “你的银钱为何要给我?”曹恒不知是明知故问还是果真不知。   夏侯珉道:“殿下需要,我就想给殿下。”   只是因为她需要,所以就给她!曹恒问道:“你把银钱都给了我,你自己怎么办?”   “殿下,我会自己挣钱。”夏侯珉抬起头说,“我的画画得很好,几位先生都夸赞我,以后我的画会值钱的,到时候我卖了画,我的钱都给殿下。”   “阿珉。”曹恒唤了一声,夏侯珉连连摆手道:“殿下忙了一天了,我不叨扰殿下了,我先走了,殿下也早些回去。”   这完全不给曹恒说话的机会,牵过自己的马翻身而上,连礼节都忘了地跑了。   曹恒一手钱,一手糖,凝望夏侯珉渐去的背影,突然拿出了一颗糖放入口中,不发一言,不知在想什么!   ※※※※※※※※※※※※※※※※※※※※   还是一章更九千吧,章节没那么多~ 第043章   曹恒吃完糖才回太极殿, 将钱和糖都交给了赤心, “拿回寢宫藏起来, 别让人看见。”   赤心被塞了满怀一顿,那一句问曹恒是不是要收下的话哪里还问得出来。糖都吃了一颗, 还让藏起来,问了不是白问,应了一声抱着往曹恒的寢殿去。   拿出帕子, 曹恒将嘴角拭擦干净, 这才往殿内去。   正好里面在摆饭,一个妇人见着曹恒露出了一抹笑容, 与曹恒福了福身,曹恒脱口道:“静姝,你回来了?”   妇人与曹恒笑得更开怀,曹恒问道:“身子养好了?”   妇人点点头, 曹盼恰好从内走来,“听说你被我罚了跪, 刚能下榻就眼巴巴的赶回来了。”   曹恒……当作没听到曹盼的话, 朝静姝点点头,与曹盼作一揖, “母皇。”   “吃糖了?”曹盼冒出这一句, 曹恒吓得捂住了嘴, 曹盼半眯起眼睛继续问, “谁给的?”   曹恒……   没得到回应的女帝上下打量了曹恒一圈, 转过了头, “用膳。”   竟然不问了?曹恒一顿,曹盼已经入坐,曹盼的习惯是与曹恒同桌吃饭的,虽然别人家不是这样,她们家也跟旁人家不一般。反正她们家是曹盼说了算,又只有她们母女二人罢了。曹恒从小习惯了,自觉乖乖地坐到曹盼的对面去。依然是四菜一汤,母女吃着饭,曹盼道:“好好跟无名学。”   “是。”曹恒应声,闷头吃饭,曹盼又道:“赶紧的上手,端午节热闹着。”   热闹?能让曹盼说热闹的,绝对会很热闹,侧过头想了想,曹恒有点拿不准。   “忙里抽闲骑术不能落下,骑术不精是要吃亏的。”曹盼这一句更是意味深长。曹恒想张口问个明白的,结果曹盼夹了一口菜放到曹恒的碗里,“食不言,寢不语。”   似是刚刚说话的人不是她!双标准说的就是曹盼自己。曹恒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还是老老实实是吃饭。   端午节关于屈原的传说在楚地流传多年,屈原本是春秋时期楚怀王的大臣,相传屈原提议楚怀王举贤授能,富国强兵,力主联齐抗秦,却为楚国贵族阻拦,后被贵族进馋言令楚怀王将其去职,赶出楚国的都城,流放于沅、湘流域。   于公元278年,秦军攻破楚国京都,屈原眼看楚国将亡,心如刀割,于五月五日写下绝笔作《怀沙》后投石投汨罗江自尽。   屈原投江后,百姓闻讯赶来,划船捞救。又怕江河中的鱼虾吃掉他的身体,纷纷回家拿来米团投入江中。因而在楚地时常有龙舟竞赛,更有吃粽子祭奠屈原之习俗。   曹盼年少游历,知道这个习俗不奇怪,想要大办这个节,难免就有点奇怪了。   但这些都不是曹恒有时间去多想的,一部之事,听起来事情应该不多,架不住大魏的人口多,人一多,同样的事摊在不同的人,不同的地儿上,规矩哪怕是一样的也免不得因地制宜。   曹恒一头扎进了户部,没日没夜的吸纳户部的点点滴滴。曹盼却盯着礼部在弄端午节。   礼部尚书乃荀攸长子荀缉,一般来说曹盼是不会那么纠结这些琐事,可是曹盼这一次非让他照办,荀缉在被曹盼让改了几回后,再也忍不住地道:“陛下为何纠结于如此琐事?”   “楚地关于屈原的传说,荀卿没有听说过?离骚,楚辞,卿总不会没有读过吧。”曹盼笑笑而问,荀缉出身荀氏,自小饱读诗书,人人常赞他有其父之风,怎么可能会没有读过离骚和楚辞。   “臣要是连离骚还有楚辞都没读过,焉敢此时站在陛下面前,得陛下任为礼部尚书。”荀缉话说得不客气,曹盼不以为然。“你说,像屈原这样的人,值不值得称颂赞扬?”   荀缉顿了顿,曹盼道:“那为这样一个值得称颂赞扬的人做这些事,让后世皆铭记于心,不妥?”   “臣非此意。”原以为曹盼弄这些是为游玩耍乐的,结果并不是,荀缉那心里的不满也就散了。   “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鉴,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前车之鉴啊荀卿。”曹盼说得意味深长的,不客气地引用唐太宗所言。荀缉听得眼睛一亮,既为曹盼之言而欢喜,一下子同样明白了曹盼的意思,张口道:“陛下是要……”   曹盼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荀缉激动地把话都咽了回去,“荀卿一准没跟荀公说这事。”   这么突然地提到亲爹,荀缉还是老实地点了头,曹盼勾起一抹笑容,“荀公这只老狐狸!”   ……亲爹被那么当面的说了这一句,荀缉犹豫着究竟是帮着亲爹说句话,还是不说?   “端午那日让荀公也出门耍一耍,日日呆在府里的,多无趣。”曹盼根本没给荀缉再说话的机会,已经朝致仕在家的荀攸发出了邀请,无论如何,人越多越好,尤其是聪明人。   荀缉瞥了曹盼一眼,心知这位心里的成算多了去,自家父亲要是来了,不定又弄出什么事,这邀请,其实不太想传达的,然而,万不敢瞒着。   小郁闷的荀缉回去做的第一件事是去见了荀攸,荀攸立刻转口问道:“去见陛下,想谏陛下关于端午的事,莫如此大肆操办?”   真不愧是亲爹,一猜就中。“儿那是觉得陛下想要耍乐,怕是生了惰性,想要劝谏陛下。”   荀攸一眼瞥了过去,“想让我们陛下生惰性,那比从她手里推翻大魏朝还要不容易。”   如此高的评价,荀缉动了动唇,不太认可的。荀攸哪里看不出他那不认可,冷冷一笑,“你认识陛下几岁,我知晓陛下多久?说句越礼的话,陛下是我看着长大的。自三岁拜入你叔公与军师祭酒门下,每人每日各两个时辰,自己还另找了师傅练武,数十年如一日。先帝为魏公时,出任尚书令以执掌六部,每日处理公事不忘读书。邺城的万书楼,里面有近半的书是陛下手抄出来的。你多年前看过那本自叹不如的游记,也是她游历归来后,写给你叔公,后来被我硬磨了拿回来给你看的。”   “因那时陛下不过是先帝诸子中的嫡女,不宜名声太露,你叔公严令我对你们提起这游记出自何人之事。你以为陛下因何能越过先帝诸子而被先帝选为世女?自制,谨慎,陛下到现在依然保持每日看书半个时辰,练字半个时辰的习惯。你自己说说,你有多久没有练过字了?一个连基本的读书练字都不曾忘记的人,纵为九五,一统天下,立下不世功勋,她也绝不会忘记自己为什么能成事。更别说如今这天下看着太平,事多着呢,陛下岂会在这个时候迷失了本心。”   荀缉听着打了个冷颤,自从出仕之后,他再没有练过字了。一对比曹盼的自制过人,他自叹不如。忍不住朝着荀攸道:“依父亲所言,陛下打小就自制。绝不会纵情玩乐?”   荀攸道:“玩乐。陛下纵然自制,该玩该乐的一样没落下。”   荀缉……勤奋的人,应该,好像是不懂玩的才对吧。他们的女帝陛下却十分的会玩,至少就端午节一溜玩的叫他看下来,他是自叹不如!   “张驰有度,你当了那么多年的礼部尚书,比陛下要年长几岁,难道还不明白这个道理?”荀攸凭荀缉那点表情就立刻知道了荀缉在想什么,极不客气地吐糟了一句。   一不小心又挨了训,荀缉都当祖父的人了,也实在无奈得很。   “行了,我也懒得跟你说那么多,赶紧的,利落的把陛下让你办的事办好了,不清楚的多问点,看看人家景倩,人家年轻你多少,今已为相了。”荀攸那是一通的嫌弃亲生儿子,荀缉很想回一句,当年要是荀攸跟荀彧一般放着他跟曹盼混去,没准他早进相了。   想想可以,荀缉是绝计不敢说出口的,只与荀攸作一揖,“儿告退。”   荀攸把亲儿子打发走了,吐了一口气,“陛下是又要敲打世族了,敲打就敲打吧,反正只要世族有人才,总能立起来,倒不了!”   有人才,曹盼是不会因为谁是世族而不用,但是,随着曹盼兴教育,会有越来越多的人读书识字,还有各州兴建的万书楼,世族的优势在一点一点的消失。往后,若是世族不努力,迎接他们的会是彻底的被人取而代之。   端午,总算在许多人的念叨下来了,早在前几日,洛阳外的河上已经聚集了各种各样漂亮的龙舟,一眼看了过去,龙舟布满了运河,数都数不清。   与此同时,城外被围起了一处,时常能听见骑马的声音,却因重兵把守而无人能入其中窥探一二,不过一阵阵叫好声让外头的人听着只想入内一探究竟。   大魏建朝至今,曹盼还是第一次下令筹备这样的一个节日。端午那日,男男女女都往城外去,都聚到了运河还有一旁叫一身漆黑的侍兵守住的帐中。   比起龙舟出城可见,帐中藏的玄机掩了数日,更有许多的人入内想要探个明白。   终于随着端午到,大帐可进。一入内,便可见到偌大一个击剑台,上面已经有人在玩击剑。击剑嘛,早已兴起,算不得新奇,叫他们瞧着惊奇的是,那人纵马持棍打着一球飞入两端放置的一面铜镜动作,叫他们瞧着心生澎湃。   “这,这是什么?”男男女女瞧着场中那利落地击球打中铜镜,姿态优美得不像话的人,止不住拉过一旁的人追问这究竟是什么?   “打马球。这是陛下让人特意兴办的打马球,瞧着中间那位身着墨服的女子了吗?那就是咱们陛下,大魏的女帝陛下!”   女帝陛下啊!这会儿曹盼手持棍正要接球,一人用棍拦在曹盼的马前,曹盼拉住马绳让马儿跃起,同时以脚扣住马鞍侧身一棍打在球上,球飞向铜镜,曹盼再正身稳坐于马背上,如此高难度的骑术,引得一片叫好!   “阿盼,骑术大长啊!”曹盼的面对,一个劲装显得英姿飒爽的中年女子与曹盼笑着说。   曹盼昂头道:“总不能辜负了丹阳细心教导。再来?”   “来就来。大家一起学的打马球,斗智不如你,比骑术,我们匈奴人怎么能输给你!”中年女子却是匈奴的丹阳公主,早年到了洛阳定居,当下匈奴的单于辛冉正是她嫡亲的兄长。   其与曹盼相识少年,多年的交情,也正因这份交情,匈奴如今才由辛冉单于执掌。   “与陛下对阵的是何人?”丹阳敢直呼曹盼的名字,窥曹盼与她之间那般亲昵,年少者不知丹阳身份,连忙询问。   “能直呼陛下其名的人,独匈奴丹阳公主也。快看,快看,又开始了。”   球由丹阳一方发出,马场中双方各是五人,男女皆有。也是两方对敌清楚了,这才看到他们的服饰早有区别。   墨衣劲服者是曹盼一方,另一方白衣服饰的正是丹阳的匈奴一方。   黑白分明的两方,错综交杂,论骑术,场上的人一个个都十分出众,但打马球又不仅仅靠骑术,更靠技巧还有配合。   此时两个身着墨服的人一左一右夹击那打着球往前跑的匈奴武士,一人一个错手直接了当地从匈奴武士棍下夺了球,匈奴武士欲夺回时,另一边的人将棍停在他的马蹄着,匈奴武士顾着抢球,一时注意到不到前面有拦路的棍,马儿措不及防的被那棍那么一挡,整只马往前扑去,连带马背上的人也被丢了出去,不想匈奴武士不愧是马背上长大的匈奴人,眼瞅着落不得好,突然一脚及时的勾住马鞍,借着缓力稳稳地落在了地。   “好!”一叠叫好声,不单是冲着这位匈奴武士的身手,还有那球被曹盼一方抢到了,又立刻将球传给了曹盼,丹阳拼了力气要拦曹盼,曹盼却连二连三的虚以传球,诈得丹阳左右顾盼,趁机一球打中了铜镜,又赢了一球!   “那抢球的是谁,使棍拦住匈奴武士的又是谁?”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丢了出去。   还是见识多广的人答道:“抢球的乃是秦侍中秦无秦子阳,另一个拦下匈奴武士的却是我们左仆射周不疑周元直。这两位都是年少追随陛下者,与陛下配合无间,瞧着刚开始匈奴还能中几个球,眼下那是难如登天了。”   “左仆射,秦侍中,果然如传闻一般俊美。”一群年轻的女郎们一脸痴迷地看前方。   “丹阳,说好的十个球,咱们就开个场,差不多了,该让别人玩了。”曹盼拉住马绳,丹阳挺不愿意就此罢手的,但也知道曹盼自来说一不二,说好的事绝不更改。   “下次等我练好了,定要与你再战一场。”丹阳挥着拳头甚是不甘心地朝曹盼挥手说着。   曹盼笑笑说道:“改日有空再和你一战。”   那头曹恒看完自家母亲与丹阳一战,眼看着就要结束,曹恒与赤心道:“让阿庆来一趟。”   能让曹恒亲昵这般唤上一声的人并没有几个,赤心毫不犹豫地点头应声去请人。   曹庆很快被请了来,连着曹福还有夏侯珉也跟来了!曹恒并无异色,只与曹庆招了招手,曹庆附耳过去,曹恒与他一番吩咐……   曹盼打了十个球便离了场,一群正看得兴起的观众皆是失望地感叹一声。曹盼众人出了马场,一个有些胡子花白的男子长叹,“陛下风采依旧,不减当年。”   “山阳公胡子都白了,难道我还能是当初的三岁孩儿?”曹盼笑应一声,此人却是原本的汉帝刘协,其禅位于曹盼之后被封为山阳公,这些年一直居在许都,也是听说曹盼要好好热闹一场,这不赶着来洛阳看热闹。   “姐姐们可好?”曹盼与刘协打趣完了,没忘了与他身侧的三位相貌有些相似的贵妇人打招呼,这却是曹盼同父异母的姐姐,年少时入宫为妃,如今为帝者既是她们的姐妹,比起从前地是自由许多。   “甚好,陛下什么时候要是也能教教我们打打马球就好了!”瞧着曹盼刚刚在马场的风姿,谁能不为之倾倒,也希望自己能练出几分风采。   曹盼连想都不想地答,“姐姐们若是想学,不妨在洛阳多住些日子,我专门教姐姐们玩。”   三人异口同声地说道:“那可是极好!”   “陛下,陛下!”曹盼姐妹说得正高兴,这一声声叫唤的,引得曹盼侧目看去,好些人朝着曹盼走了来,曹盼正要打招呼,只见曹庆突然冲在了前头,“陛下,庆有一事垦请陛下。”   先声夺人的,主要也是曹庆杀得人一个措手不及,曹盼是难得见曹庆这般急切,“行,朕听听你为何事。”   曹庆一见曹盼这般,高兴地与曹盼作一揖,“多谢陛下。庆就是想请陛下,这马球场的事,庆能不能揽了?”   “你这孩子,浑说什么。”熊孩子话一放出去,立刻有家长出来认领了,却是曹盼同父异母的兄弟中最小的兄长,乐陵王曹茂。   曹茂正要将曹庆给拉回来,结果好,手还没伸出去,曹庆已经闪开了,往曹盼的面前凑,“父亲,陛下都没说话,你那么急着喝斥我作甚,不行那也是陛下说不行才是真不行。”   眼见曹庆往曹盼的身边凑了去,曹茂再想把人拉回来,哪里能拉得了!   一个劲儿给他打眼色,不外乎是现在不出来,一会儿他是绝对要抽死他!曹庆视如不见,只昂头问了曹盼,“陛下以为如何?”   “脑袋瓜子比你父亲强。不过,想把马球场的事全都揽了。你是想怎么揽的?”曹盼笑着问,已经准备好把儿子给打死的东陵王有些惊讶地看向曹盼,显然没想到曹盼竟然真跟曹庆谈起此事来。   曹庆眼睛发亮地道:“陛下刚刚的风姿一显,打马球必将风靡大魏,各地马球场必会掀起。马嘛,庆是没有,各州各地若是建马球场,能不能都让庆来?”   一群老谋深算的人凑在了一起,曹庆的话一出,谁还能不明白怎么回事,其中之利有多大,难有不动心的。一时全都看向曹庆,想不到曹盼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让曹茂做出点成绩,给他封了一个王,他竟然能养这样有远见的儿子。   别说旁观者了,哪怕是一开始曹庆说话就想抽曹庆的曹茂,这会儿也是大感意外!   “不能。”曹盼非常肯定地告诉曹庆,也让在场的人都惊住了。   “为什么陛下?”曹庆被拒绝得如此干脆,立刻追问了曹盼,曹盼道:“建马球场,兴马球,你想赚钱没有错,但这么大的份量,你吃不下。建一个马球场需要什么,你若是能答得出来,朕就准了,若是不能,就此打住。”   “陛下,这不是陛下拒绝庆的理由。这才第一场马球赛,还是陛下领起的,莫说庆不知道建马球场需要什么,在场的人又有谁知道?”曹庆一脸不认输的开口。   “我知道。”   “我也知道!”……   应着曹庆那一句谁都不知道的话,一个又一个的我知道响起,曹庆……   曹盼不用说什么了,只与曹庆,“如何?这天底下聪明人很多,莫要以己度人。不过,朕想开马球场的商机也不是你能发现的,阿恒!”   被点了名淹没在人群的曹恒站了起来,然后冲着曹盼作一揖,“母皇!见过诸位伯父,姨母,诸公!”   见礼那是都得要见,曹恒见完了礼,迎着曹盼,“马场球之事,岂不能全都给了阿庆,单以洛阳的给阿庆来办,母皇能否准?”   母女俩都是一等一的聪明人,曹盼猜到了曹庆背后的人是曹恒,曹恒就是让曹庆来投石问路的,被曹盼识穿了也是不慌不忙地跟曹盼谈条件,总之,节流不如开源,她要自己赚钱!   “你有钱?”曹盼不答反问,曹恒被问得捅心,半天说不出话来。   在场的人谁不知道曹盼之富,结果她这是连点闯荡的银钱都不给曹恒的意思?   “儿与母皇借足够建马球场的钱,不知母皇借与不借?”曹恒闷了半天,还是张了口说了话。曹盼微微地笑了,“要借钱呐!为什么借你?因为你是我生的?”   “因为儿借了母皇这笔钱,儿会在一个月之内,双倍还给母皇。”因为她是曹盼生的就想让曹盼借她钱,别逗了好吧!   真要按这个逻辑,曹盼还用得让她自己出来赚钱,就曹盼自己的家底,任由曹恒挥霍一辈子也别想能挥霍完!   曹盼扬了扬眉,“一个月。连本带利,双倍还我?”   “是!如此,母皇能不能借?”曹恒肯定地告诉曹盼,她只要一个月的时间,一个月之后,连本带利,她一定会还给曹盼。   曹盼勾了勾嘴角,“还有一个条件。马球场三成的利归我!”   别说是曹恒,在场哪一个都觉得曹盼够狠的,曹茂这个傻瓜也忍不住出声说了一句,“陛下,您这利要得也太狠了!”   “你可以拒绝的。”曹盼很认真地告诉曹恒,她完全可以拒绝,这个条件明摆是苛刻的,所以曹盼不介意曹恒拒绝。   曹恒,拒绝还是答应?   “好!”所有人都拿不准曹恒是拒绝还是答应时,曹恒已经毫不犹豫答应了!   曹盼赞了一声好!曹恒道:“需与母皇立下字据?”   “不必,这人呐若是想还你的,不用写下什么凭证她都会还你,反之要是不想还的人,发下多毒的誓,写多字据,不还就是不还!”曹盼这剖析人心的话,曹恒一想也是,而与曹恒作一揖,“多谢母皇!”   “舍得舍得,有舍有得,很好!”荀攸一大把年纪的人出门来,见曹恒这样极快地做了决定,称赞了一声。   曹盼与荀攸打趣道:“若是连个取舍都不懂,朕与诸公不是白教了这些年?”   “不过,陛下让殿下行商?”荀攸这一句不过一出来,曹盼道:“国无商不富。荀公,不单让阿恒知道安民不易,更知攒下偌大的家底不容易,如此,才知珍之惜之。再者,谁家没点生意,她一开始也没打算自己出头,这不是叫朕识破了,这才认下的?”   听着曹盼的巧舌如簧,荀攸道:“若是让天下人知道公主殿下行商贾之事……”   “那只能证明我们大魏的公主殿下不是个打算坐吃山空,等着朕来养活的人,挺好的!”曹盼把荀攸的话都给截了,荀攸……   曹盼笑盈盈地哄荀攸,“荀公,今天的事还没做呢。”   “陛下,赛龙舟时辰快到了,请陛下前去敲锣开赛。”才说着荀缉这个筹办这场端午节的人额头都是汗的走了来。   “这便去。诸卿与朕一道?”曹盼笑着请众人一道的去,众人皆是点头称是,曹盼与曹恒打了一个眼色,曹恒跟着,刚刚那会儿,她是真怕荀攸把事搅黄了。这可是她好不容易相中的生财之道,要是错过,再要找到哪有那么容易。   河道上,龙舟早已准备就绪,说实话那么多的龙舟,谁也不知道曹恒是怎么让人弄来的,又是哪里找了那么多的水手。   不过,人那么多,曹盼走到其中一条船上,高声道:“今日是端午佳节,趁此良辰,朕与臣民同乐,以赛龙舟,夺魅者,朕以此刻下一帆风顺的龙舟赐之。”   应着曹盼说奖赏,两个黑衣侍卫抬着一个有人手那么长的玉龙舟出现,晶莹剔透的玉龙舟,若隐若现,阳光折射下,眩着五彩的光芒,上面的雕功十分精细,远远瞧着龙须都能看得见,一声长叹,这样的宝物,确实值得一争。   “龙舟在此,且看花落谁家。诸位,准备了。”曹盼拿起了锤子,这便要击锣了!   一个个皆是正色准备,曹盼道:“朕数三声!一。二。三!”   三字落下,锣声响起,龙舟迅速地飞了出来,争先恐后的,一声又一声的高唤,都在为那努力的人努力呐喊着。   很快龙舟消失在了此地人的视线中,沿河龙舟所过之处皆有人群,四处皆以黑衣将士守卫着,即不叫人拥挤,也不让人跌入河。   赛龙般的距离并不远,很快结果就传了回来,“江东孙氏,江东孙氏夺了魁首!”   “果然不愧是江东善水者,竟然是江东孙氏夺了魁首。”这夺魁的人,有人意外,也有人觉得理所当然,自小在水里长大的人,其人善水,比水本就比人占有优势。   “请江东孙氏。”曹盼无所谓谁夺了魁首,她备的礼总是要送出去的!   江东孙氏,指的是孙策与孙权之后,只是这领头的人看着稚气未脱,竟是与曹恒相近的年纪。   “没想到夺魁的竟然是如此年轻的少年郎君。”曹盼笑着发出感慨,郎君也不怯场,与曹盼作一揖道:“我自小在江东长大,最喜玩水划舟了。听闻陛下也曾说过有志不在年少的话,这魁首的奖赏,总不会因我年幼就不给我了吧?”   “岂会如此。”曹盼见小郎君一副生怕曹盼因他年幼而将奖赏收回的模样,露出了一抹哭笑不得的笑容。   “那就好,那就好!”小郎君一听是大松了一口气,曹盼掩口而问地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孙望!”小郎君扬声回答,曹盼对孙权诸子的的名讳一清二楚,一听便知这不是孙权的子嗣,不是,用起来更好!   “这是你该得的。”曹盼让人将东西拿上来,小郎君见那龙舟十分的精美,感慨一句,同时与曹盼作一揖,“多谢陛下。”   曹盼摇了摇头,“不必谢朕,你凭自己的本事得此物,望你将来凭你的双手能得到更多你想要的东西。”   小郎君听着如此激励的话,眼睛发亮地看着曹盼,连连地点头,“望必努力!”   曹盼伸手摸了摸他的头,“你今岁几何?往后有何打算?”   “望已十四,打算投陛下的水军去。”孙望听着曹盼那么地问,半点不怯场地回答,曹盼惊叹道:“投水军吗?”   “陛下一直不曾松懈水军的训练,将来水军必然大有用处。望虽年幼,亦想保家卫国,为国尽一份力。”孙望说到这里单膝与曹盼跪下了,曹盼再问,“如此甚好!”   孙望见曹盼十分亲切,不禁抬头多看了曹盼一眼,一看又顿住了,“陛下长得真好看!”   如此夸赞女帝陛下,孩子你胆子很大嘛!   结果没想到女帝陛下听了也认真称赞道:“你也长得好看!”   孙望的脸皮哪有女帝陛下的厚,耳朵都红了的挠了挠头,“陛下,陛下夸奖了。”   曹盼见着这般纯情的小郎君,那是真体会到自己老了,而且很老!   “望告退了!”意识到自己失态了,孙望小郎君连忙与曹盼作一揖而告退,曹盼挥手不打算再戏耍人家小郎君。   “龙舟赛完了,大家随意!”曹盼与人笑而言之,她这走了下去,却是重臣汇聚之地,庞山民就这样走了过去,直接地跪在了曹盼的面前,“臣知罪,请陛下责罚!”   二话不说就给跪了,本来还在说着话的臣子们都不约而同地止了话头,一同看向庞山民。   曹盼冷冷地一笑,“所谓知错,就是当着那么多的人的面,什么话都不说地跪下了。知道的说你是来请罪的,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是来给朕下马威的。也是,益州的官员拿下不少了,就等着三司会审有了结果再行判决,你嘛,总要给他们求求情。”   庞山民听着冷汗直冒,伏首在地,“陛下,臣不敢!”   “不敢,不是不想。”曹盼斜睨了庞山民一眼,如此地说。   “不,臣,臣……”庞山民被曹盼怼得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慌乱的想要解释,那又怎么解释。   “庞山民,去益州之前,朕见你的时候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曹盼不拿庞山民的慌乱当回事,冷洌地询问庞山民可曾记得多年前,她让庞山民去益州镇守的时候说的话?   那是五年前的事,五年前的事又不是五十年前,况且那回见曹盼,他就是过上一辈子也绝对忘不掉!   “臣记得!”庞山民肯定地回答,曹盼的眼睛透着危险,“记得,却明知故犯?”   “不,陛下,臣绝对没有与益州的贪官污吏同流合污,请陛下明察。”庞山民惊了一身的冷汗,为自己解释一句。   “你以为,要不是你没有跟他们同流合污,益州那么多的官都下了大狱,还差你一个武将?但是,庞山民,你辜负了朕对你的厚望。”曹盼道破庞山民错在了哪里,庞山民张了张嘴,他在来之前想过一千个一万个理由来说脱自己的罪,结果到了曹盼的跟前,一个都说不出来!   “臣,任凭陛下处置。”庞山民与曹盼叩首,为将者,有负君所托,曹氏,于庞家有恩,曹盼更是以益州相托,结果他却在曹恒、在大魏需要他出手的时候退怯了,哪怕只是一点点的退怯了,那也是退怯了。   “知道楚地为何要在端午这一日划龙舟,包粽子?而朕又为何选着这一日,大张施鼓的弄那么大的场面,将楚地的习俗传扬出去?”曹盼丢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   庞山民一个武将,从听到曹盼要在端午这一天趁着大办节目的时候召见他们这些人,不是没有去想为什么,想是一回事,能不能想到曹盼深藏之意又是另一回事。   此时此刻曹盼再问,庞山民就属于想不出来的那一类,“臣愚笨,不知陛下深意。”   曹盼看着庞山民,“楚地在端午这日划龙舟,包粽子,皆因屈原。而屈原一生忠于楚国,却遭小人陷害,为楚王所弃,最后屈原眼看秦军大破楚国的城池,感楚国将亡,以死殉国。其之忠诚,不值得传颂,他的忠诚,不值得你们学习?”   “朕在派你去益州之前明明白白地告诉,给朕守好了益州,什么时候要你动,什么时候让你做什么,你要听。若是不听,弃了一颗忠心,朕能用你,朕也能弃了你。”曹盼指明那一个忠字,庞山民已经软在倒在地,还是辩道:“陛下,臣非不忠于陛下啊!”   “在其位不谋其政,枉顾朕平州安民之策,你就是这么忠于朕的?”曹盼质问于庞山民,又何不是打了益州那些人的脸。   “陛下要忠,却处处算计臣子,此为君之道也?”这个时候,竟然有人如此质问于曹盼! 第044章   面对如此质问,曹盼寻声看了过去, 只见一个十七八岁未及冠的郎君。   “你是何人?”曹盼不认得此人, 应是素未蒙面。也并不因他的质问而不喜,平静地询问。   “益州偃师鄐正。”郎君鄐正自报家门。   “你道朕算计臣子, 此言何起?”曹盼并没有因为郤正的问题而逃避, 直言询问了一句,郤正抬起头看向曹盼, “从益州为陛下所得,益州发生的一切都在陛下的预料之中, 是与不是?”   曹盼没有回答这一句是与不是, 而反问,“别有所指?”   郤正正色以对曹盼, “天下各州, 凡陛下所至,拆世族坞堡,缴世族兵马,陛下尽握大权在手, 掌控各州。独独益州是个另外。”   “算不得意外吧。朕除了没将益州的世族剥上三层皮, 坞堡朕拆了,世族的兵马朕也同样缴了。”曹盼自己做了什么, 她自己比谁都清楚。   “拔了虎牙, 陛下却不驯虎, 反而给老虎时间长出新牙来, 为何?”郤正并没有因为曹盼说什么就真认为是什么, 若是由着曹盼说什么是什么,他也不会当众说出这番话。   “你道为何?”曹盼再次反问,嘴角的笑意若隐若现,一旁的熟悉她的人却不由地打个冷颤,曹恒是眼睛发亮地盯着自家的亲娘。   郤正似是忘了礼数一般直盯着曹盼,“或许益州的世族在陛下的眼里并不是虎,而是虫。陛下不动益州,不是因为他们,而是因为先逝的诸葛丞相。”   作为益州的人,唤诸葛亮一声诸葛丞相理所应当。   曹盼丝毫不避讳地道:“不错。这个道理不仅朕知道,益州的世族也知道。”   “然天下事,如一柄双刃剑,既可伤人,也可伤己。陛下除了派庞将军前往益州镇守,确保益州内除了庞将军的兵马,再无他人之兵。益州之内所有的官吏,陛下一个不动。不动,比动更可怕,陛下是有意放纵世族们肆无忌惮的剥削益州的百姓,然后才好将他们一网打尽。一年前,陛下就已经打算收网了,前益州刺使,今益州司马夏侯薇,就是陛下派往益州的双面间谍,陛下让益州的人以为她背叛了陛下,实际她在益州配合世族做的一切,都是陛下授意。”   “公主殿下大张旗鼓进入益州,一连串的的举动即是敲山震虎,也是为了配合彼时的夏侯刺使,摸清世族们在益州究竟还有多少手段。庞山民将军的不作为,其实也在陛下的预料之中。否则公主殿下明明只有总理益州事务的权利,如何能调动交州兵马前往益州平定益州之乱。如此,陛下还能说,一切的一切不是陛下算计的?所有的人都是陛下的棋子,包括公主殿下。”   郤正直指曹盼将所有人都玩弄于鼓掌之中,曹盼笑出声来,笑了半响扬声道:“魏止魏将军,觉得熟悉吗?”   被点了名的魏止一顿,嘴角抽了抽,曹盼与魏止挑眉道:“十数年前,有人毛遂自荐,用的就是类似于此的法子。剑走偏锋,探朕的心胸,还想看朕究竟有没有你们聪明。”   “陛下,臣当初年少轻狂,做了蠢事,陛下就莫要再提了。”魏止讪讪地开口讨饶。   曹盼依然笑着,目光落在曹恒的身上,“阿恒,这位郤郎君这般说,你可有什么想要说的?”   又一个被点名的曹恒,大魏的公主,女帝唯一的女嗣,这个唯一,随着曹盼如此问,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曹恒的身上,都等着曹恒的回答,最希望的莫过于,曹恒莫要让他们失望!   曹恒作一揖,“郤郎君指责母皇算计朝臣,所谓算计,是为己而害人。恒只想反问郤郎君一句,益州的世族,母皇因孔明先生之故,不动益州,是为益州安定。因为母皇的不动,他们选择欺压百姓,贪污受贿,这些事是母皇让他们做的?乾清令早已发放益州,为官者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我母皇没有告诉过他们?”   郤正张口要反驳,曹恒话锋一转,走到了庞山民的面前,“庞将军,母皇在你去益州前告诉过你要做什么,我到了益州,同样也告诉过你,我要你做什么。是与不是?”   庞山民满脸愧疚,“是,陛下说过,殿下到了益州也同样说过,是臣,没有做好自己份内的事。”   “没错。你是没有做好份内的事,益州的官吏,被拿下的人,也是因为没有做好份内的事。而我母皇作的布署的一切,不过只是做了一个为君者该做的一切!”曹恒十分肯定地告诉郤正。   目光平静地看向郤正,曹恒道:“你指责我母皇拿了所有人当棋子,为君者不知臣之禀性,任由下臣胡作非为而不以防备,后果如何?”   “因为知道他们会做什么,只待他们做了,便人赃并获将他们全都一网打尽,你却因此怪旁人想多了?为君者,掌天下大权,担天下重担,唯恐少思。我母皇自为帝以来,明明白白地告诉朝臣百姓,各司其职,做好份内之事。有功当奖,有错当罚,仅止于益州乎?做错事的是他们,你却来指责我母皇过于算计,是何道理?”曹恒板着一张脸义正辞严,一群等着她说话的人听到她这样说,那心里是真高兴,高兴得差点都要欢呼了。   凡事心里有数,通透明理,好,甚好!   所以说,曹盼是不放过任何机会让曹恒表现的!   “巴县失火,官吏被杀,陛下却对夏侯刺使只降一品,难道全无私心?”郤正继续再接再厉地挑刺,这个问题曹恒是没有资格代曹盼回答的。   曹盼道:“再加一个永不进阶呢?”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呆住了,永不进阶便意味着这辈子夏侯薇都只能是益州司马,无论她做下多少的政绩,皆无赏,但是若是再错,结果很严重。   “你问出这个问题,证明你心里清楚夏侯薇错在哪里。”曹盼目光幽深地盯着郤正,郤正道:“她纵受陛下密诏,什么事她都能做,她犯的最大的错,是知世族欲对巴县百姓纵火而不警示。”   “说得很对。”曹盼出言肯定郤正说得一点都没有错,她将夏侯薇降品,而且说了永不进阶,就是因为夏侯薇没有把百姓放在心上。   一眼瞥了郤正,这可真是一把好梯子,有些话没有人问,她不便多说,来了这样一个刺儿头,把她做了没说,还没有起到警戒朝臣作用的话有机会说出来。   “君为轻,民为重,无民而无天下,无君天下依存。无论有多少理由,都不是为官者不顾百姓生死的借口。夏侯薇对朕一片忠心,想要为朕平定益州没有错,朕知道她的忠心,但是,在大魏百姓与朕之前,弃朕而选百姓者,朕赏,舍百姓而取朕者,朕只会罚。这条规矩朕早已有言在先,只是太多的人没有放在心上,朕就让你们睁大眼睛好好地看一看,朕是不是开玩笑。夏侯氏与曹氏什么关系?夏侯薇是朕开科考取的第一批人才,还有人觉得,朕是女帝,必偏女官,朕就让你们知道,朕的心究竟是不是偏的。”   谁敢说曹盼偏心的?夏侯氏与曹氏自从曹盼登基之后,每回他们做错了什么,曹盼都是毫不犹豫就罚的,一个一个从来不曾因为他们是宗亲,又随先帝立下汗马功劳而手下留情。   “郤郎君,说完了旁人的事,说说你的事吧。毛遂自荐,剑走偏锋?”曹盼用夏侯薇立下了规矩,回过头问了郤正。   郤正板着一张脸无畏地直视曹盼,曹盼道:“你很聪明,但大魏并不缺聪明人。”   很实在的一句话,曹盼再次轻声道:“许是年纪大了,年纪越大,朕是越发的不喜欢聪明人。”   后面一溜都不知道比曹盼大上多少的人很是想抚额,曹恒知道曹盼纵知这是一位聪明人,然而有魏止在前,面对自恃有才而敢来跟曹盼挑刺的人,曹盼会先把他们身上的梭角给磨圆了,等他们再也扎不到她的手了,这才会拿出来用。   “庞山民,你说朕究竟该如何处置你?”曹盼冒出那一句,接着走到庞山民的面前。   “陛下。”连对夏侯薇这样特殊的人曹盼都没有丝毫犹豫地处置了,永不进阶啊!大魏朝绝对是第一个人。庞山民是真的一点都不敢指望自己下场会比夏侯薇好!   “你说庞家为何会有今日?”对庞山民无法回答,曹盼也不急,轻声地开口问了一句,庞山民道:“因为叔父庞德!”   曹盼道:“是啊,庞德将军。当初关羽以水淹七军,破魏之兵马,危逼许都,欲压汉之天子,今日的山阳公。于禁不战而降,庞德将军为关羽擒,宁死不降,为关羽所斩。阿爹在时,当着天下人的面谢庞德将军,朕亦感念庞德将军当日的宁死不屈。可是,如此忠贞不二的庞德将军,庞家只有一个?”   “陛下!”庞山民被那么一问,老泪纵横地伏首于地。   “庞德将军不仅有你这个侄儿,更有亲儿。益州被攻破,他们杀入益州,诛杀关羽亲子以报父仇,你拦着他们,让他们可诛关羽之子,却不让他们灭关羽满门,正因如此,朕才派你前往益州。庞山民,朕手中无将可用吗?论调兵谴将,你连朕身边的紫梢将军都不如,论智谋,你更不如朕的秦无将军。朕用你,既因庞德将军之故,何尝不是给你机会。结果如何?庞山民,结果如何?”   “臣有负陛下!”庞山民老老实实地承认这个事实,他有负于曹盼,确是有负于曹盼呐!   “陛下,庞将军既已知错,还望陛下网开一面!”此时此时,无人敢与庞山民求情,此人出声,却是诸葛均!   诸葛瑾一记眼刀子已经甩向了诸葛均,为之莽撞多言。谁还能看不出来曹盼是要用庞山民杀鸡儆猴,他凭什么求情。   都以为诸葛均必也要挨怼的,结果曹盼见着他一笑,“诸葛均。我们有多少年不见了?”   被那么突然地一问,曹盼还问得十分温和,诸葛均道:“快三十年了!”   曹盼听着他的回答,顿了半响,最终回头看了庞山民,“庞山民,有这样一个人为你求情,你也无怨了。”   庞山民其实是真没想到诸葛均竟然会出面与他求情的,对曹盼所言十分认同,抹了一把脸,“陛下所言甚是。”   “所以,朕对你的处罚是革职。”曹盼冷声地宣布了对庞山民的处置,庞山民被吊了许久,如今这个处罚终于是落下了,大松一口气,满心只有感激涕零,“臣谢陛下!”   革职还谢得那么快的只有庞山民了,曹盼见他这般却是一笑,“很好,看样子你明白了。”   庞山民眼睛闪烁着前所未有的光芒,“臣自己丢失的一切,臣来日必凭自己的本事争回来。”   曹盼伸手拍在庞山民的肩上,“这才是朕要的将军,跌倒如何,一无所有又如何?明白了错在哪里,凭自己的本事再站起来又有何难。庞德将军绝对不会只有一个!”   “是!”庞山民一把年纪了还是被曹盼给激励得只想再立战功无数。   诸葛瑾嘴角抽抽,曹恒低头一笑,从庞山民这里,曹恒着实学到不少的东西。什么时候她要是能有曹盼这样的功力就好了。   曹恒在那儿嘀咕着,曹盼挥袖道:“起来吧。”   庞山民得了这一句,立刻站了起来,“谢陛下!”   曹恒一个不喜言笑的人呐听着也忍不住地扯了扯嘴角,庞山民呐,蠢是蠢了点,这样的人但凡用好了,比聪明人要好得多!   目光看向曹盼,曹盼这会儿哪还有刚刚的咄咄逼人,“诸葛家的人进了洛阳,诸公还未尝见过。”   “子瑜,久闻大名了!”墨问那么个不要脸的,笑盈盈地朝着诸葛瑾打招呼,曹盼如此正式地为诸葛家的人介绍,有了墨问开口,其他的人都纷纷往前去,皆与诸葛瑾很亲切问好,诸葛瑾是意外的,却见曹盼朝着诸葛均勾了勾手指,诸葛均一顿,竟然乖乖地走了过去,曹盼道:“这些年过得如何?”   那样自然而然地问,诸葛均不知怎么的觉得眼睛很涩,眼泪有些控制不住地落下,哽咽地道:“极好的,往日有二哥在,这些年,得二哥的余威庇护,挺好的!”   曹盼点了点头,“你想留在洛阳吗?”   问得这般的直接,诸葛均沉着了半响,“我,我并不适合。”   言道自己不适合,而不说想与不想,曹盼看着诸葛均笑了笑,“你的大兄没有告诉你一定要在洛阳立足?”   诸葛均一顿,半响回道:“阿兄是阿兄,我是我。”   听到这样的回答,曹盼嘴角的笑意更深,朝着曹恒招了招手,曹恒走了过来,“在益州见过了?”   曹恒与诸葛均对视一眼,曹恒道:“有过一面之缘。”   “诸葛家的明白人。”曹盼这么地跟曹恒介绍诸葛均,曹恒应道:“儿明白。”   曹恒明白,诸葛均完全的不明白啊!看了看曹盼,又看了曹恒,曹盼道:“不让我见见你的妻儿?当年你之所想,可成?”   如此一问,诸葛均的脸红了,“二哥有福份,我却没有二哥的好福份!”   这回轮到曹恒听不明白他们之间打的哑谜了,曹盼与曹恒道:“这位与你茂伯父一般,甚重口腹之欲。”   “母皇手艺了得,尝过母皇下的手艺,若非自制之人,怕是吃不下别人做的东西了。”曹恒只是如实说这一句,诸葛均已经忙不迭的点头,“正是正是。二哥的厨艺也是极好,每次去了二哥那里回来,再吃自己做的饭菜,只觉得生无可恋。”   严重至此,叫人忍俊不禁!曹盼道:“你也可以学你二哥。”   诸葛均一脸的菜色,“若能学得到,何需发愁!”   正是因为没能做到,所以才更痛苦!曹盼道:“这样,那今日请你吃顿好吃的。静姝!”   曹盼那样高声地唤人,静姝原本不知藏哪里了,听到叫唤极快地走了过来,与曹盼福了福身,待见着诸葛均眼睛直发亮,这是认出来了。   “旧友来访,当扫榻相迎,阿均也无须你我扫榻相迎,只盼你下一回厨,款待一番。”曹盼拿着诸葛均打趣。   “好些年没有下厨了,做出来的东西不及静姝了。今日不单款待你,正好在这马球场里,与诸卿同乐。”曹盼虽说要款待诸葛均,也并不只款待诸葛均。   “听闻陛下让人包了粽子,粽味飘香,合该让臣等先尝一尝吧。”依然还是墨问那么一个没脸没皮的要吃的。   曹盼侧头问了一句,“无知如今的饭量与从前比如何?”   墨问呐,莫看他瘦高的,怕是好几个壮汉的饭量加起来都不及他一人。以至于在碰到曹盼之前,墨问是难得吃一顿饱的,故而当年听说曹盼管饱,颠颠的跑了来,从此死皮赖脸的跟着曹盼。当然,他还有一样许多人不知的技能,神算!   “不减当年。”墨问从不觉得自己饭量大有什么不好提的,甚是自傲地回答。   “如此,打个赌如何?”曹盼嘴角一弯,计上心来。   墨问一个激灵,“陛下,凡是与陛下打赌的人,赌一个输一个,臣看起来很傻?”   ……这么跟皇帝说话的,至少刚从益州进来的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曹盼很直白地回答,“谁若是敢说你是傻子,他就是举世无双的大傻子。只是赌赌你的饭量而已,你也不赌?你赢了,朕送你想了许久的西域带回的九盏琉璃灯。”   本来致力不当傻子的墨问一眼激动地问道:“陛下当真?”   “一言九鼎。朕几时诓过你?不过,若是你输了?”   “臣将陛下想了许久一直没到陛下手里的飞剑给陛下。”曹盼知道墨问要什么,墨问能不知道曹盼要什么。   曹盼瞥了墨问,“如此甚好,皆是心头所好,无可厚非。”   “陛下要怎么赌?”墨问那是迫不及待的想要拿到九盏琉璃灯呐,因而急切地问曹盼,究竟他们是要怎么赌的?   “去拿粽子来。”对于这君臣几句话的功夫定了赌局,秦无跟着道:“无知,我要给陛下加注!”   “墨侍中,我也想给母皇加注。”曹恒也赶紧的表示自己绝对要加注,周不疑也开口道:“算上我一个!”   ……墨问瞧着一个又一个的人要跟曹盼加注,那是认定了曹盼赢,他是必输无疑!   墨问吐了一口气,更要命的是连他的妻子,沥阳侯崔今也坚定地挺曹盼,“我也压陛下赢!”   “沥阳侯啊!”面对妻子都偏向曹盼那一边,墨问幽幽地唤了一声,崔今认真地道:“你都输那么多了,不差我这一个!”   好想吐血,墨问瞪大了眼睛瞧着连崔今都信不过他。   “无知啊,加注的都不算了吧,否则你这半辈子攒的家底怕是要输没的。”曹盼幽幽叹了一句。   “还是陛下体恤臣。都听见了,你们的加注我都不接受,一边呆着去!”墨问直接顺竿爬的拒了一个个想要他输得倾家荡产的人,曹盼……   她就是客气地说一句,只以为墨问怎么着也要撑着脸皮地说一句,他才不怕,一口气把这加注都应了下来。然而她忘了,脸皮这东西墨问从来就没有,他就没要过脸皮,只要好处。   “可惜了,大好的机会!”秦无幽幽地长叹,显然对墨问的宝库里某件玩意垂涎已久。   “陛下,粽子来了,这要怎么赌?”墨问乐呵地看着热乎乎的粽子,粽香飘远,味道果真不错。   “你瞧着这粽子你能吃下几个?”曹盼就粽子问了墨问,既赌墨问的饭量,自是要赌墨问能吃几个粽子。   墨问一看粽子的大小,说了一句二十五个。   “朕就赌你吃不到二十五个。”曹盼就那么地赌,墨问半天反应过来了问,“这粽子用什么做的?”   曹盼笑了笑,“糯米掺粳米。”   墨问一听糯米两个字脸已经僵了,“陛下,这不能啊!”   “话是你说的,不行你就认输。”曹盼哪里会让墨问反悔,果断地告诉他,要么就认输,不认输就吃。   坑啊坑,他果然是被坑了,二十五个糯米掺粳米做的粽子吃进去,他非撑死不可!   “陛下实在是,实在是阴险。”墨问咬牙切齿吐字,曹盼眼刀子甩了过去,“阴险?”   墨问才不怕曹盼那眼刀子,挺直背坚持地道:“对。”   “行,那我们换一个赌法,这粽子你瞧着朕能吃下几个?”曹盼朝着墨问问,墨问一听想了想,“不超六个。”   “朕要是能吃下七个,这一局算不算朕赢?”曹盼这般地说,墨问看了看曹盼,周不疑微皱了皱眉头,“粽子还由你挑。”   这么好,墨问心里直打鼓,不过曹盼已经退而求其次,他要是再不敢赌,绝对是没脸了。   “一言九鼎!”墨问想了想曹恒的饭量,怎么都不信曹盼能吃得下这么多个粽子。   曹盼指着那一旁的一篓的粽子,“挑!”   行,反正曹盼做事向来有分寸,输啊赢的,总是要叫人输得心服口服的,这一回,谁赢?   墨问去挑粽子,那也大小参差的,曹盼让诸葛均回去,这便开宴了。再与一旁的静姝吩咐了几声,静姝很快地去给曹盼拿了东西回来,一整套的物甚,大大小小的陶瓷颇是精致,俱放在刚叫侍卫搬来的案上,另有还有刚烧好开水,更有闻着一股香味的物甚,一时却分不出是什么。   “与诸位都看坐。郤郎君不妨一道。”曹盼的案几都摆好了,不忘特意请了郤正也来!   郤正被曹盼直接晾了,尴尬是必须的,这被曹盼邀请了,与曹盼作一揖,“谢陛下!”   曹盼一笑,抬手请道:“大家一块吃粽子!”   侍卫们纷纷前去安排,男男女女夹杂着,极快地将原本站着的都安排坐下了。   曹盼已经在摆弄面前的物甚,她这东西却是独一份,各人的案前只有粽子跟酒水。   独用着曹盼亦无解释之意,静姝想与曹盼帮忙的,曹盼却不让她碰,行云流水的将一套陶瓷洗了干净,再取了用罐子装好的有些黑干的东西放在其中的壶里,再以那开了又似是有意置冷些的水倒入壶中,很快众人都闻到了一股清甜的味道,荀攸问道:“陛下,这是什么?”   “茶。今年刚弄出来的春茶。军师闻闻可是很香?”曹盼答之,荀攸站了起来往前凑近一闻,“与我们平日里煮的茶是不一样!”   第一泡的茶水,曹盼尽倒了,再倒水入壶,这一次,将茶水倒入了一旁早已摆放好的六个杯子,“军师,尝一尝!”   将一杯递给荀攸,荀攸极不客气,端起一杯还有些烫的茶一饮入口,却是惊叹,“不似尽涩味。”   看了曹盼一眼,曹盼端着其中一杯,“端午送军师的礼物,一套这样的茶具还有半罐茶叶如何?”   “陛下只有这一种茶?”荀攸什么人呐,自小看着曹盼长大的,曹盼做事自来怎么样他能不知道,所以才会问了这一句。   “军师,这是朕好不容易才让人移植费时多年才种出来,采摘炒得的,今年试手,并不多。”曹盼隐晦地答了,荀攸才不管,只管问,“所以还有别的几样?”   “母皇,这茶叶,母皇能不能教儿?”曹恒原就在曹盼的坐下,这会儿利落地靠近跽坐于曹盼的身侧,意思,曹盼明白,荀攸张口唤了一声殿下!   “荀公都动心的东西,别的人更会。”曹恒是一下子就看透了茶的商机!   曹盼一笑,“阿恒以为是马球场更能解你的燃眉之急,还是茶叶?”   此问一出,曹恒一下子明白了,毫不犹豫地回道:“马球场。”   茶叶这样的东西喜欢的人只会是贵族,依曹盼的意思量不多,所以短期内绝不可能解曹恒之急。   马球场就不一样了,曹盼露这一手,必然极快地掀起一场打马球的风气,一个月,曹恒只要运行得当,足以让她得到想要的回报。   曹恒绝口不再提茶叶的事,她不提,荀攸是绝对要提的,“陛下得多给臣几样。”   “一样给一点,也只能是半罐。”曹盼很坚定地告诉荀攸,荀攸点头道:“行!”   这便说妥了!荀攸高兴地回坐。文臣里如他这般侍奉两代魏帝,又得器重敬重的独他一人。他能直白地朝曹盼讨东西,别的人哪怕看着曹盼摆出来的东西很是垂涎,也是没胆提的。   这头曹盼没忘与墨问的打赌,“粽子选好了。”   墨问自是早就选好了,但就算是早就选好了,这会儿墨问拿着忍不住问了一句,“陛下要是输了,这茶具是不是就没臣的份?”   “你说呢?”曹盼忍住没当众给墨问一个白眼,墨问哈哈地笑了,曹盼伸手,墨问赶紧的把粽子给曹盼递上,不忘地给补一句,“陛下啊,可千万撑着。”   “你猜猜朕这个时候为什么把茶拿出来,泡上?”曹盼想自己剥的,结果静姝抢过了。   被问了一句的墨问偏过头看了曹盼,“茶有什么作用?”   “不如你寻个医术不错的回答你!”曹盼说着接过静姝剥好的粽子咬了一口。一口粽子一口茶!   吃着粽子,曹盼与众人解释道:“众口难调,朕特意让人多做了几种口味,所以这些粽子里有甜的,咸的,还有放了绿豆、红豆的……诸卿依着自己的喜好选,要是不知道问问身边的宫人。”   请人吃粽子,曹盼那叫一个考虑周到。   “陛下,洛阳的马球场归了殿下,别的地方的?”有人扬声问了曹盼这一句,曹盼答道:“谁快就是谁的,朕不管。”   下头的人得了曹盼这一句准话,皆是心思动了,曹盼再接再厉地补了一句,“就连洛阳的,你们想开也行。”   谁听了这话不惊叹地看着一口口吃着粽子的曹盼,偏偏曹盼似若不觉。   “陛下不是已经把洛阳开马球场的事,交给殿下了吗?”有人小声地问了一句,曹盼一脸莫名地道:“天下间哪有独家的生意。除了盐铁之事,朕从来没有让谁独占鳌头。想要把生意做大,有了对手就有竞争,有了竞争,大家才会进步。”   曹恒这会儿脑袋瓜子已经飞速地转动起来,独家的生意当然是好做的,然而亲娘是不乐意她太顺当的,变着法的磨砺她。   “你们要是能挤得阿恒的马球场开不下去,放心,朕也不会怪你们。生意场上各凭本事,胜败乃兵家常事。”曹盼再把这话一放出去,好些人都只想抚额,很是想问一问曹盼,曹恒是她亲生的吗?亲生的吗?   本来就凭曹盼亲口答应了洛阳开马球场的事交给曹恒,整个洛阳的人想打曹恒主意都要掂量着点曹盼这个背后的人。   结果曹盼直白的告诉大家伙,哎,你们都当我不存在就好,只管跟曹恒抢生意吧,把曹恒挤得混不下去更好!   这真是亲娘,亲娘?   货真价实的亲娘。曹恒十分的肯定,嘴里一口口的吃着甜味的粽子,面对一个个暗地里打量的目光,她已经准备明天,不,今晚,就今晚,今天晚上不睡也要写出章程来,明天就把马球场的事办起来!   迟则生变,一个个如狼似虎的人在曹盼表示不会护着她后都会不约而同的朝她扑过来,这个场景,曹盼是让她提前练习。早晚有一天她一定会面临的。   曹盼都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什么话也都不用问。这么多年跟曹盼熟悉下来,曹盼是什么性子他们都摸得七七八八了,这就是个说一不二的人。   可怜曹恒本有那么大的靠山,那是能不费吹来之力的得尽天下的好处,曹盼却不愿让她太顺遂。   “陛下的茶味,能不能让我也尝尝?”作为一个吃货,曹茂又是曹盼的兄长,别人不敢问的,他可是百无禁忌。   “与乐陵王端一杯。”茶,虽然曹盼这都明晃晃的独享了,有人讨一杯,还是给上一杯。   给完了,瞧着一个个都拿那垂涎的眼神看着她,曹盼道:“也罢,总归礼都是要给诸位的,那就先让众位尝尝。都拿上来吧!”   东西,曹盼自然是早就备好的,没有准备她也不会这么馋着人。   应着她的吩咐,一群人端着几个盒子一队一队上来,不用吩咐,各自放在在座这些人的面前。   “每人一份,不偏不倚。茶,也上来吧!”曹盼再是吩咐,一群侍女端着一套的茶垫,茶杯还有茶盖上来,皆放在诸公的面前。   “这也是茶杯?”很精致的陶瓷,难得的是这样新奇的东西,他们是第一次见。   “茶杯!诸卿瞧仔细了,别看诸卿手里的茶杯没什么差别,上面的花纹是各不相同。”曹盼让他们仔细地看看各自的茶杯。   “对对对,我这上面是竹叶。”   “我这一对童子。”……   叫曹盼点醒,一个个都仔细瞧出了自己的茶杯与别人的有何差别。   “茶杯重要也不重要。茶才是值得品一口的,诸位,用茶。”曹盼笑请,静姝也与她上了一个玉制的茶杯,白玉雕制成的一朵墨兰甚是显眼,曹盼与他们示范这茶该怎么喝。   茶啊!自唐陆羽所著,从此茶事升格成了一种艺术。虽说她不喜欢喝茶,但是比起彼时那粗糙的煮茶来,必须将茶文化提前。   这人啊都不笨,有了更好的东西,他们就不会再想像从前那样粗糙。   “比起浓茶来,好喝许多。”下面的人跟着曹盼是有样学样,呷了一口忙说自身感觉。   “最重要是不会一喝连茶叶都吞了。”武将们总是不如文臣风雅的,那感官自然也是更直接。   “很务实,说得不错!”曹盼半点不嫌弃,给了一句肯定。   她的七个粽子啊,随着说话喝茶的功夫吃得就剩她面前那个了,最后一口吞下,曹盼再饮了一杯茶,拭过嘴角,“无知?”   “陛下是不是就打算好了,无论今天怎么样,非从臣手里拿到那柄飞剑不可?”墨问是眼睛都不眨地见曹盼把那七个粽子吃完。看着曹盼真吃完了,这饭量不科学,墨问是再次意识到,他绝对是中计了,中了曹盼的计!   “一计不成,再生一计。”曹盼那是敢做敢当,墨问睁大了眼睛,直指曹盼,“行,陛下,有陛下这一句,输给陛下,臣输得心服口服。臣明天一准把飞剑给陛下双手奉上。不过,臣就想问,臣要是真吃那二十五个粽子,臣能不能赢?”   别说墨问想问了,在场的人都想知道这么一个答案…… 第045章   “你不会吃。”曹盼这样地回答,墨问道:“臣要是吃了呢?”   “你既不会, 又怎么吃。”曹盼笃定地说。“糥米易积食, 你知道这个理,既然知道, 当然是连吃都不会吃, 因为你认定了自己吃不完。”   ……墨问顿半响,“臣其实最不该问的是粽子是什么做的。”   不问, 他绝对会去吃,问了, 糯米啊, 二十七个糯米掺粳米做的粽子,虽然只有一半的糯米, 墨问太清楚自己, 清楚就得认了,他绝对撑不住。   虽然说他想要曹盼那一盏琉璃灯,比起自己的身体,他定是更爱惜自己的身体。   “你自己都说跟朕打赌的就是傻子。明知是傻子你还是跟朕赌了, 那你能怪谁?”曹盼拿了墨问刚刚说的话来捅人心, 墨问……明知是傻子才做的事,他偏偏竟然还去做了, 那是傻子里的傻子。   曹盼道:“无知啊, 输给朕你不冤的。明日记得把飞剑带进宫来。”   “等等, 陛下, 臣还有一问。陛下往日吃得少, 七个粽子,陛下是怎么吃完的?”哪怕输了,墨问也必是要再问到底的。   “茶能消食,你不知道?”曹盼幽幽地吐字,墨问……   所以说,他到底是有多傻啊,从一开始曹盼盯着他的飞剑,那就是非拿到不可了。赌约一开始,飞剑就是曹盼的囊中之物,墨问哪怕吃也未必真能吃下一般食量那么多的东西,不吃,曹盼来吃,如现在这般,曹盼同样稳赢。   墨问无力地萎下了,“陛下,下回陛下再看中臣什么,您直说,别这么打击臣行吗?”   “行!”曹盼点头表示这点要求她必能满足于墨问的,墨问更想哭了!陛下实在是太不客气,太不客气了!   “阿盼。”东西到手了,曹盼吃得也实在是有点多,丹阳骑马而来,比起赛龙舟来,丹阳更喜欢打马球。   打了一圈回来了,丹阳这么直呼曹盼之名的,“有人在击剑,我们也去吧。”   曹盼让人办的这样一场端午盛会,岂会只有一两样好玩的,打马球,赛龙舟,还有击剑,蹴鞠,放风筝。   这会儿这片城郊是人山人海,这一处曹盼与朝臣聚会之地,反倒是人最少的了。   “好好的端午佳丽,难得热闹一场,诸卿且自寻乐去,夕食时辰再回来,今日我们就在这城郊吃一顿野味,就地取材。”曹盼选了在这个地方办端午的盛会,自然不是毫无准备的。   玩累了必是要吃,地方够大,有山有水的好玩,好吃的东西也是不少。   “陛下,有没有酒?”曹盼手里什么东西出名?这酒必也是要算一类的,扬声高问,曹盼道:“今日的酒,管够。”   “陛下英明!”有酒啊,好酒者岂能不山呼曹盼英明,丹阳已经拉着曹盼起身,“我们快去吧,难得出来玩,一个个事还那么多!”   对于大魏朝臣的嫌弃表露无疑,一群人那叫一个冤枉啊!   曹盼道:“走。阿恒。”   要玩也不能忘了带上曹恒,哪怕丹阳其实更想跟曹盼单独去玩,曹盼唤了曹恒,也绝不会表露一丝反对之意。   曹恒与诸公作一揖,方才跟上曹盼,曹福跟曹庆是二话不说的也跟了上去,以至于夏侯珉晚了几步追来,也就不那么显眼了。   “无知啊!以后得了好东西还与我炫耀吗?”曹盼一走,一个个捅心的人往墨问那儿去,秦无拍着墨问的肩,一副好哥们的模样,内容却只让墨问想让他有多远的滚多远。   杨修补刀,“陛下这些年难得看上一样东西,无知是个有福气的!”   墨问真是快被气成河豚了,朝着他们大嚎道:“滚,都给我滚远点!”   杨修与秦无大笑一声,满脸喜色是拦都拦不住。   周不疑摇了摇头,颇是无奈地道:“击剑处陛下设了彩头,你们要不要去瞧瞧?”   “彩头?元直可知是何彩头?”听说有彩头,一个个本来对击剑并无多少兴趣的,都急切地追问周不疑。   周不疑瞥了他们一眼,“想知道是什么,去看便知。”   说罢与荀攸还有那些个王侯作一揖,便往击剑那处去。   他这一去,听说有彩头的人都想着去看看,墨问正输给曹盼一柄飞剑,心情郁闷着,暗想要是曹盼的彩头不错,台上的人又都是没本事的,倒是可以上去拼一把。   “你脑子里乱七八糟的念头趁早给我都丢了,新媳妇都快进门的人了,若是丢了人,我饶不了你。”墨问正心里暗打盘算,结果什么都还没做,崔今走了来与他一念叨。   “女侯,你怎么知道我打别的主意?”墨问被自家夫人,大魏第一位女侯给说得心虚,反问了一句。   崔今是忍了又忍才没当众拧他耳朵,不能拧耳朵,必须也要拧把腰。   “嘶!”墨问腰间挨了一拧,痛得呲牙咧嘴的,“夫人,夫人,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我适才与你说的话记下了?”崔今再问了墨问一句,墨问那腰间白嫰肉还在崔今手里呢,忍着捂脸地忙点头,“记下了,记下了。夫人吩咐绝不敢忘,绝不敢。”   忠心表得确实不错。崔今这才松了手。   墨问的腰总算得了自由,那是一个死里逃生的。缓过了半口气地问,“夫人,咱们一道去看看击剑?”   这般提议的,崔今眼刀子甩了过去,墨问连忙解释,“夫人你瞧难得陛下办了这么大一场宴会,那就是让我们都放松放松,想我们这些年殚精竭虑的,从未松快过,陛下也是体恤我们不易,既是如此,理当尽情享乐。”   一通说着曹盼一番良苦用心的,万不该辜负了曹盼这片心意才行。   果然在自家夫人心里,必是陛下排前头,他在后。他说的事十有八九是过不了崔今那一关的,曹盼的话,说一句准一句。   “那就去吧!”崔今果然是答应了,墨问连忙地道:“夫人请,夫人请。”   如此以夫人为主的姿态,好些人看了都道:“早些年墨侍中是入赘沥阳侯的,本以为随着墨侍中位高权重,这夫妻必生龌龊,不想过去这么多年,沥阳侯所生三子,除了次子随墨侍中姓墨,其余二子皆随沥阳侯姓。偏偏这些多年来,墨侍中身侧从无婢女侍妾,当年见墨侍中越发高位想看笑话的人,都不知如何羡慕沥阳侯。”   “羡慕也是羡慕不来的。”幽幽一声长叹,多少心酸藏在心底。   倒是都争相前去看的击剑,这个时候的台上两位年纪相仿的郎君打得甚是激烈,只见那一个青衣服饰的郎君一击出往白衣服饰郎君的心口,白衣郎君竟然在那青衣郎君出击落在他胸前时以手中的木剑相抵,同时借着青衣郎君击来的力道将青衣郎君反弹了回去。   “好!”见白衣郎君身手如此了得。下面一片叫好声!   “他是诸葛瞻。”曹盼轻声地吐字,很是肯定台上那一位刚刚大放异彩的白衣郎君是何身份。   曹恒点了点头表示曹盼没有认错,上面的白衣郎君就是诸葛瞻。   曹盼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笑容,“确定年少有才,可惜差得太远了。偏偏被人捧得太高。”   这一点曹恒是同意的!“母皇打算召见他吗?”   “若你是我,你召不召?”被问到自己,曹恒沉吟了半响答曰,召!   听着这句,曹盼笑意加深了,意示曹恒说说理由,曹恒道:“用人而已,不是只有唯我所用才是用,借一个不会出仕的诸葛瞻,收拢天下士子之心,何乐而不为!”   理由说得条条是道,曹盼点了点头,“的确如此。”   得了肯定,曹恒一直藏在心里的一些不安也总算是消散了。   “我说,你们两个出来玩能不能好好地玩,看个击剑的还管他是谁,说什么用人不用人的,累不累啊!”丹阳是听她们说得头昏脑胀,实在听不下去了,立刻出声表示抗议。   “也对,我们是来看击剑,胜与负总是要分出来的,谁胜了,谁败了,彩头就一个,总会有人得,管是谁得了。”曹盼这附和丹阳的话,叫丹阳高兴得像个孩子,“就是就是,我们好好看,要是你们愿意上场也行!”   曹恒一听道:“即是由民乐之,我们就不去凑着热闹。”   说话看了曹盼一眼,曹盼道:“我又不是你,不曾年少轻狂过,倒是你如果想上去的,只管上。我给你撑腰。”   连想都没想,曹恒连连摆手,“别,母皇,东西是你拿出来的,我再赢回来不像样!”   曹盼没有说话,便知这事曹盼不强求,曹恒暗松了一口气,台上已经分出胜负,赢的自然是诸葛瞻!   “承让了!”诸葛瞻彬彬有礼地朝败者作一揖,那青衣郎君败了也不是输不起的,与诸葛瞻还作一揖,“兄台剑法高招,在下自叹不如,不知兄台尊姓大名?”   问得客气,诸葛瞻便也回得客气,“诸葛瞻!”   “啊,竟是蜀汉孔明先生之子!”总有人知晓天下事的,诸葛瞻的名字不响,诸葛亮却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因着诸葛亮的名号被人指了出来,夸赞诸葛瞻的话不绝于耳,什么颇有其父之风,年少有才,文武双全的……都是捧人的话。   曹恒拧了拧眉,一旁的夏侯珉见此动了,曹福问道:“阿珉,去哪儿?”   “我想讨教诸葛瞻几招。”夏侯珉的声音飘入在耳,也让曹恒回过了神,欲阻拦的,曹盼却道:“你不想年少轻狂,实不该拦着不让人年少轻狂!”   如果曹盼不是用看戏的语气说,曹恒会更愿意相信曹盼说的话,果真是让夏侯眠年少轻狂,放纵一回。   “想什么?”曹盼见曹恒拧着眉头的,笑笑问了一句,曹恒摇头,并不回答。   曹盼并不是非要答案不可,倒是夏侯珉上了台,与诸葛瞻作一揖,诸葛瞻也是认得夏侯珉的,还以一揖,“夏侯郎君。”   “夏侯不才,欲与诸葛郎君讨教一二。”夏侯珉道明来意,诸葛瞻并不多言,只道:“请!”   请便动手吧,有人与夏侯珉拿来了木剑,夏侯珉接过木剑,诸葛瞻亮出剑,“夏侯郎君,请!”   请,夏侯珉便出手了,一出剑攻向诸葛瞻,诸葛瞻是一步不退地迎面击上,两把木剑相撞,发出一阵撞击的声音。   “他们身手都不错。”丹阳只是陈述这么个事实。曹恒瞧着台上的人,丹阳说话这会儿功夫,上面两人已经交手数回,皆是正面迎接,如此击剑,叫下面看着的人大呼精彩过瘾!   “这两位郎君的身手我看是难分胜负了,难得如此精彩,有陛下的彩头在前,不如我们也加点彩头,赌他们谁赢谁输?”   有人这般提议,引得一群人都连连附和。这便开局了!   曹恒听着皱起了眉头,动不动就赌,都是曹盼领头养成的风气。   “胡本!”曹恒正暗里腹诽着,曹盼唤了身侧的内侍,胡本应声走了来,“陛下!”   曹盼从腰中拿出一个荷包,圆鼓鼓的,丹阳问道:“阿盼,这是做甚?”   “有人开局,岂能不下注。这袋东珠拿去下,下他们和局!”曹盼将自己要下的注说出,胡本一顿,确定自己没有听错,“和局?”   点点头,曹盼很肯定地说,“嗯,和局!”   胡本确定没听错了,自拿着曹盼递来一荷包的东珠连忙去了,丹阳看了曹恒一眼,“阿恒不下注?”   “除非万不得已,否则我不想赌!”一句道破她与曹盼不同之处,丹阳想劝一句的,曹盼已经拦着她道:“阿恒与我本就不同,不赌有不赌的好!”   曹盼赌徒的性子如今适合,曹恒要是跟她一样,曹盼倒是更担心。所以在这一点上,曹盼是高兴曹恒不赌的!   丹阳哪怕与曹盼相交多年,在洛阳也住了不少日子了,但是曹盼行事想法,她弄不明白的多了去了,她是早想透了,她和曹盼不一样,绝不费尽心思地要去弄懂曹盼。   当朋友,只要合得来就好,懂不懂她的心思又有什么关系。   下面开局,上面打得那叫一个胶着,两人的击剑都不错,你来我往,你攻我守再伺机反攻,打得叫一个不留余力。   谁能想到两个看起来斯斯文文,弱不禁风的郎君,竟有如此本事。   这个时候更让人想不到的是,诸葛瞻突然在与夏侯珉又一次碰剑之后叫了停,“夏侯郎君,你我今日是难分胜负了。女帝陛下设下击剑台,还拿出彩头来,可不是让我们两个霸着台不分胜负的。若是夏侯郎君愿意,改日你我私下讨教,再分个胜负如何?”   夏侯珉看着诸葛瞻的笑脸,知他说的是实情,今天想跟诸葛瞻分出胜负是不可能了,坏了陛下的安排实为不妥。即收回了手中的木剑,“改日再与诸葛郎君讨教。”   言罢作一揖,这便下了台,诸葛瞻显然还有话要与他说的,结果他走得这般干脆,他也不好当众高声唤回夏侯珉。   曹盼瞧着笑了笑,“是个聪明人,但是聪明人对直肠子的人,想用他们,绕弯子是没用的。”   “这又是指的谁跟谁?”丹阳见他们这就收了手,颇是惋惜没能再看下去,结果好,曹盼又冒出了一句她听不懂的事,这聪明人是谁,直肠子的人又是谁?   “你明白?”丹阳不明白曹盼无所谓,只侧头问了曹恒是不是明白,曹恒点头。   “丹阳不明白没关系,阿恒明白就行。”曹盼如此地告诉丹阳,丹阳……   “走,带你去放风筝。”击剑的热闹看完了,曹盼一手捉了曹恒,致力要带曹恒去玩!   “母皇吃了那么多的粽子,不撑?”曹恒有些担心曹盼身体!   “没事,刚刚走路的时候我偷偷按了按,无妨。”敢吃,女帝陛下自是早有准备,万不会自己坑了自己。   曹恒忍不住地道:“飞剑就那么好,值得母皇绞尽脑汁也要赢了才好。吃了这么多个粽子,要是平娘知道了,一准会念叨母皇不知爱惜身体。”   瞥了曹恒一眼,曹盼道:“你现在是要代平娘念叨我了?”   一句话堵得曹恒说不上话,丹阳道:“阿盼呐,有没有人堵得你说不上话的?”   “有!”曹盼很肯定地告诉丹阳,还给补充,“他就是一句话都不说,也能把我堵得死死的。”   丹阳想要追问是谁有这本事,曹恒已经出声抢过丹阳的话,“母皇准备的风筝是什么样的?丹阳姨母会放风筝吗?”   “风筝没放过,有阿盼在,阿盼肯定会,一教着我,我也就会了!”丹阳对曹盼那信任呐,曹恒都不用多想两句话转移丹阳的注意力,丹阳已经冲着曹盼问,“打马球,赛龙舟,放风筝,阿盼你怎么懂那么多?”   曹盼侧过头道:“许是,上辈子学的!”   丹阳不雅地翻了一个白眼,“就你有上辈子,我们都没有?”   “我是例外啊!”曹盼俏皮地说这样的一句实话,未必见得有人会信。上辈子,她的上辈子!   “陛下,这是下注赢来的彩头,只有陛下下了和局,赔的是一赔五,这都是陛下!”胡本怀里抱着一堆的东西回来,曹盼连看也不看,“你瞧着今日谁的差事办好了,赏下去吧!”   有钱的女帝向来大方,莫说胡本听着高兴,伺候曹盼的人,哪一个都高高兴兴。   “来,放风筝喽!”曹盼连拿去下注的东珠都没问胡本要回来,接过燕舞带人拿来的风筝。   “瞧着墨家巨子做出来的风筝是不是能飞得更高些!”燕舞取了三只风筝来,大同小异的造型,并无什么繁杂的纹样,曹盼随意取了一个,期待地说了一句。   “奴与陛下拿风筝。”燕舞将曹盼的风筝拿在手上,让曹盼拿着线那一头。   测好了风向,曹盼拿着线并不让燕舞走得太远,感受到一阵风吹来,曹盼喊了一个放字,燕舞一放手,曹盼位着线扯动着,风筝迎风吹上了天,丹阳瞧着这般的简单,赶紧的招呼着侍女也帮着她放风筝。   “丹阳,别走得太近,一会儿风筝打架了!”曹盼这会儿的功夫将风筝放得极高了,今天的风顺着一个方向吹,这才叫曹盼的风筝飞得这般快。曹盼也怕丹阳一个弄不好,放着两只风筝凑在了一起,真打了起来,她头大得很。   被曹盼喊了一声,丹阳赶紧离得曹盼远一点,曹恒也拿过剩下那只风筝,让赤心帮忙。   没一会儿的功夫,曹恒的风筝飞上了天,倒是丹阳试了好几次,刚飞起来,一个转弯,直接扑地上了!   “不是,这风筝是不是坏的,怎么你们的都能飞起来,我的就是飞不起来!”丹阳瞧着曹盼跟曹恒各拿着线,风筝越飞越高,稳稳的飘在空里,她倒是好,连风飞都不飞起来,郁闷是必须的!   “丹阳姨母,风筝想要放起来,是有技巧的。”曹恒后来居上,接过丹阳的话。   “那,你那个给我,你把它放上去。”顺竿子爬说的就是丹阳这样的。曹恒能拒绝?   不能的!既然不能,曹恒将手里的线递出,“丹阳姨母!”   丹阳立刻走了过去接手,再把她手里那线塞到曹恒的手里,“阿恒,赶紧的放起来!”   ……曹恒对于这样脸皮厚的人,亦是无奈之极,拿着丹阳的风筝,放吧!   不意外,还是迎风一放就飞了起来,刚刚控诉她那风筝是不是坏了的丹阳啪啪啪的被打脸,以至于刚要安慰曹恒一次不行多试几次的话,丹阳咽了回去。   “丹阳,你再不动动,风筝要掉下来了!”女帝陛下好意提醒一句,丹阳迎头一看,果然见她的风稳在天空飘浮一副要倒的模样。   “动动,怎么动?这样?”丹阳真是新手上路,拉着线拼命的抖,不抖风筝坠落得还没那么快,她这越抖,风筝坠得就越快了!   “嘣!”的一声,丹阳正努力想救风筝,一不小心用力过猛,线都被扯断了,风筝随风飞走,一下子不见了!   “风筝,我的风筝,我的风筝啊!”丹阳一片哀吼,曹盼愉悦地笑出声来,“丹阳啊,看来你是学不会放风筝了。”   都已经稳稳在空中飞着的风筝都叫她放得要落地,结果线都被她扯断。   丹阳……曹盼突然也扯断了手里的线,这让丹阳很是意外,曹恒看向曹盼。   “放得太远的风筝就别想再收回来,想收回来的就别放得太远。是吧!”曹盼目光扫了曹恒一眼,曹恒心下一沉,果然,哪怕是放个风筝,曹盼同样是另有外指!   “陛下,出事了!”曹恒正想曹盼指的是谁时,一身铠甲的紫梢急行而来,曹盼却不意外,“看,人多了,事也多了!”   “你那风筝收回来。好好收!”曹盼将手里的风筝线扔了,边走边与曹恒说了一句,曹恒应下,风筝她会放了,她还得学着收回来。   出的事确定有点大,曹盼到的时候,看到一群黑衣束身的人被绑着,冷冷地笑了,“你们还真是不负朕望啊!”   “山阳公如何?”看完了这群人,曹盼又问起了被刺杀,又被救了一回的刘协。   “陛下放心,山阳公无恙,只是受了些惊吓!”魏止身上的的铠甲染了血,事情的经过他亲眼看到,答起来十分笃定!   “山阳公来了!”正说人刘协便了进来,曹氏三姐妹也一并来了!   “陛下,这些刺杀山阳公的人,是陛下安排的?”一来,曹节代为开口直问。   显然紫梢说的出事了,便是刘协遇刺,还被人救了!   从曹节话中之意不难听出,所谓刺杀刘协的人,竟然说是曹盼安排的。   “刺客,救驾的人,不都在这里。真真假假的,一问便知!”曹盼没有回答,只是指了面前的两拨人半点尴尬都无。   倒是好好的日子突然出现刺杀的事,被行刺的人还是禅位于曹盼的山阳公刘协。听着消息的人但凡能进来的,全都往前凑了,好些人竟然都急切地询问刘协,“山阳公如何?”   刘协被吓得不轻,如今脚还软着,比起他身边与他有着同样经历的三位曹夫人那淡然的神情来,差得有点远!   曹节得了曹盼这一句,扬声道:“如此,陛下该让人当众审清楚的好。我们曹家自得了天下,这么多年来陛下待山阳公如何,身为山阳公的之妻,我比谁都清楚,陛下真要取山阳公的性命用不着等到现在,更用不着大张旗鼓的折腾,我们三个都是曹氏女,为了家族荣誉,许多事我们也敢做。”   说着目光往刘协的身上那么一扫,刘协止不住地抖了抖,曹节这意思他太清楚了,不过是指曹盼果真想要刘协死,曹节姐妹三个,哪一个都会乐意帮曹盼一把,怎么可以会闹得人尽皆知,用着行刺这样拙劣的手段。   可是,哪怕这是真的,那你也别当众说出来,说出来了,显得你这心里没有刘协!   刘协心里的念头多得不必说了,却独独不敢说出来,不仅是不敢,满脑子想得最多的是,他这脸是越来越没了。   “姐姐不必动气。”曹盼这些年与兄弟姐妹的关系都不错,她又是个大方的,她连曹氏与夏侯氏的族人都能拧成一股绳,同父的兄弟姐妹们,自然也是让她们全都一心向着她,也向着大魏的。   “山阳公说句话,您是不是信了刚刚那刺客的话,果真觉得你先前禅位时陛下不杀你,如今天下都稳了,陛下才急吼吼的要取你的性命,多此一举?”曹节开了口,在她左侧微胖的是曹宪也补着话,曹宪那是直接了当的直问刘协,话里将时势点得明明白白的,既是让刘协多动动脑子,何尝不是说给在场的人听的。   刘协……老婆哪一个都厉害,更是一心的向着曹盼,真怕她们动手。   “我,我自是不信的。”哪怕一开始刺客出来了,救驾的人也来了,刺客喊的是奉曹盼之命,救他的人也喊着代诛魏帝的狗贼,他虽然不算太聪明,这事巧得他没办法相信这两拨人来得那么巧。   “陛下,我们等一片忠心为陛下,陛下竟要将我等弃之!”黑衣刺客一副不可置信地朝着曹盼喊,曹盼道:“把他们都放开了!”   曹盼这吩咐让所有人都一惊,刚刚说着信曹盼的刘协都懵了,这是一伙的?一伙的?   魏止虽然奇怪曹盼为什么下这样的令,还是听话地把人身上的东西给解开了。   “杀!”黑衣人给解开了,还没人反应过来怎么回事,曹盼一个杀字落下,嗖嗖嗖数箭飞入,箭箭射破那些黑衣人的脑门,血肉模糊,黑衣人多是睁大眼睛地倒在了地上,一片死寂。   曹盼走到刘协的面前,“你说我真要你的命,用得着派人出现在你的面前?”   都没人看清箭从哪里射来的,黑衣人全都死光了,死得还那么的惨烈,好些人看着地上那脑浆血流一地的,都极是想吐!   刘协好些年没有看到曹盼这杀神的模样了,就一个字,刚刚还活生生的人却全都死光了!   对于曹盼的恐惧全都回来了,刘协颤颤地开口,“不,不用。陛下真想要我的命,一声令下,我会死得比他们更惨!”   认怂得这般干脆,说的都是事实!在场的人都不敢出声!   “那,山阳公能否将事情的经过说一说,朕还没问这刺客还有救驾的人是怎么回事!”曹盼踏着血路走回了一旁,坐在那已经扎好帐蓬的台阶上,看着刘协!   “是,是。”曹盼开口,刘协那是绝计不敢说一个不字的,老老实实的把事情的经过说来。   赛龙舟嘛,刘协是第一回 见,龙舟赛完了,曹盼还让人准备了不少船只,供人泛船而出,好好地玩耍。   刘协如今是无天下一身轻,带着三位曹夫人便上了船,想着好好玩耍玩耍,听听奏乐,看看歌舞,在船上也算别有一番风味!然后黑衣刺客就这样突然地出现了,一出来就冲着刘协大喊奉陛下之意诛杀刘氏余孽,刘协慌忙要躲,三位曹夫人身边的侍女正准备出手,结果又一拨人冲了进来,叫喊道魏帝狗贼,实在无耻。   然后一个又一个的表示要保护刘协,齐心协力地把黑衣刺客赶走了!   刘协死里逃生,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这些救他的人突然跪下唤了一声陛下,言道他们想请陛下复汉!   感谢的话都没说,直接就被这些人的话给惊住了,刘协更多的是不可置信。如果他能守住这江山天下,当初他用得着禅位给曹盼,而这些人一口一个陛下叫的,他一个都不认识!   也不说答不答应的,刘协问了一句他们都是何人。   救驾的人自我介绍,他们是益州的官员,被调回了洛阳,得见刘协,实在欢喜!   然后,就没有了然后了,魏止带着人进来,把这些益州的官员全都扣了!   曹盼一眼瞥了魏止,魏止点头,刘协之言,一字不多,一字不少!   “辛苦山阳公了,给山阳公看坐!”曹盼吩咐下,自是有人给刘协拿蒲团去!   “陛下,这血腥味太重!”刘协见那血肉模糊的,实在有些撑不住想吐,曹盼是面不改色地道:“清理了!”   她这一发话,立刻有人上前将黑衣人的尸体全给清了,哪怕是泥里的血,也都冲了一遍,味道淡了许多。   “董允,费诗,朕一直等着你们出手!”曹盼一眼扫了那被押着,也就是所谓救刘协的人里两个年纪略大的两位!   “陛下这是何意?”开口的是一个脸有些黑的人。   “昔日刘璋时的益州太守,刘备册立太子,尔为太子洗马,后为黄门侍郎,董允。李邈算什么,益州的事,哪怕有他给的一份所谓的名单,真正作主的人,即让他出面当了出头的人,同样能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不费吹灰之力。”曹盼轻轻地吐字,曹恒睁大眼睛地看着这两个被曹盼点了名的人。   她见过这两人,但是这两位一直都是安安份份的,更无任何证据证明他们与李邈是一伙的。没有证据不能拿人,曹盼将他们调回洛阳,比起诸葛瑾的长袖善舞来,安静的人总是分外不引人注意!   “除了那份名单,李邈并没有提到过,他上面还有人。”曹恒轻声与曹盼说,曹盼回了一句,“他也没说没人了。”   确实是如此,曹恒无法反驳。   “欲加之罪,何患无词!”另外一位年轻一些的却是费诗,面对曹盼一番说词,他就那么回了一句。   “那么,意图复汉,有山阳公为证,朕足以杀你们了吗?”曹盼也不纠结适才的话题了,而是拿人赃并获的事问。   “曹盼,你好生卑鄙!今天的一切都是你安排好的。你就是因为拿不到我们犯罪的证据,所以你才会让人特意传出山阳公对你生了不满的话,目的就是引我们出手。你就是想把我们一网打尽。”董允也不是傻的。事情发展到了现在,他也算是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捋清了,一切都是计,都是曹盼设计好的!   “若非你们不安好心,朕诱得了你们?李邈手里的名单,你们心里有数得很,那些人什么下场,你们不是已经知道。既然知道了,为了一点可能,你们都想搅得大魏不得安宁,朕不拿你们杀鸡儆猴,拿谁?”曹盼是敢做敢当,她是故意设了套引着这些人往里跳怎么样?   “好,好!刘氏出了这样的儿孙,岂能不自断江山。可叹我们一片忠心为汉,却不得明主。”费诗咬牙切齿地大喊,看向刘协的目光是恨不得咬死他!   刘协……为什么他只想好好的过日子,一个个的偏偏不肯放过他,为什么?   “你们也有脸说忠心,吸着百姓的血,啃着百姓的肉,行那不仁不义之事,也敢自诩忠心。”曹恒想到益州内的情况,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   “曹盼纵容我们吸百姓的血,啃百姓的肉,她又是什么好东西。可叹我竟然没有意识到,以为李邈一死,又有李邈的一份名单,你应当是觉得益州的事已毕,最后,竟中了你的计。你这个局,设了多少年了?”董允气得脸都红了,无奈脸太黑,看不清。   “为何不觉得,从一开始朕得了益州,就等着今天?”曹盼勾起一抹冷笑地问。莫说是董允了,哪怕诸葛瑾还有诸葛均都诧异地看向曹盼。   所谓的一开始,是指曹盼拿下益州之后,还是更早? 第046章   曹盼勾起一抹冷笑,“看看你们, 连一个未出仕且未及冠的少年都不如!”   这个时候提起未出仕未及冠的少年, 他们就想起来了先前益州的那一个人,郤正, 对, 郤正!   刚刚郤正都说了什么来着?对了,他说曹盼算计朝臣。   算计!应着曹盼现在说的话, 一个个只觉得一股凉意从脚底往上蹿。   “郤正刚刚并没有说错,朕, 确实早就等着你们了。刚被朕得益州的时候, 你们是怎么打算来的。那时候的你们想,你们有益州的百姓做后盾, 又有诸葛的威望可用, 朕若是将你们的官位夺了,你们必会联合百姓,搅得益州天翻地覆,顺便再把整个天下都搅乱了更好!”   “没想到, 朕拿下了益州, 除了收了你们的部曲,缴了兵马, 什么都不做?”   在场的益州官员心里都一致的回答, 是, 他们确实没有想到, 曹盼竟然任由益州自治, 除了派庞山民带兵入益州坐镇,半点不插手。   庞山民,他娶的妻子是诸葛亮的二姐!凭这重身份,益州的人,谁都不能轻举妄动。   曹盼为什么谁都不选,偏选了庞山民,皆因诸葛亮!   “你们以为,这天下朕得了难道只因朕承得父业?你们以为自己了不起,比之周公瑾,孙仲谋,鲁子敬,诸葛孔明更有本事打败朕,将这天下夺了去?”   “朕就是让你们自己看清楚,看清楚你们越是蹦跶得厉害,越是自毁长城,自寻死路。有什么比你们自掘坟墓,更能代朕警示天下的?”   所有听到曹盼一席话的人,皆发自内心地发颤。曹恒却是激动的。   由曹盼的话,曹恒能理出的信息是,曹盼早在拿下益州,面对民心所向所敬蜀汉之时,以无为而治,让益州所有心存异心的官员自取灭亡。   益州发生的事曹盼都看着,看着他们这些原本尽据益州民心的人,如何搅得民怨沸腾,失尽民心。只待民心有改,曹盼便一击而出,迅速将益州清理干净。   巴县百姓杀县令,占巴县,这就是益州百姓发出对益州官员不满的信息。所以曹盼让她入益州,安巴县。之前曹恒就感觉到,曹盼像是将一切都安排好了,只要她不蠢,她会用,益州之患她就能轻而易举的解决。   而从李邈的手里拿到那样一份牵连天下各州世族的名单,曹恒以为只要将名单上的人解决了,事情就算完了,结果,一群被她查了应当没有参与益州贪污受贿,算是干净的官,竟然依然想着复汉。   要不是曹盼用计以山阳公将他们引诱出来,一但让这些人任职洛阳蛰伏起来会是什么后果?   曹恒的目光尽是冷意,更感觉到凶险,吐了一口气。   “你等了六年,你竟然放任我们肆意妄为了六年。”董允想到这六年来,他们从一开始的警惕,到后来的认为曹盼必不敢动他们,做事越发肆无忌惮,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一定要在曹盼不敢对他们动手之前,强大到足以和曹盼抗衡。   可是,原来在他们以为自己在强大的时候,却是在自掘坟墓。   “只是六年而已,倘若当年朕在得了益州之后就立刻对益州动手,莫说六年,再多个六年,益州也未必会像现在这样,百姓齐心盼着大魏真正的接管益州,盼着朕将你们这些人,尽诛。”曹盼比谁都清醒,清醒的人自知取舍,也有足够的耐心。   忍个六年,换来的是完全接纳她的益州。比之一开始就迫不及待得进入益州,费尽心思反而只会逼得民心离异,甚至随着死去的人越来越多,最终还会加深大魏与益州百姓的隔阂。   “风筝,就是要这样放的,懂了吗?”曹盼这实际的操作,再次阐释了放风筝的道理。   曹恒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太紧的风筝,收得太紧会断;放得太高的风筝,收不回来剪断了就是;在别人手里拽着线的风筝,不由自己把控,想要捉住是捉不住的,倒不如让捉着风筝的人换人,断了风筝的线,谁都捉不着,飘离的风筝无所归,风筝也放完了。   “你们,如何?”益州除了被下狱的官,全都被曹盼调回来洛阳了,有曹盼放话在前,这一次端午设宴,所有人都来齐了。   动手的人,曹盼让人拿下了,不动手的,曹盼这般地问,曹恒的目光闪了闪,同样落在那些益州官员的身上,又落到了诸葛瑾的身上。   “陛下能否网开一面?”一个三十来岁的郎君出列竟然是与曹盼求情。   曹盼不答反问,“你觉得,留着他们更好?留着他们,拉上更多的人一块送死更好?”   出声的郎君听着曹盼毫不掩饰的恶意,出言道:“陛下,请陛下念及益州,网开一面。”   竟然还要继续求情,曹盼打量地看了此人,曹恒出声提醒曹盼,“母皇,这是谯周谯允南。”   曹盼是听说过此人的,“你在益州颇有名望,甚至是一力主张益州官员与大魏交兵交权的,他们做的事,既为反魏,同样是伤民,这样的人,你与他们求情?”   谯周昂头看向曹盼,“他们总是一片忠心。   “忠君与忠民,孰轻孰重?”曹盼如此反问一句,谯周昂头看向曹盼,“孟子云,君轻民贵,朕以为,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秦之所亡,汉之覆,为朕以取而代之,朕能立大魏,倚仗的不是一片君心,而是民心!”   “倘若他们选择善待益州的百姓而以抗朕,今日,纵他们要杀朕,朕一样将他们奉若上宾。但是,大魏的百姓,任何人用任何理由都没有资格践踏他们。”   “大魏的天下,无数人希望能迎来的太平盛世,朕不允许任何人毁了。太平盛世,同样也是诸葛所盼望得到的。因此我们对峙数十年,从不手下留情。你以为,朕连此生最爱的人都能与之拔刀相见,朕会容谁毁了这一切?”   话说到这儿,哪怕谯周再想求情,怎么求,岂能他求!   更甚是,谯周听到曹盼那一句君为舟,民为水,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话,眼冒亮光。   “陛下,冒昧请问陛下,陛下是否会诛连?”谯周哪怕在心里认可了曹盼的所做所为,同样从心里,他问出了在场众多的人同样想问却不敢问的话。   曹盼眉目一转,“诛连。朕自登基以来,杀人只杀首恶,无凭无据,朕几时杀过人?”   “那么,今日的事,毕了吗?”谯周问出了第一句,只能硬着头皮再问第二句。   “你觉得,毕与不毕,是朕说了算?”曹盼冷洌地笑着,谯周只觉得一股寒意袭来……   “陛下,陛下。”才问事毕了没有,一个五大粗的女将气喘喘地跑了来,所有人的心都悬了起来,怕极了!   “怎么?”曹盼半点惊讶都没有地问了。   女将匀了半天才回过了气,“太后,太后从邺城来了,路上,路上遇到了刺客。”   曹盼一下子站了起来,“太后如何?”   跑得太银山,太胖的人哪怕匀回了一口气,再被曹盼问上一句,半天答不上来,一旁的人忍不住地踢了她一脚,“阿惠,你快说啊!”   谁还不想说了,那不是说不出口,曹盼干脆也不问她了,“燕舞,问!”   燕舞一听朝着天空放了烟花,没一会儿又一朵烟花在远方放出,曹盼一看明显地松了一口气,女将也终于是开了口,“没事!”   曹盼都已经坐回台阶处,显然透过烟花传递的信息已经知道了。   “柏虹让我来问陛下,那些刺客都怎么处置,已经问出来了,又是世族们做的。”终于是把心落回了地,这位女将继续将要问的话问出来。   “杀了。”曹盼连眼皮都不抬一下地说,再指了一旁的董允费诗,“连同这些都给柏虹送过去,让她一并杀了。”   “陛下,不需要把幕后的人揪出来?”女将虽然看起来十分憨傻,呆在曹盼身边许久的人了,多少还是能学点东西的。   曹盼看着董允跟费诗,“不用了,有这些人杀鸡儆猴,够了!”   作为一干被儆的猴,都不约而同地抖了抖。曹盼看向一旁的曹恒,“知道我为什么不查吗?”   “儿明白。”曹恒回答,曹盼道:“明白就说来听听。”   曹恒得了话,将自己的理解道破,“无论是山阳公,或是太后都是母皇放的诱饵。他们杀山阳公既为栽赃母皇,更为高竖复汉的高旗;而太后,是让他们在高竖复汉大旗的同时,找到一块护身符,学从前有些人的计谋,挟太后而威胁母皇,计虽然老,但太后果真被他们挟持住了,有太后在,必能让母皇进退两难。”   “进之诛之,他们会说母皇无存孝义,连太后的生死都不管;退之,受贼人所要挟,大魏颜面何存,母皇的威严何存。”   “兵分两路者,必是一路人。见山阳公的,必是谋划此事者,主谋已捉,旁的跳梁小丑,要不要他们又何妨。母皇今日杀的人够多了,若是不依不饶,反倒落了下乘。不值当。”   一群听着曹恒分析的人,那真是百感交杂。   曹盼很高兴,“不错。那你说,既然都是诱饵,朕这般行事可有失仁义?”   眼光瞥了山阳光刘协,刘协抖了抖。曹恒道:“以山阳公为饵,母皇没有告诉山阳公,但几位夫人身边皆是母皇所赠的女部,个个身手了得,必保山阳公平平安安。太后处,母皇一定早就告诉了母皇,太后也一定愿意做这个饵。”   仁不仁义的,看结果就知道了。曹节站了起来与曹盼道:“恭喜陛下后继有人!”   这一句对曹恒是十成十的夸奖,曹盼摇了摇头,“不够。”   曹恒的心悬了起来,“陛下,太后与任城王、雍王到了!”   “好!”曹盼一听站了起来准备去接人,曹盼都去了,在场的还有谁能不去?   曹盼带着朝臣迎人去,今之大魏太后并不是曹盼的生母,而是曹操原本的妾室,在曹操称王后扶为王妃的卞氏。   卞氏本一介歌姬,为曹操看中为妾,后生下诸子,皆为曹操所喜。曹盼生母丁氏因养子曹昂之死怒迁于曹操,曹操与之和离,曹盼虽是曹操嫡女,却是在曹操与丁氏和离后所生,也因此昔年曹盼的身份亦为人所指谪。   但曹盼虽是曹操与丁氏和离后所生,却是丁氏与曹操未和离前所孕,货真价实的嫡女。最重要的是曹操喜欢曹盼,哪怕他儿子不少,最终得他认可,将江山传下的人是曹盼,他必是要不留余力地为曹盼正名的!   当然,曹盼与卞氏之间也不是全无问题,卞氏之长子曹丕,那是曹操为了曹盼而在大行前亲自赐死的!   不过,卞氏又不是只有一个儿子,曹丕虽死,活着的还有曹彰与曹植,这两位一文一武的,曹盼皆以重任,更不曾亏待。因而哪怕曾经有过龌龊,如今总是和睦的。   “太后,两位兄长。”曹盼迎着那已经满头白发的妇人还有她身侧一文一武的两位郎君作一揖。   “陛下!”曹盼先以见礼,虽为兄长,却也是臣的曹彰与曹植连忙也与曹盼见礼。   “太后受惊,朕之过也,与太后赔罪。也辛苦两位兄长了。”曹盼含笑与之赔礼,卞氏拉过曹盼的手,“无妨,子文一听说有世族还不安份,听闻陛下要将人拿下,好好地教训他们,一心只想能帮上陛下。”   “子文哥哥宝刀未老。”曹盼一眼瞥了曹彰那后面的侍从手里拿还带血的刀,微微一笑。   “陛下试试?”曹彰是武夫,不懂太多的弯弯道道,兄弟姐妹中,也就曹盼的武力值得能跟他拼一拼,只是自天下太平后,他早年又大病了一场,这些年一直都在邺城守着母亲兄弟,日子过得十分安乐自在,只除了无人与之过招,如今一见曹盼,难免技痒。   “待其他兄长姐姐见过太后了,我与兄长打一场。”曹盼亲和地说,曹彰那叫一个高兴呐,忙不迭地点头,“极好极好!那什么……”   曹彰如今算是一干人的长兄了,他又是上过沙场的人,他那么一副迫不及待要跟曹盼过招,让其他该打招呼就打招呼的,谁不想挨揍的赶紧上来。   “兄长也是的,这样好的风光,怎么能一来就与想陛下动手。”文人打扮的曹植皱着眉头说了曹彰一句。   “那也比跟你吟诗作赋的好。”曹彰立刻怼了一句,曹盼在一旁直点头道:“子文哥哥知我!”   刚要说一句曹盼又不是武夫的曹植皱起了眉头,朝着曹盼唤了一声陛下。   “从前阿爹又不是没想过教我吟诗作赋,学不得就得认。画虎不成反类犬,贻笑大方。”曹盼哪里还肯受这份罪,继续解释道:“尺有所短,寸有所长。子建哥哥莫为难我。嗯,嗯?”   曹植所有想说的话都叫曹盼堵了,强人所难的也不是曹植会做的事。   “陛下什么都说了,我还能说什么。”曹植老老实实地认了。   “阿恒,还不快来拜见你两位伯父。”曹盼一眼瞥到曹恒,招手让她过来。   曹恒听话地上前见礼,曹彰一见面就道:“阿恒的武艺如何?”   面对唯一一个好武的伯父,曹恒一扫曹盼,曹盼道:“子文哥哥不妨一试。”   有了曹盼这一句,曹彰已经出手攻向曹恒,这么一言毕就动手的架式,曹盼走到了一侧,至于一群被曹彰这一出手惊得不轻的人们,全都看看曹彰,身为曹彰的亲娘皱起眉头道:“这孩子怎么样?”   曹盼道:“子文哥哥要考较阿恒的武艺,那是阿恒的福气,无妨。”   既然曹盼都这样说了,谁还能说什么,只拿眼盯着曹彰与曹恒过招。   曹恒虽然年轻,手上的功夫并不弱,至少跟曹彰这样的老手打起来,曹恒打得游刃有余,曹盼负手而力,“子文哥哥这是手下留情着?”   才那么一说,曹彰竟然将护腕挣裂了,一拳打向曹恒的肩膀,足以将护腕都挣开了的力道打向曹恒,曹恒挨下这一拳,必受重伤,卞氏暗怪曹彰出手没轻没重,曹恒却以双手扣住曹彰,在曹彰的拳力带着她往前冲时,借力打力地卸了曹彰的力道。   “好!”文臣看不出什么来,武将一见那是一片叫好。   “借力卸力,没做到打力,阿恒?”曹盼挑高了声音地问。   “陛下,殿下这样很不错了,殿下还小着。”一位与曹彰差不多年纪的武将帮着曹恒说话。   “阿恒,你还小吗?”曹盼微笑地问曹恒,这会儿曹恒已经反守为攻,一拳就要落在曹彰的胸口,曹彰直接用手掌包住曹恒那拳,生生给拖了出来,同时下盘攻出,攻得曹恒退去!   “不小了。”曹恒握紧拳头回了亲娘一句。接着已经再次攻向曹彰,这一次,以上身下盘齐攻,动作快得许多,曹彰是个不多话的,打着打着没能忍住地道:“殿下还是差了一点!”   应着这一句,曹彰反守为攻,抬脚踢在了曹恒的膝盖,曹恒挨了一脚单膝跪地,曹彰的手更要扣住曹恒了,不料在扣到曹恒之际,曹恒竟然一个反手锁住他的喉结,眼看着曹恒要输了,竟然还叫曹恒给赢了!   “子文伯父,承让了!”曹恒微微喘息地冲着曹彰说。   脖子这一锁那是拿住了曹彰的死穴,哪里还由曹彰不认输。   “殿下这是故意挨我一脚,这才好反手锁住我的喉结?”曹彰这输得太快,还是曹恒放开手,曹彰才反应过来。   曹恒与曹彰作一揖,“伯父神勇,阿恒不及,只能略以示弱让伯父近身,才有可能赢了伯父。”   所以说,他是真输给了曹恒,输得真真的!曹彰看着曹恒,曹盼已经走了过来,“子文哥哥这一架打得如何?”   “知敌强弱,额,先示弱再攻占,殿下好计谋。”输了,曹彰自然也是输得起。上过战场的人都知道兵不厌诈,输了就是输了,莫说什么狡猾不狡猾,用计不用计的。   曹盼微微浅笑,“那朕就不需要与子文哥哥动手了。”   “那不行。一码归一码,陛下是知道的,我与殿下交手打得不尽兴,刚想尽兴的,结果却输给殿下了。”曹彰一听曹盼这已经不想动手的意思,急忙地出声。   “子文哥哥都打不过阿恒了,还要跟朕打?”曹盼是想能免了这一架那就免了。   “殿下是殿下,陛下是陛下,两码事。陛下来。”曹彰没那么多弯弯道道,他就是技痒了,和曹恒打都没打过瘾,曹盼先时答应过陪他打一架的,必须要打。   “行!”曹盼听出曹彰的意思了,也不推诿,走近了曹彰,曹彰正要防卫,曹盼却已经快如闪电地一脚踩在他的脚上,曹彰痛得正要抱脚,曹盼却一拳打在他的肚子,再一把捉住曹彰手将他整个人翻转扔了地上,曹彰是前后都痛,旁观者……   曹恒默默给曹彰点蜡烛,怎么就那么想不开要跟曹盼动手呢,知道错了,知道错了?   “子文哥哥,你输了,不打了吧?”曹盼凑近还没爬起来的曹彰问,曹彰脚痛肚子痛,背也痛,看到的人太多了,他是忍着连吭都不敢吭一声,听着曹盼那么一问,连连摆动着完好无损的手,“不打,不打了,陛下,英勇,英勇。”   好,终于是松口不打了,不打的好。曹盼伸手帮忙搀着曹彰起来,“小辈们子文哥哥想教就教了,你既输给了阿恒,偏的还要与我打,那是何必。”   一群人默默地补了一句,跟陛下打架,纯是找打!真以为这些年陛下不常动手那就生疏了?   曹彰……他也是好些年没有跟曹盼动手,在家的时候妻儿看得紧了,不许他动手,好不容易得了曹盼松口,要说他最想过招的人非是曹盼无疑,但那机会太少。   想着天下太平了,曹盼哪怕从前的身手不错,如今应该是要生疏些的。结果,不是曹盼的身手生疏了,而是他,他生疏了。   连点反手之力都没有的就被曹盼一踩一打,再那么一丢,三招放倒,着实是没脸了。   “你这孩子。”卞氏自见着曹盼那出手的架式,再看曹彰被丢到了地上半天起不来的,谁生的孩子谁心疼,但又是曹彰自找的,曹盼更是帝王之尊,再心疼,许多话都是不能说的。   见曹盼把人扶起来了,卞氏冲了过去也只能是怪自家的孩子。“与阿恒打了还不算,竟然还想跟陛下打,如今知道错了吧。”   怨是怨的话,最后还是拿着帕子给曹彰擦身后的沙子!   曹盼何等人,与卞氏宽慰道:“太后放心,朕下手有分寸,初时虽痛,不会伤了子文哥哥。不过哥哥这些年一直将养,还是小心些,去将阿图唤来。”   阿图叫的是谁,这都知道。曹彰连连摆手,“陛下,不必如此,我没事。陛下自己也说了有分寸。”   “朕唤阿图来给子文哥哥瞧瞧,为的是太后宽心。兄长还不知太后最是挂念的是何人?”曹盼这般劝慰曹彰。   “让戴太医看看,看了我好安心!”卞氏轻声地说,曹彰哪里还能拒绝。   “殿下,都准备好了。”打了两场架,此时崔今走来,轻声与曹盼说,曹盼道:“子文哥哥莫说旁的了,快快看了太医,我们要开席了。”   开席啊!曹盼重口腹之欲,好美食,那都是出了名的。洛阳城的重臣早已叫曹盼养叼了胃口,都随着曹盼喜美食,都开始盼着曹盼每一次的设宴。   闹了半日,夜幕已经降临,百姓们都已经陆续归家去,只剩下曹盼带着一干朝臣和家眷围着一片草地,端午时分,天气渐热,夜里在外乘凉,最是凉快不过。   白日赛龙舟时并没有看到河岸的帐蓬,显然是随着夜幕降临才扎好放置的。   三步一岗,五步一卫,随着接二连三的刺杀,四处的守卫比起之前看着外松内紧,眼下是看着守备森严,实际确也守卫森严。   火把照亮了一片天,曹盼连在邺城的太后卞氏都一道请了来,端午节,她是打定主意大办了,或许更要做成定例。   这会儿各人按位高入席,曹盼左右两侧,左为亲眷,即是曹氏的兄弟姐妹们,也有夏侯氏的一些长辈;右边是朝中重臣,以荀攸这个太子太师为首,周不疑等人依然次排下。   男男女女的共坐一处,好不热闹!   “陛下午响吃了七个粽子,此时可还想吃?”宴未开,各自说着话,曹盼与卞氏相临,正问着卞氏一路行来,身体可安健的曹盼听到有人这般地问,一眼看了过去竟是曹茂,“想吃又如何?不想吃又如何?”   “若是陛下想,明个儿我要进宫多带几个,若是不想,陛下能不能把这包粽子的方子给我?”曹茂抖着一身胖肉终于是说破了自己的目的。   曹盼一眼瞥了面前放着的点心,拿去一块丢了过去,“朕看你是无论朕想不想吃,包粽子的方子你都要。”   曹茂张嘴就将曹盼丢来的点心给咬住,忙不迭地点头夸着曹盼,“陛下果然知我。”   翻了个白眼,曹盼道:“你是不是除了吃,其他的都看不上?”   “陛下,臣什么模样,陛下还能不比旁人清楚。要说做别的臣也做不了,就这吃食,臣做得还是可以的。”曹茂皱着一张脸,甚是为难,本就胖的一张脸再叫他那么皱了起来,瞧着让人忍不住笑。   曹恒听着曹茂的话真是忍不住捂脸,曹茂是压根听不懂曹盼的言外之意。就今天曹盼亮出来的东西,哪一样比起粽子来都能生财有道,曹茂这个没出息的,竟然只盯着粽子。   女帝陛下是十分的恨铁不成钢,满脸嫌弃地看了曹茂。   “陛下,这乐陵王不解陛下之意,那这茶的生意,让臣分一杯羹如何?”大魏的臣子里,如何会缺聪明人,杨修杨德祖笑眯眯地站起来,朝着曹盼作一揖而问。   “只有德祖有兴趣?”曹盼不意外,但是对于只杨修一人开口说话而已表示,果真都看不上她这茶叶的生意?   “陛下有多少茶?茶从种植采摘到制成这些工序,陛下都清楚?”虽说这么多年下来,曹盼无论做什么生意都是稳赚不赔。毕竟这茶是新鲜玩意,他们从来没有见过,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行情。   开口问的是荀缉。引得荀攸赏了一个白眼,荀缉颇是无辜。   “阿瑶,你与礼部尚书解释解释。”曹盼笑笑地唤了六部之中,相貌最是出众,却一心扎头更给身边的妻子剥东西吃的男子,工部尚书墨瑶。   墨瑶为人正直,年少时颇是顽固不化,后来经历了一场牢狱之灾才幡然醒悟。他与墨问虽是同门师兄弟,同为墨家弟子,性情却截然不同,比起墨问的长袖擅舞,他只一头扎进工部里,做好工部该做的事。   得亏了他这位墨家巨子确实有些本事,纵不与人多有交际,有女帝还有墨问护着,他是一路当着工部尚书,谁都拉不下去。   “陛下唤你。”如此场面,墨瑶向来都是闷头吃喝的一类,他也知道曹盼一般是不会唤他的,这会儿想着事,压根没有听到曹盼叫唤,还是身旁的夫人唤醒了他,这才回过了神。   “陛下!”墨瑶站了起来,算是回了曹盼,曹盼问道:“刚刚在想什么?”   “想陛下说的大量开山种茶树的事。”墨瑶是个直爽的,适才他所思的是公事,亦不避讳女帝问起时回答。   “那想出来了什么?”曹盼不急不缓地继续问。   墨瑶道:“茶树必然不会只有一种,臣以为,朝廷纵然派了专人去找,那也未必找得齐大魏所有的茶树,倒不如发动大魏的百姓,让他们一起帮忙找。”   这话才落下,旁人还没有说话,墨问却道:“我们都未必识得茶树,如何让百姓帮我们分辨?”   一句话就把墨瑶问住了,然后女帝代墨瑶出气了,“墨侍中以为,那该如何收集茶树的品种?”   “今日陛下所用之茶,茶树是如何发现的?”墨问不答反问,曹盼道:“无意中发现的。朕问了阿图说没毒,没毒,嫩叶还挺清甜的,朕便让人弄了弄,结果发现能那么炒干之后泡来喝,既可消食,又可醒神。”   实话,曹盼是不能说的,上辈子认识茶树,这辈子没人教着她认识,写《茶经》的陆羽这时候还没出生。茶树这个时候那就是一种植物,一种没有名字的植物。   “陛下可真是什么都敢试。”墨问面对曹盼的回答,幽幽地吐了一句,曹盼摊手表示她都已经试过了,没什么好说的。   “戴太医就没什么好的建议?”养茶树认茶树这些事吧,墨问觉得不如让有基础的人去做。   曹盼一下子明白了墨问的意思,“你是指让对植物有所了解的人,去找?”   墨问点了点头,曹盼一下子有些萎了,“你有好人选?”   这一次墨问半天没有回话,曹盼盯着他看眼睛都不眨的,终于是开口道:“那个,没有。”   成功收获女帝陛下一鄙视的眼神,曹盼也大大方方地告诉杨修,“德祖,听见了吧。茶就那么一两种,想要把这门生意做大,没那么容易。”   “无妨。慢慢做,总会做大的。陛下一直懂得抢占先机,臣是要学学陛下。”杨修那是认准了跟着曹盼混有好处,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也是从来没有吃过亏。   杨修这对曹盼的任性,曹盼也不好的坑人,“德祖,此事缓一缓你看如何?”   “都听陛下的。”杨修分外的好说话,“改日陛下觉得妥当了,莫忘了臣给陛下说过了。”   “好。”这点曹盼是能干脆答应的。杨修与曹盼作一揖,“谢陛下!”   “陛下,茶具还要烧吗?”墨瑶听出来曹盼的意思,联想自己要做的事,不确定地问多一句,曹盼拿起手里那只玉杯,“烧,变着花样给朕烧,烧得越好看越好。你总不会还想让朕再给你画样,告诉你怎么烧?”   傻子都能听出曹盼话里话外的冷意,再让她出手,墨瑶这工部尚书别干了。   “可是陛下,这些事不该工部做。”墨瑶胆儿肥啊,当着那么多的人面质疑曹盼。   曹盼道:“哦,觉得不该工部做,那是认为工部只需要造桥修路,研究稻谷,像这类事,不想做?觉得大才小用了?”   墨瑶定定地看着曹盼,“陛下不觉得?”   “哈哈,墨侍中瞧瞧,墨尚书也会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了。”面对墨瑶这一问,曹盼却是笑笑而问了墨问,墨问忙道:“陛下素来知道他是个只会做事,不会想事的人。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驳了陛下,陛下就大方点,予臣下一个解释,也好让他往后都踏踏实实地给陛下办好差事。”   曹盼瞥了他一眼,“那是你师弟。”   “那也是陛下的工部尚书。况且有些话,臣不便说。”墨问跟曹盼是你说一句我驳一句,笑盈盈地瞧着曹盼,那么一副陛下我是个好臣子的模样,瞧着曹盼牙疼。   “你还有不便说的话?”曹盼挑眉地问。   “陛下,君为君,臣为臣,陛下自己做的事自是百无禁忌,臣道陛下所为,未免有猜度陛下心思之嫌,不妥,不妥!”墨问将自己的为难道破,曹盼轻哼一声,“不说,你就没有猜度朕心思了?”   墨问一本正经地回道:“有些事纵是心知肚明也得装傻,这都是陛下教的。”   这意有所指的,曹盼莞尔,“朕打算留成时当值几日。”   此言一出,墨问差点没跳起来,连忙与曹盼说道:“陛下,这夫妻和睦,利国利民,陛下向来大气,切莫与臣计较。”   曹盼摇了摇头,“无知啊,朕向来以为,识时务者为俊杰。”   “陛下言之有理,言之有理。”墨问点头作揖的,一个劲的认同曹盼的说法。   好些人皆已低头在笑,墨问着实是个非一般的人才,无论是识时务或是远见胸襟,他都不差,最难得的是不拘小节。   旁人不知曹盼身边的人里最早起了推曹盼上位的人就是墨问,曹盼是对曹恒直言不讳的,因而曹恒看着这个自小看着像是最放松,实际却对她十分严苛的墨问,再一次看向了曹盼,什么时候,她也能如曹盼一般,得天下俊杰一心扶持,上下一心,共持天下。   “齐氏司深,前来拜会大魏陛下。”一个声音高声传过众人的耳朵。   齐之一姓,那自曹盼年少便追随曹盼的人,皆是一凛看去,只见一个宛如明月的少年负剑而立,叫侍卫拦在了外头,远远朝着曹盼作一揖,不卑不亢。   “哪个齐氏?”曹盼平静地问。   “高阳齐氏。家叔齐沧若。”少年如明月皎皎,齐司深,并不避讳地提起这个名字,这个他笃定曹盼一定会记得的名字。   ※※※※※※※※※※※※※※※※※※※※   曹盼:过个节事那么多?   曹恒:亲娘得罪的人太多了,母债子还,上!   所以,阿恒这么乖,给个赏吧! 第047章   曹盼听到齐沧若这个名字站了起来,少年哪怕相隔甚远, 像是一眼落在曹盼身上一般, “陛下可记得,齐沧若。”   特意顿了半响才吐露的名字, 齐司深等着曹盼回答, 曹盼昂头一笑,“记得又如何, 不记得又如何?”   如此回答齐司深是极不满的,他并不是一个善于隐藏情绪的人, 一眼便让人看出他紧皱的眉头流露的不满。   “那是记得还是不记得?”此问一出, 曹盼道:“让他进来。”   “陛下。”一连串的声音轻唤,明显并不同意曹盼这样的做法。   齐沧若, 高阳齐氏, 知道内情的人都清楚这样的家族出来的人有多危险,齐司深背的那把剑绝不是摆设。   “若要动手,他直接打进来就是,不必规规矩矩的站在外面等。”曹盼并不听他们的劝谏, 再次扬手, 黑衣守卫见着与曹盼抱以一拳,让开了拦着齐司深的路。   齐司深也不客气, 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 站在曹盼的面前竟是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曹盼看, 曹盼也由着他打量, 看了近一刻钟, 齐司深开口道:“你和叔父留下的画像并不像。”   这样一句让曹盼一顿,很认真地回答,“不像也对。我与你叔父认识的时候还没你大,如今我的女儿也比我当年大了。”   “你的女儿,大魏的公主。”齐司深喃语了一句,曹盼指了曹恒,“便是她。”   然后,两个年纪相差无几的少年少女对视一眼,齐司深微颔首,曹恒抱以一拳,无声无息地打了招呼。   “她不是剑客。”齐司深似只是陈述一个事实,曹盼同样也只是平静地道破一个事实,“你是剑客。”   “我是剑客,但我的剑止步不前了。”齐司深这么一见面就道自己现在存在的问题,在场的人都顿住了,曹盼却笑了,“止步不前,你并不肯就这样止步不前,哪怕你已经很强了。”   “比起你来,差得远了。”齐司深并没有因为曹盼的夸奖而高兴,反倒是看着曹盼的目光透露出深深的战意。   曹盼如何能看不出来,看出来了也并不等于就要配合,“我比你年长,比你强是应该。”   没想到齐司深道:“我祖父也早已不是我的对手。”   ……变着花样夸曹盼强吗?曹盼依然当作听不出他话中之意,而是问,“你今岁几何?”   “十六。”齐司深是个有问必答的,答完之后又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曹盼看了,偏偏曹盼是个脸皮厚的人,被人看又不是第一回 了,再多的人盯着她看,她照样处之泰然,更何况这不过是一个小郎君,涉世未深的小郎君。   看着看着,齐司深忍不住张了口,“你能否教我剑法?我愿意付出任何代价。”   直白成这样,曹盼却并不意外,“你付出的代价,你觉得有什么是我需要的?”   你愿意给,别人愿意要,这才是正确的交易方式。曹盼问的意思是让齐司深想一想,他给什么会是曹盼想要的。   “齐氏从此为大魏效力?”齐司深想了想地说,曹盼……   “齐郎君,难道陛下不教你剑法,高阳齐氏便不为陛下效力了?”直言不讳的是秦无,身为武将,尤其是亲身经历那一战活下来的他,面对姓齐的人,还有带剑的,本能戒备。   这个问题明显问住了齐司深,齐司深皱起了眉头,曹盼道:“每一代的齐家,送大魏一个好的剑客,这一个剑客,既由大魏皇帝来选,也由齐家自己来选。”   曹盼在齐司深不知该如何答时,吐了一句,齐司深点了点头,“可。”   秦无唤了一声陛下,曹盼扬起手,秦无却一步都不肯退,“陛下,齐氏的剑客太危险了。况且他一个少年,他能做得了齐家的主?”   “足够强大的人,谁的主都能做。”曹盼显然认同了齐司深是个说得出做得到的人。   “陛下。”秦无是真的担心。齐家,齐沧若,那就是一把利剑,就算他们装得很无害,秦无永远也忘不了当年齐家那一个持剑出现的人有多可怕!   曹盼柔和地与秦无道:“阿无,你不信他们,也信不过朕?”   他们相识于年少,一同走过多少风雨,曹盼是个什么样的人,秦无纵然不相信自己,难道也信不过曹盼?   齐司深虽然直率,并不傻,对于秦无的质疑,齐司深一字一句地道:“剑客,取人性命只会用剑,不会用计。”   换而言之,他们会拿着剑一路杀进来,而绝不会用手段。   “今日,明知会输,我还是想与陛下一战,只为叔父。”齐司深说话已经抽出了背上的剑,直指曹盼。   “陛下。”这么下战书,谁都急了,刀剑无眼呐,这么个看起来身手了得的人,无论如何也不能让曹盼去试这人到底是不是好人。   但是,曹盼会管他们?会才怪!   “朕让你三招。再加一样,瞧见杯酒了?酒于掌中,我让你三招,你若没办法让朕手中的酒洒落,你需守卫我儿十五年。十五年后,由我儿选何人替代你,如何?”   十五年?十五年的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齐司深想了想地问,“陛下会教我多久剑法?”   曹盼道:“但凡你觉得朕还能教你,朕便教。”   那真是太好!好得齐司深眼睛发亮,一眼盯着曹盼手里端着的那杯酒,曹盼微微一笑,缓缓走了出来,站在齐司深的面前,“来!”   曹盼一个来字落过,齐司深的剑一侧,直刺向曹盼,曹盼负身而立,微微一侧闪过,齐司深的剑风一变,待要再与曹盼砍下,曹盼比他更快,他连看都看不清曹盼是怎么闪动的,剑下已不见曹盼的身影。   “你还有两招。”他瞧不清,曹盼已经站在他的身后,吐露一句。   齐司深的眼睛更亮了,他越发确信这一次来洛阳,来见曹盼没有来错。   “陛下。”齐司深唤了一声,然后再次出剑,那一声陛下是提醒,提醒曹盼他要出击了。   曹盼面对他的攻势处之泰然,只闪不攻,确如她与齐司深说的那样,让他三招。   比起刚刚来,齐司深的剑越来越快,越来越密,有的人根本看不表他的剑如何刺出,就连曹盼是怎么躲闪,他们也都看不清。   一个又一个伸长了脖子,就为了看个清楚,结果却是怎么都看不清。   曹盼已经旋转到了齐司深的身后,齐司深收着剑也同时看向曹盼,曹盼手中的酒真是连动都没动一下,如此本事,齐司深这才真切地体会到为什么齐氏的人对曹盼讳莫如深。   “你还有最后一招。”曹盼提醒一句,目光沉着,齐司深突然双手执剑,原本一柄的剑变成了两把。   “噫,齐家还有这样的铸剑师。”这样技术性的东西,表示惊叹的非墨问就是墨瑶。如此语气,独墨问也!   双剑一亮,曹盼笑了,“朕还在想,齐沧若一死,齐家这双剑的本事是不是要失承了。”   那样欣慰的语气,很是高兴齐司深把这本事学到。   “这第三招,陛下可以出手。”齐司深已经亮了双剑,曹盼赤手空拳不说,竟然连还手都没还。想到先前齐家人关于曹盼武艺的定义,只道曹盼身手不错,剑术也不错,但这岂止不错,压根是辗压无数人。   曹盼道:“这个,别忘了。”   亮了亮手里的那杯酒,齐司深道:“若是我能让陛下的酒洒了?”   “你为齐沧若不就是想报仇?既然你做到了,那便做你想做而该做的事。”曹盼十分平静地回答齐司深。   曹恒本来瞧着他们打是没感觉的,她也清楚自己是根本拦不住曹盼的,但是,曹盼用一杯酒定义了自己的生死,这让曹恒是十分不满的。“母皇!”   被曹盼一眼瞥了过来,曹恒却倔强地站了起来,“母皇若执意要打,儿愿代劳。”   她才刚说完,齐司深一本正经地道:“我不跟你打,你不是我的对手。”   ……曹恒从小到大怕是从来没有被人这么打击过,诧异地看向齐司深,齐司深再次认真地告诉她,“你确实不是我的对手。”   “确实!”当娘的还帮着外人一道捅曹恒的心,曹恒……   “不是对手那我也打。”曹恒皱着眉头即认真又执着地说,“母皇与齐司深的较量不公平,母皇赤手空拳也就罢了,竟然还赌身上的手中的酒不洒,这般苛刻,你胜之不武。”   “正是因为不公平,所以才要苛刻,要是让朕动手,他连拔剑的机会都没有。”曹盼把自己跟齐司深的情况吐露,齐司深……   “倒是更想试试陛下的剑。”齐司深热切地盯着曹盼这般地说。   “能让陛下拔剑,比我攻击陛下更好。”齐司深道破关乎自身的重中之重,曹恒眼睛一亮,“你既要跟我母皇学剑,理当是与我母皇比剑才是。你连叫我母皇拔剑的资格都没有,不如换成我母皇若是能在你拔剑之前指在你的要害,就算我母皇赢。”   曹恒这一通说下来的,反正只为一个目的,绝对不能让齐司深双剑出击曹盼。   “好。”让人最想不到的是,齐司深答应得倍爽快。少年,你跟女帝陛下挑战似乎是为了帮你叔报仇的,你不报了?   报仇是借口,学剑才是根本。能够直触根本,还要走那么多弯路作甚。   “我答应了?”最最能作主的女帝陛下那么问了一句,提醒他们别忘了她是才说了算的那一个。   “陛下不答应?”齐司深顺竿问!   曹盼肯定地点头,端着那杯酒,“朕已经许久没有碰到剑客了,能与剑客交手,朕之幸也,你太弱了,朕出手你连一剑都挨不住,朕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少潜力,能不能逼得朕连这杯酒都保不住。”   女帝也是技痒,技痒是技痒的,曹恒提醒道:“母皇,君子不立于危墙。”   “朕是君子,还是你是君子。”一番侧点,母女俩人都是女的,说什么君子不君子的。真到了大事前,她们同样是为了心里想的事无所顾忌地向前的人。   曹恒被亲娘一堵一个准,眼刀子直甩向齐司深,齐司深理所当然地说了一句,“你身为陛下的女儿都说不动陛下,怪我?”   “要不是你拔剑,母皇怎么会要跟你打。”曹恒冷声地,齐司深道:“强者才要跟强者战。”   “你弱得连让我母皇拔剑的资格都没有,算哪门子的强者?”   “那也比你强。”   “比我强你有什么好得意的。”   所以说,你们两个看起来都是面瘫的人,为什么会吵成这个样子?   “闭嘴!”曹盼听着顶着面瘫的两个人比谁都吵,皱着眉头喝斥一声,齐司深也好,曹恒也罢,闭了嘴。   “要不你们俩个打一架。”曹盼深以为吵架吵得不分胜负,那就用拳头来说话,打,打吧!   “不用剑你敢跟我打?”曹恒早就乐意打的,那是齐司深不肯跟她打。   齐司深凉凉地道:“打你不用剑。”   行,还真是现学现卖。曹盼这么对他,他就这么还的曹恒。   曹恒走了出来,曹盼端着酒一饮而尽,“那你们现在打算怎么算这一局。”   “母皇跟他说好的是,母皇赢了他,他需守卫我十五年,我自己争取。”   “行,你赢了,条件与陛下一般,我赢了,你让我刺一剑。”齐司深幽幽地说,反正他一开始的目的也正是如此。   “好!”曹恒答应下了,母债子还的理所当然。曹盼在一旁道:“那就打吧。一柱香的时间,胜啊负的,必是要分出来,总不能让你们一直打个没完没了的。”   “好。”两人异口同声地应了一句,曹盼敲了敲案面,“打。”   还那么多话作甚,倒是打啊!   曹盼这个当娘的,明知道曹恒不是齐司深的对手,竟然还让曹恒去跟齐司深打,而且还同意了齐司深说的曹恒要是输了就刺曹恒一剑。   一剑呐,剑客刺出的一剑那是要取人性命的,曹盼怎么能答应?   但是,要么曹盼上,要么曹恒上,总是要上一个的,左右衡量,似乎曹恒哪怕挨了剑,曹盼但凡出手一定能救,如果换了曹盼上去,那就真是没人能救场了。   所以,公主殿下你还是上吧,能打赢就更好。   曹恒不知一干臣子的心思,这会儿她已经出击和齐司深打了起来,齐司深是货真价实的练家子,自小剑不离手,除了剑,近身过招的功夫也是必须有的。   与之单纯习武的齐司深相比,曹恒自是弱势一些,曹盼也多存放养之心,并不强制曹恒非要把武力值提升到什么地步。   架不住曹恒这位公主殿下自小自制,无论习武习文,都是一头扎进去努力地学好。   打架,她才不怕!齐司深说得自己有多厉害,没打知道什么厉害?   曹恒一拳一拳地落攻向齐司深,两个长得好看的人哪怕是再打架,同样美如画。   “咦,菜宴都上好了,开宴吧。”曹盼回座注意着下面的人那酒菜都上齐了,她不说话,除了偷偷吃的,谁也不敢动。   “陛下,这殿下……”作为一个资深吃货,曹茂哪怕很想吃,架不住曹恒跟人正打生死战,让他吃,他也吃不下。   曹盼满是不以为然地道:“不就打架而已,有胜有负,他们打他们的,你们吃你们的。”   ……真是让人不知该说曹盼心大还是得说曹恒这女儿是曹盼捡来的。当伯父的都生怕曹恒不小心给输了,输了是要挨一剑的,曹盼就不担心?   “陛下,阿瑶还等着陛下指点迷津。”墨问同样也是个心大的,刚刚曹盼跟人打架,他没有继续刚刚的话题,如今既然打完了,指了指一直站着的墨瑶,提醒曹盼。   墨问是这打定主意了绝不说出曹盼的心思,哪怕讨饶亦然。曹盼瞥了一眼齐司深,也罢,送上门来这样一个人,便不与墨问计较了。   “阿瑶觉得不该工部做的事,你可知道叫你烧制的陶瓷一但为大魏上下取用,会带来多少利?工部官员一向干苦差,风吹日晒雨淋的往外跑,做的事不为外人所知,其中能得之利亦最薄。由此而始,往后工部之人但凡想出利国利民之物,一但售出,制成之人得大利,其他薄利分予工部宫员。不如,你回去问问你的下属,他们愿不愿意做这些事?”   墨瑶顿了顿,换而而言之,曹盼那是在给工部的官员争福利呢。钱财之物,墨瑶还是知道重要的。因而忙与曹盼作一揖,“陛下,是臣不解陛下深意,臣与陛下告罪。”   “那就没问题了?”见墨瑶一点就通,曹盼自是高兴的,墨瑶点了点头,曹盼让他坐下。   “来,朕与敬诸卿一杯酒。”该说的说完了,曹盼自端起了酒来,与诸人相敬。许多人的眼睛都在曹恒跟齐司深的身上,这两人正好都给了对方一个拳头,把对方都给打开了。   女帝陛下敬酒,谁还能不喝?哪怕眼睛看曹恒那边瞟,也得端起酒迎着。   “殿下真可怜?”明面上不敢说,暗地里说这话的人必是有的。   可不是,曹恒在跟人打生死之战,曹盼却当没这回事一般,该吃吃,该喝喝。   “你娘跟我爹一样。”这会儿两人再次打了起来,齐司深幽幽地说了一句。   “每次我跟人比武,他也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从来不会特意停下来看。”齐司深再接再厉地吐字,曹恒道:“停下看着又不能帮忙,看来做甚。”   “对。”齐司深同意,也就觉得吧,他这想法跟曹恒还是挺合拍的。   曹恒这会儿一拳打向齐司深的脸,有心要打脸的,齐司深一掌给打开了,曹恒问,“你果真是要来找我母皇为令叔报仇的?”   齐司深瞥了曹恒一眼,“我叔父又不是死在陛下手里。不打个名头怎么能让陛下出手。”   ……说好的剑客只用剑杀人,不用诡计的?   为了跟人比武,用点小计算什么,又不是去杀人。   眼神交流完毕,曹恒已经不想说了,听到一阵咕咕的声音,曹恒一眼看了齐司深,齐司深一脸正直地道:“从平阳来到洛阳,一路风尘连歇息用膳都顾不上。见这都是美味,失态了!”   还真是老实的承认,曹恒道:“那你就干脆点输给我。”   “为什么不是你输而是我输?”两人手上功夫打得不可开交,嘴里还小声交流,齐司深对于自己输的结局表示不满。   “我输了要挨你一剑,你还得另外找理由留在洛阳,不,是留在我母皇身边。”曹恒这会儿既然弄清楚了齐司深并不是真的想找曹盼报仇,而只是为了找个理由能光明正大的见识曹盼的剑术,那就好办。   齐司深道:“我输了是要护卫你十五年,又不是护卫陛下。”   “真笨。我是跟我母皇住一起的,跟着我虽然不会时时刻刻的见到我母皇,母皇也会指点我的武艺,你跟着我难道就不会趁机请我母皇指点?”曹恒低声地说服齐司深。   “你才笨,陛下那样的好武艺,你竟然一点都没学到。”齐司深是矢志不移地捅曹恒的痛处。   武力值上,曹恒不及曹盼,这点曹恒自己比谁都清楚,也不做那无谓的争论。   “你想不想吃饭,想不想跟我母皇练剑?”曹恒同样也知道齐司深的弱点在哪儿,直问齐司深想还是不想。   “都想。”齐司深老实地承认,曹恒道:“那你还不赶紧的。”   赶紧的干嘛,谁还能不知道?齐司深在曹恒又一次出招后,装作一个不备结结实实挨了曹恒一脚,被那么直接踢了出去,曹恒一个跃起,一手扣住齐司深的手,这不就赢了!   “陛下,赢了,殿下赢了,赢了!”有人第一时间注意到曹恒跟齐司深这架打完了,高高兴兴地叫唤,提醒曹盼这架打完了,打完了,曹恒赢了!曹恒赢了,他们那是大松了一口气。   “哦,赢了。”曹盼并无意外,只是一眼瞥着这两人,曹恒迎对曹盼那什么都看破的表情,默默不作声。   齐司深倒是一本正经地道:“是,公主殿下赢了。我会护卫殿下十五年。”   “好。”曹盼并没有多说什么,点头吩咐道:“与齐郎君看坐。”   有吃的了,有吃的了!齐司深心里那叫一个高兴的,与曹恒对视一眼,曹恒面色如常,指着人将齐司深的位子安排在她的身侧。然后齐司深收获了不少人打量的目光,刚刚曹恒还一副不喜欢齐司深的模样,怎么打了一架态度反而变了?   之前不喜欢齐司深,那是以为齐司深是来杀曹盼的,如今既然齐司深没有起这样的心,这还是位高手,是曹盼想要留在她的身边保护她的人,必要以礼相待。   这么点弯弯道道的,曹恒心里有数,曹盼也未必不知道。对曹恒笼络人的举动没有制止,而是由她。   “朕的规矩你们都懂的,既是自己人,虚礼就免了,你们该吃的吃,该喝的喝,高兴就好。要不是要找个光明正大的名头出来外头住一宿,朕其实更乐意就与兄长侄儿们一道出来春游吃席。”曹盼看这架打完了,没什么娱乐了,接下来一准还有别的事,先一步提醒了他们,该吃的吃,该喝的喝,能不来事就别来事。   当个皇帝还得应酬,曹盼其实心里是最不喜欢应酬的,可再不喜欢也得应啊,这是规矩,又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得要这样过。   “陛下,喝酒吃席歌舞助兴,这总是不能免的。”杨修那从前可是名士,名士总是喜欢吟诗作赋,听歌看舞的。   曹盼道:“这自是不能少的,只是莫要再生旁的事了。”   今天发生的事情已经够多了,曹盼提醒也是不想再折腾,但若有人不识趣,她既已有言在先了,就莫怪她还得不客气了。   墨问道:“陛下想安安静静吃顿饭,想来这要求是能达成的。”   这是曹盼希望的,只是这话音刚落下,曹盼便觉得面前的衣裳被浇湿了,一眼看了过去,却是一个眉清目秀,面容俊逸的郎君,仔细一看,曹盼睁大了眼睛,竟然一时看呆了。   本来还说着话的女帝突然不吭声了,而且还盯着身侧的郎君看,众人的目光也移向了曹盼所看之处。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奴不是有意的,奴不是有意的。”那郎君拿着帕子要予曹盼拭擦,刚拿着帕子想要靠近曹盼,曹盼却已经挡住了,回过头一看自己的身后,胡本不在,燕舞不在,静姝也不在。   这么几个伺候她的人都不在了,要说没有人动手脚,曹盼是一个字都不信。   “陛下,奴只是想为陛下擦干净身上的酒水。”那位郎君这被曹盼这样拦住了手,连忙与曹盼解释,曹盼轻轻一笑,“酒是好酒,人长得也不错。”   此言落下,郎君跪伏在地,“陛下,奴不是有意的,真的不是。”   曹盼上下打量了那郎君,尤其瞧着那郎君的眼睛,笑意更深了,“你这一番姿态让朕想起了幼时还不懂事,叫阿娘抱在怀里说着各家的婢女为了攀上高枝,如何使出各种法子,其中就有这故意倒了茶水往郎君们的怀里扑。”   “扑哧!”曹盼那么一说,有人就笑出声来了,曹盼侧过头一本正经地问,“诸位兄长,诸位难道就没有碰到过?”   被问的无论是曹家的王爷也好,还是下面的臣子,好些人的脸色都一僵,明显这十有八九的都碰到过。   “与朕拭酒是假,自荐席枕才是真吧。”曹盼把他想做的事道破。   “陛下!”曹盼才说完这句,胡本、燕舞、静姝竟然陆续回来了,胡本与燕舞唤了一句,静姝不会说话,也朝曹盼福身作一揖。   胡本跟燕舞是死死地盯着跪在曹盼面前的郎君,此时此刻他们要是还意识不到被人调虎离山,他们就真是没资格呆在曹盼的身边了。   “陛下,适才有人来找静姝,道是陛下喜欢吃的菜出了差错,静妹便去了厨下;女部好些都不知为何昏迷了,燕舞方去处理;奴是……”胡本凑在曹盼的耳朵低声与曹盼耳语,“适才有人道安乐侯在厨下调戏女侍,奴前去查看。奴已经安排人来伺候陛下,但绝不是此人。”   曹盼听着笑了,“好本事!”   目光看着跪在地上的郎君,表示这事她已经知道了,胡本与燕舞甚到是静姝都跪下了,曹盼道:“你们的过错,等回宫后再算。你,叫什么名字?”   特意勾起一抹孤度地问,那本来心落入谷底的人抬起了头,似是怯怯地拿眼看了曹盼,又迅速低下了头,露出了颈项,引人遐想,轻声地回答:“奴萧平。”   曹盼笑意更深,“萧平啊!不错。朕以为你既然能出现在朕的面前,跪在这里,必有本事。”   “奴只是一个侍从,并无本事。”自称萧平的侍从这般的回答。   “朕废内侍,于洛阳宫中,除了从前剩下的内侍,自朕登基以来,再无内侍。宫中伺候的人,不是女部就是侍从,但是,能到朕面前的侍从,每一个都需精挑细选,能近身伺候朕的更是少之又少。你,朕从未见过,你这样唐突地出现,你认为,朕会相信,你没有本事?”曹盼自己还能不清楚自己身边的情况,清楚,又怎么会由一个侍从说什么就是什么。   “奴只是看陛下杯中的酒饮尽了,想为陛下酌一杯,并非有意冒犯陛下。”萧平听着曹盼一条一条地剖析,心下如何不知,整个身体不受控制的颤抖。   “你这恐惧,装得极好。”曹盼听到萧平的话,轻轻地说,萧平再也控制不住地抬起头,第一次,眼睛里没有半分的恐惧。   曹盼笑出声来,“哎,自荐席枕是你自愿的?”   那么问,萧平却沉着冷静地回道:“奴的命并不由奴。”   说着这一句,眼中流露的是浓浓的不甘,他是真的不甘,不甘自己的命运全然不由他。   “也是,你正值大好年华,朕是多少岁数了,男男女女的,其实有时候在本质上一样的。自己喜欢也就罢了,不喜欢,还得去陪那样一个不喜欢的人,生不如死。”曹盼扫过萧平,很是平静地道:“朕虽然长得不错,你也不赖,朕的女儿都十二岁了,若是……”   若是什么,曹盼并没有说出来,而是伏低地问了萧平,“纵然你说了你的命不由你,可是,你是希望通过朕来掌握你自己的命运的。”   这一点曹盼很肯定。萧平看着曹盼道:“陛下会如奴所愿吗?”   都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想让曹盼收了他,曹盼道:“你想成为韩信还是赵高?”   如此问题问完了,曹盼又意识到问得不对,萧平未必读过书,韩信与赵高这两位虽然有名,他未必知道。   “奴可有其他的选择?”不以为萧平能听懂,可是萧平却听懂了,曹盼意味深长地看着萧平,“知史,看来读过不少书。那你不该选以色侍君之路。”   “韩信助汉王打败了项羽,最后也只落得一个功高盖主,死于汉高祖吕后之手的下场,非善终。”萧平那样的说,“陛下以为,以色侍君,得了前程,再握大权,这条路如何?”   换而言之,他选择出现在曹盼的面前,色诱曹盼,打的就是这样的主意。   “好主意,不失为一条捷径。可是,真有这样的一天,你以为自己是会为这大魏的天下安定出力,还是毁了这天下?”曹盼听到萧平的话,兴致勃勃的问。   这一次,萧平并没有如曹盼的意回答,曹盼道:“不敢答了?”   “以色待君,从前的女子也就罢了,若为男儿,哪一个在得了权势之后,不会搅得天下天翻地覆。一个男人面对一个比自己老,足以当自己母亲的人,得有多恶心。”   “陛下。”曹盼这么说自己的,总有人听不下去唤一声,让她别把人吓着。   曹盼轻轻笑了笑,“世上的人都这样,自己不说真话,也不让人说真话。”   “倘若今日是奴说出这样的话,早就已经死了。”萧平道破这样的事实。曹盼摇了摇头,“为你一句话取你的性命,还不如什么话都不说就要你死。”   何其张扬,然曹盼目光一敛,锋芒毕露,“要杀你,不用你一句话,不想杀你,朕就能容你。”   “你是个聪明人,给你机会,你一定可以爬得很高。可是,想着以色侍君,你就没有想过,朕需要不需要你自荐席枕?”曹盼这么问了一句,“论德,周左仆射当世无人能及;若论相貌,秦侍中,墨尚书,他们是万中无一;论才,杨中书令才高八斗,急智更是一流。朕身边不缺德才兼备相貌出众郎君,你,凭什么让朕看上你。因为你年轻?”   其实打定主意自荐席枕的人都对自己的容貌很是自信的,自信的觉得他们想诱的人一定能看上他们。   被曹盼如此直白的人,一个个的目光已经掠过了曹盼点名的几个,再对比了萧平,不得不说,确实如此。   尤其,一个个都看了周不疑,有些事吧,各自心知肚明,曹盼又不蠢,能放着这样一个绝世无双的人,看上萧平这样一个明摆着另有所图的人,她犯蠢了。   纵观女帝陛下这一生,犯蠢的机会几等于无,功成名就了犯蠢,呵呵,想也难吧。   “现在的人呐,想要往朕的身边埋钉子。手段不错,能把朕身边这些人都调走了,甚是了得,但是,凭这样就想将一个长得不错,也够聪明的人推上朕的床榻,朕看来很是缺暖床的人?”曹盼冷洌地对这一次办这事的人评价了,暖床这两个字一出,好些人都喷了酒。   “陛下,你要是不喜欢,我给你收着。”这么开口打趣的人,除了曹家人能有这么大胆,哪个有这儿胆。   “滚!”曹盼笑喝了一句,那人挨了这一字滚依然乐呵呵地道:“陛下要不瞧着不错就收了吧。陛下身边连个贴心的人都没有,臣瞧着都觉得不忍。”   曹盼的寢殿之内,卧榻之侧,郎君无人能近,哪怕不说为了子嗣,人呐,总要有个知冷知热的人陪着,日子才有盼头。   “你府里那般热闹,你要是把哄女人的心思放到朝事上,朕赏你。”曹盼驳了一句,“当初朕什么都不是的时候,阿爹又不是没动过这样的心思。那时朕都不为所动,今日更不会。”   她一生作为只为从心,这辈子她认准了那一个人,无论生与死,都只要那一个。   “知道先帝去前的一年,大宴群臣时,先帝送了朕一个人,那个人,是什么下场吗?”曹盼半侧了身,勾起了萧平的一张脸,突然转了话题地问了一句。   “朕啊,一辈子争的就是一个自主,从小到大,朕步步经营只为一切能够掌控自己的命运,要什么,不要什么,都由朕说了算。朕不喜欢别人硬塞什么东西给朕,尤其是男人。”曹盼像是无意识地喃语,听得萧平的心沉入了谷底。   从被曹盼看破心思的那一刻起,他承认了,他就已经做了死的准备,曹盼提起武皇帝曹操送给她的那个男人的下场,他自然也曾打探过。   那个据说与诸葛亮长得极为相似的人,被曹盼当着文武大臣的面杀了,而且是一刀毙命。   来之前已经有人提醒过他,话里话外都指曹盼不是一个一般的女人,想要让曹盼收下他的可能太小,但再小也是希望,他们不允许他失败。   可是,最后他还是失败了,真的失败了!果真要死了,他死没什么,他一死,只怕他的家人,他们都得死。这样一个世道,竟是一点活路都不给他们留。   “不过……”在萧平绝望之时,曹盼话锋一转,萧平充满希冀地看向曹盼…… 第048章   “硬塞的男人也是有分的,除了自荐枕席, 还有另外一种, 为朕的股肱之臣。”   “天下一统不过六年时间,百废待兴, 百姓嗷嗷待哺, 如你一般被逼无奈,只能成为他人棋子的人何其之多。如果给你机会, 让你为这饱受战乱,历经沧桑的天下尽一份力。你是愿意成为那样一颗肮脏不堪的棋子, 还是一步一步脚踏实地的为百姓与朕一起扛起这天下?做一个如同萧良, 卫青那样名垂千古的名臣良将?”   没有人能想到,曹盼竟然会对一个想要勾、引她的人说出这样的一番话, 俱是不可置信地看向曹盼, 很是想洗一洗耳朵,确定自己是不听错了,听错了曹盼的话。   曹盼再次俯近了萧平,“你, 想要把握自己的命运, 朕就给你一个机会,只要你能把握住。”   “陛下, 陛下……”萧平颤着声带着不可置信地问, 曹盼道:“比起一个借朕上位的侫臣, 朕更希望经由朕的手, 造就更多的名臣, 他们与朕一道为大魏而殚精竭力,只为给这个天下带来一个太平,为大魏的百姓尽一份安定之心。你,可愿意也成为那样的一个人?”   萧平这辈子从成为棋子那一刻起,早就已经认定了自己的前路只能是肮脏不堪的,在靠近曹盼之前,他以为这将是他人生最黑暗的时刻来临,从未想过,曹盼竟然要带他走向光明。   “陛下,陛下,奴愿意,奴愿意,愿意的。”萧平与曹盼不断地磕头,不断地说着他愿意,他愿意。   曹盼道:“很好。希望将来朕不会后悔朕今日做的决定,你也不会。”   萧平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摇头,“奴必万死以报陛下大恩。”   大恩吗?曹盼笑了笑,“既如此谢朕,朕会帮你到底。柏虹。”   随着曹盼这一唤,一个身影出向在曹盼的身后,是个容貌清艳,出尘脱俗的女郎,一身白衣系着红色的腰带,分外的惹眼。   “陛下。”女郎与曹盼福身,但听曹盼吩咐。   “找到他之前的主子,让人把他的家人给你,给你,你只需带回来,不给,让他想清楚了是不是要跟朕斗一斗。”曹盼就那么光明正大地撂话,“人给了朕,朕便不计较他一番算计,要是想跟朕斗,那朕就跟他好好地斗一斗,只要他不后悔。”   说着嘴角勾起一抹孤度,透得冷意让人看着打从心里害怕。   “诺。”女郎应了一声,又无声无息地退开了,在场中知晓内情的人很少,谁都想不到,这样一个女郎,昔日是那大家世族郎君的侍妾,本是一心一意为所谓的郎君谋划,结果事败,明明她可以活,他却一心想要她死。一片痴心错付,女人狠起来,比男人更狠。   “萧平,诸卿哪位有意收为弟子?”曹盼吩咐完,又扬声地问了在场的人,“除了阿无,旁人都能要。”   政事堂的诸公,尤其是那几位宰相都蠢蠢欲动,结果曹盼却阻了一人,不许他收。   “陛下这是何故?”秦无难得兴起想收个徒弟的,结果却被曹盼给否了,自是不肯的。   “你是何人,朕心里没数?这样一个孩子再让你教教,不定得成什么样子。”曹盼如此地说,秦无那是更不服了,刚要辩驳,却让周不疑唤了一声阿无给回头看了去。   周不疑起身道:“臣愿收为弟子。”   他这一开口,旁的人也就不说话了,曹盼点了点头,“元直光风霁月般的人物,能师从于元直,其之福也。”   一句肯定了周不疑的德行能力,周不疑受此夸赞,微微一笑垂拱。   萧平却还没反应过来,此时更是呆了,他要是没有理解错,曹盼不仅让人去救他的家人,更是帮他定下了大魏首相,尚书左仆射周不疑周元直为师。   瞪大了眼睛,萧平不可置信,那样从地狱升入天堂的感觉,他无法形容。   “还不快拜见你的先生。”曹盼知道他为何而呆滞,笑着催促了一声,萧平连忙回过了身,朝着周不疑结结实实地叩了三个响头,却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你可有字?”周不疑受了这份师礼,询问一句,萧平摇了摇头,“未曾及冠,且又为奴仆,不曾取字。”   “那我便为你取一字,当是今日收你为徒送你的第一份礼。陛下适才说了光风霁月,无论你从前有过什么样的经过,唯愿你牢记陛下今日相救,将来也能如陛下一般,在你力所能及时,多施缓手,成为一个光风霁月的人物,故予你取字霁月。”周不疑轻声一番解释,也定下了萧平的字,霁月,光风霁月。   “多谢先生。”萧平从来没有像这一刻一般热泪盈眶,前所未有的感动。   同时他也不忘回过头谢过他此生最大的恩人,曹盼,与曹盼叩首,再叩首。   “起身吧。你该庆幸你有这样一双眼睛。”曹盼叫萧平起身,同时也算是道破了一看她看呆萧平的原因。   “你这一双眼,初看像极了一个人。”曹盼轻笑地说,萧平听着不由抚过自己的眉目,他素来知道自己这眉目长得极好,好得每每见过的人都不由地称赞。但是曹盼会看痴竟是因为他这一双眼睛长得像人,会是什么人,能让曹盼一眼就忆起?   萧平是好奇的,但他同样不敢问,他不问,曹盼既然开了口自是要说个明白的。   “你这一双眼,形似于昔日蜀汉丞相,诸葛孔明。”曹盼的嘴里吐露这个名字,在场无所不惊的。   曹恒更是目不转睛地看向萧平那双眼,想像着诸葛孔明有这样的一双眼。   “但只是形似,诸葛的眼睛,清澈明亮,他的眼睛里存着一片星空,看了一眼,便再也挪不开。而你的眼里,只有怨恨,不甘,还有求生。”曹盼说着诸葛亮淡淡却带着浓浓的回忆,道之萧平的一双眼睛与诸葛亮的不同,何尝不是因为她太清醒。   “人之求生,无可厚非,你想活,那么你更要记住今日来此前的你是何心情,记住,于己不施,勿施于人。”曹盼对萧平的告诫,便是这八个字,于己不施,勿施于人。   萧平自然也是知道诸葛亮的,那是一个,成为传奇的人物,所以,纵然不在了,他依然还能让女帝记在心里。   “是!”萧平恭敬地应声,表明了一定会谨记,曹盼道:“好了,带他下去歇息吧,若是柏虹回来了,就把人给他送过去。”   “诺。”这一回应下的是燕舞。萧平恭敬地与曹盼一拜,再与周不疑一拜方才恭敬地离去。   曹盼回过头与曹恒道:“阿恒,你要记住,为君者手握大权,心狠时当狠,然举手之劳,能为而为。不要把你自己变成一个狭隘的人。皇帝也是人,仁义之心不可舍,更不能不把人命当命。犯下国法,残害百姓而无仁义者,欲取你性命者,不必手下留情,除此之外,如这般棋子,你更要懂得怎么用。”   ……那么光明正大的教曹恒这一番话,也算是让一群本来就看得叹为观止的人更是呆滞了。   “他未必能真正为我们所用。”曹恒只是实事是求地说。   “殿下,能不能为我们所用都可以,只要不为他们所用,不会伤到我们就够了。”周不疑插话说出了曹盼的深意。   曹恒一听眼睛亮了,对啊,会不会真正为他们所用有什么关系,只要不为别人所用,更不会伤到他们就够了。   “行善不一定要得到回报。于我们不过是举手之劳,于他们是救命之恩。若是有心报恩的,自然是会报,不想报的,也不过是做了一件小事罢了,我们需要付出很多的精力?”曹盼继续补充。   “为人王者,心存大义,有大局,枝末小事,举手之劳,做便做了,救人一命,权当日行一善罢了。”曹恒总结自己悟出来的意思,引得曹盼笑着点头。   “人心呐,想要玩、弄人心,把控权术的人,最终也会被人玩、弄,你要谨记不可自持权高,失了一颗人心。”曹盼那是既教着曹恒,同样也是借此敲打在场的人。   萧平这样的人,绝对不会只有一个,曹盼这一操作啊,无异于是告诉那些还想往她床上送人的,想让她后院起火的可能为零,她反倒是极有可能把他们辛辛苦苦调、教了来的人纳为己有,甚至转过头还会帮着她对付他们。   但凡想到了这里,他们都觉得心都在颤,曹盼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曹恒恭敬地立起来,与曹盼作一揖,“儿铭记母皇教诲。”   曹盼听着女儿乖巧的话,露出一抹笑容,“与朕倒酒。倒真酒!”   女帝陛下不擅饮酒,她那酒是真的假的也没人敢问,她既说了要真酒,胡本只能乖乖的去拿真的来,赶紧给曹盼斟上一杯。曹盼端着酒站了起来,走到周不疑的面前,“这杯酒,朕要与元直饮。”   周不疑未解,却还是站了起来,曹盼道:“你可记得,朕游历后归来,我们在许都里你说过的话?”   “记得,臣那时说,臣愿追随陛下,只愿余生能掌握自己的命运。”周不疑怎么会不记得,这么多年来,他无数次地问自己,如果,如果能够更早,是不是会跟现在完全不一样。   “元直,我们做到了。所以这一杯,我们该不该饮?”周不疑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所以选择跟曹盼上同一条船,这么多年,他们一直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   “该!”周不疑露出了笑容,肯定地告诉女帝,这杯酒他们当饮。   “来。”曹盼敬周不疑,周不疑齐杯与曹盼的酒杯相碰,曹盼笑得眉眼弯弯的,端起酒一饮而尽……   一杯酒尽,曹盼道:“朕不擅饮酒,阿恒,你代朕敬诸公。也谢他们多年教导,往后你正式参政,还需他们多多指点。”   那就是让曹恒喝酒啊,曹恒手里端着酒,曹盼道:“三年前开始你不是时常偷酒喝,如今让你光明正大的喝了,不喝?”   一下子曝出曹恒多年前做的窘事,曹恒哪怕再板着一张脸,耳朵都红了,“母皇说得极是,儿当谢诸公费心教导,日后还要有劳诸公指教。”   曹恒走了出来,朝众人作一揖,同时也端起了酒,曹盼很是乐意喝酒这事有人代劳,反倒是一旁一直没有作过声的丹阳轻声地道:“也就是你有那么多规矩,我们匈奴的人,从一出生就泡在酒桶里长大,也没见有什么。”   “那,是你匈奴的酒烈,还是我的酒烈?”曹盼端着酒喝了一杯问,丹阳睁大了眼睛,“你今天开禁,喝酒了?”   如此问话叫曹盼笑出声来,开酒禁,曹盼酒量不好,一杯即倒,朝臣皆知,知却不说破,不知不觉多少年过去了,曹盼难得想喝酒,丹阳那叫一个惊奇。   “你看,阿恒长大了。”曹盼与丹阳轻声地说,看着曹恒的目光温暖如同冬日的太阳,曹恒敬的第一个人是荀攸,荀攸侍两代曹主,曹恒自是敬之重之。   “吾家有女初长成。想往朕床榻送人的人,怎么就没想到阿恒也到了该婚配的年纪了。”曹盼笑意极深地说,虽说她是与丹阳说的话,声音却叫在场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   曹恒当然也听到了,正好敬酒到了周不疑的面前,周不疑轻笑道:“陛下言之有理,殿下长大了。”   “左仆射,恒,敬你。”曹恒面色如常的敬周不疑一杯酒,周不疑自然是一饮而尽,曹恒继续走向下一个人,内心是如何翻滚的只她清楚。   她能够想像从曹盼丢出这一句她也到了婚配的年纪开始,从今往后,不知会有多少人打她的主意,男人,男人啊!   曹恒想着刚刚那个萧平,不断地问自己,她究竟能不能像曹盼一样,把男人的事处理得这般的好?   默默地承认,她现在不行!   “殿下,马球场,婚事,殿下要慢慢安排了。”墨问笑笑地敬曹恒一杯酒,曹恒……   你这么把话说破了,是想要我打你还是不打你?曹恒默默用眼神询问墨问,很确定墨问明白她的意思,墨问轻轻地笑了,“殿下,君子动口不动手。”   “母皇刚刚说了,她不是君子,我也不是。”曹恒淡淡地吐字,墨问的笑一僵,“殿下,还是学君子的好,陛下也希望如此。”   曹恒一本正经地回道:“于大事前,存君子之心,小事,如同打人不打人的,就不必管君子不君子了。”   墨问……半响后与曹恒道:“陛下行事之道,殿下学到了。”   曹恒却依然一本正经地回道:“差远了,差远了。”   都夸了你,又没有外人,你就承认了!墨问以眼神跟曹恒交流,曹恒回了一眼,没有外人,你当这里那么多人都不是人?   墨问扯了扯脸皮,“殿下,陛下都等着你给诸公敬酒了。”   言外之意就不要再跟他纠结那么多了,赶紧的往下一位去。墨问的意思,曹恒明白,“墨侍中,改日再说。”   改日的话,就是这事没完,这是真要打他一顿?墨问不由地回头看了看身侧的崔今,他夫人。“夫人,殿下若是打我,你帮我还是帮殿下?”   崔今连想都不想地回道:“帮殿下。”   墨问僵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曹恒续上一杯酒,“沥阳侯,敬你。”   哪怕如今的墨问已经是宰相之位,旁人称呼崔今依然是沥阳侯,既因崔今同样也入政事堂,她是女子,权力并不比墨问小多少。   “殿下请。”曹恒敬酒,崔今端起酒与曹恒一饮而尽,“哪怕陛下不提,殿下的婚事也要提起了,殿下不小了。”   十二岁,在曹盼的眼里还小的曹恒,在满朝大魏臣子的眼里还真是不小了,要知道先汉室为延绵子嗣,皆是早婚,最早的一位是汉武帝之子汉昭帝,那是八岁成婚。   曹盼只有曹恒一个子嗣,对比诸王子嗣众多,曹盼在这一点上就不如她的兄弟姐妹们,要想让曹盼这一支繁盛,指望曹盼是不可能的了,那就盼着曹恒早些成婚,早点诞下皇嗣。无论是曹氏或是夏侯氏,其实都盼着曹盼早点开口议曹恒的婚事,可是曹盼一直压着。   今天显然是被送上来要接近她的男人给刺激到了,意识到曹恒不小,也是时候要议亲了。   旁的人那么想,曹恒却能感受到曹盼的恶趣味,如同答应她建马球场,给她的马球场投资,曹盼却放出话让人跟她争,抢时抢地各凭本事;婚事提出,同样是让曹恒面临这诸多她根本没有避开余地的问题。   但是亲娘啊,事能不能一件一件的来,一下子让人全盯着她,她会疯掉的。   曹恒内心崩溃地敬了一溜酒,毕竟她还小,虽然偷偷喝酒的事被曹盼知道了,曹盼让她代之敬酒,那也没想让曹恒醉倒。   酒精中毒什么的,曹盼比谁都怕。因而敬完了六部尚书,对夏侯氏与曹氏的王侯们,一杯解决,曹恒的脸看不出来喝酒的痕迹,与曹盼相比只喝了几杯却面若桃花,截然相反。   “阿恒来。”酒不醉人,人自醉,曹盼托腮唤着曹恒,曹恒敬完了酒乖乖地走了过去,曹盼一把拉过她,“我们阿恒长得真好看,面若芙蓉,顾盼生辉。”   一碰面就夸赞,曹恒一本正经地道:“母皇更好看。”   “不用你夸我。你长大了,要开始选夫婿了,你啊,瞧中哪一个就定哪一个。不管什么家世,地位,统统都不必在意,只要你喜欢,你就定下。”曹盼带着酒意地拉着曹恒,说的话,既是给曹恒听的,也是给众臣听的。   好些人的心思都动了,陛下对公主殿下的婚事态度竟然是这样的,不需要家世、地位,只要公主殿下喜欢。   “我这一生,除了父母兄弟不是我选的,所有的一切,包括生你都是我自己选的。我做了那么多,努力走到这一步,就只想着将来有一天,你也能做你自己的主儿,尤其是你的婚事。唯愿你寻一个喜欢的人,一生一世,执子之手,与子偕老,和和美美。”   曹恒听着,能感受到曹盼对她满怀的憧憬,她是真的觉得,寻一个两心相印的人,相伴到老一辈子,于曹恒是一种幸福。   她没能做到的事,她希望曹恒能够得到。那样一个人,只要曹恒喜欢,那个人也喜欢曹恒,无论是什么人,曹盼都觉得好!   “阿恒啊,人这一辈子,无论是父母兄伴,他们都陪不了你走得太远,总有一天,我也会不在的。能伴你到老的只有那么一个人。我不希望你这辈子在前朝诸多算计,回到宫中还要面对一个同床异梦的人,知道吗?”曹盼的声音很轻,只有曹恒能够听到,不知怎么样的,曹恒想哭,她却忍住,扶着曹盼,“母皇,你要相信我。你能主宰你的一生,作你自己的主,我也可以的呢。”   这一句,似是安了曹盼的心,本来一杯就倒的人,强撑着与曹恒说话,曹恒既然心里有数,曹盼轻轻笑了,“好,安乐侯之事,你去处理。”   话音落下,一头扎到了曹恒的怀里,这是,醉了?   “陛下。”这种情况吧,燕舞跟静姝不是第一次碰到了,急切地唤了曹盼一声,曹盼哪里还能回应。丹阳想上前的,哪里插得上手,轻轻一叹,“陛下还真是没酒量。”   曹盼酒量浅的事,早就已经听说了,只是从来没有亲眼见过,如今算是得见一回了,一众人都感叹。   “诸位且自尽兴,我扶母皇回去休息。”曹恒扶着曹盼,静姝与燕舞都连忙来帮忙,“殿下且扶陛下回去,我们自玩我们的。”   墨问那么一个不正经的人,接过这不正经的话,倒是把一群自以为随着曹盼醉了,这场宴席也该结束的人都安抚下来了。   “陛下难得设宴,诸位只管尽兴。”周不疑起身也说了这一句,他说的话自是比墨问要有分量的多,“若是想回去的,只管回去,并不强求。”   周不疑最后补了这一句,随后与曹恒微微颔首,曹恒便与还以一礼,丹阳道:“阿恒,照看好你母皇。”   曹恒点头,与燕舞一道扶着曹盼回帐,醉了的曹盼宛如睡着了一般,扶着曹盼似是让曹盼不舒服,睡熟的曹盼皱起了眉头,曹恒道:“燕舞,我来背母皇。”   “殿下。”燕舞一听曹恒要背曹盼,不太确定曹恒究竟能不能背得起曹盼。   “母皇都说我长大了,我能的。”曹恒知道燕舞的意思,让燕舞扶着曹盼,她自往前蹲到曹盼的面前,背起曹盼,从前,她一直以为曹盼很强大的,背起曹盼来,她才发现曹盼其实很轻,她竟然真的背起了曹盼。   “殿下能行吗?”哪怕曹恒已经背起了曹盼,燕舞还是有些担心。   “能!”能的。小时候,在她走累的时候,曹盼会背着她,如今她长大了,曹盼睡着了,她也能背着曹盼走。   稳稳地走着,曹恒感受到曹盼的呼吸,一颗心很安定,她这一辈子,能生为曹盼之女,三生之幸,她的母皇,是这世上最好,最好的母皇!   背到了曹盼的帐中,将曹盼身上的衣裳卸去,与曹盼洗脸擦手,完了才问了胡本,“母皇说安乐侯之事由我处置,安乐侯何事?”   “殿下,醒酒汤。”曹恒忙着安置曹盼,静姝已经去给曹恒做醒酒汤了,这会儿端了回来,燕舞赶紧帮忙出声。   曹恒接过来,朝着静姝点了点头,静妹露出一抹笑容。   胡本瞧着曹恒喝完了醉酒汤,这才回曹恒刚刚的问题。   “安乐侯,适才似是酒喝多了,看中了一个侍女拉扯着叫人瞧见了。那侍女,往日是奴在管,打算过些日子就让她近身伺候陛下。”胡本大致将事情的经过与曹恒说了,曹恒眼中闪过冷意,“连母皇身边的侍女也敢动,人如何了?”   “醉死过去了。”胡本如实回答,“因着太后在,奴没张扬,陛下也没让张扬,事情已经捂住,奴把人安排在帐中,让人看着,切不可再让他闹事。”   曹恒回过头看了曹盼面若桃花的脸,曹盼醉了亦安安份份,并不折腾,只是一味安睡。   效外夜里风大,曹恒与曹盼掖好了被子,“醒酒汤还有吗?”   静妹一听忙点头,曹恒道:“装上一碗我给安乐侯带过去。母皇这里看好了。”   “殿下放心。”曹盼并不是喜欢喝酒的人,她这一醉了,身边伺候的人自是更要小心警惕,免得出什么意外。   曹恒看了胡本跟燕舞一眼,“记住,无论有天大的事,你们两个都得留一个看好母皇,适才之事,不能再有第二次。”   “诺。”刚刚才犯了没多久的错,他们怎么还敢再犯,这笔账曹盼还等着回宫之后再跟他们算。   曹恒道:“让一个知道安乐侯被关哪里的侍卫带我去,不用你跟着了。”   话是朝胡本说的,胡本连忙去安排。静姝也连忙给曹恒将醒酒汤拿来,曹恒便起身准备去,没想到一出到帐前竟然看到了齐司深。   “你如何在此?”燕舞吐字问,齐司深看了曹恒,“答应输了要护卫你的,你在哪儿,我在哪儿。”   这算是回答燕舞了,燕舞看了他一眼,曹恒道:“无妨,走吧。”   燕舞是不敢再离了曹盼的左右,曹恒发了话,她便站在帐前与曹恒福了福身,送他们离去。   “你身边的能人不少。”齐司深跟在曹恒的身后,很公正地说了一句,曹恒一眼瞥了他,那眼神齐司深一下子领会了,因而皱起了眉头,“我不蠢。”   曹恒怼了一句,“不蠢就别说蠢话。”   ……好想拔剑捅她一刀怎么办?齐司深是那么想的,然后就盯着曹恒的后背,曹恒不用回头也知道他想什么,“你的剑虽快,但还不足以在这守卫森严的情况下逃脱,想拔剑,拔了就没退路了。”   赤心听着曹恒的话,警惕地看向齐司深,齐司深道:“我知道。”   知道,所以他虽然很想刺曹恒一剑,剑也绝对不会刺出的。又不是跟曹恒有什么深仇大恨,非要拼个你死我活?今天怼不过人,改天讨来就是了。   “殿下,安乐侯就在里面。”胡本安排带曹恒来的侍卫带到了地方,提醒吐字。   曹恒朝齐司深吐道:“你在这里等着。”   齐司深没意见的,环手抱胸立在一旁,赤心与曹恒掀起了帘子,曹恒走了进去,只见一身青衣,衣裳半开的男子躺在榻上,好好盖着的被子都叫他踢开了,嘴里还喃语着,“酒,给我酒。”   “殿下。”青衣男子身侧一个内侍见过曹恒轻轻地唤了一声,曹恒点了点头,“拿了醒酒汤给你家侯爷喝下。”   赤心立刻将食盒给内侍递上,内侍一脸为难地道:“殿下,侯爷已经醉了,就莫要吵着侯爷了吧。”   曹恒一眼扫了过去,“适才你家侯爷拉住侍女的时候,你怎么不拦着。如今,你能拦?”   内侍瞧着曹恒面如冷玉,一股股寒气外泄,刚刚也不知他是找谁借的胆敢那么跟曹恒说话。   “如何伺候主子都不懂,拉出去,明日交由太夫人处置。”曹恒并不管内侍如何,只管吩咐下去,这里都是曹盼的人,曹恒下令,哪个敢不听,很快进来了两个侍卫,上来便要将内侍押下去,内侍挣扎着,“殿下,奴是侯爷的人,殿下岂能越过侯爷处置奴。”   “太吵了。”曹恒一声落下,侍卫在押人的同时也捂住了那内侍的嘴,拖着出去。   没了内侍吵吵,便只见榻上躺着的人翻来覆去的睡得甚是不安,曹恒近身去,伸出手,赤心醒酒汤拿了出来递到曹恒的手里,曹恒接过,并不犹豫地扣住躺着的那位的脖子,叫他张开了嘴,把一碗的醒酒汤给喝完了。   一点没有洒出来,曹恒还是挺满意的,将空碗递还赤心,干脆坐在了一旁,就那么等着榻上的人醒来。   “殿下,安乐侯用了醒酒汤一时半会也醒不了,不如殿下先回去休息,奴在这儿看着。”赤心见曹恒的意思是要等榻上这位醒,出声提议。   “不用,去给我取纸笔墨砚来。”曹恒并不想回去,反而让赤心拿些东西来,赤心拿不准曹恒这是要做什么,还是连忙去办。   曹恒吩咐完便坐到了一旁案几前,赤心拿了纸笔墨砚回来,曹恒便写了起来。   本来屋里因为榻上的人睡着,烛火点得并不多,曹恒让人放了一盏烛火在她的案前,就着烛火,曹恒挥笔如洒的写起来。   榻上的人睡着沉,曹恒写得专心,眼看着这天都要亮了,榻上的人总算是睁了眼,却是叫嚷着让人伺候,“卫应,卫应去哪儿了,快给我拿水来。”   曹恒写了满满一案的纸张,听着声音抬头看了一眼,轻声地道:“安乐侯的酒醒了?”   这样一个冷清的女声,被唤安乐侯的男子闻声看了过去,一看却是大惊失色,“公主殿下怎么,怎么在这里?”   瞥了安乐侯一眼,曹恒低头将要写的内容给写完了,落下了笔,拿起刚写好的那张纸轻轻地吹动,让上面的默汁快些干。   “母皇请太后与两位伯父回洛阳一道过端午盛会,安乐侯因何不去参加宴席,反倒不知在何时喝得不醉人事,连我母皇身边的侍女也拉扯上了。”曹恒这样轻声地说着话,这位安乐侯闻之脸色都变了,“我,我竟行此大逆不道之事,我,殿下,殿下是奉陛下之命要治我的罪吗?”   曹恒见他表现得十分恐慌的模样,轻轻扬起了眉头地问,“安乐侯说呢?”   说话的时候,手里也没闲着,将等这位安乐侯醒的功夫写出来的东西都整理好了。   “殿下,殿下。”安乐侯这样地唤着,好像一下子慌了神,曹恒已经她刚写的东西放入了竹筒中,并且盖好递给了赤心,这方站起来,走到这位安乐侯的面前,“兄长确定要这般与我说话?”   安乐侯到兄长,这位安乐侯,乃是曹丕之长子,曹操病逝前,曹丕一道病敌,曹操在去前下诏封曹丕为安乐侯,之后曹丕的长子曹叡继任安乐侯。   曹恒唤这一声兄长倒也不假,同为曹氏人,他们的父母是同父异母的兄妹,曹恒随姓曹,便是曹家的人。   不过,从前曹叡随卞氏留在邺城,曹盼与之相交不深,知他长得好看,也不过勿勿几面之缘,今日再碰面,曹恒倒是觉得曹叡有意思得紧。   “殿下这一声兄长,臣不敢当,不敢当。”曹叡带着几分玩世不恭地说,曹恒凝望着他,“既然看上了那样一个侍女,兄长是打算如何?”   竟然又将皮球踢回给曹叡,曹叡连连摇头,“冒犯陛下,臣大过也,但凭陛下发落。”   “母皇将此事交给我处理了,所以,兄长有什么话要说的?”曹恒把情况与曹叡说了,曹叡一顿,接上刚刚的话,“那但凭殿下处置。”   滑不溜手啊,认错的态度亦是极好。曹恒虽然从小到大听过不少关于曹丕跟曹盼之间的事,也有人说,她和曹叡也必要决出个胜负。   胜负吗?曹恒以为,从曹盼成为魏世女的那一刻起,胜负就已经分了。至于曹叡会不会认为如今曹恒所拥有的一切该是他的,曹恒并不在意。但是,她似乎小看了这位了。   曹恒朝着曹叡道:“兄长连个解释都没有,只一味的认错,要罚,聪明。”   与聪明人说话,那就得用别的办法,曹恒点破,曹叡刚想解释解释,曹恒道:“不过,国有国法,家有家规,莫说那侍女是母皇的,便是正常的良家女郎,也不是能任人欺负了的。那么,打兄长二十下手板,以作警戒。”   打二十下手板?曹叡怕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惩罚,“殿下为何打臣手掌?这打屁股,打背的都比打手板强啊!”   “犯事的是手,不打手兄长又怎么会记着往后管好你的手?”曹恒轻声地说,能看到曹叡变脸,明显对这个惩罚很有意见。   “兄长刚刚不是说了任凭我处置,怎么现在又诸多说词?”曹恒接着用曹壑的话来堵了曹叡,曹叡那想要曹恒改主意罚别的法子的念头再也升不起,然后,有人拿了戒尺来,曹恒道:“赤心,与安乐侯行刑。”   赤心立刻应声地上前,接过戒尺,“安乐侯请。”   怪只怪曹叡刚刚认错太快,请罪也太快,如今哪怕想改口,这责罚并不算重,只贵在丢脸,想曹叡都多大年纪的人了,竟然还挨了手板,话传出去,多少人笑话他。   “殿下!”曹叡唤了一声,曹恒却不为所动,“兄长请。”   “殿下如此高高拿起,轻轻放下,陛下若知,是会对殿下不利的。”谁听了曹恒这罚都会觉得轻,曹叡便想用此来说服曹恒改主意,曹恒,会改主意?   ※※※※※※※※※※※※※※※※※※※※   曹恒:花天酒地装模作样的兄长想跟我斗?   曹叡:一本正经不言苟笑的公主怎么逗呢? 第049章   “兄长放心,母皇既然说了一切交我处置, 我怎么处置兄长是我的事, 其他的不劳兄长费心。”曹恒一句话堵了曹叡,“兄长不想挨罚?”   答完了曹壑的问题, 曹恒反问一句, 曹叡刚刚的愿意领罚的态度表露得太好,若是现在说出不想挨罚的话, 呵呵,只会叫曹恒再次觉得他的心思不简单。   “殿下说怎么罚, 那就怎么罚。”事于至此, 让曹恒改主意是不可能了,不可能, 那就受下吧。   曹叡伸出手, 赤心扬起戒尺,朝着曹叡的两只手掌打下,一下一下的,曹叡受着连吭都不吭一声, 曹恒注意到曹叡那往她身上飘来的眼神, 不禁在想,这个时候曹盼把卞氏他们叫到洛阳, 曹叡, 曹盼会不会让他就这样留在洛阳?   “殿下, 二十下打完了。”赤心那是实打实的落下这二十下的, 打得曹叡的手都肿了, 挨完了二十下手板,曹叡那看着曹恒的眼神都不一样了。   “兄长看着我想什么?”那样一点变化,曹恒一下子察觉了,反问一句,曹叡道:“殿下极是聪明。”   “兄长也不赖。”曹恒也夸赞曹叡,曹叡与曹恒露出一抹勾魂的笑容,“我的内侍,殿下处置了?”   曹恒道:“安乐侯的人,我纵为帝女,还没有资格代你处置了,人已拿下,我会送到太夫人的面前,叫太夫人处置。”   “你!”曹叡听着真是跳了起来,曹恒回过身,曹叡立刻改了口,“殿下果真体恤。”   听听这虚伪的话,曹恒不以为然,“兄长客气,应该的。”   难道就你会装模作样,要说装,谁还能比谁差不成?曹恒传递的就是这样的信息。   “好了,兄长既然醒了就回吧,莫让太夫人久等了。我也该回去了。”曹恒这都忙了一夜了,虽然看着天快亮了,虽然快天亮不是还没亮,既然没亮,就能好好地补个觉。   曹叡能拦着曹恒,不能!曹恒一走,跟着曹恒来的人也一道离开了,曹叡看着自己一双肿得握不起来的手,竟然笑了,若是眼中没有冷意就好了……   曹恒回去利落地洗漱安寢,不忘让人把齐司深给安排好,睡前叮嘱了赤心一定不能忘了明日叫她早起。   只是,曹盼醉酒,又是在城郊,早朝是免了,昨夜的臣子们皆是尽兴纵酒,如今也都起不来,曹盼迷迷糊糊地让人传话,道是过了午后再回城,想回的就先回,不想回的便留下一道回。   难得出城一回,昨日见着曹盼其实是个极随和的人,家眷们自是也放纵着玩,毕竟四下皆有守卫,玩起来亦可尽兴。   因而此刻的城郊外一片欢声笑语,曹恒睡得虽晚,起得比往日迟了点,也绝没有误事。   “去问问丹阳公主起来了没有。”曹恒洗漱完了即吩咐,她这屋里从前赤心没来时,曹盼也安排了几个得力的人,一个与曹恒一般年纪的圆脸少女,还有一个略年长的妇人。   圆脸少女听着曹恒的话即退了出去,很快与曹恒回信,“殿下,丹阳公主已经出去骑马回来了。”   曹恒点了点头,又一个二十五六岁的女子端着膳食进来,“陛下未起,静妹姑姑准备了一些殿下爱吃的差人送来了,殿下趁热吃。”   拿开食盒里是一碗热乎乎的白粥,还有馒头,几个小菜,曹恒端起粥便喝,“我去寻丹阳公主,赤心,你去帮我寻这几个人,让他们得空来见我。”   一边吃一边与赤心吩咐,赤心听着连连点头。   “难得今日陛下不早朝,殿下还不能清闲些,怎么这般忙?”年长的妇人与曹恒系好腰间的饰物,还给曹恒已经穿好的鞋子绑好了带子。   曹恒只管喝粥吃菜,完了才道:“母皇数十年忙碌也难得一日空闲,我与母皇比差得远了。”   拿了曹盼来说,妇人闭了嘴,再不说了,曹恒吃完便走,“丹阳公主在帐中?”   “是。”前去询问的圆脸少女肯定地回答,曹恒大步流星地走往丹阳的帐中。   身为匈奴的公主,于大魏那是座上之宾,丹阳又与曹盼交好,要说曹盼多年来身边的好友怕是只有这么一个了,安排丹阳的大帐是离得曹盼极近的,曹恒也离得曹盼近,越过几个帐蓬倒到了丹阳的帐前。   “恒前来拜见丹阳公主,烦请通传。”虽说曹恒是丹阳从小看着长大的,曹恒是晚辈,丹阳对曹恒也算是亲厚,曹恒前来拜见还是很守规矩。   “通传什么,快进来。”帐中的丹阳听到曹恒的声音已经扬声地唤了,门卫与曹恒作一揖,曹恒进了去。   丹阳正在换衣裳,曹恒进来作一揖,“丹阳姨母。”   “难得今日你母皇不上朝,怎么不多睡会儿?”丹阳听着她唤一声姨母,笑意更深了。   “来找姨母有事。为马球场的事。”曹恒直言不讳道明来意,丹阳顿了半响,“为马球场的事,你真要办马球场?”   曹恒肯定地点点头,丹阳皱着个眉头,“有时真不知道你母皇是怎么想的。明明她手上不差钱,怎么偏要你自己去挣。”   “自己挣来的自己花,心安理得。旁人给的总是旁人的,要不要收回,端看旁人的心思,母皇只是希望我凡事都能护住自己,这样总不会吃亏。”曹恒一语道破曹盼这样让她去自力自强的原因。   “要我说还是奇怪,那么多的人,哪一个不是思量着自己打下一片家业,然后好传继后世子孙的。”丹阳眉头不松,显然还是没想通。   “传下去,能够守住的并没有几个。反倒是自己凭本事创下的家业,自己总能想方设法撑起。”曹恒对于其中的玄机明白着,“母皇历祖父之功,方得这大魏江山,我纵为母皇唯一的孩儿,若无本事岂敢担起江山重任,如先秦一般历二世而亡?想要我变得足够强大,强大得足以撑起大魏江山,最好的办法是让我不断历练,面对各种各样的问题还有敌人。”   “一个人,无论聪明不聪明,历的事情多了,总能学得处事之道。这个天下,我既欲撑起,就要有准备面对千千万万的事,只是挣点钱我都做不到,将来岂非要将母皇打下的一片大好江山都败完?”曹恒与丹阳直言不讳,丹阳瞧了她一眼,“你们母女俩倒是像得很。”   “若不然,怎么会是母女。”曹恒难得打趣一句,丹阳笑出声来。   “行了,你既然寻上门来,想要我怎么帮你?”笑归笑,曹恒寻了她来,丹阳岂有不帮的道理。   曹恒见丹阳松口了,“马、人。”   马自然就是丹阳匈奴的马,人,那是会打马球的人。   “你也不会打马球。”说到会打马球的人,丹阳就想到了曹恒并不会打马球,曹恒……确实的不会,最近在户部忙得团团转,曹盼组织人打马球压根没想要找曹恒。   “先把你教会了。阿盼也真是的,打马球这么好玩的事,怎么能不教你。”丹阳就这么当着曹恒的面抱怨她那亲娘,曹恒道:“现在学也不晚。”   丹阳道:“你要多少马要多少人只管开口。现下呢,先跟我去学打马球,你自己都不会,说出去你好意思让人进你的马球场玩?”   曹恒也知道这么个理,因而丹阳说要教她,曹恒想着回去换身衣裳,丹阳道:“阿盼没给你做了衣裳?”   这突然说到衣裳的,曹恒顿了半响,丹阳吐道:“你这一年到头穿的怎么都是同样的衣裳?”   ……只是颜色差不离,花纹差不多而已,并不是同样的衣裳的。曹恒暗里那么回答,丹阳压根没给她说话的机会,“一个小女郎,正是活泼好动的年纪,怎么就那么老成?”   “天性如此。”曹恒如实回答,丹阳却突然定定看着曹恒,曹恒被她那么突然地转头直盯着一顿。   “我比较好奇你父亲是谁。”丹阳这样地吐了一字,曹恒动了动唇,丹阳道:“你知道你父亲是谁吗?你母皇不肯告诉我。”   “知道。”曹恒并不喜欢骗人,尤其丹阳从小待她不薄,她更不想骗。   听到知道,丹阳眼睛都亮了,盯着曹恒等着曹恒的下文,等了半天,曹恒愣是一句话都不说,丹阳急了,“是谁你倒是说啊!”   曹恒理直气壮地回道:“不说。”   要是曹恒找理由不说的,丹阳还能缠着曹恒非让她说不可,这么两个字,态度明确,丹阳反倒不好再问了。   “你要建马球场,马我能给你,人也能借你,可是你这马球场建的位置,你想好了吗?”既然是不能提的话,丹阳提的,如今还是由她掀过了。   “想好了,就连马球场怎么摆设,我都想好了。”昨天等曹叡醒来的功夫,从听到曹盼说了马球场谁建得快,做得好就是谁的,她不会给曹恒撑腰做独家的生意后,曹恒满脑子的生起的想法全都写了出来,今天早上再过了一次,大致要怎么办她心里有数,马、人、位置、管事的人,曹恒得一样样地办妥。   “不错,办事像你娘,靠得住。”丹阳拍拍曹恒的肩,很是肯定曹恒这样极好。   “姨母,我会给你分利的。”虽说丹阳二话不说地答应帮曹恒,曹恒那是早就想好要给丹阳分利的。   “哈哈哈,这点钱,你留着自己花吧。我听说你母皇连你的糖都拿走了,糖,要不要从我这儿拿点?”丹阳与曹恒小声地问,生怕叫人听见了般。   “不了,该是姨母的利,姨母拿着。糖,我自己挣钱自己买,也给姨母买。”哪怕曹恒不言苟笑,那也必须是会说话的。   丹阳听着高兴,没想到才其乐融融一会儿,赤心急急地冲了进来,“殿下,陛下有诏。”   那脸色不好的,曹恒与丹阳都敛了笑意。   这会儿的曹盼应该还在休息,如今突然急召,必是出了事。   曹恒转向丹阳,丹阳道:“行了,你母皇没事不会找你,既是找你定是出了大事,快去吧。”   与丹阳作一揖,“我再来寻姨母。”   客气话就不用说了,丹阳认识曹盼比曹恒年纪都大,曹盼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里有数。   离开了丹阳的大帐,曹恒是一步不停地往曹盼帐中去,一边走不忘问赤心出了什么事,赤心摇了摇头,“适才奴去寻几位郎君,并没有听到他们说什么事,才回到帐内,陛下急急差人来要见公主。”   听到急急两个字,曹恒知道定是出大事了!吐了一口气,曹恒加快脚步入曹盼的帐中走去。   “殿下,陛下在里面等着殿下。”曹恒到了帐门口,这才注意到曹盼帐外的守卫竟然比之前都要严密,魏止亲自请曹恒进去,曹恒更注意到几个伯父都在,还有隐隐的哭声。   寻着哭声看去,只见两个十五六岁的女眷跪在地上,衣衫不整的,在她们身侧是一个带着酒气的郎君,紧接着一眼看去,曹盼并未梳妆,只披了衣裳坐在上头,一脸的怒意,曹恒心里大致有了数。   “母皇。”曹恒与曹盼见礼,曹盼哑着声音道:“坐。”   “母皇怎么了?”听着曹盼的声音不对劲,曹恒忧心地询问,曹盼轻声道:“无妨,许是着了凉。你在一旁听着。”   浑不在意自己的态度,又让曹恒旁听,接着盯着一旁的人问,“事情发生了没错,闹到朕的面前,你们的意思是让我们曹家的姑娘既受了委屈,还要让他享尽齐人之福?”   如果说刚刚只是猜测,如今听到曹盼的话,曹恒已经确定了,确定了,曹恒对曹盼说的话里透露的信息更是无法忽视。   这些伯父们莫不糊涂了。   “陛下,陛下我不要,我不要。”还没等到该回答的人回答,那边哭着的女郎往曹盼爬来,“陛下,我不愿意,陛下。”   哭得如同泪人一般,她这一声声不愿的,引得一旁的人皱着眉头喝道:“不愿,不愿,你已经是他的人,不愿意,你还能嫁谁?”   话音刚落,曹恒只看着一道身影一闪,竟然见到适才说话的人被踢了出去,再一看竟然是曹盼亲自动的手。   “陛下。”曹盼怕是从来没有发过那么大的火,亲自动手踢的人,一群兄弟都惊住了,连忙唤着陛下。   “你的女儿,你便要如此的作践她是不是?”曹盼冷着一张脸问,那挨了曹盼一脚的人倒在地上,亦是被曹盼吓得不轻,连连唤了陛下,曹盼才不管他唤什么,只再次问他,“你当爹的,是不是就要这么作践你的女儿?是与不是?”   “陛下,臣岂有作践她之意。”男子连忙地解释。   “不作践?你怎么说出让她嫁给这么一个禽、兽不如的东西?”曹盼质问。   男子张了张嘴,半响吐字道:“可陛下,淑儿已经是这小子的人,不嫁给他,莫说她了,曹氏女的脸都被丢尽了。”   曹氏女,曹氏女啊,一个个听着这话,那本来因为曹盼动手而想拉着曹盼的一个个都站住了。   “滚,既无远见,更无仁义。你是她的父亲,她被人欺负了,你不想为她讨回公道,竟然打着让她嫁给这个畜生的话。你口口声声说为曹氏女着想,你这样做,是让天下人都觉得,曹氏女这般的轻贱,欺负了就欺负了,你们还上赶着求他们娶我曹家的女儿?”曹盼一句一句地反斥,男子张了张嘴,“是以,陛下的意思?”   “朕问你,你想如何?”曹盼没有回答他的话,而是问了那个女郎,问她想要如何。   “陛下,陛下我是曹氏女,更是郡主,纵他王氏出身名门,也不能欺辱于我,陛下,我要让他血债血偿!”   “想要血债血偿,你知道意味着什么?”曹盼居高临下的看着女郎轻声的说。   “陛下,我知道,只要能让他死,我愿以一命抵一命。”女郎一脸鱼死网破的狠绝。   “不,陛下别听她的。淑儿,淑儿,你不能这样。陛下莫要听淑儿的,陛下!”另外一个一直没吭声的女郎听着爬了过来,苦苦地哀求着曹盼。   曹盼讳莫如深地瞧了这女郎,直看着她再也说不出一句话。“想死不难,你若真想死,自去死了,不必让朕给你撑什么腰。”   走到了那叫淑儿的女郎面前,曹盼俯身近而问道:“要人撑腰,只为了能够更好的活下去,你,想好了要不要活?”   淑儿怔怔地看向曹盼,要不要活?她不傻,知道曹盼指的是什么,她要让那个辱了她的人死,她必是要将自己遭遇的一切公诸于众,公诸于众后,她面对的将是无数人的指指点点,她能不能面对众人异样的目光,甚至家人的指责?   “我要,陛下,我想要好好地活下去,无论面对什么,我都想要活下去,活得比以前更好。”淑儿满是希冀地望向曹盼,如果说从事发后到此前她只存了鱼死网破也要报仇的心,此时此刻,她寄希望于曹盼,既要报仇,她也要好好地活下去。   “好!那么朕会如你所愿,只要你无论面对多少非议,多少瞧不起你的目光,你都能昂头挺胸的走下去,朕就能让你一辈子都不会倒下去。”曹恒听着曹盼一字一句地吐字,曹恒睁大了眼睛。   “来人,召所有的人都到儿来,把帐蓬都撤了。”曹盼下令,这所有人,胡本哪怕伺候了曹盼多年,一时也不太确定曹盼话中之意。   “陛下,所有人?”胡本觉得不确定,那必是要问个清楚的。   曹盼道:“对,所有人。朝臣、家眷、乃至那些因为关系而还留在这里的人,都让他们来。”   这回曹盼说得一清二楚了,胡本立刻得令下去办。   “此事,你来处置。”曹盼突然朝着曹恒发话,曹恒从曹盼下令开始就有所猜测,如今再听曹盼的话,“母皇。”   唤这一声是不太确定自己究竟能不能代曹盼将此事处理好。曹盼冷冷一笑道:“阿恒聪慧,应该猜到我要做什么了。你觉得要不要做?”   “要!”曹恒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肯定告诉曹盼,曹盼道:“如此,你怕什么?怕处理不好?你是我生的,我敢让你去办,你怕什么?”   是人都能听出曹盼的火气极大,大得让人根本无法忽视。   “陛下,若是把淑儿失身之事传得沸沸扬扬,曹家,曹家女的声誉就全毁了陛下。哪怕是殿下也要受到牵连。”依然还是那挨了曹盼一脚的人,自己不肯出面给自家的女儿讨回公道,还想出那样的馊主意,眼下更是要拦着曹盼做事的意思。   “曹家女。好,你既然说到了曹家女,那我们就问问曹家的女眷们,她们是愿意像你那般把孩子往火坑里推,还是同意我的处置。”曹盼眼刀子甩向他,再把这话放了出去,“去,先让曹氏所有的女眷来,用最快的速度给朕赶过来。”   自家人,那无论说什么都无妨的,在座的这些曹家的男人们相互对视一眼,其实都不太敢跟曹盼扛上。   “母皇先梳洗更衣。”曹恒劝着曹盼,她也是第一次看到曹盼发那么大的火。   曹盼摇了摇头,“不用了。”   转头问了燕舞还有昨夜那只露过一面的柏虹,“人都看住了?”   “人都分开了关,不会给他们任何串供的可能。”燕舞一一回答曹盼,柏虹附言道:“王家的人,妾已经让人去传了话。”   事情都去办了,曹盼便松了松。指着那还似是酒还没醒的郎君,“把他给押到一边去,给他醒醒酒。”   立刻进来两个侍卫,押着人立刻出去。   曹氏的女眷被传了来,太后卞氏听着动静差人一问,心知是出了大事,便也不请自来了。   卞太后到那会儿,曹盼的帐中已经挤满了人,虽说曹盼传的是女眷,男眷们,也都不约而同的来了。   这么一挤,满满一帐的男男女女,曹盼只与卞太后微颔了首,“事情都听说了?”   “陛下,王氏如此欺辱我们曹家,绝不能放过那小子。”曹盼一问,立刻有人答了话。   “刚刚谯王在你们没来之前说要将他这个刚刚受辱的女儿嫁入王氏,你们怎么想?”曹盼并没有因为那一句而顺着话说,反而把被她踢了一脚的人说的话吐了出来。   “十哥,这是你亲女儿。”曹茂立刻唤声吐了一句,那位正是曹操的十子曹林,被曹盼封为谯王。   曹林道:“正是因为亲女儿,我总不能毁了她一辈子。人都是王家小子的人了,不嫁他,还有人敢娶她?”   “女儿纵是一生不嫁,也不愿意嫁给这样的禽、兽!”曹淑毫不掩饰自己对于王家那夺她清白的人恨。她宁可死,也绝不愿意嫁给姓王的人。   “淑儿,淑儿,八郎他是心慕你,心慕你的啊,若非如此,也不会求着我帮他。”还是那弱弱的女眷急切地拉着曹淑,巴望着曹淑能把这件事掀过了,掀过了啊!   曹淑一把挥开了她的手,“心慕我,所以使出这样下三滥的手段,勾着你,让你往我的水里下迷药,让我在你的帐中,被他夺了清白?曹梦,你自甘下贱上赶着要倒贴王戒群是你的事,你是我的姐姐,亲姐姐,你为何要毁我一生?”   指问于曹梦,曹梦哭着回道:“淑儿,我喜欢八郎,我真的很喜欢八郎。可是八郎喜的是你,是你啊!”   本来还想不明白曹淑是怎么被姓王的人占了便宜,如今听着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原来,竟然是被亲姐姐所害。   “曹梦,你真恶心。”到了这个时候曹梦竟然还说这样的话,曹淑已经明白了,她的亲姐姐,为爱一个人,卑微的把自己放到了泥里,任人践踩,然后想把她也拉到泥里。   曹盼在这个时候看向曹恒,曹恒作一揖道:“诸位姨母、姐妹,适才十伯父对于要给淑姐姐讨回公道只担心一件事,怕事情闹大了,于曹氏女的声誉有损,诸位姐妹都会受到牵连,只怕日后曹氏女无论已嫁或是在家都会被人指点。不知诸位何意?”   一群被唤来的女眷,在听到事情后皆是惊心不矣,结果曹恒代曹盼说话,询问众人之意,只让她们都顿住了。   “还有什么意见,陛下,一定要让王家那小子身败名裂。淑儿是郡主,陛下的亲侄女,纵然家里出了个不争气的,那也是他色胆包天,方才敢趁虚而入毁了淑儿的清白。这样的人,绝不能放过。”有想的人,也有连想都不想的人,曹茂话就那么脱口而出了。   曹恒瞧着曹茂那胖乎乎的身体,想着素来对曹茂的印象,总以为曹茂除了吃就是吃,不想却是大智若愚。   “朕也不问你们是什么想法,同意给淑儿讨回公道的站在左边,不同意的站在右边。”曹盼这会儿已经平静了下来,冲着下面的人说。   不用说的,曹林是站在右边的。倒是卞氏道:“陛下不想人欺辱我们自家的姑娘是一片好意,只是,闹大了事,讨回了公道,孩子往后要惹人非议,受人指点,她的一生就毁了。”   怕是所有的女眷都有这一层担忧,因而才会踟蹰不定。   “你怎么说。”曹盼问了曹恒,曹恒福了福身,“母皇,太后顾忌没有错。诸位心里担心的是什么,恒也明白。”   “但是,一言不发真如十伯父说的那般把人嫁了过去,将事掀过,你们以为这样的事就无人知晓了?王家的人在得知他们自家郎君夺了堂堂郡主的清白后,不但不用受过,还把人娶了回家,这会不会成为他们的谈资?往后,会不会有更多人争相效仿?毕竟哪怕是郡主又如何,你们自己不拿自己当回事,谁又会拿你们当回事。得了你们家郡主的身子就能成为曹家的女婿,暗地里多少人会瞧着我们曹家的笑话。甚至,将来有一天哪怕我这个公主,甚至是母皇,也不过如此,只要得了手就能娶到,多好的得益途径?”   提到曹盼时,所有人都一凛,曹盼身上那股黑气直窜的,果真是配合曹恒。   “殿下所言极是,王家是世族又如何,现如今大魏天下姓曹,身为曹氏女,因被辱而欲为曹氏讨回公道,惹人非议又如何。为女子者,清白算什么,被狗咬了一口,我们没理由再凑上去让他再多咬几口?结姻之事,绝不可取。我们得拿自己当回事,旁人才轻贱不得我们。”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女朝曹恒福了福身,附和地说。   “我等共请陛下为淑儿讨回公道。”随着少女的出声,一叠年纪相差无几的女郎们都纷纷出声。   “陛下以女子之身称帝,开女科,举女官,封女爵,立女侯。莫说什么影响曹家声誉的话,就算影响了,了不起便是嫁不出去,谁还稀罕他们世族不成?我们凭自己的本事,也照样能封侯拜相,要他们做甚。”   “不错,淑儿。不就是被狗咬了一口,无论旁人怎么说,你只当作听不见,往后用功读书,咱们也用不着靠郡主的名头一辈子,通过科举取仁仕,为陛下尽忠,为朝廷百姓出一份力,照样能立足于世,不用怕。”   这有人打开了话匣,一个又一个的曹家女都表明对于这种事情的不能忍,绝对是要给自己姐妹讨回一个公道的意思。   如此一来,左边站满了人,右边那头竟然只有一个曹林。   卞氏与曹盼轻声地说道:“既然她们都不怕,陛下想要如何便就如何。”   曹盼的目光掠过依然跪在地上却截然不同模样的女郎,“人都到齐了?”   胡本在外头走了进来,“陛下,都来了,正在外面候着陛下,陛下?”   询问曹盼要如何,曹盼道:“走。”   一个走字,全都给曹盼让开了路,曹恒走到曹淑的面前将她扶起,曹淑落着泪与曹恒道谢,“多谢殿下。”   “不必谢我,谢你自己。”一眼扫过一旁几乎与曹淑并无二般的女郎,却是截然不同的两种选择。   “父王。”曹梦唤了曹林一声,曹林的目光看向曹恒,曹恒吩咐道:“押着跟上。”   一个押字与她亲自扶着曹淑是全然不同的态度,更是表露她对曹梦的厌恶。   曹盼连妆都未梳的出现,阴着一张的脸,谁还能看不出曹盼的心思有多差。如政事堂的诸公,他们这会儿都已经大致知道事情,知道,一个个都沉下了脸,暗里有没有骂曹家出了一个拎不清的女郎就是另一回事。   “王氏,果真胆大妄为,竟然,竟然连郡主也敢亵渎。”杨修说话向来无所顾忌,他出身杨氏名门,先朝时其父为太尉,自无人敢得罪他;早年又与深得曹操宠爱的曹植关系极好,后来曹盼上位,他又聪明识时务,一步一步得了曹盼的欢心入了政事堂,成为曹盼的左膀右臂,哪怕其父谋逆,他也照样稳坐中书令之位,不可谓了不得。   “陛下。”曹盼一出现,男男女女皆与曹盼见礼,曹盼点了点头,张口道:“把人带上来。”   先前在帐中被曹盼叫唤押下去的郎君应着曹盼的话音落下被押了上来,“陛下。”   这位王戒群认识的人也不少,曹盼让人给他醒了酒,这会儿已经清醒了,清醒来见到那样的场面,还见一旁的曹淑跟曹梦,整个人已经快懵了。   “阿恒。”曹盼既然开口让曹恒管这件事,人都到齐了,曹盼唤了曹恒,曹恒作一揖,走到王戒群的面前。   “王八郎的酒醒了?”曹恒开口问,这个时候一个五十来岁的男人站了出来,“陛下,不知我家八郎犯了何事?臣昨夜见孩子一夜未归,派人寻了一夜都没寻到我家八郎,陛下什么时候见到我家八郎的?”   曹盼冷冷地一笑,“不必急,朕如今不是当着那么多的人问着你家八郎吗?有什么话,问完之后你们再说。”   便是不满他打断了曹恒的问话,那显然是王家的家长,被曹盼那么一堵,半天说不出话。   “陛下,殿下。”王戒群起身想要作一揖,在他身后的侍卫却不许他动,这般似是让王家的人捉住了把柄,“陛下这是何意,我们八郎犯了什么事了?”   “要么你们安安生生的听来龙去脉,要么朕直接给你们王八郎,王戒群定了罪再来听。”接二连三的被人质问,本来心情不好的曹盼更是忍都不忍地怼了一句。王家人不知死活的人再蹦蹦试试?她就来个先定罪再让他们弄个明白。   王家的人被曹盼那么一吓,自是不敢再说话,曹恒很自觉地接着刚刚的问话,“王八郎的酒醒了?”   王戒群顿了半响回道:“醒了。”   曹恒点了点头,“那么王八郎想起昨晚发生什么事了?”   此问一出,王戒群整个人答不上话了,目光看向曹淑,最后又落在曹梦的身上,曹梦哭泣地唤道:“八郎。”   “是你自己说,还是我请人代你说?”曹恒也不急,只是要一个确凿的答案,王戒群究竟是说还是不说。   “殿下,殿下,一切都不关八郎的事,真的不关八郎的话,都是我做的,都是我做的啊。”曹梦竟然跪下将一切的过错都往身上拦,曹盼发话道:“堵了她的嘴。”   这么直接粗暴的,都不用曹盼的女部上前,曹氏中的女郎已经利落地出手拿了帕子塞进她的嘴里,直接把人按住,“不用你多话,一会儿该你说的时候,陛下自然会让你说。”   ……从曹盼开始,这曹家的女郎就没一个是正常的。一个个彪悍得男人都比不上。   看看这行云流水的动作,谁能想到平日里她们那乖乖巧巧,人兽无害的模样?   “陛下,在下自知有错,然大错即已铸成,请陛下将郡主赐婚于在下。”王戒群并没有说自己犯了什么错,但却表露出一力要承担的模样,好些人本来拿不准他做错什么的,对于他这般敢做敢当的样子,倒是起了好感。   曹恒道:“我并未问王八郎知不知错,只问做了什么,答非所问是何故?”   王戒群唤了一声殿下,曹恒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烧杀抢掠,不是一句他们愿意承担事情就了结了,杀人偿命天经地义,做错了事,就要受到处罚,对吧。”   “听着王郎君话的人,都觉得王郎君很是有担当。可是,所谓担当何尝不是想将事情掀过,再不让人提起。”曹恒冷洌地点出王戒群的用心,看着担当,其实更是想事情尘封,再也不提。   “但是,朝中众臣,内外女眷都在此了,事情,是你想掀过就掀过的?”曹恒一字一句地问着王戒群,问着他存着这样的心,是觉得天下的人都傻,还是曹家的人傻?   王戒群似是小心谨慎地道:“可殿下,事情闹大了,难道曹氏能讨得了好?”   ※※※※※※※※※※※※※※※※※※※※   曹恒:亲娘不怕事,我更不怕,敢欺负我们家的姐姐,磨刀霍霍……   题外话:看到小可爱留言要加感情戏,咳咳我家阿恒还小,突然想起上本盼盼跟诸葛十四岁的,多少人抗议来着,所以,必须先把事业干起来,有了事业,感情也就来了。 第050章   “无妨,比起被人欺上门来无动于衷, 而叫千人辱, 万人骂,曹氏担得起后果。”曹恒这般地回答, 王戒群不由地看向坐榻前揉着额头的女帝。   曹盼是难得醉酒一回, 想给自己放松放松,事发之时, 人都闹到曹盼帐前了,燕舞是急急忙忙地唤着曹盼起身, 曹盼连梳洗都不曾听了事儿, 立刻就见人了。   本来就满肚子火的人,结果好啊, 当父亲的人不思给女儿讨回公道, 竟然还想把人往火坑里推,曹盼这气自然是要找人撒出来的。   注意到王戒群的目光,曹盼一眼扫过去,“怎么?污了一个郡主不够, 连朕你也起了心?”   如此充满恶意的话, 王戒群连忙低下了头,“在下不敢。”   “不敢, 你敢得很呐。大魏王爷的女儿, 你竟然敢一夜驭二女。这是什么地方, 王室宗亲安营之地, 离你王氏的帐蓬隔了多远, 你也敢到这里来占郡主的便宜?”曹盼目光一凝,脸上尽是冷意,她能忍住没有杀人已经极不错了。   “陛下,这一切都是梦郡主安排,在下,在下喝多了,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王戒群连忙地解释,他是真的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只盼着曹盼能听进去。   曹盼一声嗤笑,曹恒道:“王八郎即说喝多了不知道发生什么事,又说都是曹梦的安排,矛盾得很。”   王戒群被捉了个正着,半天说不上话,曹恒与曹盼作一揖,“母皇,当着朝臣内外眷的面,既然要查了,那便一查到底,王戒群说的话自相矛盾,他身边的人,还有两位姐姐身边的人,总不会也都喝多了。”   曹盼看了胡本一眼,胡本立刻退了下去,曹恒即明白,胡本是去拿人来了。不紧不慢地等着,王戒群却再次道:“陛下这是要诬蔑在下?”   此言落下,王家那位长辈已经喝斥了,“闭嘴,什么话你也敢话说,陛下何等人,最是公正不过,你算什么东西,陛下要诬蔑你?”   一顶高帽子往曹盼的头上扣,王戒群道:“祖父,孙儿有此猜测也是陛下给孙儿的感官。陛下适才也听到梦郡主的话,陛下不让梦郡主说下去,难道不是存心偏袒淑郡主?”   “一唱一喝的,把朕不想让你们说的,你们想说的话都说了,挺好是吧?”曹盼手揉着太阳穴,合着眼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的问。   “在下可说得哪里不对?”王戒群反问,曹盼看了曹恒一眼,曹恒出声一唤,“王八郎君。”   “扑哧!”听着这一声虽然是称呼,但又何尝不是骂人的话,有人笑出声来。   王戒群黑了一张脸,“殿下可以唤在下王八郎,或是子孤。”   “王八郎君并无不妥。你姓王,行八。”曹恒一本正经地反驳王戒群,曹盼瞥了曹恒一眼,莫看曹恒一张面瘫脸,她那一颗心绝不跟她的脸一样。   额头青筋直跳的王戒群想要反驳的,曹恒却已经再次地开口问,“王八郎君记得自己是从哪里醒来的?又是怎么被押到我母皇面前的?”   不改就是不改,王八郎君就是王八郎君,曹恒唤得若不是王八另有所指,谁能挑曹恒的刺,说曹恒不是?   一本正经的人要是想拐弯骂起人来,你要怎么跟她说?   没办法说的。王戒群看了曹恒一眼,曹恒也同时看向他,对视半响,势比人弱,王戒群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了,早回答一点,能少听一点王八。   “先前酒未醉我并不知道。适才却是在那边的帐中醒来的。”王戒群顺着曹恒的话回答了。   曹恒冷冷一笑,“不记得吗?那你身上的血迹从何而来的?”   被曹恒指着,众人在注意到王戒群的衣裳上沾了血迹,还不少!   王戒群脑子里闪过了这个血迹的来由,一下子看向了曹淑,曹淑的双手还沾了血,见王戒群看了过来,曹淑眼中尽是恨意地看了过去,吓得王戒群一个激灵。   “不记得了。”王戒群收回看向曹淑的目光,回答依然和先前一样。   “叫人划破了手,身上都沾了血,竟然还不没醒,难得,难得。”曹恒也就那么说了一句,王戒群猛地抬头看向了曹恒。   “几位伯父,你们先前是在哪里发现王八郎君的?”曹恒问完了王戒群,转向问适才一开始她到的时候就已经在曹盼大帐的伯父们。   “这时候不早了,我们想着兄弟难得一聚,便打算去骑马射猎,走着听到帐中的传出了淑儿的喝斥声,更有男声,我们听着不对,便赶了过去,这才见这畜、牲在帐内,淑儿拿了匕首正要与他拼命,她,竟然还帮着这个畜、牲。”曹林身侧一人一脸的怒意,那是恨不得杀了王戒群。   “眼看着越闹越大,这畜、牲的仆人竟然叫嚷着说我们淑儿要杀人,闹着去禀报王家的人,我们看着情况不对,赶紧的带人到了陛下处,想着莫让人抢占先机,泼了我们一身脏水。”那人转对曹恒说起这事,自是要温和得许多。   曹恒与之作一揖,“敢问十七伯,你们是在何人的帐中发现王八郎君与两位姐姐的?”   说话的乃是曹操的十八子,曹彪,得封为楚王。生性嫉恶如仇,碰见这样的事,他是快气炸了!要不是先前曹林拦着,他非打死王戒群了不可。   “谁人的帐中,这我就不知道了。”一个大男儿的人,哪里会管这种小女儿的事,曹彪是真没注意到这些细节的问题。   曹林顿了顿,张口答道:“那是梦儿的帐营。”   “陛下,殿下,人都带齐了。”胡本领了几个男男女女过来,有两个还一副没醒的模样。   “淑郡主的侍女都中了迷药,昏睡才醒。戴太医发现梦郡主帐中的茶水里也放了同样的迷药。”胡本将戴图说的事一一与曹盼禀来。   “只有茶水里有迷药,没在别的地方搜到同样的东西了?”曹盼继续地问,胡本与曹盼再作一揖,一个侍卫端着一个盒子上来,“奴自作主张,假扮王郎君的侍从,去了一趟王郎君的帐中,发现王郎君的帐内存放了同样的迷药。”   王戒群大惊刚要反驳,胡本已经再接再厉地补充,“东西搜出来的时候,王家有人看到了。”   才说完,王家的人急急地走来,在众人的注目下,又连忙站住了。   曹盼冷冷地一笑,“好,很好。”   说着很好,那冷气外泄的模样,谁能不当回事?胡本走到曹恒的面前,给了曹恒几分东西,曹恒拿过看完了,扬起那几样东西问道:“王郎君觉得,需要亲耳听听这些人的口供?还是你自己看?”   “殿下,能否让臣等看看?”王戒群还没有开口,王家的人已经抢着上前想拿过曹恒手里的供词要看,曹恒一闪过,“宜城亭侯,不必急。”   那位侯爷见曹恒闪过并不把东西给他,更是急了。   “殿下!”   曹恒一眼扫了过去,“宜城亭侯,曹家不仗势欺人,你最好也别。”   要是论势,谁家的势能比得上曹家的,如今还是曹盼明摆着来撑腰的。曹家打算讲理,你们要是不讲理,曹盼也会不讲理的。   宜城亭侯王凌听明白了曹恒的意思,果断地收回了手。   王戒群同样也知道,现在能救他的只有他自己。   “殿下将口供给在下瞧瞧。”说出来,大张旗鼓的,更易让曹恒挑毛病,倒不如他来挑供词的毛病。   曹恒既然同意让他看,便将供词给了王戒群,王戒群拿着反复地看了几次,“殿下,无论是梦郡主侍女的供词,还是在下侍从的供词都说得很清楚,在下来到梦郡主的帐中时已经半醉半醒。”   “子长,醉酒杀人就不算杀人了?”曹盼问了一句,被问的人是从刑部尚书一职升为尚书右仆射的崔申。   “当然算。”崔申很肯定地回答,曹盼同样问了一旁的人,“你们觉得呢?”   “陛下之意,在下这罪是定了?”王戒群为什么挑出这个问题,打的就是借此脱罪。   “借酒行凶,自以杀人入罪。”不用曹盼回答,已经有人出声回答了,这一次说话的是现任的刑部尚书程明。   曹恒道:“查这些,要供词,只为了证明一件事。那就是你,王戒群,并非被人陷害玷污我曹氏女。”   “那也不是我下的药。”王戒群大声地反驳,曹恒冷冷瞥过王戒群,“我只问你,你可曾趁我淑姐姐昏迷时行了不轨之事?”   谁下的药是重点?重点时王戒群做了什么。   “听听王八郎君一来跪下就说的话,你是怎么说的?你说,你错了,请陛下赐婚你与淑郡主,这一句,在场诸位都没忘吧?”曹恒一句问过,王戒群一下子惊醒,原来竟然是从一开始他就已经自己定了自己的罪。   曹恒铺垫了那么多,是要坐实王戒群的罪,让他为此而付出代价。   “送上门来的女人,你问问有哪一个男人能忍得住。要怪只怪曹梦,是她下的药,是她把曹淑迷倒在她的帐中,再叫了我来。”王戒群明白曹恒是要给他定罪了,便有些急了,大声地控诉曹梦在其中做的事。   “你犯的错,受你的罚,她犯的错,自也有她罚的。不必急。”曹恒幽幽地说。   “陛下。孙儿犯下过罪,臣愿代孙儿聘郡主入门,王氏一门,一生自敬郡主,以弥补孙儿所犯之过,望陛下准允。”事到如今,不管是谁害的曹淑,王戒郡碰了曹淑,夺了曹淑的清白是真,想要将此事掀过最好的办法就是让王戒群娶了曹淑。   由始至终,竟无一人提过曹梦。   曹盼一直闭着目养着神,此时再王凌旧话重提,要让王戒群娶了曹淑,便当此事了结了,曹盼睁眼看了王戒群,又转向曹淑,“你是当事人,你怎么说?”   曹淑一个劲地摇头,“陛下,我不嫁,我绝不嫁他。无论曹梦做了什么,他趁人之危夺我清白是真,如此小人,我宁死也绝不嫁他。夺我之清白,必让之付出代价,我是曹氏女,陛下一生奋斗自强自息,我纵不如陛下,也不能自甘堕落,打陛下的脸。”   眼刀子直甩向王戒群,表明要王戒群付出代价的态度。曹盼道:“好,这才是曹家的女儿。”   “作奸犯科,当以何处?”曹盼赞完了曹淑,接着发问了。   这才是曹盼让群臣来的原因,王凌听到这一问,已经急忙地冲上前,“陛下,臣上请陛下,求陛下网开一面。”   若是按律而处,作奸犯科必判之入狱,王凌有功于大魏,可以上请,请曹盼减轻罪之一等。但是,哪怕上请减罪,那也是重罚的啊。   “宜城亭侯,你并非只有孙儿,没有孙女。今日之事,易地而处,你当以如何?”曹盼并不与王戒群争辩,他心疼自己的孙儿的一辈子,曹淑的一辈子呢?   “人心皆是肉做。你家孙儿做的事,你自己拍着胸脯说,他错不错?”曹盼该硬时硬,该软时亦软。   “这是郡主,大魏的郡主,朕的亲侄女,他竟然也敢趁人之危,旁的女儿家,是不是但凡只要他看中了,无论那是什么人,他也会用这样的办法得到?”曹盼这一句一丢出来,哪怕刚刚还想给王戒群求情的人,这会儿也绝对不敢。后面的妻女都紧紧拉着他的手。他要是敢多说一句,能被人撕了。   曹盼看着王戒群那一脸想要哀求的模样,“你这一份心,难道不是令孙存的心,许多男人的心里存的念头。纵然朕是女帝,兴女科、取女官、用女将,在你们的眼里,女人依然什么都不是。他敢用这样的手段得了淑儿的身子,无非是觉得一个女子而已,得了她的清白,那就是你的人了。事情闹大了,她既失了清白,同样名声尽毁,她敢闹吗?你们以为女儿不敢,曹家的女儿就让你们看看,拼着名声尽毁一辈子不嫁人,她也要为自己讨一个公道。”   “玷污女子当以何处,就要怎么处置。想要求情,想想你们将来有一日,会不会也面临同样的结局。你们的妻女,姐妹,是不是被人欺凌了,你们反而还要把人往火坑里推?纵然你们是。曹氏也绝不是,朕当着这个皇帝一天,就不许任何一个欺了女郎的人逍遥自在,更能享尽齐人之福。”一句齐人之福,目光已然落在了曹梦的身上。   “宗正,夺去此女封号,除族谱。从今天起,她再不是曹家人!”曹盼指着曹梦说道,曹梦本来哭得像个泪人一般,这会儿都要瘫坐在地了。   曹盼挥手,那本来架着曹梦的女郎已经放开了曹梦,曹梦连忙与曹盼求情,“陛下,陛下,求陛下饶了我,饶了我吧。”   缓缓站了起来,曹盼走到曹梦的身侧,蹲着曹梦的面前,“如今知道害怕了?”   “陛下,陛下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陛下饶了我,饶了我吧。”曹盼亲自下的令夺封号,除族谱,绝没有人敢给她求情。   “比起王戒群来,你更可恶。朕平生最手足相残,同室操戈,你却亲手将自己的亲妹妹推入火海,让她万劫不复。你这样的人,曹氏岂能容你。朕不杀你,因为朕要借你让所有曹氏的人都看到,记住,同室操戈的下场,死很容易,朕要让你生不如死的活着,看看失去了曹氏女的身份,你是什么下场。”   “瞧着你,他们就会明白,一族之人,荣辱与共,伤及同族之人,便是伤及自己。平日里小打小闹皆无防,如你一般胆敢起了外心,害人害己者,曹氏一个不容。”   曹盼做什么,从来并无不敢对人言。曹梦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她想伸手拉过曹盼,曹恒一步上前一脚踹在她的胸口,“莫脏了我母皇的衣裳。丢出去!”   这护母的模样。曹盼道:“那么,阿恒,明白了你将要走的路了吗?”   曹恒的目光看向王家的人,曹恒肯定地回答,“明白了。”   曹盼勾起一抹迷离的笑容,“这世上,原就不公平的。男人要了一个女人的身子在他们看来真不算什么事,朕如此处置,他们之中未必都同意朕这么做,反而觉得朕小题大作了,可是,朕手握天下大权,他们就算反对,律法明列,朕依律而处,他们反驳不得朕,便只能认了。嘴里认了,心里也不认。因为,在他们的心里,女人就是玩物,哪怕是朕这个女帝,如果朕没有本事压制住他们,但有一日,他们也敢对朕伸手。你也一样。他们想要的,就是我们万劫不复。弱肉强食,朝堂向来如此。”   这样犀利的一番话,听得一群女人们都惊心不矣,曹恒凝着一张脸,曹盼看着她,“记住,你如果输给了他们,你会比她更惨。”   她,却指的是曹梦。   “是,儿记住了。”曹恒盯着曹梦那张脸,认真地回答曹盼。   “陛下,今日之事,皆因男女混处而起,请陛下废女官、女科。”这个时候,竟然有人顺势提起这样的话。   曹盼一眼看了过去,只见是一个胡子发白的老者,一张黑脸尤其显眼。   “这个话题吵了十几年了,从成时承沥阳侯之爵开始吵到了现在。朕只问你一句,世上除了男人就是女人,没了哪一样是可行的?既然上天造就了男女,那便是少了哪一个都不成,你非揪着女官女科不放。难道女人不做官,女人不科考,这世上就没有女人了?”曹盼是真的厌烦极了这样的吵闹。   “可是陛下,男主外,女主内,男女分工,这是自然之道。陛下开了女科,让女子出仕,便是搅乱了内外之道。”   “所谓废女官、废女科算什么,不如废了朕吧。说来说去都是朕这个女帝的错,朕不自量力当了这个皇帝,把你们世禄世卿之制都给改了,惹得你们都不高兴,把朕废了,复你们的汉室,你们学着朕的阿爹再来一个挟天子而令诸侯,世族独大,只要生得好,你们会一直高高在上,生生世世都会高高在上。”   “陛下,臣万不敢有此意。”那老者听着曹盼的话,哪里敢接,吓得赶紧的跪下连连表示他绝对没有这样的意思,绝对没有。   曹盼吐一口气,让自己平和些,“长得好看有错吗?从前取仕多少人是因貌取才的?男人长得好看没有错,女人长得好就是错了?相貌都是人生父母给的,孔子云,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敢有损。我们连自己都小心翼翼爱护的身体,叫别人伤了讨回一个公道错了?”   “又或者,有人瞧着一家子有钱,自己没钱,一夜放了一把火把那有钱的一家都给烧了。你说是放火的人错了?还是那家有钱的人错了?”曹盼摆出一个又一个的例子,总而言之还是要说服人。   “陛下,陛下这么多年来为帝如何,臣再怎么顽固也知道陛下是个好皇帝,大魏在陛下的带领下蒸蒸日上。正因如此,臣不希望陛下因女官、女科之事,留史书令后世质疑。今日之事,不是第一回 ,也绝不会是第二回。那还是陛下的亲侄女,大魏的郡主啊。”那老臣瞧着曹盼打感情牌,他是也学着打,一把年纪的人,哭得鼻涕眼泪都落下了。   曹盼这是碰到对手了,那只能再接再厉的上了。   “出仕者,美色、金钱、权利,这些都是诱惑,即是诱惑,于万众瞩目下都控制不住自己,这样的人出了仕果真能做利民利国之事?如朕适才所说,这世上两种人,不是男人就是女人,难道要把天下的女人都藏起来,让她们永远也不再出现在男人面前?还是要把女人都杀光了,那么子嗣繁衍当如何?”   最后那捅心的一问,明摆着把女人都藏起来或是杀了都不可行的。   曹盼这会儿是真庆幸她是穿到了三国时期,要是到了明清那会儿,她怕是面对的阻力比现在要多得多的多。   “与其想这不可行之事,不如思之可行的。”曹盼话锋一转,目光一同时幽幽地看向曹恒。   “制法?”曹恒的脑子里被曹盼那么地一看,就蹦出了这样的念头,曹盼赏曹恒一个正是如此的眼神。   曹恒顺着这个想法将脑子里的念头倒了出来,“先时乾清律就规定品行不端者不可入仕,男女皆如此。但只是一个大方向,细节应该也规定下来。”   ……刚刚的形势不是对他们挺有利的吗?被曹盼那么一转移,曹恒再那么的一说,怎么风向全都变了。   而那哭诉的老臣顿了顿,思虑着这究竟可行或是不可行。   “无规不成方圆,大魏以乾清律主律,各部皆有式,男女同殿,不可逾礼,将要守的规矩写得明明白白的。无论男的女的,凡是越了界,一切依规矩而处,合情合理。”周不疑这个时候出声表示同意,杨修跟着道:“为官者连自己的眼睛手脚都管不住,当什么官。”   便也是同意了曹盼的话词,曹盼立刻道:“如此,子建兄长就带着法家的弟子,拿出个男女之法的章程来,再议。”   一直没有机会说话的曹植一听又要修法,好,反正也是一回生,两回熟了,曹植立刻作一揖应声。   思量着这个事到底是该怎么的弄?   曹植思量修法定制,燕舞不知何时出去了又回来了,给曹盼递上了一份东西,又在曹盼的耳边耳语了什么,曹盼手里拿着东西翻阅,耳边听着燕舞说的话,目光落在已经吓傻的王戒群的身上,王戒群感应到曹盼的目光,浑身都在发冷。   “好,好极了,好极了啊。你瞧着你想把你的女儿嫁的是什么样的东西。”曹盼听完了,走到曹林的面前,直接将那份东西砸向了曹林。   一群人都叫曹盼如此怒火惊得不轻,同时也好奇燕舞究竟跟曹盼说了什么,竟然让曹盼发那么大的火。   曹林被当众那么砸了也不敢坑声,连忙把纸都捡了起来,那么看着,越看那脸越黑。   “陛下,陛下。臣是真不知道。”曹林看完了连忙与曹盼解释,曹盼目光一敛,“你不知道?你不知道你就敢顺着他们的意,要把你刚被人欺凌的女儿嫁给欺凌她的人。王氏,太原王氏,对,他们是世族,数百年的望族了,我们曹氏才多少年,论起来,早年阿爹还被人骂宦官遗丑。曹家算什么,你们又算什么?面对世族,你们合该跪着求着他们看曹家一眼的才好,是不是?”   面对这样疾疾之问,曹林连连摆手,“陛下,臣绝无此意,绝无。”   曹盼冷洌地一笑,“没有吗?没有你眼看着你的女儿要跟人拼命了,你当父亲的不说帮忙也就罢了,最后竟然还想顺势把女儿嫁了。顺势,什么是势?你脑子都被狗吃了?”   “自甘下践是顺势?还是让人觉得曹氏之女纵然出了朕一个女帝,也可任人欺辱是顺势?”曹盼怕是从来没有发过那么大的火。莫说曹林了,朝臣们都诚惶诚恐,怕极了曹盼的怒火烧到他们身上。   “陛下,臣真的没有这样的意思。”曹林从来没有挨过曹盼的骂,尤其还是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一张老脸是丢尽了。   曹盼目光如刀,直怼向曹林,“朕告诉你,从前如何朕不管,从今往后,你们都给朕记住,曹氏之人,无论男女,当父母的谁若是敢作践孩子,坏曹氏一门的风气,朕虽不是宗正,宗正也得听朕的。朕对曹氏管得严,不代表了朕许旁人欺凌曹氏中人,同样也不许你们鼠目寸光者,毁了偌大的曹氏。”   曹家是什么,既是曹盼的左膀右臂,将来也会是曹恒的。   论威严曹恒绝不如她,有些规矩曹盼定好了,曹恒只需拿着她当挡箭牌,便可管制这些人。   “陛下。”作为宗正的是曹操的第八子曹据,被封为彭城王。出列与曹恒作了一揖,“陛下之言,臣明白了,必管束曹氏,不叫陛下忧心。”   曹操那么多个儿子,曹盼选了他来当宗正,其人首先对曹盼忠心,而又有能力,否则,曹氏一族焉能听他的。   曹盼点了点头,曹据办事要是不靠谱的,曹盼又怎么会让他一当这宗正就十余年。   “你,好自为之。”曹盼丢下这一句,即离开了。   曹恒上前从曹林的手里拿过曹盼丢给曹林的那份东西,随后一份不差交到王凌的手里。   “宜城亭侯,好好看看。”曹恒那么跟王凌说,哪怕不看,她从曹盼的话里也猜出了这不是什么好东西。   既不什么好东西,曹恒怎么能不让他们看到。曹恒这做完了,亲自走到曹淑的面前,“你可愿入宫在我身边如沥阳侯侍奉母皇一般随我左右?”   曹淑落着泪忙点头,“愿的,殿下,我愿意的。”   曹恒见她泪落不停,伸手去为之拭过,“往后,莫要再哭了。眼泪除了让人觉得你可怜,可欺,再无用处。”   一番话落下,一众人都看向曹恒,曹恒道:“你要记住,你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没有退的余地。你能拼着个鱼死网破,就永远也别想回头。”   曹淑听着,伸过手拭过自己的泪,“殿下所言,我记下了。曹淑,一生不忘陛下与殿下的恩德。”   说罢与曹恒叩首再叩首,曹恒吩咐道:“扶淑郡主回去梳洗。伯父,以后,淑姐姐随我了。”   刚被曹盼骂得个狗血淋头的,曹恒问曹林要人,曹林哪里敢说半个不字。   况且他们一个都不蠢,曹恒是曹盼唯一的女儿,将来必承大统,跟曹恒扛上,行?   当然是不行,曹林已经接话道:“殿下能看上淑儿,那是淑儿的福气。”   曹恒听着不再作声,朝众人作一揖,带上曹淑离去了,不想一个比曹恒年长几岁的女郎出声唤了一句殿下,曹恒一眼看了过去,“表姐。”   此人却是曹节与刘协所生之女刘曼,与曹节有几分相像,与曹盼露齿一笑,瞧着甚是无害。只是那眼里的狡黠藏不住,朝着曹恒作一揖,“想与殿下同行。”   曹节看了自家的女儿一眼, “阿曼。”   “母亲。”刘曼回唤了一声,曹节便不说话了,曹恒道:“表姐请。”   请,曹恒便走了,刘曼与曹节福了福身,跟着曹恒而去,至于去做什么,另得要说了。   曹恒带了曹淑回去,让人先与她洗漱更衣,刘曼算是第一次随父母来洛阳,从前虽然与曹恒有过几面之缘,却无深交。   一个是前任皇帝的女儿之一,一个是现任皇帝唯一的女儿,差距是巨大的,刘曼面对曹恒是不亢不卑的,曹恒看着刘曼也并没有说话,刘曼在上下地打量曹恒,过了许久地才问,“听闻殿下在益州平乱时身先士卒,一马当先,甚是英勇。”   “算不得。”曹恒是这么觉得自己的,便也就这样说了出来,刘曼笑笑道:“今日殿下说的一番话,我也是这般觉得的?”   一番话,曹恒想了想今天说了多少话?刘曼指的是哪一句?   “眼泪,除了让人觉得你可怜,可欺,再无用处。”刘是轻复述她觉得曹恒说得正是的一句,曹恒依然看着刘曼,等着刘曼的下文。   “殿下敢用我吗?”没有让曹恒久等,刘曼笑着问。   “只要你有用,无不敢。”曹恒很平静地告诉刘曼,只要她有能力,有本事,没有什么是曹恒不敢用的。   刘曼听到有用这两个字,露出了一抹笑容,“殿下准备开马球场,此事我毛遂自荐如何?”   昨天曹盼说的话,该听到的都听到了,刘曼这毛遂自荐的,曹恒道:“若指此事,我并不需要你毛遂自荐。”   这一句让刘曼的笑意微微一僵,刘曼却并不因此而放弃,“殿下已经有了打理马球场的人选了?”   “是。”曹恒很肯定地告诉刘曼。昨天一个晚上没睡,该想着要办的事她已经想好了,人,曹恒也同样让赤心去传了话。   她有三十九个同窗,哪怕如今她不上课了,这些人要用起来,什么样的人都有,总有合适他们的位置。曹恒有些明白了曹盼当初为什么要给她选那么多的伴读。   刘曼看着曹恒一张虽然显稚气,但又沉着的脸,“殿下的动作很快。”   “如今我要跟他们比的就是速度。”曹盼都放了话谁快谁办得好生意就是谁的,曹恒想赶紧脱贫,必是要迅速的办好这事。   好吧,刘曼想着曹恒这会儿应该未拿好章程的,结果大出预料,也算是让她意识到,曹恒啊,并非蒙母荫而已。   “那,殿下给我一个机会,让我露露身手,殿下再决定用不用我?”刘曼继续地想让曹恒将她收下,不管怎么样都要把她收下才是。   曹恒摇了摇头,“不如,表姐参加女科。若是表姐能过了女科,连母皇也会愿意用表姐的。”   要她破格取人,她既不了解刘曼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没有看到刘曼的能力,如何取?   刘曼抿着唇看着曹恒,曹恒同样也看着她,再平静不过眼神,刘曼突然一笑了,“殿下之意我明白了。告辞。”   福了福身翩然而去,曹恒看着她的背影并没有任何的异样,转而问赤心,“他们怎么说?”   “几位郎君女郎说殿下即有差谴,他们都会听殿下的。”赤心适才奉曹恒之令去传话,原本曹恒是要见完人再说事的,出了曹淑的事,曹恒明显是不可有再去见他们,便只能让赤心再跑一趟,让他们赶紧先把要办的事办妥。   “好!”曹恒听到说他们都愿意帮她办事,点了点头。   “殿下,陛下让殿下准备准备,这便回城。”曹恒静下心想将这两天发生的事捋一捋,结果燕舞小步走了进来,曹恒正想着事,燕舞进来说完了她才回过了神。   燕舞瞧出曹恒刚刚似是没有听到她的话,再次说了一回。曹恒这回听进去了,点了点头,见燕舞还有话要说的,曹恒拿眼看了去,燕舞似是有些为难。   “母皇有何吩咐,你只管说。”曹恒催促燕舞。   “陛下之意,王八郎之事还没完,想让殿下处理完。”燕舞也知道曹盼决定的事是不会改主意的,曹恒必是要去做曹盼吩咐下的事的。   “处理完?如今王八郎既是依律而判。母皇觉得还不够?”曹恒想了想王戒群的下场,没想到曹盼觉得不够。   “宜城亭侯适才跪在陛下帐前再次上请,陛下多少要给宜城亭侯面子,只怕王八郎的罪会减一等。”燕舞说着。曹恒问,“那么母皇怎么判的?”   “大刑仗责,剥其永不得出仕。宜城亭侯已经接受,但陛下还是让奴来提醒殿下,事情还没有完。”话已经放出来了,那只能继续地说了。大刑责责,永不得出仕,这惩罚并不比入狱轻多少,但是因为曹盼已经退了一步,宜城亭侯王凌不能再上请了。曹恒看向她。   燕舞动了动唇,前面的话没什么不好说的,让她觉得不好说的是后面这些啊!曹恒抿了唇盯燕舞,对于燕舞难得吞吞吐吐的并不高兴。   燕舞一咬牙,“殿下,陛下之意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杀一儆佰,也为正要准备修订的男女之法加把火。” 第051章   就端午节发生的事,一件接一件的, 算是让人瞧着了曹盼对于天下, 曹氏的掌握是何等的严密。   随着回城,曹恒是马不停蹄了忙了起来, 先将马球场的章程递到了曹盼的面前, 让曹盼过目后又把自己做到什么地步的话告诉了曹盼,曹盼即将曹恒需要的银钱全拨给曹恒。   “一个月, 是从你拿银钱的今日开始算起。”曹盼悠悠地提醒曹恒一句,曹恒并不奇怪, 点头应道:“母皇放心, 儿记着一个月连本带利,双倍还给母皇。”   “好。”曹盼见曹恒心里有数, 高兴地露出一抹笑容, 这算是出了曹淑的事后,曹盼露出的第一抹笑容。   曹恒想到了什么轻声地问曹盼,“母皇果真要出手?”   “这几日朝中随着朕提出的制男女之法必会吵闹起来,当日那些男人的态度你也看到了, 他们是从心里不愿女人掌权, 与他们分权,争权的。这样的情况, 他们会想尽办法的顺着曹淑这件事, 指出男女同殿之不妥。”   “不妥啊!不妥, 不是因为男人或是女人的缘故, 而是人心。你得让他们明白这一点, 只有这样,才能跳出这世上对于女子的限制,让他们谁都挡不住你的路。”   曹恒听得分明,“母皇让我去看王八郎,王八郎会有什么下场?”   曹盼冷冷地笑着,“王家,王八郎,与他们有仇的多了去。你以为不会有人趁机落井下石?你以为事情真就那么快完了?”   一句又一句的又以为,曹盼道:“雪中送炭难,落井下石的人多着。”   “母皇没有动手?”曹恒最在意的是这一点,她想问曹盼有没有动手。   “我纵然动手,不该?”曹盼反问曹恒,曹恒肯定地道:“是。不该。”   “为何不该?”曹盼反问曹恒,曹恒道:“母皇是帝王,为帝王者,不该借手中的权利构陷于人,哪怕那是母皇所不喜欢的臣子。”   “一但母皇开了下例,上行下效,大魏上下都会效仿,其身正,不令而行,其身不正,虽令不从。母皇切不可为一个王八郎而坏了母亲定下的大魏规矩。”曹恒想说的竟然不是支持曹盼,而是反对,反对曹盼再插手王戒群的事。   曹盼道:“只是让人去诱惑王家的敌人而已。”   “那也不是母皇该做的。母皇心里明白,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王八郎如今做错了事,母皇要怎么罚他,怎么骂他,王家不会有异言,世族们也不会。一但母皇选择用暗地里的手段去诱得旁人出手对付王八郎,母皇便会失了公义,一个王八郎,值不得母皇如此。”曹恒很肯定地告诉曹盼她对这件事的不支持。   听着的曹盼,眉宇间的阴鸷散去了,“很好!”   一声很好,是发自内心的认可,她是真觉得曹恒能想明白很好。曹恒一顿,像是反应过来了什么,“母皇是故意让我误会,试我的?”   曹盼点了点,表示曹恒猜得没错,她就是试曹恒的,试试看曹恒明不明白为人君者其身不正,虽令不从的道理。从曹恒说出这句话开始,曹盼就已经放心了。   “可是阿恒,开始我们能决定,开始了,我们已经不能再完全掌握全局了,当日之事,关乎女子,朝中如今有不少的女官,定男女之法,你以为男人会动手,她们就不会了?”曹盼点醒曹恒,“当日燕舞能查到的事,会有很多人能够查到的,我们不便用的手段,为了女官能继续下去,她们会用尽一切的办法。”   “所以,王八郎的结局早就定了。”曹恒肯定地说,曹盼道:“是,注定了。”   “他当这个出头鸟,犯这样的错,偏偏让人拿着他儿的事扯上了女官,女人呐,一但狠了起来,男人也比不上。”   曹盼只是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曹恒比较担心的是。“凤将军?”   “轮不到她出手。就算她想,她也绝不会出手。她得为朕着想,她是朕一手提拔起来的女相,她做事,在旁人看来就是朕做的。所以啊,这样的事,只会是小吏所为。”曹盼给曹恒一点点地分析,大局上曹恒已经看透了,只是这人心曹恒未必吃透,既然不曾吃透,曹盼便与她多说些。   曹恒道:“王家也不傻吧,就不会防着。”   “只有捉贼的,没有防贼的。王八郎这样的人,越是小吏越能懂得他的心思,他只会是旁人的囊中之物。”曹盼那叫一个铁口直断,柏虹这会儿走了进来,“陛下。”   本来要说话的,结果看到曹恒在,那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   “无妨,阿恒虽然小这些事她早晚要知道的。”曹盼看出柏虹的顾忌,她倒是丝毫不顾的。   柏虹一想也是,曹恒年纪渐长,也差不多该婚配,这些事该知道的就得要知道。   “昨夜王八郎被人下了药,叫人撞见他与好几个郎君厮混。”柏虹含糊的想将话带过,曹盼不意外,曹恒想到那日燕舞把什么东西给曹盼看了,曹盼勃然大怒的,难道就是王戒群还是个好男风的?   脑子过了许多念头,曹盼问道:“现在知道我那天为何气成那样了?王八郎男女皆宜,简直是乱了套了,这样的人,也配我们曹家女?”   曹恒幽幽地吐了一句,“现如今好男风者岂止一个王八郎。”   “你知道得不少。”曹盼听着曹恒那么一说,半响回了一句,曹恒道:“母皇从不避讳我知道这些,我身边的人鱼龙混杂,知道这些并不奇怪。”   听听这说得一本正经的,实在是让人无可反驳。曹盼道:“当日提了你的婚事,你确实也该好好地想想了。”   说到了这事,理当说起婚事,曹恒道:“我要是没有喜欢的人怎么办?”   这个问题问得曹盼一愣,“没有喜欢的人?没碰到而已吧。”   没想到曹恒听着只道:“并非如此。儿的心,不在情事上。”   话音落下,曹盼差点给摔了,半响答不上话,怔怔地看向曹恒,“阿恒啊,你这意思是说,你无心去喜欢男人,还是说,你喜欢女人?”   曹恒……喜欢女人,亏得曹盼能想出这样的事来。曹恒连忙地道:“孩儿只是觉得江山太重,孩儿的心思都在朝事上,至于男女私情之事,儿无心。”   “那只是因为你没有遇到喜欢的人,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也没有。”曹盼连忙地说,曹恒看着曹盼,“母皇知我,还是我知自己?”   这问得曹盼啊,再次说不出话来,许久算是弄明白了曹恒的意思,“你的意思是,你生来少了男女之情这根弦?”   曹恒点了点头,曹盼只觉得牙痛,“你怎么知道?”   眼下的曹恒才几岁?十二岁而已,十二岁,怎么就知道自己天生少了情根了?曹盼想了想自己当年十二岁的时候才干嘛?时隔太远,想不起来了。   “我对男女之情无感。”曹恒对曹盼是什么都能说,既然曹盼都问到这话了,曹恒也就照实地说。“母皇总不会以为我纵然小,没有人打我的主意?”   当然不会,就说曹恒这张脸好了,虽然不言苟笑,长得是真好。加之曹盼是女帝,她是蒙母之荫,生来受人瞩目,有多少人想通过她一步登天自是不必说了。   追求她的人,无论是真心或是假意,她都经历过这样的事,无感呐!   曹盼上下打量了曹恒,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从帝王而论,曹恒如果天生少了这根情弦,那么女子为帝最让人害怕的事将不复存在。可是,谁能保证说,曹恒这会觉得自己不会动情,十年二十年后,如狼似虎的年纪会不会突然如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   这样一想,那真是越发的忧心了,忧心得曹盼看着曹恒,怕是从来没这么担心过。   “母皇觉得不好?”曹恒注意到曹盼的眼神问了一句,曹盼吐了一口气,“我怕你现在说自己少根弦,过个十几二十年的,你得说你没尝过情的滋味,非得尝一尝。”   曹恒……想说不会来着,这话说出去,谁能信?至少曹恒自己也觉得这话说得没有任何的说服力。   “这事后说,反正无论你是有喜欢的人还是没喜欢的人,婚是要成的,你该知道。”曹盼提了这一句,曹恒很认真地点了点头,“知道。”   既然曹恒说了知道,曹盼也不打算再揪着这事,因为曹恒的婚事哪怕提了,也不会近期解决得了。   “你那日打了安乐侯二十下手板,还把事情捂住了。”曹盼这会儿也才有空管曹恒那日对曹叡的处置。   曹恒道:“安乐侯此人,虽然花天酒地,也是个聪明人。而且,他与王戒群不一样。”   “确实是不一样,用一个侍女来试朕的态度。聪明人,你想用?”要不说是母女呢,曹恒才那么一说,曹盼就知道曹恒打的主意。   “为何不用?都是曹家人,母皇不是也常说自家人,能用要多用,莫便宜了别人。”曹恒那么地回了曹盼,曹盼想着曹叡,那可是原本的皇帝,她既抢了曹丕的位子,也夺了曹叡原来的帝王之路。   “阿恒啊,你应该明白在很多人的眼里,你如今所处的位置,我现在处的位置,那原该是他们父子的。”曹盼幽幽地说,曹恒面色冷凝地道:“没有什么是原该的,若他有本事,能从我手里把这个位置抢走,那依然还是曹家的,让他只管的抢。”   这一句,让曹盼笑了,“好,要的就是你这样的态度跟气魄。敌人呐,不会因为少了一个就绝了,相反死了一个敌人,总会有另一个敌人,输败只能是你自己没本事,而不是敌人太多。”   曹恒点点头,表示就是这个理,敌人呐,永远都会存在,想要让敌人击不败你的办法是自己足够强大。   “明日的朝堂会很精彩的。”曹恒提了一句,曹盼笑了,“绝对会。”   母女俩都不说话了,一旁的柏虹看向曹恒,目光闪烁着亮光,这位公主殿下并不比女帝陛下差,至少这眼界不差。   不出曹盼与曹恒所料,第二天,本来因为曹淑之事提议要废女科和女官不成,反而被曹盼引着要重制男女之法。好,男女大防,曹盼是明摆着绝对不会废女科跟女官的,那就想办法把女官们压死一点。   不就是打着哪怕不能把人赶出朝廷,也绝对不能任由女人在朝廷上蹦跶得太厉害。   所以,王戒群的事以极快的速度传遍了整个洛阳,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陛下让诸公商议男女之法,诸公之意无非说男女共处,恐再生事端。只是诸位难道不曾听说昨夜洛阳发生的事。王家八郎昨日与几位郎君共处一室,所行之事,怕是比先前王郎君做的事更加不忍直视。”不是只有男人才会进击的,女人也一样。   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子出列,一字一字地将吐字,“若说男女共处一室恐生事端,此事一出,显然哪怕是男人跟男人共处一室,也会徒生事端,那以后这人跟人都别呆一块了?”   曹盼听着这话,话里话外堵住了他们之前说的男女共处,多生事端那狗屁不通的理由,如今出了曹盼预料会发生的事,简直打得之前说得义正辞严男女共处一室极有问题的人的脸一阵阵的生疼。   “如果诸公是因王八郎之事而觉得男女共处易生事端,王八郎如今与旁的郎君共处一事,也生了事端,这究竟是因为人的心,还是仅因男或女?”   都因那王戒群,而如今王戒群闹出好男风的事,本来他们之前的理由也变得站不住脚。   “因而所定男女之法,不可一味苛责于女身,既是立法,自当一视同仁。”那一位女郎再接再厉,把自己一开始说的话要达到的目的露了出来。   曹盼勾起一抹笑容,“诸卿之意?”   “臣附议。”墨问和杨修异口同声地表态,其他的人,尤其是女官,皆是附议。   “陛下,臣家八郎之事未免凑巧了。臣请京兆尹查清此事。”王戒群的祖父,宜城亭侯王凌出列朝着曹盼提出请求。   曹盼看了王凌那张憔悴的脸,“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宜城亭侯果真要查?”   王凌一下子抬头看了曹盼,曹盼并不避讳他的目光,坦坦荡荡,王戒群哪怕是被人算计,可是王戒群原本是什么样的人,王凌在看了曹恒送上去的文书后心里没数?   心里既然有数,就不可能把一切都当作不存在。要知道这诸多的事,尤其皆因王戒群而起,要不是王戒群做了这样的事,怎么会那么多人揪着男女大防的事没完没了?   既因王戒群所起,女人们呐,既要立足于朝堂,更不能被男人们压下去,王戒群就会成为一颗棋子。   王凌想到王戒群就这样被废了,仕途被废了不说,这下半辈子也都废了。却是自取灭亡,自寻死路。   “陛下,臣请陛下下令彻查此事。”王凌纵然明白,明白是一回事,有些事,他当爷爷的一定要做,非做不可。   “如此,朕知道了。京兆府尹听见了,案子彻查到底。查清楚这究竟是有人蓄意设计陷害王家八郎,还是王八郎作茧自缚。”曹盼应完了吩咐一声,京兆府尹已经五十来岁了,姓贺名挚,在这个位子上坐了许多年,曹盼一声令下,他便明白曹盼的意思了,脆脆应声,“臣一定查个水落石出。”   “另外,修法一事,雍王进展如何?”曹盼询问曹植,曹植不禁抬头看了曹盼一眼,这些日子朝廷为着修男女之法的事吵成什么样了曹盼比谁都清楚,这个时候问这样的一句,曹植如实道:“与诸公商议,争执不下,各执己见,臣一时不知如何决断。”   曹盼道:“从前制定乾清律时,朕说过什么?”   “陛下曾言,法应简约,使人易知,不可多变,朝令昔改。”周不疑回答,曹盼道:“官人不能尽记,更生奸诈,应以良多简略。”   “除此之外,今定为男女之法,亦当守住公平二字,总不能一味的偏袒哪一方,没有公平的男女之法,定之何用?”曹盼其实是个极讲道理的人,既然讲道理,理当双方都讲道理,只有一个人讲的道理,就是个笑话。   “同殿共事,接解是无可避免的,不说其他,若有借机欺凌者,无论男女,皆以革职永不录用,诸位以为如何?”听着他们吵了这些天,一直就没吵出个所以然来。   随着王戒群的事一闹出来,好,不是只有男女在一块会生事端,男人跟男人在一起同样也会生事端。   会生的事与什么男人或是女人没有关系,只跟那样一个人有着一颗什么心才有关系。   律法明令,禁的不是人,而是那一颗不安份的心。   “陛下,是不是太重了?”总有人觉得这未免太重,是以出声说了一句。   “重吗?同殿为臣,一场共事,孔子有云,非礼勿视,非礼勿听,非礼勿言,非礼勿动。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于大魏朝廷,官衙之内,也敢动那样的心思。这样的人,留之何用?”曹盼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她掌大局,大局正,谁也别想偏了。   一群人面面相觑了半响,“陛下,若是有人蓄意构陷呢?”   “诬告何罪,还用朕告诉你们?”曹盼顺口而答,得,谁还能不明白?曹盼这心呐,其实是一点都不偏的,既然是不偏,要定什么规矩,那就定吧,他们都配合。   如此,在乾清律内便加上了这一条,男女共处,为官者,借机欺凌于人,无分男女,但若查实,皆以革职,永不录用。   至于在下面添上的附注一些细节,有人看,也有人不看。   而王戒群之事,经京兆尹介入一查,王戒群本就男女不忌,只是从前他是上面那一个,如今换成了下面的一位,他也尝到了被人逼迫无法挣扎的苦,整个人似是被打击垮了。   京兆尹前去王家询问,但若提起昨日的事,他便被吓得失去理智一般,根本没办法问。   至于王戒群的仆人,他们虽是伺候王戒群的人,王戒群不让他们跟着,他们哪里敢跟。而且当日还是王戒群有意将他们甩开不让他们跟着,期间发生了什么事,王家的人根本无从知晓。   查查了半个月,还是一无所获,在京兆府准备收手时,却发生起了一起凶杀案,却是王戒群杀了被曹盼亲自下令除族谱,逐出曹氏的曹梦。   王戒群不知是如何从重重看管他的王府里逃出来的,又跟曹梦碰上,当时正好在大街上,王戒群与曹梦说了什么旁人不知,王戒群却拔了发上的簪子,一刀一刀地刺入曹梦的胸口,嘴里喃语道:“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都是你害了我,是你害了我!”   当街行凶杀人,百姓们惊叫跑开了,京兆府里的人赶到的时候,王戒群还在不断地用簪子刺入曹梦的身体,血流了一地,曹梦早已没了呼吸,瞪大了眼睛,想来是没有料到自己竟然会死在王戒群的手里吧!   “八郎!”王家的人寻着王戒群来,也亲眼看到了王戒群疯了一般扎着曹梦的尸体,连忙想要将他拉开的,结果刚要靠近,王戒群却竖起簪子对着他们,“别过来,都不许过来。”   如此反应,竟然比见到京兆府尹还有衙役们还要戒备。   “王郎君,你把簪子放下。”贺挚这些日子也算跟王戒群碰过几回面,如今王戒群当众杀人,哪怕这个人是曹盼亲自下令逐出曹氏的人,那也是一条人命呐,杀人偿命,天经地义,王戒群这一次是必死无疑的。   “不,我不放,我不会放下的。我知道,你们都看着我笑,背地里都在笑我。你们想看我的笑话,我偏不让你们看,绝不让你们看。”王戒群脸露狰狞,一簪子刺入颈项,血喷而出……   王戒群死了,杀了曹梦之后,他也自尽而亡,京兆尹府将案子的经过呈上去的时候,曹恒正好在给曹盼整理奏折,看到这份折子,曹恒问道:“有别的人动手了?”   这般敏锐,曹盼正批复奏折,“猜猜会是谁?”   又要猜啊?曹恒皱起了眉头想了想,怎么想都觉得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这个人出手,似是冲着王戒群的命来的。   “猜不出是谁。”曹恒想了想,总觉得都有可能,又都不可能。没有任何的提示让她猜,实在是难猜啊。   “你说,王戒群在外人看来算什么了?”曹盼见曹恒认怂这般的快,笑着问了一句。   曹恒道:“过街老鼠,人人喊打。”   “这倒不至于,不过名声败坏,再无前程不假,现如今这大魏,好男风者不知凡之,不过是心照不宣罢了。王家,出了王戒群这样的的儿孙,也算受重挫了。王家的敌对想要再接再厉,其实留着王戒群的命比杀他要好。活着就是个一个醒眼的污点,看到王戒群,人们就会想起他曾做过的事,死了反倒是一了百了。”曹盼这样说着。   “那,不是王家的对手做的?谁这么恨王戒群,恨得让他死?”   曹恒一说完,曹盼望着她,曹恒的脸一下子是白了。   曹盼看曹恒的脸色便知道她已经猜到了是谁,曹恒握紧了拳头,“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宫里。”   “在宫里又如何?旁人都帮她铺好了路,她只要想走,她就能走。”曹盼轻声地说。   “母皇的意思,还有别的人在帮她。”曹恒捉住曹盼话里的意思,曹盼笑了笑,“阿恒,或许是有人故意引她走向那条路。”   故意二字透露的信息量不是一般的大,曹恒睁大眼睛地盯着曹盼,“母皇的意思是,她不过是别人的棋子而已?”   点了点头,曹盼与曹恒道:“你再猜猜,她是谁的棋子?”   “母皇,这是能猜得出来的?”一点提示都没有,猜什么猜,为难人的节奏。   “那你去查,让你查查。”曹盼很是深明大义地说。   原就该如此好吧,曹恒立刻让赤心去问了几件事,曹盼也由着她问,问完了曹恒是一脸的惊色,“竟然是她!”   曹盼难得看到曹恒惊讶的样子,轻轻一笑,“因何如此诧异?不就是先前与你毛遂自荐,你没收吗?你既然没收,人想着做什么也用不着跟你说。”   “孩儿只是不明白她这样做是为何? ”曹恒想着挑起此事她所得的利,左思右想都没想到一个说得过去的理由。   曹盼听着眼里尽是冷意地笑,“答案她早就已经告诉你了,只是你没有记挂在心而已。”   怔了怔,曹恒似是一下子明白过来,抬头看向曹盼,“她这是要让我看到她的手段。”   确实如此,曹盼与曹恒对视一眼,曹恒冷哼一声,“愚不可及!”   “你觉得她愚不可及,她却认为自己把我想做,你想做的事都做了。那日我与你的态度都表露了对王戒群的不喜,王戒群毁了曹淑的一生,也践踏了曹氏的颜面,虽说王戒群受了罚,在她看来,这点罚不足以让我们出气,只有王戒群死,这件事才算完。”   曹恒目光尽是冷意,“因而儿才说她愚不可及。真要王戒群死,我们会让他活到现在?她却自作聪明,把淑姐姐搅了进来,我们能查到的事,王家难道就一点都查不到?但凡查到跟淑姐姐有关,王家的人一定会怀疑这是母皇或是我的手笔。如此一来,闹得一切都似是母皇在背后操控的,王家一家知道也就罢了,再让旁的人知道,只会觉得母皇以权谋私,失了公允。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先前曹恒在曹盼的试探里表明了不建议曹盼出手教训王戒群的意思,纵然曹盼未必不想要王戒群死,但是曹盼不能动手,动了手,一切都将会变成曹盼与王家的博弈,除非曹盼想要将王家尽诛,否则这件事就会没完没了。曹盼也休想再能好好地用王家。   更深的一层,倘若曹盼因为王戒群一事果真要灭了王家,那就等于向天下世族透露了一个信息,但凡惹了曹盼不喜的,无论从前立下多少功,无论对曹盼是不是忠心,曹盼都会灭了他们一家。因君之不喜而放纵一己喜怒,有失公允,曹盼这么多年辛辛苦苦表现的不偏不允,都将会成为一个过去。世族甚至是刚掀起的寒门,都将重新考量曹盼。   王家,旁的人也就罢了,王凌,宜城亭侯确实忠于大魏,一直恪尽职守,否则也不会被封为侯。王戒群犯了错,曹盼如何处罚王戒群,王凌纵然求情,却也是依着人之常情罢了,之后的事,王凌是从来没有多说过一个不字。如今随着王戒群一死,人一死,什么过错,什么是非,人们都会选择性遗忘,一族之人,都将会念着要为他报仇,报仇。   那么如果王家在这个时候知道曹淑在王戒群的死里出了力,王家,曹家,那是要结了仇的。   曹恒是想到了后续的事,因而才会骂那挑拨曹淑的人成人不足,败事有余。   “事情已经发生了,你既然想到了后面的事,那你说我们接下来应该怎么办,这件事,究竟如何处置?”曹盼继续考较曹恒。   曹恒道:“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这件事所有参与的人,既然她们参与了,我们也都知道了,宜城亭侯既然求了京兆府尹在查查此事,就让京兆府尹继续查下去,查到了谁,就按规矩办事。”   按规矩的话,那么谁在王戒群的死里出了力,王家要如何追究,就按王家的意思办。   “好!”曹盼同意的。这件事曹恒已经被卷入其中,朝中局事,皆是因一件小事而起,随后将所有的人都卷入其中,身在局中,就要学着破局,曹恒就该多学着点了。   曹盼引着曹恒一步一步地去发掘真相,因为你自己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而不是等人告诉你发生了什么事,就不会被人打得措手不及。   如京兆府尹在查了几日后,终于还是查出了事情的幕后之人,被王凌硬逼着一道来到曹盼的面前,王凌一来便跪下了,“请陛下主持公道。”   一来就跪,曹盼已经知道他的意思,此时政事堂的诸公在,曹恒也在,曹盼道:“宜城亭侯快快请起。”   王凌却朝着曹盼叩头,再叩头,这副模样的意思,曹盼道:“宜城亭侯以为,朕是徇私舞弊之辈?”   此言一出,王凌抬头看了曹盼,曹盼道:“宜城亭侯有什么话要说,只管说。”   “臣,谢陛下。”王凌听到曹盼这一句,心头的大石算是落下了。落下了,便站了起来。   “拉着京兆府尹进来,看来是王家八郎的事有了突破性的进展?”曹盼问了一句,被点名的京兆府尹贺挚与曹盼作一揖,“回陛下,正是。”   “正好诸公都在,那就说说吧。”曹盼让他们只管畅所欲言,王凌心里那微弱的希望燃起,他始终以为,女帝陛下的为人,既然当日已经罚了王戒群,就绝不会再拿王戒群如何,所以王戒群发生的事,王凌打定主意要一查到底,必是要给自家的孙儿讨回一个公道。   京兆府尹贺挚道:“陛下,自王家八郎于街头杀人又自缢后,臣与宜城亭侯顺着蛛丝马迹查了下去,发生曹梦的出现,王家八郎离开王家,都是有人蓄意安排,而安排这些事的人,是淑郡主,还有长乐公主。”   这两个名字一放了出来,政事堂的诸公都面带诧异,京兆尹府贺挚继续地道:“长乐公主派了侍卫潜入王府,打昏了王府看护王家八郎的人,随后又用淑郡主的信物诱惑王家八郎离开王府,再让王家八郎与淑郡主早已派人诱之而来的曹梦碰面。臣假意猜测,长乐公主派去王家的人,不仅带了淑郡主的信物,还有别的什么话,这才能引得王家八郎一见曹梦便对曹梦下死手。”   “证据呢?”曹盼询问,贺挚道:“这是当日守卫王家八郎的侍卫在与那闯入的黑衣人交手时,从那人身上抢到的腰牌。另有臣查实前一次王家八朗与几位郎君厮混被人撞破,也是长乐公主安排的,诱王家八郎还有那诸位郎君的人,臣已拿下,另有供词还有长乐公主收买于人的证据,一块从王八郎的胸前拿到的玉佩,非王八郎之物,想来应该是淑郡主的贴身之物,陛下请过目。”   物证,贺挚早就准备好了,一一给曹盼呈上,曹盼看了看,“去,请山阳公夫妇,长乐公主,还有曹淑来。”   既然人证物证都齐了,曹盼便让人去传所有涉案的人前来,长乐公主刘曼,那是刘协和曹节之女,刘协的身份特殊,要传刘曼问话,自然是需要这两位到场的。   曹恒抬头看了曹盼,曹盼神情淡淡,让人瞧不出她究竟有没有因为这件事而为难。   但是,曹恒易地而处地想,碰到这样的事,她会如何解决。曹淑,是曹盼之前保下的人,也是她自己要她撑腰的人,结果仗着她们的庇护,曹淑竟然和刘曼联手一步一步将王戒群逼上了死路。曹淑想杀王戒群和曹梦的心情很容易理解,两个毁了她一生的人,她想要杀了他们,人之常情。   但是,人之常情也不能越了法度,如同王戒群和曹淑犯的错,依照律令已经对他们做出了惩处,王戒群所犯之罪,依乾清律当以徒刑,因八议之故,又有宜城亭侯上请,这才只受杖刑,剥寻其出仕的资格。杖刑或许轻了,然剥其不可出仕,王戒群这一辈子便毁了,不可谓不重。   之后曹盼亲口定下男女之法,亦仿此法而行,着实判得王戒群不冤的,因而宜城亭侯王凌才会不发一言。   现在不一样了,既然曹盼判了王戒群的罪,王戒群受了该受的处罚,而曹淑与刘曼却步步紧逼,要置王戒群于死地,纵然王戒群是自缢而死,难道曹淑与刘曼就全无责任了?   贺挚拿到的证据无不证明,是她们用计叫王戒群走进了死路,最后才会自缢而死的。王凌岂能不为自己家的儿孙讨一个说法。   “陛下。”曹盼端坐于上,面对下面一个又一个到来的人,轻轻地吐了一口气,曹盼第一眼看的是刘曼,曹恒也是。   刘曼,曹恒想到先前自己拒绝刘曼说过的话,刘曼啊刘曼,她这是让曹淑送死。   “让山阳公还有长乐前来,是有一件案子牵扯到了长乐。”曹盼向来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意示胡本把贺挚刚刚呈上来的证据端到刘协与曹节的面前,“山阳公与姐姐瞧瞧,可识得那上面的腰牌,那是属于许都皇城,守卫山阳公的腰牌,上面的山字,许都皇城的侍卫都有。”   ※※※※※※※※※※※※※※※※※※※※   据说春节的时候亲们会没空看文,所以,到时候可以断更吗? 第052章   如此昭然若揭的事情,岂是说不认就能不认的?刘协道:“确实如此。不知陛下所指涉案, 是涉何案?”   “王家八郎一案。”曹盼吐字, 曹节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刘曼的身上,刘曼这会儿也好不到哪里去, 脸色阵阵发白, 双手捏紧了帕子。   “陛下,此事都是淑儿一人所为, 与旁人无干。”这都还没问,结果曹淑已经直接地跪下把所有的罪都往自己的身上揽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曹淑, 曹淑神情恍惚地吐字, “王戒群夺了我的清白,毁了我的一生, 纵受陛下惩处, 断了王戒群的仕途,亦难消我心头之恨。当日事发,我就想杀了王戒群,从一开始, 我就想跟他同归于尽, 如今他死了,杀人偿命, 我也愿以一命抵一命。”   话说到此, 曹淑突然拔出发簪, 一簪子往自己的脖子上刺去, 让人想不到的是, 竟然是王凌迅速地伸手捉住了曹淑的手,这才没有血溅当场。   曹淑一番动作,早已存了死志,没想到救她的人竟然会是王凌,王凌此时老泪纵横,救完了曹淑,王凌跪下了道:“陛下,此事说来说去都是八郎的不是,淑郡主既是敢做敢当,认下了这个错,臣心愿得了,八郎是自缢而死,此事,到此结束了。”   一个个看着这突然的变故都有些惊了,王凌吐了一口气,“臣只是想要一个说法。八郎所为,说一千道一万皆是他的不是,我是八郎的祖父,总想着陛下能对八郎网开一面,陛下念臣之功,饶八郎性命,臣谢陛下。后来的事,一桩桩一件件,都不再由人,臣都明白。”   曹恒睁大了眼睛,对于这般戏剧的情形,简直是呆住了。曹盼道:“宜城亭侯的心,朕明白。皆为人父母,为儿孙一番谋划,不愿他们有所损伤,理所当然。是非功过,有功当赏,有过当罚,有错认错,那也是理所当然。今日之事,你情有可原,却犯国法,谋划一人性命,既是心不存法,同样也是觉得朕不公?”   后面的话是曹盼问曹淑的,曹淑摇头,“不,陛下为淑儿主持公道,陛下对王戒群的惩处,并无不公。只是淑儿心里的坎过不去,淑儿没办法看着他哪怕仕途尽毁但有宜城亭侯相护,依然过得比谁都好。淑儿心里咽不下这口气。”   咽不下,便控制不住,在刘曼的条挑唆下,一步一步让王戒群自取灭亡。成为了间接杀死王戒群的人。   “淑儿知道,淑儿有负陛下,也让陛下为难了。宜城亭侯一片现善心,曹淑明白,然杀人偿命,这个道理淑儿比谁都明白。淑儿今日不死,无论陛下如何决断,皆惹人非议,道陛下偏私。宜城亭侯也同样,堵不住那一个个虎视眈眈的人。陛下待淑儿好,宜城亭侯一片善心,曹淑都明白,又岂能让自己害得两位陷入泥潭。”   说得这般明白,曹淑是从一开始做布置就已经想到自己的结局,而且是唯一的结局,死!   “孩子。”宜城亭侯看着曹淑,曹淑这一次与宜城亭侯一拜,冲着曹恒一拜,再与曹盼最后一拜,却再也没有起来,血从她的身下流出来,曹恒上前一步,只见曹淑手中的簪子已经刺入她的脖子,血从她的的脖子流出来,一地都是,触目惊心。   “太医,去唤太医。”曹恒唤着,要将曹淑扶起,曹淑存了死志,这一扎是用尽了力气,她这一辈子,哪怕受了侮辱,却有人为她讨回公道,也有人为她撑腰,这才让她不会那样的绝望。毁了她一生的人,她都让他们死了。若只有一死才能报答待她好的人,死有何惧。   曹淑没能救回来,曹林在知道曹淑死的时候,倒是想去找王家人算账的,叫曹据一番质问,“找王家算账,找宜城亭侯算账,你是想找陛下算账的吧?”   “岂有此意。”曹林一听曹据这样的问,连忙地解释。   曹据冷笑地道:“淑儿因何而死,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着不知道?无论王戒群对淑儿做过什么,陛下皆已惩处了王戒群,曹梦也一样。但是淑儿却用计让王戒群杀了曹梦,王戒群更是自缢了,淑儿虽非亲手杀了他们,同样也是凶手。陛下素来公允,淑儿是不忍陛下因她而坏了这公允之名,令旁人有了可趁之机,乱大魏,也伤陛下。”   一番话听下来,曹林已经惊住了,他完全不知道曹淑这一死竟然还有这么多的内情,一时傻了眼。   无奈地摇了摇头,曹据道:“你啊你!陛下原因你先前只想将淑儿嫁给王戒群的处理方法不满,眼下陛下和宜城亭侯都已经把案子了了,你却要跑去找王家的麻烦,你是觉得陛下的日子过得太清闲,给陛下找事做?”   曹林赶紧的摆手,“哪有这样的事。”   “没有,那你就什么都别做。陛下是什么人,你是什么人,不能帮着陛下你也记着别给陛下添乱。”   话那是之前曹盼就跟他们说过的,自家的兄弟里有几个有本事,又有几个没本事,曹盼心里有数,心里有数,对于没本事,没脑子的一路人,曹盼只要求他们别给她添乱。这要求,不高吧。   曹家里有个靠谱拎得清的宗正,是省了曹盼不少麻烦,山阳公于洛阳的府邸里,曹节瞧着刘曼问了一句,“如此结局,你满意了?”   哪怕曹淑把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身上揽了,自己生的孩子自己清楚,这件事要说从一开始就是刘曼搅和的。   “曹淑自己蠢,明明可以不用死的还是死了,与我何干。”刘曼如此回了一句,差点没把曹节气得厥过去。   “淑儿蠢,你觉得自己够聪明了,聪明得谁都比不上,包括宫里的陛下还有公主?”曹节好险才把气给平息了,把刘曼心里想说又没敢说的话说了出来。   刘曼就算真是这么想,那也不能顺着回答,吐了一口气道:“陛下明明是想救曹淑的。”   曹节道:“还好,总算看出来了陛下是想救淑儿的,那你知道陛下为什么想救淑儿?”   这一个问题问得刘曼一顿,她确实没有想过。这时候想,刘曼答道:“曹淑其实罪不至于死。就算一切都是她算计的,那王戒群是自缢而死的,众目睽睽之下,并非曹淑亲自动的手,就算依乾清律也判不得她谋杀。”   谋杀才是必死无疑,不是谋杀,事情完全可以是另一种处理方式。曹盼与曹恒都明显偏着曹淑的,有她们给曹淑撑腰,过个十几二十年后,曹淑照样可翻身。刘曼是怎么样都不明白,曹淑怎么的就自我了断了呢?   “你这般莫怪阿恒瞧不上你,你比起淑儿来,既无谋略,亦无远见。往后,不可再往阿恒的身边凑,我怕你毁了我们曹家的天下。”曹节对自己生了那么蠢的一个女儿也是无奈极了,站了起来不打算再说。   “曹家的天下,母亲,这原是刘家的天下的。”刘曼却似是被曹节这一句给刺激到了,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   “你若是有本事,也可能把曹家的天下变回刘家的天下。但是,你记住了,一但出手,你要是败了,你父亲,兄长,我,都不会护你。”曹节明明白白地告诉刘曼,不服气尽管去争,她绝不会拦着,但是,失败了刘曼也想好了自己能不能承担得起后果。   刘曼脸上闪过慌乱,赶紧的上前去挽过曹节的手,“母亲,当皇太后不是比当一个被篡了位的皇帝的皇后要好?”   曹节拿眼看了刘曼,“让我当皇太后,谁当皇帝?你兄长们,还是你?”   “女子为帝又不是没有过。”一言透露了刘曼的野心,曹节却冷冷地笑了,“你连曹淑为何明知有活路却依然视死如归,当着宜城亭侯和政事堂诸公的面自尽而死都想不明白,也敢有此肖想。知道陛下为何由始至终都没有看过你一眼吗?”   刘曼被曹节再次问起了曹盼对她的态度,脸上一僵,确实由始至终,曹盼都没看过她一眼。   曹节伏向与刘曼道:“因为陛下觉得你上不得台面。不看你,不说你,那是她看在我与你父亲的面子,饶了你这一次挑拨。你用旁人为棋,以人命为筹码,让淑儿走上了这条死路,你心无仁义,陛下不追究你这一回。但是,再有下一次,你会知道陛下会如何处置你这样一个想要踏着旁人的尸体走向高位的人的。”   “母亲。”刘曼被曹节说的话吓得不轻,连忙唤了一声,曹节冷洌地一笑,“你想学陛下,痴人说梦。”   一个母亲,毫不犹豫地踩下女儿的愿望,不,那并不是愿望,而是野心,不知所谓的野心。   “母亲也是曹氏女,而且为了曹家付出那么多,可是最后曹氏得了天下,母亲依然还是一个废帝的夫人,母亲就甘心吗?”刘曼眼中的慌乱随着曹节的话更多了,暗想自己得不到,便急急地想要挑拨曹节跟曹盼的感情,如果,母亲亲自出手对付曹盼,她正好可以得渔翁之利。   曹节听着刘曼的话啊,笑意更冷了,“你可真是蠢呐。你以为这样拙劣的挑拨离间我会上当。你竟然想要让我当你的开路刀,好,真是好,好!”   一字一句的把刘曼存的那点心思点得明明白白的,刘曼喃喃地唤了母亲,曹节道:“我告诉你,真有那么一天,你若与陛下对上了,为了天下,为了大魏,为了陛下,我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你。你,信不信?”   一阵阵冷意席卷了刘曼,刘曼是无论如何都想不到,曹节竟然为了曹盼说出这样的话来,迎对曹节的目光,刘曼清醒地意识到,曹节并不是说说而已,绝不是!   曹淑的死,昭示着王戒群的案子真正的了结了,曹盼下诏以公主之礼下葬曹梦,而且更是定下曹梦葬于她早已选好的墓址之侧,这样的意味,谁也不敢再非议曹淑。   曹恒随着曹淑的死而显得郁郁,曹淑下葬,曹恒更是亲自去送曹淑最后一程。曹淑葬礼毕,回头一看,曹盼竟然也来了,此时旁的人早就已经散了,也就曹恒带着赤心几个站在曹淑的墓前。   见到曹盼来,曹恒回过头与曹盼作一揖,“母皇。”   曹盼应了一声,上前与曹淑上了一柱香,这才与曹恒道:“淑儿为何求死,你明白?”   “明白。”曹恒肯定地说,“她是为了母皇,为了大魏的天下,不坏母皇声誉,亦不损母皇公允之名,不叫人因她而攻击母皇。”   “可惜了。”曹盼是真为曹淑之死而可惜,这样一个玲珑剔透的人,若是能辅佐曹恒,那是曹恒的大幸。可是,却毁于小人之手。   “刘曼,母皇就这么放过了她?”曹恒追问曹盼,从曹淑出事之后,刘曼依然在洛阳宫中出入,就好像曹淑的死跟她没有一点关系般,曹恒心中是不愤不平的。明明一切都是刘曼挑起的,最后为之付出代价的却只有曹淑。   一眼瞥了曹恒,曹盼道:“你以为,为什么宜城亭侯也从不提起刘曼?”   “杀一个刘曼比不杀淑儿的后果更严重,刘协,那是汉帝,这个天下曾经是他的,多少忠汉之人正等着我跟刘协闹翻,为了一个刘曼而搅得天下大乱,刘曼配吗?”曹盼目光掠过曹恒,这个形势曹恒不是看不透,只是不愿意承认。   不愿意承认,曹盼也得要说破来,让曹恒认得清清楚楚的。   “你别忘了淑儿为何而死,明明她已经可以活了,她还是选择了死,与淑儿相比,一个刘曼算什么?”曹盼指出曹淑与刘曼对比,曹恒似是一场阴翳全散了。   “淑儿是为了母皇,为了大魏而死了,岂能让她白死。一个刘曼,早晚有一日,她会自寻死路。”曹恒的目光闪烁着坚定,此时想明白了,她便不再纠结于此。   曹盼伸手摸过曹恒的头,“对,小人可耻,但我们更要记住君子之义,如淑儿一般为了我们连命都舍了的人,她的一番心意,才是我们应该珍之重之,一辈子不忘的。”   如今的曹恒正在不断地吸收各种各样的能量,曹盼是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向刘曼那样的人去靠拢。刘曼活着,曹淑死了,最该让曹恒记得的是曹淑,而不是刘曼。   此时的曹恒一下子幡然醒悟,昂头看向曹盼,“母皇说得对,是我一时想岔了!”   想岔了,险些误入了歧途,如果她变得跟刘曼一样,曹淑就白死了。   “走吧,往后每年记得来看淑儿,记住她为大魏江山,为我,为你赔上的这条命。”曹盼看着曹淑的墓碑,不忘提醒曹恒永远也不能忘记了曹淑。   曹恒最后看了曹淑的墓碑一眼,“不会忘的。”   一个江山想要守护不易,为帝王者,如她的母皇一般面对一个个都想将她拉下马的人,谨言慎行,约束自己,生怕自己做错了什么事,落了人的口实,而给了旁人攻击的借口。   她要学的东西还很多,她不能再沉浸失去的悲伤中,而是要昂头挺胸的往前走,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   曹盼的陵寢是选在曹操之侧,曹盼也不说去看看自己百年之后的住的地儿如何,带着曹恒一路骑马赶回洛阳,快到洛阳城了,曹盼随口问道:“你那马球场如何了?”   提醒曹恒这会儿依然是个没钱的人,她生钱的马球场,这都过去半个月了,盈利如何?   “还行吧。”一开始曹恒是盼着借马球场脱贫致富,王戒群的事一直闹到现在,曹淑死了,这几日曹恒是连问都没问过,大概地回了一句。   “领我去瞧瞧?”曹盼其实知道曹恒的马球场是何情形,不过没有亲自去看过,既然难得出一回宫,那就去看看吧。当了皇帝也不是随时都能出宫,有空出宫的。   曹盼说要去看,曹恒哪能说不,这马球场还是曹盼借她银钱建起来的。   “银钱是借的,马也是借的,人也是借的,阿恒啊,你这样做下来,得利几何?”曹盼一路催着马儿前行,一边问了曹恒。   “够我买糖吃。”曹恒这般地回答,曹盼忍不住地回了一句,“真够知足的。”   曹恒听着这明嘲暗讽的话,“万事起头难,总要一步一步来。”   她倒是真稳的,曹盼笑了笑。“每天有几场马球?每日有多少人去看你的马球比赛?”   “一场。初时大家未必知道打马球是什么,那时我让人免费公开让人看,不曾停歇。如此三日,定下了第日一场,既不让人误了正事,也保证每日客满。”曹恒这些细节上的事先前并没有和曹盼提起,如今曹盼既然问了,她自是要答的。   “还不错,知张驰有度,而不一味见财起义。可是旁人家的马球场那是一日最少三场,你这跟人一比,差得远了。”曹盼对洛阳的情况自是清楚得很,清楚得提来让曹恒比一比。   曹恒道:“虽然都是打马球,母皇与丹阳姨母打的马球,与旁人打的打球,相差甚远。在精不在多。儿请的人可是母皇亲自教出来,专门打马球的,他们就算一天打三场,照样没有我的客人多。”   “呵呵……”曹盼笑着,对曹恒这先下手为强的把丹阳拢来帮了忙这一计,必是要竖起大拇指的。   哪怕都是打马球,技术难道就不重要了?旗鼓相当的人打起来难道不比初学者要精彩得许多,曹恒这是要走高端路线,倒是不错。   “你说其他的马球场生意不好,为了挽回生意,他们会做什么?”曹盼给曹恒提了一句醒,曹恒昂头看着远方,“做什么?要是他们敢找上门来砸场子,正好!比起小钱赚得不易,挣大钱我也好早日还了本金给母皇。”   那便是料到了会面临什么样的局面。曹盼见她心里凡事有数,也就不多说了。   也正好到了曹恒的马球场了,里面随着一声叫唤进一球,爆发了如雷般的掌声。曹盼站在这外头看了看,“能跟你茂伯父借这么大的地,不容易。”   曹恒神情闪烁地道:“不是我借的,是阿庆借的。”   曹盼一见她那眼神立刻想着里头定是有内幕的,只怕这借也不是借。纵然有所猜测,反正没人闹到她面前,她既不多问,也不多管,且由着他们。   一眼瞥了门口的四人守门,“四个门,每个门配四个人,还是这样的好手,人是谁给你的?”   “阿珉从家里带出来的。”曹恒很老实地告诉曹盼,曹盼喔了一声。   曹恒是曹盼唯一的孩子,仅凭这一点,夏侯氏与曹氏的人在她想做什么时,必是鼎力相助的,哪怕曹盼撂了话她不会给曹恒撑腰,夏侯氏与曹氏的人照样是明里暗里的给曹恒撑着,否则曹恒这马球场哪里能开得那么快。   曹盼说不给曹恒撑腰,并不禁旁人帮曹恒做什么,或是曹恒找旁人要做什么,因为她只要曹恒在做成一件事的过程中,学会利用自己的优势,自己生来就有的势力,从而对抗她生来就要面对的敌人,那就是曹盼想让曹恒懂得的。   借力打力,用人之道,必要是多学多用,如此才能得心应手。   “喂,喂。”曹盼问完了就准备进去里面好好地看一看,后头一阵叫唤,曹盼顺着声看了回去,只见一个穿得花枝招展的郎君小跑过来,“夫人,女郎,瞧着里面的打马球都开始了,他们是不会让你进去的,我们那儿,我们那儿的马球赛还没开始,不如到我们那儿去看吧。”   曹恒……抢生意抢到门口来了,有点过份了哦!   曹盼掩口一笑,回头问了曹恒,“阿恒,你怎么说?”   “不去。”开什么玩笑,自家亲娘是来看她的马球场的,跑到这隔壁去算什么?不去不去,就是不去。   “你听见了,我家孩儿说了不去。”曹盼兴起逗着这位胆大妄为的郎君来,曹盼不以为在洛阳里的人会不知道这处的马球场是谁开的。知道既然还敢堂而皇之的跑到门口来抢客人,不是大胆是什么?   “小女郎真是的,里面的马球赛早就已经开始了,你想进去他们也不会让你进去,难不成你还要带着你家母亲硬闯?”那位郎君瞧着曹盼表现得甚是和蔼,本来还有些胆怯那无异得了人撑腰般,忍不住跟曹恒理论起来。   “与你何干。”曹恒是完全不想再跟这人说话,一张面瘫脸冷冰的回了一句,然后上前拉了曹盼,毫不犹豫地走进去。   这让本来还想说话,又觉得这么一个不识抬举的小娘子,存了让人教教也好的念头,等着门口的守卫把人轰出去的,结果那四人见着曹恒拉着的曹盼,连忙作一揖,迎着人进去了。   ……跟想像中完全不一样的?小郎君严重怀疑这守门是换人了,故而也想往里冲进去,结果被人拦住了。   “马球赛已经开始,下回想看请趁早。如今禁止入内。”一人冷冰冰地吐了一句,小郎君指着曹恒母女刚进去的背影,“她们,她们怎么能进去?”   “你能跟她们比?”作为知道曹恒母女身份的人,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无异是在告诉这位小郎君,进去的人,那都是有后台的。   曹恒硬拉着曹盼进了马球场,曹盼瞧着里面跟现代的布局一样的座位,心里其实是为曹恒的奇思妙想感慨不已,谁敢说古人脑子不会转弯来着,她第一个反驳。   这样一个一排一座设置叠高的坐法,竟然是曹恒想出来的!   “母皇,我们进厢间看。”曹恒脑子是真好使,她把这楼里三面设成了层层加高的位置,另一边弄成了三层的厢房,让那些非富即贵的主儿包了厢房,正所谓供应各种地位,各种需求的人。   “专门留了一间房专用?”曹盼笑问曹恒,曹恒点了点头,“哪怕不是冲着母皇,旁的人也要留着备用一二。”   曹盼笑意更深了,果然是凡事留一线,曹恒这处事的手段果真慢慢练出来了。   被曹恒拉着往备用的厢房去,曹盼是一眼就看到叫人群包围住的场内,十六个人飞驰在场内,争相夺着地上的球,一步不退,一步不让的,抢得十分激烈,一个个表现出来的骑术引得一片喝彩。   曹盼赞道:“不错,这两队人都不错。”   曹恒得了曹盼的这位肯定的夸赞,轻声地道:“如今才刚开始,后面准备了好几批的人,曹庆他们几个叫上了自家的兄弟,也打算组个打马球的队,往后练好了也要上场。”   “一群无所事事的,打就打吧。”曹家的子孙是真不少,好学上进的人,不学无术的也同样有。   曹盼对他们的要求仅限于不可惹事生非,不可触及国法,余下的,哪里是她说管就能管的。   “尺有所短,寸有所长。玩着要是能玩出花样来,其实也挺好。”曹恒并不觉得玩的人就不可饶恕了,眼下曹氏与夏侯氏被曹盼管得很严,没有仗势欺人,强抢民女的事发生,曹恒也是觉得不错了。   “曹氏与夏侯氏的人,你如今渐大了,找个机会跟他们都见见,如淑儿这般的人,曹家必是还有。”曹淑,曹盼是为这样的人死去可惜的,但是曹淑的结局,从曹淑自己动手布局开始早已注定了。   “得闲各府设宴,我会去的。”曹恒这般接话,从前忙着读书练功,眼下是要学以致用了,各家的宴会,曹恒是得要去见识见识。   “也行。往日你学业紧,我想着莫让你过早的辗转于各府之中染了杂念,这才不让你去参加各府的宴席。”曹盼也知道曹恒得要多练练,去了宴会上,不仅能看到曹氏与夏侯氏的,旁家有用的人也可以纳为己有。   “这样一来,朕该给你那伯父伯母们放放话了。”曹盼不放话,各家设宴,谁的帖子敢往曹恒面前送。   曹恒忙与曹盼作一揖,“有劳母皇。”   “好!”说话间,厢房到了,下面又爆发了一阵叫好声,曹盼坐下道:“你几日没来了,去看看你这马球场战绩如何,我自个在这儿看着就好。”   曹恒想陪一陪曹盼的,听到曹盼这一提醒也想起来自己这几日没来,马球场的情况她也确实是不清楚了,是应该要去问问的。   “母皇坐,我去去就回。”曹恒也不跟曹盼客气,对于负责人吩咐了一句,自有人招待曹盼,方才离去。   曹盼点点头,燕舞与胡本立在曹盼一左一右,曹盼的目光落在外面的马球赛上,面露笑容。   可惜没能安静地呆多久,一阵阵脚步声传来,燕舞想要走出去看看的,曹盼却摇了摇头,正想等等看外面出了什么事,门被人突然地撞开了。   几个人迅速冲了进来,拿着刀就架往曹盼的脖子上,燕舞想动手的,被曹盼一个眼神制住了,同时曹盼也束手就擒,就那么让人把刀架上了。   “关门。”鲜卑话一出,曹盼面对这屋里六七个男男女女,更觉得有意思了。   “我们为什么要进来这里?”关门的那一个人把门给关上了,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曹盼差点笑出声来。   “这间马球场是大魏公主开的,这间厢房我注意到了,从马球场开到现在,没有一个人进来过,她是第一个,这个人的身份一定很重要。”   还是用刀架着曹盼的郎君聪明,用着鲜卑话回了问话的人。   然后这群突然闯进来的人目光都落在了曹盼的身上,这才发现曹盼哪怕叫人架着脖子却不见任何的慌乱,反而饶有兴趣地看着他们。   “她好像一点都不怕害怕,你的刀架在她脖子上了哎。”曹盼的表情自然是有人注意到了,注意到了自然是忍不住说了出来。   “我为什么要害怕?”曹盼用着鲜卑话问了他们,这下就算是用刀架着她的人也怔怔地看着曹盼,“你,你会听我们的话?”   “鲜卑语、匈奴语,我都会。”曹盼笑笑地回答他们,丹阳是匈奴人,匈奴与鲜卑临近,所以丹阳也会鲜卑语,曹盼与丹阳交好这些年,自然也学了些。   “你,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我们鲜卑语?”中原之人,尤其是随着大魏国力愈盛,他们这些异族更叫他们瞧不起,既是连瞧都瞧不起,又怎么会愿意学他们的语言?   曹盼看着他们十分的吃惊的模样,似是料不到她竟然会说鲜卑语,摊了摊手道:“大魏与各部交好,匈奴、鲜卑不过是其中之一罢了,既是与你们交好,你们学我们的雅言,我们学你们的鲜卑语,不过都是为了有利沟通,有何奇怪?”   这样一番说话让这些鲜卑人都呆住了,一人道:“你看连一个妇人都懂得这个理由,想必大魏的女帝陛下还是愿意跟我们鲜卑交好的。我们不如还是去面见大魏女帝,与她借兵对抗匈奴的进攻。”   在曹盼左侧一个脸上有疤的汉子开口说着,手也同时搭在了刀架着曹盼的人肩上。   “想见大魏女帝,你以为有那么容易?我们一路从北逃来,躲过了多少次刺杀,我们会到洛阳来,为的就是能够见到女帝,可是你看我们才到就有人来追杀我们了,想要见到女帝,怕是只有闯洛阳宫一个办法了。”那人显然也十分着急,分析着事情的可行性。   “在没到洛阳宫之前,需得委屈你帮我们挡一挡追杀我们的人。”说完了将行之法,那人低头与曹盼说了一句。   “快,快,有异族人闯了进来,立刻封锁四处,不能让任何人离开。”这才说着,外面的人影在闪动。   曹盼问道:“刚刚在外头的人,你们打昏了不用把他们拖进来?不拖进来,那就是告诉外面搜查你的人,你就在这间厢房里。”   “对哦,我们怎么没想到。”经曹盼一提醒,立刻有人开门把外头他们进来那会打昏的人拖了进来。   这些个都是曹恒安排伺候曹盼的人,曹盼瞥了一眼,露出了一抹笑容。   “匈奴跟鲜卑出什么事了?”人没事,曹盼也就有心情好好地问问这位把刀架在她脖子上的人。   “异族人在这里,这里,快攻进去把他们都杀了。”曹盼问话这会儿,外头竟然有人大声叫唤着,将士立刻都往曹盼所在的厢房聚来,甚至都想冲进来直接将人都杀了的阵势。   曹盼皱起了眉头,正准备出声时,曹恒的声音传来,“你们在做什么?”   “公主殿下。”这领军而来的人认得曹恒,曹恒一露面,那人连忙道:“殿下,里面是鲜卑族发出通辑令的几个穷凶极恶的异族人,鲜卑给我们各州传了信,让我们要是碰到这几个人,生死不论也要帮他们拿下,免得他们四处作恶,末将也是听说了贼人出现,这不立刻赶来想着将人拿下,亦是为防他们再伤及我大魏的百姓。”   “穷凶极恶的异族人?你们瞧着见人了?”曹恒的声音高声扬问。   “这,有人看见人往这厢房进了。”   “那你只是听说而已。既是听说,你一声令下将士们冲了进去杀人,万一杀的不是那些异族人,而是我大魏的百姓当如何?你们将军是这么让你们守卫洛阳的。听风就是雨,有人说是恶人,果真恶人就在里面了?你们连问都不问,冲进去就要把人杀了?”   曹恒皱着眉头地质问,这心里那是真悬,得亏她来得快一点,要是晚了一步,这些人冲了进去,自家母皇会变成什么样她是连想都不敢想。   “殿下,末将也只是想要捉住异族恶人而已。”这一位的官位并不高,想的自然不会那周全,想来也是觉得总不会有人指着里头不是异族的人也说成异族的人吧?   “大魏的公主在外面,走,趁着现在他们不动,我们挟持人质出去,如果能让大魏公主带我们去见女帝更好,实在不行,我们就闯洛阳宫。”   一听本来要冲进来的人叫曹恒给按住了,刀架着曹盼脖子的人发话。   “等等。”既然这人听得懂曹恒说话,显然他是听得懂雅言的,曹盼唤了一声。   那人凶狠的道:“你听话我就不会伤你的性命,所以现在跟着我走。什么话也别说,否则别怪我剑下无情。”   全然不想让曹盼说话的意思,甚至为了证明自己并不是吓吓曹盼而已,刀也动了动。   他这一动,燕舞就想动了,又叫曹盼一个眼神安抚住了。   “行,你既不想听我的,那就都听你的。”曹盼不让燕舞动,刚刚她想道破自己的身份,但想来她怕是说了这人也不会信的,那就算了,不说了,一会儿出去了,她也想看看热闹。   ※※※※※※※※※※※※※※※※※※※※   春节放假想去浪,一浪得吃存稿了。奋斗了几年的可怜孩子,终于可以去旅游了,私心不想玩的时候还码字。还指望浪完回来,码字速度能提升。   ……好像不管做什么都只想码字的人生,给自己默默点个赞。   然后,作者渣保证,浪之前会把去浪时间的存稿码上,你们过节竟然还看文,作者渣也会努力保持更新的。 第053章   女帝陛下想看热闹,热闹是必须有的, 比如她这儿被人架了出去, 曹恒瞧着脸色都变了,曹盼给了她一个眼神, 曹恒握紧了手。一眼瞧了燕舞跟胡本跟在后头出来, 皱起了眉头。   “都让开,否则我杀了她。”用刀架着曹盼的那位用着不甚流利的雅言大声地说。   曹恒看着他, “鲜卑族人?”   才一句话就让人看破了他的来历,这位必是吃惊的, 打量着曹恒, “大魏公主既然能猜到我的身份,不知公主殿下是否能为我引见你的母亲, 大魏的女帝陛下。”   女帝陛下被你架着呢, 你还要什么引见,疯了吧。曹恒一眼看向曹盼,曹盼的手指摆了摆,这个不的意思曹恒还是懂的。   “你闯入洛阳, 挟持人质就只是为见我母皇?”曹恒明白曹盼的意思了, 自然是要配合的,曹盼既没有说破自己身份, 她便顺着曹盼的意思。只是, 这人是刚冲进了曹盼所在的厢房, 那就有人叫唤有异族人闯入了曹盼所在的厢房, 接着洛阳城的守卫赶到, 妥妥是要攻进去把里面的人一道杀死的阵势,这么巧?   曹恒是绝不会认为有那么巧的,所以曹盼此时没有暴露身份,这是在等人出手?   “咳咳咳。”这个时候曹盼轻轻地咳嗽了起来,拿着帕子掩过鼻息,那样一副虚弱的模样,曹恒福灵心至,马上知道了曹盼的意思。   “公主殿下只需告诉我,能不能为我引见?”鲜卑的这一位并没有回答曹恒,而是坚持要求进宫见曹盼。   曹恒盯着他,“你既不愿告诉我为何要见我母皇,凭你现在一入洛阳却挟持洛阳百姓的举动,谁敢带阁下进宫?”   “殿下,何必与他说那么多,杀了他们就是。”还是那位将军大声地嚷嚷着,曹恒喝斥了一声,“闭嘴。”   曹盼的目光亦如利剑一般地射向那人,那本来要说话的将军在母女俩一喝一个眼神下,吓得寒毛卓竖。   认得曹恒却不认得曹盼,也活该此人倒霉了!曹恒道:“无论你们为何前来洛阳,想见母皇就把你们的刀剑放下。”   曹恒的话音落下,那人冷哼一声,“你们大魏忠奸难辨,没有见到你们女帝陛下前,我是不会放下我手里的刀的。”   你已经见到了,你还不知所谓的把刀架在了她的脖子上。   “嗖嗖嗖!”曹恒刚要说话,竟然有箭射了出来,曹恒惊得唤道:“母皇。”   “陛下!”燕舞跟胡本瞧着那箭射了出来,也是惊得心都要跳出来了!曹盼在这时候一把捉起那拿刀架着她的手,在那人要反抗时,直接把人扣住丢给了曹恒,同时夺了那人身上的弓箭,拉弓射出,一箭将三支朝她射来的箭全射落了,再次搭弓,原本的观从席上有人在跑动,曹盼的箭射了出去,一箭将人钉住在木板上,那人惨叫一声。   曹盼接着连射两箭,同样是把人射钉在了木板下,曹盼放下弓吩咐道:“卸了。”   话音落下,几道身影闪现,将那被曹盼钉住的人的下巴给卸了,同时从人的嘴里掏出了一粒黑色的物甚。同一时间,一群黑衣人也将刚刚围着曹盼的鲜卑人全都拿下了。   本来看打马球看得正高兴的人们被那么突然发生的事吓得待要跑,曹盼扬声道:“诸位稍安勿躁,请原位坐好。”   她这么一扬声说的安抚的话,倒是让叫一群本要四处乱窜的人都不由自主地站住了,也是因为在这个时候,一群又一群的黑衣侍卫已经将整个马球场围了起来。   “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出入,违者诛。”曹盼一声令下,那领兵而来的是一个胖胖的将士,与曹盼应声回了一句是!   “你,你,你是何人。”被曹盼一招就给放倒,如今被曹恒押着的人眼见曹盼露了这一手,再有这接二连三涌进来的精兵,他这心里直打鼓。   曹盼负手而立,“你来洛阳不就是为了见朕吗?去查清楚刚刚是谁叫嚷了他们进了朕所在的厢房。”   这个时候来看打马球的人都连忙往曹盼涌来,崔申亦在其中,连忙道:“陛下,臣去。”   刚刚的箭明摆着是朝曹盼射来的,那是想要女帝陛下的命,这样的人不查出来谁能安心?   “辛苦子长了。”交由崔申去查,曹盼自是放一百个心的,放心归放心,曹盼与曹恒对视一眼,曹恒放开了她押着那位鲜卑人,“说,你是何人?”   “鲜卑苴罗侯。”那人终是自报了家门,曹恒道:“鲜卑现首领轲比能之弟。”   曹盼目光闪了闪,曹恒唤了一声母皇,曹盼道:“你刚刚说,匈奴出兵鲜卑了?”   这个消息让曹恒目光闪了闪,苴罗侯点头道:“正是,我兄长让我进京是与陛下求援,请陛下出兵,救我鲜卑。”   “朕知道了。还有些事我们回宫再说。”曹盼问完了这一句并没有继续再问下去的意思,一边的厢房里已经传出了打斗声,曹盼等着,等着动静没了,崔申押着人一道走了出来,却不止一个。   “陛下,臣适才问,厢房旁的人都听到了是此人叫嚷的,他,是司马家的人。”崔申将那人的身份道破,曹盼一眼看了过去,“司马家啊!”   崔申没有作声,已经有人上前一步,与曹盼作一揖道:“陛下,是否关闭洛阳城门,严查同党。”   提议的人是诸葛均,是啊,莫说是诸葛均了,就是诸葛瑾跟诸葛瞻都在,另有许多的女眷,一个个对曹盼刚刚露的那一手,眼睛是直发亮。   “不必,朕到此来不过是临时起意,想杀朕的人同样也是临时起意,不必为此兴师动众。召政事堂诸公入宫议事,另,去请丹阳公主入宫。”曹盼丢下几个吩咐,胡本与燕舞同时应声去办。   曹恒道:“母皇回宫吧。”   谁知道还有没有谁临时起意要杀曹盼的,曹恒刚刚看到朝着曹盼飞去的箭吓得心还没落定。   “往后出门带上齐司深。”曹盼与曹恒叮嘱了一句,自从回来之后就把齐司深给晾到一边的曹恒听着一顿,最后还是应了一声“是”。   “陛下,非我族类,必有异心,鲜卑族人入我洛阳,挟持陛下,可见他族之人,当以逐之。”曹盼准备带着曹恒回去了,上坐中,一个青襟打扮的士子起身,就刚刚发生的事发表了自己的看法。   曹盼抬头看过去,那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青年,皱着个眉头的,显然对鲜卑人有很浓的敌意。   微微一笑,曹盼道:“从你刚刚说的话,朕是这样理解的,你且听听对与不对。你觉得他们未经大魏批准,私自闯入了洛阳,此为一过;挟持了朕,此为二过。”   青年听到曹盼很认真地理解他的意思,与曹盼恭敬地作了一揖,“是。”   “好。那朕以为,其一,事急从权,关系一族大事,他为救族人,因而不顾与魏协议,偷潜入洛阳,易地而处,一国有难,知有一人能帮助你安定国中,却需你硬闯,你闯是不闯?”曹盼很平静地问,青年一顿,曹盼接着道:“其二,挟持朕。且不说先前他们并不知道朕的身份,挟持于人算是他们不得已而为之。在洛阳之内,有人想要他们的性命,他们不能死,只能用挺而走险争的是一丝生机。若换了你,你做还是不做?”   “求告无门,求救无路。朕不以为他这样做有何不妥,若是换了朕,朕会做得比他更狠。”曹盼那么地说,毫不掩饰地表明了她对鲜卑人的庇护。   “但陛下,他们鲜卑族人,还有匈奴族人,与我们相差甚远,时有争执斗殴。”既然有人说起了异族的事,那就说到底了吧。   曹盼听着一笑了,“牙齿还有打架的时候,更何况是人。打架斗殴,难道只限于与匈奴、鲜卑之人?”   “朕自登基以来,一直引边境各族入大魏,许多人都说不明白为什么朕要如此提携异族。朕以为,与人交好,该是不论那是什么人。匈奴鲜卑之人与我们大魏人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他们与我们不是一般都靠自己的双手,能力,只为让自己,让家人过上好日子?饱读诗书者,必知一句,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匈奴也罢、鲜卑也好,他们选择入大魏耕种行商,守大魏之法,与大家一道齐心协力为大魏出力,想要成为我们大魏的人,我们为什么不能接受他们。难道他们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   “我鲜卑族人凡入大魏者,皆守大魏之法,与大魏百姓一样凭自己的双手劳动争一口饭吃,我敢说,我们鲜卑一族一心与大魏交好,绝无攻魏之心。”苴罗侯听到曹盼的话,激动得也连忙表态,显露了自己,还有他们鲜卑族人,一心要跟大魏交好的心意。   曹盼看了苴罗侯一眼,继续朝着这四下的百姓轻声地道:“非我族类,必有异心的话,朕不希望再听到。无论是什么样的人都有好人和坏人,那并非由种族而定。大魏地大物广,能纳万物,为何就容不下同样想安居乐业的人?为善者纳善,为恶者而除之。大魏以善心容异族之人,若是他们做了对不起我们大魏事,再将他们除之赶之,谁可指谪?仁至方可义尽。先贤大义之言,吾辈不当习之,记之,用之?”   “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陛下教诲,吾等必铭记于心,永不敢忘。”那一个个身着青襟的士人们纷纷起身,朝着曹盼作一揖,显然受教了。   曹盼摆摆手道:“将来的天下总是你们的,大魏会变成什么样子,全在你们的手中掌握。”   目光温和地扫过众人,侧头问了崔申,“查实了?”   “是。”崔申回答,人都已经捉住了,曹盼道:“适才多亏诸位配合,人已经拿下了,大家都散了吧。”   让百姓都散了去,她便也要回宫了,与曹恒对视一眼,“回宫。”   曹恒点了点头,“母皇这边走。”   在前与曹盼引路,曹盼深以为自己就是个操劳的命,难得出来一回想要放松一下,事就找上门来了。   这回的事更是牵连甚广,曹盼与曹恒带着鲜卑苴罗侯一行回了洛阳宫,曹盼道:“你去问,问了来禀我。”   “诺。”曹恒不用曹盼指名道姓也知道曹盼说的是她,曹盼自引北方各族入大魏以来,各族与大魏的事从来不少,但是却没有像这一回闹得那么大。   匈奴兵出鲜卑,鲜卑的苴罗侯入洛阳求救,事情听起来没什么问题,但是大魏没有收到任何的消息,这件事就不简单了。   另外还有丹阳。匈奴出兵鲜卑,目的无非是要吞并鲜卑,丹阳对匈奴的事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曹盼今日的反应可知,曹盼是不清楚此事的。   虽说匈奴出兵鲜卑的事并非一定要跟大魏打招呼,然而这么多年来,北方各部的关系都是大魏为主,各部为次,要吞鲜卑,匈奴却不与大魏打个招呼,怎么听起来都不太对劲。   曹恒脑子过了几种猜测,此时此刻面对苴罗侯,曹恒问道:“不知苴罗侯能否告知,匈奴是何时出兵攻打鲜卑?鲜卑如今又是何情形?苴罗侯又是从哪里入来的洛阳,为何观苴罗侯的模样,似是被人一路追杀入的洛阳?”   苴罗侯被曹恒一连串的发问舔了舔干涩的唇,“公主殿下能否给我一碗水。”   水,自然是少不了的,苴罗侯也没被绑着,曹恒回头给了一个眼神,自有侍女上前给苴罗侯倒水,曹恒看了苴罗侯身后的人,也让人给他们倒上一杯。   苴罗侯连灌了两大碗,这才缓过气来,这才回答曹恒的话,“十日前,匈奴突袭我鲜卑,攻入我鲜卑的大帐,伤及我王兄,如今王兄有伤,鲜卑勇士死守鲜卑王城,我得王兄之命便立刻想要赶来洛阳求救,我们是从幽州而入,原是要去寻幽州刺使的,但未及幽州刺使府,竟然有人道我们是鲜卑的恶人,四处张贴我的画像,那要将我赶尽杀绝的模样,我生怕大魏之内与有与匈奴勾结之人,所以一路奔入洛阳,再未与任何人道明过身份,只盼能面见大魏女帝再以陈情。”   “苴罗侯的雅言说得不错。”曹恒听完苴罗侯的话,这般夸了苴罗侯一句。   苴罗侯道:“早年大魏陛下已经与鲜卑互通往来,大魏的盐米流入鲜卑,鲜卑的牛马也进了大魏,我想往后两族的来往会更加密切,是以特意请了你们汉人的先生教我说雅言。”   曹恒点了点头,“匈奴出兵多少,竟然让鲜卑毫无反手之力?”   “匈奴出兵应该有十万之数。公主殿下应该知道,鲜卑这些年虽然强大了许多,比起匈奴来还是差远了。”苴罗侯说到这里有些低沉。   “不知陛下可愿出兵救我鲜卑于危难?”苴罗侯答完了,急切地追问自己最关注的,曹盼愿不愿意出兵帮他们鲜卑一族?   曹恒道:“母皇正与诸公商量。不过,苴罗侯可有证明身份的东西?”   苴罗侯说自己是鲜卑首领的兄弟,就只凭一张嘴说而已?   “这,这是我王兄让我进洛阳时给我的信物,道是昔日大魏遣了使者到鲜卑时,留下的信物,执此物,女帝陛下一定会认得的。”苴罗侯拿出了一块半块的玉饰,曹恒伸手接过,“如此,烦请苴罗侯与诸位在此稍侯,我这就去回禀母皇。”   “有劳公主殿下。”现在见到了女帝,苴罗侯似是松了一口气,客客气气地与曹恒作一揖,行的是大魏的礼节。   曹恒起身拿着玉饰回到了政事堂,曹盼在上座,政事堂的诸位都到齐了,丹阳也在。   “不可能,阿兄并无吞并鲜卑之意,怎么会突然出兵鲜卑。”丹阳一脸肯定地发话,秦无道:“公主殿下久居洛阳,未必能明白匈奴如今的形势吧。”   丹阳被噎了一句,还是坚持地道:“我不相信阿兄会突然出兵鲜卑。”   那就还是坚持自己的看法,不相信鲜卑人说的匈奴出兵之事,确实是自家兄长所为。   “既然丹阳你有自己的想法,那么我们都用各自的方式去证明各处的猜想。”曹盼一语总结,意思很清楚了,匈奴究竟有没有出兵鲜卑,只要一查就清楚了。   丹阳可以去查,曹盼也可以,查清楚了才能继续谈下一步。   “如此。陛下,丹阳先行告退。”事发之后曹盼第一时间召丹阳进宫询问所谓匈奴进攻鲜卑一事丹阳是知道还是不知道,这是曹盼对丹阳的态度,也是作为朋友的应有的底线。   曹盼点点头,丹阳这便离开了,曹盼转问曹恒,“问得如何?”   “这是苴罗侯给的半块玉饰,杨中书令应该认得。”苴罗侯刚刚话里所指昔年往鲜卑去的使者正是杨修,这块东西是杨修当年亲手交到鲜卑首领轲比能手里的。   曹恒将东西交到了杨修的手里,杨修仔细看了看,道:“当年这块玉饰是臣奉陛下之命送去的,一分为二,一半在轲比能手里,另一半在陛下手中。”   曹盼点了点头,事情当年是她交代杨修去办的,另半块玉饰,曹盼与一旁的胡本看去,胡本立刻退入殿内,很快将那半块玉饰拿来呈到杨修的面前,杨修将盒中的玉饰取出,与他手中那一块重合在一起,丝毫不差。   “陛下,确实是当年与轲比能留下的信物不假。”杨修很肯定地告诉曹盼,曹恒道:“如此,苴罗侯的身份可以确定了。不过,苴罗侯说匈奴是在十天前攻入鲜卑,围困鲜卑的,十天的时间,幽、并、雍、凉各州却一点消息都没有传来。”   “朕刚刚已经让人去查幽凉之地的情况了。”曹盼张口,“你觉得这件事是真是假?”   问得曹恒沉思了半响,“与苴罗侯一开始说话,他第一反应竟不是着急的跟我说鲜卑的情况,而是讨水喝,这是让我觉得不太对劲的第一点。”   “第二,从鲜卑赶往洛阳,最快也要七天的路程,哪怕他说匈奴以十万大军进攻鲜卑,三天的时间逼得鲜卑一退再退,只通退地皇城,鲜卑有那么弱?”   “第三,既然匈奴以十万大军进攻鲜卑,如此大场面的战事,幽、并、雍、凉四州怎么可能毫无所觉?”   “第四,所谓的鲜卑通辑令。苴罗侯说,他进了幽州第一反应是寻幽州刺使求救,不料鲜卑一方却早早与幽州传递了文书,直指他罪大恶极之人。鲜卑传送往幽州这样的文书,洛阳之中,为何也有人知道?而我们却不知?”   一个又一个的疑惑提了出来,曹盼笑了笑,侧头问了其他人,“你们怎么说?”   “臣不信幽、并、雍、凉之地的守将会对鲜卑与匈奴的动静一无所知,尤其还是那么大的动静。”凤鸠这位女相亦是掌兵之人,她也曾镇守并州,与北方各部交过手,所以,她不信各部如果真的发生了十万兵马出动的情况,各州一无所知。   秦无也出声道:“臣也不信。”   两个武将出身的宰相是最有说话权的了,他们既然都说不信,苴罗侯所谓的求救,那就真是让人深思了。   “如此,你们说苴罗侯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连这块当初德祖送给轲比能的玉饰都拿来证明自己的身份,还有跟轲比能的关系,为什么?”曹盼同样在考虑这个问题,一众人也是面面相觑,也是这一点叫他们想不明白,因而都没有开口。   “会不会,这场戏是鲜卑自导自演的?”曹恒脑子闹出了这样一个念头,也就说出来了。   所有人都将目光看向了曹恒,曹盼道:“说下去。”   曹恒本来就那么随口的一说,见曹盼并不认为她说的是天方夜谭地示意她继续地说下去,曹恒舔了舔唇道:“儿只是在想,苴罗侯从见面到现在一直不断想要得到的答案都是大魏能不能出兵相救。我们设想,苴罗侯从一开始的目的就是让我们出兵对吧?”   “而出兵的目的既是为了鲜卑,何尝不是要帮鲜卑打匈奴?为什么要打匈奴?为亡匈奴,也为壮鲜卑之势。”   话一说出来曹恒便觉得思路越来越清晰,鲜卑打的主意,曹恒一一将心头的想法说了出来。   “听起来像是那么一回事。但是哪怕他们想让我们出手,我们也不可能查都不查,凭他一句话我们就真的出兵帮鲜卑打匈奴。”曹盼指出曹恒这点猜测存在的漏洞。   “想要跟匈奴打起来,不是只有匈奴进攻才能打。”曹恒这样地说。   再次接收到了齐刷刷的注视,曹恒……她这是说错了什么?这样盯着她看?   不,你并不是说错了什么,而是你的这张脸,如此正直严谨的脸啊,你怎么懂得这么无赖的做法?   “陛下,殿下的猜测很有道理,鲜卑要做出与匈奴交战的模样,并不一定需要匈奴出击。他们如果存了心要黑匈奴,大可先进犯,然后再诱匈奴的兵马追入鲜卑,造成鲜卑被困的模样。”秦无是最坦然接受曹恒这般想法的人,顺着曹恒的思路,更是给出了补充。   曹盼听着挑了挑眉,“如此,那此时两族必已交战,战报该传来了。”   一片缄默。曹恒皱着眉头想鲜卑敢不敢这么耍着大魏玩?他是怎么的觉得自己能玩得过大魏的?   “陛下,陛下,幽州八百里加急战报。”一屋的人都在等消息,结果消息是真来了,来得让人顾不得规矩的上前一步抢过了所谓的幽州战报,秦无三步并作两步的将战报递给曹盼,曹盼赶紧的拆开,只是这看完,曹盼对着众人一副等消息的模样吐道:“幽州告急,匈奴兵出幽州。”   一群刚刚还在猜测的鲜卑会不会是做戏的人,这会儿都呆住了,显然难以置信,匈奴竟然在这个时候兵出幽州。疯了吧?   但是,曹盼却笑了,“阿恒,想去幽州吗?”   一群人呆滞了,曹恒是眼睛发亮,幽州,幽州啊。   “陛,陛,陛下。”有人抖着声音地唤了曹盼,曹盼一眼扫了过去,“有话好好说,抖什么抖?”   抖着唤的墨问咽了咽口水道:“陛下,殿下刚进了户部,刚开始挣钱,这个时候您把殿下派到幽州去,那不是让殿下从头再来。”   “没关系。”曹盼还没说话,曹恒已经先一步地回答了墨问,墨问……公主殿下怎么就不明白他的一片良苦用心呢,这战场何等凶险,真刀真枪的干起来的啊,一个不慎缺胳膊断腿的都是轻的了,若是没了性命……啊呸,不能乱想,不能说坏话,再说打嘴。   墨问心里暗暗唾了自己,赶紧把满脑子乱七八糟的念头给甩了。   “臣以为甚好。”更叫人惊讶的是,第一个附议的竟然是周不疑,墨问睁大眼睛地瞧向周不疑,绝对的怀疑周不疑是不是疯了?   “臣亦附议。请陛下派殿下去幽州。”墨问正想问周不疑是不是疯了的时候,秦无竟然也出声表示同意。   紧接着是凤鸠,凤鸠同样坚定地道:“臣附议。”   没有领过兵的人是不会知道兵有多重要,当兵的人,那都是只认强者的主儿,大魏兵马尽握曹盼之手,那也是曹盼身先士卒打出来的结果,曹恒如果想要将来如同曹盼一般掌控大魏,行军打仗,震慑天下,兵权,曹恒都得有。   杨修在踟蹰,看了曹盼一眼问道:“陛下为何要让殿下去幽州?朝中诸位将军,纵然不另派将军前往,幽州的守将阎柔阎将军照样可以退匈奴进攻,陛下为何要让殿下以身冒险?”   “这个问题,不如让阿无与凤鸠回答你,为什么他们一听朕让阿恒往幽州去就立刻同意了。”曹盼没有回答杨修,而是让别的人来回答杨修这个问题。   秦无笑笑与曹盼作一揖,“臣先说。中书令虽然聪明,但是中书令并不知道大魏立国之根本是什么,陛下能以女子之身称帝又是因为什么。”   指出了这两个什么,秦无继续地道:“因为兵权,天下兵权尽掌于陛下,各州世族有再多的人反对陛下为官,反对陛下登基又如何,他们都无力与陛下抗衡,除了一些明知是送死的也无怨无悔的人,其他的人,无论有多少的不满,怨恨,他们都得藏在肚子里。”   凤鸠紧接着补一句,“各将士对陛下感激涕零,若殿下在这个时候,匈奴进犯幽州时挺身而出,与他们共战沙场,他们一定会为能有殿下这样一个类如陛下的殿下而欢喜。”   曹恒想的正是和这两位说的一样,眼睛闪闪发亮。   “如此,你们可明白了朕为何说政事堂七相,必须有两位是武将出身。文臣是永远都不会明白武将的想法。大魏的公主,你是朕唯一的子嗣,不可不知武事。”曹盼就这么当着众臣的面与曹恒说话,言外之意谁都清楚。   曹恒既是曹盼唯一的子嗣,那便是继承曹盼的最好人选,这一个将来要担起天下的人,她必须要懂得打仗是怎么一回事,只有这样,将来才不会让人用战事耍得团团转。   “是,儿明白。”曹恒十分肯定地告诉曹盼,她知道曹盼的意思,也愿意为此而去努力。   “如此,这件事便定下了。”曹盼最后说的这一句便是将事情定下了,曹恒与曹盼作一揖,“谢母皇。”   曹盼笑了笑,“谢得太早了。事情是越来越复杂了,你去了幽州要做的事很多。”   复杂是不错,但是曹恒的手里有着苴罗侯,再复杂的事也能变得简单。   曹恒去幽州的事就算是定下了,第二日早朝上议起匈奴进犯幽州之事,七嘴八舌的说了一通,最后随着曹盼问起他们对匈奴进犯之事是何章程,一个个迟疑了半响回道:“以攻为守,诛灭匈奴!”   倒是好大的口气,曹盼笑了笑,“主意不错,所以朕要阿恒前往幽州。”   正准备发表下自己的真知灼见,结果被曹盼丢出来这消息差点炸傻了。   “陛下刚刚说让公主殿下前往幽州?”有人不确信是问了一句,想要得到曹盼一句否定的回答,结果自然是让他失望的。   “是,朕让阿恒前往幽州,连鲜卑的那位苴罗侯一道前往幽州,有什么事还有鲜卑帮忙。”曹盼昨天闹出那么大的动静,自是不会认为洛阳里这些人不知道。   此时道破苴罗侯的身份,自然是有别的意味的。   “幽州之地,如今是阎柔将军驻守,阿恒去了要多像阎将军学习,多听多看少做,可知?”曹盼即然说了,也不怕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把话说得更多一点。   曹盼听着恭敬地应下,“儿谨记母皇教诲。”   那么,曹恒将往幽州之事算是昭告天下。   诸葛瑾听闻此事差点跳子起来,“她疯了。”   这一句她所指,听得葛均道:“大兄,此处乃是洛阳,不是益州。大兄还是谨言慎行。况且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子嗣,陛下对殿下的看重,绝对无人可比。大兄且不可因私而忘公。”   诸葛瑾一记眼刀子直甩向诸葛均,诸葛均倒是无畏,很是难得的坚持己见。   就这样的动作,气得诸葛瑾吹胡子瞪眼睛的。   诸葛均道:“大兄莫以为自己掩饰得极好,陛下何等聪明人,就我们经的这些天发生的事足以看出,你莫要打什么歪主意,否则后果你担不起。”   好心好意的一句提醒,然而诸葛瑾听着却皱起了眉头,“我打什么歪主意?你以为我打什么歪主意,我做的一切都只为诸葛家。你不在乎诸葛家会变成什么样,我在乎。我一定会让诸葛家成为大魏第一世家,一定。”   面对野心勃勃的诸葛瑾,诸葛均毫不留情地道:“大兄以为,如今的大魏容得下一个第一世家?”   诸葛瑾一顿,诸葛均继续地问,“大兄以为,凭着二哥的情份,陛下会对诸葛家留情吗?陛下连对二哥也从来不曾手下留情过,诸葛家算什么?想要让诸葛家成为大魏的第一世家,大兄,你在痴心妄想。”   被指出痴心妄想,诸葛瑾脸已经黑透了,“你懂什么,你懂什么?”   听着诸葛瑾的问话,诸葛均摇了摇头,“不说旁的,大兄对陛下的不喜,我都看得出来,你以为陛下看不出?”   这一点让诸葛瑾一下子僵住了,“不喜欢陛下,又不曾为大魏尽忠,大兄觉得,在大魏人才济济的情况,凭什么成为大魏第一世家,凭殿下?”   有些话各自心照不宣的,诸葛瑾与诸葛均道:“这是我们诸葛家的机会,殿下就是我们诸葛家的机会。”   然而诸葛均却道:“我劝大兄最好不要想通得殿下得到什么。哪怕为了二哥,大兄也最好不要对殿下做出什么不当的事。”   “那是有我们诸葛家血脉的人,如此大好的机会,你竟然叫我放弃,怎么可能。”诸葛瑾大声地朝着诸葛均叫嚷,从他见到曹恒的那一刻起,他那心里的欢喜无法与人说,但是他坚定地知道,这是他的机会,绝对的是,万万没想到,诸葛亮竟然会瞒了他这么大的事。   “那又如何,你想要把事情弄得尽人皆知?你知道闹了出去旁人会怎么看待二哥?”诸葛均点出诸葛亮。   “大兄也不要装傻的,陛下这些年让殿下担着父不详的名声究竟是为了什么。你如果敢用殿下毁了二哥,陛下第一个饶不了你。”诸葛均继续提醒诸葛瑾,千万不要自作聪明,做出一些让曹盼或是曹恒不高兴的事。   “我不想让别的人知道,我只想让殿下知道而已。”   “你以为殿下会不知道?”诸葛均怼了诸葛瑾,诸葛瑾道:“若是知道,岂会对我等这般的不喜?”   诸葛均突然什么话都不想说了,曹恒对于诸葛瑾不喜,对于诸葛瞻不喜。但是,诸葛瑾是不是忘了,曹恒到了成都之后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是祭奠诸葛亮。三叩九拜之大礼,这只有拜天地,祖宗、父母才会行的大礼。   诸葛瑾竟然会觉得曹恒不知道,不知道她的身世?   “大兄既然不信我,我的劝谏大兄也听不进去,来了洛阳这些日子也够了,我既与陛下上折,请回南阳当一个小吏。”   “三弟。”听到诸葛均竟然要在这个时候上折回南阳,诸葛瑾是大惊失色。诸葛均坚定地冲着诸葛瑾道:“大兄要做什么我拦不住,我要做什么,大兄也别拦。”   “瞻儿,你可要随我一道回南阳?”兄弟争执到了现在,诸葛均问了一旁一直没有作声的诸葛瞻。   诸葛瞻道:“陛下这个时候是不会让三叔回南阳的。”   ※※※※※※※※※※※※※※※※※※※※   曹恒:算计算计,谁算计谁呢? 第054章   如此笃定的话,诸葛均看了过去, “不会的, 陛下若知我的心意,必不会强人所难。况且我自己有多大的本事我自己有数。”   有数, 便不会想着做那些不知礼的事, 也不会让曹盼为难,一些情份, 不挥霍就会一直都在。诸葛家,他们兄弟三人, 诸葛亮英年早逝, 诸葛瑾野心勃勃,独他胸无大志, 只想能够保住诸葛家的血脉不灭, 如此而已。   “如果没有匈奴进犯一事,三叔要回南阳便回,女帝会准的,如今女帝要派殿下领兵出幽州, 身边总是要安排几个得力的人。”诸葛瞻这般与诸葛均分析。   “陛下身边得力的人很多, 曹氏,夏侯氏, 他们那些人都是愿意拿了命去护着殿下的。我, 论文不能, 论武不成, 陛下是不会让我去的。”   人贵自知, 诸葛均比谁都有自知之明。这恰也是他比之诸葛瑾与诸葛亮最可取之地,也是让曹盼看重的一点。   “三叔难道就不想陪殿下走一回?”诸葛瞻听着问了诸葛均,问他愿不愿护曹恒一段。   曹恒啊!诸葛均想到曹恒,有些犹豫了,诸葛瞻再接再厉,“三叔去与女帝要这份差事,想必女帝一定会准了三叔的。”   诸葛均虽然不算聪明,然而诸葛瞻这样一心想让他到曹盼的面前讨这一个差事的意思,诸葛均还是能发觉了,反问道:“你,有想要做甚?”   “三叔,我也只是想要光明正大地走一趟幽州而已。”诸葛瞻朝着诸葛均露齿一笑,道了实话。   “当然,我也想能和殿下多相处,我们之间的关系旁人不明白,三叔心里有数才是。”诸葛瞻是再接再厉地说,诸葛均看着诸葛瞻的神情,想着诸葛瞻这般说词,依理而言不假。   “你果真如些想的?”若是诸葛瞻能与曹恒处得不错,诸葛均还是挺开心的,诸葛均虽然想要早些回南阳,因这洛阳不是他愿意呆的地方,这里的人,这里的事,太多也太复杂,他并不愿意陷在其中抽不出身。曹盼,其实也希望他可以离开这个地方的。   诸葛瞻道:“当然。想必父亲也是这样希望的。”   又提到了诸葛亮,诸葛均想了想从前时诸葛亮对他的照顾,如今的曹恒没有个亲兄弟,凡事都得靠自己,若是诸葛瞻能帮上她的忙,想必诸葛亮也会愿意的。   “我知道了,我会上折与陛下请求的。”诸葛均最终还是吐了这一句,诸葛瞻作一揖,“谢三叔。”   诸葛均说去办自然是快些去的,那便剩下了诸葛瑾与诸葛瞻,诸葛瑾道:“还是你有办法。”   轻轻一笑,诸葛瞻与诸葛瑾道:“三叔所言也有些道理,伯父凡事不可操之过急,还是应该一步一步脚踏实地慢慢的来。”   想要跟曹恒走一趟幽州的何止是诸葛瞻,如今曹盼的宫殿内,少男少女都快挤满了,家长们都站在曹盼的面前,一字一句地道:“陛下,殿下此去幽州甚是凶险,这些小子耐打耐抗的,陛下就让他们跟着一块去了吧。”   曹盼看着一个个昂头挺胸的少男少女们,轻轻咳了一声,“阿恒,你怎么看?”   被点名的曹恒立刻受到了一干瞩目。曹恒已经默默给自己点了个根蜡烛,“要去,那就都去,反正有仗打。”   曹盼一下子笑出声了,“听清了吗?你们公主殿下的意思是,你们想去都行,不过得从小兵开始做起,与一般的人无二。”   “好!”异口同声的利落回答,曹盼都顿了顿,曹恒对于小伙伴们答应得如此齐声,一眼看了过去。   “祖父说,当年随武帝出来打天下时,那也是从小兵当起的,要上了战场就得该想着怎么找胜仗,以战功立朝。”   “父亲也说,早前与陛下征战各州,那都是靠战功说话的,不想坐吃山空,我们也得自己凭本事立战功,这样才能永保曹氏的光荣。陛下都舍得让殿下去幽州,我们当然也能去。”   好嘛,话都已经被人抢着说的,不会说话的,都忙不迭的点头,表示没错,就是这样的,他们想的就跟这两位代表说的一样。   曹盼笑意更深了,“你们能这么想朕很高兴。但是上战场跟平时的玩闹不一样……”   “陛下,我们就是要去切身体,否则怎么能知道一样还是不一样?”曹盼这话没说完已经叫人给抢了的说。   “好,那朕也就不多说了,去了军中,军令如山。想要建功立业也得守军中的规矩,谁要是犯了规矩,朕素来执法如山,谁说情也没用,可知?”曹盼本来是想宽宽这群少年少女的心的,结果这些都不太乐意她说,那行,那就不说了。三再叮嘱让他们守规矩,也确实需得他们守规矩。   “是!”又是齐齐的应声,曹盼看着这群生机勃勃的少年少女忍不住的感慨,“朕最欢喜看到的就是你们这般懂得上进。”   懂得上进,才是一个家族能够繁衍壮大的根本,不枉她这么多年来既兴族学,又建武堂太学的,为的就是把这些人都教得上进点。   “都是陛下费心教导而成。”男人们看到自家的孩子闹着要上进的,必是高兴的,虽然家里的女眷说什么上战场危险的,正所谓德不配位,必有灾殃。孩子们呐,能多磨砺点,就多磨砺点。   曹盼摆摆手,“莫把这好名声都往朕身上扣,朕只是开了个头,做好做不好的在你们。”   随后目光看向曹恒,“有了这么多的小伙伴,长辈里你想要谁与你一道去?”   找个人来看护曹恒是必须的,毕竟曹恒还是年轻了。   “儿以为滔和与承之挺好的。”曹恒想了想点了两个人选,这两位一个是杨修之子,一个是崔问之子,都跟她去过益州,也算是配合无间的,曹恒不觉得自己还需要什么长辈跟随,同辈的一块去足够。   “各州之内皆有刺使,儿一路前往,到了幽州都有刺使在,何必再让别的人跟着一块去。”曹恒把自己为什么不选长辈或是位高者的原因跟曹盼那么地说了。   曹盼扫了曹恒一眼,“怕叫人指指点点,碍了你做事?”   曹恒低眉垂目的,“母皇是让我去幽州学习的,又不是让我去幽州叫人护起来。”   “说得不错。”曹盼让曹恒去幽州确实是打算让曹恒好好地练练,而不是让曹恒去看的。   “如此,本来各州皆有各司其职者,儿想要插手已是不易,你再派个人保护儿,儿还去幽州做甚?”曹恒反问了曹盼,指出曹盼要是给她派多了人,她得是怎么样。   曹盼上下打量了曹恒一圈,“小心思不少。”   曹恒面不改色地回道:“都是母皇教的。”   有错也只能是曹盼的错,曹盼不就是要让曹恒多想着点的,如今曹恒如曹盼所愿的多想了,曹盼还要怪曹恒不成?   “朕知道了。”话既然说到这个份上了,曹盼就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不过看了一圈一群孩子,曹盼问道:“怎么没看到阿珉?”   这阿珉指的自然就是夏侯珉了,这孩子文武双全,按理来说是绝不可能错过这样的机会的。   “啊,阿珉犯了错,被父亲罚了。”夏侯惇之六子夏侯子江,也就是夏侯珉的父亲起身与曹盼而答。   曹盼道:“受了罚了,那便罢了。夏侯叔叔的近日的身体如何?”   因着夏侯珉在曹盼处露了脸,没有见到人随口问的这一句无可厚非,既然夏侯珉是因为犯了错而挨了罚,曹盼便自丢开了不理,倒是问起了早已致仕在家的夏侯惇如何。   夏侯子江自然是一一回答的。   此时的夏侯府中,已经显得老迈的夏侯惇站在一旁,对于一旁在受杖刑的夏侯珉一字一句地问道:“想明白了?”   “不。”夏侯珉那清郎的面容透着前所未有的果决,夏侯惇一听下令道:“打,狠狠地打。”   那与夏侯珉杖刑的侍卫瞧着夏侯珉被打得血肉模糊的背,咬了咬唇只能依令而行。   夏侯珉挨着打却连吭都不吭一声。好不容易打完了,夏侯惇也不愿跟夏侯珉再说话了,只吩咐道:“把人关回院里去,记住,从现在开始,不许他再离开府里半步,直至殿下离开洛阳。”   夏侯珉听着这话抬头看了夏侯惇一眼,叫人扶着回去了,夏侯惇面对这个平日里素来听话乖巧的孙儿如此倔强,吐了一口气,“这孩子是疯了,疯了吧。”   想到先前夏侯珉说的话,夏侯惇是真着急上火。   还好很快进宫给曹恒送人的儿子们都回来了,皆往夏侯惇的院里来回话,夏侯惇听着道:“也罢,殿下既然觉得都去也行,那就都去了吧。陛下既然用人为才,咱们夏侯家想要在大魏立足,也不能只靠先前攒下的这点功,还得要再建再立,如此才能保我夏侯氏不衰。”   “父亲,今日陛下问起阿珉了。”曹盼那随口的一问,夏侯子江也提了。   “无妨,陛下就是随口一问,不过是见不到阿珉问上一问而已。”夏侯惇还是了解曹盼的,知道曹盼没有旁的意思,只是这么多年来,夏侯珉事事都在曹盼的面前露脸,如今这样建功立业的大好机会夏侯珉却不曾出现,曹盼只是觉得奇怪罢了。   夏侯子江道:“阿珉?”   “阿珉最近就留在府里,什么时候殿下离开洛阳了,他再出去。”夏侯惇自做了什么也是敢认的。夏侯子江这个当爹的在自家的亲爹面前也是不敢忤其意,只能作一揖而应下。   夏侯惇道:“你们呐,莫以为我是有意为难阿珉,陛下是什么样的人,我比你们清楚,殿下,只怕陛下养得会比陛下自个儿还要冷心冷情。”   冷心冷情呐,曹恒就会比曹盼更适合当一个帝王。   一个帝王,能成为一个好的帝王,却不见得会是一个好的妻子。   夏侯惇很清醒,也从来不会贪那些不该贪的东西。所以,他会更愿意让夏侯珉断了那不该存的念头,成为夏侯家里与他们并没有什么差别的人,忠于大魏,忠于大魏的皇帝,如此而已。   曹恒并不知夏侯珉挨罚竟是与她有关。随着人定下了,曹恒前往幽州的时间也定下,时间却不曾对外公布。曹盼收到了诸葛均的折子,里面透出的意思竟然想随曹恒走这一趟。   既然曹盼已经答应了曹恒不会派长辈们跟随,诸葛均总还是占了一个长,是以曹盼将这份折子驳回。   让曹盼没想到的,驳回之后,诸葛均竟然再次上折,内容写得就更真诚了,话里话外都只是想随曹恒走这一趟幽州。   “你怎么看?”驳了一回曹盼没跟曹恒说,这第二份的折子,曹盼递给了曹恒看,曹恒摇了摇头道:“只怕不是他的意思。而是有人有意为之。”   “如此,依你所见,这该是谁?”曹盼继续地问曹恒,曹恒想了想道:“诸葛瞻。”   曹盼轻轻地笑了,“诸葛瞻因何如此费尽心思撺掇人?”   “自然是为机会展露他的本事,捉住机会想要扬名立万。”曹恒一语道破,引得曹盼笑了,“是啊,没有机会如何扬名立万,若换了你是他,你会如何?”   曹恒目光露出果决,“我要是他,我不会借任何人的手,而是直奔幽州。想要扬名立万,机会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争来的。”   “很好,所以,你无须拿诸葛瞻当对手。”曹盼那么的告诉曹恒,曹恒道:“从在益州见到他的第一面我就知道了,他没有资格当我的对手。”   这自信满满的模样,逗得曹盼笑出声来,“没资格当对手,却还是忍不住的讨厌他。”   曹恒轻声地道:“母皇不是也讨厌他吗?”   母女俩讨厌诸葛瞻的原因绝对是一样的,所以谁还不知道谁?曹盼完全没有被人看破心思的窘态,而是一本正经地跟曹恒说,“对,我就是讨厌他又如何,他又不敢说怼我。”   “他也不敢怼我。”曹恒回了一句。   “是吗?”曹盼意味不明地扫了曹恒一眼,曹恒回想了跟诸葛瞻的几次见面,越想越是皱紧了眉头,曹盼道:“把你的神情再收着点,别让人看出来了?怎么说他也是诸葛的养子,这可是承嗣承宗的主儿。”   曹恒咬牙切齿,“德不配位。”   扬扬眉头,曹盼理直气壮地回了曹恒,“你说德不配位就德不配位啊。没听到那天在击剑台上一连声的叫好?”   “好想弄死他。”曹恒冒出这一句,曹盼一脚踢在曹恒的小腿上,曹盼道:“要弄死用得着你?”   换而言之曹盼不让弄死诸葛瞻,曹恒也不能乱来。“那是诸葛孔明的养子,弄死他招多少事?就现在在益州好好呆着的姜维都不乐意,你确定要弄死他?”   曹恒也就是一时气氛说的话,曹盼提了醒,曹恒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就随口说说。”   “随口说说没什么,我只怕你有一天果真为了心中那点不愤做出给自己惹麻烦的事,真若如此,你父亲会很难过的。”曹盼那么提起了曹恒的父亲,曹恒吐了一口气,“知道了。”   “准备准备吧,这一路苴罗侯与你同路,丹阳也会回匈奴。”曹盼把消息再与曹恒说了,曹恒道:“这个时候让丹阳姨母回匈奴,他们答应?”   他们指的是谁曹盼倒是清楚,无非是朝臣。曹盼道:“朕何需他们答应?”   这霸气的宣告,曹恒听得那叫一个心生澎湃的,深以为当皇帝就该当得跟曹盼一般。要是像刘协那样,呵呵,还是别当的好。   曹恒道:“母皇这个时候放丹阳姨母回去是想让她做什么?”   “你那么聪明,不明白?”曹盼笑笑地问着曹恒,曹恒顿了半响,“儿明白了,去了幽州会让人注意丹阳姨母的动静的。”   “小心。”曹盼只与曹恒吐了这两个字,只因此去幽州的凶险比之益州来有过之而不无不及,战场诸事,各方势力齐出,匈奴出击尚不知真假,苴罗侯所言的匈奴进攻鲜卑更是。   真真假假的,理不透,一个不慎兴许要成为旁人手中的棋子,将大魏拖入了泥潭中。   曹盼与曹恒叮嘱了第二日,曹恒一行便起程准备离开洛阳,这个时间知道的便只有同行之人,还有政事堂的诸公。   曹恒一身劲装骑马便要离开,没想到在城门时看到一人,却是夏侯珉,想到几日前夏侯子江在宫里说夏侯珉因为犯了错挨了罚,还是夏侯惇亲自罚的,虽然不知夏侯珉为什么会在这里,曹恒还是停下问侯了一句,“阿珉。”   夏侯珉听到曹恒一唤,露出了一抹笑容,从腰中解下了一个荷包,“殿下此去,珉不能伴随殿下左右,这个,给殿下。”   曹恒听到他的话顿了顿,翻身下了马,接过他递来的东西,一股甜味,曹恒顿了顿,便知道是什么了,昂头看了夏侯珉一眼,夏侯珉微微一笑,“殿下一路保重。”   看到夏侯珉的脸上全无血色,曹恒道:“你也保重。”   “殿下放心,待殿下回来了,我一定会好好要站在殿下的面前。”夏侯珉与曹恒露出了一抹笑容,曹恒道:“好。”   夏侯珉往后一退,给曹恒让道,朝曹恒作一揖而相送,曹恒懂其之意,也还以一揖,这才翻身上马,离开了城门。曹氏与夏侯氏的人谁还不认识谁的,也都与夏侯珉打了一个招呼,方随曹恒一路行至。   等他们一行没了踪影,数人急急地寻了来,为首的是夏侯子江,夏侯子江见到夏侯珉气得说不出来话,半响才骂道:“你真是疯了。”   夏侯珉没有回答,一头扎了地,这时也方才看清他背上的衣裳早叫血浸湿了……   曹恒是不知道后面还有这样的事,一路急赶幽州。丹阳与苴罗侯虽然一道往幽州去,彼此却不见面,丹阳纵知苴罗侯一行同往幽州,此时她也仅仅是想要赶紧回到匈奴,弄清楚了匈奴为何对幽州发兵,这怎么看都不像是自家兄长会干的蠢事。   “殿下,到了幽州就让丹阳公主回匈奴?”杨嚣跟崔承之是一回生两回熟了,自家亲爹为何会迫切的让他们跟着曹恒混,各自都心里有数,机会是不能放过的。只是眼看离得幽州越近了,杨嚣还是想问一句准话。   “让。”曹恒很坚定地告诉杨嚣他们,就是要让丹阳回匈奴。   “匈奴进犯,如果让丹阳公主回了匈奴,那匈奴在我们大魏就没有人质了。”崔承之只是陈述这个事实。   曹恒只反问了一句,“大魏需要人质?”   崔承之顿了半响,一下子明白了曹恒意中之意,人质,那是在什么样的情况下才需要有?实力不够,与对手持平时为了加重筹码,所以才会需要。   大魏与匈奴之间,昔日江东,益汉都打大魏的主意,北方各部齐齐动手都没能动大魏半点城池,更别说如今大魏境内已经太平,国力大涨,更非昔日可比。   此时此刻,大魏不与各部兴战那是曹盼没有那颗战心,但是如果各族的人敢动,曹盼绝对能把他们团灭了。   所以,大魏需要人质加重筹码吗?并不需要的。   崔承之自然也从这里窥探到了大魏上下,尤其是曹盼对于这场战事的态度了。匈奴的进犯最好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否则真要是没理由的进击,呵呵,大魏不是好欺负的,曹盼要是不把匈奴脱掉半层皮,她就不是曹盼。   默默在心里补了曹盼会做的事,崔承之抬头看了曹恒一眼,“到了幽州我等应该做什么?”   “杨中书令精通各族语方,滔和学了吗?”曹恒那么地问了杨嚣,杨嚣立刻答道:“是,父亲教了,嚣也学了。”   “如此,往鲜卑走一趟可敢?”曹恒如此问了杨嚣,杨嚣应道:“诺。”   建功立业的机会送上了门,岂有不做之理。杨器那是毫不犹豫地应下这事,哪怕他清楚这一去比当年他亲爹入各族还要凶险,他也毫不犹豫。   临行之前,杨修说过的话他一字都不忘。   “陛下是个宽厚有主见的人,殿下也不遑多让,如今殿下年幼,却不可因殿下年幼而欺她,你事事辅佐殿下,有什么想法念头只管直言,无须避讳。你要记住,无须事事顺着殿下,但凡你有什么更好的主意,利于大魏利于百姓的只管提,殿下听得进谏言,而不要一味的听从殿下的。你是臣,而不是奴,臣有主见,只有奴才会一味的听主子的。记住这个差别。”   “鲜卑的苴罗侯,殿下打算如何处置?”丹阳曹恒要放,苴罗侯曹恒也要放吗?崔承之道:“事似由鲜卑而起,这位并不简单。”   丹阳放了也就放了,苴罗侯的性质却与丹阳不同,所以崔承之才会表示反对。   “他不是要借兵吗?交给阎将军处理。”曹恒这样提了幽州如今的守将,崔承之一顿,“陛下没说借与不借?”   问的是临出洛阳之前曹盼有没有给准话,曹恒道:“母皇的诏书是给阎将军的,我也仅仅是转宣而已。”   崔承之更不明白了,曹盼这究竟是何意,借与不借的拿不准?   准与不准都不是崔承之想就能想清楚的,总之曹恒只给阎柔带了曹盼的诏书,诏书中的内容除了曹盼、政事堂诸公,还有曹恒知道。   崔承之也万万不敢说出要看诏书的话来,内容就只能是他们一行到了幽州之后才能知道。   而眼看马上就要进入幽州内,丹阳与曹恒告辞,一路疾行赶回匈奴。曹恒是得了曹盼的命令放人,所以丹阳一提出要走,曹恒自是大大方方的让丹阳一行离开,同时曹恒也在想,没了丹阳的人打马球,也不知道养的一群人学打马球学得怎么样,甚是担心待她再回洛阳,马球场的生意一落千丈。   因公忘私,也不知道亲娘到时会不会还让她双倍奉还本金。   “殿下。”曹恒脑子过了一回念头,幽州里,幽州刺使一摇三晃的迎来。   曹恒立刻翻身下马,这位幽州刺使是出了名的病秧子,偏偏就是这样的病秧子一当幽州刺使当了十数年,执掌幽州,幽州的大将不知换了几许,独独他稳稳当当的做着这幽州刺使,管得幽州百姓安乐。   此人已年近五十,除了病弱了些,依然是个美郎君。他姓宋,单名一个侣。   “宋刺使。”曹恒下了马,对于身后带来的浩浩荡荡的一行少年少女面色如常。   “殿下一路劳累了。”宋侣虽然看着病弱,似是随时都可能断气的模样,偏偏就是顶着这副模样,他却在幽州活得极好。   曹恒道:“近日匈奴可有进犯?”   “不曾。自那一日突袭,直到今日再未出兵进犯。”宋侣坐镇幽州,幽州的事他清楚着。   一听只有那一夜的突袭,到如今匈奴再未兴兵进犯,真是越发的奇怪了。   曹恒想着,后面一阵动静,曹恒回头问了道:“何事?”   赤心很愉来回禀,“殿下,是鲜卑苴罗侯。”   “鲜卑苴罗侯?”宋侣听了一耳朵,曹恒道:“是,鲜卑首领轲比能之弟苴罗侯进了洛阳,说是匈奴攻占了鲜卑,如今鲜卑首领轲比能正被匈奴围攻。”   为了怕话传岔了,苴罗侯入京之事曹盼并没有将情况与宋侣传来,宋侣听到这个消息只皱了眉头,“臣不解。十数日前还收到了鲜卑与幽州传来的一份擒拿恶人的文书,匈奴若与鲜卑开战,幽州岂会没有半点消息。”   曹恒道:“正因如此,母皇才会让我来一趟幽州。”   正好匈奴进犯幽州,曹盼就用这光明正大的借口让曹恒出来,余下的事,慢慢地查。   宋侣当了那么多年的幽州刺使,于庶务自有他的手段,曹恒刚说了开头他就已经猜到了事情不简单,在这个时候,曹盼竟然会让曹恒来幽州,真是不知该说曹盼是心大,还是觉得曹恒足以应付这么多的事。   “大魏日渐强大,哪怕母皇并没有对北方各部不好,这份好,未必见得就是他们想要的。”曹恒幽幽地吐了一句,宋侣又何尝不是这样想。   人心难测,所谓的好与不好,因人而异。在他们看来,大魏敞开了胸怀接纳各族进入大魏,但凡努力就能过上安乐太平的好日子,未必见得在各部族人领袖的眼里。这些都算没有任何的企图,他们又愿意接受大魏这样的做法。   “殿下,苴罗侯来了。”赤心见到急急走来的苴罗侯,轻声提醒了曹恒一句,曹恒和宋侣都默契地止了刚刚的话题。   “公主殿下,这是到幽州了,敢问殿下何时能出兵帮我鲜卑?”苴罗侯一脸着急地询问曹恒,宋侣一看苴罗侯的脸,“咦?”   这惊奇的声音,曹恒当作不解地问道:“宋刺使怎么了?”   宋侣不甚确定地道:“这位与十数日前鲜卑送来的通辑文书上的人很是相像。”   既是与各部交好,有些消息必是要互通的。如同犯人,鲜卑与幽、并、雍、凉四州相邻,惟恐犯人逃脱了,各部想要让大魏帮忙,便会将犯人的画像往四州送一份,宋侣这手上,恰好就有这样一份东西。   苴罗侯道:“十数日前?”   “准确来说是半个月前。”宋侣算了算日子回答,苴罗侯睁大了眼睛,宋侣道:“阁下若是不信,我这便让人去将画像拿来。”   侧过头与一旁的侍从吩咐,侍从立刻去拿。   “如此,苴罗侯且耐心等等。”曹恒自然是帮自家人的,毕竟文书是自鲜卑传来,在此之前宋侣并不认识苴罗侯,更没有一栽赃嫁祸的动机。   “还请殿下等先入内休息。”宋侣还是很懂礼数的,无论苴罗侯究竟是不是鲜卑要通辑的犯人,既然是与曹恒一道来的,必是要以礼相待。   “请。”曹恒知道宋侣之意,请着苴罗侯入内,宋侣在前面引路,一道往刺使府去。   宋侣早就已经让人安排了宴席,一开始还没注意,进刺使府的时候瞥到背后负剑的齐司深时,宋侣的嘴角抽了抽。再有赤心,另有两个女部。好吧,虽然曹盼舍得让曹恒在这个时候来到幽州,侍卫们也安排得十分的妥当,保证曹恒的安全。   “殿下请上坐。”虽然曹恒是无官无职,才入户部当差学习,公主殿下这一声称呼,宋侣这等早年追随曹盼的人,必然是对曹恒十分恭敬的,上座,非曹恒无疑。   曹恒也不客气,请他们皆一道入座,宋侣问道:“殿下带来的那些人?”   “他们都是来参军的,与寻常的将士无二。”曹恒一句便定义了她带来的这些人并无特权,进了幽州,若入军中,就得要守军规。   “如此,臣即让人安排送他们去给阎柔将军。”宋侣也是知情知趣的人,而且曹盼向来不以出身用人,饶是曹氏与夏侯氏的人也是同样得一步一个脚印的踏上去,可以说,与曹盼同一辈的曹氏与夏侯氏的族人,必然都是凭着军功或是科举出仕的。   因而宋侣一听曹恒把话说白了,也就知道这些人该怎么安排了。   只是想起那一行诸多的少年少女,心下不得不感慨,曹氏与夏侯氏的觉悟很快,也得赖曹盼教导有方。   曹恒一听宋侣明白的回答点了点头,人带来并不是要跟在她的身边的,而是给他们机会锻炼,将来能够独当一面。现如今朝中的文臣武将几乎都是曹盼提拔起来的,曹恒也得要有自己合用的人。   “刺使。”宋侣吩咐人去安排曹恒带来的人,而适才得他吩咐回来拿东西的人也将东西与宋侣呈上了,宋侣先验看了一回,这方要呈给曹恒,“殿下请过目,这便是鲜卑让人传来的通辑犯人画像。”   待要与曹恒拿过去,赤心已经乖觉地上前接过,转呈于曹恒手里,曹恒看了看,上面的画的人与苴罗侯至少有七八相似,一眼就能看出来,上面画的就是苴罗侯。   “苴罗侯,请过目。”曹恒看完了便让赤心也转到苴罗侯的手里,苴罗侯接过通辑文书,脸上的诧异毫不掩饰,“这,这是怎么回事?”   “我想上面鲜卑首领的印记,身为鲜卑人必然认得。”宋侣轻轻地说了一句,苴罗侯瞧了下方那用鲜卑的文字写的内容,还有印记,这一切都是属于他的兄长轲比能的。   “殿下,我真的,我真是的是往洛阳求救的。”苴罗侯此时是百口莫辩,“难道,难道是鲜卑内部出了大事,兄长在我离开鲜卑之后,受了旁人的挟持?”   这番说词听起来像是很合理,但是,曹恒问道:“鲜卑族中何人能挟持轲比能首领?”   “从前或许不行,如今我兄长所有的兵力都用在对付匈奴围困,鲜卑族中但有异心,皆可趁机拿下我兄长。”苴罗侯越说越是紧张,然后朝着曹恒跪下了,“请公主殿下救我兄长,也救救我鲜卑的百姓。”   曹恒道:“苴罗侯还请起,此事越发的复杂。幽州至今乃未收到到匈奴围攻鲜卑的消息,苴罗言所谓匈奴十万兵马围困鲜卑,如此大的动静,不可能过了那么长的时间,幽州还依然一无所察,比起苴罗侯的说词,我更愿意相信我大魏人。”   很实在的一句话,苴罗侯有些无法反驳,“可是殿下,若是鲜卑为匈奴所亡,大魏如今也受到匈奴的袭击,如果匈奴壮大了,大魏也将是下一个鲜卑。”   这一句,宋侣听着冷冷地一笑,他那原本就显得冷洌的容颜更冷了。   拿鲜卑跟大魏比,鲜卑是凭什么?   “苴罗侯的意思我明白,但是大魏哪怕愿意帮助鲜卑,在未弄清楚鲜卑的情况之前,我们是不可能让我们的将士踏着未知的风险进入鲜卑的。”曹恒很坚定地维护自家将士。   敌不动则我不动,鲜卑求援,大魏弄不清楚鲜卑的情况,岂能冒然出手。需知一个不慎折损的是大魏将士的性命。   “殿下若是忧心我苴罗侯欺瞒殿下,殿下不妨随我走一趟鲜卑,瞧个清楚。”苴罗侯似是急得昏了头一般说出这话,宋侣眼中闪过一道精光。   “由殿下亲自领兵前往鲜卑,若是证明鲜卑确实如我所说的一般,殿下便帮我鲜卑一把,若不是,殿下自领兵而归,我鲜卑绝不阻拦,如此可好?”苴罗侯像是觉得这刚刚突然说出的话是很好的解决此事的办法,急切地冲着曹恒说得更清楚一点。   曹恒和宋侣都没有作声,苴罗侯急切地上前一步,“殿下,难道大魏陛下所说的愿意在我们这些需要帮助的部族需要大魏的时候一定会帮我们,只是一句哄骗我们的话?当我真正需要大魏帮助的时候,大魏并不能帮我们。” 第055章   这句一放出来,曹恒与宋侣都了然了, 敢情, 这是等在这儿呢?   如果曹盼在这里,有些话曹盼能说出来, 而且说得理所当然, 可是曹盼不在,哪怕他们各自心知肚明苴罗侯的不怀好意, 依然不能直接的拒绝苴罗侯。   “今夜苴罗侯于幽州安住一夜,明日我给苴罗侯一个肯定的答复如何?”曹恒这般接了话。   苴罗侯似是难掩欢喜, “公主殿下一言九鼎?”   “我虽为女子, 自幼母皇教导,一言即出, 驷马难追。”曹恒很肯定地告诉苴罗侯, 苴罗侯忙与曹恒作一揖,“如此,苴罗侯静侯公主殿下的佳音,这一杯我敬殿下。”   端起宋侣让人备下的酒, 不由分说的敬曹恒, 曹恒也端起了酒杯,“请。”   酒一饮而尽, 得了曹恒一个准话, 苴罗侯也不再纠结于让曹恒立刻出兵的话, 吃饱喝足了也由着宋侣安排回去歇息。   没了外人, 宋侣道:“殿下莫要中计。”   曹恒道:“都说螳螂捕蝉, 黄雀在后。谁是螳螂谁是黄雀,不到最后还是未知之数。”   “那,殿下是何章程?”宋侣提醒曹恒不要中计,曹恒的话一出来,众人都明白曹恒的打算了,杨嚣想到先前曹恒本是要派他往鲜卑去打探消息,如今怕是用不上他了?   “兵分两路,他不是让我与他走一趟鲜卑吗?那就走一趟。你立刻往鲜卑去,先一步弄清楚鲜卑的情况,诱敌深入才能动手,一时半会的鲜卑不会那么快的出手,只要我们尽早查清楚了,必能来一个漂亮的反击。”曹恒也是个胆大的,以身犯险想做成事,宋侣想说让曹恒三思的,结果曹恒一眼看向他。   “苴罗侯现在是拿了母皇的话来当压我们,平日母皇待各部向来与大魏的百姓无二,也确实说过各部有需要帮忙的,能帮必然帮。如今苴罗侯说得鲜卑都要被匈奴给灭了,若是我们连点动作都没有,传了出去于母皇的名声有碍。”   “陛下并不在意这些虚名。”宋侣很诚实的地说。   “我在意。”曹恒接话很肯定地说,她很在意,所以并不愿意曹盼的名声受到一点损失。   宋侣张了张嘴道:“殿下,陛下素来是个务实的人,名声这东西陛下从来不在意,比起名声来,陛下更在意殿下。”   曹恒道:“不错。而在我的心里,这世上再没有比母皇,大魏更重要的。如今鲜卑之事既牵扯上了母皇,也同样关系着大魏,我,理当解决这件事,这也是母皇派我来幽州希望我做到的。”   哎哟,真是明知前行是龙潭虎穴也要闯的架势。宋侣吐了一口气,“那也能有别的办法。”   “别的办法也比不上如今顺势而为,而且是绝对的顺势而为。”曹恒接过话,宋侣……   聪明人不必说破,既然苴罗侯想要诱曹恒入鲜卑,也就是说,他前面已经布好了网等着曹恒,曹恒只要去了便能知道鲜卑、匈奴,甚至还有旁的族落打的什么主意。   这可比不知要费多少心思,多少人去查,更能快速地得到答案。曹恒不想拖,只愿速战速决的,听起来完全没有问题。   “殿下要去总要领兵的,这兵,阎柔将军未必会听殿下的。”他是动脑的人,虽然知道应该要拦着曹恒,但是这样速战速决的法子,换了是他,他也一样会去做。曹恒能有如此胆识,又有这样的意识,其实是很值得人高兴的。   武将,那就不一样了。尤其武将们都对曹盼忠心耿耿,让曹恒这么一根曹盼的独苗苗去犯险,呵呵,只怕都会跳起来。   “阎将军会答应的。”曹恒说完话,手上拿出一个什么东西,宋侣一看,好吧,是诏书,必然是曹盼的诏书。   里面的内容,绝对是利于曹恒的。   “什么,不,不,不,殿下,万万使不得,万万使不得啊!若是鲜卑有问题,你一声令下,末将这便立刻带兵赶往鲜卑,将鲜卑踏平了就是,何须殿下以身犯险,亲测鲜卑的忠奸。使不得,使不得。”不出宋侣所料啊,幽州的将军们一听曹恒的计划,一个个都跳了起来表示反对。   曹恒也不多话,亮出曹盼在她出京前给的诏书,“阎柔将军。虽然母皇说了幽州是否出援一事由阎柔将军作主,最后一句,若能迅速查明鲜卑与匈奴等北方各部的情况,让诸位将军都得听我的。如今我这计策虽是有些凶险,确也一如母皇所指,能迅速查明北方各族究竟都打了什么主意。”   “不是啊殿下,无论他们打的什么主意咱们大魏都不惧,为什么非要跟他们饶这个弯子?”   “因为,大魏一直表现不好战,我们不会去主动夺别人的城池,抢别人的子民,可若是他们敢犯大魏,大魏,必倾举国之力而诛之。大魏不能自己打自己的脸,自己说话不算数。”曹恒这样的解释,听得这些将军们呐,一个个都张着嘴说不出话来。   曹恒轻轻地说道:“母皇时常教导我,无论为人,为君,与人相交都需铭记一句话,仁至方可义尽。我大魏自己放出去的话,若各族有需要我大魏相助之处,大魏能做到的,一定会倾力相助。这么多年来,各族与大魏小事无数,独大事者,唯今鲜卑之事而已。各族都在看大魏怎么做,所以,我们要让自己说出去的话变成一句空话?”   一个个说不出话来,说话不算数那不等于是放屁,人与人交往都贵在诚信,言而有信,更别说国了。曹恒是站在国的角度考虑问题,鲜卑无论打什么样的主意,他们既然跟大魏求救了,在没有证据证明鲜卑对大魏有什么不良企图之前,他们原先怎么说的,就要怎么做。   “可是殿下,明显鲜卑有阴谋,匈奴围攻鲜卑那么大的事,怎么可能我们一点消息都收不到,这本来就不正常。”   一个个都不信鲜卑,曹恒也不相信,“既然他们出招了,岂有不接招的道理。此入鲜卑,正好把事情都解决了。”   曹恒并不打算来了当摆设,曹盼也并不想她来幽州当个摆设而已。   既然母女的心思是一样的,该做事就得要做。曹恒一意孤行,她的主意就现在看来也的确算是最快能解决事情的,宋侣这位幽州刺使是一万个同意的。   当然,曹恒既然想孤军深入,再引人露出真面目来,准备是一定多准备的。   兵啊,马啊,哪一样都不能缺。至于曹恒说的兵分的另一路,指的自然就是杨嚣了。因此,她将赤心给了杨嚣,有些话不用说,赤心也明白此行与杨嚣入鲜卑应该做什么。   准备兵马这点上,武将们拦不住曹恒要去鲜卑,后是备了最精锐的兵,力保曹恒这一行有惊无险。   第二日,曹恒与苴罗侯碰面,面瘫脸与苴罗侯一本正经地道:“苴罗侯,我们这就准备,立刻赶往鲜卑。”   苴罗侯虽然知道今天就会得到曹恒究竟派不派兵马前去鲜卑的答案,他还一句话都没说,曹恒已经吐字给了他,他一直希望得到的答案,高兴是必须的。   “多谢殿下。”苴罗侯与曹恒作一揖,表露得十分的感激。   曹恒道:“此去鲜卑,需得苴罗侯带路。”   “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带着殿下一行平平安安的抵达鲜卑。”苴罗侯很是肯定地告诉曹恒。   平平安安的抵达鲜卑,并不是让曹恒平平安安的去,平平安安的回,这一点细节,曹恒狭长的双眸扫过苴罗侯。   “不知苴罗侯何时可以起程?”曹恒装作一无所觉地询问苴罗侯,苴罗侯道:“调兵遣将,殿下都已经安排好了?”   曹恒道:“我并没有上过战场,调兵遣将这些事,是诸位将军之功,不过他们昨夜与我说了,随时可以起兵前往鲜卑。”   苴罗侯一下子看向曹恒,曹恒同样看向他,“怎么,苴罗侯觉得太快了?”   “不,不是,只是感慨大魏行事竟然如此利落。”苴罗侯这话说出来,曹恒道:“迟则生变,苴罗侯也该懂得什么叫速战速决。”   “是,是。”苴罗侯附和地说,曹恒道:“如此,一刻钟后我们立刻出发。”   一刻钟,苴罗侯对这个速度更显吃惊,但是面对曹恒看过来认真的目光,连忙与曹恒作一揖,“是。”   曹恒传完了要传的话,这便去准备她该准备的。   赤心被曹恒派了出去,曹恒身边这会儿是齐司深立于左右,齐司深道:“此人心思深沉,非同一般。”   “天下比他心思更深沉的人很多。”只是说一句实话罢了,齐司深扫过曹恒,“比如你。”   “谢你夸奖。”曹恒这么回了齐司深,齐司深一张面瘫脸听着曹恒的话,很认真地回道:“没夸你。”   “我当是夸奖。”她要走的是什么样的路她心里清楚,心里深沉于旁人而言不是什么好词,对她却是。   她原就跟曹盼不一样,曹盼就像是太阳,一眼瞧来就让人觉得明亮舒心,曹盼的喜怒哀乐从来不曾掩饰,她也喜欢曹盼这样的母皇。但她生来就与曹盼不一样,也没有打算让自己变得跟曹盼一样,她是曹恒,曹恒就是曹恒。她不需要让人觉得明亮舒心,只要能给这个天下,给大魏百姓带来光明足以。   所以她要一步一步地走出来,力争让自己成为她想成为,也是父母希望她能成为那样的人。   “殿下一路保重。”曹恒这会儿已经走出了刺使府的大门,宋侣作一揖相送。   曹恒冲着宋侣点了点头,“宋刺使安心。”   前面已经有人去探鲜卑的底,一行前往,曹恒总会拖着苴罗侯不会那么快的进入鲜卑的兵力所驻之地,至于一路行程,昨天晚上他们不是商量了好几套方案吗?一样一样的都用上,必然叫鲜卑这些人都拿不准。   宋侣除了安心等消息也无他法。再次与曹恒作了一揖,这时候苴罗侯走了出来,马匹也给苴罗侯准备好了,“请。”   连话都不给苴罗侯多说的架势,苴罗侯带着他的人也不再磨蹭,跨上了马背,宋侣道:“苴罗侯一路平安。”   苴罗侯与宋侣作一揖,“多谢宋刺使款待。”   曹恒已经策马而出,苴罗侯这招呼刚打完,连忙地跟上,随后才注意到曹恒身后追随的兵马看起来并不多,立刻策马上前,“公主殿下,我们才带这么多人回鲜卑吗?”   “这么多?苴罗侯以为,我们此去应该要带多少兵马才是?”曹恒不意外苴罗侯会问这个问题,理所当然地反问了苴罗侯,苴罗侯道:“可是匈奴有十万兵马围困。”   “打仗打的不仅仅是兵马的数量,更是计谋。”曹恒点了点脑袋的位置,这意思已经不言而喻了。   苴罗侯嘴角抽抽,还是想跟曹恒多讲讲道理,“殿下纵然聪慧,然敌强我弱,差距太大了,如此打起来岂有胜算。难道是因为大魏兵马吃紧?”   “我若说是,苴罗侯王子会相信?”曹恒那么反问,苴罗侯自然是不信的,大魏还兵马吃紧,单就一个幽州至少也有五万兵马驻守,如今曹恒要带去鲜卑救援的,这才多少,绝不超一万之数。   “苴罗侯王子担心什么?我既然都愿意随苴罗侯走一趟,查实鲜卑的情形了,大战若起,大魏的将军会不管我的死法?”曹恒这话落下,苴罗侯的眼中闪过一道亮光,说得极是,曹恒都已经亲自赶往鲜卑了,这件事大魏要插手的态度已经表露出来,有了一个曹恒,还需担心什么?   “是,是我一时想岔了。想岔了。”苴罗侯也不蠢,要是蠢的他绝进不了洛阳。   曹恒道:“一路前往鲜卑,还需苴罗侯带路,此去幽州,苴罗侯觉得哪一条路更好走?”   客客气气的问,苴罗侯顿了顿连忙地道:“若是想要最快进入鲜卑,自然是走天一线。”   天一线这三个字一出来,曹恒看着苴罗侯的眼神深了深,苴罗侯却没有发觉,而是继续地道:“出了幽州,穿过天一线就能到达鲜卑,只需三天就能到达。”   曹恒道:“确实最省时间,但是据我所知,天一线地势险峻,山高如同一线,因而才得了天一线之称。大魏将士一不识鲜卑的路线,二对鲜卑的情况不清楚,冒然行此险路,若遇埋伏,岂非要我大魏将士全军覆没,不可。”   功课,该做的必然是早就已经做好了,曹恒的话音落下,也没有要问苴罗侯的意思,直接否了这个方案。   苴罗侯对曹恒竟然如此不留情面,惊得睁大了眼睛看向曹恒,“可殿下,兵贵神速,我此往洛阳来回已经耽误许多时间,若是再拖,鲜卑危矣。”   曹恒听到这话拉住了缰绳,苴罗侯没想到曹恒竟然停下来了,差点撞上曹恒的马,得亏反应快。   “殿下。”既然停下了,苴罗侯便唤了一声,曹恒道:“苴罗侯似乎全然忘了昨日的事。大魏对鲜卑发生的事心中存疑,如今我是与苴罗侯前往鲜卑首要是弄清鲜卑究竟是不是面临那般严峻的情况,是,才会有下一步的帮忙。”   “适才苴罗侯的意思却是让我弃疑虑而不管不顾的进入鲜卑,虽则苴罗侯是持了轲比能首领的玉饰入的洛阳,见的我母皇,但是,匈奴与鲜卑所谓的大战,大魏却一无所知,就凭苴罗侯的一张嘴说说,我们就得要信,不顾我大魏将士的性命,一路前往?”   “殿下,大魏也就是说得好听而已,根本没有帮我们的意思,如此,我们何必求着他们。走,我们回去鲜卑去自己想办法。”苴罗侯身后一个女子似是气极了曹恒如此态度,大声地嚷了起来,表露对曹恒的不满。   那样流利的雅言听下来,曹恒干脆的下了马,轻声地道:“如此,请便。”   求人帮忙还不让人怀疑的,好啊,不乐意他们的怀疑,不接受他们的质疑,不找他们帮忙了,甚好!曹恒还乐意着呢。   随在曹恒身后的人一见曹恒停下了,那也都纷纷的停下,拿眼瞧着鲜卑的这几位。   苴罗侯一看立刻喝斥,“快与公主殿下赔礼。”   曹恒凉凉地看了苴罗侯一眼,“其实大魏不是非要一个好名声不可的,我们大魏不曾欠了你们鲜卑什么,自然也无须还你们什么。”   他们之间的关系,大魏愿意帮,那是大魏心善,不愿意,鲜卑是亡是存与大魏有何干系。不,鲜卑若是亡了,倒是大魏更能得好处。   苴罗侯跟几个部下都惊呆一般看着曹恒,还是苴罗侯道:“殿下,我的部下不会说话,还请殿下莫要与她计较。”   曹恒听着这话啊,拿眼看了苴罗侯,“苴罗侯,你可知道所谓的不会说话,一般都是特意教好的。此人的雅言说得比苴罗侯还要好,她会不知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目光看向刚刚说话的女子,曹恒半分不曾掩饰自己的不满,“苴罗侯,我若是求人,绝不会是这样的态度。”   “殿下,公主殿下,她是个藏不住话的人,请公主殿下大人大量,莫要与她计较。”哪怕曹恒说破至此,苴罗侯还是想和稀泥,曹恒怎么可能会给他机会。   “苴罗侯,我说了,大魏不欠你们鲜卑的。”曹恒告诉苴罗侯,就他们这样的态度,让曹恒,曹恒也不愿意那么去帮他们。   “是,公主殿下所言极是。然大魏素以仁义宽厚待人,眼下我鲜卑确实是有困难,还请公主殿下念及鲜卑百姓,随我走一趟。来日,鲜卑上下,必对殿下感恩戴德,一世铭记。”苴罗侯用着鲜卑百姓劝和曹恒,曹恒拿眼看向苴罗侯,“苴罗侯很聪明。”   聪明得吧,曹恒哪怕觉得那是计,也想跟苴罗侯过几招。“好,如苴罗侯所言,看在鲜卑百姓的份上,得罪我的是这位,而不鲜卑的百姓,我就放下了。”   “多谢公主殿下。”苴罗侯十分客气地与曹恒道谢,曹恒重新上了马,“那么,此行前往鲜卑,路由我带。”   此言一出,苴罗侯许久没反应过来,难以置信地问曹恒,“殿下是在说笑吗?”   “并没有。”曹恒一张正直脸告诉苴罗侯,这么重要的事情,她怎么会说笑?   “可是殿下从未来过鲜卑,我们此行兵贵神速,殿下带路,难道殿下对鲜卑比我对熟悉?”苴罗侯只是用着人之常情来劝曹恒。   曹恒看了苴罗侯一眼,“我虽从未入过鲜卑,旁人曾经入过,我大魏内也有对鲜卑熟悉的人。苴罗侯急切要回去救人,难道我就会拿大魏将士的性命开玩笑?五日,按正常的速度五日之内,必到鲜卑轲比能首领面前,如何?”   可以说,曹恒是把苴罗侯所有能带路的理由都堵了,走天一线是最快的速度,能在三天之内抵达鲜卑大帐,其他的路,最快也需要四天半,曹恒如今既说了五天,路程显然她都已经想好了,速度也算不得慢,苴罗侯没有拒绝的理由。   “既有劳殿下,那就都听殿下的。”苴罗侯僵了僵,极快的又恢复了,曹恒扬声地道:“好,那走吧。”   这一次苴罗侯再没有问曹恒什么话,曹恒飞快地策马出城,直奔鲜卑的方向。   一行疾疾,并没有过多的歇息,苴罗侯有好几次想问曹恒这一路究竟走哪一条道,然而曹恒都用别的理由把话题岔开了。   眼看着越近鲜卑,曹恒所到之处,仔细的查看了鲜卑境内,路上遇到了零星百姓并不见丝毫的慌乱,所谓的战乱,曹恒是越发觉得不可信了。   “殿下,这几日苴罗侯显得十分的烦躁。”崔承之在休息时与曹恒轻轻说了一声,曹恒饮了一口水,“无妨。”   两人对视一眼,心照不宣呐。“让人小心地透露是谁给我们带的路。”   “是。”闻弦而知雅意,崔承之表示这类事情他是一定会办好的。   曹恒目光沉着地看了远方,鲜卑,匈奴,亦不知如今的匈奴是何情况?   在曹恒想着匈奴是何情形时,匈奴却已经打了起来,战火迅速的蔓延开了,幽州里头很快得到了消息。   “匈奴,匈奴情况不对。”有人极快地回来报信,宋侣皱着眉头十分不解,“怎么回事?”   “打起来了,不知为何,匈奴打起来了?”报信的人咽了口水急忙地说。   宋侣想到了曹恒与他说过匈奴的丹阳公主回了匈奴,丹阳公主与曹盼交好,在匈奴出击大魏情况下,曹盼都能让丹阳回匈奴,既因大魏并不需要丹阳这个人质,也是因为丹阳在匈奴颇有威望,而且并不主战,让丹阳回到匈奴对大魏百利而无一害。   “匈奴的丹阳公主呢?”宋侣连忙追问可曾发现丹阳的踪迹,那探子连忙地摇头,“太乱了,根本弄不清楚谁是谁。”   宋侣这心真是悬了起来,所谓鲜卑有乱,被匈奴所困,怎么匈奴反倒自己打起来了?事情不对劲,极是不对劲。   “阎柔将军怎么说?”宋侣连忙询问阵前的情况,探子摇了摇头,“因为不知匈奴现在的真实情况,阎将军让大家警惕守城,绝不能轻举妄动。”   这样的做法无可厚非,宋侣吐了一口气,来回地跺步。他当了许多年的幽州刺使,幽州临近匈奴,北方各部这些年在曹盼的吸纳带动下,都慢慢强大了起来。人在没吃饱的时候满脑子都是填饱肚子的念头,一但吃饱喝足了,就会想要别的东西。   大魏地大物博,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各部族的人瞧着会全无感觉?与之一对比,各部的百姓至少有半数以上过得是不如大魏的百姓。   大魏的百姓富了,日子越过越好,他们却有那么多的人过得不好。人是不会看到你在过好的过程中的奋斗,而只会看到结果,认为现在的情况就是大魏的百姓好,而他们不好,而他们,并不愿意珍惜大魏给他们的机会,而只是通过掳夺得到好处,那么,想要抢,他们第一步是做什么?   是击溃大魏筑起的盾甲,让他们可以越过这些盾甲,来到大魏。   “提醒诸位将军,匈奴的动静闹得再大,也一定要关注鲜卑,我们的公主殿下在鲜卑。”宋侣让探子去传话,如果匈奴的这场战是发生在曹恒离开幽州之前,宋侣是绝对不会让曹恒以身犯险进入鲜卑的。   但是,既然曹恒已经去了,现在一定要保护曹恒的安全,那可是陛下的子嗣,唯一的子嗣。   “是。”探子得令,那是一刻都不敢耽搁,赶紧的去给各位将军传话。   这个时候,曹恒一行已经进了鲜卑境内,而且遭遇了第一次的袭击,曹恒虽然没有真正领过兵,在沙盘上跟曹盼不知演练了多少回,还有真正上过沙场的将军给了补充,虽然是半夜来袭,但他们早在安营之时就已经做好了守卫,来袭的人,立刻遭遇了弓箭反击,以保证他们绝对无法近身。   弓箭曹盼的部下是不缺的,这一支由曹恒领来的军队也绝对算得上是精兵,而曹恒本身也十分警惕,刚听到弓箭射出的声音立刻起身,齐司深站在她的帐外,“有人来袭。”   “来得好!”再不来,曹恒都要认为自己先前的猜测是错的了。   齐司深道:“你好好呆着吧,那么多的将士,防守的还是神箭手,放心吧。”   “我去瞧瞧,看看能不能让他们留点活口。”曹恒并不害怕死人,也不惧于这所谓的袭击,所以大步地往前去。   “殿下。”曹恒都醒了,阎柔配给曹恒的副将与曹恒抱以一拳,迎着曹恒,曹恒点了点头,“如何?”   “殿下放心,不过是些跳梁小丑,不值一提。”副将如此与曹恒说,曹恒更注意一旁走来的苴罗侯,苴罗侯道:“殿下,是遇到匈奴兵的偷袭了吗?”   这个问题听在曹恒的耳朵引得曹恒多看了他几眼,副将答道:“尚未得知,一会儿等退了兵,我们再去查看。”   苴罗侯一脸着急地道:“难道匈奴知道了大魏出兵?”   “知道,又如何?”曹恒像是诱着苴罗侯说话一般地问,苴罗侯一脸着急地道:“若是他们知道了,必起防备,我们再想攻其不备就难了。”   曹恒道:“大魏要进攻,不需要攻其不备,就算是真打,匈奴也绝不是大魏的对手,是以,苴罗侯不必着急。”   苴罗侯真的是傻了,他那许多要说的话在这个时候都说不出来了,呆呆地看向曹恒,曹恒道:“而且,未必见得来者就是匈奴人吧。”   “殿下,已经击退了。”那头已经将敌退去的人,一个个都警惕前,副将与曹恒回禀,曹恒道:“让将士们小心去查看。”   前去查看,看的自然就是那些究竟是不是匈奴人。副将是个面上有条疤的汉子,听着一马当先地应是,随后便开始动了。曹恒的目光又往苴罗侯的身上落下了,这个时候崔承之也来了,虽然速度慢了那么一点,大半夜被闹醒,能起来的都不错。   “殿下。”崔承之一来就连忙跟曹恒打招呼,曹恒点点头,“你请苴罗侯回帐歇息。”   崔承之一来就被委以重任,自然是愿意的,立刻与苴罗侯作一揖,“苴罗侯,请。”   “殿下,我想留下来看看。”苴罗侯一听曹恒又要将他打发了,连忙地将自己的意思表达了出来,曹恒道:“你是想留下来看什么?”   苴罗侯听到这一问,一下子看向了曹恒,曹恒很认真地道:“无论那是不是匈奴人,我们都还要往前走,是吧?”   如此问话让苴罗侯的眉头忍不住地跳动,那种不安越发的明显。   “殿下。”苴罗侯唤了曹恒一声,曹恒扬手道:“请苴罗侯回帐。”   这一次的口气带着强硬,崔承之立刻地道:“你请。”   苴罗侯看了曹恒一眼,曹恒却已经不再看他,而是盯着去扒尸体的副将,苴罗侯的目光闪过一道凌厉,却还是装着与曹恒作一揖,“殿下小心。”   小心呐!不知是要曹恒小心的谁?曹恒听了一耳朵却不曾放在心上,崔承之请着苴罗侯走了,齐司深道:“你如此情绪外露的表情不信任他,是要逼他动手?”   “说对了。”曹恒并不避讳地告诉齐司深,齐司深皱着眉头道:“既怀疑他,一剑杀了他就是了,为何如此麻烦,还要你以身犯险?”   “因为,我们还没有弄清楚这局究竟布得有多大,又有多少人参与其中,杀了他一个人,危机依然没有解除。我进了他们布的局就不一样了,一步一步的,会让他们的人全都露出脸来。杀一人,其他人跑了,他们一准还会想方设法的算计我们,以身犯险能将这些人一网打尽,你选哪种?”曹恒问了齐司深。   虽然说吧,齐司深是个但凡能动手都不乐意动脑的人,这个时候被曹恒那么一问,站在他的立场,他也是偏向于能一次解决问题,那是绝对不分两次的主儿,必须选第二个。   曹恒也知道但凡正常人都会选第二种,所以对齐司深的选择,真是一点都不意外。   “殿下,虽然穿的是匈奴人的服饰,但是他们的手臂上纹的是鲜卑人才会有的纹饰。”副将很快拉着尸体回来了,指着尸体的疑点与曹恒说。   曹恒并不作声,过了很久冒出一句话来,“匈奴,鲜卑。你说他们要是合起伙来算计大魏,目换在于吞并大魏,可不可能?”   脑洞开成这样,副将也好,齐司深听着也不禁皱起了眉头,这个时候,一道身影飞奔而来,所有的弓箭手都做了准备,随时准备射出。   “别动。”曹恒是认出了来人,连忙地喊住不让他们动手,而那人也终于是停在弓箭手的面前,朝着曹恒单膝跪下,“殿下。”   蒙着脸的黑衣人根本辨不清面目,但这个姿式和声音,曹恒知道那是暗卫的人,点了点头,“如何?”   “陛下的人传来消息,匈奴内乱,辛冉单于被困,丹阳公主正在解救辛冉单于,鲜卑诸事,殿下可行便宜之权。”那是一道嘶哑的女声,说着话也将一样东西呈上,曹恒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去拿过东西,打开一看那里面竟然是诏书,曹恒是越看越心惊,不过也让她打定了主意。   “我知道了。你回去告诉赤心,让她与杨郎君想办法让鲜卑乱起来。”曹恒看完了诏书,知道了曹盼的打算,自无不配合的道理。   “杨郎君有一条妙计道与陛下。”来人将杨嚣要传的话道来,曹恒俯身而听,那人与曹恒耳语,曹恒道:“好,允了。”   “属下立刻回去禀告。”那人与曹恒抱以一拳,作一揖,扬声地说,曹恒点了点头,如同来时一般,飞快地跑着没了踪影。   曹恒手里拿着那份诏书,朝着副将招了招手,副将立刻走了过来,“殿下有何吩咐?”   曹恒与他一通耳语,副将听着露出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笑话,随后拍着胸脯与曹恒保证道:“殿下放心,末将一定办好。”   点点头,曹恒便要往帐中走去,齐司深皱着眉头想问问曹恒与她那远在洛阳的曹盼打的是什么主意,但是那似又不是他该问的。为难地想着,深以为应该也快能看到了,那就等等?   “鲜卑大军来了,鲜卑大军来了,防备,快防备。”刚消停没一会儿,竟然有人用鲜卑语大声地叫唤,大魏的将士自然是听不太清话中的内容,苴罗侯一行那是一听就立刻从帐中出来,“谁派大军来了?大魏的主力根本没来,大军怎么可以来了?”   然后,本来不甚明亮的地方,一下子被火打映亮了一片天,一人穿过层层的人走了出来,本来十分着急的苴罗侯在看到那人时,脸上的表情一僵,“殿,殿下?”   这吞吞吐吐的叫唤,曹恒道:“谁派大军来的?大魏的主力根本没来,大军怎么可以来?”   那是用着鲜卑语复述的啊,苴罗侯一下子看向了曹恒,“殿下也会说鲜卑语?”   “啊,匈奴语与鲜卑语都曾学过一些。”亏了自家母亲好学,小时候曹恒是跟着曹盼学过一段日子,学了便忘不掉,如今可不就用上了。   苴罗侯看向曹恒,曹恒轻声地道:“先前那批偷袭的人,正是你派了鲜卑人假装的,可惜啊,装得你似乎忘了鲜卑与匈奴内里也是不同的。”   一句落下,副将将刚刚搜出来的尸体弄了出来,将那人手臂上的纹露了出来,苴罗侯看得忙道:“竟是我们鲜卑人吗?”   ※※※※※※※※※※※※※※※※※※※※   曹恒:呵呵,捉住你的狐狸尾巴了。 第056章   这个时候竟然还想装啊,曹恒道:“那, 适才用鲜卑语喊的是什么意思?”   “啊, 我,我就是觉得大魏的主力未至, 凭我鲜卑的主力不足以和匈奴决一死战, 故而才会动气,并无他意。”苴罗侯这般地解释, 那是打定主意不认账。   曹恒应了一声,“对了, 不知苴罗侯是否知道, 丹阳公主回了匈奴,如今匈奴内乱爆发了。”   苴罗侯听着显得十分激动, “这不可能。”   话一出来又意识到自己这样说得不对, 赶紧的想要改了口,只是,该听的都听到了,曹恒又怎么会容他改口。“不可能, 为什么不可能, 来幽州的路上,你应该知道丹阳公主同我们一行来, 还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苴罗侯盯着曹恒, “丹阳公主是回不到匈奴的。”   “既然你不信, 不如问问你的人匈奴如今是不是开战了?不仅匈奴开战, 很快鲜卑也将起内乱。你, 苴罗侯,意图夺你兄长之位,所以发动了兵变。”曹恒这样地吐字,苴罗侯一下子意识到什么。   “是你,你要陷害我?”苴罗侯肯定地说,曹恒道:“我陷害你又如何?你敢耍着我们大魏上下玩,我就不能陷害你?”   敢做敢问也敢当,曹恒道:“鲜卑内乱。苴罗侯,鲜卑首领轲比能之弟,引匈奴入内,盗取轲比能与大魏结盟之玉饰,入洛阳之内,假言匈奴兵出围攻鲜卑,请大魏出兵救缓,大魏进入鲜卑才发现,一切都是苴罗侯自导自演的一场戏,既欲夺其兄之位,更欲诱我大魏将士杀之诛之。你要的不仅仅是鲜卑,更是大魏。如此阴险狡诈之辈,人人得以诛之。”   “你,你竟然要陷害我。”此时此刻,面对曹恒一项又一项的栽赃扣下,苴罗侯是气的,却也无可奈何。   曹恒是敢做敢当的,冲着苴罗侯肯定地道:“对,就是陷害你。”   “你大魏,是要巧借救援之名,灭我鲜卑。”苴罗侯直指曹恒野心勃勃,曹恒平静地回道:“许你用求援之名诱我大魏将士进入你鲜卑之内,再合匈奴之力杀我大魏将士,就不许我大魏对你们灭之?”   双重的标准呐,曹恒反讥了苴罗侯,苴罗侯看向曹恒,曹恒道:“从你们开始算计大魏,就该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成王败寇,与人何尤。”   “你识破了我的计划,道明无错,可你为什么要把你的计划告诉我?”苴罗侯将自己心中所存的疑惑问出,曹恒道:“总要弄清楚你究竟是被逼着来求救,还是与他们都是一伙的,那才好进行下一步。”   既然把污水往苴罗侯的身上泼了,曹恒就要弄清楚苴罗侯的真面目,以免误伤无辜。   “鲜卑不是你们想灭就能灭得了的。”到这个时候都已经撕开脸皮了,苴罗侯一改开始那诚垦老实的模样,朝着曹恒撂话。   “那我就要看看了。”曹恒并没有因为苴罗侯的话或怒或悲,“把他们押下去,好好地看看管起来,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不许任何人跟他们接触。”   “诺。”副将高高兴兴地答应了,带着兵把苴罗侯一行都给押了下去。   曹恒道:“立刻与洛阳传信,将鲜卑的情况传达母皇,再与各州的将军传话,让他们调集兵马,准备随时调用。”   “诺。”曹恒一路上的表现让这些将士看在眼里,而且她在益州做的事早就已经传遍军中了,一群几乎都是曹盼带出来的兵马,见曹恒颇有曹盼的气度,自是打从心里为之高兴的,曹恒下的令,既益于大魏的,必须是要依令而行的。   这般,曹恒传了信回朝,朝中在收到匈奴内战爆发之后就已经懵了,不是说匈奴进攻鲜卑吗?好好的,匈奴怎么自己打起来了?   鲜卑的消息由曹恒传回来,还有一连串的作战计划,最后的结果那是纳鲜卑入大魏的版图。   政事堂诸人在收到曹盼带着一抹笑容递下来的曹恒密折时,这顺势而为的架势,怎么看都像他们的陛下。   “陛下,三军未动,粮草先行。”杨修一下子就想到了粮食跟军械,曹盼道:“德祖以为这一战能打多久?”   三军未动,粮草先行,那打的持久战才需要如此,杨修一顿,曹盼道:“且看看你们公主殿下的本事。”   “那陛下让臣等来是商量何事?”杨修一听就知道曹盼是要放手叫曹恒打这一仗,那叫他们来是要做甚?   “商量拿下鲜卑之后当如何。”应着曹盼的话,曹盼身后已经挂出了一副舆图,那是如今大魏的所有州县,曹盼轻轻地道:“鲜卑啊,其实朕并无意灭鲜卑。”   这一句他们都相信,曹盼如果是个好战的帝王,就大魏如今军强马壮的情况,别说区区一个鲜卑的,想要平定北方各部都是绰绰有余。   但是曹盼从来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而是这一次,鲜卑竟然敢跟匈奴联手,想坑大魏,曹盼要是连这样的算计都能放过,往后谁把大魏放在眼里?一块肥肉摆着,没人护着,狗能忍着不跑过去吃了那块肉才怪。   “陛下,鲜卑拿下之后不妨仿高句丽。”墨问说了一句,高句丽,那是给大魏开创的一个先例,以夷制夷,高句丽如今已是大魏高丽州,自高句丽归附大魏至今,并无一次动乱,这是何等的本事。   曹盼道:“那么匈奴呢?”   提到匈奴,如今还在经历内乱的匈奴啊,一个个都沉吟了半响,周不疑道:“臣以为,若是辛冉单于遇害,下一任的匈奴单于,大魏只支持丹阳公主。”   话音落下,一群人看向周不疑,这是觉得大魏出了一个女帝不够,再扶持出一个女单于了?   “元直知我。”曹盼露出了一抹笑容,明显她也是这么想的,一干人……   “匈奴内乱,必起于萧墙,辛冉单于凶多吉少,辛冉单于的子嗣继任为单于,未必见得就愿意跟大魏交好,那么今日算计大魏之事就一定会有第二次,第三次。丹阳公主素来与陛下交好,多年前于匈奴动荡时亦借陛下兵马立下威严,由丹阳公主成为匈奴的单于,至少可保十年内匈奴不会与大魏交恶。”周不疑把自己为什么会产生这样的念头娓娓道来,一切,都是从利魏的角度。   “匈奴强大。如鲜卑一般若非与匈奴合作,鲜卑绝不敢自编自导这一场戏,只为诱大魏兵马深入,再趁机灭大魏的主力,进而发兵大魏,夺大魏财物,土地。所以,匈奴的态度关系其他北方部族,如羯、羌、氐等敢不敢起心谋我大魏,害我大魏百姓。”局面形势,周不疑点破分析说明,一众人听着都连连点头,显然都十分认同周不疑一番说法。   曹盼道:“所以,如果丹阳的兵力不够,朕会给丹阳借兵,帮她平安匈奴内乱。但那于丹阳而言是下下之策。”   哪怕曾经丹阳与她的兄长辛冉单于也曾与大魏借过兵平定了内乱,但是如果丹阳想要坐稳女单于的位子,最好丹阳能凭自己手中的兵力还有智谋平定匈奴。   未尽之言,其实都很明白,周不疑道:“鲜卑之事,一月可毕?”   “可!”曹盼很肯定地代曹恒回答周不疑,周不疑听着心中的大石算是放下了,曹盼回头看着身后的舆图,“鲜卑,鲜卑啊。”   送上门来叫曹恒杀的鸡,曹盼以为这鸡的出现于曹恒是再好了不过了。   而此时的鲜卑确实是战火已起,曹恒让杨嚣他们摸清了鲜卑的情况,随后曹恒派了一支兵,用苴罗侯之前用过的办法,假冒鲜卑兵马,尤其是苴罗侯的兵马偷袭轲比能这位首领,再把之前杀的鲜卑人尸体留下,想必轲比能会比曹恒更清楚苴罗侯的人是什么样。   随后又让人散布消息,道大魏兵马已经进入了鲜卑,苴罗侯说轲比能已死,他要带领从大魏借来的兵马为兄报仇。   在这个时候,轲比能竟然遇刺身亡,这让本来很是疑心苴罗侯的鲜卑各部的族长都疯了,曹恒就在这个时候把苴罗侯给放了回来,苴罗侯虽然很奇怪曹恒为什么在识破了他的诡计之后,竟然还要放了他,有机会跑,当然是带着人就往鲜卑的皇城跑的。   他想着要赶紧的回去,回去告诉他的兄长轲比能,大魏已经识破了他们鲜卑与匈奴定下的计划,他们必须要重新调整计划。   结果刚回到皇城听到轲比能遇刺身亡,苴罗侯转身就要跑,他这么一跑,已经有人去禀了轲比能的儿子们,他们一出来正好看到了苴罗侯的背影,反应过来就让人去追,嘴里一个个都叫嚷着为首领报仇。   苴罗侯的人见本来要回皇城的苴罗侯竟然在听到轲比能的死讯后转身就跑,很是不解地问,“这是出了什么事了?”   “大魏一定是把兄长的死扣在我的头上了,我得若不跑就是死。”苴罗侯那是一点都不蠢的,若是蠢的人,也不会想出这样乱里有序的计策来。   看他一入大魏的境内,立刻就让轲比能往大魏发了他的通辑令,让他一路受到大魏各地关注的进入洛阳,躲躲闪闪,费尽千辛万苦的见到曹盼,那是为了增加他将要说的话的可信度,也只为了让曹盼派出一个有分量的人进入鲜卑。   当得知是曹恒亲自前往幽州时,苴罗侯心里是乐开了花,既能灭了曹魏主力军,又得了一个大魏唯一的子嗣,他们手里就等于是得了一个王牌。   所以他想尽办法地让曹恒进入了鲜卑,就为了能够拿住曹恒好威胁曹盼,威胁大魏,结果,结果……   苴罗侯看到后面追来的兵马,咬牙切齿的终于明白了为什么曹恒会把他放回来,他不回来,怎么把轲比能的死栽到他的头上。   “可是,我们可以解释啊。”部下那么地跟苴罗侯说,苴罗侯道:“看看他们的架势,他们会愿意听我们的解释?”   只见在他们身后,一阵阵叫喊道:“杀了苴罗侯,为首领报仇,杀了苴罗侯,为首领报仇。”   什么都不用说了,再不跑,他们全都得死,一个不留的全都得死。   苴罗侯也是自己的部落,还有兵马。逃出来之后,迅速地赶回自己的部落,这才知道妻儿早些天已经被轲比能派人接走了。   苴罗侯惊恐万分,很快轲比能的儿子们派人给苴罗侯送来了几个盒子,苴罗侯一打开,看到里面的东西,怒不可遏,更是悲痛万分,“我的儿啊,我的儿。”   苴罗侯的妻儿尽已被杀,这盒子里装的是人头,都是他们的人头啊!苴罗侯这个时候哪里还管曹恒算计不算计他的。   送完了人头,轲比能的儿子们也即派大军前来要捉拿苴罗侯,苴罗侯若是不反击,等着他便只有一死。   如此苴罗侯便只能带起他的兵来反抗,这样一打开了,整个鲜卑战火燃起,苴罗侯确实是有本事,原本他的兵马并不算多,他却愣是凭着那样的兵力,一次一次设下陷阱,以少胜多,竟然杀了轲比能的所有儿子。   杀他妻儿的人,也被他杀了,在这个时候,看了许久戏的曹恒率领五万兵马入鲜卑,因为,轲比能的女儿逃了出去,求着大魏帮她报杀父灭门之仇。   曹恒等的就是这个时候,立刻把各州已经抽调出来的兵马,领着上路,曹永、魏止,这两位都被临时调到了北地,供以曹恒差遣。   “陛下有令,让我们听殿下的。”曹永这是自家人,摆明了要多给曹恒机会露脸。   “苴罗侯能谋善断,对付他既要硬攻也要用计。”曹恒让人将鲜卑的舆图打开了,指着上面道:“如今苴罗侯驻扎在此。”   在苴罗侯大杀四方只为保命的时候,曹恒很努力地吃透鲜卑地图,所以指着苴罗侯的驻扎之地,曹恒道:“此处易守难攻,而且苴罗侯这些日子收拢不少鲜卑各族人马,兵力大涨。”   “殿下,这秋天来了。”魏止幽幽地说了一句,曹恒道:“我也是这样想的。”   魏止露出了一抹笑容,易守难攻吗?那只是针对人而已,魏止这种打惯战的人,脑子又好使,一看那行路而来的环境,早就已经有了主意了,再听曹恒指出苴罗侯所在的位置,提醒了一句。   “不过苴罗侯也不蠢,秋高林密,他选择这样的地方安营扎寨,早也防着人用火攻,所以他们准备很多水。哪怕火起了,火势不够大,有水不怕灭不了火?”曹恒虽然早有那样的主意,架不住苴罗侯那也早防着人用火攻,所以几乎是随处都放着水。   “总有连水都浇不灭的东西火吧。”曹永轻轻地吐了一句,曹恒道:“要是能把水换成别的东西不是更好?”   这下魏止跟曹永都同时看向了曹恒,换成别的东西,曹恒幽幽地道:“火上浇油。”   既然大方向都已经定好了,曹恒就商量着怎么把上面的水给换成了火,这把火又该怎么放的好。   “昔日我们的汉中是怎么丢的?”曹恒似是不经意地问了一句,这一战怕是大魏自曹盼登基以来损失最重的一场战了,曹永跟魏止都顿了半响,一下子却反应过来了,“孔明灯?”   “前人所用,后人借之。”曹恒幽幽地说完,曹永一下子反应过来了,抬头看了四下,“可是,这天时,地利,哪一样都不能缺了。”   难道当年诸葛亮以孔明灯纵火烧汉中是那么容易的,不说灯坠落的速度,方向,风向那是不可控的,一个不慎,绝对是要坑自己的节奏。   “咱们手里有墨家的人。总不可能墨家研究了孔明灯那么多年,到现在还一无所获?”曹恒目光一扫,崔承之这位墨家的后人受到众人的瞩目,尴尬地嘴角直抽,“这个,殿下,家父虽然是墨家之人,但墨家的机关遁甲之术,并不是谁都能学得会,学得了的。比如承之就素来没这天赋。”   曹恒道:“你没有这样的天赋,你总知道谁有这样的天赋吧?”   崔承之十分肯定地道:“当然。”   说完也就知道曹恒的意思了,那就是让崔承之自己干不了这事也要找人把这件事办好了。崔承之丝毫不敢怠慢,利落的去寻人。   曹盼自登基以来,广纳百家,凡有能之士,皆以用之,幽州这样的边防之地,重工事,墨家的人当然有的。曹恒兵出鲜卑,原本幽州里的好手就都拨给了曹恒,再加上鲜卑内乱已起,各州兵马皆出,如此一来各方的人才都往曹恒的身边送,只为保证曹恒想要什么人的时候都有那样的人可以用。   善制机关遁甲的人,要说精的非是墨家所出无疑,崔承之的师叔是墨家巨子,父亲也是墨家里数一数二的人物,虽说崔承之不擅工事,墨家里的人谁有本事,他自是清楚的。   所以很快崔承之就寻到了人,把曹恒要求那么一提,一群人立刻干起了活,利落地制作孔明灯。   善观天文的人也是有的,如杨嚣。杨嚣道:“明夜子时过后,吹的是东南风,我们在这里放灯,里面放置灯火,还有另外的灯油,估算好了时间让它们飘到山头时正好灯油耗尽,孔明灯从空中落下,灯油灯力不足,灯蓬坠落,火势必成。”   杨嚣这些天一直东奔西跑忙着打探消息,那叫一个马不停蹄的,如今马上就要大功告成了,杨嚣当然是高兴的。   高兴,也更积极地要把事情办好,要知道如今这样的局面,可是曹恒一步一步算计促成的,只差临门一脚,无论如何也不能让事情功亏一篑。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孔明灯已经被移至山顶,那里处山离得苴罗侯驻扎之地甚远,却比苴罗侯所在的山要高得多。   孔明灯放起,随风飘去。曹恒看着孔明灯慢慢的飘动,对于诸葛亮的奇思妙想亦是佩服,当孔明灯一个个从空中坠落,落在那山中,闲置的灯油也同时洒在那片山林中,火迅速燃起,甚至随着风势越大,烧开了一片。   “着火了,着火了,快救火啊。”山头之上,鲜卑族人不断地用鲜卑语叫喊着,有人端起一旁放置的水盆往火上那么一浇,结果火势骤然变大,将人烧成了火人,尖叫着倒下了。   “油,那不是水,那是油,都是油,别浇。”见到如此情形,立刻有人发现水不对劲了,还没说完话,又是一连想要用水灭火的人,结果是泼了出去却加大了火势,一片山头尽被火源延开了。   “都准备好了,但凡鲜卑人下山反搞不降者,杀得他们一个不留。”曹恒带人用孔明灯放火,鲜卑苴罗侯驻的山下,大魏的兵马也早已经在下面等着。   很快,随着火势蔓延,但凡想要活命的都连忙往山下跑,他们才跑来,大声地叫唤道:“缴械不杀。”   然而鲜卑人们却似若不闻,而且还有人下令道:“冲,杀出去,杀了他们我们就能活了。”   一个个鲜卑人都扬起了刀冲来,领者之魏止见此一声令下,“放箭!”   弓箭如雨地朝着他们射去,逃下山原以为能争得一线生机的人面对这样的局面,他们显然根本冲不破大魏兵马的包围,可是后路亦无,那样熊熊大火根本扑不灭,进不得,退不能,难道他们就只有一死。   “缴械者不杀。”有人再次用着鲜卑语大声地叫喊,所有大魏的将士都异口同声地叫喊,“缴械不杀,缴械不杀。”   那样震耳欲聋的声音,透着锐不可挡的气势,还拿不定主意的鲜卑人被这样震天动地的叫喊,手中的刀剑不由自主地松落了。   有放下武器的,同样也有冥顽不灵的,如苴罗侯心知若是他杀不出这重重包围,必是一死,他只能带着他的死士奋战到底。   大火烧红了一片天,等到天明,苴罗侯身边的人都死光了,哪怕是他也浑身都是血,他撑着一口气扬声问道:“大魏公主,曹恒,你可敢来见我最后一面?”   他不断地用鲜卑语一遍一遍地叫唤,曹恒此时瞧着苴罗侯兵败如山倒,大魏的将士将这一片包围得水泄不通,曹恒也是一路杀来,此时战事已定,曹恒走了过来,面对苴罗侯,“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让我不敢的?”   见到曹恒,苴罗侯吐了一口气,盯着曹恒道:“大魏的公主,好计策,既赚了仁义的名声,同样也得了我鲜卑。”   曹恒不以为然地道:“鲜卑,大魏并非非要不可。你,你觉得大魏差鲜卑这点地?鲜卑有多少百姓,他们过的又是什么样的日子?你费尽心思想要斩杀我大魏主力,不就是想要入主中原。若非鲜卑这般不好,你又为什么想占大魏土地,抢大魏的东西?”   苴罗侯被堵住了,“我已经给其他各部传了消息。”   “他们不会动的。鲜卑败势已成,他们又怎么会为了你们一个鲜卑搭上他们自己。羯、氐、羌这三族虽然这些年随着你们鲜卑一样壮大,但是他们从前没能奈何大魏,如今更不能。”曹恒把苴罗侯的希望全都戳破了。   “还有匈奴,还有匈奴。你以为自己果真那般了不起?你以为,匈奴丹阳,她离开了匈奴那么多年,她能争得辛冉的儿子们?”   “丹阳公主不能,大魏至少还未出兵,你觉得大魏能出兵鲜卑,便无兵力再出匈奴了?”   苴罗侯定定地看着曹恒,“丹阳,丹阳请大魏出兵?她让你们大魏出兵?她和你们求救了?”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苴罗侯迫切想要知道,但到现在为在止,他都无法确定的事。   “并未。不过我知道匈奴如今的情形,你想听?”曹恒难得起了说话的意思,苴罗侯怎么会不想听,匈奴,匈奴是他唯一的希望,如果不是有跟匈奴单于的儿子说好了相互合作,共谋大魏,他又怎么敢算计大魏,最后落得如此地步。   曹恒也知道他想听,想听,曹恒也乐意给他说一说。“匈奴内部,他们虽然杀了辛冉单于,辛冉单于之子亦为了单于之位自相残杀,所以如今只剩下两位不过三岁的稚儿,这个时候,你说匈奴里有谁还能帮上你?”   “不,不可能,这不可能。”苴罗侯并不愿意相信曹恒说的话,“你,你们是要趁机吞并鲜卑。”   “你死了,大魏的兵马会立刻从鲜卑撤离。”曹恒继续捅心地告诉苴罗侯,苴罗侯一下子怔住了,却又恍然大悟,“曹恒,你有如此心计,我鲜卑亡于你手不冤。”   苴罗侯能够猜到曹恒想做什么,曹恒一点都不意外,“那么,你是要自己上路,还是我送你最后一程?”   死在曹恒手里和死在苴罗侯自己的手里,凭苴罗侯这样的计谋,要不是大魏上下谨慎,还真是让他成功了,所以对于这样的对手,曹恒是敬重的,也愿意给他一个自刎谢罪的机会。   “我一死,鲜卑经这般内乱主力尽灭,再无人能撑起鲜卑,鲜卑再起内乱,会有人迫不及待的求着大魏插手鲜卑的事,到那时,他们不会觉得是大魏灭了鲜卑,而是需要大魏来解救鲜卑。大魏有公主承继,谁人敢打大魏主意。鲜卑不自量,以卵击石,自寻死路,是最警惕各部的榜样,对吧?”苴罗侯从腰中抽出了刀,有条不紊地把自己悟出来的事说出来。   曹恒点点头,不错,这个办法正是从曹盼处理益州的手段里学来的,曹恒以为,这个办法极好。   “哈哈哈,我苴罗侯,原想掳掠大魏,不想却落得如此下场,实在可叹,可叹。”苴罗侯说完一把抹过了脖子,血溅一地,曹恒瞧着没有任何的变化,“去请元晴公主来。”   所谓的元晴公主正是轲比能的女儿,这一位也算是胆量过人呐,竟然敢寻到曹恒安营扎寨的地方请曹恒出兵为她父兄报仇。   曹恒算计到如今,随着苴罗侯一死,鲜卑的事算是落定了,鲜卑如何,曹恒并不急于此时解决,而是等着。   一如她等着元晴公主出来请她,她与苴罗侯分开的兵马才继续前进鲜卑,出兵攻打苴罗侯,要接管鲜卑,曹恒也会让他们鲜卑人心甘情愿地请大魏的兵马进入。   很快一个穿着鲜卑服饰的女郎走了来,瞧着比曹恒大上几岁,见着曹恒恭敬行了鲜卑的大礼,用着不算流利的雅言与曹恒问好,“大魏公主殿下。”   “元晴公主,苴罗侯。”曹恒点了点头算是与她打过了招呼,然后指了一旁自刎而死的苴罗侯,元晴一眼看了过去,脸上的恨意毫不掩饰,然后冲着曹恒再次行了大礼,“多谢大魏公主殿下。”   “不必客气。只是没想到原本我们是随苴罗侯入的鲜卑,最后竟然是以苴罗侯的死结束,我们离开。”曹恒这般说着,元晴面露诧异,“大魏公主殿下的意思是?”   “鲜卑内乱已平,大魏的兵马会立刻撤出鲜卑。”曹恒就这样告诉元晴公主,在元晴公主身后同样的鲜卑人听到曹恒的话难掩诧异。   “大魏公主殿下不必如此着急。”元晴理了理话朝着曹恒说。   “大魏来鲜卑是因苴罗侯拿了轲比能首领与大魏昔日留下的交好玉饰,道是鲜卑被匈奴困围,轲比能首领危在旦夕,因而大魏才会出兵进入鲜卑。没想到从轲比能首领的死讯传来后,苴罗侯从我们的军队里逃离了,我们不想与鲜卑起什么误会,因而原地驻守,不曾退回幽州,并非对鲜卑有何企图,只是想鲜卑或许需要大魏的帮助,如今既然已经帮完了忙,理当退出鲜卑,莫让元晴公主与鲜卑的百姓们觉得,大魏有趁人之危的嫌疑。”装模作样曹恒也是会的,曹恒不以为元晴有胆识来找她救援,会不清楚轲比能与苴罗侯原本对大魏打的主意。   彼此既然是心照不宣的,苴罗侯从大魏兵马里离开的内情也就变得不重要了。曹恒愿意给上一个说辞,也只为给元晴以及鲜卑他们一个台阶下。   给了台阶,那就得要下了,否则再纠缠下去,鲜卑原本的手段一披露出来,传扬出去坏的是鲜卑的名声。   元晴公主回头与身后的人交流了一个眼神,立刻与曹恒道:“多谢大魏公主殿下、体恤。”   曹恒唤元晴是元晴公主,而元晴唤的曹恒是大魏公主殿下,一个称呼,不知元晴是要提醒曹恒莫忘自己的身份,还是想让自己时时刻刻记得曹恒是大魏的公主,不是他们鲜卑人。   哪一个曹恒都无所谓。鲜卑经过这场内乱,分崩离析,想要如轲比能一般重整鲜卑,得有像轲比能那样有本事才行。元晴,并没有其父的本事,更没有曹恒乃至曹盼的能力。   曹恒说要退出鲜卑,将士们皆无异议,倒是赤心道:“殿下,我们就这么帮完了忙,鲜卑什么表示都没有?”   “没有表示更好。”曹恒并不在意那些小利,反倒是透过这件事让曹恒看到了鲜卑的乱,还有元晴对于鲜卑的掌控,甚至对于人情、事故的不通。   反正曹恒这一次出兵,曹盼和大魏上下都等着鲜卑成为大魏的土地之一,那么鲜卑如今送不送答谢礼,真就是无关紧要了。   魏止在听说了曹恒这一句之后,跟着曹永嘀咕道:“咱们殿下是深得陛下真传。”   “那是自然,这可是咱们的殿下,唯一的殿下。”曹盼的位置非是曹恒无疑了,要是曹恒连曹盼的一点手段都学不会,那大魏江山,曹盼敢传给曹恒,他们敢跟这样的主子?   “鲜卑啊,敢算计我们大魏,不将他们纳入大魏,那如何可行。”魏止对于曹永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相交多年的好友了,翻了个白眼把话题掀过,倒是更期待大魏开疆辟土。   曹永眼中闪过一道冷意,“这么多年的太平,我还以为以后都没仗打了。偏偏陛下一直不曾松懈练兵,我一直想不明白,如今来这一回事,我算是明白了。”   “养兵,练兵,既可屯田开荒,又能够以备不时之需,瞧瞧着北边各部的,哪一个不盯着我们大魏这块大肥肉?陛下对他们够好的了,他们还是觉得不够,盼着念着的就是占我们大魏地,奴隶我们大魏的百姓,过上我们大魏如今地的日子。”魏止是个聪明的,当年因为过于聪明,那是被曹盼揉搓得惨了,如今倒是内敛多了。   “哎,你在洛阳的,最后洛阳有什么新鲜事?”正事说完了,仗也都打完了,曹永好奇地问起魏止来。   “子阳难道没有告诉过你?”魏止一眼瞟了曹永,曹永道:“我又不会跟他打听这事。”   “你们夫妻啊,当初陛下本意是让别的人驻守扬州的,偏偏你毛遂自荐,与子阳一个在洛阳,一个在扬州的,这日子过得好?”魏止挑眉地问了曹永。   五年前,曹永嫁与秦无,结秦晋之好,成亲没三年前,扬州换防,曹永毛遂自荐去了扬州镇守,把刚周岁的孩子丢给了秦无带,分居两地,好些人都不明白曹永这是为什么。   “你不懂,不懂就别管。”曹永那么地说,魏止一眼瞥了过去,曹永道:“洛阳的事,说不说?”   “说,不就是打听洛阳的事吗?要说最大的事,莫过于咱们公主殿下开的马球场了……”魏止给曹永八卦了起来,这会儿被他提到的公主殿下,曹恒啊,盯着这地上很是五颜六色的东西在看。   “殿下盯着这些石头做甚?”东西是崔承之无意中发现的,发现了,赶紧的来禀了曹恒,赤心虽然看着这些石头觉得漂亮,但是也不值得曹恒看那么久都不动吧?   曹恒转头问了崔承之,“这些东西,能做首饰吗?”   穷疯的曹恒如今见着新奇的东西,第一反应是能不能挣钱。她这一回出了洛阳,马球场没了丹阳那些人还不一定变成什么样了。所以,她要另想财路。   “能。”崔承之非常肯定地告诉曹恒,可以,绝对的是可以的。   “殿下把这些都带回去,这都是石头不假,可你看这各种各样颜色的,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多颜色的宝石,殿下请专人将这些石头清理了,然后做成各种各样的首饰,一定会有很多夫人喜欢。”崔承之也知道曹恒缺钱,这能急曹恒所急,解决了曹恒的问题,也是他该做的。   “让人把这些石头都装上运回洛阳。”曹恒一听眼睛都亮了,立刻下令,崔承之嘴角的笑意也不减,曹恒道:“都给母皇。”   崔承之一顿,不明所以的看向曹恒,曹恒道:“无论是开石或是让人雕刻都很费事,而且费时,把东西全给母皇,我们只管分利,剩下的事让母皇想不好?”   明白了,敢情,曹恒也想算计曹盼一回? 第057章   曹恒想要算计曹盼,真是长本事了。   崔承之暗想这件事曹恒的可行性有多少, 最后还是觉得, 应该,大概女帝陛下如果愿意配合的话还是可行的。   那些五颜六色的石头是后话, 眼下最重要的是鲜卑, 虽然说他们的兵马要撤回幽州,这鲜卑的情况还是要关注的。   匈奴也传来了确切的消息, 丹阳已经领兵平定了匈奴,但辛冉可汗早已死在了内乱之中, 子弑于父, 只为权利。而曹盼的意思也在同一时间送到了曹恒的手里,曹恒看完之后心里默默地给曹盼点了个赞, 亲娘这步棋走得实在是好。   “匈奴那边丹阳公主有没有说需要帮忙的地方?”曹恒询问从匈奴回来的人, 那人摇了摇头,“丹阳公主说暂时没有需要我们大魏帮忙的地方。”   曹恒听了点头点头,宋侣这个时候一摇三摆的过来了,笑盈盈地朝着曹恒道:“殿下, 恭喜殿下了。”   一来幽州便旗开得胜, 宋侣自然是替曹恒高兴的,曹恒看了宋侣一眼, 宋侣道:“殿下下一步有何打算?”   “等。”曹恒吐一字, 宋侣意味不明地笑了, “需不需臣添把火?”   “不用。”曹恒不认为宋侣会想不到曹恒的打算, 想要添把火, 那是要把鲜卑的水给搅得更浑,让鲜卑更快的落入大魏手里。   但是,曹恒以为这个时候哪怕他们撤军回来了,鲜卑上下都会防大魏会出手,因此大魏宜静不宜动。不动反而会让鲜卑上下都松了心,他们松了心,就会起内斗,谁不想一统鲜卑?轲比能的儿子死光了,苴罗侯也被人杀了,子嗣尽诛。轲比能的女儿活着的倒有几个,元晴是其一,所倚仗的皆是各自的夫家,他们这个时候一定都盯着轲比能的位子。   盯着好,盯着就会抢,只要抢就一定会乱。   “殿下所为,臣想到了郑庄公。”宋侣笑盈盈地说了一句,曹恒一眼看了过去,“郑庄公戒饬守臣。”   “是。”宋侣不会以为曹恒迅速地从鲜卑撤军,却不知道这春秋所记的郑庄公戒饬守臣。   “幽州辛苦宋刺使了。近几日我会往并、雍、凉三州去看看。”曹恒并不打算真在幽州坐等,难得出来不去看看各州的情况,岂不白出来了。   “需不需臣给殿下安排安排?”宋侣笑问,曹恒摇摇头,“不必。”   想当年曹盼外出游历,天下动荡尚且无畏之,如今曹恒身边有多少人,还让宋侣去安排,真成笑话了。   宋侣也是问一问,既然曹恒说了不必,那便不必。   如此,曹恒轻装带着玄心跟齐司深离开了幽州,她这一走,宋侣身侧的一位小郎君道:“公主殿下有勇有谋。”   “确实如此,只是与陛下一比,尚显稚嫩。”宋侣这般评价,小郎君道:“父亲真是的,公主殿下如今才什么年纪。”   “我认识陛下时,陛下也只比公主殿下长两岁而已,陛下那会儿外御异族,内战诸侯,算无遗漏,步步经营,可比殿下今日难多了。”宋侣说起往事来,也忆起了曾经与曹盼一道奋斗。   宋小郎君听着感慨道:“可惜生得太晚,没能亲眼看到陛下对战群雄的风采。”   “殿下亦可。”宋侣给了儿子一个眼神,与曹恒差不多大的郎君拿了宋侣的来堵了宋侣,“父亲不是说殿下略显稚嫩吗?”   “放心,陛下会让殿下慢慢成熟的。”宋侣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不止是曹盼,大魏天下,无论想让曹恒好,还是想要曹恒不好的人,都会不断地让曹恒强大,如若曹恒不能控制这些人,最后的结果便被他们吞噬。   宋侣昂起头,“大魏天下陛下得来不易,想要守住这个天下更是不易。”   平天下时靠武,安天下时,靠的是智。   只是,他们认为要得斗智的曹恒,这会儿正在为钱发愁。   曹盼自说了让她自己挣钱,那是真真一毛不拔,再没给曹恒钱,才进户部不久的曹恒还没拿过俸禄,到了幽州,一切吃喝都从军中,但是,离了军中出来,曹恒没钱了啊。   “陛下是天下最富的人。”饶是齐司深一个剑客也说出这样的话来了,可见曹盼之富是有多有名。   “你爹有钱,你有钱吗?”曹恒反问了齐司深,齐司深很诚实地道:“没有。”   赤心掏了掏自己的腰包,半天答不上话来,她也没钱。   “饿着。”齐司深以一个过来人的口气跟曹恒说,曹恒冷冷地瞥他一眼,什么馊主意啊,未免太坑了。   曹恒把自己荷包里仅剩不多的钱掏出来,深深体会到一文钱难死人的感觉。   赤心想出了一个馊主意,“不如,我们偷点?”   没有任何意外地遭遇曹恒与齐司深一记鄙视的眼神,曹恒更是道:“我若以盗,问我母皇要去不是更好?”   连问她都不愿意问,还偷盗,曹恒一记敲在了赤心的头上,“往后莫再说这样的话,否则我送你回去。”   回去自然不是只指回洛阳,而是燕舞手里,被送回去的暗卫哪里还会有什么好下场,赤心自知出的这个主意让曹恒十分不满。   “奴失言了。”赤心诚意认错,曹恒道:“既知失言,往后莫说这样的话,更莫起这样的念头。”   可是,依然没钱,曹恒拿出一块石头,齐司深一看就认出来了,正是在鲜卑时崔承之发现的石头,曹恒道:“先前准备运回洛阳,瞧着这几颗不错,也算不得大,不知能不能遇上识货的。”   齐司深道:“这东西值钱?”   “这宝石不好看?”曹恒反问齐司深,齐司深道:“虽然好看,从未见过,未知是何物。”   曹恒把玩在手里,她这手上有蓝的红的橙的白的好几个颜色,都像鸡蛋那么大小,“只要好看,管是什么。走!”   瞧着不远处一座小楼,曹恒走了进去,齐司深一向只管练剑,旁的事一概不管,如今跟着曹恒倒是学着为钱发愁了,赶紧的跟上曹恒。进了小楼,齐司深才发现这是一座专卖衣裳首饰的地儿,本能就要掉头走人,曹恒道:“一起。”   头都转过去了,听到曹恒的话又乖乖的转过头来,齐司深却皱紧了眉头,“我进去做什么?”   “不要钱?”曹恒问了一句,齐司深总算还是站住了,说实话,要不是没办法弄到钱,谁乐意没钱?   不事生产的剑客其实还是个吃货的,只是被逼无奈,没钱只能不吃,或是吃不要钱的。   齐司深看了看四下并不是只有女郎,为了钱,果断地跟上,但是他又像是一下子想到了一事,“我跟着你进来就有钱了?东西是你的,你卖了也是你的,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个时候才反应过来,曹恒答道:“你帮忙卖高点价格,给你分利。”   如此必是可以的,但是,他又不会卖东西,怎么帮曹恒抬价?   一会儿你就知道了。跟着进去就行。曹恒给了齐司深这样一个眼神,齐司深如今想要钱,除了听曹恒的又能如何?   “几位客官里面请。”曹恒虽然说已经轻装打扮了,与齐司深两个一个俊一个美,还都是气度不凡的进来了,如何不叫里头的小二迎着曹恒他们上来。   “烦请你们掌柜一见。”曹恒很客气地请人,小二哥听着曹恒的话一顿,不明所以地看向曹恒,“客官要寻我们掌柜的何事?”   曹恒道:“得了点东西,想请你们家掌柜的瞧瞧值不值钱。”   小二哥一听上下打量了曹恒,本以为曹恒气度不凡,必是哪个名门望族出来的女郎,一听是来卖东西的,只以为是个败家的女郎,这难免就多了几分鄙视,然本着做生意以和为贵的宗旨,回了曹恒道:“客官稍候,小的这就去请我家掌柜来,稍候。”   说完请了曹恒一行再入内,他忙去寻他们家的掌柜了。   小二那点心思变化曹恒焉看不破。看破不说破,只等着店小二寻了掌柜来。掌柜的是个三十来岁的女子,曹恒一见倒是有些吃惊。   “不知女郎是有什么好东西?”女掌柜是个面带笑容的,见面与曹恒微微颔首算是打过了招呼,便开门见山地直问。   曹恒也是个干脆的人,拿出了适才的收回去的石头,“掌柜的瞧瞧。”   一个个石头露出里面不同颜色的东西,女掌柜拿过其中显露出红色的内里看了看,“这是何物?”   “不知。”曹恒如此回答,“然堪比玉石。”   齐司深本来因为曹恒的一句不知刚问曹恒会不会做生意的,他再傻也知道要多夸夸自己要卖的东西,曹盼倒好,一句不知丢出去,这是要卖东西的?   还好曹恒补了一句。齐司深也就不说话了,只盯着女掌柜,女掌柜轻轻一笑,“女郎连这物甚是什么都不知道却敢拿出来卖,那女郎以为这东西值得如玉石那样的价格?”   “值。”曹恒非常肯定地答回,她自小在金玉里堆着长大的,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像这样颜色鲜艳的耀眼夺目的石头,拿回去让曹盼一弄,一定会大卖。要不是囊中羞涩,得要救急,她才不会拿到这首饰楼里来卖。   “出价几何?”答完了之后,曹恒问出她最关切的问题,女掌柜看了看曹恒,“女郎如此笃定这大魏内还未见过的东西会价比玉石?”   曹恒不答而反问,“掌柜的买不买?”   那一副你不买我就走的模样,女掌柜也是第一次碰到曹恒这样卖东西的人。实在忍不住地问,“妾若是不卖?”   “我会另寻他人。所以掌柜的给句痛快话。”   女掌柜对于曹恒如此直率嘴角抽了抽,“女郎,虽然你说这东西价比玉石,但是玉石的价格也是有高有低的,若是女郎不介意,能否将其中之一给我们,我们请了师傅来将这石头完全的剥开,瞧清楚这里面究竟有多少这样鲜丽的内里,否则若只这面上一点,其余都是这灰石,那我岂不亏了?”   “可。”做生意要看清楚东西再定价理所当然,曹恒只是把自己的想法丢出去,生意怎么谈,自然也是由对手决定的。   很显然这位女掌柜是个聪明人,好东西不放过,生意想做得圆圆满满,验一验,这么大的石头要是整颗验出来都是一样颜色的,自然是值钱的,若是只有表面这一点,女掌柜也可以理直气壮的拒绝曹恒的自满肯定。   “切。”曹恒取了一颗石头吐了一个字,女掌柜正准备叫切石的师傅来,齐司深已经拿过了曹恒来的石头,一抛上去,剑光一闪,映着阳光射入人的眼睛,直叫人睁不开眼,耳朵只有剑切的声音,待剑回鞘,齐司深的手里握着的一整块完整无损的蓝色石头。   曹恒给了齐司深一抹赞赏的眼神,齐司深吐道:“加倍。”   女掌柜从见到齐司深的剑出鞘开始,那眼睛是眨都不眨一下,再看到曹恒从齐司深手里拿过的蓝色宝石,毫不犹豫地道:“加倍,一定加倍。”   齐司深……曹恒……   加倍,那是齐司深冲着曹恒说的,然而女掌柜的误会了,误会那就误会吧,反正大家都有好处,那就不解释什么了。   曹恒也不傻,拿着蓝色的宝石问道:“加倍是什么价格?”   女掌柜一看四周已经围了不少人,瞧着曹恒手里的宝石都在打量着,连忙道:“女郎里面详谈如何?”   出的什么价,女掌柜自然是不能当众说的,而且就齐司深露那一手的剑,女掌柜算是见多识广的人,这样的人物与之交好实乃大幸,所以一定要好好地把握机会,绝对不能得罪这几位。   曹恒点了点头,女掌柜连忙在前面带路,“女郎请,郎君请。”   客客气气的请人入了厢房,女掌柜赶紧的让人上茶。曹恒落落大方地跽坐下,女掌柜道:“不知女郎的手里就这么多的石头吗?”   “巧然得了这几个。”曹恒哪怕很多,也是不能老实地告诉他们的,眼下手里有多少就卖多少。   “这样的东西还是平生第一次见,瞧着确实漂亮,也是难得。”女掌柜必是识货的人,否则也不敢对这从未见过的东西答应收货。   “价值几何?”曹恒再次问了她现在最关注的问题。女掌柜一听连忙在案上以手写出了价格,曹恒看着微微皱眉,女掌柜一瞧连忙地道:“在这个价格上再加一成?”   曹恒的眉头皱着更紧了,女掌柜心里有些打鼓,只能道:“两成。”   再看曹恒的眉头依然紧皱的,女掌柜一咬牙道:“三成,再多是万万不能了。”   “好!”没想到她的话音落下曹恒答应倍爽快,女掌柜抬头看了曹恒,总有一种被人算计的感觉。但是曹恒的一张脸无悲无喜,到现在都没有任何的变化,她便将这念头甩了。   岂不知这会儿曹恒面无表情,心里那叫一个翻江倒海。亲娘说得一点都不错,就她这张严肃脸,有时候一句话不说都比别人说了一堆更有效,竟然是真的,真的有用。   “其他的呢?”已经被齐司深用剑剥出来完整无差的石头是这个价格,那么其他的呢?   女掌柜看了看曹恒放在案前那跟鸡蛋一般大小的石头,“若是其他也如这一颗一般齐整一个颜色的,就按同样的价格,若是有差,价格另谈。”   “可。”合情合理的话,曹恒自然是听的,故而把其他几颗都给了齐司深,齐司深看在曹恒给了双倍的价格上,非常配合的把其他石头都剥开了。   只有一颗是一个颜色的,其他的颜色有些杂了,而且也比较小。   女掌柜再一次见识了齐司深的剑,这剥石头的速度都这么一快,与人对战时就更不用说了。   “何价?”都已经弄出来了,曹恒再次问了价,女掌柜道:“女郎也看到了,这几颗略小也略差,价格这样……”   在石头的下面写出对应的价格,曹恒拿着刚刚那一颗的价格衡量了下,再次开口,“可。钱给我,东西给你。”   ……干脆利落成这样女掌柜也是第一次见,不过,她也不敢迟疑,立刻答应道:“女郎稍候,妾这就去给女郎准备。”   “除了备一些乾清通宝,其他全用黄金或是白银。”   天下一统,百姓的日子越来越好了,曹盼发行乾清通宝以通天下,严格要求铸钱只能是朝廷发行,任何人胆敢私铸铜板,皆以严惩。至于黄金白银更是定为流通的银钱。   乾清通宝是零钱,黄金白银便于携带。   赤心也是看到了刚刚女掌柜写下的价格,想到这才几颗的东西都能换这么多的钱,曹恒那是运了多少回去洛阳?如此曹恒不是发财了?   曹恒的内心何尝不是在算这笔账,算呐算的,小内心激动啊,脱贫致富,脱贫致富了啊!   “女郎,这是黄金和白银,还有一些铜板。”曹恒心里偷着乐时,女掌柜去而复返,曹恒都不用看,赤心已经上去查看,有多没少,曹恒与女掌柜作一揖,十分客气地道谢,“多谢,告辞了。”   “女郎客气了。若是女郎改日还有这样的石头,欢迎女郎再来。这是我们楼里的玉牌,下次女郎来了可以直接找妾。”女掌柜那叫一个会办事,拿了银钱来也不忘笼络曹恒,盼着还有下次。   “好。”哪怕没有下次,既然这个女掌柜会办事,曹恒还是收下她的玉牌。   赤心已经将黄金白银都收拾好了,曹恒起身准备离开,女掌柜亲自将人送出了门外,笑盈盈地招呼,“慢走。”   曹恒回头与她客气颔首,这才离去,女掌柜的送走曹恒,回头立刻吩咐道:“快,将这些都收拾好,立刻送入洛阳。”   这么好的东西,必须要送进洛阳才是。   至于终于是有了钱的曹恒领着赤心还有齐司深去选了最好的客房,齐司深也直接,盯着曹恒眼睛都不眨的伸手,曹恒黄金白银铜板都给他捉了些,齐司深毫不犹豫地放怀里,“终于有钱了。”   赤心心里也是高兴的,听到齐司深感慨这一句,嘴角止不住抽抽,刚刚是谁说没钱饿着的?   没钱饿着那是因为没办法挣到钱,如今好了,曹恒能挣到啊。   “下次再找我。”想赚钱又没办法赚钱的人表示很愿意打下手,如这一次切石头的,他配合得多好。   “放心。”这样的事有齐司深配合多好,既然好,必须是要带上人的。别以为她看不出来女掌柜会出那么高的价格更多是冲着齐司深的剑法。   有了钱,曹恒觉得这腰板都要直了,在并州转了几圈,看到并州内各部之人,大矛盾并不明显,可这小矛盾很多。   比如曹恒就曾在路上看到那些小小的孩子叫嚷着,“你这个杂、种走远一点,我们才不跟你玩。”   所谓杂、种指的是大魏人与其他各部结合所生的孩儿,既不不属于大魏也不属于其他各部。   曹恒在看到这样的情形时皱起了眉头,杂、种。随着大魏引各部族人大魏内,必然会有越来越多的大魏人与各部人结合。但是这样生下来的孩子既不为大魏所容,又不为其他各部所纳,长此以往,必成大患。   “并州、幽州、雍州、凉州。”曹恒看着,心里的石头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沉。眼看着大魏的孩子们朝着那个小孩扔石头,曹恒毫不犹豫地走了过去,将那一个七八岁的小孩拉过,冲着一群小儿轻斥一声,“住手。”   一群扔石头的孩子被曹恒那样突然的出现吓了一跳,虽然曹恒长得好看,可是冷着一张脸的样子很是吓人的,至少胆小的被曹恒这么一看,吓得哇地哭了起来。   一个哭,一个接一个的哭了起来,那么大的动静立刻引得一群大人都涌了过来,一个胖大腰粗的妇人朝着孩子们大声问道:“怎么了,怎么了?怎么都哭了,谁欺负你们了?”   “娘,娘!”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子哭着往妇人凑去,余光瞥了曹恒,一看曹恒的冷脸哭得更大声了。   妇人一看这架势哪里还不明白的,朝着曹恒质问道:“你哪家的小娘子,跑到我们家门口来欺负我们家的孩子?”   “你哪里看到我欺负你家孩子了?”曹恒怕是第一次被人这么扣了一顶帽子,眉头皱得更紧了,“我又为什么要欺负你家的孩子?”   两个问题丢了去,妇人显然被问住了,不过并不打算放弃,反而破罐破摔一般指着曹恒道:“谁知道你。看着像模像样的,莫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嗜好?”   玄心一听这侮辱曹恒的话,立刻往前迈出一步,喝斥道:“放肆。”   曹恒扬起手让玄心退后,玄心欲唤,又想起曹恒先前吩咐出门在外不能唤她殿下的话,只得改口中唤了小娘子。   “这么多孩子在这儿,就你家的孩子哭了,还什么没问的就想扣我一顶欺负孩子的帽子。你且问问他们,我可有欺负了你家孩儿?”曹恒指出一旁还有那乖乖没有作声的孩子在,想控诉她欺负人,是不是该问问其他的的旁观者?   妇人一顿,转头问了较高大一些没哭的孩子,吼问道:“你们说,她是不是欺负我家大宝和二宝了?”   那么一吼,几个没哭的孩子都抖了抖。然后一个瘦小的妇人冲了来,“李三家的,你吼什么吼?”   一胖一瘦,明显的差距,偏偏瘦小的妇人站在自家的孩子面前与胖妇人对立不曾后退一步。   “我吼,我怎么吼了,我就问问你们大栓,这外来的人是不是欺负我家大宝二宝了,我吼什么我吼?”胖妇人如此回了一句,瘦妇人冷哼一声,“你家大宝二宝是什么德性,还别人欺负他们,他们不欺负别人你就烧高香吧。”   一句话给怼得胖妇人气得快岔气了,一旁的人却是一通哄笑,显然这样的事不是第一次了。   “笑笑笑,笑什么笑的。”胖妇人见众人都看笑话的,气得大声吼问,再次指向曹恒,“都是你个不知哪里来的野丫头,竟然连孩子都欺负,真是黑心。”   曹恒这辈子还真是第一次挨这样的骂,“夫人如此指责,不妨走一趟衙门,请乡官或是走一趟衙门请县令主持公道?”   骂是不能白挨的,如曹恒今天是打定主意好好的管管这家长里短的小事。   目光扫了她身后的男孩,男孩有些奇怪地看了曹恒,就是这样的眼神让曹恒的心更是一紧。这孩子可不傻,看着也不像那任人欺负的主儿,偏偏却任人欺负了。   听到曹恒要找乡官还要闹到衙门里去,胖妇人挥手道:“谁有那闲功夫理你。”   说罢要带着孩子回去了,曹恒叫唤道:“慢着!”   “你想怎么样,我都不跟你计较你做的事了,你还叫着我们做甚?”胖妇人听着曹恒唤停,似是十分烦躁地回了一句。   曹恒指着胖妇人怀里抽泣的两个孩子,“我只想问他们,是谁教的他们叫他杂、种?又是谁教他们拿石头砸人的?”   本来只是抽泣的孩子被曹恒那么一问,吓得一个激灵,哇的一下哭了起来。   胖妇人一看那立刻气了,“你,你这话叫我听着个正着了,还敢说不是欺负我家孩子?”   “去请乡官来。”曹恒才不跟她吵,吩咐赤心去请人,赤心一看这四下的村民有些担心不愿意去的。曹恒催促道:“去!”   赤心一听一刻都不敢耽搁,胖妇人叫喊道:“喂,你站住。站住不许去。”   话喊着伸手要去拦赤心,曹恒先一步将她拦下。胖妇人一看想要挥开曹恒的手,结果连动都动不得地叫曹恒给挡住了。   胖妇人一看赤心已经跑得没影了,气得整个人往曹恒的身上冲过去,这是想要用身形的优势扑倒曲恒,曹恒一脚抵在胖妇人的腰间,在胖妇人拼尽力气要撞开前又缩回了脚,胖妇人一下子刹不住,跌了一个狗吃屎,又是一通哄笑。   “娘。”两个哭得十分激动的孩子见着亲娘竟然摔了,连忙地飞奔向胖妇人,嘴里不住地唤着娘。   胖妇人丢了那么大的脸,干脆地坐在了地上,开吼道:“打人了,打人了,外乡人跑来欺负我们了,有没有人管了,有没有人管了。”   曹恒对这一哭二闹三上吊的把戏虽然是第一次见,脸上端得住,丝毫不畏,倒是齐司深挪到她的身侧,“你闹得那么大想干什么?”   “没什么,弄清楚一些事而已。”曹恒这般地回齐司深,齐司深拿眼看了她,能从她脸上看出她心里的想法才怪。   齐司深闭了嘴,胖妇人依然还在叫嚷着曹恒欺负人,引得越来越多的人围观,但是却没有人出手帮忙的。   曹恒一直注意四下的百姓,发生这里面形形色色的各种服饰的人都有,匈奴、鲜卑、胡羌、氐、羯……但是他们看着妇人闹事的模样,似是看戏一般,冷漠得没有任何的表情。   “怎么了,怎么了?”赤心终于是把乡官给请了回来,虽说此处鱼龙混杂,住了许许多多各部族的人,村正、坊正、里正到乡官这些主事的人,一问便有人告知。   曹恒既说要去找乡官,赤心便跑远了点将乡官请来。   乡官是个五十来岁的男子,被赤心捉着来那是跑得一个上气不接下气的,一看坐在地上的胖妇人,胖妇人见着来人了,那是嚎得更大声了,“乡官呐,你可要为我们主持公道啊,这个外乡人先欺负了我家孩子,这会儿又欺负我。”   手指向曹恒,乡官也顺着她的手指看到了曹恒,虽然曹恒已经换了很简朴的衣裳,但这通身的气度,乡官只觉得额头的青藤直跳。   “别嚎了,嚎什么嚎。”乡官朝着胖妇人斥了一声,胖妇人毕竟还是有些怕这当官的,听着声也不敢再嚎了,只拿眼看向乡官。   乡官冲着曹恒抱拳作拱,“不知这位娘子从哪里来?”   曹恒并不回答他,而只问他道:“你是乡官。大魏引各部入大魏居住时颁发的令条你可知?”   “知道,知道。因并州一带临北各部,与幽、雍、凉其他三州一般,最先引北方各部入内,所以上到刺使,下至县令,都知道这些令条。”   乡官虽然是不入流的官,但是临近百姓,平日里百姓间鸡毛蒜皮的小事都是他们在管,朝廷的法令下达,也是由县令召集他们传达,再由他们传于百姓。   “那么你又将这些令条传达百姓了吗?”曹恒继续发问,乡官一顿道:“不知,我们此处有何不妥?”   “杂、种是什么,你知?”曹恒也不是一味质问的人,听说的话,知道的,她便一五一十的透露出来,询问乡官。   乡官嘴角抽抽,岂敢说不知,连忙地点头道:“知道,知道的。”   曹恒道:“知道,那你与我说说,什么叫杂、种,一群孩子,怎么就指着他骂他是杂、种,还用石头打人?”   那么一指一群孩子,再有离得曹恒不远的孩子,各人对视一眼,万万没想到事情竟是因孩子闹起来的。   “小娘子,不过是孩童之间的吵闹罢了,何值于小娘子这样揪着不放。”乡官本来是有些怕出大事的,结果听完曹恒的问话,大松了一口气,不以为然地说着。   “孩童之间的吵闹罢了?朝廷明文规定,各部凡入我大魏者,守我大魏之法便是我大魏之人。孩童之言难道不是出自大人之口?”曹恒这样地问,乡官有些傻了眼,半响反应过来。   “骂及杂、种,这是不能容于各部族人,还是觉得他们不该存于大魏?杀不得他们,便恶言伤人?”曹恒再次丢出一个又一个的问题,引得乡官连连摆手道:“岂有如此,朝廷下令,入我大魏者,便是我大魏人,我等岂敢生那不容各族人之心?”   曹恒看着乡官道:“你所言我不问是真是假,然我亲眼所见,孩童尚且不能容于孩童,一口一个杂、种的。我倒是想问问,为何要叫他们杂、种,因他们既不是鲜卑人与鲜卑人所生,也不是大魏人与大魏人所生?但是,他们与你们又有何不同?”   “我大魏人向来好客,各部来我大魏,在我大魏安居乐业,守大魏之法,就是我大魏人,非欺于大魏之人,非不容于大魏之法,两情相悦,结两姓之好,怎么他们生下的孩子就要被骂杂、种,被人嫌弃?此合情合理?大魏百姓想要过太平和乐的日子,难道他们就不想?”   “无论曾经是什么样的人,到了大魏,在我大魏想要好好过日子的人,那就是我们大魏人,以血脉而拒人于千里之外,难道不可笑吗?”   “曾经并州的人,难道都是在并州土生土长的?就没有从别的地方来的?”曹恒询问在场的人,本来因为曹恒话里话外竟然都是偏着那些外来人的话而不满的围观百姓在听到这话后都沉默了。   天下战争不休,太平才多少年,多少人是在战乱时四处奔走的,初初才安定下来。所以对于曹恒后面这一句是认同的。   谁也不能说自己是土生土长的并州人,但是在并州安定下来,他们也仅仅只是想要好好地过日子,过太平的日子。   “以脉而论,不纳他人,一口一个杂、种的,将心比心,你们愿意这么被人骂?一次两次能忍,次数一多之后,难道被骂的人就不会反抗?只要反坑,必起争执斗殴,一两个人打起来能管,若有一日发展成为大魏与各族的争斗呢?大魏平定天下,安乐并不久,你们想要战事再起?”   “小娘子说得合理,但是如今鲜卑与匈奴进犯我大魏,这些人是不是应该赶出去?”有人大声地问了这一句。   好些百姓都附和地道:“就是,他们想占我们大魏的土地,想抢我们的东西,是该把他们都赶出去。”   “诸位,匈奴进犯也好,鲜卑起战也罢,那都是好战者挑起的,并不代表匈奴与鲜卑所有人都想要占我们的土地,抢我们的东西。如眼下安居于并州内,你们所知道的匈奴人,鲜卑人,他们可曾抢过你们的东西?”曹恒引诱着众人去想,想要让大魏人接纳匈奴、鲜卑这些异族的人,就得让他们从心里接纳这些人。   百姓中身着曲裾服饰的人议论了半响,最后发现确实身边的人并没有犯下什么抢夺的事。   “匈奴鲜卑等各部会有好战者,也有像我们一样希望安宁度日者。如同人有好人坏人,我们总不能因为坏人而把所有的好人都当成坏人了。因噎废食不可取,为了大魏的安宁,对于到我们大魏人,我们以礼相待,宽厚待人,若是我们有礼,他们却无礼,抢我们的东西,欺压我们,我们再将他们赶出去,他们也不敢有任何的怨言。先礼后兵,这也是我们祖宗留下的处事之道,更显大魏的气度,是与不是?”   “小娘子说得好。”曹恒说得浅浅易懂,哪怕在场的百姓中许多都未曾读过书,但还是听懂了,听懂也认可了。 第058章   曹恒这样当众的一番话,既叫大魏人意识到了自己的错处, 同时也让围观的各部人看到了大魏对他们的接纳之心, 而今战起,所以大魏的百姓才会对他们那样的不愤。将心比心, 这心里的怨恨, 随着说开了自然是散去许多。   至于那引起此事的孩童们,打人的自是被乡官就训斥了一通, 挨打的那一位,曹恒看了一眼, 只平静地说了一句, “回家吧。”   孩童抬头看了曹恒,“你是什么人?”   事到如今都没人想到问曹恒是什么人, 这个孩子却问了, 曹恒很确定这个孩子从一开始就没有怕过这些人的欺负。   “我是什么人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想成为什么样的人。想要这里成为一片乐土,还是把这里变成一片荒芜?”曹恒轻轻地说,孩子冷冷一笑, “如果他们还像以前一样, 毁了再重建不是更好?”   “如果你想毁了这里,那么会有更多的人想要毁了你。”   “你也会?”   “会。”曹恒非常肯定地回答, 哪怕她不是大魏的公主, 如果有一天, 有人毁了这片安乐的土地, 一如鲜卑一般, 曹恒也一定会灭了他。   孩童明明很稚嫩的脸,昂头瞧着曹恒,“像我一样的杂、种很多。”   像他们既不为大魏所容,更不为另外的部落所容,他们自成一体,所以他很清楚像他这样的人很多,很多。   “那样很好,不是证明了大魏里有很多的人都能接受了各族的族人吗?否则怎么会有你们?你们,会是新的开始,新的希望。”曹恒把自己的理解道出,孩童听着沉思了,“阿回。”   这个时候一个妇人扬声地唤了一个名字,孩童听着寻着声音看了过去,大声地回应,“阿娘我在这里。”   “快回家了,你阿爹回来了,带了许多好吃的。”妇人再次催促着孩童归家去,曹恒顺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很温和的妇人,衣着打扮是大魏人,而在她的身侧,走出了一个身着匈奴服饰的男子,大着嗓子叫唤,“回来回来,快回来。”   说话间手护在妇人的身侧,脸上洋溢的是幸福的笑容。   “你阿爹和你阿娘的感情很好。他们都很喜爱你。”曹恒把自己看到的,感受到的说出口,孩童道:“所以,哪怕我是杂、种又怎么样?”   “这么小想的事情挺多。这么好看的郎君,莫说自己是杂、种,真正的不在意是告诉他们,你有最爱你的父母。”曹恒轻声地说,而在心底里越发觉得,随着大魏纳各部,一些从前隐隐忽略的问题,必须要重视起来。否则将来,如这孩童一般的两族结合之人,必成大魏的忧患。   “快回家吧。”有些事不是一下子就能解决的,曹恒想的是,该拿出什么样的章程来。   “我叫颜回。我阿爹是匈奴人,本来没有汉姓,我阿娘姓颜,我阿爹便跟着姓颜,所以我也姓颜。”孩童与曹恒说了自己的名字,曹恒点了点头,“颜回,很好的名字。回者,转也。昭回于天。人有生而有死,最后总会回到原来的地方。”   叫颜回的孩子怔怔地看向曹恒,曹恒伸手抚过了他的头,“回家吧。”   说罢她也准备走了,颜回看着曹恒认真的面容,突然高声地问道:“我以后如果想要再见到你,我可以去哪里找你?”   “到洛阳,站在太极殿前。”曹恒这样的回答,乡官在一旁正想该怎么样跟曹恒套近乎呢,听到这话一个趔趄,再无知他也知道太极殿那是什么地方,让一个孩子站在太极殿前才能见到,这位得是什么人?   反应过来想再问多一句的,结果曹恒已经不见踪影。颜回重复地喃语了曹恒刚刚说的话,洛阳太极殿吗?好,他一定会去的。   曹恒在碰到这样的事后,接连走完了整个北地,这样的情况有重有轻,这心里是犹如油煎一般。   “殿下,幽州宋刺使来信了。”曹恒把自己看到的记录下来,想着回了京城之后该怎么跟曹盼还有政事堂的诸公商量办法解决,赤心拿了幽州传来的信现呈到曹恒的面前,曹恒拿过拆看了看,看完之后眼中流露了笑意,“好。”   赤心道:“是鲜卑的事定下了?”   曹恒道:“不仅是鲜卑上书请归附于大魏,恳求大魏派兵进入鲜卑以驻守,还有匈奴,匈奴内乱已定,丹阳姨母当上了单于。”   睁大了眼睛,赤心难掩惊讶,谁能想到在有了曹盼这个女帝之后,匈奴竟然在十五年后再现一个女单于。   曹恒将信收了起来,“准备准备,明日回幽州。”   “诺。”回幽州,着手安排鲜卑之事。想必这事曹盼一定和政事堂诸公商量好了。   鲜卑之事早有先例在前,如昔日的高句丽。如今的高句丽归于大魏,是为大魏国土,以高句丽的人以治之,这么多年来没有丝毫的叛乱,这样的成就既是派往高句丽的人夏侯玄的功劳,同样也是大魏朝廷上下众志成城的结果。   这么多年,大魏的盐、粮,不断地引入高句丽,这是安民之根本,再以法制,却是依高句丽而行的法度,曹恒曾经看过这样的律法,大方向与大魏的乾清律如出一辙,只有细节不同,曹盼当时跟曹恒说,因地制宜,因时制宜,高句丽毕竟不是大魏,饶是在大魏之内,也得要变通,更何况是一国。   那么眼下鲜卑的情况与高句丽何其相似,曹恒自是认为,这件事必该借鉴高句丽。   亲娘那样聪明又靠谱的人,一定早就已经料到今日了。该安排的事一定已经安排,她所需要做的是学习这些安排。   曹恒就这样在北地转了一圈又回到了幽州,宋侣见曹恒虽然一路风尘却精神抖擞的,露出了一抹笑意,曹恒见面就问道:“幽州之内,宋刺使是怎么处理匈奴与大魏人,甚至他们结合所生子嗣的问题的?”   宋侣微微一怔,猛地看了曹恒,“殿下发现了?”   一句发现了透露出来的信息不少,曹恒道:“这么说宋刺使一直都知道问题的存在?”   “不仅侣知道,陛下也知道。”宋侣这样的回答让曹恒更是顿住了,曹盼也知道?   “有些事得一步一步的来,解决问题的时机也很重要。”宋侣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一句,曹恒微蹙眉头,宋侣突然转了话题道:“听闻昔日蜀相诸葛孔明之子诸葛瞻也到了幽州。”   曹恒的脚步一顿,想到之前曹盼驳了诸葛均要陪曹恒一道来幽州的请求,她以为诸葛瞻至少从这一点看出了她们对他的无视。   此时来幽州,曹恒道:“无妨。”   大局已定,诸葛瞻来了又有什么意义,曹恒问道:“政事堂尚书省公文下达了?”   问的是鲜卑之事曹盼那里有没有下发了正式的文书。宋侣道:“算算时间应该明日能到。”   “那位诸葛郎君在幽州多日,最爱去的是匈奴人聚集的地方。”宋侣再次旧事重提,曹恒还是不以为然,宋侣再接再厉,“他放出话来,道是北方各部,大魏最大的敌人不是鲜卑,而是匈奴。如今匈奴内乱,正是大魏一举歼灭匈奴的最好时机。”   好,算是让曹恒有点反应了,曹恒冷哼一志,“歼灭。他说了这样的话,没有匈奴人打他?”   宋侣笑出声来,“殿下还真是料事如神,他这话一放出去立刻挨了打,亏得他身边的仆人得力,擒住了打人的匈奴人,闹到了县衙,臣才知道这位到了幽州。”   事情大概的经过就是这样,曹恒吐道:“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派人盯着他点,别让他搅事。”   后面一句是冲着赤心吩咐的,宋侣道:“不劳殿下的人了,臣已经安排了人看着,而且已经派人告诫,让他谨言慎行,不要挑起两国战火。”   曹恒看了宋侣一眼,宋侣笑得十分无害,曹恒能想像诸葛瞻听到这句告诫后的脸色会有多难看。   “打了他的匈奴人呢?”比起诸葛瞻来,曹恒以为匈奴人的处置更惹眼。   宋侣继续笑笑地道:“打架斗殴如何处置,臣自然就如何处置,只是臣让人给他们带了一句话。有人想要挑起两国战火,你们打人无异于添油加醋,果真匈奴想与大魏开战?”   话都挑明地说了,但凡不蠢都不会再犯同样的错了吧?罚是要罚,打架斗殴就是不对,罚完了还得教,让人不可再犯,不会再加深两族之间的矛盾,那才是解决问题的根本办法。   “不过,这件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臣现在担心的是,鲜卑一事到如今,再有诸葛瞻的一番言论,朝中必有风闻。好战者不知凡之。”宋侣提醒曹恒这件事说到底只是一个由头,真正让人发愁的不是在幽州,而在洛阳。   要是有人拿了鲜卑说事,匈奴之前也确实是进犯大魏了,有人提议曹盼一股作气,将匈奴也一并拿下了。战心若起,想要抚平没那么容易。   “有拎得清的人,自然也有拎不清的人。”曹恒却不以为为然,挑起两国战火这样的罪名谁都担不起。诸葛瞻之前做的事,真要让人细究起来,完全可以要他的命。不过,想必与他一般拎不清的人反而会为他敢直言不讳而叫好。   可是身为诸葛孔明的嗣子,从诸葛瞻闹出这样的事开始,得有多少人感慨诸葛亮后继无人?   有些事,曹恒哪怕眼看着发生亦无能为力。   不出宋侣所料,第二日朝廷关于如何掌管鲜卑的公文下发了。   鲜卑会请归附大魏,宋侣也是立下大功的。   接二连三的内乱让鲜卑乱成了麻,请大魏派兵进驻鲜卑同样是轲比能的女儿元晴。   曹恒撤兵之后,鲜卑为着谁来统领鲜卑争了起来,一开始只是口头上的争执,吵啊吵的,便开始动武了,两个人打是小事,两个部落的人开起战来,战火一燃,就连元晴也被牵连了其中。   就在曹恒走于北地各州查看时,鲜卑打得如火如荼,元晴不是没想过凭自己的本事平定战乱,然而她既不曾领兵,当日能够出现在大魏的军队前都是靠夫家庇佑,如今夫家却因她而遭人围攻,九死一生逃了出来,夫家告诉她,这个时候如果不想让鲜卑尽灭,只能请大魏出手。   之前他们有多盼着大魏的兵马离开,如今他们就有多盼着大魏大军回来。   但是,大魏凭什么一而再,再而三无偿的帮鲜卑?你们鲜卑自己的战乱,帮一次是人情,帮完了一个个还盼着大魏的军队立刻离开鲜卑,生怕大魏会趁人之危占了鲜卑一般。   就这样,将心比心,你会愿意再帮第二次?   是以,宋侣这位幽州刺使在接到鲜卑的求救书信时,默默的把信收起来,回了一句,鲜卑动乱,自以鲜卑自救。非魏之地,魏兵出一可,再而何理?   信就那么被送到元晴之手,再过了两日,元晴再呈了信往幽州,请鲜卑归附大魏,望大魏顾念鲜卑百姓无辜,救百姓于水火。   宋侣从拿到这样一封信,心知他们要做的事成了。吐了一口气,当然是高兴的。立刻给洛阳送信,给曹恒送信,也给鲜卑回信,虽然他们料到鲜卑自己平不定这内乱,也知道鲜卑唯一的选择是归附大魏,请求成为大魏的舆图之地,样子还是得做。   “羌、氐、羯三族竟然在鲜卑动乱时无动于衷,臣颇是失望。”宋侣把这经过与曹恒细细地说来,那一点失望毫不掩饰,曹恒道:“哪里都有聪明人。”   鲜卑与匈奴想要算计大魏的下场摆在眼前,不蠢的人都能看出点眉目。大魏从鲜卑撤兵了,哪怕鲜卑动乱,他们也不敢趁火打劫,苴罗侯这个例子在前,哪怕他们凭一族之力比苴罗侯要强,也绝强不过整个鲜卑。   所以,哪怕心动,很是想出手把鲜卑给吞了,在大魏这样的强国在前,绝对不敢动。   “并、雍、凉三州的兵力盯着他们,他们要是在这个时候还敢出兵鲜卑,就不怕自己会是下一个鲜卑。”曹恒这样地说着,宋侣认同地道:“也是。虽然他们未必不像鲜卑与匈奴一样想要占大魏的土地,可是,兵不够强就不敢轻举妄动。”   兵强马壮,那是立国根本。兵不强马不壮,那就别怪外人一人咬你一口,直把你啃得尸骨全无。   “那么鲜卑之事就有劳宋刺使了。”朝廷下发的文书指出了由宋侣暂理鲜卑诸事,曹恒,打下手。   宋侣笑了笑,与曹恒作一揖,“殿下不奇怪为什么陛下没有让殿下暂理鲜卑之事?”   “宋刺使当年师承贾太傅,镇守幽州近二十年,鲜卑、匈奴,宋刺使比我更了解。”了解,宋侣就能更好地处理眼下鲜卑请求归附大魏的事。   曹盼不让曹恒来办这件事,那就是想让曹恒看看宋侣是怎么办的事,是让曹恒多学着点。   宋侣是真觉得曹恒坦然接受他为主,其为次的安排,单就这心性就是极好。需知鲜卑苴罗侯自刎有曹恒调兵遣将,算无遗漏的功劳,打完了仗却不让曹恒插手鲜卑的事,换了心胸狭窄的非跟宋侣计较不可。   曹恒想的是,曹盼不让她办这件事,应该等大魏的兵马入了鲜卑,宋侣见了鲜卑的人安排好一系列之后,就要把她召回洛阳了。   果然,宋侣为主曹恒为辅,曹恒负责领兵开路,一边吸纳鲜卑的兵马,宋侣负责安顿拿下的鲜卑城池,又在曹恒甄选鲜卑的兵马后,与曹恒按已经存在的高句丽治理的方法,用鲜卑的兵,守鲜卑的城池。   宋侣颁下约法三章,所有鲜卑人,或是进入鲜卑的大魏将士都得要守这三章,违者重罚。   同时,安民抚恤,用最快的速度让鲜卑安定下来,对于鲜卑内各种势力,在绝对的武力镇压之下,该以礼相待且以礼相待,欠敲打的也要敲打。   宋侣行事与他的外形截然相反,他一介病弱之躯,做事却快狠绝,这让曹恒想起了当初教他的贾太傅贾诩,那位可是鼎鼎大名的毒士。   颇有毒士之风,说的就是宋侣。   但是,鲜卑就这样在曹恒完全只负责带兵,宋侣总理所有的事情的情况下安定了下来,曹盼催曹恒回洛阳的信也来了,提醒着曹恒这一年的科考要开了。   大魏自开科考取士之制以来,每年八月秋收之时便于洛阳贡院开考,至此已是十余年,曹恒当然忘不了。   鲜卑之事到此算是了结了,匈奴那边刚刚成为单于的丹阳这会儿也忙着安定匈奴,曹恒也不说去看望的话,准备着起程,宋侣将自家的三个儿子给推了来,“殿下,小儿也要进洛阳赶考,殿下一路回去捎上他们?”   曹恒能说不吗?不能!所以只能点头答应。   宋家的三位郎君,最大的十七八岁,最小的一个与曹恒差不多大,但是身体看起来比宋侣好得太多,曹恒一度很怀疑宋侣那病弱的模样是不是装出来的,毕竟一个据曹永说,很多年前宋侣看起来就是一副快死的模样了,结果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却活着比当年看起来比他还活蹦乱跳的人长。   而这三位宋郎君,最大的显得沉稳,名为宋行;第二个与宋侣的相貌最是相像,名曰宋征;最小的一个一张笑容相迎,名为宋徒。只一眼,曹恒以为宋徒才是真正最像宋侣的那一个。   “一路有劳殿下了。”宋行与曹恒客客气气地作一揖,余下两人都跟着很是有礼地朝着曹恒行礼。   “不必客气。”不过举手之劳而已,宋侣为大魏呕心沥血,尽职尽忠,他的儿子,曹恒也盼着他们将来能够成为像宋侣一样的国之栋梁。   相互打了个招呼,曹恒让人将他们兄弟三人安顿好,杨嚣道:“等回了洛阳,该喝承之的喜酒了。”   崔承之的婚事早已定下,但就算如此,崔今或是墨问也罢,曹恒一来幽州,他们就把崔承之推了出来。   开玩笑,有些情份那是可遇不可求的,莫说是只是定了婚期,婚礼还没办,哪怕是办得婚礼,拜了高堂,他们也绝对会让崔承之脱下喜服与曹恒走这一趟的。   “必有大礼相送。”崔承之与杨嚣这一路做了多少事,曹恒都看在眼里,还有那些宝石还是崔承之发现的,这可是帮了曹恒脱贫。   如此大的功劳,曹恒岂有不记在心上的道理。回了京,无论如何也要亲娘多给崔承之赏几样好东西。   “那承之先谢过殿下了。”曹恒有赏,崔承之高高兴兴的收下了,这都是情分。   “我听说你家中两个弟弟这回也要下场?”杨嚣的消息倒是灵通,八卦起崔承之家里的事来,崔承之道:“父亲跟母亲都说,要出仕需得靠他们自己的本事,今岁父亲说他们的火候不错了,可以下场试试。”   话万不敢说满了,崔承之也不想给自家招祸。   “比起他们来,我更好奇的是左仆射刚收下不久的徒弟。”杨嚣提到了周不疑,还有周不疑的徒弟,这下曹恒也看了过去,“萧平,萧霁月也要下场?”   那样一个当众想要勾、引曹盼,结果被曹盼荐为周不疑弟子的人,谁还能不记住,所以曹恒惊讶地看向了赤心,想要确定这个消息。   赤心一时答不上来,毕竟科考是每年一考,参加考试的人名单,赤心也不会都给曹恒拿来。   杨嚣也知道这个消息一丢出来就连曹恒也必然吃惊,笑道:“正是,这还是父亲写信告诉我的。”   这样也算是解释了为何他远在幽州还对洛阳的事知道得那么清楚。既然是杨修说的,事情是绝对假不了。   曹恒想着那只一面之缘的萧平,还有周不疑的性格。周不疑这么多年来位高权重,为人德行世人皆赞,想拜入他门下的人何其多,偏偏周不疑一个弟子都没收。萧平,虽然在当日是曹盼开口让人收下的,但并不单单要求周不疑,周不疑却开口收下了那人,后续事情太多,曹恒并没有再关注萧平。   她以为再次见到萧平必然是在太极殿上,萧平能让周不疑收为弟子,将来一定会参加科考出仕,曹恒曾想过再见时萧平会是什么样子,但是绝对没有想过会这么快。   端午至今才三个月,三个月,曹恒往幽州来了一趟,拿下了鲜卑,也看到了北地的隐患,跟着宋侣也长了见识,可是,三个月的时间足够让萧平出师,参加科考?   曹恒是相信周不疑的,但对萧平,想到他先前虽然作为棋子,但依然还是因利的接近曹盼,曹恒是不信萧平的。   “和所有人说一声,快马加鞭赶回洛阳。”心里有事,曹恒只想用最快的速度赶回洛阳。杨嚣能感觉到曹恒急切的心思,不敢多问,赶紧去吩咐。   洛阳此时,曹盼在得知萧平也下场后,与周不疑下棋时,曹盼顺口问了一句,“那么快出师了?”   虽然没有说名道姓,周不疑一听便知曹盼所指,“霁月是个聪明人。”   聪明人一点就透。曹盼落下一子,等着周不疑继续说话,“先时的人为了让他将来能够更加懂得讨好陛下,琴棋书画样样都教了,如今臣只是给他讲解了一些朝中诸事,还有天下形势,他自去研究,不解处臣为之解惑。三个月,够了。”   “有人可是等着看你我的笑话呢。”曹盼笑笑地说,周不疑道:“无妨。”   这信心满满的模样,曹盼笑意更深了,“鲜卑事毕,匈奴由丹阳执掌,北地看着安定了。”   周不疑接话问道:“陛下担心的是随着各部融入北地,大魏与各部之间的暗涌。”   “阿恒在鲜卑退兵后,去了并、雍、凉各州。”曹恒将曹恒在北地做的事与周不疑提起,周不疑道:“殿下必不负陛下所望。”   “此次科考,让曹恒做主考官,元直以为如何?”曹恒素来与周不疑没什么不能说的。   周不疑执棋的手一顿,“陛下是不是太急了?”   “政事堂的的折子你是清楚的,从上到下都在催阿恒成婚的事。朕不想急,连曹氏与夏侯氏都接二连三地让朕快些将阿恒的婚事定下。朕不急,太多人急了。所以朕得多让阿恒经事。”曹盼将自己这样安排的原因与周不疑道破,周不疑轻轻一叹,“殿下会比陛下更难。”   曹盼眼中流露出了悲意,“谁让她是大魏的公主。她选择要走这一条路就注定不易。”   女帝不是好当的,开国女帝有开国女帝的难,继任之女帝也一样。   “那殿下的婚事?”旁人关注曹恒的婚事,周不疑同样关注。曹盼道:“这是阿恒要自己解决的问题,不是朕要帮她解决。若是她连自己的婚事该如何处置都弄不明白,早晚有一天这江山必为他人所窃,如此,朕宁愿现在就给了旁人,也免得她落得一个悲惨的下场。”   周不疑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曹盼是不会过问曹恒的婚事的,如今她压住不让人提已经是在给曹恒争取时间了,等曹盼认为时机到了,事情闹到明面上来,要去处理的是曹恒,而不是曹盼。   幽幽地看了曹盼一眼,曹盼一下子就察觉,“元直这是心疼了?”   “陛下何必明知故问。”周不疑轻声地回答,曹盼道:“如今我们都在,让她多经磨难,若是倒了还有我们扶她起来。若是我们将所有的荆棘都砍掉,让她一路畅行无阻,她永远也不知道荆棘究竟该如何砍除,将来,又怎么能走出她注定要走过的荆棘大路?”   如果能够选择,曹盼又怎么会愿意曹恒小小年纪就经历那么多的事情,亲上战场,见识人心的丑陋,面对一个又一个的人对她的质疑。   “生为大魏的公主,她的出生不是她能选择的,但她如今要走的路都是她选的。元直,我们再心疼她,也不能拦着不让她走自己想走的路,对不对?”   曹盼的声音很轻,无奈而又高兴。一如她和曹恒说的,生为她的女儿曹恒是幸也是不幸的。   幸之,曹恒享尽荣华富贵,高高在上,没有人能轻易让曹恒低头。   不幸,她想要担起这个天下,想要像曹盼一样,她得要付出比曹盼更多的努力,而最后都未必能比得上曹盼。   周不疑看向曹盼,许久没有挪开眼,却在这时燕舞急急地走了进来,“陛下,殿下出事了!”   这一句出事了让曹盼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这件事就曹恒自己说起来也只想说一句倒霉呗。   一路急行赶回洛阳,没想到会在半路上碰到诸葛瞻,恰好遇到诸葛瞻正被人追杀。追杀的是一群蒙面人,长青的武艺不错,诸葛瞻也可以,然而寡不敌众,这不身上都挂了彩,哪怕再不喜欢诸葛瞻,也绝对不能见死不救。   曹恒让人去救人,追杀诸葛瞻的人一看曹恒这样一行浩浩荡荡的人马,本能反应就要撤,这样把人救下了,事情也该是完了。结果,万万没想到黑衣人杀了一个回马枪,正好那会儿曹恒走到诸葛瞻的面前,黑衣人放箭射来,本来对准的是诸葛瞻,没想到诸葛瞻恰好伏身,箭就那么朝着曹恒射来,曹恒哪怕反应极快地躲闪,还是叫箭射入了肩头。   事发过于突然,想要追赶黑衣人的将士都没反应过来,曹恒的肩头已经血染一片。全都围着曹恒来,有人大喊着要追,曹恒痛得额头直冒冷汗,喝斥一声道:“别追了。”   听到曹恒叫停不让追,谁也不敢不听。   好在箭上没毒,虽然射进肩头总归不算深,曹恒自己一咬牙就把箭给拔出来了,仔细一看这箭,冷冷一笑,朝着显然也傻了的诸葛瞻吐道:“自寻死路。”   那一句不该救诸葛瞻的话忍住没说出来已经是曹恒有涵养了。   “你知道是谁要杀我?”诸葛瞻并不蠢,曹恒这话音一落下,他即反应过来曹恒看到这箭已经知道了是何人要杀他,急切的追问。   “走。”曹恒是真的赖得搭理诸葛瞻,她这会儿受了伤,包扎伤口才是正事。想到自己竟然因为诸葛瞻挨了这一箭,曹恒那叫一个懊恼。   诸葛瞻本能伸手想要拉住曹恒,崔承之与杨嚣立刻挡住了,“诸葛郎君,不说公主殿下于你有救命之命,这一箭更是殿下替你受的,如今殿下伤成这样,你不说让殿下治伤,反而纠缠追问,是何道理?”   再大的事也不及曹恒治伤重要吧。杨嚣虽然比之杨修要内敛许多,但是对于诸葛瞻这样无功名而且挥霍先父名誉的人,嘴上是一点都不留情的。   “我……”诸葛瞻想要解释一下,崔承之已经截住他的话,“诸葛郎君且请吧。”   谁能想到诸葛瞻的运气那么好,正好弯腰让曹恒代他受了这一箭。既不能怪诸葛瞻,偏偏诸葛瞻还拦着不让曹恒去上药,难道还不许他们讥讽几句?   曹恒让赤心扶着回去赶紧的上药,然后毫不犹豫地道:“上完了药,立刻赶回洛阳。”   不回这一路上带着个诸葛瞻的,曹恒是怎么想都觉得堵得一口气,自然是想要赶紧的回到洛阳去。   曹盼收到消息后第三日,曹恒便回到了,因着这伤得憋屈,曹恒下令封口,以至于洛阳之内知道公主受伤的也就那么几个。   “如何?”与上一次去益州不同,这回回来曹盼亲自来接曹恒,一见面就关心地询问曹恒的伤,曹恒摇了摇头,“一点轻伤,无妨。”   虽是如此,曹盼还是不放心,回了宫就让戴图亲自来看,伤口处理得极好,药用的都是戴图给配的伤药,如今已经开始结疤。   “待殿下的伤好了,臣配些除疤的药,保证不会让殿下留疤。”戴图这样地说,曹盼是大松了一口气。   “刺杀诸葛瞻的是什么人?”曹盼素来开门见山,知道曹恒的伤没事,打从知道那是冲着诸葛瞻去的杀手,结果却让曹恒受了过,曹盼便想查清楚了是谁做的,但却从赤心那里得知曹恒拦下了,能让曹恒拦下,说明这杀手曹恒是认得的。   如今曹恒回来了,曹盼便当面问个清楚。   “匈奴人,怕是与丹阳姨母有关。”曹恒说话也让赤心将东西拿来,正是那日射入她身体的箭。   曹盼拿过一看,也认出来了,“还真是。”   与丹阳相交多年,丹阳在洛阳住了那么多年,手下的人用什么样的弓箭,曹恒都能一眼认出来了,何况曹盼。   “诸葛瞻口无遮拦,想要挑起大魏与匈奴交战。匈奴内乱刚平,丹阳姨母的兄长死了不说,诸位王子自相残杀闹得匈奴兵荒马乱,匈奴经此内乱,实力削弱,憋了一肚子没地儿撒的丹阳姨母要弄死诸葛瞻不难理解。”   曹恒一看就知道这些追杀诸葛瞻的人是谁,自然也很明白为什么诸葛瞻有此祸。   如同当日她冲诸葛瞻说的,诸葛瞻是自作自受。   曹盼摇了摇头,“如今这背地里不知多少人在暗里笑诸葛孔明后继无人。”   曹恒看了自家亲娘一眼,“母皇高兴?”   “高兴也心酸,他这一生何等威名,结果最后识人不明,竟然叫人如此挥霍他的名声。”曹盼轻轻一叹。   曹恒靠近曹盼,抱住曹盼的手臂道:“有我啊,我不会的。”   曹盼伸手抚过曹恒的头,“好。待科考之后我们去许都,让他知道,我们阿恒长大了。”   提到科考,曹恒想起了之前一直挂心的事,“萧霁月也参加这一次的科考?”   “如此惊讶?”虽然说同样的问题曹盼也问过了周不疑,曹恒这个模样让曹盼想逗她。   “我并非信不过左仆射,只是觉得萧霁月这样太急了。”曹恒斟酌地说。   曹盼道:“急吗?那我打算让你主持这一次的科考,你觉得自己是行还是不行?”   刚因萧平参加科考而惊讶的曹恒听到曹盼丢了的话,失态地张大了嘴,说话都结巴了,“母,母皇,你是在说笑?”   “我像是说笑的?”曹盼反问曹恒。   曹恒忍着没捉头却明显底气不足地道:“我才多大年纪,也就才不用上课,母皇让我去主持科考,这有多少人反对,又有多少人觉得我不可信?”   “哦,都知道问题在哪儿,那你想好怎么解决了吗?又知我为何要让你主考?” 第059章   曹盼直白的询问,曹恒轻轻一叹, “母皇是想让我拥有自己的人。”   人呐, 双拳难敌四手,曹盼就要给曹恒机会选出能够辅佐曹恒自己的人。   曹盼清楚自己能有今天并不是她一个人的功劳, 她身边的人, 上至政事堂诸公,下至各州内的刺使、县令, 这些人,都曾经为她创建这一片大好山河付出过。   想要治理天下, 没人帮忙就靠自己, 怎么治?曹盼就是要一步一步让曹恒收伏属于她自己的人,也由此观曹恒究竟会不会用人。   一朝天子一朝臣, 曹盼如今这些人是曹盼用惯的, 当有一日,曹恒果真上了位了,她也得有属于她自己的班底。   曹恒张了张嘴,“从前的同窗, 如今其实都可以用起来。”   “够吗?”曹盼反问曹恒一句, 曹恒答不上话来。曹盼继续地道:“你的同窗里,如元直者没有, 如子长者没有。”   曹恒的同窗都是曹盼给选的, 这么些年看下来, 曹盼更清楚曹恒的同窗里都是什么样的人。   “母皇可真敢说, 无论是左仆射还是右仆射, 那都是当世难得一见的人才。”曹恒对于亲娘定的标准瞠目结舌,就差没说曹盼痴人说梦了。   “乱世出英雄,乱世也是人才辈出。虽然人人都盼天下太平,太平了,没有经过战乱颠沛,眼见易子而食之场景,永远也感受不到那种无奈,也不会有安定天下之心。”曹盼岂会听不出曹恒的言外知道,听出了,如此感慨。   “儿还是觉得母皇结束了这个乱世极好。”曹恒明白曹盼的意思,“宁做太平犬,不为乱世人。百姓们盼着太平盛世,儿也觉得天下太平挺好。”   曹盼道:“那,说定了?”   说定让曹恒主持今年的科考。曹恒真真的觉得曹盼这是把她放在火里烤。偏偏,曹恒也不怎么想说不。   “好。”   “另外,你让人从鲜卑弄回来的石头是有什么打算?”正事说完了,那就说说私事吧。曹盼提了一句。   然后曹恒难掩激动地往曹盼面前凑近,“母皇,那都是钱?”   可怜的孩子这是被没钱逼疯了,眼看着要发财实在按捺不住。   “看样子试过了。这个是不是你卖的?”曹盼突然拿出了一颗红色的宝石,曹恒一眼就认出来了,正是她在并州卖的。   “竟然到母皇手里。”曹恒是很诧异地看向曹盼,曹盼道:“这样的好东西,他们当然会送进洛阳。”   曹盼说着看了曹恒,“不过你只弄了这么小的,跟你送回洛阳的那些一比差远了。”   “好的东西自然要先给母皇。”曹恒就这么拍起马屁来,曹盼鄙视地扫了曹恒一眼,曹恒面不改色,“母皇觉得这批石头价值几何?”   “你觉得你弄回来的石头都有料?”曹盼皮笑肉不笑地问了一句,曹恒点头认真,“送回洛阳之前我都让人看了。”   “那你想要怎么跟我做这笔生意。”行,既然曹恒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了,曹盼也就跟曹恒正式谈谈这笔生意。   曹恒早就已经想过了,“全给母皇,无论母皇得多少利,母皇七,我三。”   听到这话曹盼笑出声来,“阿恒打的好算盘,要得倒也不过份。好。”   终于得了这一个好字,曹恒那是大松了一口气,曹盼侧头地问道:“我要是不同意跟你做这笔生意你怎么办?”   “母皇那么会做生意,怎么可能会放着这样的生意不做?”曹盼又不傻,曹恒都能看出的商机曹盼会看不出来?看出来了又怎么可能会不做。   曹盼伸手不客气地揉了曹恒的头,“不错,就是要这样。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与人相交,既论情义,也论利。利帛动人心。如我一般虽然不差钱,能赚更多的钱,我也绝不会置之不理。所以送上门来让我赚钱的生意,我自然答应。”   头发被揉得一团乱,曹恒也不计较了,只是继续地问曹盼,“那母皇我们什么时候开始卖?”   “急不得。你不在的几个月,马球场的生意也不错,阿庆已经把利钱都给我送回来了。如今你也算不得没钱了。”曹盼这样地告诉曹恒,曹恒眼睛一下子亮了……   曹恒平平安安的回来,受了点伤总算还是无伤大雅,科考马上就要开始,曹恒既然敢担这事,曹盼便将话放了出去,意料中遇到到质疑,话里话外都指公主殿下过于年幼,让公主殿下做主考官,难以服众。   然后,曹盼道:“朕竟不知原来你们选人不看是否有才,是否有能力担任,而只论年纪的?”   “陛下,若以才而论,公主殿下之才,臣等费解。”有人似是发现了曹盼话里的漏洞,猛然捉住曹盼话里的意思,对于曹恒表示质疑。   “说起来似乎没有人质问过朕是不是有才。”曹盼听着把话题转到自己的身上。   额,女帝陛下这不接话的,倒是把话引到了自己的身上。就曹盼这位十四岁上战场,杀敌无数,以计搅得江东天翻地覆,又把北地各州的世族收拾得无人胆敢反抗的,借他们十个胆也不敢质问女帝陛下是不是有才。   “说一千道一万的,不过是因为你们怕朕,但却从来不怕阿恒。怕朕,哪怕朕说的话你们有意见,心里也会斟酌了该怎么说才好说出口,阿恒就不同了,人小不说,又无威严,你们呐,有什么话敞开了说。”曹盼似笑非笑地扫过下面的人,一个个听着曹盼的话都打从心里发颤,他们心里那些想法叫曹盼猜得一点不差。   指出了朝臣那欺善怕恶的德性,曹盼唤了曹恒,“阿恒,你怎么说?”   曹恒听着曹盼跟臣下打了半天的嘴仗,被点了名即站了出来,朝着曹盼作一揖,“母皇,儿想问诸公几个问题。”   女帝陛下听着曹恒接了话,要把事情揽了,自然是没有意见的,点了点头,“问吧。”   得了曹盼准话,曹恒便回过头与众人作一揖,“恒尚且年幼,记得初初读书认字,母皇曾这样教导我。三人行必有我师。人当活到老,学到老。敢问诸位哪个敢说自己才高八斗,知天下事,懂天下礼?谁又敢说,年少者不能为尔等之师,不能教人?”   谁敢把话说得那么满,尤其是当着那么多的人,一个个三缄其口,你看我,我看你了半响,就是没有一个接曹恒的话回答。   “怎么,阿恒的问题很难回答?”曹盼见等了半天竟然没有人回答,便代曹恒催促地问了一句。   这个时候一个胡子白花的老者站了出来,“殿下之意,臣亦有一问。”   曹恒既然能提问,也不拘旁人反问,伸手道:“请说。”   “听殿下所问,殿下是觉得自己有才足以主持这一场的科考,能为大魏选出大魏需要的人才?”老者顺着曹恒刚刚说的话来问。   曹恒微垂眼眸答道:“说一句诸位或许并不认同的话。在我看来母皇让我主持这一次的科考并不是认为我比诸位更有才,也不是觉得我比诸位更有能力。恰恰相反,正是因为我还有太多东西需要去学习,所以母皇才会让我主持这一次的科考,目的在于让我瞧着天下士人,观天下士子之行,多听多看多学。”   一番话落下,曹恒再接再厉,“故诸位以为我以师主考科举,却不知我竟是徒,真正的徒。”   听完曹恒的话,一群人都拿眼看向了曹盼,想要从曹盼那里得到答案,而周不疑与曹恒作了一揖,“殿下聪慧。”   哪怕曹盼没有回答,周不疑这一句也足够证明曹恒刚刚的一番话确实正是曹盼之意。   曹恒道:“如此,诸位以为,我有资格主持这一轮的科考了吗?”   谁都以为曹恒是要跟朝臣们斗上一场,比文论法的,结果没想到曹恒竟反其道而行,以自己正因为才不够,德也不够,所以才会需要学习,因此曹盼才会让她主持这一轮的科考,态度谦虚又不得罪人,曹盼听着都想给曹恒竖起大拇指。   墨问道:“殿下好学,大魏之幸也,臣等怎么会认为殿下不需要学习了呢?”   神助攻说的就是墨问这种人,他是有话敢说的主儿,又会说话,一群朝臣刚刚那一副曹恒不够资格,没有能力主持科考的表现,随着曹恒自认能力不够,要多多学习,那是完全没法进攻了。   眼下被曹恒与墨问再这样直问,就只能认下这事了。   曹盼看了曹恒一眼,那是真高兴,她之前听到曹恒的话就知道曹恒一定有应对之策,没想到曹恒会用这样先承认自己确实是能力不足,所以急需要学习的理由,既解决了反对的人那要指怼曹恒的能力不够,文才不够的话,又同时让自己免了更多的攻击。   要知道认下自我的不足,那么在科考之中无论曹恒问什么,要学什么,不教她的人反而会落得不好。   曹盼想到这里那是真的要笑出声来了!曹恒这张正直的脸下有着一颗狡猾的心,再好不过。   “如此,那么今岁科考就定下了阿恒为主考,礼部相干人员配合,至于考题,朕会与政事堂诸公商议。”   事情说定了就要最后拍板,曹盼这般开口就是要定下。一干人那想要用曹恒能力不足,不足以担任主考官的理由全都叫曹恒给堵了,还是用了学习的理由,其他所有的话,都叫这学习二字给堵了。   学习,这世上还有比好学者更叫人避退相让的事吗?偏偏一个个还不能说,身为主考官,一但主考一任,就原先的情况那一溜考中的士人,一下子都成了主考的弟子了。   朝臣们心里苦,那是真苦!   曹盼这个女帝因是开国女帝,向来说一不二,决定的事根本就不会给人说对的权利。   原以为曹恒这自小沉默寡言的,对,虽然给曹恒上过课的人都清楚公主殿下那是话少心里门儿清。这不是有太多只看表面的人,看表面,便都觉得虽然曹恒哪怕看起来比曹盼的脸要冷,但是一准会比曹盼要好对付。   结果,益州的事给他们敲了一记警钟,让他们见识到什么叫咬人的狗不叫。   啊,呸!那就是个比喻。把公主殿下比喻成了狗,那就狗吧。   总之,感受到益州一半被下狱的官员内心的崩溃,一个个都给曹恒贴上了一个不好惹的标签。   然而曹恒一回来就挨了罚,一跪就是一天一夜,这让刚升起对曹恒有一点点敬畏的人都一下子想起来了,曹恒还是个孩子,十一二岁,正是家长要严加管教的时候,在外头疯了一圈而已,回来了一准要变得老老实实的。   果然等曹恒正式参政了,曹盼竟然将曹恒放进了户部,户部,算不上差,但也绝不算好。   当然,曹恒一直都老实实的做事,老老实实的学习,话很少,碰着相互打招呼,脸哪怕冷了点,那都是天生的。至少不像曹盼在她这样的年纪时那是三天两头搅得世族不得安宁。   所以,一个个越发的觉得曹恒好欺负。结果,就是这样一个好欺负的人,一溜的运作,原本北上是要助鲜卑下定内乱的,竟然把鲜卑的主力都给全歼了,然后,鲜卑上请归附大魏。   鲜卑,就那么成了大魏的一方土地,消息传回来一群人还晕晕乎乎的以为听错了。   但是一而再,再而三的消息传回来,很是确定又肯定的告诉他们,这事真不是假的,鲜卑,如今已经完全归附了大魏,从今往后就是大魏的领土,大魏的子民了。   然而又是因为曹盼一纸诏令让宋诏在鲜卑归附后主管鲜卑诸事,也就是让许多的人觉得曹恒在其中的作用也就那样,算不得都是她主事,不是有曹永、魏止在,这两位何等本事,他们才是真正立下大功的人。   随后曹恒归京,曹盼丢出让曹恒主持这一次科考的话来,一群人想到曹恒的年纪,自然是不同意的。   一不同意,他们就见识到了曹恒一句一吐,她就是因为本事不够,能力不足,所以亲娘才会让她多听多看多学。   你们难道不希望我以后越来越来越强,强得能够像我母皇一样担起天下?   就算是真的不想,谁有胆子把这些话说出来。没胆,便只能由着曹恒自认比不上的人太多,却还是成为了乾清六年科举的主考官,也是大魏最年轻的主考官。   那身为主考官,参与一下命题也是必须的,基本上一些小题目曹恒也不过问,最后是争到了大题上,曹盼笑笑地问曹恒,“阿恒就不想出个题?”   暗戳戳就等着曹盼问的曹恒道:“有两道题,诸公听听觉得是否可行。”   很客气地表示这只是她的个人意见,至于诸位看着觉得合适还是不合适的,另说。   “殿下请说。”议题到现在,曹恒只管的听,一群人也顾不上问曹恒。被曹盼提醒了,一群人算是反应过来了,连忙地表示一定听听曹恒有什么好题。   “这第一题,大魏与各族。”曹恒将自己在北地看到的情形说出,曹盼与周不疑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   “可。”曹盼对这道题表示同意,其他们想了想刚拿下的鲜卑,也点了点头。   这就是同意了,同意了啊,曹恒该说第二道题了,曹恒抬眼看了曹盼一眼,曹盼何等人,一见曹恒这眼神,“你这第二道题还与朕有关?”   曹恒扯了扯嘴角,轻声地道:“还请母皇恕儿越礼。”   “无论你说什么,朕都不与你计较。”曹盼很肯定地告诉曹恒。   曹恒与曹盼作一揖,“论女帝之夫。”   此言一出,一堂死寂,曹盼也是怔了半响,随后大声说道,“好,好,好!”   接连三个好字,可见女帝陛下的高兴,曹恒暗里也是松了一口气,心知这件事曹盼一定会认同的,至于别的人,墨问朝着曹盼挤眉开眼的,那满心的愉悦亦不加掩饰。   倒是有那不解深意的人问了一句,“陛下还要择夫吗?”   傻子问的傻问题,一群聪明人都不想回答,而是直接地认定了曹恒这两道题都是极好的。   “殿下的两道题,不妨放在最后。”杨修促狭地给出主意,这两道题,哪一道都不好答,偏偏又是关键。既是加分题,同样也可能是送命题。   “臣附议。”促狭的又何止杨修一个,墨问立刻表示同意杨修这提议。多年前曹盼既无意再选夫,加之天下未定,而且百废待兴,自然就把这个问题放置一处。   如果大魏的女帝仅曹盼这一个,怕是无人会提这个问题的。架不住还有一个曹恒,作为女帝唯一的子嗣,偏偏又是女郎,曹盼不需要面对的问题,她却必须要去面对。   君不见曹盼上次提到她的婚事,多少人看着曹恒的眼睛放光?   曹恒也知道,知道,所以这个时候把握机会把话题引了出来,既让人解决了她即将要面对的问题,同样也是试试这些士子里有多少是能为她所用。   一个问题问出一举两得,曹盼岂能不夸曹恒。   “然也。”杨修与墨问都出言表示问题是必须要放到最后的,其他人虽然没有说话,何尝不是默认。曹盼如今心情大好,自无不同意的。   “女帝之夫,呵呵。”曹盼重喃了曹恒刚刚说的题目,笑意更深了,“这一届科考一定很精彩。”   曹盼都能想到当天下士子看到这道题目时会是什么样的表情,当这场试考完之后,与之而来的争论会比她初初让崔今承爵,她称帝之时有过之而无不及。   大魏这些年过于太平,场面大的争论再没有,曹盼是真想再看看当年铜雀台上百家争鸣,各抒己见的场景。   “咳咳。”墨问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提醒曹盼不要过于情绪外露,哪怕是想看戏,难道就不能藏着点?   曹盼嘴角勾起一抹弧度,“题目都定下了,都去安排吧。”   “诺。”一个个都应声退了出去,科考开始了,要准备的东西很多。   曹恒是不用退,偌大的宫殿随着朝臣散去便只剩下她们母女。曹盼冲着曹恒扬眉,“不错。”   得了曹盼的赞许,曹恒难得露出了一抹笑容,曹盼道:“好戏还在后头,开始不错,结局能让人叫好才算圆满。”   “会圆满的。”曹恒挑了开头,后面她也自信能掌控。   曹盼与曹恒提个醒罢了,她自己心里有数,曹盼不再多言。   倒是出了太极殿,墨问开心地笑出声来,一个个都看向了他,墨问面对一干注目摆摆手,“不用管我,你们先走。”   他这笑什么的,其实但凡不蠢的都知道。   荀辑作一揖带着人走了,剩下的便就是周不疑这几个丞相了。   “陛下后继有人,我为陛下高兴,也为自己高兴,更为大魏高兴。”都是心里有数的人,墨问笑着道破自己心里那份高兴。   秦无走了过去,“若无夫,难道要让公主殿下像陛下这样?”   此话一出,引得墨问摇头,“子阳且看着。”   另有所指而意味深长的,秦无其实一直都在想这个问题,拿眼扫了墨问,“你也不知道该如何?”   墨问摊手道:“这是陛下的事,我不需要知道,陛下知道,公主殿下知道就行了。”   听听这光棍的语气,秦无的眉头直跳,正要说话来着,周不疑已经打断了他们继续讨论,“如今是我们讨论这些事的时候?”   他们讨论出个所以然了,等同于曹盼心里想的,曹恒要的?   而且过早的说破了答案,不过是让别的人知道了答案,倒是对其他人不公了。   一群都是人精的人,听了周不疑的话,一个个都住了口,墨问站了起来道:“是该忙去了。”   他这个笑得引得众人都停下的人,如今倒是表现得最积极,杨修就忍不住地道:“说鬼是你,说人也是你。”   墨问扬眉问道:“是又如何?”   他原就是这样的人,一个个又不是今日才认识他,如今也莫要嫌他会变脸。   周不疑也已经站起来走往他们办差的尚书省,杨修朝着墨问吐道:“老不羞。”   “哈哈。”被骂的一句老不羞墨问丝毫不以为然,昂首挺胸大步往前走。周不疑从不管他们如何吵闹争执,他其实更在想曹恒提的另一个问题,大魏与各部。   有些问题早年曹盼就提过,提了却也一时顾不上解决,如今曹恒去了一趟北地,显然是有所发现,既然是有所发现,曹恒一定也有了相关的章程,只怕是还有什么地方没想通,所以她要集思广益。   而女帝之夫这一道题,女帝,之夫。周不疑想的是,会有多少人看不懂这道题?   想到这里,周不疑勾起了一抹笑容,曹恒啊,虽然相貌不像曹盼,但这处事为人,却与曹盼如出一辙,诸葛瞻,那样一个自以为是,真以为旁人的夸赞他有余父之风,他就真的像诸葛亮了?   曹盼也罢,曹恒也好,对于他的无视,便是对他的极不认可。   可惜了诸葛亮早逝,否则真想让他看看诸葛瞻,再看看曹恒会是什么模样。   科考在即,大魏上下忙成一团,随着科考的日子越来越接近,士子们纷纷抵达洛阳。   洛阳城人满为患,街道随处可见都是身穿青襟的士子。忙里偷闲曹恒出了一回宫,曹庆与曹福这一次没随她去幽州就是留下帮她看场子了。   进了马球场,曹恒才知道曹盼那一句马球场的生意不错并非夸奖,而是事实,曹恒不在的时候,洛阳的马球那是揪起了一场新的潮流,斗球。   早先曹恒马球场的生意极好,旁人不如的,自然心生斗志,见曹恒马球场里撑场的匈奴人随丹阳离开了洛阳,胆由心生,开始向马球场挑战。   彼时曹恒不在,马球场的事之前是交了给选好的人打理,来了想砸场的人,主事的人不解决问题怎么行。   想砸场子最好的办法就是把人打服了。曹庆二话不说地叫上曹家一群吃喝玩乐一直都在努力练马球的主儿。二话不说地接下挑战,第一次输了,被人好一通的笑话。   既失了面子也失了里子,曹氏一群郎君那叫一个蔫头耷脑的,还是曹恒安排的主事的,也是曹恒的同窗之一,山并给他们出了主意。   打马球这事,匈奴丹阳公主的手下精通,最最通精的人当数他们女帝陛下,想要斗赢踢场子的人,曹氏子弟进宫名正言顺的跟女帝陛下讨教,有什么不可行吗?   一群平日里只会吃喝玩乐的主儿一听山并这主意,自知是可行,然而一群学渣平日里除非是胆子大得没边的,否则哪个敢往女帝陛下面前凑?   最后不约而同地推了曹庆,反正曹庆也算是他们一群只知吃喝玩乐的人中胆儿肥的一个,又自小跟在曹恒的身边,在女帝面前那是早就混得脸熟了,这种要胆的事,必须他去办。   曹庆吧,虽然腿肚子也直哆嗦,想起曹恒那为了钱为难的样子,再想曹恒这会儿北上打仗,还不知道会怎么样,要是等她回来知道借钱开的马球场被他们搅黄了,得有多伤心?   哪怕再怕,如果有办法能解了这个困境,刀山火海他都上。   然后,曹庆就那么颠颠的进宫,巴巴地盼着曹盼有空能见他一见。曹盼他是没空见着,但是得了曹盼赐下教他们打马球的四个人。   进宫见曹盼不就是为了求指点打马球的技术。既然女帝陛下都把人给了,见不见到陛下也就无所谓了,高高兴兴的带人出了宫,二话不说开始练打马球。   说是练,不如说是被人虐,能陪曹盼打马球的,自然是个中好手,就他们一群自习想成才的,要想最快教会他们打马球,有什么比先让他们挨打更快的。   被打了好几日,顶着鼻青脸肿的接受挑战,这一回,终于是扬眉吐气了。   从此,在挨虐和虐、人之间转换自如,马球场的生意是越来越好,每日座无虚席,数钱数得手软,毕竟挑战的一方输了也是要给他们钱的。   “殿下,殿下终于来了。”曹庆见着曹恒那叫一个高兴的,曹恒正要跟他打招呼,结果一眼看到夏侯珉,“阿珉病了?”   小从一起长大,曹恒一眼就看出夏侯珉比她离开洛阳前瘦了很多,而且整个人的气质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变得更坚韧。   曹庆道:“可不,殿下离开洛阳他就病了,也是前几日才下的床。”   前几日才下的床,那是病了许久了,曹恒道:“无妨?”   夏侯珉与曹恒露出了一抹笑容,“殿下放心,无妨。”   “对了,对了,殿下,阿珉也要参加这一次科考。”曹庆继续将夏侯珉要做的事告诉曹恒,曹恒赞赏地点了点头,“很好。”   别的话也不多说,曹恒问起曹庆这些日子发生的事,知道马球场差点要关了,多亏曹盼出手,再次觉得赚钱不易,她那一天一颗的糖,是不是应该戒了?   正想着,耳畔响起夏侯珉轻唤殿下,曹恒寻声看了过去,这才发现屋里就剩下她与夏侯珉。   夏侯珉又拿出了一个荷包来,“殿下。”   熟悉的糖味,曹恒一闻就闻出来了,只是这一次曹恒没有接过,“阿珉,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这个问题从他第一次把糖给曹恒,曹恒就问过,如今再次地问夏侯珉很认真地道:“知道。”   有些事心照不宣,曹恒轻轻一叹,“为何被罚?”   夏侯珉一顿,看向曹恒,“殿下,那是我自己的选择,我只做我想做的事殿下不必有负担。”   “曹氏与夏侯氏,原是一体的。”曹恒这样说了一句,夏侯珉抿了抿唇,吐字道:“我知道,殿下说的我都知道。我也明白,殿下此时不会考虑这些事的,我会等。”   他会等的,等到那一天,无论曹恒愿不愿意要他,他都会等曹恒给他一个答案。   “你上次给我的糖我还没吃。”曹恒瞧着夏侯珉那越发坚定的目光,吐了一句。   “没关系,这是我给殿下备的,殿下吃完了再吃。”夏侯珉很认真也很执着的要将糖给曹恒,曹恒望着那一荷包的糖,这是第三次了。   终究还是伸手接了过来,夏侯珉露出了一抹笑容,对他来说,曹恒愿意接受他的靠近,愿意让他就像现在这样呆在她的身边,那就够了。   科考在即,曹恒不便久留,很快地回宫。日子越来越接近,得知这一切的主考竟是大魏公主曹恒,士子们皆心存疑虑,然得知曹恒在朝堂之言,却又觉得曹恒主持此次科考其佳。   曹恒虽是大魏公主,却上进好学,不求甚解,乃大魏之幸也。   身为帝女且是大魏女帝唯一的子嗣,只知其无才而好学之,无形中得到了诸多士子的认同。   八月十八日,贡院开考,随着贡院的正门大开,守在门外的人一个接一个的排队等候检查走进贡院。   此时天尚未亮,曹恒已经站在贡院的面前,看着来来往往络绎不绝的人,曹恒打从心里觉得沉甸甸的。   十年寒窗无人问,一朝成名天下知。寒门士子想要出人头地唯一的办法只有参加科举。   这条路还是曹盼他们开辟的,须知自汉以来,士族垄断,世禄世卿,寒门想要出仕比登天还难。   而士族得天下藏书,又有良师益友,非寒门可比。   曹盼年少时制纸,兴建书楼,办私塾,历二十余年之功,寒门崛起,渐渐强大,如今参加科考的人中,士族与寒门参半,但最惹人注意的还是曹氏夏侯氏。   只因这一次的科考之中,曹氏与夏侯氏的人,竟然以女子最多。   尤其是诸王之女,一个个原就是郡主了,竟然都来参加科考。礼部收到一溜的名单时也是吓了一跳,想到先前端午节后发生的事,莫不是这些郡主都被那件事刺激了,所以都不打算安享荣华富贵,而是选择自立自强?   作为礼部尚书,主管科举的部门长官,荀辑拿着也不敢去问曹盼是不是真让那么多的郡主参加科考。   毕竟曹盼早就已经说过话,参加科考的人,不问出身,无论是什么人,只要认为自己有本事,那就来考。大魏取士论才论德,更不论门第。   寒门士子都能参加,难道因为姓曹,因为是王爷之女,就要被剥夺了参考的资格,真问出去,保准得被曹盼喷一脸。   荀辑那心里七上八下的,同样想到贡院大门瞧瞧那些阵势,结果看到有人比他更早的呆在那里,见着了也不能不打招呼,乖乖地上前,“殿下。”   “荀尚书。”曹恒听到声音回过头与荀辑作一揖,荀辑道:“殿下很早。”   如今这天都没亮,寅时初刻,曹恒竟然已经到这儿了,荀辑也得称赞一句。曹恒道:“荀尚书也很早。”   荀辑笑笑道:“臣年纪大了,睡得少了。倒是殿下起得这般早……”   “这是我第一次主考。”曹恒这样地回答荀辑,荀辑瞧着曹恒那张郑重的脸,轻轻地咳了一声,“殿下也说了自己尚且年幼,正是该多学多问的时候,是以殿下不必有太大的压力,只管好好地看,好好地学。臣等还有陛下都守着殿下。”   他或许不靠谱,女帝陛下能不靠谱?荀辑以为说出曹盼来,曹恒应该会放松一些,结果没想到曹恒听到曹盼,神情越发凝重了。   “有些事哪怕是母皇也帮不了我。”如同收拢人心,纳人才为己所用,驭人之术,这些曹盼可以教曹恒,但绝帮不了曹恒。   以科举选天下之士,曹恒得要懂得识人,识才。选出来的这些人,即是大魏的栋梁,也会是她将来的左膀右臂。   这些事曹盼懂,曹恒懂,旁的人却未必能懂。荀辑就道:“这天下怕是没有什么是陛下想办而办不了的事。”   对于曹盼的极大认可,极高的推崇,曹恒也不解释,“大魏经科考取士这么多年,有才有能者而取之,为官不作为者弃之。大魏将来会更好的!”   这是曹恒所希望的,取士纳才,皆为治理天下,为官不作为者,自以弃之。   荀辑连忙点头,“那是自然。”   曹恒回过了头,看向荀辑,她本意是自己呆会儿的,为什么荀辑这个时候来了呢。   注意到曹恒的眼神,荀辑也意识到自己来得不是时候,连忙地道:“殿下请便,臣还有事去忙,先行告退。”   至于刚刚为什么来这里,曹恒都在这里这么久了,为什么而来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等这一次科考结束了,大魏必然会炸翻了天。   女帝之夫,这道题必将揪起惊涛骇浪!   ※※※※※※※※※※※※※※※※※※※※   曹恒:亲娘没有皇夫,我将来也绝对不要! 第060章   暴风雨之前总是特别平静的。秋试分三日,士子自入考场之后, 三日之内不得离开贡院半步, 唯有会试结束才能离开。   曹恒这位主考官,女帝之女, 大魏公主, 一身墨衣朝服手持考卷,祭香拜祭天地, 随后才将曹盼的诏书当众念起,“乾清六年帝诏曰……”   大意不过是大魏朝于乾清六年再开科考以取士, 天下学子, 全力以赴,展毕生所学, 为国为民而利之。   然后, 曹恒让他们各自入坐,临考的人聚一堂之内,贡院内设的考堂每间设五十人,此次参考士子高达六百人, 共计一百二十多间的考堂, 每一个考堂设四位监考,又有巡考数位, 可以说随着科考开启, 大魏朝中最重要的事莫过于此, 朝中大部分的官员都倾注于此。   外面更有大魏最精锐的军队守护, 即保证无人能闯入贡院, 也不会让贡院有什么的异动。   随着一阵锣声响起,礼官大声说道:“乾清六年科考开始。”   试卷下发,每人手上都有一份,曹恒一眼看过,熟的人倒是不多,而在此时,周不疑与墨问一起走了进来,考场之内禁止喧哗,见着他们所有人都只作一揖,并不出声。   曹恒也朝着他们作一揖,两人也回了曹恒一揖,墨问与曹恒轻声问道:“殿下感觉如何?”   一副想要看好戏的模样,曹恒瞥了他一眼,“就那样。”   墨问上下打量了曹恒一圈,最是想问的是曹恒紧不紧张,这个问题想必曹恒是一定会回答不紧张的,那便不用问了。看曹恒的神情,那么一张从来没有变过的脸,又怎么看得出来她紧张还是不紧张?   女帝陛下逗不了,哪怕是从小看着长大的公主也不好逗。   “陛下让臣来是提醒殿下一件事。”周不疑与墨问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人,墨问打趣归打趣,也有重要的事才来的,周不疑与曹恒轻声吐字,曹恒正色以待,等着周不疑的说话。   “安乐侯用了旁人的名字也参加了这一次科考。”周不疑也不赘言,把曹盼让传的话告诉曹恒,曹恒惊得睁大了眼睛。   “母皇之意如何解决?”曹恒缓过了神连忙地问这事曹盼打算怎么办。   周不疑道:“殿下是主考,此事陛下说了尽交殿下处置。”   ……曹恒已经不想说话了,一时没有作声,墨问好奇地问道:“殿下打算怎么处置?”   “让他考。”曹恒哪怕没有一下子回答,心里也是有主意的,墨问道:“万一考上了呢?”   曹恒给了墨问一个你怎么蠢得问那么傻的问题的表情,墨问……   “大魏规矩,有才者不问出身以用之,他要是考上了,那就是用。”曹恒这样地回答,墨问张了张嘴,那一句曹叡是曹丕之子,未必不恨曹盼与曹恒的话还是给咽了回去,挑拨离间什么的,最不可取。无论如何曹叡也是曹家人,况且还有一个卞太后在,但凡这位还在,那就是曹叡的护身符。   这会儿的墨问其实更是在想,当初武帝怎么就不做得干脆点,如今倒是给曹盼留了一个好大的难题。   曹恒想到之前挨了她二十下手板的曹叡,闪过一道精光,那么一个聪明人,想必也是不甘当着一个安乐侯,一辈子默默无名。   既然想要做事,想要出名,好,他既然改名换姓也要进来考,那就让他考。他敢来考,任本事出仕,曹恒也敢用,曹盼更是。   周不疑倒是没有任何异样,话传到了曹恒既心里有数,他便拉着还想四下看看的墨问走了。   墨问是不太肯的,周不疑提醒地道:“你我都需避嫌的。”   这一次科考里,周不疑的弟子,墨问的儿子都参加了,墨问想要四下乱逛的,就不怕被人指摘。   总算墨问也就是想四处看看而已,同样听得进劝,所以乖乖地跟周不疑走了。   至于曹恒往各考场都去转了一圈,待发现了特意把自己扮丑的曹叡,曹恒不动声色地走了过去,一眼扫了曹叡案上的名字,甄叡,取母之姓,行。   曹叡正在专心地答题,感觉一道影子折射而下,回头一看,立刻掉转了头来,生怕叫曹恒认出来了。   “很好。”他这缩着不想让曹恒认出来,曹恒的声音却很轻地飘进他的耳朵,辨不清喜怒的一句很好,几个意思?   曹恒知道曹叡在这儿,又知他用的是什么名字,也不多留,大步走过,就好像她只是巡视了一次考场,并非找人一般。   曹叡实在没能忍住抬头看了曹恒,没想到正走着的曹恒一下子回过了头,与曹恒四目相对,曹壑吓得一个激灵,这回他确定以及肯定,曹恒一定是认出他来了。   随即,曹叡勾起了一抹笑容,认出来了却不打算动他?好,好极了。   收回了万般思绪,曹叡笔下疾疾,棋逢对手,那才有意思,曹恒,咱们就看看,究竟谁比谁更能觉得住气。   考试三日,考生不能出去,监考官员也一样不得离开贡院,曹恒这位主考也得老老实实在贡院吃喝睡住。   每日的考卷都是现考现开,以保证没有任何人偷卷的可能。   最后一日,所有考生都大松一口气,却也知道重头戏来了。   上午第一道论大魏与各部的考题一出来,难住了不少人,一个个搔头搔脑不知此题何解,总归最后还是答完了。   最后一道题,从看到女帝之夫四个字开始,一群人已经傻了,女帝之夫,咱们当今女帝陛下有夫吗?   有啊,先蜀汉丞相诸葛亮正是女帝陛下的夫婿。可是,这位早在多年前已经病逝。好好的怎么会提起女帝之夫?这考的难道还是对诸葛亮的了解不成?   破题那也是一种本事,凭几个字要破题,一但破得不对,整篇文章那都废了。   许多人瞧着这题止不住琴琴发抖,曹恒却欣赏他们变脸的样子,心里真高兴。   如果说前两日的考题能砍掉那些不学无术的人,那么第三日这两道题,必是那胸有丘壑之人方能过。   哪怕如此,也须得他们绞尽脑汁,从贡院里出了来,一个个都快瘫了。   朝中有家长的,麻利的回去见家长,把这最后一日的两道题说出来,不意外收获了不知题目的人那惊讶的神情。   墨问是知道题目的,对于两个儿子巴巴地吐出这两道题目,很是不以为然地道:“这两道题是公主殿下出的,亦是依势而命题。你们两个把文章给我写出来瞧瞧。”   前面两日的考卷墨问一点想看的意思都没有,这两道题才是这一次取士的关键,当然这回要取士必要大吵一场,那都在女帝与公主的预料之中。   而曹叡在看到这两道题时,挥笔如洒地写完,出了考场专门地等着曹恒。   虽说曹叡瞧着弱不禁风,三天的考试出来他还能活蹦乱跳的,脸色看起跟之前没什么差别。   “兄长。”曹恒与曹叡作一揖打过招呼,“这两道题是殿下出的?”   “是。”敢做敢当,曹恒也没什么不敢认的。   曹叡之前就已经有所猜测,得了曹恒肯定的回答,赞了一声,“也就是说,殿下心里已经有了解决的办法?”   “集思广益,不正是要找解决的办法?”曹恒不答反问,曹叡却不以为然地道:“明人不说暗话,陛下做事从来都是有了章程才办,殿下类陛下。”   “兄长想要出仕,为何不与母皇提,而是要用这样的办法?”曹恒不接曹叡的话,而是问了曹叡参加科举的原因。   曹叡笑了笑,“若是换了殿下是我,想必也用同样的办法的。”   “我发现兄长的时候,兄长是希望我赶你出考场,还是如现在这般?”心照不宣的做法,曹恒却还是问了。   “殿下不蠢,陛下既然能让殿下主持这一次的科考,不蠢的殿下就绝不会授人于柄。尤其我的身份最易惹人非议。”曹叡很是笃定地告诉曹恒,虽然他担心曹恒发现了他的身份,但又不算得有多担心,只要曹恒不蠢就一定会让他在贡院好好地考完这一次。   “大魏取士认才不认人。陛下不会打自己的脸,殿下也不会打陛下的脸。”一语道破他会这样笃定的关键,那就是认定了曹恒心有丘壑,定不会做出落人口舌的事。   曹恒朝着曹叡点了点头,“兄长这般很好。”   试探都是你来我往的,曹叡想看曹恒是聪明还是蠢,也想看曹恒是不是有气度。   想看,曹恒就让曹叡看个够。名份已定,曹叡如今是安乐侯,所谓安乐,那是曹操对于曹丕,还有曹丕的子嗣定的要求。   曹叡先前在邺城花天酒地,醉生梦死的,如今到了洛阳想要出仕,既无作为,哪怕他到了曹盼的面前,因曹丕之故,曹盼怎么敢轻易地用他?   想出仕,又让曹盼必须得用他,还有什么法子比参加科考更好。   他原就有爵位,有了爵位还愿意参加科考,用自己的能力来让大魏启用,何等激励。   曹恒身为主考,既能想到曹叡果真凭本事得了功名给大魏带来的影响,当然也知道如果她把曹叡赶出去,于大魏,于她又会是什么样的打击。   “兄长以为,自己一定能中?”几句话的锋机,各自心知肚明,曹恒更好奇曹叡是觉得自己能中,还是不能中?   曹叡笑意更深了,围着曹盼走了一圈,“就拿最后一道题来说。女帝之夫。我以为,女帝不应有夫。”   一句女帝不应有夫,曹恒再也没有跟曹叡说其他的话,曹叡该说的也已经说完了,便也高高兴兴地回去了,倒是赤心问道:“殿下,安乐侯把自己的文章都告诉你了,他到底是想中还是不想中的?”   被赤心那么一提,曹恒眼中闪过懊恼,一不小心又中了曹叡的圈套,故意把文章告诉她,不就是想看看她到底会不会找着这题目把他涮下去?   “又不是只有他知道这个道理。”曹恒想了想回了一句,赤心看向曹恒,曹恒道:“走。”   士子们的试是考完了,她要面对的考试才开始。   首先一开始就是朝会,因考题是密封的,知道考题的就政事堂及出题的诸位,朝臣大半以上是不知道今岁考试的考题竟然会这么带劲。尤其是最后一道,女帝之夫。   女帝之夫,曹盼这辈子承认的夫婿便只有诸葛亮,然诸葛亮早就已经死了,这道题肯定不是问的诸葛亮的。   但凡有点脑子的人都该联想到曹恒,那是曹盼唯一的子嗣,有了女帝的先例,只要曹恒不蠢,必将是下一任的女帝。   曹盼已有曹恒后继,早年不提夫之一事,如今再提,那就是为曹恒准备的。曹盼登基时早已和诸葛亮结为夫妻,饶是先武帝时也不是没动过让曹盼再择夫的意思,偏偏曹盼不肯。   武帝病逝,曹盼继位,彼时曹盼已经二十五岁了,三年孝期过,因为子嗣之事,群臣共议曹盼择夫,结果曹盼一出孝期,接连一个月召了世族中相貌出众者入宫夜宿,之后大魏与蜀汉合兵孙权,用了极快的速度拿下了江东,曹盼再回来便告之天下她身怀有孕。   彼时的曹盼二十八岁,又无再择夫之意,诞下了曹恒之后,倒是有人再三提过这事,最终都被曹盼给否了,至此十余载,眼见大魏日渐安乐,曹盼一心在朝事上,既然无心男人,渐渐也没人提了。   可是曹恒与曹盼不一样,不说曹恒没有曹盼这打出天下的气魄,她哪怕想要跟曹盼这样不要男人,一群臣子也绝对不肯。   既然不肯,问题总要来解决的,好,曹恒就干脆趁着亲娘还在上面坐镇,把这个问题掰扯清楚了。   “陛下,女帝之夫此题,当以何破?”曹恒打的如意算盘,反正上面总有曹盼顶着,她坚信她从一开始说出女帝之夫四个字,曹盼就已经知道她要做什么,也一定会支持她做的。   所以面对朝堂里一个个都被惊得不轻的人,曹恒却风轻云淡得很。   “这个问题竟然问起朕来了?诸公开始阅卷了吗?”曹盼面对这不知是真傻还是假傻把问题搬到她面前的人,笑盈盈地把皮球踢了出去。   密封试卷,然后改阅,这个时候正常是已经开始看了,哪怕昨天才考完。   曹恒这个主考出列,“已经开始阅卷。”   “那么,卷改得如何,如这女帝之夫一题,何破?”问题是曹恒提出来的,曹盼那么配合到现在,当然也是要继续配合的,搭好了梯子让曹恒上去,高谈阔论。   曹恒道:“儿也想请教诸公。”   早前曹恒就放了话说是去学习的,如今正好光明正大的拿出来,然后让人去争,去议。她就在边上跟亲娘一样地看着。   一群人这会儿该知道都知道的题目就是曹恒提出来的,结果倒好,问到这个题该怎么破的时候,曹恒也是极快地认了怂,让人先说。   “殿下,题目是殿下出的。”有人怕着曹恒装傻,咬牙切齿的提醒一句。   “因我不求甚解,所以将题目问了出来有什么不妥?”曹恒着重咬了不求甚解四个字,曹盼莞尔,暗里笑得肚子都痛了,曹恒这一环扣一环的,一开始就摆出了好学上进的姿态,让人哪怕很想说曹恒此时此刻就是扮猪吃考老虎的,那都不好指谪。   “殿下出题都不知道答案何解,难不成这一次的科考成绩要作废?”听着曹恒滑不溜手的话,行,有人也不想跟曹恒较劲了,干脆把这一次科考作废的话都放了出来。   “有问题,大家皆是不求甚解,议一议就是。科考举士乃关系大魏的大事,岂可儿戏。”周不疑难得板起一张脸地训斥,刚刚说话存着试探之意那位反问道:“左仆射是什么看法?”   既然曹恒滑不溜手,周不疑即为首相,那就让他说好了。   周不疑难道有什么不敢说的,出列朝曹盼作一揖,“臣以为,女帝不应有夫。”   这样一句肯定的话,让一群本来以为周不疑还会踢皮球的人都傻了眼。   “左仆射继续。”曹盼面带笑容地意示周不疑继续说下去。   周不疑道:“帝,德合天地曰帝。说文中有解,谛也。王天下之号也。为帝王者执掌天下,女帝有夫,是为帝夫,以帝王之上有夫,朝臣该听女帝的,还是听帝夫的?女嫁以夫为贵,自来如此。女帝为天下之贵,若以从夫,帝,还是帝吗?”   一句该听女帝的,还是要听帝夫的,直戳中心啊。   曹盼笑意更深了,“你们觉得左仆射所指有理吗?”   以夫而论,出嫁从夫。夫荣妻贵,女帝若以夫,那也是出嫁,嫁了,女帝也得听夫君的是吧。听,那她这个一言九鼎,执掌天下的女帝,还是女帝吗?不听,不是也给了人攻击的借口,出嫁从夫啊,女人都这般,你怎么就不能像个正常的女人?   “有理。臣以为为帝王者本就不是常人。如陛下一般,若陛下从夫,会有今日的大魏朝?”   墨问笑眯眯附和,不客气地拉了曹盼出来,曹盼啊,那笑得意味不明的,一群人看得头皮直发麻。   曹盼道:“拿朕来当例子。也是,那朕倒是趁机问问你们了,你们觉得朕当初是该随诸葛入蜀,还是现在这样的好?”   额……莫不是女帝年纪大了,心思跟以前不一样了。开始提出这样的问题了?   “臣以为,陛下哪怕再来一次,陛下也一定会选择走同样的路。”秦无回答得很是老实,曹盼无论做什么都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这样的一个人,莫说是一回,就算是再来十遍,她也绝不会成为诸葛亮的依附,也不会让自己和诸葛亮陷入那样尴尬不堪的局面。   “无知刚刚说的一句话朕很认同,为帝王者本就不是常人,岂可以常情而定。女帝不应有夫,是为大魏安定而言。一山不容二虎,帝是帝,夫是夫。帝夫,那是什么称呼?”曹盼笑着一脸嗤笑不悄地说。   “若是如此,女帝何以延绵子嗣。”好险一句如陛下一般没有说出来,但是意思都知道了。   “从前皇帝又是怎么延绵子嗣的?”曹盼拿了之前的事来问,一众人呆了呆,“与帝相配的是什么?”   “后。”有人顺着曹盼的问题答了出来,说完了差点把舌头给咬了,曹盼给了那人一抹赞赏的眼神,“正是。”   一群朝臣都明白了曹盼的意思,女帝配男后,这,这是疯了,疯了?   “母皇英明。”曹恒在这个时候出列吐字,曹盼朝着曹恒眨了眨眼,曹恒不适合说的话,由曹盼说出来效果可比曹恒要好多了。目的达到,曹恒心里那颗大石也算是落下了。   “可陛下,女帝配男后,这男后何以选?”荀辑这位礼部尚书早在曹恒提出女帝之夫时就已经在想了,女帝如果不立夫,那么女帝的后、宫,那要怎么设?   这个问题当然不是冲着曹盼要解决的,而是为曹恒准备的。曹恒很需要这个解决的办法。   “女后怎么选,男后就选,有什么不一样?”曹盼摊手回答,荀辑很想回一句当然是不一样的,话到嘴边却说不出话来了,有什么不一样?   就像刚刚谁说的,帝王本就不是常人,天家就更不是了。所以不要以常理来判定天家的事。   这会儿的荀辑脑子里已经闪过了无数的选男后的念头,眼睛直往曹恒的身上瞟。曹恒坦然受之,心里不断地给亲娘竖起了大拇指,有曹盼这位现任女帝放了话出来,她这个现在是公主,想必原本看中她的人,也得好好地想一想,将来是不是要当一个男后。   这一招,确实可以劝退无数想要通过曹恒一步登天的人。曹恒想到这里就难掩高兴,眉宇间尽是笑意。   “陛下,男后,也如女后一般久居内宫,不参与政事?”到这儿了还是有问题的,有问题当然是要问个清楚的。   “如果换一下身份,你们会问这个问题吗?”曹盼皮笑肉不笑地反问一句。对于女后你们的要求那么多,男后你们却巴不得规矩都不存在。笑话,曹盼看起来蠢吗?   如果曹盼都是蠢,这天下间还有聪明人?   试探到这里,意思都明白了。那么女帝之夫这一道题应该要怎么破一清二楚,明白了那心里都在想自己认识的人,或是儿孙们破的题,究竟跟这意思有没有接近。   昨天没有问仔细的人,眼下是巴不得赶紧回家拎起人的脖子问个明白。   “如此,礼部该拿出个具体的章程来。不过此事还是待科考之后再细议。”曹盼眼看该说的已经都说完,便出言总结女帝之夫这事定下了。   “诺。”荀辑轻声地应下,曹恒解决了一件关乎人生的大事,自然是大松了一口气。但今日朝议的话题传了出去,无数士子一片哀嚎,完了又都吵了起来,言道是立男后之举,有辱于人。   洛阳城随着这话传出,沸腾了!   立男后有辱于人,曹盼听说了之后笑得越发地开怀了,“吵吧,闹吧,朕就觉得不够热闹,还想着怎么样才能更热闹一点,如今总算是有人挑事了。”   旁人担心事太多,曹盼却怕事太少。   朝堂上有周不疑开了头,曹盼压轴,女帝不应有夫就算是定下了。   但是因为女帝之夫是这一届的考题,就这一道题,随着答案落下,多少人知道自己要落榜。   为了能够上榜,就算朝廷都几乎盖棺定论女帝不应有夫的说法,总还是有人为着这个话题重新再吵起来。   曹恒在听说士子们吵起来,以及曹盼的反应后,目光变得幽深,只是朝堂上闹一场哪里够,就是要这样,连士子们也争相吵了起来,让天下的人都参与,最后,如同曹盼当年以女子之身登基称帝一样,为世人所容,那才是曹恒想要的。   自然,立男后有辱于人的说法,同样还是陈腔滥调,便是乱了阴阳,搅了乾坤,牝鸡司晨。   接着立刻有反驳了,这一番说词十余年前在陛下被立为魏王世女,又登基称帝之前就已经吵过了。而陛下登基之后,一统天下,令民休养生息,免赋税,宽待于民。你们能否定如今大魏的太平盛世?   否定是不能否定的,但是曹盼开创的太平盛世和立男后是两码事,在座的士子谁愿意进宫为后?   愿不愿意是另外一回事,而以大魏的安宁而言,若有女帝确实不应该有夫。   没有王夫自然就只有皇后,不是皇后那得是什么名分?或者与女帝相守一起的不论名分?   不不不不。事情不可以这样说的。   不是这样说那应该怎么说?帝后相配,乾坤安定,自秦以来,经汉室,再到如今的大魏,帝不配后,难不成你们是想要帝夫,以帝夫夺魏之天下?   提到窃夺天下,本来说的沸沸扬扬的话题一下子停住了,在这个时候,科考的成绩也开始公布。   和从前的规矩一样,所有士子的考卷全部张贴在贡院之外,其中几人的题目尤其显眼。   题目皆是女帝不应有夫!   虽然早在意料之中,但在看到榜首前的这几篇文章,所有的士子才意识到,他们的见识是多么的浅薄。   第一名是羊祜,羊祜游历归来,立刻赶来参加今岁的科考,前面的题目对羊祜来说不值一提,后面的两道题于别人而言为难了,他却挥笔如洒如有神助。   羊祜的考卷文章被挂在第一,不支持女帝有夫,恰好就从那些人所指谪的阴阳乾坤纲常一一力证女帝不应有夫。   所谓阴阳而论,女主外男主内,既有女帝当以男后。一阴一阳,阴阳协调,各司其职。   男后一如女后,与帝成婚皆为结两性之好,两厢情愿,无厚薄之分,女后能为男帝安定内宫,叫帝王无后顾之忧,男后亦可。   至于乾坤,为帝王者本非常人,帝王为乾,后为坤,理所当然……   洋洋洒洒一纸的文字,最后说到纲常,帝王总揽大权,无人可凌驾于帝王之上,立之帝夫是违反了纲常,自古以来凌驾于帝王之上者,终行窃国之事,当以避之,故女帝立夫,万不可取。   之后所有人的文章,中心意思跟羊祜相差无几,气势上未免有些不足,因而排在羊祜之后。   这些都不是最重要的,最要命的是张贴于贡院外的考卷居然大部分都是曹氏与夏侯氏的族人,而且都是女郎。   ……名单一放出去,本来还纠结于立不立女后的事,那个时候都集体查看考卷,想着从中挑刺,把夏侯氏与曹氏的女郎们扒个干净,证明阅卷人不公。   但是考卷居然敢张帖出来,都是通过重重名士阅卷认可的,卷后的点评尤其精彩,连为什么取士的原因都写的一清二楚,旁人想要找到攻击点,比登天还难。   却不知从考卷张贴出来之后,曹氏与夏侯氏家中的郎君都挨了揍,同样的教育,同样的人教的,郎君们竟无一个比得上女郎,不不不,还是有一个能比得上的,两族中唯一的异数就是夏侯珉。   夏侯珉的文章仅次于羊祜还有萧平之后,用它卷后的点评来说,细细道来,润物无声,滴水石穿。无论是对大魏与各部的关系,还是女帝之夫的看法,虽然不像羊祜一般风芒必露,要表达的意思,要解决的方法,夏侯珉的文章内皆徐徐道来。   “朕听说阿珉的画画的也是极好的。”考卷全部张贴完了,成绩已经出来了。曹盼忙里偷闲的跟曹恒说着话。   “是。”曹恒很认真的回答曹盼,曹盼狭长的眼睛看着曹恒,“你的糖是谁给你的?”   被突然问到的曹恒一下子呆住了,“为什么这个时候问起这个问题?”   “没什么,随便问问而已。”曹盼摊摊手不以为意的说。   “事情到此结束了吗?”曹盼转移话题又问了一句。   “尚未。”曹恒笃定地回答。   “这样的大好机会,还有许多人没有出手。”曹恒轻轻地吐字,“女帝之夫已经论完了,还有大魏各部的关系呢?”   意有所指,曹盼再次看了曹恒,“我已经给丹阳送了信,虽说我们都不喜欢诸葛瞻,身为大魏人,你我的身份是要保护大魏的子民,确保在大魏境内都不可以肆意杀人,哪怕是匈奴的女单于也是一样。”   “母皇英明!”曹恒朝曹盼作一揖。   曹盼伸手将曹恒拉起,“你料定了是谁会提起这个话题?”   “母皇何必明知故问。”没有外人在,自家母女装什么疯,卖什么傻?   “说的也是,他是受害人,想要讨回公道也是理所当然的。你白挨的那一箭是不是也该跟他讨一讨啊?”曹盼那么问曹恒。   “不必。”曹恒果断拒绝,不提那一箭还好,提起那一箭来,曹恒这脸色黑着跟墨似的。   “养了你那么多年,除了我假意打你的十下藤条,从小到大你还是第一回 受伤,诸葛瞻,嗯,莫不是上辈子欠了他?”曹盼凑近曹恒那样地问,曹恒一下子跳了起来,“怎么可能。”   反应这么大,曹盼更是扬起了眉头瞧着曹恒,曹恒道:“要说欠,那也是母皇欠的。”   曹盼听着懒懒地倚在榻上,“此话从何说起?”   “这还不都是父亲一手安排的,所以,这就是母皇欠的。”   理这么说,也能说得通,曹盼再道:“那母债子还也算天经地义吧。”   曹恒……说来说去,那还得算她头上是吧?瞪大眼睛看着曹盼,这个时候胡本小步走了进来,“陛下,诸葛正议大夫求见。”   母女俩对视了一眼,曹盼颇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老实人总是一开始就被人利用的,诸葛子瑜,诸葛瞻,这两个还真是看破了朕的心思,懂得利用人。”   “母皇可以选择不见的。”曹恒知道求见的诸葛正议大夫指的是诸葛均,曹盼对诸葛均不同于诸葛瑾还有诸葛瞻,这一点诸葛瑾看明白了,诸葛瞻也看出来了。   曹盼道:“见,为什么不见?我敢区别对待就不怕他们看出来。说起来他原是要辞官归乡。”   被曹盼看了一眼的曹恒问道:“为何又不走了?”   “你不知道?”曹盼挑眉地问,曹恒一顿,曹盼也不用她回答,扬声地道:“请正议大夫进来。”   曹盼发了话,胡本应声地着去请人进来,诸葛均就那走进来。   “臣,拜见陛下。”诸葛均一身朝服,进来与曹盼作一揖,瞥到一旁的曹恒,“公主殿下。”   “起来吧。”曹盼抬手,曹盼笑笑道:“难得你进宫来,今日留下用膳。”   一来就要请客吃饭,诸葛均想到之前吃到的美味,咽了咽口水。想起自己为什么进的宫,连连摇了摇头,“陛下,臣有事要奏。”   曹盼摇了摇头,“你猜朕知不知道你为何入宫?”   诸葛均被那一问的顿住了,动了动嘴想说什么,曹盼道:“你想说的话,朕希望你能不要说出口。”   “为何?”诸葛均也不问曹盼究竟是不是真的知道他要说什么,只顾着问为什么曹盼不想让他说。   “你进宫来见朕并不是你想,而是有人要让你进来的。”曹盼这样回答,诸葛均想了想道:“并不是。”   曹盼反问道:“是吗?你是为自己进宫来的?”   “臣并非为自己而来。”   “那就是了。你为了旁人而来,岂知旁人有没有利用你?朕拦着不让你说出你想说的话,因为你不确定,但朕很确定。”一番似是而非的话听下来,诸葛均想要解释,只因他是怎么都不相信自己是被人利用。   “你如果不信朕。那我们打个赌好了。你回去之后告诉他们你见了朕却连说话的机会都没有,你看看你想说的事,会不会由他们闹出去。”曹盼知道诸葛均的疑惑,知道,曹盼就有办法证明给诸葛均看,她的怀疑没有错。   “这……”诸葛均听着曹盼的话,心里又有些拿不准,怎么听来听去反倒都让他觉得一切都按曹盼的意思发展了?   “不过是这一回不让你说而已,要是证明朕想多了,你再进宫一回,朕再见你就是了。”曹盼继续劝说诸葛均,曹恒在一旁听着心下莞尔,论起忽悠人来,世上能出曹盼左右者,少之又少。   诸葛均一听也不过是多跑一趟而已,曹盼都已经要跟他打这个赌了,岂有不赌之理。 第061章   如此,诸葛均留在洛阳宫中吃了一顿饭便回去了, 第二日, 洛阳传得沸沸扬扬的都是匈奴人暗杀大魏百姓的消息。   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这让刚刚平静下来的洛阳又陷入了新一轮的争执。毕竟这一次科考的题目里, 除了女帝之夫外, 论大魏与各部族的关系也颇受关注。   榜上有名的人,这两篇文章都得了夸赞, 普遍都是认为与各部当以和为贵,以朋友相待。   但是大魏百姓竟然遭遇匈奴暗杀, 这无异于让一群好战者都捉到了辫子, 吵吵嚷嚷着让朝廷为受苦的百姓讨回公道。   紧接着被匈奴刺杀的人是谁人也接着被曝了出来,竟然是诸葛瞻。   诸葛瞻是诸葛亮的养子, 承宗之嗣, 这样一来,敬佩诸葛亮,甚至巴望着大魏能有事的人便闹了起来,口口声声地喊着让大魏与匈奴讨说法。   动静越闹越大, 相比起来曹盼宴请此次科举所取之士, 都不及这场动静。   然后,召诸葛瞻入宫的诏书, 就在这个时候送到了诸葛瑾的府里, 上面的日子正是宴请此次科考所取之士的日子。   诸葛家的人拿到这份诏书是怎么想的不重要, 诏书在最后提了一句议诸葛郎君遇刺之事, 诸葛瞻明白, 事情闹到这一步,该来个了结。   自昭宁三年开科考以来,每年科考取士之后,曹盼都会在洛阳宫内设宴,正好那处用来设宴的地方名为琼林苑,多年以来,此专为士子所设之宴,世人又称为琼林宴。   其实,曹盼是见到了这个院名,想到了后面流传的琼林苑,便特意将设宴的地方设在了此处,虽说她这只蝴蝶煽改了不少事,有一些曹盼总还想他们按着本来的轨迹走下去。   琼林苑在曹盼有意修建之后,虽然不显奢华,却处处皆透着简雅精致,苑里种着各种各样的花草树木,虽说如今已经是秋日,苑里依然百花齐放,走入琼林苑的人无不为之惊叹。   虽说曹盼是要在琼林苑里设宴招待新科所取之士,却不拘于新科进士,更不禁带家眷。因此琼林苑这些年来倒是促成了不少的亲事,在得知曹盼并不拘于大家借机相看,琼林苑也就成了洛阳城里有名的相亲宴。   此时此刻,女帝陛下也在努力地打扮曹恒。   曹恒盯着面前一套红色的宝石首饰,再有一旁放着白色曲裾服,红色的腰带,红白相配,不用穿她也知道会有多惹眼。   “母皇这是?”从小到大,曹盼从不干预曹恒穿什么衣裳做什么事,让人备好了衣裳手饰送来这是第一回 。   “东西不想卖个好价钱?”曹盼笑着问,指了一旁刚让人打造出来的红宝石整套首饰,“想就换上,让人给你好好打扮出去。”   曹恒道:“为什么母皇不打扮?”   如今曹盼的身上还是如同往日那般着的墨色的常服,头戴玉冠,腰间挂了玉饰,并无过多的首饰。   “朕不差钱,你差吗?”曹盼毫不客气地怼问了曹恒一句,曹恒……   她差钱,很差很差,为了能赚钱,不就是换身衣裳,好好地打扮打扮吗?她换还不行?   “朕先去了,你好好打扮再来。”曹盼是吃定了曹恒一定会按她说的做,丢下了话,翩然而去。曹恒无奈地道:“更衣。”   曹盼准备去琼林苑,平娘在路上堵了曹盼,“陛下,奴也想去看看。”   ……这么多年,平娘可是第一回 表示要去哪儿,尤其那还是琼林苑。   “平娘想去那就去。给平娘唤个轿子来。”曹盼多一句话都没有就答应了,平娘满肚子的话等着曹盼不答应好说服曹盼的,结果什么都不用说,刚一开始曹盼就同意了。   平娘怔怔地看着曹盼,曹盼道:“怎么?平娘还有什么想说的?”   如果曹盼不同意让她去琼林苑,必是有许多想说的,结果曹盼都同意了,那还有什么好说的。“没了。”   “那走吧。”曹盼是不坐轿的,亲自扶平娘上了轿,自骑马而去。曹盼无意带多少人,常用的便也就燕舞、静姝、胡本这么三个。   让人护着平娘,曹盼已经快马先一步到了琼林苑,守卫们自是认得曹盼的,便要行以大礼,曹盼抬手制止了他们,胡本低头一笑,曹盼回头问了他道:“笑甚?你收的养子教得如何?”   跟随曹盼多年,曹盼不惊动人都是为了什么胡本是知道的,结果才一笑就被曹盼问起了。   “奴觉得可以了,还是需得让陛下过一过目?”胡本知道曹盼让他教的人是做什么用,虽然人早就教好了,曹盼一直没有提,他也不敢惊扰,也就是曹盼问了他才敢顺着答。   “这一次的琼林苑是你让他安排的,朕瞧瞧办得如何,办得好就让他来见一见。”曹盼这样地说,胡本高兴地应道:“是,是。”   曹盼虽是一身墨衣,头戴玉冠,却是身着常服,眼下女子可出仕,如曹盼一般打扮的女郎也不是没有,曹盼带的人又不多,不识曹盼的人也无法从她那张笑脸上看出她就是当今大魏的女帝。   “阿娘。”倒是一个小郎君与小女郎欢扑着冲向静姝,静姝看着他们眼中流露出了笑意,再看一旁那透着傻气的却相貌出众的郎君,笑意更深了。   “陛下。”那位郎君正是静姝的夫君,大魏的羽林中郎将李会。此人虽是痴傻,却是一员猛将,以战功而得以封将,纵傻又有女帝庇护,无人敢欺。   曹盼一拍脑门,“谁都没碰到,怎么就偏偏碰到你。不许唤陛下,唤娘子。”   还好四下无人,否则叫人听到了,她要微服私访的主意岂不落空了。   那一对年纪一般无二的小郎君和小女郎刚被静姝唤了回头给曹盼行礼,曹盼与他们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乖乖的什么话都不说?”   方才六七岁的孩童最是天真,与曹盼也相熟,父母都听曹盼的话,他们自然也是要听的,乖乖地把嘴巴给捂住了,曹盼摸摸他们的头,“乖了。”   这个时候,人群往一边涌了过去,那跑去的人嘴里说道:“诸葛郎君与曹氏还有夏侯氏的女郎争执起来了。”   一听诸葛这两个字,曹盼勾起了一抹笑容,“走,去瞧热闹。”   燕舞与胡本皆是无奈,曹盼故意在今天把诸葛瞻召来就是为了看热闹,可是,这折腾出热闹的另一方是曹氏与夏侯氏啊。   这会儿的琼林苑,听说诸葛瞻跟曹氏与夏侯氏的女郎争执起来,如曹盼一般想看热闹的人不知凡之,早就已经涌过去了,如今在那菊花盛开之地,人满为患,曹盼好不容易挤了进去,一眼也看到了四方的人,旁人自然也看到了她,想要行礼来着,曹盼以手意示他们都别动。   此时此刻,一身青衣的诸葛均与两个年轻相仿的郎君站在一块,却叫近十个女郎给围了。   其中一个身着黄衣的女郎的扬声地道:“听诸葛郎君之意,是想让大魏与匈奴开战?”   诸葛瞻被如此直问,答道:“非我族类必有异心。如刚刚归附大魏的鲜卑,鲜卑之乱因何而起?不正是因为他们企图与匈奴辛冉可汗诸子联手吞并大魏,却被大魏识破他们的阴谋。这么多年来,女帝引各部入北方,存的便是与各部交好之心。但是大魏有亲善之心,各部却未必如此。甚至看着大魏日渐繁荣,他们更想攻占大魏的城池,奴隶大委的百姓。故,想要北地安宁,趁大魏国富民强,兵力充足,兵出平定匈奴,才是永绝后患法子。”   “好。”一连串的叫好声响起,几位女郎对视一眼,又一个身着蓝衣的女郎道:“依诸葛郎君所言,是因鲜卑之故,所以认为北地各部都是心怀异心,为了灭掉他们的异心,诸葛郎君认为无论他们现在有没有对大魏动手,大魏都应该先行出兵以灭之。那么这样的大魏,与算计大魏的鲜卑又有何异?汉武帝时匈奴几次犯境,武帝一生志在平定匈奴,最后却道止戈为武。且先贤微言,皆以和为贵,不愿多兴刀戈,诸葛郎君以为,今上是错,先贤是错,只有诸葛郎君才是对的?”   诸葛瞻对于这咄咄逼人的话一笑置之,“我们不过是就事论事,不以论人。”   “事都是人做的,论事更是论人。”那位蓝衣女郎一句接一句的。   “那么女郎以为,在什么样的情况下,大魏才应该出兵?”诸葛瞻换了一个角度来问。   “犯我大魏边境,杀我大魏百姓。陛下曾经说过,犯我大魏者,虽远必诛。”曹家的人也好,夏侯氏的也罢,都是极推崇曹盼的,尤其是女郎们,曹盼说过的话,她们那都是一字不落的记下。   “匈奴不曾犯我边境,不曾杀我大魏百姓?”诸葛瞻等的就是女郎这一句。   女郎想到前段时间幽州告急,还有诸葛瞻遇刺。   “幽州不是大魏的边境,瞻,算不得大魏的百姓?”诸葛瞻见女郎欲言又止,再次地问了一句,女郎连忙地道:“自然都是的。”   无论诸葛瞻是不是忠于大魏,但他依然是大魏子民,若是女郎敢说诸葛瞻不是大魏的子民,必受群起而攻之。   “诸葛郎君以为,这个世界除了黑就只有白吗?”这个时候,夏侯珉从人群中走了出去,与那诸位女郎作了一揖,夏侯珉呐,张贴于贡院外的文章,他是仅居于羊祜萧平之下。   凭他姓夏侯就已经够惹人注目的,更别说他还是那样的成绩。各大家在他文章上的点评那都是夸赞,自然是多方人都注意上他了。   诸葛瞻一看到夏侯珉就想起了先前他们在击剑台上交手,两人不曾分出胜负,武不能分出,今日这文是要分个输赢了?   “自然不是。”若是只有黑白,又哪里来的其他颜色。   夏侯珉道:“既然诸葛郎君都觉得不是,那么诸葛郎君怎么不提近期匈奴犯幽是为何?诸葛郎君遭遇刺杀又是为何?”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曹盼听着夏侯珉的问话,很是赞赏。   诸葛瞻眼中闪过凌利,夏侯珉已经开了口,“匈奴进攻幽州,皆因匈奴内部辛冉单于被杀,其长子意与鲜卑合盟引我大魏兵出而歼我大魏主力,再进攻大魏。从一开始,所谓的进攻就是佯攻,目的在于诱魏。陛下识破了鲜卑与匈奴的诡计,甚至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让鲜卑自己内乱而只能归附于大魏,与大魏称臣。至于诸葛郎君遇刺,诸葛郎君在幽州说过的话自己没忘吧?”   敢说话的人,哪个会是没有准备的,既然有所准备,夏侯珉当然是要追问到底的。   “因瞻主战,让大魏兴兵匈奴,匈奴就派人入魏境取瞻的性命,匈奴有理?”诸葛瞻并不因此而后退,而是反问了一句。   “无理。”夏侯珉肯定地回答,诸葛瞻道:“瞻因此希望匈奴能给瞻一个交代,错了?”   夏侯珉再次回答,“无错。”   诸葛瞻得了这两个肯定的回答,想要再接再厉地说些什么,夏侯珉道:“诸葛郎君想要匈奴给郎君一个交代,在此之前是不是也应该给匈奴一个交代?如今的匈奴丹阳单于,先辛冉单于之妹。与大魏交好多年,更居于洛阳多年,素来与大魏为善。你凭着一个忤逆弑父之人所为而认定了她与那人一般,难道不是对她的折辱?而且你更是因此要挑起战事,让刚经内乱的匈奴再受战火荼毒,你是不是更该给匈奴一个交代?”   这个问题一出,诸葛瞻道:“瞻只是说了实话。”   “实话。如今这么多人在,诸葛郎君刚刚口口声声说要向匈奴讨一个交代,因此不惜让两国战火重燃,诸位姐姐,若是你们遭遇匈奴刺杀,与诸葛郎君易地而处,你们会如何?”夏侯珉问了一开始跟诸葛瞻争论的曹氏与夏侯氏的女郎们。   “真真假假,总是要查一查。”还是那位蓝衣女子回答。   “若是查实了确实是匈奴所为?”夏侯珉接话地问了一句,蓝衣女子道:“自然是要上报京兆府尹,再由京兆府尹上呈陛下。但是,吾纵百死,也绝不会让大魏因吾一命而令两国交战,叫刚经战乱尚未休养生息的百姓,还有战士因我而枉死。”   此言一出,曹盼笑意更深了,夏侯氏,曹氏,果真都是宝。   “吾一人之性命,岂可比无数百姓将士。”蓝衣女子目光灼灼地肯定地说。   “诸葛郎君以为,自己的命是命,旁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大局都叫夏侯珉扭转回来了,蓝衣女子顺着这个话问了诸葛瞻。   诸葛瞻目光闪闪,“自然命都是命。也正因为都是命,所以才会都想让自己的性命更有保障。匈奴敢入大魏境内杀人,诸位以为只有瞻一人而已?”   “听诸葛郎君之意,还有旁的人?”这一句问话带着冷意,不属于刚刚说话的那些人。   “殿下。”人群让出一条路来,盛装打扮的曹恒缓缓走来。   白色的典裾服,腰间缠着大红的腰带,翠绿的玉饰挂于腰间,头上戴着红色的宝石首饰,阳光折射下光彩动人,双耳戴着同样款式的耳环,胸前配着红宝石的胸针,更衫得曹恒的容貌越发的艳丽,纵然曹恒板着一张脸冰冷之极,也叫人看和挪不开眼。   “母皇。”曹恒越过人群走来,也与在人群中的曹盼作一揖。   立于曹盼身侧那完全没有认出曹盼的人争相对望,最后都落在了曹盼的身上。   那么多的人都在找女帝陛下,只有女帝陛下并不需要找,曹盼不动,又淡然而处,她不是女帝,谁是?   曹盼被曹恒指了出来,她也不慌不忙的走了出来,众人皆与曹盼作一揖,“陛下。”   “刚刚的争论很精彩。不过,朕也想问一问诸葛郎君还知道有什么别的人也如诸葛郎君一般,因为祸从口出,惹上了匈奴,被匈奴派人刺杀了?”曹盼这一问那是问得十分的玄妙。   话里即点出了诸葛瞻会有刺杀之祸,那是他祸从口中。   诸葛瞻这是长成之后第一次面见曹盼,曹盼一出现,诸葛瞻便感受到了强大的压迫感。   “瞻只是猜测而已。”诸葛瞻自己都是费了老大的功夫才查出来当日刺杀他的人是匈奴人,旁的人,他又怎么会知道。   曹盼笑了笑,“猜测,而已。说起来阿恒也算是诸葛郎君的救命恩人了。因为诸葛郎君,阿恒还挨了一箭。”   这个时候提到这件事,诸葛瞻却是必须地认的,“是。若非公主殿下相救,瞻早已命丧匈奴人之手。”   “如此,诸葛郎君念着这份恩情,可愿辅佐阿恒?”曹盼接着丢出的这一句,在场的人听得都一惊,那几位女郎异口同声地唤了一声陛下。   而诸葛瞻道:“恕瞻难以从命。”   曹盼听着应了一声,“好。朕知道的。”   说完转过了身,诸葛瞻一番推却的说辞都没有说的机会,目光扫过女帝,他不禁地想,女帝是不是明知他会拒绝,所以才会问他的?   “陛下,匈奴在我大魏境内欲杀我大魏子民一事,陛下不追究吗?”诸葛瞻在思考曹盼对他的态度时,那头的人群中有人代他将这最后一个至关重要的问题问了出来。   已经转身的曹盼听着道:“此事朕已经亲自写信,连同当日她的人射在阿恒身上的箭送到了匈奴,告诫匈奴丹阳单于,无论大魏的子民说了什么,做了什么,在大魏境内匈奴无权对大魏的子民动手。这是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倘若匈奴胆敢再犯,朕必举兵亲征匈奴。”   女帝陛下办事,需得事事与人禀告说明?怎么可能。   “也是凑巧,昨日匈奴丹阳单于给朕回了信,只给朕回了四个字。下不为例。”曹盼继续将与丹阳之间的往来道来。   “先礼后兵。朕念及两国的百姓与将士,该给匈奴一个机会。诸葛郎君可怪罪于朕?”曹盼把话都说完了,不忘回头问上诸葛瞻一句,诸葛瞻能说怪罪于曹盼,敢说怪罪于曹盼?   “陛下多虑了。”诸葛瞻曹盼作一揖。   曹盼笑笑地道:“如此甚好。”   说着走近了诸葛瞻,诸葛瞻本能就后退,曹盼步步紧逼,直逼着诸葛瞻与她对视,嘴角勾起一抹孤度,“有人说,你有诸葛余风,是吗?”   所有人都感觉到一股前所未有的压迫感,诸葛瞻张了张嘴,“未敢言及有父亲之风。”   “那就好。朕与你说过的话你既然不听,往后想要什么自己挣,可是有一样你给朕记牢了。不许打着诸葛的名声,你既知自己没有你父亲的能力和本事,朕便不许你玷污他的声誉,知道?”曹盼这样光明正大地说着不许,望着诸葛瞻,笑意更深,“朕这双手杀过不少人,哪怕不喜欢,为了朕在意的东西,朕也想任性一回。”   任性二字,引得墨问唤了一声陛下,曹盼一眼撩了过去,“龙有逆鳞,触及即死。”   手慢慢地伸到了诸葛瞻的脖子,掐住了,诸葛瞻明明想退的,却发现自己根本无法动弹,一股冷意充斥了诸葛瞻全身,曹恒上前一步唤了母皇。   “怕什么,难道朕会杀你?你是诸葛的嗣子,朕纵不许你打着诸葛的旗号,但在大魏的天下,谁若是敢动你一根寒毛,朕必灭其满门。”天堂与地狱转眼诸葛瞻都尝遍了,曹盼最后一句话让那无数蠢蠢欲动的人都收回了想要露出的爪子。   说完松开了诸葛瞻,诸葛瞻才觉得自己活了过来,曹盼好声好气地问道:“你猜猜就在刚才,朕对你说出那些话的时候,有多少人想要杀了你?”   曹盼这脑子转得啊,刚喘匀了一口气的诸葛瞻道:“很多。”   “那你再猜,这么多年你在南阳过得安安乐乐,太太平平的,有没有朕的出力?”曹盼继续地提问,诸葛瞻一顿。   “诸葛的藏书,还有八阵图,这些东西你总不会以为没人喜欢,没人想要?”诸葛亮这样一个与曹盼交手到最后,足智多谋的人,他的东西怎么可能会没人要。   但是这么多年来他在南阳却无人来偷,诸葛瞻看向了曹盼,难道一切都是曹盼的功劳?   “你不蠢,但是,你太急了。”曹盼与诸葛瞻轻声地说完,“万丈高楼平地起,你父亲教你的话,回头好好地想起。想要超过阿恒,凭现在你,一辈子都不会是阿恒的对手。朕说破了,念的是你父亲,听与不听,在你。”   诸葛瞻这些年听到的都是别人的夸赞,除了幼年时诸葛亮说过这样的话,眼下再被曹盼用着肯定的语气复述,诸葛瞻脸上火辣辣的,他不禁抬头看着曹盼的背影,羞愤过后,却归于平静。   “瞻,谢陛下。”诸葛瞻真心实意地朝着曹盼作一揖。   曹盼贵为天子,她完全没必要对诸葛瞻说出这番话。诸葛瞻不傻,他自然感觉得到,曹盼对他的不喜。虽然不喜,可是曹盼还是指出了他的问题,让他改进,单凭这份气度,诸葛瞻便心服口服。   曹盼并不在意诸葛瞻怎么想,她只做自己想做,觉得该做的事。   不喜欢诸葛瞻是因为诸葛亮,点醒诸葛瞻也是因为诸葛亮。听起来似乎很矛盾,却又理所当然。   而且,点醒一个诸葛瞻,比让一个诸葛瞻自生自灭,她会得到更多,这样,她为什么明明不喜诸葛瞻却还做了这样的事,便也不那么难理解。   曹盼既然已经来了,该争该吵的话题也都吵完争完。   不过,曹盼一个转头看到一人,露出了一抹笑容,“元仲也来了?”   曹恒也好,被点名的曹叡也罢,对于曹盼这装傻默默地给点了一个赞,而曹叡配合地跪下了,“叡有一事欺瞒于陛下,还请陛下宽恕。”   哎哟,瞧瞧这跪得如此利索,曹盼与曹恒的目光都往曹叡身上转了一圈,要唱戏,曹盼搭起的戏台子,她还不知道怎么唱。   “元仲这是何故?有什么起来话说。”亲自走过去扶起曹叡。   说实话曹叡小时候是听着曹盼的故事长大的,就连亲生父亲曹丕那也是对曹盼赞誉有加,曹叡自小是崇拜着曹盼长大的。只是到了后来,情况突变,他尚且没能明白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曹丕却因曹盼而死了。   从那一刻起,曹盼于曹叡就不再是单纯的姑姑。而这么多年来,曹盼为帝,他随祖母、母亲、叔父居于邺城,无人敢轻慢于他,但是每个人对着他同样是小小翼翼的。   日子就那样一天一天的过去,曹叡以为自己会这样一直过下去了,没想到曹盼却请卞太后与诸多王爷回洛阳,他也在一道请回洛阳的名单之中。   回洛阳之前,曹盼派了人并去邺城,与众人道破了一路上可能会遇到反魏意图重立汉室者的刺杀,询问卞氏与他那两位叔叔是要改道而行,还是愿意做饵。   让他没有想到的是,无论是卞氏还是两位叔父,甚至是他的母亲甄氏都毫不犹豫地答应愿意当饵。   昏昏噩噩近三十年,说起来曹盼也就大了曹叡不到十岁,曹叡是曹丕的长子,曹盼却是曹操的幼女。曹叡眼下三十有余,前半生作为曹操的长孙,他是倍受瞩目,后来父亲病故,他受尽了旁人异样的眼神,曹盼,曹盼……   从邺城的王宫里出来,他问了母亲甄宓,为什么她也会同意做饵?   “叡儿,你不知道陛下有多难得可贵。为女子者,生存于世而不易,如我一般曾嫁入袁家,袁家兵败将我弃之,我落入曹军之手,后来又嫁给了你的父亲。我没有说不的权利。如我一般为女子者,从前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几乎是一个笑话,但是陛下却披荆斩棘,硬是为天下女人开劈了一条路,一条只要我们愿意自强自立,我们就能掌握自己命运的路。若非身份尴尬,我也想像郭夫人,文姬夫人,还有沥阳侯一般为陛下赴汤蹈火再所不辞。”   “母亲,她这样做不仅是为了天下的女子,也是为了她自己。”   “叡儿,从一开始的陛下并不是就为女帝的位子而奋斗的。陛下走到今天的地步只能说是时也命也。我还记得赤壁之战结束后,她从上庸回到邺城与先帝,也是你的祖父说过的话。她说,她想为天下的女人争一条活路,不可否认也是为了她自己,她只是希望,无论在什么情况下,女子只要不放弃,都能好好地活下去。”   男人是永远也感受不到女人面临这一切的痛苦与挣扎的。   “建书楼,兴教育,以科举取士,这些事你又怎么看?”甄宓也知道曹叡未必能理解女人的困境,便换一些曹盼做的事与郎君们切身相关的问题。   “自然是好的。天下欲大治,人才是最不可少的。以科举取士,破世族垄断,再不让世族掐住脖子,不复汉室要面临的问题,再好不过了。”曹叡从小接触的先生都是大能,他又聪明好学,虽然花天酒地,肚里也是有货的。   “你认为,换了你的父亲,他会做得比陛下好吗?”甄宓提到了曹丕,曹叡一下子便沉默了。   曹丕,无论是才智、胆识,更甚是远见都是比不上曹盼的。   有些话,哪怕是当母亲的也仅仅是点到为止。曹叡却深思了,一思,便想要试试看,曹盼是不是真如天下传颂一般,胸襟宽广,聪明绝顶,更能看透人心。   然而曹叡一试再试,都没有机会跟曹盼正面交手。如今一朝面,这姑侄都是装模作样的,偏偏两张脸都长得极好,面上都挂着亲和的笑容,暗流涌动,各自明了。   “叡也想下场试试自己这些年的书读得如何,是以改名换姓参加了此次的科考。”曹恒都知道的事,曹盼怎么可能会不知曹叡改名换姓上了考场,知道,曹盼也没有召见过曹叡,待到了今日设宴见今科所取之士,见着了曹叡,装得半点都不知情的唤出曹叡,曹叡这心里也是不得不赞一句女帝陛下是真沉得住气啊。   曹盼诧异地道:“元仲已经是侯爷了,竟然还想通过科考证明自己?”   言之所指,曹叡垂下眼眸颇是不好意思地道:“叡虽久居邺城,却也知道陛下训戒曹氏与夏侯氏的子弟要好好学本事,莫倚祖上之功。是以叡也想靠自己的能力证明自己。”   瞧瞧这无害的模样装得,曹盼笑意更深了,夸赞道:“好,很好。你们一个个的都瞧见了,多像元仲学着点。你们哪一个的爵位有元仲这么高了,元仲还想通过科举自立,你们一个个的别尽想着蒙祖荫靠父庇。”   这样的场面,曹氏与夏侯氏的少年少女们哪有不来的道理。   今岁被涮下来的那些个啊,再被曹盼拿了曹叡当例子教训着,是一句话都没敢说。   至于人精的人呐,听着曹盼这话,皆是不住暗里给曹盼竖起大拇指来。   无论曹叡是因为什么参加科考,反正曹盼都只当他是为了上进,既为上进,曹盼便用他来激励两族的小辈们,既将曹叡丢出来的难题给破了,又顺势教训了一通两族的小辈,一举两得,多好!   垂下了眼眸,曹叡也得认一句曹盼厉害!   “对了,元仲的化名是?”戏还得要继续做,哪怕曹盼早就知道曹叡的化名,也得装着的问。   “叡化借母亲的姓氏。”曹叡腼腆地朝着曹盼说,曹盼瞧着胡子剃得干干净净,明显一张小白脸的曹叡,暗暗道了一句真会装。   “啊,甄叡啊。无知,你可是说过要收为关门弟子的人。”曹盼一下子将墨问给提了出来,墨问在看了那张名叫甄叡的卷子后那是当众嚷过要收作弟子的。   墨问从曹叡答了化名开始就已经傻了眼,想起他当时说要收甄叡为关门弟子时曹盼似笑非笑的眼神,还有那一句你想收那就收吧。   他敢打赌,曹盼早就已经知道了曹叡的化名就是甄叡,也怪他早就知道曹叡化名参加这一次的科考,偏偏没想到曹叡竟然真有本事能名列前茅,他还以为自己慧眼如炬,一眼就看中一根好苗子,结果,苗子是好的,那也是扎手的啊。   曹叡在听到曹盼这一句的时候也是顿了半响,然后目光与墨问对撞,两人又默契的闪开了。   “能得墨侍中看中,叡之幸也。”装模作样的人,不管什么时候都是会装的,曹叡笑着一脸仰慕冲着墨问说话。   墨问抖了抖,连忙地道:“臣不知是侯爷,大言不惭,实在惭愧,惭愧。”   “用不着惭愧,朕看你们两个一个有情,一个有意的,不如朕就作个见证?当日朕送了元直一个徒弟,如今也送你一个,省得你将来说朕偏心。”曹盼那暗指这两位一个郎情,一个妾意的。虽然曹叡不是妾,其实若是只看脸,曹叡这张脸,着实是比许多女人都要美。   墨问与曹叡那心里都不约而同的回了一句,谁跟他郎情妾意的!   再一次四目相对,曹叡想着到底该怎么把事搅黄了,墨问却读透了曹叡的想法,呵呵……得,不乐意是吧,你不乐意,他还非收不可了。   “臣谢陛下。”曹叡在那儿想着怎么把这事给推了,墨问却已经高兴地应下了。   曹叡一个趔趄,差点给摔了。刚刚明明墨问还一副不乐意的样子,现在这到底是为什么,为什么改口了?   “无知果然是知情知趣。”曹盼笑着夸赞墨问,当然这明褒暗贬的,墨问一清二楚。   “陛下夸奖了,夸奖了。”墨问清楚那也当作没听出来,反正只当夸奖。   “元仲不乐意?”墨问松了口,那还有一个曹叡没说话呢。墨问虽然是比周不疑差了点,但论品性、变通、为人,也是一等一的,多少人想拜入墨问的门下,又有多少人能拜入墨问的门下?   曹盼让墨问松了口,曹叡若是拒了,呵呵,持才傲物,自持身份这两个词往曹叡的身上那么砸下去,能把曹叡给砸得一辈子翻不了身。   果然,这才是曹盼,这才像是一个女帝会做的事。怎么可能说,一直都是曹叡步步试探曹盼,曹盼却无所作为?   “叡,谢过陛下。”曹叡满面笑容地应下此事,曹盼点点头,然后一叠的声音与墨问道贺,“无知,恭喜了。”   曹叡那就是个烫手山芋,墨问收下了,往后事必然不少。   刚欲朝墨问行拜师大礼的曹叡啊,突然被人撞了一记,一人咚的一声朝着曹盼跪下了,“陛下,求陛下为我做主。”   ※※※※※※※※※※※※※※※※※※※※   曹恒:啪啪啪,亲娘打脸打得好开心!   小可爱们原谅作者渣漏了三千字,昨天太晚了定时,结果少了三千字都没有注意到,补上,么么! 第062章   无功无名的人想见女帝一面不易,故这样宴请今科之士的机会, 琼林苑并不拘人出入, 大把的人捉着这个机会,有冤伸冤, 有理说理。   曹盼见跪下的这一位并不认识, 但这跪下求她的模样真真切切,曹盼张口, “你要朕做什么主儿?”   “舍妹前几日被人带走,至今日未归。带走舍妹的是曹氏勋贵。”那人说完伏身而下, 一副哀求的模样。   听到曹氏勋贵曹盼笑了, “曹氏勋贵,曹氏子弟不少, 你指的是哪位?或者, 谁自己承认?”   自己承认,谁做了这事还会自己认的?疯了吧。   没人觉得会有人认,偏偏一个二十来岁,长得一副五大粗的主儿站了出来, “陛下, 陛下。”   曹盼一眼扫了过去,那位立刻吓得跪下了, 颤颤地道:“陛下, 陛下, 我就是救了一个人, 没有强抢民女, 陛下三令五申的话,我,我哪敢不记得。”   这样的解释曹盼点了点头,“那么如今人呢?”   “在府里,我这就让人去把人带来。”那位立刻接话,曹盼吩咐道:“燕舞你跟着去一趟。”   本以为是有什么内幕,没想到却不是。一群人或是失望又觉得理所当然。   但那一开始上来就跪下求曹盼做主的郎君与曹盼再道:“陛下只凭他的一面之词就相信这里面没有任何事?”   “那么朕又该只凭你的一面之词就相信了你说的都是真的?”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曹盼是知道这人心难测,“所以朕不是已经让人去接你的妹妹了?”   “陛下,无论有多少理由都不是一个郎君应该久留一个女郎在家的理由。”那人一脸严肃正义地提出问题所在。   曹盼揉了揉额头,曹恒非常自觉的上前,“你想说什么,不妨等令妹来了,弄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再说。”   “京兆府尹。”曹恒的话题落下,那人还想再说话,曹盼已经唤了一声,贺挚这位京兆府尹立刻出例,“陛下。”   “他曾到京兆尹击过鼓,鸣过冤?”曹盼那么问了一句。   “回陛下,臣未曾见过。”贺挚十分肯定地回答曹盼,曹盼道:“人口失踪的案子,你连京兆府都没去过,你为何要闹到朕的面前。难道在你看来大魏安排的这些官员没有一个是有用的,所以就这样的案子,朕也该亲自过问?”   “陛下,此臣之过也。”贺挚听完曹盼的话已经立刻接了话,曹盼道:“你有没有过自有审查。朕记得多年前朕就让你们将大魏上诉机制化简传于大魏了,这件事,没有落实?”   这个问题一问出来,哪怕是周不疑都没办法置身事外了,其余的诸相也都连忙站了出来,杨修道:“此事臣已经派人前往各州各县落实,上诉机制,确保广传天下。”   中书省管的就是政令施行,这样的政令由曹盼亲自过问,三令五申一定要办好的事,从上到下,谁敢打折扣。   “那么你们告诉朕,他为什么连鸣冤都不曾就闹到朕的面前来?”曹盼质问,一群人都盯着那一位,他们也都奇怪着。   “母皇,儿以为这点小伎俩,母皇不必挂怀。天下人都想能在母皇的面前留下印象,有机会,他们就会不顾一切的去做。”曹恒劝谏曹盼,曹盼眼中闪过一道冷意,与一旁的曹氏郎君,“往后无论是什么理由,别人家的人别往自己家里带。”   哪怕是气极了都还是教训自家的孩子,那位郎君迈前了一步,想了想还是得要说实话,“陛下,我,我想娶她为妻。”   刚刚叫曹盼的冷脸吓得不轻的告状的郎君这会儿气得指着曹氏的郎君道:“你果然,你果然图谋不轨。”   “我没有。”曹家的郎君急切地想要解释。   “你还有什么好解释的,你现在想娶的人是我的妹妹是不是?”那人气得冲过去要提起曹家那位郎君的衣领,虽说这位看着块头大,却是不个善言辞的,被人拎着个脖子也不知道还手,曹恒看不过去上前扣住那人的手,将曹家的郎君给解救了出来。   “人已经去请来了,有什么话一会再说。”曹恒见到曹盼脸上露出的不悦,沉着脸喝了一声,曹盼已经与胡本再次吩咐,胡本小步地走了去。   “陛下,我并未冒犯曲女郎,只是救了曲女郎,心生爱慕,故才与陛下提及。”哪怕长得五大三粗的,那也不等于说人家是一个真粗的汉子,说到喜欢的女郎,一脸纯真又认真的。   还是那人气得大声吼道:“我妹妹绝不会嫁你。”   听到这拒绝的话,曹家郎君睁大眼睛地道:“为什么?”   “闭嘴。”曹盼从牙缝里吐了这两个字,想要再吵起来的人一下子都看向了曹盼,见着曹盼冷若冰霜的脸,都不敢吱声。   安静了一会儿,曹盼也就不那么的心烦了,然后燕舞带着一个女郎回来,胡本也引着一个人走了来,却是曹彪,曹彪正与兄弟们玩乐得开心,结果胡本找上门来,听了大概,曹彪急急地走了来,欲与曹盼见礼,曹盼道:“兄长不必多礼。”   曹盼是极少摆架子的人,倒是一开始来告状的人一见燕舞带回来的女郎急得唤了一声小妹,那位女郎也唤了一声大兄,想要走回去,燕舞把人拦下了。   “女郎且说说自己为何会在楚王府。”燕舞轻声地询问,那位被告状的郎君呐正是楚王曹彪之子曹珞,曹彪瞪了曹珞一眼。   而那一位女郎听着问话答道:“妾前几日出门想准备一些针线,不慎被往来的马车撞到,是这位郎君救了妾。因妾伤到了头,大夫瞧过说要小心,郎君便留了妾在府上多住了几日。”   字字吐露清晰,在场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那位郎君听着面露腓红,曹珞在这个时候连忙地道:“我都说了我没有做任何违反礼法之事。”   “在下,在下误会了郎君,还请郎君恕罪。”虽说冤枉了人,那人倒是也老老实实地与曹珞赔礼,曹珞刚想要说话,曹盼问道:“阿珞,这位女郎在府中住了多日,你就没有问过她家在何处,派个人过去与她的家人说明清况。”   本以为这误会解开了,那就皆大欢喜了,曹盼却在这时提出了这个问题。   “阿娘派人去说过了。”家中内宅之事,自由家中女眷安排,曹珞是曹彪的嫡幼子,这些事自由楚王妃安排了。   “王妃确实是派了人去了妾身的家中,只是兄长是个郎君,时常上山采药不在家中,是以王妃派去的人到妾的家中扑了个空。”话是那位曲女郎回答的,曹盼一眼看了一旁姗姗来迟的贵妇人,正是楚王妃。   楚王妃那是听说自己儿子被人告到了曹盼的面前,吓得一个激灵急急地赶来,这会儿气还没喘匀了过来,听到女郎的话也连忙地道:“陛下,妾确实派人去过女郎的家中了,因为无人,所以才没有将话带到。”   “真是巧。”曹盼听着那么地说,倒是那刚刚咄咄逼人的郎君已经与曹盼作揖请罪,“草民惊扰了陛下,请陛下恕罪。”   曹盼仰头看了看天,“有时候真觉得皇帝不是人当的。看看,无论是什么人,什么事,闹到了朕的面前,不是朕该管的,朕哪怕不想管也得要管。甚至,朕明明不高兴,因着人这一句知罪,请罪,朕还得为了显肚量,不能跟你计较。”   “计较了,天下人都会说,陛下怎么这般没有气量,陛下怎么如此的咄咄逼人。咄咄逼人的,是谁?”曹盼一眼扫过告状的那一个。   跪着的人感觉到曹盼眼中的冷意,吓得连忙道:“陛下,在下,在下并非有意的。”   “陛下。珞请陛下赐婚。”在那人巴望着曹盼能将这篇掀过时,曹珞郑重地跪下请求。   曹盼不知是气乐了,还是真乐,笑出声地道:“婚姻大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帝王赐婚,除非两家乐意,为作锦上添花,否则不问两家的意愿,强制赐婚……臣下非奴仆,奴仆可随朕任意处置,但士族,臣子,朕与士大夫共治天下,拿了他们当奴仆,朕就是犯蠢,自毁江山。”   这一番话,有人听懂了,但是曹珞没有听懂,而是再接再厉地问,“陛下不能成全我吗?”   “想要朕赐婚,你问过你的父母,又问过你想娶的女郎的父母了?”曹盼问了曹珞,曹珞顿了顿,昂头看了曹彪与楚王妃,“父亲,母亲。”   “这门亲事我不答应。”曹彪连想都不想地回答,楚王妃也配合地道:“陛下,妾也不会同意。”   一个个都已经表了态了,曹珞心急地唤道:“父亲,母亲,先前你们不是说只要我喜欢,我娶什么样的人女郎都行吗?如今为何却不同意了?”   曹彪能回答曹珞这个问题?曹彪没有作声,只板着一张脸半天没有吭声,楚王妃道:“阿珞,有什么事我们回家在说。今日陛下设琼林苑是为款待今科士子,不是为我们处理家事。”   楚王妃一番拎得清的话,听得无论是曹恒还是曹盼都心下赞赏地点了点头,但是哪家没有熊孩子,尤其是曹家出来的。   “不,我不,我不。”曹珞原本挺好的一个孩子,听到父母不肯让他遂意,竟然当众撒泼地叫嚷起来,那一副但凡不如他所愿他必要闹得天翻地覆的样儿,曹盼看着露出了一抹笑容,“好,真是好,极好!”   女帝陛下这夸赞的话能是真心夸赞的?   随后众人都没看清什么情况,只见一道鞭影闪过,再被人一甩一掷一拉,一声惊慌的叫唤,曹珞叫鞭子缠住了脚倒挂在了树上,吓得正大叫着。   曹盼手里正拿着鞭子的另一头,听着他叫唤的,一袖卷了一旁的果子往曹珞的嘴里扔去,正好堵了他的嘴。   “陛下。”曹彪也好,楚王妃也罢见着曹盼出手这样倒挂了曹珞都唤了曹盼一声。   “你们要如阿珞所愿?”曹盼这会儿把鞭子的另一头将给了燕舞,燕舞将鞭子牢牢地绑在树上,动作再利索不过。   曹彪道:“若无今日之事,娶便娶了。阿珞是我们的幼子,又是个没出息的,咱们曹家也不能再上一层,娶什么样人家的女郎皆无防。但是,臣虽不如陛下聪明,大意也能看出来这两兄妹都不是什么省油的灯,真娶进曹家,非曹家之福。”   不聪明的人自然也有自己的处事之法,如曹彪就是凭着直觉认为这兄妹两个这场戏闹得太大,大得让人不安。   曹盼听着曹彪的话道:“是,所以,让他就这么好好地呆着吧。生养孩子一场不容易,为了一个才认识几天的女郎就不管不顾的闹,即不念你们父母的脸面,也不思朕这个皇帝的颜面,这般糊涂,你们舍不得教训,朕来。挂上两个时辰,你想想清楚,是不是要这么闹?”   后面一句是冲着曹珞说的,曹珞敢跟曹彪夫妻闹,是万万不敢跟曹盼闹的。   就如同现在,从一开始的害怕,再到看清了是曹盼动的手,曹珞再也不敢作声。   “听闻陛下取士论才不论出身,没想到陛下却也如同一般的世族一样,看不起我们这些寒门出身的人。”曹盼想要将这件事做一个了结,那位曲女郎却高声地表露对曹盼的质疑。   曹恒已经接了话,“如今在场的即是朝中重臣,也是今科所选的士子,你一番质疑不如问问他们。”   有些质疑碰上了,根本不需要正面去面对,曹盼怎么做,做到什么样的地步,不是一句质疑就能推翻的。   “请两位离开。”这个时候,是一个衣衫漂白的郎君,目光清澈,“陛下对天下人一视同仁,天下人都清楚,清楚,就容不得你以己度人,妄测陛下。你们兄妹心有杂念,算计于人想要不劳而获,岂能容你。”   “对,对,把他们都赶出去,赶出去。”有人出了声,立刻就有人争相的表态,轰着那兄妹俩人离开,曹盼已经走远了,曹恒的目光定在曹珞的身上。   “殿下。”燕舞唤了一声,也让曹恒收回了目光,曹盼已经回头冲她招手,曹恒连忙走了过去,曹盼忍不住再问道:“你果真决定好了?”   那么问的这一句,旁人未必明白曹盼所指,曹恒却毫不犹豫地道:“是。”   “罢了,罢了。”曹盼轻叹一句,曹恒伸手拉住曹盼的手认真地道:“母皇,我会好好的。”   这一句肯定的话,引得曹盼笑了,“如我一般都尚不能随心所欲,你将来更不能。”   “世上之人,谁又能真正做到随心所欲?”曹恒看得明白着,“既是都不能,至少为帝王者,我能做到如母皇一般足矣。”   大部份的时候,曹盼想做什么,不做什么曹盼是能够做到的,小事上,无伤大雅。   曹盼轻轻咳嗽了起来,曹恒道:“母皇的咳疾又犯了?”   所以曹盼才会心情不好?想要伸手帮曹盼拍拍后背,曹盼拉住她的手,“别让人看出来了。”   看出来必然又要闹腾。曹恒却十分的忧心,曹盼这咳疾已成了顽疾,多少年了,每到秋末就会复发,直到开春才能好。   今岁倒是比之前复发得还早。曹恒唤了一声母皇,曹盼握住她的手,“无碍,还能忍得住。”   忍之一字,叫曹恒听得甚是心酸。忍,心上一把刀,曹盼这一辈子忍得太多了,有些不愿意忍的,曹恒想的是如何帮曹盼解决这些事。   “陛下,宴席都安排好了。”胡本这个时候小步走来将自己要做的事都安排妥当了,这才走过来禀了曹盼。   既是设宴,岂能无席,前面的时间是让人自由活动的,接下来的才是琼林苑的重头戏。   曹盼宴请所取之士后,让三省六部,政事堂的诸公们见过了诸士,便要对他们的去处做好安排,这,将是他们踏上仕途的开端,至关重要。   “请诸公与士子们都入席。”诸公便是政事堂的那几位,士子便是这一次所取之士。   “诺。”胡本应声退去,很快将开宴的消息传了出去,该来的人都得来。   平娘姗姗来迟,见到曹恒的打扮那叫一个高兴,“奴就说殿下打扮打扮一定很好看。”   被曹盼逼着打扮起来的曹恒见到平娘眼睛发亮的模样,警惕地看向了曹盼,曹盼听着平娘的话心情倒是好了一些,“平娘说得对。”   “就是陛下吧,幼时还肯好好地打扮打扮,如今反倒是……”平娘对于曹盼与曹恒都是一样的,母女俩都长得好,长得好,免不得就让人想要好好地打扮。   “女为悦己者容,阿恒是到年纪了。朕都多少岁了。平娘莫不忘了来此的目的。”女帝陛下素来有自知之明,也深谙转移话题之道。   平娘到此的目的?曹恒十分警惕,平娘像是一下子想起,直点头道:“陛下不说奴都忘了。”   然后,目光扫过在场的郎君,说到相貌出众的自然是不少,但是,平娘看了半响想起了另一件更重要的事,低头与曹盼问道:“陛下,这些士子,哪些是尚未成家的?”   士子们正在入座,曹盼与曹恒居于上座,平娘在曹盼的身后。曹盼道:“想知道,直接问就是了。”   曹恒听了一耳朵那是本能就要阻拦的,可是哪里拦得住,“今岁取士,有多少尚未成家的郎君?”   本来一个个因为曹盼适才的不悦正提心吊胆着的士子们听到这一问,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曹盼身侧的曹恒,曹恒……   “都不用看,朕随口一问,愿答便答,不愿的就当朕没说。”曹盼在他们为难之际,又丢出了这一句,本来刚想说话的,这突然又都说不出来了。   平娘在后面推了推曹盼,明明问了就是等着回答,怎么又突然的不用答了呢?平娘是心急得很。   曹盼回头给了平娘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墨问问道:“陛下是打算给殿下选驸马了?”   点破地问,一群人都提了心地等着曹盼回答,曹盼笑笑道:“驸马?”   墨问被那么地反问立刻接口答道:“臣明白了。”   不是,问了这个问题的墨侍中啊,你明白了什么你倒是说啊。我们都不明白。   曹盼接着回头问曹恒,“你要自己选驸马?”   “并不。”曹恒一本正经又极其肯定地回答,曹盼幽幽地道:“不知碎了多少人的美梦。”   这惋惜的语气,不知道的还以为失望的人是她。曹恒冷冷地回答,“如母皇所愿就好。”   “并不。”曹盼同样很肯定地告诉曹恒,“你要是乐意挑个驸马,朕会更高兴。”   曹恒实在没能忍住给了曹盼一个白眼,口是心非啊,曹盼道:“怎么样,听着你不高兴?”   “无所谓高兴与不高兴。”曹恒就是这么回的曹盼,曹盼笑笑问,“你身上的首饰,喜欢?”   “陛下,臣很想问一问,殿下身上的首饰从未见过,却是何物?”女人啊,爱美者不知凡之,曹恒身上戴的首饰虽未见过,但是看起来甚是耀眼。   曹盼与曹恒对视一眼,“红宝石。”   红宝石啊。有人敏锐地察觉了曹盼话中之意,“陛下所指,这样的宝石还有别的颜色?”   “自然。”曹盼给了他们一个肯定的回答,“今日宴见今科士子,朕就以这一匣子的宝石做彩头,谁能做出为众人所称赞的诗句,或是投壶,比武夺得魁首者,这一匣子宝石就是他的。”   应着曹盼的话,柏虹捧着一匣子的宝石走来,当着众人的面将匣子打开了,露出了里面各种颜色的宝石,在阳光的照射下,折射着耀眼的光芒。   “陛下这魁首如何评比?”有人瞧着这样从未见过的宝物,自然是心动的,所以这便有人追着问了,曹盼道:“论做诗,当世者无人能出子建哥哥左右,那就由子建哥哥来评这诗的魁首是谁。诸位可有异议?”   被点了名的曹植一听站了起来,朝着曹盼作了一揖,天下人谁人不曾读过曹植的诗,读过,便也知曹植是个什么样的人,由曹植来当这个裁判,他们也是心服口服的。   “至于抽壶的魁首。”曹盼正要说投壹的规则,曹叡插话道:“年少时见过陛下投壶,不知今日可否再见?”   曹盼被提起昔年的事,轻轻地一笑,“好。朕就试一试。”   众人也都听过曹盼的传说,知道曹盼是个文武双全的帝王,曹盼愿意露一手,他们自无不喜的。   胡本已经让人去准备了投壶的物甚,很快地拿了来,曹盼站了起来走过去,执起两支箭,“许久不玩,许是生疏了。”   许久不玩,一来就拿双箭,众人看着曹盼执起双箭,突然地转过了身,还没等众人反应过来,双箭掷出,竟然同一时间投入壶中,这等本事,引得一阵叫好。   “比起当年来如何?”曹盼投完了壶,转头地问了曹叡。   “陛下比之当年,有过之而不无及。”曹叡也是个会玩的人,但是比起曹盼,实在是差得太远了。   “你来试试。”曹盼既然已经出了手,让她出手的人,曹盼岂会放过。   曹叡听到曹盼发话,便上前去拿过一支箭,想了想又用另一只手拿起又一支箭,“适才见陛下双手投壶,叡也想试一试。”   “那便试试,什么事都是要试过才知道自己到底是行还是不行。”很是赞同曹叡想要试试。   其实曹叡这样尴尬的身份站在这里,许多人瞧着都会觉得不舒服,不舒服的一个个却见曹盼对曹叡一如其他子侄一般,也实在是拿不准曹盼的对曹叡的态度。   又一想,无论曹叡跟曹盼之间有多尴尬,曹盼这样一个连曹叡的父亲曹丕都能打败的人,又怎么会忌讳于曹叡。   可是,曹盼不忌讳曹叡,曹恒呢?   曹恒虽然是曹盼唯一的子嗣,她始终是女郎。就算有了曹盼这个女帝,朝中出了女相,女官,那也并不能代表天底下的人都能坦然接受女帝继续延续下去。   曹盼那是以绝对的强势坐上了女帝的位子,曹恒总是差了曹盼一些,所以,他们动不得曹盼,曹恒就未必了。   曹叡,这可是曹操名正言顺的嫡长孙,原本该是这个江山的真正继承人。   “嗖嗖。”曹叡不管下面的人怎么样心思涌动,这会儿双手掷出了双箭,右手的投中了,左手还是落了地。   “论投壶,叡不及陛下。”试过了,输了,曹叡也是敢认的。   曹盼道:“阿恒试试。”   曹叡试完了,曹盼立刻就让曹恒去试,一个个对于曹盼这样的操作那心下的想法更多了。   这到底是有意还是无意的?   曹恒嘴角抽抽,却还是听从曹盼吩咐的站了起来,走了过去拿过了弓箭,曹叡与曹恒一笑,甚是无害。曹恒却没有忽略曹叡眼里那一闪而过的狡黠。   想看戏,那都是想看戏的意思。曹恒拿着箭看了看,投了出去,总算,中了!   “好。”一个又一个的出手表现都是极好,引得一片叫好声,曹盼道:“阿恒就不试试能不能双手同投?”   “不必试。不能。”就算面对的是亲娘,大魏的女帝,曹恒说话也一点都不拐角。   曹盼道:“连试都不试就那么肯定?”   “人贵自知。孩儿自己的本事自己清楚,所以,孩儿从不做没把握的事。”如同曹恒不像曹盼那样喜欢冒险,喜欢打赌,曹恒是从来不赌的。   “还真是顽固啊。”曹盼听着幽幽地感叹,曹叡在一旁补了一句道:“何尝不是心志坚定。”   哎哟,这还帮曹恒说好话啊!曹恒瞥了曹叡一眼。曹叡道:“陛下这一匣子的宝石看得叡真是心动不已。诸位要是都不动手,叡可是要将这一匣子宝石都带回去了。”   说着话想要伸手拿过胡本手里那一匣子的宝石。   “慢着慢着,安乐侯,虽说你投了壶,这大家伙还没动呢,你怎么能当自己赢了?再说了,就算是赢,你也没赢陛下。”一看曹叡那想要将东西据为己有的模样,同样对曹盼那一匣子东西心动不已的人,立刻出言阻止了。   曹叡道:“陛下只说谁夺了魁首谁就能拿到这一匣子的宝石,并未说要赢过陛下。你们都不愿意出手,独我一人投了壶,也还投中了。这魁首自然就是我了,我不得这匣子宝石,谁得?”   “慢着慢着。适才是想见识见识陛下与殿下的投壶,哪里是不比了。你把手收回来,等着会儿。”   喊着等着的人那是立刻走了来,同样是双手拿起了箭,用力地掷了出去,竟然双箭都投中了。   “好!”见了曹盼那双箭背投的能力,一个个都觉得一手投中了壶真不什么难事,如今来了一个也能双箭投壶的人,自是引得一片喝彩声。   “投得漂亮。”这双箭投中了壶的人呐,是个三十来岁的郎君,眉清目秀,留着小山羊的胡子看得十分可亲,单看外形是绝计瞧不出他是文臣还是武将的,不过曹盼却是知道他的,出声道:“姜将军也技痒了?”   此人正是姜维,曹恒瞧到姜维并不惊讶,在她从幽州回来之后就知道了曹盼将又引了山民下山的姜维召回了洛阳,授了羽林将军一职,掌管洛阳城的守卫。   举城相托,这是益州的所有官吏中,曹盼予于姜维最大的权利,可以说是独一份。   “姜将军厉害。”曹盼也真心实意地夸赞了一句,姜维愉悦地笑道:“陛下夸赞了。未及陛下。”   “朕倒是想跟姜将军玩一点难度更大一点的。”棋逢对手是极其难得的,曹盼与姜维提议,姜维与曹盼也是在他到了洛阳后才相熟的,熟悉了,便觉得只有这样的人才能配得上他们丞相。   姜维与曹盼作一揖,“陛下难得兴起,臣愿奉陪。不过,这一匣子宝石?”   曹盼刚刚说出来的彩头,姜维也是意动才会出风头的,提醒了曹盼别忘了这件那么重要的事。   “这一匣子就留给他们玩吧。你若是赢了朕,比照这匣子,朕再多送你一匣子。”碰到了对手,不斗个尽兴如何使得,曹盼是连利诱都加了倍。   “好,便依陛下的。”姜维也是难得对什么东西动心,听到曹盼如此爽快,自无不应的。   “这投壶的玩法,旁的都差不了多少,朕倒是想玩个新鲜,你可敢奉陪?”曹盼见姜维这爽快的模样,心情也好得许多,但是她拿出了两匣子的宝石的,怎么会玩那些没难度的投壶。   姜维听着道:“陛下要怎么投只管说,胜败各负,臣既想赢,也输得起。”   这是连问都没问曹盼要怎么玩就答应了。   “姜将军稍候,朕让人去布置布置。”曹盼朝胡本招了招手,胡本早就把手上的匣子交到了一个少年的手里,小步走向曹盼,曹盼与他轻声耳语,胡本听着连连点头,很快带人去安排。   “阿恒,你带他们玩。吟诗作赋的有你伯父在,就不必你了。”曹盼既然要跟姜维去玩别的,这里就交给曹恒了,曹恒提醒地唤道:“母皇,人您都没见完呢。”   曹盼与曹恒眨着眼睛道:“这玩啊,也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   文武都设了彩头,曹盼是真不担心没人想来玩。识人辨能,难不成只有考较文章才能?   玩,也是能看透一个人的。曹盼点了曹恒一句,便毫不犹豫地走了,曹叡毫不犹豫地道:“陛下,叡已经投了,必有远胜于叡者,叡还是随陛下去,瞧陛下与姜将军的比试。”   “对,对,对,臣等同去,同去。”开玩笑,但识得曹盼的人都知道跟着曹盼看热闹那才是真正的热闹。   墨问这会儿觉得曹叡这个硬被塞来的徒弟还是挺知趣的,一下子就看出了曹盼那儿的好戏,所以巴巴的要跟去,也不用他另找借口。   秦无就更直接了,“陛下知道,臣不差这一匣子宝石,这里有殿下在,臣还是跟着陛下。”   一群小年轻的投壶有什么好玩的,曹盼投壶是要玩出花样来的,不跟着去岂不是要错过了。   “你们自便。”曹盼才不管他们想要干什么,与姜维道:“姜将军请。”   “陛下请。”曹盼客套,姜维是绝不敢逾礼,曹盼在前面走着,他才在后面跟上。   曹恒一眼看向周不疑,这杨修、崔申、凤鸠、荀顗都跟着曹盼一道走了,只周不疑稳稳地坐在原来的位子,曹恒正要松一口气,周不疑却动了,“殿下,不疑告退。”   ……专门留到最后跟她道别,曹恒真是无力极了,“左仆射去吧,去吧。”   女帝走了,带走了政事堂的诸公,留下的一群年轻人们,大眼瞪小眼的看了半响,曹恒道:“诸位请。”   提了一句醒,别当她看不见这些人一个个伸长了脖子看曹盼一行离去的眼神。   “来,投壶,投壶,投壶。”曹植一个傻白甜的,越活那是比从前自在,曹盼是个宽厚的人,对于兄弟姐妹们只要他们遵纪守法,他们爱做什么就做什么。   曹植如今过的日子,只比从前更加肆意快活。莫怪他这越活,越显年轻。   曹恒这里留下的人都是心不甘情不愿的,曹盼那头跟了去的人,个个都是好奇巴望着的。   万万没想到曹盼竟然让人弄了几口大缸来,就在上面放着几只大小不一样的壶,一旁还有几朵花儿。   曹盼道:“姜将军瞧着这位置,投中的把握几何?”   姜维站到了曹盼所指的位置,抬头看了看,吐字道:“八成。”   八成不算低了,曹盼道:“在投中的时候,又不会伤了壶口四处的花瓣呢?”   敢情那壶旁边的花儿是放在那儿约束人的?一个个听到曹盼的话实在是惊讶万分,姜维研究了会儿眼睛发亮,“请陛下先展示一番。”   这样的投壶姜维确实是没有玩过,他觉得曹盼也未必玩过。所以姜维也想要看一看曹盼有多少的把握。   曹盼一笑,取过一旁的箭,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的将箭投了出去,那是离她最近的一口缸,曹盼的箭从天而降,落在沉入缸内的壶里,壶口四下的花瓣一瓣都没有落下。   “好。”曹盼亲身示范了这事的可操作性,随后取了一支箭给姜维,“姜将军,请。”   姜维从曹盼的手里接过那支箭,没理由不战而退的,他从不是那样的人。所以,姜维拿捏着力道,站在曹盼刚刚所在的位置将箭投了出去,好险的划过了花瓣,好在花瓣没有落下,他也投中了。   “好!”虽然差一点就伤着花了,这不是没伤了吗?一片叫好之声,曹盼也觉得有意思了。   “瞧着技痒,陛下,臣也要试一试。”棋逢对手何其难得,瞧着曹盼与姜维斗得精彩,当然也引得人意动。   ※※※※※※※※※※※※※※※※※※※※   小可爱们,昨天中午12点前订阅的小可爱回去再看一遍61章吧,太晚改文存定,结果定时只更了六千字,作者渣一发现,立刻补上了漏的三千。经此一回,以后,晚上还是早睡早起,定时,还是早点的好。 第063章   这会儿毛遂自荐的自是秦无,瞧着曹盼与姜维露了这两手, 岂能不意动。   意动就上前, 秦无向来是个行动派的,上前拿了箭就掷了出去, 稳稳地落在了缸中的壶上, 倒是颇有曹盼的风采,自然也是引得一片叫好声。   “再试。”曹盼一见秦无出手了, 便让秦无继续,指着再远一点的缸, “再往上, 继续,瞧瞧这些个缸, 谁要是全投中了, 两匣子的宝石就归谁。”   “姜将军先请。”秦无也不算是冲着宝石来的,这大缸每一个的距离是越来越远,放在水中的壶口也越来越小,姜维道:“还是陛下先请。”   曹盼还能不知道姜维的意思, 知道便不推脱, 取出箭来,双手以执, 同时投了出去, 分另落在距离各不相同的缸中, 四下的花瓣一片未动, 只有缸中的水泛起一阵阵涟漪。   刚要叫好, 曹盼又再次动了,接二连三的取箭投了出去,那放置成半圆的大缸,曹盼投出的箭皆落在缸中的壶口。行云流水的动作,帅呆了!   “好,陛下好厉害。”震耳欲聋的叫好声从一旁传来,哪怕曹恒想稳着,曹植一个不怎么喜欢动武的人也被勾得心动了,更别说一旁听着曹盼的传奇长成,刚刚又见过一回曹盼风采的士子们。   “诸位同去?”曹恒耳朵听得直动,动就想要去,她那一问,一群人皆忙不迭地道:“同去,同去。”   哪怕想得到曹盼那一匣子宝石的人,另一端的叫好之声,勾得人心之向往,因此曹恒一开口,一个个都表示要过去,一定要过去。   “陛下真是的。”平娘本来在看一群青年才俊,打量着一个个的究竟谁更合适,额,曹恒。结果一个个心不在焉的,如今曹恒一提议,他们竟然都只想去看曹盼,平娘没能忍住地抱怨了一句。   “母皇难得高兴。”曹恒扶着平娘帮着曹盼说好话,平娘捉住曹恒的手问道:“殿下,有没有喜欢的?”   “殿下?”平娘才问完,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唤了曹恒,平娘吓了一跳,“珉郎君。”   回头一看认识的人,平娘那是大松了一口气,夏侯珉朝平娘作一揖,平娘岂敢受,避之还以一礼。   “羊郎君。”在夏侯珉身后的是羊祜,羊祜朝着曹恒作一揖,“殿下。”   曹恒微微颔首,“羊郎君有什么打算?”   这一句打算问的是羊祜有意往哪儿去。羊祜道:“想入户部。”   还在户部里学习的曹恒看了羊祜一眼,羊祜道:“非为殿下,祜也只是想要多了解大魏,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想来也是。”曹恒相信羊祜的话,“大魏的家底了解了,才能知道大魏需要什么。”   “阿珉呢?”问了羊祜,夏侯珉也在这儿,曹恒也问起夏侯珉。   没想到夏侯珉答道:“珉,还没想好。”   此言一出,莫说是曹恒了,连羊祜都看向了他,夏侯珉面对两道目光泰然处之,曹恒道:“那就好好想想。”   “珉听陛下及政事堂诸公安排。”夏侯珉冒出这一句,这么说也没什么问题,出仕为官,听从朝臣的安排理所当然,曹恒却觉得夏侯珉另有外指。   “陛下投壶投得太好了。”想着是不是应该要好好跟夏侯珉谈一谈,结果已经到了曹盼与姜维比试投壶的地方。   羊祜赶紧的与曹恒作一揖,“殿下,有什么事以后再说。”   说完一个闪身的就往人群里挤了进去,这又是曹盼的一个迷弟啊!   曹恒回过头看了夏侯珉,夏侯珉道:“我,我留着陪殿下。”   平娘看了看曹恒,又看了看夏侯珉,夏侯珉长相是属于顶好看的一类,跟他们的殿下站在一块,平娘是越看越觉得极好,好得,意动……   那头曹盼露完了一手就轮到秦无跟姜维了,秦无拿着箭感叹道:“陛下不是许久没玩投壶了吗?怎么还那么厉害?”   “天生的。”曹盼笑着回答,秦无扬扬眉也将箭投了出去,一共九个缸,他已经投到了第三个,稳称当当地落下,曹盼道:“不秀一秀?”   秦无笑得颠倒众生的,“阿永又不在。”   就这一句更叫曹盼开怀了,这世上,有那诸多算计的人,又何尝不是同样有着如秦无一般坚定本心,知道自己要什么,不要什么的人。要的,秦无会拼尽全力去守护,不要的,秦无便会弃如敝履。   “是不是该把阿永给调回来了?”曹盼笑问一句,秦无连连摆手道:“眼下幽州刚定,还是让她再多留个一两年,待有接手的人再说。”   两地分居又如何,秦无一个人在京中带着孩子又如何,他愿意也高兴。   “今日怎么不把孩子带来?”曹盼笑问一句,秦无道:“不带,闹腾得厉害,来了臣还能跟陛下玩?”   听听这理直气壮的话,曹盼真是要笑岔了,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地怼了道:“你是当爹的?”   “难不成他是我爹?”秦无回了一句,那箭也投了出去,即中!花瓣同样是一片都没动。   “秦将军颇有陛下余风。”姜维看了秦无几次投了下来,也算是看出点端倪来了。   “我的箭术师承于陛下。”秦无一点都不避讳地道破自己一身的箭术就是曹盼教的。   想了想又补了一句道:“来日有机会我带将军去看看利剑,利剑那些将士,每一个都有陛下的余风。都是陛下一手教导出来的。”   曹盼练出来的那支军队,十年二十年,就算到今日也是一样的厉害。   提到曹盼的利箭,姜维就想到了当日他守汉中,本以为是铜墙铁壁,最后却还是叫人破城而入,那如同雨落一般的箭,姜维想起来都吸了一口气。   “姜将军,我先来了。”秦无手里的箭没放下,也是打算继续,姜维退了一步,意示他请便,秦无想了想吧,最后还是取了双箭一同投了出去,双箭共落于一处,照样是不动四下的花瓣。   “好!”这一招确实是帅气,秦无回头问道:“如何?没丢陛下的脸?”   “这九个缸都能这般你再问朕。”曹盼一个九个缸都投中的人,对于秦无的炫耀一问不以为然。   秦无道:“都是陛下玩剩的了。臣岂敢与陛下炫耀,不过既然要玩,不如再加点难度。”   没理由就许曹盼想出玩的,秦无就不能多加点难度的上去。   “说来听听。”玩嘛,集思广益,曹盼能玩出花样来,也不介意秦无再玩大点。   秦无道:“让人拿着绳圈放在缸上,错位放着投壶,比快,谁能投得最快又不伤到花瓣,投中缸中壶的人就算赢。”   姜维拿着箭正准备要扔出去,没想到秦无觉得这样还不过瘾,加深了难度,曹盼想都不想地道:“可。”   毫不意外曹盼会答应得那么爽快,秦无冲着姜维道:“姜将军呢?”   “好。”赶鸭子上架,姜维哪里能会说不。曹盼道:“这绳圈要怎么弄,无知,阿瑶?”   墨家的两位在这儿,曹盼便把事情丢了出去,墨问笑得花枝招展的,“臣,怎么弄都行?”   谁还能听不出他这话里话外要加重难度的意思?曹盼问,“你总不会弄成连这箭都过不去?”   “臣岂能如此。”墨问大声喊冤,结果待他弄好了环环相扣的网子,那绳与绳间的相隔只有鸡蛋那么大,一大群人看着都倒抽了一口冷气。   曹盼嘲讽地道:“无知啊,你还真是手下留情了。”   “陛下冤枉了臣,既然是增加难度嘛,自然是越难越好。这要是陛下,子阳,姜将军都没办法投中,那这两匣子的宝石,就归臣与阿瑶了。”某位不要脸的人把话一放出来,秦无也给气乐了,“无知啊无知,你想要宝石你倒是来投壶啊。”   墨问摇头道:“不成,不成,我这投壶的本事连我家小儿都比不上,哪里敢在陛下面前班门弄斧。以己之长攻彼之短,非吾所当为之举。子阳既然提议了,没道理子阳还没投就认输了,陛下也是。”   直接把曹盼和秦无都架上台了,曹盼与秦无说道:“阿无,这算是鹬蚌相争,渔人得利了?”   “然也。”秦无十分同意曹盼这样说的,墨问连连摆手道:“陛下与子阳言过其实了,言过其实了。陛下这两匣子宝石太贵重了,财帛动人心,臣又没有陛下与子阳的本事,只能另辟蹊径。”   绝不承认自己是后来者居上,曹盼与秦无都冷哼了一声。   “想拿朕的彩头,你呢?你能拿出什么彩头来?”曹盼是那种任人算计也不吭声的人?绝对的不是。既然不是,墨问想得到她这两匣子的宝石,墨问也得拿出点像样的东西来。   “对,你想要陛下的宝石,那你能给什么彩头?”秦无配合曹盼地问,墨问听着这问吧,掏了掏自己怀里的物甚,拿出了一块雕刻着祥云纹的血玉。   “此物是早年臣自陛下那里磨来的,本来想着以后传下去,留做家传的信物,今日臣就拿出这家传的信物来做这个彩头,陛下以为如何?”墨问倒也不避谈他这东西来历还有打算。   秦无看了看,也是认得玉的,确实是曹盼当年所赐,也是数一数二的好东西。   目光看向曹盼,曹盼道:“好,准了。”   “那陛下与两位就请吧。”得了曹盼松口是不容易啊,墨问以为,他用绳编出来这个大网子,每一个口都只有鸡蛋那么大小,放到设壶的缸上,既要保证投过了,入了壶中,还得不伤缸里的花,这都是难关,墨问以为,哪怕曹盼的箭法了得,绝计也不可能都投中。   曹盼都投不中了,其他人如秦无也好,姜维也罢,怎么能跟曹盼比,那他这一回是稳赢了。   想到这里,墨问那叫一个眉开眼笑的,姜维与秦无都同时看向了曹盼,曹盼道:“一起来,还是你们先来。”   “一起。”一起上那才公平嘛,大家各凭本领的。   面对这又是网,又是花,距离还都不一样的壶,秦无与姜维对视一眼,随后又都移开了,侍从与他们拿了箭上前。   行,想要一起来,那就一起上吧,曹盼笑盈盈的。   一旁的侍从都是人精,听到曹盼的话,三个人都拿了箭来立在三人的身侧。   秦无与姜维对立,曹盼站在中间,随后三人一道出手,皆取过箭投了出去,穿过网绳稳稳地落在了缸中。紧接着三人同时再动,争相恐后的将箭投出,接二连三的掷中,即过了网绳,落入了壶中又不伤及壶四周的花瓣,众人是从未见过如此精彩的投壶,一片叫好之声不绝于耳。   墨问一开始还志得意满的,结果三人这一出手,惊得墨问心都要跳出来了。   如今只剩下最后一个缸,还是离得最近的一个,秦无与姜维对立而来,速度不遑多让,而且都站在了曹盼的身侧,各自同时都只剩下最后一支箭。   投壶投的不仅仅是准头,还有速度,这话是秦无说的,曹盼姜维也同意的,眼下是要一支比胜负啊。   三人都将箭拿在了手上,都想要投出去,当然也是要拦着其他人投出去的,即同时出手攻向了另两方,这交起手来打得那叫一个精彩。   曹盼一脚踢开秦无手中的箭,姜维之侧也同时夺了曹盼的手中的箭,秦无是逼退了姜维,哪怕他手里拿着箭也不叫他投出去。   在人们以为这还有得打时,面对飞在半空的箭,曹盼一跃而起,秦无一下子察觉了曹盼的意图,立刻伸手扣住曹盼的手,曹盼顺势借着他的手翻转,一个倒挂踢在箭上,只见那只箭朝着最后一个缸飞了过去,穿过网绳落入缸中的壶,照样是没有伤及半片花瓣。   曹盼同时稳稳地站在地上,胜负已分,没什么好说的。叫好声不绝于耳,墨问道:“陛下怎么能用脚来投壶。”   “投壶有说不能用脚吗?”曹盼理直气壮地回了一句,墨问……   没有。哪有规定过啊,但是这投壶,有谁会用脚的?手都投不中,更别说是脚了。可是,人家曹盼用脚都投中了,愿赌就得服输。   “陛下技高一筹,臣等服得心服口服。”姜维手里还拿着弓箭呢,这样都没能投出去,反倒让曹盼用脚都给投中了,不服都不行。   “彩头。”曹盼朝墨问伸手,本来以为自己一定能拿到两匣子宝石的墨问再次体会到了跟曹盼打赌必输的定理。   为什么他明明知道,每回却都学不乖呢?墨问心痛得想捂心口,却不得不把那块玉佩交上去,一边交一边说道:“陛下,这还是您赐给臣的。”   “赐给你是赐给你,你输了就是输了,两码事。”曹盼笑得十分高兴地告诉墨问,墨问……心好痛,真的好痛啊!   偏偏一旁还有个补刀的沥阳侯在,“明知道跟陛下打赌只有输没有赢,你怎么就学不乖呢。”   “沥阳侯啊,你怎么就不拦着我点呢?”墨问一脸悲痛欲绝地捉住崔今袖子很是委屈地问。   “自然不拦的。若拦了怎么能见着陛下如此精彩的投壶。”崔今就是这样理直气壮地回答,墨问……他究竟是娶了个什么样的媳妇?就为了见到曹盼的风采,所以压根不把这么一块足以当传家宝物的玉佩当回事?   没错,就是这样的。接收到墨问以眼神的询问,崔今非常肯定地回答墨问,墨问……我竟无可反驳了。   “阿恒,那边定下魁首了?”曹盼拿到了彩头,一眼瞥过已经围成一团的人群,询问曹恒。曹恒忍着又忍还是没能忍住,“有母皇在前,何来魁首。”   “所以,怪朕?”曹盼还能听不出曹恒话里话外的意思,听出来了也不以为意,只反问了一句。   女帝陛下文能武能,她厉害,旁人不及她厉害就成她的错了。曹恒道:“只是都不及女皇,未必打击士气。”   士气二字,曹盼扬扬眉道:“那你来试试,帮他们补点士气。”   曹恒……亲娘这是让她出丑,出丑啊!偏偏曹盼一说着,招手让人拿了箭来,根本不给曹恒说不的权利。曹恒咬咬牙只能走了过去,接过曹盼递上来的箭。   “投吧,投得好了,这都是你的。”指了身后两大匣子的宝石,曹恒道:“原就是我的。”   “那要不都还你?”曹盼回了一句,都还,那就是连同还没分出来的石头都一并还给曹恒。   “不了,还是母皇留着。”曹恒当然是不能让曹盼把这些都还给她,她还指着曹盼将这批宝石卖个好价钱,她好脱贫致富。   曹盼道:“那就投吧。”   官大一级压死人,更别说曹盼还是她亲娘。曹恒拿着箭投了出去,穿过了网绳落入缸中,中倒是中了,可惜辣手摧花,曹盼三人玩了半天都没动着一片的花瓣,这会儿的缸中已经飘满了花瓣。   轻轻一叹,曹盼道:“至少会骑马是吧。”   曹恒这武值的细胞是绝对没有遗传了曹盼的,幽幽一叹听在清楚内情的人耳朵里都知道这是何意,不知道的,自然也有人问的。   “陛下还认识谁不会骑马的?”曹叡没能忍住地问了一句,曹盼笑得意味不明,却没有回答曹叡的问题。   “母皇会做诗吗?我会。”曹恒对于嫌弃她的亲娘,也不客气地捅了曹盼一心,曹盼……   行,都是寸有所长,尺有所短。曹盼不作声了,曹恒扬眉吐气啊。   “陛下,陛下。”一道欢喜的声音传来,曹盼看了过去,是曹惠兴高采烈的一张脸,曹盼看了过去问道:“何事如此欢喜?”   “崔郎君回来了。”曹惠赶紧的开口,曹盼顿了顿,崔郎君,哪个崔郎君回来了能让曹惠这么高兴?等等,不是曹惠高兴,曹惠高兴那不都是因为她想什么才高兴的。   “崔钧崔州平回来了?”曹盼想到了一个人,一个她一直盼着能赶紧回来的人。   “是,陛下,正是崔州平。”曹惠给了曹盼一个肯定的答案,曹盼露出了笑容,“回来了,总算是回来了。这里交给你,朕这就回宫。”   话是朝着曹恒说的,想了想又冲着秦无与姜维道:“两匣子宝石,你们一人一匣子。再赏你了。”   最后将玉佩丢给了墨问,墨问眼明手快地接住了,高兴得直咧嘴,“谢陛下,谢陛下。”   一声声道谢的,真心实意的啊!   曹盼早没了身影,不知内情的有些人都不明白曹盼怎么会那么高兴,对于那位崔钧崔州平也是好奇极了。知道内情的却明白,崔钧回来了,也带回了曹盼等了许久的消息,还有新的财路。   曹恒也是知道的,崔钧此人,那也是曹恒的先生之一,喜好游山玩水,又见过识广的,曹恒小时候听他讲课,对大魏山河在他的勾勒下变得如同一个美人一般慑动人心,也对崔钧记忆深记刻。   不过崔钧这一去就四年,四年的时间也不知崔钧都去了哪里,到了什么地方,外面的世界,是不是也如同大魏一样?   曹恒心下好奇,但她是这一次的主考官,曹盼走了,剩下的事就是得她来办。这是都是她将来要用的人,理当对他们有所了解,了解了,才会知道要怎么用。   是以曹盼走了,曹恒留下来,与众人道:“两匣子宝石是两位将军的了,还有一匣子宝石,不知得归谁了?”   彩头曹盼都给出来了,哪怕有曹盼珠玉表现在前,他们都比不上,为了那一匣子的宝石,必也是要拼一拼的。   所谓的琼林苑,算是皇帝与士子的第一次正式见面,帝王既要识士,士子也要识君,所以曹恒留下来主持,既是曹盼无意,又算是有意的。   从一开始曹盼让曹恒主持科考,就是让她有机会收拢属于自己的人,主考官占了一定的优势,紧接着自然是让他们相互磨合。   这君臣也与夫妻一般,都是需要认识磨合的,两个一样的人走在一起,君臣相辅造就一番佳话。反之,君臣不合的,要么是两败俱伤,要么是你死我亡。   曹恒面对今岁所取之士,万不敢怠慢,看着他们玩,琢磨曹盼说的那一句,不是只有作文章才能看出一个人的品性,玩也是一样。   彩头相当于是曹盼放出的饵,对彩头意动的没什么不对,但是为了得到彩头,每个人的表现又会不一样,态度不同,方法不一样,难道不是暴露了其人之性情?   琢磨透了曹恒便高高兴兴地看着一边吟诗作赋,一边投壶耍玩的士子们,心里已然有了底。   至于被曹盼挂起来的曹珞,曹彪在宴散之后走近了曹恒问道:“殿下,阿珞能不能放下来?”   曹恒扫了一眼那被挂在树上,可见在发抖的曹珞,“伯父,母皇的意思是倒挂他两个时辰,这才过去了一个时辰。”   换而言之,曹盼亲口发的话,曹恒哪怕是曹盼亲生的女儿,也没有光明正大打曹盼脸的。   “而且,一言不合竟然敢当众撒泼。知道的觉得那是伯父与伯母疼爱儿女,不知道的只以为曹氏的郎君都是如此,但有不合他意的,便吵闹不休,不达目的誓不罢休。伯父伯母也不是只有珞兄长这一个儿子吧。”曹恒意味深长地告诫曹彪。   曹彪轻轻一叹,“殿下,毕竟他年纪还小。”   “年纪小吗?二十及冠,我都不敢拿自己年纪小来当借口,伯父倒是真会给他找借口。”曹恒才几岁,曹彪竟然在曹恒的面前说曹珞还小,以此想要曹恒为曹珞求情。   要说小,曹珞能小得过曹恒?   曹彪被堵得一句话都驳不出来,呆呆地看着曹恒,半天没有匀过气来。   “而且伯父今天也看到了,那一对兄妹是什么好货色?偏偏珞兄长一无所觉,比起求情来,伯父难道不是更应该去好好地查查,为何那一对兄妹缠上了伯父一家?”曹恒堵完了话又开始跟曹彪讲理。   “不过是一对寒门兄妹而已,翻不起什么大浪。今日他们也算是颜面尽失了,何必放在心上。”曹彪很是不以为然。   曹恒提了句醒,曹彪既是不在意,曹恒也不会重复提起,只叫曹彪心生不喜。   “伯父心里有数,我也不多说了,两个时辰够了,母皇会让人把珞兄长放下来的。”曹恒见曹彪听不进劝,便也不说了打住话题,便要回宫去。   “殿下,殿下。”却又在此时,一个二十来岁的郎君急急地行来,满脸的慌张,曹恒看了一眼,而被曹盼安排留下来的胡本与曹恒介绍道:“殿下,这是奴的养子胡平。”   胡本一个宦官,注定无后的,曹盼念他一辈子伺候她,尽忠职守,特许他收一个养子,也算让他死后还能有人祭祀。   胡平原是胡本家乡中的人,胡本见他性情稳重,为人重情,便收其为义子。   这件事曹恒也是知道的,所以点了点头问道:“何事?”   胡平是第一次这样面对曹恒,神情有些不安,看了胡本一眼,胡本道:“有什么事只管说,殿下在此。”   这场宴会是胡平办的,曹盼还说了胡平若是办得好便要召见胡平的,胡本也是怕有什么不好的事。   胡平道:“适才京尹府兆让人来禀,出了人命。死的正是今日闹将起来的那一对兄妹。”   这下,所有人都顿住了,曹恒抬头看了看天,这天还没黑呢,宴会开始到结束才过了多久,那一对兄妹竟然死了。   “让传话的人进来。”曹恒急切地想个清楚,发话让胡平把人带进来。   曹彪与妻子对视一眼,“殿下,此事与我们绝无干系。”   怎么看起来好像他们家杀人的动机都是最大的,曹彪吐了一口气解释,曹恒道:“真要论起来,母皇也有杀人的动机。”   刚刚曹盼明显的不高兴,不是眼瞎的都看得一清二楚,看清楚的对于这一桩命案,还不定怎么想。   京兆府的衙役叫胡平引了进来,“见过殿下。”   曹恒道:“贺大人有什么话让你传的只管照实地说。”   衙役想了想道:“两位死者都是一刀毙命,而且脸露惊讶。刑部的人已经赶过去查看现场了。发现两位死者只是寻常的百姓,两人都死在了一处死巷中。”   算是大意将事情的经过都说了,曹恒想了想,“知道了,让他们把案子查个清楚。”   刚被人轰了出去的人就被人杀了,曹恒皱着眉头也在想这究竟会是谁干的。还一刀毙命,明显是专业的人。   就那么两个贫寒出身的人,一般怎么可能会惹上这样的人。所以,这件事不简单。   衙役听着曹恒的吩咐应声便退去,曹恒与曹彪看了一眼道:“这件事伯父也不妨查一查。”   就像曹彪自己说的,这件事他是有嫌疑的,有嫌疑,自己查一查,许是会有什么收获。曹彪点了点头,“臣明白。”   查了查,若是没查出什么来自然是好的。有什么,倒是可以防着被人栽赃。   这会儿曹彪也顾不上曹珞了,曹恒也赶紧的回宫。   曹盼正和崔钧说着话,崔钧此时更像一个名士,不修边幅,胡子留得老长,面对曹盼更是肆意洒脱,他将这么多年所见所闻一一跟曹盼说起,那样神采飞扬的叫曹盼也是满脸笑容。   这个时候,燕舞也将这桩命案报与曹盼,曹盼明显地一顿,“怎么回事?”   虽然曹盼不喜于那一对连她也想算计在内的兄妹俩,但是这兄妹俩这么一死了,一定也跟他们的算计有关系。   “京兆府和刑部已经去查了。”燕舞回答,接着补上一句,“兄妹俩都是一刀毙命,显然不是常人所为。”   能够一刀取人性命的人,必然是练过武的,曹盼心里的想法也跟曹恒想的一样,就他们两个寒门出身的人,轻易怎么可能会惹上这样的人。   难道,与他们的算计有关?曹盼脑子闪过这些念头,同时也不禁去细想,这两个人闹到她的跟前,想要用她是想达到什么目的?   因是两个无关紧要的人,曹盼并无意追究他们的算计,没想到就是因为这一份不在意,竟然还闹出了人命。   “让他们查,查个清清楚楚。”曹盼吩咐下,燕舞应声而去。   “今日是陛下设琼林宴见今科进士的日子,竟然还会有人在今天闹出人命?”崔钧听了一耳朵,知道是出了人命了,满是诧异地说了一句。曹盼回道:“州平以为,旁人要杀人需要看朕的脸色?”   真需要看她脸色的人是不会杀人的,曹盼可不是一个喜杀的帝王。   “陛下言之有理。”崔钧一听一想也是。   “你这一去数年,往后有的是时间说话,先回府休息吧。”说了那么久,曹盼觉得差不多了,让崔钧回去休息休息。   “那陛下这让我休息几日?”说到休息,崔钧眼睛都亮了,回来了巴不得好好地在家呆会儿。曹盼赐的府邸,也没住过几次。   “十日可够?”曹盼询问崔钧,崔钧连连点头,“够了够了,这十日让臣休息够了,再见见亲朋好友也就差不多了。”   笑眯眯地说,曹盼听着他提的那一句亲朋好友,道:“诸葛一氏皆入了洛阳。”   本来挺高兴的人一听敛了笑容,看向曹盼道:“陛下这是何意?”   “州平以为,朕是何意?”崔钧话里那担心,曹盼不傻自然是听出来了,听出来了,便也反问了崔钧。   崔钧道:“诸葛家那两位,一个野心勃勃,一个安分守己。安分守己的自然是好说,野心勃勃那一个,陛下将他调回了洛阳,只怕……”   未尽之言,曹盼听明白了,明白了依然与崔钧一笑之,“那又如何?州平以为,朕留在他在益州,他就什么都不做了。州平知道他是个什么样的人,那就更应该明白,像这样的人为了达到他心中的野望,他可以做任何事。”   “殿下去过益州了?”哪怕崔钧一直没有在大魏之内,听曹盼的话便有所猜测,曹盼点头道:“去过了,回来了。”   崔钧等着曹盼多说两句的,结果曹盼说完再无补充,崔钧轻轻一叹,“陛下可真是……”   曹盼道:“比起对诸葛的看重,诸葛子瑜连你都不如。”   满腹的话就那么被曹盼一句给堵了,崔钧动了动唇想帮诸葛瑾说几句好话的,曹盼道:“难道不是?”   好吧,确实是如此。那诸葛瑾若是满心只有算计,为此而不择手段,又怎么能怪曹盼算计于他?很多事都是相互的,既然是相互的,没理由诸葛瑾不拿诸葛亮放在心上,偏偏还想让曹盼念着诸葛亮与他手下留情。   崔钧最终还是郑重地与曹盼作一揖,“还请陛下手下留情。”   “与其劝朕手下留情,倒不如多劝劝那位诸葛子瑜自重。”曹盼笑着反指问题的关键,“朕哪怕算计了诸葛家,诸葛家又不是只有他一个人,旁的人都安然无恙,偏只有他最后落得不好,那还是朕的错?”   说理,曹盼还真是没有说不过人的时候,指出问题的关键所以,崔钧道:“这位可是连孔明的劝谏都听不进去的主儿。”   诸葛亮从前又不是没有跟崔钧提过诸葛瑾这位兄长,崔钧也是见过诸葛瑾的人,诸葛瑾是什么样的性情,他还是知道的,知道,便得认了那就是一个顽固的人。   “朕与诸葛不同,诸葛念着他们是兄弟,朕可不必。”曹盼冷笑得说出她跟诸葛亮对于诸葛瑾态度的差别。   “而且,诸葛子瑜心里那点想法,他以为朕是个瞎子,什么都看不出来。”曹盼这般地提了,崔钧想了想道:“子瑜兄该不会是在陛下的面前也流露出对陛下的不喜吧?”   曹盼轻轻地笑了,“何止是对朕,还有阿恒。既是看不上,又想要用。这位昔日的江东大将,竟然就如此。”   崔钧真是无语极了,诸葛瑾是不是疯了,还是说这些年被人捧得太高,高得让他都忘了自己究竟有多少分量?   “那,瞻儿呢?”比起诸葛瑾来,崔钧还是比较关注诸葛瞻,那可是诸葛亮的嗣子。   “为何问朕?诸葛的嗣子便与朕有关了?”曹盼反问崔钧,崔钧看向曹盼,你们两个是夫妻,论起来诸葛的嗣子也等于是你的。啊,呸,不是这么论,绝不能那么论。   崔钧那念头一闪而过,赶紧的自己先给甩开了,他是疯了才会这样想的,曹盼又不是寻常的女郎,这是女帝,曹恒那也是随她姓曹的,她既不以父为贵,更不凭夫为贵。   所以,她跟诸葛亮之间,她是她,诸葛亮是诸葛亮,完全不能混为一谈。   “是臣想岔了。”崔钧一想明白,立刻地与曹盼告罪,曹盼道:“行了,这些事以后慢慢再说,你呢,好好地回去休息。”   这为诸葛家操心的命,曹盼为崔钧默默地点了根蜡烛。崔钧幽幽地看了曹盼一眼,“殿下与瞻儿对臣来说都是一样的。”   这一句曹盼是相信的,但是,相信归相信,有些事要怎么办,也该因人而异吧。   话到此各自都明白,崔钧也就告退了。曹盼笑了笑,但凡诸葛瑾能有崔钧这一半的心性,她也不会吝啬于让诸葛瑾有机会往上爬。   曹盼心下沉了沉,恰好这个时候曹恒回来了,曹恒的脸色并不好,曹盼问道:“怎么?”   “母皇,这桩命案不简单。”曹恒直言她对这桩命案的直觉,虽然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发现,曹恒却本能的就觉得不简单。   “简单或是不简单,查清楚就知道了,不必急。”曹盼并没有放在心上。但是,让曹盼没有料到的是,就是这样一桩她不曾过多在意的凶杀案,却于大魏掀起了惊涛拍案。   这一夜,一阵阵鼓声响彻了整个洛阳城,曹盼也被声音惊得自榻上坐了起来,很快整个洛阳的灯光都被点起,一个个都去寻着那鼓声的来源,随后有人来报。   “陛下,是通天鼓。”查实的人将这鼓声的来源报与曹盼,曹盼道:“人呢?”   问的自然是那敲起通天鼓的人。   “回陛下,已经去带上来了。”去查清鼓声从何而来的,击鼓的人也是必须要带上来的。否则曹盼问到那该如何答。   曹盼揉了揉额头,曹恒也披衣走来,曹盼道:“大魏立朝十余年,通天鼓也设了十余年,还从未响起过,你既然来了就一道听听。”   “是。”曹恒与曹盼作一揖应下,这个时候,只见两个女部扶着一个浑身是血的女郎走了来,女郎浑身都在颤抖,见着曹盼急忙地唤道:“陛下,陛下救命,陛下救命。” 第064章   曹盼看她一身血的,面露诧异, “怎么回事?”   “回陛下, 守卫通天鼓的侍卫说,她是被人追杀跑到通天鼓前的, 侍卫发现她的时候想去追了, 没追到。”女部与曹盼回答,曹盼道:“去请太医来, 先为她包扎。”   曹盼吩咐下,谁也不敢怠慢, 立刻去办, 那位女郎摇着头道:“陛下,这个, 这个给陛下。”女郎颤颤地开口, 从怀里拿出了沾着血的物甚,燕舞上前来接过,奉于曹盼的面前。   接过东西,曹盼将那物甚打开了, 露出了一块玉佩, 还有一个很眼熟的东西。   “这个很是眼熟。”曹恒的注意力并不在玉佩上,而是玉佩旁边那似玉非玉的东西, 曹盼拿了起来看着, 曹恒也觉得很眼孰。   “这么小的物件, 好像是葫芦。”曹盼拿着端详着, 燕舞也帮忙地认着, 认着认着就吐露了,曹盼一下惊醒,看着女郎问道:“你这东西是哪里来的?”   女郎一身的血,一晚上遭遇了追杀,如今整个身体都在瑟瑟发抖,听到曹盼的话道:“不,不是我的,是曲儿,是曲儿的情郎的。可是曲儿,曲儿今天也出事了,而且连同曲家的哥哥一道出了事,是被人杀的。”   曲之一姓,让今天刚刚碰到的一对姓曲的兄妹,又是被人所杀的兄妹,曹盼一下子正色了起来,“曲姓,你说的曲家郎君可是个大夫?”   “是,是的。曲家哥哥是个好人,时常帮邻里邻外的人看病,从来不乡亲们的钱。曲儿,曲儿就是说一定要让情郎娶了她,然后就出去了,只将了这两样东西给我,说是如果今天她还不能回去,就让我带着这两样东西来击响通天鼓。”女郎虽然十分害怕,还是将事情的始末道来,只是她那恐惧到如今还惊魂未定。   “你可认得曲儿的情郎?”曹盼捉住关键的问,女郎连忙摇头,“没,没有,我没有见过的。曲儿的情郎似是什么大户人家的郎君,每回来见曲儿都神神秘秘的,曲儿喜欢他,也总说他的好话,但也从来不说让我见。曲儿不肯,我们虽然从小一起长大,我也不喜欢强人所难。”   “陛下。”胡本急切地带了一位女太医回来,曹盼该问的已经问了一个大概,“给她处置伤口,把人安置好了,从现在开始,没有朕的允许,不许人接近她。”   这个命令让胡本很奇怪,但还是应下了。   两个女部扶着女郎下去,太医也连忙跟着去了。   “母皇知道这个葫芦的主人是谁了。”曹恒何等聪明人,听着曹盼的吩咐便猜到了曹盼必然已经认出这只葫芦的主人了。   曹盼道:“葫芦,这是多年前我亲自命人特制的东西,你各家的伯父姨母都有一个。”   此言一出曹恒一下子惊住了,可是一想又不对,“若是伯父们,看中一个寒门女郎,直接纳回府了就是,就算是不喜欢了,也不至于取人性命才是。除非……”   这一句除非,曹盼看了曹恒一眼,“除非什么?”   “除非伯父们落了什么把柄到了这女郎的手上,而伯父们又不想收此女入府,尤其是在今日这对兄妹大闹了琼林宴之后。”曹恒将心中的猜测道出。   曹盼捏着手中的葫芦来回的跺步,曹恒道:“母皇当初在做这些葫芦的时候难道没有在里面做任何的记号?”   “有。”曹盼很肯定地告诉曹恒,曹恒目光灼灼地看着曹盼,“所以,母皇已经知道这只葫芦的主人是谁了。”   曹盼点点头,“是楚王的。”   楚王便是曹彪。曹恒一愣,这心里一阵翻滚,无数的念头闪过,而曹盼这会儿也不比她好多少,“今日阿珞可是吵着要娶那曲家女郎的。”   没错,确实如此,那又撒泼又闹的,要不是曹盼出手教训人,结果会怎么样就未必了。   “不对,曲家女郎看楚王的神情并无半分情意。”曹盼吐字,同时也在回想着曲家那对兄妹见到曹林夫妻的表情。有没有私情,认不认识,不可能半分痕迹都不露。   曹盼可以肯定,单就他们那模样,绝无私情。   “这件东西是伯父的,却落在曲家女郎的手里,不是他给的,又会是谁给的?”曹恒对于男女之事知之甚少,并不明白曹盼怎么断定的,但是她将另一个余点指了出来,也是让曹盼莫要遗漏了。   曹盼拿着葫芦在手,“明日,我会让他进宫来问询。”   问询,就不会定了曹彪的罪,如果曹彪说不清楚这个葫芦的去向,曹盼便也不会客气。   眼下曹恒知道事情也只能如此了,此时天已渐明,事情闹出这一桩接一桩的,再想回去睡一觉是不可能了。曹盼朝着曹恒道:“你再回去睡会儿,正长身体呢。”   说着咳嗽了起来,曹恒担心地道:“母皇。”   “没事,陈年旧疾了,你又不是不知道。”曹盼对自己咳嗽是真不当回事。   “就是知道才担心。”曹恒看着曹盼,曹盼挥了挥手道:“与其担心我,好好地想想这批人里,有几个是你合用的,合用的就养起来。”   “今日没有见到萧霁月。”今天的时候不适合提起这个话题,再回来又因为凶杀案,曹恒也忘记了提。   曹盼提到了今科所取之士,曹恒反应过来没见到萧平萧霁月,那也是榜上有名的人,名次还挺靠前,所以提了一句。   “元直说他家中出了事,早就已经让元直代为告假了。我没有告诉你?”曹盼是知道这件事的,是以后问了曹恒一句。   “自然没有。”曹盼要是说了,曹恒还用得着问吗?   曹盼道:“如今你知道也不晚。不过,人是不错的苗子,经了元直指点,也不知如今变成什么样。好了,总会有机会再见的,快回去睡吧。”   “那母皇呢?”曹盼让她回去睡,那曹盼自己不睡了?   曹盼感慨地道:“年纪大了,觉也就少了,你睡你的。”   ……只看曹盼的外形,绝没有人能想到女帝陛下已经四十了,看起来曹盼最多也就三十出头。哪怕穿着老气的朝服,也掩盖不住一身的光彩。   年龄这个问题曹恒是没有说话的余地,曹盼说了她也就听了。她也确实没睡够,与曹盼叮嘱多穿几件衣裳,还有不要忘了吃药,被曹盼给轰走了,真拿了曹盼当三岁的孩子了?   只是曹恒一走了,曹盼手里拿着刚刚那女郎给的东西,左思右想的了半响,终究还是走到了安置女郎的地方。   “陛下。”女医也好,侍女也罢,见到曹盼都恭敬地见礼。   “如何?”女郎也要学着见礼,曹盼意示她躺下不必多礼,询问一旁的女医。   “伤口虽多,并不深。没有性命之危。”女太医回答,曹盼点了点头坐在了那位女郎的身侧,“有一些话,朕要再问一问你。”   对于曹盼的靠近,女郎显得有些害怕,再怕还是朝着曹盼道:“陛下请问,我一定知道什么说什么。”   “看你对答颇是知礼,读过书吗?”曹盼看出了女郎的紧张,这般地问了一句,女郎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   曹盼温和地一笑,“你又摇头,又点头的是什么意思?”   女郎一听连忙地道:“我的意思我虽然识得几个字,也只是识几个字而已,并没有读过书。”   “哦。识得几个字而已就这般知礼,真是难得。对了,还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家住哪里?家里还有什么人?”曹盼温和得就像是邻家的小姐姐,伸手要挽地女郎的头发,想帮她理一理,没想到女郎如同惊弓之鸟一般地闪开了。   “我,我叫绮娘,家住在洛阳西城的永和巷,家里,家里就只剩下我一个人了。”自称绮娘的女郎轻声地说着自己的身世,她就是一个孤女,一个无依无靠,一无所有的孤女而已。   “这样啊。那么今夜追杀你的人,为什么会追杀你?”曹盼话锋突然就那么一转,追问起了今晚的事。   “我,我也不知道。我就是跟曲儿约好了,说是今晚如果她不回来的话,就让我拿着她给我的东西来击通天鼓。我就是去曲儿家里看看曲儿回来了没有,没想到看到一些人在曲儿的家里翻来覆去的,我一进去惊着了他们,他们就追着我来了,一副要杀我的样子。我,我吓得赶紧跑,他们就一路追,我也就一路的跑,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跑的,想起了曲儿说过的话,便往洛阳宫来了。”   说到这一番经历,绮娘还一副惊魂未定的样子,似是不愿再回想。   曹盼轻轻地应了一声,拍拍绮娘的肩,“如今没事了,你好好地休息,有什么事等你休息够了再说。”   “谢陛下。”绮娘听着不用再回忆今晚的经历,大松了一口气。   曹盼起身,同时也与女太医打了一个眼色,女太医也是个懂事的,悄无声息地随着曹盼一道出去。   “她的伤,究竟如何?”走了出去,曹盼轻声地询问,女太医想了想地道:“回陛下,臣觉得她的伤口有些奇怪,可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   女太医皱着眉头很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曹盼本来就是随口一问罢,听完顺着问道:“伤口奇怪?”   “是。只是臣只会治病救人,虽然觉得奇怪,偏偏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女太医一直想不明白,但是就是觉得处处都不对劲,只是说不出来。   曹盼看了女太医一眼,女太医被看得脸上一红,“陛下,臣就是有那样的感觉而已,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许是臣的错觉,陛下不必当真。”   “不,朕也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劲,既然你也是这样觉得,怎么也该好好地查一查,免得错过了什么。”曹盼把自己的想法道破,随后唤道:“燕舞。”   “陛下。”燕舞应声,曹盼走近与燕舞道:“你出宫一趟,找你家那一位,带着他走一趟永和巷。”   刚刚琦娘说了她住在永和巷,曲家的兄妹也是,而且琦娘还是去曲家撞到了前去曲家翻东西的黑衣人,这才被人追杀的。   燕舞一听立刻应道:“是,陛下。”   她家那位正是崔申,崔申最擅长的就是查案,虽然这天还没亮,有曹盼的令牌还是可以光明正大的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刚刚琦娘说的话,一句不落的转述给你家那位。”曹盼又叮嘱了一声,燕舞答应了,曹盼打算走,结果看到了去而复返的曹恒,曹盼吓了一跳,“你怎么回来了?”   “儿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那不过是一个弱女子而已,一刀就能取了曲家兄妹性命的人,会由着一个弱女子跑到了洛阳宫,击到通天鼓?那些人有那么没用?”曹恒回去那是越想越觉得不对劲,所以不就赶紧回来了。   曹盼听着笑了,“你能想到的事,你母皇我会想不到。安心去睡吧,这不连夜让燕舞出宫回去找右仆射。”   指了燕舞,对于让燕舞回去这事,曹盼又不是一时兴起所为,而是这个所谓的案子,疑点重重啊。   “额,是我太心急了。”曹恒只是想到了什么就想赶过来告诉曹盼,生怕曹盼一时没注意,却原来是她多想了。   “不过你能注意到这些细节很好。见微知著,至理名言。越是小的细节,越是人以为不会有人注意到的事,恰恰可能是事情的关键,一个,突破口。”曹盼搂过曹恒的肩,这才发现曹恒又长高了。   “是不是,不该让你上朝那么快?”曹盼与燕舞示意了一个眼神,燕舞立刻退了出去,忙着去办曹盼交代的事。随之又想到曹恒还那么小却要开始上朝,操心那么多的事,这么劳心劳累的,万一曹恒长不大了怎么办。   “儿哪里做得不好?”曹恒听到曹盼这么说,第一反应是反省自己是不是哪里做得不对了,否则的话曹盼怎么会突然这样想。   曹盼道:“到目前为止你做的一切我都很满意。只是觉得你还太小,我却让你背负那么多,不该如此才是。”   “母皇也就是随口那么一说,又不会真的不让我上朝了。”曹恒戳穿了曹盼的感慨。   心疼她的曹盼是一定会觉得她过这样的样子太辛苦,理智的曹盼更清楚,这样才是正确的。   曹盼不作声了,理智与情感,她这一辈子都是理智的,唯一的感情用处,也就是认准了一个人而已。   “好了,快回去睡吧,真以为还早着?”曹盼再次催促曹恒回去睡,曹恒道:“母皇还有什么别的发现吗?”   这一句问得曹盼没能忍住地问道:“你是不想睡了?”   “可以不睡。”曹恒十分肯定地告诉曹盼,曹盼板着一张脸道:“你不想睡也得睡。再不回去睡,连朝都不让你上了。”   这个威胁必然是有用的,所以,曹恒动了动唇,“母皇明日要一五一十地告诉我。”   “行。”很肯定地答应曹恒,曹恒道:“母皇要是忙完也要睡会儿。”   “你行了。小小年纪的,别学得跟平娘一样啰嗦。”刚刚就已经说过的话,又再旧话重提,曹盼是没能忍住了。   曹恒眉头直跳,被亲娘嫌弃啰嗦,还说她跟平娘一样了,威胁地道:“母皇,明天我告诉平娘,你嫌她啰嗦。”   “当着平娘的面我都敢说,你要告什么状?”曹盼狠狠地刮了曹恒一眼,曹恒……   好像确实是这样,平娘除了唠叨曹盼几句,压根没有什么震慑作用。倒是平娘一唠叨,那是给了曹盼光明正大证明自己所言不虚的理由。   “赶紧回去睡去。”曹盼再三的催促曹恒,曹恒也不再多说了,乖乖回去睡觉,谁让她还没长大,什么时候才能长大?   曹盼好不容易把曹恒打发了,便往自己的寢殿去,既然睡不着,那就批奏折吧。   批着批着,燕舞带着崔申回来了,夫妻俩人的脸色都极是不好,曹盼看了他们道:“怎么?”   “陛下,我们到的时候有人等着我们。”燕舞回答,曹盼听着挑起了眉头,“谁?”   燕舞看了看曹盼的身后,曹盼道:“有什么话就说。没什么不能说的。”   曹盼身后的人,便是柏虹啊,曹盼大概心里也有数了,有数,也得要燕舞证实。   听明白了曹盼的意思,燕舞便开口道:“回陛下,是司马家的人。”   “司马家,司马懿那一脉尽诛了,是哪一个人的后代?”当年司马懿想跟诸葛亮里应外合,毁了大魏,曹盼拿了证据确凿,将其一门尽斩。司马懿的兄弟子侄,涉案者一道被斩,其余人被流放,流放了还能回到洛阳,知道一些连她都不知道的事,有意思,有意思得很。   崔申摇了摇头道:“只知是司马家的人,并没有看到脸,未知那究竟是何人。”   曹盼一听半倚在了榻上,“这样啊。司马家,之前在马球场想借城卫之手杀朕的那批人已经处死了,朕当时以为那只是例外,如今又有司马家的人出现,看样子,司马家是回来找朕算账来了。”   无论是崔申还是燕舞听着都不敢作声,曹盼道:“这样说来,这案子朕原想让子长查明白了就好,如今朕是改主意了。”   说到改主意,立刻引得崔申往前走了一步,“陛下要改主意,改什么主意?”   曹盼轻轻一笑,“敌人嘛,朕已经跟他们交过手了,阿恒尚未。如此,当然是让阿恒来查这个案子,让她好好地跟司马家的人过过招。”   “陛下,司马家的人居心叵测,毕竟是我在明,敌在暗,殿下还年幼,实在是不宜,不宜让殿下与他们交手。”崔申听明白了曹盼的意思,那是惊得一个激灵,赶紧的出声想劝曹盼打消这个念头。   曹盼也不说话,目光看着崔申,崔申被这目光那么一看,那是越看越是心虚,一心虚吧,本来满腹要劝曹盼的话,那是一个字都吐不出来了。求救地看了燕舞,燕舞怎么可能会劝人呢,“陛下做事自有道理,要说这世上最最看重殿下的人,非是陛下无疑。”   “说得对。你们在意阿恒的命,难道朕就不拿阿恒的命当回事了?当回事就是把她好好地养成了笼里的鸟,朕处处地护着她,事事都帮她办好了,你觉得那样很好?”曹盼很是认同燕舞的话,曹恒是她的女儿,她十月怀胎,含辛茹苦养大的,没有人比她更在意曹恒。   可是,她护不了曹恒一辈子,总有一天,她会老,会死。这个天下终将是曹恒的,如果不趁着她在的时候,多教曹恒,多让她去面对危险,而她就在旁边看着,若是在曹恒需要,她就能随时出手,难道要等她死了,曹恒完全没有了依靠,在一群虎狼咬住她脖子,要她的命时候,才让曹恒自己去面对这些?   崔申很是想哭,论口舌,天底下有谁能说得过曹盼的。   而曹恒是曹盼的女儿,还是唯一的女儿,曹盼却还是舍得让曹恒去面临未知的危险,一点都不含糊。可怜天下父母心。家里一根独苗苗,谁不是当眼珠子看着,要说曹盼对曹恒的珍重,绝无人能比的。   那连曹盼都舍得让曹恒去面临这些危险了,崔申还能说什么,什么都没办法说。   “那臣能给殿下打下手吗?”崔申想了想退而求其次的问。   “子长,我们总会老,授人以鱼,不给授人以渔。与其我们这一辈的人帮他们把事情都做完,不如让他们自己摸索做好。”曹盼轻轻地劝着崔申,崔申听着竟是无以反驳。   然后,本来睡前亲娘亲并不让她多管事的,结果一觉醒来,曹盼把案子交由她全权处理,让她去查了。   “是发现了什么?”曹恒听完立刻敏锐地问。   “燕舞,把昨天你跟子长碰到的事一字不落的告诉阿恒。”曹盼吩咐燕舞,燕舞应声,“昨夜陛下察觉那位绮娘不对劲,所以让奴连夜出宫去绮娘与曲氏兄妹的家中查看,奴到的时候碰到了司马家的人,他们说,这件案子牵扯了曹家的人。”   牵扯曹家的人,在睡前曹恒就已经知道了,但是司马家……   “当日在马球场,透露母皇的厢房内有鲜卑人的也是司马家的人,可是,那些人不是已经处决了?”曹恒也同样想到了在她去幽州之前遇到的事,那群想诱守卫攻入厢房,拿曹盼当成鲜卑人一块杀了的人。   “几年前朕也诛杀过司马家的人,不是还有活着的吗?有活着的,当然也不会说杀一次就真的杀完了。”曹盼幽幽地吐字,说的都是实情。   曹恒想了想,“除此之外,还有其他吗?”   “曲家确实被人翻查过。”大半夜的也不能去惊了人问话,燕舞是随崔申一道进了屋里查看了四下,肯定地告诉曹恒。   “司马家的人没追着?”曹恒接着又问。   燕舞摇了摇头,“没有。派了人追去,跟丢了。”   这怕是燕舞许多年来第一次跟丢了人,还是这么重要的人,燕舞有些惭愧地低下了头。   “无妨,既然司马家的人回来了,接二连三的出手,往后总会有机会见到他们的。不过既然知道跟司马家的人有关,不妨派人往当年司马一族流放之地去查查,弄清楚他们究竟还有多少人活着,又有多少人死了。活着的人能够见到真人,死了的人,倒是值得怀疑。”曹恒问完了,便说了自己这追根究底的查法,曹盼点头道:“这也是个办法。不过,这么等着排查司马家的人一时半会很难有确凿的消息,也难以证明一切是不是阴谋。”   “是不是阴谋现在下定论还是太早了,母皇不是说要召伯父入宫问问那葫芦是怎么回事吗?”曹恒提醒了曹盼别忘了这一件事。   曹盼道:“早朝过后就让他入宫。不过,通天鼓响了,昨晚整个洛阳的百姓都听见过了,更何况朝臣。”   “听到就听到,母皇已经受理了,至于是谁击的通天鼓,又为了何天击的通天鼓,等到事情查清楚了再告诉他们也不迟。”   他们指的自然就是朝臣,曹盼却摇了摇头,“话虽如此,要这么做也不是不行,可是,不宜如此。”   不宜,不是不能。曹恒看曹盼,心里已经在想曹盼所指的不宜,究竟是怎么个不宜法。   “知道为何不宜吗?”曹盼侧头地问过曹恒,曹恒道:“母皇设通天鼓的初衷是让天下都知道,哪怕各州求告无门,还有一个通天鼓在。无论有什么样的冤屈,总还是有人理的。”   曹盼看着曹恒,示意她继续说下去,曹恒道:“大魏立朝十余年,这还是第一次通天鼓响起,母皇说的不宜是指,这个案子,无论牵扯多少人,又和从前的谁有关系,都应该让他们知道。否则击响了通天鼓却无声无息,通天鼓算什么?”   “对,说得对。刚刚,你不想将事情张扬出去的原因是什么?”曹盼听完了曹恒的回答,也问了曹恒原因。   曹恒沉吟了半响,曹盼道:“为帝王者,私心不可过重。一但私心太重,后果很严重。”   告诫着曹恒,曹盼继续道:“你还小,你想什么事我心里有数。但是,私心太重,失了公允,也会失了人心。人都得要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你如此,旁人也是如此。”   手里拿出那一只葫芦,曹盼所指曹恒明白了,刚刚那一句人都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指的不仅仅是这件事,也是告诫曹恒自己。   “如果杀人的真是曹氏的宗亲?”曹恒终还是张口问了这一句,曹盼看向曹恒,“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我打过你,罚过你,你犯的错我都不曾手下留情,遑论别的人。”   曹恒的心轻轻地颤动,曹盼的意思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偌大的一个天下,你我都需步步谨慎,处处小心,只为不落人口实,不授人于柄,其身即正,他们不正,我们该跟他们学?千里之堤溃于蚁穴,这个道理不需我再教你,你要做的是要记牢,永远地记住了。做好你自己该做的事,处事公允,一切依法度而言。杀人偿命,天经地义,谁也逃不了。”   “是。”曹恒与曹盼作一揖,应下了。   “走吧,上朝。”曹盼说完了,意思也说明白了,便准备上朝,曹恒是不敢迟疑,跟着曹盼一道上朝。   朝臣在她们母女未到之前,议论纷纷的都是昨夜通天鼓响起的事,通天鼓设了那么多年,这可是头一回响起,但是洛阳今天似乎看起来没有什么其他变化,这就更让他们拿不准了。   “陛下驾临。”胡本早声地提醒曹盼的到来,窃窃私语的朝臣们立刻止了话,齐齐转身迎对曹盼,“恭迎陛下。”   曹盼坐于上座,曹恒已经从下面走到了自己该在的位置。   “起。”曹盼轻吐一字,不少人都偷偷瞄了曹盼一眼,也不忘看了看曹恒。   可惜母女俩人都不是那种任人看就能看出事情的人来,他们看他们的,同样什么都没有。   “昨晚的通天鼓响彻了整个洛阳,诸卿都听见了?”曹盼叫了起,不用朝臣问,她自己倒是先提起这件事了。   “是。不知那半夜击响通天鼓的是何人?”有人顺着曹盼的问话反问。   “不过一个寻常的女子。只是深夜被人追杀,一路逃窜到了洛阳宫,便击响通天鼓。”曹盼简略地将事情的经过提起。   下面的人都以为是出了什么大事,但是这件事却不如他们想像的一般。   被人追杀就跑去击通天鼓了,怎么听起来都像是儿戏?有人想要张口问上一句,曹盼道:“虽说初听还以为是一件小事。可是,天子脚下,半夜追人欲行凶,此人的胆子不小啊。说来还有一件更巧的事,那女子被人追杀,从西城逃到洛阳宫前都没有遇到一个巡卫。姜将军,昨夜城中无人巡卫?”   曹盼这一点没有跟任何人提起的疑问啊,此时当众那么地问了出来,被点名的刚上任不久,负责洛阳城卫的姜维一听连忙地道:“回陛下,昨夜臣亲自带巡卫巡视了,并没有听到任何的打斗和叫喊。”   叫喊,这人被人追杀难道不叫人救命的吗?如果不是因为昨天出的命案,姜维未必会亲自带兵巡视,当然他也都注意到,洛阳城里的守卫不是一般的严,听说这些布防都是曹盼亲自定下的。   “案子有疑点,仔细查查就是了。所以,通天鼓这个案子,朕让阿恒来查,还有昨日的那个凶杀案,两案并一,都交给阿恒。”最后一句是朝着京兆府贺挚说的。   其他人从一句自然是看了别的信息,连忙问道:“陛下是指,这两个案子其实是有干系的?”   “听昨夜的女郎的意思,确实如此。这件案子阿恒去查,具体的细节,等查完了再让阿恒告诉你们。”曹盼这说一半留一半的,其实最是勾人心魂。   荀顗道:“陛下,殿下从未查过案,这,这案子交给殿下去查,是不是……”   曹盼答道:“凡事总会有第一次,一回生两回事。因为没有做过就不去做了。这一次的士子,有几个适合进刑部的?”   问的是刑部尚书程明,此乃已故安亭国侯程昱之孙,程昱是大魏建国初立的七位丞相之一。   “臣倒是发现了几个。查案原是刑部的事,陛下既然让殿下学着点,臣的意思是,不如让刑部侍郎带上殿下还有几个士子,一道学?”程明对于案子倒是并不过多的在意,查案嘛,谁查都是查,曹盼既然让曹恒掺和这件事,必有她的道理,有道理,那便配合就是了,什么话都不必多说多问,捎带让几个好苗子一块学倒是可行。   “可。”曹盼就这么答应了程明,程明与曹盼作一揖,“陛下英明。”   曹盼莞尔,她的这些臣子,一个个都是人精,闻弦而知雅意,既然他们都愿意配合,曹盼同样也不吝啬配合他们。   倒是贺挚脸上的表情有些为难,一见曹盼的眼神扫了过来,又连忙地把咽了回去。   反正,朝臣们只是想知道通天鼓被敲响是因为什么,还有曹盼对这件事的态度,这两个都弄清楚了,接下来案子要怎么查,那就不是他们许多不专业的人关注的。   朝会散了,贺挚很自觉地留下,胡本也去而复返地朝着贺挚传话,“京兆府尹,陛下让你去一趟政事堂。”   贺挚就知道曹盼一定明白他有未尽之言,必传他入政事堂,听着立刻道:“诺。”   跟着胡本一道往政事堂去,曹盼在那儿等着,诸公还有曹恒也都在。   “刚刚在朝上你有什么想说又不好说的话?”一来曹盼也不让他讲那些虚礼,开门见山就问他有什么话要说的。贺挚与曹盼作一揖,“昨夜臣让忤作查验了两位死者的尸体,女死者的身上有一个印记,臣将印记画出来了,请陛下过目。”   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递上去给曹盼,胡本接过呈到曹盼的面前,曹盼拿过打开一看,上面却是一个花纹,而这个花纹,“陛下可识得?”   “你认出来了?”曹盼不答而反问贺挚,贺挚如实答道:“是。臣记得乾清三年,陛下与数位兄长封王,又各赐了各王一块玉牌,各块玉牌上都雕刻了不一样的花纹,皆是依照诸王的性子为样板的,这一纹样,也是最特别的花纹,当时得此玉牌的楚王还特意问了陛下为何赐他火样的纹。”   因为楚王特意问过,所以贺挚也就记得最清楚,清楚到只看一眼就认出来了。   “臣仔细的看过了,死者上这样的纹式是特意刻上去的。以火形容楚王,楚王当时是极开怀的,直道陛下识人,知人。因此整个楚王府上下,都用火纹样。”贺挚把自己知道的情况继续点破。   所有人听着都顿住了,曹盼道:“朕已经知道了。”   说着话让燕舞把昨天那位女子送上来的物甚拿出来,“这是昨夜击通天鼓的女子呈上来的东西,她之所以被追杀,或许就是因为这两样东西。”   燕舞把东西拿了下去,众人都看了看,崔今道:“这好像是陛下赐给诸王的葫芦。”   曹盼弄的东西,如崔今等人是经了手的,自然一眼就认出来了,然后又是一片死寂。   郭夫人已经许久没有上朝了,昨晚响的通天鼓那是震惊了整个洛阳,是以郭夫人也进了宫。   听到崔今提起这事,郭夫人在一旁补了一句,“陛下应该在里面做了记号,区分各家。”   “是,这个葫芦是朕当初赐给楚王的。”因为这样,所以曹盼在听到贺挚的话时才没有任何的惊讶,众人都看向了曹盼,曹盼冲着崔申道:“将昨夜你连夜去查到的事说说。”   崔申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听着众人都皱起了眉头,“司马家的人。”   “无名,这些天你身边的暗卫不可让他们离身。”曹盼叮嘱了司马末一句,要知道虽然都是同出司马家,司马末跟那些个司马家是完全不一样的,曹盼也是担心司马末有个万一。   “谢陛下关怀。”司马末听着与曹盼作一揖,谢曹盼的关怀。但是,司马末道:“司马氏,陛下当日网开一面,只诛涉事者,余下者流放三千里。流者之人,无诏不得回京,司马氏敢堂而皇之的出现在洛阳,或许,这件事牵扯的人,远远不止是一个楚王。”   这话一出,所有人也算是被提醒了,“司马家,我们在明,他们在暗,事情没那么简单。”   墨问幽幽地吐字,也是对司马家的人有所了解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所以,朕让阿恒查这个案子。司马家……”曹盼轻轻喃唤着这三个字,一统三国的是司马氏,她当年杀了司马懿及其诸子,难道还有杀漏的人?曹恒道:“这件案子,儿会查清楚的。”   之前曹盼就已经跟她说过为什么会让曹恒查这个案子,曹恒如今是更明白了其中的原因,明白了,曹恒更要小心谨慎的去做。   “陛下,楚王已经在殿外等候。”最大的嫌疑人楚王曹彪,曹盼早就吩咐了人出宫去传人。   “阿恒留下,诸公都去忙吧。”曹盼召了曹彪前来为何,不用说这些人都清楚,清楚便不多说,与曹盼作一揖,一一退下。 第065章   曹彪被突然的召入宫,立刻想到了之前发生的事, 想到了, 也不敢怠慢的立刻进宫来。   眼见政事堂的诸公一一退了出来,都与曹彪打了个招呼, 看他们的模样, 曹彪总是松了一口气的,毕竟如果看他们的样子, 好像真没什么事。   揣着这个念头进去,只见曹盼与曹恒在, 曹彪就更是松了一口气, “陛下。”   曹彪在兄弟里排行算是靠前,但是面对曹盼, 如今这些兄弟们, 没一个能直起腰的。   “昨天的事兄长也都知道。”曹盼微微颔首,曹恒在一侧与曹彪作一揖算是见了礼,曹彪朝着曹恒一笑,曹盼已经开了话头。   “是, 臣都听说了。可是陛下您信臣, 那曲家的兄妹真不是臣杀的。”曹彪赶紧的表示这件事真的跟他没关系,盼着曹盼莫要怀疑到他的头上。   曹盼一笑安抚了曹彪道:“兄长这是信不过朕?朕既然连寻常人都不愿意冤枉, 又怎么会冤枉兄长。清者自清, 兄长只要没有做过, 不必担心。”   这么一说也的确的是, 曹盼是出了名的讲证据的主儿, 天下都知道的,曹彪也是觉得这件事真是说不清,道不破的,这不急急的要跟曹盼解释起来了。   “臣,臣就是一时忘了,忘了,并非不信陛下。”曹彪被曹盼点醒了,也不想引起旁的误会,这不赶紧的给曹盼解释。   “兄长请坐。”胡本给曹彪拿着蒲团来,曹盼让他且坐下。曹彪与曹盼作一揖,这才敢坐下的。   曹盼道:“请兄长入宫,是有一件事想问问兄长。前几年,朕不是做了一套的葫芦,不仅是兄长们有,诸位姐姐也都是一人一个,不知兄长的那只葫芦可带上,朕琢磨着想做出别的东西来,问一问兄长好好地瞧瞧。”   听到是问葫芦的,曹彪也没什么想法,答道:“臣早些年不是得了好几个孙儿吗?臣一高兴就把陛下赐下的葫芦给嘉儿。”   曹彪所说的嘉儿是曹彪的长子曹嘉,曹盼与曹恒对视了一眼,曹盼喃道:“嘉儿?”   “是。”曹彪应声,一点不对都没发觉,曹盼轻轻地一笑,“如此,朕还是寻另外的兄长问问。”   又与曹彪说了其他的一些话,最后才让人送了曹彪出宫。殿里就剩了曹盼与曹恒,曹恒道:“母皇,既然伯父说了葫芦已经给了嘉兄长,我去会一会嘉兄长。”   长辈之间事,曹盼召了曹彪进宫询问是对曹彪的尊重,到了曹嘉,就不必曹盼再出面了。   “去吧。想必该给你准备的人,程尚书也给你备好了。”手下的人办事还是靠谱的,刚刚程明就没来,想必就是给曹恒去准备人去了。   “儿告退。”曹恒与曹盼作一揖,曹盼点点头,曹恒便退了出去,果然才出去,刑部的人就传话来了,“殿下,程尚书请殿下去一趟刑部。”   “好。”曹恒也知道此一去是做什么,点点头地跟着刑部的人去。   “殿下。”曹恒刚要走的,胡本小步走了出来唤了一声,曹恒回过头,胡本道:“陛下让奴提醒殿下,出去记得带上齐郎君。”   是啊,曹恒一回来就把齐司深给扔一边去了,如今这情况看着不对,曹盼提醒曹恒出入别忘了把齐司深带上,曹恒还真是没这个意识。   “赤心,你去唤齐司深。”曹恒还是个听话的乖孩子。曹盼竟然担心她的安全,曹恒自然是听话地照做的。   “殿下,陛下已经派人去请了齐郎君了。”曹盼手下有人,既然要曹恒把人带上,曹盼自然是让人去请了齐司深。   “呐,殿下快看,齐郎君这不就来了。”胡本一眼看了一旁缓缓行来的齐司深,曹恒道:“好,你回去伺候母皇吧。”   胡本与曹恒作一揖,退了回去,曹恒带着人先往刑部去。   “你那义子,胡平,让他与你多学着点,往后就让他伺候阿恒。”胡本进去,曹盼这样吩咐一句。   胡本大喜,曹盼道:“只是,告诉他,让他记住什么是他该做的,什么是他不该做的。若是他学不到你这般,自不必去了。阿恒的身边,容不得给她添乱的人。”   这一句告诫的话,叫刚刚欢喜的胡本闻之紧了皮,曹盼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曹恒也是一样。伺候了曹盼那么多年,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胡本还是知道的。   “是,奴一定会让他记住。”胡本应声,暗里更是下定了决心回去了一定要对义子三令五申,绝不能让他扯曹恒的后腿。   曹恒不知亲娘又给了她一个得力的人,不仅是给了人,连警告都代劳了,保证人送到她手上,安安份份地给她办事。   这会儿曹恒到了刑部,程明那头拎了两个人来,见到曹恒走来,都与曹恒作一揖,“殿下。”   “程尚书。”曹恒同样作一揖还礼,程明指着面前的两个人,“殿下,这是早些年崔右仆射还在刑部时教过的人,这么多年来他们也算是屡破奇案,臣在其中选了两个,颇有些本事,如今都由殿下差遣。”   两人的年纪相差无几,曹盼看了一眼,“程尚书不是说还有今科欲留于刑部的士子?”   程明就在朝上随口说了一句,结果曹恒倒是记得挺牢的,“殿下,留用士子不是臣说了算。”   提了一句就是说这人到底能不能留下刑部来用,这还得曹盼点头,曹恒道:“名单程尚书还没准备好?”   “准备好了。”程明怎么可能会没准备好,曹恒道:“既然准备好了,人暂时征用,若是母皇觉得不妥,再由母皇正式下发公文。”   暂时征用这个词用得是真好,好得程明低头一笑,“殿下说得极时,暂时征用,他们虽然已经通过了科考,任命书还没下发,在此之前朝廷征用一下他们,只要他们愿意,无不可。”   对视一眼,皆是心知肚明,曹恒道:“那,名单。”   “殿下。”程明立刻地从怀里掏出了一张纸交到曹恒的手里,这是早有准备了。曹恒并没有任何意外地伸手接过,随后交给赤心,“派人去请这几位来,带到楚王府。”   竟然是连看都不看一眼,程明轻轻一笑,不以为意,曹恒道:“程尚书,告辞了。”   “殿下慢走。”人给了曹恒,程明也不在意曹恒拿了人就要走,恭送曹恒,与那两人使了眼神,两人与程明作一揖,跟上曹恒。   赤心去给曹恒叫人去,曹恒身侧便只有一个齐司深,齐司深背着剑那是不发一言的,曹恒问道:“你们的姓名。”   虽然没有接触过曹恒,那也听说过曹恒,听说过了,如今听着曹恒问话,最是年长的那一位女郎开口道:“妾崔云。”   另一位郎君笑眯眯的道:“鄙人时迁。”   曹恒看了他们一眼,颔首表示记下了,“昨日刑部派了人去看了凶杀案发生的地方,还有尸体,可是你们去的?”   “是。”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也不奇怪曹恒能猜到昨天是他们去的现场。毕竟程明又不是傻子,要给曹恒人,明明有去过凶案现场的人,又怎么会给没有去过的。   曹恒道:“京兆府尹将他们的发现都说了,你们又有什么发现?”   询问的语气崔云听着却一下子停下了脚步,曹恒察觉到立刻回过了头,崔云看向曹恒,神情有些为难。   “有什么话只管说。”曹恒与崔云催促了。   “那女郎已经有孕。”虽说如今民风开放,但是未嫁先孕,昨天还有曹珞闹着要娶那女郎的事情发生了,偏偏那曲家的女郎还已经有了身孕,这件事,崔云想着都觉得复杂,皱起眉头怎么都解不开。   曹恒却是也没有想到还有这样的事,“走。”   没有再说其他,而是要立刻地出宫,一眼瞥了齐司深,这就真是个纯护卫,旁的事也帮不上她忙。   “啪啪啪。”曹恒一想着拍了拍手掌,随后一道身影出现,是个蒙着面的女郎,“殿下。”   “去查查楚王世子在哪里。”曹恒吩咐,女郎立刻应声地道:“诺。”   如同出现时一般一下子没了身影,曹恒带着人往宫外走去,才出了宫门,那位女郎回来了,“殿下,楚王世子并不在楚王府,而是在教坊中。”   说到教坊二字,明显顿了半响才说出来的,曹恒也一下子站住了,教坊啊,那地方也实在是不便进去。   皱起了眉头,曹恒想了想道:“走。”   这是打算要去自往教坊?一众人从曹恒的话里听出这意思了,听出来了当然是难掩惊讶的。   “齐家家规里规定了齐家子弟不得出入风月之地。”齐司深一脸严肃地道出自家的家规,曹恒挑了挑眉,“知道为什么有这样的规定?”   齐司深答道:“不知。”   “不过是你齐家的祖宗怕你们齐家的子弟心志未稳,为风月女子迷倒罢了。如今,你心志依然不够坚定?”曹恒这样地问,齐司深看着曹恒,别当他傻得听不出曹恒话里的意思。   “你敢进教坊,就不怕陛下责罚?”齐司深问了曹恒。   曹恒给了齐司深一个你可真傻的眼神,“我母皇从三岁起就随着军师祭酒出入教坊之地,长大之后也是在教坊之地揍得世族们抱头痛哭。你说,她会为了这事责罚我?”   ……齐司深真不知道曹盼还有这样的事,但是刑部那位时迁道:“殿下,乾清律有规定,朝中人员不得出入教坊之地。”   “我们是进去办差,还会有人参我们?”曹恒一副为公而舍身的模样,叫两位正经的刑部官员面面相觑。   “走。”马匹早就已经备好,曹恒跨身上马,其他人也是没办法,只能跟着她一块地去了。   身为郎君的那位虽然没有说话,心里那是默默地为自己祈祷,这事千万千万别传到家中的夫人耳中,否则他是要吃不了兜着走的。   他要是回去说是曹恒这位公主殿下带的他去的教坊,话说出去,谁能信他。怕是要怪他为老不尊,想要教坏曹恒才对。   就曹恒那张脸,怎么看来看去都不像是一个会进教坊的人。   偏偏就是这么一个怎么看都不像是会做那样事情的人,竟然在听说曹嘉进了教坊后不是第一反应让人去传曹嘉出来,而是进教坊亲自会一会曹嘉。   “殿下如果让人去请楚王世子,世子不敢不见殿下。”崔云把时迁想说而不敢说的话捅破。   “是不会不敢,可是,我们还没有证据证明这件事就跟嘉兄长有关,既然如此,冒然传召对伯父,兄长的影响,母皇都需顾及,更何况我。”今早曹盼让曹彪进宫可是绝口不提案子的事,这一份心意,是基于兄妹情份,同是曹家的人,能不伤及情份,最好就不伤及。   崔云一听连曹盼都没有用询问的理由传召曹彪,再劝曹恒的话也就说不出来了。   而此时的教坊也是客流芸集,曹恒一个女郎走来,那教坊管事的人也并无异常。   “几位客人是第一次来,里面请,里面请。”现如今的大魏,女人能当皇帝,能做官,上教坊来玩耍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   “引我去楚王世子处。”曹恒明晃晃地点了曹嘉的名,那位管事是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听到曹恒轻声在他耳边说了一句,一时有些拿不准。   若是故意来闹事的,只管大声叫嚷楚王世子在此便可了,偏偏曹恒只在他耳边轻语。   “放心,引了我去,他不会怪罪你的。不引,一会儿你这地方会不会被他砸了,那就要看他心情了。”曹恒就是这样地告诉管事的。   管事的目光落在齐司深的身上,他这地方鱼龙混杂的,厉害的人不知多少,但是像齐司深这样明摆着的剑客,着实是第一次见到。   看曹恒的样子也不像是闹事的,真要拦着,就凭那一位,他也拦不住啊。   既然是拦不住,管事的也连忙地道:“这位女郎且随小的来,这边请。”   识时务者为俊杰,能在这样的地方管事的人,知情知趣是必然的,引着曹恒往前走,很快到了一处厢房,推开了门,里面正玩得开心的人皱着眉头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曹恒就那样从后面推开了管事,站在里头的人眼前。   “当当当。”一阵阵酒杯落地的声音,那正寻欢作乐的人都惊得坐直了起来,巴巴地看曹恒,“殿……”   “没想到,叡兄长也在。”屋里头除了曹嘉,还有昨天出了不少风头的曹叡,这堂兄弟两个身侧都有两位美丽的舞伎,曹恒岂会让曹嘉把后面那一个字吐出来,先一步地截他的话,然后走了进去,冲着管事吩咐道:“退去吧,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进来。”   管事的的眼睛看向曹嘉,曹嘉连忙道:“都听,都听这位女郎吩咐的。”   得,一个连曹嘉都怕的主儿,管事的也不敢多听多问,连忙地退了出去,把门关上,关得严严实实的。   曹恒的目光在曹嘉还有曹叡放在舞伎身上的手掠过,曹嘉立刻如针扎一般缩回了手,而曹叡虽然没有立刻地缩回去,那手也是僵了僵,没敢搂得那么紧了。   “虽说乾清律关于官员出入教坊的规定算不得严打,两位兄长这青天白日的就到这儿了,究竟是昨天一夜未归,还是一大早就来了此?”   曹恒也不拿自己当外人的随地坐下了,曹嘉想唤一声殿下的,总算还是想起了这么个地方不太适合,便也顺着曹恒刚刚的称唤道:“妹妹说的是哪里话,我这是偶遇了长兄,这不才想着找个地方好好说说话。”   这个说辞曹恒毫不留情地怼了回去,“原来,能好好说话的地方只有这里?”   曹嘉……曹叡在旁还不客气地把曹嘉给卖了,“妹妹,这地方那是阿嘉带我来了,我这可是第一回 来。”   不意外惹了曹嘉的怒视,什么叫做第一回 来。不,这里曹叡是第一回来没错,但是这样的地方,出了名花天酒地的安乐侯那是常客。   狠狠地瞪了曹叡一眼,曹叡毫不客气的瞪了回去,这个地方难道不是曹嘉带他来的?   “让人都下去。”曹恒又不是来听他们扯来扯去的,让曹嘉把人都弄走。   曹嘉一听焉敢不从命,招呼着让人都走,赶紧的走。   一下子,屋里就剩下这兄妹及各自的亲信了。   “我这一次来是找嘉兄长的。”曹恒开门见山地直说,曹嘉一听立刻道:“妹妹是有什么事?但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妹妹只管吩咐。”   拍着胸脯一副但听曹恒吩咐的傻大哥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一个心狠手辣到草菅人命的人。   “母皇今日让伯父进了一趟宫,问起了当年母皇特意让人定制的葫芦,当时是诸位伯父还有姨母们都有一个。伯父说他那一个已经给了兄长了,不知兄长能不能拿来叫我瞧瞧?”曹恒甚是客气,还提了曹彪,便是力证这件事已经跟曹彪证实了才会问到他这里来。   “啊,那葫芦啊,我得回去找找,因父亲说那东西意义非凡,让我一定好好保管,所以我给锁起来了。待回去问过你嫂子后,我再拿来给殿,啊,妹妹。”差点顺口就唤了曹恒呐,幸亏改口得快。   曹恒听曹嘉的回答,又注意他回答时脸上的表情,甚至是肢体的动作,毫无破绽。   “如此,那兄长回去后若是找着了就让人给我送来。”曹恒并不咄咄逼人,反倒是顺着曹嘉的话这样地说了。   “好,殿,妹妹放心,找着我立刻让人给妹妹送去。”这习惯是真不好改,差点又说错话。   曹恒得曹嘉的回答,便点点头。“另外,兄长这些日子要是没什么事就在府里好好地呆着。”   “这是,出什么事了?”曹恒那一句话本是小声叮嘱的一句,听在曹嘉耳朵里,曹嘉似是才反应过来一定是出了什么事,所以才会让曹恒亲自出手。   曹恒道:“也没什么大事。是我刚接手一件案子,就是昨日闹到琼林宴里,珞兄长还吵着要娶回家的女郎,他们被轰出了琼林苑不到两个时辰竟然双双被人杀了。偏偏昨夜敲了通天鼓的人,又是为了他们的死而来。”   “昨夜敲通天鼓的竟然与昨日的命案有关?”曹嘉显得十分惊讶。   通天鼓的意义于大魏非比寻常,当年曹盼于魏王府为尚书令时,便开了击鼓鸣冤的先例,后来曹盼登基为帝,更是于洛阳宫每日朝臣入宫上朝的必经之路设下了通天鼓,既是警惕朝臣,也是让天下人都知道,哪怕天下各州求告无门,至少还有她这洛阳宫,她这个皇帝。   通天鼓响起,无论是什么案子,曹盼都将亲自过问,而且会一查到底,通天鼓之侧刻立碑文就是写了通天鼓响起,案子定要一查到底的话。   曹恒一直都注意着曹嘉,曹嘉这吃惊的模样没有半分作伪。   “是。”曹恒很肯定地回答曹嘉,曹嘉道:“两条人命就惊动了陛下?”   显然是觉得这事有点小题大做了。曹恒道:“楚王府的嫌疑是最大的,所以兄长这些日子好好地呆在府里,没事就别出来招旁人的眼。”   所谓的旁人指的是谁?曹嘉也没细问,只应道:“行,妹妹既然说了,我都听妹妹的,最近就安安份份呆在府里,不出来。”   曹恒见曹嘉说得真诚,心里的疑虑就更重了,再重,没有证据也没办法。   无论是葫芦还是死者身上印记,都是不能作为直接证据定谁的罪。曹彪有嫌疑,曹嘉也有。   “兄长若是寻到了葫芦与我送来。我还有事,先走了。”曹恒站起来不准备多留。   曹嘉满口应承地道:“好,妹妹放心,我一找着就立刻给你送去。”   连忙地要送曹恒,曹叡先一步地道:“行了,你呆着吧,我与妹妹一道走。”   “酒不喝了?”曹嘉一听本能就问了一句,意识到曹恒就在一旁,又连忙捂住了嘴。这么一副藏不住话的样子,怎么看都不像一个有心机的人。   “我可不是你。”曹叡这般回了曹嘉一句,曹嘉翻了个白眼,极是不客气地怼道:“咱们半斤八两。”   曹叡并不与他多争,而是与曹恒一道离开了教坊,不忘让曹嘉不用送。   离了教坊,曹叡倒是还跟曹恒一路走着,曹恒道:“兄长有什么话要跟我说的只管说。”   曹叡会无缘无故的送她才怪,曹恒出声让曹叡有话就赶紧的说,再不说她就不陪曹叡玩了。   “陛下就这么放心让殿下查这件案子。”曹叡都被问到了,也直言不讳。   “有什么不放心的?”曹恒反问。   “不放心的可多了。比如,昨天的命案,昨夜敲了通天鼓的人,说有关系有关系,说没关系也没关系,殿下手里其实没有足够的证据,否则也不至于陛下试完了,殿下再来问。”曹叡笑笑地指出曹恒刚刚话里透露的信息。   曹恒回头问了曹叡,“兄长如此聪明,那且说说为何母皇召了伯父入宫并不直问,而我却告诉了嘉兄长,这件事跟昨天的案子有关?”   被问的曹叡道:“陛下是顾念兄妹之情,况且不过是一个物甚而已,一句丢了谁又能证明那究竟是不是丢了的。殿下其实也是手下留情了,否则也不会亲自到教坊来问阿嘉。以殿下之尊,但有传诏阿嘉不敢不去。但是,殿下刚接手了案子,接着就召了阿嘉前去询问,岂不等于告诉天下人,阿嘉有事?如果是真有事还罢了,若是最后查明冤枉了阿嘉,岂不是让阿嘉怨起殿下,伤及兄妹的感情。”   倒是知道曹恒是因为什么,只是,曹恒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曹叡,“兄长知道我的打算,我却想不明白,兄长今日来寻嘉兄长的原因。兄长可愿如实相告?”   曹叡听着笑了笑,“我说的,殿下就会信?”   “你不说,又怎么知道我不信?”曹恒那是怼得一点情面都不留。   曹叡道:“也罢,既然这个案子如今是殿下在查,那臣知道的这些事告诉殿下,想必对殿下查案多少还是有些用处的,殿下且听一听。”   知道的这些事?曹恒看着曹叡,等着他的下文。   曹叡面对曹恒那灼灼的目光,沉吟了半响没动,曹恒轻挑了眉头,“兄长莫不是说笑?”   曹恒没那么多闲功夫陪曹叡玩,所以,这不就想让曹叡把自己知道的话都说了。   “殿下不像是没耐性的人。”曹叡听到曹恒催促之意,笑了笑地说,曹恒冷哼一声,“兄长若是想逗人玩,恕我不奉陪了。”   说罢就要走,曹叡一看曹恒如此,连忙地道:“殿下莫恼,莫恼。看样子这件案子让陛下颇是忧心,莫不是还有别的什么内幕?”   明明是曹恒要问他话,结果倒好,成了曹叡旁敲侧击的找曹恒打听,曹恒一眼瞥了过去,“兄长确定想知道得更多一些?”   听出曹叡试探的话了,曹恒并不以为意,既是不以为意,所以才会反问了曹叡。曹叡又不傻,“不必,不必。都明白知道得越多,活得就越短,我还是不要知道太多的好。”   “我看兄长知道的倒是挺多的。”曹恒上下打量了曹叡,“兄长自回了洛阳以来,怕是第一回 跟嘉兄长上的教坊,既然是第一次,怎么就那么巧。”   曹叡一张俊脸笑得甚是惑人,“殿下如此聪慧,能猜到我都知道什么?”   “兄长既然猜到了内幕不少,兄长以为,我会有那份闲心留在这里跟兄长猜谜?”说到这里曹恒是真要大步地离去了,曹叡道:“前些日子,阿嘉没少跟身边的狐朋狗友提起,他瞧上了一个寒门的女郎,颇是好玩,既胆大,又任他摆弄。”   这一个消息丢出来,成功让曹恒站住了,她没忘记刚刚崔云跟她说的,那死去的女郎已经有了几月的身孕。而且,昨夜那击响通天鼓的女郎也说了,死去的曲家女郎识得了一个情郎,颇是爱慕。这两样凑在一起,加之曹叡那么一说,曹恒道:“兄长今日寻的嘉兄长是为何?”   问得是真好,好得曹叡眼中的笑决更深了。“殿下猜。”   曹恒额头的青筋直跳,都什么时候了,猜什么的猜啊。曹恒冷哼一声,“兄长能查到的事,我同样可以查得到。”   所以,她完全没有必须跟曹叡打起这个哑谜。   “殿下真是的,我不过是想逗一逗殿下而已,谁让殿下有泰山崩于前而不动的气度,让臣啊,就是想看到殿下变脸。”曹叡是毫不掩饰自己那恶趣味,曹恒不说话了,一脚踢了出去,当然是脚下留了情的,曹叡虽然武力值不是太高,那也是必须有的,急忙地闪开了,冲着曹恒嚷道:“殿下,这君子动口不动手?”   “我并不是君子。而是更是唯小人与女子难养也中的女子。”曹恒阴恻恻地提醒曹叡这一点,曹叡……   这么坦诚的承认这事,算是警告他宁可得罪小人也不可得罪女子?   “殿下莫恼,我今日寻了阿嘉也没什么,就是跟他提了提,想见一见这个连他都称赞有加的寒门女郎。”曹叡咽了咽口气,想着往后是要跟着曹恒混的,干脆的告诉了曹恒。   “嘉兄长怎么回的兄长?”曹叡把话说出来了,曹恒再接再厉地要答案。   “好。”曹叡答了一个字,曹恒眉头蹙起,曹叡道:“我们还定下了日子。”   这补充的一句更让曹恒听得越发拿不准了,双手交握,难道,这只葫芦不能代表什么?   “殿下以为,阿嘉是个什么样的人?”在曹恒想事的时候,曹叡那么地问了一句,曹恒一眼瞥了过去,“大大咧咧,然,外精内细,看似没有城府,但是太稳了。”   稳得让曹恒瞧着的第一反应是,这个人是装的。   “殿下慧眼如炬。”曹叡称赞了曹恒,曹恒看向曹叡,“兄长想好了去哪一部了吗?”   这跟案情完全不搭杆的一问,曹叡怔了怔,曹恒继续地道:“兄长是安乐侯,既然兄长有出息,改名换姓也要参加科考,就为了出仕。以你安乐侯的爵位,一生享尽荣华富贵了,你却一心想要凭自己的本事出人头地。旁的人许是要下放到县里,从低层做起,兄长自然是不用,必择于六部。所以,兄长想好了要去哪一部了吗?”   问得客气,分析得也很是有理。让一个侯爷去当县令,那得有多打曹家的脸。   曹叡道:“我入户部与殿下一道学习如何?”   狭长的眼眸扫过了曹叡,曹恒道:“兄长以为我在户部呆的这几个月还不足以让我弄清楚我想弄清楚的事,接下来,我还会呆在户部?”   有些事,心照不宣,曹恒还是知道亲娘对她的打算的,知道,也就不装糊涂,假借查案之故,曹恒算是入了刑部了,至于如何了解刑部,案子查完再说。   曹叡眼中闪过一闪亮光,与曹恒笑笑地道:“如此,殿下,那我进刑部跟你学习如何?”   “好。”那就是试探的一问而已,没想到曹恒答应得十分的爽快,爽快得曹叡深以为自己就是着了曹恒的道了。   所以,曹叡看了曹恒半响,“殿下能做主?”   “兄长自愿,而我也需要人手帮忙,这两位也是刑部的,京兆尹府里还有几个刑部尚书觉得不错,可以纳入刑部的好苗子,所以多加一个兄长,无甚不可。”曹恒就那么地告诉曹叡,曹叡……   “况且,昨日事发,兄长竟然就想到了这样一桩风、流韵事,寻到嘉兄长去了。如此敏锐的兄长,得你相助,我必如虎添翼。”曹恒继续给曹叡戴高帽子,曹叡朝着曹恒笑了笑,笑得啊,曹恒越发觉得这个主意更好了。   “另外,这桩案子跟司马家有关。”曹恒继续丢了一句话,曹叡哪怕想要再说这件事他不应该掺和的,听到曹恒的话,脸上的笑意隐去,“司马家?”   曹恒终于是看到曹叡那张笑脸面具龟裂了,点点头肯定地告诉曹叡,他没有听错,就是司马家。   司马家的司马懿,那原是曹叡之父曹丕府中的幕僚,此人帮着曹丕一步一步得了曹操的心,若不是曹盼突然起了争位之心,这大魏皇帝的位子,妥妥就是曹丕的。   “兄长也知道司马家。”曹恒这样问曹叡,曹叡心下警惕,对于曹恒这一问答道:“殿下说笑了,天下人,谁人不识司马氏?”   更不要说,他这样的身份,幼年时,他更是见过那时常出入府里的司马懿,那样的一个人呐,确实是个了不得的人。   就是这样的人物,最后依然还是败在了曹盼的手上,这最最了不起的,是曹盼。而曹恒,有其母之风?   这一句无论曹叡在心里想了多少回,也是不能问出口的,而且,曹叡道:“殿下是在试我?”   “兄长难道就不曾试我了?”曹恒冷言,指出他们难道不是从一开始到现在都在对彼此试探,曹叡这样直接把话挑明了,曹恒又有何畏。   “殿下,我不蠢。”曹叡终于是又露出了那一抹笑容,这样地跟曹恒说。   “我也是。”曹恒同样回答了曹叡,十分肯定地告诉他,她也一样的不蠢。   曹叡听着曹恒这话,眼中闪出了恼怒,怪他被提起了司马家,一时忍不住了,反倒是又落了下风。   “那这件案子,你究竟是要不要跟我查。既查明了案子,也让你心里有数。毕竟光明正大的做事,绝对会比偷偷摸摸的要方便。”这一句偷偷摸摸所指啊,无非是曹叡在昨天的命案发生之后,立刻就来寻了曹嘉试探,这,也恰恰是让人觉得他有可疑之处的地方。   但是,跟曹恒一起查就不一样了,怎么问,怎么查都是理所当然。   “既然殿下信得过我,必尽吾之所能,助殿下一臂之力。”曹叡与曹恒作一揖而说,至于是真是假,究竟是不是这么想的,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他们之间的暗涌,并不会因为挑明了而不复存在。   曹恒见曹叡答应得爽快,偏偏说着说着还是另有所指,直接无视了,说道:“兄长请。”   她可是叫了人在京尹府等着,如今赶过去,正正是极好。   “那阿嘉呢?”曹叡虽然心里也是有想法的,有想法是一回事,事情怎么办又是另外一回事,尤其现在的事是曹恒说了算,事情怎么办,总要跟曹恒商量下,否则他是又要落得一个鬼鬼祟祟,偷偷摸摸另有打算的名声。   如此,他又为什么要答应跟曹恒一道查这案子。   “兄长与嘉兄长说好的事,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过,你这么提要见嘉兄长的情人,嘉兄长竟然也会答应,证明这些事你们没少办。所以,你们以往要见旁人家的女郎,是要做甚?”曹恒像是一下子想到了这样的一桩事,满是好奇地问了曹叡,曹叡听完之后那脸上的表情不是一般的精彩,真真的是五颜六色。   曹恒一向是有问题不懂的都会问到底,身边的人从曹盼开始也是有问必答,曹叡脸上的表情那么难看,那就更让曹恒好奇了。   “兄长别只顾着变脸,倒是告诉我究竟你们这里头有什么事。”曹恒很是认真地问,曹叡连忙地摇头,非常理直气壮地告诉曹恒道:“殿下若是个男儿,这个问题我一定如实告诉殿下,可是殿下不是,既然不是,那就恕我不能告诉殿下。另外,这个问题,殿下往后跟谁也别问。”   但凡曹恒要是跟别的人问了,再让人知道是从他这里知道这个问题的,他一定会被人打死!   为了自己的小命着想,曹叡赶紧的叮嘱曹恒,让她一定要,千万要把这个问题烂在肚子里。   “兄长只有两个选择。第一,你告诉我这里面的内幕,知道了,我自然就不会再问了;第二,兄长不说,不便问旁人,我回去问母皇。”曹恒既然问出了问题来,岂有不弄个明白的道理。   曹叡听到曹恒这么说,他要是不说,那她回去问曹盼,吓得一个激灵,“别,殿下别。”   要是由曹恒亲自传到了曹盼的耳朵里,他还有活命的机会?衡量再三,想着曹恒虽然是个女郎,将来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女郎,让她知道就知道吗?正好让她看看这世上的男人都是什么德性,也免得将来被人给骗了。   ※※※※※※※※※※※※※※※※※※※※   曹叡:男人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曹恒:兄长果然是有自知之明。   曹叡:这事绝对不能传到女帝陛下的耳朵里。   曹盼:背着朕教坏阿恒……你倒是说得明白点。 第066章   最后,曹叡一五一十地把事情告诉了曹恒, 曹恒的表情没有任何的变化, 但是看着曹叡的眼神那是怎么看怎么的鄙视,曹叡, 鄙视……   “殿下, 你这不对啊。”曹叡是与曹恒耳语的,便是只有曹恒听到了, 旁的人知道他们兄妹在说话,是绝对不可能会知道他们讲了什么。   接收到曹恒的鄙视, 曹叡立刻冲着曹恒抗议曹恒这眼神不对。   曹恒冷冷地一哼, “你们可真是好兄弟,什么都能一起用。就不嫌脏?”   ……曹叡看了曹恒一眼, 突然凑了过去, “殿下,若按女帝不应有夫的的说法,将来殿下也是能够左拥右抱的。”   “很是不必。兄长写出的文章总不会是抄的,你不知为何女帝不应有夫?”曹恒极是不客气地一句回绝了。   “当然是我自己写的, 我当然也是知道为何女帝不应有夫。只是觉得, 这在稳定朝局的同时,又能够利己, 那也是挺好的。”曹叡一番动作无法也就是指让曹恒多养几个, 那个, 郎君。   “一个跟几个有什么差别?”曹恒也跟曹叡讨论起这个事情来。   曹叡立刻用过来人的语气说道:“当然是有差别的, 就如同这百花奇放, 难道都是一样的?”   曹恒凉凉地道:“花落之后皆是一般。”   ……这不在同一个思维里啊,曹叡想要继续劝说曹恒的,结果倒好,曹恒问起了曹叡,“兄长以为,坐拥右抱,尝尽天下娇花很得意,怎么就不想想,这花虽然娇,有时候也会扎手,如同这一回,不就是因为女人而起的?”   拿了例子来说。曹叡道:“又不都是这样。”   然后,收获了曹恒一记凉凉的眼神,曹叡想问个明白来着,曹恒已经开口道:“回头我让人送点东西给兄长,兄长看完之后再告诉我,这女人呐,究竟是不是都是一样的。”   应着曹叡刚刚说的那一句又不都是这样,曹叡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请吧兄长,先去京兆府尹。”曹恒决定话题到此,还是先办正事。   曹叡甩了甩头,只觉得自己这是多想了吧,曹恒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能吓着他的东西。   是以曹叡立刻跟上曹恒往京兆府去。赤心带着两男两女站在京兆府前,一眼看了过去,两个女郎竟然又是姐姐们。   “殿下,兄长。”曹叡这位曹操的长孙,曹恒这一辈的那都得唤他兄长,曹叡指着他们道:“殿下说的刑部尚书看中的人就是指了她们?”   曹恒虽然没有看过名单,赤心也不可能会喊错了人,是以很肯定地告诉曹叡,“是。”   曹叡动了动唇,那么两个粉粉嫩嫩的妹妹啊,竟然要进刑部那样的地方,这是疯了吧,疯了吧。   “殿下你也不拦着点。”曹叡这左思右想的终于还是朝着曹恒抱怨了一句。连名单都没看过的曹恒……   “为什么要拦,你问问两位姐姐她们愿不愿意进刑部学习。程尚书说她们是好苗子,她们自己又愿意来的,我为何要拦。”没看过名单这事曹恒是不会说出来的,但是哪怕看了,知道有这两位,曹恒也绝对不会拦,郎有情妾有意的,还要怕这怕哪儿的,大魏刑部跟大理寺还能有人当值?   赤心去传话的时候,那也是将去的地方说清楚的,曹恒要征用人一块查案,愿意的就去,不愿意的就告假好了。   人都到这儿了,必然是愿意的,是以曹恒也是说得理直气壮的。曹叡,想像了下这一个个的站在尸体面前,什么话也都不说了。   这么一群人这么显眼的呆在这里,京兆府尹贺挚收到了下头的人禀报,立刻地迎了出来。   见到曹恒不意外,可是曹叡在这儿就不对了。再不对贺挚也不会露出来,只与曹恒作一揖,“殿下。”   “朝堂上忘了问你,两位死者的家中派人去看过了吗?”曹恒一边往京兆府里走进,一边询问,“昨天已经去看过了,并没有什么发现。但右仆射昨日有所发现,臣没有自作主张,只让衙役先将死者的家里守卫了起来,不许任何人出入。”   案子虽然已经交给了曹恒来办,但是当臣子的也不能说案子一交出去就什么都不管了,该办的事总是要办,查明案情,捉到凶手,皆为安民伸张正义,贺挚一个当了十几年京兆府尹的人,怎么能放任曹恒一个新手什么事都自己去办,想得面面俱到。   “多谢贺府尹。”曹恒听完郑重地与贺挚作一揖,认认真真地跟贺挚道谢。   听到这一声谢贺挚自然是高兴的,曹恒是看到了他的付出,也认同他的付出。却还是与曹恒作一揖道:“殿下真是羞煞了臣,臣不过是做了应做的事,岂敢受殿下一句谢。”   曹恒道:“话虽如此不错。但这件案子母皇已经下令交给我去查,这件事就应该是由我去做的,贺府尹恐我想得不够周到,我也确实是此时才想起,贺府尹已经安排做好了,这一句谢,贺府尹受之无愧。”   连连摆手,贺挚道:“为人臣者,为陛下尽忠,为百姓解忧,臣只做了为人臣当为之事。陛下是君,殿下也是君。”   曹盼吩咐他去办的事要办好,曹恒这个君思虑不周之处,为臣为之补充,也是他分内之事。   曹叡听着曹恒与贺挚这一番话,心里的想法无处可说,大魏,由曹盼而始开创的这一个局面,哪怕朝中有居心叵测者,但忠于大魏,忠于曹盼者不知凡之。而这些人,恰恰都有一颗爱民之心。以民心为高墙,这个天下又怎么会不稳固。   “殿下请。”话说到这儿,停尸的房间也都到了,曹恒走了进去,屋里已经站了两个男女,曹恒看了一眼,贺挚道:“殿下,这是京兆府尹的两名忤作。”   曹恒点了点头,走到了尸体处,曹叡掩住鼻口,显得有些难受。   “你们都看看,看完了有什么发现只管说。”曹恒也是个行动派,尸体已经摆得好好的在那儿了,看看这尸体再说。   被曹恒招呼的自然不是崔云与时迁这两个昨天已经来看过的,而是那四个由程明点名要进刑部,他们也愿意是进刑部的人。   曹叡一下子看向一开始打招呼,后来也顾不上的曹家两个女郎,这两位啊,穿了灰色衣裳的一个是曹彰之女曹悠,另一个身着蓝衣的是曹据之女曹馨。两人都是十七八岁,曹叡拧着眉在想,也不知道这两个定了亲事没有?要是没定,她们进了刑部,将来时常要跟死人打交道,还有人敢娶她们吗?   操心的念头一闪而过,曹叡面上是那是一直都端着,曹恒注意看了两人身上的伤口,都是一刀毙命,都在颈上,曹恒伸手去想动一动女郎的头要看一看,崔云上前一步道:“殿下。”   这一唤成功让曹恒收回了伸出的手,曹恒看了过去,崔云道:“这两人都是一刀毙命,恰好更是同一刀而毙命。”   话音落下,初初来学习的四人都走了过来,听着崔云继续地解说,曹叡一不小心地看到一刀毙命的伤口翻出来的肉,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很是想吐,捂着口往外跑了。   曹恒本不以为意,想了想跟着走了出去,她就是想来看看京兆府尹有没有什么其他的发现,但是,比起京尹府的发现来,似乎曹叡发现得更多。   曹恒走出去,曹叡在那儿吐个不停,曹恒远远地闻到了味道,拿出帕子掩鼻子。   曹叡这一吐可真是不得了,曹恒忍不住地讥讽道:“兄长,大家都是第一回 这样看死尸,两位姐姐面色如常的,倒是你吐出这个样子,你觉得好?”   “我又不是因为看到死尸才这样的。”曹叡吐着不忘回头怼了一句。   “看着死尸却不是因为死尸吐,那因为什么?”曹恒顺口就问了,曹叡道:“你没有看到那女的伤口里有的东西?”   一开始就觉得曹叡一定是发现了什么东西的曹恒听到了,想到刚刚近身看到的伤口,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有别的东西?我没注意到。”曹恒很确定自己刚刚并没有注意到别的东西。曹叡道:“没注意那你就回去仔细地看看,看完了你就知道了。”   这一副不愿提起的样子,曹恒……   果断地回去好好地看看,究竟是什么东西竟然会让曹叡吐成这样。   没想到才回去,竟然看到崔云用手从女郎的身体里拿出了一条虫来,那通体血红的虫,叫崔云拉着出来,好些人都顶不住往外跑去吐了,曹恒……   反倒是连曹恒在内的几个女郎都是面不改色的,曹恒是不知道这是什么的,便问道:“这是什么?”   “尸虫。”崔云肯定地回答,“可是,昨天才死的人,怎么就会有尸虫了?”   尸虫,非专业的知识,曹恒不说话,只看着崔云在研究。几个去吐得昏天黑地的人回来了,没想到崔云走到了死的另一位崔郎君身边,竟然也从他的伤口扯出了一条尸虫来。   “呕。”刚想要开口说话的人,见到崔云这一操作,再也支持不住地掉头就跑,再一次吐得昏天黑地。   曹馨很是不解地问道:“不就是一条虫子而已,他们怎么吐成这样。虽然说这虫子是红色的,很是少见。”   “尸虫,是红色的吗?”曹恒那么地问了一句,问题也是关键呐。崔云道:“正常不是,但是,这怎么看都像是尸虫,除了是红色的。”   曹恒目光盯着被崔云拿住的虫,“我记得昨夜敲响通天鼓的女郎说过,此人是个大夫。”   “是个大夫。那,他们昨天才死,今天就出现了尸虫的事,会不会跟他们平时吃的用的东西有关系?”灰衣的女郎曹悠那么冒出了一句,这时候贺挚吐完回来了,曹恒问道:“京兆府里有没有医术高明的大夫?”   贺挚虽然也不是没有见过尸虫,但崔云那么从伤口里拉出来的操作,真是让他也顶不住,这不就吐得昏天黑地的了。   听到曹恒那么一问,立刻道:“有的,有的。来人呐,去请贾大夫来一趟。”   术业有专,所以做自己专业的事,再让专业的人来提醒她,这些一波又一波的操作到底是应该怎么样。   “这里交京兆府,我们去曲家。”曹恒吩咐下,专业的东西不必在此久多留,倒不如去曲家看看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发现。   “是。”曹恒做主,他们都听曹恒的,曹叡从出去吐了就没回来过,见曹恒一出来,询问道:“去曲家?”   一众人都看了曹叡一眼,曹恒道:“兄长走吧。”   曹叡道:“不如,我就不去了?吐了一身,身上的味臭得很。”   “你自己闻不到,我不嫌弃你,没人敢嫌弃你。”曹恒这样怼了一句,曹家的姐妹俩都笑了,掩着口偷偷地笑。   被堵了一句的曹叡尴尬地道:“毕竟,有辱斯文。”   曹恒更不留情地道:“兄长做的有辱斯文的事,这算什么?什么都不算吧。”   怎么有种曹恒指的是先前说的男女之事呢?曹叡哪怕真有这怀疑,那也不敢宣之于口,而且,曹恒指得也确实是在理。   所以,曹恒不肯放人,曹叡除了跟上还能怎么样。   “陛下让殿下查案,难道殿下真是事无巨细,哪样都要亲自过问?”曹叡跟上是跟上了,那也同样想从曹恒那儿找回一成。   曹恒道:“既然是让我来查,我什么都不过问,那又何必让我来查?”   ……曹叡又被堵了一句,以子之矛攻子之盾的,着实是让曹叡半响说不出话来,最后算是咬牙切齿地问了道:“难道陛下查案也是这么亲自去查的?”   “兄长怎么说的这样的糊涂话,我如今难道与母皇一般了?兄长既拿了母皇为例,更该明白我与母皇的差距。”曹恒又反问了曹叡。   “难道殿下不是以陛下为榜样,效仿陛下?”曹叡又戳了曹恒。   曹恒道:“那兄长有没有想过,我现在处于母皇的什么时候?”   都是一句又一句的反问的,这互相试探拆台的,实在是让旁听的人深深地感受到两人之间的暗潮汹涌。   一群人都拿了自己当摆设,他们什么都没的听到,听到也都是当作没有听到,他们吵他们的,打死也不插嘴。   “万丈高楼平地起,基础都打不好却想建成高楼,就不怕楼塌了?”曹恒真是一句一句怼得曹叡哪怕想要回怼,好嘛,不占理。   “殿下果真沉得住气。身为陛下唯一的子嗣也能为了这一点小事,事事亲历亲为。”曹叡这也不知是赞还是指曹恒自降身份的话。   曹恒道:“我只记得一句话,在什么位子做什么事。案子是母皇交给我的,虽然有人配合,事,我也该去查,不懂可以问,不知道的也能问,独独不应该坐等别人告诉我结果。”   那么一句在什么位子做什么事,还有不应该等别人告诉我结果,听在曹叡的耳朵里,何尝不是另有所指。   曹叡想看曹恒,不想曹恒同样已经同时站定了看向他,“难道兄长以为不是?”   如果说刚刚曹叡还不确定,此时此刻那是万分的确定,曹恒这一句既是说了她自己,同样也是在敲打曹叡,让曹叡别忘了自己现在是什么身份。   曹叡脸上的笑意敛去,曹恒却似无所觉,只盯着曹叡看着眼睛都不眨一下。   “殿下果真是深得陛下真传。”气氛一凝,一群小虾米们感觉到这汹涌眼看就要爆发了,结果曹叡这又是一句明嘲暗讽的话丢了出来。   “自该如此,兄长说是吧?”完全当作听不出曹叡的暗讽,反而还把问题给曹叡丢了回去。   曹叡从一开始扮猪吃老虎,结果发现他会装,曹恒比他还会装,而且装得更像样。尤其不仅会装,噎起人来,一噎一个准。   “是。”曹叡也是个能屈能伸的,曹恒是曹盼的孩子,大魏公主。无论曾经他是什么,他现在就是安乐侯,除非曹盼把曹恒废了,否则就曹恒现在的起势,在曹恒的面前,他拿不到曹恒的话柄,曹恒为尊,他只能俯首称臣。   “当日我就说了,兄长是一个聪明人,最好,千万不要聪明反被聪明误。”既是希望,也是告诫,曹恒看着曹叡。曹叡想到曹恒特意告诉她,这件事还有司马家的人参与其中。   曹叡漂亮的一双眼睛扫过曹恒,曹恒与他对视,曹叡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顺着曹恒的话答道:“当然。”   见曹叡很快就压下了曹恒特意挑起来的怒火,曹恒体内的好战因子蠢蠢欲动,这样才有意思,将来,会越来越有意思的。   再有意思,眼下还是要赶紧的去到曲家那里,但是,让曹恒怎么也想不到的是,光天化日,朗朗乾坤下,竟然会有人光明正大的刺杀,待见到诸葛瞻浑身是血的出现,长青,更有那熟悉的暗卫也是浑身是血时,曹恒立刻吩咐道:“快,救人。”   心里当然是在暗骂诸葛瞻被曹盼训了一通还学不乖,赤心与齐司深都同时拔剑而出,曹恒也抽鞭而出,鞭化为剑,曹叡却立刻捉住曹盼道:“殿下不可以身犯险。”   曹恒一眼看了曹叡,曹叡很是严肃地道:“殿下不是陛下。”   言外之意曹恒的武力值根本比不上曹盼,所以曹恒还是好好地,乖乖的呆在一旁,让赤心还有齐司深动手就行。   “君子不立危墙。”曹恒并不听曹叡的,曹叡再接再厉的又吐了一句,曹悠跟曹馨也都不由分说的上来捉住曹恒,“兄长说得是,殿下不可以犯险。”   那头的时迁已经跑了去,光天化日的,洛阳是有巡卫的,虽然这地方是偏了点,出去找着让他们快来帮忙也是可行的。   “那是曹恒。曹盼之女。”那样一群本来攻向诸葛瞻的黑衣人突然窃窃私语,随后几个黑衣人朝着曹恒攻来,曹叡那是个武力渣,平时闹闹可以,真刀真枪的干,呵呵,绝对是送死的份儿。一看情况不对,捉住曹恒那就是要跑,曹恒是会跑的人?   一手挥开了曹叡跟曹悠还有曹馨的手,手里已经捏着刚刚亮出的剑,扬起,挡在那朝她攻来的人面前,与曹叡几个喊道:“走。”   男男女女们听到曹恒的话哪里肯,开玩笑,这要是跑出去了,他们还有什么脸混?   不,不,不,曹叡是知道自己几斤几两的,朝着曹恒道:“殿下你撑着,我们找救兵。”   救兵,那不是只有他们有,很快曹恒就注意到数道暗卫的影子出现,那些暗卫同时也注意到了曹恒,全都默契的将攻向曹恒的杀手截住了。   “兄长,这就是陛下身边的暗卫?”曹叡那是想跑,结果一看有援手了,立刻就站定不走了。曹馨性情活泼,立刻追问了曹叡。   曹叡看了这两个面对刺杀也没有任何异色的妹子,说不出这心里是个什么滋味,还是答道:“应该是吧。”   目光落在诸葛瞻的身上,昨日曹盼说诸葛瞻的身边也有她派的暗卫,曹叡还有些不确定,如今这一局面,果真是如此。   诸葛氏啊,就因为出了一个得了曹盼心的诸葛亮,真是得了不少的好处。   “公子小心。”曹叡在那里暗暗地想,这个时候突变骤起,只见数道暗器朝着诸葛瞻飞了去,长青直接冲过去挡在诸葛瞻的面前,暗器落在长青的身上。   “长青。”诸葛瞻本就受了伤,长青中了暗器便要倒下,诸葛瞻连忙他扶住,却叫长青整个人压住了伤口,痛得脸都变了,依然紧紧地抱住长青。   “快,把人都拿下。”这个时候,姜维带了一群身着铠甲的士兵冲了来,十数名黑衣人眼看不对,一人下令道:“撤。”   随后一个又一个的断后,争先地要退。暗卫自有追随上去的,再追但曹恒的身侧四下都站着人,以确保诸葛瞻身中暗器之事不会发生在曹恒的身上。   姜维也看了长青与诸葛瞻一眼,连忙带着兵马追着黑衣人逃去的方向而去。   “长青。”诸葛瞻抱着长青,长青吐了一口血,一个暗卫拿了颗药丸塞进长青的嘴巴里,曹恒问道:“如何?”   “暗器有毒。”那人用着嘶哑的声音说,这个时候空中绽放了一朵五颜六色的烟花,曹恒看了看,随后诸多暗卫齐道:“陛下有诏,请殿下立刻回宫。”   曹恒自然看懂了那烟花的意思,看懂了,指着诸葛瞻与长青道:“立刻送他们回诸葛府。”   “殿下快回宫吧。”一开始这些刺客是冲着现诸葛瞻来的,最后那都冲着曹恒来的架势,谁的眼都不瞎,能看不出来。   看出来了,自然也是生怕曹恒出了什么事,巴不得她赶紧回宫去。好在曹盼也是这个意思,有了曹盼的诏令,曹恒就没有借口了。   “请殿下即刻回宫,这里的事,属下会处理。”那给长青喂了药的人再次催促了曹恒。曹恒却走了过去,蹲在长青的面前,“你要好好的。”   这个人,见证了曹盼与诸葛亮的一切,在曹盼的眼里,他的意义很重要。曹盼不会希望他死的,所以曹恒也希望他能好好的,一直都好好的。   “殿下快回宫,快回宫。”长青与曹恒露出了一抹慈爱的笑容,“我没事的,没事的。”   这个时候还这么劝慰曹恒,曹恒点了点头,齐司深收回了剑,同样也催促曹恒,“走吧。”   曹恒起身冲着众人道:“先去一趟曲家。”   ……曹叡真是要疯了,曹恒就没有听到曹盼的诏令,刚刚的信号是怎么回事,曹恒难道就不知道?   “殿下。”众人都唤了一句,并不同意,曹恒道:“这里离曲家还有多久?”   崔云是来过曲家的,听着答道:“不远,前面转一个弯就到了。”   一眼瞥了诸葛瞻,诸葛瞻道:“我只是遇过此地,这些杀手为什么杀我,我并不清楚。”   对此,曹恒是不信的,但是长青如今命悬一线的,曹恒也不好在这个时候多问。   “这批杀手本事不小,难道他们出现在这儿杀人真的只是巧合?我不信这个巧合,所以必须立刻赶去曲家,无论如何都要看看曲家有没有藏着什么重要的东西。”   曹恒这坚定的意思,曹叡真心操心得头都要秃了,“殿下,你也看到了,事情没有那么简单,甚至很危险。”   “兄长不以为,我一直都置身于危险之中?”曹恒反问了曹叡一句,曹叡……   真的是一句都没法反驳啊,曹叡又不傻,难道还会不知道曹恒处于什么局面。   “殿下,殿下啊,你这儿,真的很凶险。”知道是一回事,一件人命案,无论关系多大,那也不比曹恒重要吧。否则曹盼也不会一发现出了事就立刻让曹恒回宫。   “事有轻重缓急,殿下,殿下啊,你该知道自己对大魏意味着什么。”曹叡也是不容易,真的,一点都不容易,如今这情况,哪怕是曹盼都是让曹恒立刻回宫,偏偏曹恒还想往曲家去。查案子重要,公主殿下你的命更重要啊!   曹恒一扫过已经陆续赶来的暗卫,“你们都是摆设?”   一干暗卫……   “有这功夫乱扯已经去看完现场了。”曹恒公主殿下瞥了曹叡一眼,曹叡……这么明显的嫌弃,他是有多冤呐。   再冤,哪怕是听曹盼吩咐来的暗卫们,此时也没办法让打定主意的公主殿下改主意,没办法让她改主意,除了四下警惕,力保曹恒的安全还有什么别的办法?   曹恒在崔云的带路下到了曲家,果然见到京兆府的衙役守在四下,曹恒走来,那样的阵势吓了他们一跳,时迁立刻上前道:“我们是刑部来人。”   没有将曹恒的身份点破,只道是刑部的人,一群衙役但有见识的人都认出了曹恒身边陪同的都是暗卫。   刑部的人什么时候配暗卫了?心里直犯嘀咕,但是时迁手里拿着刑部的令牌,身份是不假。这个案子,京兆府要查,刑部也一样要查,所以,这个现场刑部的人也是能进去的。   “诸侠请。”衙役连忙退开,让他们都进去,曹恒看了时迁一眼,时迁已经询问,“从你们看守到现在,有没有什么人靠近过?”   曹恒已经走了进去,程明给的人,果然不是徒有其表,而崔云进了屋内,看到那乱糟糟一团的,面露惊讶,不等曹恒问已经说道:“昨日屋里很整洁。”   行,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崔申昨夜来看到的必然是已经被翻成这般模样的情形。   “看来这里果然有他们要找的东西。”曹恒这般开口说着,崔云点点头,已经走了过去仔细地查看。曹恒并不清楚他们是要怎么找证据,只四处张望着,并没有去碰。   这时候,赤心走了过来,“殿下,榻边有东西。”   崔云听到赤心说话便走了过去,上下打量了整个床榻,“哪里有东西?”   赤心见她根本看不出来,走了过去,在榻角处一按,随后一个盒子被吐了也来,崔云面露惊色,“你怎么能看到这里有机关?”   被问的赤心道:“见过了,自然就看出来了。”   好吧,这位的眼力非同一般呐,崔云心下暗赞。赤心已经将盒子捡了出来拿到曹恒的面前,曹恒接过将盒子打开了,但是那盒子里只有几颗药丸,这就让曹恒纳闷了。   取了一颗拿起来仔细看了看,没研究出什么来,崔云道:“这些药,难道就是他们把整个曲家翻了个底朝天的原因?”   这屋里上上下下都被翻了个遍了,要找的东西想必已经找到,没找着的东西,难道就是这些药丸。   “宫中的戴太医深谙岐黄之术,这些药有没有特别的,拿回去一验便知。”曹叡也是上下打量了一圈屋里的情况,左看右看的,什么都看不出来。   “什么人。”赤心突然大喝一声,一个纵身跃去,从窗口出去了,曹恒道:“留活口。”   这话音落下,赤心已经捉了人回来了,曹恒一看竟然是个八九岁的男孩,被赤心提着回来,整个人在瑟瑟发抖,带着哭腔地道:“不要杀我,不要杀我,你们想问知道什么我都会说,不要杀我,不要杀我。”   一众人对视一眼,比较好奇的是这个孩子究竟知道什么。   “你躲在那里多久了?”曹叡想了想这么地问,男孩抖了抖地道:“从昨天,昨天晚上到现在。”   一听这话,曹恒立刻道:“那么把你昨天看到的事,一五一十的告诉我们。”   “咕咕咕。”这声音很响,是自男孩的肚子传出来的,男孩连忙地捂住肚子,羞涩地道:“我,我已经一天一夜没吃饭了。”   那么久没吃饭饿了也是正常,曹恒道:“去给他买些吃的。”   赤心应声去办,曹恒道:“从昨天到现在,有多少人进了这屋里?你又为什么会躲在这里?”   “很多,很多。我就是想来找曲家哥哥要点糖,才来到发现曲家哥哥还有曲儿姐姐都不在,我想等一等,之后就有人冲了进来,我,我吓坏了,就连忙躲到窗后面。就看到一群黑衣人不断地翻曲家哥哥的家,他们好像在找什么。再后来,隔壁的绮娘姐姐来寻曲儿姐姐碰到了,吓得大叫了一声,那些人就追着绮娘姐姐去了,我就更害怕地不敢出去了。”   “后来,后来又来了一群人,一个叫燕舞,一个叫崔什么,他们也找了找屋里,什么都没找到,之后又走了。等到天亮,我刚想要回家,外面又来了官兵,我吓得就更不敢出来了,我,我真的什么事都没有做,真的。”   男孩也是被吓得不轻呐,哭丧着一张脸希望曹恒能看在他是真的什么都没干的份上放过他。   “那,昨天第一批来的人,他们找到什么东西了吗?”曹恒虽然冷着一张脸,还是想轻声地安抚了男孩询问,男孩想了想,“好像,没有看到他们拿什么东西。”   曹恒又问道:“你说的那位绮娘姐姐,她也是突然就进来,之后被黑衣人发现,她逃跑的?”   男孩想了想,点了点头,“是,绮娘姐姐和曲儿姐姐很好的,她们总在一起说悄悄话,绮娘喜欢曲家哥哥。”   小孩子家家的,懂的东西还真多。曹恒道:“喜欢曲家哥哥吗?那曲家哥哥喜不喜欢她?”   昨天从始至终绮娘都没有说过跟曲家郎君的事,曹恒想着孩子说的喜欢,究竟是不是真的喜欢。   “不知道,但是许多婶婶都说绮娘姐姐是痴人说梦。”孩子会说的话都是从大人那里听来的,所以曹恒问起了,他都一五一十地说。   曹恒听着点了点头,赤心买了几个包子回来,“殿下。”   “给他吃吧。”曹恒与赤心示意,赤心递给了孩子,孩子看到热乎乎的包子,高兴地连忙道:“谢谢姐姐,谢谢姐姐。”   曹恒看着他拿着包子狼吞虎咽的,显然是饿坏了,曹恒本以为这样一个看清了所有事情发生经过的人能帮上点忙,结果大失所望。   “殿下,这曲家也看过了,也算得了点东西,殿下是不是该回宫了?”曹叡又催曹恒回宫。   “姐姐,姐姐等一等。”既无所获,倒是这一盒子药算是有所发现,曹恒拿着就准备回去让戴图看看。   没想到男孩突然叫唤起来,曹恒回过头看了过去,问道:“唤我?”   男孩这会儿已经把几个包子都吃完了,对于让买包子给他吃的曹恒也觉得亲近了些,冲着曹盼直点头,“是,姐姐。我想起来昨天来翻曲家的人说过一句话。”   一句话让他提起,曹恒停了下来回头看了他问道:“是什么话?”   “好像是说,曲家哥哥配制出来的药极好,好得,他们想要拿回去好好研究,以后他们自己可以用。”男孩想了想,断断续续的把话说了出来。   “药?”一听到药字,曹恒紧紧地握住了手里那盒药,男孩点点头,“对,就是药。曲家哥哥是郎中,他的医术可高明了,所以,一定是药。”   男孩还是很清楚这件事的,所以很肯定地告诉曹恒,就是药,他一定不会听错。   “什么样的药值得他们跑到曲家来翻个底朝天。”崔云的眼睛盯着曹恒手里拿着的盒子,曹恒道:“派个人送这孩子回去,走。”   既然来曲家,将曲家翻成这样的人是冲着药来的,那这一盒曲家兄妹藏起来的药就是关键,曹恒吩咐下,即想要立刻赶回宫里,让戴图好好地看看。   赤心应道:“是。”   送男孩回家的事就交给她了,曹恒即准备回宫,末了回过头冲着曹叡道:“兄长,你这是要怎么样?”   曹叡听到这一问顿住了,“殿下何意?”   “这个药,你说嘉兄长是知道还是不知道?”曹恒这个时候提起了曹嘉,曹叡呆了呆,半天没反应过来,曹恒却没有解释的意思,这便立刻赶回宫去了。   “殿下。”曹叡想要跟曹恒问个清楚的,一个闪神,哪里还有曹恒的身影,而崔云听到曹恒的话,想到了什么,随之也傻了眼,不会吧,曹恒可是一个未出阁的少女,这种事情曹恒怎么会懂?   想到这里同时也看向了曹叡,曹叡正为曹恒那一句莫名奇妙的话奇怪着,结果崔云也用着打量的目光看着她,曹叡立刻问道:“你知道殿下所指何意?”   崔云看了曹叡一眼,“安乐侯这样的人都不知道,我又怎么会知道。”   不,曹叡很确定同崔云一准是知道的,所以这一句敷衍的话,曹叡一句都不信,因此拦在崔云的面前,“适才殿下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下官也想问一问安乐侯,你究竟都跟殿下说了什么,否则殿下怎么会知道这些事。”崔云那隐含着的不屑,很是刺激曹叡,这所指的是曹叡先前跟曹恒一同出来之后,他们没有跟着,曹叡跟曹恒谈论的话题。   “我不就是说了阿嘉得了一个不错的小情人。”曹叡一句话落下,一下子明白了。   崔云再次鄙视地看了曹叡,“安乐侯,容下官提醒你一句,殿下才十二岁,十二岁你就敢拿这些话污了殿下的耳朵,就不怕陛下知道了,饶不了你。”   曹叡怕吗?怕啊,那就是因为怕,所以才会把事情说清楚,告诉了曹恒呐,否则真让曹恒闹到曹盼的面前,亲口问上曹盼一句,曹叡必脱三层皮。   “你,你知道什么。行了,行了,不跟你这么个没见识的人说话,快走,快走。”内情,曹叡是打死也不能告诉崔云,撑着脸那么地冲着崔云发话,崔云冷哼一声,打定主意找着机会一定要让人参曹叡一个诱导皇嗣的罪名。   ※※※※※※※※※※※※※※※※※※※※   曹叡:好气,被冤枉了!   曹恒:呵呵,有冤枉吗? 第067章   曹恒赶回宫,那是直奔太医院, 戴图如今已经是太医院的院首了, 手下教了不少的徒弟,见到曹恒前来, 立刻迎来问道:“殿下有何不适?”   “我无事, 只是得了一些药觉得有些蹊跷,特意拿来让戴院首看看, 院首瞧着能不能查验出这药的成品,还有药效。”曹恒拿出那个盒子, 取了其中的一颗给了戴图, 戴图拿过嗅了嗅,嗅完了脸色十分的难看, 不确定地问道:“殿下这药是从哪里来的?”   曹恒拿着药想到曹叡说的曹嘉夸赞新得的小情人可心, 心下猜测这药莫不是有什么特别的药效,如今一看戴图的表情,“一件案子里的东西。所以,这是什么?”   戴图同样拿眼看了曹恒, 欲言又止的, 曹恒道:“有什么不好说的。”   一个个都不眨眼睛的看着他,戴图道:“这事臣能跟陛下说。”   言外之意就不能跟曹恒说, 曹恒也无所谓, “那便一道去见母皇。”   反正她转了一圈回来, 有些事也得要告诉曹盼, 戴图以为去到曹盼的面前就不需要说给她听了?呵呵, 正好让戴图知道,这些事曹盼是绝对不会让她一无所知的。   戴图一听曹恒答应得爽快,自然是乐意地去的。   这会儿曹盼已经与政事堂诸公议完了事,诸公正准备离开,曹恒与戴图走了进来,秦无问道:“殿下无碍?”   敢情曹恒在洛阳大街遇到诸葛瞻被人刺杀,然后那些刺客又要冲着曹恒动手的事,诸公都知道了。   “无碍。”曹恒肯定地告诉秦无,秦无也是大松了一口气,“阿图怎么也来了?”   戴图这个太医,其实都不太乐意见到他的,所以都警惕着。   冤得紧的戴图见一个个那警惕怕他有什么事的眼神,很是无奈,“殿下有事让我来见陛下。”   至于什么事,绝口不提,秦无倒是想要问个明白的,周不疑已经出手将他拦住,“好了,走吧。陛下还等着殿下和阿图。”   戴图那是忙与周不疑作了一揖,还是左仆射知情情趣,看出他的为难。   皆与曹恒作了一揖,一个个都乖乖的退了出去,曹盼从座上走了出来,问了曹恒道:“怎么把阿图也拉来了?”   曹恒将那一盒子从曲家里搜出来的药拿了出来,“这是在曲家机关里搜出来的药,我给戴院首看过了,戴院首对我有难言之隐,故而我请戴院首一道来见母皇。”   戴图忙不迭地点头,表示曹恒说得一点都没错。曹盼道:“让阿图不愿意跟你说的事,难道是什么难以启齿的话?”   一语中的,戴图吐了一口气,“陛下,是不是让殿下先退下?”   这样的事情哪怕是对曹盼都难以启齿,又不是什么好事,所以戴图是真想让曹恒离开的。   “不必,让她听听,她不听又怎么知道这世上的事,想要做成有许多的手段。曲家的案子朕已经交给她去查了,药丸的事看起来颇是关键,所以不让她知道,这案子她还怎么查?”曹盼这样地否了戴图让曹恒离开的意思,戴图……   “陛下,殿下尚未出阁,闺闱之事,岂可多提。”戴图想了想这么旁敲侧击地提醒曹盼,这事真是不好让未出阁的少女懂得太多。   “早晚也是要出阁的,朕也想该教她些事了。”曹盼这样的回答真是让戴图再也不好说不让曹恒听了啊。   “说吧。也让朕长长见识。”曹盼催促戴图,戴图能怎么样,女帝陛下都催了,而且丝毫不避讳曹恒,那,他便只能说了。   朝着曹盼作一揖,戴图这方启口,“这药中加了许多助欢之药,当然最重要的是,女子若是长期服用这样的药,会身带奇香,而且还会让男人得到极致的快乐。”   曹盼一听就明白了,倒是曹恒听着在沉思,戴图偷偷地瞄了曹恒一眼,暗想这曹恒应该不会知道这所指吧。   “这是好处,就没有半分的坏处?”曹恒那样地询问,戴图听到这个问题是暗松了一口气,连忙地道:“有的,这样的药能改变体质,活着的时候,容易留下伤痕,凡是与之交欢过的人,身上也会沾了药性,甚至,会让人绝嗣。”   绝嗣二字一出,曹盼与曹恒都同时地看向了戴图,戴图顶着这样的目光,十分有压力。   “戴院首的意思是用了这些药无论是男人还是女人都不能生了?”曹恒是想到崔云说的那位女郎身怀六甲,戴图倒是跟曹盼讨论过这个问题,没想到有朝一日,竟然还得跟曹恒讨论这个问题,免不得就让他眼睛直瞟向曹盼。   曹盼道:“看朕作甚,公主殿下问你,你照实答就是了。”   戴图心知曹盼很明白他的意思,明白偏偏还是装着不明白,“陛下。”   这委屈的一声叫唤呐,听着曹盼笑了,“阿图啊,当年你不是跟朕也是这不好意思说,那不好意思说的。如今你没什么不好意思了,既然如此,阿恒也一样,你只要习惯习惯,那就好了。”   ……理是那么个理,话也该是那样的说,戴图忍了忍道:“配出这药的人,如果能用其他的药调理服用此药的人的身体,还是能有孕的。”   此药的用处与弊端,曲家那位郎君既然是郎中,那就一定知道,自然也会有对应的法子。一个寒门的女郎若想进高门,有孕便是最好的办法。   曹恒与曹盼作了一揖,“母皇,曲家那女郎应是有孕在身。”   这个消息丢出来,曹盼顿了顿,看了她手里的盒子,“这么大的盒子,都用来装药而已?”   曹恒看了看,再一次打开了盒子,老厚的一个盒子,里面只装了零零碎碎的几颗药丸,下面那里,还有隔层。   这一发现让曹恒连忙将药都倒了出来,将那隔层给打开了,最下层里,竟然装了一份账目。曹恒立刻打开地看了,一看,脸色都变了。   “怎么?”曹恒脸色变化如此之快,曹盼岂会注意不到,从上走了上下,曹恒看完了将名单给了曹盼,曹盼接过看了看,脸色也是不好。   “陛下,殿下,臣先行告退了。”事到如今也没戴图什么事了,戴图一看曹盼与曹恒的脸色都不好,很是识趣的表示退下。   曹盼一挥手,戴图退了出去,曹盼道:“这样的东西,才是真正的关键。”   手里拿着那样的一份名单,曹盼眼中的冷意更浓了。曹恒道:“总算弄明白,他们为什么会死了。拿着这样的一份东西,不弄死他们,谁能安心。”   “我更好奇的是司马家的人怎么会知道他们手里有这东西?”曹盼这样地说,曹恒沉吟了半响,“他们不是冲着药来的?”   曹恒连忙将今日遇到的事来龙去脉的跟曹盼说起,曹盼挑了挑眉,“就算如此,又怎么能够确定他们不是冲着这份东西了?”   ……曹恒竟无可反驳,曹盼道:“有时候看事情,理不清来龙去脉,那就换一个角度来想。”   “你说这样的一份东西司马氏的人拿到了能造成多大的影响?区区不过是引诱男人的药而已,值得他们大费周章的找?”曹盼指出问题的关键,“换了你,你会?”   “不会。”曹恒很肯定地回答,表露了自己绝不会。曹盼道:“这份东西,给我。”   曹盼不仅拿了名单,更是将曹恒手里的盒子也拿了过来,拿过来了握在手里,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曹恒道:“母皇这是?”   曹盼道:“用这份东西,把藏在洛阳城的人引出来。”   藏在洛阳城的人,而不是藏在洛阳城司马家的人。曹恒一下子就分辨出曹盼话里的意思。   “不仅仅有司马家?”曹恒这样地问了曹盼一句,曹盼伸手抚过曹恒的头,“你说呢?”   “安乐侯,母皇究竟有何打算?”曹盼如今万事都让她自己去闯,曹恒听到了反问便知道这件事曹盼是不可能肯定地回答她的,那换一个话题。   “你觉得安乐侯是个什么样的人?”曹盼又是不答反问。   “几次和他交手,他有勇有谋,难得的是他很清醒。”清醒地知道就他身份之尴尬,如果不是有什么不得已的原因,曹盼是不会用他的,如果在曹盼这一朝他都没有办法得到启用,将来到了曹恒那里,哪怕曹恒愿意用他,他也将面临更多人的阻拦。   所以,曹叡改名换姓参加科考,在曹盼的一朝里,给自己争一个机会,也是给他的子孙后代,争一个机会。   曹盼道:“既然觉得他是一个清醒的人,只要他一直清醒,这样的聪明人没什么不能用的。怀疑是怀疑,没有证据,该怎么用就怎么用,你今日是做得就是极好。”   一句话拉着曹叡一块上了贼船,时时刻刻给了自己机会看住曹叡。   “司马家的人回来了,如果想要改朝换代,他会是最好的人选。这一点从你告诉他参与这件事的人里有司马家的人,他也知道了你的怀疑。随后,如果他什么都没有做,他就一定会想尽办法的摆脱嫌疑。阿恒这一步棋走得极好。”曹盼评价今日曹恒对曹叡的交手,深以为曹恒确实是做得很好,好得她不禁夸赞。   曹恒道:“他那么聪明的人,一听我的话就已经明白了我的意思,明白了,便更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长青如何?”正事说完了,曹盼提了一句私事,曹恒道:“中了暗器,暗器上有毒。”   一句有毒,曹盼的动作一顿,随之吩咐道:“胡本,让戴图去一趟讲诸葛家,让他自己想个说法。”   想个说法便是让戴图既要救人,又不让人知道是她吩咐的,既是不愿惊动太多的人。长青,不过是一个仆人,哪怕是伺候了诸葛亮一辈子的仆人,曹盼也是不能光明正大的让人知道,她让戴图亲自去医治。   胡本应声退了下去,立刻去吩咐戴图。只是让人怎么都想不到,戴图哪怕去了,也是无用。   这会儿曹恒得到了曹嘉那里的回话,竟是府是出了窃贼,玉葫芦被盗了,贼人已经拿下,并且已经杖毙,玉葫芦已经不知所踪。最后是与曹恒哀求让曹恒千万为他与曹盼求情的话。曹恒早有预料,并不意外。故丢之不理。   戴图从诸葛府出来立刻回来面见曹盼,也将长青的话带到。“暗器上放的是剧、毒,毒入心脉,无药可医。他让臣与陛下传一句话,他想在临死前,见陛下最后一面。”   曹盼立刻问道:“他还有多少日子?”   “怕是熬不过今夜了。”戴图如实而答,曹盼怔了怔,“好,朕知道了。”   戴图奉命去,如今既是回来复命,话带到了,便退去了,曹盼站了起来道:“准备,出宫。”   胡本听到曹盼说要出宫,立刻道:“陛下,奴先安排一下。”   如果曹盼是去见哪位大臣,胡本绝不会说这样的话,但是长青仅仅只是诸葛亮的侍从,这样的一个人想要见曹盼,曹盼便赶了去,将来恐落人口舌。   曹盼道:“无妨,这个时候朕悄悄去,悄悄回。”   便是不听胡本的,胡本能怎么办,曹盼决定的事,谁都拦不住,如今曹盼要出宫,那他也只能去寻燕舞,让她安排着点,今日那想杀诸葛氏的人,还有曹恒的,这些人谁知道还会不会出现,安全第一。   曹恒本来在屋里看书的,结果听到动静,一来看到曹盼一副要出门的架势,毫不犹豫地上前,“母皇要去哪儿?”   “出宫一趟。”曹盼并不瞒着曹恒,一通回答就准备要去,曹恒道:“带上孩儿?”   已经迈出一步的曹盼听到询问,回过头看了过去,“也罢,一起去吧。”   曹恒只是不解曹盼这天都快黑的了还要出宫的原因,便也想一道去看看。曹盼答应下,伺候曹恒的人便赶紧回屋给曹恒拿披风,披上了披风,母女一道从偏门出了宫,身边跟随的都是亲信。   到了诸葛府前,曹盼拿出了腰中挂着荷包道:“给他们让他们找诸葛均。”   诸葛一家进了洛阳倒是住在一起,这也方便曹盼用诸葛均今日到访。   为着怕显眼,曹盼是既没带胡本也不带燕舞,而是平日里隐于暗处的暗卫。一个三十来岁的女郎接过曹盼递出的东西,走到诸葛家的门卫前提了要见诸葛均,上门来找诸葛瑾的人不少,找诸葛均的却是极少的,而且还给了信物的,门卫也不敢怠慢,连忙进去寻人。   诸葛家因着诸葛瞻遇刺,长青拼死救主的事正忙得不可开交,门卫拿着那样的信物上来,诸葛均皱着眉头还在想是谁那么不识趣,待打开了荷包,看见里面装的竟然是一只陨时,诸葛均一下子看了看兄姐们,见他们都只顾围着诸葛瞻说话,便拿着陨退了出去。   “人在哪里?”诸葛均退了出去后,连忙地追问门卫。   “就在门外等着,好些个人,不过都是女眷,有两位用披风遮着脸,看不清模样。”门卫一看诸葛均认得人,也算是松了一口气,连忙将情况一一道来。   诸葛均一听加快了脚步,想到了先前太医院的院首戴图听说府中有人中了毒,所以来看看情况的借口为长青诊治,可惜那毒性太强了,终是无力回天。戴图,必然是曹盼派来的。   走到了门口,诸葛均走到曹盼的面前,曹盼掀起了披风让诸葛均看清了她的脸,诸葛均从拿到那陨便知道来的人一定是曹盼,如今算是确定了,要与曹盼见礼,曹盼道:“我是悄悄来的,不必惊动了旁人。长青,想办法让我见他一见。”   诸葛均一顿,随之连忙地请曹盼入内,“要不,你到我的院里先等会儿?”   曹盼让他想办法的意思便是不要见诸葛家的其他人,诸葛均想着该用什么样的办法才好。   “好。”曹盼也知道这个时候听诸葛均的安排,“如果你引不开他们,我来想办。”   那是不得已的办法,如果可以,曹盼并不希望引得太大的动静。   “你先等等,我去安排,实在是不行了,你再出手。”诸葛均也没有敢打包票,他的兄姐们哪一个都不是傻子,过于刻意怎么可能会不引起注意。   “三郎,你怎么回来了?”诸葛均正想着该用什么的办法好,引着曹盼跟曹恒往院里去,听到了妻子熟悉的声音,诸葛均一顿,想着怎么把人藏起来,曹盼出声道:“站好了。”   三个字,让诸葛均一下子回过了神来,同时迎面走来的妻子,“啊,是有好友到访。”   指了一旁的曹盼与曹恒,曹盼抬起头看了迎面来走来的诸葛均的妻子,记得她似是姓林。   曹盼落落大方地打招呼道:“林夫人。”   林氏听到曹盼的声音,一下子看向曹盼,因曹盼用披风半摭着脸,看得不太清楚,就算如此,若隐若现的,更显风华,“夫人客气了,快请。”   说着连忙地请人入内,诸葛均看向曹盼,曹盼很是客气地道:“有劳夫人了。”   落落大方地走了进去,林氏与她一笑,同时看向了一旁的曹恒,曹恒朝她作一揖,林氏看到了曹恒的脸,咦的一下,“这,小娘子看起来十分眼熟。”   曹恒一本正经地答道:“好些人看到我都这么说。”   ……诸葛均那是第一次听到有人用着一本正经的语气说出这样的话,要不是情况不对,真是要笑出来了。   倒是林氏听到曹恒的话,也只以为是曹恒长得太多的人都说眼熟,倒是没再想曹恒到底是像谁。   曹盼莞尔一笑,如今曹恒这临变的本事是越来越厉害了,真真是厉害。   这般地想着,随着林氏入内,林氏热情地招呼曹盼坐下,曹盼光明正大地与诸葛均道:“这一次来我是想见一见长青。”   诸葛均被曹盼当着林氏的面说出这一句,吓得一个激灵,林氏有此奇怪,“长青,夫人难道是二哥的旧友?”   “是。只是我与诸葛家其他的几位郎君并不相熟,也不便冒然要去见长青。不知能否让长青来一趟?”曹盼这装的就是一个刚来到洛阳的诸葛亮旧友,要见诸葛亮的旧仆,并不知长青的情况,听在林氏的耳朵里也算是合情合理。   林氏道:“却是不巧,长青受了伤,只怕是来不了。”   “伤得这般重?”曹盼既然都装了那样一个不知情的人,自然是要不确定地问多一句,林氏连忙地点头,“是,也是不巧。夫人要见长青,是有什么事?”   曹盼道:“算不上什么大事,昔日与诸葛相识,长青照顾我颇多。诸葛虽然不在了,今知长青伤重,更该见一见。”   这算是帮着诸葛均把后续的问题都解决了,曹盼也算是用心良苦。   “那这便引夫人前去。”林氏一听不疑曹盼,连忙要请曹盼前去,曹盼道:“我并不想见阿均以外诸葛家的人。”   意思已经很清楚了,林氏看向诸葛均,似是想从诸葛均那里问到曹盼与诸葛家的人究竟都是什么化不开的疙瘩?   曹恒唤了一声母亲,曹盼看了过去,曹恒道:“我去想办法引开他们,然后母亲再去。”   一听曹恒的话,曹盼便明白,点点头道:“好,阿均你带她出去,她想办法把他们都引开。”   曹恒今天又救了诸葛瞻一命,而且谁都知道曹恒现在负责一桩大案,曹恒来诸葛府,要见诸葛瞻,诸葛家的人一定会一道来见她的,到那个时候,就是曹盼见长青的机会。   诸葛均尚未明白这母女俩打的是什么主意,结果曹盼已经定下了这事,他这个时候都没想出来能引开兄姐的办法,既然曹恒说了她有办法,那就听有办法的人。   “那,你在这儿等我。夫人,好好招待客人。”诸葛均回头不忘叮嘱了林氏,林氏笑道:“三郎放心。”   诸葛均就那么悄悄的带了曹盼与曹恒进来,又悄悄地送了曹恒出去,这会儿诸葛均还想不明白,曹恒是有什么办法指把人引开?   曹恒出了府门道:“一会儿我会光明正大的入府,要见诸葛瞻,你只需在他们来见我的时候带母皇去见长青即可。”   曹恒的办法并不复杂,即为天子女,还是诸葛瞻的救命恩人,诸葛瞻明显是被卷入了一桩案子里,曹恒查案,有所得而再次问起诸葛瞻案情发生的经过有什么问题?   “是。”诸葛均是最明白兄姐的人了,曹恒以公主的身份来到诸葛府,他们一定会放下一切迎出。   “你请回。”曹恒客客气气地与诸葛均作一揖,请诸葛均回去,至于她往一边的巷子去,将手中的信号放了出去,没一会儿赤心与两个女暗卫飞快地奔来,曹恒将身上的披风解下,赤心接过,曹恒道:“去跟诸葛府传句话,我要见诸葛瞻,一会儿就到。”   “是。”赤心一听立刻将曹恒的披风交给了另外的人,她便拿着洛阳宫的令牌往诸葛府去,大声告诉诸葛府的人,一会儿曹恒要来。   在得知诸葛瞻这一次遇险是亏了曹恒相救,诸葛家的众人在想诸葛瞻为什么会遇到刺杀的同时也在想,曹恒一而再,再而三的救过诸葛瞻,是不是表示在曹恒的心里,多少都有诸葛家的?   这样的念头一起,他们不知有多高兴,而今曹恒一说要来,诸葛瞻也顾不上身上的伤站了起来,“殿下要来,我们去准备准备。”   诸葛瑾道:“你不需要准备什么,就你现在的模样,谁还能不知道你受了重伤?”   一顿半响,诸葛瞻看向了诸葛瑾,眼睛都不眨,诸葛瑾暗急,平时挺聪明伶俐的一个人,怎么这回傻了。   “殿下于你有救命之恩,又亲自前来探望,何等荣耀。”诸葛瑾只能将话挑明的说,诸葛瞻却一下子拉住了诸葛瑾,“伯父,救我还有长青,长青。”   “连太医院的院首都说长青毒入心肺,怕是撑不住了,这个时候,我谁都不想见。”诸葛瑾那样地冲着诸葛瑾说明白了自己的意思,诸葛瑾道:“对,没错,长青是救了你,而且现在命悬一线,那么你,你告诉我,你要不要为长青报仇,找出来究竟是谁要杀你?”   诸葛瞻自然是要的,“我自己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完全不明白这些人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了,如果,如果不是有她派在我身边的暗卫,就算长青拼死相护,我也早就已经死了。”   说到这里,诸葛瞻眼中流露出了迷茫,从前,他总以为没有人会动他的,如曹恒一般那样的不喜于她,曹盼也是,但是她们都从来没有动过杀他之心,他以为,天下的人都是跟她们一样的。结果,结果怎么样?   诸葛瞻一次又一次地问自己,匈奴动手,他能说是因为非我族类,必有异心,这一次,昨天被曹盼当众教训,诸葛瞻也开始慢慢地回想曾经他以为对的一切,包括挥霍诸葛亮的一切,那只会一次又一次地提醒着他,他比诸葛亮差得有多远。   “殿下已经在大堂等候,郎君们。”诸葛家的仆人急急地前来禀明前面的情况,那曹恒已经到了,你们倒是出个人去啊。   诸葛瑾一听立刻拉起了诸葛瞻,“走。”   根本不给诸葛瞻说不的权利,拉着诸葛瞻就要往外去,两位诸葛氏见着连忙地唤道:“大郎,你慢些,莫于殿下面前失了态。”   一句警醒的话,诸葛瑾想起了曹恒对于他们的不喜,幽幽地吐了一口气,终是松开了诸葛瞻道:“瞻儿,想想你的父亲,他一世的英名等着你重振,无论发生什么事,永远也不要轻易地放弃,刺杀算什么,你只要还有一口气在,绝对不能后退。”   诸葛瞻看着诸葛瑾,第一次没有附和他的话,但他还是走了出去,果然见到曹恒站在堂前,负手而立,听到脚步声转过了头,“诸葛郎君看起来无恙。”   “多谢殿下挂怀。”诸葛瞻朝曹恒作了一揖,忙道:“殿下能否让医院的院首再来为家中的仆人救治。”   曹恒听到诸葛瞻的请求微微一顿,“诸葛郎君是第一次提起你的仆人。”   “自父亲去后,是长青照顾瞻长大,今日殿下也亲眼看到了,他更是救了瞻的性命。太医院院首医术高明,请殿下请他再来一趟,再施援手,瞻必感于殿下大恩。”诸葛瞻与曹恒再一次恭敬的请求。   “再,那便是太医院的戴院首已经来过了?”曹恒既知此事,又拿住诸葛瞻的话,轻声地与诸葛瞻问。   “是。”诸葛瞻应声,曹恒道:“戴院首行医多年,悬壶济世,但凡他能救的人,他从不推诿,反之,他救不了的人,他也不会夸下海口。”   诸葛瞻抬头看向曹恒,曹恒道:“我再来寻你,是问你案情,你究竟是怎么得罪了那一帮人,竟引来杀身之祸?”   这个问题先前曹恒就已经问过诸葛瞻了,诸葛瞻也已经回答了,甚至就连诸葛瑾他们都问过,诸葛瞻也不知回答了多少回。   “回答之前,你再好好地想想今日发生的一切,这些人为什么会突然杀向你。”曹恒看出诸葛瞻想要答话,提醒了一句,让诸葛瞻再好好地想一想,想好了再回答。   诸葛瞻一听还真是好好地想了想今天一天发生的事,突然有些不确定地道:“若说有什么特别的,我与长青散步的时候碰到了两个郎君,他们交头接耳的说了些话,我听不太清楚,隐隐似是提到楚王。对,没错,就是楚王。”   “你还记得那两个人长的什么模样?”讨论楚王的人,如今司马家的人不就是要闹腾曹彪家,涉事的更有曹嘉这个楚王世子。   曹恒询问诸葛瞻,诸葛瞻想了想,“记得。”   “那么画出来。”曹恒这般跟诸葛瞻说,诸葛瞻应了一声,即有人去拿了纸笔来,诸葛瞻画了起来,曹恒站在一则等着,诸葛家的人,哪怕是诸葛瞻在内想要插嘴的,却发现面对曹恒一双幽暗的眼睛,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曹恒静静地等着,诸葛瞻将两副人像都画了出来,曹恒拿在手里问道:“有几成相像?”   像画得十分清楚,曹恒只想问一问这人像跟真人有多像。   “八成。”诸葛瞻怎么样也算是跟诸葛亮教出来的人,哪怕才智不及诸葛亮,画人画像,却是有几分诸葛亮的真传的。   “立刻送往京兆府、刑部、城防,让他们找出这两个人来。”曹恒一听立刻将东西递给赤心,即让赤心去办。   赤心连忙接过,诸葛瑾终于是有机会插上话了,“殿下,就凭几句听不清的话就捉人,是不是太轻率了?”   收获曹恒冷冷一瞥,“你刚刚没有听清我的话。”   这样的一句让诸葛瑾的脸色一变,曹恒道:“我并没有说要捉人,只是说要将两个人找出来,至于最后会不会捉他们,得看会不会查出什么来。”   也是对于诸葛瑾的断章取义十分的不满,所以曹恒说起话来是极其不客气。   诸葛瞻道:“殿下会找出凶手吗?”   “这是我要做的,也必须要做的事。”曹恒这般地回答诸葛瞻,诸葛瞻道:“殿下,瞻能不能去帮忙?”   曹恒瞧着诸葛瞻,十分不客气地道:“帮忙。你莫不是忘了今日之事?今天,如果没有母皇派在你身边保护你的人,你已经死了。而我,也受你的牵连。”   这真是一句提醒而已,诸葛瞻听得脸上发白,昂着头冲着曹恒道:“殿下……”   “你连自己为什么会搅进这些事都不明白,你要怎么帮我?莫不是忘了,第一次我救你,代你受了一箭,第二次救你,差点陪你一块死。再让你帮我,我是不是真要死了。”怕是谁都没有想到曹恒会在这个时候,这样的情况下说出这样不留情面的话来。   诸葛瞻上前一步与曹恒道:“无论殿下信与不信,瞻绝不愿伤殿下,如果有一日殿下有性命之危,瞻也会以死相救。”   曹恒听着冷哼一声,“大可不必,我的身边不缺以死相救的你。而我,并不愿意领你的情。”   “为何?殿下究竟为何对我如此不喜?”诸葛瞻是真被曹恒的直言不讳打击到了,这样的时候,诸葛瞻也顾不上的直问,想要弄清楚,究竟他做错了什么,让曹恒这样不喜于他?   “你既然问了,我便告诉你。因为,你是诸葛孔明的嗣子。”曹恒既然连那样不留情面的话都说了出来,也不介意说得更明白一点,让诸葛瞻真正的明白,他们之间从他成为诸葛亮的嗣子那一刻起,她便不喜于他,同样,那也是曹盼不喜于他的原因。   但是,诸葛瞻听着就更困惑了,“为什么?瞻不明白。”   他是诸葛亮的嗣子,他们原本应该是最亲密的人,他们原该相互帮忙的,曹恒却恰恰因为这个而不喜欢他,更是拒绝他的靠近,诸葛瞻困惑极了。   “你是诸葛先生吗?你不是。不是,凭什么却挥霍他的一切?”曹恒冷冷地问着诸葛瞻,诸葛瞻怔怔地看向曹恒。   “我母皇跟你说的话你最好记住,记牢了,因为,如果有一天,母皇不愿忍你,我也一样不会忍你。”曹恒知道自己跟曹盼的底线是一样的,诸葛瞻到现在为止不算越过她们的底线,所以她们容了诸葛瞻,若有一日,诸葛瞻越过了,曹盼会出手,而曹恒更会在曹盼出手之前先解决了诸葛瞻。   诸葛瑾一干人听到曹恒的话,脸色都不好,不好,曹恒又几曾在意过。   “殿下到诸葛家来,只为说这一番话?”诸葛瑾听着曹恒的一番话虽然曹恒指的诸葛瞻,听在他们的耳朵里同样是在提醒他们。是以,诸葛瑾忍了又不忍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一句。   曹恒轻轻瞥过诸葛瑾,“纵然是,又如何?”   本以为曹恒最起码会避及下,结果倒好,曹恒竟然挑明的说。   一步一步地走向诸葛瑾,曹恒问着诸葛瑾,“你以为自己是什么?诸葛氏,不是在你的手里闻名天下的。你想要超越诸葛先生,想要利用我,偏偏却处处瞧不起我的母皇。诸葛子瑜,你莫不是以为天下人都是傻子。既看不起大魏的女帝陛下,偏偏又想要通过女帝陛下位极人臣,你以为,大魏无人?”   早先诸葛均就跟诸葛瑾说过这样的话,可惜的是诸葛瑾没有听进去,既然没有听进去,自然也不曾放在心上,万万没想到,曹恒会选择这样的时机,把诸葛瑾存的一份心挑明了。   诸葛瑾让自己平静下来,朝着曹恒道:“殿下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你是当我傻还是眼瞎?”曹恒一步不退地问,诸葛瑾嘴角抽抽,习惯了官场上一个个拐弯抹角的说话,曹恒这直言不讳的,诸葛瞻是真不知道该怎么的回答。   曹恒突然俯身与诸葛瑾道:“诸葛家跟我有关系的只有一个人,旁的人,我为君,你们是臣,为人臣者,不能对大魏尽忠,只想着要算计我,我会将你们打入尘埃,什么时候你们弄清楚自己为臣应该怎么做事,你们才能起来。”   从曹恒吐出诸葛家跟我有关系的只有一个人这句话开始,诸葛瑾整个人已经僵住了,怔怔地看向曹恒,所以说,曹恒一直都知道自己的身世,知道自己的父亲是谁。可是就算这样,面对他们,诸葛瞻,诸葛瑾,曹恒也从来不会因他们的身份而曾留情。   “殿下既然知道,怎么,怎么……”诸葛瑾那一些话要说出来,却最终说不出口。   曹恒看着他,极是轻蔑,“曹氏如何,曹氏的子弟又是如何。纵以血脉,曹氏宗亲与夏侯氏皆老老实实的守着大魏的规矩,这是我母皇定下的规矩,结果证明那是极好的对吧。你又怎么会觉得,自己比曹氏与夏侯氏更甚?大魏的天下,两族多少人浴血奋战,出生入死,连我母皇都亲口承认过,没有他们绝没有大魏。而曹氏与夏侯氏的人在大魏的安宁,江山的稳固之前,他们都恭敬地退让,你,有什么资格要求自己让大魏女帝大魏公主与你退让?”   拿出了曹氏与夏侯氏来说例,诸葛瑾一下子呆住了,曹恒冷洌地道:“对比一群帮你的人,还有一群只会拖你后腿的人。若是你,你会怎么选?”   这是一击暴击,击得诸葛瑾宛如五雷轰顶,曹恒站直了,这个时候诸葛均急忙地跑了进来,“长青,长青去了。”   曹恒听到这一句一下子看向了诸葛均,诸葛均摇了摇头,曹恒更想到了曹盼,与他们作一揖,“府上有事,我先告辞了。”   来此的目的该安排的已经安排好,曹恒如今最关心的是曹盼,诸葛瑾跟诸葛瞻都被曹恒一番直白的话惊得不轻,曹恒要走,他们都没有反应过来……   ※※※※※※※※※※※※※※※※※※※※   大家新年快乐,祝愿大家新的一年,身体健康,万事如愿。作者渣给小可爱们隔屏拜年,么么!   加更的一章晚几天会上哈!先说好,那一章加更的只有三千字,莫嫌少!到处都是鞭炮声,好难静心码字啊! 第068章   曹恒离开了诸葛府,发现了暗卫立在一旁, 小步走了过去, 发现曹盼竟然站在一旁,曹恒走了过去唤了一声母皇。   听到声音的曹盼回过了头, 轻声地道:“来了。”   这样平静的曹盼, 曹恒却觉得有些害怕,曹盼道:“他走了, 我们身边的人,都在不断离开, 谁都挡不住。”   曹恒走了过去, 紧紧地握住曹盼的手,“母皇, 我还在。”   听着这一句, 曹盼笑了,透着一股悲凉的笑了,“阿恒,若是将来有一天我不在了, 你不要像我。”   “母皇。”听到曹盼的话, 曹恒十分不认同地唤了一声,曹盼却认真地道:“我总会不在的阿恒。只是承受的是你而不在是我。”   于她而言会是解脱, 徒留曹恒一个活在这世上, 经历这些生离死别, 最后只有接受。   “诸葛瞻, 长青说, 他小时候的眼神与我很是相像,这也是诸葛会收养他的原因。”曹盼轻轻地说起这一次见到长青之后听到的一些话。   曹恒一顿,想着与诸葛瞻几次会面,“儿并不觉得。”   “长青说,小时候很像,诸葛时常看到他的眼睛出神,后来,却慢慢地变得不像了。”曹盼这般地与曹恒说,曹恒更是皱起了眉头,“怎么会越来越不像了?”   “像由心生,眼睛更是心灵之窗,谁又知道他究竟经历了什么。长青求我念在诸葛的份上,对诸葛瞻宽容一些,诸葛瞻若是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希望我能像昨天那样,当面指出。”曹盼提起长青对她的请求,曹恒道:“今天我也与诸葛家把话挑明了。”   怔了怔,曹盼好半响才反应过来曹恒话里的意思,“挑明,一切?”   曹恒点了点头,“是,挑明一切。”   这回曹盼听着笑了,“阿恒啊阿恒。”   唤着又不说话了,曹恒道:“不让他们知道,不挑明的说,他们永远都觉得自己是对的,而我只是因为不知道,又因为母皇才会不喜欢他们。说清楚了,要是他们还敢存了先前的心思,母皇不必手下留情,我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曹盼听着曹恒这样的话,许久没有回过神来,几乎要以为自己是不是听岔了,只因这一番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曹恒,在她以为曹恒还需要分清什么是公,什么私;什么是大义,什么是私情的时候,曹恒早就已经分清楚了。   曹恒注意到曹盼的眼神,那意思她同样很明白,明白之后曹恒也无畏地说个明白,“母皇与父亲都说过,这个天下太重,母皇与父亲都想平定这个天下,结束乱世。如今的大魏,是母皇付之一切所得的,母皇付出多少,又有无数的人为之付出多少,我将执掌天下,又怎么能不知何为公,何为私。”   “既然连母皇自己都要取舍,我也一样,他们又凭什么想要一味的索取。”曹恒朝着曹盼一字一句地地说来。   曹盼极是惊讶,曹恒继续的说,“诸葛瞻这一次遇刺,应当也是和另两个案子有关。”   谈到公事曹盼示意曹恒说下去,曹恒道:“诸葛瞻画出了两个人的画像,这两个人可能会是司马家的人。”   “让人去找了吗?”曹盼询问曹恒,曹恒点点头,“画像已经上交城防、京兆府和刑部。”   给了这三个地方那就是让整个洛阳的人都出动了。   “母皇回宫吧。”像她们这样的人连伤心都是奢侈,曹盼明白,曹恒也明白,曹盼轻轻的叹了一声,“走吧!”   曹盼带着曹恒回宫,而诸葛府因长青的逝世高挂白灯笼,为主而死之忠仆,自当敬之。   而曹恒送到各处的画像,很快整个京城都悄然寻起人来,倒是曹叡那边给曹恒传了消息,道是这几日京城不宁,曹嘉很是听话留在府里,见人的事暂时搁摆了。事到如今,曹恒也顾不上这些,因曹盼用在曲家找到的东西为饵,也在进行着。   绮娘,叫曹盼放了出去,手里揣着的正是那一份文书,曹恒道:“引蛇出动,绮娘,希望能真的有用。”   案子还在查,但是查得越多,曹恒就越是没有办法确定绮娘究竟是好,还是不好的。   “东西放到她的身上,她并不知道,不知道,就是试探,探明白她到底是什么样的人。即能引蛇出动,又能弄清楚魑魅魍魉,一举两得。”曹盼这么地跟曹恒说。   曹恒提出问题所在,“万一那天晚上刺杀绮娘的是嘉兄长安排的呢?”   一眼扫过曹恒,曹盼并不答,“你觉得那样重要?”   抬起头仰望着外面,曹盼道:“引蛇出动,无论引出的是一条什么蛇都好。”   这是曹盼的态度,曹恒想了想也是,无论引出一条什么蛇那都是好的。   “绮娘什么都没有问就离开了?”曹恒询问曹盼,曹盼道:“有一些人,无论是有目的还是没有目的,捉住了关键,她就一定能为我们所用。”   曹恒一顿,但是随之又明白了曹盼的意思,捉住了关键,绮娘的关键是什么?是她一颗想为曲家兄妹伸冤抱屈的心,既然如此,无论曹盼想做什么,她都应该为了这个目的而配合曹盼才对。   无论她这一颗心是真还是假的,样子装出来了,就应该要去做到完美,否则岂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   双管齐下,曹盼用了诱饵,余下的事都交到了曹恒的手上,让曹恒去办理。   很快绮娘那里有动静了,一旁的事都找不到有力的线索,如今把绮娘放了出去,立刻就有人寻着她来了,曹恒让盯着绮娘的人,更是要将人盯紧了。   每日绮娘去了哪里,见过什么人,一个一个的去查,直到三日后,盯着绮娘的人回报,绮娘被人掳走了。   曹恒得知这个消息倒是没有意外,只问赤心,“人跟着?”   “是,一直都派人跟着,绝没有跟丢。”赤心负责派人盯梢的事,追去的人也是她安排的。   “看一看那里的人有没有诸葛瞻画出来的人,如果有,立刻拿下。”曹恒吩咐的赤心,赤心立刻应声退下,连忙安排事情去。   这件事,盯人的是他们暗卫,如此要摸清情况,还要把里面的人全都一网打尽,必须要有城防的配合。   曹恒等着消息,等着等着,直到天都快黑了,赤心才回来,“殿下,有人离开了,而且神色匆匆的,奴没有让人把人拦下。”   因为曹盼说过要将洛阳里的敌人都引出来,那样一个地方所存在的人不可能是所有参与此事的全部人,放一个出去,与之而来的将会是了解他们究竟有多少人的机会。   “做得好。”曹恒那么肯定赤心所为,赤心道:“已经派人进去摸清楚了,的确是有诸葛瞻画出的两个人。”   那一处地方守卫森严,想要进去弄清楚这些事并不容易,既是不容易,才会这么晚才回来禀告的曹恒。   曹恒想了想,“等到半夜,想办法把那里的人,全都捉起来,一个都不留。”   “是。”已经放了人出去,那里的人也就无所谓了,可以收网。   赤心应是,忙地去安排。曹恒一夜未眠,就在殿内待着消息传来,天快亮了,赤心一身血迹地回来了,“殿下,人都已经拿下了,他们竟然有许多的好手,而且楚王世子也在其中。”   最后那样的消息让曹恒站了起来,“嘉兄长也在那里?”   赤心从一开始看到曹嘉在的时候同样十分的惊讶,所以她能理解曹恒听说这个消息的心情。   “是。”理解是理解,事实却也是事实,曹恒立刻道:“人都在哪里?”   “已经押入了刑部大牢。他们手下的暗卫不少,楚王世子的人,全都放出来了。”赤心将这一战的艰难只一笔带过,楚王世子,曹嘉啊,曹盼从来不亏待自家的兄弟姐妹,所以他们各自手里都有属于自己的暗卫,只听命于他们自己。   曹盼虽然不管他们自留的保命之法,底细还是要查清楚的,查清楚了,曹盼也会让暗卫们区分各家暗卫的特色,区分了,更让他们自己牢牢的记住。   赤心是新一代暗卫中的好手,能知道这些并不奇怪,曹恒却在想,曹嘉,难道跟司马家的人还有什么联系?   想到这里,曹恒的脸都黑了,黑了也不迟疑,立刻朝着一旁的赤心道:“走,立刻去刑部。”   赤心也不敢多说,乖乖的跟着曹恒去,刑部大牢,随着曹恒前往,程明也是收到消息了,迅速地赶了过来,对于曹恒这样赶来并无异色。   “程尚书不必多言,我们进去吧。”案子是越来越得很复杂了,再复杂,也要理清了头绪,曹恒招呼程明一道入内,程明作一揖也不多话地跟着曹恒入内。   此时的刑部大牢里,因着刚刚押入大牢的人好些身上都有伤,牢中飘荡着一股子的血腥味,曹恒吩咐道:“楚王世子被关押在何处?”   负责刑牢的人立刻出列,见他们的顶头上司都老老实实地地跟在曹盼的身后,自知这位的身份非同一般,兴许就是他们大魏的公主殿下。   “小的在前在带路。”客客气气地朝着曹恒说,曹恒点了点头。   刑部大牢很大,大得若非熟悉格局的人,都分不清楚东南西北。   狱头引着曹恒走到了深处,随后停下在了一旁,与曹恒作一揖,“这便是楚王世子。”   人送进来的时候身份都已经叮嘱过的,旁的人狱头未必知道,这一位的楚王世子,他却是清楚得很的。   曹恒一眼看向牢中披头散发,显得很是狼狈的曹嘉,“嘉兄长。”   曹嘉听到声音一下了抬起头看向了曹恒,“公主殿下。”   相互打个招呼的,曹恒也并不奇怪,只是望着曹嘉,曹嘉道:“殿下为何让人拿我?”   这个时候竟然还想装疯卖傻?曹恒对面这个问题轻轻地问道:“嘉兄长以为?”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会装疯卖傻的,曹恒其实也同样会,既然会,没理由顺着曹嘉的装傻,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   曹嘉道:“我怎么会知道,殿下这样无缘无故的拿我,只怕要引起宗室动荡。”   这是威胁。曹恒听出来了,可是,曹恒挑眉地问道:“你说,我怕宗室动荡吗?”   这样一个问题听在曹嘉的耳朵里,曹嘉定定地看向了曹恒,曹恒冷冷看着曹嘉,“况且,兄长是不是太拿自己当回事了。你能代表整个宗室?”   曹嘉听着这话,死死地盯向曹恒,曹恒道:“兄长有没有什么话要说的?”   要说的吗?曹嘉连一丝犹豫都没的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好说的,殿下倒是应该好好地想想,拿我入刑部这件事怎么跟曹家的宗亲们交代。”   这是以为他的父亲楚王,还有其他的曹氏的叔伯们会为他撑腰,因此有恃无恐?   “嘉兄长竟然不明白,那自不必多说了。绮娘身上那份曲家兄妹不知如何从兄长身上得的东西,兄长应该没有忘记吧。兄长以为,凭那份东西,你能颠倒黑白?”   曹嘉怔怔地看着曹恒,突然冲了过来,朝着曹恒喊道:“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我要见陛下。”   想要见曹盼的原因是什么曹恒并不过问,“我会转告母皇的,至于要不要见你,母皇决定。”   既然知道曹嘉如今是什么都不肯跟她说,曹恒也不强求,转身而去,程明道:“殿下,除了楚王世子。”   “余下的人,你们该怎么审就怎么审。”案子查到现在,人都已经捉了,离真相大白只差那么临门一脚,审讯之事,程明这些人更专业,既然专业,就让他们去审。   “是。”程明明白了曹恒的意思,便去安排。   曹恒迅速回宫,这时天才刚亮,曹恒往曹盼的寢殿走去,远远就听到了曹盼的咳嗽声,曹恒走了进去,见曹盼在更衣准备早朝,见曹恒一副刚回来的模样,曹盼喝了杯中的水问道:“人都拿下了?”   点点了头,曹盼瞧着曹恒的脸色不好的,询问道:“捉的人里难道有什么人让你这么不高兴的?”   “捉到的人里,有嘉兄长。”曹恒把曹嘉的存在告诉曹盼,曹盼看了过去不以为然地道:“先前不是告诉过你了吗?引蛇出动,无论引的是一条什么样的蛇都是好的。”   曹恒道:“如果单单仅是嘉兄长,为了那一份东西便罢了。他和司马家的人搅在一起了。”   这才是曹恒耿耿于怀的地方。曹盼一听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既然明白,曹盼便道:“去了刑部大牢,问出什么了?”   “我只去见了嘉兄长,嘉兄长什么都不肯说,而且,他想见您。”曹恒将曹嘉的要求跟曹盼说破。   “为何你第一个去见的不是绮娘?”曹盼听完曹恒转达曹嘉的话,这么反问了一句。   曹恒一顿,曹盼看着曹恒道:“而且到了现在,你想见的人里都没有绮娘,难道绮娘死了?”   被问到这话,曹恒才想起来自己根本没有关心过绮娘的死活,曹盼道:“觉得比起阿嘉来,绮娘不足一提,她是生或是死都无所谓,是吗?”   曹恒的确在绮娘被掳之后就再没有过问绮娘的生死,她觉得这一颗棋子的作用到此结束了。   “母皇为何要提起绮娘?且不无论她是忠是奸,是善是恶,她不过是一个寒门女郎,难道还会知道什么更多的内幕不成?”曹恒对曹盼提起绮娘提出她的困惑。   曹盼回望向她,此时又咳嗽了起来,一旁的侍女边忙给曹盼倒了一杯水,曹盼喝下之后,感觉好上了许多。   随之曹盼才开口道:“你是不是忘了曲家兄妹暗盒里放的东西。要说寒门女郎,曲家那位就不是了?”   拿了例子来提醒曹恒千不该万不该忽略一个小角色,有时候小角色在其中的作用,远比我们想像的更重要。   曹盼与曹恒挥了挥手,“你现在先告诉我,绮娘是死是活?”   这个问题,曹恒自己都答不上来。   曹盼何等人,一看曹恒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即问了曹恒身后的赤心,“你能回答?”   赤心看了看曹恒,收到曹恒的意示,赤心才回答道:“回陛下,绮娘还活着。”   这肯定的答案,曹盼点了点头,“这件事让柏虹去问,你们看着。”   ……曹恒第一次被曹盼嫌弃,嫌弃得还无法反驳,只能点点头表示同意学习,努力学习。   然后,柏虹出手,曹恒跟赤心围观。   柏虹只是单独地提了绮娘出来,绮娘不是第一次经历这样的事,面对柏虹相貌如此出众的人,并没有丝毫的诧异,柏虹道:“让我猜猜,你的情郎是谁。楚王世子对吧。”   肯定地一句话,曹恒在暗里想,柏虹是怎么笃定的?   绮娘平静地的看着柏虹,柏虹轻轻地笑了,似是并不需要绮娘的回答,只自顾自地说道:“想来,楚王世子原是你的情郎,后来,被曲家的娘子后来居上,楚王世子喜欢她,比喜欢你更多得多。”   “不,那都是她不知羞耻的勾、引,如果不是她那样不知羞耻,嘉郎不会喜欢她的,不会。”柏虹后面一的一句话刺激了绮娘,绮娘激动地反驳。   “你也可以不知羞耻,可是就算你脱光了衣裳站在楚王世子的面前,他却依然不愿多看你一眼。”柏虹毫不留情地戳破了绮娘所面临的窘态。   绮娘脸似是被气得涨红了,“不,不是这样的,都是因为曲家郎君,如果不是曲家郎君弄出那样的秘药来,嘉郎喜欢的会是我,会是我。偏偏她还整日在我面前炫耀,我拿她当最好的姐妹,她却抢了我的嘉郎,最后更在我的心上扎刀。”   柏虹耸耸肩道:“这样女人,确实应该教训。”   得到了柏虹的认同,绮娘像是一下子找到了知音一般,朝着柏虹道:“对,所以我在知道她有身孕之后给她出了一个主意,一个能让她成功进入楚王府的主意,她听说了之后很是高兴,高兴得什么都愿意听我的。”   柏虹一副倾听的模样,绮娘道:“她可真蠢,我告诉她,让她瞒着嘉郎不说有身孕的事,再让她想方设法的从嘉郎的身上拿到嘉郎做事的一些证据,跟她说想要嘉郎同意迎她进门唯一的办法就是捉住他把柄,她竟然听了。蠢得真的捉住嘉郎的把柄来威胁嘉郎,气得嘉郎想要杀了她,却因为找不到她把东西藏在哪里,所以只能留了她一命。”   说到这里,绮娘很是自得的笑了,笑得十分的开心。   “之后,嘉郎足足有半个月没来寻她,我又再给她出了一个主意,我告诉她,她的肚子越来越大了,如果不快点进楚王府的门,将来她就更别想进去了。”   “所以,我让她想尽办法跟楚王府的人碰上。她真是天生的狐媚子,竟然能引得嘉郎的弟弟对她一见倾心,更想娶她为妻。我心下暗恨,恨着,就想方设法的要毁了她。我告诉嘉郎说,她之所以和楚王府的小郎君碰上,就是他有意设计的,而且还告诉嘉郎,若是嘉郎还是不肯纳她进门,她不仅会让小郎君为她神魂颠倒,还会把事情闹到陛下的面前。”   “哈哈哈,嘉郎听说之后气得半死。扬言这件事她要是敢做,他便会杀了她。”   “杀了曲儿啊,真好,那是我做梦的都盼着的事,我当然要促成。我跟曲儿说,嘉郎依然不肯纳她,既然不肯,干脆狠到底,闹到陛下的面前,如果这样嘉郎依然不愿意,她不是有孕在身了吗?能见陛下一次,一定也会有办法见到第二次的,这件事,一定要闹出个结果来。”   绮娘想着自己将两个人玩得团团转,心中的欢喜让她如何都藏不住,“之后,我就让那傻乎乎的曲家郎君跑到琼林宴上,琼林宴呐,我知道陛下一定会出面的,只要陛下一出面,他就假装告楚王府囚了曲儿,陛下何等聪明人,一定会识破他的手段。之后必会认为他们兄妹二人是爱慕虚荣之辈,定是不会多加理会。这样一来,曲儿就会更加让嘉郎不喜,哈哈哈……果然,他们死了,都死在了嘉郎的手里。”   这欢喜的笑声,一步一步算计的,曹恒一直都知道女人不是好惹的,听完之后只想感叹这样一个心机算计出众的人,竟然只为了一个男人做到如此。   等等,哪怕她能算计得那么好,若不是有人相助,琼林宴这样的地方,也并不是寻常人可以进去的。   “那在你所有的计划里,谁帮了你大忙?”曹恒在想着这个问题的同时,柏虹也将这个问题问了出来。   绮娘看向柏虹,“你,应该是司马家那一位夫人。”   此言一出,柏虹眼中闪过凌厉,绮娘道:“你的郎君死了,为何你不思为他报仇,反而要为陛下所用?”   柏虹听着笑了,“你知道我的事,那旁人是怎么告诉你,我的事的?”   绮娘听着她的一笑,有些不确定地抬头看了柏虹,柏虹意示她有话不妨直说,绮娘道:“你的郎君是爱你的,很爱很爱。”   “这样的话是谁告诉你的?”柏虹笑笑地问。   “谁说的不重要,重要的是事实。”琦娘轻声细语的回答。   柏虹反问,“那么你认为楚王世子是真心喜爱你的吗?如果是,那么你又为什么要置他于死地。”   琦娘面露狰狞,“不,他不爱我。所以我才要毁了他。毁了他。”   “帮助你的恩人,你是不是要报答他?”柏虹突然又转了话头问。   “帮我的人也不是什么好人,我们不过是相互合作,各取所需,我又何必报答他。”   “即使各取所需,那你得到了你想要的了?他又得到了他想要的?”柏虹继续又提了一个问题。   琦娘高兴地道:“当然。嘉郎猜到了我在这场局里的部署,他想杀了我呀,既然他这样不念旧情,我又何必手下留情。要我死,我先让他死。”   “你以为这样子就可以置楚王世子于死地了。”柏虹挑着眉头,“不过是贪了点钱而已,挪了些盐私售而已,楚王世子,那是陛下的亲侄儿,这样的人物,是你一个无根无基的寒门女郎能够撼动的?你机关算尽又如何,不过都只是一场笑话。”   琦娘听到这一句立刻跳了起来,“你撤谎,你在骗我。杀人偿命,他不仅杀了人,还挪用了盐利,甚至盗盐,你们今天都已经把人拿下了,难道还会放了他。”   柏虹轻轻一笑,“拿下的人能代表什么?那是陛下的亲侄儿,事情没有闹出来,知道的就只有陛下而已,放与不放人不过是陛下一句话的事,你以为楚王世子是你这等哪怕是死了也不会有人为你心急丝毫的人?”   真是嫌刺激得琦娘不够,柏虹是使劲的用话气琦娘,语言之中对琦娘的不屑和轻视,丝毫不曾掩饰,柏虹笃定这样一个因为曹嘉不够喜欢她,因此而一步一步设计让曲家的那位小娘子步入死地的琦娘,一定会受不了她这样的态度。   果然琦娘听着柏虹的话直想冲过来找柏虹拼命,“不,你撒谎,你撒谎。曲儿偷来的那份名单,陛下放在我身上想用我当诱饵,我发现了立刻将东西给了他们,他们说过,拿着这份东西,一定会置他于死地,一定会的。”   柏虹轻轻一笑,“你自己都说了,他们又不是什么好人,他们说的话难道就那么可信?”   说到这里,柏虹摇摇头,“他们既然跟你提过我的事,那么你知道他们所说口口声声爱我的郎君,在陛下想要对我网开一面,饶我不死时,却执意想要我陪着他一起死。喜欢,便是这样的喜欢的?”   琦娘肯定地道:“为什么不是,生同床,死同寢,这难道不是最美好的结局?”   “心甘情愿的自然是,若是有人强迫你,根本不问你是愿意还是不愿意,那样也是?”柏虹指出两者中的差别。   柏虹走了过去,俯身于琦娘的耳边,一字一句一提醒道:“你不是任人摆布,由着男人想要就要,想舍就舍的人,我更不是。”   琦娘回过头想要将柏虹捉住,柏虹却比她更快捉住了她的手,“我要是你,要置一个男人于死地,必然是要他永翻身之地,你差远了。”   “那如果我告诉你,他们原就是一伙的人。司马氏,哪怕我一个寒门女子也知道,司马氏,那是早些年想要联蜀反魏,对付陛下的人。”琦娘听着柏虹那样笃定的话,突然冒出了这样一句话。   “那就更不可能了。需知楚王世子如今的荣耀皆因曹氏,与司马家的人联手,他是想要亡魏?大魏若亡了,他还会是楚王世子?”柏虹有条不紊地反驳曹琦娘话中的漏洞。   “一开始合作,他们未必知道彼此的身份,知道了却已经脱不了身的,这个理由不够?”琦娘显然对曹嘉的事知道得不少,不少,一心要置曹嘉于死地,她便绞尽脑汁地想到底是什么原因能让曹盼非杀曹嘉不可。   柏虹轻蔑地扫了琦娘,“就凭你一句话?”   琦娘连忙地道:“我知道他们藏盐的地方,真的,你相信我,我告诉你他们联手藏盐卖盐的地方。”   能拿出证据来柏虹自然是要听上一听的,但是柏虹还是讽了一句,“你知道的事真是不少。”   没想到琦娘听了讽了一句,“若不是知道这么多,我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   柏虹从琦娘的嘴里问出了一切的由来竟然只是因为一场争风吃醋,曹嘉靠身份的便利弄了私盐卖出中饱私囊,在查出地方后,顺藤摸瓜,还有曹恒手下故意放漏跑出去报信的人,一环一环的把人都扒了出来,曹盼拿着曹恒写得清清楚楚的来龙去脉开口道:“召楚王进宫。提楚王世子入宫来。”   曹嘉一早就说了要见曹盼,曹盼却等着事情查得清清楚楚,证据确凿了才把人传出来,曹彪在曹嘉被拿之后已经递了几回的帕子进宫来见曹盼,偏偏曹盼一直也没有见他,只让人传话让他回府好好地呆着,该见他,要见他时,曹盼自然会传召。   “母皇,这件案子还要查下去。虽然洛阳的盐务是嘉兄长在办,可是运出那样大批的盐绝不是靠嘉兄长一个人能做到的。”曹恒听到曹盼传召曹彪也打算提曹嘉入宫来问个清楚,将心中的疑惑道出来。   案子查到现在,捉的人不少,却都是一些小人物,曹嘉不肯开口,司马家的人也一样。放出去诱出来的人,每一个都是各府中的小人物,偏偏一个个嘴还严实着,多的什么话都问不出来,曹恒极是恼怒。   曹盼问道:“你想查?”   “想。”曹恒想到之前遇到的刺杀,这些人是真想要她死。所以曹恒觉得这件事一定要查到底,查个明明白白的。   “你知道这件案子涉及甚广既然还想要查,那就查吧。”将来这天下总是要将给曹恒的,曹恒想查,曹盼便就让她查。   曹恒还想要开口的,结果胡本领着曹彪走了进来,另一边燕舞也提着曹嘉进来,曹彪刚要对曹盼行礼,结果一下子看到了曹嘉,曹彪一下子冲了过去,对着曹嘉便是一通拳打脚踢,还是燕舞反应得快,一下子将他拦住了,就算如此,曹嘉也同样脸上受了一拳,身上挨了一脚跪倒在地。   “我打死你个没出息的。家里是缺你吃的还是缺你用的了,你竟然跟人盗盐私售。大魏是禁售私盐的,你是装着不知道,还是明知故犯?”曹彪一副气得不轻的模样,那是恨不得立刻冲过去把曹嘉打死。   曹盼与曹恒看着,皆是不发一言,曹嘉拭过嘴角的血渍,面对曹彪的一番话平静地回道:“父亲以为家里的钱是怎么供着你挥霍的?若没有我想方设法的挣钱,父亲以为自己现在还能过着挥金如洒的日子?”   曹彪也没有想到曹嘉会说出这样的话来,盯着曹嘉怒道:“你在浑说什么?”   面对这声质问,曹嘉道:“不过是说一句实话而已,父亲也听不得了吗?我之所以会盗盐私售,那都是为了填补府里的亏空,楚王府就是一具空壳,府里根本没有余钱,这一切,都是因为父亲。”   “这不可能。”曹彪对于这样的指谪是不信的,不信便毫不犹豫反驳一句。   “父亲要自己算一笔账吗?父亲不会算,那我给父亲算一算吧。”曹嘉说着便一笔一笔地跟曹彪算了起来,“父亲喜欢摆弄古玩,又喜欢跟人打猎骑马射箭,还喜欢赏钱。父亲有算过自己每日的挥霍多少吗?”   曹彪道:“我再挥霍,有俸禄还有田庄铺子的收入,难道就不够我花?”   “如果只供父亲一人挥霍,自然是够的。可府里上上下下,几百人呢?父亲从来不问庶务,却不知母亲经营不善,店铺庄子,一个又一个的卖了出去,所谓楚王府,我们不过是虚有其名而已。”曹嘉是毫不留情地戳破楚王府的不堪,曹彪盯着曹嘉,明显的的不信他的话。   不信,到这样的还不信?曹嘉道:“父亲怕是没有意识到,陛下只封王爵却不赐封地意味着什么。如同父亲刚刚说的,楚王府的吃穿用度都是靠父亲的俸禄还有田庄铺子,可是俸禄才多少,都不够父亲给几个人的赏钱。要不是有我这些年倒卖盐,父亲以为还能过上现在那么好的日子?”   曹盼听到这里,只问曹彪道:“朕给兄长们每年的盐利分红,兄长没有告诉过阿嘉?”   被问着的曹彪道:“并没有。因臣想着让孩子们都长进些,钱财之物,让他们自己挣去,莫想着坐吃山空,没想到,没想到竟然会闹出这样大的误会。”   误会吗?曹嘉在听到曹盼说出盐利分红时,整个人似是傻了一般。   “陛下虽改封王封地之制,亦是不想步汉的后尘,因而先前就告诉过我们,每人每年,皆有盐利,这是陛下恩赐。”曹彪提起这事也是十分的感激曹盼,这盐利何其之大,曹盼赐于众臣,皆以功劳而赏。他们这些兄弟,帮上忙的没有几个,曹盼却还是给了他们赏赐。   “你母亲不善理家我比你清楚,这些年我虽然挥霍,同样也别置了不少的田产,怎么就让你觉得我这个父亲如此无用,让你,竟然要做下这等作奸犯科的事,嗯?”曹彪是极痛心的,痛心地问着,想要曹嘉否认,否认那一些事,都不是他做的。   曹嘉有些怔住了,而曹盼走了过来,“你告诉朕,司马家的人,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第069章   曹盼的问题让曹嘉一怔,随后连忙地冲着曹盼道:“陛下, 请陛下相信我, 我绝不会与司马家的人同流合污,毁我大魏江山。”   “朕相信你。”曹盼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的告诉曹嘉, 她是相信他的。   曹嘉大松了一口气, “司马家的人。我也是在这几日才知道,他们竟然是司马家的人。可是, 他们捏住我的把柄,威胁我如果我敢暴露他们的行踪, 他们就会将证据上呈陛下。”   被威胁, 所以曹嘉才不敢将司马氏的那些人在哪里上报曹盼。   曹盼一笑,“你是觉得自己盗盐私售, 又沾了人命, 这一切哪怕司马家的人一时不告你,你就能逃过一劫?”   听着曹盼的话,曹嘉没有作声,曹盼道:“司马家的人, 你知道的有多少?”   面对曹盼的询问, 曹嘉道:“陛下会秉公办理?”   “会。”曹盼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回答,曹嘉睁大了眼睛, 这时候柏虹走了出来, 神情有些慌张, “陛下, 外面传得沸沸扬扬都是楚王世子盗盐私售, 杀人泄恨的的事。”   曹盼却不意外,倒是曹彪一听事情竟然闹得那么大,外面都已经传开了,连忙冲着曹盼唤道:“陛下。”   “兄长以为,这件事是曹家一家之事。他偷的是家里的财物而已?”曹盼岂会不懂曹彪的意思,她懂,但是曹彪能否明白,这一件事远就没有那么简单。   “陛下,求陛下网开一面。”曹彪朝着曹盼跪下哀求地说,曹盼冷冷地一笑,“有些话,朕说过无数次了,可是你们听不进去。千里之堤溃于蚁穴,其身不正,安以治天下?”   曹盼看着曹彪,死死地盯着他,“朕正其身,谨言慎行,你们犯了罪,触了法,只求朕网开一面,那你为何不好好教好你的儿子,不让他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该做?如今出了事,你想让朕网开一面,你告诉朕,朕如何网开一面。盐田原是朕开发的,也是朕说出盐以官营的话,这么多年,贩卖私盐的人被捉着了如何处置,需是得朕让刑部将那些名单让你瞧瞧。”   “还有那两条人命,你自己惹的风、流债,自己不清楚那是怎么回事,不过是一个女郎而已,你既惹了,纳进府里便是了,难道你的府里就没有妾室了?玩完了就想扔,女人们就让你睁大眼睛好好地看看,你敢起这样的心思,他们就敢弄死你。”   曹盼是一点都不可怜曹嘉,自作自受,与人何尤。   但是,曹彪却跪求着曹盼道:“陛下,这是臣的长子,臣的儿子啊。”   曹盼冷冷地道:“朕告诉你,如果今日,是阿恒做了同样的事,朕也绝不会手下留情。大魏的江山,朕绝不会自己毁了。”   话说到此,曹彪也算是明白了,求情是没有用的,曹盼是大魏的皇帝,她要做的是维护这片江山。犯法之人,犯了什么样的法就叛什么样的罪,谁都逃不了。   “父亲,陛下要怎么处置孩儿,孩儿都没有怨言。比起大魏江山天下来,孩儿一个算不了什么。只是陛下哪怕处理再公,也不等于这天下的人都如陛下一般。”曹嘉幽幽地吐了一句,曹盼道:“一个人最先要要求的人是自己,而不是别人。”   “当你自己做到了,做好了,才有资格去要求别人。”曹盼这样说出自己的理解,严于律己,这就是曹盼。   曹嘉那一句未必含着什么好心,而听到曹盼这样的回答,一时也怔怔地看向了曹盼。   “这几日,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朕许你回府一叙,但这件案子,该如何就要如何,谁求情也没用。”曹盼这样地冲着曹嘉说话,曹嘉反问道:“陛下不问我为何要见陛下吗?”   曹盼道:“你想说自然会说,你既不愿意说,朕问了也是无用。”   清醒的女帝陛下更知何为张驰有度,曹嘉究竟有多少事瞒着她,怕是只有他自己最清楚,曹嘉毕竟是曹盼的侄儿,这层身份在有曹彪在,曹盼也不会强人之所难。   “陛下。”曹彪已经听明白了曹盼的意思,听明白了,这心里更是难受得紧,再次唤了一声曹盼。   曹盼道:“兄长何必再唤,你是知道的,朕一向言出必行,而且事情闹得那么大,恰好就是有人有意为之,目的就是希望朕能循私一回。可是一但开了这个口子,从此天下,再也别想公正。为了阿嘉一人,舍弃父亲打下的这片江山,这是兄长想要的?”   江山与个人,谁要怎么选,根本都不必思考,曹彪无可反驳,老泪纵横之下,与曹盼叩首,“谢陛下,谢陛下。”   谢着曹盼,最后带着曹嘉回去了,曹恒见了曹盼见完了人又让曹彪将人带人,有些莫名。   曹盼看了看她,“想不明白?”   诚实地点点头,曹恒道:“明明嘉兄长知道的内情远比他现在说的多。”   “可是,他不愿意说。”曹盼指出问题所在,曹恒低下头不作声,曹盼道:“审询问供的办法有许许多多,如柏虹一般,她是用激将之法,可这个激将法,对曹嘉不适用。”   “路是死的,人是活的。对不同的人就要用不同的办法。曹嘉之所以会盗盐私售,他是为了楚王府,心即有家必定有国。他如今不开口说,都只是因为他想跟我们谈条件。等他明白了条件是不能这样谈的,他自然会帮我们将司马家的人,揪出来。”曹盼跟曹恒解释着。   柏虹与曹盼作一揖,“陛下,妾有一个主意。”   曹盼听着回头看向柏虹,柏虹道:“司马家的人想到要说动妾,妾其实也可以将计就计的。”   柏虹的主意一说出来,曹盼微微一笑,“你想出手?”   “不,妾出手,无论妾怎么做,他们都不会信妾。”柏虹很是肯定告诉曹盼,曹盼一下子明白了柏虹的意思,“你如今就想让孩子与他们接触了?”   “迟早都会有这样的一天的,既然如此,趁早不是更好?”柏虹把自己的想法与曹盼说来,曹盼也不能说不对。   “他会愿意?”曹盼从来不是强人所难的人,这样的问询,柏虹微微一笑,“他愿意的。”   怎么会不愿意,柏虹不是一个简单的人,她养出来的儿子就更不是了。   曹盼道:“你是想放长线吊大鱼。”   柏虹微微垂下了眼眸,“陛下以为司马家的人僵而不死,甚是困扰,妾也是这样认为的,所以妾想要将他们这些还不安份的人,全都解决了。”   “你既然想,那便去做吧。”曹盼并不拦着柏虹,毕竟这件事说到底,得利最大的人都是她,所以,她再拦着不让柏虹去做,既让柏虹心里不乐意,柏虹若是私自行动,最后为难的人依然是曹盼而已。   “谢陛下。”曹盼能够答应,柏虹是由衷的欢喜。   柏虹退了出去,曹恒问道:“司马家的人,柏夫人所生之子,也是姓司马的。”   曹盼轻声地道:“阿恒你要牢牢地记住,敌人是杀不完的,潜在的敌人,不要主动去挑拨,真把假敌人变成了真敌人。柏虹随我多年,这么多年来,她的忠诚是勿庸置疑的,如此,在她没有露出叛意之前,我们都要信她。”   曹恒听得真真的,同时看向曹盼,“可是,若是当真秉公办理,伯父……”   忧心更多的还是曹嘉啊,曹盼道:“你既然都想去查到底,又何必在意这些事,你要知道,曹氏宗亲才有多少,天下人又有多少。放了曹嘉,结果必将失了公允,大魏的律法形同虚设,这样的结果,谁能承担得起?”   “况且,讲理的人,我们需得敬她三分,不许理的人,当然也有不讲理的处理办法。为君者,切忌徇私,一但开了这个口子,结果必将给你带来无穷无尽的困扰。但是,严法之下,亦不可全无情义。如同今日是我让曹嘉回楚王府,这就是人情。”   曹恒想着,同样也是在吸收着曹盼的教导,法要守,情也要讲。这个度,极是难以把握啊。   “没关系,现在弄不懂也无妨,慢慢地学。”曹盼是知道曹恒的弱项的。   至于回了楚王府的曹嘉,当天晚上给曹盼送了一份密折,里面详细地写明了他所知道的司马家的人。   也就是说,诸葛瞻看到的那样两个人根本还算不上司马家的人。   既然曹嘉把人供出来了,曹盼也下令拿人,曹恒这会儿也查了出来了,曹氏的宗亲里跟曹嘉同流合污的好几个,证据拿了出来摆在曹盼的面前,曹恒直问,“母皇看这些人是拿还是不拿?”   “你想不想拿?”人是曹恒查出来的,曹盼便问曹恒是想还是不想。   曹恒沉着地道:“不是想与不想,而该不该拿。”   “你认为该拿?”曹盼还能听不懂曹恒话里的意思,听明白了曹盼也就顺着曹恒说了出来。   “是。否则嘉兄长与伯父都会不服。”事情是大家一起做的,曹嘉被捉了一个正着,而且马上就要受刑,其他的人做了同样的事,难道因为没有被人发现,曹恒他们查了出来也要当作不知道?如此,于曹嘉他们是何其不公?   曹盼道:“你既然明白,那就去做你想做又该做的事。”   什么是要做又该做的事,自然就是拿着证据去捉人,查到的那些人,一个都不能留。   “是。”曹恒与曹盼作一揖而应下,准备着就去捉人。   洛阳近日是一阵血雨腥风,人命案子闹了出来,最后更是扯上了楚王世子,女帝陛下的亲侄儿。   之后又爆出一切都是司马家在背后操控的事情来,紧接着曹嘉被捉入狱,曹嘉不仅杀人,更是盗盐私售,中饱私囊。一件一件的,洛阳百姓都知道得一清二楚,知道了,一个个就等着看曹盼会不会因为这件事牵扯到曹盼的侄子而被悄然处置。   当听说曹嘉被放回楚王府里,洛阳其实都快要炸了,之后传出曹恒亲自带人去捉了几个曹氏的族人,并且在宗正府过堂审问,想要说话的那些人,一时半会儿的都觉得事情不宜说得太满。   此时此刻的宗正府里,身为宗正的曹据在上,曹恒在身侧,曹氏宗亲,如曹恒的伯父们兄长们都在其中。   “殿下。这些事虽然是证据确凿,但是,他们毕竟是初犯,是不是可以网开一面。”曹林的儿子也是被捉的人之一,这会儿小心翼翼的与曹恒说话,也是想为自家的儿子求情。   曹恒道:“初犯便要网开一面,曹氏那么多的人,每个人初犯一回,伯父以为,大魏会变成什么样子?”   极是不客气地怼上一句,一干人齐齐看向曹恒,着实曹恒这说话的语气,怎么听着都跟曹盼相像。   “殿下。”哪怕曹恒的态度很坚定,求情还是要求情的。   “据伯父,这件事如今是让宗正府来审,据伯父是知道的,嘉兄长的事已经过了刑部,如今在宗正府里审罚几位一兄长,那已经是给我们曹氏留了脸面了。”曹恒冷冷地说着。   “殿下,我们曹家的人,难道就一点特权都没有?”曹林一看曹恒油盐不进的模样,实在是没能忍地硬着脖子地问了一句。   曹恒冷冷一哼,“特权,八议之权,自然是有。可除此之外,犯了乾清律,减刑之后该如何定罪就如何定罪,谁都逃不了。”   特权,那也绝对不是可以供他们肆意妄为。   “既然如此,那他们究竟该如何处置?”曹林听着曹恒的话,更心急于知道自己的儿子会是什么下场。   曹据道:“盗盐私售原是死罪的。”   身为宗正,对于大魏的律法自然是要倒背如流的,曹据吐了一口气,目光看向曹恒,曹林急切地道:“还有八议啊,身为曹氏宗氏,是可减罪一等的。”   盐这事吧,他们只顾着拿钱,根本没有过多的去问过盐法,偏偏这盐以官营还是曹盼弄出来的,曹林睁大眼睛看着曹据,想让曹据说一句实在的话,减罪一等之后这罪该怎么判。   曹据收到曹林哀求的目光,但是这件事没有那么简单,曹恒亲自到宗正府里来,还有曹嘉身上担的两件事,那已经进了刑部的大牢,哪怕曹盼将曹嘉放了回府,曹据也知道,曹盼绝不可能会放过曹嘉。   与天下相比,区区一个楚王世子算什么,曹盼一向对曹氏的宗亲严厉,再三告诫,一直让曹氏宗亲守法守礼,如今倒好,大魏才安稳多少年,最先闹出事的竟然就是曹氏的人。   天下人都死死地盯着曹盼呐,杀人,盗盐私售,这两样可都是死罪。曹嘉怎么可能还能安然无恙。   曹据看向曹恒,“殿下以为,此事该如何判决?”   这件事,曹据是知道自己做不了主的,既然做不了,曹据便询问一旁的曹恒,“杖八十。”   听到杖八十,一片哗然,曹恒道:“这一次,念着曹氏初犯,再有下次,斩。这是母皇的诏令,不信的,只管都试一试。”   一个斩字,惊得他们都是一身的冷汗,曹恒接着道:“去,传曹氏宗亲前来观刑。”   打人,既然是要杀鸡儆猴的,曹恒必然是要做到底的。   “可是殿下,八十杖责下来,人只怕是要废了。”曹林并没有因为曹恒吐露杖八十就觉得这已经是曹恒手下留情,网开一面了,八十杖责,足以要人性命的。   曹恒道:“伯父想要我怎么罚他们?八十杖责受不住,斩首?”   当然不了,斩首那就是必死无疑,曹林摇了摇头,“殿下,臣绝无此意,绝无。”   “罪减一等改杖责伯父还不满意,那就不减好了。受得了受不了的,既然他们敢明知故犯,做出这样既毁大魏利益,又损朝廷颜面,曹氏颜面的事,他们就该想好了自己能不能担得起这个结果。”曹恒一眼扫过那被她让人五花大绑的人。   “去,叫齐了人,行刑。”曹恒冷声地说无了,随即再次重申下令,各去办事。   至于涉事三人,都是曹恒的兄长,与曹嘉年龄相仿,但他们只犯了盗盐私售一罪,自然是比曹嘉少了一项罪名,罪减一等,只要他们熬过了八十的杖责,这件事就算是掀过了。   很快曹氏宗亲的人都被叫齐了来,不分男女都到齐了。   既然齐了,人被架到院外的上,行杖之人将人都押到一旁,曹恒与曹据一道走了出去,曹据是一句求情的话都不敢说,曹恒的意思一定就是曹盼的意思,既然曹盼说了但有再犯而斩之,那就绝对不是玩笑话。   一道犯事的有四人,除了犯下两罪的曹嘉,三人已经被曹恒拿下,而且如今就要行刑,他们只需撑过这八十杖责就能活命,曹嘉只有死路一条。   “殿下,人都到齐了。”赤心去请的人,请完了,到齐了,便来与曹恒通报,曹恒点点头。   “行刑。”曹恒一声令下,那持杖之人一听立刻将人按下,左右齐开地打了起来。   曹恒并不让人将他们的嘴给堵住,一声声的惨叫从三人的嘴里喊了出来,行刑之人,打在人的屁股上,血渐渐渗出,染红了他们的衣裳。   而叫唤的人从一开始的惨叫,慢慢的竟然都没了声音,打到六十时,一个个都撑不住地昏死了过去。   曹恒瞧着不为所动,直到八十杖责打完了,行刑者停下,“殿下,刑责已毕。”   地上的血已经流了一地,曹恒道:“知道了。”   一句知道了,而其他的人想要靠近,当父母的看到孩子被打成了这样,都想要冲上去,曹恒道:“如今知道心疼的,好好地想一想往后应该怎么做。”   “都是盗盐私售的,阿嘉陛下又要如何处置?”曹林求了几次情都不成,如今看着儿子屁股开花,人早就昏死过去了,实在没能忍住地问了曹恒一句。   曹恒道:“伯父以为,我母皇会厚此薄彼?”   说到这里眼睛一扫向曹林,曹林整个人一凛,半响说不出话来,而曹恒道:“我知道你们现在心里想什么。你们觉得我让你们来观刑,存的就是杀鸡儆猴的心思。没错,我就是杀鸡儆猴。”   敢做,曹恒就敢挑明的说。   “不要以为曹氏得了天下,伯父兄长们就可以肆无忌惮,这江山更替从来不是一成不变的。你们若是只看着荣华富贵而不思这荣华富贵下藏着的刀山火海,母皇会提醒你们,我也会。”曹恒继续地说着自己那点用意。目光掠过在场的众人。   “不要以为你们不过是盗用了一点私盐,以为大魏,还有母皇过于小题大作。无规不成方圆,伯父兄长们都别忘了,曹家究竟是怎么得的江山。汉末豪强并起,礼乐崩坏,这是汉亡之初兆,所以,这样的局势,我们是绝对不会自己造就。”曹恒提起了前朝,这事也才过去不久,记得的人不要太多。   甚至在场的这些长辈们,许多都是亲身经历的人。   “母后曾经说过,以铜为镜可以正衣冠,以史为镜可以知兴替,以人为镜可以明得失。许是你们都不在意大魏是亡是兴,但是我与母皇很在意,十分的在意。大魏的天下不是凭空得来的,前人之功,后人万不敢忘,此之一生,为保大魏江山,任何胆敢做出有损大魏江山者,杀!”   一个杀字,霸道凌厉,这怕是曹氏宗亲们第一次意识到,原来曹恒早就已经不是那一个不善言辞的公主殿下,这位公主殿下已经长得如同曹盼一般,果决懂得取舍,绝不允许任何人毁了大魏的江山。   “带三位一郎君下去,请太医为他们治医。”话已经说完了,曹盼发话让他们把人都带下去,好好地医治。   随着曹恒杖责八十曹家那么多位郎君,而此时刑部拿下意图乱大魏的司马氏数人,查问得知,这些都仅仅只是司马家派往洛阳的下手而已,他们都受一位郎君指使,他们只知那是他们司马家的郎君,有令牌为证,这样的令牌不是司马家的人是不可能拿得到的,但是那位郎君的脸,他们并没有看到。   因他们原就是司马家的部曲,对司马家那是忠心耿耿,当年司马家出事,立刻就人安排他们撤离。这么多年来他们从未与司马家的人断了联系,相反为了日后能为主家所驱,他们不断用司马家送来的钱粮还有指派过来专门训练死士的人手,训出了一批又一批的死士。   司马一族是百年士族,自有训练死士的办法,但是,这些人一问就说的架式,怎么看都跟忠仆扯不上什么关系。   程明不会认为这样一群在司马氏被朝廷流放之后就被司马家的人撤退的忠仆,被他们捉了之后就不忠了。   心有疑问程明便问了出来,最后得到的答案,让整个案子更加扑朔迷离了。   “我们的任务已经完成了,主家说了若是有一天我们被捉了,你们问什么我们便答什么,不必隐瞒。因为,事情才刚刚开始。曹盼毁了司马氏,司马氏早晚有一日会连本带利的讨回来。”   连本带利地讨回来了啊,程明听着这话,便知这些人都是司马家背后的人用来下战书的。   上禀了曹盼之后,程明道:“这些人是不是还可以再利用利用?”   询问的语气,曹盼道:“既是早就已经决定的弃子,还有什么好利用的。该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杀人偿命,既然连曹嘉都不能避免,这些人自然也是一样的。   曹嘉的结局哪怕他最后将司马家的人供了出来也于事无补,杀人还有盗盐私售两项罪名,最终判处秋后问斩。   曹彪已经知道曹盼的意思,既知求情无用,便也不再曹盼的前面哀求。说来说去,这一切都是曹嘉咎由自取。   最终,曹嘉被问斩了,琦娘,这个挑破一切事情的人,曲家兄妹的事算是她一手造成的,让曹盼想不到的是,曹彪的幼子,当日求着曹盼要娶曲家女郎的曹珞,竟然亲自跪请曹盼,让他亲手杀了琦娘。   曹嘉被斩,这一点要求,曹盼如何也不会拒绝,同意了曹珞前往刑部大牢,亲自一刀杀了琦娘。   曹恒当时正好在刑部,无意瞥到曹珞杀人时的狠戾,那日哭啼着要娶曲家女郎的郎君似是一夜之间长大了。   随后,曹珞请入军中,曹家这一辈里,曹恒伯父之子,曹珞是第一个入军的儿郎,谁也没有想到,叫人呵护长大的孩子,当他真正长大了,并且成熟起来,最后会有那样大的成就。   乾清六年,实在乃多事之秋,却也终将过去,迎来新的开始。   崔钧出使归来,所得之物因着一场大案而被掩盖,更无人知道,回来不过呆了两个月,连年都没过,崔钧又再次离开了大魏,此一去,又是数年方归。   送走了崔钧,曹盼带上曹恒往许都而出,这些事也成了习惯,每年入冬后,临近太后的祭日,曹盼总会往许都去祭拜丁太后,在许都呆上数日。   今岁有些不同的是带上了曹恒,母女一路快马加鞭,顶着寒雪赶往了许都。   虽然曹盼称帝之后并没有大肆修建丁氏的陵墓,也没有说要将丁氏的陵墓迁往曹操的陵寢,让这夫妻合葬一处。丁氏的陵墓之侧,该安排的守卫早已安排。   当然也是有人提议过将丁氏的陵寢迁入曹操的陵寢,照理来说第一个会同意这样提议的曹盼却反对了。   “入土为安不宜再动。况且,当年阿娘去时,阿爹也不是没说过将来要与阿娘同葬,阿娘当时就拒绝了,如此也不必再提。”曹盼这话里透露出来的信息是引人深思的,但是没人敢细究曹操跟丁氏之间的事。   从前曹操是丞相没人敢嘀咕,如今丁氏所生的女儿都成了皇帝了,哪怕曾经的丁氏是曹操的下堂妻,也再无人敢提起了。   曹盼带着曹恒到了许都,守陵之人忙与曹盼见礼,曹盼点点头,人已往陵上走去。   若是亲临于此的人必然能注意到,这里所葬者并非一人,可惜这个地方,早在曹盼登基之后就已经成了禁地,闲杂之人是不能出入此处的。   而守陵之人,自然也是曹盼信得过的人,这里的情况,他们是不会跟任何人吐露的。   两块墓碑,一块上面写着曹门丁氏映之墓,另一个却无题目。   什么话都不说,曹盼与曹恒在两块碑前都先上香祭拜,曹恒的目光更多落于那块无名碑上。   “有什么话想跟他说的只管说,我也要与你祖母说说话。”曹盼与曹盼那要一说,曹恒看向曹盼。   “怕我听到就别说出口,反正我也不想听见。在心里跟他说,他也一样能听得到的。”曹盼一下子就明白了曹恒的意思,明白了,就给曹恒出主意。   怎么听着都像是馊主意。然而她们都有想要说话的人,总不能大逆不道的让曹盼走远一点,等她跟人说完话之后曹盼再回来吧。   总觉得她要是把这话说出来,第一个表示反对的人一定会是无名碑那一位。   所以,曹恒干脆地坐到了他的墓碑前,曹盼道:“那么冷,不会先拿披风垫一下吗?”   ……曹恒看了看自己那屁股下,真是什么话都不想跟曹盼说了。   “算了,你又不是小孩子,还需我事事提醒。”曹盼这么地说了一句,便丢开不理了曹恒。   曹恒转头看了无名碑,心里那许多话都不禁地问了出来。当然都是关于曹盼的。   比起曹恒有话不敢说出来,曹盼那是大方得多了。   “阿娘你瞧,阿恒也长得这般大了,再过几年,许是要带着孩子一道来看你了。”   说起曹恒,曹盼满眼都是笑意,曹恒听着后面那一句,默默不想再作声了。   “你放心,我们一切都好了。我从前就不是一个任人欺负的人,如今也绝不是。阿恒,将来也要学得一般,谁也别想欺负了她。只是如今还稚嫩了些,多练练总会好的。”   絮絮地说起这一年来曹恒做的事,就好像,丁氏就站在她的面前,能够回应着她一般。   曹盼并不时常带曹恒来祭拜丁氏,在曹盼看来,丁氏在曹恒的心里仅仅就是一个符号而已,曹恒没有见过丁氏,所谓的感情在面对冷冰冰的墓碑前是什么都没有的,所以在曹恒小不懂事的时候曹盼不带她来,待曹恒渐渐长大了,可是感情是最最装不了的,曹盼也不愿意为难曹恒,也同样很少带曹恒。   丁氏墓旁的人,曹盼是想用他来磨砺曹恒,哪怕每一年曹恒想跟着着,曹盼同样不带她来。   也正因如此,曹恒这一次能跟着曹盼一块来许都祭拜,虽然看起来没什么两样,心里却是高兴的。   她在一旁听着曹盼说话,同样觉得十分安心。   曹盼算不上是话多的人,她曾经历的事,极少会跟曹恒说起,曹恒所知道的少年时的曹盼,都是从旁人的嘴里听来的,她会把听到的话拿来问曹盼,曹盼也从不隐瞒在那样的一件事里她是什么样的心境和为什么那样的处事,更会让曹恒代入其中,细细地思量若是换成了她,是不是她也会如此。   “为何只看着我说话,你自己不跟他说?”曹盼见曹恒托着腮一副听得入了神的样子,回头问了曹恒。   “听着母皇说话,他也不会听我的。”曹恒很平静地陈述这一事实,引得曹盼笑了。   “在他的心里,母皇比我更重要多了。”哪怕只有几面之缘,曹恒到现在都还记得,那样一个人看着曹盼的眼神。   曹盼走了过去,一指弹在曹恒的额头,“将来,你也想办法找到这样的一个人。”   摇了摇头,曹恒说道:“找个合适的人就好,旁的,儿不强求。”   这一句话让本来心情很好的曹盼心都提了起来,“阿恒,你是个女郎!”   如此事实何尝不是在提醒曹恒,曹恒侧过头道:“我是立志效仿母皇的女郎。母皇当初在那样的情况下都能清醒,哪怕曾经感情用事也是适可而止。我会做得比母皇更好。”   事事以曹盼为榜样,曹盼真是无言以对。“阿恒,这么多青年才俊就没有一个能入你眼的?”   曹恒看向曹盼,“母皇也说了,那么多的青年才俊,竟无一人能让我动心,将来,还会有比如今这些人里更出彩的?”   以子之矛攻子之盾,曹盼不得不说曹恒学得是真好。   “司马家的事没结束,我是担心那样一个万一。”曹盼话锋这一转提到了先前的事,这心态吧,曹恒能理解,理解是理解,曹恒道:“我若是司马家的人,这样的事试探够了,将来除非母皇不在,否则我绝不会动手。”   行,以己之心度人,也是肯定了司马家的那一位人足够成为她的对手。   曹盼道:“所以,你要从现在就做好准备了。柏虹那处虽说早有安排,能不能取信是一回事,将来会不会有别的变故更是一回事。”   意之所指,曹恒听懂了,听懂也不在意,冲着曹盼轻声地道:“既然司马家动了一回,往后我们大邸知道了他们的意图,凡之大小事务,多留些心总不会让他们占到便宜。”   如这一回,看起来曹盼似是被流言还有公正之名逼得处置曹氏的宗亲,却不知无论他们逼与不逼,曹盼与曹恒知道他们做下这些事,也绝不会轻饶。   有些口子一但开了,就如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曹盼但凡不想这大好的江山变成汉室那般模样,她这个开国的女帝就要做好样子。将来曹恒也才不会那么难。   曹恒知道曹盼会做什么,也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毫不犹豫地在宗正府里,用着曹盼诏令,杖责他们每人八十。   那三人倒也是命大的,受了八十杖责每人回了府里哪怕高烧数日,却还是都活了下来。   他们活下来了倒也好,看着他们,想着死去的曹嘉,曹氏的人便会牢牢地记住,哪怕他们姓曹,当今天下姓曹,一但他们触犯律法,作奸犯科,杀人犯法,大魏的皇帝,绝不会因为他们姓曹而网开一面,饶过他们。   曹盼朝曹恒道:“有些事我能做的都会为你做好,不能做的,便只能靠你自己。以后,好好做。”   曹恒靠在墓碑前一脸肯定地回答道:“那是自然。”   “明年开春,你想进哪一个部?”乾清六年,顶着入户部办差,却早在那场大案时已经往刑部办事的曹恒听着曹盼的话道:“工部吧。”   工部啊,这个答案让曹盼一顿。   ※※※※※※※※※※※※※※※※※※※※   曹恒:想跟亲爹说说心理话,自觉比不上亲娘,默默无言…… 第070章   曹恒不在意曹盼的惊讶,祭奠回来之后, 很快就过年, 也就迎来了乾清七年。   曹盼也将让曹恒往工部的消息放了出去,不意外的让朝堂一静, 曹盼莫不是想让曹恒走遍整个六部?   对的, 没错。六部主事,各司其职, 曹恒要是连六部干什么都弄不明白,怎么驭下?   墨瑶是六部内最没有心机, 也是直言不讳的主儿, 听到曹恒要到工部,墨瑶随口就问道:“陛下, 什么脏活累活都能让殿下去做吗?”   “她去工部又不是去玩的, 你们都要做的事,她当然也得做。不过,你多教着她点。”曹盼这样朝着墨瑶说,墨瑶想了想认真地点头, “陛下放心, 臣会的。”   答应了会,曹盼是一点都不忧心墨瑶会打折扣。而一出仕就被墨问驳了曹恒让曹叡往刑部去, 执意要发往工部的曹叡, 在对满脸一无所知的曹恒时, 忍不住捂了脸, 工部尚书是个死心眼, 曹恒没有听说过?   哪怕是听说过,曹恒既然自己想进的工部,自然也是必须要进的。   工部是做什么的,那就是兴修水利,建桥造路,屯田等工程事务的部门。   曹恒进了户部,立刻被墨瑶提到了跟前,跟着同样只是学了几个月,还得要弄清楚造桥原理,修路屯田的曹叡。曹恒跟曹叡凑在了一块,曹叡道:“殿下怎么到工部来了?”   “兄长又是怎么来的?”曹恒反问一句,曹叡这表情明显他是不乐意进工部的。   “墨侍中,那是我先生,墨侍中更是墨家出身的。既被收为弟子,岂能不知墨家的手艺?”因此,曹叡就被放到工部了,理由还端是让人无可反驳。谁让那是曹叡自己拜下的师傅,师傅第一个命令,岂敢不从。   曹恒看向曹叡,“兄长这般聪慧,学了三五个月了,尚未出师?”   “他。脑子再聪明又有何用,连木头都分不清楚,见了木头就以为都能修桥,教了几个月都学不会,笨死了。”墨瑶不知什么时候回的头,一脸嫌弃地怼了曹叡,曹叡……   从小到大从来没被人这么嫌弃过,但是自从进了工部,那是天天被人嫌弃,还没办法还嘴。   谁让他,真心分不清木头都是什么木。   墨瑶突然看了曹恒一眼,“殿下应该不会吧?”   被问着的曹恒面对两道注视的目光,淡然的道:“墨尚书试一试不就知道了。”   也是,曹恒是不是跟曹叡一样,现成的地方,现成的木头,墨瑶立刻带着曹恒过去,指着一溜木头对应说了它们的用处,然后,过目不忘,而且完美辨别了木头的曹恒,收获墨瑶赞赏的笑容,曹叡在一旁却是十分的捉狂。   曹恒将木头分得一清二楚,丝毫不差,明明同样听墨瑶讲,同样看着那么多的木头被问,曹叡是瞧着都一样,偏偏曹恒听了一遍,墨瑶随便打乱秩序地提问题,曹恒随口就答来,同样的师傅,同一个祖父,差距如此之大,倍受打击。   不意外又收获了墨瑶一抹鄙视的眼神,曹叡……   可以说,都是初学者,曹叡甚至已经学了好几个月了,但是有些事是需要天赋的,如同曹叡对于工部之事,那是怎么学都学不会,曹恒虐了他两天,回头就跟曹盼说道:“安乐侯,不适合呆在工部。”   曹恒是见过曹叡怎么挠头捉脑的想要弄懂木头还有水利修建,然而平日顶顶聪明的人,一碰到这些事,他分不清啊!   “但是,他并没有开口说过要离开工部。”曹叡的情况,曹盼早就知道了,知道却没有管,而是放任曹叡呆在工部,曹恒抬头看了曹盼一眼,“母皇不想用他?”   曹盼摇了摇头,“不,正是因为想要用他,所以更要磨砺他。”   这点心思,曹盼与曹恒说得清清楚楚的,曹盼道:“你不必管,只需做好自己的事。”   做好自己的事,曹恒是要走遍六部的,如今还剩下好几个部呢。   所以曹恒虽然没少观察曹叡,自己该做,要做的事,也是半点没有迟疑。   很快曹恒将整个工部都吃透了,也必须得承认,哪怕墨瑶的脾气不好,一根筋,但他绝对是一个合格的工部尚书。如今大魏在不断地修桥造路,这一切都是由国库充盈为前提的,钱有了,修建施工的事那就是墨瑶的事。   墨瑶也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墨家巨子,他修桥造路从不打折,手下的人,一个个也一一传授,目的只为一个,为大魏修好更多的路和桥,让大魏的百姓都能过上好日子。曹盼那么倾注半个国库的钱来修路造桥,只为一句话,要致富,先修路,曹恒细细一想自然也是深以为然的。   不过曹恒就要离开工部之前,墨瑶偷偷摸摸的跟曹恒嘀咕了一句,“殿下,陛下的陵寢,早该建起来了。”   ……陵寢啊,曹恒听着心下一跳,朝着墨瑶道:“这件事,墨尚书怎么不亲自跟母皇提?”   “不敢。”倍老实的工部尚书如此回答,曹恒幽幽地道:“我也不敢。”   墨瑶一下子就看向了曹恒,怕是也没有想到曹恒竟然也会不敢。   “这话,旁人提还好,我要是提了,叫人听着了只以为我有多巴不得母皇……那个。”曹恒又不傻,哪怕身在工部,她也打死不要跟曹盼谈论这个话题,何其危险的话题啊!   “可是陛下称帝十余年了,一直没提这事,按照惯例,帝王陵寢原该是自登基之后就该倾国库三成以建的。陛下,陛下这般模样,自己从来不提的,为臣的也不能不提吧。”墨瑶这个念头显然是早就有了,但是一直没有跟人提起过。   在墨瑶的心里啊,曹盼,真的是一个好帝王,这样的一个帝王,他自然也是想曹恒百年之后能有一个好陵寢。   “此事墨尚书不妨去跟墨侍中提一句。”曹恒给墨瑶出了一个主意。   墨瑶想了想自家的师兄,这样的事他们说起来会很难,但是让墨问去说,墨问素来不正经惯了,曹盼想必也是习惯了,对于墨问也是一直都挺宽厚的,不如,就让墨问提起这事?   “好。”墨瑶其实自当了这个工部尚书之后,早就已经学着有事自己解决,这一回嘛,没有问墨问而选择跟曹恒提起,都是因为要讨论的事是曹盼的陵寢,那是曹盼百年之后才会需要的东西。   曹恒把这难题丢开了,便头也不回的回了洛阳宫,想了想,当着朝臣的面不好提这事,跟曹盼在私下不需顾忌。   “母皇,今日墨尚书与儿提起了母皇的陵寢。”曹恒是在饭后跟曹盼提起的,曹盼正喝着水,听着一顿,随后看向曹恒,“你不会傻得答应他明天在朝堂上提这件事吧?”   曹恒……   “儿哪有那么傻。”曹恒回了一句,力证自己没有那么傻。“儿给墨尚书出了一个主意,让他去找墨侍中。”   成功收获曹盼一抹赞赏的眼神,曹恒想了想凑近曹盼道:“母皇,陵寢总是要建的。”   “没说不建呐。不过是我从来没有提过,下面的人,如墨瑶这个工部尚书都没敢提,旁的人就更不敢了。我不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打算。”将来百年归后她要葬在哪里早就跟曹恒说了,所以那帝陵,曹盼是不在意的。   曹恒轻轻地道:“母皇的打算孩儿自己知道就好,样子还是要做的。”   “你觉得,倾国库三成的收入来修建一个陵寢,合理?”曹盼在意的不是那点问题,而是别的。   “古来之制。”曹恒回了一句,还真是滑不溜手的。   曹盼笑了笑,“制也是人定的,要怎么做,做什么,人既能定,也是改。虽然人以后不住那儿,我也不打算用那么多的钱来建我的陵寢的,谁知道过个千百年后这个江山天下会是谁的,与其让人惦记着我陵寢有钱,打我陵寢的主意,还不如从一开始就让他们知道,我那陵寢是最穷的。”   曹恒道:“怕是好多人都不会同意的。”   “朕需要他们同意?”曹盼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曹恒……   这种省钱又省力,一定是利国利民的大事,反对的人有,同意的人会更多。   “行了,既然事情捅到墨问那里了,明天你就看着吧。我们这位墨侍中,那是了不得的聪明人。”曹盼笑着夸赞了墨问,曹恒看向曹盼,“墨侍中会知道母皇的心思?”   曹盼笑出声来,“知不知道无关紧要,相比而言,一个帝王的心思,难道会比天下更重?”   当然不会,帝王的喜怒是永远都要排在天下稳重后面的。   曹恒看向曹盼,曹盼轻轻一笑,“政事堂的诸公啊,阿无是最听我话的,但凡是我想的,他是从不问对与错,只会一味的同意我想做的事;凤鸠,她是女相,女相因我而启,所以在很多时候她也会考虑什么事于我有利,于女部有利;德祖,因其父之故,未免心下有了负担,他对我心存感激,凡事也就会多倾向于我。剩下的四人,元直、无知、子长、景倩,他们是真正为国为民而考虑的。”   与曹恒说了一遍这政事堂诸公,曹恒道:“所以,他们并不会一味的附和母皇,有时候也会利用母皇,达到一些他们想要做到,自己却做不到,而必须要靠母皇才能做到的事。”   “对。天下的事,哪怕是君臣,有时候也要讲究互惠互利。帝王倚臣治理天下,臣倚于君流芳千古。想要流芳千古的办法,最好的莫过于与帝王共创太平盛世,成就一个后世皆趋之若鹜的鼎盛王朝。当后世无论有多少王朝都越不过他们一起创造出来的盛世时,他们,便也会随那样一个盛世,流芳百世。”   一番教导曹恒铭记于心,而第二日的早朝一如曹盼所预料的,琐事说完了,墨问出例,“陛下,陛下登基已有十余年,天下归一,百姓安乐,臣请陛下,兴修陛下百年所归的陵寢。”   其实这个主意,不是没人想起,只是一直以来面对曹盼那一张笑脸,而且并不显年纪的面容,下意识的总觉得这个现话题不好提起。   如今被墨问挑破地说了,好,立刻有人附议,“臣等附议。陛下登基十余载,既平定天下,又开创盛世,四海归附,陛下的之陵寢,当建。”   曹盼有了昨天曹恒打的预防,也早就料到了墨问会在今天提起,故而,神情平静地道:“如此,你们认为朕百年之后的陵寢,该怎么建?”   好生好气的询问,这样好说话的曹盼,哪怕是颤颤一直想提这事也没有敢提的墨瑶都松了一口气,出例道:“依古制,陛下陵寢,以国库所收三成建之。”   本来想着这事的人听到国库所收三成以建之,这是古制,没什么好说的。可是,不对啊!大魏国库的收入,那跟从前国库的收入那不一样啊。大魏国库哪怕数年免赋税,那最大的收入不在赋税,而是盐利啊!   “陛下,陛下。”有人想到盐利之多,颤颤地唤了一声,而墨问更是直接地道:“陛下,臣以为,以国库所收三成建之不妥。”   谁也没想到,表示反对的人竟然会是墨问,而曹盼点头道:“朕也以为不妥。”   刚想参墨问一句,还以为这是君臣起了间隙的人听着曹盼的话,果断地把脚缩了回来。   “以国库所收三成建之帝陵,也就是说,大魏收入的三成,往后一年一年的都得投入了一个死人陵寢里,这么大的一笔数目,拿来修路建桥难道不比建陵更有意义?”曹盼也是什么都能说的,或者更该说,正是因为这事关系着她,她说的话比任何人都要管用。   “陛下英明。”墨问一听曹盼的话,笑着与曹盼作一揖而附和地山呼。   “不,陛下,这是古制。”虽然墨问山呼了,这件事看起来也是曹盼这样的做法更利于国,利于民,可是,总有人觉得这帝王享有一切,就是应该至高无上的。   曹盼一笑道:“古制,古制又如何。旁的帝王如何朕管不着,自朕之始,哪个敢拿朕打下的家底去修那狗屁陵寢,挥霍大魏百姓的辛苦钱,这个皇帝便都别当了。”   ……直接从她而始要改制?那一句皇帝都别当了,简直是比任何话都要震撼人心。   “若如此,那建造帝陵,当以国库几何而建?”杨修也是明白曹盼意思的了,钱都挣得不容易,既不容易就不要随意挥霍,所以插嘴问了一句。   “半成。”曹盼心里有底,所以吐了这一句,墨问看向曹恒的眼神透着怜悯,曹恒……   “陛下,大魏如今的国库,半成都不少,但是,自陛下之后……他们未必有陛下生财有道。”荀顗这样提了一句,意思那是都明白,明白,一众人看着曹恒的眼神都带着怜悯。   曹盼道:“他们要是没本事,自己的陵寢弄得破破烂烂的,怪朕?”   这位从来就不会为后代谋福,反倒是对继任者条条框框的定得比谁都多。翻了一个白眼,曹盼问了曹恒,“阿恒,你要是连国库都用空了,连修建帝陵的钱都拿不出,你怎么办?”   “那就不建。”曹恒面对这个问题也是处之泰然的回答,群臣……   母女俩那是一丘之貉,一个鼻孔出气。但是,这事说来说去,要是真按着曹盼的意思,绝对是更利于国利于民的。   “没错,连国库都没钱了,这皇帝是得当得有多惨,这么惨的皇帝,还建什么帝陵。”曹盼补充一句地说着,一群人都低下了头,默默地不作声,只觉得自曹盼之后的帝王,其实忒惨。   曹盼是不管他们怎么想,继续地道:“你们要想,朝代更替,朕合盐利这事,后世必知。朕要是真拿了如今国库所收三成之利建成了帝陵,朕当真百年之后,日子能安稳?”   “所以,朕的陵寢,建就建,将来那贵重的赔葬一样都别给朕。”曹盼又把这话放了出去,立刻吓得群臣们都跪下了,一声声地唤道:“陛下,使不得,使不得。”   曹盼看着这都跪下的人很是无语,“朕记得,当初阿爹去的时候也留了话,没有任何的贵重赔葬物。”   ……崔申道:“陛下,先帝逝时天下未定,不同于今。”   “朕也觉得天下未定。无数百姓嗷嗷待哺,天下各方势力涌动,那些贵重的东西留着给百姓用,不是比放到朕的陵寢里更好。人死都死了,那些东西放着不见天日,还会招贼,你们觉得更合适吗?”曹盼一名一句地问,问得这一个个都面面相觑,真的是不知道要怎么反驳的曹盼好。   墨问道:“陛下若是担心遭贼,臣等可以多设机关。保证他们都进不去。”   “墨家机关天下闻名,有墨侍中与墨尚书出手,想必一定能将陛下百年后的陵寢修建得水泼不进,火烧不得。”实在是被曹盼吓得不轻的人,一听墨问的话,那是连忙地拍墨问跟墨瑶的马屁,这两位……   曹盼认真地看着墨问道:“机关要设,保证没人能进去打扰,陪葬的东西朕也不要。这件事就这么定了。你们要是不同意,这帝陵也不用建了。”   只怕历代的帝王里,就曹盼这个皇帝是要人求着她建帝陵的吧,也不敢再多说了,只怕说得越多,曹盼一会再加什么难题,真不建帝陵了,那,曹盼将来的面子往哪儿搁?   曹盼要是知道下头的人竟然存了这样的想法,一定呵他们一脸。什么面子,狗屁面子的。   “陛下。”崔申依然唤了一声,想着要怎么说服的曹盼好,毕竟如今曹盼都放了话了,真待她百年之后,谁也不敢逆她的意思往她的陵寢里加东西吧。哪怕是人不在了,这遗言还在,谁敢不听了?   “子长,朕一直都觉得这人死了就死了,一把烧了最是干净了。”曹盼这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这一下连一直没有作声的周不疑也唤了一声陛下。   曹盼看了周不疑一眼,与下面的众人道:“所以,都见好就收,活着朕烦心,死了朕是一点都不想被人烦的。”   话都说得这么明白了,谁还能说什么,万一真惹了女帝陛下,女帝陛下真下令在她死后给她一把火……   想到这里,一众人都毛骨悚然!这样一个女帝陛下竟然想要自己挫骨扬灰,怎么就那么不正常的。   哪怕心里都在暗骂曹盼不正常,此时也是绝对不敢再多吭一声。   曹盼帝陵修建的事就算是定下了,随后墨问与墨瑶征得曹盼的同意,询问她这帝陵究竟是想建在哪里,得到曹盼肯定的回答。   “便选在阿爹附近吧。东一个西一个的,将来都不好祭拜。”   这般为后人着想的女帝陛下真好!墨问便与墨瑶前去选帝陵之址,曹盼是不过问的,他们选好了,曹盼信得过他们,如何动土又如何设置,曹盼提了自己的几样要求,看了设计图样,看完了拍板,让他们建去,余下的便丢开了。   从修建到完工,最后是墨问非要曹盼去验收了,曹盼才去的一趟帝陵,见识到里面的机关,曹盼是十分满意的。那却是后话不提。   而曹恒自工部而出,这一回到礼部了,也是恰巧,又到了一年的科举,不意外曹盼又将这届的主考给了曹恒,都已经争论过一次的问题,如今是不适合再提了,曹恒做主考,稳稳当当的定下了。   如此又过一年,迈入乾清八年,曹恒十四岁了,十四岁,婚事再次被提起,曹盼也只能再次问了曹恒,“你这婚事,究竟是何章程?”   “都还没及笄,不急。”曹恒回了曹盼,曹盼打量了曹恒一圈,最终只能认了,十四岁是还小着,曹恒既然觉得不急,曹盼便将此事再次压下。   不过朝中她能压得住,朝外内宫的人吧,连卞氏都亲自问了曹盼,“阿恒日渐长大了,寻常人这八九岁都要开始相看了,她是陛下的孩子,陛下就不急?”   还真是不急的曹盼只能换一个方式地道:“太后忧虑朕心里有数,只是这件事吧,朕以为这天下都姓了曹,她是朕生的,朕这辈子争到现在也只是想要自主而已,婚姻大事,说是说得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可朕更觉得能够两情相悦是莫大的荣幸。阿恒的婚事,无需她考虑任何问题,只需她喜欢。如今她既还没有遇到喜欢的事,亲事便也不急着定下。”   曹盼一番直言呐,卞氏听着轻轻叹了一口气,“陛下所思皆为阿恒,可是这天下人,未必都如陛下一般存着慈母之心,阿恒的婚事一日未定,算计阿恒的人就不会断。”   “朕倒是以为哪怕是阿恒的亲事定下了,这算计也断不了。她的身份注定了她身边会围着许许多多想要通过她一步登天的人。无妨,总归还有朕在,只要朕还在一日,明里朕让阿恒自去面对,暗地里的,阿恒能解决就解决,不能解决的,朕也心里有数,不会让人欺负了她。”   一句话说下来,卞氏无可反驳,在这个时候,燕舞小步地走了过来,附在曹盼的耳边轻语了几句,曹盼颇是惊奇回过头,“果真?”   “千真万确。”燕舞肯定地告诉曹盼,曹盼站起来与卞氏道:“朕去看看阿恒,太后安坐。”   曹盼这匆匆要去看曹恒的,卞氏也没来得及问曹盼曹恒出了什么事。   倒是曹盼已经赶往了曹恒处,只见平娘一脸笑意地端着一碗鸡蛋红糖水给曹恒喝着,曹恒躺在床上,连动一下平娘都不许,曹盼进去叫曹恒瞧着了,曹恒唤了一声母皇。   曹盼露了一抹笑容,“初葵至,成人了。”   哪怕曹恒一张脸上没有什么多余的表情,耳根却是红了,曹盼道:“这几日好好躺着,不可劳累,礼部的事都放下,反正就差两部你就走完了。”   “是。”身体的事,曹恒也是绝不敢不当回事的,曹盼既然还准了她假,她自然是要好好地休息的。   平娘是过来人,一直不断地叮嘱曹恒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好自己,曹恒听得连连称是,曹盼坐在一旁等着平娘叮嘱完了,这才坐到曹恒的榻前,“难受吗?”   “有些胀胀的。”曹恒老实地说,曹盼道:“没事,都是正常的,以后多吃点补血的汤,这一点交给平娘去办。”   平娘一直都致力于喂养她们母女,得亏她们吃得多,运动也多,否则还不定胖成什么样了。   曹恒侧过头问道:“母皇当初来初葵的时候,也是平娘照顾的母皇吗?”   微微一顿,此时提起往事,曹盼笑笑道:“不是,那个时候我还在外游历,在我身边,照顾我的,是你的父亲。”   这段往事听得曹恒睁大了眼睛,曹盼道:“你父亲除了不会骑马,其他的东西是都会。”   曹盼凑过曹恒的耳边轻声说道:“月事带,当时还是他找了旁人帮我借的。”   瞪圆了眼睛,曹恒确定以及肯定,曹盼那时候一定很高兴。她所喜欢的人,将她放在了心上,还有什么比这样的事更让人开心的。   曹恒还是捉住了曹盼刚刚说的那一句,“父亲真的不会骑马?”   “是啊,不会。想不到吧。”提起这件事,曹盼笑得十分的开怀,冲着曹恒挤眉弄眼的,“我当初知道他竟然不会骑马的时候也笑个不停,后来怕他生气,就不敢多笑了。”   听到这话,曹恒也露出了一抹笑容,“怎么会不会骑马呢?”   她也想像着记忆中那个人的模样,勾起一抹笑容地问,曹盼摊手道:“不知道啊,不会就是不会,怎么学也学不会,就好像你总笑安乐侯分不清木头,明明你只需一眼就看出了木头之间的差别。”   有实例在前,这个比喻打得曹恒是一听就听懂了,曹盼道:“不过。除了这一样,好像再没有他不会的东西了,我们还一道去接生过孩子呢。在你之前,我们还有一个孩子,只是我们都不知道,孩子没有了。”   为何而没有,曹盼并没有过多地提起,曹恒看到曹盼眼中一闪而过的悲痛,伸手紧紧地握住了曹盼的手,“母皇。”   只这样轻轻地唤上一声,曹盼也收敛了那一份悲痛,紧紧握住曹恒的手,“都已经过去的事,无妨。那个孩子,只是与我们没有缘分吧了。”   初知时高兴,失去时也会痛。但是人生总要继续,一如失去了丁氏的时候,她也一样难受得厉害了,她不是同样撑过去了,再到如今,她失去的人够多了,却还是一样活着。   曹恒没有再问曹盼其他的事,曹盼再三叮嘱了曹恒好好休息,也才回了她的寢殿,只是这一夜,曹盼一夜未眠……   宫里这点事,曹盼又没有故意瞒着,卞氏自然也听说了曹恒来了初葵,初葵至便已经算是成了人,卞氏笑了笑,想起昨日曹盼说过的,曹恒的婚事最重要的是得曹恒喜欢,既然必须得要曹恒喜欢,事情说易不易,说难也不难。   等曹恒恢复了常态,有一次随曹盼去见卞氏,卞氏指了一旁的几个与曹恒年岁接近的郎君,“阿恒,这些也算是你的表兄,往后有什么地方用得着他们的只管开口。”   卞氏的意思,露出这一手,谁都清楚了,清楚,曹盼并没有多说,反正这事跟曹恒有关,曹恒自己解决就是。   曹恒看了一眼,已经习惯了这些事,不落卞氏面子的与卞氏作了一揖,“是。”   很客气,然而从始至终都没有看卞氏身旁的郎君一眼,曹盼注意到卞氏眼中的焦急,还有那些郎君满脸的不知所措,心下暗乐,深以为曹恒是真会冷场。   曹恒却是不管,反正这些人这些事又不是第一回 ,既然不是,怎么应对,曹盼不管她,她也只管用自己认为可以的办法,至于他们是怎么想的,不管。   不过从卞氏的寢殿出来,曹盼道:“你哪怕没有中意的人,那合适的人选,有了吗?”   “有。”曹恒十分肯定而且毫不犹豫地回答曹盼的问题,曹盼意味深长地看了曹恒一眼,“那你打算什么时候把人告诉我?”   “不急。”曹恒言简意洁地回答,曹盼……好吧,一般来说见了家长就是要定下了,如今曹恒既没把人带来,证明那个人曹恒还没有下最后的决定,不见就不见喽。   曹盼也不是非问个明白不可的人,曹恒明显是不打算再说了,她也止住了话题,只管让曹恒忙自己的去。   离了曹盼,这时候一个郎君小步地走了过来,仔细一看一定能够认出来,这便是胡本的养子胡平。   胡平小步走来,与曹恒作一揖,“殿下。”   曹盼自把人拨了给她,曹恒试用之后发现胡平办事老道,嘴也严,胡本是伺候曹盼的人,自然也是比照伺候曹盼的态度给曹恒训的人。   人,曹恒身边贴身伺候的至少也要比朝曹盼身侧的安排着点,是以人既然合用,曹恒便留下,让胡平负责外面的事。   抬眼看向胡平,胡平也知道曹恒少言,立刻将事情禀上,从怀里拿出了一个荷包,荷包里至于装了什么,曹恒一看就已经知道了。   “殿下,这是夏侯郎君给殿下的。”夏侯珉给曹恒的东西,他就是转交而已,曹恒对于夏侯珉从第一回 送糖开始,直到今日,每回都估着她快吃完了又给她备上,虽说这件事知道的就那么几个,曹恒依然还是有些懊恼。   懊恼归懊恼,曹恒却还是伸手去接过了,“以后,跟他说想把东西给我,让他亲自送来。”   胡平也是第一回 接夏侯珉说要转交给曹盼的东西,听到曹恒的意思,虽是好奇里面都是什么,还是乖乖的应下。   曹恒拿着一荷包的糖,微蹙眉头地想,是不是应该找个机会跟夏侯珉好好地聊一聊。   想,曹恒也就去办。夏侯珉并没有外放,而是进了户部,一直都处于侍郎之下,有人倒是提议他挪个地方的,偏偏夏侯珉有主见得很,任旁人怎么说,一概不肯。   曹恒如今虽然在工部,事情也算不上多,六部同在一处,要去找夏侯珉,曹恒也不使人去,只堵在夏侯珉必经之地,目光看着夏侯珉,夏侯珉站定了一会儿,还是走了过去,“殿下。”   “今日得闲?”曹恒询问了一句,夏侯珉点了点头道:“得闲。”   “那就走吧。”曹恒听完他说得闲,也不说其他了,夏侯珉也不问,曹盼在前面走,他便跟在后面。   曹恒带着夏侯珉进了一间小饭馆,夏侯珉一顿,这好像还是这么多年来,曹恒第一次请他吃饭。   顿了顿,却不发一言,只管往里走,曹恒似乎对这间饭馆熟悉得很,找一个角落坐下,然后点了几个菜。   “坐。”曹恒注意到夏侯珉明显有点呆住的模样,招呼他坐下,夏侯珉也不多说,跽坐于曹恒的对面,不甚确定地问道:“殿下今日为何?”   曹恒道:“想与你好好地谈一谈。”   对于一个不喜欢赘言的人,曹恒向来是有话直说的,夏侯珉微微一顿,生怕曹恒说出来的从前已经说过一次的话。   但是,说是想跟夏侯珉好好谈谈的曹恒,说完之后又不说话了,还是等着曹恒开口的夏侯珉看向曹恒,可是直到饭菜上来了,曹恒哪被他盯了半天,还是一句话都没有说,夏侯珉……   “忙了一日,吃吧。”曹恒很是随意地让夏侯珉起筷,夏侯珉拿着筷子顿了半响,想着这好像是平生以来,他第一回 这样单独跟曹恒一起吃饭。   意识到这一点,夏侯珉的眼睛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不过很快又平静了下来,他不可以吓到曹恒的,不可以,不可以的。   不断地在心里告诫自己不宜情绪外露,夏侯珉连忙陪着曹恒吃了起来。   除了和曹盼吃饭不需守那食不言,寢不语的规矩,曹恒在外面一向都是很有礼的。   两个都在长身体的少年少女,四个菜都叫他们吃了个精光。曹恒注意看了夏侯珉一眼问道:“吃饱了吗?”   夏侯珉点点头,“吃饱了,晚上不宜多吃。”   养生之道,曹恒是自小跟曹盼学的,至于夏侯珉是跟谁学的,曹恒眼下并没有追问到底的意思。   拭过嘴角,曹恒道:“吃好了,那我们就言归正传,好好地聊一聊。”   正高兴能跟曹恒单独的吃一顿饭的夏侯珉,在听到曹恒再次提起这个话题时,怔怔地看向曹恒,很是害怕从曹恒的嘴里听到他并不愿意听的话。   可是,曹恒既然这样郑重的表示要跟他好好地谈一放烟火,今天的谈话便是无法避免的,既然无法避免,夏侯珉哪怕手掌心里都是汗,也只能强自镇定地冲着曹恒道:“殿下有什么话,不妨直言,我,都听殿下的。”   这样哪怕担心却还是强自镇定,还表示会听曹恒的态度,曹恒心下轻叹……   ※※※※※※※※※※※※※※※※※※※※   作为一个想当未来皇后的郎君,必须要听未来女帝的话,没毛病!   加更一章要上了哦!期待吗?晚上六点更哈! 第071章   曹恒是知道自己的,她不像曹盼那样, 生来感情丰富, 曹盼的喜怒哀乐极其明显,可是曹恒似乎生来就少了感情, 在曹恒的心里, 哪怕曹盼一再地告诫过她,曹氏与夏侯氏的人, 将来都会是她的左膀右臂,她要学着用, 但是曹恒看着两族的人, 并没有过多的感情,更多的是, 他们适合怎么用。   其实在曹恒看来, 曹盼与曹氏乃至夏侯氏之间,都是互惠互利的。曹盼用两族的人坐镇,两族的人何尝不是靠着曹盼得尽荣华富贵,甚至是名利双收。   所以对于曹家里出现了违背大魏律法的人, 曹恒是毫不犹豫的提议曹盼追查到底, 无论如何,所有涉案的人, 都不能放过。   千里之堤溃于蚁穴, 到了工部之后, 曹恒就更加意识到这一点。   但是, 如夏侯珉一般, 不思从她身上得到什么,只是一味的付出的人,是最让曹恒头痛的。   在这个世上,不思从她的身上得到什么而对她好的人,除了曹盼,也就只有平娘而已。偏偏,如今又多了一个夏侯珉,夏侯珉呐,曹恒这两年一直都在思量着究竟该怎么处置夏侯珉,有些话先前她就已经跟夏侯珉说过,偏偏夏侯珉全然当作没有听到,想做什么还是照做,却从来没有给过曹恒压力。   如此态度反倒是让曹恒更有压力。今日卞氏都选了娘家的子侄弄进宫来,只为让曹恒多看几眼的模样,也让曹恒意识到,她觉得合适的人,更应该挑破说明好最后确定,这一个人是不是真的合适。   没错。曹恒认为合适的人就是夏侯珉。但是曹恒必须要再三确定,夏侯珉是不是真的合适。   “你当日参加科举写出了女帝不应有夫的题目来,那就证明你心里清楚,你我之间,如果真有结果,你会处于什么样的位置。”感觉到夏侯珉的紧张,可是这一些话,曹恒还是得要说出来。   然而心里七上八下的人夏侯珉在听到曹恒的话已经完全地呆住了,睁大眼睛地看着曹恒,“殿下,殿下刚刚说的是我以为的意思吗?”   额,曹恒想了想自己刚刚说的话,深以为夏侯珉是在断章取义,敲了敲案面,曹恒道:“阿珉,刚刚我说的话,听完整了你再回答我。你确定你能接受那样的身份?你一身才华,在夏侯氏新一辈里是数一数一的人物,如果你照着这样走下去,将来你的成就远在夏侯叔祖父之上。但是,如果你选择跟我在一起,你只能居于内宫,满腹的才华都将困于方寸之地。”   “我本无意出仕的。”曹恒的话才刚说完,夏侯珉已经抢先一步表明了自己的态度,他原来就无意出仕的。   曹恒看着他道:“无意出仕,那你参加科举做什么?”   “是祖父说,我得经历过这些事,如果我参加科举,入了仕,最后我还是保持本心不变,他便不会再拦着我做任何事。”夏侯珉是毫不犹豫地将夏侯惇给卖了。   曹恒一下子就明白了夏侯惇这样的用意,想了想道:“那你也明白,夏侯家对你的选择是有多不认可。”   “我又不是夏侯家唯一的子嗣。”夏侯珉这样地回答,就他前头都有好几个兄长,让他们照顾父母,想必他们一定能照顾好。   曹恒看了看夏侯珉,总觉得她要问的问题,夏侯珉其实早就已经想过了。   “我不知殿下信与不信,在我的心里没有任何人比殿下重要。此生若能守护在殿下身边,我什么都可以不要。”夏侯珉这一表态,曹恒迎向他的目光,问出了一个她从来没有问过的问题,“我对你与对旁人并无二样,为何你却如此……”   如此什么,夏侯珉明白,摇了摇头道:“不知道。我只记得第一次见到殿下时,满心满眼便再也容不下其下,小时并不懂得那是为什么,后来渐渐长大了,听多了兄长们的话,这才知道,那竟是喜欢。”   小时不懂,得到长大懂了,便一心只想守在曹恒的身边,无论曹恒的目光会不会落在他的身上都没有关系,只要能见到她,一切都好。   若是旁的女郎听到有郎君如此深情的告白,必然心中荡漾,然而曹恒却只觉得沉重。   “我的心里并没有你。”曹恒如实地告诉夏侯珉,夏侯珉明显地一僵,曹恒道:“或许这一辈子,我都不会像你对我一般满心满眼的都是你。”   夏侯珉动了动唇,最终还是问了出口,“那殿下的心里,有旁的人吗?”   “没有。”曹恒肯定地回答夏侯珉,夏侯珉可见的松了一口气,“殿下心里没有旁的人,那就好,那就好。”   ……曹恒想了想,哪怕她心里没有旁的人,同样也没有他,这样很好?   想着,曹恒也直接问了出来,“我心里同样也没有你。”   “我知道,殿下的心里,除了陛下,只有大魏江山。”万万没想到,听到曹恒一番话,夏侯珉竟然会是这样的回答,曹恒的目光闪闪,定定地看着夏侯珉。   “殿下是陛下的子嗣,殿下何等人,我或许比殿下自己都更了解殿下。从前,我是担心殿下长大了,有一天会不会变,尤其是在遇到诸葛瞻的时候,殿下对于诸葛瞻的注意异于常人。那是我第一次见到殿下情绪外露,今天殿下告诉我,殿下的心里没有旁的人,我便放心了,所以殿下不必担心,殿下的心里存着大魏天下与陛下,没有我也没关系,我只希望能够守在殿下的面前,那便够了。”夏侯珉又是一番真情告白,曹恒……   更觉得沉重了怎么办?曹恒拧紧了眉头,思量着该怎么跟夏侯珉继续谈下去。   “你原本可以有锦绣的前程,一心一意爱慕你的妻,可是一但你选择了另一条路,阿珉,我是不会允许你后退的,哪怕我的心里没有丝毫你,到了那样的位置上,我不由我,你也绝不由你。”   曹盼创建了大魏朝都不能肆意为之,更何况是曹恒将来。   夏侯珉张口就想回答,曹恒却伸手拦住了他要脱口而出的话,“不必急着回答我,今天我来跟你谈,一如夏侯叔祖父让你参加了科考,真正出了仕后,再让你决定你究竟想走什么样的路,我也是一样。我不喜欢强人所难,将来陪在我身边的人,我不必要他心里都是我,因为我心里并没有人,但是我们必须是一条船上的人,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必须站在我这边。如果那个人有一天背叛了我,我也会毫不犹豫地解决他。”   如此冷洌的一番话就像是一盆冷水朝着夏侯珉浇下去,曹恒是毫不掩饰地披露自己的冷酷。   无论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在曹恒的心里都没有大魏的天下重要,曹恒就是这样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再次表露出来,最后的一句话是警告,哪怕夏侯珉如今觉得自己并不需要曹恒的真心回应,但是十年,二十年之后,夏侯珉确定自己还能像现在这样无所求?   曹恒纵不识情,却懂人心,人呐,真正无欲无求的人太少了,少得曹恒从来不曾奢望过,既然不曾奢望过,当然也不会觉得夏侯珉明白了,然后后退有什么不对的。   夏侯珉微微一怔,也是没有想到曹恒会放出这样的狠话来。   可是比起把人骗到,之后再亮出自己的要求,难道不是一开始说明白了,而在知道这些要求后,那人依然的选择同样的一条路,更省事?   曹恒要面临的问题太多,身边又都是虎视眈眈的人,她是绝不会再给自己招事的,尤其这个人还会是她的枕边人。   夏侯珉再要张嘴,曹恒再次阻止了他,“阿珉,给你自己一点时间,我也会给你时间,想清楚了你再回答,今日不必急。”   曹恒表示自己今天并不急于要得到答案的,也是让夏侯珉好好想过了再给她答案。   谈话到此,算是结束了,曹恒站了起来,“今日,就谈到这里了。”   夏侯珉一顿,接着也连忙地起身了,唤了一声殿下,曹恒道:“你不必急,我如今身份未定,婚事也不会定下来。”   婚事不会定下来,那就是说夏侯珉还有很多的时间可以考虑清楚,而曹恒选择跟夏侯珉摊开的说,就是要给夏侯珉足够的时间想清楚。   夏侯珉明白了曹恒的意思,“是,殿下,珉,明白了。”   恢复正常,夏侯珉也就正常与曹恒对答。该谈的已经谈完了,曹恒让胡平去结账便回宫了。   之前他们谈话打伺候他们的人都打发得远远的,各自散了去,各自伺候的人也才跟着各家的主子回去。   夏侯珉的侍从是个与夏侯珉一般年纪的男子,亲眼见到曹恒的人去结的账,而自家郎君还全无意识,回去的路上,侍从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的道:“郎君,适才是殿下让人去结的账。”   “是啊。怎么了?”夏侯珉还有些没反应过来,顺口反问了一句。   侍从……盯着夏侯珉看了半天,夏侯珉完全没有反应过来的意思,侍从只能说得更直白一点,“郎君,你是郎君,殿下是女郎,饭虽然是殿下相邀,结账这样的事应该是郎君你来做才对的。”   ……听完了侍从的话,夏侯珉顿了顿,想到自己要是跟母亲还有姐妹外出,这结账的事自来都是他来安排的,第一次他跟曹恒吃饭,竟然是曹恒结的账,曹恒结的账……   ※※※※※※※※※※※※※※※※※※※※   夏侯珉:以吃永明女帝软饭为奋斗目标的小白脸,第一步成功了。   加更三千字上,很快作者渣终于要回家了,可以努力存稿了。等作者渣努力存稿加更哈。 第072章   曹恒要说的话都已经跟夏侯珉说得很清楚了,剩下的就看曹夏侯珉的表现了。   而朝中上下, 不断的是请曹盼确立太女, 还有确定曹恒婚事的奏折,曹盼一律压下。   但是再怎么压, 这两件事都算是朝中重中之重的的大事, 每日早朝那都被人反复的在曹盼的面前提起。   曹盼全然当作没有听见,就这样拖啊拖的, 生生拖到了乾清九年,这一年, 也迎来了举朝重视的一件大事, 曹恒及笄!   女子十五而是及笄,曹恒也终于是迎来了人生中极重要的大事。   举朝那些年纪大些的人, 都想到了当年曹盼那场名为及笄, 实则全然按照男子及冠而办的礼,曹恒,是不是也要比照那场及笄礼来操办?   在众臣暗自嘀咕的时候,曹盼也就这个问题询问曹恒, “当初我的及笄礼是比照男子的及冠礼来办的。”   曹恒抬眼看了曹盼, “所以母皇的意思也是让我按冠礼来办?”   说对了。曹盼给了曹恒一个赞赏的目光,她就是这样的意思。曹恒道:“冠礼, 正宾者何人?赞者何人?有司何人?”   询问曹盼的意思, 曹盼听着啊, “正宾者非元直莫属, 赞者就让无知来当, 至于有司,你自己挑。”   论才论德,当世无人能出周不疑左右,而墨问,这位也了不得,才德上也无可挑剔,甚至,他的妻子更是大魏的第一位女侯。   有些信息透过一些小事总能叫读到,毕竟这大魏里头,聪明人不少,就这样一点小事,看出端倪的人必然不少。   曹盼想着当年的自己,正宾是当年世人称赞的荀彧,赞者是贾诩,都是她的师傅,也是当时数一数二的人物。   如今轮到了曹恒,这件事必然也是要办得圆圆满满的。   曹恒听到有司的人选,顿了半响,曹盼也回过了神问道:“你这么多同窗好友,就没有好的人选?”   “有。”虽然是顿了半响,那也不等于说曹恒心里没数,哪怕不办及笄礼,曹恒也是有过思量的,把笄礼变成冠礼,曹恒斟酌了下道:“安乐侯,羊祜,夏侯珉。”   曹盼瞥了曹恒一眼,曹恒察觉曹盼眼神里的异样,“母皇觉得哪个不合适?”   “夏侯珉,换成女郎。任选一个。”曹盼这样地说,曹恒……   “你如今与我当初不一样。我当初以女郎之身却行郎君才有的冠礼,彼时的天下哪怕有所非议,但是因为你祖父,还有荀令君,无人敢当面说出反对的话来,我也就顺理成章行完了礼。你是帝女,还是我唯一的女儿,如果你的冠礼还是一样只选的了男子来做有司,你说天下人会怎么想,他们便会觉得,男人和女人的地位,哪怕出了我这个女帝,大魏朝再有女相女官,依然没有改变。你得让天下的女郎看到希望。”   曹盼把自己为什么会要求曹恒换一个人的原因说破,曹恒听得恍然大悟,“是儿思虎不周。”   明白了曹盼的意思,曹恒立刻想了人选,思量了半响道:“儿记得,郭府有一个与儿年岁相当的女郎,颇得郭夫人赏识,儿与她有过几面之颜,颇是觉得她是个人才,儿还记得,她叫郭涵。”   听到曹恒提起此人,曹盼道:“你倒是有眼力。这一个人,将来必成郭家的中流砥柱。但是,想请她做有司,你得自己去请。”   这是曹恒自己要用的人,当然是要曹恒自己去忽悠,曹恒才不管。   曹恒听完瞥了曹盼一眼,曹盼道:“另外两个也得你自己去请。莫要厚此薄比,落人口实。”   特意提醒的曹恒这一句,曹恒应了一声。曹盼挥手道:“行了,眼看你的生辰快到了,自己去准备吧。”   这就想把曹恒打发了啊,曹恒还没办法,事情是她自己的,不自己去找人还能怎么办。   如此,曹恒是第一个到了安乐侯府,甄宓听说曹恒来访有些一顿,亲自来大门接的曹恒。   “殿下。”甄宓是出了名的大美人,哪怕老了,也依然还是个美人。一颦一笑都叫人看得不禁入迷,曹叡极肖其母,所以这长相也是十分出众的。   听说曹恒来了,还专挑他沐浴在家的日子,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曹恒会上门来的曹叡探头看了看外面的太阳,额,还是从东边出来的,所以,应该是没什么问题的。   这么想着,曹恒来了,曹叡也不能装作不知道,出门正好见到甄宓也出来迎了曹恒,暗自叹了一口气,深以为甄宓要不是嫁了他父亲,绝对也会跟如今朝中的女官们一般,身先士卒,愿为其鞍前马后。如今这见着曹盼就眼冒精光,亮得吓人。   “太夫人,兄长。”曹恒很是彬彬有礼地见礼,曹叡扫了曹恒一眼,更快地见礼,“殿下。”   曹恒再次朝着甄宓告罪道:“不请自来,还请太夫人恕罪。”   甄宓上前拉过曹恒的手道:“无妨无妨,何时殿下想来只管来。”   那么一副喜欢曹恒的模样,曹叡咳嗽了一声,“母亲别太热情了,吓坏了殿下。”   “不至于。”在甄宓想要看过曹恒,确定自己有没吓坏曹恒之前,曹恒已经开口表示这事吓不着她。   甄宓听着刮了曹叡一眼,“你当阿恒是你妹妹?”   曹叡有一个一母同胞的妹妹,性子温和胆小,不过早年已经出嫁了。   “母亲还是快让殿下进去吧,待客之道,岂有在门外与客人说话的道理。”曹叡提醒了甄宓一句,甄宓也是见到曹恒高兴坏了,听到曹叡提醒也才意识到失礼,连忙地道:“殿下快请,里面请。”   曹恒微颔首,“太夫人与兄长也请。”   客套就都不必了,一众人往内走去,甄宓早已让人去上了茶,拉着曹恒一直没撤手,入坐了也是让曹恒坐在她的身侧,这亲热的模样,看得曹叡十分眼热。   曹叡干脆道:“殿下忙碌,此来府上想必是有要事。”   一句捅破还想拉着曹恒叙话,说说家长的甄宓,曹恒点头,“兄长所言不差,此来府上,确有一事烦劳兄长。”   说到这里,曹恒站了起来,朝着曹叡作一揖,这样郑重的行大礼,曹叡与甄宓都顿住了,反应过来想要避开的,受都受完了,哪里还能避得了。   “那个,殿下有什么用得着下臣的地方只管开口,下臣一定尽力而为,尽力而为。”曹叡也不知怎么的,顺口就应下了这事,曹恒道:“于兄长而言只举手之劳,算不得什么大事。”   曹叡可不信,能让曹恒亲自前来,还行了这样大礼的事,能是小事。   “殿下且说。”只以为曹恒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所以觉得事情不难,曹叡想着自己弄了几个月都没明白木头,曹恒只去一天就把这些木头给分得一清二楚了,这有些事情呐,差距是巨大的,无关乎聪明或是不聪明。   所以,哪怕曹盼说着那是很简单的事,曹叡也没真当作那很简单。   “及笄礼在即,母皇说要为我举行冠礼,我想请兄长当有司。”曹恒说着再次朝曹叡作一揖,请人帮忙啊,必须是客客气气,礼数有加的。   曹叡顿了顿,一旁的甄宓也好不到哪里去,睁大眼睛地看着曹恒,“冠礼?”   母子异口同声地询问一句,只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是,冠礼。母皇说,昔年她的及笄礼其实也是比着冠礼来办的。”曹恒提起了曹盼,都算是经过那一回事的人对视一眼,曹叡当时年纪还小,记得不算太清楚,但是甄宓是绝对记得清清楚楚的。   要知道以女郎之身行冠礼,此事在当年引得一片哗然,可是曹盼于赤壁大战立下那样的大功,又将上庸郡守得严严实实,叫刘备与孙权都不能越雷池一步,如此本事,也是让人看得一清二楚,不敢小瞧。   曹盼就这样在曹操的威严,还有她自己立下的功劳下,以冠礼替代了及笄礼,还请了当时士人称颂,天下尽知的荀令君做正宾,这就更没人表示置疑了。   有了曹盼在前,曹恒这位曹盼唯一的女儿,大魏的公主,她必将会成为大魏的下一任女帝,如此明知的局面,曹盼想要以冠礼取代曹恒的及笄礼,那也是理所当然的。   曹叡想了想问道:“不知殿下的正宾和赞者,另外两个有司是何人?”   这打听消息的模样,曹恒也据实相告,“正宾尚书左仆射,赞者为墨侍中。至于另两位有司,拜访兄长后,我还要去询问过另两位的意思,未确定之前,还请兄长恕我不便相告。”   虽说曹恒是大魏公主,曹盼的女儿,但是当不当她有司这事,得要问过当事人之后才能确定,不是曹恒想,事情就能如曹恒所愿,如正宾和赞者这两位,曹盼已经亲自请过了,两人也都答应了,曹恒告诉曹叡也是无妨。但另外的这两位,没有得到肯定的答案之前,曹恒没有告诉曹叡,也是对曹叡好。   “殿下所思甚是。”曹恒没想通过这些事坑他,曹叡听了曹恒的话也是觉出了自己问得有些不妥,既然不妥,那就住口。   曹恒答完了,目光看着曹叡,“那兄长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如今就等着曹叡给答案,曹叡吐了一口气道:“殿下既然相请,岂有不答应的道理。”   当年,曹丕也是做过曹盼的有司的,没想到轮到曹恒,曹恒竟然也会请他当这个有司,曹叡心里在听到这个邀请后是什么样的无从得知,曹叡也不打算让旁人知道。   不过曹恒既然相请,曹叡就没有不同意的道理。   “如此,多谢兄长了。”曹恒听到曹叡答案,立刻是客客气气地朝着曹叡作一揖,曹叡看了还在呆滞中没有回过神的甄宓,“母亲,殿下难得来府一趟,不如你去下几个小菜,好好地招待招待殿下?”   听到曹叡这么提议的甄宓连忙地道:“对,对,对,看我都忙完了。殿下坐会儿,今日且留在府上用膳了。”   显然对于曹恒会邀请曹叡当有司这事,还有曹叡答应当曹恒的有司,都十分的高兴,连忙的招呼曹恒一定要留下,好好地吃上一顿。   “好。”上来请人帮忙,人家客客气气的留饭,曹恒自然也是顺势地留下,总觉得曹叡是故意支开甄宓的。   果然甄宓一走,曹叡即敛了笑意,冲着曹恒上下打量了一圈,那眼神吧,曹恒是真不喜欢。   不喜欢,也是第一次见到曹叡露出这样的眼神,曹恒坦然受之,“陛下和殿下的胆子是真大。”   曹恒点点头十分肯定地道:“当然。”   收获曹叡显得有些凶狠的眼神,曹恒处之泰然,根本不当一回事。   搞得曹叡显得郁闷,吐了一口气道:“殿下究竟想要怎么样?”   “该是我问兄长,兄长是究竟想要怎么样?”曹恒反问了曹叡,曹叡一顿。   曹恒道:“兄长凭自己的本事出仕,我们如兄长所愿,让兄长做自己想做的事,兄长不乐意?我们要是什么都不让兄长做,兄长照样也会不安乐对吧?”   被说中的曹叡一时无言以对,曹恒冷哼一声,“兄长,思虑太重是会对身子不好的。”   ……真想怼回曹恒一句,但是话到嘴边,曹叡咽了回去,只吐了一句不算过份的话,“我的身子好着。”   “好,自然是极好的。”曹恒幽幽地说着,曹叡眉头跳了跳,曹恒道:“只是兄长这荤素不忌的,还是小心着点。”   很是好意的一句提醒,曹叡却半眯起了眼睛透着危险,“殿下派人盯着我?”   曹恒瞥了曹叡一眼,根本不拿曹叡当回事,凉凉地道:“兄长做事从不避讳,还用派人盯,就我碰见你与那内侍亲亲热热,不下三回。不说破不撞破,不代表我眼瞎。”   没有说曹叡做事一点都不避讳,辣她眼睛已经是嘴下留情了,曹叡竟然还一副她派人盯他的模样。   哼,真派人盯,谁敢把曹叡这事跟她多提,不怕被曹盼训斥?   曹叡被曹恒这指控,突然也想起自己好像真是从来不避讳的,做什么随心所欲。都在工部共事了那么久,曹恒碰到也不算奇怪。   脸皮厚的人呐,果断无视曹恒后面的意思。挥挥手道:“你既然快要及笄了,这些男女之事你也要懂一些,免得将来自己吃亏了,要不,我送你几份避火图?”   这是想要将刚刚的事情翻篇,翻篇,毕竟他那刚才的语气,实在是不好。   不好嘛,必须的就得认错,赶紧的将墨历史擦掉,擦掉。   曹恒凉凉地看了曹叡一眼,“这就不劳兄长操心了。”   真要把曹叡给的避火图拿回去,曹恒不怕曹盼训斥,只怕曹盼会让她来个现场观摩。   就她亲娘的那什么都恨不得教她的模样,一定会的。所以,曹恒深以为现在实在不是学习那些东西的时机。   曹叡被曹恒拒绝了也不以为然,冲着曹恒挥挥手道:“来日殿下要是想要了,我这里有好几份上好的避火图,殿下什么时候要,我都给殿下送去。”   收获曹恒一记冷眼,果然这货就不是一个正经人。花天酒地的安乐侯,果然是名不虚传。   “忘记问阿恒喜欢吃什么了。”兄妹俩这气氛刚好一点,结果甄宓去而复返,两人都同时看向她。   被点名的曹恒听到甄宓随口唤这一声阿恒,直比听到那一声称呼殿下要舒服得多。   “太夫人做什么都行,我不忌口。”曹盼是个吃货,养得唯一的孩子向来精细,但是,从不许曹恒挑食,什么都给曹恒吃,也什么都让曹恒吃,所以但凡好吃的,曹恒都吃。   “我母亲的手艺虽然比不上宫中的平娘,也绝计不差的,殿下有口福。”曹叡是不留余力地夸赞甄宓。   “莫听他口没遮拦的,要说会吃,陛下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能让陛下称赞的平娘手艺,我岂能跟她比。”平娘,虽然甄宓跟她接触不多,也是认识,更是尝过平妨的手艺的。   曹恒客客气气地道:“太夫人谦虚了。”   “殿下稍坐,一会儿菜就好。”刚刚唤了曹恒一声阿恒,甄宓又改回了先前的称呼,随后飘然而去。   曹恒和曹叡大眼瞪小眼瞪了半天,话都已经说完了,再没话找话说得是多无趣,所以,曹壑想着与其相顾无言,不如……“殿下,下棋?”   “好。”从还不会说话就已经被亲娘抱着跟诸公下过棋的主儿,曹恒也不怕对上曹叡。   都说棋风如人风,虽然不定这里头掺了多少假,摸一摸曹叡的底总是好的。   所以曹恒到了安乐侯府,和曹叡对峙一回,试探一二,下棋一盘,蹭饭一顿。   第二日,曹恒接着往羊祜家去。   与曹恒这个有亲娘开挂的人不同,羊祜既进了户部,那是得老老实实在户部里混,混到什么时候能升了,看上司喽。上司自然看他表现喽。   曹恒到访,羊祜颇是意外,毕竟说起来自羊祜到了户部,跟曹恒打的交道委实的少。   再少如今曹恒来了,羊祜也只能是扫榻相迎,曹恒对着羊祜那是要轻松多了,与羊祜道:“羊郎君当我的有司如何?”   啊!羊祜刚准备问曹恒此来所为何事,结果倒好,曹恒把来意已经说破了,这内容,吓得羊祜一个激灵,怔怔地回过头看了曹恒一眼,曹恒询问道:“郎君不愿意?”   “不,不,不,下官自是愿意,愿意的。”羊祜一看曹盼误会了,赶紧的解释。开什么玩笑,他早把自己当成曹恒的人,曹恒选他当这个有司,那是求都求不来的,怎么会不愿意。   有曹叡这样满心腹诽生怕曹恒坑了他的人,也有像羊祜这般倍觉荣幸的人。   当然,还有一种有家长拦在前面的人。如,曹盼要求曹恒换上,曹恒最后说出的那一位,昔日曹操帐下的军师祭酒,也是曹盼曾经的师傅之一的郭嘉的孙女郭涵。   身为郭嘉的遗霜,郭夫人一直都受人尊敬,从前是曹操,后来是曹盼,曹盼之今日,夫人也是助力颇多,见曹恒到来,说明来意,郭夫人微微一笑,“这是殿下一开始就起的意,还是陛下提醒之后,殿下改的主意。”   一直以来曹恒都知道郭夫人的才智不亚于满朝的重臣,只是郭夫人虽然会参与朝中要议,一般是不上朝的,一则是年纪渐大,二则郭夫人也是一个习惯在背后运筹帷幄的人。   不露于人前,凡事多思量,多布局,许多事暗自解决,这又何尝不是另一种掌控全局。   曹恒一滴冷汗落下,还是如实答道:“是母皇提醒之后,恒才改的主意。”   郭夫人应了一声,辨不清喜怒地道:“原先殿下的人选是郎君还是女郎?”   听到这一问,曹恒是顾不上失礼地看向了郭夫人,郭夫人那平静目光迎视曹恒,似是并不觉得自己这个问题有什么不妥的。   曹恒正了正色道:“原是郎君。”   郭夫人听着曹恒诚实的回答一下子笑了,郭夫人也是个难得的美人,一笑如同冰雪融化,叫人如沐春风。初初被震着的曹恒见她这一笑,暗松了一口气。   “如果将来殿下有子有女,子不得力而女有为,殿下会选何人承嗣?”可惜的是,曹恒松懈得太早,郭夫人立刻问出了咄咄逼人的问题,曹恒……   “夫人,恒并不愿假设。虽然夫人说得似乎情况挺清楚的,实际并没有。”哪怕叫郭夫人先让松了一口气,接着又打得曹恒措手不及,曹恒却稳如泰山的回答。   郭夫人听着长长哦了一句,真是,如猫挠在心上一般呐。曹恒敢跟曹盼控诉,可是面对连曹盼都怕的郭夫人,怂怂地连吱都不敢吱一声。   “殿下知道陛下何以为帝吗?”郭夫人又问了那么一句,曹恒晃啊晃的,真快疯了疯了!面上还得装着平静无波地道:“天时,地利,人和。”   这话悬得郭夫人扫了曹恒一眼,曹恒一脸正直地回视郭夫人,郭夫人莞尔一笑,“殿下不必紧张。”   ……心里松了紧,紧了又松的曹恒只想说,夫人,想让我不紧张,你便是别玩我啊!   然而,同样不敢说出来,还是端着一张冷脸道:“要紧张的。”   ……怕是郭夫人也没想到曹恒会是这样的回答,顿了半响,轻轻地笑了,“殿下果真比陛下有意思得多。”   这是夸奖?当作是夸奖吧。虽然这还是第一个说她比曹盼要有意思得多的人。   “阿涵呐。”郭夫人似乎觉得玩得曹恒差不多了,扬声唤了一句,望眼欲穿盼着的人终于是出现了,曹恒还记得自己来是要请这位郭涵女郎当有司的,果断的站了起来。   “殿下,祖母。”来人是一个与郭夫人气质全然相反的人,要说与之相类的气质,曹恒满脑子只闪过周不疑一人。   曹恒也朝郭涵回以一揖,郭涵岂敢受之,连忙地避开了,“殿下莫要行此大礼,妾不敢当。”   “请女郎为有司,望请不却。”曹恒行礼那是有目的的。郭涵与曹恒还一揖,“妾不辞。”   家长都已经同意的事,郭涵又怎么会拒绝,尤其这一天,一直都是他们郭家所愿意看到的。   曹恒得了准话立刻就离开了,郭涵亲自送了曹恒离去,回来便往郭夫人那里去。   郭夫人正用曹盼让人弄出来的茶具茶枱泡着茶,见郭涵回来了,郭夫人道:“如何?”   “祖母说得极是,咱们这位公主殿下,虽然冷着一张脸,但这行事与陛下如出一辙,但凡只要她不糊涂,将来必如陛下一般。”郭涵这样朝着郭夫人说话。   点了点头,郭夫人道:“你想好了?”   郭涵道:“想好了。”   “好。”郭夫人与郭涵点头,祖孙二人默契地不再说话。   而随着曹恒的生辰到来,洛阳宫上下一片张灯结彩,喜气洋洋。朝中重臣及名人名士都到齐了。洛阳宫自曹盼称帝登基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热闹,也算是让人瞧明白了曹盼对曹恒的珍重。   太极殿的正殿之内,照着冠礼已经布置妥当,随着曹盼一身帝王冕服而出,身后跟着同样也着玄服的周不疑与墨问,墨问那平日不正经的一张脸也变得郑重,全无半分玩世不恭。众人皆与曹盼作一揖,曹盼微微颔首示意他们不必多礼。   之后一阵钟声响起,众人连忙入坐,曹恒缓缓行来,身后跟着的是曹叡、羊祜,还有郭涵。   曹叡也就罢了,待见到郭涵,一众人的目光都显得十分的诧异,冠礼有司,竟然还有女郎?   万万没有想到还会有这样一件事的众人人睁大眼睛地盯着郭涵,总算这些人还记得如今是什么情况,而无人敢在这样的场面直问曹盼。   毕竟要说女郎以冠礼代笄礼之始,曹盼是第一个,然后曹盼也成为了古往今来第一个女帝。   到了曹恒,同样也是以冠礼代笄礼,哪怕她的有司里有一个同样是女郎,也不能掩盖曹恒会成为大魏第二个女帝铁一般的事实。   曹恒更衣三回,当最后由周不疑亲自为她戴上了玉冠,曹恒与周不疑作一揖,恭敬地拜谢,周不疑退之,曹盼走到曹恒的面前,“今日及笄,是为成人。你父曾为你取字子安,号永明。既愿你此生平平安安,更愿你为天下带来一片光明,望你铭记于心。”   “诺。”曹恒与曹盼叩拜应下,对于曹盼第一次提起曹恒的父亲,所有人都是好奇的,再好奇,也没人胆问曹盼究竟曹恒的生父是何人。   曹恒的冠礼圆满完成,也昭示着曹恒真正的成了人。   随后,请立太女的话头再次提了志来,这一次,曹盼没有再避而不谈,而是问了刚刚成人的曹恒,“你怎么说?”   “儿以为自己还不够格当大魏的太女。”很老实的一句话,绝对没有半点虚情。   “人贵自知,连阿恒自己都觉得自己不足以胜任太女一位,你们急什么,是觉得朕要死了,所以巴望着定下阿恒的名份,免得将来天下大乱?”曹盼自来就是百无禁忌的,问着看着下面人的反应。   那么一句觉得朕要死的话丢了出来,刚刚提议立太女的人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地跪下了,赶紧解释,“陛下,臣无此意,臣绝无此意。”   “有些话,朕一再避之,不是朕不想做,而是朕觉得时机不够。在你们看来,阿恒是朕唯一的孩子,有了朕这个女帝在前,她虽为公主,也能承继大统,你们想什么朕心里有数,可朕也希望你能想想朕为何不肯为阿恒正名。当了公主与太女,身份不一样,担负的也将不同。在你们想把阿恒架到火上烤的时候,朕所思的是如何让阿恒学习,将来成为合格的太女,乃至帝王。”   “而在朕觉得阿恒并不足以成为那样的人之前,你们无论怎么请,朕不点头,事情就不能定。”女帝陛下把他们的心思点破,也表明自己为何迟迟不肯立曹恒为太女的根本原因,不在同一个脑回路里的人,考虑的方向自然也是不同的。   曹盼亮完了话,自此,再无人提起为曹恒正名,立为太女的事。   而这个时候崔钧又回来了,回来,还带回了一大批的客人,浩浩荡荡的进了洛阳城,那场面之大,怕是当初曹盼出征也差不多。   这一些,都是各国的客人,更是各国派来大魏的使臣。在崔钧重启丝绸之路后,大魏与各国之间的关系也都重新建立了起来。   崔钧每回从大魏离开都带了不少的好东西,这些好东西落在这些人的眼里,那都是十分稀奇的,当得知这些东西在大魏根本算不上什么的时候,立刻都对大魏心之向往。   原先中原战乱,昔日强大的东方帝国因为战起,周边的国家也都很少再想要到这个东方帝国来,崔钧的到来,告诉了他们东方帝国的战乱已经结束,不仅是结束了,一个又是一个辉煌灿烂的王朝,已经重现。   他们大魏的皇帝,有着一颗容纳万物的心,很是愿意与诸国往来。   崔钧来了一次,带来了大魏的东西,物器精美,前所未见不说,第二次带来的东西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勾得人心之向往,思量着这刚刚平定天下的大魏国,比之从前的汉帝国如何?   如何,总是要亲眼见一见才是的。所以这不约而同的跟崔钧提了想要来一趟大魏帝国,看一看大魏究竟是什么模样。   真正到了大魏,还没有来到大魏的都城,只是入了大魏境内,见到大魏的路,都是宽敞得比跟他们首都一般大的路啊,叫他们以为,大魏的国都其实就在附近了。   结果崔钧告诉他们,这不过是大魏一处偏僻的州城,路虽然大,算不上什么,所以不必过于在意。   等真的到了洛阳,这座昔日也是汉帝国首都的洛阳古城,虽然没有金碧辉煌,但是那厚重沉着的色彩,何尝不是另一种低调威严。而且一路所见大魏将士,英姿飒爽,威风凛凛,纪律严明,从上到下,谁都要守大魏的规矩。   待进了洛阳城内,见到大魏百姓,他们的神情即是热情,也同样带着几分客气。只有小孩好奇打量的目光落在他们的身上,拿不定他们都是什么人。   “这都是我们大魏的客人,不用担心。”孩子的父母用雅言解释,异国的人是听不懂他们的话,但不妨碍从百姓的神情上看出,他们对于来人的习惯。   “大魏,经常会有别国人到来吗?”总有懂得雅言的人,他们轻声地朝着崔钧询问。   “也不算是别国的人,在我们北方各部还有其他各族的人,你们看,那些穿着与我们大魏百姓衣着不同的人,正是北方各部族的人。他们在大魏安居乐业,守大魏之法,也就是我大魏的百姓。”崔钧虽然这些多年一直都在外头,他还是很清楚曹盼施政的。   “诸位请入驿站休息。”人要来大魏,崔钧早就已经跟曹盼通了信,得了曹盼同意才把人给带回来了。   到此的时间,崔钧也是早就让人告诉了曹盼,曹盼自然也是让人安排妥当。   杨修这位中书令都得了曹盼令前代表曹盼来接崔钧,刚刚在这些人打量洛阳城的时候,杨修已经跟崔钧说了一系列的安排,人先让他们在驿站住,旁的事,慢慢再说。   是以崔钧与诸国的来使都说了这样一番话,也是让他们都安顿下,休息好了。   在外面崔钧为主,回了洛阳这个地盘,自然还是要听专人的。   人打发了,杨修询问道:“这些人到大魏来,究竟有何打算?”   崔钧道:“说是想来大魏见识见识,至于实际是想从大魏得到什么,陛下道之无妨。陛下之意是要重兴丝绸之路,这丝绸之路的各国,愿意与我们交好的,我们自然也会愿意跟他交好,存了坏心眼的人,大魏也无惧。只是是敌是友,到了我们大魏,总能分得清楚的。”   轻轻笑了,杨修道:“陛下说,你这个鸿胪寺卿把局面都打开了,接下来嘛,该如何就看你的了。”   “不是,这跟陛下和我亲口说的不一样啊!”崔钧一听睁大了眼睛,急急地追问杨修,杨修摊手道:“陛下都与州平说了什么?难不成你这鸿胪寺卿不是你自己愿意做的?”   ……崔钧从离开大魏,对外之前,曹盼就已经给他鸿胪寺卿一职,崔钧可是自己愿意做的。   “那陛下究竟是见这些人,还是不见的?”崔钧觉得自己在外头的日子过得太自在了,以至于才刚回的大魏,他这脑子一下子就有点转不过弯来了。   杨修听着理所当然地回了崔钧,“自然是见的,这都是各国的使臣,远道而来,作为主人,怎么能不招待。”   崔钧眉头跳了跳,侧头盯着杨修,“那你刚刚说的我一个鸿胪寺卿该做的事是指什么?”   ……杨修被问住了,半响反应过来,“鸿胪寺卿该做的事不就是招待各国来的客人,还有与群臣多说说各国的情况,便于陛下了解他国的状况,也好,对症下药?”   崔钧一听这样,那是大松了一口气,连连点头,“不错不错,就是这样的,这就是鸿胪寺卿该做的事。听听你刚刚说话的口气,我还以为陛下又下了什么套子设计我。”   杨修扫了崔钧一眼,“州平呐,陛下想要设计人,我以为,难有人能逃得了。”   不,不,不,崔钧让自己静一静,捋一捋那思路,“你的意思是说,其实陛下还是有准备了什么套子等着我?”   “哈哈,我有说过这样的话吗?”   ※※※※※※※※※※※※※※※※※※※※   杨修一张义正辞严脸:不卖陛下,绝对不卖!   崔钧一张鄙视不屑脸:你卖得还少了? 第073章   大批的使臣涌入大魏,虽说曹盼早已收以崔钧的信并且已经有所安排, 人数, 还是引起了朝中臣子的诧异。   可是,曹盼对于不过才到来的数国之人, 个位数的数量, 呵呵,不以为然。   倒是第一次面对这样他国使臣到来的朝臣们, 显得有些紧张,是真紧张。   就连曹恒看着一个又一个的使臣团, 也朝着曹盼道:“母皇, 他们人长得都跟我们不一样。”   曹盼点点头,“匈奴人与鲜卑人也跟我们不一样。”   举了这两个部族的例子, 曹恒是亲眼见到过的。   “只是有些细节不同而已, 他们同样是两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并不是怪物。外面的世界很宽广,不要自己把自己困住了。区区不过数国使臣到来, 若有一日, 万邦来朝,你岂不是吓得眼珠子都掉出来了。”曹盼扬眉表露了对这件事的不以为然, 曹恒听着也不免觉得自己过于大惊小怪了。   这些他国使臣与匈奴与鲜卑有什么差别, 不过是离得他们大魏更远一些罢了。   见着曹盼那什么都不以为然的模样, 曹恒暗叹自己差得曹盼太远了。   而曹盼问道:“你有见过崔州平了?”   “尚未, 崔先生回来之后, 府里来报说是已经睡了两日,言道没睡醒之前,谁也不许打搅。母皇不是也准了崔先生休沐了。”曹恒是去寻过崔钧的,寻过是一回事,人见没见着又是另一回事。   曹盼笑了笑,“上次他回了大魏也是一睡就几天,睡得昏天黑地的。瞧着点,若是人醒了,你也该去拜见拜见。”   拜见要做什么,曹盼却绝口不提,曹恒应了一声,很是乖巧。   这一等崔钧,那是又等了三日,与崔钧一道来了大魏的各国使臣都已经接二连三的请求要见曹盼了,但是除了驿站的驿丞,带他们到了大魏人崔钧不见人影,驿丞只道消息已经上呈,朝廷回复说一切待鸿胪寺卿醒来再说。   醒来二字,曹盼回得直接,驿丞在看到这样的回复后,立刻派人去打探了崔钧的消息,结果知道崔钧竟然关门在家睡觉,大把的人想去见他,却都是不得门入。   在得知就连曹恒都没有惊扰崔钧而是让崔钧睡个够,驿丞斟酌了话,客客气气地把崔钧的情况跟他们说清楚了。   没想到,听说连大魏皇帝都放了假让崔钧在家休息,各国使臣的反应如出一辙,“大魏陛下,如此宽厚,竟然会愿意给臣子休沐,睡觉?”   这个,一般来说是不会的,可是,崔钧这情况也不一样。   驿丞想着还是解释一下,莫让人觉得他们大魏太没规矩了点。   “崔寺卿的情况有些特别。崔寺卿多年于各国奔波,风餐露宿甚是辛苦,所以陛下体、恤,格外开恩,特许了崔寺卿几日休沐,让崔寺卿得以养足精神,也是为了崔寺卿的身体着想。”   想让人干活,总不能只一味的索取,而不让人休息再战。累死了崔钧,吃亏的人是曹盼,更是大魏。   这一点,驿丞也将这意思点破了,那就更叫各国的使臣惊呆了。   大家都是当官的,虽然说为之效力的国不一样,但是,像曹盼这样竟然肯给官员放假睡觉的,他们是第一回 碰到,自然是觉得惊奇万分的。   所以驿丞在知道他们竟然觉得惊奇,不由地打探了下他们各国的情况,不就是放假睡个觉,都说了是特殊情况了,至于他们一副见鬼的模样。   结果听完他们的话,驿丞只想呵呵几声,说来说去,还不是权利惹的祸,这些人重权,为权力宁愿累死在官位上的,就为不让别人将之取而代之。   虽说大魏之内也不是没有那想要上位的人,架不住,曹盼这位女帝公正啊。人嘛,但凡有本事,会办事,偷点小懒,做点什么小事,曹盼一概不计较。像崔钧这样在外奔波数年的人,回来就想好睡个觉而已,曹盼也干脆的让人都等着他,反正,各国的使臣都到大魏了,不愿意等这几天的,请便!   朝中那一个个想参崔钧的人,就因为曹盼早有先见之明的放了话,以至于,他们都没有递折子的机会。   崔钧一觉睡醒,当听到无论是朝臣还是各国的使臣,甚至是曹盼都等着他,却没有派人惊动了他,崔钧那是由衷的感叹,曹盼真的是千年难得一遇的帝王。   “孔明啊孔明,输给这样的人,你不冤。”崔钧一边听消息,一边感叹了一句。   当然还是得赶紧的收拾进宫啊,这整个洛阳都等着他,他要是再敢磨蹭,自己都过不了自己那一关。   曹盼正跟曹恒吃着饭,这会儿也是饭点,听说崔钧求见,曹盼点头让人请他进来,曹恒非常自觉自到一边的案几去,好好吃她的饭。   “陛下。”崔钧进来,见到曹盼与曹恒在吃饭,肚子一下子叫了起来,曹盼的耳力非凡。   “刚醒了还没吃?”曹盼询问一句,崔钧点了点头,“臣是听说陛下也急着要见臣,臣不敢怠慢,立刻进宫。”   “那就一边吃,一聊边吧。让厨房给崔寺卿上饭菜。”虽说宫里的主子少,架不住人口并不少,所以在饭点的时候,饭菜也是不少的。   很快这热乎乎的饭菜就给崔钧端了上来,崔钧笑呵呵地与曹盼道谢,“谢陛下款待。”   一睡几天,醒来也顾不上吃饭的人,饿是饿了,吃起东西来,还是没有失礼的。   曹盼与曹恒其实已经吃得七七八八了,不过崔钧来了,总不能让崔钧一个人自己吃,便陪着也吃了点。   “宫里的人做这些吃的,实在好吃,好吃极了。”崔钧吃得十分满足,毫不吝啬地夸赞了一句,曹盼轻轻一笑,“朕还以为你在外飘荡了多年,没准吃不惯这大魏的东西了。”   “不,不,不,陛下是不知道,要说这吃食,他国是绝计比不上我们大魏的。大魏里,又数宫里这吃食做得最好,臣吃了是真想再多吃点。”   毫不掩饰显露隐藏的吃货本性,曹盼道:“那送你几个厨子如何?”   “行!”崔钧一听眼睛都亮了的说。曹恒睁大眼睛看着崔钧,崔钧注意到曹恒的眼神,与曹恒露出了一抹笑容,“殿下是身在福中不知福,这样的美味殿下天天吃着自是不以为然的,像我们这种难得一遇的,自然觉得可贵。”   曹恒道:“崔寺卿的意思别有所指。这是觉得我是个身上福中不知福的人。”   ……崔钧未必没有这样的意思,曹恒说破了,那也坦然地承认,“臣只是忧心。”   “君子不都是不重口腹之欲的?”曹恒指出崔钧那别有所指的,崔钧道:“殿下如此夸赞,臣是受之有愧,受之有愧。”   完全没有夸赞崔钧意思的曹恒……“崔寺卿,恒并无夸赞之意。”   崔钧那是完全不当一回事地道:“殿下不是说了君子不都是不重口腹之欲的,殿下觉得臣是个君子,这难道还不是夸赞?”   曹恒无可反驳,话真是她说的啊,也不能说了出去就不认账了。   “君子哎,臣好些年没听到人夸赞我一句君子了,极好极好!”崔钧颇是开心地冲着曹盼说,曹盼道:“几年不见,州平这是改欺负小孩子了?”   “瞧陛下说的,殿下已经及笄了,行的虽是冠礼,那也是成人了。所以小孩子,殿下全然不算。”崔钧是据理力争,意思表露得一清二楚,曹盼道:“朕还以为州平会说,这阿恒在我们这些老掉牙的人眼里,永远也长不大。”   老掉牙这三个字,崔钧听得差点跳了起来,连忙地道:“陛下风华正盛,竟然自以为老掉牙了,臣比陛下要长好几岁,都从不如此认为,陛下怎么就形容自己算是老掉牙的一波了。”   坚定不服老的崔钧与曹盼抗议着,曹盼像是想起了什么,连忙地道:“也是朕忘了,州平尚未取妻,这不服老也是应该的,哪像朕,阿恒都到要成婚的年纪了,咱们不能一概而论。”   崔钧又是一副要跳起来的模样,睁大眼睛地道:“陛下,陛下,臣绝没有要娶妻之意。”   “你莫不是被谁给骗了,伤了心,这才会不愿意娶妻?”曹盼难得好奇起臣子的事儿,好奇,当然还得顺便猜猜。   ……崔钧幽幽地看了曹盼一眼,曹盼也一眼看了过去,“这是何意?”   崔钧道:“说起当年来,臣一干好友里,臣是以为孔明是最不易动情的人,没想到最后,却是他深陷情网。”   提起诸葛亮,曹盼倒也坦荡,“你莫不是被他那模样吓着了?”   “陛下果然聪明,一点就通,臣可不是被吓到了,尤其在许都见了陛下之后,臣当时是觉得孔明有眼光,更觉得孔明胆子大,连陛下这样的人物,竟然也敢喜欢。”   敢哦,这词用得啊,曹恒死盯着崔钧,真想问问他,这些话他怎么敢当着曹盼的面说。   “因为,朕会骗人呐。朕又不是一开始就让他知道朕有那么厉害,总得等他喜欢朕了,朕才会亮出爪子来,叫他瞧得清清楚楚。诸葛那样的人,从来都是遇难而上,绝不后退。在情之一字上也是一样。君子一言九鼎,那是一个真君子。”让曹恒没有想到的是,曹盼竟然会是这样的回答,看向曹盼,并不掩饰她的惊讶。   崔钧笑了,“臣一直都觉得这天下的女人都不简单,陛下更是其中翘楚。”   “朕当是夸奖。”曹盼对崔钧说出这样的话,照单全收,至于收到她那儿是什么话,她说了算。   崔钧再次大笑,曹盼道:“闲话说完,说说正事。”   说到正事,崔钧也正色以对,曹盼道:“这些人来了大魏,可不是只想顺便看看而已。”   “自然不是。谁人不思开辟疆土,见大魏繁盛,他们就更是意动。”崔钧又不傻,真要傻,曹盼还能放他拿着大魏的好东西走了一回丝绸之路,又再来一次?   必是崔钧带回了曹盼想要的东西,有了回报曹盼才会再一次让崔钧代表大魏出去。   “那么你觉得大魏能不能应付他们?”曹盼询问了一句,何尝不是试探。   “陛下是对自己没信心,还是对大魏没信心?”崔钧询问了一句,曹盼笑道:“未知他人底细,两者皆有。”   交手,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   “臣送回来给陛下各国的文献,陛下不曾看过?”崔钧询问了一句,曹盼笑了笑,“不仅朕看过,政事堂与鸿胪寺的人都看了。州平远在他乡,见到好的东西还不远万里的送回来,岂能不看。”   崔钧听到曹盼这么一说,那叫一个高兴的啊,连连点头,“既然如此,陛下又有何惧。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曹恒听着曹盼跟崔钧的对话,大意也理解了他们的意思,他国使臣来此,绝不简单,这是多事之秋。   “有州平这一句话,朕倒是安心了许多,想必州平还是能分得清楚,大魏对上他们,究竟谁胜谁负。”曹盼这样朝着崔钧说,崔钧道:“陛下这样说,臣的压力很大。”   曹盼扬起了眉头道:“有压力才会有动力。去,选两个厨艺好的,送到寺卿府上。你这一回回来,能呆上多久?”   “这不是臣想问陛下的,臣这一回回来,到底是能呆多久?”崔钧笑笑反问,他一个臣下,自然是要听曹盼的安排。曹盼挑眉看了他一眼,“罢了,还是等宴请各国使臣之后再说。接下来,你好好地忙。”   各国使臣等着崔钧,大魏这头又何尝不是等着崔钧,所以崔钧睡了那么多天,接下来就该忙起来。   “那厨子?”崔钧没忘自己的口腹。   此事关系重大,必是要关注而且绝不能放弃的。   “不是已经准备送你府上了。你在洛阳的日子他们给你做好吃的,你若是离开洛阳了,他们还得回宫来。”曹盼如此地说,崔钧睁大了眼睛,“陛下不赏我,还要讨回去的?”   曹盼翻了一个白眼,“你一离洛阳就是几年才回来,家里又没个掌事的娘子,留了厨子在你府里不是让他什么都不用干?你确定等你回来了,这厨艺好的还会好?”   这件事情很重要,崔钧那就是想要个好厨子养胃的,真要按曹盼说的那样,那他还留个屁厨子。   “那要是臣回来了,在洛阳长住,陛下这厨子一定要给臣。”崔钧想了想这厨子无论如何也要定下一个,尝过这好手艺,但凡有机会,必须是要捉住,绝不放手。   “行。”厨子嘛,曹盼没什么舍不得给的,冲着崔钧点头答应下,崔钧乐呵呵地走了。   “母皇,各国来者不善。”曹恒也不傻,曹盼跟崔钧说那一会儿话的,哪能一无所觉。   曹盼笑了笑,“国与国之间自来如此,没什么稀奇的。”   一句话暗藏玄机啊,曹恒拿眼看向曹盼,曹盼道:“这样的机会,难得一遇,你多看多听,往后啊,你就知道应该怎么做了。”   曹恒一开始并没有意识到各国的到来有什么不当之处,反而更多的是高兴,毕竟一国能得他国来使,无论是否臣服,总是有示好之意。然而曹盼跟崔钧适才话中流露的意思,示好或有,但是试探就更多了。   从来没有把人想得很好的公主殿下啊,如今面对曹盼不断输入的黑墨水,呵呵,将来会变成什么样更是未知之数。   而崔钧可谓是千呼万唤始出来,各国的使臣都是跟着崔钧来到大魏的,结果倒好,崔钧一回了洛阳就睡得昏天黑地,他们想找旁人,呵呵,不好意思,崔钧是鸿胪寺寺卿,这招待他国使臣的事也是这位负责的,各司其职,大魏还没有想为各国改了规矩的意思。   愿意的就好好等着,不愿意的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大魏绝不拦着。   无论各国的人都打了什么主意,至少在现在,他们来到大魏的初衷总是要先看看大魏是何模样,如此,才会有下一步。   第一步都没走好,这就回去,那他们岂不是白跑一趟?不远万里的来,谁会乐意白跑的。   故而无论他们有多么希望能见到大魏的皇帝,不,女帝!对啊,让他们惊讶的是,结束中原数十年战乱,一统天下的人,竟然是个女人,一个据说十分美丽的女人。   就中原之地,从来没有出过女帝啊!如今却出现了,似乎还将大魏治理得不错,因而更叫他们倍感诧异。   诧异之下更多的是期待,他们都在想像大魏女帝是什么模样。   终于等到的崔钧一出现,一群人将崔钧包围着不断地询问到底什么时候能见到大魏的女帝。   “先时诸位跟我说是想到大魏来,看一看大魏是何模样,如今看诸位的意思更是想见我们的女帝陛下。身为鸿胪寺卿,我得问一问你们见我们陛下,所之为何?”无缘无故就想见我们陛下,当我们陛下是什么人。   “我们都代表着我们的陛下。”听到崔钧一问,懂得雅言的人自然是连忙给自家的使团负责人转述,不意外都收到了这样的回答。   崔钧闻之一笑,“虽说大魏是礼仪之邦,照理各国到来,我们陛下是应该要见一见各位的。不过我说一句诸位或许并不喜欢听的话,来到大魏的各国人,并不止诸位,陛下总不能每一个都见。”   意之所指,听懂了崔钧话里之意的人都看向了崔钧,“那,我们要怎么样才能见到大魏的女帝陛下。”   “我刚刚已经问了诸位,诸位说了是代表了各国的陛下来到大魏的,两国陛下会唔,诸位以为,那该是什么原因才可以。”崔钧是从一开始就把曹盼架得高高的。   开什么玩笑,自降身价的事曹盼不肯做,崔钧就更是不愿意了。   “我们乌孙陛下是想与大魏交好。往后,互通往来,崔寺卿往后要进入我们乌孙国也会更容易。”能被派来大魏的人,怎么可能都是蠢人。崔钧的话一落下,立刻就有人明白了崔钧的意思。   崔钧客气地朝着那一位自称是乌孙国的使臣作一揖,“两国互通往来之事,理当与陛下见一见。”   有了开口的人,崔钧也因此松了一口,话已经说完了,崔钧的态度也表露得十分清杨,还有谁不明白这意思的。明白了,一个个都连忙表示,他们要跟大魏结交,互通有无。   反正,崔钧只是要拿了话头而已,如今想跟大魏相交的是他们,若是他们一边示好,一边又暗戳戳的算计大魏,呵呵,莫怪他们不客气了。   眼中闪过一道凌利,崔钧这么多年游走各国,还能把这些人勾得跟他回大魏,岂是简单的人物,与人相交都要防人,更别说是与国相交了。大魏国富民强,这些来到大魏的人,想要的都是大魏的好东西,既然想要,白拿是不成的,互惠互利方可。   曹盼早就已经把这个意思说得明明白白的,如今也不介意说得更清楚一点。   各国的都以为那就是一句话的意思,然而国与国相交,既然是代表着自家陛下的使臣,使臣说的话,自然也是代表了他们的国,他们的陛下。   崔钧既得了准话,使往洛阳宫再跑了一趟把他们的话转述,曹盼真想感慨一句,崔钧是一个天生的外交家,即懂得怎么勾人,也懂得怎么让人上他的贼船。   “各国来到大魏,就没什么准备?”曹盼笑着问了崔钧一句,崔钧道:“文武皆俱。”   这么四个字已经很能说明了如今这一个个的状态,总之,哪怕见到大魏很厉害,他们也总不信大魏会什么都厉害了,自然是要比一比才知道的。   “论文论武,极好。”曹盼笑了笑,君臣心朝不宣的,崔钧道:“那陛下打算什么时候召见各国使臣?”   “不急。缓一缓,十日后吧,让他们也都准备准备。”他们,指的既是自家的人,当然也还有各国的使臣。   而曹恒在听说曹盼要见各国的使臣后,来龙去脉也听说了大概,听完了,曹恒也陷入了思索,各国使臣来到了大魏,正常来说是要立刻召见他们的,那才是待客之道,但是无论是曹盼还是崔钧,都显得不慌不忙。   崔钧尤其是,竟然一回来什么都不做,回家倒头就睡,睡得那叫一个昏天黑地的,这样的崔钧与曹恒认识的并不一样。再有曹盼既然让人以崔钧这个鸿胪寺卿不在,而不管各国的使臣如何再三的请驿丞要见她都置之不理,这也不是曹盼做事的风格。曹恒自然不会认为一切都是偶然,只怕是君臣之间心照不宣的做法。   明显的压制行为,曹盼和崔钧都说了这些人来者不善,既然是不善,一压,更是让他们从心里不高兴大魏的态度。紧接着崔钧出面,既然先问他们为何要见曹盼。   按常理而论,他们到了大魏代表他们的国家而来,曹盼这个大魏的皇帝就应该要见他们的。   结果倒好,被崔钧一句,到我们大魏来的各国人又不止你们一个,我们陛下难道要每一个都见,那不是要累死我们陛下?   这么一说好像是这样没错的,他们是应该把来意说清楚,不然什么阿猫阿狗,没事想见我们陛下,那都能见?   吐了一口气,曹恒细细思考这来龙去脉,越想越是觉得,如曹盼这样的皇帝当,着实非同一般,她要学的东西还多着。   曹恒打定主意这事一定要好好地学,胜在工部也没什么事了,曹恒便往崔钧的鸿胪寺跑,崔钧也不说什么,曹恒来了只听只看,有些时候也会自觉帮忙,很快把这一次来大魏的国这有都弄清楚了。   敢情,这一次来的诸国都离得大魏很近,乌孙、焉耆、呼揭、车师后,一个个的名字听来,崔钧还给鸿胪寺的官员们普及各国的历史还有文化,那随口说来,甚是熟悉的模样,曹恒心里暗暗与之点了个赞。   “再过几日就是陛下设宴款待各国使臣的日子,你们要记得为陛下还有诸公准备翻译他们说的话,最重要的是不能让他们把我们大魏给坑了。”无论是翻译还是坑这两个词,都是曹盼跟崔钧说起的,崔钧也是觉得这两个词十分切合,所以,也就毫不客气地用了。   “是。”鸿胪寺这些年在大魏就是个摆设,朝中不少人都表示不明白曹盼为何坚持养着鸿胪寺的这些人。   因为曹盼不仅给了他们不低的俸禄,甚至还专门让人搜集各种他国的书,让他们潜心研究。研究还有奖,道是谁要是把各国的历史文化语言都读通,她会重重有赏。   重赏之下必有勇夫,鸿胪寺一群在旁人看来就是吃闲话的人,愣是不留余力的发奋读书,目的就是为了能够拿到曹盼的赏。   而深以为如今都是一群吃闲饭的人,瞧瞧看如今这模样的,人人忙得不可开交的,可就算如此,一群对鸿胪寺不满的人面对如此情况,也是坚定地表示,这有什么了不起的?   而身为鸿胪寺的人,那也是被骂了不少时间的饭桶,如今也是想找机会证明自己绝不是吃白饭的。在崔钧的带领下,一个个都卯足了劲地准备大干一场。   其实莫说他们了,大魏朝自曹盼开始,政事堂及六部都在准备着这一次的与诸国会唔。   而这天终于是到了,国宴设于太极殿内,因着夏末,天气极好,干脆弄个露营的夜宴,反正洛阳宫够大,露天设宴的,即凉爽也更宽敞。   乌孙、焉耆、呼揭、车师后这四国,崔钧这位鸿胪寺卿一一一安排入座,虽说曹盼未到,歌舞已起,动听的音乐和舞踏并不会因为语言的不同而区分,至少几国的使臣听得皆是如痴如醉的。   曹盼与曹恒还有卞太后姗姗来迟,无论是歌舞还是乐器都停下了,众人皆起,朝着曹盼见礼,“陛下,太后,殿下。”   曹盼满脸笑容,托手道:“诸卿平身。”   随后扶着卞氏上座,这才入了她的席位,轻轻地朝着众人一笑,“有客远来,为东道主,朕与诸卿敬诸位使臣一杯。”   曹盼很是热情地开口,好像先前晾着这些人不是她。   “与陛下敬诸位一杯。”众人听着曹盼的话,十分配合地举起酒杯,敬向那些使臣。   一旁他们自己的,或是大魏安排的懂得他们语言的人,即将曹盼的意思与他们解说了一番。   那些使臣连忙地点了点头,赶紧地端起他们自己的酒杯,回敬曹盼。   曹盼端着酒杯一饮而尽,众人也皆是干尽杯中的酒。曹盼打开了话匣,立刻有人站了起来,曹盼一眼就认出了那是乌孙国的人,用着乌孙国的语气说了一通话,曹盼并没有听懂,待他说完了,一旁的鸿胪寺的人与曹盼解释道:“陛下,这位是乌孙国陛下的叔父,哈尔亲王。哈尔亲王是在夸赞陛下,说是从来没有见过像陛下这样美丽的女子。”   夸赞的话,曹盼听的还少吗?   不少。面对别的他意的夸赞曹盼便只是客客气气地冲着他们笑了笑,“亲王夸奖了,大魏的美人多不胜数,朕算不得什么。”   就她自己见过的美人都不知凡之,比较起来,她只能算是其一。   鸿胪寺那一位将曹盼的话翻译了回去,乌孙国的哈尔亲王听着连连点头,“女帝陛下太谦虚了。虽说大魏美丽的女子不少,如陛下一般执掌天下,万民臣服者,独陛下一人也。”   这番夸奖,倒是比一开始要高明了许多,曹盼依然仅仅是一笑而已,“哈尔亲王过奖了,在大魏里,希望哈尔亲王与诸位皆能兵宾至如归。”   客客气气的话,谁听着都觉得曹盼很是热情,在这个时候,另一端又一人站了起来,比起乌孙的哈尔亲王的一味夸奖啊,这位显得直爽多了。   “我是呼揭国丞相斐然,久闻中原之地,人才辈出,但知今日之帝王竟为女子,吾甚惊之。”此人一开口竟然是十分流利的雅言,曹盼与之相迎,“中原有一句古话,英雄莫问出处。朕一直极认同这一句。丞相既然会说雅言,想必对中原知之甚深。”   那位自称斐然的呼揭丞相露出一抹笑容,“祖上原是中原人,后来因为战乱而北上,定居呼揭。”   一话所指本是中原之人,曹盼笑了笑问,“如此,丞相觉得大魏如何?”   斐然听着曹盼这样一问,笑了笑,“女帝陛下是想听我这个外臣的奉承,还是实话?”   “你随意。”曹盼这样的回答,斐然脸上的笑容一僵,曹盼笑意反倒更深了,斐然却从曹盼的态度里读出了一个讯息,曹盼刚刚那一问就是随口一问而已,没有旁的意思,斐然如何评价,曹盼根本不在意。   不在意偏偏还问了,斐然看着曹盼,“陛下既然不在意外臣的看法,为何还要问?”   曹盼嘴角勾起一抹笑容,“没有那么多为什么。丞相能说话,朕当然也能。”   ……这话说得似是有些耍无赖了啊,墨问只想捂脸。而斐然的脸黑了,“在女帝陛下看来,外臣等算是什么?”   “客人。客人,好好招待,礼待之,但是,客人,凭你们到大魏的几日,就能点评大魏是好还是不好了。换了丞相自己,一个才到呼揭的人说的话,丞相能信几分?”曹盼笑得意味不明地问了斐然,被让将心比心的斐然易地而处地想了想,不得承认其实曹盼的态度是正确的。   “朕记得作为主人的规矩,希望呼揭一行也要记住作为客人该守的规矩。”曹盼突然点了一句,斐然的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再一次与曹盼迎视,曹盼冲着曹恒道:“阿恒,敬呼揭丞相一杯。”   一直看着曹盼与人交锋的曹恒听到曹盼的话,立刻站了起来,端起酒道:“呼揭丞相,恒敬你一杯。”   看到曹恒,就曹盼唤的那一声,斐然就已经知道了曹恒的身份,大魏女帝唯一的子嗣,也是下一任的女帝。   女帝,谁能想到大魏如今竟然是女帝当朝,奇怪之余,又觉得理所当然的。单就与曹盼几句话的交锋啊,斐然就得认了曹盼一句了不得。   了不得,斐然更得承认先前被晾在了驿站里,他听到的那些事,关于曹盼的种种,大魏的种种都是真的,真得不能再真的事实。   所以现在曹恒敬他一杯酒,斐然也端了起来,打量着这一位公主,这才发现曹恒与曹盼并无相似之外,甚至因为曹恒板起来的一张脸反倒显得比曹盼更叫人牙痛。   曹盼脸上笑眯眯的,瞧着让人很是喜欢,而曹恒板着一张脸,本是青春年少,风华正茂的时候,生生显得老气。   就算是这样,斐然也得客客气气的冲着曹恒端起了酒,“公主殿下请。”   曹恒一本正经的将那杯酒给干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而斐然再次开了口,“不远前来,呼揭欲与大魏交好,适才看过大魏的歌舞,呼揭的陛下也给大魏的陛下准备了一段歌舞,还请陛下与诸位细品。”   细品二字,众人都看了他一眼,浅浅一笑,曹盼道:“呼揭丞相请。”   两国交往,相互试探,相互展示出自己本事,不过都是为了自己的国。   斐然深以为大魏的君臣都是聪明人,聪明人就不会拦着不给人任何展示的机会。   比起旁人在暗中用手段,斐然以为自己这样还是更惹人喜欢的。   得了曹盼的允许,斐然立刻击掌,随后,一个蒙着面的女子缓缓行来,身着异族的服饰,露肩露肚的,胸前更是若隐若现,甚是勾人。   而那女子站在众人的面前,幽幽地抬起了头,朝着曹盼微微一笑,曹盼也冲着她一笑,笑得那位女子只觉得受宠若惊,失态地望向曹盼。   “请。”曹盼抬手与那舞姬吐一字,这便是女帝与男帝的最大不同,为女帝者,哪怕冲着舞姬怎么笑,怎么客气有礼,总不会有人怀疑她好色,若是男帝,除非是别有用心的女子,否则这一笑,怕是要惹得舞姬多想了。   舞姬虽然听不懂曹盼的话,但曹盼举止间显露出来的善意她还是能感觉到,感觉到,便朝着曹盼再点了点头。随后,一阵乐声响起,那位没有显露出模样的舞姬随乐而动,优雅的舞踏热情而奔放,随着乐声越来越烈,舞姬的舞动也越来越快,闪动出了旁人看不清的手影,每一只手都如同一朵朵的莲花,宛如那无数人在她的身后执着一朵莲花。   斐然在这个时候出声道:“这是此女一绝,千手莲花。”   曹盼笑了笑,千手莲花,果然是一绝,而斐然介绍完了,冲着曹盼问道:“大魏的歌舞,适才有幸一睹,然陛下以为,孰高孰低?”   此言一出,刚刚还在那里为这一支舞而震动的人,都犀利地看向了斐然。   ※※※※※※※※※※※※※※※※※※※※   致力为国争光的他国丞相及结果只能被打脸,哈哈哈…… 第074章   应着斐然的话,乐声越来越快, 那一个舞姬的舞也跳得越来越快, 手若灿莲的模样越发的清晰,曹盼目光尽是欣赏地看着, 状似不轻意地问道:“呼揭丞相以为呢?”   被曹盼将问题丢了回来, 斐然对于曹盼这样的态度是不满的,但就算是不满, 斐然也只是微蹙了眉头,并没有流露出来, 而是平和地问道:“外臣以为, 大魏强盛,想必并不仅仅是兵马。”   堂堂礼仪之邦, 竟然被人直问一国强盛的是不是只有这武力, 这是极大的侮辱,杨修就已经站了起来唤道:“陛下。”   曹盼与杨修微微一笑,朝着一旁的柏虹道:“朕记得之前你有跟朕说过,有一女不仅颇有文才, 而且十分善口技, 口技朕听过了,今日召她前来, 让呼揭丞相好好地看看, 什么是真本事。”   柏虹站了起来, 朝着曹盼作了一揖, “是, 妾这就去准备。”   “外臣拭目以待。”斐然笑笑地说,而舞姬在这个时候接连旋转,更是难得的是,随着她的旋转,她的周身竟然都有着莲花缠绕,如此情形,实叫一人倍感诧异。   而舞姬最后一个旋转终于是停下了,曹盼喝彩鼓掌,一干人也跟着鼓起掌来,一个个都在想,曹盼还真是一点都不急,这样舞出莲花的舞蹈,要是大魏没有更拿得出手的舞来,这礼仪之邦就成了笑话了。   曹盼突然道:“女郎手中的莲花印很是漂亮。”   舞姬是听不懂曹盼的话的,可是斐然听懂了啊,一下子看向曹盼,曹盼托着腮似是不经意地道:“我们看到的莲花,都是女郎手中的莲印倒影出来的,想必跟女郎身上那薄如蝉羽的东西有关吧。”   斐然抿着唇半天没有说话,目光却看向曹盼,曹盼笑了笑,冲着舞姬招了招手,舞姬是听不懂话,但是曹盼那样亲切的模样,舞姬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   斐然暗叫不好,曹盼伸出手摸了舞姬的手,舞姬一顿,曹盼朝她一笑,曹盼是个美人儿,这是公认的事实,所以曹盼这么地一笑,舞姬是看得恍了神,在这时手被曹盼摆起,迅速的落下,一个又一个的莲花显露了出来,舞姬回了神,而斐然也同时怔了怔。   “如此奇思妙想,呼揭国甚是不错。呼揭丞相,不知女郎身上的东西是何人所做,大魏很是想一探究竟。当然,东西等价交换,大魏绝不会强人所难,也不会以大国欺人。”曹盼是真对做出这样东西的人十分好奇,同样也是希望大魏能学习更多的东西,充实自己。   “陛下并不怪罪于呼揭?”斐然听到曹盼的话是十分惊讶的,惊讶得睁大了眼睛吐露。   曹盼手里还执着舞姬的手,听到斐然的话笑了,“呼揭丞相说的是哪里话,能想出这样的东西,舞出这样惊人的舞蹈,这难道不是呼揭的真本事,既然是,舞不假,人也不假,看到的也不假,为何要怪罪?”   这种伎俩,识不破的人是惊为天人,识破了也没什么好怪罪的,人家能用什么办法做什么事,那都是人家的本事,人家也从来没有说过,这都是舞出来的对吧。既然没有说过,我们又凭什么给人定义?   斐然没想到曹盼会识破了这里面的小伎俩,更没有料到曹盼识破了也不曾怪罪。   “陛下胸襟开广,外臣拜服。”斐然这回说得是真心实意,绝无半分虚假。   “能让呼揭丞相拜服,也是不易。”曹盼与斐然打趣了一句,斐然与曹盼作一揖,“外臣说的是实话。”   “朕还是能分得出真假的。见识了呼揭的舞蹈,也请呼揭丞相欣赏大魏的口技。”曹盼与斐然这般地说着,斐然有些反应不过来什么是口技,但见曹盼一脸请你看好戏的模样,斐然便不作声了。   “女郎也请回坐?”曹盼朝着舞姬很是温和地说,这要不曹盼自己就是个女的,他们是真要怀疑曹盼莫不看上这舞姬了,而斐然代舞姬朝着曹盼作一揖道:“多谢陛下。”   用着呼揭的语言与那舞姬说明曹盼的意思,舞姬与曹盼行了呼揭礼节,退到了斐然的身侧。   这个时候,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女叫柏虹领了上来,第一次出现在这样大的场面,少女明显有些紧张,曹盼道:“不必紧张,朕也听过你的口技,这些都是听你表演口技的人而已,越多人听越好,对吗?”   明明这个表演关系着大魏,偏偏曹盼从头到尾都没有给过少女压力,少女也觉得压力没有那么大了,冲着曹盼福了福身应道:“是。”   是,便有人与少女准备,一案、一蒲团、一扇、一抚尺,放在了少女的面前,少女再与曹盼作一揖而跽坐下,随后四面屏风将少女围了起来。   “陛下这是?”别说是斐然这些人不知道曹盼这是在做什么了,从来没有听过口技的人也拿不准曹盼这是何意。   曹盼做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这时,似在一望无际的平原上,由远而近的听到一阵马蹄声传来,越来越大,也似是越来越近,即有人拔剑斥问,“何来马蹄声?”   “这是洛阳城,这么多的马蹄声,怎么可能是在洛阳出现。”那位将军身旁的人赶紧的将人拉了下来,让他赶紧地把剑收起来。而原本的马蹄声戛然而止,一阵阵战鼓声被取而代之,战场之上,战鼓即是传讯最好的方式。   果然随着战鼓响起,铺天盖地的厮杀声响起,历经战场的人,听着声音只觉得毛骨悚然,手紧紧地握住手中的剑,警惕地望着四方,只待情况稍有不对,他们就立刻拔剑相向。   而此时战场生变,一阵又一阵的交战声再次发生了变化,听着交战场,似有一方中了埋伏,万千箭雨应声落下,阵阵惨叫声不绝于耳,如同身临其境,惊得听着的人全都不禁戒备了起来。   追击,反战,火起,水淹,本来双方的交战竟然变成了三方的交战,最后以湖水交战,两方合击举灭一方而告终。   “这是联蜀灭江东一战。”这样的战事,火烧,水淹,最后还有合兵,明明就是早年曹盼联蜀以灭江东孙权的事,秦无立刻站了起来大声地说。   而屏风已经撤去,刚刚表演了一场大战的少女显露在人前,再次叫众人看得一清二楚,少女的面前唯一案、一扇、一抚尺而已。   “好。”又是曹盼再一次鼓起了掌,少女被夸赞了,脸上红通通的十分可爱,站了起来朝着曹盼作一揖,“谢陛下夸奖。”   “联蜀灭江东时,你尚示出世,怎么会知道那一场战是的情景?”曹盼瞧着少女与曹恒差不多的年纪,那样的时候少女还没出生呢。   “回陛下,是祖父告诉民女的。祖父还说,那一战灭了江东孙氏,也是陛下即将一统天下,结束乱世的开始。从此天下只有二分,陛下的敌人只剩下一个蜀汉。故此战于大魏而言,极有意义。”少女只是复述祖父说的话,曹盼点点头,“你祖父说得不错,若没有这一战,大魏会是何模样就是未知之数了。”   一眼掠过了曹恒,曹恒但有所觉,一下子就明白了曹盼这一眼的意思。   没有联蜀灭江东的一战,就没有曹恒,所以这一战意义,远比外人知道的更重。   “凭一案、一扇、一尺而演出一场大战,我呼揭相差甚远。”听完了这口技表演,斐然更是诚心诚意地认服。   曹盼一眼就看出所谓的千手莲花是怎么回事,然而听完了少女的表演,斐然挑不出任何的破绽,而少女如何出现,又在屏风之内如何表影,倒影得一清二楚,根本没有见过任何的外物。   “不过是些许雕虫小技,丞相不必在意。”曹盼对于给大魏挣脸的事自然是高兴着的,高兴归高兴,谦虚是必须的。里子得了啊,这面子多给人一些自是无妨的。   “丞相请坐。”向来懂得见好就收的曹盼让斐然坐下,少女已经自觉地道:“民女告退。”   要赏要罚的,这都是后面的事,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曹盼总是要给呼揭留点脸的。   如今这两国都露招了,还剩下焉耆和车师后国,都已经有两个出手了,谁还能不知道所谓的拜访大魏,那都是来探风的,目的就是想要好好地看看大魏究竟是真强还是假强。   那么两国看了半天的戏了,如今,却是车师后国的人先站了起来,客客气气地冲着曹盼行了一礼。   “多年前,车师后国有人来了彼时还是动荡的中原,据说中原之地都盛行此物,不知,在坐可有人善此物?”没想到会说雅言的人不仅仅是呼揭的那一位斐然,车师后国中一个很年青的男子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个骰蛊,还几个骰子,一群人都不约而同地看向了曹盼。   偏偏曹盼根本就像是没有看到他们的目光一般,显得惊讶地道:“掷骰吗?大魏明禁的。”   对哦,大魏是禁赌的,这掷骰子就更是禁了,哪怕这是曹盼整出来的,结果曹盼赢了不少粮财,一个转身,立刻就跟着忙活起禁赌来。   这事当时还被一通人暗里骂得不轻,可惜因为荀令君一力支持,事情就那么被定下了。   后来,曹盼还真是以身作则,再也不赌了,不仅不赌,称帝登基之后,修乾清律,三令五申禁赌,摇骰子名列其中,故哪怕要玩,也没人敢明目张胆的玩。   车师后国怕是也没有想到曹盼竟然会是这样的回答,大魏弄出来的玩法,却在大魏禁了?   禁了,禁了啊!还是明文规定的,那这可怎么办?   千算万算没有算到大魏会禁赌,正想该怎么破这局时,刚刚说禁赌的曹盼道:“不过,车师后国远道而来,也是难得一遇,主随客便,使臣想玩,诸位就陪来玩玩。”   曹盼这话音落下,一群都跟了曹盼混了半辈子的人哪里还能看不出来曹盼的别有所图。   杨修已经扬声地道:“不知阁下想要怎么玩?”   本来以为这一招是要落空的人,结果发现大魏一竟然同意了,同意了啊!喜上眉梢,连忙地道:“自然是押宝。”   所谓押宝其实也就是押大小,杨修道:“如此,怎么押怎么赔?”   “不知大魏的规矩还是不是与从前一般?”一副入乡随俗的模样啊,这般的配合,叫曹盼一笑。   杨修这等人,那是玩过一回就能记牢的主儿,虽然从前他没玩过,那也是见人玩过的,这么多年虽然明里没人敢玩,但这样好玩的东西,但凡不赌就成,私下还是有人有耍玩的。   杨修说起规矩来那叫一个顺溜的,车师后国那位男子点了点头道:“好,就依大魏的规矩。不,我虽为庄,摇骰的却不是我。”   不是他,那是何人?众人更好奇此人是要请谁来时,那年轻的男子请了一旁的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男子相貌透着一股戾气,抬眼看来,言戾气外泄,显得面目狰狞。   “请。”说话的是杨修,杨修瞥了一眼曹盼那一脸无所谓的模样,暗想有这位在后面镇着,赌就赌呗。   见杨修答应了,青年男子请着那一位五十来岁的老人走了出来,“请大魏陛下赐下案几。”   话,车师后国这位年轻男子还是很会说的,会说,这便与曹盼讨起东西来。   曹盼连禁赌的活都让他干了,还会吝啬不给他东西,“赐。”   刚刚少女退了去,案几也都被取了下去,这会儿再次被人搬了上来。   “既是主随客便,都陪这位玩玩。”曹盼很是诧异地帮着车师后国将他们想说而没有来得及说出来的话道破,一众人看了曹盼一眼,曹盼一副你们都得配合的模样。   想了想曹盼当年的战绩,要听女帝陛下的,一定要听,听话就会有好处。   故墨问也走了出来,“我也来玩玩。”   说玩是真来玩,墨问笑眯眯地走了出来,而那一位车师后的男子道:“只有两位?”   “阁下的意思是要多少人?”杨修直言不讳地问。   那一位年轻的男子听着笑笑道:“听闻昔日明心公子以一战百,我们也想试一试。”   明心公子一吐出,气氛一凝,不约而同地看了曹盼一眼,曹盼面色如常地道:“看朕做甚,你们玩你们的,有朕呢。”   行,有女帝陛下这一句话,他们心中大定,如墨瑶、曹叡、程明、荀辑等等等,总之全都已经站了起来,这一下表示要赌上一局的人可是不少了。   不少,车师后国的青年露出了一抹笑容,杨修道:“我们不战无名之辈,阁下是车师后国何人,这一位又是何人?”   青年说了半天的话都没有自我介绍,这是一件让杨修甚是不悦的事。   “吾,车师后国三子,战青。”名字挺唬人,不过一个战字,口气真大。   “这一位是我们车师后国的国师,飞龙大师。”战青自我介绍完了,还不忘指了一旁的男子介绍。   国师啊,听起来似乎挺唬人的,杨修一眼瞥了曹盼,曹盼风轻云淡地坐着,听到国师二字也不以为然。   “诸位都准备好了?若是准备好了,我们就开始吧。”战青说到这儿,指着他身旁的国师催促开始,曹叡笑笑道:“从来没玩过骰子,今天算是可以光明正大的玩一回了。”   ……听这口气甚是期待的。曹恒直想抚额,好在最后忍住了。   这时那位车师后国的国师飞龙已经甩着漂亮的动作,将骰子装入骰蛊内,迅速地摇起,最后落在案上,朝着众人相请。   他面前放着大小的字眼,还有豹子之类,让他们都押。   “押大还是押小,还是押豹子?”一群算不上是熟练的人见旁人已经等着他们动作了,面面相觑地问一句。   “押大吧。”墨问捉了捉头,将一绽银子押下,杨修一看也跟着押了大,余下人都是不会玩的,也就跟风的下了了。   飞龙吐字问了一番,没人听懂他说什么,还是战青道:“飞龙大师问诸位还有没有要下注的?”   “没了,开吧。”杨修发话,开那就开,飞龙掀开了,三个骰子分别是一二三,六点小。   “哎哟,这是第一局,输就输了,再来。”墨问一脸无所谓地说,战青已经将案上的物甚全都给收了,露出一抹笑容,“诸位能这样想是最好。那我们就继续吧。”   说是继续,真是继续,一群人忙活着下注,摇骰,可是,竟都是车师后国那位赢了,随着大魏这边输得是越来越多了,车师后国的人自是满脸的笑间,大魏这边,一个个都不由地看了曹盼,结果曹盼却不为所动,只看着他们玩耍。   倒是战青赢了不少东西,不免得意了,一得意,立刻高兴地道:“大魏那位能想出这样好玩东西的明心公子,这些年来再未听说过他的名声,你们竟然无人学得一丝本事。”   这明嘲暗讽的话,谁还能听不出来,杨修虽然输了不少,面上却丝毫不显,只轻声地道:“听阁下的意思,你们此来是想与明心公子一战的?”   “正是。”战青丝毫不曾掩饰自己的心思,曹盼看戏到了现在,终于是开口了,“朕与你们赌一局如何?”   曹盼亲自下场要赌了啊,一群臣子那是眼睛直发亮,战青同样眼中闪过了精光,“女帝陛下竟是要亲自下场?”   “谁下场对你们来说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赌注。”曹盼笑着与战青说着,战青眼睛迸发着亮光,“女帝陛下果然非同一般,确实如此。”   曹盼道:“那么,你想要赌什么?”   “大魏地大物广,国富民强,车师后国久仰大名,所以我们想要的,自然就是大魏。”这个时候,战青更是显露了全部的心思,他们此来,就是冲着大魏来的。   “好大的口气。”曹盼并不见怒色,只是平静地陈述这一个事实,战青道:“女帝陛下不敢赌?”   曹盼摇了摇头,“如此拙劣的激将法,朕还不放在眼里,而你嘛!朕做得大魏的主,可你能代表你的父亲?”   也就是能做得了车师后国的主?“不,也不需你做得了主。朕与你赌这一局,你赢了,大魏会是你的,朕若赢了,车师后国无论是给还是不给,朕必取之。”   这才是大魏与车师后国最大的差别。众人都听明白了曹盼的意思,同样盯着曹盼,看着曹盼怎么把之前他们输了的面子给挣回来。   “女帝陛下如此自信,自是极好的。那就请吧。”一开始面对曹盼的宣告,战青有此害怕,再一想曹盼既然不需要他承诺什么话,更是高兴,但是一群人看着他的眼神呐,怎么看都像是在看了傻子,惹了曹盼还不自知,找死。   “陛下请吧。”战青高兴地冲着曹盼开口相邀,曹盼轻轻一笑,走到了那一位飞龙的面前,飞龙与之四目以对,无声交锋,曹盼客客气气地道:“请。”   飞龙哪怕不会说雅言,却会听,曹盼的意思表露得一清二楚了,既是一清二楚,那开始吧。   再次摇起骰子来,目光直盯着曹盼,只手在动着,再动总有停的时候,待飞龙停了下来,战青高兴地道:“女帝陛下请。”   “大。”曹盼毫不犹豫地将手落在了大字上,战青眼中的欢喜藏都藏不住,飞龙在此时就要开骰盅,没想到就在这时,曹盼的手紧紧地扣住了他的手,同时也将里面的骰子露了出来,竟然见到三个应该平躺的骰子侧立着,那上面似是被什么东西无形地提着。   “出千。”曹盼这人赃并获的,无论是战青还是飞龙都顿住了,想要反驳,可是那侧立的骰子显露在众目睽睽之下,虽然骰盅才半露,也足以让人看得一清二楚。   “女帝陛下。”谁能想到这样的情况竟然会被人捉个正常,已经靠这一招赢遍天下的人,都不知此时该如何收场。   曹盼笑了,不仅笑了还松开了捉住飞龙的手,战青松了一口气,飞龙又何尝不是。   可是下一刻,只见一道剑影一闪,血溅四射,一阵惨叫从飞龙的嘴里传出,飞龙那一只手断了,曹盼手里的剑还在滴着血,滴得战青从心里发颤。   “出千出到大魏的头上,你以为自己有多高明,这一回回出千,朕瞧着不说,你们真当大魏无人了。这一只手欺耍到大魏头上,这个赌注,你们自己应该也还记得,既然记得,车师后国,必将是大魏的。”曹盼这样地开口,眼中的冷意更浓。   她这一个招呼都不打就砍了人一只手,看得一群人从心底发颤,尤其是各国的使臣。   “朕要谢你啊。”曹盼觉得刺激得人不够,冲着一旁已经惊出了一身冷汗的战青吐露了一句,战青根本接不上话,曹盼的剑往他的面前伸去,战青已经嘴唇发白,“女帝陛下。”   一声呼唤带着哀求,曹盼却朝他一笑,如盛开的花蕾,明明很温暖的笑容,却让战青如置冰窟。   “用不着怕,朕不会杀你的,朕刚刚不是跟你说了,朕还得谢你,所以朕怎么会杀你。杀了你,朕还得另外派人往车师后国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你车师后国说个清楚。为不不麻烦,你的命得留着,留着回去给朕报信。”曹盼的剑轻轻地从战青的脸上划过,战青颤了颤。   “而且,刚刚朕不是说了,朕还得谢你,既然是要谢你,又怎么会杀你。”曹盼将刚刚说过的话再一次提起。   战青却是不明白的,面对在脸上轻轻划过的剑,是那样的冰冷,又是那样的让他害怕。   “女帝陛下要谢我什么?”再害怕,战青知道曹盼不杀他,便开口询问曹盼谢他,这谢是因何而起?   “没有你们露出你们的野心,朕怎么让天下人知道,打大魏主意的的人会是什么下场。中原有一句话,四个字,杀鸡儆猴,你车师后国,送上门来让朕杀的鸡,朕岂能不谢你们?”曹盼是真的气不死人呐,听听她这说的,战青当然知道杀鸡儆猴是什么意思,听着曹盼说破了,那脸上是红了青,青了白,变幻得叫一个精彩。   “有客远来,大魏自然是要好好地款待的,可是打量着想要欺凌大魏,欺到了是大魏自己无用,怪不得谁。可是,你们也要心里有数,能不能承担得起戏耍大魏,侮辱大魏的后果。”曹盼的剑收了回来,目光扫过那几国的使臣。   “将朕的话,一字不落的转述,让他们一个个都听得清清楚楚,也给朕牢牢地记住。”曹盼气势外露,同时也吩咐鸿胪寺的人把话都给她翻译清楚。   “政事堂诸公与朕来,连夜拿出兵出车师后的章程。”曹盼等着一个个用着他们各国的语言,说出曹盼刚刚说过的话,然后,毫不犹豫出声吩咐。   刚刚一群配合曹盼,积了一肚子火的诸公,这会儿见到曹盼出手,虽然郁闷竟然还有这样的玩法,看那侧立的骰子,一个个又不傻,便知那飞龙是用手中的的东西改变骰子的点数,所以才会把把都赢。   “诺。”众应一声,随后连忙跟着曹盼去,墨问快步上前问道:“陛下怎么知道那人手上动了手脚?”   “朕的耳朵不是摆设,当年那么多人一起掷骰子朕都能听出他们的每个人摇的点数,骰子一动,朕就听出来了。”曹盼这样地说,哪怕耳力不比当年,那么安静的环境下,只有一个声音,她又怎么会听不出来。   “陛下果然是陛下。”墨问这是真心实意地称赞,声音特意扬得老高的,叫人都听得一清二楚的。   曹叡笑着冲着那一位战青道:“对了,你们既然想要效仿明心公了,合该多查一点,这么多年不复明心公子的大名,只因那位明心公子是我们陛下年少游历时用的字。陛下单名一个盼,字明心,号昭宁。想占大魏的便宜前,怎么就不多打听几句,如今,呵呵。”   掠过那被曹盼斩了一只手的飞龙,没了爪子的龙,连虫都不如。   曹恒戏看到现在,目光变得幽深,一步一步让一群以为他们是螳螂能捕到蝉的人,完全没有意识到背后竟然还有一只黄雀,自家母皇是算无遗漏啊!   “陛下,果真出兵车师后国?”随曹盼一道要去议事的诸人,荀顗是最先忍不住问的。   “当然是真的。车师后国来到我们大魏,用出千的手段戏耍大魏,欺凌大魏,大魏要是没有反应,这各国的人,谁还会拿我们大魏当回事。岂不是以为但凡他们会点小把戏,就敢到我们大魏来耍。”秦无阴着一张脸地说。   周不疑却道:“兵要出,仗打与不打就看车师后国的人是不是真的要打。”   这一句话叫曹盼听着笑了,“还是元直知朕。啊,回去把阿恒叫来,外面的事让他们照应就是了,这些事,她得要学,而且要学精。”   回过头一看,她刚刚叫的是政事堂诸公,把曹恒忘了,既然忘了,使了胡本立刻回去找她。   也正忧伤着亲娘忘记叫上她,所以这会儿没了女帝,不,是女帝大怒要举国以灭车师后国,为大魏讨回尊严,故召政事堂诸公急议诸事,也没说这宴是是继续还是不继续。但亲娘不在,曹恒必须自觉顶上。   “诸位都请回吧。”顶上,曹恒是板着一张冷脸那么地跟人说话,这人,自然就是各国的使臣。   “大魏以礼相待,诸位却诸多算计。近日,母皇会与诸公议定出兵车师后国一事,车师后国的诸位,好自为之。”   这好自为之吧,也不说让人走还是不让人走,战青张张嘴想说话的,曹恒却与他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阁下还是什么都别说,什么都别问的好。知道得太多,我怕你连车师后国都回不去。”   在明显曹盼一刀就断了人的手的情形下,曹恒说出这样的话来,战青不受控制地打了个激灵,想要唤一声公主殿下,这时候刚好胡本走来,“殿下,陛下传召。”   曹恒心里是真高兴,高兴亲娘总算没把她给忘了。   “都散了吧。”曹盼依然没有让胡本传话说这宴是散还是不散,也算是表露了曹盼此时的愤怒,虽然这愤怒不知几分真,几分假。   既然曹盼做了样子,曹恒得非常自觉地给亲妈善后,如这一般叫散。配合默契,这才是母女啊!   有了曹恒发话,一群从曹盼拔剑开始就成了鹌鹑的主儿赶紧的表示要走。   真是太久没有见曹盼亮剑了,他们都快忘了,曹盼从来不是好相与的,欺负到她头上有难度,想辱大魏国更是难。   一国之荣辱远在个人之人,辱及个人,是一人之事,辱及一国,那是一国之人。   曹盼这是要给大魏上上下下都竖立起这个观点:国可亡,绝不可辱。根深蒂固,这样才能让人烙在骨子里。   “陛下,天下安定,此时若起战事,只怕百姓将士不愿。”曹盼这一夜跟政事堂诸公说了什么只有他们几个在场的人知道,而第二日的早朝,立刻有臣子表示对这场兴师远征的战事不认同。   不认同,曹恒已经非常自觉地站了起来,“林御史这一句话是个人所想,还是果真是听闻百姓心声?”   那一位是御史,御史监察百官,同样也监察帝王。对于帝王乃至百官做事,他们心有疑惑,认为不妥的,即说出来,叫大家道商议。   “殿下所言另有所指。”林御史反应也是挺快的,突然那么冲着曹恒说了一句。   “是。”曹恒这样肯定地回答,林御史待要问,曹恒已经再次开口,当然先朝曹盼作了一揖,“母皇,昨日之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洛阳城,儿适才听到内侍来报,宫外聚集了将士与洛阳百姓,他们都说,车师后国戏弄大魏,便是欺辱大魏,竟然在国宴之上用小人手段,诈我大魏。区区小国竟然敢如此轻视大魏,请陛下出兵,灭车师后国,扬大魏国威。叫天下各国,再不敢欺我大魏。”   话音落下,一片哗然,本来很有规矩的朝会,随着曹恒的话落下,引得争相私语“故,林御史适才所言,想必是不能代表军中将士和大魏百姓的。”曹恒如实总结一句,林御史道:“陛下,战事若起,必有死伤。”   “若是叫人欺负到头上,大魏都不发一言,任人欺负了,林御史以为,今日只有一个车师后国,将来会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第四个车师后国。如果他们全都联起手,见我大魏地大物广,人杰地灵,而欲占为己有,大魏就不会有死伤了?”曹恒把这些话丢了出来,本来喧哗的大殿一下子安静了。   哪怕是刚刚表示反对出兵的林御史,此时也呆住了。   “未必有那么多的车师后国。”有人小声地说了一句。   “此言差矣。就这一回来大魏的四国,其中三方已经露了一手,光明正大的试探,大魏亦无畏。但是那也说明了,大魏现在就是怀璧其罪,如果我们不显露手段让他们自知道我们能护得住玉璧,他们一定会群起攻之。”崔钧就算昨天没有参与议事,这理他是很明白的,必须站在曹盼这一边。   曹恒更是顺着崔钧的话道:“我记得拿下鲜卑之后有不少人提议连匈奴也拿下的。匈奴战起幽州是因为辛冉可汗被夺权,在你们看来,所谓挑衅是只有攻打我们的城池,杀我们的百姓才算是。如昨日一般,一个他国之人,竟然敢用小把戏将大魏的重臣玩、弄于股掌之间,就不算是挑衅,欺辱?”   一群人听到曹恒说的这番话,便知这位日渐长成的公主殿下,那与曹盼一般是个聪明人,不好糊弄。   “阿恒说了那么多了,其他人也都说说,这一仗打还是不打。”曹盼见曹恒说得差不多了,立刻出声地询问一句。   昨天曹盼都已经当众撂了话要发兵,曹恒这意思一准就是曹盼的意思,故而,曹盼会改主意不出兵了?   真要是这样,还有外面闹得那么大的动响?   半天没有回答,曹盼道:“都不作声,那就是同意出兵了。好,如此,阿恒,你也要该进兵部了,这回出征车师后国由你挂帅。记住,这是大魏第一次对外作战,这场战,你要给朕打得漂漂亮亮的。”   这第一次对外作战,说得也不错,在大魏人看来,无论是匈奴还是鲜卑都算是自己家的人。车师后国,才是真真正正的外人。   对外的第一战,关系大魏往后对外的地位,曹恒责任重大。   “是!儿必不负母皇重托。”   ※※※※※※※※※※※※※※※※※※※※   磨刀…… 第075章   一场大战无可避免,曹恒为帅, 不日即领兵出征, 这一次,曹盼竟然让秦无为副, 与曹恒一道出征。当然, 还把曹永给叫上了。   曹永也是刚调回洛阳不久,还没待上多少日子, 一场大战掀起,他国来犯, 为将为帅者, 定是兵出以战之,否则如何咽得下心里那口气。   “此去车师后国, 不战而一屈人之兵为上策, 车师后国临近伊香,敦煌西域一带,这些地方,没有阿无陪你去, 你是调不动那些人的。”曹盼算是曹恒解释了为什么会让秦无陪去。   曹恒道:“如此, 当以子阳为主帅,我为副才是。”   曹盼道:“我原来正是如此打算, 只是阿无却认为, 这件事让你去的意义, 就是让将士们认你。虽说旨意送达, 西域的将士必然对你心存不服, 但只要你有能力,到了西域,必能让他们心服口服。我要提醒你的是,这一战阿无与阿永随你出征,他们只负责保护你的安全,余下的一概不理。”   “儿明白。”如果让秦无和曹永出手,曹恒怕是永远也没有机会得到将士的认可。   举国皆知,车师后国耍把戏耍到大魏头上了,陛下当场便发落了那人,可是一人岂是代表得了一个车师后国,算账,自然是要车师后国去算的。   所以,洛阳百姓与将士在第一时间便表示对这场仗的支持,大军开拔,更是有许许多多的青年表示要参军。   大魏十余年休养生息,人口迅速恢复,不过军中早年人员不少,天下太平了,曹盼也没有裁军,甚至每年都会有新增。故今日出兵,大魏亦是兵强马壮。   浩浩荡荡的大军前往车师后国,与西域的大将会合,秦无这位仅次于曹盼之后的大魏执军者,受到西域将士的热情欢迎。   西域之地,地处偏僻,民风剽悍,甚至更有各自为政者,早年曹操将北上诸州交给曹盼执掌,曹盼是一州一州的收拾人,一州一州的立好规矩,故北地各州,正所谓龙起之地。   曹恒不是第一次来到北地,先前鲜卑一战,打完了曹恒还专门往各地去看了一眼,也因此发现了一些问题,只是时机不对,虽然有了对应的章程,时至今日也仅仅是在小步推行,成效如何,曹恒寻思回来的时候要看看。   而如今到了西域敦煌一带,秦无受到了热情的欢迎,与之相比,曹恒是差得多了。   “殿下,秦侍中如此,未免太过了。”此行兵出,曹盼另派了精通车师后国语言的人,还有曹恒自己选的能用的人,曹叡啊,竟然也被曹恒选来,因此而脱离了工部,曹叡是撒着欢地跟着来。   说秦无太过的人是一个二十来岁的郎君,姓邱名善,也是曹恒的同窗,最会煽风点火,挑拨离间了,曹恒以为,这样的人用来对敌可用。   不过,曹恒是让他给别人挑拨离间的,用到曹恒的头上,曹恒义正言辞地道:“若能如秦侍中一般身先士卒,带领他们一道保家卫国,如此热情何过之有?”   邱善这么多年也没少在曹恒的耳朵里说别人的不是,该听的曹恒会听,不该听曹恒也会告诉邱善自己为何不听,邱善的性子是改不了的,见风使舵,附势趋炎的本质都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一如既往,但多少,曹恒提点过的事,他便不会再犯,再和曹恒说起定是别的事。   如曹盼都已经这样说了,邱善便再也不作声,只眼睛发绿的看着叫将士簇团而拥的秦无,他们都唤着秦无秦将军而不是秦侍中,领兵打仗的人,只认他们的将军。   “诸位将军,这是我们公主殿下。”秦无与诸都打完了招呼 ,打完之后,带着人来与曹恒见礼。   “诸位将军,恒,有礼了。”曹恒见秦无带人走了过来,立刻朝着他们作一揖,几个将军看了曹恒几眼,这才开口也作了一揖,“公主殿下。”   秦无也不傻,岂会看不清他们这敷衍都不愿的态度,“你们这般,是想陛下亲至?”   “哎,那敢情好,自从陛下回了邺城,后来登基,我们是再未见过陛下了。”一个五大精的中年忙不迭地表示这个提议很好。   “这是陛下的女儿。”秦无板着一张脸沉着地说,中年听着哼哼地道:“陛下是陛下,女儿怎么了。我们就是只认陛下和秦将军。”   曹恒长到了现在,还是第一次这样面临直白冷酷的排斥。因为曹盼打好的基础,哪怕是到了益州,照样还是有人明里暗里地帮着她。   这西域,竟然只认曹盼与秦无,那也就是说,将来哪一日,若这两位都不在,这西域是要另立?   想到这里,曹恒眼中闪过一道凌厉,可是很快又恢复了正常,与秦无道:“秦侍中,无妨。”   秦无也是皱起了眉头,对于这些人的态度,秦无想得就更多了。但是,如今并不是追究他们态度的时候。   “秦将军,走吧。我们跟你说,车师后国的人回到车师后国之后,立刻陈兵应对,怕极了我们发兵。那一个战青王子带着所谓的飞龙国师回了车师兵国,被人骂得狗血淋头,要不是他的舅父是车师后国的兵马元帅,单就因他挑起战事这个罪名,也能让他吃不了兜着走。”   “车师后国的情况,你们还知道什么?”秦无他们虽然也知道车师后国的一些事,但是未必会有长年临近车师后国的人那么清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这场仗,大魏必须要赢。   秦无回头看了曹恒一眼,曹恒也在听着一旁的人说起车师后国的话,当然,还不忘问上一句,他们什么时候出兵车师后国?   这个问题,问的是秦无,秦无轻轻笑笑道:“待殿下熟悉西域兵马的情况后,再查出车师后国弱点,便是发兵之时。”   既是表明一切都要听曹恒的意思,一群将军怕是也没有想到的,曹恒,虽然是比当年曹盼收伏各州时的年纪相差无几,哪怕也印了一句虎父无犬女,但是,这些人,从一开始就明明白白的表示出对曹恒的排斥,很是耐人寻味。   曹恒这样地想着,依然没有将心中的困惑露出来。   虽然这些人对曹恒的到来表露了明显的不欢迎,曹恒来都来了,他们也赶不走曹恒,除了让曹恒好好地呆着,冷着不理曹恒可以,安置曹恒这事,有秦无在前,他们也不敢乱来。   最后这设宴,曹恒也去了,见着他们一个个只顾与秦无敬酒,竟都不约而同地无视她。这样的情况,要不是曹恒心知秦无是什么样的人,怕是要疑心,这莫不是秦无与他们联合给她的下马威。   但是,曹恒也是秦无自小看着长大的,从小到大,秦无是怎么对她的,她自己比谁都清楚。秦无的忠心,绝对会是诸臣之中数一数二的。他是绝对不会背叛大魏的,背叛她们母女的。   哪怕跟曹恒而来的曹叡也幽幽地道:“这西域的将军们,看起来可真不像是武将。”   “兄长见过多少武将?”宴散之后,曹恒领着人走在路上,曹叡在她耳边感慨这一句的,曹恒反怼了一句。   曹叡皮笑肉不笑的道:“曹氏与夏侯氏的武将少了?”   当然不少。早年曹操打天下,两族的武将是一点都不少,后来曹盼开始培养他们,算是文武兼济,哪样都不落。文臣武将,乃至旁的各行各业皆有涉及,如今的曹氏与夏侯氏,强大远比从前他们以为的还要强。   曹叡很快时候想到曹盼布的那些局,一步又一步的让曹氏与夏侯氏强大至此,而非思及自己一人强大足以,这样的心性,曹叡真心实意地认了一句高瞻远瞩。   “曹氏与夏侯氏的武将与西域的这些武将,一般长成?”曹恒被怼了又反问了一句,曹叡挑了挑眉,“殿下的意思我是听明白了,殿下是觉得西域的武将防备殿下至此,都是因为西域?”   谁都不傻,还能看不出来曹恒被人冷着?   怕是曹恒长到那么大,也算是出来办了几回事,还是第一回 被人这么冷着。   “无妨。”曹恒不能说是全无打击,毕竟顺风顺水长到现在,除了亲娘,真没人让她这么吃瘪。   “看样子殿下是有章程了。”听到曹恒说着无妨,曹叡负手而立,好奇打听。   曹恒一眼看了过去,“兄长,事有轻重缓急。”   这一次来此的目的是什么,曹恒记着,记着就不会乱来,总得要先把重要的事办好了,其次再着手处理内部的问题。   曹叡见曹恒都心里有数,都不拿自己受的那点气当回事。曹叡弯了弯嘴角,也不知是在想什么。   倒是秦无被人灌了一大堆的酒,喝得醉熏熏的,饶是如此,被扶了回房,曹永嘀咕道:“你是真行,看看他们眼里除了你,就连殿下都不看一眼,更别说是我了。”   “唉,与我洗把脸,我们去见殿下。”秦无满脸通红的,饶是如此还是坚持要去见曹恒,曹永道:“就你现在一身酒味的模样,别把殿下给熏着了。”   秦无道:“去吧,这些人呐,往后也不知会变成什么样。”   很是忧心,也顾不上自己一身的酒味会让曹恒有多不适,一些话,秦无还是得提醒曹恒,事有轻重缓急,无论如何,如今最重要的是与车师后国的交战,等这场战打完了,才是收拾这些人的时候。   曹永听到秦无的话,也不含糊,赶紧与秦无洗一把脸,散散他身上的酒味,这便与他一道往曹恒的房间去。   但不知他们夫妇一动,消息也早就传到了旁人的耳中。   曹恒听说秦无和曹永来了,她也算是等着,见秦无满脸通红,一张比女人的人还要美上三分的,叫曹恒看了看曹永,很是想要捂脸。   曹永虽然长得不差,但是跟秦无一比差距实在太大,大得曹恒如今见着秦无那面桃花相映红的脸,若是把胡子给剃了,妥妥就是十足的美娇娘,曹永,还是当郎君更好一些。   揣着这样的想法,曹恒还是说道:“侍中和姐姐喝了不少酒,应当在屋里休息才是,怎么来了。”   曹永虽然大了曹恒一半不止,与曹盼年纪相仿,架不信辈份低,她就是跟曹恒一辈的,曹恒便唤她一声姐姐。   秦无道:“西域之人,本就难缠,今日他们的举措,还请殿下莫与之计较。”   “当然。”曹恒不意外秦无会来说这些话,她也知道秦无为什么会这样劝。   “事有轻重缓急,我分得清楚。侍中莫还当我是三岁孩儿,没有长大。”曹恒把秦无半露在嘴边的话说了出来,秦无笑了,朝着曹恒作一揖,“是臣瞎操心了。”   曹恒摇了摇头肯定地道:“侍中一片为我之心,我心里明白。你过来这一趟是要开解我,放心。”   无须秦无开解,曹恒早就已经想得明明白白了,这也是让秦无十分开心的事。   一句话放心何尝不是在宽慰着秦无,秦无笑出声来,“陛下若是能见到殿下如此,一定会开心的。”   “殿下,外头有人窃听殿下与侍中的谈话。”这个时候,赤心突然走了进来,急急地禀了一声,曹恒一眼看了过去,“什么人?”   赤心欲言又止,曹恒蹙紧了眉头问道:“有话只管说。”   被曹恒催促了一句,赤心道:“人已经叫齐郎君拿下了,看衣着打扮似是西域的将军们派来的。”   话音落下,秦无的脸已经黑了。曹恒道:“告诉齐郎君,杀了。”   她也不问是与不是西域的将军们派来的人,但是敢在她屋外打探消息的人,无论是谁,杀!   “是。”赤心见曹恒明显似是考虑清楚了后果,应下退了出去。   秦无与曹永都对曹恒下的杀令没有任何想法,那样的人,不管是有一千个还是有一万个理由,敢派人往曹恒的屋外打探消息,曹恒就是要杀了他们,杀一儆佰。   果然,第二日秦无与那些将军们碰了头,有人旁敲侧击地问道:“听说昨日殿下杀了一人。”   “一个探子,不该杀?”秦无笑眯眯地问了一句,无论是问话的人还是一旁听着秦无回答的人都顿了顿。   秦无目光掠过他们,“不管是谁的探子,往后再敢近身打探殿下的事,殿下说了,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总之她的屋子附近,不该出现的人最好别出现。我也觉得,你们都是安守西域多年的人了,难不成西域里探子是可以随意出入的?”   “自然不是。”这一问关系着他们这么多年管理西域的功劳,他们当然不能否了自己多年来的努力。   秦无也不管他们如今是怎么想,只幽幽地道:“不是,最好!”   这件事就这样掀过了,秦无也与从前一般笑眯眯地冲着他们道:“去看看我们的将士如今变成什么模样了。”   兵出车师后国,怎么能不看看将士的情况。曹恒与秦无一行虽然带了兵马出来,也不等于说西域的兵马都无所谓了。   无论主力是谁,后援兵马都至关一重要,既重要,当然要了解。   “那我们这就走。”秦无要去查探消息,一个个自无意见,冲着秦无招呼 ,秦无道:“殿下马上会来。”   听到曹恒也去,一个个的脸色都变了。秦无心里忍着,想他昨天还专门去劝了曹恒也要忍住,这笔账,等教训完车师后国再慢慢跟他们算。   此时,曹恒也像就着秦无的呼唤出来一般,秦无恭敬地作一揖,曹恒也连忙还礼,秦无道:“殿下,我们一道去看看西域练兵。”   “好。”曹恒也正有此意,秦无既然再次提议,她又怎么会不答应。   诸人见秦无与曹恒都说定要去看练兵,那就去吧。看练兵是什么样的,使不动还是没用。   曹恒压根不管那么多,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西域这地方透着邪气,越邪曹恒就越不信邪,她还能被他们欺负得动弹不得?   但是看完了回来,私下里,秦无与曹恒道:“西域民风彪悍,非同一般。故兵勇将猛。同样,都不受管束。”   曹恒道:“与车师后国一战,用不用西域的兵?”   这才是最关键的。秦无毫不犹豫地回答道:“用。不用,他们以为我们怕了他们。”   秦无年少时的字典里就没有一个怕字,如今到了他这样的年纪就更是没有。咬牙切齿地恨恨看着远方,“这些人,这些人竟然在这十余年里,变得越发目中无人。”   曹恒无甚所谓地摊摊手,“这西域之地,是该好好地治一治,那是以后的事。姐姐没回来?”   秦无跟曹恒去看练兵,曹永倒是去车师后国打探消息去了,不过这事只有曹恒与秦无知道。   “尚未。”秦无一回来也让人去问了曹永有没有回来,结果自然是没有。   曹恒看了看,曹永是久经沙场的人,像这种打探敌情的事也不是没去做过,按时间来说应该回来了才是,应该回来却还没有回来,莫不是发生了什么意外。   结果,真是出了意外。虽然这意外对大魏来说是极好的,还是让秦无忍不住要好好跟曹永算一算账。   原来曹永本来是带人去探消息的,结果车师后国从大魏陈兵开始就禁止所有大魏人进入车师后国之内。   这也算是两国开战常用的把戏,为防探子入内,那是一致将他国的人全都赶出。   曹永带着十几个好手混进去,正好看到车师后国的人正在赶着他们的人,赶也就算了,竟然还打骂。   想大魏这些年来,国富民强,大魏的百姓什么时候被人那么欺负过。曹永一看自家的百姓叫人那么赶打,哪里能咽下这口气,一见旁边车师后国那高挂的旗帜,二话不说让人射箭一把火烧了,连着他们的城门都一块烧了。   烧完了啊,曹永也是个坏心的,出门的时候特意让人教上几句车国师后国的话,尤其那一句大魏大军来了!让跟着她来的人都要学会了,然后,曹永就让他们分散了去,大声地嚷着大魏大军来了。   结果那火起箭落之势,把一群没胆的人吓得一个激灵,车国后国的人四处蹿逃,而曹永趁机摸了过去,把他们大魏的百姓给带走。   也亏得大魏驻于车师后国附近的兵马精良,这几日也总是有骑兵在车师后国的城外来回地跑动,时常吓唬车师后国,吓得他们个个都成了惊弓之鸟,好像随时随地,大魏的兵马都将冲进来。   如今这明明就是用车师后国的话喊出来的,他们自然是信以为真的。一信,哪里还顾得上什么守城不守城的,抱头遁走,也没有注意到竟然有人趁机将他们要赶出大魏百姓带走了。   等了半天没有看到所谓的大魏大军攻来,而刚刚的箭好像也停了,总算有人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了。   就算这样,曹永早就已经让人去抢了马车马匹来,等他们反应过来,大魏的人都已经不见了踪影。气得那守城的将士大声地叫骂大魏人狡猾。   而曹永带着大魏的百姓平平安安,连一个追兵都没有的回来了。   曹恒与秦无是一听说就立刻赶去了,曹永一副恨得车师后国牙痒的样子,“车师后国的守军要驱赶我们的百姓无可厚非,可是他们那又打又骂的,不成。殿下,一定要尽快出兵给他们一个教训。”   秦无拉着她那是一个咬牙切齿地道:“不是跟你说了,你是去打探消息,别管他们做了什么。你现在闹成这样,你之前是怎么跟我说的?”   “忘了。”曹永听着秦无的话那叫一个怂怂啊!自知不好,而秦无睁大眼睛一副要跟她算账的架式,曹永连忙地道:“我那是,我那是看到他们欺负我们百姓了。咱们做了那么多,哪怕是陛下出兵车师后国不都是为了不让我们的百姓不受任何他国之人欺负。而且车师后国的人对我们是闻风丧胆。你不知道……”   啪啦啪啦的把事情的经过跟秦无那么一说,曹恒在一旁听了一耳朵,若有所思。   秦无皱着眉头,曹永想起了什么道:“陛下似乎并未下令驱赶车师后国人对吧?”   “是。”秦无很肯定地回答,曹恒道:“不必赶。与车师后国交战是与车师后国的事,他们的百姓只要在我大魏内守大魏之法,不必驱赶。”   大国风度就是如此,大魏不学任何人,也不以任何人为榜样,做人做事但求一个问心无愧。   曹永笑笑地道:“不赶的好,有对比,他们车师后国才知道自己有多猪狗不如,将来打起他们来,我们的将士也会不留余力。”   谁说不是呢,曹恒目光幽暗,“刚刚永姐说的话,让我有了一个主意。侍中与永姐听听觉得如何。”   主意啊,秦无跟曹永都表示必须是要听的,曹恒与他们一阵耳语,曹永与秦无听完都点了点头,“可行。”   可行,那就这么办吧。   曹恒的主意说起来很是促狭,车师后国不是对大魏闻风丧胆吗?闻风丧胆自有闻风丧胆的好,曹恒就是让大魏的人学会一句车师后国的话,就那一句大魏的大军来,天天到城外喊这一句。   一开始这一喊自是引得城内动荡,喊完这些话的人在外头那是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里面的人听了笑声,出来一看只见一群大魏将士骑着马在外面,寥寥几人,哪里有所谓的大魏大军来了,这是又被骗了。   大魏的将士在外面笑成了傻子,这耍着车师后国玩直持续了半个月,最后任由他们在外面怎么喊怎么叫,里面都没有动静了,曹恒道:“时机到了。”   “你的剑法长进了吗?”曹恒回头问了齐司深一句,齐司深给了曹恒一记你当我是废物的眼神?曹恒……   “剑法长进了,那就用用吧。”曹恒忍了忍的不想跟这位不通人情的人多说,还是直接让他办事去。   齐司深这几年除了跟曹盼学剑,也就是跟着曹恒混了,与曹恒自成默契,曹恒这么一说完,齐司深扬了扬眉,无声地询问曹恒究竟是要做什么。   曹恒与他一番耳语,齐司深听完毫不犹豫地点头。   在车师后国外闹腾了那么久,曹恒又怎么会是无缘无故做的。   车师后国的城池外又传来了铁骑的声音,还有阵阵的厮杀声,车师后国的将士与百姓都好,从一开始的严阵以待,到如今这周而复始都不见动静,已然麻木。   被吵醒了连看都不曾看一眼,低头骂了一句倒头就睡,却不知大魏的大军杀入了城门,守城主帅人头更是叫齐司深潜入府中拿下了。   更是借着夺下此城,曹恒再让人假扮车师后国的兵马,前往下一座城池求救,待那城门一开,又立刻让人攻下。   环环相扣,曹恒用计一口气在一夜之间拿下了车师后国的五座城池,等车师后国的人一夜醒来时,突然发现竟然失了五座城池,先前道大魏不过虚张声势,绝不敢进犯的车师后国的人,此时此刻面对一夜连失五城的事实,够打脸的。   “五城,五城到底是怎么失的?”车师后国的人第一反应是找原因。   比起他们在找原因,大魏从曹恒领军出征到现在,一个月里只听说曹恒派兵马不断的骚扰车师后国,但连一次真正的交手都不曾,好些人都不断地上折请曹盼下令让曹恒快点出战。   曹盼道:“你们都不清楚前方的情况,怎么口口声声都是催促前线出战?”   “兵者,诡道也。不过才出征一个月,两军将士未有伤亡,你们就急了。急什么?急着为了打一战,让你们看清楚了阿恒究竟能不能领兵?”曹盼一向没什么话是不能说的,这些人着急,急什么她心里清楚。   “陛下,战事拖得越久,给车师后国越多的时间准备,于大魏更是不利啊。”   催的人也有自己的道理,苦口婆心地想劝一劝曹盼。   曹盼摇了摇头,“你们到现在都还不明白这一仗为什么?”   那劝谏让曹盼下令让曹恒速战速决的人看了曹盼一眼,曹盼道:“不明白最好就不要插嘴多说,你们说,对吧?”   这已经是表态,曹盼自己就是靠战功承继天下,一统天下的人,所以一场仗要怎么打,怎么打得才能让大魏赢,她心里有数战机不是想来就能来的,而想要自己创造一个合适的战机,需要的正是时间。   朝中有曹盼做后盾,曹恒也知道无论是朝中,或是如今的西域之地,他们都等着她打上一仗。然而面对他们着急,催促,曹恒一直都稳稳的。   不战则已,一战而夺下五城,还是一夜之间夺下的,消息传来,同样火速送往洛阳,叫一群都盼着曹恒能赶紧的打赢一场仗的人,都大松了一口气。   “做得漂亮。”曹盼那里是得了曹恒布下这一战的始末经过的奏折,所以曹盼看完了,毫不吝啬地给了曹恒一句赞赏,与之而来,曹盼吩咐道:“去,请崔寺卿入宫。”   等了那么久,终于传来好消息了,曹盼也就可以准备下一步了。   下一步需要用到的人,正是崔钧崔州平。   曹恒也是大松一口气,总算,不负她辛苦等了一个月,受一个月的白眼,好,真是好,好!   而她同样也在想下一步,下一步究竟该如何是好?   夺城抚恤这些事,不用曹恒吩咐自有人去办好,而车师后国在得知自己在一夜之间失了五城之后,立刻派了大军前来,目的就是想要夺回他们的城池。   来夺城啊,那倒也无妨,曹恒亲自守在城中,安排将士应对前来想要夺回他们城池的车师后国,弩、弓,箭军,这些曹盼一手教出来的兵马,进可攻,退可守。   大魏打下的城池,不,应该说是曹盼打下的城池,从前只有一个诸葛亮能比她的手里夺过,除了诸葛亮,再无旁人。   车师后国的人,他们能比得上诸葛亮?   故,车师后国的攻城以惨败告终,曹恒守在城内看着他们退了出去,目光灼灼,强攻不成,接下来该怎么办?   曹恒让自己换位思考了下,深以为,车师后国中若是有跟她母皇或是她一般的人,绝对不会由着他们的将士如此驱赶大魏的百姓,更不会,让他们借机欺压大魏的百姓。   “三军准备,以攻为守,从现在开始,继续攻打车师后国。”曹恒与他们交了一回手,算是真正打了一场,大概算是知道车师后国的精兵是什么样的了,那么,她就要继续进攻了。   他们现在攻下的城池,里面的百姓依然是车师后国的百姓,换位思考,谁也不愿意国破家亡,哪怕大魏的将士从来不曾进犯车师后国的百姓,那也只能确保他们城池在大魏拿下后不会发生动乱,并不能解决两国之间的问题。   大魏,并不是真的想要灭了车师后国,杀鸡儆猴的作用,不是要给自己留下一个好战杀戮的名声。   曹恒心里清楚曹盼的打算,那么为了不给大魏惹麻烦,曹恒果断以攻为守,迅速地逼得车师后国认错。   所以,一边打的时候,曹恒一边让人给车师后国传信,车师后国敢戏耍大魏,敢骗到大魏的头上,若不跟大魏认错,大魏必灭车师后国。   无论曹盼是不是真要亡车师后国,狠话却是必须要放出去的。放了狠话,后面的事才更好做。   为了力证自己不是说着完的,曹恒的大军在夺下五城之后,三天后,再夺了车师后国三城,这样一来,大魏就得了车师后国的八城。   车师后国的大军节节败退,本来主战的一派面对自家大军明显不敌于大魏的情况,心急如焚是必然的,但是相比起他们来,文臣们如今更操心的是,自家的大军既不如大魏,如果再不跟大魏认错,那他们车师后国,果真是要亡了?   主和的一派,立刻不断地上折与车师后国的国王让他立刻派使节前往大魏,一定要与大魏说好话,认错。   车师后国的国王虽然有野心,对大魏的国土垂涎三尺,但是,接连失了八座城池,车师后国不过是一个小国,失了这么多城池了,那是吓得一个激灵,眼看主战的人没有一个能应对得了大魏的大军,除了认错求和,还有其他什么办法?   立刻派使臣前往大魏,立刻的!   此时的大魏啊,曹恒的大帐里来了被曹盼火速派来的崔钧,曹恒与崔钧作一揖,崔钧笑眯眯地还以一礼,“殿下,接下来该是嘴皮子用上了。”   “崔寺卿为主?”曹恒其实心里是有人选的,毕竟来的时候曹恒准备得挺齐全的,打探消息的人,传信的人,出使的人,她都选了。   崔钧摊手道:“陛下说了,这件事还是让臣去办,虽然臣不太想来。”   ……曹恒真是不知该如何回的崔钧好,还是问问亲娘的意思。   “母皇有什么特别的吩咐?”曹恒想了想还是觉得这件事应该是曹盼还有别的打算,这才专门派崔钧来。   崔钧作一揖称赞道:“殿下聪慧。”   要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曹盼也不会在这个时候让崔钧来,明显是让崔钧接手外交之事。   曹恒等着崔钧的下文,崔钧与曹恒一番耳语,曹恒听完皱起了眉头,“会吗?”   “为何不会?”崔钧不答反问,曹恒当然是更相信曹盼的判断的,但是,“战青不管怎么说都是车师后国的儿子,车师后国执掌兵马的人就是他的舅舅。”   “无论是儿子还是大元帅,他们手中的权利难道不都是一国之君给的?事情既由战青王子而起,就由战青王子来结束,不妥?”崔钧带着浓浓的不怀好意开口说着。   “母皇难道是想要车师后国内乱起?”有些事曹恒已经做过了,曹盼的布局刚露出来,曹恒即想到了。   “毕竟是车师后国,车师后国的国君算不得残暴,还算是颇得人心的。我们再跟他们打下去,局面就不好收拾了。”崔钧幽幽地吐字。   现在时间还短,大魏的将军驻扎在车师后国内还显不得隐患来,但是时间一长,一定会闹出大动静来,到时候里应外合,吃亏的只能是大魏。   曹恒也是有这个打算的,“那么母皇看中的下一任车师后国国王是谁?”   崔钧没想到曹恒竟然已经看出来了,脸上的笑意加深了,“殿下再猜猜。”   ※※※※※※※※※※※※※※※※※※※※   乖巧状:情人节加个更怎么样?有留言才会有加更哦! 第076章   曹恒拒绝猜测,崔钧此来也是有要事在身的, 也不敢跟曹恒多玩耍, 赶紧把曹盼心里想的车师后国的下一任国君人选说了出来,在这时, 外头的人来报, 车师后国使臣来了,想与大魏议和。   这件事曹盼早就料到了, 正是因为料到才会派了崔钧来,曹恒也不迟疑, 立刻让人请了车师后国的使臣前来。   崔钧即将会代表大魏出使车师后国, 如今要留在这儿听话,曹恒也不会赶他。   “车师后国寸进见过大魏公主殿下。”车师后国派来的使臣是个五十多岁的老头, 最重要的是会说雅言。   寸进这个名字, 曹恒听着顿了顿,抬手道:“使臣不必多礼,请坐。”   自称寸进的老头,听着声音抬起头来, 来之前虽然早就听说了曹恒很年轻, 年轻得不像样,亲眼看到还是让人很吃惊的。   就是这样的人, 在一夜之间夺了车师后国五城, 之后又在三日内连夺了车师后国三城。   “使臣前来, 显然是车师后国已经想好了。”曹恒很直白地问着寸进, 寸进一顿, “大魏因为一点小事,果真要灭车师后国?”   面对这样的质问,曹恒轻轻瞥了寸进一眼,“使臣这句话应该是在大战未起之前问的,为何这个时候才问?”   两国想要开战了,车师后国是从来没有想过派个使臣来好好跟大魏说说,避免这一战开打,反倒是丢了城池之后才派了使臣来。   一番做法不合理,曹恒又不傻,有什么看不出来的,无非是他们一开始未必拿大魏当回事,如今打了几回,他们终于意识到大魏的强大。为了不让车师后国真的亡了,这才派了使臣前来。   寸进被曹恒反问,心下亦是无奈。其实很早之前他就提过让自家的国王先派使臣跟大魏见上一面,就战青在大魏做的事,说一句误会,把事情淡化了。   偏偏他们国王不听,道是区区一个大魏,女子为君,有什么了不起的,他就不相信自己还斗不过一个女人。   结果,失了八城啊。车师后国总共才不过二十来座城池,没了八座,那是快失了一半了,一想到这里,谁还敢不拿大魏当回事。   车师后国又有谁还能不清楚的,这一次为帅攻下他们八座城池的主帅,更是大魏女帝唯一的女儿,大魏公主曹恒。   这是曹盼唯一的子嗣,显然大魏的下一个皇帝,还会是女帝。   然而如今已经再没有人不拿大魏当回事了,女帝怎么的,大魏的女帝,比男人都不知厉害多少。   “如今来说也不算晚。”寸进是来求和的,曹恒这打脸的一问,他除了生受也是别无他法。   曹恒见寸进这么答,附和点点头,“倒也是,车师后国毕竟还没亡。”   崔钧听到这里是真想笑,还好记得这是有外使在,万万是不能笑的。   寸进被曹恒噎了一句,噎得无可反驳,与曹恒作一揖,“不知大魏究竟要如何才肯退兵?”   “使臣问得直接,这才像话。大魏进军车师后国,只为讨一个说法。大魏以礼相待车师后国的使臣到访,车师后国的使臣却戏耍大魏,想将大魏玩、弄于股掌之间。欺上大魏的人,大魏不讨个说法,岂不是让天下人都觉得大魏可欺?”曹恒毫不留情地指出战青在大魏做的事于她看来算是什么。   寸进道:“我战青王子年少轻狂,不知大魏人才辈出,不自量力,我在此代王子与大魏赔罪,请大魏公主原谅我们战青王子,两国战事,就停了吧。”   曹恒看着寸进,自知如今的车师后国是有多巴望着大魏退军,这样更好!   “犯错的人不来认错,叫旁人代替,大魏是不会接受的。”曹恒很直白地告诉寸进,寸进抬起头看向了曹恒。   “想要大魏退兵可以,我只有两个条件,使臣回去问问你们国王答不答应。”曹恒觉得谈到这儿了,也不需要再多说什么了,果断地准备亮出自己的条件。   “大魏公主请说。”寸进见曹恒这么好说话,心里大松了一口气,忙不迭地让曹恒说。   “第一个条件,车师后国要与大魏递和书,再有国书,而且上面得明明白白地写清楚了,从此以后,两国交好,绝不进欺压双方百姓,也绝不进犯双方一寸一地。”曹恒把话一放出去,寸进道:“这个条件,外臣可以代我们陛下答应。”   第一个答应了,这该到第二个了。   “第二个条件,以战青的人头当作赔礼。”曹恒丢出第二个条件,寸进跳了起来,“不,这不可能。”   说得斩钉截铁,一丝犹豫都没有。曹恒看着他,不发一言。   “公主殿下,车师后国可以和大魏称臣,岁岁进贡,年年献礼。”寸进是真的没有想到曹恒第二个条件竟然会是要战青的命,明明在大魏,他们早就可以要战青的命了,那时没有取,如今却急急地要?   吐了一口气,寸进想不明白为什么?可他是知道这件事万万是不能答应的。   曹恒道:“我大魏不差礼,更不差物。”   这财大气粗的口气噎得寸进一顿,最后反应过来地道:“对,大魏不差,可是多多益善呐!”   “大魏差钱差物,我们会自己挣,自己做。让你们年年进贡,受苦受难的是你们车师后国的百姓,更叫大魏背负骂名。车师后国跟我们有仇的不是百姓,我们绝不会从百姓的身上讨回来。”曹恒的话音刚落,寸进已经答不上来了。   身为他国的公主,一样怜惜他们车师后国的百姓。但是,为了夺回车师后国的城池,车师后国的君臣愿意用进贡压榨百姓的方法来解决他们面临大魏大军压境的问题。两下相较,难道一个打人,一个挨打。   曹恒完全不理会寸进的惊讶,“所以,冤有头,债有主。戏耍大魏,谋划大魏国土之事,车师后国该知道的人一定知道。大魏大军压境,只是想让车师后国记住,永远永远也不要有一丝不该有的贪念。我们只要战青的人头而不是你们车师后国国君的人头已经是退了一步。车师后国有什么不满意的?”   寸进怔怔地看着曹恒,曹恒道:“使臣以为,大魏若真要用车师后国国君的人头来洗净车师后国对大魏的屈辱,大魏做不到?”   怎么会做不到?灭了车师后国,难道如今的车师后国国君能不死?   不能的啊。国都亡了,别说是车师后国国君了,怕是整个车师后国都不知道要死多少人。   不,不,不。寸进深觉自己被曹恒绕进去了,咬了咬唇道:“大魏公主殿下,请你说别的条件。”   曹恒摇了摇头,“就这两个条件,车师后国答应了,大魏立刻退兵,否则,我们就自己洗涮自己的屈辱。”   ……半点回旋余地都没有的样子,寸进看着曹恒那张脸,吐了一口气,已经不想再说话了。   “使臣做不了主,不如回去与你们国王商量一下。五天之内,大魏大军不会动,五天之后,我等车师后国的消息。打还是不打,全在车师后国。”曹恒更干脆把时间提了出来。   寸进是忍了再忍,终还是没能忍住道:“大魏究竟是想要车师后国,还是不要的?”   曹恒算是听出了寸进的意思了,轻轻地一笑,“你是担心我做不了主?”   额,确实是这个意思。大魏这位公主虽然是女帝唯一的子嗣,可是这种事没那么简单,此等关乎两国之事,万一他回去问妥了他们的国王,大魏来一句曹恒说了不算,得要曹盼说了才能算,他要跟谁说理去?   “既然信不过我。那好,我派人送你往洛阳去,只是不知你一个来回得了准信,车师后国还在不在。”曹恒露出一口白牙,恶森森的,听着前半句更高兴的人听完了曹恒后面的话,一个激灵看向曹恒。   崔钧在一旁道:“连兵权陛下都交到殿下手里了,打与不打车师后国都由殿下决定,所以你的担心不存在。”   寸进一想也是那么个理,两国开战,曹恒都领了三军前来车师后了,打与不打,和与不和,曹恒又怎么可能会说了不算。   “还请公主殿下容外臣几日,外臣这就回去见我陛下,早日给殿下一个回复。”寸进被曹恒一威胁,再有崔钧的点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赶紧与曹恒作一揖,只巴望着赶紧回去与车师后国的国君要一个准话。   “请。”曹恒客客气气地请了人出去,寸进是一刻都不敢耽误,颠颠地赶回车师后国。   “好戏要开始了。”崔钧乐呵呵地说了一句,曹恒一眼瞥了他,“我觉得,崔寺卿是过来看戏的。”   “不过是遵陛下诏令,臣不是说了吗?臣原本是不想来的。”崔钧坦荡地承认,他就是来看戏的,还是奉了曹盼的旨意来看的戏,怎么样,怎么样?   曹恒道:“那崔寺卿估摸着几天能传了信来?”   崔钧依然笑盈盈的,“殿下给了五天时间,不想死的人,一定会在赶在五天之前有所行动。”   “那么崔寺卿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曹恒说是询问,实际何尝不是提醒。提醒崔钧别只顾看戏,别忘了他这回来最重要得办的事。   挥挥手,崔钧十分肯定地道:“此等关系大魏世代安宁之事,臣岂敢忘。”   “还需得殿下配合帮几个小忙。”崔钧表明自己绝不敢忘了重要的大事,还不忘朝着曹恒提出帮忙。   “崔寺卿请说。”帮忙,都是相互的,曹恒断没有不帮的道理。这还是关系大魏的事,她还巴不得能办得好好的。   崔钧让曹恒帮的忙倒是挺简单的,只是让曹恒把手下那嘴皮子利落的人借他,他嘛,教着他们说车师后国的语言,然后毫不犹豫地带着一波人往车师后国的首都去。   虽说如今车师后国到处严密把守,崔今一个游走于各国的人,总能知道一些旁人不知道的混入他国的办法。   所以,崔钧也算是带着人光明正大的进了车师后国,然后让人似是不经意地透露了大魏对于这一次退兵的条件。本来这事也就车师后国的重臣知道,现在倒好了,消息也不知道怎么传出去的。   人呐,只想要太平和乐,死的人不是自己,又怎么会有人当回事。   反倒是车师后国的国君,竟然没有一口应下这件事,任由外头传得沸沸扬扬,就连车师后国的百官都已经跪在车师后的皇宫外,都是求着车师后国国君杀了战青,以平大魏之怒,他还是死咬着不松口,不杀战青…   崔钧听着动静捏了下巴,“车师后国国君还挺疼爱战青的。”   “那是。听说战青本是车师后国第一太子人选,只是他非嫡非长,朝臣一直没有松口,事情才会一直拖到现在。”跟着崔钧来的人,放消息是一流的,打探消息也一样是一流的。   这不才几天,已经把车师后国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的了。   崔钧道:“无妨。有些事,开始由着他,结束是由不得他的。”   耍人耍到大魏头上了,人还是崔钧带回去的。对,崔钧那是早料到了这些人跟他回大魏没安什么好心,结果车师后国胆大包天,拿大魏上下都当猴子来耍,是可忍,孰不可忍!一定好好地教训车师后国,让所有人都好好地看看,敢耍大魏,敢辱大魏是什么下场。   所以,无论是战青还是同意战青那样耍大魏的车师后国国君,都必须得死!   果然不出崔钧所料,在百官跪于车师后皇宫的第二夜,夜半时分,本该宁静的夜晚,伴随着一片一片的厮杀声传来,一支大军就那样摸入了车师后皇宫,首当其冲竟然是百官之地,那些兵马像疯了一样冲过去要将这百官杀死……   由此开始,车师后皇宫的守卫与之对抗,同时赶紧的把百官都往宫中护入,两方交战厮杀,又有一股兵马加入其中,战事即起,皇城内血流成河,崔钧早在战事起后,立刻带着一人连夜的赶回曹恒处。   高高兴兴地与曹恒报信,“打起来了,打起来了,这越打越乱,看着吧,消息差不多传来了。”   确如崔钧所料,他这刚回来,卡着刚好是曹恒给的五天期限,来的人依然还是寸进,寸进这一次比起上回来,精神差得不要太多,当然,这一进来还带着一个匣子,估摸看了看,恰好是能装下一颗人头的匣子。   “见过大魏公主殿下。”寸进一来客客气气地与曹恒见礼,曹恒点了点头,“外使。”   寸进道:“这是战青的人头。”   称呼上的变化,曹恒一听就明白了,立刻有人上去验看那人头究竟是不是战青的,打开一看,自然是真的。   “速速将人头送回洛阳。”曹恒吩咐下,查验人头的人立刻应下,着手去办。   寸进没有忘记此来的目的,“战青的人头已经送来,这是求和书,还有我们国王陛下亲笔书写的两国和议内容。”   双手奉上予曹恒,赤心立刻接过,送到曹恒的面前,曹恒打开一看,微微一顿,“你们国王殿下,换人了?”   此言一出,寸进似是受辱一般,“拜大魏公主殿下所赐,我们车师后国的国王,死于兵变,发动兵变者,正是战青。”   发动兵变,是为弑父,所以如今寸进说起战青来才会直呼其名。   “拜我所赐?我倒是想问问,是大魏先辱了车师后,还是车师后辱了大魏?”曹恒要的就是这个结果,装一下傻,免得自己过于咄咄逼人了。结果听到寸进之言,曹恒毫不留情的怼了回去。   寸进也是因为国中发生剧变,难免心里难过,说起话来才会这般的不客气。   被曹恒一怼,立刻恢复了理智,开的什么玩笑!好不容易事情就要圆满完结了,要是因为他一句话又惹了事,实大过也。   可是,车师后国内乱这事已经丢了出去,如今就是想要收回来也收不回来,生怕大魏趁火打劫。   寸进满脑子转了无数的念头,最终都归于平静,与曹恒作一揖,“外臣一时失礼,与殿下告罪,请殿下勿怪。”   曹恒冷哼一声,寸进的皮一紧,怕极了曹恒发怒。   “看着使臣,我算是明白了车师后国为何敢惹大魏了。放心,你们既然做到了我提的条件,大魏向来说话算数,绝不会骗车师后小国,否则大魏岂不是比车师后国更无耻了?”曹恒怼了一句还不够,再接再厉地又吐了一句。   寸进对这一番骂话也是不敢回嘴,吐了一口气冲着曹恒道:“不知大魏何时退兵?”   这是最关键的。他这一次来,必须要得一个准话。   “立刻,马上。”曹恒这样地回答寸进,寸进大吃一惊。   曹恒站了出来,走出了大帐,“传我帅令,三军整顿,一个时辰后退兵。”   本来还有些不相信的寸进,听到曹恒对外发布的帅令,眼睛都亮了,巴巴地看着曹恒,难以置信,曹恒竟然真的那么快就退兵了,太不可思议,太不可思议了啊。   “这封国书我会亲自带回给我母皇。烦请使臣回去跟你们新国王说一句,大魏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人若犯我,我必十倍奉还。”曹恒回过头冲着寸进说了这一番话,寸进心里正高兴着,听到曹恒的话,立刻正色以待,“公主殿下的话,外臣一定转达。”   本来以为,哪怕曹恒真的说了那样的话,但是如今车师后国乱起,大魏一定会趁这个机会继续进攻车师后国,没想到,曹恒说退兵,竟然是立刻就退的意思,对于曹恒的话,一句多问都不敢,连连表示告退,马上就回去。   曹恒也不管他是真的听进去了,还是假的听进去。如今呐,大魏进军车师后国的目的已经达到了,为了避免自己处于尴尬的局面,越快退兵对大魏是越好。   这样的想法,崔钧和曹壑都心里有数。曹恒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带了人赶紧的撤。   寸进是等着看到大魏是真的带兵马撤走了,这才赶回车师后国的首都。   而此时,洛阳城里就着曹恒拿下车师后国八城,又陈兵不动而按捺不住,不解事情到底都是怎么回事,大军打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停了,还要议和?   没有几日,战青的人头还有求和书都呈到了曹盼的面前,当然还有曹恒的另一份奏折,在接到战青的人头还有求和书,她就已经立刻撤回了西域。   “好。”曹盼见曹恒将这件事办得这般的好,连连叫好。   “殿下未请陛下便退军,只怕御史……”墨问对曹恒退兵的事一点意见都没有,他没意思,政事堂诸公没意见,架不住别的人有意思呐。墨问是提醒曹盼给曹恒收拾后尾。   曹盼笑了笑道:“朕让州平去西域之前给了他一份诏书。”   墨问何等人也,曹盼一说,他那是立刻明白了,与曹盼作一揖,“陛下圣明。”   话说一半的,曹盼没有告诉任何人,那封诏书是空白的,除了她的签名印章还有玉玺,里面空无一字。   而这会儿,曹恒正让崔钧写那一份空白的诏书呢。   崔钧瞧着空白的诏书,呆若木鸡,“殿下,这是陛下让臣带来的诏书?”   点点头,曹恒表示崔钧说得一点都没错。   额头滴落了一滴汗,崔钧道:“空白的。空白的诏书啊。”   “是啊。空无一字的诏书。不,也不算空无一字,这上面还是我母皇的印章跟玉玺。”曹恒点了诏书左下角的一处,补充了一句。   崔钧是真觉得曹盼跟曹恒这母女不是一般的大胆,空白的诏书,曹盼也就那么干脆利落并不密封的交到他手里。至于曹恒,拿着这份空白诏书,她是怎么想的?   瞄了曹恒一眼,崔钧想着能从曹恒的表情里看出来点什么来,终是一无所获。   曹恒道:“崔寺卿,诏书里的内容,还用我跟你说吗?”   摇头摇头,到这个时候了,崔钧要是还不知道这份诏书里该写上什么内容,他就是个蠢货。   “那就辛苦崔寺卿了。”曹恒朝崔钧点了点头,崔钧立刻下笔,迅速将曹恒与车师后国议和的条件以及退兵的条件全都写好了。   完了搁下笔,冲着曹恒道:“殿下请过目。”   过目是要过目的,曹恒也不多说,走近看了看,合了起来,正在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喧哗声,一声盖过一声的,都不肯罢休的模样。   “殿下,外面是西域诸位将军求见。”赤心在外头听着动静跑了进来,冲着曹恒禀报。   “让他们进来。”曹恒说着已经走了过去,将桌案上的笔墨都人收了起来,崔钧也是连忙帮忙的。   这刚收拾好,外头的人一拥而入,曹恒不紧不慢地道:“诸位将军急急而来,所为何事?”   客客气气地询问,没想到一个脸上有一条自鼻而下的伤口的将军问道:“殿下,殿下如何能不取分毫的从车师后国撤军了?”   上来就是质问呐,曹恒看着他们,辨不清喜怒地询问道:“你们是在质问我?”   还是那位将军急忙就要说话,不想却叫一个削瘦的将军道:“殿下,将士们也只是想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   曹恒一眼瞟过那人,“想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你们无礼地冲到我的面前,就只要问我事情的经过?”   一众人都连忙点了头,表示没错,事情就是这样的,他们并没有恶意,一点都没有。   “咚”的一声,曹恒一脚将面前的案几踢翻了,利目扫过他们,“我问你,你们有资格质问我吗?”   一句资格,算是提醒了他们各自的身份,还有曹恒的身份。   “殿下这是要跟我们摆公主的架子了?”没想到的是,这些人压根就不吃曹恒这一套,还是那脸上有疤的将军一脸轻蔑地冲着曹恒说。   “放肆。”话音落下,声音是从外头传进来的,一众人向后看去,只见秦无缓缓地走了进来,一脸寒霜。   “你说公主摆公主的架子。你说说看,公主,不该有架子吗?或者,在你的心里,没有公主,更没有陛下。”秦无对着那位将军问了一句,那位将军连忙摆手道:“秦将军,末将绝无此意。”   曹恒张口道:“那我就好好地听一听,诸位将军是什么意思?”   到这个时候,如果没有被曹恒踢翻的案几,他们都会觉得曹恒是个没脾气的人。但是,那地上呆得好好的案几啊,无不提醒着众人,曹恒绝对是有脾气的。   “我是大魏公主,更是这一次征讨车师后国的主帅。而你们,是将。为帅者调令三军,为将士者,见帅令当如何?”曹恒问完了,再接再厉地发问。   秦无道:“为将士,但见帅令,身先士卒。”   说到这里,秦无的目光看向在场的这些将军,曹恒冷哼一声,“可是西域的诸位将军呐,你们有拿过我的帅令当回事吗?”   有些事,曹恒不计较,因那时不是计较的机会。眼下计较起来,当然是要跟他们算账的。   秦无已然冷哼一声,“诸位将军怎么说?”   曹恒带兵攻打车师后国,秦无就坐镇西域,之前曹恒不跟他们算账,如今要跟他们算账,秦无都觉得挺对。   对,必然是力挺的。   “秦将军,我们这些人,这辈子,就认陛下跟你,旁的人,就算是陛下的女儿又怎么样,我们照样不认他。”那位削瘦的男子冷冷地把话吐了出来。   曹恒指着他道:“他的话,代表了诸位?”   问得坦荡,一行人中,竟然大半都点头表示赞同,只有小部份的人皱起了眉头,曹恒一眼掠过,“好,很好。你们的话我都记下了。”   竟然没有要处置他们的意思,秦无也显得有些着急地看向曹恒,拿不准曹恒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曹恒就好像没有踢翻过案几一般,拿着刚刚让崔钧写好的空白诏书,“你们想问我为何从车师后国撤军,看看这个,看好了再来问我。”   赤心上前去将曹恒手里的诏书接过,打开亮在众将的面前,本来跑来是要质问曹恒的众将们呐,看到诏书中的内容,皆不发一言了。   曹恒道:“诸位将军没有别的事了吧?既然没有别的事了,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目光冰冷地扫过这些人,一群人哪怕知道自己有过,可是曹恒并不追究,既然是不追究,那他们就都当作自己没有犯过,尴尬地与曹恒抱一拳便退下。   秦无气得要出声,曹恒却朝他摇摇头,阻止了他。   待他们都离开了,曹恒冲着秦无道:“你无须跟他们置气,如今不好收拾他们,等着。”   “臣还以为殿下连案几都踢翻了,准是要跟他们好好地说道说道的了,没想到……”崔钧刚刚那是真怕曹恒出手,没想到曹恒踢翻了案几反倒不动了,他是暗松了一口气。   曹恒道:“名不正则言不顺。”   她是出征车师后国来的,如今战事已定,曹恒就该回去了,西域的这些人,等着她慢慢跟他们算账吧。   崔钧的神情却因这一句而显得有些古怪,曹恒注意一到了,而秦无直接道:“回了洛阳,这一次一定让陛下给殿下正名。”   曹恒没有作声,她所指的名不正则言不顺与秦无以为的并不一样。   倒是曹恒撤军回来的消息自洛阳散开了,免不得又引起了轩然大波。   “朕下的诏书,阿恒听朕的诏令,你们有问题?”一群磨拳擦掌表示一定要参曹恒一回的人听到曹盼的话,一下子卡住了,有人颤颤地问了一句,“陛下这是为何?”   曹盼呐,听着他们的话摇了摇头,“所以说,从仗打到现在结束了,你们都还想不明白这一仗大魏为什么要打?”   ……明白的早就明白了,不明白的,真是到现在都想不明白,是他们太蠢吗?   一把摸了自己的脸,觉得哪怕自己很老了,老得都当祖父了,还是应该不耻下问。   与曹盼作一揖,“陛下,臣等是真的想不明白,臣请陛下解惑。”   老老实实地承认,也老老实实的希望曹恒能够为他们解答。   曹盼听着啊,轻轻一笑,“好,不懂就问,至少没有一开口就准备跟朕吵,不想挨朕的骂,好,挺好!”   一干臣子听着啊,都低下了头,真心的说,他们是被曹盼骂怕了,如今算是学乖了,但凡曹恒做的事,不明白的绝对不能凭着他们自己的理解去跟曹盼吵,先听听曹盼为什么那么做,再说。   曹盼对于一群乖了的臣子,说不出是高兴还是生气,总还是朝着他们道:“朕只有四个字,易地而处。”   易地而处,易地而处。   “若是换了你们是车师后国,因为一个王子的错而被亡国,一时半会的,反应不过来不会有所作为,但是如果有人提醒了你,乃至无数的百姓,你们会由着自己的国就这样亡了?”曹盼好好给他们解释了什么叫易地而处。   “陛下的意思是担心,车师后国的百姓里应外合,杀我大魏的将士?”   曹盼道:“不要觉得这世上没有聪明人。车师后国,未必没有聪明人。他们一时没有动,因为一开始理在我们这边。但是如果我们不懂得见好就收,步步紧逼,要亡他们的国,他们是绝对不会任由我们大魏因为一个微不足道的原因而亡了他们的国。”   “可是陛下,车师后国的情况,其实与鲜卑一样不是吗?鲜卑可以,为什么车师后国不可以?”既然都有人问出这个问题了,那他们就问得再仔细一点好了。   曹盼道:“一样,也不一样。你们看,鲜卑内乱,他们成了什么模样,车师后国同样内乱,如今车师后国乱?”   一群人面面相觑,好像,似乎只听说了车师后国内乱,具体的什么情况,并不清楚。   曹盼道:“你们不知道车师后国是何情形?”   好些人低着头不吭声,那是真的不知道的啊!吐了一口气,曹盼摇了摇头道:“凡事没有一成不变的,站在朕的角度,朕首先考虑的是大魏的安宁和乐,无人敢欺,其后才会想要不要对他国动手,毕竟,拿下一国想要安宁和乐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谁都不想国破家亡,谁都会为了保卫自己的的家国而奋起反抗,朕,不愿意旁人欺负大魏的百姓,同样朕也不会去随意的占别人的国,杀他国的百姓。朕希望你们也一样。”   曹盼把自己的想法那么一说,所有人都听得明明白白了。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曹盼打这一仗的意义就是为了让大魏的百姓无人敢欺,让大魏的国土无人敢犯。态度表明了,曹恒又无开疆辟土之意,大魏,只要守住自己的国土,保住自己的百姓就可以。   “陛下,此战殿下打得十分漂亮。臣请陛下立殿下为太女。”这个时候,周不疑突然出列吐了这一句。   所有人都怔了怔,万万没想到,周不疑竟然会在这个时候请立曹恒为太女。   而周不疑一开口,余下政事堂诸公都一一出列,“陛下,臣等请陛下立殿下为太女。”   一个又一个的出列,都是请立曹恒为太女的,这其中,曹氏与夏侯氏那是最迫切的。   曹盼看着笑了笑,“太女啊,立与不立这个太女,在你们看来很重要?”   周不疑是提议的人,与曹盼道:“陛下,名正言顺。”   “好。元直既然都提了,朕就好好地想一想,选一个良辰吉日,就把事情定下。”曹盼终于松了口,一人看着周不疑那叫一个眼睛发亮的啊。不容易,实在是不容易!   想他们从曹恒出生,虽然失望曹恒是个女的,架不住曹恒的架势表明了不会再生,他们便打着从龙之功。然而曹盼对一而再,再而三的请立曹恒为太女根本不当一回事,急得他们那叫一个急的啊。   直到今日,曹盼终于松了口了,他们容易吗?   “陛下,这良辰吉日?”作为礼部尚书的荀辑急忙地问上一句,曹盼接过话道:“日子朕来先选。”   一干人都望向曹盼,曹盼点了点头道:“没错,良辰吉日朕来选,你们有意见?”   “不,不,不,臣等无异议。”一群人见着曹盼眯起眼睛十分不善的模样,赶紧的改口,哪里敢说有意见。   曹盼道:“朕说了选个良辰吉日,你们应该不会再催朕了吧?”   这意思听得,怎么好像有点不对?   还是墨问机灵啊,道:“陛下,这良辰吉日到底是什么时候?”   “朕选的,你管那么多。”曹盼毫不客气地怼了一句,墨问立刻看向周不疑,周不疑不作声,墨问……   好,他就要看看,周不疑是不是能不急。   ※※※※※※※※※※※※※※※※※※※※   曹盼:你们猜,良辰吉日谓何时? 第077章   曹盼要选这良辰吉日啊,墨问听着便觉得那里头有猫腻。   可是唯一能说动曹盼的周不疑压根不催这事, 拖啊拖的, 生生拖到了乾清十年,眼看着这乾清十一年就要来了。   而大魏再次迎来了各国涌入, 与乾清九年的仅仅不过数国来访不同, 这一次,大大小小的国家, 挤满了整个洛阳。   就在洛阳城里,随处可见他国商人, 到处都是店家小摊, 人流密集,车马如龙。   曹恒自出征车师后国回来之后在兵部呆了八个月, 之后才入了吏部, 如今在吏部安安份份地呆着,但这万邦来朝的盛会,曹盼下令事情都交给她去办。   说来曹恒回了洛阳也听说了周不疑也出声提了要明确立她为太女的事,曹盼也答应得好好的, 但这答应了, 说要选个良辰吉日,一选, 这选了近两年了。   周不疑不问, 荀辑这个礼部尚书都不知道问了多少回了, 曹盼硬是说这良辰没到, 非不松口, 急得荀辑头发都快掉光了,还是荀攸瞧着自个儿的傻儿子看不下去了,冲他开解道:“殿下是陛下唯一的子嗣,她还能害了殿下不成?不过是一个太女的名号而已,陛下心里有数,你急甚。”   荀辑心里苦啊,冲着亲爹道:“父亲。这名不正则言不顺,陛下,陛下她就公主那一个孩子。位子早晚是他的,陛下为什么就不能干脆地给了殿下?”   “自然是为了磨练殿下的心志。”荀攸一语道破,荀辑一顿。   荀攸继续地道:“你要知道,殿下与陛下不同。陛下打下这片江山不易,当这个女帝也不易,陛下的心性,那也是陛下的几位师傅磨练出来的。殿下生来就是天子女,人人都跟她说,这天下将来一定会是她的,一个众星捧月的皇帝,不食人间烟火,你乐意为这样的帝王拼命?”   不良人间烟火的人,那就不是人。荀攸想了想,还是觉得,像曹盼这样的皇帝更好。   “父亲。陛下那陵寢的事,你知道吗?”荀辑想了想,提了另一回事,荀攸一顿,“这事你也别管。”   荀辑道:“父亲,我就是觉得陛下太委屈自己了。”   收获荀攸凉凉的一眼,荀辑抖了抖,荀攸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   “虽说以大魏之富,以国库收入三成造建皇陵太过了,可是,以陛下之功绩,如今那是开创万邦来朝的盛世,比之汉高祖刘邦,汉武帝刘彻也无不及啊。”荀辑是真对曹盼敬佩,便想让曹盼将来更好。   “这样的帝王,却修建那样小的皇陵,这连先帝都不及。”越说荀辑是越委屈。   荀攸摇了摇头,“你为陛下委屈。陛下若知必然会欢喜。陛下不念自己却是思及天下百姓。为帝王者依然自制,那是何等难得的事。你该陛下此举高兴才是。”   荀辑一顿,一想确实也是如此。   荀攸的目光一沉,荀辑看了过去,“父亲是在想什么?”   “我是在想陛下那些兄长。”跟自己的儿子,荀攸是没什么不好说的,荀辑皱起眉头道:“自楚王世子的事后,诸王都越发安份了。”   冷哼一声,荀攸甚是不屑地道:“安分,那都是因为陛下压着。他们一个个是什么模样,陛下心里有数。在陛下手里,这些人必不敢生事,将来殿下继了位,那就不一定了。”   这话一出来,荀辑一顿,“父亲,殿下也不是好相与的。”   提到了曹恒,荀攸也算是露出了一抹笑容,“你们不明白陛下之所以迟迟没有立公主殿下为太女的用意。那都是为了殿下,为了大魏好。”   “一开始站得太高,会让人想要用尽手段地把他拉下来,与其让别人来教殿下,还不如陛下自己来。如今这天下,能压制殿下的只有陛下,明明唾手可得的东西,殿下都有耐心等着,任由身后的人怎么推,怎么让她动手去抢,她都不动,这份心性,难得吗?”   荀攸越是说啊,寻心里就越高兴,高兴得,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父亲的意思,陛下一直压着不正式立殿下为太女,那都是为了磨砺殿下的心性。”   “自然。这样的事,也只有陛下能做。陛下也是煞费苦心。”荀攸这般地吐字,荀辑想了想,“父亲,那殿下的生父,你究竟知不知道是谁?”   荀攸听着扫了他一眼,“那重要吗?殿下是陛下的子嗣,这才是最重要的。”   像他这样活了大半辈子的人,什么事都看开了,也早就想明白了。曹盼是女帝,帝为最贵,无论她跟谁生下的曹恒,最重要的是,曹恒是她的女儿,大魏的公主,将来,也会是大魏的下一任女帝。   “父亲,我就是好奇。那诸葛孔明,父亲见过吗?”荀辑是难得八卦一回,既然都八卦了,那就问到底了。   荀攸道:“你这份一好奇在我这儿说说没什么事,出了门,跟谁也别说一个字,明白?”   “父亲,我明白。”虽说一大把年纪了,被父亲教训也是没办法的事,荀辑还是老实该听的要听,该说要说。   而荀攸嘛,幽幽地道:“我们这些老家伙是没有见过那位诸葛孔明的。然得陛下倾心者,观陛下的品性,那定然也如传言不虚。”   依曹盼而判,这倒也是真真的。荀辑道:“陛下这辈子,唉……”   “把你这一叹缩回去。你叹哪门子的气。陛下这辈子有什么不妥的?这乱世由陛下终结,大魏的盛世由陛下开启。你自己也说了,陛下不比汉高祖汉武帝差,不就是一个男人,值得你为陛下叹哪门子的气。”荀攸毫不留情地怼了荀辑,荀辑……   “都以为这女人离了男人活不了,看看陛下,男人算什么。”荀攸还真是不吐不快了,看看这话说得,荀辑赶紧的咳了起来,“就是自陛下开始,如今大魏多了许多离了男人都能活得极好的人。”   荀攸冷冷一笑,“别当我不知道的意思,你是觉得女人参政不是好事对吧?”   荀辑怕是第一次在荀攸的面前露出这样的意思,被问着了,那也是缩了缩脖子,还是如实地道:“父亲,我就是,就是觉得男主外,女主内挺好的?”   “我什么也不跟你论,都是陈腔滥调了,说着没意义。我就问你,大魏如今大平吗?”荀攸也是够直接的,直接得,荀辑连论其他的都不行,刚刚他还说了这是个盛世。   荀攸一看荀辑已经明白他的意思了,那也就不多说了。   “记住,这个世道,不管是男人还是女人,有本事平定这天下,治理出一个盛世的,那就是有本事的人。你想要反驳别人,那你就自己睁大眼睛好好地看看这个世道好还是不好。”   “既然世道是好的,天下安乐的,说什么男主外,女主内的,不累?”   荀辑无可反驳,谁让事实摆在眼前呢,这想要反驳,总得要有理有据。   “还有殿下的婚事。”荀辑是又把另一个问题给丢了出来,荀攸就气了,“陛下都不急着抱孙子,你着的哪门子急。”   荀辑硬着脖子喊道:“那关系着大魏天下的传承,子嗣绵延。”   “当年陛下都年近三十才生下的殿下,殿下如今是着急婚事的时候?大魏安定,百姓太平,殿下将来难道就不能类陛下?”   一句类陛下,真是把荀辑的话全都给堵了,生无可恋一般地问了一句,“父亲,不能吧。”   盼着千万千万的不要,但是,结果如何,压根就没有他们说不的权利。   “真要逼急了人,没什么不能。”荀攸用着过来人的口气冲着荀辑说,荀辑呐,真心的觉得这礼部尚书绝不是什么好差事,曹恒的名分也好,大婚事宜也罢,哪一样都得要他这个礼部尚书来操心,他容易?他容易吗?   “行了,别一天到晚为了这点事苦着一张脸,我说了这种事陛下心里有数,殿下也心里有数。”   这笃定得,荀辑更是无可反驳了。   而被荀攸全然信任的母女啊,这会儿也在讨论这两件事。   “你选中的人,现在怎么样了?”问得真行。曹恒嘴里正塞了一口饭,“母皇什么时候把我的名分定下,这事再谈。”   ……曹盼斟酌了会儿,“你看中的人,年纪总不会比你小吧?”   “不会。”斩钉截铁地告诉曹盼,曹恒又吃了一口菜,力证自己是个正常人,做的也绝对是正常事。比她小的男人,曹恒想了想,不太好下口。   “这两年你也忙,一直有件很重要的事忘了跟你说了。”曹盼冒出这么一句,曹恒一顿,重要的事,很久没有从曹盼的嘴里听到重要这两个字了。   曹盼看了看曹恒,“你现在盼着我给你正名吗?”   刚刚曹恒说的那一句正名再定亲事的话,曹盼也是听进去了,听进去了,这回转过头来问。   曹恒摇了摇头,“反正都是我的,迟点晚点都行。”   这自信满满的口气,让曹盼笑了,“行,就是这样的心态,极好,极好。”   “我得给你挑个良辰吉日。”曹盼冲着曹恒挤眉弄眼的说。   这么多年,没少听别人嘴里吐出良辰吉日这四个字,从曹盼的嘴里说出来,分外的不一样。   “母皇究竟觉得什么时候是良辰吉日。”曹恒不以为曹盼会戏耍她,这样的大事,曹盼是从来不开玩笑的。从曹盼松口到现在,曹盼一直没有确立她为太女,这良辰吉日,曹盼是真的觉得时机没到,这才没有最后定下。   “快了快了。”曹盼很肯定地告诉曹恒。   曹盼说快了,曹恒也相信这真是要快了,“母皇刚刚说有一件很重要的事没说。”   “吃完了带你去看,不用说也可以。”曹盼分外好说话的朝着曹恒说,曹恒点了点头,待亲眼见到了,曹恒是真的看呆了。   只因,曹盼竟然让她看现场版的避火图!   “你也大了,本该你初葵来时就该告诉你这些事了,后来不是忙着对外,这些年也没能真正地空下来。可是再没空,这些该教你的东西还是得要教。否则将来你这亏怎么吃的都不知道。”隔着屏风的,曹盼指着里头的一对男女道:“要不要进去看个清楚?”   “不用。”非常果断地拒绝,曹恒嘴角抽抽,曹盼从一旁拿了几卷东西出来,“这些,你都自己看看,研究下。”   曹恒这会儿不用看都知道那是什么,鬼使神差地问道:“母皇,敦伦之事,当年是祖父给你讲解的?”   “不是。”曹盼被问得一顿,很快反应过来,肯定地告诉曹恒。   曹恒好奇地道:“那是谁?”   “你就当是你父亲。”曹盼能告诉曹恒自己上辈子都是靠看书被普及的?果断不能。   曹恒睁大眼睛看着曹盼,曹盼道:“你得记住,这种事,两情相悦,自然水到渠成。你开心,他也开心,这才是所谓的鱼水之欢。将来,你是女帝,其实不必跟我一样,你要是有喜欢的人,喜欢便就收了,男人三妻四妾,你就干脆来个三夫四侍。”   “母皇不傻,我看起来傻。”曹恒毫不客气地还了曹盼一个白眼,曹盼戳了她一记脑门子。   “我不是怕你将来事事都想学我,让自己受苦?”曹盼一番用心良苦被曹恒当作用心险恶,必是要抗议的。   曹恒道:“无论什么东西都是相互的。不想给自己惹麻烦,就别把自己当成例外,觉得自己很了不起。我将来只要一人,他对我一心一意,我哪怕心里没有他,他也会是我的唯一。”   曹盼一听立刻凑近地问了曹恒,“你这句话一定已经跟人说了。”   点了点头,曹恒道:“说了,我让他考虑清楚了。能不能接受我这一辈子心里都会没有他。”   “你后面那一句,一定没有告诉他吧。”曹盼何等人,凭曹恒的表现,立刻想到了曹恒的性子。   “这句话,难道不是应该等他自己想清楚,接受了我这辈子可能都不会把他放在心上,他接受了,我再告诉他。太早把这句话放出去了,反倒是给了他不该有的希望。”曹恒想得比曹盼还明白。   曹盼听到现在啊,轻轻一叹,“我这会的心情很复杂。”   “母皇,走吧,这种事情我早就知道了。”曹恒对于屏风后面的动静,这么地跟曹盼说了。   “你什么时候知道的?”曹盼捉住曹恒一副一定要问个清楚的模样。   “亲眼见过的。”曹恒那么地说,曹盼上下打量了曹恒一圈,“跟谁去看的?”   “安乐侯。”丝毫不留情面的把曹叡给卖了。曹盼眉头直跳,吐了一口气,曹盼问道:“男人跟男人,女人跟女人的事,你也见过了?”   曹恒嘴角抽抽,凑近曹盼道:“安乐侯……”   “行了,我知道了,你果然是什么都知道。”曹盼一听曹恒提起了安乐侯,立刻止住曹恒要出口的话,曹叡的事,她也清楚着。   里头传出来阵阵的欢愉声,曹盼跟曹恒听得都是面不改色地一道走了出去。   “母皇,要是我选了阿珉,你怎么看?”出了屋,曹恒干脆地跟曹盼说起了自己那点事,毕竟这么多年,夏侯珉是什么态度,她当年说了让夏侯珉去考虑,考虑下来夏侯珉这么多年既不肯娶,也不愿意去相看旁人家的女郎,意思表露得够清楚了。   曹盼带的到曹恒提起夏侯珉,看了曹恒一眼,“你想清楚了。选了阿珉,虽然是跟夏侯氏亲上加亲了,问题相对也会比你选旁的郎君更麻烦。”   “我知道母皇的意思,结亲不成反结仇的事,我不傻,不会做的。”曹恒也是打开天窗说亮话的人,曹盼顾忌的问题,曹恒早就心里有数了。既然是心里有数,必须得是曹恒自己想好了,这才下的决定。   曹盼道:“选了阿珉,你是不可能三夫四侍了。”   就算曹恒说自己明白,曹盼还摊开了说。曹恒道:“我又没打算三夫四侍。”   老大一句实话了,所以,她根本不在意选了谁。只要那一个人,将来能做好她的枕边人,不会给她惹麻烦,这样曹恒就放心了。   曹盼摇了摇头,“真不知道该说阿珉好福气,还是倒霉。”   亲娘说出这样的话,引得曹恒抬眼看了过去,曹盼道:“难道不是?”   “那父亲遇到阿娘,又该是福气还是倒霉?”曹恒反问曹盼,曹盼毫不客气地道:“倒霉!”   曹盼答得那么理直气壮又理所当然的,曹恒自愧不如。   “你这些天,忙活那些使臣的事,州平说,这些人想赶在我四十五大寿再来一拨。”私事说完,曹盼就开始说公事了,尤其这还是关乎大魏将来局面的大事。   “万邦来朝,共贺母皇寿辰。”曹恒想着那眼睛直发亮,曹盼道:“有什么好贺的,提醒我老了啊!”   曹恒看着曹盼那张脸,“母皇登基多年从来没有办过万寿节,现在他们只是想借万邦来朝的盛会,一道共贺母皇而已,母皇要是不乐意人家提起你四十五,那,你就当你十五好了。”   一句话出,曹盼是差点给喷了,“阿恒啊。你都十六了,过了年就十七,你让我当自己十五,你是想造反当我姐?”   嘴角抽抽,曹恒道:“还是当你女儿的好。”   当姐姐什么的,怎么听起来有点坑,还是当女儿吧。哪怕被曹盼坑,曹盼还是手下留情的。   “果然聪明。”曹盼笑着夸了曹恒一句,当她女儿当然比当她姐姐好。   当她姐姐,自有她们父母操心,用得着她来管那么多?当她女儿,如曹恒,曹盼这么多年那是养得多精心呐。   “母皇,将来我要是做得没有你好,你会不会怪我?”曹恒转了一个话题,显得十分的低落。   “不会。你只要尽心好。”曹盼连想都不想地回答。曹恒不死心地再问道:“要是我把大魏的江山给败了呢?”   “败了就败了呗。改朝换代再是理所当然不过,你自己没本事输给了别人,那有什么办法。”曹盼摊手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曹恒……   “你这么一点压力都不给我,我将来真的会……”曹恒幽幽地吐了半句,留了半句。   曹盼翻了一个白眼,“等那一天,我死都死了,还管你怎么样。我跟你说,你啊,一定要记住,别给自己太大的压力,这后世的事,想什么千秋万代。人要活到当下,咱们活着,做好我们该做的事,将来事情会不会如我们想要的那样发展,顺其自然。”   曹恒挽过曹盼的手臂,“母皇,我想要你长命百岁。”   曹盼的手一僵,曹恒又再次重申,“母皇,我想要你长命百岁。”   “听到了。”曹盼这样地回应曹恒,曹恒道:“可是,我知道,母皇累了。”   刚刚想要抚过曹恒背的手,就被曹恒后一句话给顿住了。   接着又听到曹恒道:“有时候,我想让自己变得如同母皇所期待的那样强大,可是有时候,我又特别的希望,自己让母皇失望,达不到母皇的要求,这样,母皇就会一直放不下心,一直都会留在我的身边看着我。”   “阿恒,我陪不了你一辈子的。”曹盼很冷酷地告诉曹恒,曹恒道:“我知道,我都知道,知道,所以,在母皇还好好的时候,我陪着母皇,努力让母皇开心。”   曹盼笑了,亲了亲曹恒的脸颊,就好像曹恒还小的时候那样。   曹恒摸了摸被曹盼亲过的脸颊,“父亲当年被母皇这样亲的时候,一定很开心。”   这是打趣她啊!曹盼道:“你将来要是能这么亲亲阿珉,他也一定开心。”   和亲娘一比,曹恒就是个渣渣,直接被曹盼回得接不下去话了。   “行了,回去睡吧,明天你还要早起去应付一群使臣。”曹盼感觉事情都算是办完了,这就想要打发了曹恒。   “母皇想咳就咳,在孩儿的面前,不用忍。”曹恒拍了拍曹盼的背,曹盼捏了一把曹恒的脸,严肃地答应道:“好,听你的行了吧。”   说着已经咳了起来,曹恒伸着手拍了曹盼的后背,一下又一下的……   有一些事,哪怕曹盼从来不说,曹恒还是心里有数的,赶在除夕之前,同样也在曹盼的生辰之前,大魏迎来又一场繁盛的宴会,虽然还有一些外邦未至,大魏还是设了一场宴会,当作是将来曹盼生辰当日的演练。   曹盼今日是难得并没有穿一身墨衣,而是换上了女子的曲裾服,紫色的曲裾服穿在曹盼的身上,少了几分威严,多了几分温婉。   未曾见过曹盼的人,在看到曹盼与曹恒并没有任何相像的容貌时,心里是怎么犯嘀咕的不好说,必须得认的是,曹盼看起来,真的不像是一个女帝。   像不像的,人家都是了,又不是你一句像或不像就能决定一个帝王的。   “今日客来,不谈公事,只叙家常,想谈的,等其他各邦都到齐了,你们跟阿恒谈。”曹盼开门见山地冲着一群正襟危坐,像是要谈大事的人丢了这样一句。   面对曹盼这摆明不想谈公事,很是想把一切都丢给曹恒的架势,一群人面面相觑,曹盼道:“到了大魏,就得守大魏的规矩,这宴是朕设的,当然也得听朕的规矩。”   一个个对视一眼,墨问道:“陛下,这客随主便,陛下的规矩,臣也好奇地想问一问。”   曹盼道:“刚刚不是说了,不谈公事。”   只要是不谈公事,其他的都可以,她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墨问低下了头,很是想说,曹盼这个规矩定得有点过份了,要知道现下这堆人里,大半都是他国的使臣,这些人盼了那么久才见到曹盼,现在更是巴望着能多了解一些曹盼,不谈公事,从私事来谈,难道就能纯粹?   “你先喝一杯,罚你的。”曹盼那么朝着墨问丢了一句,墨问……   然而曹盼眼睛都不眨地盯着他,这酒是不想喝也得喝,那就喝吧!   墨问端起酒喝了一口,一喝才发现这酒的味道很新奇,“陛下,这是新酒?”   曹盼点了点头,“喝出来是什么酒了?”   墨问这喝了一口了,毫不犹豫将杯中的一饮而尽,“很是好喝,可臣喝不出来。”   曹盼笑了笑,“喝不出来,那朕也不告诉你。”   ……没有这么逗着人玩的啊!墨问真是想要捉狂,结果倒好,曹盼已经举杯道:“今日不谈国事,你们只管喝好玩好,载歌载舞,不必拘束。这一杯,朕敬诸位。”   女帝陛下敬酒,谁还能不喝?既是都要喝,那就高高兴兴地喝啊!   各自举杯,随着女帝陛下一饮而尽。曹盼喝完了那一杯酒,笑着招呼,“奏乐。”   一声令下,乐声已起,舞伎而出。宴会上这些都是无法避免的,载歌载舞,何尝不是活跃气氛的好东西。   曹盼纯粹地欣赏要歌舞,半倚在那榻上,很是随意的模样,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惬意,慵懒,瞧得人从心里觉得赏心悦目。   “怎么看我,不听歌也不看舞?”曹盼注意到曹恒的目光,这般问了曹恒一句。   “母皇好看。”曹恒一本正经地称赞自家亲娘的美貌,曹盼露出一抹笑容,“你学不会。”   额,明明曹恒是在夸曹盼对吧,曹盼却这样肯定地说了一句,曹恒想要回的,曹盼道:“阿恒的琴是元直教的,朕今天想听听元直与阿恒合奏一曲,如何?”   这要求一提出来,曹恒一下子看向周不疑,周不疑已经开口道:“臣,不辞。”   一口就应承下了,墨问第一个表示高兴地道:“与元直相交几十年,听闻元直琴棋书画样样精通,旁的也就罢了,这琴艺,问还不曾听过。”   满是期待的模样,曹盼幽幽地道:“莫说是你了,朕也无缘。”   “陛下若是想听,臣能为陛下弹奏。”周不疑接过话那么一说,曹盼道:“如今,朕不是提了。”   “故臣愿为陛下抚琴一曲。”周不疑相貌出众,性情温和又不失威严,其为相十八载,下调阴阳,下与女帝相辅,满朝文臣无人不敬,大魏上下,无不称赞这位当朝首相。   只是,周不疑一生至今不娶,有些流言因与女帝有关,众人纵是心知肚明,却也无人与之挑破。   周不疑从无半分越礼之举,但是曹盼要他做的事,从来没有他不做的。   抚琴一曲,这样的小事,周不疑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的答应下了。   很快有人给曹恒与周不疑拿了琴上来,两人都十分默契地试了试琴声,曹盼看了看,“就弹一曲阳春白雪吧。”   曹恒一听曲名,整个人都怔了,曹盼一看问道:“阳春白雪还没学好?”   周不疑轻轻一笑,“陛下想听臣奏未无不可,只是殿下不是陛下。”   阳春白雪,万物复苏,曹恒是弹不出那种冰雪融化后,万物复兴的感觉。   “这可怎么办呐。”曹盼听到周不疑那么一说,十分的发愁,曹恒的额头青筋直跳,“只有母皇和左仆射如此嫌弃我。”   “不该?”曹盼毫不客气地反问一句,曹恒道:“这心境各不相同。”   “万物复苏被你弹成大雪覆盖的,你倒是好意思说?”曹盼怼了一句,十分不客气地揭曹恒的短。   曹恒道:“那母皇与左仆射合奏好了。”   “哎,这个提议极好。陛下当年弹过阳春白雪,这么多年过去了,再没有听过陛下弹曲,臣等今日是借公主殿下的福,想来是能够一饱耳福的。”说话的是曹植,曹植一向好吟诗作对,十足的士人,听曲喝歌,亦为其好。   曹盼被曹恒提议了,接着还有曹植在一旁加了一句,周不疑道:“能与陛下合奏一曲,臣之幸也。”   得,再有周不疑这一开口,曹盼如何能驳了周不疑的面子。   “好。”让周不疑跟曹恒合奏一开始还是曹盼提议的,没想到最后会落到她跟周不疑的身上。   琴,随着曹盼一个好字,立刻有人送到了曹盼的面前,曹盼也不说弹什么曲,轻抚过琴弦,琴音响起,而周不疑,二话不说地配合曹盼弹了起来,两人的琴音相融,若不是亲眼看到他们二人合奏,只凭琴音,他们是想不到这竟然会是两人合奏。   阳春白雪,正是曹盼刚刚点的曲,听在众人的耳中,冬日大雪纷纷,他们却从琴音中听出了春意,像是一下子驱散了他们身上的冷意。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曹盼与周不疑的双手都落在了琴弦上,琴音停下,一片叫好声不绝于耳。   “朕还是第一次与元直合奏。”曹盼笑了笑说,周不疑与曹盼作一揖,“臣之幸也。”   幸与不幸呐!曹盼低头一笑,并没有接过周不疑的话,“朕看你们各国都带了不少大魏没有的乐器,不知朕可有幸也听你们弹奏一曲。”   无论懂不懂琴,有些人弹出来的琴是能引起旁人的共鸣的,如曹盼与周不疑的合奏就是如此。   雪化了,春天来了,万物复苏,冷意渐散,他们都觉得自己像是置身于一片百花齐放的春天里。   音乐是没有国界的,能够让人从心里认可的乐声,他们也会愿意让自己的音乐得到旁人的认可。   “女帝陛下,这是我们新得的乐器。刚刚有幸听闻陛下与丞相合奏一曲,我们也弹上一曲,请各位倾听。”   一个身着西域异服的男子站了起来,一旁一个男子拿着一副乐器走了出来,曹盼就是看到了这个乐器,因此才会特意提了一句。   “此器何名?”简单得不能再简单的乐器,而且只有细细得可以忽略不计的弦,一旁没有见过这个东西的人都满是好奇,总有人问出来。   “此乃二胡。”那位手执乐器的人与他们解释。   “虽然闻所未闻,不过能有幸听奏一曲,大幸也。”杨修出身世家,可谓见多识广,这样的乐器从来没有见过,更没有听说过。看似简单,若是能弹奏出美妙的音乐来,同样也是宝物。   曹盼笑了笑,“德祖所言甚是。”   君臣多年,杨修的想法曹盼一下子就明白了,明白自然也是认可的。乐器的意义在于什么,便是能弹奏出美妙的音乐来。人还有不可貌相之说,更遑论乐器。   “不知贵国哪位能为我们弹奏一曲,让我们可以一饱耳福?”   提出要求的还是杨修,杨修单纯的就是想要听一听而已,那执着二胡的男子与曹盼见一礼,“在下代表哈察国与大魏陛下弹奏一曲,以谢陛下款待。”   曹盼客气道:“朕之幸也。”   有了之前闹事试探的人在前,如今这来到大魏的人,试探的意思再没有那么明显,更多的是恭敬。   一个表演,可以是试探,也可以是表现。想要讨得旁人欢喜的表现。   曹盼又恢复了刚才半倚榻上的模样,“请!”   举手而请之,一个个也都倾耳听着,那一位盘膝坐在了地上,开始拉起二胡来。   二胡啊,曹盼倾耳听着,这样的曲调是有别于琴与笛,但是曹盼听着不免有此技痒,着实觉得这位拉的不够霸气。   想那么地想着,那位也已经弹完了一曲,这样特别的曲调,弹完了,一众人也不吝啬地鼓掌。   曹盼道:“不介意让朕来玩玩?”   客客气气地询问,对于一群刚刚听了曹盼弹奏一曲的人,如今曹盼表示想要玩玩这样新的乐器,那西域的一方小国自无不应的。   “陛下,需要我们给陛下解说一二吗?”那么的使臣这样询问了曹盼一句,曹盼道:“朕试试,若有不当之处,还望诸位指点。”   如此好学而且不吝啬于旁人点评的态度,自然十分叫人心喜的。   曹盼拿着二胡,只是这拉二胡的姿态啊,曹盼笑了笑,“御史可不许挑朕的毛病,这二胡不如我们的古琴风雅。”   一通话算是为自己辩解一二,叫大魏的臣子们皆是笑了。   御史大夫开口道:“陛下放心,臣等不会就此事谏陛下的。”   听在旁人的耳朵里,如那些他国的使臣未免不解,询问了一旁大魏鸿胪寺卿的官员,曹盼的话与那大魏的官员所说的都究竟是什么意思。   鸿胪寺卿大意为他们解释了大魏官制,御史台,不仅是监察百官,就连曹盼也在他们监察之列。   曹盼的一言一行,若是有不当之处,他们都会进谏让曹盼改正。   为了避免御史台秋后算账,曹盼是有言在先,堵了他们嘴。   这就更让他们惊讶,为帝王乾,尤其是像曹盼这样的一统天下,开创了一代盛世的女帝,竟然还会怕臣子挑刺,太不可思议了。   ※※※※※※※※※※※※※※※※※※※※   情人节快乐,加更一章晚上六点上哈!打滚求赏,好像一直忘记求赏了。捂脸! 第078章   不可思议吗?他们虽然没有把话问了出来,表情却也流露得一清二楚。   不由地询问皇帝被臣子紧盯一举一动的规矩是谁定的?最后得到大魏臣子十分肯定的回答, 这一切虽然自建朝以来一直都有, 最后成制却是曹盼亲自定下的。   御史监察百官,更该监察皇帝。为帝王者, 更需谨言慎行, 否则必将为祸天下。   所以,曹盼给了御史极高的权利, 但凡她有丝毫不当之举,都许他们谏之。可惜的是曹盼从来都是一个严于律己的皇帝, 想谏她一回是不容易的。   曹盼拿着二胡在手, 拉了几下,发出一阵阵刺耳难听的声音, 比起刚刚听到的乐声, 简直是天壤之别。   纠结于是说老实话好,还是不说的好时,曹盼拉出了曲调,这一听, 哎, 有感觉了!   慢慢的,曲调开始变得高昂, 那声音听在他们的耳朵里, 那叫一个振奋的, 比起刚刚听到的曲调, 简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啊!   “好!”曹盼一曲奏完, 一众人都大声赞了一声好,曹盼拿着二胡冲着刚刚那位哈察小国的人道:“朕弹得不赖?”   “陛下弹得大气磅礴,完全不似初学者。敢问陛下曲名?”那一位是真心实意地称赞的。   曹盼笑道:“曲名《水龙吟》。这天下的乐器,万变不离其宗,一通百通。二胡,虽然简单,看着是那么一回事,朕还是更喜欢编钟,还有古琴。”   “听闻陛下每年除夕都会听一曲名为思贤的曲,不知我等可有幸也听一回?”大魏的事,尤其贵为女帝的喜好,在有了前车之鉴,他们来了都打探清楚。   曹盼每年都听的思贤,他们又怎么会不好奇,究竟是一曲什么样的曲子,竟然能让曹盼一听就是二十年。   “诸位知道朕喜欢思贤,那诸位可知这首思贤的来历?”曹盼对他们打听她的喜好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这思贤的故事,她今日问起,亦有深意。   “听闻此曲是由陛下的父亲,大魏的武帝所做的诗,诗成而由陛下当场以编钟谱成一曲。”   有人只有知其一,当然也有人了解一切的始末,包括这首曲的来龙去脉。   “是。这首曲,诗是家父所做,曲,也不算是朕所做的。”曹盼可不是那种将旁人的成功据为己有的人。   这首曲,是她曾经听过,那一日,她做不出诗来,又觉得那样的曲最是适合不过,便当众奏了出来。曹操的《短歌行》,何其大气,又为千古流传。   “当日,奏曲的确实是陛下,今日听闻陛下弹曲,我等倒是更希望能听陛下弹奏那一曲闻名大魏的思贤。”旁人听不出曹盼的言外之意,也不想去追究事情的真真假假,他们今天就是希望能亲耳听一听曹盼弹那一曲思贤。   曹盼一眼看向曹恒,曹恒整个人一凛,“也罢,朕奏。”   说奏,曹盼便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唤人将编钟拿了上来,曹盼站了起来,“听好了。”   目光掠过曹恒,曹恒整个人一凛,曹盼拿着木槌,“先前有才之士难求,你祖父当年于铜雀台上作下此诗,正是因为思贤若渴,故当日我取此曲名为思贤。”   哪怕没有说出名字,众人也知道曹盼这句话是冲着谁说的,知道,一个个便不作声了。   曹盼执木槌落打在钟身,发出一阵清脆悦耳的声音,曹盼也唱了起来,“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许多年了,自曹盼登基之后,再没有碰过乐器,很多人都记得,当年他们曾经亲耳听到曹操冲着曹盼叮嘱过的话。   “以后不要再当你自己是女郎。”   曹盼一直牢牢都记得曹操当初说过的话,这么多年,一心扑在江山天下,心心念念的都是这江山安定,百姓和乐。而她也做到了她当初答应曹操会做到的事。   “周公吐哺,天下归心!”最后这一句,曹盼唱出,随着钟声接二连三的落下,第一次听曹盼唱这一首思贤的曹恒突然真正的感受到了曹操以及曹盼这么多年,招揽天下士子之不易。   科举一兴,那是开启了一条与众不同的取士之路,曹操当初求贤若渴,几次颁下招贤令,取才以能而不以德。   曹盼在登基之后,开科兴取士之先例,从此,天下再不是世家垄断的天下。   “天下士子,愿为百姓,愿为大魏而尽心之士,朕这一曲,赠于你们。今日之大魏,非朕一人之功,若没有你们,没有从前许许多多为了百姓,为了大魏而尽心尽力,不畏牺牲者,还有你们多年的兢兢业业,绝对没有今日大魏繁荣昌盛,万邦来朝。这一杯,朕敬天下之士。”   曹盼一曲奏完,端起了酒来,一番话说了出来,话里话外都是感谢,表露的也是对士子们的尊敬。   “诸卿与朕共饮一杯。”曹盼朝着众臣们说。   从曹盼那一句话落下,一个个已经激动地想要说些什么。对他们来说,他们这些为官出仕之人,再没有什么比帝王的认可,百姓的认同更叫他们高兴的。   “与陛下共饮。”众人都端起了酒来,与曹盼同饮,曹盼笑意满满,冲着他们敬酒,一饮而尽。   “天下士人,可以无君,但若有民者,不能为你所用,你亦需敬之。”曹盼又冲着曹恒说了这一句,曹恒站了起来,冲着曹盼作一揖,“母皇教诲,孩儿必铭记于心。”   孤掌难鸣,曹盼对天下士人历来宽厚,从不强人所难。她纵与曹操一般求贤若渴,她却跟曹操不一样,曹操对于有能之士,费尽心思也要得到;曹盼却从来不会对不愿意为她所用的人,百般用计。   一如她刚刚说的话,天下士人,她用来并不会一味要求那些人对她是如何的忠心。   比起对她的忠心来,如果那个人一心为百姓,为天下安宁,哪怕忤逆了她的意,这样的人她也是要用的。   而曹盼当着那么人的面教了曹恒这一句,何尝不是在为曹恒笼络人心。   “天下安宁来之不易,至于此,该教你的朕已经教完了,学得如何,不是由朕来说你行或不行,而是诸卿。”曹盼又一次将曹恒推了出来,推到众臣的面前。   “陛下,臣以为,提议太女就是对公主殿下最大的肯定。”旁人还没明白过来曹盼话里的意思,周不疑已经接过了曹盼的话。   “元直果真觉得可以了?”从周不疑提议立曹恒为太女到现在,已经过了快两年了,曹盼竟然这时才问周不疑。   周不疑道:“臣记得陛下曾经说过这样的一句话,为人君者,不必有多聪明,也无须多有能力,只要会用人即可。”   会用人。用人是何等深奥的学问。   周不疑道:“与车师后国一战中,殿下带过去的人,全都用到了,什么样的人做什么样的事,车师后国的胜利足以印证殿下会不会用人。”   正因为周不疑看得分明,所以在曹恒打完了车师后国一战后,他立刻提议曹盼立曹恒为太女。   曹盼笑了笑,“说好了不谈公事。”   周不疑也笑了,“陛下有问,臣有答,闲话几句而已。”   得,这君臣交锋的,周不疑多会说话,会说得,旁人也算是再次看出了曹盼与周不疑之间的君臣和谐。   “朕知道了。”曹盼这样冲着周不疑回答,周不疑与曹盼作了一揖,笑意加深。   曹盼道:“元直以为,太女若立,什么样的人与阿恒相配?”   一群人原本都是在听说话的,乍听曹盼这一句,立刻都竖起了耳朵。哎哟哟,说好的不谈公事的宴会,结果倒好,曹盼是提了一次又一次如今朝中时时刻刻都盼着能解决的大事。   “女帝陛下,我国想与大魏联姻。”曹盼的话音落下,立刻就有他国的使臣出列吐了一句。   曹盼一眼看了过去,“想与大魏和亲并无不可,大魏谁都可以,除了阿恒。”   一句话那叫一个彻底的堵了任何人打曹恒主意的理由。那一位表示想跟大魏联姻的人,巴巴地道:“愿入陛下宫中。”   “咳咳咳。”曹盼怕是想不到这人打的竟然是她的主意,被自己的口水给呛了。   “朕无意。”曹盼是毫不犹豫地拒绝,那一位道:“陛下连见都没有见过人。”   “不用见。朕这辈子喜欢的就那么一个人,旁的人,谁,朕都不要。”曹盼虽然是脸上带着笑意,拒绝的意味那叫一个十足的,那人显然对曹盼还是挺了解的。   “陛下所指的人难道是昔日蜀汉的诸葛丞相,诸葛孔明?”   敢这么把诸葛亮的名字说出来,大魏的臣子都是十分佩服这人的。同时不忘拿眼研究了曹盼,思量着曹盼千万别生气,莫要一怒之下把人给做了。   “你对朕的事知道多少?”   “外臣所知的是,哪怕蜀汉的诸葛丞相承认陛下是他的妻子,但他此生立志复汉,至死也与陛下抗衡,也正是因为他,大魏一统天下的时间才会延迟。”那人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外臣不懂的是,这样一个与陛下作对的人,陛下为何偏偏选了他?”敢说的人也更敢问,“哪怕诸葛丞相已经故去多年,陛下身侧依然没有人,陛下为了这样的一个人,值得吗?”   值得吗?一个人,哪怕他们是夫妻,哪怕他们各自都明白对方,理解对方,但是他们敌对的立场,从一开始就是他们选择的,最后的最后,至死都没有退让过一步。   这样的一份感情,充满了无望,值得的吗?   等待这个答案的人并不是只有一个,只是太多的人把话都藏在心里。   ※※※※※※※※※※※※※※※※※※※※   加更来了,打滚求灌溉!   《水龙吟》强推,国家宝藏第一期几位大师的合奏,二胡是果敢大师拉的,听完只想说,从来不知道二胡能拉得这么好听的。 第079章   曹盼面对这样的一个问题,笑得并没有任何的阴翳。   “你问朕值得吗?这个问题, 如果朕与诸葛孔明的立场的倒转过来, 今日胜的是他,早死的那一个是朕, 我们的答案是一样。”   “没有所谓的值得或是不值得。我们都只是做了我们从心里想做的事, 我们有我们的志向,也有我们喜欢的那一个人。志向, 是我们一直都想要做到的;喜欢的那一个人,遇到了, 放在心上, 再不能舍。志向与喜欢的人背离了,纵要取舍, 也并不等于要把那一个人从你的心里挖出去。如此而已。”   谁也没有想到, 曹盼的答案竟然会是这样。   没有值得或是不值得,而只是做了他们从心里想做的事,这样而已吗?   “敢问陛下,大魏公主父亲是何人?”那一位还真是百无禁忌, 竟然连这一个问题也敢问。   “你有疑惑可以问, 朕也可以选择不回答。”曹盼并不生气,却也肯定地告诉了人, 这个问题, 她并不想回答。   “陛下一生光明磊落, 难道要给公主殿下留下一个父不详的名声?”那人扬声高问。   曹盼道:“那又如何?朕是大魏女帝, 为女帝者, 本来就非寻常女子,朕如此,她将来也会如此。旁人是以父贵,她为母贵,她的父亲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她是朕的孩儿。”   因为是她的孩子,将来才能承继天下,成为下一任女帝。   谁也想不到,曹盼会答得这般犀利,说的也是事实。   到此众人也算是明白了,曹盼是永远也不会告诉旁人,曹恒的父亲是谁。   “陛下刚刚说了与蜀汉诸葛孔明之间的关系,公主殿下的出生,难道不是陛下违背了蜀相之间的情份?”   “放肆!”如此质问一出,墨问大声地喝斥了一句,显然并不喜欢此人这样的的质问。   曹盼与墨问挥了挥手,淡然无比地回了一句,“与你何干。朕与诸葛之间的事,朕与他明白,除了他,谁也没有资格来质问于朕。朕不与你计较,不代表你有资格不懂规矩。”   对啊,人家两夫妻之间的事,关谁什么事。他们是选择相守一生,敌对一生,都是他们各自的选择,对得起对不起的,除了他们相互之间能够质问,外人,有什么资格来问?   得,想回答的,曹盼坦荡地回答,不想回答的,曹盼是强势的表明了不想说。   好些想要打探消息的人面对这样的曹盼,再次地承认,曹恒真是扎手得厉害,该强则强,该弱则弱,也是只有这样的一个人,才会平定天下,成为大魏的女帝。   “来,诸位喝酒。”曹盼说完了,又是跟人喝酒,好像刚刚什么事也没有发生,她也没有直接落人面子。   “与陛下共饮。”敬酒啊,必须得要喝,无论是从心里认可曹盼的人,还是依然想要挑刺的人,都端起了酒杯,配合着曹盼饮上一杯,曹盼这一回真是放开了喝。还是周不疑瞧着劝了一句,“陛下还是少喝一些。”   曹盼挥了挥手,“这酒啊,没有后劲,放心。”   难得她想喝酒,曹盼也不管周不疑的劝谏,只管地喝。曹恒看过在场形形色色的人,刚刚问出诸多问题的人,都是他邦使臣,乍然看起来会觉得那些问题都是他们对曹盼的好奇。   可是曹盼与诸葛亮之间的事,说不清也道不明,理不直,这些人摆明了是想要弄个明白。   或许会有人觉得,这些人对大魏的了解非同一般。毕竟诸葛亮逝去多年,关于诸葛亮的事已经在淡去,留下来的几乎都是关于曹盼的传奇,谁让如今是大魏的天下,纵然曹盼什么都不做,也有人为她做那许多。   曹恒很肯定,曹盼与诸葛亮的事,除非是有心人问得那知情的人,否则想要从百姓们口中打探,万万是不会知道得那么清楚的。   一眼看向曹盼,曹恒在回味曹盼处理这件明显是有人又给她下套的事的章程。该强则强,能说的就说。为帝王者,纵无私事,但是曹盼至少是能选择说与不说的对吧。   曹恒琢磨着自己要是面临这样的质问,双手动了动,深以为曹盼的做法甚是值得她学习。   “陛下。”宴席散去,曹恒自觉地来扶着曹盼回去,一人却拦在了他们母女面前,定眼一看,竟然是一个十分俊俏的郎君,身着他国的服饰,雅言倒是说得十分清晰。   曹盼一杯酒落,早已面若桃花,曹恒冷眼看着那人,她是认出来了,这位正是刚刚接二连三质问曹盼的人。   “你有何事?”曹盼慵懒地问了一句。   “外臣仰慕陛下。”郎君一脸正色地冲着曹盼吐露自己的心事,引得曹盼笑了,“仰慕啊。那就多谢了。”   谢一谢,曹盼让曹恒扶她走,曹恒心下莞尔,那位郎君连忙再唤道:“陛下!”   曹盼冲着他挥挥手道:“你的仰慕朕已经知道了,但你想要的东西,朕不会给你。”   道完仰慕,不就是想上曹盼的床榻吗?这么多年,打这样主意的人,这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曹盼心里有数,拒绝得果断。   “陛下,外臣仰慕陛下,从来没有想过从陛下那里得到什么。”那人在曹盼的身后,大声地剖析自己的心,只想向曹盼证明,他是真的,真的喜爱曹盼。   曹盼听着点点头笑了,“不曾想过从朕这里得到什么,那样很好。”   说完又没了下文,以至于那人又追着上来了,“陛下不能给外臣一个机会?”   曹盼面对这样直白想要成为她的枕边人的人,摇了摇头,“不能。容朕提醒你一句,真正不想得到什么,也不会站在朕的面前与朕要一个机会。故,你对朕依然是有所求的。只是打着无所求的名号,行有所求之事,朕,不至于看不出来,对吧?”   一句话把这他邦之人暗藏的心思点了出来。   “朕连你的名字都不问,一直由着你提了一个又一个的问题,朕回答的是朕想回答的,朕不想回答的,你觉得自己能问出什么来?你这一套把戏,朕见多了。自以为表露出对朕的一片痴心,朕就该为你一片痴心感动。你以为,朕缺人爱,没有人爱过朕?”   若不是缺爱的人又怎么会因为一个人吐露一句仰慕于你而无所求那么一句话而心生荡漾?   “陛下。”那人面对曹盼这样毫不留情地捅破那层纸,睁大眼睛,“陛下一直都这样清醒?”   清醒得容不得一丝作假。   “至少到现在,朕是如此。否则你以为朕能当上大魏的女帝?”曹盼毫不客气地反问。   一个帝王,尤其是一个女帝,不够清醒意味着什么?尤其是在这么世族垄断,无数人想要将她从皇位上拉下去的大环境下。   曹盼心里有数,既然心里明白,就绝不会去明知故犯,给自己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你将来也要足够清醒。万邦来朝,听起来很威风对不对?威风是一回事,与之而来的问题也将越来越多。你只需要牢牢地记住一件事。”曹盼是不放过任何机会给曹恒上课,曹恒挺直了背,表示听着曹盼说话。   “我们与他国交往,那是互惠互利,各自都能从彼此得到想要的东西。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丈。国与国之间也是如此。所谓万邦来朝,你也可以看作是,他们觉得来到大魏,能得到更多他们想要的东西。故而,他们不介意远道而来。然而我们不能被人的甜言蜜语给骗了,时时刻刻咱们都要记住,他们想从大魏得到什么,就要付出对待价值的东西。”   “所谓大国风度,所谓大国的气度,都是一些出口不费力的好话,听听就罢了,永远也不需要为他们这些话沉浸其中,拿了大魏百姓的利益去得到更多真假难辨的虚妄之言。”   目光落在那位说着仰慕她的人,曹盼笑了笑,“如同这无所求的仰慕,实际想要的,远比那露出有所求的人更多。”   用现成的例子说明,曹恒细细一想,确实是那么一回事。   打着无所求的名号,行之所求不知凡之,曹恒的目光落在那人的身上,那人一凛。   “回吧,想睡。”酒量不济的人,没有一头扎下就睡已经是在撑着了,曹盼催促曹恒赶紧把她带回去,曹恒便收回了目光,“母皇知道自己不能喝酒,偏偏还要喝。”   “因为喜欢呐。我喜欢喝酒的,否则你以为我为什么让人酿酒?”曹盼毫不掩饰地对曹恒露出自己对酒的喜欢。   “可惜没想到,竟然不会喝酒。”曹盼说到这里那是十分的怨念,真心怨念的。   枉她弄出那么多的酒来,各种各样的,结果倒好,一杯就倒啊,何其可怜,想要多喝几杯都不成。   曹恒……十分能明白曹盼那悲壮的心情,从曹盼每年弄出那么多的酒来,越来越好的酒,足见曹盼是有多喜欢酒的,再喜欢,那不能喝有什么办法?   “母皇真要喜欢,那就每天都喝一点,把酒量练出来。”曹恒想了想,给曹盼出了一个主意,曹盼瞥了她一眼,“酒量啊,难练出来。”   曹恒不作声了,显然曹盼一定是有练过,练了还是没能练出来,曹盼心里是有多无奈,曹恒明白。   “你倒是好,这么多的美酒佳肴,以后都便宜你了。”曹盼就是那么告诉的曹恒,曹恒道:“托母皇的福。”   乖巧的谢过曹盼,曹盼伸手毫不留情地捏了一记曹恒的脸,“好东西给你留了不少,能不能守住,变成你自己的,看你自己了。我是帮不了你的。”   “孩儿明白,母皇放心。”曹恒是个讲理的人,曹盼留下的东西,她自己奋斗出来的东西,能不能守住在她,曹盼能教她,绝帮不了她。   那一场不谈公事,只寻欢作乐的宴席,内容很快都传扬了出来。曹盼与诸葛亮的事,曹恒的身世,大魏上下好奇的不知凡之,但是从来没有人敢当着曹盼的面问出来。   没想到,竟然让一个外邦之臣问了,结果他们也算是看明白了,曹盼就不是个好相与的,她说的都是她想说的,她不想说的,谁问她也不答。   说起来,如曹盼这样的女人,实在是可怕。   万邦来朝如何,曹盼能晾着人把人晾得老老实实的,不老实的,想想车师后国。   随着新年将即,曹盼的寿节快到,匈奴的女单于丹阳也来了,那么多人来,独独只有这一位是曹盼亲自来接的。   说起曹盼跟丹阳之间的事,这缘分是多少年了,但有今日,曹盼来迎,丹阳高高兴兴地抱住了曹盼,“阿盼,这么多年不见,想死我了你。”   “我也想你。”一个大魏女帝,一个匈奴女单于,两人都是开创了千古传奇。   曾经她们意气风发,如今也是威风凛凛,身前身后簇拥者不知凡之,可见她们各自的地位。   “丹阳自匈奴而来,就为我的寿辰,走,请你喝酒。”曹盼拉过丹阳的手,那是满脸的欢喜。曹盼的朋友很少,少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丹阳是与之相交多年,而且毫无间隙的人。   听着曹盼请她喝酒,丹阳大声地笑了,“请我喝酒,你看着我喝。那不成,你不能喝,让阿恒来替你陪我喝。”   “怕是不成,阿恒如今要应付的人多了。你这酒啊,得要留着晚一点。”曹盼这般与丹阳解释,丹阳立刻明白了,“你这是要让阿恒接班了?”   曹盼道:“这自然。我都辛苦一辈子了,接下来的事交给阿恒去操心就好。”   丹阳顿了顿,询问道:“你的身体?”   微微一笑,曹盼道:“放心,还能再陪你喝几回酒。”   几回,丹阳睁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曹盼,想要问个清楚的,曹盼却拉住了她,“谁能无死,丹阳,活着的时候开开心心地过好每一天,那就是最大的回馈,对吧。”   “你还很年轻。”丹阳这样地说,曹盼笑了笑,“那是在你看来,我自己还是知道自己的,不年轻了。”   她活得够久的了,如今天下太平,江山稳定,曹恒也足以撑起这江山,她累了,想要歇息。   丹阳捉住曹盼,“阿盼,阿恒还小,未必能担得起这个天下。”   曹盼反握住丹阳的手,“阿恒不小了,相信我。”   她费尽心思的培养曹恒,让曹恒不断地去面对那些困难和问题,就是想让曹恒成长起来,如今曹恒已经足够强大了,足以担起这个江山,曹盼亦为曹恒的成长而骄傲欢喜的。   丹阳与曹盼相交多年,自知曹盼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没有人能让她改主意,只是无力地唤了一声阿盼。   摇了摇头,曹盼并不打算继续这个话题,“你一回匈奴多年,如今的洛阳也是大变了样,走,我带你看洛阳去。”   丹阳也是不好忤了曹盼的意,想着她既然到了洛阳,以后有的是机会劝曹盼。   不仅是她会劝,曹盼身边的人,还有曹恒自己,让他们都一起来劝劝曹盼,劝了,一定能让曹盼打消那样的念头。   这么想着,丹阳也是只能暂时将事情搁置,与曹盼一同走在洛阳城里,曹盼与她解释了洛阳这些年的变化,听在丹阳的耳朵里,丹阳看着曹盼神采飞扬的模样,露出了一抹笑容,曹盼,依然还是她认识的那个曹盼。   可惜了这一生,她是女儿身,若不然,她一定会将心意与曹盼道明。   丹阳的到来,预示着欲往来大魏之外邦到齐了。   崔钧这位鸿胪寺卿将这一次来到洛阳的外邦做了一个统计,呈到曹盼的面前,曹盼看了一眼,并无波动地道:“朕知道了。姜将军。”   姜维听到曹盼一唤,赶紧出列,曹盼道:“外邦进了洛阳,守卫与巡逻一定要加强,在他们在洛阳的时间里,朕不希望发生任何的意外,尤其是关于他们的意外。”   “诺。”姜维负责洛阳城的城防,洛阳城内的安危他要看好了。   “京兆府也一样,大事小事,一手捉着,记住,绝对不能因小失大。”国与国之间,小事也是可以闹成大事的。   曹盼提醒贺挚,贺挚立刻地应声道:“是。陛下放心,臣一定小心再小心。”   点了点头,曹盼目光掠过下面的众人,“最近要辛苦你们了,朕的生辰,劳师动众,非朕所愿。”   “陛下自登基以来,从来没有办过万寿节,如今各国皆至为陛下贺寿,陛下的寿辰,理当庆贺。”荀辑这位礼部尚书立刻出列表示这件事理当大办,没有不办的道理。   曹盼瞥了他一眼,荀辑端着一张正直脸,“陛下不愿劳民伤财之心,臣等明白。但是陛下四十五岁生辰,也是陛下为帝二十年的日子,双庆同临,当以庆贺。”   一番说词还不谅就想要曹盼同意这一次的大办,虽然说箭已经弦上,荀辑觉得还是应该让他们陛下开心点。   但是,曹盼幽幽地看了他一眼,“荀卿啊,朕总觉得你是在提醒朕老了。”   荀辑是万万没有想到曹盼竟然说出这样的话来,惊得看向曹盼,“陛下,臣绝无此意。”   “登基二十载,这样不算?”曹盼这么地问,荀辑赶紧的摇头,“不算,不算。”   “人生能有几个二十年,一个二十年是二十岁,两个二十年是四十岁,朕当初登基那会儿也不年轻了对吧。”曹盼那么问,荀辑一脸迷茫地道:“臣记得陛下登基之时,是二十五岁,那还不年轻?”   好嘛,装模作样的很是不错,曹盼道:“朕就是觉得你在提醒朕不年轻了。”   装傻什么的,那也得曹盼愿意配合才行。曹盼不愿意,那就是现在这个样子,直接了当地表示,她就是觉得荀辑是在提醒着她不年轻了。   这么无赖不讲理的模样,荀辑深觉得牙疼,疼得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冲着曹盼道:“陛下是误会了。”   “朕要是误会了,那就不办了。”曹盼那么地接过了话,荀辑……   “陛下,人都到齐了,准备的东西也都准备齐全了,陛下,不能不办。”崔申眼看着荀辑被逼进了死胡同,念着同事多年,出声救他一回。   杨修也在旁边劝道:“陛下不喜大宴,臣等明白。然陛下之功绩,臣等为陛下而觉光荣,更想让他邦知道,陛下之英明神武,亦为彰显大魏繁盛。陛下一生为大魏,为百姓,今日之宴,不为陛下,只为大魏及百姓,故请陛下,加不能辞于此宴。”   如杨修这般的聪明人,劝服曹盼也是有一套的,曹盼的确是不喜欢为了自己的生辰大张旗鼓,然而一场宴会,其实并不是单纯的宴会,这种事情曹盼心里明白,也正因此而不喜。   再不喜,为大魏,为大魏百姓,曹盼也会去做。   这就是曹盼作为一个女帝的理智。   “德祖所言,让朕不能再说一个不字。”曹盼幽幽一叹,深以为杨修知道如何说服她。   杨修与曹盼作一揖,“陛下心怀天下,心存百姓,以天下为重,百姓为重,大魏之大幸也。”   曹盼笑了,“德祖巧舌如簧,亦知朕也。”   微微一笑,杨修是生受了这一夸赞。无论如何,杨修是当了曹盼这是对他的夸奖。   总算说到这里,曹盼没有再对这一场宴会表露出明显的抗拒,群臣们都暗松了一口气。   曹盼生在正月,这么多年来,曹恒早已习惯了每到这一日便随曹盼一大早起来到太庙前与丁氏跪拜。   今日,曹盼在曹恒上完香后却将曹恒打发了出去,曹恒虽然不解,却不多言,听话地退了出去,在庙外等了曹盼将近半个时辰。   天已经亮透了,曹盼才缓缓地从里面走出来,曹恒与曹盼作一揖,曹盼道:“你去忙你的。”   曹恒侧过头看了曹盼,曹盼道:“我还有别的事。这场宴会是你负责的,你不去多看着点,出了乱子算你的。”   ……曹恒听出曹盼想要打发她的意思,连忙地应下道:“是,孩儿这就去。”   赤心跟在曹恒的身后,将自己的感觉与曹恒道:“陛下,似乎并不欢喜。”   曹恒点了点头,“祖母的身体是因为生母皇时难产而有所亏损,因则早亡。”   未尽之言,赤心听明白了,昂着头冲着曹恒道:“太后会为陛下骄傲的。”   丁氏拼了自己的性命生下来的孩子,为这天下,为了万民付出良多,人们在感谢曹盼的同时,也同样感谢生下曹盼的丁氏。   曹恒没有说话,曹盼也好,丁氏也罢,她们根本不在意世人如何看待她们,她们都只是做了自己想做的事。   突然想起伯父与姨母们在提起曹盼的性情时,都不曾说过曹盼似曹操,曹盼,是像丁氏吗?   念头一闪而过,曹恒想着有机会一定要问一问曹盼。也不对,问曹盼的话,这个问题曹盼也未必能答得上来。   只是对于丁氏,很少会有人提起,曾经的丁氏与曹操和离了,无论曹家的族谱,或是大魏的史书上如何单独为丁氏列传,都不会抹灭这个事实。   “殿下,各国的使臣已经陆续入宫了。”这样一场盛世宴会,必将会记入史册。曹恒为了这一次的宴会专门另置处事的堂内,这人已经走了过来与曹恒禀告。   “人再多也要注意检查,跟他们解释清楚,任何人,就算是大魏的臣民入了洛阳宫都同样要接受检查。他们既不是例外,要进宫的就必须配合我们。不配合的就离开。”   曹恒一番话是提醒了办事的人,对待所有到洛阳的宫都要一视同仁,没有任何人会是例外。   “紫梢将军,这件事有劳你了。”洛阳宫的守卫是紫梢负责,检查人员自然是归她来管,紫梢作揖称诺。   为了办好这一场空前盛大的宴会,大魏朝上下都忙成了一团,与之相比,女帝陛下倒是清闲,闲得召了周不疑前来,让他亲自拟一份诏书。   能让尚书令左仆射亲自拟的诏书并不多,周不疑被唤了来,听明白了曹盼的意思即执笔落下,很快成文。   “陛下请过目。”与曹盼相请,曹盼道:“元直所写,朕没什么不放心的。一会儿还得麻烦元直亲自读诏。”曹盼伸手将那份诏书卷了起来,与周不疑补了一句,周不疑应声。   曹盼感慨道:“阿恒终于长成了。”   周不疑抬起头看向曹盼,曹盼注意到,回头看了周不疑一眼,周不疑连忙移开了目光。   曹盼将诏书执在手上,“走吧。”   既然周不疑避开了,曹盼便也不追问周不疑。算着时间差不多,该去参加宴会了。临出门前,曹盼将诏书交到了胡本手上,“拿上。”   “是。”胡本双手捧着,绝无二话。   周不疑眼观鼻,鼻观心,就好像对这些事一无所知。   曹恒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也来寻了曹盼,母女俩人会合,胡本已经用盒子装好了诏书,曹恒一眼发过,并不以为然。周不疑那头有人与附耳说什么,周不疑道:“臣另有事。”   “元直有事自去。”曹盼并不过问周不疑有什么事要去,周不疑对比与曹盼作一揖退了去。   “事情都安排妥当了?”曹盼一边走一边问了曹恒一句,曹恒点点头,“都安排好了。”   “那,给我笑一个。”原本正正经经的人,突然冒出一句忒不正经的话,曹恒甚是无奈地唤了一句母皇。   “我生辰你都不肯满足我?”曹盼无视曹恒的意思,只是追问曹恒是不是不肯满足她。   曹恒无力地看了曹盼,自家亲娘明明是最了解她的人,可是也是最喜欢为难她的人。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从小教了你,你怎么就学不会。”哭也好,笑也好,都是技巧。   “我不用。”曹恒很是不给面子地回了一句,曹盼摇头,很是无奈。   曹恒道:“母皇有母皇的手段,我也有我的。只要能达到目的,用什么办法不重要。这也是母皇教的。”   用曹盼对她说过的话来堵曹盼,曹盼侧过头道:“真要听我的话,你怎么不都听完?”   “有些不适合孩儿。”适合这两个字,听得曹盼笑了。   “我儿真的长大了。”哪怕是对曹盼,曹恒也会分清什么样的话,什么样的事,适合她。   曹恒看着曹盼,走了过去,挽住曹盼的手,“母皇,我长大了,你高兴吗?”   “当然。”曹盼伸手指过曹恒的长发,“这世上,再没有比我们阿恒长大了,更叫我高兴的事了。”   这一句听在曹恒的耳里,曹恒亦是欢喜的,欢喜得,紧紧地拉住曹盼的手,唤了一声母皇。   曹盼道:“名分若定,接下来,该定你的婚事。”   这么一提,曹恒点了点头,却又像是想到了什么地问道:“母皇为何急着我成亲?”   “成了亲,若是能赶紧生下你的长子,你会轻松许多。”曹盼这样地说,曹恒看过去,曹盼轻轻地咳了起来,曹恒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曹盼握住她的手,“好了。事情一步一步来。”   说是一步一步来,曹恒心下的不安越盛,此时已经到了宴前,大魏臣子,各国的来使,全都汇集一堂,见曹盼与曹恒走了过来,皆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与曹盼作一揖,“陛下。”   “都请坐。有客远来,为大魏君臣,与朕同敬他们一杯。”曹盼笑语嫣然地端起了酒杯,邀大魏臣子与她一道敬这外邦的使臣。   众臣听着都端起了酒,与曹盼一道敬外邦的使臣,如此客气,实叫外邦使臣们都受宠若惊。   “请。”曹盼举杯,其他人也一道举杯,一饮而尽,曹盼道:“这第一杯,朕敬你们,余下的酒,阿恒代朕喝。”   一来就说要敬酒,都是为铺垫后头,让曹恒出面。一众人都知道曹盼不胜酒力,曹盼让曹恒代劳敬酒也不是第一次了,见怪不怪。   “这样的好日子,朕还有一件事要宣布。”曹盼笑笑地开口,与姗姗来迟的周不疑摊以一手,“元直。”   周不疑即站了起来,胡本已经很自觉的捧着诏书走了过去,周不疑将盒子打开,露出了里面的诏书,当众打开,与曹恒道:“公主殿下请接诏书。”   曹恒一顿,虽然刚刚看到了胡本手里拿着东西,不过她以为是什么别的诏书,没想到竟然是给她的。   吃惊过后,曹恒还是听话地跪下了,周不疑当着大魏朝臣及外邦使臣的面,念出了这一份封曹恒为太女的诏书。   曹恒听完之后更见惊色,同时看向曹盼,“母皇,我做到了吗?”   “嗯,做到了。我的阿恒,终于担得起这大魏的天下了。”曹盼笑着十分肯定地告诉曹恒,正是因为她觉得曹恒合适了,足以担起这天下了,才会有这一份册封曹恒为太女的诏书。   “诸卿,见过你们的太女。”曹盼说完,人也走了过去,直接将曹恒扶了起来,牵着曹恒的手走到了正中央,只居于她之下的位置,扬声与他们说。   “臣,见过太女。”周不疑刚刚是站在曹恒的面前,曹恒跪着听他读诏书的,如今是周不疑第一个与曹恒拜下,君臣的名份,就是这么定了。   “臣,拜见太女。”周不疑一拜,其他人也立刻反应了过来,同时与曹恒跪下。   “从今日起,你是大魏的太女,将来也会是大魏的皇帝。朕记得当年朕在你祖父立朕为世女后,他曾当着众臣的面与朕说过,说让朕从那一刻开始,再也别拿自己是女郎。可朕却希望你记住,你是女郎,为帝王者不易,为女帝者更不易。”   “大魏的天下,是朕创的,你是守成之君,然创业有创业的难,守成也有守成之难。朕经二十年之功,方有今日万邦来朝之功,二十年后,望你也回头看看自己,是做得比朕更好,还是比不上朕。”   曹恒听着曹盼的训诫,与曹盼作一揖道:“母皇教诲,儿一定记在心里。”   “你的臣子拜见你。”曹盼见曹恒应得认真,立刻再次与曹恒提了一句。   面对恭敬的大魏臣子,曹恒是第一次受这样的大礼,这是仅次于曹盼的大礼。   “众卿,平身。”以太女的身份,曹恒接受了百官的朝拜,她的身份,算是真正的定下了。   曹盼站在她的身后,与曹恒轻声说道:“从现在开始,你的自称得改了。孤。”   没错,太子称孤,太女也是。曹恒看向曹盼,“孤者,孤家寡人也,意指此位,独一人也。太女如是,帝王更是。你要从现在开始,适应这份孤。”   曹恒整个人一凛,孤……   仰望着曹盼,曹盼再次道:“这一份孤。哪怕你的父母,兄弟,师傅,你所有爱的,敬的人都离你而去,你只能一个人走下去,站在了这个位子,你就只能一直地走下去。”   “母皇。”曹恒有些害怕地唤了曹盼一句,曹盼握住她的手,曹盼的手很冰,冰得让曹恒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   “来啊,拿鼓来。今日是你正式立为太女的日子,朕,以一曲贺你。”曹盼这样冲着曹恒说,曹恒没反应过来,燕舞已经带人拿了曹盼要的鼓来,大大小小六个鼓,每一个都不一样。   曹盼脱去外面的长服,取下头上的皇冠,走到了鼓前,“好好听,记在心里。”   曹恒眼中都是泪,曹盼已经执槌而起,随着鼓声响起,曹盼亦是轻唱而出:我若迎向刀山   刀山摧折俯首成落花   天再高地再大   一颗女人心全装下   我若踏向火海   火海枯竭万物又发芽   乾坤转风华尽是女人天下   一路的寻觅随回忆翻山越岭   多少爱不能在一起   相聚又分离擦肩而过的执迷   就当不曾心动已失去   情愫成往昔 泪落无痕的心底   裹住柔情冷如玉   剪断了思绪滚滚红尘天有意   大爱无疆我翻云覆雨   我若迎向刀山   刀山摧折俯首成落花   天再高地再大   一颗女人心全装下   我若踏向火海   火海枯竭万物又发芽   乾坤转风华尽是女人天下   情愫成往昔 泪落无痕的心底   裹住柔情冷如玉   剪断了思绪滚滚红尘天有意   大爱无疆我翻云覆雨   我若迎向刀山   刀山摧折俯首成落花   天再高地再大   一颗女人心全装下   我若踏向火海   火海枯竭万物又发芽   乾坤转风华尽是女人天下   我若迎向刀山   刀山摧折俯首成落花   天再高地再大   一颗女人心全装下   我若踏向火海   火海枯竭万物又发芽   乾坤转风华尽是女人天下   乾坤转风华尽是女人天下   莫说曹恒了,在场的女人哪一个不被这振奋一曲震得整个人都肃然起敬。   “这一曲,朕不仅是为阿恒所唱,也为天下的女子而唱。”曹盼站在鼓前,一曲鼓舞伴歌,听得人热血沸腾,曹盼字字清晰地吐露。   凤鸠站了出来,“臣等聆听陛下教诲。”   曹盼看着凤鸠道:“你还记得朕当年救下你们的时候跟你们说过的话吗?”   “臣,永世难忘。”凤鸠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回答曹盼。曹盼道:“刚刚那一曲,名为女人天下。朕知道,这一曲听在男人的耳朵里意味着什么,但是朕还是当着外邦的面唱了这一曲。”……   ※※※※※※※※※※※※※※※※※※※※   盼盼,差不多…… 第080章   “朕此生,从一开始就从未想过要靠旁人。”曹盼轻声地道来, “在朕看来, 人活一世,将自己的命运交托到旁人的手里, 指望着自己的父兄疼爱你, 为你撑起一片天地,无异于自己舍弃了掌握自己命运的机会, 连你自己都舍弃了自己选择自己走什么的路的机会,你又怎么要求旁人在将来的某一天, 不会舍弃你。”   “朕清楚, 在男人们看来,朕这个女帝, 开女科, 用女官,何等的大逆不道,搅乱阴阳。你们不认同朕,既想将朕拉下皇位, 废女科, 除女官。好让这天下都由你们男人把持。可女人凭什么生来就要作为你们的附属品活着?女人为什么就非得在家从父,出嫁从夫, 夫死从子。一辈子做了那么多, 最后依然连一个名字都不能有?”   “女人做的事情少吗?你们对女人的要求又少了吗?面对同样一件事, 被许多女人看中的男人, 世人要称赞一句多情风、流, 女人被太多的男人喜欢 ,只落得一个红颜祸水。有一些明明不是女人的错,最后终究还是落在了女人的身上,一辈子,女人都要因为男人的错,抬不起头,不能独立地活着?”   “对,朕是想要扶持女子,朕就是想要女人能像男人一样,顶天立地。朕此生最大的骄傲,不是成为大魏女帝,不是结束这乱世,而是朕开了女科的先河,朕为天下女子,乃至之后千秋万代的女子点起了一丝火种。”   “女人,只要你们愿意自立自强,只要你们想要把握自己的命运,只要你们还有一颗为自己,为身边的女人争一口气的心,你们一同努力,这个世道,将会让你们与男人们真正并肩。谁也不能再欺你们,辱你们!”   所有的女人听着,一腔热血尽被染起,所有的女人都朝着曹盼跪下了,“谢陛下,谢陛下。”   一声一声的高喊,无不显露了她们对曹盼的感激。   “不必谢朕。朕只能开一个头,将来,女人的命运会怎么样,不在朕,也不在区区一个女帝,女相,女官,而是万千的女子,只有你们同心协力,只有你们都愿意去掌握自己的命运了,才会真正的无人敢玩弄你们,轻视你们,将你们踩在脚下。”   “陛下教诲,臣等铭记。”凤鸠为首,再一次高声地回应曹盼。   曹盼道:“刀山火海,想闯的,要闯的,都只管去闯。大魏一朝,凡是姓曹的人当这个皇帝,谁若压制女官,废除女科,你们就杀了他。”   一片哗然,谁能想到,曹盼会在这样的情况下,丢出凶残至此的一句话,怔怔地看曹盼,想要确定曹盼是不是说错了。   “史官在此,朕说的每一句话,史官都将如实记载。朕还要立下另一条规矩。自朕而始,大魏凡在任皇帝,均不许看史官所记当朝之事。后世帝王,亦不可改史官一字一句。”   还真是生怕框不住继位之君的模样,曹盼回头问了曹恒,“阿恒以为,如何?”   今日已经得了封为太女诏书的曹恒,妥妥下一任的女帝,曹盼问她对这件事的态度,曹恒起身与曹盼作一揖,“为君需得谨言慎行,怕史官记下不好的一面,看了想改,当自始而慎行。既行之,畏记否?”   曹盼道:“对,做了的事,为何要怕旁人记录于史,叫后人所知。”   “朕扪心自问,此生无愧于天,无愧于地,更无愧于自己。而你,你们,朕希望将来一生走完后,都能问问你们自己,你们也与朕一般,做到问心无愧了?”曹盼冲着曹恒再次说了这一句,曹恒再作一揖,“儿铭记。”   曹盼道:“刀山火海,荆棘成林,都不必畏。坦荡无愧,如孟子所言,得道多助,失道寡。为帝王者,同样也是做人,你做好了人,就能做好一个帝王。”   “诺。”今日曹盼说的一字一句,曹恒这辈子都不会忘记,永远的。   曹盼朝着曹恒道:“与诸卿敬酒,谢过他们对你的教导,没有他们,没有大魏的今日,更没有你的今日。”   敬酒这事,一回生,两回熟了,曹恒一个一个的敬下去,曹盼更是在边上细数各人为大魏做过的点点滴滴,听在众臣的耳朵里,喝着曹恒敬的酒,终与曹盼跪下道:“陛下泽被万民,臣等与陛下相比,差之千里,不敢居功。”   “积小成大。你们看朕,看到的是大魏的江山,朕看你们,看的是许许多多的你们。没有你们点点滴滴,积少成多的付出,绝无大魏安定。此生能为君臣,卿之幸,亦是朕之幸也。朕也要谢你们。”为帝王者,再无人如曹盼一般,念臣之功,记在心上,待人宽厚,视臣之善,而不记小恶,更行大善。   君臣相得,共谱一曲佳话。他国使臣,算是大开了眼界,也意识到,大魏君臣之和睦,非比寻常。   曹盼当众颁下立曹恒为太女的诏书,第二日礼部即递上了册封大典举行的章程。   荀辑盼了许多年终于盼到今天了,反正,曹恒也是按冠礼行的笄礼,太女的册封大典,全照太子的册封大典举行就可以了。   这样有先例在前的事,曹盼翻看了一眼,同意了。荀辑立刻又递上了份折子,太女的婚事。   得,这都是与曹恒的身份息息相关的事。早在多年前曹恒就出了一道女帝之夫的题目,当时就得出了一个定论,女帝不应有夫。   依此而论,女帝不应有夫,太女,将来的女帝也不应该有夫,没毛病,就是这样的对吧。   那么,太女的夫婿,不,不以称之为夫婿。可是不称夫婿那要称什么?   荀辑从来没有觉得礼部尚书有那么难做过,但是,面对下面那么多人虎视眈眈的眼神,荀辑硬着头皮提出了问题,对上曹盼要笑不笑的神情,荀辑低下了头,真是一点都不想提这个话题的。   “太子娶的人称什么?”曹盼是难得的大发慈悲,竟然没有说让荀辑想出个名份来。   “太子妃。”这种有了先例的称呼,荀辑是一答就上来了。   “女帝不应有夫,太女也是,所以不能称太女夫,太女妃,也不合适,那就称为太女正卿吧。其他的,都论侧卿,如何?”一句如何,问的不仅仅是荀辑,还有曹恒。   荀辑一听这种要命的问题不需要他给答案,都由曹盼说出来,定好名分,高兴地忙不迭地点头,“好极,好极,好极。”   “儿觉得甚佳。”曹盼的提议在曹恒看来很好,只是后面的侧卿……   “陛下,太女侧卿?”有人弱弱地问了一句,算是把曹恒没有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   “太女侧卿有什么问题?”曹盼满是促狭地询问。   把话问出来的人啊,对于曹盼这样一问,睁大了眼睛,“太女还要立侧卿?”   曹盼听着这话笑了,“你的意思,太子三妻四妾,除了一个太子正妃,侧妃好几个,更有其他名分的都行,轮到了太女,就该只有一个正卿?”   “陛下,臣就是觉得,觉得有些不太妥当。”那人被曹盼那么一问,急忙地解释。   曹盼道:“朕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当的,男人可以三妻四妾,女人也可三夫四侍。这么多年,你们也没少往朕的身边送人,难道那不是证明了你们从心里还是觉得朕可以多要几个男人?既然朕可以,太女又有什么不可以的?名分定下,都是为了你们好。”   用自己为榜样,还一副为人着想的模样,真是堵得人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一个个都拿眼睛看向前头那几位政事堂诸公们。曹恒动了动,曹盼立刻地道:“阿恒,你最好什么话都别说。”   哪怕想说什么的曹恒,被曹盼提醒了一句,那也是什么话都不敢再说了,果断咽了回去。   曹盼昂起头问了下头那用眼神交流的人们,“怎么,有话就直说,别一个个背后说话的,朕不乐意听。”   那么一副要吵架就跟我当面吵的架势,借他们十个胆他们也不敢再说话了。   吐了一口气,最终还是杨修出列了,“陛下,荀尚书的意思是,太女册封在即,这正卿和侧卿的人选,是不是也应该选一选。”   直接跳过这个问题,把人们的目光引到了别处。难道他们不是应该更关注曹恒这个太女正卿的人选?   “此事,你们问阿恒。”曹盼非常光棍的又把事情丢给了曹恒。这原本就是曹恒的事,曹恒要选谁,选几个人,都是曹恒的决定。   齐刷刷的目光都落在了曹恒的身上,曹恒……亲娘刚刚不是不让她说话,一个转脸,又把话头往她身上引,非让她做主了?   “儿想要想一想。”曹恒神情淡定地吐了一句,不意外将众人的目光都吸引到曹恒的身上。   “你想要想多久?”曹盼是无所谓曹恒想的,顺着问了一句。   “册封大典之前。”曹恒估量了时间,这样地回答曹盼,曹盼点了点头,“好。那这件事就等你们的太女殿下好好地想一想,在太女的册封大典之前,给你们一句准话,诸卿,都等得了吧?”   笑语嫣然地询问,但是,就曹盼提出来的正卿侧卿之说,哪个敢催着曹盼今天把事情定下?   不敢,那就都闭嘴,等着曹恒到了册封那一日之前,把事情都说清楚,讲明白了。   曹盼弯了弯嘴角,眼睛掠过一旁的夏侯氏,如今朝上的夏侯氏族人,有几个是知道夏侯珉心意的?   夏侯珉呐,那是曹恒看中的第一人选,差不多,曹恒也该收网了。   说实话曹盼是很好奇曹恒会怎么把夏侯珉收下的,或许,等曹恒与夏侯珉成亲了,问问夏侯珉?   不正经的女帝陛下知道,这些事想从曹恒的嘴里问出来是不可能的。想要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并不是只能问曹恒,有别的选择,曹盼当然会选择另一种办法。   曹恒不知亲娘暗搓搓的要听她八卦,这会儿正思量着有些话该怎么跟夏侯珉说。   她还没来得及去寻夏侯珉,反倒是出门就叫人给堵了。   堵她的都是与她年纪相仿的郎君,个个长得都相貌出众,曹恒一眼掠过,心下轻轻一叹,她是以貌取人的人?   是不是,她自己长得就是万里挑一的,想要与之相配,同样出众的样貌也是正常。   这些人的来意曹恒都清楚,面对他们一拥而来,曹恒退了几步,齐司深与胡平都挡在她的面前,胡平客气地道:“诸们郎君还请让开,殿下另有要事去办。”   齐司深就凶残得多了,“让开,否则休怪我剑下无情。”   凶残成这样,一个个都拿眼看了齐司深几回,齐司深一张脸没有多余的表情,见他们看向他,果断地抽出了剑,得,一个个都连忙避开了。   曹恒见他们让出了一条道,立刻大步流星地走了出去,齐司深跟上,走离了人群才收回了剑,冲着曹恒提醒一句地道:“又一次。”   嘴角抽抽,曹恒怼了一句,“一共才几回。”   齐司深不为所动地道:“无论几回,说好的,有一次算一次,回去结账。”   “你当初不是说,没钱可以不吃不住?”曹恒对于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剑客变成了现在这个处处都跟她要钱的样子,极是不适应,立刻出言问了一句。   “赚不到钱,除了不吃不住还能如何?”齐司深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地回答曹恒。   换而言之,曹恒送上来让他赚的钱,不赚而让自己吃苦,他有那么傻?   “你齐家穷成这样?”曹恒怎么也想不到,竟然会是自己打开了齐司深想赚钱的念头。打开也就打开了,他要是能自己想办法去赚钱,曹恒绝无二话,这人却一天到晚想从她手里赚钱,这一点就让曹恒想要揍人了。   齐司深极是光棍地回答,“不知。”   相交多年,齐司深哪怕就嘣出这么两个字而已,曹恒都明白了齐司深话里的意思,这一位是自己偷偷跑出来的,哪怕他是齐家这一辈里最出色的剑客,一心只会练剑的人,怎么可能会知道齐家究竟有多少家底,又怎么会知道,他手里究竟有钱没钱。   曹恒真想挠头,齐司深,用曹盼的话来说,那就是一朵奇葩,只会练剑什么都不管的主儿。   这么说,她也算是让齐司深沾了烟火了,想到这里,曹恒亦不知该为自己幸还是觉得不幸。   “殿下,夏侯郎君在那儿。”曹恒与齐司深说话这一会儿,人已经走出了宫外,赤心见到了远处的夏侯珉,与曹恒提了一句醒。   也是,今天早朝的内容,各家都反应过来迅速往曹恒的面前送人,只盼曹恒能看上哪一个,定为太女正卿,夏侯珉,又怎么会听不到消息。   这几年来,曹恒并没有与夏侯珉有过多的接触,她有自己的事情要忙,夏侯珉也一样,各自都忙得不可开交。而曹恒也想看一看,夏侯珉,究竟适不适合成为她身边的人。   总算这么多年,夏侯珉没有跟任何的女郎有过不该有的牵扯,夏侯家不是没有想过要打消夏侯珉的念头,想过,却架不住夏侯珉的死心眼,哪怕曹恒名分未定,或许最后选择的也不会是他,他却一直守着,等着,绝不看旁的女郎一眼。   曹恒看到已经日渐成熟的夏侯珉,与三人挥了挥手,“你们且退下。”   退了去,她要跟夏侯珉好好地说说话。   “诺。”曹恒有令,一个个自无不应的。   曹恒缓缓地走了过去,夏侯珉显得有些紧张地唤了一声殿下。   曹恒也曾看过夏侯珉这些年的绩考,他的上官对他的评价都是极好的,这样紧张的夏侯珉,倒是让曹恒微微一顿,“你怕我?”   “不是,殿下。”两年了,从曹恒跟他谈了那一次话到现在,过去两年。   这两年,夏侯珉一直都在想曹恒那一番话里的意思,虽然没有机会再问起曹恒,但是看着曹恒忙忙碌碌,国之大事,曹盼陆续交到她的手里,夏侯珉能感觉到曹恒身上的担子有多重。所以,曹恒对于枕边人的要求是要安分,是要与她同舟共济。   然而曹恒一开口问的这一句,夏侯珉有些漠然,他怎么会怕曹恒呢,这一辈子,他都不会的她的。   曹恒看着夏侯珉,“不怕,你紧张什么?”   听到这一句,原本还有些紧张的夏侯珉一下子笑出来,冲着曹恒道:“因为,我心悦殿下。”   一怔,曹恒没想到再次得到夏侯珉的告白,一句我心悦殿下,曹恒一个不知何为心悦的人,看着夏侯珉沉默了。   “殿下当年问珉的问题,如今是来与珉要答案了吗?”夏侯珉走近了曹恒一步,显得有些迫切地问。   “对。”曹恒很肯定地告诉夏侯珉他没有猜错,她就是来跟夏侯珉要答案的,她想知道,夏侯珉懂她当年话中的意思了吗?   夏侯珉道:“殿下会选正卿,还会选几个侧卿?”   明明是曹恒来问夏侯珉问题的,没想到夏侯珉还没回答她,反倒问起她来了。   曹恒带着几分恶意地道:“未知。”   两个字,惊得夏侯珉盯向曹恒,“殿下从来不会说未知二字。”   “侧卿几何,取决于正卿。我虽不喜欢太多的人,如果正卿不得力,我也会考虑侧卿。”曹恒十分冷酷地对夏侯珉道出她的想法。   这算是让夏侯珉再次清晰感受到,曹恒的冷情。他的心悦对于曹恒来说,根本不足以让曹恒为了他而停下,如果有一天,他真如之前曹恒说的那样,背叛了曹恒,不再与曹恒站在同一阵线,曹恒也会毫不留情地舍弃他,选择另一个能与她并肩同行的人。   夏侯珉的心如同针扎一般,千言万语,想要控诉曹恒的话,都说不出口。   早在一开始,曹恒就不曾掩饰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她所看重的,从来不是儿女私情,在她的生命里,大魏的天下,永远凌驾于任何人之后。   不,应该是除了曹盼之外的所有人,都没能比大魏的天下更重。   “殿下,竟连一句骗我的话都不愿意说一说。”夏侯珉苦涩地一笑。   曹恒道:“我从不骗你,这件事情上我更不该骗你。骗你,等于是害了你,也会害了我。”   理智至此,夏侯珉竟无言以对。曹恒看着夏侯珉,“我以为这么多年,你应该是想清楚了,你清楚,究竟我是个什么样的人,我要的,究竟是怎么样一个人才能陪在我的身边。”   她早已说得明白,如今说的话,只是让夏侯珉更明白罢了。   夏侯珉看着曹恒冷清的眉眼,从一开始,曹恒就是这样的一个人,一直都没有变过,是他想要曹恒为他而改变而已。   可是若是改变了的曹恒,依然还是他一直心悦的那一个人?曾经他的愿望不过是想能一直守在曹恒的身边,一直陪着她而已。如今因为侧卿一事,他妒忌了,妒忌那将来可能会发生的事,而忘记了由始至终,他的本意。   豁然开朗。夏侯珉露出了一抹笑容,“殿下,珉能陪在殿下的身边,足以。此生,珉必为陛下安抚宫院,不让殿下有任何的后顾之忧。”   适才的夏侯珉,让曹恒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从一开始,夏侯珉对她的感情,一直就是她所犹豫的,哪怕也正是因为夏侯珉对她无所求的感情,让她决定让夏侯珉成为立在她身侧之一的第一人选。   然而刚刚的夏侯珉让她感觉到一种危险,一种前所未有的危险,以至于在那一刻,她等着夏侯珉的回答,也知道夏侯珉若是答得不对,她将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夏侯珉。   没想到夏侯珉突然变了,曹恒听着这个答案,“阿珉,你刚刚在想什么?”   夏侯珉看向曹恒,如实答道:“适才,珉在妒忌。”   妒忌二字,曹恒一顿,夏侯珉道:“珉以为,殿下会有旁的人,一想到会有别的人占据殿下的心神,珉,便妒忌。”   “就好像,当年你觉得我对诸葛瞻别样的关注那样。”曹恒一听,想起了先前的例子,夏侯珉被提起了当年的事,耳根都红了。   曹恒看着夏侯珉,“你的妒忌,会让你变得和从前全然不同。”   夏侯珉睁大眼睛看向曹恒,“殿下,珉不以为这份妒忌有什么不妥。”   因为喜欢才会妒忌,因为爱慕,才会希望喜欢的那一个人,她的所有心神在他的身上。   曹恒道:“你的妒忌,是因为什么?从前是因为我对诸葛瞻的态度异于常人,如今是因为我说可能会有侧卿?”   追根究底要问个清楚的态度,夏侯珉拿不准曹恒是什么意思,只唤一声殿下。   “除了妒忌,还会有什么会让你变得不像你?”曹恒就像是压根没有听到夏侯珉那忐忑的一唤,而是继续地问,想要问个清楚。   “对殿下,殿下的心里没有我,也没有别的人,身边没有我,也没有别的人,我便不会妒忌。”夏侯珉是不会欺骗曹恒的,他回答的话都是他心里想的。   曹恒听完了,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夏侯珉的妒忌,于曹恒而言算不上什么大事,她原本就没有想过身边要多留几个人,夏侯珉只要做好他该做的事,曹恒这一辈子都能保证,她的身侧,只有他一人。   曹恒一句明白了,夏侯珉却不明白,甚至有些害怕地唤了曹恒一声,“殿下。”   “我让你考虑了两年的问题,如今你能回答我了吗?”曹恒询问夏侯珉,摆明想要一个答案的意思,夏侯珉道:“是,殿下。无论殿下这辈子心里会不会有珉,珉都愿意一辈子陪在殿下的身边。”   曹恒见他目光清澈,一如多年,“好。”   “我能给你的是,这一辈子,哪怕我心里没有你,只要你不曾背叛我,在我的身侧,只会有你一个。”不能交付一颗心,不能给夏侯珉他想要的回应,但是曹恒能够答应夏侯珉的是,这一辈子,只要夏侯珉清楚自己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她的身侧就只有夏侯珉一人,不会再有别的人。   刚刚被曹恒一句有没有侧卿要看正卿如何的话吓了一跳的夏侯珉,在听到曹恒目光坚定地冲他承诺这一句,惊喜地盯着曹恒,“殿下,殿下。”   曹恒认真地跟夏侯珉道:“我给不了你回应,可是,你会是我身边的第一人,只要你这一辈子记住你的身份,不做出任何伤害大魏的事,你会一直都是正卿。若真有一日,我成为母皇那样的人,你也将会是我的皇后。”   更真切地点明夏侯珉的身份,夏侯珉心里已经高兴极了,怔怔地看向曹恒,“殿下……”   激动之下,夏侯珉舌头像是打了结一般,只能不断地唤着殿下,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   曹恒道:“你我说定了,我会去禀明母皇,余下的事,自由长辈们去谈。”   点点头,这会儿的夏侯珉忙不迭的点头,他心里的欢喜,完全不知道该怎么表达。   “殿下,殿下我是不是在做梦?”夏侯珉实在没能忍住地问了曹恒一句,曹恒摇了摇头,“不是做梦。”   “我,我!”夏侯珉喃喃吐了几个字,想要伸手过去拉住曹恒,又想到了曹恒从小到大并不喜欢别人亲近,手又缩了回来,曹恒注意到了,伸出手,“以后,你想牵我的手都可以牵,不管在什么时候。”   正为自己太过激动都失态的夏侯珉听到曹恒的话,怔怔地看向了曹恒,曹恒的手就放在他的面前。   这样的一句话,这样的一个动作,夏侯珉盼了多少年,如今真要如愿以偿了啊!夏侯珉的手有些抖,但还是伸了出去,碰触到曹恒的手。   曹恒的手有些冰,就好像曹恒自己一样,夏侯珉紧紧地捉住,许久都舍不得松开……   曹恒与夏侯珉确定好了,回头就跟曹盼提道:“母皇什么时候去夏侯家提亲?”   被问住的曹盼呆了呆,“提亲。”   捂着心口,曹盼是真心承认,哪怕她自己是女帝,开了女科,提了女相,她也没有想过有那么一天,竟然要帮女儿去上门提亲的。   “你跟阿珉都说好了?”曹盼凑了过去问,曹恒点点头,曹盼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地问道:“你是怎么跟阿珉说的?”   曹恒抬头看了曹盼一眼,“我和阿珉的事,不想告诉母皇。”   那么直接地表露不肯跟曹盼说,曹盼翻了一个白眼,“不说,那就不说。”   “母皇去夏侯家提亲。说好了,册封大典当日,还请母皇下诏颂布天下,阿珉,将会我的太女正卿。”曹恒这样跟曹盼要求,曹盼凉凉地看了曹恒一眼,“倒是很会为你未来的正卿长脸。”   曹恒一本正经地道:“他既然愿意当我的正卿,守我的规矩,我自当敬他,也要让旁人敬他。”   得,归了曹恒的人,曹恒就表露了要自己护起来,好!曹盼露出一抹笑容,很是喜欢曹恒这样的态度。   “夫妻之间,虽说你是女帝,阿珉,也算是有满腹才华的人,你也别总仗着身份欺负人。”曹盼难得像寻常母亲一样地叮嘱曹恒这些事。   曹恒也还没想好将来如何跟夏侯珉相处,曹盼说着,她也竖起耳朵地听着。   “都说夫妻床头打架床尾合,不说阿珉对你的心意,单以夏侯氏与曹家的关系,真要娶了阿珉,你要拿捏好了,万万不能让夏侯氏与曹氏因你们而反目。”小事上曹盼说不了多少,大事上,曹盼是必须让曹恒记住的。   这个问题曹恒也有想过,曹盼的叮咛听在曹恒的耳朵里,曹恒道:“母皇放心,我会处理好的。”   曹盼毫不掩饰地道:“就是因为不放心,所以才会跟你说这么多。”   “那母皇的意思,让我选别的人当正卿?”曹恒难得看到曹盼犹豫至此,想了想问了一句。   “你的话都跟阿珉说,现在想要反悔来得及吗?”曹盼瞥了曹恒一眼,对她竟然出这样的馊主意十分不满。   曹恒道:“母皇先前自己说的,我选什么样的人都成。我觉得阿珉合适。他明知道女帝不应有夫,将来我们的关系,各自的地位,他都明白。明白的人,一定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说到这里,也是相信夏侯珉。她选择了夏侯珉,与夏侯珉的姓氏没有关系,只是因为她觉得夏侯珉合适。   “你这些话,与阿珉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了?”曹盼一听曹恒理智地分析夏侯珉,想了想这些年对夏侯珉的关注,认同曹恒刚刚说的,夏侯珉确实是合适的人选这个定论。   曹恒道:“我又不是要骗婚。自是要说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   ……曹盼能说担心曹恒与夏侯珉的婚事,生怕曹恒是骗婚?   咳咳咳。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的女帝陛下坚定将这个话题打住。   “既然你都想好了,那我就不多问了,婚事我会去跟夏侯家谈的。这样的事,旁的人也做不了主。”婚姻大事,曹盼这个当娘的自是要亲自去跟夏侯家的长辈谈的。   只是夏侯珉的父母,是没有资格让曹盼去谈的。夏侯家做主的人,也绝不是他们。   “辛苦母皇。”从夏侯珉出仕的事可以看出,夏侯家对夏侯珉其实怀着很大的期盼,曹恒想把这样的人纳入宫中,从此不再为夏侯家所用,曹盼得要跟夏侯惇费点心思。   “再辛苦,也就这一回。”曹恒能选出一个合适的人选不容易,虽然这事到了最后,也不知是好还是不好。   罢了,何必想得那么远,她该相信曹恒有能力处理才是。   “你得跟我一起去。”曹盼冲着曹恒叮嘱了一句,曹恒愣了愣,“母皇要出宫?”   “你夏侯叔祖父一大把年纪了,这件事要跟他谈妥了才行。成婚,结两姓之好,曹家与夏侯家,原本就是一体的,如今你跟阿珉定下了,虽然说你们两个同意了,你们同意了,更得要长辈们同意了,事情才能真真定好。”曹盼这么跟曹恒说,曹恒挑了挑眉。   “怎么?”曹盼见曹恒这动作,问了一句。   曹恒道:“有去议亲事会把孩子带上的?”   “你是一般的孩子?”曹盼这样回了曹恒一句,曹恒不作声了。想着自己也算是把夏侯家里数一数二有出息的人给拐了,去一趟也是应该。   既然应该去,曹盼也不说另选日子,当天晚上就带着曹恒出了宫,往夏侯府里去。   夏侯氏等人一见着曹盼,那是吓了一跳,急急要开中门相迎,曹盼挥手阻止他们,“朕是微服前来,不必大张旗鼓,引朕去见夏侯叔叔。”   当年曹操一朝的人,随着曹盼登基,天下安定,很快他们都意识到自己能打天下,可是治理天下的事,不是他们想做就能做好的。   曹盼手底下能人辈出,有才之士不知凡之。夏侯惇在天下一统之后,果断辞官,退位让贤,曹盼感念他的恩情,这么多年对他也是敬重有加。夏侯氏一族也因夏侯惇之故,于大魏颇受人推崇。   今日曹盼前来,夏侯惇已经年近八十,听说曹盼来了,那是立刻迎了出来,忙与曹盼见礼,曹盼急忙将他扶了起来,“叔叔何以行此大礼。”   “礼不可废。”夏侯惇算是夏侯氏里的儒将,虽没了一只眼睛,脑袋清醒着,从不敢越礼。   曹盼搀着夏侯惇道:“今日前来,不与叔叔论君臣,而是另有一事,问问叔叔的意见。”   夏侯珉回来,第一时间就把曹恒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全都告诉了夏侯惇 ,夏侯惇这会儿也是装不了傻。   “陛下请。”从夏侯珉说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开始,夏侯惇就料到曹盼会亲自前来。   曹氏与夏侯氏的的关系,复杂又简单,旁的人家,曹盼大可一道旨意下达,选为正卿,谁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可是夏侯氏不一样,两家本是一家,而且曹盼也从来不拿夏侯氏的族人当了外人,既是不当外人,有一些事,尤其这样结两姓之好的大事,曹盼就不能大张旗鼓直接下诏定下,而需要问过了夏侯惇,他们同意了,这桩婚事才能定下。   夏侯惇请曹盼入内,曹盼回头冲着曹恒道:“你留下,不必跟着。”   便是要与夏侯惇单独谈的意思,曹恒作一揖应下,暗自庆幸曹盼还记得有些事避着她。   这时候夏侯珉似也听到了消息急急地走了过来,见到曹盼与夏侯惇入内的背影,再看到曹恒一张平静不过的脸,夏侯珉想到今天曹恒说的话,满脸的欢喜藏都藏不住,冲着曹恒作一揖,“殿下。”   曹恒总觉得这样的夏侯珉有些怪,倒是一旁的胡本低下头笑了,这么一笑,曹恒便知道,她跟夏侯珉这见面的情况是真不对。否则胡本绝对不会笑。   这么想着,曹恒紧紧地盯着胡本,很是想问问他笑什么?   ※※※※※※※※※※※※※※※※※※※※   家长见面讨论婚事,我们阿恒要娶正卿了~ 第081章   曹盼与夏侯惇入了屋内,自有人上茶来, 曹盼一见夏侯惇端起了茶, 与夏侯惇道:“夜深了,叔叔还是少喝些茶。”   夏侯惇的动作一顿, 很快又反应过来, 笑着放下茶杯,“原想陪陛下喝一杯。”   “改日。夜深了, 茶喝多了,叔叔晚上该睡不着了。”曹盼笑着打趣地说, 夏侯惇也笑了。   “想必阿珉已经回来跟叔叔说了。”曹盼也不赘言, 对自家的人,旁敲侧击的也不像样。   夏侯惇点了点头, “说了。只是陛下应该也知道, 阿珉算是夏侯氏这一辈里数一数二的人。”   曹盼点了点头,“那一届科考取仕,能懂女帝不应有夫的人,不超过十人。与天下才子相比尚且如此, 更何况是在夏侯氏。”   听到曹盼对夏侯珉的认可, 夏侯惇点了点头,“这个孩子, 有灵气, 心如明镜。他对殿下的心思, 早些年我就察觉了。我也不怕跟陛下明说, 我想过无数的办法只为断了他的念想。”   曹盼听着, 夏侯惇继续地道:“殿下第一次领兵出战鲜卑,曹氏与夏侯氏年轻的一辈都去了,是我将他重杖四十,将他禁足,他才没有跟随殿下一块去的鲜卑。”   “四十杖刑打得他没法起身,他是足足养了几个月,这才养了回来。就算如此,我还记得他为了送殿下,不顾身上的伤跑了出去,最后是被人抬了回来,我那时问他,果真不悔?”   “他明明伤得极重了,整个人发着高烧,他却异样清楚而肯定地告诉我,他不悔,永远也不会后悔。”   提起这段往事,夏侯惇亦是无奈之极,想他看到夏侯珉那样的出色,是多么希望能够将夏侯氏将给他,让他可以撑起偌大的夏侯氏。   结果,夏侯珉却不愿意,夏侯珉最希望的是能守在曹恒的身边,哪怕一辈子,曹恒都不会把他放在心上,他也无怨无悔。   曹盼道:“我也不瞒叔叔,阿恒,心里没有阿珉。”   夏侯惇能说得如此坦白,曹盼也没什么不能说的。   “为帝王者,没有儿女私情,在我看来是利大于弊。”曹盼将自己的看法也与夏侯惇说来,夏侯惇等着曹盼说下去。   “或许对阿珉来说,他会觉得自己付出了一片真心,却得不到同样的回应而难过。然而真心,有多少人的真心能交付许久?比起所谓的真心来,一个帝王,知道自己该做什么,要做什么,不比感情用事更好?”   “陛下心里也曾有过人,可陛下并没有因为儿女私情而误过国事。”曹盼的意思夏侯惇听得明白,明白,也是想要再说多一句。   曹盼笑了笑,“叔叔亦曾读史,古往今来,因一己所喜而误国累民的人还少吗?不少。朕也承认,阿恒现在这个样子,既有其天性之故,也有朕的原因。朕从来不避及朕与诸葛之间的爱恨纠葛,让她过早地认识,情与爱,有时候就像透着香气的毒物,诱人深入,稍有不慎,入其之内,死于其中。”   夏侯惇皱起了眉头,诸葛亮啊!曹盼道:“若不论私情,叔叔觉得这样的阿恒,适不适合做一个帝王。”   “适合。”夏侯惇很是肯定地回答,他是站在一个长辈的立场,所以才会排斥曹恒与夏侯珉的事。若以国事而论,曹恒如此,于大魏是大幸,天大的幸运。   “一个合适的帝王,没有私情,难道会薄待一个能为她安定江山的皇后?会为了旁人,乱大魏江山?”曹盼丢出这两个问题,夏侯惇吐了一口气,“阿珉……”   “我想,比起阿珉担起一个夏侯氏来,难道不是下一任的帝王,会是夏侯氏与曹氏的结合,更有意义?”曹盼深知两姓联姻,为之更上一层楼,夏侯氏与曹氏的联姻从来没有断过,从前既然没有断过,如今让曹恒与夏侯珉联姻,又有什么不好的?   夏侯惇的眼中闪过一道精光,“陛下作得了准?”   曹盼一笑,“我想阿恒跟阿珉说过的话,阿珉不可能不告诉叔叔。阿恒承诺的什么,叔叔知道了,还有旁的疑虑?”   她虽不曾从曹恒的嘴里知道她跟夏侯珉说过的话,但也不妨碍曹盼猜准。   夏侯惇看着曹盼,曹盼依然面带微笑地道:“阿恒啊,她会是将来的女帝,将来的事,她说了算。”   “老臣明白了,这门亲事,老臣同意了。”从曹盼踏入夏侯家的那一刻起,夏侯惇就已经同意了这桩婚事,曹盼既然对夏侯氏如此敬重,就不会欺骗夏侯家,只是他还需为夏侯家,还有夏侯珉这个傻孙子争取更多,这才会拿着架子一直不松口。   曹盼笑了,“谢过叔叔了。”   纵因利驱,夏侯惇能同意了这门亲事,总还是好的。   “殿下怎么随陛下一起来了?”屋里谈话的人算是谈完了,屋外的人却刚开始,夏侯珉站在曹恒的身侧,轻声地问了一句。   “母皇让来的。”曹恒如实地说,夏侯珉眨了眨眼睛,胡本在一旁听着很是为曹恒的回答着急。   殿下难道不会说一两句甜言蜜语?   曹恒的注意力更多在屋里,夏侯珉突然拿出了一颗东西,曹恒鼻子很尖的闻到了味,一下子看向夏侯珉。   夏侯珉轻声地道:“我,我刚弄好的。”   曹恒伸手拿了过来,打开了外面裹着的一层薄薄的纸,将那颗糖放入嘴中,味道跟从前吃过的不一样。   “殿下有没有发现,珉给你的糖,每一回的味道都不一样。”夏侯珉像是要讨功一样地问曹恒,曹恒点了点头,表示确实如此。   夏侯珉道:“每一次糖里面加的东西都不一样,所以每一回的味道都不一样。”   眼睛闪亮地冲着曹恒说着,曹恒回头看了夏侯珉一眼,“糖,不是你买的,而是你做的?”   夏侯珉睁大眼睛地看曹恒,想说一句不是,最后,又点了点头,“呃,是我做的。”   气氛一凝,夏侯珉像是觉出了什么不对,赶紧的解释道:“殿下,殿下若是不喜欢,以后我不做了,我给殿下买。”   曹恒心下轻轻地一叹,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夏侯珉给她的的糖竟然不是买的,而是他亲手做的。   制糖工序说简单也简单,说复杂也复杂。买来的糖,曹恒都觉得沉重,遑论这还是夏侯珉亲手做的。   曹恒想着该说点什么,门在这时候打开了,曹盼与夏侯珉走了出来,曹恒赶紧将糖吐了出来,得亏了糖纸还没扔,曹恒吐在了糖纸上,刚想找个地方扔了,夏侯珉已经从她的手里拿过。   “咦,怎么好像有糖的味道?”曹盼的鼻子那不是一般的鼻子,轻风拂过,立刻闻到了味。   曹恒身体一僵,她就知道,她就知道什么事都瞒不过曹盼。大半夜的,里面的家长在聊他们的婚事,她和夏侯珉站在外头吃糖,这事但凡一想,曹恒第一次觉得脸上发烧。   夏侯惇道:“许是阿珉带来的。这孩子也不知怎么的,早些年就迷上了自己制糖。”   “哦,阿珉还会自己制糖啊。”曹盼笑笑地问了一眼,斜睨了曹恒一眼,曹恒觉得自己的事是半分都瞒不过曹盼,心跳加速,想着怎么把这个话是掀过。   “回陛下,珉对一些杂学颇感兴趣,时有研究。”夏侯珉倒是淡然地面对曹盼的询问。   曹盼道:“极好,人嘛,乐趣都是自己找的。”   夏侯珉笑得眼睛都眯成了一条线,“陛下与阿爹阿娘就是不一样,阿爹阿娘一听说我看杂学类的书,总说我不务正业。”   当着自家祖父的面告亲爹亲娘的状,也没谁了。   “无妨,你爹娘说你不务正业,你只管来你祖父的院里看书就是了,你祖父断然不会说你不务正业。”   夏侯惇听着哈哈大笑,“往后也用不着我给他撑腰了,一切都有陛下跟殿下。”   此话之意,夏侯珉一下子听出来了,惊喜地睁大了眼睛看着夏侯惇,夏侯惇酸溜溜地道:“瞧瞧,瞧瞧啊,这都还在家呢,倒是巴望着赶紧跟殿下走了。”   曹盼也笑了,“叔叔家中的孙女也不少,他家的郎君上门来时,亦是如此。”   这样宽慰夏侯惇的话,夏侯惇听着大笑了,指着夏侯珉道:“以后,一定要好好听陛下与殿下的话。”   “是。”夏侯珉倍爽快地应下,曹盼道:“有一事叔叔与阿珉都有数。阿恒与阿珉的婚事,阿恒的意思是要在她册封大典当日公布天下,朕觉得甚佳,叔叔以为?”   夏侯惇眼中闪过一道光芒,冲着曹盼肯定地道:“臣谢过陛下,亦谢殿下。”   在曹恒举行太女的册封大典当日公布与夏侯珉的婚事,这是给夏侯珉,也是给夏侯氏长脸的事,求都求不来。曹盼同意了,夏侯惇岂有不同意的道理。   “都是一家人,叔叔切莫客气。朕会让礼部准备一应聘礼,至于他们成亲的时间,朕以为越快越好,叔叔以为呢?”成亲的日子,曹盼想要快,夏侯惇自也是没有意见的。   夏侯珉长了曹盼三岁,曹恒都十七了,夏侯珉虽然没满二十,那也差不多了。同一辈的兄弟里,与他年纪相差无多的都几个孩子了,就只有他,非要在曹恒这颗树上吊死,无论旁人怎么劝,怎么说,就是不肯松口娶了别人。   眼下曹盼想让他们早点完婚,夏侯惇也怕迟则生变,连忙同意,“这些事,都听陛下的。”   婚事两家都同意了,怎么办,怎么办得更好,曹盼必然也不会委屈了夏侯氏。   事情办妥了,曹盼便领着曹恒回宫去了,走在路上,曹盼回头看了曹恒一眼,“你这些年吃的糖都是阿珉给的?”   总有一种做了坏事被捉包的错觉,曹恒想了想自己什么时候做坏事了?果断挺直了背,曹盼瞧着笑了声来,“阿恒,虚张声势。”   “哪有。”曹恒回了一句,力证自己绝对没有虚张声势。   天都黑透了,路上的行人争相往家赶,曹盼与曹恒这一行悠哉悠哉走路的人分外惹得旁人注目,只是想这大魏到了如今这般,无奇不有,有急着回家的,也有不急着回的。   曹盼背剪双手,“刚刚又吃糖了?”   ……曹恒真心是想问一问亲娘究竟是怎么一猜就对的,刚刚她连糖都给了夏侯珉了。   “还是桃花糖,味道比一般的糖要甜吧?”曹盼凑近曹恒又吐了一句,刚刚都没吃出是什么味的曹恒深深吸了一口气,“不知道。”   这么三个字,让曹盼不禁摇头叹息,“牛嚼牡丹。”   曹恒是忍了又忍,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母皇你又没吃,怎么就知道糖里面放了桃花了,我都没吃出来。”   “哎哟,承认偷糖吃了?”曹盼笑眯眯地捅破了另一回事,曹恒……   “我没偷,光明正大的吃了。”曹恒最终这样回了一句。   “没偷吃,怎么一见我出来就把糖吐了?”曹盼这样回了曹恒,曹恒真是严重怀疑曹盼是看到了事情的经过,否则她怎么会这么清楚。   曹盼笑眯眯地道:“怎么,是在想我是不是都看到了,还是觉得有人告密了?可是,我从屋里出来到现在,一直都跟你在一起,没人跟我单独说过话。不,要说单独说过话,非你莫属。你就没有想过,会是你自己告诉我的?”   差点要跳起来的曹恒却一下子反应过来,同时看向了曹盼,“右仆射的本事,母皇也有。”   曹盼扬扬眉道:“本事都是各人的,子长有的本事,不等于别人没有。”   所以,曹盼是分析出来的,根据曹恒的举动,还有一些小细节,曹盼就把事情的来龙去脉猜得一点不差。   曹盼道:“虽说比起子长来,未免有些不及,你那点事,一眼就能看出来了,有什么值得你大惊小怪的?”   泪目啊!曹恒以为自己对亲娘够了解了,结果倒好,曹盼给了她一记重锤,让曹恒意识到,她对曹盼的了解,其实并没有她自己以为的那么多。   “与夏侯氏联姻,结秦晋之好,如今我们做好了姿态,对他们有礼,将来若有一日,夏侯珉若是做了对不起你的事,对不起太魏的事,不必手下留情。”曹恒正为自己竟然从来没有意识到亲娘的厉害时,曹盼轻声地吐了这一句,曹恒一下子看向了曹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曹盼看着曹恒道:“怎么,难以相信我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曹恒想着自己看到的曹盼对于曹氏与夏侯氏的态度,其实她是一直觉得曹盼对他们不够狠。   拿曹氏宗亲来说,她的那些伯父们,有几个是有能之人,但是,曹盼还是给了他们机会,让他们得以封王。他们的那些功劳,大部份都是曹盼送给他们的。   曹盼对曹氏与夏侯氏的宽厚,旁人或许看不到,曹恒却感受深切,故而在楚王世子的事情上,曹恒才会坚持要查到底,凡是查到的人,一个都不放过。   如今,她以为会对曹氏与夏侯氏无限包容的曹盼,却说出了那样的一句话,曹恒目光灼灼地道:“是!”   肯定地回答曹盼,曹盼笑了,“阿恒,为帝王者,连自己都能舍弃了,更何况是一个你不爱的人。”   “母皇可以跟你说实话,你不喜欢夏侯珉,他喜欢你,这样很好。不曾喜欢一个人,便不会深陷其中,不会痛,不会舍不得,路,就会宽很多。”   曹盼轻声地朝着曹恒说,曹恒认真地看着曹盼,她知道,曹盼说的都是真的,曹盼是用她的经历,告诉曹恒,一份感情,不仅仅是两情相悦就可以。   如她与诸葛亮,他们各自的心里都有对方,那又怎么样。喜欢一个人并不等于就要舍弃了那一个人之外的一切。最终,注定了他们的对峙。   “阿恒,我有时为你这样无情而高兴,有时也会觉得难过。但是,作为一个帝王,你这样的继承人,我很高兴。阿恒,不要改变。一辈子,都不要变,只有这样,这条帝王之路,你才不会走得那么辛苦。哪怕是对你的至亲骨肉,一但他们做了不该做的事,同样不要手下留情,记住了吗?”   这怕是这辈子,曹盼对曹恒说过的最冷酷的话,曹恒却从来没有这一刻那样清晰地感觉到,曹盼真的是一个合格的帝王。   曹盼与曹恒原就是不一样的人,曹盼的感情丰富,她对身边的人,都以真心相待。这份真心,在被背叛,被质问的时候,甚至选择舍弃的时候,她会很痛。再痛,曹盼依然做出了对大魏有利的选择。   曹盼为她的无情而高兴,那是因为无情,心就不会痛,只有痛过的人才会懂得,那究竟有多痛。   “母皇,我记住了。”曹恒很肯定地告诉曹盼。   这一番话,曹恒忘不掉,她在走完她这一生时,依然会回味曹盼此时说的这一番话。   乾清十一年四月十八,女帝之女恒正式册封为太女,册封大典仅次于曹盼的登基大典,典礼毕,曹盼颁下选夏侯珉为太女正卿的诏书,刚刚成为太女的曹恒,她的婚事也定下了,册封大典颁下的选为太女正卿的诏书,令夏侯氏都为之骄傲。   随后,六礼而行,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曹恒与夏侯珉的婚期定在了乾清十二年正月,正月初二十六。   太女大婚,开天辟地一回,为了这场婚事,朝廷吵作一团,礼部都被怼惨了,身为尚书的荀辑呐,那是跟人吵得嗓子都哑了,却叫曹盼轻飘飘一句,太女大婚,与太子一般即可,吵什么。   这要不是荀辑还记得曹盼那是他们的女帝,绝对是要回头喷曹盼一脸的,他们吵得脖子都红了,曹盼竟然倒出这样的一句来,妥妥是要气死他们的节奏。   曹盼却是一脸无辜地道:“怎么,要是觉得不成,你们再继续商量,朕不急。”   荀辑哪里还愿意再吵下去,与曹盼吐了口气,“陛下所言,臣附议。”   都吵得噪子都冒烟了依然没吵出个结果来,曹盼刚刚那句话,反倒是最合适的,反正太女跟太子一样,都是未来的皇帝,礼依太子之礼,行,再行不过了。   “那,就赶紧把事情都安排好吧。”曹盼就是想看他们吵,其实从一开始,她就心里有数,一直没有说,只看他们吵,就是想听听他们之中,究竟有多少人拿曹恒这个太女当回事。   想看明白的已经看完了,曹盼便出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也将事情定下。   “是。”荀辑吐了一口气,下定了决心他要升官,打死也不想再干礼部尚书。   想要升官调部门,在大魏来说算不得多难的事,只是荀辑打这主意有难度。   曹恒与夏侯珉成婚的事已经定下,定好了,曹恒亲自去过夏侯家,如同男子一般下聘,送雁,夏侯氏的人瞧着这些东西,脸上的表情分外精彩。   曹盼听说曹恒亲自去射了雁也是笑得不行,问了曹恒道:“你还真拿自己当郎君?”   轻轻瞟了曹盼一眼,曹恒答道:“人总是我娶回来的吧。”   正喝茶的曹盼听着笑喷了,“对,没错,是你娶回来的。娶回来,哈哈哈……”   好些天没有看到曹盼笑了,如今笑成这般模样,总算脸上都有了些血色,曹恒暗暗松了一口气。   只是私底下,戴图与曹盼号了脉,“陛下若不然将国事都尽交殿下,好好休养。”   曹盼摇了摇头,“眼下阿恒忙婚事,一时半会儿的事情也多。再让她宽松些日子。”   “陛下。”戴图是极不认同地唤了曹盼一声,曹盼道:“阿图,朕的身体朕心里有数。阿恒那里,不许说漏了嘴。元直他们也一样。”   戴图轻轻一叹,每隔半个月的平安脉,都是老规矩了,曹盼每到秋末咳疾便会复发,几乎日日都要用药,如今只是换了旁的药而已,但凡曹盼想瞒,也是能瞒得过的。   不过,别的人能瞒过,崔申是万万瞒不过的。   崔申为尚书右仆射,协从周不疑执掌六部,平日里极少单独与曹盼会面,今日留下,崔申等着所有人都退了出去,这方与曹盼作了一揖,“陛下换药了?”   曹盼居于高座,被他那么一问,露出一抹笑容,“子长啊,你这身本事若是后继无人未免可惜了。”   崔申对于这夸奖并没有放在心上,倒是朝着曹盼道:“陛下的身体究竟如何?”   “子长,你只会查案,并不会治病救人。”曹盼平静无比地指出崔申的长处,更点破他所不能及的。崔申急切地唤了一声陛下。   曹盼扬手道:“你跟朕的时间不短,仅次于元直和无知。一直以来,你虽不多言,但凡大案要案,都是你来,有你在,朕心里踏实。朕让阿图瞒着阿恒和元直,哪怕是燕舞,朕都没让她知道。但朕知道,朕能瞒得过旁人,瞒不了你多久。”   “陛下。”曹盼都这般说了,崔申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白,更觉得悲痛。   “你曾执掌刑部,见过多少生离死别,当知人必有一死。”曹盼知道崔申的心情,知道,可是人呐,谁能不死?   “陛下还如此年轻。”他们这些追随曹盼的人,哪一个不比曹盼年长。   “不年轻了。与你们相比朕年轻,但阿恒都要成亲了,待她成了亲,很快朕也要当祖母了。”   曹盼轻轻笑说,对于死亡,并无畏惧。   崔申不禁跪下了,泪如决堤,“陛下,陛下不该如此。”   一句不该如此,不过是因为接受不了她即将会死去,旁人都能死,她死又有何不该。   “子长。我们君臣多年,年少时,我们时常斗嘴,后来,渐渐的都变得成熟了,你真正拿了我当主公,一心辅佐我,嘴就斗得少了。再到后来,建大魏,安天下,我们一致对外,嘴皮子都对外人使,自家人反倒是话越来越少了。我们都变了,这样的变化,都只为这天下而已。我之后,还望你对阿恒,一如对我。”   曹盼亲自走到崔申的面前,将他扶了起来,轻声叮嘱崔申,崔申一张老脸上挂着泪,脸上的的悲痛一览无疑。   “戴太医医术高明,或许有办法。”崔申如何都不愿意接受曹盼即将逝去的事实。   “子长。”曹盼轻轻地唤了崔申。   “你这般,证明朕瞒着朕身体的事再明智不过了。”曹盼看着崔申这样地说,崔申动了动唇。   曹盼道:“与其让你们早早知道,与朕一般等着朕死了,还不如等到事情发生了,无可挽回时,你们都会接受。”   “陛下。”崔申终是没能忍住,再唤一声,曹盼道:“子长莫要如此。朕还是更喜欢你那哭喊骂天的样子,叫人瞧着好笑,更觉得胆大妄为,还有气吞山河之势。”   听到自己的疯模疯样还让曹盼说出了气吞山河之势,崔申一下子笑出声了,笑着笑着,眼泪又止不住地落下。   都说男儿流血不流泪,不过是未到伤心处罢了。   曹盼拍拍崔申的肩头,“子长,你要是再哭,朕就把燕舞叫进来,让她好好地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   “臣什么样子都敢让燕舞看,陛下用不着吓唬臣。”崔申说着摸过脸上的泪,毫无畏惧。   连燕舞都吓不住崔申了,曹盼略心塞。干脆坐到崔申的面前,“也罢,我们第一次见面,你哭得比现在还要难看多了,当时朕都没嫌弃你,如今更不必。要哭,就哭吧。”   “陛下就不想想办法吗?”崔申一听曹盼光棍十足的话,那叫一个急啊,伸手扯住曹盼的袖子。像个孩子。   “阿图的医术你又不是不清楚。而且,朕累了。”曹盼最后吐的一句,让崔申半天说不出话来。   曹盼的累,崔申是清楚的,身边亲近的人一个又一个的离去,每一个的离去都在曹盼的心上留下了一道伤痕,曹盼能撑到现在,撑到曹恒长成,变成现在的模样,已是不易。   “这么多年,你是知道的,朕一直都在硬撑着。为帝王不易,朕坐上了这个位子,唯一能做的就是当好这个皇帝,无论如何都以江山为重。现在,阿恒长大了,足以撑起这个天下了,朕,想歇歇了。”   崔申动了动唇,他知道,曹盼十余年的咳疾,皆因诸葛孔明。从诸葛孔明的死讯传到洛阳的那一刻起,曹盼也随着诸葛孔明而死了,留下来的,只有大魏的女帝。   “朕的身体,你知便罢了,不要告诉任何人,朕这辈子无论在什么情况下都喜欢看人高高兴兴的,将来真有那一日,也希望你们高高兴兴地送朕。朕没死你们就哭了,朕会不高兴的。”曹盼是百无禁忌地说。   崔申动了动唇,想劝一劝曹盼避讳点,想了曹盼多年的行迹,曹盼对自己的生生死死,自来不避言谈,便止了话。   “陛下以为,瞒得过旁的人,能瞒得过左仆射?”崔申提了一句,指出周不疑。   曹盼看了崔申一眼,“有些事,朕与元直都是心照不宣,与你不同。”   崔申看着曹盼,终是动了动唇地问道:“陛下知道元直……”   “有些话,不宜说出。”崔申的话被曹盼打断了,曹盼意味深长地说了这一句,崔申止住了话,半天没有再作声。   曹盼道:“子长,回吧。”   崔申知道但凡曹盼决定的事绝没有改主意的,他这一哭,曹盼都不为所动,再想要说动曹盼,如何能说得动。   看了曹盼半响,曹盼也同样地看着他,“子长,回吧。”   还是这一句,崔申抹了一把泪,终与曹盼作了一揖,“臣,告退。”   点了点头,曹盼目送崔申离去,崔申一走,曹盼就咳了起来,甚至咳出了血来,胡本算是唯一清醒曹盼身体的人,见此吓了一跳,急忙上前扶住曹盼,“陛下,奴这就去唤戴太医来。”   “不用,阿恒的婚事在即,不能让人知道,朕传了太医。”曹盼拦住胡本,胡本急忙地道:“可是陛下的身体。”   “没事,你也清楚,不是第一回 了。也不会是最后一回的。”曹盼幽幽地说,“扶着朕到榻上去歇会儿。”   曹盼咳得似是全身的力气都被掏干了一般,只能让胡本扶着她起来。   胡本岂敢怠慢,连忙将曹盼扶着,让她躺到一旁的榻上,再赶紧给曹盼倒水。   曹盼连着喝了好几杯,这才恢复了些力气,看着胡本道:“旁的人,阿恒若是继位了,都不会有什么大的变动,倒是你。依汉室从前的规矩,一朝天子一朝臣,更何况是天子内臣。”   “若有那一日,奴去给陛下守陵。”胡本想也不想地接话。   不想曹盼摇了摇头,“你这样的人,知道朕太多的事,朕放过你,也会有太多的人不肯放过你,守在皇陵,未免辛苦,你要是不嫌累,以后就接着伺候阿恒吧。”   帝去奴陪,胡本这一世因着曹盼风光了大半辈子,后半生,他也想为这个拿他当了人看的主子,为她守陵。   不想曹盼却道出这样的一句话。守陵人的日子过于辛苦,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实,胡本难掩激动地唤道:“陛下。”   曹盼道:“你是我信得过的人,阿恒也是你看着长大的,从前你帮着朕护着她,往后,朕也相信你会像对我一样地对她。守陵的日子太苦了,我也不喜欢死后还要绑着什么人。而且,为我守陵,还不如留着你多帮着阿恒,这宫里的事,你比阿恒更熟。”   “死去的人,永远也没有活着的人重要。阿恒是我的孩子,我更希望她能好好的。”留得用的人给阿恒用,比让胡本守着她那一个空陵更好。   “奴,谢陛下。”无论胡本是想还是不想,如果曹盼没有留话,一但曹盼去了,他的下场就只有守陵一条路。   然而曹盼话里话外虽则说的都是为了曹恒,实则又何尝不是为了他。   如此恩情,胡本跪下与曹盼叩了三个响头。曹盼道:“不必如此。你待朕忠心一片,朕也没什么能给你的,往后留在阿恒的身边,总比去给我守陵好。”   人呐,与人为善,亦是与己为善。   胡本心下对曹盼自是万分的感激。   很快迎来了乾清十二年,正月未出,曹恒一场大婚,谓之为大魏自开朝来的第一大喜事。   后面记载了大魏立朝以来,第一场,也是唯一一场太女迎娶正卿的婚礼,数字不多,都仅是循历代太子迎娶新妇之礼。   但是无论是朝臣还是百姓,皆兴致勃勃地来的看着这场亘古未有的婚礼,看着曹恒身着朝服抵于夏侯家门口,与夏侯珉携手而出,两人一同骑马赶回洛阳宫,拜于曹盼的面前,听着礼官高呼恭喜,他们成为了夫妻,从此,他们将是太女与太女正卿,丹阳自回了洛阳,一住就是两年,也亲眼看完了婚礼,冲着曹盼说道:“阿恒选的郎君倒是俊俏,就是傻了点。”   曹盼闻之而大笑,夏侯珉那脸上的笑容啊,一天都没有敛过,叫人看了可不是觉得他傻。   “傻人有傻福。”曹盼笑得眼泪都出来的冲着丹阳回了这一句,丹阳翻了一个白眼,突然凑了过去与曹盼小声地耳语,“这么傻,不会连洞房花烛都不会吧?”   这些事说起来,丹阳比曹盼可放开得多了,曹盼赶紧的拉住丹阳道:“年轻人也就罢了,你莫乱来。”   闻弦而知雅意,丹阳想去听墙角,曹盼先一步给拦了。以这位女单于的身份,要是跑到曹恒的寢殿去听墙角,哪一个敢拦着。   “我们一起去听。”丹阳被曹盼拦下了,立刻一转手拉过曹盼,想要曹盼跟她一起去。   “这可不成,要是叫御史知道朕做这样的事,明天能念得我耳朵都聋了。况且,朕可不喜欢。”   不喜欢才是最重要的,曹盼从无探听旁人隐私的嗜好,那还是她女儿,更不想去听了。   丹阳一看曹盼并无半点说笑的模样,讪讪地松开了曹盼的手,“你们汉人的规矩就是多,哪像我们,才不管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曹盼笑了笑,并不与丹阳讨论这事。丹阳托着腮一脸好奇地道:“这么傻的郎君,真替阿恒着急。”   被丹阳严重怀疑的夏侯珉这会儿正和曹恒一道与人敬酒呢。突然打了一个喷嚏,引得一群兄弟起哄道:“阿珉,莫不是高兴坏了,几天没睡着了凉?今儿个是你的大喜日子,你可别撑不住。”   “阿珉呐,你可是太女正卿了,千万别……”挤眉弄眼的向个,哄然而笑,别有所指。   为夏侯珉这洞房花烛夜忧心的人,不止一个呢。   ※※※※※※※※※※※※※※※※※※※※   万万不敢开车,所以,肉渣都不会有,哈哈…… 第082章   这个时候,曹氏与夏侯氏两族对这场联姻是充满期待的。夏侯珉这位太女正卿, 正所谓是前所未有了, 曹叡打头,冲着曹恒挤眉弄眼, 曹恒对于曹叡这般, 扬扬眉问,“兄长有事?”   “有些话, 想单独跟殿下说说。”曹叡笑眯眯的,那叫一个猥琐, 曹恒挑了挑眉, “有事当面说。”   总觉得曹叡没什么好事,故而果断地拒绝跟曹叡出去说事, 曹叡立刻正色地道:“殿下, 都是自家的兄弟,我是不介意当面说的,可是说了出来,殿下未必顶得住。”   没错, 如今围着曹盼与夏侯珉的就是两家的男男女女, 都是年纪相差无几的同龄人。   曹恒想了想曹叡这货没什么不敢做的,毫无下限, 就他那样, 一准没好话。   “殿下, 你再不跟我走, 我真要说了。”曹叡毫不介意地威胁曹恒, 曹恒瞥了他一眼,“走。”   酒杯交给了赤心,赤心握着,想要跟上去说一说的,结果倒好,曹叡道:“那什么,就别让人跟着了。”   曹恒是真想把曹叡丢出去,衡量了半响,想着大喜的日子,还是算了吧,给曹叡留点脸。   兄妹俩一前一后的走出去了,躲到花园去,曹叡这回没二话,直接从怀里掏出了一本东西来,“殿下,这可是好东西,你瞧着,学着点,怎么说你也是太女,哪怕你是女郎,也绝不能在下面。哎哟!”   回应他的是曹恒一脚踩在他的脚上,曹叡发出一声尖叫,抱着脚大喊道:“殿下怎么这样?”   曹恒毫不客气地把东西塞给了曹叡,“你,留着自己用。”   “不是,殿下,你得信我,我都是为了你好。我可是安乐侯,货真价实的安乐侯。”安乐嘛,风花雪月,左拥右抱的,他是过来人,曹恒不听他的,一准是要吃亏。   “滚。”大喜的日子,曹恒是不想发火来的,然而曹叡从前硬拉着她去看现场的避火图也就算了,如今她成亲了,这人竟然还想告诉她床怎么上,是可忍孰不可忍。   “我告诉你,再一天到晚盯着这点事,信不信我让你这辈子困在男人跟女人堆里爬不出来?”曹恒越想越是上火,回头冲着曹叡丢了一句。   “殿下,我可是为你好。你是太女,总不能……”曹叡的未尽之言,曹恒一下子听出来了,果断地回去补上一脚,踢在曹叡的小腿上,“该你操心你不操心,不该你操心的你瞎操什么心?”   哪怕又挨了一脚曹叡还是不知收敛,巴巴地冲着曹恒道:“我那不是怕陛下没有教殿下吗?”   “滚。”还扯上曹盼了,曹恒就更气了,毫不客气地驱赶曹叡,曹叡忒不要脸地道:“那不行,今天是殿下大喜,还没闹洞房呢,我可不走。”   曹恒冷冷地一笑,“你以为我的洞房是你们能闹的?”   “那可不一定,都是自家兄弟,殿下跟阿珉都是自己人,不让我闹,谁肯了。”曹叡志得意满地吐了一句,结果,打脸呐。   曹盼与夏侯珉敬完了酒回去,两族的年轻人想要闹洞房,结果,门都进不去。   不是他们不想进去,那是进不去。齐司深亮抱剑守在外头,这么一个得曹盼指点学了剑法的主儿,再加上他那冷如寒霜的一张脸,明晃晃的告诉人,谁要是敢往前一步,莫怪他不客气。   “长兄你上。”曹家这一辈里,曹叡居长,一群人都推着曹叡往前去,齐司深立刻转头看了曹叡。   “不成,不成!”谁能想到曹恒竟然请了齐司深来守门,齐司深一个剑客也还答应了,曹叡自己就是个武力渣,哪里敢跟齐司深对上。   “你们谁跟陛下交过手?”曹叡死也不肯往前一步,转头回了一句。   “我们哪有那福气,都是我爹他们有这福分,我们连亲爹叔叔们都打不过,哪敢跟陛下交手。”曹叡的话音刚落下,立刻有人回答了,曹叡……   指着齐司深,曹叡再问道:“这位的本事如何?我们一起上怎么样?”   “一起上,倒是可以考虑考虑。”有人这么同意了,曹叡道:“那就一起上。殿下大婚就这么一次,要是错过了这一回,哪还有下一回。”   想要下一回,万万也不敢盼的。   曹叡想着曹恒一直以来那张严肃的脸,深以为想看他变脸,只有这样的机会。   “好,听兄长的,一起上一起上,兄长你在前头,我们在后面。”有人顺着曹叡的话说,曹叡总觉得在前头的风险太大,他还是武力渣,果断地冲着一旁的牛高马大的曹爽招招手,曹爽道:“元仲何事?”   “你算是我们兄弟里武力值高的,这头阵,你来?”曹叡与曹爽的感情还是不错的,虽然两人站在一块,一个牛高马大,一个风度翩翩,那也不影响人家兄弟的感情。   但是,感情是感情,再感情也不能去送死。   “元仲,我打不过他。虽说他还没得到陛下剑术真传,打不过陛下,对付我们是绰绰有余的。”万万没想到,曹爽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曹叡的提议。   “不是,我们兄弟那么多人一块上也不成?”曹叡急切地想要曹爽打个头阵,他们后面一起上。   曹爽摇头,再摇头道:“不成,是真的不成。”   曹叡怎么也想不到,平日里跟他感情最好的人,竟然在这件事情上拒绝得如此果断。   “元仲是不知道,当初陛下当着我们的面是怎么虐的我们亲爹,一拥而上,没一个人能碰到陛下的衣角,那还是陛下没有用剑的。我爹说了,这人能让陛下夸赞,剑术又得陛下指点,往后见着他绕路走,否则就是送死。”曹爽还是有点良心,拿了亲爹的话告诫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主儿。   曹叡……“那么厉害?”   “陛下才是真厉害。”在曹氏子弟的心里,再没有比他们陛下更厉害的人了。   “那这洞房不闹了?”曹叡一眼掠过在场的兄弟姐妹们。   “虽然想闹,这架势,不敢呐。”好些人缩着脖子地嘟囔一句,曹叡跳起来道:“刚刚你们又说跟我一块上。”   “一块上,那就是兄长你一个人上,要是你能把这位解决了,皆大欢喜。”毫不客气地把话撂了出来,曹叡这辈子哪里被人这么算计过。   好,虽然他也存了算计人的心,绝计没料到一群都是人精,听着他的提议,说着好话,结果一个个都想互坑!   曹叡一口气卡在喉咙,半天说不出话来。   “兄长,这叫来而不往非礼也。”一个女郎笑眯眯地把自己那点心思说破了,听着曹叡指着她道:“好,你们行。”   现如今想找把枪使,还不知道谁才是枪呢。   外面随着齐司深这位门神在,无人敢闯。曹恒与夏侯珉都听着外面的动静,半天没有说话,渐渐没了声,夏侯珉可见松了一口气,曹恒道:“还没完呢。”   夏侯珉一顿,“殿下不是让齐郎君在外守着了吗?”   “是啊。正门走不了,窗和屋顶的,他们想看热闹的,还会上。”依曹恒对曹叡的了解,这位是有多嫌事不够大的,她比谁都清楚。   夏侯珉顿了顿,曹恒的话音刚落,果然屋顶传来了一阵阵的声音,“别挤,别挤。”   “兄长你小心着点,别乱动,别乱动。要掉下去了,掉下去了。”   声音虽然小,夏侯珉总能听到的,曹恒突然脱了外面的长袍,夏侯珉看着曹恒,曹恒道:“走,上屋顶打人去。”   说着话从床底下拿出了两根木棍,哪怕不粗,保证打得人一定痛的。   夏侯珉有些没反应过来,曹恒已经把木棍塞进他手里,两人一道走了出去,胡平已经跟人把云梯弄好了,曹恒爬着云梯上去,看见屋顶上男男女女的都扒在屋顶上。   “咦,怎么没动静。阿珉该不会不懂吧。”   有人嘀咕了那么一句,夏侯珉听了一耳朵,吐了一口气,半气没缓过神来。   “放心,阿珉就算不懂,殿下也懂。”曹叡的声音十分笃定地传来,曹恒在那儿磨牙。   “兄长莫不是带了殿下去哪儿玩过?”   “我给了殿下不少上好的避火图。”   “你可真是什么都敢。”   有人冲曹叡竖起了大拇指地说,曹恒已经稳稳地走了过去,直接将木棍敲在了曹叡的身上,“兄长,送你一份大礼吧。”   话音刚落,一棍子打在曹叡的身上,力保曹叡痛得跳起来,曹叡果然是大声尖叫,一众人瞧着曹恒与夏侯珉手里都拿着棍子,一窝蜂全站了起来,“殿下,那都是兄长想的主意。”   齐齐把曹叡给卖了,曹恒道:“孤不管谁出的主意,孤只知道你们都想看热闹,既然想看热闹,算账就跟你们一块算。”   “泼。”应着曹恒的话音落下,即有人往一群站着的人那里泼了一大桶温水。   正月还没出啊,哪怕是温水,那一下子不冷,湿了的衣服一会儿会怎么冷,想想都知道。   “孤手下留情,这回泼的还是温水,你们要是再来,下一次泼的就是冷水了。”一次是警告,再一次她可就不会手下留情了。   “殿下,殿下……”曹叡在前头,水泼了过来,第一个受的人就是他。   “兄长啊,还是赶紧回去换衣裳吧。”打了曹叡一棍,又给了他一个警告,曹恒是见好就收,曹叡今天晚上算是出师不利,偷鸡不成蚀把米,说的就是他。   曹叡好险才缓过气来不得不认了地道:“殿下是真行。”   “还成。”曹恒一点都不谦虚,曹叡指着曹恒,果断地走人,温水啊,湿了也会很冷的。   终于是把想闹洞房的人打发走了,拿着棍子而无用武之地的夏侯珉傻傻的跟着曹恒回了屋。   曹恒回头问了他道:“不想洗洗?”   夏侯珉听到这一句一下子回过了神,曹恒道:“虽说这是东宫,我住的时间不长,母皇还是让人引了温泉来,你去洗吧。”   “那殿下?”夏侯珉第一反应是关心曹恒地问了一句,曹恒也是一顿,“你先去。”   夏侯珉看了曹恒一眼,果断地往内室去,曹恒吐了一口气,拧着眉地想,成亲果然是件麻烦的事。偏偏为了将来不麻烦,一定要把开始的事情弄好。   这么一想,曹恒往另一旁的内室去,温泉,不是只有一个的。   有一个体贴又有钱的亲娘,好处完美地体现出来,新婚之夜,曹恒哪怕再老成,这些事也是有难度,曹盼并不希望曹恒压力太大,那就各自给他们独立的空间。   倒是曹恒一进了内室,平娘在那儿等着,紧紧地捉住曹恒的手道:“殿下,你别紧张,就按陛下说的做就好。”   有些话平娘也不好说出口,暗想这些事曹盼应该是教了曹恒的,事就全推给曹盼了。倒是曹恒顿了半响,亲娘说的是,怎么舒服就让夏侯珉怎么配合,不听话就踹了夏侯珉。   ……曹恒想着平娘是不会料到曹盼会这么教曹恒的。   含糊应了平娘一声,平娘也就不多说了,往温泉里放了一些东西,曹恒问道:“这是什么?”   “额,这是当初娘子时常用来泡身子的药,对女郎的身体好,殿下别担心。”平娘从前是唤曹盼小娘子的,所唤的娘子,指的是她的祖母丁氏。   丁氏啊,曹恒也就不多说了,好好地泡个澡,有什么事都等泡完之后再说。   等曹恒出去,夏侯珉也早就泡好了,身着白色的里衣,听到脚步声一下子站了起来,见到曹恒披散了长发的走了出来,他是第一次看到曹恒这样全无武装的样子,未着装束,一身同样是雪白的里衣,衬得曹恒纯洁如同婴儿。   “殿下。”殿内仅他们二人,夏侯珉轻轻唤了一句,曹恒走了过去,想了想地问道:“你应该知道洞房花烛吧。”   夏侯珉这辈子是从来没有这么尴尬过,面对曹恒这一问,夏侯珉很肯定地回答道:“知道。”   曹恒看着夏侯珉,认真而肯定地道:“结发同心,吾愿与你白头偕老。”   刚刚还尴尬的夏侯珉听到这一句,目光真诚地看着曹恒,“珉亦然。”   曹恒走了过去,一把将夏侯珉推倒在床榻,红烛未熄,耳鬓厮磨……   洛阳宫里因曹恒的大婚而一片喜气,东宫之中人流不息,太极殿内,曹盼听说曹恒先派了齐司深守门,后来又把摸上屋顶的人泼了一桶温水,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阿恒成亲了,你可也欢喜。”   笑过后,曹盼抬起头问着面前挂着的一幅画像,一副人像。   “明日让他们夫妻与你一拜,算是还了今日缺你的礼。”曹盼轻轻地说着,目光不离画像,“我们的阿恒,成家立业了。”   深宫中这幽幽的一声叹息,终被黑暗所淹没……   曹恒习惯了早起,哪怕有三日的婚假,曹恒也是早早地醒了,榻上多了一个人,曹恒想着是不是要睡晚一点,曹盼先前就已经特意叮嘱,让她今天多睡会儿。   “殿下醒了?”曹恒睁着眼睛,脑袋转了一会儿,夏侯珉的声音在她耳畔响起。   听着声音,曹恒回过了头,夏侯珉眼睛发亮地看着她,曹恒应了一声,“不必早起,母皇之前嘱咐过,睡够了再起。”   自己的女儿自己心疼,曹盼吩咐下来为的还是曹恒。   “嗯,殿下再睡一会儿,我去给殿下准备些吃的。”夏侯珉小声地说了一句,曹恒道:“不用。平娘在宫里,有平娘在,她早准备了。”   平娘,夏侯珉也是知道的。看了曹恒一眼,“那我去问问平娘,殿下应该多吃些什么的好。”   曹恒一眼看了过去,只见夏侯珉满脸通红的,连耳根都红透了。   “想去就去吧。宫里没有那么多规矩,平日里你怎么做觉得开心,你就怎么做。”这是东宫,做主的是曹恒,曹恒并不想约束夏侯珉。   “是。”夏侯珉听到曹恒的话应了一声,起身找着自己的衣裳穿上,“那殿下再躺会儿。”   曹恒应了一声,虽然习惯了早起,昨夜确实有些累人,曹恒闭上眼睛决定再睡一会儿。   本以为未必能睡得着,结果再睁眼,都已经是巳时过半了。平娘听着动静道:“殿下醒了?”   曹恒应了一声,平娘连忙将曹恒的衣裳拿了过来,曹恒探手拿过,一看自己身上那青红点点的印记,想到昨夜的事,果断把衣裳穿好,“阿珉呢?”   衣裳穿好,曹恒走了出来问了一句,平娘道:“正卿在外面。殿下饿了吧,快吃吧,吃完了也该带正卿去拜见陛下了。”   “好。”曹恒看了桌上冒着热气的早点,“阿珉吃了吗?”   “还没有,殿下先吃,我去叫正卿。”平娘是有问必答,她准备的都是两个的份量,曹恒看了看外头,夏侯珉已经走了进来,手里拿着几株漂亮的红梅,平娘正准备去叫人,见到夏侯珉拿着梅花回来,掩口而笑,“正卿。”   夏侯珉听到这一唤眼睛发亮,“平娘。”   这是伺候了丁氏、曹盼,再到曹恒三代的人,曹盼都敬之重之,哪个也不敢无视平娘,夏侯珉也一样。   平娘见礼便退到了一边去,夏侯珉拿着红梅走到曹恒的面前,“殿下,这是珉送给殿下的。”   梅花啊,曹恒也算是第一次收到花,这是她的正卿送给她的,曹恒伸手接过,“谢谢。”   客客气气的道谢,夏侯珉却似是没有听到,“殿下喜欢吗?”   “你喜欢便摘。”对于花花草草,曹恒并没有过多的感情,如果夏侯珉喜欢就摘,她收下亦无妨。   夏侯珉早就已经习惯了曹恒的冷清,能得曹恒回应就好,曹恒欢不欢喜,他会记在心上,他的欢喜与否,都与她息息相关。   “来,用早膳。用完了该去和母皇请安了。”曹恒将梅花交给了一旁的侍女,侍女拿着退了下去,找着花瓶放好。   夏侯珉想到今天要去拜见曹盼,虽则曹盼也不算不熟,但是今日他却是以曹恒的正卿身份去的,夏侯珉有些紧张。再紧张,总是避不过去的。   两人到的时候,曹盼正好下朝回来,见到曹恒与夏侯珉走了进来,曹盼道:“不是让你多睡会儿,怎么起来了?”   曹恒道:“睡够了。”   跟亲娘是不必客气的,事情是怎么回事,那就是怎么回事,曹恒深以为没什么不能说的。   曹盼身上的朝服还没脱,听着曹恒的话挑了挑眉,“给你假也不休息,行。”   曹恒走了过去,为曹盼拿下头上的冕旒,让曹盼可以舒服些。曹盼冲着夏侯珉道:“阿珉不必拘礼,坐下吧。”   “谢陛下。”进来都没来得跟曹盼见礼,曹盼已经跟曹恒交锋了几句,夏侯珉这会儿与曹恒作一揖,谢过曹盼。   “从前你是子侄,如今你是阿恒的正卿,虽说名分有变,你还是夏侯珉,不用紧张。朕也不是吃人的老虎。”曹盼笑着与夏侯珉说话,夏侯珉看着曹恒在熟练地与曹恒脱去了厚重的朝服,又帮着曹盼穿上了常服,动作轻柔,哪怕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夏侯珉还是能感受到曹恒那份于曹盼的看重。   曹盼说话,没有得到夏侯珉的回应,一眼看去,好吧,注意力都在曹恒的身上。   “与朕来。”夏侯珉心里眼里都是曹恒,在曹盼看来是极好的,所以曹盼并不计较刚刚夏侯珉对她的无视。   拉起曹恒的手,目光掠过夏侯珉,这一回夏侯眠没有再无视曹盼,连忙地跟上。   曹盼带着他们进了书房,清楚知道曹盼的书房里都放了什么的曹恒一下子明白了,反手捉住了曹盼,显然对曹盼即将要做的事有异议。   “这是与你共度一生的人。”哪怕曹盼开明得并不在意曹恒的心里有没有夏侯珉,但他们既然已经结成了夫妻,即然是夫妻,就应该同州共济,曹恒的身世,能瞒别的人,绝不能瞒夏侯珉。   虽然未必有多同意,曹恒也知道这件事情上,没有她多说不字的权利。   曹盼拉着曹恒,很快走入了书房,夏侯珉正奇怪曹盼为何带他们进书房,在看到入眼一幅画像时,上面的人,曹恒与之极像,一下子明白了。   这是,这是曹恒的生父。   夏侯珉内心是激动的,自然也明白了曹盼此举的意义,这是打算将曹盼与曹恒一生最大的秘密告诉他,是对他最大的接纳。   “昨夜你们大婚,未与他行大礼,今日便补上吧。”在夏侯珉惊叹不已时,曹盼的声音再次响起,夏侯珉一下子看向了曹恒,曹恒与夏侯珉招手,夏侯珉走了过去,曹恒道:“与我一道拜见父亲。”   “是。”无论曹恒心里怎么想的,曹盼既然决定让夏侯珉来,曹恒初时也是想不到,但也很快明白了此事当为,自不会傻着当着夏侯珉的面说不该说的话。   夏侯珉跪下,恭恭敬敬的跪在蒲团上,与曹恒朝着那一幅画像叩首,再叩首,全了昨夜的大礼。   “你们起来吧。”见他们行了大礼,曹盼满是笑意地让他们起来,夏侯珉更好奇的是,此人是谁。   “阿珉,你与阿恒成婚,虽说阿恒从朕,不论其父,旁人知不知道阿恒的父亲是谁都无所谓,却该让你知道。”   曹恒的身世,算得上是大魏最大的秘密,不是没有人查过,至少到现在,众说纷云,却无人能确凿地说,曹恒的生父是谁。   “阿恒。”曹盼唤了曹恒一声,曹恒回头看了夏侯珉,“我的生父是蜀相诸葛孔明。”   夏侯珉一下子呆住了,想到曹盼这么多年身侧再没有过一个人,对于诸葛亮的那份情义,从来不避讳提起,这样的曹盼又怎么会肯跟别的男人在一起。   一下子知道了这么大的秘密,曹盼注意着夏侯珉的神情,从一开始的惊讶,到后来觉得理所当然的模样,曹盼笑了笑,“此事于我与阿恒没有什么不能说的。只是他这一辈子的任性,一则是娶了我,二则也算是与我生下阿恒。我并不想他因我而为人诟病,故一直以来不让任何不该知道的人知道此事。”   夏侯珉又不傻,他敢说就连祖父夏侯惇也绝不会知道曹恒的身世,果真一如曹盼说的,不该知道的人,一个都不会知道。   “珉也会守口如瓶。”夏侯珉正色地说,曹盼道:“你与阿恒从小一起长大,阿恒的性子与你的性子,朕都有数。阿恒无趣,你还能喜欢上她,望你这一份感情以后都不变。”   听到曹盼那么评价曹恒,夏侯珉道:“殿下是心里有数,凡事不赘言的人。”   一力说曹恒的好话,曹盼笑了笑,“你们两个的事,朕不多管。只要你们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就好。”   这是曹盼对他们二个最简单的期望,曹恒与曹盼作一揖道:“母皇放心。”   曹盼轻轻一笑,“没什么不放心的。与我与你父亲各敬一杯茶,敬完了,想去哪儿玩就去哪儿玩。带阿珉好好地熟悉洛阳宫。”   茶还没敬呐,曹盼就急着要打发他们。   曹恒道:“正月还没过,朝中的事情挺多的。”   “给你三天假你就放心地玩三天,朝中的事不用你操心。”曹盼一听哪里还不明白曹恒的意思,毫不留情地怼了曹恒一句,让她只管玩去。   曹恒看了曹盼一眼,终是没有跟曹盼再多说,只作一揖道:“是。”   与夏侯珉朝曹盼与诸葛亮的画像敬完了茶,曹恒便被曹盼打发了。   曹盼还要与政事堂的诸公议事,这两年,自万邦来朝之后,朝中与外邦的关系重新整理,如这外贸流动,丝绸、陶瓷等等大魏有而他国没有的东西都成了稀罕物,总要安排好的。   曹恒正是因为知道怎么回事,更清楚政事堂如今都忙成了什么样,这才不想放假。   “殿下想去忙就去忙。”先前夏侯珉也是户部的要员,朝中之事夏侯珉清楚,也知道曹恒心系国事。   夏侯珉的话落下,曹恒一眼看了过去,“胡平,带正卿去熟悉宫里的事。”   曹恒并不是一个喜欢多话的人,夏侯珉这样说了,她直接也就当了真,胡平听着一顿,有些拿不准地看向曹恒。   “照顾不好正卿?”曹恒就像不懂他的意思一般地问,胡平连忙答应道:“是。”   连照顾好夏侯珉都不行,要他何用?   “恭送殿下。”夏侯珉没有丝毫的异样,话是他自己提的,曹恒是什么样的人他心里有数,也知道曹恒并不喜欢旁人跟他说假话。   这是他们成亲第一天,夏侯珉原本就没有想过曹恒会陪着他,他所知道的曹恒,一向心系国事,连陛下都劝不了曹恒,更何况是他。   夏侯珉轻轻一笑,曹恒回头看了他一眼,大步流星地走回了太极殿。   赤心也是个不懂人情的主儿,见曹恒与夏侯珉说得好好的,两个人都同意了,乖乖地跟着曹恒回太极殿。   胡本一看却是大惊,“殿下怎么回来了?”   曹恒没有说话,只管大步流星地往屋里走去,曹盼咳嗽的声音传来,胡本额头直冒冷汗。   曹恒一下子站定,里面的咳嗽声竟然直到半刻钟后才停下,曹恒一记利目扫过胡本。   “进来。”屋里传来了曹盼的声音,哪怕没有指名道姓,曹恒也知道说的是她。   迈入屋内,曹恒看到曹盼眼前那染着血丝的帕子,目眦尽裂,“母皇为何不告诉我?”   胡本连忙上前给曹盼端了一杯水,曹盼接过一饮而尽,这才说道:“不是让你带阿珉熟悉洛阳宫了吗,你怎么回来了?”   “若不是孩儿回来了,母皇打算瞒我到几时?”曹恒质问曹盼,曹盼回道:“到我撑不住那一天。”   “母皇。”曹恒是知道曹盼说一不二的,曹盼绝对从一开始是打了瞒着她到死的主意。半分不假。   曹盼道:“不用叫,我听得见。本就咳得难受了,耳朵被你叫得更是生疼。”   她的身体,一则是耳朵曾经受过重创,另一个就是咳疾,病染十余年,哪怕戴图用尽了办法想为曹盼根治,却只是越来越重。   “母皇。”曹恒冲了过去,紧紧地握住曹盼的手,“母皇。”   曹盼听着她压抑的叫唤,心亦如刀扎一般,“阿恒,我总会死的,不过是早晚的事。”   一个死字,何其沉重,沉重得叫曹恒想要落泪。   “看,我不想告诉你就是不想让你看着我,每天都在想,会不会有哪一天,你一睁眼我就不在了。阿恒,自己死不可怕,看着你身边的人生命在流逝,你却无能为力,那才是最折磨人心的。”   抚过曹恒的脸,曹盼轻声地道:“你这一辈子,母皇从来不愿你尝到这样的滋味,到了母皇,母皇也一样不愿意你因为母皇而痛而悲。”   曹恒紧紧地抱住曹盼,许多年了,随着她长大,她已经很多年没有抱过曹盼了。   不,应该说,小时候都是曹盼抱的她,她觉得自己长大了,不应该再让曹盼抱,拒绝曹盼的亲近。   她长大了,以为自己不再像小孩子那样需要亲近曹盼,而忽略了曹盼在老去,不断地老去。   “母皇,母皇。”长那么大,曹恒唯一哭过的一次,是在诸葛亮的死讯传来时,曹恒不仅哭了,更是发起了高烧来,曹盼还记得。   如今见曹恒又哭了,曹盼却笑了,“从小到大,无论我怎么折腾你,就没见你哭过,如今,你倒是哭了,哭便哭罢,如今我还在,先哭了也好。将来承继天下,想哭都不能哭了。”   曹恒本来就伤心,再叫曹盼那么一说,哭得就更伤心了,死死地抱住曹盼,真是吃奶的劲儿都用上了。   曹盼看着她哭,笑意渐渐敛了去,“阿恒,我庆幸你没有喜欢的人。如此,我去后,再没有人能让你这么痛苦难受了。”   这庆幸之言,曹恒泪挂在脸上,怔怔地看着曹盼,曹盼拿过了帕子,与她拭干了脸上的泪。   “只是你心里再没有阿珉,也不该丢下他一个人。”   “他总要习惯一个人的。”曹恒突然幽幽地接了一句,曹盼看向曹恒,“将来的我,就是这个样子。”   冷酷至极的一句话,表明了曹恒将来的态度,曹盼一时无言。   “阿恒。”曹盼过了许久才唤,曹恒道:“我是将来的女帝对吗?在我的心里,当以江山为重,母皇也希望我这样的对不对。”   是,那样的曹恒会更好,曹盼这心却是揪着痛,“阿恒。”   “这条路是我选的,母皇走到今日也从来没有后悔过自己选的路,我也是。”曹恒劝着曹盼。   这辈子的曹盼,对于她跟诸葛亮的事,多少人表示质疑,可是曹盼坚持走来,从来没有为自己做的决定后悔过。   曹恒也一样,她自己选择她这辈子怎么活,怎么担起这个江山,怎么选择陪伴她的人。既然是她选的,她便也会跟曹盼一样,将来也不会后悔。   曹盼动了动唇,想说什么,最终又一句都说不出来。她的选择,就连当初的曹操不是也同样心疼她吗?然至于此,活此一生,曹盼从来没有后悔过,也不觉得自己这半生孤独,只为天下而活有什么不好的。   那么曹恒如今这样的选择,这样的决定,她纵然为曹恒心疼,也该相信曹恒并不会让她失望的对吧。   “好,母皇不说了。”曹盼想明白了,便不再劝曹恒。   “你有自己的人生,你既知自己的路要怎么做,相信你能处理你自己的事。”曹盼本就不常干涉曹恒的事,如今更是不会的。   “母皇歇会儿吧,这些事,我帮母皇处理。”曹恒抚干了泪,站了起来扶起曹盼。   旁人所不知的是,曹恒早就已经开始帮着曹盼批阅奏折了,眼下曹盼这样的身体情况,曹恒是果断要帮曹盼处理的。   “也罢,如今堆着的奏折都是关于与各国往来的事宜,将来这些会是你主要面对的问题,你看看,拿出个章程来,我再给你补充。政事堂今日无事就不来了,你看着奏折吧。”曹盼想想地说,曹恒点点头,扶着曹盼到一旁的榻边躺下,自觉地拿过一旁的奏折看了起来。   戴图就在这个时候捧着药走了进来,曹恒看了一眼,“母皇咳得吐血了。”   被曹恒不善地盯着,戴图也是很冤枉的,“陛下的身体,咳血不是一两天了。”   “咳咳。”曹盼轻轻咳了一声,戴图收获曹盼警告的眼神一枚。傻乎乎的把话都说出来了,不是找骂吗?   果然曹恒盯着戴图不错眼地问,“多久了?”   刚刚被曹盼给警告了,戴图哪里会再老实地回答,一眼看了曹盼,能压住曹恒的非是曹盼莫属,必须是得让曹盼出声。   “孤问你,你看母皇做甚?”   “臣都是听陛下的吩咐。”   ※※※※※※※※※※※※※※※※※※※※   元宵,考虑要不要加个更呢?~o(〃‘▽’〃)o 第083章   不要以为戴图只是个大夫就不懂政治了,他是时时都记得, 曹盼才是他的正主子, 曹恒哪怕是小主子,也必须排在曹盼的后面, 否则他也当不了这么多年的曹盼心腹。   曹恒无可反驳, 转向曹盼欲言又止,能从曹盼那里问出真话来才怪。   “以后, 再让孤看到母皇咳血,孤饶不了你的徒弟。”曹恒毫不客气地当着戴图跟曹盼的面撂话威胁, 曹盼不知是想到了什么, 露出了一抹笑容。   曹恒一眼看了过去,曹盼正色道:“我笑我的, 你忙你的。”   “陛下喝药。”戴图端着药来, 完全没忘正事,曹盼冲他招手,配合地把药端起一饮而尽。   要说喝药,曹盼最近挺配合的, 还有曹恒在, 那就更配合了,戴图立在一旁, 曹恒问道:“你这是何故?”   “臣是要看看药效。”这事是能告诉曹恒的, 戴图便老老实实地答了。   曹盼道:“你们忙你们的, 朕有些乏了, 睡会儿。”   “母皇睡吧。”曹恒连想都不想地应下了, 燕舞从屋里出来,手里拿了件毯子给曹盼盖上。   虽说屋里烧了火炭,还是有些冷,要小心着了凉。   曹恒这会儿看完了两份折子,拿了红笔在一旁的白纸写下了自己的想法,等曹盼醒了再给她看就好。   很快曹盼均匀的呼吸传来,戴图吐了一口气,慢慢地靠近,与曹盼探脉,曹恒听到动静看了过去,戴图与曹恒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   戴图与曹盼摸了将近半刻钟的脉,半响才出声道:“殿下与臣出去说说话?”   “好!”曹恒是正有此意,放下了手里的笔,与戴图轻手轻脚走到了一旁的内室。   “殿下,陛下的身子,想要恢复是不可能的。”戴图十分肯定地告诉曹恒,曹恒看着戴图问道:“还有多久。”   戴图微微一怔,看向曹恒道:“若是熬,臣用药能让陛下再熬个三五年。”   这个答案曹恒是不满意的,熬,怎么的熬?   “孤适才听着母皇咳血咳了近半刻钟。”曹恒将自己刚刚看到的情况问了戴图,戴图道:“殿下是知道的,陛下的病是心病,因何而起,当年殿下曾亲眼见过,臣这么多年苦思冥想,还是无能为力。”   有些事,戴图知道得比曹恒都要多,曹盼背负的,比旁人看在眼里的更多。   曹恒幽幽地道:“你说的熬着,就是让母皇每日承受这样的咳,熬个三五年?”   戴图听到曹恒的问题,面露悲色,最终吐道:“是。”   魂慑色沮,曹恒如何也想不到会是这样的答案,刚刚只听着曹盼咳了半刻的血,曹恒的心都要跳出来了,戴图告诉她,如果让曹盼熬着,曹盼熬便要日日受着这样的苦,彻骨的痛意,生生折磨着曹恒。   “没有其他的办法吗?”曹恒第一次充满希冀地看向戴图,戴图道:“臣一直都在想办法。殿下其实很清楚,陛下的身体,既是心病,臣能治病,却治不了心。”   “而且若是早些年还好说,如今陛下是病入膏肓,药石罔效。”戴图难道会不想救曹盼吗?他,一直都想,但他无能为力。   曹恒怔怔地看着他,最后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回去的,满脑子都只有最后戴图说的一番话,“陛下最放不下的人就是殿下,殿下大婚,子嗣繁衍,陛下是不喜欢缠绵病榻的,眼下陛下撑着,是因为陛下觉得殿下还需要殿下。所以,能让陛下改主意的人只有殿下。”   戴图的意思,曹恒明白,曹盼是不喜欢自己再这样的熬下去的,可是曹恒若跟曹盼提出这个要求,曹盼一定会答应,而且毫不犹豫。   看着床上安睡的曹盼,曹恒才发现,曹盼的脸色苍白得可怕,隐隐可见里面的血管……   “母皇。”曹盼不舒服,睡得也不久,很快醒来了,曹恒一直看着曹盼,曹盼一睁眼,曹恒立刻回过了神,唤了一声,曹盼坐了起来,“怎么,奏折都看完了?”   一眼扫了面前那案几,结果发现一堆的奏折,曹恒根本没动。   “阿恒,你是打算今晚不睡?”曹盼一看奏折完全不像动过的,挑眉地问了一句,曹恒回过了神道:“我就看,就看。”   说看是立刻回过了心神,专心地看起奏折来,曹盼哼哼了一声,静姝端着热乎乎的汤来,曹盼看了一眼,“怎么吃了睡,睡醒了还得吃?”   静姝是不会说话的,只拿眼看了曹盼,将东西与曹盼递了过去,曹盼嘟囔归嘟囔,还是端起了那碗汤,慢慢地喝了起来。   空气中散发着一股糖味,曹恒闻着动了动鼻头,曹盼恶趣味地道:“阿恒,这是糖梨水,要喝吗?”   这个时节哪里梨,都是戴图费尽了心思早给曹盼备下的,专给曹盼供着的。   “母皇自己喝。”曹恒也不是不懂的事人,曹盼喝的东西难得,虽然喜欢吃糖的是她,也没有抢亲娘口粮的。   曹盼皱着眉头,“太甜。”   喜欢吃糖的是曹恒,曹盼却并不喜欢,不仅不喜欢,还有几分不喜。   曹恒一本正经地朝着曹盼叮嘱道:“母皇不要闹脾气。”   ……曹盼看着曹恒那张严肃脸,幽幽地地吐道:“当你的孩子,以后一定很可怜。”   “诸公以为,孩儿当你的孩子就够可怜的了。”曹恒是一点面子都不给曹盼留。   想想曹盼是怎么给曹恒定的条条框框,再想想曹盼是怎么费尽心思想要曹恒哭一场,笑一回,强人所难的,究竟是谁更可怜?   曹恒瞥了曹盼一眼,不过是是曹盼死不承认罢了。   “要是再有下辈子,你要不要当我女儿?”曹盼是皮笑肉不笑地问了一句,曹恒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回答道:“要。”   怎么会不要呢,在旁人看来,曹盼是有些折腾,当她的女儿才知道有多幸福。真有下辈子,曹恒还是想当曹盼的女儿。   “总算,朕这个母亲当得还行,你都还想再当朕的孩子。”曹盼以为,曹恒这一个要字,是对她最大的肯定。   “可是母皇,人有下辈子吗?”曹恒今年不过才十八岁,这样沉重的问题,她从未想过,如今却问了曹盼。   曹盼勺了一口汤,吞了下去才道:“我从不想有下辈子。你也别想,人这一辈子,把握这辈子就好,活够了一辈子,有没有下辈子又如何。”   这,就是曹盼尽情去爱,尽心去恨的原因。她从不奢望再有下辈子,只想把握今朝。   遇到了喜欢的人,倾心相许,哪怕再短暂的欢愉,亦无悔。要这万里江山,天下安乐,也拼着自己的能力,拿下万里江山,抚着无数万民,尽她之力,做她想做的。   曹恒想了想,“也是,所以母皇,当初是真想给自己一把火的。”   当初,便是指那些人在催促曹盼建帝陵时,曹盼随口说的一句话。曹恒从前并不认为曹盼是在开玩笑,如今更觉得。   “我答应了你父亲的。”曹盼冲着曹恒挤眉弄眼地说。   “活着的时候,我们相守太短,既没有奢望过下一辈子,这辈子,长眠于土,我们相伴相守,永不分离。”   曹盼笑着,“这样极好!”   论阔达,曹盼是曹恒见过的第一人,于死亡之无惧,不讳,养得曹恒也与她一般。   “好。”曹恒应了一声。曹盼倒是有些懊恼,“你昨日才大婚,说这些事做甚。快把奏折看完,回去。”   “明日,我上朝。”曹恒想了想吐了一句。   曹盼瞪大了眼睛,“不成,那不是让人觉得你跟阿珉感情不好?”   曹恒是没想那么多,目光看向曹盼,证明她并不是随口一说,她是真那么想。   头疼啊!这对人情事故这么不懂的,曹盼只能苦口婆心地劝道:“你不懂,至少也要听我的。除非你想以后有麻烦。”   以后有麻烦呐,那还是算了吧。曹恒果断改口,“那我来帮母皇看奏折。”   都退了一步了,曹盼也知道曹恒是真不放心,“好!齐司深给我留几日”   颇是无奈,曹盼除了答应也没有其他的办法。提到齐司深,曹恒同样答应了。   直到红灯高挂,曹恒是被曹盼一催再催,催得没办法了才起身回的东宫,走出门的时候曹恒还在想,曹盼其实是故意把她打发远远的吧。   太子册立,而迁东宫,这是定制的,曹恒无视之,直接定论了曹盼想要把她打发出去。   呆了一天,脸上再无半点哭痕,曹恒昂着头走,心中的痛与悲,除了能在曹盼的面前流露分毫,旁的人,不能看。   只是让曹恒想不到的是,回到东宫前,夏侯珉守在门口,远远见着曹恒高兴地似是要跳了起来,曹恒敛去心神,一步一步地走了过去,夏侯珉高兴地道:“殿下回来了。”   曹恒轻轻地应了一声,夏侯珉高兴地上前拉过曹恒的手,曹恒并没有退回去,由着他握住,夏侯珉很是高兴地冲着曹恒道:“胡本带我看了一天的洛阳宫,从前觉得洛阳宫很大,细细看完了更觉得是。怎么逛都看不到尽头。”   “以后有的是时间慢慢看。”曹恒其实对洛阳也算不得太熟,从小到大,除非必要,她向来是不喜欢四处乱逛的。   夏侯眠听着曹恒的话点了点头,突然道:“殿下哭过了吗?”   被夏侯珉那么一问,曹恒一顿,伸手摸过脸,“很明显?”   “不是,只是我对殿下比较熟悉,这才看出来了。”夏侯珉的声音敛去了欢快,紧紧地握住曹恒的手,“殿下,为什么哭?”   一句为什么,曹恒并没有立刻回答,而沉吟了半响道:“阿珉,有些事我不能告诉你,我会直接告诉你不能说,但我不会骗你。”   这是曹恒的承诺,夏侯珉动了动唇道:“好,殿下说了不能说的,我不会再问殿下。”   虽然他很想知道是什么事能让曹恒落泪,然而那是曹恒不愿说的,也不曾想要骗他的事,他便不问。   被曹盼点名留下的齐司深,事隔多年后,见到曹盼亮出了剑,眼睛直发亮,曹盼露出一抹笑容,“看看这么多年,你的剑有没有长进?”   齐司深毫不犹豫地拔出了剑,曹盼冲着他点头,“让我试试你的剑。”   这么多年,齐司深还从来没有资格让曹盼拔剑呢,如今曹盼亮出剑来,是真真要跟他过招了,如何不叫他兴奋。   曹盼,是一个出色的帝王,同样也是一个出色的剑客。   “当!”齐司深的剑与曹盼刺了过来,快如闪电,曹盼看着似是动都没动,却以剑将齐司深的剑给拦住了,齐司深看着眼睛更是迸发出了前所未有的光芒。   剑一侧,要避开曹盼的剑朝着曹盼刺过去,没想到曹盼将他的剑直接拍了回去,明明轻飘飘的一剑,却将齐司深拍得往后不断地倒退,齐司深感觉到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   再一次出剑朝着曹盼刺去,剑如团团花簇,四面八方似是要将曹盼紧紧地包围住,截杀在内,曹盼笑笑,像是没有看到他的剑锋,剑直往齐司深刺去,立刻将齐司深那剑花尽破。   “你曾说自己的剑是用来杀人的,即然是杀人的手段,花样子不需要,你的剑再快,依然没有伤不到人,你看,一击即破,你的剑,未成。”曹盼一边虐着人,一边指点齐司深。   齐司深睁大眼睛地看着曹盼的剑在他一个晃神之际,已经指在他的额头,再进一寸,即要他的命。   “再来。”用实力碾压了齐司深,曹盼再次收回了剑,让齐司深再接再厉。   齐司深一点被打击的模样都没有,再次举剑朝着曹盼刺了过去,这一次,比起第一回 来,花架子少了,仿着曹盼的剑招与曹盼刺了过去,曹盼露出了一抹笑容。再次毫不留情地将他打倒。   “我的剑,你想学,怎么学?想要成为真正的剑客,必是要悟出你自己的剑,否则你就是个笑话。一开始可以仿,如今你再仿,仿来何用?”   人已经被曹盼打倒在地,齐司深抬头看着曹盼,“叔父曾经这样教过你?”   “并没有。”曹盼很肯定地告诉齐司深。“他就给我耍了一回剑,余下的是我自己学的。你信不信,你叔父哪怕还活着,如今也不是我的对手。”   这份自信自得,齐司深看着不知为何亦勾起了一抹笑容,点头十分肯定地道:“我信。叔父曾经生了心魔,一个斩不掉自己心魔的剑客,莫说不是陛下的对手,连我都不是。”   曹盼看着齐司深道:“那你觉得自己,将来会生心魔吗?”   询问的一句,齐司深看向了曹盼,肯定地答道:“不会。”   “哈哈哈,不错。够自信。从前你会不会我不知道,但是从现在开始,你一定不会。”曹盼笑着朝着齐司深这般地说,齐司深也难得露出了一抹笑容。   “仗剑走天下,那曾是我年少时的愿望,我一直以为,自己会成为一个剑客,一人一酒一剑走江湖。逍遥自在,最是肆意不过了。”虐完了人,曹盼随意地跟齐司深坐在了地上,“十五年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齐司深抬头看了满天的星斗,“仗剑走天下,我想成为如同陛下一般的剑客。”   年少时,齐家的人提起曹盼时是咬牙切齿的,齐司深听在耳朵里更多的是曹盼的剑法是当世数一数二,哪怕他们齐家的人世代练剑,就连他们认为最有剑魂的齐沧若,依然不是曹盼的对手。   也正因为如此,齐家的人,以势力奈何不得已经贵为一国之君的曹盼,比剑法同样也不是曹盼的对手,齐沧若的账,他们想算,也不能算。   “你知道我想成为的是什么样的剑客?”曹盼听着齐司深的话,反问了一句。   齐司深听得一顿,剑客,不都是那样?   曹盼瞧着齐司深道:“自春秋战国起,侠客成形,昔日天下分崩,他们凭自己的一身本事游走于各国,为世人所敬所崇。秦灭六国,一统天下,至于汉,汉武帝时曾大肆斩杀游侠,至于此,天下侠士皆自保不出,如你齐家这样的侠客世家,越来越少了。”   听着曹盼说这些话,齐司深顿了顿,曹盼问道:“你想过为什么汉武帝要灭游侠吗?”   齐司深皱起眉头道:“因为武帝容不得游侠。”   “为何武帝容不得游侠?”曹盼再接再厉地问,齐司深并没有细想过这个问题,在族中长辈的嘴里,朝廷与江湖,自武帝而起,就是不能相容的。   曹盼见齐司深答不出来,笑了笑,“我想,你的长辈们告诉你的是,朝廷与侠客们的江湖,自来是不能相容的。朝廷一直都会对侠客们斩尽杀绝,一个不留。所以你来找我,是他们所不允许的,偏偏呐,你是个不听劝的人,他们不许,你还是自己偷偷跑了出来。”   齐司深这几年虽说是守在曹恒的身边,当的是曹恒的侍卫,曹盼时常指点他的剑法,他也是知道曹盼是个何等睿智的人。   这样的人,有些话,哪怕他没有说过,曹盼也能猜得七七八八。   “我出来,是最正确的决定。”齐司深极是肯定自己做的这件事,十分的明智。   “我也是这样觉得。当一个剑客,侠客,不仅面有对明里的挑战,暗里的算计,处处都需提防朝廷,仇人的报复,这样的日子,你想过?”曹盼幽幽地引诱着齐司深。   “你想要我做什么?”齐司深虽然单纯,并不蠢。   曹盼露出沉思,“我一身剑术,是你叔父所传,你叔父也是为我而死,虽然剑法是我用同等的东西交换的,我也从不愿他为我而死。可是,这些情,我还是得领了。侠客们,想要为朝廷所容,唯一的办法是守朝廷之法。天下之人,无不当守法者,侠客,凭什么是例外?春秋战乱,法度不明,所以才会让侠客肆意而行,仗剑行侠,今日天下安定,你说,一群不守法的侠客,谁能容之?”   齐司深是明白曹盼话中的意思了,“如果天下侠客,一如当年,陛下,会是下一个汉武帝?”   “不是我,是阿恒。我的时代,即将会结束。侠客,纵不能为朝廷所用,也不能成为大朝廷大患,在大魏,为大魏之子民,都得守大魏之法,谁也不能成为例外。换而言之,想当另外的那一个人,大魏会毫不留情地杀了他。”曹盼笑着说出那样冷酷而坚定的话。   齐司深道:“这就是你说的,武帝为何容不得游侠的原因?”   “你们当侠客的,想的是快意恩仇,路见不平,拔刀相助,世无法度时可行,世即已立法,杀人也罢,灭门也好,当以法度而定。”   “法,未必公正。”   “侠客们凭自己看到的那点东西那点事,就能说自己伸张正义,代表了公正?”   曹盼与齐司深这么一问一答的啊,齐司深看着曹盼,等着曹盼继续说下去,曹盼道:“朕不敢说朕做到绝对的公正,但朕,会努力做到大公,于天下大部分人的是公平的。”   “想要做到世上人人公平,那是不可能的,人心各异,所谓公平的尺度在各人眼中都不一样。大魏竭力所能做到的是,有冤可伸,绝不枉杀,亦不令人枉死。”   齐司深知道曹盼说得在理,这世上哪里来的绝对的公平,相对的公平已经是不易。   大魏,这么多年是什么样子,齐司深从前未必能看得那么清楚,这么多年来,却总能看得分外的清楚。   曹盼一如她所说的那样,一直竭力做到相对的公平,这天下的百姓对她的拥护,认可,就是对她极大的肯定。   “所以。”齐司深知道曹盼说了那么多,最重要的还没有说出来,是以,再次询问。   “江湖有江湖的规矩,朕先时没有腾出手来,顾不上侠客们,也是手下没有合适的人选,所以朕一直没有动。而你,朕觉得,你是可以的。你们齐家,也会愿意的。”   曹盼很是笃定,何尝不是对齐司深的认可,齐司深道:“你想让我如同你控制天下臣子一样,控制大魏侠客?”   “控制这个词,我并不喜欢。让他们知理明事,不枉杀,不乱杀,守法度,这是控制?”曹盼并不觉得这是控制,让人守法,怎么是控制了?   “有些事,不是一代可成的。就如同朕开了女科,朕想要提高女人的地位,给她们一个机会,一个只要她们努力不懈,就能够争得一丝生机的机会,男人们时时刻刻都想毁了这一切。这是两方对于权势的博弈,无可避免。侠客,不欲亡,必以从。你,也可以是开始。”   拿了女部的事来做例子,曹盼轻轻地说来,齐司深明白了,“你希望我怎么做?”   “其身正而影不歪。朕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做好一个大魏子民,应该要做的事。”   听起来很简单,齐司深却陷入了沉思,做一个大魏的子民应该做的事,应该做的事啊。一个子民,守大魏的法,顺应朝廷,从朝廷的法度,但是侠客们,自来对朝廷都满是不屑,故,以身作则,可行之?   “你曾经想做的是这样的侠客?”齐司深又问了一句,曹盼笑得十分愉悦地道:“是啊。只是那时法度不存,我更想自己定一定规矩。你信不信,我就算不当皇帝,也照样能让天下侠客为我所用,宛如今日的群臣?”   齐司深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道:“信。”   怎么会不信,如曹盼这样的人,无论在什么地方,什么环境,她都同样可以大放异彩,谁都拦不住。   曹盼道:“匆匆数十载,不知不觉,就要走完了。”   “陛下还年轻。”齐司深觉得,这样低沉的曹盼,远不如刚刚神色飞扬,光彩夺目,意气风发的曹盼更让他觉得舒服,难得的也说出了一句奉承的话。   “不年轻了。三十而立,四十而不惑,五十而知天命。朕离五十,也差不多了。”曹盼笑着冲着齐司深这样地说。   “那也还年轻。”齐司深看着曹盼,谁看着曹盼的脸会觉得她快五十了,说是三十出头都有人信。   曹盼愉悦地笑了,“没想到,你也会说这些奉承的话,难得,实在是难得。”   齐司深……他一向话不多,但是跟曹盼在一起,就是不由不自主的,想要多说一些。   “你是个聪明人,聪明人不说傻话,与朕过招,朕后劲不足,朕不信你看不出来。知朕,时日无多。”曹盼捅破了那层纸地说来,齐司深不作声了。   “好了,这些沉重的话不必多说。告诉朕,有你看上的姑娘吗?”曹盼将话题岔开,好奇地冲着齐司深问。   “并无。”齐司深非常地肯定地说。说着说着,看着曹盼,“若是有类陛下者,陛下与我说媒亦无不可。”   “胆子可真大,连朕的玩笑也敢开。”曹盼对齐司深目光清澈地说出这样的话,并不反感,只笑斥了一句。   齐司深却认真地道:“我有些明白,为何叔父会这般喜欢陛下了。陛下,是个让人不由喜欢的人。”   不说曹盼的容貌,就那一抹笑容就让人觉得挪不开眼。更别说曹盼的阔达,通透,一颗纵然手握大权,权倾天下的却依然不改的善心,仁义之心。   可遇而不可求!喜欢上这样的一个人,是福份,能遇上这样一个人,更是三生有幸,齐沧若为这样的人而死,死得其所。   “好了。想不想让你的剑术,更上一层楼?”曹盼并没有将齐司深的话放在心上。   齐司深,无论怎么说,都是小辈,小辈说这些玩笑话,听听便罢了,她留下齐司深的目的,还没达到呢。   “想。”齐司深追求的剑术,正希望自己的剑术能够更上一层楼,因此才会来寻的曹盼,曹盼愿意指点他,让他的剑术更上一层楼,他是求之不得。   “跟我来。”曹盼跟齐司深聊到了现在,拍拍他的肩,让他站起来,也同时准备带领齐司深走往下一处去。   齐司深毫不犹豫地跟上,曹盼在前面带路,引着齐司深往一处小楼去,还没走进,齐司深就已经听到了小楼内的动静,“这里是剑楼?”   “不仅仅是一种剑。”曹盼笑得颇是自得地朝着齐司深说,齐司深一下子反应了过来,曹盼无论剑术还弓箭都是数一数二的,不过,已经很难得看到曹盼大显身手了。   齐司深有些同懊恼自己生得太晚,要是生得早些,能见曹盼当年的风采,该是何等的幸运。   “走,进去。”宫内设下这样的楼,专供人习武练剑,曹盼手底下的能人,源源不断。   “陛下,陛下。”曹盼踏了进去,凡见之人,皆连忙与曹盼见礼,齐司深能感受到这些人身上的气息与曹盼十分相似。   还在练剑的人,那剑招一出,十分的招人眼,齐司深意识到了一点,“殿下并不缺守卫的人。”   曹盼看向齐司深道:“但朕缺一个以身作则的剑客,尤其是顶极的剑客。”   齐司深自然想起了刚刚曹盼跟他说的一番话,吐了一口气,曹盼布局,实在长远,他以为自己能出现在曹盼的面前,取得曹盼的同意,用十五年的时间来换得一身的剑术真传,很是为自己高兴。   却不知由始至终,曹盼与他,皆为各取所需,而曹盼得到的,远比他以为的要多得多,他却以为自己占了大便宜。   “发现朕算计得比你以为的要多,有什么想法?”曹盼就像是齐司深肚子里的蛔虫,冒出一句地问。   “我要的已经得到了。你能得到更多你想要的,是你的本事。”齐司深这样地说了一句,曹盼点点头,“对。只要自己的目的达到就好,旁人得到的是比你多还是少,有什么关系?”   “我如果不愿意以身作侧,为天下侠客做个典范,陛下会如何?”齐司深虽说是不在意曹盼都达到了什么目的,但曹盼刚刚说的一番让他意动的话,他想知道,要是他不配合,曹盼会怎么样?   曹盼道:“路有千万条。朕想与人为善,你不愿意为榜,将来的事,朕都交给阿恒了,阿恒怎么做在她,不在朕。咦。”   提到了曹恒,曹盼一眼看去,竟然看到曹恒与夏侯珉在,看得不错,两人还在交手。   是的,没错,曹恒正和夏侯珉交手,曹盼皱着眉头的想,曹恒胡来也就算了,夏侯珉也陪着曹恒胡来。   “你们俩,停下。”曹盼出声,曹恒正和夏侯珉过着手上的功夫。别人新婚都是赏花赏月去,曹恒仅仅是吃完了饭想和夏侯珉一道出来散步消消食,结果,走到了附近来,曹恒想着有段时间没有进来看过了,夏侯珉也表示对这个地方很好奇,那就走进来了,一进来,手就痒了,曹恒记得夏侯珉的身手不错,那就过两招。   一过,亲娘来了,还直接叫了停,曹恒与夏侯珉哪敢不停。   “你们怎么到这儿来了?”曹盼看了曹恒一眼,曹恒神情如常,好像昨晚根本就没有洞房花烛夜。   一眼扫过夏侯珉,曹盼想的是昨日丹阳说的话,夏侯珉不会是真不懂吧。   暗想她也没让人盯着曹恒跟夏侯珉这点事,确实是不知道这两人同房了没有。今天曹盼见了曹恒哪怕是单独在一块也没有问起此事,如今看来,不问似有不妥。   蹙紧了眉头,曹盼道:“谁说来这儿的?”   曹恒还真没见过曹盼变脸的样子,被一问顿了半响答道:“我们就是出来走走,走到这里便来看看。”   谁能想到还会在这儿跟曹盼碰上了。   因着与夏侯珉大婚,男女有别,曹盼的身体也有些不适,便打发了曹恒回了东宫陪夏侯珉用膳,曹盼今天还是自己一个人混的,结果倒好,让他们好好磨合磨合,他们倒是磨合得打起来了。   一想到这儿,曹盼拧起了眉头,“那如今还有事?”   明摆着要让曹恒跟夏侯珉回去的架势,曹恒却道:“母皇怎么动了,是我们有什么不妥?”   “你过来。”本想另找机会问问曹恒,看样子今天就得问,不,是马上就得问,不问她今天是睡不着了。   曹恒莫名,却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曹盼拉着她走到了一处角落,挑眉地问道:“你们昨夜洞房了?”   万万没想到曹盼叫她来竟然问的是这个问题,曹恒也是顿了半响,随之点头道:“当然。”   “你不痛?”曹盼是斟酌了半响才问的,曹恒也是被问得十分的尴尬,“平娘跟戴院首都给了我一些药,泡浴还有擦身的,不痛。”   曹盼问的,曹恒明白,曹恒如今答的,曹盼也听明白了。   “还有这样的药?”曹盼好奇地嘟囔了一句,曹恒肯定地点了点头,都是点到即止,话题就此打住,是吧。   曹盼听了曹恒道自己无恙,心头的大石放下了,反正只要曹恒好,她爱玩什么就玩什么。   母女俩回来了,曹盼的脸色也好了许多,这让刚刚紧绷的气氛算是活了过来。   “你们玩你们的,朕带齐司深上去。”曹盼想着曹恒跟夏侯珉怎么玩是他们的事,她是有重要的事得上。   “我陪母皇。”曹恒连想都不想地阅读说了一句,曹盼回头想说什么的,碰触到曹恒满是忧心的目光,还有什么不明白的,点头道:“想跟着就跟着吧。”   抬脚往楼上去,这一处的楼阁建得极高,这里的建筑与旁的地方也是不一样。   旁人想上是未必能上,曹恒却是想往哪儿去就往哪儿去。   “这该是陛下训练暗卫的地方。”齐司深要说一开始未必意识到,到了现在,他很是肯定,这个地方是做什么的。   “说对了。”曹盼点头,齐司深道:“陛下带我来这里,还有另一层的用意。”   曹盼回瞥了齐司深一眼,“是啊,另一层用意就是吓唬你,让你看看,朕教给你的剑法,学得比你更好的人不是没有。哪怕一个比不上你,一拥而上,总能干掉你。而且,你虽然剑术不错,近身搏击杀不了你,远攻照样能取你的性命。你,若有一日与大魏为敌,只能一死。”   坦白地说了出来,倒是夏侯珉多看了齐司深一眼,齐司深与曹盼之间的纠葛,还有为什么会守在曹恒身边,他都是知道内情的人。   齐司深面对曹盼一点装傻的意思都没有的样子,目光一敛。   “我一向敢做敢当。”曹盼这样地告诉齐司深,她做事,一向无不可对人言。   “陛下如此直率,倒让我手足无措。”   “不用担心,这世上的聪明人从来不少,与其让旁人来告诉你,朕这些举措的深意,倒不如朕亲口告诉你。”曹盼与齐司深笑得一如适才的灿烂,齐司深真真体会到了一种所谓,愿者上钩的心态。   “你,现在还有选择的余地,这个门,要不要推开?”曹盼站在一扇门前,回过头问了齐司深。   推开了这扇门,就等于他,同意去做曹盼刚刚要他做的事,齐司深在想自己,究竟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   年轻人,乖乖从了咱们女帝陛下吧,哈哈哈   所以,元宵节快乐。加更一章晚上六点上。我乖,有赏吗? 第084章   齐司深面对曹盼的直接, 他更直接, 上前就把门推开了, “那是陛下想要做的事,同样也是我愿做成而为之骄傲的事。”   门之后, 是一群劲装的蒙面人,皆是暗卫,“陛下!”   见着曹盼, 他们都连忙见礼,曹盼抬手, 他们又都齐齐地站了起来。   “这些人之中,你觉得自己能打得过哪一个?”曹盼回头问了齐司深,齐司深指向一旁最末的一个,曹盼道:“那试试?”   齐司深自然是愿意试的, 那一位听到曹盼说话的, 即与曹盼作了一揖,站了出来, 与齐司深正面相对,齐司深拔出了剑, 那人也从腰间抽出了两柄短剑,齐司深没有一丝犹豫地攻去。   电光火石, 两人的剑招太快, 曹恒与夏侯珉是看得眼花缭乱, 最后看到的仅仅是两柄短剑架在了齐司深的脖子上, 齐司深的额头, 后背,都是汗。   齐司深看着这两柄剑,这是他自曹盼之后,第二次被人用剑虐得毫无还手之力。   “还想再试试其他人吗?”曹盼笑笑地问,齐司深摇了摇头,那人即收回了双剑,退回了原来的位置。   “请陛下指教。”齐司深恭敬地与曹盼行了一个大礼,是为弟子礼。   “不容易啊,朕算是让你承认了朕够资格当你的师傅,能真正教你剑术,而不是单纯的,给你练手。”对,从前在齐司深的眼里,纵然曹盼很厉害,他也认为,自己将来有一天,一定会比曹盼更厉害。   他愿意答应曹盼护卫曹恒十五年,是他觉得,这十五年,哪怕看着曹盼练剑,他也一定能从曹盼那里学到曹盼的剑术。   每天,每月,每年,他都在进步,他暗里为自己高兴,觉得再过不久,他就可以超越曹盼了。结果,今天,到了现在为止,哪怕刚刚曹盼对他亮了剑,但是曹盼的身体已经很虚弱了,虚弱得齐司深都能清晰地感觉得到,就这样,他依然没能奈何得曹盼。   再被曹盼带到现这里来,从进了这个小楼开始,他就看到无数沉迷练剑的人。   对,他是有练剑的天赋不假,比他有天赋的人何其多,曹盼是大魏的皇帝,但凡她有心孝,想学她剑术的人少了?   不少。从来一个人的本事高强,没有人不想学到的。   这里站着的人,这些人的气息,齐司深感觉到浓浓的压抑,唯一一个没有气息外露,不让他觉得压抑的人,齐司深和他打了,结果,他自以为已经大成的剑术,竟是如此的不堪一击。齐司深是真被打击到了。   “请陛下赐教。”齐司深意味到了自己的错误,第一反应是老老实实的跟曹盼认错。   曹盼指着他们道:“好。朕就好好地教你。这是朕所有的暗卫里,剑法最好的人,让你与他们过招,半个月后,朕再告诉你,你的剑该怎么练。”   能与高手过招,那是极大的荣幸,齐司深丝毫不觉得有什么不好,连忙点头,表示这件事,他乖乖的听话。   算是把齐司深给完全震住了,曹盼便带着曹恒与夏侯珉离开了小楼。   出了小楼,曹恒道:“母皇想让齐司深做什么,这么吓唬他?”   知母莫若女,自家的情况,自家清楚。   “游侠的事,也得好好地理一理,齐司深是颗好棋子。”曹盼与曹恒那么说,曹恒道:“自汉武帝以来,朝廷诛杀游侠,多年下来,要么是深藏不露的,要么就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假游侠,母皇以为,他们还能成患?”   曹盼教着曹恒道:“防患于未然,什么时候多准备一点,都不会比少准备吃亏。”   理儿是这么个理,曹恒也同意。曹盼幽幽地道:“齐司深这样的人,自傲至极,想要收伏他,就能狠狠地打击他,让他知道你是不可攀越的高山。”   “所以母皇教训了他不够,还带他来这里,就是为了要收伏他,为我所用同。”曹恒闻弦而知雅意,道破曹盼的用意。   点点头,曹盼突然道:“今晚,要不我们去教坊玩?”   突然转到要出去玩,曹恒一顿,夏侯珉更是为曹盼话里所指的地儿吓呆了,教,教坊?   “母皇,很晚了。”曹恒幽幽提醒一句,宫门早就下锁了。   “正门不能出,偏门有什么不能出的,就算偏门出不去,还可以爬墙。”女帝陛下年少时没少做翻墙的事,颇是怀念,也就想,去玩玩。   ……夏侯珉瞪大了眼睛,曹盼年少时常常出入教坊的事,那是没少听,但是,亲娘带女儿女婿去教坊,谁做过?   凡事总有第一次的,曹盼想做的事,没人能拦,曹恒就算用乾清律来提醒曹盼,曹盼也轻飘飘地丢了一句,“明里没人敢去,暗里去的人少了?你去不去,不去我自己去。”   曹恒还能说不去?必须跟着去。夏侯珉,也只能乖乖地跟上了。   一家三口,就那么大晚上的翻墙出了宫门,往如今洛阳城夜晚最繁华的地方去。   教坊这地方,曹盼打小就去玩,外出游历那许多年,更是里头的常客。而且,像这样鱼龙混杂的地方,消息也都是最灵通的,曹盼手底下有多少的教坊,怕是只有曹盼自己心里清楚。   “哈哈哈,来来来,喝一杯,干了。”曹恒对这些地方算不得熟,都是曹盼在前面带路,七拐八弯的就进了一家,才刚进去,立刻听到了一阵笑声高唤,声音颇是耳熟。   一眼看了过去,别说是曹恒看呆了,那一位笑得正欢的人也呆了,曹盼笑着招呼道:“哟,元仲也在啊。”   左拥右抱玩得正高兴的人听到这声音整个人一哆嗦,连紧松开了左拥右抱的人,颤颤地动了动唇,想唤什么来着,总算记得这是什么地方,把话咽了回去,倒是里头半天没听到动静的人呐,一拥而出,嚷问道:“元仲,你怎么了,被吓傻了?”   可不是吓傻了,他们却不知道,还敢冒头。   一群冒头出来的人,曹盼一眼掠过,笑眯眯地道:“不错啊,人挺齐的。”   本着出来看笑话的人,见着曹盼那是惊得嘴都张得能塞下个鸡蛋了。   “陛,陛……”有人脱口就要唤,叫人果断地捂了嘴,曹盼道:“出门在外,都叫姑姑。”   在场这群无论是曹氏还是夏侯氏的郎君,要么唤姑姑,要么唤姑祖母。   “姑姑。”从善如流的与曹盼见礼。曹盼点了点头,扫过他们手里的姑娘们,叹道:“来得晚了,人都被抢完了。”   曹恒的嘴角抽了抽,曹盼是真当自己是郎君,来了教坊竟然要找姑娘。   “不,不,不,姑姑来了,姑姑看中哪个只管说,我们,我们都给姑姑。”开玩笑,他们被捉包了,被捉包了啊。虽然觉得曹盼来这儿有不太对,他们敢提吗?   “啊,你们让我吗?”曹盼见他们这般的自觉,惊叹地问了一句。   “姑姑想要,都给姑姑。”忙不迭的都表示,但凡曹盼看上的,别管是哪个,曹盼只管开口,他们一定都给,全给都行。   曹盼摇了摇头,“不成,给我几个舞得跳得好,曲唱得不错的就行了,全要,我要不了。”   从来不贪心的人,见好就收。   “姑姑你等等,等等。管事,管事的。给我们家姑姑准备最好的厢房,曲喝得好的,舞跳得好的,都给叫上。”   一听曹盼只这么点要求,听着的人赶紧的吆喝,让曹盼到最好的厢房,这最好的歌伎还有舞伎,一会儿都上,全上。   听到吆喝走出来的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本来是满脸笑意应承着来,见到曹盼明显一怔,曹盼一眼瞥了过去,那掌事的立刻恢复了原本的笑脸,好像刚刚看到的都是错觉,热情的招呼道:“客官里面请,里面请。”   “元仲,一起来。”曹盼在管事的往前引之前,朝着曹叡说了一句。   一开始最高兴的曹叡被点了名,想要后退来着,谁会给他退啊,兄弟们全都把他往前地推,前面曹恒虎视眈眈,曹叡硬着头皮应了一声,表示立刻马上的跟上。   他也实在是想不到,昨天曹恒才刚刚大婚,曹盼竟然带上曹恒还有夏侯珉一道出宫来教坊玩!   他不傻,一眼就看出来了,曹盼就是来玩的,绝对是来玩的,玩的!   瞥到曹恒和夏侯珉的,曹叡果断地上前将夏侯珉一挤,不管夏侯珉惊愣成了什么样,果断地与曹恒并行低声问道:“陛下怎么会想到带你还有阿珉来的这儿,难道你们两个,真有问题?哎哟!”   曹恒对曹叡的问题回应,就是如此的直接,曹叡脚被踩得那叫一个痛啊,偏偏还叫曹恒拿了帕子堵住了嘴,不让他的声音传出来。   曹叡是睁大了眼睛,无声地控诉曹恒竟然这样的粗鲁残暴!   “帕子的味道香吗?兄长竟然舍不得拿出来。”曹恒对他的控诉是无动于衷的,幽幽地吐了一句,曹叡也才反应过来他嘴里塞得帕子呢。   赶紧的抽了出来,顺口问了一句,“帕子是殿下的?”   “不,我刚刚顺手扯的。”曹恒说着指了身后,这教坊里挂着的布啊,被她撕了一块下来。   所以,那根本连帕子都不是,不是!   “呸呸呸!”曹叡意识到刚刚自己嘴里塞的是什么东西时,整个人不好,赶紧的吐了唾液。   “你们两个怎么回事?”曹盼听到了动静,猛然地回头问了一句。   “姑姑,她,她欺负我。”某位不要脸的安乐侯,恶人先告状地指着曹恒控诉。   “没事,你欺负不了她就行了。”想找曹盼主持公道,结果被曹盼毫不掩饰偏袒地给堵了,曹恒垂下眼眸露出了笑意,曹叡是一副惊讶无比的模样,“姑姑素日最是公平不过了,怎么如今偏袒起她来了?”   曹盼道:“你也说素日我最公平不过了。我就偏袒她一回,过分了?”   ※※※※※※※※※※※※※※※※※※※※   曹恒:母皇就是偏袒我怎么的,有意见?   曹叡:不,没有,绝对没有! 第085章   曹叡面对曹盼一句反问, 那是真没法反驳, 母爱女是天经地义的事, 曹盼曾几何时表露过对曹恒的偏袒?没有。   所以曹盼要偏袒曹恒的时候,无论是谁, 都得认了。这件事莫说是他先惹的曹恒,就算曹恒是真的欺负了他,这欺负他也只能认了而已。   “殿下心里乐得紧吧。”曹叡不能跟曹盼让她正一回, 也必须从曹恒那里讨回来。   曹恒毫不掩饰地道:“是啊,我不该乐?”   好吧, 不管是大的还是小的,一个明晃晃的说要偏袒,一个乐呵呵的表示我就喜欢亲娘这样的偏袒。都不知道掩饰一下,简直, 太过分了!   “真是不容易, 陛下这么多年就殿下一个子嗣,偏偏还一直不肯立太女。终于让陛下松了口, 殿下确立太女,如今又成了婚, 过不了多久,太女殿下诞下小殿下, 哎哟, 想起来就高兴。”管事的在前头引人, 曹盼打前, 曹恒跟曹叡兄妹跟在后头, 快到了,听着屋里传来的说话声,里头的人,又是熟人?   曹盼一眼瞥过曹叡,“去瞧瞧是你哪几位叔父。”   几位。而不是一位,行!曹叡也不多说,乖乖听话地走了过去,推开了门,里面突然被打扰的人一下子回头看了曹叡,问道:“你小子怎么也来了?”   “哦,兄长们挺齐的。”刚刚发现在小辈们挺齐的,结果倒好,这屋里的人就更齐全了。   二十来号人,不仅是曹盼的兄长们,夏侯氏的也在。一看到曹盼,这屋里的哪一个的表现都不比小辈们好。站了起来想着打招呼,一时又不知道该打的什么招呼好。   “你们是不是约好的?要不是约好的,怎么巧成这样?”曹盼一眼扫过屋里的人,皮笑肉不笑地问。   曹茂这马大哈赶紧的道:“这不是,太女殿下终于大婚了,我们都大松了一口气,昨儿个虽然喝得高兴,未免有些不够尽兴,这不,今天来这儿喝起来了。你……”   眼睛瞄到曹盼身后的曹恒跟夏侯珉,张大着嘴半天说不出话来。   见过女人来逛教坊的,没见过女人带着女儿女婿来逛教坊的。   “既然你们在,就不用另外给我备房了。兄长们高兴阿恒成家立业了,我也高兴。”既然是为了曹恒的事,两拨人才会欢快地聚在一起,庆祝曹氏与夏侯氏再次联姻,合二为一。曹盼想了想,这杯酒,她也能喝。   听说曹盼要留下喝酒,一群哪怕是兄长,也赶紧的让位,“陛下,陛下你坐着儿。”   “兄长们出来,怎么不带着嫂子们?”曹盼就近找了个位随意坐下,顺便问一嘴。   一群人嘴角抽抽,有谁来教坊会带自家的的夫人来的?   “得,算我问了一个傻问题,兄长们呐,来这里是寻欢作乐的,怎么会带上嫂子们。不过,寻欢作乐也好,逢场作戏也罢,兄长们得记住,祸从口出。”曹盼提醒一句,她一眼扫过,看着在场的人里,不少都喝高了,人一喝高了,说什么,做什么,自己怕是都不知道。   “这酒,还是适量的喝。”曹盼端起了教坊侍女刚送上来的酒,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   曹叡觉得曹盼这么训叔伯位的场面,不应该有外人在,果断地想要把人都清场,全都清场。   “慢着,把人都打发走了,那还怎么玩?”曹盼虽然跟兄长们说话,也没有忽略曹叡那里的动静,询问一句,曹叡的动作一僵,“那,那你还训吗?”   曹盼笑了,“训什么,就是给兄长们提个醒而已,哪来的训?”   一群被提点的人,全都巴巴地冲着曹盼道:“我们,我们也不是常来的,就是偶尔,偶尔来那么一回。”   点点头,曹盼道:“这点我还是知道的,兄长们平日也是有公务在身,哪有空常到教坊玩耍。要说玩得高兴的,是他们这辈人。”   指着身后的曹叡,曹叡想着自己是该躲着点,还是不躲着?   躲,那也躲不掉。曹叡干脆直直地站着,冲着曹盼道:“姑姑,我这也是偶尔来一次。”   “名副其实的安乐侯,你啊,百无禁忌。”曹盼一言点破,完全不给曹叡说话的机会。   “那什么,您管管这小子,虽说如今男风正盛,他平日偶尔耍耍也就算了,家里竟然还养了几个小倌。”曹京吹胡子瞪眼睛地冲着曹盼告状。   “兄长,这事你不该让我管,该让嫂子管。我敢说他养小倌的事,一准是瞒着嫂子的。”   “嫂子深居简出的,外面的事知道的少,他呢,也是个有手段的人,把府里持得严严实实的,半点消息都透不到嫂子的耳朵。你要是让人往嫂子那儿送一个信,我保证,用不着半个时辰,他一定乖乖的把人送走。”曹盼冲着曹京出主意。   曹叡睁大了眼睛,“姑姑,没有你这样的。”   曹盼立刻道:“哎,这件事可不关我事。想管事的人呢,是你京叔叔,这能管你的人,是你母亲。他们联起手来制你,与我无关。”   “不是,主意是你出的。”曹叡一看曹盼出完了主意还想撇清事情跟她没关系,哪里肯。   “我只是把这其中的干系跟你叔父说个明白而已,我哪出主意了?我出主意了?你养小倌的事,是不是瞒着你母亲的?你母亲是不是不知道?”曹盼很是无辜地冲着曹叡问,几个问题问得曹叡是一个都答不上来。   “是极是极,你姑姑就是把里面的道道给我说清楚了而已。也对,我这个宗正管不了你,我让嫂子管你。”曹京也是愁了不少日子,一直愣是想不到好主意,如今好了,曹盼把里面的干系一说清楚,哎哟,就往他们甄宓嫂子那儿把事一捅,额,圆满解决。   “我怎么就把嫂子给忘了呢。”曹京想到最后,那叫一个高兴的啊,直冲着曹盼说,看着曹叡是一副,看我治不了你,还有没有人能治你的模样,曹叡深深的地吸了一口气,“你们,你们……”   曹盼在一旁道:“你叔父也是为你好。如今你也是出仕的人,德行不当,往后你真做出成绩了,想让你升官加爵,御史们能答应?”   “从前你当着一个混日子的安乐侯,又是邺城,山高皇帝远的,谁也管不了你。如今不一样了。安乐侯,你并不想当一个安乐侯,既然不想,是不是应该好好地,把你安乐侯的作派收起来?”曹盼这么地开解曹叡,曹叡脸上的怒意也好,刚刚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也罢,面对曹盼说到这样的话,都顿了半响,最后轻轻地点了点头,“是。”   一句是,既因曹盼看明白了他的野心,知道他并不是一个愿意被人养废的人,给了他一个机会,而也让他好好地把握这个机会,曹叡都明白,明白了,当然是要听话的。   “小辈里头,你算是我们曹家最聪明的一个了,我不担心其他,只怕你聪明反被聪明误。”曹盼说得意味深长,曹叡听得整个人一凛。   “有一句话,一直想问问姑姑。”曹叡顿了半响后,竟然吐了这一句,曹盼道:“如今你的叔伯尽在,想问什么,只管问。”   曹叡沉吟了半响,最后张口问道:“我父亲的死,与你有没有干系?”   此话一问出去,一片死寂,曹丕之死,就是横在曹盼与曹叡之间最大的事。   曹盼点点头并不避讳地道:“有。我虽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   说到这里,曹盼也不多作解释。她与曹丕之间的争夺,胜负已分,虽然她很清楚,曹丕活着,她的麻烦不少,然而她既然能赢了曹丕,也不怕曹丕再活着,再与她有什么利益的纠葛。曹操直接杀了曹丕,是她料所不及的。这些话,曹盼却没有要跟曹叡说的意思。   “我不想解释太多,我说了你是个聪明人,你一定能明白这些事。身在其位,有许多事身不由己。你今天能当着大家的面问出这个问题,证明你的心里的这根刺,随着你这一问,你能拔了出来,我,很高兴。”比起把话藏在肚子里,什么都不说,自己想,自己钻牛角尖的人,曹叡问出来了,曹盼反倒是更放心了。   曹叡听着曹盼并没有多余的解释,一句我不杀伯仁,伯仁却因我而死,曹丕之死,与曹盼的干系仅限于此。   “说句你不喜欢听的话,你父亲当年输给了我,哪怕他活着,会给我带来不少麻烦,他同样是奈何不得我的。因为他,从始至终,都不是我的对手。”大实话一句,曹叡无可反驳。   一群旁听的人,倒是很想说几句来着,最终又都把话给咽了回去。   其实,都是兄弟姐妹们的,曹丕确实不是曹盼的对手,曹盼根本不需要拿了曹丕当回事。   只是他们都想不到,曹操最后能为曹盼做到这样的地步,竟然下令让曹丕跟他一起死,绝了曹丕将来任何为难曹盼的机会。   可是,曹盼没有了曹丕为难,曹恒与曹叡,他们其实还是很担心的,担心得如今看着他们站在一起,这心里七上八下的。   “将来你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都是你的选择。从前你父亲的对手是我,而你的对手,是阿恒。”换而言之,曹叡是曹恒选择让他出仕的,无论曹叡是怎么想的,反正曹盼不打算多说。人生要有对手才会精彩,曹叡的对手,从始至终都是曹恒。   曹盼之豁达,听在一群人的耳朵里,都觉得极好。不必赶尽杀绝,不曾想过要为曹恒永绝后患,在曹叡没有异动的时候,该用曹叡就用,一点都不含糊。   对此,他们都是高兴的。骨肉相残,但凡是拿了自己当曹家人都懂得,这并不是什么好事。曹叡心里有根刺,所以想要拔出来,这些他们都能明白,也能理解,曹盼不与小辈计较,表露的宽宏大量,也让他们松了一口气。   “来,难得在这个地方也能那么齐人,干一个。”说完了话,曹盼将话题丢了,曹叡的事,该是曹恒去解决的,她不管。   难得碰到这么齐全的人,又是在宫外,喝一个才是真的。   作为布景的曹恒和夏侯珉,终于是能入座,喝上一杯了,夏侯珉偷偷跟曹恒道:“陛下不愧为大魏女帝,了不得。”   同意地点头,曹恒目光崇拜地看着曹盼。   新婚的夫妻陪着曹盼在外头玩耍半宿,这才回的宫。   曹盼回她的太极殿,曹恒与夏侯珉回他们的东宫。这对刚刚成亲的夫妻,相互摸索着相处之道,总要慢慢的,一点一点的适应。   一日一日的相处,曹恒并不是多话的人,除了那夜陪曹盼出宫去了教坊,玩了一回。虽说大婚有三天的假,曹恒还是每日往太极殿去帮着曹盼批阅奏折,回来得不晚,就算回来了,曹恒也有自己的作息规律,看书,下棋,练武,夏侯珉要做的是慢慢地融入,让曹恒渐渐习惯他的存在。   三朝回门,那是女子出嫁才有的规矩,曹盼生怕曹恒不管不顾夏侯珉,此事专门派了胡本上门去问了夏侯氏的意思,结果得到夏侯氏肯定的回应是让曹盼陪夏侯珉回一趟府。   反正夏侯珉已经是太女正卿了,等同于是嫁出去的儿子,嫁出去的儿子就拿了当女儿吧。趁机让曹恒回来,正好跟家里人都再熟悉熟悉,加深下感情。   既然夏侯家接受得如此干脆,曹盼也没意见,让人备下礼,完了把礼单给曹恒送过去,也是让曹恒与夏侯珉好好商量有没有需要补充的。   夏侯珉见到曹恒正经的给他一份礼单,半分芥蒂都没有的冲着曹恒道了一声谢,连看都不看那份礼单地给到了曹恒的手里,“殿下愿意为祖父和父亲母亲准备,什么礼都好。”   礼轻情义重,说的正是这个理对吧。   曹恒有些明白为什么曹盼会亲自操心这事,竟然只是为了夏侯珉。   人心都需经营,真心假意,日子长了总能看得出来的。曹恒看着夏侯珉,“礼是母皇备的。”   正高兴的夏侯珉一顿,曹恒从一旁拿出了另一份礼单,“虽说我也准备了些,与母皇备下的万万不及。”   从天堂坠入地狱,再到天堂,夏侯珉朝着曹恒道:“陛下挂念珉,殿下也挂念珉,珉心下感激。”   “你我已是夫妻,怎么称得自然就怎么来。在自己的屋里不用拘束。”指的就是夏侯珉的自称,夏侯珉看向曹恒,唤了一声殿下,曹恒道:“你应该知道,我从不说口是心非的话。”   “好。”夏侯珉轻轻地吐了一句,曹恒便将两份礼单一道交给了胡平,“准备了,明日回夏侯府。”   “是!”胡平拿着两份礼单拿了下去,自去准备。   夏侯珉跟在曹恒的身侧,“殿下,我想去画画。”   “去吧。”曹恒并不在意夏侯珉去做什么,听了一耳朵,人已经往书房去,夏侯珉道:“我能跟殿下用一间书房吗?”   画画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能陪在曹恒的身边,做什么都好。   曹恒想了想自己的书房挺大的,点了点头,一眼看向一边的侍女,她们立刻去准备了。   “谢殿下。”见曹恒不仅答应了,不让去给他空地方,夏侯珉是真高兴,高兴地咧着嘴笑。   “以后,我想专门学画画。”夏侯珉把自己的打算说来,曹恒想了想道:“我记得多年前你就说过,你的画可以拿去卖钱了。”   点点头,夏侯珉为曹恒记得他的事高兴,“我想成为大家,书画的大家。”   他也是有自己的目标的,哪怕夏侯惇觉得凭他的聪明才智,必能担起夏侯氏,他的心,从不在权势之上,更多在于,书画,还有曹恒。   曹恒,他得偿所愿了,余生,他会专研书画,想必这样的他更令人放心的。   看了夏侯珉一眼,曹恒有些明白夏侯珉的用意,“好!”   夏侯珉听着这一个好字,他知道,一如他曾经什么都没有说,曹恒却懂他做的事,现在也是一样的。   哪怕他从来没有想过曹恒会明白他的心,当曹恒真的懂了,他还是会由衷的欢喜。   太女正卿回门,也算是亘古奇闻,曹恒与夏侯珉一道骑马回的夏侯家,就连夏侯惇都亲自到门口相迎。   “叔祖父如何也出来了。”远远见到夏侯惇,曹恒已经下了马,大步流星地走了过来,扶着夏侯惇,夏侯惇见着曹恒的眉目与从前并无二样,露出了一抹笑容,“恭迎殿下。”   曹恒道:“那也无需叔祖父亲至。”   连曹盼有什么事都是亲自来,从来没有想过要惊动夏侯惇,她这一来的动静,是比曹盼都要大了。   “阿珉是太女正卿,于老臣的心里,是想将殿下当成孙媳。”夏侯惇笑着地说,曹恒也算是反应过来了,“我该改口称祖父才是,不该是叔祖父了。”   夏侯惇板着一张脸道:“殿下算是听出来了。”   一进门曹恒唤的是叔祖父而不是祖父,怪不得夏侯惇要点一点了。   曹恒神情放柔,与夏侯惇作一揖,“是恒失礼了,请祖父勿怪,勿怪。”   “哈哈哈。武帝要是看到殿下与阿珉成婚,不定得高兴成什么样。”看着曹恒,夏侯惇追忆的却是曹操。   无缘得见的祖父,曹恒也是时常听曹盼提起的,曹恒想了想地道:“当年母皇小时候,祖父就没打过母皇的主意?”   夏侯惇连连摆手道:“可不敢。不说你祖父说了不算,还有你祖母,更有你母皇从小主意就正。你这些伯父们比你母皇大得多,年岁相近的,见着你母皇都腿软,夏侯一族的人,愣是没人打过你母皇的主意。”   ……说得曹盼好可怕!曹恒默默在心里补了一句。   “殿下是不知道,你母皇打小就厉害,就你祖父几次三番算计都落了空,气得你祖父大骂我们几个叔叔没用。”年纪一大,都喜欢忆往事了,那段往事,想起来都觉得分外有趣。   曾经一起挨骂的人,还活着的没有几个了,那个骂他们的人,也都不在了。   曹恒道:“为了让母皇回府,也让祖母回府?”   说到曹操算计曹盼,这往事曹恒也是知道的,顺口地问。   “这些事陛下还跟殿下说了?”夏侯惇还以为曹恒是不知道曹盼童年的英勇事迹的,结果曹恒知道得似是第一清楚的,夏侯惇第一反应应该不是曹盼说的,但除了曹盼自己,别的人,好像都不该知道这些。   杨修也好,周不疑也罢,都太年轻了,未必知道内情。   “是平娘。”曹盼才不会跟她说这些事,倒是平娘在她小的时候会时常在曹恒的耳边嘀咕。曹盼做的事,曹恒都知道。   听到平娘的名字,夏侯惇想了想反应了过来,“就是伺候你祖母的平娘。她的手艺极好,小时候你母皇没少拿她做的好东西来诱惑你那些伯父。”   曹恒想到平娘的手艺,点了点头,“是,平娘的手艺极好的。”   “那都是因为你母皇,你母皇那张嘴啊,不好吃的都不吃。从前我们吃东西哪有这么多花样。”夏侯惇是见证了大魏改变的人,他说的话,都是事实。   “母皇对吃的很挑剔。”曹恒想了想很是肯定地说。   “吃的挑,住的也挑。哪怕是行军途中,同样露宿,她也会让自己过得舒服些。”夏侯惇忆起跟曹盼一起行军的时候,这般吐字。   “也只在这吃住的时候,你母皇才像是一般的女郎。因而从前你祖父就时常叮嘱我们,阿盼是女郎,吃的住的,不能当一般的郎君苛刻了。”曹操心疼曹盼是众所周知的,曹盼也一样都是可人疼的。   曹恒听着这些行军的事,侧过头道:“当年母皇留下在赤壁为祖父断后,上庸郡既缺兵少粮,还有无数染瘟受伤的将士,后来……”   “后来都不用你祖父出手,你母皇就解决了,这些事要说清楚的人,莫过于元直与子阳了。粮是陛下带着子阳去抢的,上庸郡的城池是元直带人守的。”夏侯惇说到这事精神一抖,赤壁之战,断了曹操想要一统天下的志向,却为大魏开启了一个新的传奇。   曹盼在上庸郡的一战,打得惊心动魄,从此亦开启了曹盼战无不胜的传奇。   “你祖父这一生最高兴的事就是生了你母皇,在你母皇年少时,他不仅一次感叹过可惜了你母皇是女郎,到了后来,他只为你母皇而骄傲。你祖父,没有看错人,你的母皇,确实是一个值得你祖父托以江山的人,我相信你祖父还活着,看到这样的大魏,一定拉着我们喝个大醉。”   “你祖父啊,是个性情中人,高兴就笑,难过就哭,从不藏着掖着。所以,哪怕他成了丞相,魏公,魏王,我们都觉得他还是跟从前一样。”   世人对曹操,都是贬多于褒,刘氏天下规定了异姓不能封王,可曹操封了王,也是因他,刘氏江山为曹氏所替代,曹操,纵然一生不曾称帝,他比帝王还要厉害。   平娘对曹恒提起曹操,多是埋怨;而曹盼提起曹操,未免多了几分孺慕;夏侯惇提起曹操时,反而多了几分敬仰,那是他跟着打了半辈子天下的人,如何能不敬。   想着夏侯惇的知情知趣,而今大魏屯田,修渠诸事,都是夏侯惇开启的,这样的一个人,能让他所敬的,也值得曹恒敬仰。   “祖父一提起武帝跟陛下的事就止不住嘴,殿下莫怪。”夏侯珉见夏侯惇并无止话的意思,低声与曹恒说了一句,曹恒摇了摇头,“我对祖父知道得不多,对母皇小时候的事也好奇,祖父愿意说,那就多说些。”   夏侯惇一听那叫一个高兴的,指着一个个的道:“看看你们,再看看殿下。”   毫不掩饰的嫌弃,曹恒扶着夏侯惇道:“祖父跟我说说,母皇当年第一次上战场的时候是什么样的?”   “殿下问的陛下第一次上战场呐,世人都以为是赤壁之战,其实陛下第一次上战场比赤壁之战要早得多。你是不知道,我差点叫陛下给吓惨了。”夏侯珉对于往事是记得清清楚楚,难得遇上一个愿意听他讲故事的人,夏侯珉连忙拉住曹恒说了起来。   曹恒听着才知道,那是曹盼在丁氏去后,偷偷的离家出走好些年发生的事。曹操派人找了曹盼几年,愣是一点消息都没有,曹盼虽每隔十天半个月就给曹操送信报平安,那也没办法让曹操放心。   曹操给夏侯惇下了死命令,一定要想尽办法把曹盼给找回来。   当时正为攻下荆州准备,夏侯惇是一面准备大战,一面找人,然后曹盼就在这个时候送上门了,结果守营的兵不懂事,差点把曹盼给砍了。   “当时的士兵确实是不像样,看陛下年轻,听陛下说来献策也只以为陛下是来闹事的,把人给轰了出去,陛下当时是来出主意的,哪里肯主意没出完就走了,不肯通传,她便硬闯,一闯倒好,守营的将士都朝陛下攻去,陛下是一个打十几个,我到那会儿正好看到他们都举刀要朝陛下砍下,吓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万幸陛下武艺了得,死里逃生,方才有惊无险。”   说到这里,夏侯惇还是有些后怕。   得亏了曹盼没事,要不然哪有今日的大魏。   曹恒道:“母皇最喜欢吓唬人了。”   “对。陛下就是这点不好,总喜欢吓唬人。”夏侯惇冲着曹恒直点头,表示曹恒说得一点都没错。   “吓得人心都要跳出来了,她反而在一边看笑话。”曹盼显然想要吐糟曹盼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听听这说的,夏侯惇也是难得碰到一个跟他一样能嫌弃曹盼的人,忙不迭的点头。   “从前她就是一言不合就威胁你祖父,你那么多的伯父姨母,哪个都没她胆大。最最要命的是,她还会哄人。骗完了吓完了又哄得你高高兴兴的,你祖父就是这样,每回出了事都说要好好教训陛下,结果陛下一回来,叫她哄一哄,全然忘了要教训陛下,再有下回,陛下依然我行我素。”对于此,夏侯惇显露出对曹操的鄙视。   曹恒想了想问道:“您有没有被母皇哄过?”   刚刚还为曹操扛不住同曹盼的糖衣炮弹而表示鄙视的人,怔了怔,幽幽地看了曹恒一眼,“陛下很会哄人。”   所以,他也是一个被曹盼哄过的人,哪怕知道曹盼哄完了人之后,下一回接着吓唬人,却还是被曹盼所迷惑了。   夏侯惇身后的儿孙们都低头抿着嘴偷笑,曹恒一本正经地道:“没事,大家都一样。看我也没少被母皇哄了又骗,打一巴再给颗甜枣。”   被曹恒安慰后的夏侯惇拉着曹恒笑得更开心了。   曹恒其实很喜欢听别人说起关于曹盼的点点滴滴,通过他们记忆中的一件件事,她能想像曹盼曾经是那样的鲜活张扬。   这份鲜活与张扬,纵然贵为帝王,理当要内敛许多,曹盼却依然想要如何就如何。   “年少时,你祖父曾经说过,要给陛下整个天下,任她肆意快活,做任何她想做的事。我也曾以为,陛下该是叫先帝捧在手中的明珠,没想到,最后却是她撑起了天下同,扛着这重如泰山的责任。”   说到最后,夏侯惇感叹了这一句,曹恒能感受到曹操对于曹盼那一份感情。   曹操是真心爱护曹盼的,这份爱护在所有的子女之中,称得上是最重。   “可是啊,你的伯父们,他们都没有本事,更没能力。偌大的天下,都是无数将士战死沙场而得的。撑不起江山的人,把江山交给他们,不过是又一个分崩离析的结局。所以最终这个天下,只能让陛下来扛。”一个女郎,成为一个皇帝,还是开国之君,何其不易,曹盼所经历的那些,夏侯惇想着这心里都沉甸甸的,亦曹盼心疼。   “殿下将来要以陛下为榜样,担起这份天下,任何人做出有损大魏江山的事,都不必手下留情,如此才能守卫大魏的河山。”夏侯惇最后在送曹恒时,叮嘱了曹恒这一句,曹恒点了点头表示记下了。   从夏侯家走出来,夏侯惇执意送着曹恒走,看着曹恒没了踪影,这才回的府,与子孙告诫道:“你们记住,从此往后,严于律己,谨言慎行。”   谨言慎行这四个字,是曹盼当初还是魏王世女时就跟人说过的话,如今夏侯惇再次告诫,众人未必明白,但还是表示记下了。   曹恒回宫后与曹盼提起这段往事,曹盼闻之而大笑了道:“确实是有这么一回事,那时候我是为跟你父亲过招,他去帮了刘备,我自然是要去帮你祖父。”   也从这件事里,曹盼清清楚楚的意识到,诸葛亮,永远也不可能为曹家所用。   只是那时啊,曹盼想了想那时的自己是什么心情?应当是飞蛾扑火吧,明知不可为而为之。   曹盼露出了一抹笑容,这一辈子,于旁人看来她就是飞蛾扑火,那又有什么关系,她的人生,她做主。   想到这里,曹盼冲着曹恒道:“忙活完你大婚,接下来是清明,端午,清明你代我去祭祀,端午,我们再好好地玩一回。”   “好。”曹恒一点意见都没有,曹盼想要玩什么就玩什么,她只想曹盼开开心心的。   去岁,自曹恒被正式册封为太女,所有祭祀的事曹盼都交给了曹恒去办,今岁得要再加上一个夏侯珉。   太女携太女正卿一道祭祀,上告天地祖宗,亦让天地神明都知道,曹恒大婚,望夫妻和睦,恩爱不移,后继有人。   清明过后,自曹盼开办那一次的端午节开始,自此多年,端午节那是一年办得比一年大,洛阳城早随着端午节的到来汇集了各国闻名而来的人。   端午节的打马球,多年都是以曹盼开场,今年也不例外。   丹阳这位匈奴的女单于,到了洛阳一住就是一年多,半点要回去的意思都没有。   这马球赛的开场,不意外又是她和曹盼对局,一个女帝,一个女单于,斗的不仅仅是马术,手上的功夫,还有准头,应变,胆识。   能从曹盼手里夺球的人不少,多年来已经看过曹盼一手高招打马球的技术的人,面对丹阳接二连三的从曹盼手里抢了球,曹盼由着她连进了两个球,众人都急了。   “阿盼,退步了?”丹阳连夺两球,自是高兴的,扬着眉头冲着曹盼说。   “一柱香的时间,先让你玩玩。”曹盼眉开眼笑地冲着丹阳说,丹阳睁大了眼睛,“你这人,是故意先让我赢的?”   曹盼怼道:“每回你都说我不让着你点,球都没到你的杆上,胜负却分了,你不高兴。”   “我不信,我今天都进这么多个球,还能赢不了你。”丹阳听出曹盼话里的意思了,睁大眼睛,一副不信邪的模样。   耸耸肩,曹盼指着一边放着的半柱香,“再让你两个球。”   丹阳一听直瞪了曹盼,这时球已经发出来了,丹阳也不管曹盼,策马而出,果断地将球抢了下来,打了出去,入球。   “陛下是不是不舒服?”见曹盼由始至终都没有要动的意思,曹茂跑了过去小声地询问曹恒,曹恒看了曹茂一眼,“没事,母皇在逗丹阳姨母玩。”   说话这会儿的功夫,丹阳又进了一球,曹茂道:“如今丹阳单于进了了六球,陛下一球未进。”   这担心的样子,曹恒问道:“下了多少注?”   曹茂被那么一问,堆着一张笑脸道:“咱们马球场一个月的盈利。”   这么大的注。曹恒扫了过去,虽说今时今日的她有钱了,马球场一个月的盈利没了,她还能扛得住,这货下那么大的注……   “丹阳,瞧好了。”想着该教训曹茂一回的,那头传来了曹盼扬声吐露的话,接着众人皆可看见,本来叫丹阳打着往前跑的球,被曹盼球杆反击往回跑,丹阳连忙反手要去抢,结果曹盼的马跑得更快,抢在她的前头,球标再一击出,这都还没到赛场一半的球,被打中了曹盼一方的铜镜,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   “啊,陛下发力了,陛下发力了。”一看曹盼真出手,曹茂激动失态地捉住曹恒的手,夏侯珉不动声音地将他的手弄离了曹恒,曹恒看了他一眼,夏侯珉毫不退却地挺直了背。   这虚张声势的,曹恒忍住不笑,那头的球已经再次发出,丹阳顾着曹盼,不想曹盼突然拉起了缰绳,马儿一阵长嘶,丹阳吓了一跳,连忙俯下身来,马儿直接跳过丹阳,曹盼手中的球杆再次一扣一打,又是正中铜镜,一片叫好声不绝于耳。   “好!”丹阳见曹恒露的这一手亦不吝啬地叫好。曹盼动了动球杆,“再来。” 第086章   来就来, 丹阳也不含糊, 拿起球杆就表示要跟曹盼再战。   她想着只要拦着不让曹盼入球, 她就能稳赢了,拼了也一定要拦住。丹阳握紧了球杆默默给自己打气。可是, 曹盼敢让她几个球,必然是有把握给赢回来。   哪怕丹阳在匈奴长大的,善于骑射, 论起配合还有随机应变之能,十个丹阳加起来也不及一个曹盼。   丹阳卯足了劲要拦曹盼, 与曹盼一伙的人,能不帮着曹盼,丹阳想拦曹盼,自有人拦着丹阳, 再有朝着曹盼围来的人, 又哪里拦着住曹盼,纵以左右夹击, 曹盼将球打了出去,再叫人困于其中, 曹盼是直接脱了马背,一跃连着翻转几个跟斗将球打了出去, 人稳稳地落下在地, 又进一球。   “我们现在持平了。”曹盼一会儿的功夫连进了几个球, 这会儿持平了, 曹盼冲着丹阳扬了扬眉。   “有本事赢了我你再得意。”丹阳冲着曹盼咬牙切齿地说, 曹盼道:“再进一球就赢你了。”   “香也快烧完了。”丹阳指着一旁提了一句醒,曹盼笑笑道:“那来!”   丹阳也是个输不怕的人,一会儿的功夫曹盼出手就连进了几个球,她还敢冲着曹盼挑衅。   “来。”曹盼扬着球杆,丹阳一杆子打在曹盼的杆上,曹盼果断地道:“连球都不让你碰,我就进。”   “这么自信,我倒要看看。”丹阳哼哼地冲着曹盼一副不相信的样子。   “发球。”曹盼笑着朝一边的人发话,马已经有侍从重新给她牵回来,曹盼翻身上马,球即开出,丹阳抢在前面要拦住那球,都没看清曹盼是一回事,球已经叫她抢了过去,隔着一个球场的距离,曹盼面对丹阳一行人的扑来,稳稳地站着,果断地将球击了出去,根本不给任何人拦她的机会,球已经落中。   “好!”还真是连球都不给丹阳碰的机会,这就已经中球了。   “香烬,陛下胜。”那一柱香也被烧完了,灰烬落下,主持比赛的人高声地叫唤,提醒这一赛事的结束。   “陛下胜,陛下胜。”一柱香的赛事,半柱香过的时间曹盼是由着丹阳进球,后半场是完全的碾压,曹盼展露的马术,武功,皆上是乘,看得人心生澎湃,恨不得也有这样的本事。   “丹阳,退步的你,可不是我。”球赛完结了,曹盼下马与气鼓鼓的丹阳那么地说。   丹阳冷哼一声,“回匈奴后,都没人跟我打马球了,能怪我?”   曹盼愉悦地笑出声来,“丹阳回了匈奴之后,也没有人陪我打马球了。”   听得丹阳眉开眼笑的,“所以,为了避免你没有对手,我这不是留下了,留着多陪你玩耍玩耍。”   “朕有阿恒为朕处理国事,你可久离?”一句提醒的话,丹阳与曹盼摇了摇头,“国之大事,兵权在手,在与不在,是不是我管事,都没有差别。这还是你教的。”   要说丹阳是曹盼教出来的,倒也不假,丹阳敢离开匈奴这么久,证明匈奴内的事,她都安排妥当了,即然妥当了,没什么不放心的。   “陛下,单于。”曹盼与丹阳这场马球打得精彩,旁观的人都看得十分尽兴,曹叡这一次也负责了这回的布置,走了过来,“龙舟赛将启。”   龙舟开赛,是需得曹盼去的。   “阿恒与阿珉去。”曹盼毫不犹豫地把事情交给曹恒去办。   曹恒恭敬地应下,夏侯珉与曹盼作一揖,跟随曹恒一道去主持龙舟的开赛。   “你还真是什么事都交给阿恒去办了。”丹阳与曹盼吐了一句,曹盼道:“将来这天下都要交给她,还有什么不能交给她去办的?”   说得理所当然,曹恒听了一耳朵,脚步未停,与夏侯珉往聚集了无数龙舟的河岸走了去,等她站上了船,回头看着曹盼所在的位置,曹盼还站在原来的位置,目光似是还落在她的身上,曹恒丝毫不见怯意地扬声道:“龙舟赛,开始。”   “殿下的话也太少了点。”下面的人见曹恒上去直接宣布开赛,一击锣鼓,叫开了!竟然多一句话都不说,都止不住地犯嘀咕。   “话不需要多,事情做到就好。”周不疑这样吐字,那私下嘀咕的人听完这话,都噤声了。   而此时河面上一片一片的呐喊声激励声,每个人的脸上都充满了期待,死死地盯着前头,盼着他们熟悉的人能夺了魁首,夺了魅首。   曹盼这会儿冲着丹阳道:“说正经的,你打算在洛阳呆到什么时候?”   丹阳瞥了曹盼一眼,“怎么觉得你巴不得我赶紧回匈奴?”   “的确如此。”曹盼坦然地承认这一事实,丹阳……这是要把天给聊死的节奏。   凉凉地看了曹盼一眼,曹盼道:“什么时候你能有像阿恒这样继承人你就可以跟我一样了。”   丹阳……总觉得曹盼是在炫耀,炫耀。   “我这个时候再想生孩子来得及吗?”丹阳这一问呐,问得曹盼都笑岔了。   “很肯定的告诉你,不说你生不生得了,哪怕你真生出来了,想要等着长成阿恒这么大,你至少是要等个十八年的。十八年后,你也不敢说,你的孩子能不能比得上阿恒。”一刀一刀地捅在丹阳的心口,丹阳……   “我怎么就觉得你是在跟我炫耀阿恒出色?”丹阳气鼓鼓地问了一句,曹盼反问道:“阿恒不出色?”   丹阳瞥了曹恒一眼,“虽说阿恒是冷了一点,不过冷脸有冷脸的好。话没你多,该说的话却从来不含糊……”   “等等,我怎么听着你这不像在说阿恒的好,反倒是说我的不是?”曹盼一听开头那是就觉得不对,果断地打断了,丹阳道:“你是不是话挺多?”   “有你多?”曹盼反讥一句,丹阳……   好像她话是比曹盼还要更多。   “陛下,这是您去岁让人酿制的新酒。”两人斗嘴这会儿的功夫,胡本领人抬着酒坛来了,曹盼回过头看了一眼点点头,“好,一会儿给他们一人带上一坛回去,算朕请他们喝新酒。”   “酒?你让人酿出什么酒了?”丹阳见到酒是眼睛直发亮,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去,想抢过一坛喝上一口,结果被曹盼拦下了。   “想喝酒,一会儿送你,现在不能让你拿了。”   一看曹盼是真是让她一会儿一块拿的模样,半点商量的样子都没有,丹阳哪怕很馋也只能把手收了回来。   那头赛龙舟的结果很快出来了,这一次夺了魅首的却是夏侯氏。   曹盼听说了还愣了一下,“这怎么回事?夏侯氏夺了魅首?”   一副不可置信的样子,曹氏也罢,夏侯氏也好,马上打还能打一打,水上的功夫,这怎么可能?   “陛下也想不到。”夏侯惇一步步走了过来,扬声地问了曹盼,曹盼听到声音转头看了过去,脸上的惊色毫不掩饰,“叔叔怎么也来了?”   “见过陛下。端午节这么热闹,臣还是第一次来,从前觉得热,又想这是年轻人喜欢玩的事,没有参与,倒是这赛龙舟的,有点意思,臣这两年也督促他们这些小辈多练练水战,免得每年都叫孙氏夺了魁首。”夏侯惇与曹盼先作一揖见了礼,这娓娓道来的,始末之事算是说清楚了。   曹盼扶着夏侯惇道:“原来却是叔叔的功劳,极好,极好。”   夏侯惇与曹盼道:“陛下觉得极好,自然就是极好。”   两只老狐狸对视一眼,各自明白,天下安定了,百姓的日子一天一天的过好了,外面的世界宽广着,宽广得让人想着,都想出去闯一闯。   重兴丝绸之路,只会是开始,绝不是结束。划龙舟只是玩?曹盼从来不会单纯的为了玩做一件事,水军多年一直都在锻炼,这里面的人,旁人看不透,夏侯惇看得分明。   “叔叔既然来了,好好地耍一耍,刚拿来的新酒,是我去岁用葡萄酿的,你闻闻。”酒不让丹阳碰了,让夏侯惇闻一闻是必须的。   夏侯惇看着曹盼从胡本的手上接过了酒,在他面前打开了,酒香迎面扑来,夏侯惇想了想去岁曹盼让人送来的葡萄,“这酒闻起来比葡萄好吃。”   曹盼笑道:“再好吃,叔叔也只能喝这一坛,多的不成。”   “一坛足以,一坛足以。”夏侯惇半点不嫌少的说,曹盼轻轻地咳了起来,夏侯惇本来是挺高兴,听着曹盼一咳,这立刻敛去了笑容,“陛下的身体?”   “老毛病了,叔叔是知道的。”曹盼说得不以为然,夏侯惇正是因为知道,才会更担心。   曹盼并不欲多说,而曹恒与夏侯珉回来了,见到夏侯惇都显得很开心,曹盼吩咐道:“阿恒是太女,今天端午节的事都交给你去办,我今日就陪着叔叔兄长们说话喝酒。”   全然将事情交给曹恒的态度,夏侯惇道:“太女还年轻,理当多练练手,陛下英明。”   一句话夸赞了曹盼呐,曹盼道:“我又不是好弄权的人,阿恒都是太女了,将来必承天下,我再事事自己揽着,像什么样。”   自古以来好权的帝王不少,好弄权的帝王更不少,曹盼没有把着权不放,也不会说因为曹恒被立为太女而觉得自己年华老去,曹恒正值当年生了妒恨,正常的将权利交到曹恒的手里,夏侯惇心里也是高兴的。   “殿下莫要辜负了陛下的一片心意。”夏侯惇夸完了曹盼,没有忘记与曹恒叮嘱了一句。   以长辈的身份道这一句,曹恒与夏侯惇作一揖,“夏侯祖父放心,恒记在心上。”   “忙去吧。阿珉留下陪你祖父。”曹盼这样与曹恒挥了挥手,又把夏侯珉给夏侯惇留下,曹恒没有意见,作一揖退了去。   “我猜叔叔一定有很多话想跟阿珉说。叔叔难得出来,也是想要放松放松,我就不打扰叔叔了。”曹恒难掩俏皮地冲着夏侯惇说了一句,很是知趣。   夏侯惇从夏侯珉出现到现在,目光一直都在夏侯珉的身上,明显是有话要跟夏侯珉说。为太女正卿,夏侯珉进了洛阳宫,再也不能自由出入宫中,要回夏侯家一趟也不容易,夏侯惇既然亲自来了这儿,曹盼自觉走人,把空间留给他们爷孙。   “多谢陛下。”夏侯惇倒也不推却,与曹盼作一揖谢过曹盼的体贴。   “陛下。”燕舞走了过来,轻唤了曹盼一声,显然有事。曹盼与夏侯惇道:“叔叔与阿珉说话,朕先去。”   “陛下且忙。”夏侯惇与夏侯珉都恭送曹盼,倒是一旁早已经不作声的丹阳很自觉地道:“我自己去玩,你忙你的。”   说完就走,曹盼笑了笑,与夏侯惇微颔首,与燕舞走了过去,询问道:“怎么了?”   “发现司马家的人搞些小动作。”燕舞将刚刚传来的消息与曹盼说来,曹盼蹙了蹙眉头,“又是些小喽罗?”   “是。”燕舞回答,曹盼道:“这人呐,果真是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燕舞道:“这一次的人,连自己的主子是谁都不知道。”   所以这是小喽罗中的小喽罗,曹盼目光闪过一道冷光,“司马家那些多的人,除了当年被斩首的,流放时活着的,现在还有几个活着?”   燕舞道:“之前奴已经让人去查了,司马家当年流放的人,活着的所剩无几。”   “活着的所剩无几,死有真死假死,怎么确定他们究竟是真死了还是假死了?继续查。”没有活人,比活人更让人头痛。   “当日司马家但凡有点头脑的人皆被斩首,司马懿的儿子,一个都没留。”曹盼喃喃自语,然而,司马懿,那是类曹操者;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其子司马炎更是夺大魏江山的人。   燕舞也皱起了眉头,曹盼道:“罢了,不理会他,朕倒要看看,是不是凡事皆为天定。”   “那司马家那些人?”本来曹盼心情是不好的,这会儿燕舞瞧着曹盼已经平静了下来,事情总要曹盼给个说法,人该如何处置?   “放了。”曹盼吩咐,燕舞一顿,放了啊。   曹盼道:“把人放了,以后但凡是遇到这种小喽罗,查出来了不必捉,只管盯着,看他们都做什么。只要不是危及大魏的事,都不动,朕倒要看看,小喽罗能不能变成大喽罗,到了那一日,拔出萝卜带出泥,把他们都解决得干净。”   燕舞明白了曹盼的用意,即应下,曹盼道:“这件事,你记下,与柏虹说好,将来也要记得提醒阿恒。”   此事是曹盼拍板定下的,将来曹恒也要知道还有这么一回事。她叮嘱了燕舞,意思……燕舞明白,唤了一声陛下。   扬起手,曹盼打断燕舞想说其他的意思,“朕自己清楚自己的事,你啊,也不用多说。记下便是了,早晚会有那一日的。”   “是!”哽咽地应了一句,曹盼笑了笑,冲着燕舞道:“好了,朕现在还好。看这万里晴空,今晚的夜色一定也很美。美酒,美景,一道欢度光阴,多好。”   曹盼呐,等这热闹过后,将酒都赐了下去,众臣们是一人一坛。将酒都给了人拿回去,与上一回不同的是,曹盼只自己留下,其他人都打发了。   再打发了其他人,曹恒总是要跟着的。   跟着,天都黑了,月上中央,一弯月牙,满天的星斗美丽极了。   曹盼与曹恒母女在河边对坐,曹盼与曹恒倒着新酒,却想起了什么,与曹恒道:“你还是别喝酒了。”   拿了杯要接下曹盼这一杯酒的,结果曹盼缩回去了,曹恒……   “都准备要孩子了,虽说葡萄酒的度数不高,那也不能喝。”解释了为什么把酒缩回去的,曹恒也就默默地把杯子放下去,问了曹盼一句,“所以母皇今天打算让我看你喝酒?”   曹盼喝了一杯,很快酒气上来,面若桃花。对于曹恒的问题,轻瞥了一眼地问,“不行?”   “行。”没什么不行的。哪怕只让她看着曹盼喝酒,她都觉得很好。   “今天赛龙舟,看出什么来了?”曹盼询问了曹恒一句,曹恒道:“这么多年,为了端午赛龙舟,不少人费了心思。今岁以夏侯氏夺魁,最叫人不可置信。”   曹盼在听到这个消息后都显得十分惊讶,更别说旁的人了。   “去岁你看到那么多外邦来了洛阳,我从未问你有何感想。”牛马不相及的两个话题,曹盼先后提起了,曹恒沉吟了半响地道:“从前的史书上,并没有记载有那么多的国家。”   曹盼点了点头,“路,人没有走过,不等于没有。”   “孩儿以为,国之外更有国,我们去年接待那么多的国家,或许仅仅也只是冰山一角。”冰山一角,何其渺小。   “至于去年来到大魏的他邦,孩儿这一年细细地问过了崔寺卿,他们之中,国有大小,虽则语言不同,亦有强有弱。将来,这些都是人,是敌是友,并非一成不变的。以己度人,大魏原先兵马亦有分骑、步、箭等等兵马,还有水军。母皇一而再,再而三的兴水军,更于端午之时让世人争相划龙舟,形成风气,目的还是在水军。”   将自己看到的,想到的结合,徐徐道来,曹盼露出欣慰的笑容,“没错,确实如此。随着国家太平,世族们腾出手来了,一定会给你找麻烦。他们这些人,不为钱就为权。权,你能给,也要有分寸;利,与其让他们跟百姓分利,不如让他们跟外人争,外人抢。”   ……曹恒一直都觉得曹盼重兴丝绸之路的做法是别有深意,从前隐隐有过曹盼刚刚说的那些念头,只是一闪而过,不算十分确定,现在确定以及肯定了。   把矛盾往外扔,总归这些人都是要争要抢才能过日子的,让他们内部消耗多不好,一致对外,既利于大魏,又利于她们曹家,还有大魏的百姓,何乐而不为?   “丝绸之路经由母皇多年之力,方有万邦来朝的的盛会,水军,出海?”以丝绸之路联想到了水军的作用,再有曹盼的做法,出海,海商。   “看来你是没有看过孙权之时的有关记载,出海这事,孙权曾经做过,而且所得之利,满载而归亦不为过。”曹盼将自己从江东的书里看到的记载与曹恒说来,曹恒想了想,“出海,海商。”   有些踟蹰不定,曹盼道:“没有见过,不能确定这究竟行还是不行?”   是有一点的,曹恒很诚实地承认,曹盼道:“你又不是商人,做生意的事不需要你懂。你需要做的是,以绝对的实力为他们保驾护航,所有欺负大魏人 ,揍过去,打得他们再也不敢欺负大魏人,让全天下的人都明白一点。大魏的子民,无论走得有多远,无论他们遭遇了什么不幸,你,大魏的皇帝,大魏的军队,都会是他们最坚强的后盾。余下的,各司其职,你什么都不用做。”   这些其实曹盼就已经在铺垫了,丝绸之路兴起,上一次的车师后国的事,就是曹盼放出信息的机会,曹盼便毫不犹豫地出手了。   有过一次,将来曹恒只要照着做就可以,连话都不需要多说。   “儿记下了。”曹恒点头表示明白,更为曹盼的深谋远虑而深感佩服。   “本来是想给你好好喝一杯的。”这样的时候,碰一杯多好,结果……   曹恒嘴角抽抽,直接无视曹盼的怨念。看着曹盼喝酒,她只能看着,她也很痛苦的好不好?   “唉……”曹盼轻轻一叹,曹恒更不作声了,曹盼又倒了一杯酒,端起酒看了里面红色的如血的酒,喃喃地道:“葡萄美酒夜光杯,该是多么浪漫的场景,结果,我一个人喝酒。”   一眼扫过的曹恒,曹恒刚想说话,结果曹盼倒是咦了一声,看了看手里的杯,眼睛发亮地看向曹恒,“阿恒,你成婚,我还没送你贺礼呢。”   ……成婚好几个月的曹恒深觉自己跟不上曹盼的思维,曹盼拿着杯子笑眯眯地道:“葡萄美酒夜光杯,酒有了,还有杯呢。工部,有得忙了。这份礼一时半会儿的你也收不到。”   很是想知道这究竟是份什么样的礼,但是曹盼却不打算说了,一杯一杯的的酒喝下,看着满天的星斗,半天不说话。曹恒觉得气氛有些压抑了。   “阿恒,我想你父亲了。”突然间,曹盼吐了一句,这是多年来,曹恒第一次从曹盼的嘴里听到这样的一句话,她想诸葛亮了。   纵然这份思念曹盼从来没有对别人说过,曹恒也知道,她想诸葛亮的,很想,很想。   “嗯。”曹恒不知如何安慰曹盼,只能这样的应了一声。   “孔明灯,我们一起放一盏孔明灯,这是你父亲,自己做的灯。虽不知,他能不能看到。今天,我却什么都不想管。”曹盼难得这般任性地开口,曹恒看了一眼胡本跟人拿过来的孔明灯,与曹盼应了一声。   上前扶着曹盼,曹盼像是一下子开心了起来,朝着曹恒露出了一个笑容。   走到孔明灯前,曹盼想了想地问道:“你会放孔明灯?”   “母皇是不是忘了鲜卑一战我是怎么大败的苴罗侯的。”曹恒提了一句醒,然后很熟练地将孔明灯装好,胡本已经拿了一盏灯来。   “嗯,装得像模像样。”曹盼瞧着装好了,就差放灯进去。   “陛下。”胡本笑着要将灯给曹盼,曹盼便自接过,放入了已经装好的框架里,曹恒最后扣住,端起起来,交到曹盼的手里。   曹盼盯着灯道:“这孔明灯于大魏并不是什么好记忆,要不是因为这孔明灯,汉中不会失。”   ……曹恒也知道这件事,然而曹盼提起不过是抱怨一句,并没有其他的意思,曹恒果断当作听不见,只问道:“母皇要放吗?”   “你啊!”一句抱怨没有宽慰她也就算了,曹恒竟然问了这一句,曹盼无奈嗔了一句。   “真不知道阿珉怎么会喜欢你。你说你这么无趣,更不懂浪漫,好话不会说,情话就更不会说了。整日板着一张脸像是写着生人勿近的,胆子小的人见着你都要跑。阿珉到底是看中你什么?”   曹盼松了手,任由这一盏什么都没写的孔明灯飞了出去,慢慢上浮到了空中。   “母皇当初又是看中了父亲什么?”被亲娘说得一无是处,曹恒毫不客气地反问一句。   似乎她从来没有问过曹盼第一眼看中诸葛亮的是什么。   曹盼道:“脸,长得好看。眼睛里装着满天的星斗。”   眼睛是最重要的,脸嘛,是吸引她的第一眼,之后就不是了。   “就知道母皇是看脸的。我的脸,比母皇长得更好。”曹恒幽幽地吐字,曹盼道:“那是我生的你。”   “你也是祖母生的。”曹恒怼了一句。然后都各自移开了眼睛,反正,都不是各自的功劳,比什么脸啊。   “坐下,看我喝酒。”孔明灯放完,又跟曹恒对了一阵,曹盼招呼曹恒坐下说,曹恒乖乖地坐下。   曹盼给自己倒了一杯,又一饮而尽,曹恒看着眉头直跳动,“母皇,你少喝点。”   收获曹盼凉凉的一记眼神,“我这一辈子到现在,喝酒的次数连一只手掌都数得过。”   真是可怜的人生,明明一个喜欢酒的人,结果一辈子喝酒的次数都不过一掌。   “所以啊,反正要醉便醉,有你在了,我放心得很。”曹盼表露对曹恒的信任,曹恒竟无可反驳。   曹盼这辈子,克制之极,如今她不想再克制了,曹恒想着便由着她吧。   一杯一杯的酒下去,曹盼有些恍惚了,恍惚得曹恒都看不去了,坐了过去,扶正了曹盼,让曹盼靠着她。   迷迷糊糊的,曹盼瞧着曹恒那张酷似诸葛亮的脸,怔怔地吐字道:“诸葛,十二年了,十二年了。”   曹恒一顿,十二年前,诸葛亮逝去,不知不觉竟然十二年了。   “咳咳咳!”曹盼咳了起来,曹恒连忙扶住她,唤了一声母皇,曹盼听着一唤,似是反应过来了眼前的这个人,并不是诸葛亮,而是曹恒。   “阿恒啊!”怅然若失的一唤,听得曹恒倍觉得心酸,曹盼道:“阿恒啊!”   “哎!”曹恒说不出一个不字,只是应着曹盼,曹盼靠在曹恒的肩上,突然轻轻唱起:云梦遥浮世纷怨谁明了姑苏照涟漪拨乱了心跳   少年玉面清袍风骨桀骜   琴声渺渺笛声寥寥   清河耀今朝花落人寂寥   兰陵傲三尺青锋灼尘嚣   纵使刀光入鞘半生孤傲   绽若云巅风雨飘摇   挥剑断邪妄宵小除奸为济道   抚一曲问灵问天地昭昭   天子笑   一樽美酒今生为你挥毫   前路遥流年不羡那风貌   清河耀今朝花落人寂寥   兰陵傲三尺青锋灼尘嚣   纵使刀光入鞘半生孤傲   绽若云巅风雨飘摇   挥剑断邪妄宵小除奸为济道   抚一曲问灵问天地昭昭   天子笑   一樽美酒今生为你挥毫   前路遥流年不羡那风貌   挥剑断邪妄宵小除奸为济道   抚一曲问灵问天地昭昭   天子笑   一樽美酒今生为你挥毫   前路遥流年不羡那风貌   就这样的一曲,听得曹恒不禁落泪,唤了一声母皇,曹盼道:“阿恒,这辈子,能遇见你父亲,是我一生最幸福的事。”   哪怕他们在一起的日子都不到一年,生离死别,难以相守,曹盼依然觉得,这辈子能遇见诸葛亮,结发同心,实她之幸也。   “母皇。”曹恒哽咽地唤着,再也说不出其他的话来,曹盼伸手抚过她的脸,“阿恒竟然哭了吗?”   曹恒想说,曹盼这一生所受的苦,都是因为诸葛亮,诸葛亮死了,她痛苦了十二年,十二年呐。曹恒想着,心疼地抱紧了曹盼。   “莫哭,我都没哭,你哭什么。”曹盼吐了一句,曹恒道:“母皇喝多了,我扶母皇回去睡吧,睡醒了,一切都会好的。”   “好。”酒喝得是有点多了,曹盼由着曹恒将她扶起……   一夜安眠,曹恒与夏侯珉正收拾着,突然胡本走来,与曹恒道:“殿下,夏侯府递来了消息,侯爷,昨夜在睡梦中去了。”   曹恒与夏侯听得都一怔,曹恒问道:“怎么回事?”   胡本将事情经过道来,却是今早伺候夏侯惇的老仆入内想要唤起夏侯惇时,这才发现夏侯惇去了。身上已经没有了温度,想来是在睡梦中去的。   始末听完,曹恒第一反应是看向夏侯珉,夏侯珉的脸上尽是悲意,“祖父。”   曹恒朝着夏侯珉道:“走,我陪你即刻回城。”   夏侯珉点了点头,胡本并不拦着。   而曹盼,曹盼悲痛过后又很快恢复了平静,“夏侯叔叔也去了。”   曾经看着她长大的长辈们呐,一个一个都离去了,曹盼神情辨不清伤或是痛,有些迷茫地看着前面,“让夏侯叔叔藏在阿爹的旁边吧。享太庙,赐谥忠侯。”   陪葬帝陵,这是极高的荣誉,曹盼开了口,工部和礼部的人都动了,“是,陛下。”   夏侯惇早已被封为高乡侯,今曹盼赐谥号忠,以侯礼陪葬于帝陵前,极高的荣誉,诏书很快拟下发送于夏侯氏,夏侯惇已经是高寿了。   停灵七日,曹盼亲自带着曹恒去了夏侯惇的灵前,与夏侯惇上了一柱香。   曹盼能来,夏侯氏自是欢喜的,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是,曹盼却在灵前昏了过去,这于大魏上下,都是极其不好的一个信息。   此后,曹盼虽然对外宣称没事,每日早朝不歇,近侍之臣,一个个都心里有数。   在这时,曹盼与众人提议,要为大魏功臣建一个凌云阁,里面放置的就是为大魏的建立立下无数功勋的文臣武将。   这样的事,众臣是无异的,而曹盼更是让人将文臣武将都画入阁中,存档留念。   曹操,荀彧,郭嘉,贾诩的画像都是曹盼亲自所画,饶是这几位的子孙瞧得都得认一句,曹盼画得极好,形似神更似。   曹盼的又一本事,他们再次见识到了,也在这个时候,曹恒得知自己有孕,而且已经三个月了。   夏侯珉很是高兴,连夏侯惇逝去的阴翳都消散了许多。早在夏侯惇去年世前他就已经猜测曹恒或许已经有了身孕,因平娘叮嘱要等胎坐稳了才能对外说,方才一直瞒着。   因夏侯珉的逝去而难过的心,都被这即将来临的新生命而抚平了,周不疑在这个时候寻到曹恒处,曹恒看了周不疑一眼,作一揖道:“左仆射。”   周不疑与曹恒作一揖,“殿下。”   曹恒朝着一旁的夏侯珉道:“阿珉,我和左仆射说说话,你先出去。”   “是。”夏侯珉与周不疑作一揖,退了出去。   周不疑俊逸的脸上带着几分淡淡的沧桑,曹恒与周不疑相请道:“左仆射请坐。”   并不与曹恒客气,周不疑坐在了曹恒的对面,曹恒道:“左仆射为何而来我知道。”   “那么殿下的答案呢?”周不疑也不赘言,直问于曹恒。   “左仆射以为,若非我与左仆射一般的心思,想要留住母皇,母皇会等到这个时候?”曹恒这样的说,周不疑道:“殿下该劝陛下。”   曹恒看着周不疑,“左仆射早年追随母皇,母皇是何意肆意张扬的人,你最清楚。”   提到曹盼的从前,周不疑看着曹恒,“所以,殿下是打算……”   “母皇最放心不下的就是我,我这一生,都是母皇在为我,我不曾为母皇做过任何事,她这一生吃过太多的苦,我还要她为了我,在最后日日咳血?受这样的苦?”曹恒睁大了眼睛地问着周不疑。   “母皇亲口跟我说过,她累了,是真的累了。母皇一生,失去得太多,她跟我不一样,哪怕不一样,想到母皇要离开了,这里还是会痛,母皇又会有多痛?”   周不疑双手已经握成了拳头,“那么殿下不会劝陛下?”   “不会。”曹恒肯定地告诉周不疑,周不疑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出去,曹恒是第一次见到周不疑动怒。   夏侯珉回来了,想到刚刚见到周不疑一脸怒容的,好奇地询问道:“陛下怎么让左仆射生气了?”   “无事。”曹恒这般地说,夏侯珉有些拿不准,便见曹恒神情不见着急,左仆射,那是大魏的首相,不必担心?   第二日,曹恒如常地上完了朝,陪着曹盼回了太极殿,曹盼好奇地问道:“你昨天怎么惹了元直了?”   周不疑一张脸臭得都带到了政事堂,从来没见过周不疑黑着一张脸的人默默地对周不疑退避三舍。   曹盼也是听了一耳朵,然后墨问还专门跟曹盼提了周不疑就是从东宫里出来才黑的一张脸。   曹盼便问起了曹恒,曹恒道:“母皇累了就歇息吧。”   这一句话曹恒这些天没少叮嘱曹盼,但是曹盼还是听出了这话与往日的不同,看着曹恒道:“元直就因为你这一句而生气了?”   “母皇知道左仆射的心意?”曹恒张口说,曹盼与她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有些话,永远不要说出来。”   曹恒一下子明白了,曹恒动了动,“母皇果真……”   “阿恒,有些事既然知道自己做不了,那就不应该给他任何的希望,记住了。”曹盼这样叮嘱曹恒,周不疑的心意她怎么会不知道,知道,周不疑从来不说破,曹盼便也当作什么都不知道,只有这样,他们才会一直都是最好的君臣。   “左仆射没有劝过母皇吗?”曹恒岔开话题,曹盼道:“你说他劝得了我?”   如果周不疑能劝得了曹盼,就不用去让曹恒劝。   周不疑的心思,满朝无人不知,但亦知道周不疑从来不曾将心思说出口。曹盼与周不疑之间,一直都是君臣,周不疑是曹盼最信任的人。在曹恒的心里,周不疑亦师亦父,曾经她也动过那些念头,只是……   “左仆射。”曹恒喃唤了一句,曹盼再次与她作了噤声的动作。 第087章   “陛下, 左仆射求见。”真是说曹操, 曹操到。曹恒说得好好地, 曹盼又做了噤声的动作,曹恒还没反应过来, 胡本小步走了进来,道是周不疑来了。   曹恒一下子明白了,看向曹盼, 曹盼道:“让左仆射进来。”   周不疑进来,却不仅是周不疑, 还有墨问以及秦无。   曹盼一眼看向胡本,胡本很是无辜,“奴去请左仆射进来的时候恰好墨侍中与秦侍中来了。”   真不是他没有通传。曹盼听了这解释,一挥手, 胡本知情知趣地退下了。   君臣母女, 相互对视一眼。臣与君见礼,曹盼轻声道:“何事?”   都不问有事没事, 君臣多年,都是无事不登三宝殿的主儿。   周不疑道:“是西域。”   西域啊。听到这两个字, 曹恒的耳朵都动了,西域的那些将军, 曹恒是很想收拾的, 只是因为名不正名不顺, 曹恒才没动他们, 按理来说, 现在他们也不应该会动才对。   曹恒正奇怪着,周不疑已经将一份东西给递了上来,“西域有异动,请陛下过目。”   曹盼也不讲那些虚礼,走下来接过拿在手上,细细地看了看,抬头看了周不疑,“元直怎么想查起西域来了?”   周不疑面不改色地道:“殿下之前回来就提过西域诸将皆有异动,臣让人注意了一两年,刚收集送来的证据。”   尚书左仆射,掌管六部,天下兵马皆出兵部,周不疑管起来也无可指谪。   曹恒想的却是,周不疑啊,这个时候送来这份东西,怎么看怎么透着怪异。   眼见曹恒不肯配合,曹盼还有另外一样在意的东西,比如这天下安宁,所以,西域动乱,想必能够让曹盼放不下心的吧。   曹盼笑了笑,“阿无,你怎么说?”   “谁若敢心无陛下,眼中没有大魏,杀。”秦无满身戾气的开口,周不疑不作声地看了曹盼,曹盼摇了摇头,“要杀,也不能我们杀。”   不由我们杀,那让谁来杀?   一群人都一顿,抬头看了曹盼一眼,只见曹盼的目光落在曹恒身上,墨问嘴角抽了抽,“陛下,殿下还有孕在身呢。”   “朕又不是让她现在杀。”曹盼这样接过一句话,墨问……可是,不是现在杀,那要什么时候杀?   “照现在这么看,这些人都打算朕若驾崩,你登基,他们就会动手反魏。按常理来说,朕现在知道了这事,最好的办法是派人去镇住他们,比如阿无。但是朕却不想。”曹盼依着常理那么跟曹恒说,下面的臣子也是听得清清楚楚的,曹恒道:“母皇并不想这么做。”   曹盼点了点头,“你知道朕想怎么样?”   “杀鸡儆猴。”曹恒幽幽地吐字,曹盼笑出声来,“猜对了,杀鸡儆猴。朕不需要立威,可是你需要。”   既然需要,自然是要去做的,不做怎么能立威?   曹盼朝着周不疑道:“元直,我们需要着急吗?”   周不疑的脸色已经黑了下来,墨问轻轻地咳了一声,算是提醒着周不疑,让周不疑收敛点。   结果收获周不疑毫不掩饰的一瞪,墨问……   心下却是轻轻一叹,而曹盼在这个时候轻声道:“好了,你们为何而来,朕心里有数,事情都说完了,散了吧。元直随朕出去走走。”   周不疑来此,本就是想跟曹盼单独的说说话,结果曹恒在也就算了,墨问跟秦无也来了,打乱了他全部计划。   “是。”曹盼愿意跟周不疑单独谈谈,周不疑岂有不应的,曹盼走在前头,周不疑跟随而去,墨问瞧着也不管曹恒还在面前,轻轻叹了一口气,曹恒一眼扫了过去。   “殿下不肯,元直只能自己想办法了。”墨问幽幽地说,曹恒看着墨问毫不客气地道:“明人不说暗话。”   曹盼是什么样的人,这些人都比曹恒更了解,既然如此,他们将一切的希望寄于曹恒的身上,这样算什么?   曹恒也有自己的想法,她这一辈子不曾为过曹盼做过什么,到了最后,曹盼只是不想再受苦而已,试问她究竟怎么狠得下心来,用自己困住曹盼,让她每天咳着血,痛着熬着?   墨问道:“难道戴院首也没有任何办法?”   从曹盼在夏侯府昏倒那一日开始,她的身体情况再也瞒不住,大魏重臣,该知道的都已经知道了。   寄希望于戴图,墨问所盼的也仅仅是曹盼能够好好的。   曹盼相较他们而言还很年轻,这样一个雄才伟略的帝王,也不应该就这样离开了。   “戴院首这么多年从未松懈过,不是他不想,是他不能。如果能治好母皇,没有人愿意母皇离开。”曹恒不得不重申一句,如果曹盼能够好好的,她难道愿意让曹盼离开她吗?   她可以谁都不上心,曹盼是她的母亲,一心一意疼爱她,将她捧在手心,教她爱她,更是要将这天下给她的母亲。她的母亲,是她最爱最亲的人,她何尝想要当一个孤儿。   “阿图说,没有办法吗?”秦无嘶哑着声询问。   曹恒道:“戴院首说,若是要熬,能想办法帮母皇再拖个几年,拖得越久,母皇受的苦就越多。母皇是不愿意的。缠绵病榻,不能尽情地笑,不能尽情地哭,那还是母皇吗?”   秦无动了动唇,许久才吐字道:“陛下一生肆意,这样的日子,不是陛下该过的。”   墨问一下子看向秦无,秦无眼睛红得如同充血,迎着墨问道:“我们纵有千般万般的不舍,也不能不顾陛下的意愿,陛下,她这一生极其不易,到最后,任何人,任何事,都不应该阻碍她的选择。”   曹恒点了点头,“是啊,母皇此生吃过太多的苦了,她最放心不下的是我,只要我告诉她,我能撑起这个天下,母皇就能歇歇了。”   墨问怔怔地看着曹恒与秦无,是啊,他们都只想留住曹盼,不顾曹盼活着要吃多少苦,也不管曹盼有多难受。他们想的是自己,说着大义凛然的话,道是为了大魏的天下。   大魏的天下,曹恒撑不起了吗?撑得起,他们皆提曹恒立为太女,不就是觉得曹恒足以撑起这个天下了?   所以,他们想要留住曹盼,为的仅仅是私心,私心而已。那样绝代风华的帝王,他们不舍她的离去,费尽心思的都只为留下她,留下她而已……   “元直。”   曹恒在说服墨问,曹盼又何尝不是在说服周不疑。   哪怕周不疑早就已经是尚书左仆射了,曹盼却极少称周不疑左仆射的官名,而唤周不疑的字。   周不疑与曹盼作一揖,“陛下,天下并未太平。”   曹盼听着微微地笑了,“是啊,并未太平。谁又敢说,天下真正太平了呢。”   “穷尽你我一生,能做到如今这个地步,够了。余下的一事,阿恒能够做好的,朕并不需要事事解决。”曹盼将自己的想法告诉周不疑。   周不疑急切地道:“殿下还年轻,陛下。”   “朕知道元直为何如此,可是元直,朕做得够多了。”曹盼是第一次用着这样生硬的语气与周不疑说话,周不疑上前一步,想要捉住曹盼的手,曹盼抬起眼睛看着他,只这样的目光,便让周不疑清醒了过来,一下子止住了脚步。   周不疑不愿自己失态,转过了头,背对着曹盼,过了许久平息了,这才轻轻地地道:“陛下,臣所求不多。”   曹盼点了点头,“朕知道,元直是朕的知交好友,也是最懂朕的人。”   最懂,便更知道此时此刻的曹盼想的是什么,周不疑只觉得舌头重若千斤,明明有千言万语要说,最后却都说不出来,只能看着曹盼。   “朕从不勉强你,从前元直也从不勉强朕,这一次,朕也希望如此。”曹盼这样说着,周不疑昂起头看了曹盼,滴滴泪水落下,曹盼大撼,“元直。”   “臣失礼。”周不疑落着泪,哽咽地吐了一句,却没有拭过脸上划滑的泪。   一滴一滴落下的泪,于曹盼而言,比那泰山还重。   “陛下回去休息吧。臣告退了。”周不疑最终轻轻用手拭过了脸上的泪,朝着曹盼作一揖,依然恪守为臣的本份,缓缓退了出去,曹盼看着他的背影,空中过了许久回荡了一句,“朕还不起。”   有些人付出得心甘情愿,从不曾想过要谁来还。却是这样不求回报的付出,更显沉重,重得曹盼只能让自己不去想,不去多留意,只有这样,才不会伤得他更重。   与周不疑谈完后,曹盼开始安排一系列的事情。   各处的守将,各州的刺使,接二连三的被调回了洛阳,一如当年曹操为曹盼做的诸多安排,如今曹盼也同样在为曹恒做同样的事。   各州刺使,守将皆是曹盼提拔的人,曹恒是名正言顺的太女,曹盼托孤之意,纵叫他们为之惊叹,却也知是无力回天了。   与曹盼叩首拜君,言道必为曹恒守住边防与百姓,绝不给任何人一丝作乱的机会。   曹盼让他们郑重见过曹恒,曹恒呐,那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大魏如今的太女了。册封大典,他们虽然没有参礼,亦有贺文,如今正式拜见,在曹盼的引见下,一个个都是恭敬地跪下了。   乾清十二年九月下旬,曹盼于大朝会上昏倒,如此三日不醒,朝臣皆知,曹盼怕是不好了。   到了第四日,曹盼幽幽转醒,彼时,外面落下了洛阳今年的第一场雪。   曹恒的胎早已坐稳,曹盼昏迷不醒的几日,曹恒一边处理国事,一边还要照看曹盼,才不过几日倒是瘦了一圈。   “下雪了。”曹盼听着外面雪落的声音幽幽吐了一句,曹恒靠了过去,连忙要给曹盼倒水,曹盼一看连忙地道:“你别乱动,让他们倒。”   一旁的赤心已经连忙接过倒了水递给曹盼,曹盼连着喝了几杯,见曹恒还站着,吩咐道:“扶你主子坐下。”   吩咐的是赤心,赤心回头毫不犹豫地赶紧扶着曹恒坐下。   曹盼已经半躺着,“我昏迷了几日?”   “今天是第四天。”曹恒目不转睛地盯着曹盼回答。   “躺了三天呐,外面怎么样了?”不过是随口问一句而已。曹盼倒是不怎么担心的。   曹恒果然答道:“都安排好了。母皇放心。”   曹盼笑了笑,“天下都要交给你了,我没什么不放心。”   好与不好,曹盼都不会再去想,看着曹恒那微微凸起的小腹,曹盼轻声地道:“辛苦你了。我原该再熬一熬的。”   曹恒坚定地道:“母皇熬够了,不必再熬。以后的日子,我能过好。”   她不能为曹盼做什么,宽慰曹盼,似也成了唯一。   “陛下。”说了两句话,戴图急急地上来了,手里端着一碗药,曹盼摇了摇头道:“药,朕就不喝了。”   “陛下还是喝了吧,喝了不难受。”戴图苦口婆心地劝曹盼,曹恒已经接了过去,“母皇再喝一点吧,喝了没有那么难受。”   真是拿了曹盼当孩子来哄,然则曹盼坚持地道:“不喝了,喝得朕嘴里都没味,吃什么都不香了。”   平娘正好进来,听到曹盼的话连地问道:“陛下想吃什么,我去给陛下做。”   曹盼见到平娘露出了笑容,“就做焖鸭,还有红烧鱼,再弄几个小菜,平娘配就好。”   “陛下先把药喝了,喝了药,平娘给陛下做好吃的。”平娘也拿了曹盼当孩子一样地哄,曹盼却还是坚定地摇了摇头,“不喝了,喝太多了,难受极了。”   这样一句话叫平娘险些落泪,还是记得曹盼是最不喜欢别人哭的,生生把眼泪憋了回去。   “不想喝就不喝了,我去给陛下做好吃的,再给陛下熬个汤哈。”平娘拍板定下了,曹盼点点头笑道:“好,甚好甚好,就依平娘的。”   分外的好说话,平娘见她那灯下映照的脸庞没有半分的血色,散落的长发依稀可见斑斑白发,那叫她抱在怀里的孩子,也老了啊!   再也支持不住,平娘捂着嘴走开道:“我去给陛下做好吃的。”   用着现成的借口连忙避开,这才没有当众哭出来。   曹盼朝着曹恒道:“以后,你也要好好孝顺平娘,她伺候了你祖母一辈子,又是看着我们长大,为我们操心了一辈子的人,切不可让人欺负了她。”   “母皇放心。”这一点曹恒自信是能做得好好的。   曹盼与曹恒招了招手,原本坐得有些远的曹恒走了过去,坐在曹盼的床榻,曹盼问道:“孩子动了吗?”   “戴院首说还没到到时候,不会动。”曹恒照着戴图的话回答,曹盼露出一抹笑容,“千个孩子千个样,都不是固定的模子,像你,从前在我肚子里的时候就安静,连懒腰都没伸几个,当初我还为这事跟他急了。”   力证戴图有时候比较不靠谱,戴图也是挺冤的,这件事被曹盼念叨了半辈子,就为说他妇科不过关。   他一个大男人,能做成这样已经是万里挑一了,曹盼是鸡蛋里挑骨头。   曹恒道:“这个孩子若能像母皇就好。”   “可别,像我没什么好的。最好,这胎是男孩,于你大益。”曹盼是就事论事。   经由她,再到曹恒,若是下一个大魏的皇帝再是女帝,世族们怕是坐不住了。   事不过三,除非真的再出一个曹盼,否则大魏的第三任皇帝,一定要是男的。   “女科,女官?”曹恒吐了这两样。   “孩子生来本是一张白纸,你在上面添了什么颜色,孩子就会变成什么颜色,支持女科女官的不一定就要是女子,端看你怎么教。在你之后,必须要与男帝继位,否则大魏江山有危。女科女官,恐为人连根拔起。”曹盼这样轻轻地告诫曹恒。   曹恒未必心里没数,“而且,再为女帝者,太苦太累了。你也心疼心疼她。若非万不得已,女帝止于你。用一个男帝,换大魏江山女科女官不灭,很值的。”   一句交易听在曹恒的耳朵里,曹恒恍然大悟。也是,比起又一个女帝来,女科,女官,更利于千秋万代。   曹恒与曹盼作一揖,“母皇放心。”   曹盼看着曹恒道:“不过是特意再叮嘱你一句而已,没什么不放心的。”   一叶障目,曹恒还年轻,得与舍,总是要先有舍,才能有得。   “外面有谁在候着?”她这一睡三日,外面一定有人等消息。   “丹阳单于在侧殿等了陛下几日,政事堂诸公也都在轮值着。”胡本小声地回答,曹盼应了一声,又看了曹恒一眼,曹恒抬头看了曹盼。   “丹阳留在洛阳多日,也该回匈奴了。”曹盼如此叹字,曹恒与曹盼道:“丹阳姨母,未必听得进劝。”   曹盼冲她摇了摇头,“她会听我的。”   曹恒不再作声,曹盼道:“平娘还没做好饭,既然这样就先见丹阳吧。去请丹阳单于进来。”   都是女子,也没什么不便的,曹盼即吩咐,胡本立刻去请了丹阳进来,“你们都先退下。”   丹阳风风火火地走了进来,曹盼转头吩咐,把人都打发了去。   曹恒站了起来,曹盼叮嘱地道:“你到侧殿去歇会儿,不要乱动,有事我会让胡本叫你。”   被叮嘱一声的曹恒想要拒绝,曹盼道:“你如今是双身子,记住,你的身体才是大魏的根本。”   这一句也是需要曹恒铭记于心的,曹恒低头应了一声是。   乖乖听话地退了出去,出去那会儿,见着丹阳急切地踏上了曹盼的床榻,隐隐听到丹阳在质问曹盼,她的身体,怎么会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怎么会?曹恒抬头看着满天的繁星,大雪覆盖下的天空,更显得漂亮,曹恒站在廊下,昂望着天空,只有这样,眼泪才能控住不曾落下。   “殿下。”周不疑显然也是听到曹盼醒来的消息,急急地赶了过来,唤了曹恒一声,“陛下醒了?”   “左仆射。”曹恒与周不疑打了招呼,回答周不疑的问题道:“是,母皇醒了。正在见丹阳姨母。”   周不疑道:“我去陛下殿外等候。”   算是与曹恒打过了招呼,周不疑急急地往一边走去,曹恒没有拦着,有些事,拦不得,而且是永远不能拦。   这一辈子,周不疑忍了一辈子,世人皆知他的一片心意,可他既不能跟人说,世人也都要装作不知道,这样的日子,到了最后,该结束了。   曹恒哪怕坐立难安,还是依曹盼的叮嘱,到了侧殿歇息会儿,手抚过微微凸起的小腹,第一次觉得,这个孩子来得不是时候。   “殿下。”曹恒才到侧殿呆了没一会儿,夏侯珉已经急急地赶了过来,身上挂着洁白的雪,全身都冒着寒气。   虽说东宫离太极殿不远,想来是一听到消息,夏侯珉就过来了。   “母皇让我来这儿歇会儿,你坐下吧。”曹恒回头与夏侯珉打了招呼,夏侯珉道:“殿下先坐,我把身上的寒气都去去,再到殿下身边。”   天寒地冻的,又是大晚上,曹恒更是双身子的人,夏侯珉体贴得不敢让曹恒染上风寒,这才避得曹恒远远的,等身体暖和了靠近曹恒。   “殿下吃过了吗?”虽然不能靠近,夏侯珉隔着远远的还是询问了一声,曹恒点了点头,“吃过了,有平娘在,不用担心。”   “陛下还好吗?”夏侯珉问完了开恒,这才开始问的曹盼,曹恒轻轻地点了点头,“母皇点了几个想吃的菜,让平娘去做了。”   夏侯珉见曹恒的神情如常,不自觉地松了一口气,这会儿外面传来极大的动静,曹恒连忙站了起来,一眼看了过去,只见丹阳抹着眼泪从正殿走了出来,走着又回过了头大声道:“我答应,但有我在一日,匈奴与大魏永结邦交,北边各部,但有异动,对大魏不利者,我帮你平定他们。”   丢下这一句,丹阳离开了,曹恒知道,她这一去,是要离开洛阳,重回匈奴了。   “陛下与丹阳单于的关系很亲厚。”夏侯珉也看到了刚刚丹阳一边抹着泪,一边冲着曹的太极正殿喊话的样子。   若不是放在心上的人,怎么会如此歇斯底里,即将失去时,又如此的痛彻心扉。   而此时,胡本走了出来,与一些侍从一番耳语,侍从们各自散去,曹恒回头看了胡平一眼,胡本吩咐完已经与曹恒走了过来,“陛下召见诸王。”   所以刚刚是曹盼吩咐他派人去请了人。   曹恒道:“母皇如今在歇息吗?”   “平娘做好了饭菜,陛下在与左仆射用膳。”胡本将殿内的情况与曹恒说个清楚,曹恒点了点头,表示都知道了。   胡本一看曹恒没有别的话,“奴告退。”   话都是曹盼让他来说的,说完了,他也该回去伺候曹盼了。   曹恒点点头,夏侯珉道:“诸王见完了,就该到夏侯氏了。”   听到这句话的曹恒看了夏侯珉一眼,走入了殿内,最后这一见,即是让他们一心一意地辅佐曹恒,也同样是在告诫他们,一定要谨言慎行。   从深夜开始,曹盼醒来之后,接二连三地召见了一波又一波的皇亲贵胄,反倒是重臣,除了周不疑,余下的竟是一个都没见。   倒是未曾召见的人,山阳公刘协夫妻,极快地递了牌子进来,却是想要见曹盼。   彼时刚好曹恒也在,曹盼笑了笑道:“请山阳公夫妇进来。”   胡本立刻应声地退了出去请人,很快刘协与曹节相携而入,“见过陛下。”   曹盼点了点头,与他们轻声地道:“山阳公与姐姐同来,请坐。”   病榻缠绵,曹盼未施胭脂,此时一身素衣着装,面见刘协他们并没有半分的不适,面带笑容,叫人瞧着如沐春风。   “陛下身体如何?”曹节面露担忧的问,曹盼道:“与姐姐和山阳公,不必说那客气虚假的话,朕的身体,也就这几日了。”   “怎么会?”谁也想不到,问出怎么会的人,竟然是刘协,曹盼很是高兴地道:“山阳公这三个字,朕听着很高兴。只是这生老病死,本是常理,朕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也不是一天两天了。”   刘协怔怔地道:“可是陛下瞧着素来康健。”   便是不肯相信曹盼竟然快不行,刘协迫切的想从曹盼的嘴里听到,她不过是在戏耍人的话。   曹盼道:“装还是能装一装的。这两年,朕已经极少外出,在旁人看来,朕是忙于国事,事实如何,朕自个儿知道自个儿的事。”   “我比陛下还在年长近十岁,陛下春秋鼎盛,如何,如何……”曹节这个当姐姐的,见到曹盼如今的模样,如何也是想不到,怔怔地看着她,难以相信,曹盼竟要,不在了。   “姐姐身体康健,非我所能比。”曹盼朝着曹节恭维了一句,曹节怔怔地道:“陛下。”   “姐姐与山阳公都放心,哪怕朕不在了,阿恒也一样会保你们平平安安,无人敢欺的。这是朕当年给山阳公的承诺,对吧。”   曹盼何等聪明的人,刘协与曹节担心她的身体不假,对于未来的不确定也是真。真真假假的,曹盼并不愿意去计较得太多,计较多了,反倒让自己变面目狰狞。   “陛下。”听到曹盼这么一说,刘协也罢,曹节也好,心里都更难受了。不错,他们来此,确实是有对前途未卜的害怕,在曹盼的手里,他们过得比从前安乐,也更加肆意,他们不确定将来,曹恒是不是也会同曹盼一般地待他们。   曹盼坦荡地将他们想要知道的事,想要她说出口的话说了出来,安定了他们的心,刘协与曹节,自然是万分感激。   “臣谢陛下。”刘协是真心地感谢曹盼的,这个江山,他担不起,曹盼一如当初对他说过的那样,她会将支离破碎的天下安定,让天下的百姓都过上好日子,她说得出,也做到了。   如今大魏是模样,曾经作为大汉百姓的人又是何模样,他没有办法让自己违背良心的说,他自己其实可以做得比曹盼更好,只是因为没有机会。   机会,从来不是别人给的,而是自己去争取的。曹盼如今所有的一切,都是她凭自己的能力得到的,仅凭这一点,刘协就永远都比不上曹盼。   刘协对曹盼是心悦臣服的,这二十年来,他活着很好,好得在知道曹盼竟要性命垂危时,为曹盼而担心,也怕自己现在的一切都会消失。   “不必谢朕。这个天下,你给了朕,朕总要领你一份情。只是,未免刘氏受累,姐姐还是好好地管束长乐才是。”长乐公主刘曼,那样一个野心勃勃的女子,这么多年,虽然不曾出现在曹盼与曹恒的面前,没有露脸的机会,但这个人,照样还在蹦跶。   曹节知道,曹盼说出口的话,那是真真的警告,上次,刘曼做了那样害人性命的事,曹盼都不发一言,今日特意提了一句,便是对刘曼所为,心生了不满。   一次是警告,再有下一次。纵然曹盼不在,但是曹恒的性子比起曹盼来,更要严厉。   曹盼都容不下的事,新官上任三把火,曹盼若去,新君继位,曹恒缺的是那立威的人,刘曼若是撞上了……   一想到这里,曹节整个人一凛,连忙冲着曹盼道:“妾一定好好教导曼儿,绝不让她做了半点不利大魏的事。”   曹节很聪明,聪明得知道曹盼与曹恒的底线在哪里,所以对这一句,曹盼是轻轻地笑了笑,“挑拨离间太过,拿人当枪使了,也不行。”   刘曼在那一年端午一事中是怎么操作的,曹盼知道,曹节与刘协其实也知道,曹淑之死,正是刘曼挑拨离间造成的。否则曹淑如今该好好地活着。   被曹盼点破了,曹节的脸一僵,刘曼呐,果真是不知死活。她以为曹盼曹恒在上一次的事情里没有跟她计较,事情就当真是过去了?过不去,曹盼呐,都记在心里。   第一次不发一言,第二次警告,如果刘曼再犯,那就是第三回 了。可一可二,不可三再,如果曹盼的心里是个没数的人,也绝不可能成为大魏女帝。   “是。”曹节想着等回去了,一定要好好地管教刘曼,同样的事,绝不能让她再犯,否则她就真是死路一条。   曹盼与曹恒叮嘱道:“刘氏一脉,但有能者,不禁自用。山阳公于大魏有恩,你姨母是我们曹家的女儿。往后旁人若欺负了他们,你得护着点。”   当着刘协与曹节的面,曹盼这般地叮嘱了曹恒一句,曹恒连想都不想地应道:“是。”   “阿恒虽是性子冷清了些,也是个一言九鼎的孩子,说得出,做得到,你们放心。”曹盼笑眯眯地冲着他们说了这翻话,刘协与曹节都一道起身朝着曹盼作了一揖,谢陛下。   曹盼朝着曹恒抬了抬手,“你与两位见个礼。将来或许你还需他们帮忙。”   没有一丝犹豫,听话的女儿立刻站了起来,挺着大肚子与刘协与曹节行以大礼,刘协与曹节都连忙避开了,急急地道:“陛下但有吩咐,我们能帮得上的只管说话,不必行此大礼。”   “要的,朕若去,一时半会的没有人会动,但是他们一定都在等着机会,瞧着如何翻盘。山阳公本为汉帝,禅位于朕,复汉之人,一定会找上山阳公的。”曹盼向来懂得人心,更知道这些人会用什么办法来做一件事。   老掉牙的路子了,架不住这种事情做好的效果是真的好。   刘协听着整个人那叫不好,“益州那些人,不是被陛下一网打尽了?”   这句蠢话一出,在场的三位曹家女都扫过他一眼,并不接他的话,曹盼只叮嘱曹恒道;“山阳公之心,你也是知道的,别叫人伤了他。”   刘协对曹盼特意叮嘱曹恒这话,十分的感激,眼泪都要落下一般地朝着曹盼作一揖,“谢陛下,谢陛下呢。”   曹节已经是绝望了,这样的蠢货,若不是遇上曹盼这等胸襟开阔的帝王,日子不定过成什么样。   有国公的头衔又如何,表面风光,暗里苛责人的手段,谁还能不知道了。   哪像曹盼,面子给了他,里子也给了他,大魏盐利的分红也有他的一份,更别说曹盼得来的好东西,都往山阳公府里送了不少。   曹节可不是刘协这等没脑的人,无论曹盼是为了什么而宽厚相待,这份情曹节是得要领了。   更别说这是曹家的天下,刘家的人没用,能者而上,她是曹氏女,为了曹氏的江山,她们姐妹三人进了宫,心里再瞧不上刘协也成了刘协的妃嫔,当然也能为了曹氏的天下,做出更多的实事,比如,将那想要推翻大魏江山的人,斩尽杀绝。   曹盼看着曹节的神情转换,她适才的一番话,与其说是说给刘协听的,不如说是说给曹节听的。   她的三位姐姐啊,都不简单。以后,还需她们多帮忙。   曹恒已经再次朝着刘协与曹节作揖,“谢山阳公,谢姨母。”   曹节这一次受下了此礼,刘协倒是还连忙地避开了。   与曹盼对视一眼,曹节微微颔首,曹盼便明白,曹节答应下了这事。   送走了这对夫妇,曹盼冲着曹恒道:“以后,凡事你自己想,想得周全一些。只要你给人留面留情,旁人也会念着你的情面,还你几分。山阳公是个庸才不假,你那三位姨母不愧为曹家人,她们做得了山阳公的主。”   “儿明白。”这些天,曹盼召见一个又一个的兄弟姐妹,有一些让曹恒跟着听,有一些并不需要曹恒在侧,曹恒先前就跟曹盼学过这人心,如今在临大局的面前,她更能真切地感受到,这些人心异动。   不是所有的人,对曹盼忠心,将来也会对她忠心。不对她忠心,忠于大魏,忠于天下的倒也无妨,殊途同归,未无不可。   然而想要趁火打劫的人,太多了!   “好了,该私下见的人都见了,召政事堂诸公进来吧。”   重臣,托孤之重臣,是曹盼要见的最后一拨人,曹恒回过头看向曹盼,曹盼脸上的疲惫藏都藏不住。   “阿恒,我的时间不多了。”曹盼努力地朝着曹恒挤出一个笑容,曹恒上前捉住曹盼的手,“母皇。”   “别怕,阿恒,别怕的。”曹盼伸过手,抚过曹恒的脸颊,“你已经长大了。足够强大了。”   “你要记住你是女郎,为帝王者不易,为女帝者更不易。谨言慎行,绝不能落人口实,授人于柄,落入万劫不覆之境。”   曹恒紧紧地握住曹盼的手,“我记住了母皇,我都记住了母皇。”   ※※※※※※※※※※※※※※※※※※※※   哭不哭? 第088章   曹盼朝着曹恒笑了, “你长大了, 该教的我都已经教了你, 你学得很好,以后莫失本心, 你会更好。”   “是。”曹恒答应着曹盼,曹盼教的,她都会牢牢地记在心里, 此时,胡本走了进来, 轻声地道:“陛下,政事堂诸公觐见。”   曹盼点了点头,胡本立刻去请了他们进来,以周不疑为首, 崔申、墨问、秦无、杨修、荀顗、凤鸠, 及六部尚书,还有郭夫人, 甚至是多年深居简出的蔡琰,文姬夫人都来了。   “来。”曹盼伸出手, 燕舞上前扶着曹盼,曹盼坐正于榻前, “这么多年, 辛苦你们了, 往后, 许是还得劳你们辛苦。”   曹盼朝着他们笑着, 一群往日从不落泪的人,此时却泪如雨下,哽咽地唤了一声陛下。   “朕去之后,朝中必有动荡,内忧外患,必然不断。从前你们助朕良多,往后,望你们也能如待朕一般待阿恒,朕便先谢过你们。”曹盼说着站了起来,朝他们作一揖。   “陛下,陛下。”这些人,哪个也不敢受曹盼这一揖,为人君者,以天下相托,以幼主相托,为臣者,自当尽心尽力,安定天下,扶持新君。   曹盼见他们避开了,朝着他们笑意加深,“我们君臣多年,在朕手里,没有杀过一个有功于大魏之臣,朕很高兴。这么多年,其实朕很怕,怕有一天,朕不得不杀你们。幸好,你们都能记住什么当为,什么不当为。以后,朕也希望你们能够牢牢记住,在大魏一朝,善始善终。”   墨问看着曹盼,他从不以为曹盼竟会落得英年早逝的结局,然而时到今日,时至今日……   “陛下。”墨问是实在没能忍住地再唤了一声,曹盼与墨问道:“怎么样,神棍,也有你看不准的时候。”   “你与朕初见,你说过的,朕这一辈子除了一样东西,其余的是要什么有什么,一语中的。朕也知道,一开始动了心思让朕上位的人,就是你。”有些话,曹盼一辈子揣着明白装糊涂,听得墨问又是想哭又是想笑。   “这样的陛下,才是真正的陛下。”曹盼为帝王,才能真正做到了肆意,旁的人,没有她有本事不说,心胸还未必能比得上曹盼。   如果曹盼不上位,曹盼面临的局面将会极其尴尬,这些情况,是曹操当年料到的,也是他最终下定了决心让曹盼成为魏王世女的原因之一。   曹盼看着这些臣子,“朕也不妨实说,朕是真的没有想过,有那一日,成为女帝。朕年少时所希望的日子,一人一剑,携手一生,快意江湖,自在逍遥。最喜欢逍遥自在的人,却背上了这天下最重的责任,江山。”   “担起了这个江山,再也不由自己,一步一步,到了今天。”曹盼并不后悔今天,然而想起来,真像一场梦,一场极其不真实的梦。   “陛下生而为帝王,谁都挡不住。”墨问坚定地告诉曹盼,这是他见到曹盼的第一眼,就已经意识到的问题。   一个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想愿倚靠半分的人,更不会把自己的命运交给同父异母,隔了不知几副心肠的兄长。   而且,自强不息的人,强大到了一定的地步,谁人也拦不住她的进步。生于乱世,是曹盼之不幸,亦是曹盼的大幸。   她强大,而当她强大起来了,任何人,任何事都由她来掌控,她也绝不会再把自己的命运交到别的人手里。   女帝,是曹盼生于此乱世,奋斗半生,一定会走向的一条路。   正所谓是时也,势也,命也!   曹盼朝着墨问笑了,“你这一张嘴啊,死的都让你说成活的。以后,大魏就交给你们了。”   郑重的一句托付,所有人都知道,这是曹盼的遗言。   哪怕刚刚还想着的墨问,此时都眼中含泪,一众人朝着曹盼作一揖,“陛下,臣等一定辅助新君,一如陛下。”   “好!”这些臣子,全都是曹盼一手提拔起来的,曹盼信得过他们。   “臣,想与陛下谈一谈。”周不疑出列,执着而认真地朝着曹盼吐露一句。   曹盼看了周不疑一眼,一众人不作声,有些事,装了一辈子的糊涂,周不疑一生不娶,更不染二色,一生一世,皆为一人。   偏偏,守了那么多年,周不疑更不曾与曹盼说过半句。如今,周不疑想说了,他们都不会阻拦。   “朕以为这样很好。”曹盼轻轻地朝着周不疑轻声地说,周不疑却执着地抬起头,“请陛下,给臣一个机会。”   曹盼与之对视许久,一群人都不作声,只低着头把自己当作不存在的那一个。   “好。”曹盼终究是松了口,这一个好字,众人都自觉地退下了,包括曹恒。   出了外面,一群人都不作声,郭夫人朝着曹恒道:“殿下坐一旁歇息去。”   不约而同地看了曹恒的肚子,心下是什么滋味说不出来,曹恒也并不客气,曹盼也说了,她的身体是大魏的根本,接下来的日子,还会更难。   所有人都在外在等着,过了近半个时辰,周不疑红着眼眶走了出来,“陛下让殿下进去。”   曹恒连忙站了起来,急急就要往里面走去,曹盼已经重新躺回了榻上,呼吸越发微弱了。   “母皇。”曹恒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紧紧地握住曹盼的手,曹盼道:“阿恒,以后要辛苦你了。照顾好你自己,和阿珉,好好的。”   曹恒眼中的泪都要落下了,却叫曹恒生生给咽了回去,再次唤了一声母皇,曹盼伸出手,想要抚过她的脸,“你长得,和你父亲真像,不过,比他更好看。”   想要露出一抹笑容,只是,她已无力,“大魏,交给你了。无论是谁,若有犯上作乱者,诛。”   一个诛字,冷酷到了极致,曹恒却点点头,不断地点头,她都听曹盼的,都听曹盼的啊。   “我去后,葬礼一切从简。皇陵里,将这个匣子放进去,这里面放的是你父亲写了多年的手扎,还有我的画像。空棺总是不好,就把这个放进去吧。”曹盼的手放在了一旁的匣子上,匣子已经被磨得圆润通透,可想而知这么多年来,曹盼时常抚摸这个匣子。   曹恒点点头,曹盼伸手摸过曹恒的脸,“我给你酿了四十二坛红雨酿,就埋在太极殿的树下。红雨酿,给你父亲酿过之后,我再也没有给别的人酿过。每一年,你喝上一坛,喝完了,你就六十了。你要活得长长久久的。”   “好!”曹恒答应着,曹盼露出了笑容。   “阿恒,我很开心。你要将我与父亲葬在一起,我们说好的。”曹盼吐露了最后的一句,慢慢地合上了眼睛,曹恒急切地捉住了曹盼,不断地唤道:“母皇,母皇,母皇。”   那样歇斯底里的叫唤,守在外面的人,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明白得,都齐齐地跪下,痛哭而唤道:“陛下,陛下!”   很快,一声又一声的钟声回荡在整个洛阳城内,大魏第一位皇帝,也是亘古第一位女帝逝于太极殿,举国同哀。   大雪覆盖下的洛阳城,此时挂上了素镐,重臣往来于太极殿内,看着身穿孝服曹恒,平静无波的脸颊并无半点泪珠。   曾经见过当年曹操逝于邺城时,看到过曹盼当时什么模样的人,必然会感慨一句,如出一辙。   曹恒早已立为太女,曹盼驾崩,曹盼更与重臣托以新君和天下,曹恒登基名正言顺,是以,纵未举行登基大典,曹恒也早已是大魏的又一位女帝。   以左仆射周不疑为首,轻声与曹恒商量了曹盼的丧事该如何办。   “母皇遗诏,葬礼一切从简,不必兴师动众。”曹恒对于礼部送上来的一套又一套极是复杂的葬礼,提醒了一句。   荀辑看着曹恒哽咽地道:“可陛下是亘古第一女帝,大魏臣民,皆心系陛下。”   “他们心系母皇,母皇更心系他们。因此才会留诏,葬礼一切从简。民系于君,君惠于民,不当?”曹恒抬头问了荀辑,荀辑一顿,虽然从前的曹恒也是这样冷冰冰地和人说话,但是如今曹恒吐字,总觉得与从前完全不一样。   “陛下既有遗诏,一切就按陛下说的。”周不疑出声点了一句,荀辑拿眼看了过去,一个个面上带着悲色的人都回头看了荀辑,显然对曹盼说的一切从简,他们是认同的。   荀辑心下一顿,想着曹盼对自己如此苛刻,心心念念的都是天下百姓,陵寢不愿大建,就连葬礼,也要从简。   但帝王之葬礼,再简又能简得到哪里去。   “陛下已去,国不可一日无君,还请殿下登基。”周不疑首当其冲的提议曹恒登基称帝,这也是为安抚民心。   先帝已逝,新君承继,算是告诉天下人,天下依然太平,以后,新君也会给他们带来安宁。   “陛下需停灵七七四十九日,殿下登基,名正顺言,也让天下人都看到,陛下后继有人。”墨问也是提议曹恒立刻登基的,曹恒登基之后,便是大魏的又一位女帝。   “臣附议,臣附议。”一个又一个表示同意,反正这天下是曹恒的,曹恒正式登了基,成了女帝,接下来的许多事反而更加的方便。   曹恒道:“好。”   目光看向曹盼的灵柩,曹盼希望她好好的,大魏也能好好的,只他们都好,什么办法,曹盼都会愿意的。   史书记载,乾清女帝于乾清十二年十月初二崩于太极殿,太女恒,于十月初六登基为帝。   大魏迎来了新君,天下之人,看到了新的气象。   看着风平浪静的大魏,随着曹盼的驾崩,却是暗流涌动。身着帝王服饰,一步一步走向曹盼曾经坐过的位子上,曹恒的目光露出坚定,坚定得让一旁的臣子都感觉到,曹恒这位继任女帝,绝不逊色于曹盼。   曹盼停灵于宫中,关于曹盼的庙号,谥号,一一都需讨论,朝中上下,看着年轻还挺着大肚子的女帝,七嘴八舌的吵着,各不退让。   “一个庙号,一个谥号吵了一日依然吵不出结果来,你们,就是这么办事的?”曹恒对于他们打量的目光,冷冷地问了一句。   曹恒之前曾参加过政事,这些人,所谓的吵也好,闹也罢,都是一些小把戏,无非是想要欺她年幼,更想拿捏她。   目光扫过下面的人,曹恒道:“如果你们告诉朕,这是你们办事的能力,从前朕去过六部,六部如何主事朕是知道的,知道,更清楚母皇定下的规矩,谁拖着事不办事,就问谁的罪。”   说到这里,下面的人都缩了缩,然后不约而同地看向了上面的曹恒,曹恒冷洌地道:“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朕刚登基,缺的正是震慑的人,你们只管的吵,只管的闹,朕如今还有耐心,便由着你们吵,由着你们闹。等朕没了耐心,你们说,谁会成为杀鸡儆猴的鸡?”   所有人都抖了抖,这个时候,曹恒直言算是告诉了他们,她的处事风格是与曹盼一样的,拖拖拉拉不办事的人,见一个她杀一个,见两个她杀一双,想当她杀鸡儆猴的那只鸡,她一点都不介意。   “庙号为何,谥号为何?”威胁完了,曹恒又继续吐了一句地问。   这个,周不疑出列地道:“庙号高祖,谥号文帝。”   曹恒抬了抬眼眸,看了其他的众臣,墨问出列道:“臣附议。”   “臣附议。”争吵的时候政事堂的诸公是一个都不作声,曹恒震慑完了人,他们是不约而同地同意周不疑的提议,曹恒点了点头道:“好。”   其实,你们都商量好的了对吧,他们吵了这半天,说的都是废话。   对啊,就是这样的。这样的大事,还用得着你们一个个不办事的主儿多动脑。   “还有其他的事?”曹恒见曹盼的事算是定下了,心里松了松,顺口问上一句还有没有别的事,结果。   “陛下登基,不知原太子正卿如何自处?”有人出列问了这一句算是有些敏感的话题,曹恒道:“立为后,朕的皇后。”   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曹恒就直接地回答了,一众没想到曹恒认得那么干脆。   “封后大典,朕想缓一缓,诸卿有异?”曹恒接着反问了一句,把一群想问曹恒是打算什么时候举行封后大典的话,全都给堵了。   “容朕提醒诸卿一句,朕虽为帝,朕亦刚经丧母,一些事,朕无心顾忌,如今只想好好地办好母皇的丧礼,你们,莫要拿一些可以延后的事,来扰了朕。”这是警告,谁还能听不出来这是警告?   所以说,在曹恒的心里,封后之事,也是属于可以延后的事?   这样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夏侯珉的耳朵时在,夏侯珉对别有用心的传话,闻之一笑置之。   如果曹恒对曹盼的逝去都能不为所动,只一心一意的想着怎么大肆庆祝她能够称帝,顺便也让夏侯珉一道为她而高兴,夏侯珉反而会觉得这样的曹恒很可怕。   但是,面对曹恒此时完全不想再提起其余的事,只一心一意的办好曹盼的丧事,夏侯珉只有满心的心疼。   他从不缺耐心,他有今日能够陪伴在曹恒身边的机会,没有人比他自己更清楚是因为什么。   曹恒曾经是女帝唯一的继承人,她太清楚自己需要做什么,不需要做什么。她枕边的人,不能是处处想要与她抗衡的人,而是一个安静的人。   心里有数的人,并不愿意旁人告诉她,什么是她该做的,什么是她不该做的。   如同这册封皇后的事,夏侯珉一点都不着急,曹恒刚失去了母亲,又怀着孩子,最需要的是休息,而不是操心。   曹盼的庙号与谥号定下了,除了国丧三月不得嫁娶,偌大的一个大魏,似乎并没有因为曹盼的逝去而有其他更多的变化,但曹恒能看到的是,越发削减的周不疑。   没有人知道曹盼去的那一夜,周不疑与她都说了些什么,半个时辰的谈话内容,除了他们各自,无人知晓。   但周不疑越发的沉默,每次曹恒都能注意到,在人们唤着那一声陛下时,周不疑满是希冀地抬起头,结果却发现,陛下还是陛下,却早已不是他的那个陛下。   物是人非,江山更替。   乾清十二年在曹盼的逝去后,也即将要结束了。   每年的除夕之夜,曹盼都会让人奏上一曲思贤,如今,曲依然还奏,那一个人,终究是不在了。   曹恒在除夕那一夜,昭告天下,改元永明,新的篇章即将开始。大魏一时的宁静,该明白的人都明白,这只是暂时的,那些没有动的人,一时不动,都只是在等待合适的时机。   曹恒的肚子越来越大,平娘虽然伤心曹盼的离去,一心还是扑在曹恒的身上,让曹恒多走多动,戴图也是时时都注意曹恒的胎动,以保证曹恒生产的顺利。   夏侯珉依然没有正式被封为皇后,哪怕是夏侯氏,也有不少的人往洛阳宫来,催促着夏侯珉让曹恒赶紧将他的名分定下。   “陛下刚刚继位,先帝驾崩,百事纷扰,又有孕在身。陛下腹中的孩儿,于我就是最好的肯定,我又何需急于要一个名分,让陛下烦扰?”夏侯珉在接二连三进宫的人一再逼紧之下,吐露这样的一番话。   “不过是一道诏书而已,是有多难?”哪怕夏侯珉这样说,总还是有人对此事表露出了不满。   夏侯珉依然不为所动,“陛下不做自有她不做的道理。君是君,臣是臣,陛下不曾亏待我,我自不该在这个时候去寻陛下,讨要一个说法,徒让陛下烦忧。”   夏侯氏的人见夏侯珉这满心满眼的除了曹恒再无旁人,堵得慌又奈何不得夏侯珉。最后只能气气地离了宫。   曹恒养成了习惯,每日傍晚都会在花园里走上圈,只为利生产。   夏侯氏的人生气地出了宫门,那么大的动静,曹恒是知道的。知道,在夏侯珉神情如常的陪着她散步,绝口亦不提这事儿。   冬去春来,御花园中的花都开了,夏侯珉瞧着满园的春色,笑着朝曹恒说道:“殿下,不,陛下瞧这景致可好?”   曹盼从来都是一个极懂得善待自己的人,吃的住的穿的,她都会让自己过得极好,加上她又有钱,洛阳宫里,别以为看着都是不显山不露水的,里面摆放的东西却都是精品,样样都是上等的好东西,就连这花草也是。   夏侯珉唤了十几年的殿下,一时改不了口,意识到了又连忙改了过来,朝着曹恒指着园里的春色问。   “好。”曹恒尽量让自己放松些心思,这样的孩子,将来生下来若是能多像曹盼一些也是好的。   “陛下。”夫妻俩看着花草树木正要好好地说说话,柏虹小步地走了进来唤了一声,夏侯珉十分自觉地道:“陛下有事,珉先告退了。”   “无妨,一起。”曹恒拦住了夏侯珉要退去的动作,意示柏虹有话不妨直说,柏虹轻声地道:“各家都有暗卫调动,从前我们都不知道,他们在洛阳竟然藏了那么多的暗卫。”   他们指的是谁,夏侯珉不傻,很快就明白了。   曹盼驾崩,曹恒的登基大典有惊无险,原来,这些人是在等着。   他们料定以曹盼的聪明一定能想到他们会在曹盼驾崩,曹恒登基的时候动手,洛阳也罢,洛阳宫也好,一定是守卫森严的。他们反其道而行,又因曹恒还年幼,他们都觉得曹恒未必能及曹盼,故而先让曹恒松懈了,再找机会,一击即中。   “好,他们不是想找机会,那就给他们一个机会。”曹恒听着吐了一句,目光看向柏虹,柏虹看着曹恒道:“陛下是想给他们创造一个机会?”   曹恒点了点头,“现成的一个。”   所谓现成的,柏虹微微一顿,曹恒道:“当年母皇生朕的时候,是在朕出生之后,才让天下人知道的。”   这件事柏虹也只是听说,并没有经历,倒是一旁的燕舞答道:“是的。”   曹恒道:“朕不想学母皇。他们这个时候调动暗卫,冲的也是这个机会,如此,朕就成全他们。”   柏虹这下明白了,不过,燕舞提醒道:“陛下,是不是太冒险了?”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朕的孩子,担得起风雨。接下来,阿珉配合朕唱一场戏。”曹恒终于是对夏侯珉说出了让夏侯珉留下的用意。   夏侯珉也明白了,与曹恒道:“陛下放心。”   一点就通,曹恒心下松了一口气,紧接着内宫传出了隐讳的消息,夏侯珉与曹恒大吵了一架,不,应该说是曹恒将夏侯珉赶出了太极殿。   无论是夏侯珉还是曹恒都是有孝在身的人,先前夏侯惇寿终安寢,夏侯珉依制需得守孝一年,曹恒那时刚好诊出了怀有身孕一个多月,因怀胎不稳没有对外公布而已。   之后,曹盼驾崩,曹恒登基,事情是一件接一件的,两人搬入了太极殿,曹恒并没有另外给夏侯珉安排了寢殿,又想曹恒虽然是皇帝,刚失母亲,又是有孕在身,需要人守卫也是理所当然的,夏侯珉自然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   所以两人不曾分室而眠,谁也没说什么。   如今也不知因何,曹恒迟迟没有正式册封夏侯珉为后,还将夏侯珉赶出了太极殿。   有人心下诧异不安,自然也是有人为之欢喜的,而夏侯家的人,更是在听说夏侯珉被赶了太极殿后,第一时间进了宫来找夏侯珉打探消息,只想知道,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   结果,夏侯氏的人再次怒气冲冲的离开了洛阳宫,回到家后,更是一直在骂曹恒忘恩负义。   眼见夏侯氏的人对曹恒起了怨恨之心,本以为那只是个例罢了,不料自那日之后,夏侯氏的子弟在外面竟然都表露了对曹恒的不满,话里话外更说曹恒不如曹盼。   曹盼在时,夏侯氏的人几时与曹氏有过差别?   从来没有,但凡曹氏有的,夏侯氏就一定有。   夏侯珉不仅是夏侯氏的人,更是曹盼亲自选定册封的太女正卿,曹恒登基,他就该是名正言顺的皇后,结果曹恒登了基却迟迟不给夏侯珉正名,这是什么意思?曹恒难道是想另立皇后不成?   面对突如其来的风言风语,曹氏的的宗亲先是坐不住了,坐不住就想跟夏侯氏的人好好地谈一谈,两家本是一家人,怎么样也不该在这个时候吵起来是吧。   结果倒好,夏侯氏对于曹氏上门来劝,竟然放了话,道是曹恒要是一天不册封夏侯珉为后,他们就天天闹。   好,威胁上曹恒了啊。曹恒刚跟臣子们撂了话,让他们都睁大眼睛好好地看看,她会不会做得比曹盼更狠,夏侯氏的人就威胁上她了。   曹盼一朝,夏侯氏敢这么威胁过曹盼吗?不敢!   因为他们知道,曹盼从不受人威胁,任何敢威胁曹盼的人,下场只有一个,死!   他们为什么敢威胁曹恒呐,因为在他们心里,眼里,曹恒就比不上曹盼。   曹恒在听说这些事之后,眼中闪过一道冷意,此后,连续找了几个借口,将夏侯氏的人要么贬,要么斥,一时之间,夏侯氏怨声载道,更于朝堂之上,大声嚷着先帝尸骨未寒,陛下就如此欺负夏侯氏的人,就不怕陛下在天有灵,不能瞑目?   曹恒根本不拿他们说的话当回事,但凡夏侯氏的人出口怨言者,皆被曹恒贬之,一时间朝中风声鹤唳。   谁能想到,曹盼在位时,摆明了是曹盼最大后盾的曹氏与夏侯氏,夏侯氏竟然第一个反起曹恒来。就因为曹恒迟迟不以夏侯珉正名。   经此一事,算是让人见识到了,联姻需谨慎,闹得不好,本来挺好的两家人,妥妥要反目成仇。   又在这时,曹氏与夏侯氏在宫外又起了混战,起因也是本来想要调和夏侯氏与曹恒的长辈,没想到一言不合,说和的人反倒跟人打了起来,一打,立刻成了混战。   瞧着两族的人打成了一团,京兆府尹闻讯赶来,也不管哪个是哪个,全都关了起来。   早年曹盼就下过诏令,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好多年没碰着贵胄宗亲打架了,敢犯者,关,二话不说的关,该怎么罚,就按从前的规矩。   打架的两拨人,全都被罚了,由始至终,曹恒一句求情的话都没说,消息很快传到了狱中那些人的耳朵里,叫一群因曹恒而打起来,更被关了起来,丢了脸的人,一时对曹恒都满腹怨气。   “曹恒与先帝比起来差得不是一星半点。我们两族为了大魏江山付出多少,她却吝啬得一直不肯给阿珉一个皇后的名分,你来劝和,我们的打了起来,她不念着我也就算了,连你们也一样。你们说,这样的人,还值得我们拥护,值得我们卖命?走,我们都不帮她,倒要看看,她能不能坐稳这个帝位。”   话是一句又一句地丢了出来,都表露了对曹恒的不满 ,同样这些话也一字不落的传入曹恒的耳朵里。   曹恒气得摔了案几,冷声地道:“夏侯氏跟曹氏是要恃宠而骄,反了朕?”   “好,想要反朕,好啊!”曹恒登后做的第一件事,竟然是将夏侯氏与曹氏在职的人一捋到底,让他们自己都好好地看看,她究竟是不是得靠他们才能坐稳这个帝位。   万万没想到,曹恒竟然这么跟曹氏与夏侯氏的人翻了脸,变化打得人措手不及。   而曹恒分娩的日子渐近,天也越来越热,朝中看着风平浪静的,其实下面藏着的波涛汹涌,都在找着机会冲进来,将人全部淹没。   宫中的消息不断地传出,从曹恒开始阵痛,虽然撑着上完了朝,该知道的人都已经知道,直到天晚,曹恒已经痛了一天,脸色发白,孩子迟迟不出来,太医都守在了外头,紧张地盯着曹怕,生怕曹恒有个差池。   “外面怎么样?”曹恒痛着,还不忘询问外面的动静,燕舞轻声地道:“陛下放心,一切都在我们的掌握之中。”   曹恒目光冷洌地道:“所有人,一但进来的,杀。”   “诺!”燕舞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应下。   “陛下专心些,孩子快出来了。”柏虹在一旁急急地冲着曹恒催促,外面的事自然有人去办,曹恒眼下最重要的是把孩子平平安安地生下来。   曹恒的后背早已叫汗渗透了衣裳,头胎不好生,这是众所周知的,哪怕曹恒叫太医时时刻刻盯着,注意不让曹恒吃得太多,曹恒依然生得艰辛。   而在这个时候,一拨又一拨的黑衣人涌了进来,皆是不约而同的往太极殿涌去,奇怪的是,一路行来,竟然无一禁卫。   “宫中的禁卫,紫梢领的利剑,也是你们调开的?”黑衣人看着空无一人的宫殿,轻声地询问。   那一副正直脸的中年听着点头道:“正是。否则利剑一来,就凭我们这些人手,如何与他们抗衡。”   “紫梢可是曹盼的死忠,必对曹恒也是忠心耿耿,你们竟然能将她调开了?”黑衣人也不是没脑的主儿,轻声指出心中的疑惑。   “调自然是调不开的,把人捆了就是。紫梢不在,夏侯氏毕竟是掌兵多年的人,利剑的其他人,也得卖我们夏侯氏的面子。”   若是有人在,一定能认出来,这夏侯惇的二子夏侯楙,夏侯珉的伯父,亦是掌兵之人。   听完这一番话,黑衣人心下的不安算是放下了,朝着夏侯楙笑了笑,“曹恒自断一臂,比之曹盼来,差得远了。”   这句,夏侯楙并没有接过,反而问道:“走吗?”   是啊,要不要继续往前,夏侯楙不认为他们现在有多少时间在这儿耗着,再晚了,叫人来了,他们想做的事,都会变成一个笑话。   黑衣人也知道这点,立刻扬声道:“走,立刻去,曹恒若是生下了长子,自可取她的性命,到时候这个天下就是你们夏侯氏的了。”   也正因为如此,夏侯楙才会代表夏侯氏的一族,参与这件事。   无论曹恒如何,曹盼待他们夏侯氏不薄,这天下是曹氏的天下,曹恒对不住他们,他们只能靠自己来挣,正好曹恒怀的是有夏侯氏一半血脉的孩子,去母留子!   夏侯楙笑了笑,却不接黑衣人的话,眼看着越来越接近太极殿了,太极殿外还是守卫森严的,一见这样的一行人来,立刻拔剑,“无论你们是什么人,速速退去,否则别怪我们手下无情。”   “在这个时候敢来太极殿的人,又岂会怕死。杀。”黑衣人连想都没想,拔出腰中的剑就要刺出去,没想到一把剑从他的身后刺了过来,黑衣人痛得转过头,一看是大吃一惊,在背后给他一刀的人竟然是夏侯楙。   “你,你!”黑衣人满目不可置信,吐了这两个字,又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夏侯楙毫不犹豫地从他的身上拔出了剑,扬声喊道:“诛杀逆贼,保护陛下。”   一声声的高喊,本来藏在暗中的禁卫全都亮起了火把冲了出来,打得一群黑衣人措手不及。   一刀一刀的砍下,血流了一地,几乎天明之时,这方将那潜入洛阳宫的黑衣人杀了干净。   夏侯珉一步不离地守在太极殿门前,但凡有敢冲上来的黑衣人,他便一刀斩杀了。   能让夏侯惇托以夏侯氏的人,文治武功,夏侯惇在夏侯氏里都是数一数二的,此时,曹恒在殿中生产,夏侯珉所要做的,是守在外头,不让任何人惊扰了她。   “哇哇……”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伴随着第一缕曙光散在大魏的大地上,响彻在众人的耳畔。   “生了,生了,陛下生了。”无论是在杀敌的人,还是那一个个想杀曹恒的人,都知道事情结束了。   紫梢带着万千箭手,万箭齐发,将那在外头,还想要攻进来的黑衣人全都杀了。   姜维也已经领了护城军,将城中城外的黑衣人全都杀得精光。   郭夫人依然是第一个抱起孩子的人,“恭喜陛下,是个俊俏的郎君。”   郎君吗?曹恒听着点了点头,并不见喜或怒,而外面的厮杀声已经停了,曹恒道:“外面如何?”   这个时候,赤心小步走了进来,“陛下,所有的暗卫已被诛杀,紫梢将军正带人四处查找是否还有余孽。”   “阿珉呢?”曹恒问了一句,正被曹恒问起的夏侯珉大步流星地走了进来,身上还带着血气,急切地问道:“陛下如何?”   “朕无事,你过来。”曹恒答了一句,招呼夏侯惇走过来,郭夫人连忙地拦道:“殿下去换身衣裳。”   夏侯珉听话地就要去,曹恒却道:“无妨。一点血气罢了,冲不着朕,也吓不着孩子。你看看孩子。”   曹恒说着要坐起来,燕舞与柏虹都上前扶着她。   夏侯珉听着曹恒的话,笑着从郭夫人的怀里抱过了孩子,才刚出生的孩子,看起来却十分的乖巧,嘟着一张脸的粉嫩可爱。   “陛下,陛下快看,他好小。”初为人夫的夏侯珉显得手足无措,还得郭夫人告诉他孩子该怎么抱,他才稳稳的抱好了孩子,走到曹恒的榻前,让曹恒看一眼孩子。   曹恒看着孩子怔了怔,半响道:“承,孩子的名字,取单字为承,曹承。”   ※※※※※※※※※※※※※※※※※※※※   泪目,盼盼去了,撑起天下的阿恒,也有她的不易! 第089章   承之一字, 是为承继之意, 所有人听着都顿了半响。   夏侯珉笑道:“陛下取名, 我取字可好?”   曹恒毫不迟疑地点头道:“好。”   “谨之,字取为谨之。”夏侯珉把自己的想法取于字间, 一个个原本未必拿夏侯珉当回事的女郎们,看着夏侯珉的的目光都带了几分惊讶,不想夏侯珉还有这样的见识。   “好。”曹恒并不意外, 曹恒伸手碰了碰刚出生的孩子,“曹承, 字谨之。”   她的名是曹盼取的,字与号都是诸葛亮所取,曹恒对孩子的期许见于名中,夏侯珉所取的字, 何尝不是对于这个孩子将来所面临的一切, 了然于胸。   “你抱着孩子,与朕更衣, 朕要出去。”一夜厮杀,曹恒是要出去看看, 看看究竟是有多少人想要置她于死地,也让那些人好好地看看, 她, 曹恒, 纵不如母亲曹盼, 也不是他们想欺负就能欺负, 想杀就能杀的。   “是。”见曹恒要起身,皆知曹恒为何要出去,连忙拿了衣服与曹恒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一定不能让曹恒着了凉,落下病根。   夏侯珉是毫不犹豫地将孩子给了一旁的郭夫人,“我陪陛下出去。”   一副无论曹恒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他都要跟去的模样,曹恒并不愿意拒绝,点了点头,夏侯珉喜上眉梢地走了过去扶着曹恒,一道走了出去。   郭夫人抱着刚出生的大魏皇子,一头白发的蔡琰走了回来,见她微蹙眉头,不明所以,“怎么?”   “只是觉得陛下与殿下都不关注咱们的大皇子。”郭夫人据实而论,蔡琰道:“无论关不关注,这都是大魏的皇子。”   而曹恒在夏侯珉扶着时,一步一步地走出去,看着下面倒下一片的尸体,眼中的冷意更甚。   “参见陛下。”以夏侯楙为首,领着一众将士与曹恒跪下。   “辛苦诸位了。朕分娩在即,逆贼作乱,皆为复汉。今有将士守卫,朕得以安然无恙。大魏皇子新生,朕为之取名为承,举国共庆。”曹恒高声地告诉在场的所有人,也是告诉天下人,她生下了长子,一个郎君,无数人盼了许久的郎君。   承者,继也,将来,这个天下,曹恒有意就交给这个刚出生的郎君,大魏两代女帝,女帝的天下,终将由此子中断。   两任女帝啊,曹盼是凭自己的本事当上的女帝,而曹恒,是没有任何的选择,只能认下的女帝。可一可二,不可三,人的忍耐力是有限的。   世族袭断,曹盼开科举之先例,也没有将世族全都一棒子打死。女权始,女帝上,女科开,女官兴,一步一步,那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如果曹恒之后,再是女帝承位,无论是对大魏,还是对那一位可能承位的女帝,都可能是就一场浩劫。   适可而止,这不仅是曹盼懂得的道理,如郭夫人等睿智之人,也都知道。   叛贼作乱不算什么大事,反正曹恒是有惊无险,比起反贼作乱来,必须是新生的皇子,那一个叫曹承的奶娃娃,更叫他们高兴的。   终于,终于大魏女帝生下了郎君了,至少自曹恒之后,不会再得是女帝。一想到这里,诸公们呐,一个个都是止不住地高兴。   此时此刻,据说跟曹恒翻了脸的夏侯氏与曹氏,却众志成城的对付想要趁曹恒生产虚弱,弑君的人暗卫。连带着他们的主人都被拿下。   人,不过都是些冥顽不灵,或是包藏祸心的人而已,哪怕刚刚诞下孩子,曹恒也是毫不留情地下令,查实之人,一律杀无赦。   至于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是演一场戏,引蛇出洞罢了。太多的人盼着曹恒与夏侯氏与曹氏的人离心分裂,他们怎么就不想想,莫说曹恒并无厌弃夏侯珉之意,曹恒的肚子里怀着的孩子,那也是夏侯氏的血脉,一时不立后,哪怕夏侯氏心急,又有什么大问题,值得他们为之与人勾结,杀害曹恒?   不过是一群都觉得人心异变,以为自己那一颗心也是旁人的心,一但出了事,因利而动,夏侯家的人就装出想要夏侯氏的血脉取而代之的样子,引得他们寻上门来,一而再,再而三的以利诱之,却不知,他们想杀人,曹恒同样想杀他们。   曹盼驾崩,曹恒登基,他们就已经等着这个机会,曹恒自己给出这个机会,就是想让他们都动,只有他们动了,曹恒才会让他们知道,她究竟能不能担得起这个江山。   分娩后三日,曹恒再次临朝,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朝臣,“朕知道在你们看来,朕太年轻,朕不如母皇。但朕纵不如母皇,也不是你们能欺负得了的。往后,好好办差,好好做事,朕自不会亏待你们。若有异心,拿了朕当傻子戏弄,天下有能者不知凡之,大魏的天下,想当官的人不少。你们不想当,自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朕,不需要尸位素餐的臣子。”   这些话从前曹盼曾经说过,如今曹恒吐露,与曹盼是如出一辙。   “左仆射。”曹恒放完了话,唤了周不疑一句,周不疑出列,“陛下。”   “此次涉案的官员,左仆射与右仆射领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共查。不冤枉一个人,也绝不能放过任何一个人。”曹盼早年以正治国,凡事皆讲证据,曹恒要杀人,也不冤杀。   “诺。”周不疑应声,而崔申被点了名,同样出列齐应。   这是曹恒登基之后,第一次下令要查杀的人,显露的是曹恒对于此事的看重。   杀鸡儆猴的鸡,曹恒看重也是应该。   “其他人,先前你们该做什么,如今你们该做什么,还需朕拿出乾清律,还有各部的式文告诉你们?”曹恒冲着周不疑等人说话是没那么冷的,回过头对向其他人,那话跟刀一样直甩。   “臣等明白。”曹恒的意思,从前曹盼在时如何,如今也要如何。行,曹恒既然不打算改曹盼早先定下的规矩,但凡他们还想当大魏的官,就得老老实实的办差。   威严需以血祭,哪怕曹恒不急着杀人,总有许多不懂事的人急急的要送死。   既然如此,曹恒无须手下留情。   “陛下,山阳公府这几日皆有刺客往来。”这个时候,有人出声提了一句,道破了可怜的刘协这几日都受了多少苦。   “几日?”曹恒很是注意这几日的意思,京光府尹贺挚也是无奈,“是。自陛下分娩起直至今日。”   曹恒道:“紫梢将军何在?”   紫梢在殿外候着,听到曹恒一唤,立刻走了进来,连忙与曹恒作一揖,“末将在。”   “之前派往山阳公府的将士几何?”曹盼在驾崩之前已经提醒过曹恒了,曹恒做局,当然也会顾着刘协,早派了人去守卫刘协。   刘协的封地本是在许都,后来曹氏宗亲都迁来了洛阳,刘协也被几位夫人撺着一道回了洛阳,之后发现在这洛阳比许都热闹多了,最要紧的是离得曹盼近,赏赐也更多。   好吃好玩的曹盼从来不会落下他们。刘协寻思着还不如在洛阳住下,离得曹盼近,这安全反而更保障。   所以,暗搓搓的去跟曹盼提了一句想留在洛阳,曹盼没意见,反正当年她也承诺过刘协,这天下,刘协给了她,她许刘协往后想去哪里就去哪里。   刘协一听曹盼没有意见,高高兴兴地留在了洛阳,一住几年,惬意自在。   好些人瞧着刘协过的轻松日子,都不禁地感叹,刘协啊,也不知是命好还是不好。前半辈子被曹操挟天子以令诸侯,后半辈子,再不是天子了,日子过得却比从当皇帝的时候更加肆意快活。   曹盼都给刘协留脸,朝中上下,无人敢不拿他当回事。   当皇帝时没有人半分尊重,不当皇帝了,反倒是一个个都更敬着他。   紫梢道:“回陛下,以利剑一千兵马。”   曹恒想了想道:“再加一千。”   那就是给刘协一个山阳公府拨了两千兵马。利剑呐,这可是大魏最精锐的兵马,曹盼当年带了三千兵利剑的女部,直接挑了刘备的五万大军,现在守卫一个山阳公府用了两千。   好些人想到了这些往事,皆垂下了头,半天不作声。   “是。”显然紫梢也想到了,可是曹恒已经开了口,紫梢只有应下。   曹恒见着下面一个个明明有想法,却因为洛阳刚经了一声血雨腥风,他们都不敢出声的模样,张口道:“于曹家有恩的人,先帝记着,朕也会记着。有朕在一日,山阳公当着山阳公,朕就不许任何人伤了他。”   话撂得啊,一群人听得都振奋,人呐,最怕忘恩负义。你可以心狠手辣,杀人如麻,绝不能背信弃义,忘恩负义。   “陛下英明。”周不疑出列称赞了一句,众臣皆附议。   从前有曹盼在,曹恒虽然参与政事,做主的是曹盼,无论曹恒做过什么,在他们看来,都不能算是曹恒自己做主做下的事。   他们只知道曹盼想要做什么,要曹恒做什么,眼下曹恒怎么做,如何对待曹盼曾经厚待的人,这才是他们能窥探曹恒心性的机会。   善待刘协,曹盼做得极好,好到极致,以至于众人对于刘协都带上了几分羡慕,亡国之君,能够善终者几何?   刘协哪怕娶了曹氏的女儿,曹家嫁出去的女儿少了吗?两族联姻,好时能坐同一条船,不好时,背后捅你一刀的都不在少数。   所以,让刘协能逍遥活到今日的,与刘协娶了谁没有关系,只与曹盼有关。   曹恒愿意像曹盼一般善待刘协,在许多人看来,都是极好的。   心存仁义之君,容得下刘协这一个亡国之君,曹恒将会得到更多人的拥护。   曹恒对这样的山呼并没有放在心上,她今日上朝,是要借着那些暗谋要取她性命的人,让满朝的文武睁大眼睛好好地看一眼,她曹恒不是好欺负的。   目的达到,眼下曹恒最重要的事是坐好月子,养好身体。   事情交给下面的人去做,曹恒回了宫中,好好吃她的,睡她的。   “虽说陛下在孝期,但先帝最是心疼陛下了,陛下诞下子嗣,必要调养好身体,吃的喝的都要好。切不可落了病根。”平娘是一心一意要给曹恒养身体的,曹恒点了点头表示平娘的话她都听进去了,会乖乖吃,乖行休息。   夏侯珉正抱着刚出生的曹承逗着,只是曹承却不管他怎么逗,只管睡他的,睡得昏天黑地的,够不给亲爹的面子。   “殿下切莫老抱着大皇子。”平娘是看不下去了夏侯珉总抱着孩子不撒手,提醒了他一句,让他把人给放下。   “为何?”第一回 养孩子,夏侯珉是一知半解的样子,听着平娘说话,好奇地想问个清楚。   平娘道:“孩子最是惯不得,若是抱惯了睡,往后就得要让人抱着睡。虽说宫里是不缺人,从前陛下却总说,孩子就是不能惯,陛下当年也没叫人抱过几回。”   两个陛下,听在旁人的耳中,却是哪个都不会分不清,平娘指的究竟是谁。   曹恒点了点头道:“嗯,母皇说过,孩子不能惯,还说男孩要穷养,女孩要富养。穷养是要养得孩子耐摔耐打,富养是为妨着女郎被一些外物所迷,叫人骗了。”   这些曹盼曾经也与曹恒说过,话,曹恒都记得。   “先帝还会给陛下说这些育儿经的话?”夏侯珉好奇地看着曹恒,难以想像曹盼会跟曹恒说这些。   曹恒点点头,“会啊。兄长姐姐们初初带孩子进来见母皇的时候,孩子玩的时候,骂啊打啊叫的乱成一团,母皇也不嫌闹,时常看着一群孩子跟我说,以后我的孩子要怎么养。”   顿了半响,夏侯珉也想起来了,宫中因为只有曹恒一个孩子,曹盼的兄长们的儿孙都比曹恒要大得多,曹盼又是一个大方的,凡是后辈进宫,她是见一个赏一个,哪个都不落下。   以至于他们都喜欢逢年过节的时候带孩子进宫给曹盼请安。   曹恒道:“你家的侄儿们,母皇就说了,叔祖父教得极好。”   这时候还夸起夏侯惇来,夏侯珉笑了,“是,祖父为了教好我们是费尽心思了。”   “所以,皇后,将你的大皇子放下来,以后让他自己睡,自己玩。你还给他取字谨之,你先谨之吧。”曹恒凉凉地看了夏侯珉一眼,夏侯珉讪讪地将曹承放下。   平娘道:“抱还是要抱的,只是不能常抱。陛下得了空也与殿下一道逗逗大皇子。”   曹恒听着摇了摇头,“不成。以后皇后是慈父,我当严母。”   本就不是多亲厚的人,曹恒也装不了慈祥的模样。果断严到底。   “好。”夏侯珉是一点意见都没有,爽快地应下,平娘瞧着一对小年轻和和美美的,心里也是极高兴的。   “陛下。”趁着夏侯珉出去的空当,平娘轻声地唤了曹恒一句,曹恒回头意示平娘坐下,有话只管说。   平娘道:“国家大事,原没有奴插嘴的道理。不过,陛下刚刚都唤了殿下一声皇后,这名分,陛下不妨早些给了殿下,既让殿下安了心,也让夏侯家的人安了心。这一次的事,虽说是陛下设的局,其中凶险,陛下也是心里有数的。为妨落人口实,不再生乱,陛下不宜再拖了。”   曹恒听着平娘一片慈爱之心的模样,点了点头,“朕出了月子,会给阿珉一个风光的册封大典。这诏书,也确实是应该颁下。”   适才唤夏侯珉的一声皇后,曹恒是从心时认可了夏侯珉这个皇后,从前他是她的正卿,以后,也会是她的皇后。   这样想,曹恒即让人去让杨修拟下一份册封皇后的诏书。   政事堂里也为这事迟迟没有消息而心急,等到了曹恒的口信,一个个都松了一口气,杨修二话不说的立刻将诏书拟好,随后亲自送到曹恒的面前,让曹恒查阅。   “杨中书令善作辞,天下皆知。封后的诏书必然也会写得妙笔生花,朕不需再看。”对杨修是全然的信任呐。   杨修忙与曹恒作一揖,曹恒道:“诏书下发吧。至于册封大典,一个月后。”   一个月后曹恒就出月子了,出了月子就立刻给夏侯珉办册封大典,还有比这更能表明曹恒对夏侯珉的看重的。   “诺。”意思杨修明白,也会转告礼部。   “另外册封大典之后,母皇也该入皇陵了。”曹恒没有忘另外一回事。本来停灵七七四十九日就已经够了,却因曹恒身子重,曹恒表明了一定要送曹盼下葬,这也是为人子女当为之事,朝臣们也不会劝谏。   故而曹盼的灵柩算是一拖再拖,直到今日,曹恒提起,杨修轻轻一叹,与曹恒作一揖,“先帝,是该入土为安了。”   杨修想着自己这一辈子,想着自己若不是有曹盼,他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年少时锋芒毕露,杨修是肆意的。如果按曹操对曹丕与曹植的看中,他本是支持曹植的人,曹植若败,他必不愿为曹丕所用,曹操必会杀他。   想到这里,杨修整个人一凛,曹操之心狠,为了大魏,取他性命要找个什么借口都可以。   所以如果没有曹盼,他早就已经是一个死人了,岂能活到现在。遑论如今这样位高权重,受人尊重。   “陛下,臣想一道去送先帝。”杨修想了无数的念头,曹恒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答应道:“好!”   君臣一世,到最后,杨修想送曹盼最后一程,理所当然。   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是,周不疑却表示留守洛阳。   这原是不可能会留下的人,却吐露了这一句,表示要留下,哪怕满心诧异,他们还是没有说破。   周不疑有他自己的想法,既然他不愿意去送曹盼,那便不去吧。   无人知道的是,在他们赶往洛阳之后,中途中曹恒却与人转道许都,将曹盼的灵柩放入了早已经让人备下的陵寢之内。   身边陪着她的,只有刚被正式册封的皇后夏侯珉。   “父亲等了母皇许多年,今日,他们终于在一起了,从此往后,再也不会分开。”曹恒看着关闭的陵墓,幽幽地吐字。   夏侯珉道:“生同床,死共寢,父亲与母皇都会高兴的。”   曹恒看着那上面无字的墓碑,诸葛亮死了,曹盼没有给他立碑,曹盼如今去了,与诸葛亮合葬,曹恒也一样不会为他们立碑。他们两个人,只要在一起,不需要任何人知道。   “走吧。去邺城。”这一处是真墓,但曹盼说过,假的那个陵墓里面同样放了东西,她人虽葬于此,也不代表曹操的陵侧,属于她的墓,是空的。   夏侯珉一句话也不多说,曹恒能带着他来此,便是对他的信任,他什么话也不用说,什么事也不用做,只需要陪着曹恒。   曹盼废以国库收入三成以建陵寢的规矩,她的陵寢,于旁人现看来以为会很简陋,然而知大魏之富的人都知道,哪怕曹盼只用了国库收入的半成以建陵,而且仅仅建了数年而已,曹盼的陵寢摆设也绝不比历代的帝王差。   所有送曹盼入陵寢内的人,看到殿里一副一副栩栩如生的图,都是织布、造纸、造箭、造器等等如今大魏数一数二的工艺制作图,看得他们目瞪口呆,不可置信。   “这些东西都是按陛下的要求做的。陛下陵寢之内,没有陪葬的贵重之物,但在陛下看来,这些东西才是真正的无价之宝。”有价无价,各人看,各人的想法。   曹盼呐,一直以为人死如灯灭,一了百了,生前富贵权势,死了都带不走,所以她从来没有想过。   比起想着人死有灵,倒不如给后人多留些这些无价的东西。人总会往前走,千百年后,世道会变成什么样子不可知,比起金银财宝来,这些能让人活下去,再现繁盛的东西,才是真正珍贵的东西。   “别动。”墨问一看有人想动一旁的墙面,连忙出声制止了,那人听到墨问一喊,连忙缩回了手,不明就里地问道:“墨侍中,有何不妥?”   “陵寢内四处都是机关,诸位不要乱走,更不要乱动。”墨问把情况一说,一群人突然觉得头皮一紧,手跟脚的,突然都不知道怎么放了。   “将母皇灵柩放过去吧。”比起他们的紧张,曹恒淡然许多,墨问与墨瑶设的机关,哪条路能走,都已经用灯烛指出来了,他们只要不乱动,不乱走,没什么不好的。   抬曹盼灵柩的人听到曹恒的话,立刻抬着陵寢放了上去,曹恒正色对着曹盼的陵寝,一个个都如曹恒一般,对着曹盼的灵柩,一拜,再拜,三拜。   “请陛下离开。”为帝王者,自有守陵人,灵柩已经安置了,亦拜别之,他们该走了。   曹恒回头看了曹盼的灵柩,缓缓地退了出去,待他们都上去了,墨瑶在最后启动了机关,还有断龙石。断龙石一但关闭了,陵寢的大门就永远都不会再打开。   大魏开国女帝,将长眠于此。   曹盼的灵柩入陵,似乎一下子,大魏都变得安静了。曹恒让人挖开太极殿前的那颗树下的东西,果然看到里面放着一坛坛的酒,曹恒让人重新埋了回去……   从一开始因为失去的痛,到如今都已经接受了,日子总还是过的。   关于皇后的事,封后大典也都举行了,虽说第一次有郎君为后的,凡事都会有第一次,习惯了也就无所谓了。   大魏,似是一下子又归于平静了。   曹恒对于已经会翻身的胖小子,大热的天平娘给她穿了肚兜,敞开的躺在榻上呼呼大睡,没能忍住拿了毛笔戳了他的脸。   小胖子被人打扰了睡觉,拧紧了眉头,动了动脑袋,又继续睡。   玩上瘾了,曹恒还想拿笔戳去,平娘的咳嗽声传来,曹恒果断地坐下好,改她的奏折。   “陛下,我抱大皇子回去睡。”平娘也不戳穿曹恒刚刚做的事,只是轻声地说话,立刻利落地把曹承抱了起来,往屋里去,曹恒有些体会到曹盼当年的心情了。   喜新厌旧,平娘竟然是这样的人。   “咚咚咚咚!”曹恒正为平娘的善变想着都是什么情况,外面传来了一阵鼓声,曹恒皱起了眉头,很快有人来报,“陛下,有人敲响了通天鼓。”   通天鼓啊,那是曹盼所立的鼓,但大魏自建朝以来,曹盼一朝只响起过一次,没想到她初初登基,通天鼓竟然响了。   “把人带进来。”曹恒没有一丝犹豫地说。   这个时候,紫梢急急赶了进来,曹恒一眼看了过去,紫梢道:“陛下,敲响通天鼓的人自称是秦侍中的嫡母,如今她正在外面大声叫嚷,秦侍中弑父。”   曹恒眼中闪过冷意,“弑父。她这是想要让朕当着天下的人的面审这个案子?连让朕与秦侍中连说话的机会都不给,她便要朕与秦侍中尝尝天下群起而攻之是什么滋味。好,好!”   来者不善,善者不来。还是这样的开局,曹恒冷冷地一笑,“去,请秦侍中,不,把所有政事堂诸公都请来,都到通天鼓哪儿去。秦夫人想要在那么多人的面前毁了秦家,朕岂能不如她所愿。”   “诺。”听到曹恒的话,那么明显护着秦无的意思,紫梢大松了一口气。   她也是秦无带出来的人,大魏的将士,认曹盼,也都认秦无。   秦无的过往,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清楚,而如紫梢,是属于知情的一波人。上庸郡内,秦家,那样烂到骨子的事,经历过的人想要忘记,可总有人不愿意她们忘记。   曹恒召人来见,而那一位都不等曹恒发话见与不见的人,此时跪在外面叫嚷着秦无弑父,如此不孝之人,岂可为官为相,大魏是疯了吗?   曹恒走来的时候,秦夫人依然在叫喊着这一句,并不改口。   “陛下。”守在通天鼓的人,见到曹恒走了过来,连忙与曹恒见礼,一旁的百姓不认得曹恒的,但也知道新任的帝王,也是女帝,一个很年轻的女帝。   但曹恒一露面,不言苟笑的神情,不怒而威,以至于本来还在窃窃私语的百姓,都止了口。   “你道大魏侍中弑父,有何证据?”曹恒并没有理会一旁的人,而只轻声地问秦夫人。   “妾亲眼所见,岂会有假。”秦夫人大声地回答,曹恒道:“大魏量刑定罪,人证重要,物证更重要。而且,你亲眼见到了秦侍中杀人,杀的还是你的夫婿,你那个时候在做什么?秦侍中为何要杀你的夫婿,同样,为何又放过了你这样一个目击证人?”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丢了出来,曹恒并不见动怒,平静地看着秦夫人,等着她给答案。   秦夫人抬头道:“秦无的母亲,是因生秦无难产而死的,在秦无的心里,那就是我家郎君所杀。他弑父,是为母报仇。”   “继续。”曹恒这样意示秦夫人继续地说下去,她的问题,这位只回答了一个。   “我,我有要救我家郎君,只是来不及,他也想杀我,只是没能杀了我。”秦夫人将曹恒问的问题一个接一个地答了出来。   曹恒冷冷地一哼,“就你这样,秦侍中要杀你,竟然还杀不了你?”   浓浓的不信任,秦夫人大声地道:“是有人来救我,是有人来救了我。”   像是被曹恒吓得急忙地说出话来,曹恒道:“朕更奇怪的是,你的郎君是死了多少年了?”   如此问题,秦夫人一顿,曹恒道:“你竟然连你的郎君死了多少年竟然还要想。你们夫妻感情,让朕不禁多想。”   “你不记得,我来告诉你,整整三十一年。”一道声音传来,却是一身白衣的秦无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   曹盼驾崩,为曹盼守孝,几乎满朝的臣子皆着丧服。   秦无一脸的寒霜,扫过秦夫人一眼,与曹恒恭敬见礼,“臣见过陛下。”   “秦侍中免礼。”曹恒与秦无说,然后转向了秦夫人,“三十一年,三十一年呐。朕不解,你为何在事隔三十一年后才会来到这里,状告秦侍中。不说先前秦侍中只是一个无名小卒。据朕所说,秦家本来就是士族,在一方颇有威望,秦夫人若想为父报仇,这三十年里,怎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秦夫人大声地道:“先时陛下偏袒于秦无,妾是求告无门呐。”   “闭嘴。你敢污先帝之名。”周不疑喝斥一声,姗姗来迟却反应极快。   崔申在这时亦接话道:“说起秦侍中之父之死,陛下当年曾留了份案卷,想必秦夫人已经忘了。”   所谓案卷,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皆不约而同地看崔申,显然这件事,不清楚的不仅仅是一个人,还有这一个个的,都是一脸的莫名。   “陛下请过目。”崔申算是来得最迟了,正是去拿这份案卷了。   三十一年前所用的纸,与如今还是有差别的,拿在手中,字迹也显得陈旧,曹恒仔细地看了。   “当日秦侍中之父秦未,是叫人活活咬死的,所有咬死秦未的人,都在这卷中签了字画了押,请陛下查阅。”崔申直接将结果丢了出来,秦夫人是怎么都想不到早在多年前,曹盼竟然就做了这手准备。   “但因情有可原,当时杀人者,由先帝做主,不予处置。当时先帝还请了当世几位德高望重的大儒做了见证,所以,即有陛下的判词,同样也有几位大儒有署名。”崔申继续将事情娓娓道来。   本来正想看戏,哪怕是曹恒都打算把当年参与此事的人都重新找来,当场怼死秦夫人,结果却发现,用不着!曹盼早就料到将来有一天,一定会有人就秦无这事折腾秦无。   秦无是曹盼的左膀右臂,曹盼一去,天下兵马能够调动的人就只有曹恒了。   所以,曹盼特意将这份尘封多年的案卷找了出来,交给崔申,就是为了让崔申在这个关健的时候,立证秦无的清白。   秦无也是没有想到,曹盼竟然还有这样的安排,怔怔地看着崔申,曹恒看完了,即转到周不疑的手里,周不疑逐个往下传,最后落在秦无的手里。   秦无连忙拿过仔细的看,确实写清楚了所有事情的来龙去脉,还有那日杀秦未的人的签字画押,其中凤鸠的名字就在其中。   凤鸠欲迈步而出,崔申已经先一步地道:“秦夫人,有些事情你其实比谁都清楚,孰是孰非的,真要闹出来了,丢不起人的不是秦侍中,而是秦家。”   秦夫人看向崔申,曹恒刚刚问她要物证,她有一千种一万种说词不需要任何的物证就能让秦无身败名裂,当不了大魏侍中,然而有曹盼早年留下的案卷,还有当时杀人者画的押,曹盼的判词,以及当世大儒的见证,这根本没有再给她攻击秦无的机会。   曹盼。秦无这辈子能够遇见曹盼,真是走了大运了。秦夫人恨恨地想。   “诬告,如何处置?”既然秦夫人无话可说了,曹恒就有说了。   秦无是大魏侍中,秦夫人纵为其嫡母,却行诬告,自以律法处置。   “诬告反坐。”崔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回答。   “带下去。”曹恒得了肯定的答案,立刻下令,秦夫人一看待要大声嚷嚷,紫梢与女部们打了个眼色,立刻有人毫不犹豫地堵了秦夫人的嘴,直接拖了下去。   曹恒道:“通天鼓可敲,有冤可鸣。可是,诬告重臣,是为断大魏一臂,是见不得大魏太平。秦侍中少年追随母皇,身先士卒,为大魏立下无数汗马功劳。大魏建成,其领将士镇守边关,守护大魏安宁。怀有私心,想以构陷,其心可诛。”   “故,朕在此有言,有冤可鸣,构陷朝中重臣之人,罪加一等,绝不饶恕。”曹恒高声地说,这是对于世人的警告,也证明了她对此事的不能容忍。   “臣,谢陛下。”秦无此来都已经想来好必是要与秦夫人吵得一个天翻地覆,没想到他才说了一句话,事情就已经圆满的解决。   秦夫人被押下去了,事情显得有些虎头蛇尾,曹恒对秦无的维护,秦无刚刚已经明了,心生感激,这一句谢陛下,谢的又不仅仅是曹恒,还有曹盼。   “母皇总说让我们谨言慎行,若非母皇早有准备,今日无论是秦侍中还是朕,都不能善了。”曹恒已经准备要大干一场,她知道这件事如果不是有人撺掇,秦夫人绝不会在三十一年后才冒出来,要将秦无拉下马。   “此事,臣去查。”崔申非常自觉的自荐,表示这件事他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一定会把秦夫人身后的人揪出来。   “陛下,西域传来八百里快急战报。” 第090章   西域这八百里快急, 来得真是时候, 曹恒眼中的冷意更甚, 总算是明白,为何这人一动手就要动秦无。   曹盼一去, 天下兵马,能够完全调动的就只有秦无,背负了杀父之名的秦无, 还怎么挂帅出征?   秦无不出,西域那些连曹恒都不曾放在眼里的人, 又会将谁放在眼里?   “西域的陀因反了,其率领三万旧部,直奔车师后国,今与车师后国合兵, 里应外合已连夺我西域数城。”八百里快急一传来, 曹恒都没有细问,就已经料到必然是内外相交之患, 那人报来,果然不出意料。   曹恒道:“看来, 有人下了一盘大棋。接下来,还会有什么事?”   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 曹恒反倒是带着几分期望地等着, 想要看一看, 究竟他们还有什么手段使出来。   周不疑道:“与车师后国递送国书, 他们若是将陀因送来, 退出大魏边境,今日之过,大魏不与之计较,如若不然……”   “必合诸国,灭车师后国。”曹恒接过了周不疑的话,周不疑与曹恒作一揖,“陛下圣明。”   合诸国而灭车师后国,大魏理智的不对车师后国的国土有兴趣,难道别的人也会像大魏这样,不贪不图,心如明境?   别逗了吧。贪心的人,世上从来不缺,曹恒无意开疆拓土,大把的人想要建不世之功勋。   “诏鸿胪寺崔寺卿觐见。”对外之战,曹恒从来不畏,周不疑提了一句醒道:“鲜卑。”   曹恒道:“前几日,匈奴丹阳单于与朕传信,鲜卑有异动,朕已经密令安乐侯曹叡前往。”   听到曹叡的名字,周不疑一眼看了过去,曹恒轻轻地道:“安乐侯足智多谋,想必他会知道这件事应该怎么处理。”   是对曹叡信任,还是对曹叡的试探?周不疑并不细问,但凡曹恒心里有数,知何当为,何当不为,周不疑就不会多说。曹恒已经是大魏的女帝,只要大魏安定,周不疑也就放心。   “各处的边防?”凤鸠提了一句,曹恒道:“边防不动,区区一个叛将,三万兵马加一个小国,何畏之有。”   这是连动都不想动的意思?一个个其实都心时有数,这些人敢动,无非是觉得曹盼驾崩了,曹恒过于年轻,他们都不把将曹恒放在眼里,也是想趁机搅得大魏大乱,而他们好从中得利。   然而曹恒是省油的灯?从前有曹盼的耀眼夺目,曹恒自问比不上曹盼,那也不等于曹恒是个没用的人。既然不是,如今他们敢犯,打着趁乱占据大魏的主意,曹恒当然不会手下留情。   事一件一件的来,刚刚被召来的政事堂诸公啊,本来摩拳擦掌准备大干一场,没想到曹盼英明,连身后的事都料得七七八八,直接把想趁机将秦无拉下去,让曹恒断了手臂的完美计划,哪怕曹恒不想断,用这件事来拖秦无,也能拖得大魏的江山不稳。   可是,随着曹盼早就已经让人留下的案卷,秦无之父秦未之死,摆明了另有内情,而且跟秦无并无关系,所谓的杀父之名,不过是有人蓄意构陷。   西域八百里快急才入了洛阳,都已经听到了风声,听到风声是一回事,事情真正是怎么样又是另一回事。   崔钧在这个时候被召了进来,曹恒也不废话,直问道:“崔封卿,哪国与车师后国有仇,哪国欲吞并车师后国,崔寺卿心里有数?”   “有。”崔钧连口气都没喘匀,曹恒问话,他已经果断地回答了。   曹恒道:“内忧外患,西域民风彪悍,西域诸将,顺者存,逆者亡。车师后国,吃过一回亏却学不乖,大魏看不上车师后国那点地方,可他敢对大魏兴兵,必要教训。”   “臣明白,臣立刻往西域去,说动西域各国,但凡有心车师后国的,大魏助其一臂之力。”崔钧已经明白曹恒的意思。   “杨中书令,诏书给崔寺卿。”在崔钧来之前,曹恒已经让人把崔钧需要的东西都准备好。   杨修听到曹恒的话,立刻将刚刚草拟的诏书给崔钧拿了过来,崔钧接过。   曹恒道:“从前崔寺卿出使,母皇告诉崔寺卿的话是,大魏在后面,任何胆敢欺辱你的人,大魏绝不饶恕,今日,朕也同样说这一番话,崔寺卿,一路保重。”   崔钧与曹恒作一揖,“陛下放心,臣必不辱使命。”   “另外,西域之乱,以兵部尚书魏止前往平定。”曹恒将另一个打算道来,秦无第一个先表示同意,“臣附议。”   “臣亦附议。”周不疑也出声表示同意,深以为这个主意极好。   无论是曹盼和曹恒的手底下,从来不缺武将,秦无虽为曹盼打天下的武将中数一数二的人,也是极年轻的一位,西域之地,那曹盼带着秦无收伏的不假,并不等于说,曹盼去后,秦无哪怕被革职,大魏就没有能打仗的将帅了。派了魏止前去,就是让他们看清楚,大魏究竟是有人还是没人。   “曹爽,郭淮,让他们与魏止将军一同前往。让世人睁大眼睛好好地看看,大魏,猛将如云,从来不会少了谁,天下不宁。”曹恒目光冷洌,对于这些人的用心,真是怒极了。   他们以为,曹盼是专权好权之人?他们以为,曹盼兴太学,建武校,这都是笑话?   人才为江山之根本,几十年前曹盼还没有登基的时候就已经知道的事,当了皇帝,她会让曹恒落入无人为将,无人为相的地步?   “诺。”都以为曹盼驾崩,大魏失了主心骨,这天下就不宁了?   曹盼即非目光短浅之人,从前即不是,最后也绝对不是。大魏的武将,文臣,源源不断,生生不息,不让他们明白这一点,他们是不会死心的。曹恒半分慌张都没有,俯视下面的臣子,等着西域之大捷传来。   而崔申亲自去伸问了秦夫人,秦夫人也算是走投无路了,这才会拼了性命不要也要拉秦无下马。   秦无这些年,位高权重,但对秦家,秦家的任何一个人,却一个正眼都没有。   这些人从前没有帮过他,在他位高权重时,他也同样不会帮他们。   秦夫人是看着秦无位极人臣,又得曹盼信任,肆意张扬,而她呢?儿孙无用,秦家不断地败落,她曾去找过秦无,让秦无扶持她的儿孙一把。   莫说秦无本与她并无感情,就算是有,曹盼定下用人唯能的规矩,曹家与夏侯氏的人,都得凭本事出仕,更何况秦家这些无用的人,秦无自是不肯拉扯秦夫人那些儿孙的。   一次两次,秦夫人一次一次的面对秦无的拒绝,每次她都告诉自己不要再去找秦无帮忙了,却因家中无用的儿孙妥协,偏偏秦无从来都不肯帮过她。   她不是没有想过以孝压人。但是秦无从无对她不敬,哪怕她想住在秦无的府邸里,秦无也会尊着她这个嫡母,但却会让人牢牢地看住她,绝不让她有接近秦无一双儿女的机会。   吃的喝的,场面上的东西,秦无做得很周到,秦夫人想要挑刺,想要用孝道来压制秦无,最终落得一场空。   这十年来,秦夫人似也明白了秦无的铁石心肠,已经足足十年没有出现在秦无的面前。   秦无该做的面儿情,他做了,曹永也在帮忙补上,秦夫人奈何不得秦无,本已经要放弃,可是,她的孙儿杀了一个民女,已经被关入了大牢,她当时就想来找秦无帮忙的,不出意料,又被秦无拒绝了,眼看着孙儿要补处斩了,一个人出现,告诉她,只要她帮一个忙,把秦无拉下马,他便救她的孙儿。   正因如此,秦夫人才会击了通天鼓,就只为了能够想救她的孙儿。   这样的一个人呐,崔申追问那是什么人时,秦夫人迟疑了许多,回答了一句不知道。   不知道吗?崔申并没有作声,也没有再追问,只将情况与曹恒回禀,曹恒道:“你们说,那会是谁?”   “司马懿的后人。”几乎没有犹豫,一群人异口同声地回答,曹恒道:“朕一直在等,等着他们再出手,没想到等了那么久,终于是要等到了。西域之事,想来也是与他有关?”   “如果是与司马家的人有关,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杨修吐了一口气地说,司马懿啊,那是他视为对手的人,这样的一个人,要不是一开始选错了人,而且后面还用错了办法,杨修是不敢说,最后会是怎么样。   曹恒道:“局设得越大,越好。”   对手,曹恒还是希望有的,越强越好,她就想看看,自己究竟够不够强大?   如今曹盼给她留的忠臣还在,不够强大,还有他们帮着,她能知自己之不足,就能尽快变强,下一次,再碰到对手,就不会再败在同样的人手里。   “陛下,匈奴与大魏交好,丹阳单于与先帝的情份,天下皆知,如果这个时候,有人刺杀丹阳单于,必令匈奴大乱。”匈奴啊,说实话真的挺悬的,悬得让他们时常提着一颗心。   毕竟匈奴几经战乱,到如今都不得安宁,曹恒如果想靠丹阳来坐镇北方各部,若是有人杀了丹阳,那该如何?   这个问题问得是真好,曹恒侧过头看了墨问,“你们小看了丹阳单于。北方的部署,诸公若有不解之处,不妨问问魏止将军,与曹永将军。”   这两位都是当初与曹恒一道去平定鲜卑的人,鲜卑是什么情况,什么样的部署,旁人还需曹恒细细的解释,这两位,直接不用解释。   曹永露出一抹笑容道:“墨侍中是怕一个万一,那下官可以告诉你,就算丹阳单于真有个万一,北方各部但凡敢动,也让他们吃不了兜着走。诸公请看此兵力分布图。”   从怀里掏出了一份图来,听着八百里加急,曹永出门的时候就把这份东西带上了。   兵事兵力,牵一发而动全身,这些人呐,没有一个是安分的,乱了,就会想要更乱,不想要让他们做成,就得早做准备。   拿了军事图来看,果真是准备得十分的充分,曹恒走近了,曹永便与众人一道讲解。   “先时拿下了匈奴,陛下当时就做了相对应的部署。”曹永轻声地说起这事,这一唤的陛下,但不知指的是哪一位的陛下。   没有细究这事,只是更关注北方的军事部署。   “大魏以和为贵,虽则不欲与人交恶,但有犯者,必不会手下留情。匈奴,虽以牵制各部,并不等于大魏将北边的安危交给匈奴,匈奴与其他各部一般,皆是异族。而且匈奴不宁,各方势力虽叫丹阳单于掌权多年,并未完全掌控。”曹永将北方的关系娓娓道来,众人都同意地点点头。   曹永道:“匈奴临于幽州,幽州城中有三万人马镇守,除非匈奴举全族兵马进犯,否则绝不可能攻破幽州。”   “兵力城防,另有机关盾甲,北方各州皆属精良。丹阳单于能压得住自然最好,无需我大魏将军厮杀血战,若是不能,大魏将士也必将他们拒于大魏国土之外。”曹永这份军事部署图一亮出来,众人本来还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大半。   曹恒道:“现在,就看暗里的人还有什么准备。”   “臣再去审秦夫人。”如今露出在明面上的人,便只有秦夫人,崔申想顺藤摸瓜地把人弄出来。   周不疑道:“或许,我们可以设一个局,把人引出来。”   设局,曹恒先前刚干完的事也是设局,设得一群蠢蠢欲动的人都上了勾,然后曹恒杀得他们片甲不留。周不疑如今想要设局,怎么设?   一众人都看向周不疑,寻思周不疑是什么样的想法。周不疑道:“司马家不是第一次出手了,百足之虫,僵而不死。既然如此,就把他们引出来,一网打尽。”   “陛下手里应该是有司马家的人行踪的。”周不疑十分笃定地说,曹恒点头道:“先头母皇就查到出了不少他们的人,捉到了,母皇还把他们放了。”   周不疑道:“昔日的司马仲达善忍,不知司马家的这些人里,有没有类他的。”   “若要做局,不妨从我下手。”司马末毛遂自荐,一群知道他与司马家恩怨的人,想到发生不久前秦无的事。   “但是,司马家的人已经见过了陛下的手段,轻易是不会出手的。”杨修提了一句。   “他们回来,第一个想除的人就是我。”司马末只是陈述这样的一个事实,一群人面面相觑。   周不疑道:“需得无名受些委屈。”   他们相交多年,周不疑一开口,司马末就已经知道周不疑的打算,露出一抹笑容道:“无妨。”   受些委屈算什么,眼下内忧外患,虽说不足为虑,也不能任其发展壮大,司马家这么多年藏了起来,伺机而动,一次又一次,这已经不是第一回 了。连外邦跟军中的将士都能为之所用,可见这背后的人,心机了不得。   这样的人,如果任由其发展下去,将来必成大患。   曹恒朝着司马末道:“朕会让人呈上一份关于司马尚书与乱贼勾结的罪证。”   一众人一听,全都惊讶地看向曹恒,这个计也太拙劣了,司马末是绝对不可能会跟司马家的勾结的,当初送司马懿入大牢的人,就有司马末的一份功劳。   周不疑道:“乱贼,非所指司马家。此后,每日都送,不仅是陛下这边要,外头,御史台的所有官员,每一家每一户都要送,日日送。”   要说听了曹恒的话觉得她的计谋过于拙劣的,听完周不疑的补充,他们算是明白了,这是,引蛇出洞。   “无论事情有还是没有,动静闹得一大,就算都知道无名不可能会和司马家的勾结,为了避嫌,也应该给无名停个职查查下吧。一查,无名理当心生怨恨,再出一趟城去,住上几日,司马家的人,会忍住不动手?”墨问很快把曹恒与周不疑打的那点主意看明白了,明白了,一溜说出。   司马末道:“出城之前,臣会将陛下给臣安排的暗卫,都打发了。”   “带上一人。”曹恒知道司马末是打算用自己来诱敌,旁的暗卫也就罢了,保护司马末的人,一个就够了。   “齐司深。”曹恒出声唤了这么一个名字,齐司深听着声走了出来。“你这几日,装成个乞丐的往司马尚书府去,让司马尚书把你捡回去。”   前面也就算了,听到曹恒说的这半段,齐司深是整个人都不好,连忙地抬头问道:“为什么要装乞丐?”   “好装。”曹恒一本正经地回答,“否则,不管是朕派人跟着回去,还是突然到访客人,都会让人注意。只有一个乞丐,他们想不到。”   齐司深想要抗议,曹恒拧起眉头道:“你能装什么?”   “剑客。”齐司深答得十分的顺口,曹恒道:“你原就是剑客,用不着你装。”   目光定定地看着齐司深,齐司深叫她那么看着,十分的心虚。   曹恒吐字道:“你如果能装别的人,就不需要你装乞丐,你确定,自己能装好?”   “乞丐,我也不见得能装好!”齐司深嘟囔一句,曹恒道:“如果连一个没人注意的乞丐你都装不好,要你有什么用。”   齐司深难得被堵得话都说不出来,曹恒回头唤道:“赤心,去安排。”   下头的人都深以为齐司深应该不会那么没用。赤心应声,与齐司深道:“齐郎君请。”   周不疑突然提醒了一句问,“安乐侯?”   曹恒道:“是敌是友,这是最好的试探机会。”   她给了曹叡绝对的权利,让曹叡想清楚了究竟自己应该怎么做,是要与曹恒为敌,还是为友。   敌友明了,曹恒也好动手。周不疑见曹恒这心里有数的同样子,与曹恒作一揖,不再多提。   大魏风云再起,本以为会乱的大魏,由上而下,都稳稳当当的。魏止带着几个年轻的将军往西域而去。   西域的情况确实不好,将士叛出,合外人以攻大魏,对敌战外者,又都顾念着往夕的兄弟之情。站在他们的立场,想要的是西域自成一国。   曹盼一死,这群人是觉得大魏再无人能制他们了,秦无,并不算他们的明主,要给秦无面子,也该要秦无亲至西域才成。   凉州之地,面对西域的变动,迅速陈兵以待,这里正是女部长驻之地。   魏止赶到时,恰好遇到凉州遇袭,二话不说,带着兵马就冲了过去,加入战场,将西域的兵马打退。   “怎么回事。想叛大魏不仅仅是一人?”魏止一看情况,立刻追问一句。   凉州的女将是一个名叫丁瑶,一个三十来岁的女将,相貌出众,魏止虽然与她有过几面之缘,面对容貌越发艳丽的人,眉头跳了跳。今日再见,两人身上都是血渍,公事要紧。   丁瑶道:“是。我收到西域的情报,道是陀因说动了原本西域的两位将军,他们内外合击,已经拿下了半个西域。我派了兵前去救援,与他们交了几回手,他见我兵力分布,不敢全力与他一战,派了兵马前来偷袭。”   魏止咒骂了一句,“一群野心勃勃的玩意,给我等着,我非把他们杀得干净。”   “西域的兵力部署,你都清楚?”魏止骂完了,立刻转头问了丁瑶,“已经让人摸清楚了,另外凉州刺使也让人送了这份东西,魏尚书请看。”   东西交到魏止的手里,魏止拿过看了一眼,“好,敢打到凉州来了,一群犯上作乱的人,弄不死他们,我不叫魏止。”   这就是一个不拘小节的主儿,而且也敢拿命去拼。想他当年毛遂自荐用的法子,那就不是寻常路,若非曹盼一直磨砺他,魏止就不会只是撂话而已。   “西域的情况已经给陛下传回去了?”磨完了牙,魏止想到了另一件事。   “陛下手中暗卫的消息比我们还灵通,这会儿应该已经送到陛下手里了。”丁瑶这么说,魏止道:“好,也该给陛下传回个好消息了。”   “当如是。”凉州既要防着外邦来犯,又以兵力镇守西域的关口,不能轻易出战,只能守之。魏止带了兵马来,是该要好好地打一场,给曹恒这位新帝送一个大捷报。   “来。”魏止招手,诸将皆配合是上前……   而洛阳之内,随着接二连三揭发司马末与乱贼勾结,乱大魏江山的信往御史台送去,一开始没当一回事的人,也架不住信太多,想想也不能不拿这些事当回事,便联名呈到曹恒的案前,议让曹恒停司马末的职,以防万一。   无论如何,大魏现在确实是内忧外患。不安分的人,之前曹恒也算是遇到了,而且还是曹恒用计把他们一网打尽。   一网打尽,果真一网打尽了?虽说在这样的情况下,不应该怀疑同殿为臣,又都是跟了曹盼多年的老臣。   人心易变,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亦是理所当然?   “陛下,司马尚书无论是为人构陷,或是确有其事,在没有查实之前,让司马尚书休息一段时间。”大魏从曹盼开始,凡事都讲证据,没有证据的事,最好别乱说。   从先前曹恒几次出手能看出来,曹恒跟曹盼的性情有些相近,都是谋定后动的主儿,不确定在对待告状这些事上,会不会也跟曹盼一样。   这不,小声斟酌话述,毕竟还是询问曹恒为主是吧。   曹恒听着他们这么一问,并不意外,周不疑出列道:“道听途说,不可取信。”   戏要做,必是要做得更真一点,周不疑提这一句,墨问也是极配合地道:“臣附议。”   “臣亦附议。”崔申也出列表示对这件事持不信的态度。没有直凭实据,就凭这到处散落的书信,就要将一部尚书置闲在家,来查实这件事的真与假。   说句不好听的话,置闲查实,这要是一直查不清楚真还是假,人就一直置闲了?   “陛下,臣以为,还是查查的好。”力挺司马末的,都是早年跟随曹盼的老臣,这些人于危难之时与曹盼相互扶持,他们更是一致对外,说是齐心协力亦不为过。   提出要查查的人,反倒是荀顗,这一下子,众人似是看到了什么别样的苗头,荀辑在此时也出列道:“臣也以为,应当查查的好。”   都是一家人,荀氏,自荀彧之始,一直为世家典范。然而一直以来,荀家因为与曹盼的关系,一个个都与曹盼一心一意,多年来为家国天下,纵有人想要挑事,想要让他们斗起来,愣是没成。   没想到,真是没想到,不用他们挑,就因为一个司马末,反倒是让一直以来如同铁桶一般不可破的政事堂,出现了分歧。   “臣等也觉得应当查查,查了之后再好说。”这样的局面,世族与寒门,随着曹盼起于微式的旧臣,还有世族出身的重臣,闪露出从前一直叫曹盼压着没有露头的寒门与世族的对峙,像是一下子都被捅破摆在了眼前。   曹恒没有作声,只是凝望了他们一眼,从政事堂开始,六部尚书,皆与寒门与世族参半,曹盼先前能让他们一心扶持,这些人就是曹盼的左膀右臂。但自政事堂之下,人心各异。   不过是做一局而已,一个局设了出来,能让人看到的东西,不是一般的多。   “臣附议,臣附议。”这一次,也是一个一个的表示对这件事持的怀疑态度,两极而分,各占一半,曹恒的目光沉了沉。   人心呐,果然不能试,不开先例,便没有人敢轻易碰触,一但开了这个口子,将来,便是给了他们,无数攻击臣子的借口。人言可畏,又是一句人言可畏?   “母皇在时,你们会因为几句话提出这样的提议?”曹恒突然开口地问了,一群人,哪怕是先前就已经知道是在做局的人,都一顿了,总觉得曹恒变了态度。   “以人言可畏,无证无据,就能让一部的尚书停职查询?你们说,这个口子一开了,往后但凡有人肆意以人言而攻之,大朝的官吏,会变成什么样子?”曹恒的话音刚落,所有人都看向曹恒,谁也没有想到曹恒会说出这样的一句话。   曹恒幽幽地道:“人言而杀人,自来因人言而死的人不少。毁于人言之人,也从来不少。”   “陛下。”司马末突然明白了曹恒想做什么,想了先前他们原本说好的,立刻唤了一声,曹恒摇了摇头,“身不正,影则曲,身正而心正。朕,不能毁了母皇打下的基石,让大魏,也让以后的你们,毁于人言之口。给他们开了一条攻击百官的口子。上皮子下皮子一动的人言,杀一人,多么简单的事。”   司马末听着一下子明白了,比起引杀司马家的人来,大魏朝臣,这道应当守住的口子,更该守住。   事有轻重,更有取舍,周不疑也一同样看向了曹恒,曹恒继续地道:“无论有多少风言风语,记住,没有真凭实据证明司马尚书和谁有所谓的勾结,他就还是大魏的户部尚书。”   虽说定计时,是曹恒自己提议答应的,那时候他们想的都是怎么尽快将暗藏的司马家的人引出来,并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一个问题。   眼下曹恒推翻了先前的定策,为的更是大局,虽然没有跟他们提过一句,他们依然认同曹恒的决定。   “陛下英明。”一阵山呼,纵连一开始打算舍己设局的司马末,同样山呼了这一声。   曹恒道:“魏尚书的兵马,该到凉州了。”   另提一事,便要将司马末的事揭过。众人的心思都被引了过去,思量着魏止这会儿带着兵马到了凉州,西域该是什么情形了?   朝会散去,政事堂诸公一道议事。   曹恒立刻就开口道:“朕自作主张,没有依计而行。”   “是臣等一时疏忽了,险些因小失大。”周不疑首先出列承认了错误,这件事他的确是思虑不周。   司马末也连忙赔罪道:“臣想着引蛇出洞,也忘记了,这世上有些事,一但有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陛下念及臣子,臣等谢过陛下。”   不以流言蜚语定臣之罪,夺臣之功,凡事讲证据,讲事实,这样一来,从此以后,想要害一人,就会更难。   曹恒道:“朕也是为了大魏。大魏的风气,是母皇立的,朕只是守住这股风气而已。”   险些她就自己给自己挖了一个坑,把自己给埋了。   今日,以流言蜚语革了司马末的职,将来如果有人用同样的办法,构陷于人,曹恒明知那人是冤枉的,却同样没有证据证明那人的清白,那是革那人的职,还是不革?   不革,会有人拿今日司马末的事来攻击曹恒;革,明知人是清白而斩了自己的左膀右臂,心疼的人只能是曹恒自己。   “此计不可,再想别的计。引司马氏出来,皆为大魏安定,但若为了大魏一时的安定,而弃了千秋万事的安定,因小失大,得不偿失。”   墨问这会已经完全弄明白了曹恒的意思,弄明白了,话也不妨道破。   一众人都点了点头,确实差一点,他们就因小失大,自毁江山了。   同时,也让他们明白,曹恒,绝对能成为一个好皇帝。   “陛下,凉州传来八百里加急战报。”这时候,燕舞急急行来,将一份文书与曹恒递上,曹恒接了过去,立刻打开地看。   “好!”曹恒高声地叫了一声好,一直没有作声的杨修道:“看来是有捷报传来。”   “昔日晏子以二桃杀三士,今日魏止将军是以一女挑动西域各将互斗,在他们打起来的时候,合焉耆、须长等数国,凉州兵出西域,而诸国攻向车师后国。到了今日,想必车师后国至少也是要失了大半的城池了。”曹恒将急报传来的消息与众人道来。   众人听着不约而同地吁了口气,总算,内乱与外乱皆平。这样一来,区区的司马氏余孽,亦不足为惧。   往后,他们再出计就出计,总能找到机会将他们真正连根拔起的。   “恭喜陛下。”这样的捷报,岂能不恭喜曹恒,曹恒虽然脸上没有笑意,语气的轻快还是显露了出来。   “这一次,立下大功者,一则是魏止将军,二则就是崔寺卿了,没想到崔寺卿那么快就说动了各国,让他们配合得如此好,西域再回大魏手中,车师后国,必叫其亡国,以震慑天下。”   言之所指的天下,并非是大魏的天下,而大魏之外,所有的天下。   想要趁大魏新君继位,以为大魏权势相交还需磨合,趁火打劫。都睁大眼睛好好地看看,究竟大魏,是不是他们能趁火打劫得了的。   这是她登基以来,打的第一个胜仗,必须要好好地奖赏。   “西域之地,陛下,还需拿个章程。”没错,打赢了仗,大家都高兴,高兴归高兴,也得防着同样的事情再发生。崔申也不管曹恒是高兴还是自己泼冷水不合适,只管开了口。   曹恒听着也敛了喜色,“不错,确实要想好。西域之乱,可一,可二,不要再三。”   先前曹盼用自己的本事将西域镇住,她一去,虽说是因为有心人的挑拨,同样也证明了西域存在着问题。   崔申提醒着,也是觉得这件事应该想一个两全的法。   “西域地处偏僻,却鱼龙混杂,民风彪悍是众所周知的,臣的意思是,不如像高丽句那样?”墨问也开始动脑子,西域的事,着实也是说不清道不明的。   西域那个地方,自来就难治,一回两回的闹事,并非是大魏才有。   曹盼一朝能让西域安安份份,还是因为曹盼当时是以绝对的武力到的西域,叫西域的人,哪一个都不敢犯到曹盼的手里,这才让西域二十余年来安安生生的。   本来众人,哪怕曹盼都以为,就算曹盼不在,还有一个秦无,至少西域这群人,还是怕秦无的,既然怕,有秦无在,这些人一时半会无人挑拨,必不会反。   司马家的人,果然是有些脑子,竟然看出了里面的道道,一动手,就往西域去,还把车师后国也拉上了。   但是,挑起战乱,这是要毁了大魏的太平日子,百姓思安,大魏这些年并不曾薄待于百姓,连着西域的百姓在内皆是如此,战事挑起,第一个反对的就是百姓。   这也是为什么,魏止如今能迅速地夺下西域的原因。   西域的将士,皆是百姓,这些年来,他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他们自己心里清楚,将军下令,他们只能听从,然士气不佳,比起魏止带往的,一群想要守护大魏将士,不可同日而语。   “高句丽的办法,算不得很适合西域。”曹恒喃语了一句,显然这件事她也考虑过,却觉得不适合。   “朕有一策,诸卿且听之……” 第091章   听到曹恒说她有一个主意, 众人都一副倾听的样子。   曹恒道:“自东汉以来, 设立西域长史府制, 亦属凉州,但大家都清楚, 凉州根本管不了西域,就算挂着分属凉州的名头,西域早已经独制。既然如此, 朕的意思是,单独将西域提出来, 西史的长史府,比照各州的刺使府。”   周不疑道:“如此,以西域单独自制,虽不分州, 无州之名, 行州之事?”   “是。”曹恒的话头一出来,一个个都是聪明人, 立刻明白了曹恒的意思。   “那郡与县?”杨修提了一句,带着询问, 曹恒道:“介于郡县之间,设军防, 统一由长史府调动。”   “长史人选?”荀顗提起这个极其重要的问题。   “崔钧如何?”曹恒既然想出这样的主意, 自然也是心里有了对应的人选的。   提到了崔钧, 周不疑立刻表示同意, “极好。”   “好!”想了想崔钧这么多年游走各国, 今日也是他往各国去,说动他们兵出车师后国,联合大魏兵马,大魏夺回自己的城池,他们分了车师后国,这样的人,最合适不过。   西域的情况复杂,不是这样游走于各国的人,怎么可能将西域治好。   余下的人纷纷附议。荀辑提了一句,“陛下,今岁的科考?”   曹恒道:“照常举行,有什么问题?”   “没有。”本来就算有问题,听到曹恒这一问,也都没有了。   曹恒冲着司马末道:“司马家的人纵为大患,朕身正,诸公身正,朕相信,邪不压正。”   一句宽慰司马末的话,司马末与曹恒作一揖,“陛下之言,臣记下了。”   “那魏止将军一行?”仗打完之后该议的事,不仅仅是西域如何治理,还有刚到西域的人,如魏止他们一行。   “待西域长史上任后,屯兵守卫安置好了,再让他们回来。”曹恒是个心里有数的人,众人听得都无异议。   事情都谈完了,各自告退,都忙去了。   习惯性的,几人出了太极殿,又凑合在了一块说了几句话,杨修道:“陛下不亚于先帝。”   有舍有得,心里有尺,不曾因小失大,一如曹盼。   周不疑应了一声,目光一敛,众人听着他也应了一声,都露出了笑容。这几个月,他们都过得不好,不仅仅是因为曹盼的驾崩,还有对于前路的未知。   曹恒是他们自小看着长大的人没错,可是,当公主,当太女的时候好,不等于当上了皇帝,还能好。   权利是能让人极速膨胀的东西,曹恒这般年轻却手握天下大权,是为一国之君。大魏繁荣昌盛,国库充盈,在这个时候,曹恒是有挥霍资本的,他们其实很担心车师后国这一战,曹恒会借机大肆兴兵,为正大魏威严,还有她初初登基为杀鸡儆猴的目的,战火点燃,直歼车师后国。   还好,曹盼虽为正大魏的威严,还是心系百姓,没有为了一声令下,莫敢不从的威风而冲昏了头脑,用计合他国之力解大魏之威,又将矛盾扔了出去,既要灭了车师后国,又让天下都明白,大魏,无论在什么时候都不是好欺负的,扬大魏国威,又平定大魏内乱,而且并没有再出兵的意思,止戈为武,他们都大松了一口气。   周不疑突然露出了一抹笑容,一旁的秦无道:“元直,我们谈谈。”   如此郑重的模样,一群人还都从未见过,周不疑看了秦无,“好。”   秦无点了点头,两人都一副郑重的模样,每个人的心都悬了起来,两人往一旁去。   “这是,怎么了?”有人小声地问了一句,问话的是荀辑,这位算是半个空降的礼部尚书,并不能明白周不疑这些自微式而追随曹盼的人,他们之间的默契。   “未知。”墨问答了一句,未知,除了未知还能怎么样。   秦无与周不疑往一边走去,皆不管后面的他们是怎么样的议论。   宫中是有设了让他们休息的地方,秦无与周不疑走到了一处空旷的凉亭,两个自年少时就已经是生死之交的好友,秦无亦不赘言,“你是什么打算?”   周不疑看向秦无,“你知道。”   “正是因为我知道,我不希望你如此。”秦无接过周不疑的话吐露一句,周不摇了摇头,“我这一生,到了最后才得陛下一次靠近。”   周不疑所唤的陛下,并不是曹恒,而曹盼。秦无道:“元直,陛下心里从来没有你,你我都清楚。”   “那又如何。”周不疑不以为然,“陛下心里没有我,我心里只有陛下。这一生,我守了陛下一生,以后,我想要再守下去。”   “元直。”秦无唤了一声,冷酷地道:“陛下只是不能与你开口而已,陛下是希望你能过得更好,越来越好,最好移情他人。”   周不疑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对我来说,这辈子能守在陛下面前,成为陛下最信任的人,那于我就是最好。诸葛孔明,他这一生纵然得到了陛下的心,守在陛下身为,成为陛下最信任的人,是我!”   秦无看着周不疑这般模样,“元直,那又如何,陛下的心里永远都没有你。”   “阿无!”周不疑唤了一声,秦无捉住周不疑的双肩道:“你心里清楚,就算你守了陛下一辈子,陛下从来没有给过你一丝希望,从来没有。你现在想要去陪陛下,陛下需要你去吗?”   周不疑反捉住秦无道:“阿无,是我错过陛下的你知道吗?”   秦无张了张唇,最终还是什么话都说不出来,周不疑道:“我曾经有过机会的,是我自己推开了。否则,我与陛下不是那样的相识,我们会完全不一样。”   多少年了,无数个夜晚,从梦中醒来,想到曹盼那渐渐早生的华发,听在耳畔曹盼压抑的轻咳,他的心都如同刀扎一般,阵阵抽痛。   曹盼受的苦,因为诸葛亮,因为她的心里只有诸葛亮,从一开始她放在心上人,无论发生多少事,诸葛亮都会一直在。   “我这一生,只后悔过一件事。”周不疑幽幽地吐字,那个时候,曹操想要笼络他,有招他为婿之意,是他自己拒绝了,还有曹冲,曹冲曾经无数次地跟他说过曹盼,是他不愿意任由曹操摆布,哪怕曾经听过不少关于曹盼的传说,他从来没有想过要去见一见曹盼,也不认为,与他相差甚远的曹盼,会与他有什么干系。   最终,他失去了最好的机会,曹冲的死是意外,他知道曹操容不下他,同样也意识到,能救他的只有曹盼。   这样的求救,他们从一开始的身份,就已经注定了,余之一生,在曹盼的心里,他只能是朋友,是下属。   秦无能感觉到周不疑这么多年,压抑着的这一份后悔,他是真的后悔,后悔错过了,一次的错过,一生的无缘。   曹盼从来不是个向后看的人,再有诸葛亮占据了曹盼的心,诸葛亮那样的人,能让曹盼喜欢的人,又怎么会全无风骨,负了曹盼。   他不曾负了曹盼,纵一生对峙为敌,他依然是曹盼心上的人,纵死也不能抹去,放在心上的人。   “阿无,你视陛下为主公,这样很好。”周不疑认真地冲着秦无说了一句。   秦无道:“元直以为,像陛下这样的人,谁能不动心?”   他也曾动过心,就算动过了,他在明白曹盼的心里只会放着一个人,永远也容不下第二个人时,就已经将心慢慢地收了回来。   曹盼会是一个极好的主公,果然一如他所料,曹盼最后成为大魏女帝,与之结为君臣,是件极其幸荣幸的事。   “你能将心收回来,我不能。”周不疑道破自己与秦无的差别,他把曹盼放在了心上,再也不想放第二个人。   “你本可以有其他的选择。”秦无急切地朝着周不疑吐了这一句。   “心之所系,无可取代。”真心喜欢一个人,又怎么会有旁的人能够取代。诸葛亮一生只要一个曹盼,曹盼这一生只要一个诸葛亮,他这一生,也只要一个曹盼。就算一辈子得不到半点回应,就算一辈子,曹盼都谨守君臣之道,让他一生不敢将这份心宣之于口,只为能够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笑,看着她意气风发。这一切于他而言,也是一种幸福。   到死,曹盼也不愿意给他一丝希望,可他依然,爱她。   秦无道:“你从陛下去后就已经生了死意。只是陛下以天下相托,让你看着殿下坐稳了江山,你才会等到现在。”   周不疑露出了一抹笑容,“陛下一生的心血没白费,这一年发生的事,足见殿下担得起这个天下。殿下,已经无须我了。此事,你知即可,不能让第二个人知道。”   最后,周不疑冷着一张脸让秦无不能把事情告诉任何人,秦无道:“我要告诉殿下。”   一副跟周不疑对着干的模样,这怕是他们相交一生,秦无第一次如此。周不疑看了秦无,突然无所谓地道:“随便你。”   一句随便你,听在秦无的耳朵里更是不好的预感。周不疑已经站了起来,“我想做的事,连陛下都不能让我改变主意,更何况是殿下。”   为了区分曹盼与曹恒,两人交谈用的是从前的称唤,秦无听明白了周不疑话里的意思,终是无奈地唤道:“元直。那你的父母呢?”   “我这一条命是陛下所救,没有陛下,我早就死了。我会选一个嗣子,将来会有人照顾他们的。”   秦无瞧着周不疑打定主意的模样,心知到了这个份上,周不疑是绝对不可能会改变主意的。   “陛下答应让我葬在她的身边的。”周不疑露出了一抹开心的笑容,秦无只觉得心里堵得慌。   “陛下能答应我,这一辈子,无憾了。”周不疑幽幽地再吐一字,再也不给秦无说话的机会,抬脚就走。   曹恒并不知周不疑与秦无之间的谈话,不过第二日,周不疑将选为嗣子的名字交到了曹恒的面前,曹恒并没有多想,立刻批复了一个准字。   秦无虽然威胁周不疑说是要把周不疑要做的事告诉曹恒,威胁只是威胁,他也只是说说罢了,并没有做。   西域的大捷,叛将被诛杀的消息也同时传了回来,曹恒多日阴着的一张脸总算缓和了些,没那么冷了。而鲜卑与匈奴之地,曹叡也传回了消息,本来蠢蠢欲动的人在见到西域大捷后,都安分了。曹恒即召曹叡回洛阳,给曹叡升了一个官,入政事堂打下手。这官升得有点快,曹叡心里是高兴的,不高兴的人,一时半会没敢提。   曹恒随后也将西域分离凉州,单设长史府的诏书颁下,同时定下了新一作的长史为崔钧。   崔钧拿到这份诏书明显呆了呆,随后又明白了曹恒的用意,高兴地接过诏书。而曹恒登基以来,第一次科举也即将开始,比起从前打着学习的名头主考出题,如今曹恒是光明正大地将题目写了出来,让他们答。   这一次的大题考的是此次西域之战,因何而起。   题目一出去,反正都已经习惯了曹盼出题每次都是应时应势,曹恒学得十成十,也没什么奇怪的。   “这一次科考中,臣等以为这两篇文章写得最好。”科考不过三天的时间,很快结束了,后面的改题点评,周不疑取了其中两篇觉得甚好的文章送了上来,曹恒接过文章看了几眼,显得有些诧异,“胆子挺大,连母皇都提起了。”   周不疑道:“先帝并不讳人提及。”   倒也说得不错,曹盼从来不在意旁人怎么提的她。   “先帝曾提起过,随着天下举仕者越来越多,陛下不妨改一改科举之制。”周不疑送上了考卷,顺口说了一句。   “左仆射有什么好想法?”将试卷放下,曹恒询问周不疑的意思。   周不疑道:“自陛下开科考以来,以每年秋而考之,虽说陛下为保士子周全,派了兵马护卫,然有屡次不中者,来回奔波,这么多年,臣让人统计了下,死于路上的之士子不少。”   曹恒倒是没有过多在意,听周不疑说来,曹恒道:“左仆射的意思是要改一改每年开考的时间?”   “从前先帝每岁开科考,因为缺人,二十来年取士下来,人已经不少了,士多官杂,反而成了累赘,陛下何不改一改时间。”周不疑只是提议,曹恒心里将大魏如今官吏的名单都过了一篇,当官的人确实不少,不说各州的人,单就一个洛阳城里,大大小小的官吏,都挺多。   “除了三省六部制,以州县制,改州郡县制。先帝皆沿用前朝的官制,官多杂乱,因开朝之故,先帝心里有数,许多事也不能做。”周不疑把曹盼的情况与曹恒的情况细细地提醒。   “朕如今,也不适合做。”曹恒与周不疑说了一句,提醒周不疑她这会儿的情况其实与曹盼没什么差别,曹盼没有做的事,她现在也不能做。   周不疑道:“一步一步来。西域大捷,让朝臣都看到了陛下不亚于先帝的能力,这个时候陛下改一改科考之制,一步一步,待时机成熟了再行简官提拔能吏。”   曹恒抬头看了周不疑一眼,简官提拔能吏,能吏,曹盼用的几乎都是能吏,简官,这是要简的世族那些不作为的官。   “此事需得缓缓。”曹恒轻声地提了一句,周不疑作一揖,“然也。”   曹恒心里有章程,没有想一口气做完,将曹盼因为时势,局势没有做到的事全都一口气做完了,这样很好。   “改科举之事,左仆射的意思是?”曹恒将话题绕回了先前他们提的话题。   “一年,改为三年。一考,分为三考。”周不疑衡量了下,道了这个时间,还有考试的其他改制,曹恒想了想点了点头,“三年的时间,也足够他们沉淀再考,可,一考改三考?朕不解。”   周不疑解释道:“如今大魏科考,比以洛阳一考而定,人才斟选,可以从县,再到州,州之后于洛阳一考,再殿试。”   曹恒眼睛一亮,周不疑道:“先帝先前与诸公商议的科考内容,常考科目有秀才、明经、进士、俊士、明法、明字,明算等等五十多种。各取之士不同。陛下对各科不偏不倚,然明法、明字、明算为世人所冷,多年来,陛下虽然有意提升,收效甚微。”   说着说着,周不疑又习惯地唤回了曹盼陛下,曹恒不以为意,意思能听明白就好。   “臣之意,将一年一考改为三年一考。一年于洛阳一考,改为各自考生,先于现户籍之县夺得名次,再往州来,再往来于洛阳,也免了士人来回奔走。”周不疑将自己的想法娓娓道来。   曹恒一听细细一想,同意地点头。   “连赛龙舟也要争个魁首,科举取士,也该有个魁首。以县夺得魁首者是为县案首,以州的取案首为解元,于洛阳御试夺得魁首者,为状元。陛下以为如何?”周不疑再提了一句自己的想法。   曹恒道:“很好。”   “若论魁首,也该定个三甲,三甲之后,依次也该有名次才是。”既然魁首都要定了,之后的排名,也应该都定了才是。曹恒想了想补了一句。   “此事,可令诸公商议。”周不疑提个开头,集广思益,合众人之力,完善推广。   曹恒道:“左仆射手里要说没有完整的思路,朕不信。”   周不疑与曹盼作一揖道:“臣所执掌六部,有些事,臣提了想法,不能把所有的话都说完。”   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周不疑把所有的话都说完了,下面的人,都不用他们动脑。脑子得要常动,太久不动,脑子会生绣的。   “左仆射用心良苦。”曹恒幽幽地吐了一句,周不疑道:“陛下为君,心中纵有章程,亦不可将话说得太满,于臣留一丝,臣下多思多动,陛下将来才不会太累。”   曹恒听着话,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曹盼的为人行事,还真是跟周不疑说得挺像。   曹盼也说过,为君者,能让下头的臣子去办去想的事,心里就算早就有了章程,也不能一开始就说了出来,让下面的臣子都养成了习惯,觉得你这皇帝既然什么都能想好,什么都安排好了,他们只需要听话做事即可,当有一天,想把事情交给他们去做了,他们连怎么做都不知道。   “是。”曹恒应声表示记下了,周不疑与曹恒作一揖,“臣先告退。”   曹恒一顿,拿眼看了周不疑道:“左仆射这是?”   “此事不需要臣。”周不疑该说要说的都已经说完了,余下的事,曹恒解决得了。   “也罢,这几日监考,还要阅卷,左仆射累了,先回去休息吧。”曹恒看到周不疑脸上的倦意,曹恒开口,周不疑缓缓退了出去,回头冲着燕舞道:“朕怎么觉得左仆射有些不对劲?”   燕舞沉吟了半响道:“自先帝去了,左仆射一直如此。”   只是从前内忧外患,周不疑不曾表露出来。事情都解决了,周不疑一直藏而不显的情绪显露出来,也就不奇怪了。   “母皇……”曹恒喃唤一声,“母皇不在,就快一年了。”   都快九月了,再过一个月,就是曹盼的周祭了。时间过得真快,快得,连悲伤似乎都变得可以忽略不计了。   “陛下。”提起了曹盼,谁能不悲。悲不能言,才是最痛,最苦的。   曹恒敛去满目悲痛,正色道:“召诸公前来。”   周不疑能走,她却不能,为人君者,哪怕心被刀割,时时凌迟着,也要咬着牙走下去。   “诺。”胡本听到曹恒的话,应声去唤人来。   很快政事堂的诸位除了周不疑外都到齐了,曹恒开口道:“左仆射适才与朕告假。召诸卿前来,是有一事。”   本来看不到周不疑,都想问一问的人,听到曹恒的话都不再纠结周不疑怎么会不在。   注意力都转到了曹恒所指的事情上,“陛下所指何事?”   “科考之事。”曹恒吐露召集他们原因,众人一顿,“科考之事?”   曹恒道:“你们认为,科考之事没有任何问题?”   众人都沉默了半响,还是墨问先开了口,“臣以为,科考之事或可变一变。”   “怎么变?”曹恒询问一句,墨问道:“先帝时为破世族垄断之制,兴科举以每岁取士,至此近二十年,数年来积少成多,官吏充裕,往后,当以精而不在多。”   墨问所言与周不疑刚刚说的算是大同小异,曹恒扫过众人,“诸卿畅所欲言。”   杨修对于墨问刚刚提到的破世族袭断之制微微一顿,这些话许多年没有人提起了,哪怕曹盼一直以来做的事都是为了这个目的,墨问再次提起,杨修问了一句,“连取士皆以求精,那么在职官员?”   “能者上,庸者下。”杨修的问题刚丢了出来,曹恒已经给了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其实要是曹盼提出,杨修连这个问题都不会问,新帝登基,相互都在磨合着。   所谓能者上,庸者下,与曹盼从前用人为贤,而且用的都是愿意为她所用的人,哪怕不能为她所用,至少也有一颗为大魏之心的人想法是贴切的。   “杨中书令以为,大魏养官养士,是他们白拿大魏俸禄的?”曹恒答完了杨修的话,接着反问了一句。   话里话外的意思,与早年的曹盼如出一辙。杨修嘴角抽抽,想到前些日子世族们相聚,他们一副跃跃欲试的模样,其实,曹盼当年虽然也捋了不少官,但是为了江山稳固,捋了一波人,曹盼也留了一部份人。   世禄世卿,这曾是世族们最引以为傲的,但曹盼却打破了这个世禄世卿的局面,哪怕是曹盼的亲兄弟,曹操的儿子们,无功不以封王,需知曹盼登基了几年,能封王的就那么几个,后来还是她一统天下之后,怎么也想办法帮他们把功劳攒够了,这才给了他们封了王。   曹恒更不用说了,就算是曹盼唯一的子嗣,确立为太女是最近的事。   以身作则,曹盼是做到了极致,所以曹盼说出能者上,庸者下,谁也不敢吭一句。   “容朕提醒诸位一句,当年母皇曾经以无功而不封王而令诸位伯父皆需立下功劳后,才能成为大魏的王。这么多年,除了几位做事的伯父,诸王俸禄几何?世族,他们比起大魏诸王来,反倒更高高在上?”曹恒就像是看透了杨修的想法,目光同样在其他世族出身的人身上掠过。   荀顗出列道:“陛下是要清理世族?”   曹恒听着反问道:“能者上,庸者下,并不针对世族或是寒门,朕只是希望从前母皇在时,诸卿能将大魏治理得井井有条,朕在位期间,同样可以。”   别当曹恒看不透,虽说是她同意设的局,司马末的事情一出来,曹恒立刻察觉出了不对,世族与寒门,一直都别苗头,她要是不把这两波人给拧在一块,将来一定得内哄。   荀顗听到曹恒那么说,可见松了一口气,曹恒同样注意着其他人,哪怕他们什么话都没说,曹恒还是知道,这些人一定都跟荀顗有着同样的心思。   “用人唯才,任人唯贤。朕刚刚再三重申了,能者上,庸者下。朕要的是治世之能臣,能为朕安定天下的能臣,那些在其位而不思为百姓谋福的人,从前母皇捋了一批,留下一些的用意何在,朕以为诸公都是心里有数的。母皇顾及世族的颜面,也知道让世族突然从高高在上的位子走下来很难,给了世族一定的时间,让你们可以习惯。朕并非想要一蹴而就,饭一口口的吃,事一件一件的做,朕明白。”   曹恒算是给自己解释了一下,有些事,就算开了头,她也没打算把人一网打尽,既然没有,话说出来,免得大家乱猜的好。   杨修道:“陛下这是类先帝,激励世族。”   “朕要激励的是天下人,只要你们有为大魏之心,为百姓之意,朕无论你们是什么出身,什么身份,朕都会用你们。反之……”   反之什么,刚刚曹恒的意思已经表露得很清楚了,哪怕现在什么话都不说,一干人都是明白的。   “赛龙舟都有魁首,诸卿以为,这科举取士,是不是也该立个魁首?”曹恒将话摊开说明白了,接着继续之前她提到的话题,改科举之制。   “墨侍中适才所言,取士以精,陛下道要设魁首,既设首,不如列下三甲?”崔申见跳过了刚刚那敏、感的话题,接着将自己刚刚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   曹恒觉得啊,曹盼选的这政事堂的诸公,哪一个都不简单,看着这一说开,个个的主意都蹦了出来。   秦无哪怕是将军,同样也道:“这一年一考的,是不是考得有点多了?士子长途跋涉而来,若是回家的话?还没来得及歇会儿又要进京了,颇有疲于奔命之感。”   ……疲于奔命,秦无是百无禁忌的说话啊!   曹恒看了秦无一眼,“一年一次是有些密,而且一年之内,落第之士,想要进步也是难事。”   虽说秦无话说得不怎么好听,总还是事实,既然是事实,就事论事。   “三年。”一阵异口同声。随后各自对视一眼,曹恒脸上依然没有丝毫变化,只是眼中闪过一丝笑意,“三年,好!”   既然都同意了这个三年,曹恒继续地道:“另有一事,这一改制是从现在开始,还是下届?”   “臣以为,其他的都该缓缓,这魁首不妨今岁便取。”墨问是个直接的人,深以为定下魁首等于是放出一个信息,让天下人都明白,科举要改了。   曹恒同意地点头,“依你们所见,这魁首该如何称之?”   “为天下了士子之首,会试而定,不如,称之为鼎元。”司马末吐了一句,众人一听,杨修补充道:“名次最高者,置于最前,是为状头,可为状元。”   “好。”曹恒对这个称唤没有丝毫意见,点头表示同意。   “三甲之内,魁首为状元,那其他二甲三甲呢?”不懂这些文邹邹称呼的人,不动脑子,就让别的人动脑好了。   “表列取士次第之状可谓之榜,这二甲,取榜眼如何?”杨修又道了一句。众人听着都觉不错,也符合情况。   倒是这第三甲,凤鸠一直没作声,此时提道:“陛下取士之后,设琼林宴,臣记得取士之人,时常驱最小的士人探花,这第三甲之称,取探花如何?”   “三甲之中,以探花在后,亦为少,臣附议。”第一个表示同意的人,没想到竟然会是杨修。   杨修是个肆意洒脱的人,也是一个诗人,对于凤鸠提出这样浪漫的名称,深以为然。   曹恒听着没有异议,三甲定下了,这三甲的评定资格,也得要确定一下。   “虽说大魏不拘人才所长,取士以士长而用之,懂得越多,懂得真精最好。三甲取士,最重要的是判定其是否有治国之能,爱民之心,其次是其各科的成绩。朕自问不及母皇,母皇涉猎之广,朕这一辈子都未必能学得到一半。”提起曹盼,曹恒是由衷的佩服,亲娘如此厉害,她这一辈子是都比不上的。   人不及人,就得要认输,曹恒从前不避及承认自己不如曹盼,现在同样不会。   “陛下之言,臣等记下了。臣记得不错,左仆射有给陛下送了两份考卷来,这两个人,大魏开考的科目,他们都考了,成绩皆为优。”杨修提了一句,当然不忘之前跟周不疑一道改卷时发现的两颗好苗子。   卷名以糊,任何人都不会知道那考卷是谁的,凡有家眷弟子参考的人,都不得参加阅卷,规矩,是曹盼前两年定下的,保证的就是一个绝对的公正。   曹恒道:“以你们之见,这两人,何人当点为状元?”   “臣更看好以教化为主的那位。”杨修立刻表明了自己的态度,崔申也表态道:“臣也更喜教化为主那位。”   司马末,荀顗都表示附议杨修,倒是秦无道:“臣更喜,以王师镇压。”   这个时候,还真是表露自己是武将的本性无疑,曹恒看向一旁不作声墨问道:“墨侍中以为呢?”   墨问吐字道:“这一位心思细腻,臣以为,其必为女郎。”   ……一片死寂,杨修半响吐字道:“不能吧。”   墨问轻轻地笑道:“德祖,打个赌?”   “不,不,不,不!”一如墨问一直都知道,跟曹盼打赌,他是逢赌必输。反之,跟墨问打赌的人,从来没有赢过。   杨修都跟他共事多年了,清楚着,打定主意绝不打这个赌。   “若是女郎,这古往今来,第一个科考取士的状元,还点她吗?”墨问露出一抹猥琐的微笑,杨修额头不自觉地滴落了汗珠,吞吞吐吐地道:“这,这不能吧。”   “嗯?”杨修话音刚落,上座的女帝扬长了声地嗯了一声。   “朕以为你们取士当以才而取之,原来竟不是。”曹恒嗯了一声,轻飘飘地问了一句。   好嘛,都忘了大魏是两代女帝?曹盼开国女帝,如今这位也是女帝。   女帝都能开国了,一个女状元算什么?   “真要是个女状元,那臣改主意了,臣同意点那一位为状元。”秦无忒直接的,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表明了改口,理由还是现成的。   “子阳。”杨修也想改口的,架不住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就算想改,上头的曹恒得要有意见了。   秦无倒好,一开始还表示反对的,墨问猜测一丢出来,他反倒改口了。   “德祖,要我说啊,这么多年了,你们还是一点没变。不管陛下也好,那么多的女将女官表现得比男人半分不差,你们呐,都还是没有摆正心态,没有做到如陛下一般,一视同仁,取人以才。”秦无是难得有机会教训人,板正了一张脸,这朝着杨修吐露他的不认同。   杨修道:“你刚刚都说同意另一个的,许你改口,不许我改口。”   “我们出发点不一样。你是觉得第一个状元点为女郎,让天下男人都没脸了,所以你不同意。而我是想到了陛下,陛下从前一直都说要给女郎机会,状元嘛,难得出一个,第一个是女郎,必扬天下女郎士气,也是为当今陛下安定天下出一份力,我才要改的口。”   杨修……明明大家都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想改口,结果是被秦无说得自己大义凛然了,好气!   “不见得这就是女郎了。”崔申冒出一句,算是化解了杨修的尴尬。   ※※※※※※※※※※※※※※※※※※※※   杨修:千万别是女状元,千万别是女状元!   秦无:一定是女状元,一定是女状元! 第092章   一开始说这或许是个女郎的墨问也在这个时候吐道:“对, 不见得这就是个女郎。”   收获杨修一记鄙视的眼神, 墨问道:“这第一个鼎元, 总不能我们几个说了就算,为显公正, 不如,让众臣一道来评?”   这一波操作,怎么感觉那么熟悉?   熟悉吧。这种让越多的人参与, 也让越多的人表明了态度,最后结果公布了, 让他们想控诉不公平的机会都没有,从前是曹盼惯用的手段。   这个手段其实倍好使,既堵住了天下悠悠众口,还能让人清楚地看到, 大魏自上而下这份公正, 曹盼打下的基础,绝不因曹盼的离开而改变。   总觉得墨问那一句不见得这就是个女郎的话, 都是为了后面铺垫的。   “是极是极,我看还是像刚刚那样, 让众臣一道选出鼎元。”秦无一下子就明白了墨问的用意,连连点头表示没错, 这事他同意, 十分同意。   曹恒道:“将这两分试卷, 传阅六部, 只需告诉他们觉得哪一份好, 评论写下,即看即写,然后拿回来。”   胡本是伺候曹盼一辈子的人,转到曹恒的手上,虽然曹恒不是话多的人,一颗心与曹盼是一样的,胡本也是踏踏实实的办差。   得令,上前接过曹恒手里的两份试卷退了出去,曹恒与诸公道:“想必转上一圈回来,今晚能知道结果。”   “那臣等?”荀辑张口想要退下来着,曹恒道:“诸卿不急,都留下与朕用个晚膳。”   咦,所有人都抬头看了曹恒一眼,墨问那是高高兴兴地道:“陛下赐宴,臣等之幸也。”   曹盼从前是三不五时地留了他们用膳,曹恒登基快一年了,这还是第一回 ,必须表示高高兴兴地。   余下众人都对视一眼,曹恒呐,这是要留着他们,让他们在这儿等消息,也是防着刚刚他们说的任何话传了出去,反倒让外面的人,失了一颗公正的心。   心中坦荡的人自是无所谓,如同墨问。其他的人,毕竟是跟了曹盼几十年的人,哪怕一开始为曹恒的防备觉得有些不舒服,随后一想,这于他们并无坏处,便都接受了。   曹恒将人留下,夏侯珉在这个时候抱着已经会哇哇大叫的曹承走了进来,一群人看着曹承啊,那所有不好的心情都被驱散得一干二净了。   大魏有皇子了,终于是有皇子了!   一个个都忙与夏侯珉和曹承见礼,夏侯珉抱着曹承在手,动作十分熟练,瞧得一个个奉行抱孙不抱子的大男人们嘴角阵阵抽搐。   反倒是曹恒对于被夏侯珉抱着的曹承显得有些冷淡,只伸摸了一把他的脸,并没有要抱人的意思,询问夏侯珉道:“今日承儿可乖?”   “嗯,乖的。”夏侯珉眉开眼笑地回答,虽然不是第一回 看帝后的相处,其实如果他们的性别对调,万不会让他们觉得有丝毫的不适,偏偏,帝为女,后为男,夏侯珉的适应能力着实的强大,他们自叹不如,曹恒也确实过于冷清了些。   心里嘀咕不停,还好没人把话说出来,曹恒又再细细问起了科举之制其他的细节,三甲定下,三甲之外呢?   夏侯珉在旁边听着他们只说话,只管逗着一直想往曹恒身上凑的曹承玩。诸位说着话的人,目光都会不由自主的往夏侯珉的身上瞟去,这是宫中的皇后,这么把还没有公布在外的政事说给他听,好还是不好?   若是女子,他们就光明正大地吐露了,但是自从女帝上台,女科一开,女官一兴,从前他们那一套说词都不好说了。尤其夏侯珉这个皇后还是郎君。   无论他们是怎么想的,曹恒就像夏侯珉并不在旁边一般,有什么问题,有什么想法,畅所欲言。   很快晚膳备下了,曹恒还在孝期,皆以素食,哪怕是素食,曹盼训练出来的厨师依然做得极好吃。   吃得七七八八了,胡本拿着一堆东西回来了,曹恒放下筷子道:“结果出来了。”   见曹恒放下了筷子,其他人也纷纷放下,看向胡本手里拿着的东西,曹恒也不二话,翻看了半响,心里有底了。   “看来,还是教化之道更多人赞同。”曹恒这样朝着众人道破一句,道出了结果就与他们先前赞同的人比较多一样,皆认同教化之道,而非兴兵杀戮。   “大魏以和为贵,从不恃强凌弱,以先帝至此,再到陛下,也是一样的。”崔申是由衷感言,曹盼不是个好战的帝王,一统天下后,无事而不以兴兵,曹恒显然也不是。   战火再起,死伤无数,吃苦受累的还是百姓,为帝王者有一颗仁厚之心,以百姓为先,百姓之幸也。   曹恒道:“二甲已定,另有三甲,诸们看着定好,再将名单送上来,朕看一眼便昭告天下。”   “诺。”阅卷这事,曹恒是交给下面的人去办了,待他们办好了,曹恒最后审阅,再以公布。   饭吃完了,事情也谈完了,天也快黑了,各自与曹恒告退,忙出宫去。   夏侯珉在这时才道:“改科举之制?”   曹恒点了点头,“先时为破世族袭断,母皇是但有才有贤,皆与取之。这么多年来,大魏官员不少了。为防选官过冗过滥,当立新规矩。”   “先帝刚去,陛下就要改制?”夏侯珉有些担心地提醒了曹恒一句,曹恒道:“说是改制,不如说是补充,饭要一口口的吃,朕不会想一下子将所有的事情都办好。”   不想一蹴而就,曹恒就会一步一步的来。   倒是出了门的一群人呐,杨修捉住墨问道:“那,那真是女郎?”   墨问被捉着问这一句,“男的女的重要?”   “我是在想,这要真是个女的,这点为状元,陛下能压得住?”杨修担心的也是个事实,墨问倒是露出一抹笑容,“陛下与先帝不同,先帝自己打下的天下,杀伐果断,一个个哪怕心里对陛下有意见,也是不敢吐露半句。”   “陛下是守成之君,虽然先前表现不俗,与先帝比起来还是有差距,有差距,哪怕就连德祖在内都会觉得陛下不及先帝,先帝能做成的事,让陛下来做,只怕是要难上成千上万倍。但是,德祖,知难而退,常人尚且不能成事,更何况是一国之君?”   墨问这样点了杨修,杨修道:“虽不该知难而退,事情总要一步一步来。改科举之制,定三甲之名,如果这是个女状元,只会引起天下人的警惕,于日后所行之事,百害而无一利。”   “你说,一个世族的女郎当这第一个状元好,还是一个寒门的郎君当这第一个状元好?”墨问又冒出了那么一句来,杨修警惕地看向墨问,随后全无风度地冲了过去,掐住墨问的脖子道:“说,你还有什么事瞒着我,瞒着我?”   墨问被他那么掐着啊,都快喘不过气了,连忙叫唤道:“松开,松开,快松开,阿无,救命。”   某人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冲着一旁看戏都不动的人里的秦无叫救命。   “你们打你们的,我不管。”秦无一点要插手的意思都没有,墨问叫唤道:“你,你这是见死不救。”   秦无道:“你哪里用着着我救。”   杨修这会儿也几乎是风度全无地叫唤道:“赶紧说,你到底有多少事瞒着我们。一个是女郎,另一个是寒门?”   墨问这都快被勒死了,秦无还见死不救,他除了自救还有什么办法?   “你先把我松开了,松开了我就告诉你,告诉你。”墨问好不容易吐完这一句,杨修果断地松了手,墨问道:“这字如其人,见字如见人。我看出来,你看不出来,非我之过。”   被捅那么一刀,杨修半天说不出话来,说来说去的,都成了他的错,看不出来,是他的错?   “看出来的?”杨修这么回答,一个个都盯着墨问,显然都不相信。   墨问侧过了头,“对,看出来的。”   得,这人呐,承认得极其干脆。也让他们都不作声了,墨问看了杨修一眼地问道:“没事了吧,没事就走吧,大把的事要忙着。”   对,没错,是有大把的事忙着,科举改制的事要是办起来,是得要好好地办,好好地写出个章程来。   明天呐,状元就要公布出来了,到时候还不知道会炸成什么样,现在就应该多作准备。   曹恒也是个雷厉风行的人,第二天就将跟他们商量好的事在朝会上提出,不意外众臣都顿了半响,之后就昨天他们提的问题,一个个的都问了出来。   不用曹恒回答,昨天参与议事的人已经代为回答。   曹恒的重点是在后面,这一次的科考状元,取的是谁。   “昨日两份试卷,朕已经给你们都看过了,以少服从多数,这一次的状元,就定此人。”曹恒的话音落下,试卷再次叫胡本拿了上来,曹恒道:“卷名已糊,未知何人,以才华定状元,诸卿皆无异议?”   “臣等无异议。”以才定名次,谁都不会有意见,一个个都表示没意见。   “好,那就看看,大魏的第一个状元之才,姓甚名谁。”曹恒这意思是要当众将试卷拆开,让人看清楚究竟这个让大多数人都认可的人,第一个状元会是谁。   昨天听了墨问一句猜测的众人,这会儿都悬着一颗心等着,曹恒意示胡本将糊好的卷拆开了,很快显露出上面的名字来,胡本惊讶地送到曹恒的面前,曹恒瞧了一眼,感叹道:“竟然是她。”   他,还是她啊?一群人都伸长了耳朵,等着曹恒公布。   曹恒抬眼看了他们,“郭涵。”   这个名字一吐出来,明显就是女郎的名字,更有人想起来了,曹恒当年的及笄礼上,有司有三人,唯一的女郎就是郭涵,郭嘉郭奉孝的孙女。   “没想到,大魏的第一位状元,会是一位女状元。不错。这第二名,是何人?”曹恒继续表示想看另外的那一份试卷是谁。   胡本已经拆好,即送了上去,曹恒一看,“张昭,并州人。”   一溜都在想这个张昭究竟是什么人,世族们对视了一眼,显然都不认识他。   曹恒道:“出身寒门,不知其名,未见其人,文章倒是十分大气,就是戾气重了些。”   算是把他们想知道的话说出来了,寒门士子,他们不知道很正常。   “状元,榜眼,还有探花?”曹恒提醒地说了一句,杨修道:“昨夜臣等已经查阅了考卷,有几分考卷,请陛下查阅。”   “呈上来,让朕看看。”曹恒轻声的开口,杨修赶紧将考卷呈上去,胡本下来拿在手上,转交到曹恒手里。   曹恒当众查阅完了,“这是你们觉得不错的探花人选?”   “是的陛下。”杨修代为回答。   “你们觉得哪一个更合适?”曹恒将考卷放在了案上这般地又问一句,杨修看了周不疑一眼,周不疑并没有注意到他的眼神。   周不疑没看到,曹恒看到了,“怎么?昨夜左仆射不在,探花人选难道还与左仆射有什么干系?”   周不疑听着回头看了杨修一眼,杨修连忙解释,“并非如此的陛下,臣看左仆射是想此事昨夜臣等商议时,并不曾包括左仆射在内。”   “无妨,事有轻重缓急,政事堂诸公多我一个不多,少我一个不少。”周不疑不以为然,半点没有放在心上的意思。   倒是秦无微蹙眉头,显然易见的不认同,但是却奈何不得周不疑。   曹恒虽然听着总觉得周不疑有些不对劲,还是什么都没有多说,只与杨修道:“杨中书令听见了?”   言外之意是让杨修不用再顾及什么,有话直说。   杨修作一揖,“陛下,臣等一致认为第三份考卷中,提出分强兵以御外敌的想法颇有见地。”   曹恒听着立刻翻出杨修所指的那份考卷,点了点头,“朕也觉得不错。三甲就定下他吧。”   将卷子交给胡本,胡本立刻接了过去,将糊名拆开了,露出了名字,曹恒看了一眼,难得露出了一抹笑容,曹琼。   众人一听这名字都顿住了,没想到啊没想到,三甲之内,竟然叫女郎占了两个,其中一个更是出自曹家,曹琼啊,那是曹植之女,比曹恒长了两岁,早年早已出嫁,谁也没想到她一个已经出嫁的郡主竟然也会来参加科考,还有这样的见地。   “好了,前三甲由朕定,余下的,诸卿商量吧。今天将名单都确定好了。”曹恒的笑容如同昙花一现,一下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国事为重,科考这三甲定下了,余下的人,曹恒交给他们去定。   曹恒这样的态度,算是让一群被两个女郎夺了三甲之二的众人缓回了一口气。   恭送曹恒离开,然后七嘴八舌的围着政事堂诸公问起眼下他们手里,究竟有多少名单准备录取。   “公布出来之后,诸位就会知道,现在问来又有什么用?”作为礼部尚书,负责科考之事的荀辑如今头大得厉害,所以十分不客气地冲着围过来的人吼了一句。   “荀尚书,这三甲其二都叫两个女郎夺了。”有人幽幽地吐了这么一句,荀辑冷哼一声,“这有什么,难道不是很正常?陛下也好,先帝也罢,都是女帝。女将,女相,女官,你们都不少见了,怎么突然大惊小怪。”   话都是学着曹恒说的,细细一想还真是那么一回事,荀辑也就拿来毫不客气地怼了一旁的人。   杨修与荀顗都瞥了荀辑一眼,似是在无声地说,你这变得挺快的,先前是哪个对女官这事抵触来着?   荀辑其实也是就昨天的事回家问了自家的亲爹荀攸一回。   荀攸在曹盼去后伤心得大病了一场,眼下卧榻静养,没什么事荀辑是不愿意去打扰荀攸的。   但是曹恒改科举这事,怎么想都觉得有些不安心,故而荀攸是不由分说的去找了荀攸,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说得一清二楚,连带墨问的猜测,若是这第一个状元真是点成了女郎会有什么样的担忧,他都一道说了出来。   结果,被荀修喷了一脸,真的,从来没有喷得那么厉害过!   “你是不是蠢?先帝是女郎,如今的陛下也是女郎,你到现在还在纠结男女之事。你就不明白,大魏已经不是先前的朝代?陛下任人由贤,举才而用,无论男女。”   “你们死盯着人家女郎夺了状元,得了鼎元,怎么不好好地自我反省一下,为什么女郎能得鼎元,你们郎君不行?”   “鼎元这事,并非陛下一人定下的,这是满朝文武一块阅卷后定下的,你们自己定下的东西,转过了头又因为那是一个女郎而想改了之前的决定,推翻之前说过的话。”   “话出即如泼水,覆水难收。你想说陛下偏于女郎,真下心存偏袒的人不是陛下,而是你,是你们,懂吗?”   荀攸活了那么长,见过的人跟事不要太多,荀辑的话一出来,他是立刻由他想到了如今满朝众臣的态度,想到了,这心里就止不住地冷笑。   “世族,寒门。我从来没有教过你,把自己当作高高在上的世族弟子,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吧?”荀攸那眼中的冷意直射,询问了荀辑一句。   荀辑倍老实地道:“父亲自小教我,三人行则必有我师。我们荀家虽是百年世族,未必见得我们就高高在上,无人能敌。”   “好,总算你还记得我这话,也算是不错。既然你还记得三人行则必有我师这句话,你更该懂得,无论是谁当的状元,皆以其才而定,状元并不是随意点的对吗?”荀攸再次重问了一句。   “确实不是。”正是因为不是随便点的,荀辑才会因为没有办法推翻这个结果,这才急吼吼的跑了来,想着从亲爹这里能得一个好主意,一个可以让他把这件事解决的好主意。   荀攸道:“你们这些人,是不是在先帝去后,动了不少的歪心思?”   多少还是动了点歪心思的荀辑心头跳动了半响,最后干巴巴地道:“父亲是知道的,不少世族,都想复昔日的光荣。”   “世世卿,世袭往替?”荀攸凉凉的问了这八个字,荀辑觉得一股冷意从后背窜上。   “是,是!”虽然觉得亲爹现在看起来可怕,荀辑还是乖乖地从实回答。   荀攸瞥了他一眼,“你也想如此?”   本能想说没有,然而在看到亲爹那一副你敢骗我,非弄死你不可的样子,赶紧把话咽了回去。   “孩儿,动过一点念头,毕竟,那也是利于子孙千秋万代的事。”荀辑斟酌地吐字,想着怎么样也不能惹了亲爹。   荀攸道:“找死!”   ……荀辑真的是连吭都不再敢吭一声了,“动了这点心思,你就不是为荀家千秋万代着想,而是要送荀家人去送死。”   “你以为,先帝是开国女帝,你们害怕,陛下这位守成之君,就不需要你们害怕了?”荀攸是打定主意要给自家的蠢儿子上上课,这不,挑明地说,说得荀辑明显底头不是很足地道:“陛下还年轻。”   这话一出,荀攸冷笑了一记,“年轻,你们就想趁陛下年轻,欺负陛下?”   荀辑嘴角抽抽,想着还是解释一下,“父亲难道就真的不怀念从前的世族风光?”   “我们荀家如今不风光吗?”荀攸反问了一句,荀辑想了想道:“自然是风光的。”   “那你有什么不满意的?一天到晚只想像从前那样?”荀攸继续地丢了问题。   “可是,这些风光,一但有一天,父亲不在……”荀辑真心觉得自己这个时候说这些话,根本就是找死的节奏,还是把话丢了出去,巴望着荀攸能够明白,他也是不容易。   荀攸听着轻轻一叹,“先帝在时曾经说过这样的话,她说,朝代更替本是理所当然的事。她从武帝手里接过了大魏,一统了天下,也从来没有想过,这个天下能够千秋万代的从她手里传下去。她为君一日,只思为君当为之事,至于在她之后,子孙如何,且看他们争不争气。若是不争气的,再好的江山,还有挥霍不了的?前车之鉴呐,先秦之亡,先汉之亡,皆如此。”   “朝代尚且如此,遑论世族。这么多年,难道覆灭的世族少了?想靠世世卿而令家族传承,无能人撑起偌大的家族,你以为,这样的世族真的就能在这吃人的世道里长存下去?就算君王能容,旁的世族就能容?”荀攸对儿子了一大把年纪竟然还这么单纯,也是无奈极了,无奈得只能说出来,说明白点。   荀辑不作声,荀攸道:“想要家族永存,世代能有今日的荣华,最好的办法不是让旁人赐于,而是自己有本事去争得,守得。先帝教导陛下正是用了这样的办法,所以,别以为当今陛下年轻就好欺负。比起先帝来,咱们这位新帝狠起来是比得上武皇帝的。”   提到曹操之狠,荀辑当年也是见过的,不禁打了一个寒战,“不能吧。”   “不能。你是忘了当初楚王世子一事了吧。”荀攸再次像看傻子一样地扫过了荀辑,提了一句醒。   他会觉得曹恒比曹盼更心狠,并不是无缘无故的。   楚王世子因为杀人,因为盗盐私售,所以被曹盼依律处死了。许多人没有注意到的是,这件事案子当时查起来的人是曹恒,更没有注意到的是,事后所有牵涉的人,曹恒是一个都没放过,全都依律而判。   那几个要不是命大,早就已经死了。   这一切,都是曹恒去办的。荀攸是一直都关注曹恒,曹恒做的任何事情,他都用心去揣摩了,完了必须得认了,曹恒比起曹盼来,绝对会更狠。   荀辑被一提立刻想起来了,这件事,还真是那一回事。   那会儿的时候,还有人在暗里嘀咕曹恒一句下手真狠。那几十杖责,是十成十的打下去,打得那几个皇室宗亲一个个皮开肉绽。   “陛下看起来,不像。”荀辑弱弱地吱一句,收获荀攸一声冷哼。   看起来不像才怪。要说曹盼看起来不像是女帝还有人信,就曹恒那张冷脸,从小到大就是一副生人勿近的样子,长大了之后,威严日盛,只会让人觉得她越发像一个女帝。   所以,被骂了半宿,荀辑一上朝来,这想法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乖乖的,二话不说的就由着曹恒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反正取士没有作弊,都是论才而取。他是礼部尚书,管的科考之士,以后呢,只要曹恒依然这样公正的取人,他是完全没有意见。   杨修对于荀辑这样不要脸的变了风向,心知这里头一定是有内幕,再有内幕也不是去找他问的时候。   面对团团围住的人,杨修也只能用刚刚荀辑说的话来堵了他们,“名单诸位总会知道的,都不必急,不必急,晚一点就会张帖出去了。”   这两位都一副不肯多说的样子,其他的人,也没有多说的意思,只能给他们让路,最后等着结果出来吧。   三甲定下了,一群都不是第一次改卷的人,很快将之前已经过了数次,就等着定下结果的卷子翻了出来,将那些有料的人全都整理出来,名单与考卷都极快送到了曹恒的案前,曹恒尽数过了目,最后盖下了玉玺,命他们将名单张贴出去。   不出意料,这三甲一经公告,立刻引起了一片哗然,虽然说之前每次科考,考卷都会张贴出来,还有各大家的点评,证明录取的公正。   本来以为成绩公布了,也会跟之前差不多,他们没有想到,这一次的科考竟然跟从前不一样了,竟然还出了名次。   而状元郭涵,榜眼张昭,探花曹琼。   三甲其二,竟然是两位女郎给夺了,夺了啊!   震惊是必然的,随后赶紧去看了这三甲的考卷,文才是不用说的,那见地,还有批卷人在上面的写下的评论,说实话,评论比文章本身的内容更精彩,尤其这是第一次弄出三甲的排名,曹恒是把前两位的考卷给了满朝的文武都过了一手,评论多得几乎占据了后面那些取士之人加起来全部的数量。   以至于,哪怕很震惊,对于三甲之二叫两个女郎给夺了,他们是万万没有想到,依然还是认了!   不认也不行,那么多的名家点评,就算你是个不识货的人,看完这些点评之后也应该识货了。再表示不公,未必显得全无风度,又是那样无知。   很快,消息传入各家之内,各家纷纷为上榜的人一再道喜。   曹恒也沿用了曹盼先前取士设琼林宴的规矩,将这一届所得之士,全都叫到了琼林宴中。   让曹恒也没有想到的是,郭涵和张昭居然在琼林宴中看对了眼。   郭涵并不年轻了,张昭更是,三十来岁的年纪,哪怕相貌堂堂,身上即有文人的儒雅,更有武将的威严,曹恒第一次看到张昭的时候难掩惊讶,甚至在张昭看过来的时候,感觉到了一份凉意。   本能曹恒朝着张昭看了过去,只看到张朝低眉垂目的,似乎从来没有看过曹恒。   曹恒以为自己是错觉,置之不理。   琼林宴,曹恒不是第一次参加,却是第一次以帝王的身份参加。   从前看到曹盼的时候,曹恒会觉得自家母皇是那样的光芒万丈,每到一处都会吸引了人们的目光,她不是曹盼,也不想东施效颦,她就是她,曹恒。   “有没有想过之后要做什么?”曹恒面对郭涵轻声的问。   作为大魏的第一位状元,郭涵的相貌神似郭夫人,是一个大美人。   大美人温和的朝着曹恒一笑,“陛下,臣想去西域。”   听到郭涵这般说话,曹恒眼中露出了一抹赞赏。   “朕亦有此意。”曹恒如此冲着郭涵说话。   “臣谢过陛下!”郭涵作一揖笑谢。   曹恒朝着郭涵带着郑重地道:“ 去了西域一定要听崔长史的话。”   崔长史指的真是崔钧,郭涵轻声应下。   至于到了张昭与曹琼,张昭面容恭敬,而且似乎对自己的形势十分清楚,曹恒没有询问他要往哪里去,只勉励他几句,接着到了曹琼处。   “陛下,妾欲效仿文姬夫人。”曹琼比其他人都要直接的多了。   曹恒听了,看向曹琼,“你是想跟文姬夫人学什么?”   “知识文采。”曹琼答的直言不讳。   “文姬夫人素来深居简出,你想效仿文姬夫人不应该找朕。”曹恒没有因为曹琼说真话而生气,平静的叙述这个事实。   “臣听父亲说起,陛下宫中有不少关于文姬夫人抄书和诗曲之作。”曹琼虽说比曹恒大个几岁,如今站在曹恒的面前,却宛若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   能写出令众臣叫好的文章的人,怎么可能是一个天真无邪的少女呢?   “比如呢?”曹恒不管心里怎么想的,面上还是不动声色地询问了曹琼一句。   曹琼看了曹恒一眼,“臣说什么陛下都会给我吗?”   “不一定。”曹恒这样回答了曹琼,“有些东西朕能给你,有些东西朕不能给。”   “至于你要的东西朕能不能给,得听完再说。”曹恒继续补充了一句,表明了她的态度。   曹琼听着没有任何的怒意,“如此说来,臣不如直接找了文姬夫人要。”   “亦可。”曹恒颇是赞同曹琼的做法,曹琼与曹恒福了福身,不再说话。   这样做法叫一旁的士子看了都不禁暗自猜疑,这分明是堂姐妹,为何却感觉不到任何的亲近?   不仅不亲近,更有一种波涛暗涌的感觉!   然而除了他们,其他的臣子皆是眼观鼻,鼻观心,完全不把这当作一回事。   曹盼的周祭在即,曹恒的心情算不上好,实际算上来,曹恒还在孝期,众臣们都清楚,故而虽然宴请士子,曹恒激励了士子们几句便离开了。   曹恒离开了倒叫他们玩的更尽兴一些,倒是曹恒问起胡本曹盼的周祭准备得如何?   胡本轻声回答该准备的已经准备,路上离开的时候又碰见了周不疑,曹恒想了想走了上去,“左仆射。”   周不疑似是想什么想得十分出神,连曹恒走了过来也没有注意到,听到曹恒的声音一下子回过了头,连忙朝曹恒作一揖,“陛下。”   曹恒一眼看到周不疑那全无血色的脸,微蹙了眉头,“左仆射最近身体不适,脸色如此难看?”   “无事。”周不疑不以为然地吐了一句,曹恒却是不信,“左仆射脸上全无血色,你告诉朕没事?”   “陛下,确实无事。”周不疑面不改色,还是执着刚刚的回答一般冲着曹恒说。   曹恒想要说些什么,周不疑已经道:“先帝的周祭,快要到了。”   先帝二字,他是多么不愿意提及,又不得不提及。曹盼不在,无论承不承认,她都不在了。   曹恒想要说些什么,周不疑却露出了一抹笑容,笑得曹恒心下生起了不好的预感,“左仆射?”   周不疑像是想起了曹恒还在一旁,他刚刚那一抹笑容,是很能吓着人的,连忙正色,再唤一声陛下,曹恒道:“左仆射是想做什么?”   “没什么。”周不疑的回答依然让人无话可说,曹恒顿了半响,今日周不疑说的话,她是一个字都不信。   “稍后朕会让戴太医去左仆射府上,为左仆射诊治。”周不疑现在这个样子,曹恒是越看越是不安,不容周不疑拒绝地丢了话,摆明了要让手下的太医,戴图去看看周不疑究竟是怎么回事。   周不疑听着回头看了曹恒一眼,却没有拒绝,“臣谢陛下。”   他自己的身体自己清楚,曹恒要让戴图来看过,确定了才能安心,那就来吧,他没关系。   曹恒见周不疑变得配合了,反而更觉得不安,故而上前了一步,“左仆射,朕希望你能一直都在。”   从小到大,周不疑待她亦师亦父,曹盼已经不在了,周不疑,她希望他能一直都在。大魏的天下,还需要他,很需要的。   周不疑听着并没有任何的异样,“陛下放心,臣明白的。”   明白吗?曹恒有些拿不准,周不疑果真是明白?明白她话里的意思,又能为了她这一句,真的留下来?   心如死灰的人,只想追随心上的人而去,曹恒,已经足够强大,她可以撑起大魏的天下,成为一个继曹盼之后,又一个女帝,将来,哪怕她做得不会比曹盼更好,也绝不会比曹盼差,绝不会的。   周不疑朝着曹恒作一揖,“陛下已经知道怎么当一个好的君王,先帝与臣们的教导,陛下,都学到了,也用好了。先帝九泉之下若知,必然会感到欣慰的。”   曹恒听着毫不留情地捅破道:“母皇说,江山交给了朕,朕将这个江山治理得如何都是朕的事,她不会再记挂这个江山。”   “陛下。”曹恒想跟周不疑好好地谈谈,结果郭夫人带着郭涵一道走了过来,显然是有事。   ※※※※※※※※※※※※※※※※※※※※   考虑着要不要写个不疑的番外…… 第093章   这么多年, 郭夫人轻易是不会出门的, 能让她出动要做的事, 曹恒一眼看了过去,周不疑也趁有人来, 果断地与曹恒告辞,“夫人有事寻陛下,臣先告辞了。”   急急离开的模样, 不想郭夫人却喊道:“左仆射,此事, 也希望左仆射出个主意。”   算是将周不疑要离开的脚步给拦下了,周不疑回过了头,郭夫人朝他一笑,显然并不是在开玩笑, 她是真的希望周不疑能留下, 给她出个主意。   能让郭夫人拿不定主意的事,周不疑还是停下了, “夫人所请,不疑不敢不从。”   哪怕周不疑已经是大魏的首相, 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面对郭夫人一如既往的客气。   郭夫人与周不疑福了福身, 谢过了周不疑。   曹恒也奇怪郭夫人带上郭涵来是为何事, 抬眼看向郭夫人, 郭夫人轻声地道:“陛下与左仆射以为, 新科榜眼张昭如何?”   问起张昭,这是曹恒他们定下的榜眼,文采自是不用说的,但郭夫人问的,也绝不是张昭的文采。   周不疑拧着眉头道:“见文可知,这是个有野心的人,不甘于人下,胸有丘壑,又有几分自傲,其实不太像是寒门士子养出来的人。”   曹恒点了点头,“颇有世族的风采。”   所谓世族的人风采啊,无非是高高在上,目空一切,曹恒提了这一句,郭夫人露出了一抹笑容,“妾,有意招他为涵儿之婿。”   好,直接将目的说出来了,周不疑看向郭涵,他不会以为,郭夫人费尽心思养大郭涵,细心培养教导出来的郭涵,是一个寻常的女郎。   不,应该说,能写出那样文章的郭涵来,能叫大魏上下那么多人认同将她点为状元,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是一般的女郎。   “为何?”曹恒这样地问了一句,郭涵哪怕比她年长了一岁,至今未嫁,也不曾定下婚事,足见郭夫人对郭涵亲事的看重。张昭,不错,他是有文采,但这样的人,不等于当世没有,郭涵并非非他不可。   郭夫人看了郭涵一眼,一直没有作声的郭涵在这个时候朝着曹恒与周不疑作了一揖,“臣是觉得张昭此人,虽然看着温和,眼中的戾气甚重,尤其是看着陛下时,总带着几分杀气。”   周不疑一下子睁大了眼睛,他竟然没有注意到这样的事,直直地盯着郭涵,“张昭此人,经由各部审查,他不过是一个寒门出身,父母双亡,怎么会……”   说到这里周不疑却停下了,郭涵亦知周不疑为何而停,所以朝着周不疑再作了一揖,“有些事,左仆射其实心里有数,身份这东西,生于乱世,先帝几次引山民而下,想要改一个身份,造一个假,算不得什么难事。”   正因如此,周不疑才会说着说着就停下了,郭涵将周不疑未尽之言道破。   “你是想以身饲虎?”曹恒也明白了郭涵的打算。   郭涵摇了摇头道:“也算不上,臣只是觉得,这个人,可以当作一个对手,一个旗鼓相当的对手。”   说到这里,众人都感觉到了郭涵露出了一抹笑容,冷得叫人寒怕。   所以说,你选一个丈夫,你不是因为喜欢他,而是觉得这个人可以当一个很好的对手?   “夫人,这事,是不是慎重些的好?”曹恒觉得自己已经够无情的了,结果郭涵比她还有过之而不无及。   听听她的话,哪有人嫁人,是要嫁个对手,嫁个敌人的,疯了吧是?   郭夫人道:“妾以为,人生是她的,她想怎么过就过怎么样,妾不会多以插手。”   ……这样的态度,比起曹盼来是有过之而无不及。曹恒实在没能忍住,转头询问了周不疑,“左仆射?”   “夫人与陛下提起的意思,是让陛下心里有数,张昭此人,不简单。”周不疑这样给曹恒点破了郭夫人的用意,曹恒看向郭夫人,郭夫人道:“陛下还年轻,我们这些老家伙,该提醒陛下的就要提醒。”   “张昭。”曹恒本来对张昭就有些不安,如今再听一个个对张昭都是戒备的样子,喃语了一句。   “亲事,郭涵愿意,郭夫人做主便是,朕无异议。但朕更希望,郭涵不是这样的选择。”曹恒没有对这门亲事有什么特别的想法,站在女郎的角度来说,她是希望郭涵将来能过得更好。   郭涵与曹恒作一揖,“臣谢陛下挂念。”   为人臣者,愿为国为君,以身饲虎,说来说起,得了好处的都是是曹恒,曹恒却更多挂心的是郭涵,郭涵感念曹恒之心,如何能不谢她。   曹恒朝着郭夫人道:“夫人,还望三思而行。”   三思而行。郭夫人露出一抹笑容,“妾明白,陛下放心。”   她们祖孙的事谈完了,算是在曹恒这里做了一个报备,至于将来会怎么样,郭夫人是不担心的。人这一辈子,只要不放弃,够聪明,心且正,总能走好自己的路,过好自己的生活。   曹恒送走了他们,回头看了周不疑,唤了一声左仆射。   “陛下这样很好。”周不疑一开口是又夸了曹恒,曹恒有些没反应过来,拿眼看向周不疑。   “为人君者,不以小计而谋人,刚刚夫人对陛下的试探,陛下应对得很好。”周不疑算是为曹恒解释了,曹恒之前没有细想,如今听了周不疑提起,总算是明白了为什么从一开始,她就觉得哪里不对劲。   不对劲的不是她,而是这件事。   两姓联姻,结秦晋之好,互惠互利,此事什么时候轮得到曹恒来管。   偏偏郭夫人与郭涵拿了这件事到她在前询问,虽说是因为对张昭有别样的怀疑,那也可以在婚事定下后再告诉曹恒,无须在这门亲事都没有定下,就冲到曹恒的面前,把这些话吐了出来。   曹恒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很快又消失了,她平静地道:“无可厚非,谁让朕太年轻了。想当年,母皇也说过,能得郭夫人相助十分不易,哪怕母皇是郭祭酒的徒儿,当年想入郭府的门,母皇也要紧着点皮。”   有些事,曹盼是从来不会瞒着曹恒的,人才所得,人才难拢。不要想着你做了一件事,就一定能得到很多人的拥护,你该想的是,如何不断地做事,兢兢业业地做事,让他们看到你的德行,明白你是一个值得他们以命相托的人,自然而然就会跟随你,为你拼了性命。   眼下,郭夫人与郭涵的试探如何,曹恒想着并不以为意,君臣磨合,从来都少不了试探,有一样是早就已经开成的关系,郭涵是为她及冠大礼上的有司。   郭家的态度,从这件事可窥见一二,余下的,慢慢来,一步一步的来。   她不能指望自己才当了一年的皇帝,就能像曹盼一样,一声令下,万夫皆从。   人心,总要一步一步地收。只要她自己做的事对得起良心,只要天下人看到她,认为她是一个值得信任的人,自然就会像对待曹盼那样对待她。   “陛下明白这个道理,将来这天下,一定能治理得比陛下好。”周不疑点破了,何尝不是又一个试探,无论怎么样的试探,都只为看到曹恒这个人,值不值得信任而已。   “左仆射是有什么事要瞒着我对吗?”曹恒是一点都没有忘记,之前的话题。   周不疑再次看年曹恒,“陛下,君与臣相交,也需要留些距离。”   “朕以为,朕与左仆射之间是应该没秘密的。”亦师亦父,曹恒从前有什么话,会跟曹盼说,也会跟周不疑说。   困惑不解时,周不疑会为她解惑,也会宽慰她的心情,让她的目光看得更长远一些。   “有些话,臣不能与先帝说,同样也不能跟陛下说。”拿了曹盼来堵了曹恒,曹恒还真是什么话都没办法说。   “左仆射不会做傻事?”曹恒从周不疑的脸上看出心如死灰,心里是七上八下的,实在没能忍住地问得更直白。   周不疑眼皮都不动一下地道:“不会。”   明明听了很肯定的回答,曹恒还是觉得不安,可是,周不疑不说,她不安,这说了,她还是不安。   这样的心情,应该算是她自己的问题,不应该再捉着周不疑不放了吧。   曹恒暗暗地唾了自己一回,为自己这疑神疑鬼的不高兴。   “臣告退了。”曹恒正骂自己的时候,周不疑与曹恒再次告退,这一回,曹恒没有再拦着。   曹恒是左思右想了半响,最后决定去找墨问。   墨问突然被胡本叫了进宫,还以为是出了什么事,结果一看曹恒来回的跺步,这么烦躁不安的样子,让墨问沉吟了半响,最后问道:“陛下是有什么拿不定主意的事?”   “对。”曹恒把人叫了进来,就是想跟他拿个主意,自然不会藏着掖着。   墨问想了想,“与左仆射有关?”   要不说,墨问实在是个难得的聪明人,曹恒有事第一时间会找的周不疑,没有找周不疑却找了他,绝对可以知道,这事跟周不疑有关。   曹恒觉得啊,亲娘能收了这么一群人,真的太厉害了。   “对,是跟左仆射有关,那你能跟朕说什么?”曹恒叫了人来,妥妥是要好好说话的样子,这不,反问起墨问来了,墨问叹了一口气,“陛下,左仆射的心思,陛下总不会不知道的。”   意之所指,曹恒认真地点头,“对,朕知道。”   墨问往前走了一步“左仆射一生,从来没有吐露过半个字。”   这一点曹恒也明白,确实如此。   “先帝一生不易,左仆射一生亦不易。陛下念及先帝,不愿强人所难,以己度人,都是同样的道理。”墨问又把曹盼拉了出来,点醒着曹恒,曹恒……   “你的意思,无论左仆射想做什么,不做什么,朕都不应该管?”   “陛下哪怕是想管,其实也管不了。”墨问极是不客气地戳穿,周不疑能听听曹盼的劝,曹恒呐,呵呵……   曹恒看向墨问,“你倒是都有准备了。”   墨问轻轻一叹,“生离死别,臣早就看开了。”   想要提一句,当日曹盼去的时候,墨问那伤心的样子,如今还历历在目。   “看开了他们要离开,总还是为他们的离开而伤心难过的。”像是知道曹恒心里在想什么,墨问如此地补了一句。   “你有你的伤心,旁人也有旁人的伤心。先帝如此,左仆射如此,陛下也是如此。”墨问好像什么都没有点破,又好像什么都已经说了。   活着的人,都会为逝去的人而难过伤心着。但是,逝去的人,再也不可能回来,想要走的人,你也同样拦不住。   “朕,知道了。”曹恒一颗不安躁动的心,被墨问几句扯下来,倒是静了下来。   墨问算是功成身退,走出太极殿前,还是没能忍住回头看上一眼,为帝王者,本就要经受住无数的失去与得到,曹恒的性情冷淡,能让她放在心上的人太少,曹盼算是一个,周不疑也算一个。   终究,这些人离开,等于是将曹恒身上的软肋全都砍掉,将来的曹恒,必然会成为一个比曹盼更果决的帝王。   “陛下。”曹恒听进了墨问的话,也明白有些事永远都拦不住。心中伤感,安坐于殿中,哪怕天黑了,也没有动一下。   夏侯珉抱着曹承而来,见屋内一片漆黑,轻唤一声,曹恒算是回过了神,扬声道:“点灯。”   得了这两个字,胡本立刻招呼人将屋内的灯都点了起来。   灯火起,照亮了整个殿内,夏侯珉缓缓走了过去,“陛下怎么了?”   曹恒只道了一句无事。夏侯珉一听便不再问,只将又长大了不少的曹承放到曹恒的面前,“陛下快看,承儿又长大了。现在总喜欢吃手。”   说话的空荡,曹承已经将小手放进了嘴巴里,吃得那叫一个欢实,曹恒问道:“是饿了吗?”   “不是,平娘说是承儿要长牙了,所以就想吃手。”都是第一次养孩子的父母,对于曹承的变化,他们都是一知半解,听着过来的人的指点,这才知道,额,孩子是那么不好养。   曹恒听完,突然打量了曹承的嘴,“额,没有看到哪里长牙了。”   对的,曹承的嘴里连一颗牙丁都没有,“呀呀呀!”   被亲娘那么掰着嘴看,曹承挣扎地甩头,想让曹恒给他放开,还朝着曹恒叫了几声。   “年纪虽小,脾气倒是挺大。”曹恒被儿子叫嚷了几声,伸手不客气地捏他的胖脸,曹承被捏着侧头地看了曹恒,瞪大了眼睛煞是可爱,曹恒与他说道:“脾气挺大,朕是你母亲。”   “是母皇。”夏侯珉听着补了一句,母皇与母亲,总是有着差别的。   曹恒看了夏侯珉一眼,夏侯珉与她露出一抹笑容,就这样的笑容,曹恒不作声了。   “没事,走吧,我们去用膳了。”曹恒这般冲着夏侯珉说,夏侯珉也不问曹恒,听话地抱起曹承,准备着去用膳。   他也记得,快到曹盼的周祭了!   曹盼的周祭是十分端严的,曹恒领着诸臣站在太庙前,与曹盼叩拜,就连小小的曹承,也被夏侯珉抱着出席在此。   “陛下。”曹恒怔怔地看着最前面属于曹盼的牌位,一旁的胡本与她拿着香来,唤了一句,叫醒了曹恒。   曹恒回过神,伸手自胡本的手里接过香来,与曹盼的灵位,一拜,再拜,三拜,亲自将香插入香坛之内。   之后一切的程序都是按规矩来,曹恒只是看着前面,听着礼部尚书的荀辑不断地夸赞着曹盼,叙述曹盼一生所为。   鸡蛋里挑石头说的就是曹恒吧,对于荀辑说起曹盼的事迹,她这听完,很是觉得荀辑里面写的有许多都是夸大的,完了会她要找荀辑好好地说说。   正读着祭文的荀辑突然收获曹恒一记凉凉的眼神,很是莫名,结果曹恒已经移开了目光。   百思不得其解的荀辑想着今天的自己是不是做了什么不当的事?   周祭完毕,群臣散去,曹恒轻咳了一声,荀辑读着祭文已经提心吊胆的了,再听到曹恒一咳,哪怕他本来的动作是与众臣一般退出去,这时也停下了。   “陛下。”荀辑唤了一声,询问地看向曹恒。   “这一次的祭文,朕原先是信任你,并没有复阅,听你读来,颇有些夸大,以后要实事求是。”曹恒直接道出了自己对荀辑的不满所在。   可怜的荀辑听着这话是有些哭笑不得,但还是听话地与曹恒作了一揖,“臣记下了。”   不夸大嘛,好!实事求是嘛,也好!   虽然在荀辑的心里,自己写的那份祭文,远远不能写出曹盼一生作为的功劳,但曹恒既然觉得他说得过于夸大了,往后他就收敛一点。   一眼看去见到周不疑竟然也在,荀辑想要走过去与周不疑打个招呼的,没想到曹恒比他的动作更快,这曹恒跟周不疑说话,荀辑也就不去打这个招呼了,与曹恒还有周不疑作了一揖,荀辑退下了。   “陛下往后,珍重。”没了旁人在,周不疑与曹恒作了一揖,道了这一句,曹恒看向周不疑,“左仆射决定了?”   “是。”周不疑给了曹恒一个肯定的回答,曹恒只觉得眼睛很涩,再涩却没有一滴的泪落下。   曹恒也与周不疑作一揖,“左仆射也珍重。”   周不疑受了这个礼,与曹恒露出了一抹笑容,随之退了出去。   夏侯珉抱着刚刚有些哭闹的曹承回来,看到曹恒目光着周不疑离去,透着一股悲凉……   “周不疑。”周不疑一步一步地走向左仆射府的大门,身后传来了一个声音叫唤,周不疑回过了头,一个妇人大步地冲着周不疑走来,侍卫迅速拦着周不疑的面前,防着这人伤了周不疑。   “你们退下。”周不疑与他们吩咐了一句,侍卫看着那妇人,最终退到了一旁。   “孙夫人。”周不疑与那位妇人打了招呼,此女,正是昔日孙权之妹,孙尚香。   孙尚香纵然年华老去,依然可见容貌出众,面对周不疑,眼中含泪,“你是不是,要走了?”   周不疑面对孙尚香这一问,“孙夫人,你应该明白,从一开始我与你就是引诱。”   这些话,就算心知肚明,他们从来不挑破,都只以为,他们心下认定的一切就是真的,真的啊!   孙尚香道:“没关系。”   一句没关系,让周不疑拧紧了眉,“我的心里只有一人,生只有她一人,死也只有她一人。”   “我的心里也只有你,永远也只有你。”孙尚香毫不犹豫地吐了这一句。   “你走吧。”几十年的纠缠,周不疑从来没有给孙尚香回应,当年的引诱,是他愿意为的,目的只为乱孙权与刘备的联盟。孙尚香早就已经知道那就是一个局,却最终还是陷入了其中。   周不疑,周不疑,那是何等出色的人物,这样的人,怎么能不让人心动。喜欢上了这样的人,又怎么会再容得下,另外一个人。   孙尚香道:“如果我们相识得比她早,如果我不是这样的身份,我们会不会,是不一样的结局?”   “不会。”连一丝的幻想,周不疑都不愿意给的孙尚香。   “你与她,永远没有可比之处。”周不疑就是这样,明明白白地告诉孙尚香,她和曹盼的差距有多大。   孙尚香听到这一句,怒极地唤道:“周不疑。”   周不疑不为所动,只是冰冷地瞧着孙尚香,“我和你说的话,你永远听不进去。你永远都只活着自己的世界里,既然如此,你就一直这样的活着就好,又为何想要跑出来?”   “我不要你死,我不要。”孙尚香落下了泪,吐露了她到这里来,出现在周不疑的面前,唤了他的原因。   “与你何干?”周不疑毫不留情地拒绝孙尚香。他做什么,不做什么,从来都与孙尚香没有关系。   一开始的利用,最后的漠离,一直以来的周不疑,都是看着温和,实际最是清醒,也最是无情。   孙尚香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终究是说不出来。   “走吧。”周不疑冲着孙尚香吐了一句,孙尚香哽咽地唤道:“你就算为她死,她的心里也从来没有过你,你连我都不如。”   歇斯底里的喊着这一句,孙尚香冲过去,捉住周不疑的袖口,“你明明知道,她比你更绝情,她比你更冷酷。你为了她,费尽心力,最后她死了,她还想要你帮她的女儿守住江山,她利用得你如此彻底,为什么,为什么你到最后,最后的最后了,还是不明白,不明白?”   周不疑看着孙尚得地,“你以为,她曾经瞒过我吗?没有,她从一开始就没有给我任何机会,到最后也没有。我做的一切,都是我自己心甘情愿的。”   “元直。”再没有什么比你心爱的男人,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他就算知道另一个人利用他,他也心甘情愿的为她所用,更伤她的心。   周不疑像是完全无觉,更是直接地挥落了她捉住他衣袖的手,“你早该明白,你与她之间,从来没得比,永远也没得比。”   到了最后,周不疑依然这样毫不留情,只让她清清楚楚,他心里,永远也不会有她。   “周不疑。”孙尚香还想捉住周不疑,“你心里没有我没关系,没有关系的啊,我只要你活着,只要我知道你还活着,所有的一切,都没有关系的。”   “将她赶出去。”周不疑转身要往府里去,让人拦住孙尚香,孙尚香哭喊地道:“我只要你活着,只要你活着都不可以吗?”   活着啊!从曹盼离开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已经不想再活着了,等到了今日,不过都是因为,曹盼希望他守着曹恒,再帮她再看顾曹恒一回。   如今,曹恒的表现很好,足能撑起偌大的大魏,他最后答应她会做到的事,已经做完了。   “先生。”周不疑想着自己即将要走的路,满心的欢喜,欢喜得嘴角的笑意一直不曾散去,进了屋,只见萧平已经在那里等着。   对于周不疑一身朝服,在曹盼去后已经消失的笑容却重新再现,萧平是惊讶的。   “你来了。”并不意外萧平的到来,周不疑让他坐下。   “先生?”萧平面对周不疑消散许久的笑容,十分惊讶,今日更是先帝的周祭,怎么看都觉得今日的周不疑太诡异了。   周不疑道:“霁月,不要辜负陛下的网开一面,也不要辜负了你自己。风光霁月,这样的人物,必能光照万世。”   一开口的叮嘱,萧平本来满心的诧异,眼下只管听着周不疑的细心教诲。   “先生教导,陛下给平的一丝生机,平永远都不会忘记。此生,必要做一个风光霁月的人,一生忠于大魏,忠于陛下。”萧平与周不疑作一揖而跪下,表明自己这一生,必忠于大魏,忠于大魏的皇帝。   “陛下虽然年轻,胸有丘壑,你记住,凡有利国利民之措,尽可畅所欲言,陛下有不当之行,当以谏之。陛下胸襟可比先帝,不必忌讳。”周不疑是看着曹恒长大的,曹恒是个什么样的人,为帝王后可变,这胸襟气魄,是曹盼一手调、教出来的,周不疑信得过。   萧平道:“皇后……”   曹恒的性子哪怕冷了些,气魄不差,杀伐果断更不差,但是,曹恒与曹盼的的差别在于,曹盼没有皇后,没有内院之扰,曹恒却是有的。   “先帝教导陛下,能者上,庸者下,连至亲骨血也需依才而用人,皇后,一个真正的帝王,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也会让她的皇后,臣子都明白他们各自应该做什么。这个开局,先帝已经做得极好,陛下只要不自毁前景,就永远不会自毁江山。”   周不疑与萧平分析着,萧平听明白了,“先生的意思是,皇后不足为虑。”   “皇后是陛下自己选的,有些话,没成婚之前陛下就已经说得明明白白了,皇后既然想必也会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你不必放在心上。”周不疑与萧平点拨。   萧平看着周不疑,周不疑道:“比起皇后来,陛下往后的子嗣才是你最应该注意的。”   ……萧平顿了半响,“嫡长之制,如今大皇子既是嫡也是长。”   周不疑露出一抹晦暗不明的笑容,“嫡长之制,于旁人来说非守不可,对于陛下,先帝从来不管这些乱七八糟的规矩。陛下能当上太女,能继承天下,并非因为她是陛下唯一的子嗣,而是因为她有这个能力。”   萧平一顿,是真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样的内情,怔怔地看向周不疑,“这样一来……”   “这样一来,陛下深切体会到能力的重要,将来无论陛下有几子几女,陛下只会定那一个有能之人。嫡也罢,长也好,比起江山安定,他们都不算什么。”   周不疑说到这里,萧平几乎是傻了,“世族们都不会同意的。”   “大魏女帝,从来不需要看世族的脸色,世族,他们安份守己也就罢了,敢掺和这些事,敢打陛下的主意,诸皇子的主意,陛下会让他们见识到,什么叫帝王之怒。”周不疑眼中闪过一道精光,似是早就料到了将来会发生的一切,萧平抖了抖,万万是想不到。   周不疑继续地道:“而且,切忌不可挑起诸子相争。为人父母者,最忌子嗣相争。陛下看着冷清,心里有数。谁要是敢挑得子嗣相争,更甚者与陛下相争,陛下,会比先帝更狠。”   更狠?萧平睁大了眼睛,周不疑道:“我这一番话你只需记住,将来你总会明白的。”   “先生,还会有第三任的女帝吗?”萧平再问了这个问题。   “不会。”周不疑很肯定地回答,萧平一下子看向周不疑,“若是陛下诸子,都不及女郎。”   “除非那女郎有先帝的本事,否则,不会再有第三个。”周不疑截过萧平的话,这样地跟萧平说。   萧平想了想曹盼,他所见到的曹盼,一般的时候看起来,真不像一个女帝,但是,就是这样一个不像女帝的人,偏偏却叫人天下士人,无不愿意为之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如同周不疑一般,心之所系,余之一生,再也容不下另外的人,一辈子,只愿守在她的身边,看着她,凝望着她。   “先生所指是?”萧平有些拿不准周不疑所指类曹盼是指怎么样的类?   “能有平定天下,镇压世族的本事,胆识,气度。缺一不可。”周不疑告诉萧平。   “当今陛下?”萧平又问了一句,周不疑道:“陛下是守成之君,非开拓之君。”   守成与开拓,那是完全不一样的。萧平算是明白过来了,确实如此。   “守成之君,以守为主。这个天下,陛下能够守住,在这太平之上,陛下会让大魏更上一层楼。”有了基础,曹恒只需要照着曹盼早就开辟好的路走下去,一辈子不糊涂,不犯蠢,大魏就一定会更上一层楼。   “三任女帝,世上的男子有几个能忍得住,既然忍不住,他们会想尽办法的破坏。攻击不得女帝,女官,女将,她们会成为攻击的对象,如此,天下必乱。”周不疑幽幽地吐露大魏天下的复杂。   “先帝也罢,今上也好,她们要谋的不仅仅是地位,而是这个天下。女郎能够站起来,能够一改先前的为他人的玩物,命运皆同他人主宰,到成为撑起天下的梁柱,这些局面比起一个女帝来更重要。”周不疑是追随了曹盼多年的人。   他清清楚楚地记着,曹盼曾经跟他说过的话,无论是他周不疑也好,曹盼也罢,不甘为人所摆布,都只为了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   曹盼想在为自己争的时候,同样也为那万千的女子而争一争。   一争,从此有了女部,从此有了女爵,女侯,再有女帝,开了女科,还有女官。   这一切比起一个女帝来,远远要重要得多。曹盼何等的聪明人,万万不会让这个天下打开好好的女子自立的局面,因女帝而亡。   曹承呐,这是曹恒给天下人的一个讯息,在她之后,不会再是女帝。那么天下的郎君明白了,也就不会再心心念念着攻击尚在成长的女科、女部、女官。   世上之事,有舍有得。曹恒明白,极早地将事情都安排好了,避免了一幕惨剧,极好!   萧平啊,一直觉得自己挺聪明的,结果被周不疑这样一提,突然觉得就算比他年轻许多,从前被曹盼的光芒给掩盖得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曹恒,真的是一个好帝王。   吐了一口气,萧平与周不疑作一揖,“那平做事,还是要多扶持女郎诸事?”   周不颖摇了摇头,“不用了,开始该做的事,先帝已经做得七七八八了。女郎们已经站了起来,她们究竟能不能立足于这个天下,得凭她们的本事。”   所以,所谓的扶持已经不需要了。   萧平想到了今岁刚定的下科考三甲的名次,这三甲之内就有两个是女郎。   没错,有一些开始该做的都已经做好了,将来的女郎们会怎么样,不是扶持就可以的。   只有女郎们,她们自己能站起来,站好了,这样才没有人能将她们再打下去。   “先生所言,平都记下了。”与周不疑一番话,萧平是受益良多,再次与周不疑作了一揖。   “你是个好孩子,不要失了本心。”周不疑最后再叮嘱了一声,萧平点头表明自己记下,绝对不敢忘了。   “好了,时候不早了,回吧。”周不疑似是觉得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要将萧平打发走了。   本来想今日是曹盼的周祭,打着来安慰周不疑心思的萧平反倒被上了一课。见周不疑的神情如常,失去了一年的笑容更是回来了,萧平松了一口气,听话地与周不疑告辞,虽然看到孙尚香在一旁叫人拦着,只是孙尚香的事他也听说过了。   在萧平看来,孙尚香这样的人其实是配不上周不疑的,孙尚香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他是素闻其名,这一次却是初见。却亦无多与之交谈之意。   “你,你是不疑的弟子,你不想救一救不疑吗?”孙尚香痴缠了一下午,周不疑对她置之不理,孙尚香是依然不肯放弃,见到萧平走了出来,急急地朝着萧平吐了这样一番话,萧平皱着眉头斥道:“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我没有胡言乱语,相信我,我真的没有胡言乱语。” 第094章   “ 放开她!”萧平轻声朝着一旁的侍卫吩咐。   侍卫迟疑了半响, “萧郎君, 左仆射下令将她驱赶。”   萧平道:“我只是让你们放开她, 并无带她入府之意。”   这倒也是,萧平只让人将孙尚香放开, 又没有说要把人带进府里去。侍卫再次看了孙尚香,“孙夫人,希望你不要乱动, 否则莫怪我们无礼了。”   孙尚香已经明白了自己是说不动周不疑的,周不疑的弟子, 或许可以劝得了周不疑。   “在下萧平。”萧平与孙尚香作一揖,自我介绍,孙尚香也还以一礼,“妾, 孙尚香。想必萧郎君早有耳闻。”   关乎孙尚香的事, 无论曹盼也好,周不疑也罢, 从不忌讳与人提起。周不疑敢光明正大的承认他对孙尚香的引诱,同样敢面对天下的人质疑。   为天下者, 兄弟反目都算不得什么,更何况只是让一个小娘子喜欢上自己而已。   周不疑这样的人物, 纵然什么都不做, 也有数不尽的人爱慕他。孙尚香只是执着太过, 一直放不开罢了, 谁又会拿孙尚香的一番痴恋攻击周不疑。   这样的陈年旧事, 为君的曹盼都一清二楚,当日定策的人也不少,周不疑愿意去做,还做好了,反而是有功于大魏的。   萧平看向孙尚香,并不愿意多提孙尚香对周不疑的心思,他更多在意的是孙尚香刚刚所指的内容,周不疑,是有何打算?   “萧郎君能否去劝劝不疑,让他不要做傻事。你相信我,我了解不疑,他一辈子心系一人,生只为一人,死也只为一人。今日,他会去陪她了。”孙尚香一脸笃定,萧平怔怔地看向孙尚香,“我适才见过先生了,先生看起来并不像是要做傻事的人。”   “周不疑何等人也,他怎么会让你看出来他想做什么,不做什么。你相信,你相信我,请你去劝劝他。”孙尚香满脸哀求地冲着萧平说。   “孙夫人,够了。”萧平正拿不准时,一道声音传来,只见秦无与曹永一道骑马而来,开口喝斥的正是秦无。   萧平一见秦无立刻与秦无还有曹永作一揖,“秦侍中,曹将军。”   纵然这是夫妻二人,萧平却各唤各的官职。这在大魏来说已经不是什么新奇的事,妻不以冠以夫称,各论本事。   秦无朝着孙尚香道:“孙夫人既然了解元直至此,更应该明白,元直决定的事,谁都拦不住。孙夫人闹得沸沸扬扬的,是想要如何?”   孙尚香激动地答道:“我只想要他好好地活着。”   “与你何干?”秦无同样冷洌反问了一句,孙尚香控诉道:“你与不疑相交半生,难道你就不劝着他吗?”   秦无不发一言地看着孙尚香,而曹永道:“正因为子阳与左仆射相交半生,彼此最是了解,子阳更清楚左仆射最需要的是什么。”   需要什么?需要什么?孙尚香重复这一句,许久都说不出话,而曹永再次地开口,“左仆射此生只为一人而活,她不在了,左仆射早已是一具行尸走肉,他的选择,是他自己想好的。孙夫人阻拦是舍不得,我们不拦只是因为尊重他。他这一生,太苦了!”   一生不曾道破心意,一生因为一开始的错过而悔恨,一生看着她苦,心如刀割……   周不疑也累了,这个天下,少得了他,他却少不了那一个人。   “你们,你们……”孙尚香再也说不出话来,周不疑苦吗?同样一生得不到周不疑半点回应的她,最是明白那是什么样的苦。   秦无已经再次下了逐客令,“孙夫人还请离开。”   曹永朝着身后的女部使了个眼色,立刻有女部上前来拉着失魂落魄的孙尚香离开了。   萧平已经从秦无与曹永刚刚的只字片语明白了孙尚香说的都是真的,真的啊!   “秦侍中。”孙尚香被秦无赶走了,萧平睁大眼睛地唤了秦无一声,秦无道:“不要去打扰元直。”   “可是,可是先生他,先生他……”萧平惊得语无伦次,伸手捉住秦无,秦无道:“有些事你们不明白,既然不明白,就什么都不要做。”   周不疑的选择,该知道的人已经都知道,如果可以阻拦,他们一定会拦。   但是啊,周不疑的命是曹盼救的,在周不疑的心里,他的命就是曹盼的,为她生,亦为她死。   周家已经后继有人了,况且就算没有他,还有兄弟姐妹,他们会照看好年迈的父母。   这么多年,周不疑的心思,周家父母早就已经明明白白了,明白得,一句阻拦的话都说不出来,他们更知道,曹盼对周不疑的意义,不仅是喜爱的那一个姑娘,更是他一生所忠所敬所爱戴的帝王。   萧平已经完全说不出话了,秦无解决了孙尚香,最后回头看了一眼府里,一句话也不再说,带着曹永骑马而去。   呆呆站了许久,萧平终究也离开了。有些人,有些事,失去了,便再也不想……   周不疑在府里沏了茶,听说秦无来了,将孙尚香赶走却没有进府,露出了一抹笑容,他这一生,能得这样的至交好友,何其有幸。   “陛下,不疑,不悔。”周不疑露出一抹笑容,端起茶敬以天,吐了一句,将茶一饮而尽。他想着曹盼的面容,儿童时的现稚嫩,年少时的肆意,大权在握后那份自信张扬。   他们同甘共苦,共谋天下,他们一起,走过无数的岁月,她信他,对他从来不曾掩饰过自己的心意,也从不骗他,给过他一丝的希望。   就算他们从来不说,他都明白,他对她的心,不能说破,一但说破了,哪怕他再有能力,再能为她安定天下,她都不会再让他靠近她。   想着她的冷洌,她的绝情,了解她,甚至比她自己更了解她,一生守护三十余年,至死,也才吐露了一句,要一句,若是他们不是那样的开始,是不是就会不一样?   哪怕到了最后,她也从来没有骗过他啊。   “元直啊,朕从不回头看,你我错过了,便只能是错过。”   气若游丝的人儿,笑着与他吐露一句,让他几欲落泪。是啊!她从来不会回头看,也不会让他有回头看的机会。   “倾吾一生之功,吾只愿,换一个开始。”周不疑缓缓地从怀掏出了一纸,这或许是她给他唯一的妥协。   活着的时候他守了她一辈子,死后他想继续守在她的身旁,永生永世……   “陛下,陛下。左仆射府传来消息,左仆射,左仆射去了。”一夜未眠,曹恒正在更衣,一道急报传入宫中,传到曹恒的耳朵里。   早有预感,确凿的消息传来了,曹恒整个人一凛,“左仆射,去了?”   依然带着几分希望地问了一句,来报之人一脸的悲色,“是。左仆射府上的人已经换上了素镐来报。还有,左仆射去前,留下了一纸书信,请陛下过目。”   曹恒上前一步,拿过那一纸,上面是曹盼的字迹,写着:阿恒,许元直葬在我与你阿爹之侧。   最后更有玉玺加盖,这不仅是曹盼亲自所写的书信,有了玉玺,更等同于遗诏。   “走,去左仆射府。”曹恒顾不上朝服未着,直接抄了外袍便要出宫去。   哪个也不敢拦着,都明白对于曹恒与大魏来说,周不疑意味着什么。   曹恒骑马而至,左仆射府已经是一片素镐,奴仆们皆是一脸的悲意,曹恒大步走了进去,秦无、墨问、崔申、杨修、司马末等人都已经到了。见到曹恒一身朝服而来,忙与之作一揖。“陛下。”   曹恒越过他们,三步并作两步的走到了周不疑的棺木前,昨日还站在她的面前的人,如今已经紧闭了双目,再无呼吸。   她记得,年少自记事起,这个人,就像是父亲一般陪着她玩,给她讲故事,教她读书写字,将她捧在手上,就像自己的孩子一般细心地教导。爱屋及乌,无论周不疑对她的感情因何而起,她这一生所感受到的父爱,最多的来自于他。   周不疑,那是除了曹盼之外,对她最重要的人。亦师亦父的人。   哪怕早就料到他要去陪曹盼去了,真正看到他躺在棺木中,曹恒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陛下,请陛下节哀。”墨问是第一个发现曹恒不对劲的人,完全如同当日曹盼去时,曹恒的模样。   赶紧的出声让曹恒镇静下来。果然曹恒听到了墨问的话,一下子看向了墨问,而秦无与曹恒道:“陛下,这是左仆射的选择,一如,先帝的选择。”   他们都选择了自己想走的路,曹恒明白的。   “左仆射 ,就葬在母皇的身侧吧。”这即是曹盼的遗诏,也周不疑想要的,帝陵之侧有周不疑的一席之地,许都曹盼的陵幕之地,也会有他的一席之地。   “多谢陛下。”曹恒的话音落下,周不疑的父母以及他早已选定的嗣子,都与曹恒跪下了。   她记得周不疑的父母的,如今面对周不疑的离去,他们脸上虽然有着悲意,却也很是豁达。   “元直求仁得仁,死亦无憾了。”周父悠悠地吐了一句。自己儿子的心思,他最明白不过。周不疑走了,是他的选择。   “两位节哀。”曹恒与他们劝慰,周母露出了一抹笑容,“我自己的儿子,我自己清楚。”   并不怪周不疑让她白发人送黑发人。她这个儿子啊,多年前要不是有曹盼,早就已经死了,多活了这么些年,她看着他将自己的感情有全都藏起来,每日恪守为臣的本份,一步一步到了今日,他选择离开,至少她知道,以后,他不会那样苦了。   曹恒看着周家父母那虽然为周不疑的离开感到难过,却不至于悲不可自制,曹恒心下的难过并不亚于他们,多余劝慰的话说不出来,而这时,门口传来了一阵喧哗,曹恒听着皱起了眉头,胡本已经自觉地走了出去,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让开。”还没等胡本走出去弄个明白,一道女声喝斥着走了进来,接着他们便看到,一身白衣的孙尚香以剑架着一个侍卫走来。面对将她团团包围住的人,再喝道:“让开!”   哪怕曹恒不认识孙尚香,但是孙尚香这样的举动,曹恒一眼看了过去,无人看到发生了什么,只见一道身影一闪,孙尚香的剑已经被夺了去,而且已经被人锁住动弹不得。   孙尚香也是没想到竟然会有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还会对她出手,叫嚷道:“放开我,放开我。”   “陛下,那是孙夫人。”胡本还是认得孙尚香的,赶紧的将孙尚香的身份告诉曹恒。   曹恒听着挑了挑眉不以为然,“无论何人,敢扰左仆射的灵堂,朕绝不轻饶。”   义正辞严,冠冕堂皇的理由,胡本只是提了一句孙尚香的身份而已,曹恒心里有数依然不打算放过孙尚香,只能说是孙尚香倒霉了。   “你是什么人,快放开我。”孙尚香挣扎叫嚷却没人理会她,气得她脸都红了,质问那扣住她的人,赤心。   “孙家的规矩,是教着孙夫人这般闯入旁人的灵堂的?”曹恒还没开口,倒是一旁的周不疑母亲扬声地不善地问了孙尚香一句。   曹恒不由地看这位一眼,孙尚香显然也认得周夫人的,脸上那叫一个火辣辣的痛。   “去,请孙家的人来将她带回去。”周夫人问完了一句也不管孙尚香如何反应,果断地与人吩咐一句。   转向曹恒却显得十分温和地道:“多谢陛下。”   曹恒摇了摇头,“夫人不必客气。左仆射既为大魏重臣,为大魏呕心沥血,于朕亦师亦父,朕能有今日,既有左仆射的教导,也有左仆射的呵护。于他灵堂前捣乱者,岂可容之。”   眼刀子甩向孙尚香,孙尚香没想到不单是周夫人瞧不上她,曹恒,曹盼的女儿,也这般拿着她当贼一般的防着。   “你们……曹恒,最没有资格出现在周不疑面前的人就是你。周不疑为了谁才会死的,你心知肚明。”孙尚香想着自己一片痴心,周不疑从来不肯接受,哪怕死,他的心里念着的人都只有一个。   曹盼,曹恒,她们母女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可恶。   “孙夫人,看来昨日我跟你说的话,你没有听进去。”秦无这时候开了口,曹恒耳朵动了动,孙尚香道:“我只是想来见他最后一面。”   周夫人指着孙尚香道:“纠缠十余年了,你够了,元直不想见到你,活着不想,死后更不会想。”   孙尚香这辈子因为喜欢上了周不疑,一生,至此失去了所有的尊严,到头来,不管是周不疑还是他的母亲,都瞧不她。   为什么,她想不明白究竟是为什么?曹盼一生给过周不疑什么?什么都没有,今日周不疑更因曹盼而死,周夫人为何怨的不是曹盼,恨的不是她?   “你们都疯了吗?明明周不疑可以不用死的,他可以不死的啊,就因为曹盼,他是为曹盼而死的。你该怨该恨的是曹盼,甚至可以恨她生的女儿,曹恒!为什么,为什么你对她一脸温和,对我,却像是仇人一般?”孙尚香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她是那样的喜欢周不疑,到头来,怎么就没有一个人支持她?   “陛下恕罪。小姑神志不清了,冒犯了陛下,更冒犯了先帝,还请陛下恕罪。”   这个时候孙家的人来了,这位正是孙策的长子孙绍,一来便与曹恒跪下告罪。   “站起来,不许你跪她。”孙尚香似是疯了一般,冲着孙绍大喝了一声。   “你的父亲,是孙策,那是能与她祖父争天下的人。天下诸侯,我孙氏并不逊于曹氏。”孙尚香扬声直视曹恒。   曹恒觉得,比起刚刚的孙尚香来,这一刻的孙尚香,更值得她正视。   “不错,无论是祖父也好,母皇也罢,都曾说过,江东多俊杰。祖父时的赤壁之战,母皇时的鄱阳湖大战,都打得惊心动魂。江东孙氏,是祖父的对手,也是母皇的对手,但是,不会是朕的对手。”曹恒对孙氏给了绝对的肯定。   然而更道明了如今的他们是什么样的情况,孙氏。曹恒的目光掠过孙尚香,还有跪在一旁的孙绍,他们的名份,从曹盼之后就已经定下了,她现在有什么理由要把他们当作自己的对手。   孙尚香道:“曹盼,曹盼……”   提到了曹盼,孙尚香那叫一个咬牙切齿啊,“她毁我一生,她毁了我一生。”   曹恒冷冷一哼,“你以为自己是什么人,值得母皇为你费心思?你的一生,是你自己选的,与母皇有何干系。”   面对一个要毁曹盼名声的人,曹恒是一点都不客气。   “她不仅毁了我的一生,也毁了周不疑的一生。枉她口口声声自赞自己仁厚,她若仁厚,又怎么会让周不疑为了她孤苦一生。”孙尚香啊,这脑回路是不管在什么时候,怪的都是曹盼。   周不疑的选择是他做的,在她看来,同样是受了曹盼的迷惑。   “闭嘴。你若当真心系我家元直,就该知道,没有陛下,就没有元直。元直这一生,位极人臣,受陛下器重,百官推崇,既是他凭自己的本事,也多赖陛下信任。元直娶不娶妻,是我周家的私事,我当母亲的都不管,你管什么?”周夫人面对这样的孙尚香,话里是一点都不客气。   “你就不恨曹盼吗?如果不是她,不是她这样拖着不疑,他的一生不该如此的。”孙尚香质问于周夫人,就差控诉她为何不像一个母亲那样。   周夫人冷冷一笑,“如果按你这样说,我其实从一开始就不该生下元直才是。他这一生所受之苦,皆因我生了他来,他若不曾出生,完全无须受这份苦,对不对?”   这一句问得啊,孙尚香答不上来。   “陛下从来没有给过元直什么承诺。多年前,元直为陛下所救,后来,陛下为主,元直为谋士。陛下一直是君,元直从来都是臣。陛下从来没有让元直做过任何超过臣子本分之事。你于陛下的控诉从何而来?”喜欢曹盼是周不疑自己选的,曹盼从始至终,都只拿了周不疑为臣,周不疑最后的选择,并非曹盼让他做的,是他自己想的。   周不疑的死,若要怪到曹盼的头上,倒不如真像周夫人说的那样,从一开始,她就不该生下周不疑来,如此,周不疑也不至于一生求而不得,到最后更为曹盼而死。   “孙夫人若是来祭奠的,周家很是欢迎,若是来闹事的,就请你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周夫人大声地逐客。孙尚香她一辈子得不到周不疑的心,难道都是曹盼的错?   不,不是。周不疑不喜欢孙尚香,因为的是孙尚香自己,孙尚香到现在都不明白,到现在都还将一切的原因推到曹盼的身上,正是应证了周不疑的眼光好。   “陛下。”孙绍虽然很想立刻押了孙尚香回去,但是曹恒还没有发话,他不敢,真的不敢。   “带孙夫人回去吧。”曹恒发话,孙绍连忙与曹恒作一揖,“谢陛下,多谢陛下。”   一再作揖,孙绍从赤心的手里接过孙尚香,孙尚香想要挣开,孙绍眼看着捉不住,赤心在后面毫不犹豫地手起手落,将孙尚香打昏了。   “多谢女郎,多谢女郎。扶着孙尚香,孙绍满心感激,赤心挥手道:“不必客气,你还是带着人赶紧的回去吧。”   催促孙绍走人,赤心并未将这举手之劳放在心上。走回了曹恒的身侧。   这样一场闹剧,知道内情的人心中感慨良多,不知内情的人,也止不住好奇地打探,毕竟大魏尚书左仆射,还牵扯到了已故的女帝。   但是,这样的事,谁也不敢多论,周家啊,对于儿子这一生,为着曹盼一生不娶,不纳妾,不养婢,只过继了嗣子而终,并不怨恨曹盼半分,也是难得。   “陛下。”拜祭之后,曹恒本是要离去的,周夫人却拉住了曹恒,曹恒虽然不习惯旁人的碰触,周夫人这样的动作,曹恒停下了。   “请陛下入内喝盏茶。”周夫人动手也就罢了,一旁的周父也开口说了一句,曹恒毫不犹豫地答应了。“请!”   曹恒随着周家入了内堂,并无外人在,周父与曹恒作一揖,“元直案前的先帝遗诏,不知陛下看过了吗?”   “看过了。”曹恒沉着地回答,周父道:“先帝的陵寢并不在皇陵中?”   凭那只字片语,周父便如此推断,曹恒一眼看了过去,周父既然敢说,就不怕曹恒。   “是。”曹恒也并不避人提起,周父道:“如此,小儿的请求,陛下……”   “母皇遗诏朕会遵从的,周公尽管放心。”曹恒肯定地告诉周父,周夫人听着抹着泪道:“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多谢陛下。”   曹恒见周夫人这样抹着泪,虽说曹盼一生从未想过要得到周不疑的这份痴心,然而周不疑这一生,心系于曹盼,至死不改,这样的一份情,太重!   “陛下什么都不用说。元直是我们的儿子,他的心思我们是最清楚的,清楚得知道,最后这个要求,是他与先帝所求,先帝能够同意,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周夫人抹着泪,反倒宽慰起不知该说些什么的曹恒来。   “先帝陵寢所在,我们就不问了,一切,都交给陛下。”周父最后吐露这一句,曹恒对周家的人,这会儿是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的好,顿了半响,点了点头。   “多谢陛下。”夫妻二人,再次与曹恒齐齐地道了一句谢。   曹家与周家的恩恩怨怨,一言难尽,到这会儿什么都不必说了,尘归尘,土归土,周不疑这一生,不负一生所学,更不负一生尽忠,善始善终了。   曹恒从周家出来,回到宫中的时候整个人像是被抽干了力气,夏侯珉急急地走了进来,扶着曹恒,“左仆射,去了。”   朝中的重臣都去了周家,他们都知道的消息,哪怕夏侯珉居于深宫之内,也同样早就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曹恒却还是跟夏侯珉吐了一句。   “陛下,你还有我。”夏侯珉轻吐了一句,曹恒看了夏侯珉一眼,眼中尽是冷意地道:“去了,也好!这样的一日,早晚会来的。”   夏侯珉听着曹恒这一句,怔怔地看向曹恒,曹恒已经重新站了起来,就好像刚刚全身无力的人,不是她。   夏侯珉看着曹恒的背影,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并没有跟上曹恒。   曹恒需要安慰,他会在,反之,曹恒不愿意让他安慰,他只需要好好地呆着什么都不用做。   周不疑的逝去,曹恒亲自送他下葬,周家的人,最后将周不疑的棺木交到曹恒的手里的时候,再次与曹恒作了一揖,“有劳陛下。”   曹盼的陵墓究竟在哪里,不是他们应该知道的,周不疑所请,只要最后如愿了就好,余下的,他们都不该管。   曹恒护送周不疑的棺木到了许都,送了最后一程,顺道拜祭了曹盼与诸葛亮,还有丁氏。   这里原本孤伶伶的只有丁氏,往后,丁氏不会孤独了。   呆一天,曹恒连夜赶回了洛阳。周不疑一死,不仅于私,于公而言,左仆射一职也要补上。   尚书左右仆射之上,原本是有一个尚书令的,那才是真正的百官之首,因为曹盼曾经出任此职,所以在曹盼一朝是不设尚书令的,曹恒眼下也不打算设下这尚书令,但是,替代周不疑的左仆射却是必须要的。   “陛下。”曹恒来回匆匆,回到宫中之时,柏虹送着各方的消息进来,曹恒伸手接过,见柏虹欲言又止的样子,“怎么?”   询问一句,柏虹道:“左仆射已故,由谁继任,陛下要速速决断。眼下朝中为着这事吵了起来,吵得多了,只怕伤了众臣的感情。”   由曹盼一朝,政事堂的诸公一退一进,有条不紊,从来没有为了一个位子争过,吵过。   当然,那也有周不疑的功劳。毕竟周不疑协调君臣,安抚众臣的能力是数一数二的,哪个都得认了一句佩服。   周不疑一死,大魏失了一个国之栋梁,他曾经坐的这个位子,也让无数人趋之若鹜。   曹恒看了柏虹一眼,“你觉得诸公中,何人适合接任左仆射一位?”   首相者,如周不疑一般,协调阴阳,抚慰众臣,更是上达天听,下抚万民。此职位极重,重得柏虹细细想了想才道:“墨侍中。”   曹恒听着柏虹这般一说,曹恒眼中闪过了一道笑意,柏虹知道,曹恒看中的人选必然也是墨问,暗松了一口气。   “陛下既然早有决断了,应当早日颁下诏书,以安众臣之心。”柏虹与曹恒提了一句醒。曹恒点了点头,“明日朕会先与政事堂诸公提一提,由他们议定了,再将诏书公布。”   柏虹听着曹恒一副心里有数的模样,心里的大石算是落下了,曹恒轻声地道:“司马家的人?”   “张昭。”曹恒一问,柏虹便答了,曹恒眼中流露出了惊讶,“陛下,此人非同小可,不如杀了他,永绝后患?”   “不。”曹恒连想都不想地摇头否认了,柏虹心下一急,询问了曹恒道:“陛下之意?”   曹恒道:“朕想看看,他比起其父来有何差别。”   “那郭家?”柏虹没有忘记郭家,郭夫人是有意让郭涵与张昭联姻。联姻呐,结两姓之好,这桩婚事虽说已经定下,一日没成婚,还是能改变。   曹恒道:“张昭的事告诉郭家,至于郭家怎么选,那是郭家的事。”   知道不说是她这个皇帝做得不对,说了,郭家如何决择就是郭家自己的事。曹恒以为,郭夫人不是非同一般的女子,郭涵,同样不会是。   “诺。”柏虹应声而下,立刻往郭家去了,曹恒换下了一身素衣,这才拿起柏虹送来的东西仔细地看起来,司马氏,曾经的司马懿用错了办法,而与曹盼为敌,结果三族被灭。如今当年逃走的人回来要找曹恒报仇,报仇便报仇,曹恒有的是耐心看着他们会变成什么样子。是要乱这天下,还是安这天下,赢得一席之地。   第二日,朝会之上,对于接任左仆射之事,众说纷云,都是一副希望曹恒尽快定下人选的意思。   政事堂之外的众人讨论得如火如荼,反倒是政事堂诸公皆不发一方,而下面这些人推荐的接任左仆射一职的人选,无非都是从他们之中选出。   “朕知道了。朕与诸公商量之后,晚上会下诏事。”曹恒轻声说了这一句,一群本来在想究竟该怎么劝着曹恒赶紧定好这事,别再让人吵起来的人呐,听完曹恒的话,都不作声了。   “还有其他事?”曹恒答完了他们的话,接着又问了一句。   下面的人都不吱声了,基实在也是因为这朝廷上下,现在最关注的就是谁来继任这个尚书左仆射一位,旁的事,都先搁置,总而言之,先把这件事定下了再说。   “退朝吧。”看他们半天不作声,显然是没事了,既然没事,曹恒是果断地起身,退朝。   而政事堂的诸公,都不约而同地跟上,刚刚曹恒都说了,与政事堂诸公商议左仆射一职,这会儿还不赶紧的跟上去,是想等什么?   曹恒带着一众臣子回了内殿,张口问道:“你们心中属意的人选都是谁?”   问得直接,一群人面面相觑了半响,都不作声,曹恒道:“朕所知,当初左仆射定下时,你们都同意了,朕如今问问你们的意见,你们若是不说,朕便自己定下了。”   左仆射因为尚书令不设,形同首相,要说当宰相,从前是只有一个的时候,那都想当的,大魏建朝,宰相一分为七,首相也就成为了众人的目标。   说不心动都是假的,然而各自面面相觑了半响,秦无迈出一步道:“臣举荐无知。”   还是武将更利落些,秦无自己也知道自己的事,他是做不到调和阴阳之事的,宰相他占据一席之位,旁的就不要多想了。   曹恒料到总会有人说话的,秦无先开口,内容也算是不错,曹恒点了点头,“诸位呢?”   凤鸠也与曹恒作一揖,“臣举荐墨侍中。”   一有人表态,一个个都连忙地表露了,没错,他们心里都有想法,但是思来想去,总觉得这首相的位子,自己是坐不住的,墨问,很是可以。   不例外,政事堂诸公,竟然一致都同意墨问出任左仆射一位,被这么举荐的墨问都有些傻了,“陛下,臣可没有请他们喝酒。”   这话落下,收获一旁鄙视的眼神,曹恒道:“墨卿以为,这左仆射一职,你能不能做好?”   “能。”刚刚一句玩笑话,墨问是真被吓着了,想着跟曹恒解释一句,他是好人来着,绝对没有活动过,这些人都举荐了他,他也很有压力的。   问到公事,关系能不能当好大魏官员的事,必须给了曹恒一个肯定的回答。   秦无哼哼一句,那意思无非是指墨问假正经,墨问无视之,只管与曹恒作一揖,“臣必不负陛下所托。”   曹恒不禁地道:“虽说众卿举之,朕还没同意由你接掌六部,为左仆射。”   “啊,也是。那臣也不用收回刚刚那话,臣现在也是大魏的侍中对吧。”墨问这人呐,就是会说话,会说得,曹恒听来也得说,也是这样的人,才能在周不疑之后,统御六部。   曹恒不过是与之一句玩笑罢了,“杨中书令,拟诏。由墨问进为尚书左个射,尚书司马末,进为门下侍中。”   杨修听到点名,立刻上前表示要干活,结果曹恒是直接把两个人事调动都定了,“至于户部尚书一职,你们商量之后,给朕一份名单。”   大事下曹恒与他们商量定下,至于其他的,让他们先商量好了,最后她从他推荐的人里定下来。   司马末在曹盼一朝当了近二十年的户部尚书,没想到如今竟要晋为门下侍中,听完了话,整个人还傻傻的只以为是听错了,曹恒把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这便离开了,一众人都与司马末和墨问道喜,司马末这才回过神来,确定以及肯定,他是真的成为了大魏的门下侍中。诏书,诏书马上就要对外公布了。   崔申与之相交,知其千般不易,拉着司马末一道出了政事堂,与司马末道:“陛下与先帝一般,都是看在眼里,记在心里的人,我们一心为大魏,陛下这不就给我们机会了。”   “是啊。”司马末亦是感慨良多,人生之不易,他年少时已经偿过了,本以为一生再无出仕的机会,结果曹盼的出现,给了他机会,不仅让他报了仇,更叫他位极人臣。   当年与他一般辅佐于曹盼,跟着曹盼从一开始打天下的人,成为了三省的长官,不是没有人问过他怨不怨曹盼。比起怨曹盼来,他更珍惜自己眼下所拥有的。六部长官,这样的位置并不低了,他有什么不满足的?想要挑拨离间,让他和曹盼,如今的曹恒斗起来的人,才是真正的其心可诛。   宰相之位本就那么几个,难道除了相位,其他的官位都不值一提?天下官职,本无高低之分,更别说他原就是户部一部长官,仅次于三省长官之下。而且户部是大魏的国库,这个权利之大,旁人不明白,当了那么多年长官的司马末清楚着。   故,能进他自欢喜,不能进,余生哪怕只能在户部尚书上当一辈子,他亦无怨无悔。   “你与无知晋阶,本是值得高兴的事,可是,左仆射……”活着的人活着,并不是说死去的人死了,他们都将不放在心上。   周不疑为人谦和,为相为臣,都叫人称赞不已,这方故去,他们纵然心喜,也会缅怀于他,一如,他们永远都不会忘记曹盼。   左仆射选定了墨问,司马末进为门下侍中,可以说,当年一开始追随曹盼的人,皆已为相。   为相当以庆贺,墨问与司马末各设了宴,前来庆贺者不知凡之,然而这两位的宴席之上,皆空了一个位子,而且两人都不约而同,举酒与之敬了一杯,与之相交者,亦一道敬之一杯。   这一席,是给周不疑留的,曾经他们一道为曹盼出谋划策,一道安民抚恤,一道几经生死。   这样的日子啊,若是周不疑在,一定也会为他们感到高兴的。   “元直,我们都敬你一杯。”贺宴之人,皆与主人举杯而敬,周不疑,他纵然死了,也永远都叫人记在心里。   曹恒知晓后轻轻一叹,有些人,不会因为他的离去而叫人遗忘的,曹盼如此,周不疑也是如此。逝去的人不可追,活着的人总要继续活下去。   “陛下,车师后国使臣欲见陛下。”   ※※※※※※※※※※※※※※※※※※※※   天天忙成狗,可怜! 第095章   车师后国, 西域之将, 正是合车师后国进击大魏, 夺大魏西域城池,魏止带兵去了西域, 用计拿杀了叛魏之将,又迅速夺回了城池,将车师后国的兵马赶出了大魏境内, 凡入大魏之车师兵马,魏止是杀得一个不留。   驱赶出了大魏境内, 魏止忙着完抚西域的百姓,外面的仗怎么打他们不管,不过车师后国被其他焉耆、危须两国步步紧逼,国纵未亡, 也时日无多了。   这时要见曹恒, 曹恒早知他们是为何而来了,而崔钧既然把他们送了进来, 曹恒便也不介意,见一见这所谓的使臣。   来的人倒也是个老熟人, 当日曹恒领兵攻打车师后国时,也是这一位几次三番出使见的曹恒, 与昔日所见不同, 这一位比起当年更显苍老了, 见到曹恒是二话不说地跪下了, “请大魏女帝, 饶过我车师后国,救我们一救吧。”   曹恒没有作声,下面的人已经开了口,“贵使是不是弄错了一件事,眼下攻占你车师后国国土的并非大魏。而且,之前车师后国合我大魏叛将,竟然要夺大魏城池,杀大魏之将士百姓,这笔账大魏没跟车师后国算,车师后国也敢当作从未发生过,竟然来大魏求救?”   说到最后那是一声轻嗤,真是想不明白,此人怎么敢到大魏来,说这样的话。   “诸国合攻车师后国,皆因大魏,能让他们休兵的,也只有大魏而已。”这位车师后国的使臣,倒是很能捉住重点,一语道破了眼下他们车师后国的困境,都是大魏造成的。   “阁下既然知道这件事是因大魏而起,大魏当日合诸国时曾经说过,车师后国怎么分是他们的事,大魏绝不插手。车师后国敢犯大魏,想夺大魏的城池,不让车师后国亡国,天下各国,又怎么将大魏放在眼里。人人都学着车师后国,想趁大魏动荡时对大魏动手,不以教训,大魏还有何颜面立足天下?”杨修说得直白,直白得叫这位车师后国的使臣一下子似是站不住了。   “大魏,果真不愿出手?”摇晃后退数步,这一位并没有因此而放弃,而是再次问了一句。   崔申开口道:“犯大魏的是车师后国,车师后国今日是咎由自取。大魏既然与诸国放了话,就断然不会在他们已经合兵而分车师后国的情况下,出手干预。”   大魏处在什么样的情的况下,该做什么样的事,大魏上下的人各自都明白着,明白又怎么会因为车师后国的使臣来了而有所改变。   “大魏,果真不愿出手?”听着崔申的话,这位竟然还是再次重复问这一句,曹恒依然没有作声,荀顗在这个时候接过话,“车师后国,有什么值得大魏出手的理由?”   车师后国的使臣,抬眼看向曹恒,“车师后国犯大魏国土,欲趁大魏先帝驾崩之际,乱大魏江山,此车师后国不仁也;两国早结邦交,国书早已签定再也不会举兵进犯,车师后国违诺,是为车师后国无信也;大魏不犯车师后国一步,只令各国后分合攻车师后国,而外臣今至大魏,哀求大魏出面,救我车后国,此为车后国,强人所难也。”   一句一句的吐出,显然在来到这里之前,他就已经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究竟要面临什么样的局面,明白,他还是来了,他还是请求了大魏,不过是因为,天下各国,有可能会救车师后国的人,只有大魏。   “车师后国君臣不仁,无信,强人所难,然那是君臣之过,岂是百姓过错也。大魏从前打下车师后国,不动车师后国的百姓,旁人,他国,入我车师后国,杀我车师后百姓,抢我车师后钱财。车师后国内,尸横遍野。我来此,不为车师后国,只为我那国中无数无辜的百姓。大魏皇帝陛下,你们大魏有一颗仁厚之心。求您看在百姓无辜的份上,愿谅车师后国一回吧。车师后国犯下的错,车师后国君臣皆愿一死平息陛下的怒火,只求陛下,救救我车师后国的百姓。”   说到这里,这老臣跪下了,不断地与曹恒磕头,磕头,再磕头,磕得那叫一个头破血流。   “亡国之民,必为他国奴隶。车师后国的君臣犯下弥天大祸,由外臣而始,皆愿以死谢罪,平定大魏的怒火。只求大魏陛下,救救我那国中无数无辜的百姓。”   一边磕,一边不断地哀求着,想让曹恒松一松口,答应了出兵。   亡国之民,必为他国奴隶,此言不假,曹恒看向了一旁的燕舞,“车师后国的情况如何?”   “崔长史已经在护送车师后国使臣入内,也带来了一份东西。”燕舞将自己刚刚得来的东西给曹恒递了过去,曹恒拿着看着,秦无虽然在战场上杀人无数,眼见使臣磕得头破血流的,十分的惊心,不禁松口道:“阁下别磕了。”   “纵万死也愿平息大魏怒火,只求陛下救我车师后国的百姓。”使臣就像是没有听见秦无的话,再次重复地说着这一句,曹恒这会儿看到崔钧送来的车师后国的情况,这位车师后国使臣说的车师后国情况,一句都不假,各国的将士入了车师后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曹恒脸上的神情晦暗不明,“你起来。此事,朕需得与群臣商议才能给你答案。”   这一开口就是有得商量的口气,使臣大喜,冲着曹恒再次地道:“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来人,送使臣回去养伤。”曹恒开了口,自有人扶着使臣下去,然而使臣是老泪纵横,再次朝着曹恒磕头,“陛下大仁,我代车师后国百姓,谢过陛下。今日,吾愿一死,以证车师后国对大魏歼悔之心。”   这话落下,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他已经一头撞向了殿内的柱上,秦无本能反应要出手拦下,结果这位的动作太快,秦无只来得及撕下他的衣袖,人撞到了柱上,血流不止。   “快传太医。”曹恒站了起来,高声地叫唤。   曹恒走下殿来,而那位使臣看到了曹恒,气若游丝却满怀恳请地道:“车师后国,早生悔意,陛下,陛下请给我车师后国一个机会,外臣愿以自己一条性命,证明车师后国对你的忏悔,请您一定要,一定要救救我车师后国。”   没有等到曹恒的回答,他已经合上了眼,再无呼吸。   “太医,太医来了。”殿外也是安排了太医值守的,毕竟朝中那么多的老臣,以备不时之需,太医来得快,然而再快,依然是来不及。   太医连忙与使臣号脉,摇了摇头,“陛下,人已经去了。”   一人,用自己的性命,只为换得一国乃至万千百姓的活路。   “大人。”使臣非是一人前来,在他的身侧更有两名副使,哭泣跪下,不能自制。   “车师后国。”曹恒听着,重喃了这个国家的名字,她是万万没有想到,车师后国竟然会有人做到这样的地步。   “陛下。”曹恒为这样死去的人而迟疑,一个国家,有如此为国而舍身亡死的臣民,这样的国,亡不了。   “将使臣的尸身收敛,你们都随朕来。”一句你们指的是何人,政事堂诸公皆明白,连忙跟着曹恒进去,外头的事,胡本与燕舞留下处理。   “这是崔长史让人送来的车师后国情况,你们都看看。”曹恒领着众人进了政事堂,随手将崔钧给她送来的东西传阅众人。   墨问这个刚出炉的左仆射上前连忙地接过,一看完,那是倒抽了一口冷气,“他们是想杀光车师后国的百姓?”   曹恒顿了顿,“我们所指的亡国,非亡其民。旁人所谓的亡国,是灭其子民,杀尽百姓。”   杨修一目十行地看完了,再听到曹恒的话,“是以陛下之意?出兵?”   双手摩擦着,曹恒轻声地道:“朕是在想,这件事最好能不动刀戈的解决。无论如何,一开始让各国出兵的人是大魏。”   这一点一个个都记着,忘不掉。   “要分车师后国的是大魏,眼下要救车师后国的还是大魏,这事……”出尔反尔什么的,最是叫人不喜了。   墨问摇了摇头道:“非也。大魏欲亡车师后国,皆因车师后国进犯大魏,犯我大魏者,教训他是理所当然的。但各国入了车师后国做那些事,实在是惨绝人寰,需知一切皆是大魏而起,被亡之民,最后会将这笔账记在谁的身上?是大魏。”   “大魏无意与人交恶,诸国想要得到车师后国的国土,他们得到了,善待车师后国的百姓也就罢了,偏偏所行欲亡车师后国根本。车师后国的使臣有一句话说得没错,有错的人是车师后国的君臣,并非车师后国的百姓。冤有头债有主,事情到了这个份上,大魏不欲兴刀兵,不愿凭一国之力攻入车师后国,由自己教训车师后国,纵有自身之故,也是不愿多生杀戮。”   “大魏不想做的事,旁人却用大魏名头去做了,你们说说,这件事还能任由发展下去?”   墨问一个又一个的问题问了出来,众人对视一眼,恶名都担了,后头要是有什么事,都会算到大魏头上。   曹恒道:“朕在想,如果有一日,大魏也落到如此的地步,朕会如何?”   ……这句真不是什么好话,墨问道:“陛下又不是车师后国之君,陛下想多了。”   曹恒道:“一步错,步步错。朕想,与人为善,总比与人为恶的好。百姓无辜,朕也是觉得,要杀车师后国的君臣出气无妨,车师后国的百姓,他们确实是无辜。”   “百姓子民,他们怜之,朕亦怜之。”曹恒幽幽地将自己的那点想法说了出来,一干人听着吧,秦无道:“陛下的意思,臣等都明白了。看着今天撞死在我们太极殿的使臣的份上,也得救车师后国。”   直接了当得可以。曹恒说到了大魏会有那么一天,他们也同样想着自己若是身处于车师后国那样的情况下,又会如何?   想来,他们都会愿意像这位使臣一般,为了大魏奔走,绝不放弃。   “此事,若想不动刀兵,还得让崔长史走一趟。”杨修一听那是明白了曹恒的意思,便赶紧的给曹恒出主意,曹恒道:“人要去,兵也得陈。”   曹恒目光沉着,杨修不作声,秦无道:“臣去一趟西域。”   “好!”曹恒对此事无异。之前不让秦无去是为了让大魏上下无数心怀异心的人都知道,大魏不缺将相之才,任何人,敢打大魏主意,想着拉了一个将军下马就没人能主事,痴人说梦。   没了一个将军,还有无数的将军在后头,想乱大魏,除非你们手里有足够的人才。   车师后国的使臣于大魏太极殿撞柱而亡,只为车师后国的百姓,争得一丝生机,得大魏松口,原谅车师后国之前的算计,救车师后国的百姓。   “车师后国,还真是不该亡啊。”这件事一出,暗中谋划的人轻声感叹了这一句。   而在这时,秦无带着曹恒的诏书,急忙赶往西域,将曹恒的意思跟崔钧说清楚了,崔钧朝着洛阳的方向作一揖,“陛下仁厚。”   秦无道:“你去跟他们说,看他们究竟肯不肯好好地退兵,若是不肯,先礼后兵,用不着怕他们。”   崔钧听着大笑起来,“放心,自先帝而始,我什么时候怕过外头那些人。”   他无论在什么时候都牢牢记得,大魏在他的身后,是他最坚强的后盾,他代表大魏游走于各国,谁都不需要怕。   煮熟的鸭子,谁都不肯轻易放飞了。   崔钧出使各国,不意外遭到各国的质问,之前要出兵的是大魏,眼下大魏危机解决了,就想当好人了。   “诸位,与大魏合盟,莫要说得一切的好处都归了大魏一般,诸位得到的东西并不少。尤其是车师后国的钱财粮食,诸位出兵车师后国为的也正是这些东西,并不是受大魏的差遣,若非有利可图,大魏是说不动诸位的。”崔钧面对一群咄咄逼人的主儿,不慌不忙地开口。   “你们大魏,还真是一时一个样。先前说出要灭车师后国的也是你们大魏的皇帝。”带着几分嗤笑地回答。   “是。车师后国敢趁我们先帝驾崩,新帝登基之时,合我叛将夺大魏国土,全然不顾先前的合盟交好,是为不信不义,大魏不动,岂非人人都当大魏好欺负?然,今日之车师后国,诸国出手,不仅仅是要亡车师后国,更是要亡车师后的百姓。”   “那又如何,这是我们与车师后国的事,大魏当初说了只要我们出兵,无论我们得到多少车师后国的城池,贵国一概不管。先前大魏不管,我们觉得挺好,往后,也希望贵国能一直不管下去。”   “诸位,我大魏有一句许庆,凡事不可赶尽杀绝,虽说车师后国面对两国的围攻,但他们大部份的主力都在大魏的西域,一但大魏答应他们不会对他们的城池进击,车师后国的全部兵马将会调动反击,到那个时候,诸位会如何?”   崔钧这样提了一醒,这些人呐,想要不承认,也必须记住,车师后国不是没有能力对付他们两国的联手,只是因为比起他们来,大魏更强,车师后国的兵力都放在防备大魏上。   一但大魏放话不会出兵,一如大魏答应两国不会拦着他们怎么抢占车师后国的土地,那么车师后国的主力调动反击两国,后果……他们都不傻,一定能明白会是怎么样。   “大魏虽然没有兵出车师后国,却牵制了车师后国的全部主力。若不是,凭两国之力,你们真能一再夺得车师后国那么多的土地?”   崔钧是个外交官没错,对于天下局势,他同样心知肚明。若非如此,也说不动这两国出兵。   “大魏究竟想要如何?想灭车师后国的是大魏,如今又说不想了?”   没错,说话的一直都是大魏,他们一个个啊,如今都有些拿不准了。   崔钧道:“犯我边境者,虽远必诛。然灭一国,非亡一国之民。大魏并非杀戮之国,大魏想要的是两国相安无事。得罪大魏的是车师后国的君臣,并非是车师后国百姓。所以,灭车师后国可以,杀尽车师后国的臣民,诸位不畏亡一国之民,大魏担不起那么大的罪孽。”   “听闻车师后国的使臣到了大魏,撞死于大魏的大极殿上。莫不是大魏被吓着了?”   如今各国齐攻车师后国,关于车师后国的事,他们都打听得一清二楚,连带车师后国派往大魏的使臣做了什么,他们都知道。   崔钧道:“诸位如果想说大魏吓着了,就算是吧。一国臣民,为一国而无畏于生死,这样的国,亡不了。”   “大魏敬一切忠肝义胆之士。就算曾经的他们想要吞并大魏,想要将大魏的国土并入他们国中,那也不能抹杀,车师后国之内,有忠臣义士,他们都会为了保护自己的百姓,不惧生死。诸国之内,自问有谁能做到车师后国使臣一般,愿以一死平息大魏的怒火,只求大魏原谅车师后国,放他们百姓一条生路?”   崔钧并没有避之谈起大魏对于车师后国的态度。一国但有不畏死而护民之士,谁能不敬。   “大魏不会看不出来,这就是车师后国的技俩,他们车师后国不想亡国,为了让大魏放过他们,他们愿意以死谢罪。”   “对,正是。他们用计不假,他们一心为了车师后国,为了车师后国的百姓不至于变成亡国之民,成为他国的奴隶,同样不假。”计啊,谁与谁之间不是用计。   “犯大魏者,大魏诛之。忠义之士,大魏亦敬。”崔钧一番话道破了大魏为何而变,一群人紧紧地盯着崔钧,已知大魏的态度是不打算变了。   “此事虽然大魏而起,大魏与诸位都是朋友。朋友得了好处,见好就收,也是理所当然的对吧。”崔钧提醒着这些人,他们从车师后国得到的东西已经很多了,见好就收,之前他们出手没有轻重,烧杀抢掠无恶不做。   大魏先前不知,也管不着,但是他们要靠着大魏得好处,大魏说的话,他们最好是听一听。   崔钧将该说要说的话都说完了,并不久留,麻利地收拾准备走人。   至于他们会不会退兵,说句实在话,崔钧来这一趟,能让他们乖乖的退兵自然很好,若是不能,大魏只要不动手,就能让车后国凭自己的本事去夺回自己的城池。   “天下之利,谁都喜欢,有没有本事拿到,就是另一回事了。”   不畏生死而护国者,车师后国并非只有一人而已。   崔钧出使那两国,很快消息传到了车师后国,虽说两国的兵马并没有在第一时间退了出去,至少也不敢再攻城掠地了。   面对接二连三失去的城池,还有一波又一波因战乱而逃跑的百姓,车师后国是从来没有想过会有今天,事到临头了,尤如天塌地陷,接下来失去越来越多的城池,他们越来越慌了。   攻入大魏西域的将士都被大魏打出来了,对,大魏没有进攻他们的一城一地没错,那一群黑衣的将士站在大魏的城墙上,如同乌云盖日看得他们从心底里发寒。   哪怕大魏将士不动,他们也不敢掉以轻心,派了国中最精悍的兵马守卫在那儿,眼看着焉耆、危须诸国一再夺他们的城池,杀他们百姓,他们才意识到,在他们想要夺大魏城池的时候,大把的人也想夺车师后国的城池,要他们百姓的命。   大魏出面让焉耆、危须退兵,这是一个信息,车师后国要的就是大魏一个态度而已,大魏一表示不会动,他们立刻兵出,接二连三的夺回车师后国的城池。   之前长驱直入,杀得车师后国毫无半点还手之力,其他诸国都以为车师后国不值一提,也不想想,真要是没本事的人,敢打大魏的主意?   先前主力被大魏完全牵制了,他们不动,不代表车师后国的实力仅是如此而已。   如今他们确定了大魏不会出手,主力从西域撤出,分散东西,虽有几次恶战,总算还是夺回了属于他们车师后国的城池。   打到了永明二年六年,这一场因车师后国自身贪念而起的亡国之危的大战,终于结束了。   更让曹恒及大魏上下都没有想到的是,车师后国的国君,在战乱平息之后,亲自到了大魏的国境之内。   “大魏仁厚,救我车师后国之民,吾谢过大魏。生念夺大魏国土地者,正是我。当日我曾遣使大魏,与大魏上下说过,只要能平息大魏的怒火,车师后国的君臣,皆愿以死谢罪。去岁,车师后国使臣为示大车师后国的诚意,自尽于大魏,今日,车师后国得以太平,多赖大魏网开一面,孤犯下大罪,险些叫车师后国亡国,令车师后百姓饱受□□,实我大过。今日,我实现当日与大魏说过的话,愿以死谢罪,万望车师后国,永为大魏附国,两国永结邦好。”   车师后国那位才三十来岁的国君,就这么自尽于大魏于车师后国的境内,一如他所说的,他做到了当日答应大魏的话。   消息传入洛阳,一群本来以为车师后国如今的困境解决了,必然不会再提与大魏赔罪称臣的事了。   没想到,车师后国是攒了大招在后头。   以一国之君自尽谢罪,这样的举措,谁还会怀疑车师后国对大魏的悔过之意,以及交好之心?   “车师后国这一局做得实在是好。”听完了经过,一声感叹出自杨修之口,死一个几乎要亡国的国君,既平了车师后国内对他的怨恨和愤怒,死了比活着更叫车师后国的人念着他。   无论车师后国因为他经历过什么,到了现在,车师后国苦尽甘来了,先前百姓一直没有跟这位国君在算账,如今要算起来,他能讨得了好?   不能!与其活着受万千唾骂,不如一死洗涮先前的罪孽,而与大魏交好,往后抱紧大魏的大腿,车师后国的人哪怕会记着他的过罪,也会记着他的功劳。   “活着生不如死,死了反而将从前犯的罪都抹一干二净,不蠢的人都知道怎么选。”杨修能看出来,旁人也能。   “用不了多久,车师后国该送来新的国书了。”墨问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的说着车师后国那位自尽的国君为何如此,提醒了一句。   “仅仅是国书?”崔申轻挑眉头地说,秦无道:“要不是大魏放他们一马,他们就亡国了。”   “杀我百姓,又占我城池,这不补偿一下?”战事即平,秦无便回了洛阳,在西域的期间,但凡不老实的将军,秦无是奉了曹恒的令杀得那叫一个干净,保证崔钧在西域里,绝对能够想干什么就干什么,没人能管。   “想来有这么聪明国君的人,一定会懂这个道理的。”杨修幽幽地吐了一句,上头的曹恒道:“焉耆、危须,如何处理?”   比起车师后国来,必须是那叫大魏说动出兵车师后国的诸国要考虑考虑。   秦无道:“此事还是交给崔州平去办。”   曹恒听了一句,抬眼看了秦无,秦无道:“他与各国交手,很是清楚各国中人的品性,交给他去办,他一定能办得妥妥当当。”   “再让州平出使,未免不妥了。”墨问提了一句,秦无道:“有什么不妥了?”   “上一回州平出使让他们退兵车师后国,他们并没有动,要不是车后国有些本事,这一战,大魏也得牵扯其中。”墨问把情况提了一句,秦无依然不太明白,反问道:“那又如何?”   墨问道:“各国动手,皆因利出。他们之前会同意出兵,因利而动,不愿退兵,也是因利。这也说明了国与国之间的交往,现实又真实。”   秦无这回明白了,“所以,我们不应该拿这两国当回事,既然之前崔州平出使,他们虽然听进了话,却还是我行我素,也就是说,在大魏能给他们利的时候,他们会依附大魏,反之大魏给不了他们利,他们便会毫不犹豫地舍弃大魏。”   “正是。”墨问点头表示事情就是这样的,秦无道:“眼下,我们用不着派人再出使。”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秦无幽幽地吐了一句,墨问点了点头,曹恒在旁补一句,“不仅不用,临近两国之地,调兵遣将,加重防守。”   话到此地,杨修道:“他们想出兵大魏?”   “想不想后说,震慑是必须的。”曹恒道破与他们之前关系的内幕,杨修也明白了,调兵遣将不一定是要为了打仗,也可能是为了装装样子。   曹恒道:“若是车师后国入了大魏,他们送什么,大魏都要留下,东西,再送回西域,交给西域的百姓以及镇守西域的将士。”   “诺。”连曹恒在内都认为这车师后国来到大魏,是一定会带东西的。   结果不出所料,车师后国再派了新的使臣来到了大魏,不仅表达了对大魏的感激,送上称臣的国书,还有一车又一车的金银珠宝,另外还有一封,想为他们自尽的国君,立一块个雕像,陈放于大魏与车师后国,两国交汇之处。   “车师后国为国君塑像,只为警惕后人,车师后国永远都不能忘记,贪婪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车师的后国的使臣倒是很会说话,杨修听着道:“贵国境内,贵国想做什么都可以。”   杨修不可能没有听见,刚刚这位使臣说的是两国交汇之处。但是杨修却直指了贵国境内,崔申也道:“说的是,虽说车师后国要与大魏称臣,大魏是大魏,车师后国是车师后国,贵国自己的事,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这两个人的态度也算代表了大魏上下的态度,一个个瞧着车师后国的使臣,寸步不让。   使臣也明白了,与之作一揖,“诸位所言甚是,甚是,甚是!”   连着三个甚是,无不表露了他这心里真正的情绪。大魏啊,该让能让,不该让的不让。   车师后国的国君塑像,他们想放在车师后国哪里都可以,没什么问题。放在大魏境内就不同了。一个以死平息大魏怒火的国君,他是自己做错了事,才会轮落到那样的地步的。   车师后国要塑他的像警示后人,大魏要他的雕像做什么?车师后国想将这个塑像弄到大魏之内,又是什么意思?   大魏的臣子,哪个都不傻。要不是在看在使臣前来的很是客气的份上,他们不会对这个试探容忍到现在。   “使臣,请吧。”话已经说得七七八八了,多余的客车气话打住吧,人立刻请了使臣离开,出去。   “果然,没有哪一国是省油的灯。”试探,无论是处于弱或是强,都不会停止的。识破了,他们退一步,你若识不破,他们便会毫不客气进一步,这就是国与国之间的交往。   曹恒道:“国力强盛,旁人善我们善,旁人欲战,我们自可与之战之。”   国力强盛,才由得他们说什么是什么,反之,弱国者,他们能说什么?   “母皇,母皇。”气氛凝重着,外头传来了一阵宏亮的声音叫唤,“母皇,我是承儿,我是承儿。”   没有得到曹恒的回应,外面又传来了声音,一声一声的高唤,正是一岁多,正会走路,到处乱跑的曹承小朋友。   “去,让大皇子好好呆着,若是再吵,今晚不许吃饭。”曹恒连头都不抬一下,冲着胡本吩咐,一群重臣听着面面相觑,“陛下,是不是太严厉了?”   “此是何处?”曹恒反问了一句,一群人都不作声了。   胡本本来还想等等的,结果倒好,曹恒一点要改主意的意思都没有,冷冷地吐了一句,胡本那是一刻都不敢再停,麻利地往前去,哄着外头跑来折腾的小祖宗可千万别再说话了。   “无规不成方圆,母皇教导朕记得牢牢的,他也要记得牢牢的。”半分要询私的意思都没有,曹恒还真真是一个严母。   “车师后国的人来了,客客气气的来,我们也客客气气地送他们回去。边境诸事,以和为贵不假,大魏也不怕他们动手。”曹恒言归正传,还是说起正事。   “陛下之言,臣等明白。”曹恒表露的态度倒是与曹盼一般无二,也是,大魏虽然不怕打仗,也是大魏再兴的丝绸之路,想要与各国互通有无,目的是既利于大魏,于各国而言,也是有利的。   既然各得所利,也无须一副谁占了谁大便宜的样子。大魏不怕谁挑起战事,敢来大魏闹事的,从曹盼开始就已经定下规矩了,有来无回。   又议了各州县内大小的事,还有朝中的各类的政策,一个时辰之后,诸公才退出了政事堂。   曹恒往内殿走去,只见曹承昏昏欲睡的叫人抱着,那小侍卫一见着曹恒立刻见礼,“陛下。”   “怎么不带他回去睡?”曹恒见曹承睡着沉,询问一句,小侍卫道:“大皇子不肯回去,说是要等陛下。”   曹恒一微蹙了眉冰,“这么点大的孩子,由着他说什么是什么?往后朕与诸公议事,不许再带他来此吵闹。”   “是。”侍卫是照看曹承的人,听到曹恒的话,连忙应下,多一句都不敢说。   “怎么了?”夏侯珉显然是刚忙完过来,恰好看到曹恒沉着一张脸,很是不解。   曹恒道:“承儿刚刚跑来大吵大闹了。”   夏侯珉一听立刻道:“往后我去问宫里的事,还是带上承儿吧,免得他总往政事堂来。”   “不必。承儿太吵太闹了,带着他去,你怎么理事。”曹恒有曹恒要做的事,夏侯珉这个皇后也同样有,为后者,宫中事务自然要是要他去做的。   之前曹盼一生没有立后,宫中之事都是燕舞跟胡本在管,夏侯珉为后,名正言顺就是要执掌内宫。   夏侯珉皱起了眉头,“这孩子太闹腾了。”   何止是闹腾,脾气也大。   “算了,往后他要来就让他来,不许他吵闹就是了。”想了想孩子该从小教起,不能由着他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脾气再大,她也要磨得他没脾气。   夏侯珉没有意见,虽说曹承还小,脾气大不说,还不听劝。他这心里也愁着该怎么教这孩子,明明不管是他还是曹恒,都是脾气极好的人。   “啊,母皇。”才说着的小人儿啊,这会儿算是醒来了,睁大眼睛大声地朝着曹恒喊了一声,伸手就想要曹恒抱。   夏侯珉上前一步将曹承抱在了怀里,曹承瞪大眼睛地道:“不,我要母皇。”   就这一句,让曹恒道:“把他放下,让他自己走。”   ……夏侯珉是听曹恒话的人,二话不说地把曹承放了下去,曹承瞪大了眼睛,“母皇。”   “要么自己走回去,要么自己留在这儿。”曹恒是心软的人?从来不是。曹恒抬脚就走,夏侯珉看了曹承一眼,“挑三拣四,自己走回去吧。”   曹承看向一旁照看他的小侍卫,小侍卫连忙与曹承摆手,曹恒下令,给小侍卫十个胆子,他也绝对不敢抱曹承的啊。   “承儿,会走回去吗?”虽说当着曹承的面,夏侯珉是一句话都不说,走远了,与曹恒小声地问了一句,曹恒看了夏侯珉一眼,“明知故问。”   夏侯珉能不清楚,清楚还问,不过是想要与曹恒多说两句话而已。曹恒看破不说破,夏侯珉伸手握住了曹恒的手,“陛下莫恼,承儿还小,我们慢慢教。”   无论曹恒要怎么教曹承,夏侯珉都没有意见,寄以厚望,才会显得严厉。曹恒自己都要守着的规矩,没理由让曹承不守。   虽说曹承还是个奶娃娃,那也不能松懈。   “哇!”曹恒与夏侯珉一对父母扔下了曹承果断走人,这才刚说曹承不定会不会跟上来,后面传来了曹承的哭声,曹恒回过头一看,只见刚刚还好好站着的曹承已经坐在了地上,抹着眼泪哭得很是伤心。   曹恒想到刚刚的曹承是什么模样,眼中闪过一道凌厉,“起来。”   曹承听到曹恒冰冷的话,顿了半响,接着又干嚎了起来,曹恒一眼扫过四周,毫不留情地道:“哭是吗?那就哭。”   半点要动容的意思都没有,曹恒反倒席地而坐,一副看着曹承哭的模样,夏侯珉心下一叹,坐在曹恒的身后,明摆着要跟曹恒一块坐的意思。   曹承没想到眼泪没用,一下子傻了眼。   ※※※※※※※※※※※※※※※※※※※※   不疑的番外,6号上哈!《三国之顾盼生辉》里有过一篇不疑的番外,这一次的番外,上小甜怎么样,哈哈哈…… 第096章   “不哭了吗?”曹恒本来是坐着等曹承继续哭的, 结果才哭一会儿, 曹承竟然不哭了, 曹恒的语气没有半丝波动地问。   可怜的曹承拿眼看了一旁的小侍卫,带着几分不解, 这跟他们说好的不一样,不一样。   “你看旁人何故?”曹恒面对脸上没有半分泪珠的曹承又问了一句,曹承道:“母皇抱。”   才一岁多的孩子, 只会懵懂的一些话,他只是想要曹恒抱一抱, 哭也仅仅只是为了这个。   “这个人,你处置了。”曹恒朝着胡本说了一句,胡本也不是傻的,刚刚曹承还好好的, 突然骂了起来, 才这么小的孩子,真哭也就算了, 偏偏一眼看去,脸上没有半分泪珠, 摆明了就是装哭。   曹承才多大,怎么可能会装哭, 一定是伺候他的侍卫教的。胡本心下暗气, 人是他给曹承选的人, 虽说最后是曹恒拍板定下的, 但也证明了他择人不当, 曹恒才一说,他已经与之作一揖,“是,陛下,奴这就去处置。”   曹恒与曹承道:“先前你父后抱你,你却哭闹不停。有人抱你,你为何要挑?既然挑,你便自己走,无须旁人抱。”   这么小的孩子,哪里听得懂曹恒的话,饶是夏侯珉都暗暗唤了曹恒一句,总算还是记得曹恒是个心里有数的人,没有当着曹承的面叫出来。   “我,我要母皇。”谁都觉得曹承听不懂,曹承却说了这一句。   “想,就非要不可?”曹恒这样问了一句,曹承的眼泪这回是真的落下了,一滴一滴地撒下,曹恒道:“哭什么?”   曹承没有回答,只是不停地哭着,曹恒道:“他给你出的主意让你哭的?”   所谓主意,曹承也是不明白的。曹恒继续地道:“走不走,不走,你便一人呆在这是。”   才说着,胡平已经招呼他们都退出去,那一个刚刚照看曹承的小侍卫,抖着跪下,曹恒道:“退下。”   侍卫已经知道自己犯了曹恒的大忌,想要唤上一声陛下,曹恒一眼扫了过去,两人上前将他押下,他那要出声的话全都咽了回去,乖乖地叫人押退出去。   这殿内很快就只剩下天家一家,曹恒面对曹承的哭泣半点不曾动容,再次站了起来,夏侯珉也跟着站了起来,曹承哭得更大声了,曹恒丝毫不曾停留。   “啊!”曹承眼看着曹恒与夏侯珉要走,殿内已经空无一人,害怕地叫了一声,一下子站了起来,跑到曹恒的身边,紧紧捉住曹恒的衣裳。   曹恒停下了脚步,朝着曹承毫不留情地道:“不许哭。”   曹承哭得抽泣地抬头看了曹恒,曹恒目光沉着地看着他,曹承不得不慢慢地止了哭声。   他虽然不哭了,人总还是在抽搐着,曹恒拿出了帕子,擦过他额头的汗珠,曹承唤了一声母皇,曹恒道:“哭泣是没有用的。我不喜欢你哭。”   从前曹盼就曾与曹恒说过,别以为孩子小就什么都不懂,其实孩子很聪明,他们能从大人的情绪里判断出怎么样做才是对自己有利的。曹承,现在就是在试探。   曹恒并没有对他的哭泣有多余的反应,甚至在他哭的时候,曹恒是发自内心的不喜欢的。   “母皇。”曹承缩了缩,曹恒道:“以后要什么你可以说,该给你的,我会给你,不该给你的,哭亦无用。”   夏侯珉对于曹恒完全拿曹承当已经懂事的孩子对待也是诧异,曹恒却没有解释的意思,曹承不知是听懂还是没听懂,点了点头。   曹恒道:“走吧。”   牵起曹承的手,带着他往内庭去。曹承一路走一路抽搐着,却不敢再哭了,已经知道哭泣无用,他更不哭了。   夏侯珉侧头看了曹承一眼,必是得承认,曹承真是不哭了,也没有半分的不耐烦。   很快曹恒带着曹承回到了内庭中,曹承紧紧地捉着曹恒的手,曹恒并没有半分的不耐烦,轻声问他今天都做了什么,谁又都跟他说了什么。   曹承一一地说起,虽然说得嗑嗑巴巴,条理却很清楚,夏侯珉早就已经习惯了曹恒自曹承会说话开始每日这一问,也正是因为这样,别看曹承才一岁多,话说得十分利落。   比起他这个温和的父亲来,哪怕曹恒终日冷着一张脸,曹承却更喜欢亲近曹恒,想来也是因为如此。   “母皇今天生气了吗?”曹承突然问了曹恒一句。   曹恒道:“你知道什么叫生气吗?”   额,这个词他只从旁人那里听来的,什么叫生气,其实曹恒是似懂非懂的。曹恒道:“不知道什么叫生气没关系,知道什么该做不该做,更重要。”   “不能,吵母皇。”曹承侧过了头,十分可爱的说了一句。   “对。承儿知道为什么不能吵吗?”政事堂议事时曹恒不能告诉曹承为什么,私下了,曹恒一如当年曹盼会明明白白的告诉她为什么有些事不能做,有些事能那样做一般教导曹承。   曹承很诚实地摇头,曹恒道:“母皇和朝臣在商量国家大事,关系的是大魏成千上万百姓的大事,那是严肃,不能轻的。而且政事堂内,并非作何人都能进入。你不过是一个稚子,原本也不能进去,却因你是大魏的大皇子,你拥有的了特权,但这份特权只允许你进去,并不允许你喧哗。在政事堂内商议国事,任何人不能喧哗,这是你皇祖母早就定下的规矩,你皇祖母守了一辈子,母皇也要守,你又有什么理由例外?”   连大魏皇帝都要谨守的规矩,曹承也不可能成为一个例外。   “好。”曹承听着应了一声,曹恒伸手抚过曹承的头,“无论你是听明白还是不明白,以后母皇会让你明白的。”   从小开始给曹承讲道理,曹恒相信曹承将来一定能够成为一个国之栋梁。   这样一份憧憬是美好的,最后……   “陛下,这是御史台送来的参文,参的是谯王。”曹叡这个在政事堂打杂的人,专门帮诸公送公文记录。   这会儿满头是汗的走了进来,手里拿着的文书,显然上面的事情十分严重。   “参什么?叫兄长如此紧张?”一如既入下完了朝批阅奏折,曹恒半分着急的模样都没有,伸手接过曹叡呈上的公文,御史台自成一部,他们送来的公文,一般都是经由御史大夫自己送过来的,今天竟然让曹叡送上来了,看来事情不小。   “私占良田。”曹叡那是半路劫了御史台的文书,抢着送来的。   曹恒听到私占良田这四个字,眼中闪过一道亮光,“私占良田,好大的胆子。”   胆大吧!要不是胆大,怎么敢做这样的事,曹恒打开了折子,折子上不仅有曹林这个谯王如何抢占良田的数量,还有被占良田的人血书告状。   “人没有去过京兆府告状?”曹恒问了曹叡一句,具体的情况曹叡哪里知道。半天答不出来。   “行了。兄长急急地来却闹不清楚事情始末,你是想为谯王求情?”曹恒一看曹叡答不上话的样子,反问了一句,曹叡吐道:“臣就是觉得,这事怎么都落在我们曹家的头上了?”   “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曹恒这样回了曹叡一句。   “血书都呈上来了,总不可能那么多人一起诬告谯王。做下违法乱纪之事,一时没有闹出来,不代表永远都不会闹出来。”曹恒倒是没有曹叡那么多的想法,事情闹出来,她的想法是查,一查到底,查个清清楚楚的。   曹叡道:“陛下有没有想过,抢占良田之事,未必只有一个谯王。”   “有一个拿一个,有一双拿一双。曹家的人,朕一点都不介意拿他们来警示天下。”曹恒知道曹叡的意思,但那又如何,敢抢良田的人,就该做好了事发之后受到惩罚的准备。   “陛下,江山未定。”曹叡是别有所指,曹恒道:“不定,朕就看看,谁要乱这江山天下。”   曹叡一下子看向曹恒,曹恒也迎视他的目光,“兄长以为,母皇能做的事,朕做不到?”   “陛下,还有司马家的人蠢蠢欲动。”曹叡这样提了句,曹恒道:“正因为司马家的人在一旁的虎视眈眈,你说他们要是知道我们徇私枉法会怎么样?”   “大魏能得天下的根本,是民心所向。民心得,天下得。勋贵也罢,功臣也好,他们就算对大魏有功,也绝不是他们能够欺压百姓的理由。”曹恒这样朝着曹叡说话。   “有些妥协,一但开了口子,就会永无休止。母皇在立国之初就朝曹洪叔祖父下手,曹洪叔祖父如何?如今的谯王会如何?朕也想好好地看看。”   曹恒显然很清楚自己即将面对的是什么,既然清楚,更知道自己究竟应该做什么。   曹叡吐了一口气,“若失了叔父们的心?”   “伯父几人,天下百姓几人。兄长是个聪明人,怎么问了这样一句糊涂话?”曹恒截过曹叡的话,曹叡顿了半响,“于陛下看来,身为曹氏的宗亲,没有任何的特权?”   “身为大魏皇帝的朕,先帝,有什么特权了?”曹恒是直接拿了自己还有曹盼为例,曹叡道:“克己至此,陛下何必如此?”   “连一己之私欲都不能克制,你说朕能做什么?”曹恒冷声地问了一句,曹叡不作声了,曹恒都已经决定了,凭谁再怎么劝,她都需要谨守的规矩,曹家,宗亲,王爷,一个个都不可能成为例外。   “御史台状告,让御史台把证据给朕呈上来。”曹恒跟曹叡说完了,又想起了这另一回事,曹叡不作声,胡本在一旁已经应下了。   这份参文一上来,可以预见大魏即将迎来什么样的局面,曹叡吐了一口气,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的,难安呐。   曹恒反倒是一点都不心急,将奏折放下,等着下面的人给她确凿的答案,谯王曹林,究竟是不是真的抢占良田了?   很快御史台那里将人证物证都给送上来了,曹恒看了一眼,御史台更是直接问曹恒,这件事要如何处置?   “母皇在时早已规定,你们到现在还问朕该如何处置?”曹恒扬眉地问。   本来还拿不定的人,这会儿全都齐齐地看向了曹恒,曹恒冷冷地问,“试朕?”   下面的臣子都不作声了,还是一个显得年轻的郎君也列道:“古人云,未信而谏,则以为谤己;信而不谏,则谓之尸禄。陛下初登大宝,为臣不知该不该信陛下,不知陛下之心,试之探之,一如陛下探臣,看臣。”   曹恒一眼看了过去,说话的人是尚未蓄须的郎君,也就二十六七岁的模样,如此年轻却能站在太极殿上,曹恒自然是认得她的。   “阮咸阮仲容,任监察御史一职,这桩案子朕要是记得不错,是吏部郎中山涛山巨源与你提起,你才行监察御史之责,查探此事,人证物证,都是你呈上来的。”曹恒与年轻的郎君吐字。   这位也是敢做敢当的,与曹恒道:“都是臣所为。”   曹恒道:“如此,朕按从前母皇定下的规矩严办,你还有什么想说的?”   “陛下英明。”阮咸与曹恒作一揖,恭敬地说了一句,曹恒看了他一眼,“英明不英明的另说。这件事,宗正府配合御史台,该怎么罚怎么判的,依律而定。”   御史台与宗正府的宗正曹据听着都连忙与曹恒作一揖,应下了。   不过,还没等他们对曹林定罪,曹林倒是二话不说的跪在了太极殿外,一声一声地高喊自己冤枉,冤枉得很呐。   无论如何,曹林确实是曹恒的伯父,虽然这么个人既不会办事,也管不好自己,曹恒还是要给他留点面子,去见了他。   “陛下,臣不就是抢了几块田而已,先帝连个封地都不肯给我们,拿几块田,有什么了大不了的,值得陛下兴师动众。”曹恒是真没法想到,她来见了人,竟然会听到这样的话。   “听谯王的意思,你不仅觉得自己抢了百姓的田有理,而且更是怨起母皇来了。好,真是好,好极了!”曹恒眼中尽是冷意,“非议先帝,心存怨恨,不知悔改,反而觉得自己有理。着谯王贬为路侯。”   本来曹林的罪没有最后定下,曹恒是不行处罚的,没想到曹林不仅不知道错,反而怨起曹盼来了,那好啊,连曹盼给他的这个谯王,他也别当了。   “陛下。”曹林万万没想到,几句话的功夫,连王爵都丢了。   曹恒毫不客气地道:“既然觉得母皇这般对你不起,母皇给你的一切,朕代母皇收回来。”   曹林一通埋怨是想要曹恒偏袒,万万没想到曹恒直接的无视他,不仅是无视,更是直接处罚,让他清清楚楚地看到,曹恒比起曹盼来,杀伐果断,有过之而无不及。   “陛下。”曹林再次唤了一声,想再说什么来的,曹恒道:“想清楚了,想清楚再跟朕说话,否则,连个侯位,朕都不给你留。”   曹林一口气堵在喉咙,直视于曹恒,曹恒平静地看向他,就是这样没有半分波动的眼神,让他一个激灵。   “路侯没话说,就退了吧。”曹恒这要打发人的意思一目了然,曹林道:“臣抢了那几块田的事?”   “母皇登基之初,曹洪叔祖父抢了百姓的田地如何?为大魏立下汗马功劳的曹洪叔祖父尚且要守大魏之法,你能与曹洪叔祖父相提并论?”曹恒反问一句,曹林道:“陛下,臣是你的伯父。”   “朕是大魏的皇帝,天下万民皆看着朕做什么。你犯错在先,还敢拿先帝说话,怪责先帝没有给你封地。给你封地,你就更能肆意而为,毁了大魏的江山?”曹恒极是不喜曹林的态度,一字一句地反问曹林,尤其让她不能释怀的是,曹林竟然将自己之所以会抢良田的过错全都推到曹盼的头上。   他的意思竟然直指是曹盼逼得他只能抢占良田的。   “陛下,臣无此意。大魏田地何其多,臣就要了几块地,连零头都算不上。”   “你之意,天下的人那么多,死上一两个也算不得什么,杀人也不该追究了才是?”曹恒如此反问一句,曹林被堵得半死,半天缓不过气来。   曹恒斥道:“揣着这样的念头,跑到朕的面前叫冤,你可真是好大的脸啊!”   “来人,送路侯出去。”曹恒是越发不悦,斥着人将曹林给拦走,别在那儿叫她看着心烦。   “诺。”胡本一听立刻带了侍卫上前,便要拖着曹林离开了。   “陛下是要学得先帝六亲不认。”曹林叫人拖着,那是一个劲的挣扎,更是回过头质问曹恒,曹恒对这六亲不认这词啊6   “六亲不认?在你看来,母皇竟然是个六亲不认的人?好,朕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六亲不认。来人,去请宗正入宫。”   也不让人拖曹林离开了,反倒是让人去请曹据入宫。   曹林见这架式,更是硬着脖子喊道:“难道不是?父亲在世的时候,虽说没有对我们册封,如子文兄长与子建兄长那都是有封地的。先帝登基,哪怕给他们封了王,也将他们的封地收回来了,让他们只能拿着朝廷那么一点所谓的俸禄,过得形同废人的日子。”   好,真是好啊!曹恒看向曹林,“原来,在你看来,母皇给你们俸禄养着你们,还是对不住你了。”   曹林立刻接话道:“若赐封地,我们管自己的封地,哪里需要向朝廷伸手。”   “哼,给你俸禄养着你,你都怨恨母皇了,给了你封地,再让你有了兵马,你怕是要弑君以取而代之了吧。”曹恒直接将曹林那点心思道破。   曹林听着竟然又不说话了,曹恒还有什么不明白的,曹林还真是动了这样的心思了。   曹恒这会儿算是明白了,这一位喊着冤来的,实际是想翻身要地要权。   有自己的封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自成一国,自治一方,他就是封地里说话算数的人。   “没想到,伯父竟然还有这样野望,要一个封地算什么,直接夺了朕的帝位,当这皇帝那才是真正厉害的。朕把这个位置给你,伯父你敢坐吗?”曹恒似是气到了极致,倒是论起他们的辈份关系来了,曹林对刚刚的弑君取而代之都不作声,这会儿被曹恒问到这话,他竟然硬着脖子道:“我有何不敢。”   “敢,那就上来。这个冕毓朕给你。”曹恒说着解开了头上的冕毓递了出去,曹林竟然真的站起来走过要接手。   “放肆!”一声喝斥,曹林闻着声看了过去,只见卞氏急急地走了过去,大喝一声,曹林还是给卞氏面子的,立刻与卞氏见礼,“太皇太后。”   曹盼在时,尊卞氏为太后,曹盼去后,曹恒继位,卞氏理所当然就成了太皇太后。   卞氏二话不说的走了过去,一个耳光打在曹林的脸上,“你也敢肖想帝位,谁给你的胆子。”   曹林被打了一个耳光也傻了眼,再被卞氏一斥,“陛下问我敢不敢坐,我有何不敢的。”   卞氏真是一口气卡着,半天才缓过来,曹恒在一旁道:“太皇太后无须动怒,话是朕说的,他敢接过,朕也敢把他从这个帝位上拉下来,再重新坐上去。”   阴冷的一句宣告,曹林似是也意识到不对,一下子看向了曹恒,曹恒道:“怎么?朕问你敢不敢坐,不代表朕就将帝位给你了。就算朕给了你,朕也照样会重新夺回来,你自问你自己拿得住这顶冕毓?”   曹恒说到这里,直接将那顶冕毓塞到了曹林的手里,曹林被刚刚的曹恒吓得不轻,待要将冕毓丢了出去,曹恒道:“你最好拿稳了,在朕看来,这顶冕毓算不得什么,于你,丢弃冕毓,朕直接能让你死。”   “你敢杀我?”曹林瞪大眼睛一副不相信曹恒真敢对他动手的样子。   “敢不敢!你可以试试。”曹恒话音落下,人已经将一旁的侍卫腰中的剑拔出,架在曹林的脖子上,卞氏吓得连忙地道:“陛下。”   “陛下不可。”燕舞与胡本同时出声劝喊,曹恒冷冷一笑,“你瞧,人都挑衅成这个样子了,朕能不杀他?”   “陛下,区区一个路侯不值一提,陛下,陛下不可因他而自毁前景。”燕舞不管怎么样都是跟了曹盼多年的人,这样一声劝,曹恒的剑已经再次指在了曹林的喉咙,甚至剑尖更扎在曹林皮肤,冒出了丝丝血珠,曹林瞪大眼睛地道:“你敢杀我,你敢杀我?”   “闭嘴!”卞氏也没想到到这个时候了,曹林竟然还敢问曹恒这一句,曹恒的剑已经再刺入一寸,“想试试朕敢不敢,极好!”   眉间尽是冷意,燕舞和胡本都急急地唤道:“陛下,不可,陛下!”   一声声的叫唤,十分的急切。曹据跑了进来,一看到这局面,吓得整个人一凛,“陛下,陛下千万别冲动。”   “要杀我,你敢就动手。”曹林像是被刺激大发了,“你以为自己是曹盼,我怕曹盼却不怕你。”   怕与不怕的,曹恒根本也不在乎,“死人,谁都不会怕。”   “陛下。”眼看曹恒的剑就要刺出去了,曹据冲了过去,直接将曹林撞下了,而且同时朝着曹恒跪下,“陛下,请陛下息怒,曹林一条命不足为提,陛下不能为他背负了骂名,他没这资格。”   曹林听这话气道:“曹据,你在说什么?”   曹据根本没拿曹林喊问当回事,只与曹恒俯首而道:“一拎不清的人,死又何妨,他想死只管去死,陛下要他死也无须污了陛下的手。”   “是,陛下。”卞氏也连忙地吐了这一句,表示曹据说得在理,言之有理。   “在你们的眼里,我就那么不值一提?”曹林面对一个又一个不拿他当回事的,气不打一处来,急急地了一声。   曹据回头直接给了曹林一拳,“你自己值不值得一提你心里没数,给我闭嘴。”   “我就不闭嘴,有本事让她曹恒杀了我。”曹林真不知道是不是疯了,竟然还冲着曹恒叫嚣,让曹恒杀了他。   曹恒刚刚那一刻是真想杀了曹林,曹盼这一辈子对这些兄长们怎么样,曹恒都看在眼里,就这样,他们竟然还觉得不够,心里还埋怨曹盼给得他们太少了。   太少啊!曹恒嗤笑一声,“想死啊,死有多难,朕会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的。”   从前不笑的曹恒啊,都没有这一笑那么让人觉得可怕。   “陛下。”曹据心里怕极地唤了一声,曹恒道:“传朕旨意,将路侯贬为庶民,赶出王府。”   “你敢。”曹林对自己刚刚被贬为侯爵就已经气不打一处来,如今是一捋到底,气得跳了起来,“你若将我贬为庶民,不如杀了我。”   曹恒轻蔑地看着曹林,“你这样说,朕就更不会杀你了。不仅不杀你,还非让你尝尝,真正六亲不认的朕,你会怎么样活着。”   曹林睁大眼睛看向曹恒,曹恒道:“知道朕为什么敢把这顶冕旒给你吗?”   怀里还抱着冕旒的曹林低下头看了一眼,曹恒一字一句地道:“因朕就算给了你,朕也能重新拿回来。而你,就算拿着,也守不住。”   对于曹林的蔑视半分不曾掩饰,曹林气得再也忍不住了,直接将那顶冕旒给曹恒丢了出去,砸在了地上,卞氏大喝道:“放肆。”   没想到啊,曹恒更是直接走了过去,将那冕旒踩烂了,卞氏的话都没完,见到曹恒如此动作,也是吓傻了。   “看到了吗?同样粗鲁的对待这件东西,旁人会喝斥你放肆,朕做来,谁也不会说什么。母皇选择把这个江山传给朕,并非仅仅是因为朕是她唯一的孩子。对你们,你们安分守己,朕不介意像母皇一样供养你们。但是,你们敢胡作非为,朕就敢要你们死。”曹恒毫不掩饰她的心狠,“拖出去!”   这一次胡本是再也不敢让侍卫迟疑,麻利的把还想说话的曹林堵了嘴,拖下去,都别等了!   真要让曹恒再出手取曹林的性命,胡本越想越觉得是不行,绝不能让曹林成为曹恒的污点。   升米恩,斗米仇,曹盼难得顾念同出曹氏的这份恩情,让他们一个个都封了王,结果,他们都不满足,反而觉得他们除了有一个王爵之外,什么都没有,甚是怨恨曹盼,也怨到了曹恒的头上,实在是,太伤人心了。   曹林就那么叫人堵住了嘴,拖走了,曹据与卞氏可见的松了一口气。   “曹氏之中,与他一般的还有谁?”曹恒突然问了一句,曹据一下子卡住了,“陛,陛下?”   曹恒且当他是没听清,再次问,“曹氏之中,与曹林一般心存怨恨,怪母皇给了他们王爵,却没有给他们对应封地,让他们当着有名无实的王的人,还有谁?”   “陛下,曹林,曹林只是一个例外。”曹据赶紧的帮兄弟们解释下,曹恒如今的心情不好,傻子都看出来了,看出来还不赶紧的平息下,他是疯了吧。   曹恒看着曹据,“伯父多年出任宗正,很多事伯父去办,没有闹到明面上,大家都装作不知道。可是一但像这回,闹到这个份上,伯父就算想要帮他们遮掩亦无用。”   很是明白曹据不易,曹据心里紧着,解释道:“先帝与陛下的恩情,记在心上的人总是比较多,陛下放心,臣一定会管好他们。”   曹恒也不知是听进去还是没当一回事,平静地道:“好!没有闹出来,朕便不管。但是,曹林,贬为庶民,任何人都不许帮扶他。他不是说朕六亲不认,与母皇如出一辙,朕就让他好好地看一看,究竟怎么样才算是真正的六亲不认。”   抖了抖,曹据是真怕,怕极了!曹恒是一点说笑的意思都没有,便是说,她是认真的。   曹据没有作声,曹恒已经一眼看了过去,“怎么?”   “陛下,他毕竟与我们是兄弟,是武帝的子嗣,折辱于他,等同于折辱曹氏,陛下,非是明智之举。”曹据苦口婆心地劝和曹恒。   “伯父自己说,母皇待诸位伯父如何?果真就像他说的那样,六亲不认?”曹恒这般地反问曹据,并不接曹据刚刚的话。   “陛下是大魏皇帝,并非为了曹家而立于世。在曹家之前,天下更重。在不损民生天下之前,陛下待我等一向宽厚。诸位兄弟无能而不能立功者,陛下想尽办法为他们攒够了功劳,给了他们一个王位,陛下用心良苦,旁人不懂,臣却明白。”曹据与曹盼是打小的情分,曹盼是怎么让他们从不受曹操关注的儿子,到最后凭自己的本事独立自主,他是知道得最清楚的。   曹盼一向奉行授人于鱼,不如授人于渔。   东西给了你,你总有用完的时候,教了你本事,才是真正让你受用无穷的。   但是如曹林这些人,都是在曹盼被立为魏王世女之后,才渐渐与曹盼熟悉的,他们的想法与曹据这些自小叫曹盼教训长大的人不一样,见曹据他们过得比他们更好,心里也是怨着曹盼的。   曹恒看着曹据一心维护那些所谓血脉相承的人,这些人,有多少会承他的情?   “太皇太后回去歇息吧。”也不问卞氏为何而来,只管要送卞氏回去,卞氏拉住曹恒的手道:“陛下,一个曹林,不值得陛下如此动怒。”   指的还是曹恒刚刚动手的意思,曹恒道:“太皇太后放心,朕不会了。就像据伯父刚刚说的,这样的一个人,不值得朕脏了手。”   拿眼打量曹恒,曹恒的神情并无变化,卞氏心里却是直打鼓,曹恒的心思是越来越难猜了。   不由卞氏再多说,只吩咐人扶了卞氏回去,卞氏看了曹据一眼,曹据没有作声,她还是没能忍住地唤一声陛下,曹恒道:“朕心里有数。”   却是不愿再听卞氏多说的意思,卞氏是闻讯赶来,看到的场面吓得卞氏一个激灵,生怕曹恒一气之下,杀了曹林。   从前曹盼做事,没有她说话的余地,曹恒继位了,她虽为太皇太后,同样也是没有的。卞氏一直都记着自己的位置,也从来没有想过要干预曹恒做什么。但是杀曹林,对曹恒的名声是真不好,卞氏虽则念着曹林是曹操的血缘,也不想他死,最看重的还是曹恒啊。   大好的江好,大好的局面,曹恒万万不能自毁了。   曹恒让人送了卞氏回去,便只剩下曹据了,曹恒也是直接的人,只问曹据,“据伯父的心里是不是也跟谯王一般?”   “陛下,臣万万没有。”曹据赶紧的表态,曹盼对他的助益,他都记在心里,从来不敢忘记。   “这样最好。母皇不想做的事,朕也不想做,可是事到临头,朕也绝不害怕。”曹恒这样和曹据说明了自己对这件事情的态度,表露了她绝对的强势。   任何人,任何事,敢有损大魏江山的,她都不会手下留情。   曹据退了出去,宫门前看到曹林竟然还在叫骂,无非说曹恒登基为帝了,再不将他们这些叔伯放在眼里,卸磨杀驴,曹恒是容不下于大魏有功之臣。   越说越是过分,曹据再也坐不住了,走了过去毫不留情地问道:“你于大魏有何功?”   曹林骂得正兴,被曹据问个正着,睁大眼睛地道:“兄长怎么也帮着曹恒,她如此不敬长辈,都要杀我了,你没看见?”   “我问你,你于大魏有何功?”曹林根本不接曹林的话,而是继续地提问刚刚问出的问题,问他,他对大魏有什么功劳了。   “我,我……”曹林想了想自己都做了什么,结果发现,于大魏有功之事,他是真没做过。   “想不出来?你有功的事,我也想不出来,你的过失,我是如数家珍,要听听吗?”曹据显然也是气极了,怼着问曹林一句又一句,曹林张口道:“兄长。”   “自先帝登基以来,大事就不说了,小事上,如你从陛下的盐利中,强抢了多少回,先帝不与你计较,你是得寸进尺,最后是犯了陛下的大忌,陛下将你狠斥了一顿,你才不敢再动。至于你私底下做的那些卖儿卖女的事,因是你自己的儿女,我们不便多管,可你这一次,竟然敢抢占良田,触犯大魏的律法。你还敢叫嚣陛下六亲不认卸磨杀驴?起初先帝说我们这些人都是得寸进尺的货色,我那时帮你说话,没想到,你竟然真是如此。”   想到曹盼一开始是坚定这些没有立功的人绝不给他们封王,曹据想这么多的兄弟,竟然有大半因为无功不能封王,所以巴巴地去跟曹盼求情,想的是,哪怕他们没用了些,了不得将他们的功劳都分些给他们,让他们也能封个王,对曹盼也算是面上有光了。   曹盼原本是怎么都不肯答应的,最后架不住曹据与曹茂几个小的都一块求情了,曹盼才松的口。   又为了不落人口实,曹盼还得费尽心思给他们想功劳,让他们都是拿了功劳才封的王。   曹林啊,真是个白眼狼。曹据想到一开始曹盼的态度,再到今日曹林的所做所有,气不打一处来,冲着曹林道:“你怎么有脸跟陛下要封地?你以为就凭我们是武帝的子嗣,你就有恃无恐?”   “原就是如此。父亲如果还在,一定不会同意曹盼,还有曹恒现在做的一切。”提到了曹操,曹林这底气竟然更足了。   “愚不可及!”除了这四个字,曹据是再也没有别的话可以说了。   “兄长难道不想要封地,不想当一个名副其实的王?”曹林一看曹据不想再说话的样子,急切地追问曹据。   “名副其实的王?生为武帝子嗣,无能也就罢了,竟然还存这样的心,父亲若在,你说父亲是连子桓兄长都能杀的人,会容你?”曹据近身与曹林吐了这一句,提醒他别忘了曹操的心狠。   “你眼下所为,是要分大魏,就你这样的一个不识好人心,白眼狼一样的人,果然不配为王。陛下将你贬为庶民,极好!”   如果说一开始曹据还觉得曹恒的处罚太过,看到这样的曹林,曹据反倒觉得轻了。   曹林万万没想到自己问出那样的话,得来的竟然是曹据这样的反应,不可置信的唤了一声兄长。   曹据道:“有本事,你去说说,看看有哪一个兄弟有你的胆识,敢有这样的心思。”   说到这里,曹据眼中闪过了一道精光,曹氏啊,他精心维护了那么多年,曹恒刚刚问有多少人与曹林一般,他也想看看,究竟有多少人也是狼心狗肺。 第097章   想, 曹据竟然就挑动了曹林去做, 把他心里存着的那点心思, 大张旗鼓地说出去,帮着曹据也好好地看清了, 有多少的人,迫不及待的像曹林一样,想要裂土为王。   曹据把最后一句话丢下, 头也不回地走了,曹林没想到曹据不仅不支持他的想法, 竟然还喝斥了他一顿。   旁的话曹林都没听进去,只有这最后一句,看看有多少人同意你的想法,曹林的眼睛一亮。   没关系, 曹据不认同他的想法没关系, 还有别的兄弟,近二十个还活着的兄弟, 他不信,难道只有他一个人想要成为真正的王。   这个念头如同野草一般疯狂地长出来, 曹林也不在宫外叫骂了,转过身就往洛阳中, 曹盼的兄弟姐妹们的府里跑去, 先将曹恒想杀他的事绘声绘色地说来, 再把自己那点心思道破, 也是想要合所有兄弟之力, 一起要求曹恒给他们封地,让他们成为名副其实的王……   所有听着曹林话的人啊,都被惊呆,反应过来之后,直接地问了他,他是不是傻了?   听到这一问,曹林才是真傻了,而问他的人正是曹茂。曹茂啊,这一辈子从跟了曹盼混起,那就是以曹盼马首是瞻,曹盼去后,他也谨记要跟着曹恒混。   如今曹林作死得如此精彩,还想要拉上一干兄弟们,曹茂是怎么都没忍住问了一句。   “曹茂,你在说什么?”曹林大声地叫了一句,明显对曹茂不满,曹茂毫不客气地怼了回去,“你叫什么,你吼什么?”   曹林站了起来直视曹茂,“你是不是被曹盼给养得一点男子气概都没有了?”   “哟,听听你这酸气的。你是羡慕想要,却得不到,所以心生怨恨了?呸!像你这样的白眼狼,当初我们就该听陛下,让你当一辈子的白身,也好过如今叫你以辈份欺负新帝。”曹茂是个白团子,向来都是很好说话的主儿,难得像今天这样大声叫嚷,满脸的怒意。   “你自己做错了事,还敢怪到先帝和陛下的头上,要不是不值当为你这么一个人毁了我这一辈子,别说陛下了,我都想杀了你。你脑子进水了啊!强抢民女不占理,你不想好好跟陛下认错也就算了,还跑到陛下的面前想仗着自己是陛下的长辈,跟陛下要封地?陛下是倒了八辈子的霉了,有你这样的长辈?”曹茂这怼起人来也是极不客气的,听听他说的,曹林差点没给气死。   “你,你就是个废物。”   “废物说谁?”   “废物说你。”   “哟,可真是多亏了你有自知之明,知道你自个儿是个废物,好,很好,很好!”曹茂笑眯眯地回了一句,曹林看着他那笑容,半天没回过神来,等反应过来曹茂话里给他下了套,气不打一处来,冲上去想跟曹茂动手。   别看人家曹茂胖,绝对不是中看不用的胖子,曹林一出手,他是果断地一闪,直接闪过了,曹林虽说看着灵活,那也是个中看不中用的,真要是有本事的人,早跟曹彰一样靠战功屹立大魏了,何至于像现在这样,靠血缘混日子。   而且别看曹茂看着白胖,那也是个灵活的胖子,更有身形上的优势,直接把曹林给压下了。   “说不过想打架,我虽然打不过陛下,也打不过子文兄长,要对付你绰绰有余。小样,压死你。”曹茂直接坐到曹林的身上,压得曹林脸都红透了,大声地叫唤,“曹茂,你给我起开,我们再打过。”   “你让我起我就起啊!攻其不备,想要打我,我不压死你才怪。还敢跑到陛下的面前说先帝六亲不认,一再道先帝的不是,压不死你我就不叫曹茂,也枉我跟先帝混了那么多年。”人呐,不怕有对比,曹林是个没良心的,大把的人是有良心的,如曹茂就算是。   曹林实在是没想到曹茂一向好欺负的,结果他竟然被反压了。   “曹茂!”曹茂这坐在他的身上,坐得曹林都快岔气了,连连叫唤了曹茂的名字,曹茂冷笑道:“怎么样?你还想叫人来帮忙不成?”   “你,你!”曹林气得说不出话,曹茂才不管,对于曹林的人要冲进来,曹茂道:“跑到我府里来耍威风,来人,把他们全都给我打出去。”   别看平时人家曹茂不显山不露水的,他能一直跟在曹盼的身后,和曹盼混了那么多年,自然也是有些本事的,有本事的人,理所应当的也会给自己准备些后招。府里守卫的人,必须也是有的。   曹茂下令了,刚刚曹林出手太快,府里侍卫没能顾着曹茂,得亏了曹茂有些身手,这才幸免于难。曹林叫曹茂压得动弹不了,曹林带来的人想上来帮忙,果断毫不留情地打出去。   打发完曹林了手下,曹茂没忘曹林,叫他坐了半天的曹林啊,那是气都出得少了,想要再控诉曹茂,曹茂毫不客气地道:“赶出去。”   曹林想撂个狠话,气都顺不过,撂什么话啊,都叫人打出去了。   赶出了门口,曹茂是极不客气地道:“曹林,你这样忘恩负义的白眼狼,往后我们再不是兄弟,撺掇人要闹事,告诉你,再让我听见你说先帝的不是,陛下的不是,我听着一次打你一次。”   “你敢!”曹林终算是缓过了气,目露凶光地朝着曹茂叫喊,曹茂听着直接上去就给了他一个拳头,打完就撤,还不忘回头问一句,“你瞧着我是敢还是不敢?”   曹林脸都叫曹林给打青了,满目惊色,指着曹茂道:“你,你竟然真敢动手。”   “哈,我不敢还给你留脸不成?滚!”曹茂哈了曹林一脸,赶着他立刻消失在他的眼前,曹林想要冲过来与曹茂打起来,还是他身边的人拉住他道:“王爷,咱们不能跟他打。”   指着曹茂身后那一堆的人,远远比他们要多,而且一个个看起来十分精练。   曹茂道:“挨打得不够,那就再来,谁怕谁!”   “你,你给我等着。”曹林也是识时务的人,一看架势完全不是能跟曹茂拼的,果断地撤。   曹茂毫不留情地大笑送着曹林走了,一直都在家里,但是没有参与他爹跟曹林之间事的曹庆这会儿探出头来,“父亲,怎么不多打几下。”   刚刚一副你再来,我不怕你模样的曹茂,整个人往曹庆的身上倒去,曹庆赶紧的扶住,“父亲,你怎么了?”   “抽筋了。”曹茂这么地说,曹庆……   “父亲,刚刚你不是挺威风的?”曹庆小声地嘀咕一句,曹茂毫不避讳地道:“先帝说了,人后怎么怂都行,人前必须立着。哪怕断气了也得要挺着。”   “看看我刚刚不是把曹林那傻子给吓跑了?”曹茂把刚刚发生的事跟曹庆炫耀起来,曹庆回头看了看他们家的侍卫,比曹林带的多了不知多少,“父亲,不是你吓跑的伯父。”   “以后不许叫他伯父,像这样得了好处占尽便宜还怪人的白眼狼,以后你远远见着都赶紧避开,别跟他碰上了。”曹茂显然是气狠了,这么朝着曹庆吩咐一句,曹庆……   “父亲,我还是先扶你回去休息吧。”曹庆感觉到曹茂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的身上,这是真重啊,赶紧的开口劝亲爹一句,让他回去躺着歇会儿。   曹茂哎哟哟地叫了几句,本来是要回去的,想起来还有更重要的事,“不成,咱们赶紧去找你据伯父。”   曹庆没反应过来曹茂为什么要去找曹据,想问来着,曹茂已经道:“陛下虽然不在了,新帝继位,我们都是当长辈的人,新帝叫人欺负了,我们不能看着不出力。所以,赶紧的,准备马车,立刻去你据伯父那儿。”   “好,父亲你站好了,我这就让人去备马车。”曹庆一听他们是商量着帮曹恒,必然是积极的要帮忙,备车,赶紧的备车。   曹茂到的时候,曹据的府里已经聚集了一干时常来往,打小就一块跟曹盼混的人。   “看来是我最晚。都是曹林那白眼狼,跟他打了一架打得我浑身都痛。”曹茂一进来一通话丢了出去,算是把自己为何晚到的原因道破了。   “他竟然第一个去找你?”曹据也是从宫里出来不久,面对一群兄弟们,曹据心里暗暗的叹气,欲言又止。曹茂来了,算是打破了僵局。   曹茂一听觉得不对了,“怎么,曹林还没去找过你们。”   从小一起长大,一起陪曹盼闯府门,一道挨打的人,虽然是曹盼看着他们挨打……感情自然也不是寻常情份,听着他们的话,曹茂一下子察觉到了。   一群人道:“宫里的消息传出来,听说据兄长进了宫,我们就立刻赶过来了。陛下,当真动了杀意?”   曹茂拍桌子道:“别说陛下了,我听着曹林的话,也气得想拔剑杀人。先帝怎么对的我们,我们心里没点数?他倒好,怨起先帝给的不够多,想要更多,哪有这样的人。”   曹据看了曹茂一眼,同样也扫过了其他的兄弟,这些人呐,心思最单纯也最直接的人竟然就是曹茂这个胖子。   “咦,你们怎么不说话了?据兄长,我的意思是,咱们不能看着曹林用长辈的身份压着陛下。我是个小的,不是长兄,不好出面,不过兄长要是出面了,我第一个签字表示附议,你看怎么样?”曹茂就像是没有感觉到这些人的心思,只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曹据道:“长兄也不是我。”   虽然他算是曹林的兄长,论起来他根本就不是长兄。   “所以,我们去找子文兄长?”他们这些兄弟里,眼下最长的人就是曹彰了,曹彰之后就是曹植。   曹据看向曹茂道:“这个头子文兄长未必肯出。”   “我们去请他,他肯不肯是一回事,请不请于我们又是一回事。先帝待我们不错,曹林打着我们的名头说陛下冷酷,六亲不认,对他十分亏欠,咱们不能看着他抹黑先帝,还说起陛下的诸多不是对吧?”曹茂难得条理清晰,一样一样的跟曹据说起来,曹据的目光依然看向一旁的众人,“你们怎么说?”   曹茂见曹据不表态,未免诧异,同样看向了其他人。   “先帝只给我们封王,不予封地,确实不合旧礼。”有人这般说了一句。   本来说得义愤填膺曹茂一眼看过去,面容不善,“我听你这意思是跟曹林一样?”   别以为曹茂傻,再傻的人跟曹盼混了那么多年,就算没有曹盼的本事,多少还是有那么些识人之能的。   曹据同样在等着回答,曹恒料得真是不错,贪心的人从来不少,曹林绝不是唯一的一个,相反因为一个出头的曹林,藏着的人反倒露出来了。   “难道你们就一点都不动心?”说话的人是曹徽,此人自来喜欢仗势欺人。   话说出口,他这心里的想法也就不用再去细想。   “出去。” 曹茂大声的冲着曹徽说,曹徽比曹茂大,向来看不惯曹茂,毫不犹豫地怼道:“这又不是你家,你冲我吼什么?”   “我让你出去,你给我出去。”曹茂说着抄起桌上的东西就往曹徽身上砸去,连带着曹徽身边的人都挨了打。   “阿茂,你发什么疯?”被打到的人不客气地问了曹茂一声。   曹茂看了他们一眼,“跟他想的一样的人都给我走。”   一干人都看向曹据,曹据板着一张脸,“你们想说什么只管说,我都听着。”   叫人拿不准他到底是什么想法,面面相觑半响,反倒是曹茂按耐不住,冲着曹据想要说两句话。   “你要说的话我已经知道了,你现在不需要再说什么,等他们说完了我们再定。”曹据打断曹茂想说话的意思。   曹京起身作一揖,“吾之今日,全赖先帝。铭感五内,永不敢忘。”   态度已经表露了,曹京是跟曹茂一样的。   曹茂听着那叫一个高兴,冲着曹据昂头,似是在无声地说,看呐看呐,看看我就算不说,跟我有同样的想法的人也不是没有。   曹据并没有将曹茂的举动放在眼里,目光只看向其他没有作声的人,曹宇问道:“兄长何意?”   “我是大魏宗正,我的态度,我的职位早已说明。”曹据就是这样回答的,曹茂就更高兴了,没关系没关系,有像曹林那样狼心狗肺的,有像曹徽那样贪得无厌的,当然也会有像他们这样,心心都念旧恩的人。   “我这就去子文兄长府上,你们谁跟我去?”曹据也决定不再多问,而只表露了自己的态度,让他们好好想好了决定。   曹茂与曹据一母同胞兄弟的曹京同时站了起来,表明了要跟着曹据一块去的态度。   余下的人看了看,并没有动,曹据道:“去与不去由着你们,我只能说,你们好自为之。”   忘恩负义的人,世上有几人能容?既不能容,往后他们的日子想要更好怕是要适得其反了。   曹据再没有别的话,带着曹京与曹茂一道往曹彰的府上去,曹茂出了门口不愤地道:“他们几个,太可气了。”   “没什么可气的,道不同,不相为谋,趁早知道了也好。”曹据不以为然,曹京道:“可是子文兄长?”   他们这些人都各有心思,更别说曹彰了,曹彰未必跟他们想的一样,若是如此,那就麻烦了。   “无妨,我们去我们的,表的是我们的态度,至于子文兄长如何,那是子文兄长的事。子文兄长不愿意,我们再以三人的名义上折而请,也无人再能说我们的不是。”礼数到位了,无论他们再做什么,也不怕被人指谪。   曹恒很快知道了宫外的动静,自然也清楚他们各自的动静,曹据往曹彰的府里去,以战功而封王的曹彰府上也早有其他几个人等着,第二日,以曹彰为首,近十人联名参曹林的奏折呈到曹恒的案前,话里话外皆指曹林枉为宗亲,行不义之事,毁大魏江山,曹恒将其贬为庶民实在是明智之举。   不过一天的功夫,有这么多人的的联名上奏,还都是曹恒的伯父们,一对十,孰胜孰负,结果早已是一目了然。   本来因为曹恒将曹林贬为庶民而有所非议的人,在看到这么多的王爷一道联名表示曹恒此举做得很好,都偃旗息鼓了。   曹恒冲着御史台道:“查实曹林的罪行,依律严惩。”   御史台本来对曹恒先他们之前就贬了曹林,还担心一捋到底的曹林未必见得还能动了,结果曹恒吩咐这一句,御史台作一揖应下,表示这事他们还会继续查下去,查得水落实石。   随后,曹林所犯的过错全都叫御史台翻了出来。墙倒众人推,连同胞的兄弟都觉得他做的太忘恩负义,齐齐联名参他,旁的人更只会落井下石。   先前因为他是王,一个个哪怕他做了什么事都不能吐露的人,眼看曹林倒台的,立刻将他犯下大大小小的错都翻了出来。   不仅仅是抢占良田,还有强抢民女,更有命案!   一年前,曹林竟然大肆的让下面的人搜罗了美人,其中有那良家女郎不堪受辱,因而自尽而亡。   此女原是个孤女,人死了就死了,谁都觉得不会引起任何的波动,结果没想到她竟然有个青梅竹马的情郎,恰好知道她的死讯,又听说曹林倒台了,立刻赶来告状,事情被揪出来了。   曹恒眼看事情越扯越多,不仅仅是曹林,曹林的子女,也都像漏洞的水桶,不断的披露了他们原本不为外人所知的恶行。   御史台那里眼看案情牵扯是越来越多,有人欢喜有人愁。   “朕无论这些案子有多少,记住,人赃并获你们才能捉人。大魏不放过行恶者,也绝不冤枉一人。”   御史台眼看都围着曹林的事转,曹恒依然谨记初衷,提醒了他们一句,让他们都给她好好地查案子,不枉杀,也不放过。   面对曹恒并无半分落井下石之意,御史台的人也像是清醒了过来,连忙地应下,对于定案的事,全都再查一遍,力保绝不冤枉了人。   万万没想到,曹林的案子还没有最后定下,这时候,曹林却死了,是叫人一刀毙命。   这下好了,摩拳擦掌的御史台傻了眼,京兆府与刑部那叫一个头痛。   “陛下,曹林死了,这件案子?”案发之后,众人都拿不准,急急地跑了来,询问曹恒这件案子他们究竟该怎么办?   “有人被杀,就该找出凶手来,你有什么拿不住的?”曹恒立刻问了京兆府尹贺挚,贺挚那是想到了之前曹恒想杀曹林的事,所以不确定此时的曹恒想不想找出代她做了这件事的人?   “觉得朕之前想杀曹林,所以现在曹林死了,朕未必会想找到杀曹林的凶手?”   下面这些人那点心思,曹恒是一猜一个准,贺挚赶紧作一揖,“陛下,臣也是,臣也是拿不准。”   毕竟到了现在,曹恒是什么样的君王,他们还不能完全确定,无法确定,事情就不能按从前他们在曹盼一朝的规矩去做。   “你们顾及朕是君,是不是忘了你们为臣的本份。一个京兆府尹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是由谁来当皇帝决定的。”曹恒显得对贺挚这一次的表现十分不满意。   “无论朕与曹林之间有什么事,你们需要做的都仅仅只是尽为臣为民之本份。曹林就算被朕贬为了庶民,依然还是大魏的子民,在大魏境内,洛阳天子脚下,他被人杀了,你需要做的都是找出凶手,其他的,不是你该多想的。这一次,朕不与你计较,再有下一次,你还为这样的问题来问朕,朕得重新审视,你是不是还应该当这个京兆府尹。”   贺挚一抖,连忙地道:“臣忘了本份,臣之过也。臣这就去查。”   曹恒点了点头,贺挚已经连忙退了下去,麻利的去查案子,一刻都不敢再停。   至于其他人,也从贺挚的话里知道了曹恒的态度,算是让他们再次看到,曹恒哪怕年轻,哪怕会有冲动想要杀人的时候,但就算她先前想杀曹林,如今曹林被杀了,她却依然让人去查清这个案子,查明白曹林究竟是怎么死的。   但是,在案子还没有查清楚的时候,洛阳却起了风言风语,直指曹林之死正是曹恒所为。   消息很快传遍整个洛阳,自然也传到曹恒的耳朵里,曹恒听说之后,“查清楚消息是由谁传出来的。”   燕舞和柏虹同时出手,很快查到,消息是由曹林府里传出来的人,不过却查不出来,究竟是谁说的。   曹恒不会认为这两位是没用的人,要是无用者,曹盼怎么可能会让她们执掌消息渠道。   “陛下,臣总觉得有人在扰乱我们的视线。”柏虹没能查出来,立刻将自己的直觉道出。   曹恒道:“显然是。朕不信有什么东西查不出来,曹林府里的人,把他们都押起来,一个个的问,朕不信问不出来是他们谁说的。”   没有这道诏令,柏虹与燕舞只能是暗查,曹恒诏令一下,她们就可以光明正大地去查了。   可是,意外再次发生了,在她们刚想分人审问时,曹林府上的人是一个又一的死去,连人都还没来得及问就死了。最重要的是,这些人命,全都算到了曹恒的头上。   洛阳再起流言,道是曹恒为了杀人灭口,竟然要灭曹林满府!   曹恒再次听到时,冷冷地笑了,“好,竟然想要栽赃朕,好好瞧瞧他们的手段如何。”   谁还能听不出来曹恒怒了,而崔申在这个时候是急切地走了来,赶紧的给曹恒出主意,出主意啊!   曹恒道:“这件案子,右仆射怎么看?”   “陛下,眼下既起蜚语,不如一查到底。”崔申最善查案断案,听到曹恒一问,连气都没匀过来,立刻就出主意了。   “朕想查,不过这一查,越查朕的嫌疑是越大。”曹恒这样地说,她没想过要堵这流言,而是想用事实来告诉天下人,她究竟有没有杀曹林,崔申道:“要查案的同时,风言风语也不能一直传下去,对陛下不利。要说如何操纵舆论,燕舞与柏夫人都是其中的高手。”   “舆论都是一夜而起,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燕舞补了一句,崔申道:“诬蔑陛下之言,早该断之才是。”   “是朕不让她们改舆论,朕想看看,幕后的人究竟都想做什么。”曹恒算是帮燕舞她们解释了,不是她们不想干,而是曹恒不让她们干,所以外面的风言风语才会一直不停。   燕舞轻飘飘地看了崔申一眼,崔申整个人都不好,这是他夫人,他夫人呐。   刚刚他都说了什么?说什么了?   话里话外都在指燕舞与柏虹两人失职,由着外面的话传得沸沸扬扬,到现在都不让人打住。结果,这一切都是曹恒不让的,不是她们现失职。   死了死了,他刚刚竟然怪自家夫人,就燕舞那个眼神,等回了家,怎么安抚,怎么安抚?   不,不对,这公事是公事,私事是私事,他们早就说好的,公事公办,私事回家说,他也只是尽了人臣的本份而已对吧。   想到这里,崔申挺直了腰板,柏虹在一旁似是将崔申的所有心思活动都看得一清二楚了,掩口而笑,笑得崔申一张老脸不禁地红了。   “陛下,舆论是最不好辩解的,与其去辩解寻根,倒不如直接把凶手找出来。”崔申红着一张脸还是要说正事,必须的说正事。   “看流言的架势,凶手就算找出来了,他也照样可以说是陛下找的替死鬼。”燕舞这个时候出声提了一句,曹恒与柏虹同时都默契地不作声了。   崔申道:“故,当你们出手了,如何将流言改了方向,这是你们的本事。”   哪怕是夫妻,在公事上,必须也要就事论事,崔申所长与燕舞所长,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崔申那是查案审势的高手,燕舞嘛,她是暗卫,引导舆论,怎么将不利于他们的话,变成有利于他们的,这都得看燕舞的本事,对吧。   “右仆射应该也研究过了,右仆射是觉得,这个舆论应该怎么引导的好?”燕舞似是有意为难一般,又问了崔申一句,崔申顿了半响,偷瞄了燕舞一眼,燕舞一眼看了过去,看得崔申一抖。   得罪夫人了,得罪夫人了!   心里闪过无数这样的念头,崔申想着如何补救,如何补救。   “夫人早些年说过,先帝曾经教导,不利于己之言,不宜去辩解,最好的办法,是让另外的舆论将先前的舆论淹没。”   “陛下面前,各称官职。”燕舞凉凉地说了一句,崔申的皮都紧了,死定了,死定了。   柏虹忍着笑啊,谁也想不到,无论是墨问也好,崔申也罢,都是怕夫人的主儿,但凡他们的夫人一眼扫过,全都得乖乖的,生怕夫人生气。   虽说这样的场面听说得多了,亲眼看到,必须得说,真是好看呐!   柏虹一脸兴致盎然看着,崔申与燕舞作一揖,“要说怎么引导舆论,燕暗首称第二人,没人敢称第一,申岂敢在你的面前班门弄斧。”   燕舞是暗卫之首,因而才会称之为暗首,这还是曹盼先前定下的,虽然对外不露,实际上燕舞也是有官阶在身的人,三品官阶。   “右仆射这样说,我可是不服了。”看戏的柏虹听到崔申这一句,立刻表示不服来着,崔申道:“柏夫人与燕侍首比试过?”   “并无!”柏虹很是老实地回答,崔申继续道:“柏夫人之意是要比试比试?”   柏虹、燕舞各对视一眼,燕舞道:“切不可转移话题。”   崔申道:“并非转移话题。这样的好机会,让两位各凭本事,舆论的引导,且看谁更技高一筹,不好?”   要说她们两个没有动过这心思是骗人的。燕舞从一开始追随曹盼,柏虹还是燕舞在曹盼的指示下收拢过来的人,虽说这些年年各掌之事不同,多少还是有些相似的,既是相似,心里多少都会有点竞争的意思,能光有正大的较量一场,也没什么不好的。   两人都不作声了,同时看向曹恒,曹恒道:“良性相争,未无不可。两位都动动了。”   “诺。”燕舞与柏虹都应了一声,崔申暗里松了一口气,曹恒道:“真正的凶手?”   “京兆府应该已经查到线索了,只是没有最后确定下来。”这样的案子,崔申也是去关注过的,一关注自然对一些事心里有数的。   “陛下,京兆府尹求见。”崔申才说完,好,胡本已经小步地走了进来,与曹恒作一揖。   曹恒道:“看来,不仅是线索,京兆府应该已经有结果了。传!”   只有线索而无结果,贺挚是不会来的。既然来了,就是说已经查出来了,查得水落石出了。   “陛下。”贺挚已经走了进来,与曹恒作一揖,再与崔申见了礼,曹恒点了点头,贺挚也不多说,只管拿出一叠供词出来,“陛下,曹林被杀一案已经查清楚了,都是那叫曹林夺了未婚妻子的郎君,齐供所为。齐供被臣所捉,供认不讳,连如何杀的曹林都写得一清二楚。”   胡本立刻走下来将供词给曹恒送了上去,曹恒拿过看了看,果然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交代得一清二楚,不过……   “这个所谓的路人,郎君,有没有派人去查过?”曹恒指着供词中的内容询问。   贺挚道:“因此人一句话,齐供才会动了杀人之心,臣特意派人去查了,查无此人。”   没有齐供所描述的这样的一个人,曹恒半眯起眼睛,崔申道:“案子从一开始就不简单,连同曹林之死。”   曹林已经被贬为庶民了,崔申也好,贺挚也罢,都是朝廷命官,直呼一介庶民的名讳,并不出格。   “此人从细微出入手,了不得。”曹恒这样地说,崔申作一揖道:“然也。”   认同了曹恒的说法,崔申再次开口道:“陛下,此人善隐,这件案子最后能定下罪的只能是齐供。”   曹恒又何尝不知道,知道啊,这心里也免不得感慨,一步错,步步皆错,所言不虚。   “此人如何?”曹恒询问了贺挚一句,贺挚道:“齐供自被拿下之后,一直都十分配合,眼下只等判刑。”   “不好!”崔申突然惊唤了一声,贺挚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向崔申,“右仆射,怎么了?”   “快,快去救人,别让齐供死了。”崔申赶紧的将自己的担心吐露出来。贺挚道:“人关在大牢里,怎么会死?”   “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赶紧,立刻的去救人。晚了就来不及了。”崔申要怎么跟贺挚解释呢,杀人偿命,谁都知道的道理,齐供配合至此,那是存了死意,而且就算他不死,有人也会让他死的。   燕舞道:“陛下,我去。”   “好!”比速度,自然还是燕舞更快,贺挚这老胳膊老腿的,还是算了,不折腾他了。   燕舞得了令,立刻大步流星地往外去,速度极快,崔申补唤一句,“人要是没事就把人提回来,暂时别放在京光府,我有用。”   人,早没影了,崔申轻轻一叹,“也不知道她听没听到。”   柏虹看了崔申一眼,崔申低头很是低落的样子,柏虹……   听说当年燕舞会嫁给崔申,都是因为崔申死缠烂打了好些年,这才让燕舞点的头,多年过去了,崔申倒是一点都没变,燕舞好福气。   想到这里,柏虹免不得有些羡慕,但又想到似乎曹盼身边的女郎,少有过得不好的,而她自己,现在也没什么不好的,前半生轮为他人棋子,一片痴心错付,清醒了,只为自己而活,她活得并不比任何人差。想到这里,柏虹露出了一抹笑容。   等了将近半个时辰,燕舞回来了,拎着两个人,一个衣着华贵,一个身着囚服,曹恒瞧了一眼,崔申高兴地道:“不仅救了人,还把杀人的人给捉住了,夫人了不得,夫人了不得。”   “闭嘴!”燕舞冷冷地吐了一句,崔申乖乖听话地捂了嘴,再也不敢吭声。   曹恒不管这对夫妻的官司,只走了过去,燕舞道:“臣到的时候,正好看到此人欲杀他。”   “右仆射,交给你了。”审人问案,交给崔申准备是没错,曹恒丢开得理所当然。   崔申作一揖应下,走到那身着囚服的人面前,好声好气地问道:“阁下如何?”   “没事。”嘶哑的声音回答,崔申道:“能救回一条命已是大幸。”   “多谢右仆射。”那位犯人与崔申作一揖,崔申有些诧异了,“你为何谢我?”   犯人道:“听闻右仆射擅长审人问案,京兆府尹刚从在下口中得到了案子的始末,并未吩咐人对在下有所照看,这位夫能及时赶来救在下性命,如今又见到右仆射,想必有人要杀在下,定然是右仆射从在下的供词中察觉有异,因而才会让人去救的在下,在下,自该谢右仆射。”   听着犯人将事情的经过猜得八九不离十,所有人都显得有些诧异,曹恒道:“那你知道此人为何要杀你?”   “杀人时不知,但曹林一死,对陛下不利的话太多,在下便明白,一切由始至终,都是一个局。”犯人继续地说。曹恒道:“所以,你被捉后对一切供认不讳?”   “陛下,杀死曹林在下心中无悔。”犯人算是回答了曹恒的问题,“在下只是没想到,杀一人竟然会给陛下带来那么多的麻烦。”   崔申摇了摇头,“不,你这般聪慧是知道的。曹林不管怎么说都是陛下的伯父,而且在先前陛下更是险些亲手杀了他,你知道,但你信不过陛下,也是因为那是陛下的伯父!”   聪明人与聪明人之间的谈话,就是这么直接的,崔申如果说在见到此人之前觉得此人只是无知无觉,成了旁人的棋子。一见面犯人却猜到了自己之所以能够得救都是因为崔申,崔申便不会再觉得,这人是无知成为旁人棋子的。   犯人抬头看了崔申,“右仆射果然是查案高手。”   这般奉承的话,崔申不以为然。“既是信不过陛下,你又为何供认不讳,你知道,就算判了你罪,于陛下,于大魏皆无益处。”   “在下虽然信不过陛下,也是个敢做敢当的。能查到是在下杀的曹林,拿了在下,在下自然会说,而且在下也想看看,自己是怎么有幸成了一颗棋子。”犯人看向一旁的华服郎君。 第098章   华服郎君明显叫燕舞虐得不轻, 嘴角尽是血丝, 听着犯人的话, “你是想诱我出来不成?”   犯人道:“算不得诱,只是觉得布下那么大的局, 怎么可能会轻易的收网,我要是死了,你能做的文章更多。”   “哼。”华服郎君这样轻哼一声, 不想再回答犯人,不过在看到柏虹时, 眼中闪过一道精光,若隐若现……   柏虹何许人也,就算这样的目光只是一闪而过而已,她也察觉到了。   “司马家的人?”柏虹插话问了一句, 华服郎君盯着柏虹道:“背叛司马家的人, 你怎么还敢活着?”   柏虹露出一抹笑容,“背叛司马家?我倒是不知道, 我竟然成了背叛司马家的人了,这句许话是谁跟你说的?”   华服郎君没有再作声, 柏虹走了过去,“难不成, 你还想代司马家的谁, 判决我?”   似是不轻意地问了一句, 华服郎君气极地道:“你以为我们不想杀你, 若不是曹盼安排了不少暗卫在你的身边保护你, 比起杀你来,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做,你,早就不知道死多少遍了。”   果真是想杀柏虹的人啊,而且绝对不止这一个。   “所图不小,有意思,有意思。”柏虹眼中闪过一道冷光,轻声地吐字。   “这个人,有点分量。”燕舞这个时候提醒了曹恒一句,先前捉到的都是小鱼小虾,拿得曹盼都不想再拿,而且还把人给放了,这一次这一个,是有点分量了。   “那就看你们,能不能从他嘴里问出点有用的东西来,比如他们传得沸沸扬扬的话,是要乱朕的名声,还是想让曹家的人反目成仇?”曹恒看着华服郎君,眼中尽是打量,崔申道:“臣来审。夫人搭把手?”   赶紧把事给揽了,当然不忘让燕舞一块帮忙。   别管先前燕舞生的什么气,这会儿国事为重,燕舞没二话的同意配合崔申。提着华服郎君,两人一道离开了。   这就剩下犯人了,犯人坐着,一脸淡然,曹恒打量的目光扫来,他还朝着曹恒一笑。   曹恒一眼扫了柏虹,柏虹往前站了几步,轻声地道:“听说,你是为了给你的未婚妻子一报仇才会杀了曹林的?”   犯人一顿,看向柏虹,柏虹再次启唇道:“你的未婚妻真幸运,有人愿意为了帮她报仇连性命都不要,真是让人羡慕。”   犯人侧过了头,“司马家的人。想来应该是多年前联蜀汉覆灭大魏的那个司马家。”   点了点头,柏虹道:“正是。彼时策划了一切的人,正是我的夫郎司马懿。”   没想到柏虹毫不避讳在一个初初安见面,而且是一个杀人犯面前提起这段往事。   “如果你与你心爱的人一起落狱,有人告诉你说,你死了,他就放过你的心上人,你会做什么样的选择?”柏虹的声音轻轻地问起。   “自然是我死,让她活下去。”犯人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回答,表露了他的心思,他是那么希望自己心爱的人能够活着,好好地活着。   柏虹道:“那位女郎虽然死了,却是个很有福气的人。”   犯人似是一下子意味到了什么,满目震惊地看向柏虹,“你当年,是被他舍弃的人?”   “对。没错,我就是他要舍弃的人。当年,我跟了司马懿,一心一意待他,不顾生死,我以为,他也会像我待他一般,能为了我连性命都不要的。可是啊,先帝许我一条生路,他明知道就算我活着,我也会为他报仇的,但他却拒绝了先帝,他想让我跟着他一块死,一块死。”   提起这段往事,柏虹十分的平静,似乎这一切都是发生在旁人的身上,她只不过是一个旁观者。   犯人像是一下子明白了柏虹,“你想将司马家的人一网打尽?”   柏虹露出一抹笑容,“不,司马家的人,从司马懿死去的那一刻开始,再与我没有半点干系。陛下当年夷司马氏三族,司马氏自己犯的罪,已经为此付出了代价,我也用不着跟他们纠缠不清,徒让自己变成一个不堪而且只能活在过去的人。”   “可是,你看,连你这样一个重情重义的人都被他们毫不犹豫利用,只为了乱大魏,让陛下声誉受损,尽失民心。”   柏虹说到这里,脸上的惋惜表露无疑,贺挚一声不吭地听着,好像一切都与他没什么干系。   “不说先帝平定了乱世,让百姓得以安居乐业,你也是大魏的百姓,大魏如今比起多年前战乱时来,是好是坏,你心里有数。”柏虹幽幽地看着犯人,一副十分相信犯人的样子。   犯人整个人一颤,轻声地道:“大魏的百姓,过得自然是比从前好多了。可是,总有做得不够的地方,如曹林强抢民女。”   “一年前,先帝新丧,举国皆哀。曹林做出这样的事,谁都想不到。”柏虹眼中流露出了恨意,“若是叫我们知道他竟然在国丧期间做出这样的事来,必将他千刀万剐。”   “咳咳!”贺挚对此不能装作自己什么都没听到,赶紧的咳了几声,让柏虹注意着点。   “贺府尹用不着提醒我,若不是曹林已经死了,我杀了曹林之后偿命也愿意。”柏虹听着贺挚的咳嗽不仅没有收敛,反而说得更直白了。   “如此对先帝不恭不敬之人,死了活该。”柏虹眼中的恨意那叫一个浓烈,叫人瞧得不得不相信,得亏了曹林死了,曹林要是没死,这个时候出现在她的面前,她一定会把人弄死。   贺挚看了曹恒一眼,曹恒微眯了眼睛,想到一开始曹林跑到曹恒的面前,就是因为说了曹盼的几句不是,曹恒就要拔剑杀人,曹林在曹盼新丧之际,竟然生了那样的心思,做了那样的事,曹恒还不得想怎么让曹林死呢。   算了,这个话题越过,越过。   “你不是第一个心系先帝的人。”犯人平静地陈述了这个事实。   柏虹道:“你不明白,当你溺水的时候,有一个人愿意伸手拉你一把是有多可贵。先帝,就是那一个拉了我的人。”   “乾清女帝,开女帝之先例,也是由她而始,有了科举,女科,还有,女相。”犯人轻声地说着,曹恒一眼看了过去,柏虹道:“对,给了天下人一个站起来的机会,难得吗?”   说到这里,柏虹脸上的笑意是怎么都藏不住,犯人看得一顿,“我觉得如今的天下很好,好得只想让这个天下继续好下去,不让任何人,毁了这一太平安宁。”   “岁月静好,人们都只是想要一个安居乐业,偏偏有人,为了一己之私,想要世族再次掌控这个世道,让少数的人高高在上,倚立于一人之下,万人之上,踏得无数人的尸骨,享受荣华富贵。司马家与陛下之间的争斗,其实算得上是世族与寒门之间的争斗。陛下心中,无士族与寒门的区别,只区别于人于国于民有用或是无用。他们却不死心,想要自己再复从前的繁华,凭一个姓氏就想永远都高高在上,世禄世卿,永远享有荣华富贵。可是,连朝廷都能更替,他们凭什么有这样的贪念?”   柏虹越说越是激动,贺挚在一旁缩着脖子,天可怜见,这世道啊,女人比男人凶残。   犯人亦不知是从来没有想过那么多,还是想到了,但从来没有真正是深思,听着柏虹一句一句地问来,他都呆住了。   柏虹道:“我想,你能为心爱的人愿意帮她报仇而以一命抵一命,一定也会愿意为了这天下无数的无辜百姓,尽一份心的。”   “你想要我做什么?”犯人果然是个聪明的,很快从柏虹最后这一句话里看出来了,柏虹想要他做些事。   “我觉得你很清楚自己能做什么。”柏虹嘴角的笑意未减,对于犯人有着前所未有的信任。   曹恒一直没有作声,就好像她这个皇帝是不存在的。   “我未必有用。”聪明人呐,立刻明白了柏虹所指。   柏虹侧过头道:“我以为,你会知道怎么样让自己有用。”   犯人再次忍不住地看向了柏虹,实在没有想到,柏虹对于初见的他,竟然会这般信任。   怎么想都觉得不可思议,贺挚也一样!   犯人呐,露出了一抹笑容,“夫人如此信任,让我甚是受宠若惊。”   “聪明如你的人,明明有一千种一万种办法杀人于无形,你却选择了最直接的办法,证明你虽然想要报仇,并不想利用任何人,让别人帮你报仇,替你受罪。之后你被捉入狱,你对自己做的一切供认不讳,这更说明了你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既然有手段,又有能力,既当了棋子,同样也让利用你的人落入你的局,这样的本事,了不起,了不起!”   柏虹就从犯人的所做所为中,分析出了他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她当然是相信他的,相信他也等于相信自己对吧。   犯人大笑起来,“好,好,大魏一朝果然是人才辈出。夫人一介女流都能有这样的洞察力,还有这样的气魄,可惜无缘见到乾清女帝。”   说到最后,颇是失望 ,乾清女帝所指的就是曹盼,这样的人物,能让柏虹这样的人心甘情愿为之所用,他却无缘见到,着实可惜了。   曹恒道:“你如今想死还是想活?”   没有作声的女帝突然问了这么一句,犯人一眼看向曹恒,“杀人偿命,纵情有可原,我这一生也毁了。”   “那要看你有用没用。有用之人,就算关押在大牢,同样也能为社稷天下尽一份力。”曹恒这般地说,贺挚唤了一声陛下,曹恒抬起了手,“他刚刚也说了,他虽然杀人,却也情有可原,既然如此,我们不需要做些什么?”   询问的语气,却不是询问的意思,贺挚吐了一口气,“陛下,未必见得司马家的人不会因为陛下的网开一面而攻击陛下。”   “那又如何,朕何畏之。”曹恒全然无所谓地说,接着继续道:“天下之事,若事事畏于人言,朕什么都不用做了。做了事,必有利于人,也有损于人。端看利者几何,损者几何?”   贺挚没有作声了,柏虹却与曹恒作一揖,“陛下英明。”   有些事,有些人,有所为而有所不为。此人虽然杀人,却存了必死之心。   情有可原,说得也不错,他会杀曹林,为的是心之所系之人,之后,在一连串的事情发生之后,他又立刻意识到自己成了旁人的棋子,因此以身为饵,将人给引出来,他做到了。   这样的一个人,还是有本事的,一个有本事的人,曹恒未免动心。   “在下还能活?”犯人显得不甚相信地看向曹恒,曹恒道:“你这样的聪明人,很明白你要怎么挣得活路。”   相互对视一眼,各自都明白了,明白着,犯人与曹恒作一揖,“在下明白了。”   曹恒再次直视于他,“你的名字,果真叫齐供?”   名字还有假的?贺挚拿着名字来的人第一反应是看向了犯人,暗想这位连名字都给他说了假的?   没想到那位听到曹恒这一问,露出了一抹笑容,“陛下如何知道我这名字是假的?”   曹恒道:“齐供齐供,齐齐皆以供之。名字又怎么会是真的。”   此人听着得笑得更大声了,再次看向曹恒,“在下,司马齐。”   司马一姓出口,在场的人都顿住了,柏虹更显得警惕,曹恒却很快反应了过来,“司马家一族也算是名门,天下不少,你算是哪一脉?”   “都不是。司马家不是名门的人也不在少数。”这一位答得理所当然。   “陛下如今还敢用在下?”这位自称司马齐的人那么问了曹恒,挑衅的意味十足。   “朕无不敢。”曹恒是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的开了口,司马齐道:“若是陛下还决意要用在下,那一位陛下若是没什么用的人,不妨借在下一用。”   曹恒盯着司马齐,“你又怎么知道,此人会无用。”   司马齐笃定地道:“右仆射再厉害,也不可能从他的嘴里问出半句与司马家有关的话来。司马家敢在这个时候动手,派出来的人又怎么会怕区区的用刑。”   听起来倒是在理,曹恒继续问道:“于朕无用,于你有用?”   “自然!怎么说在下都是姓司马,与那一位虽然只有一面之缘,在下总还是一颗有用的棋子,有助于他们进一步诬蔑陛下,一但在下与他一道出现,他若是死了,陛下说,会不会有其他司马家的人出现,继续要在下的命?”司马齐这般假设询问。   贺挚道:“他们既然派了人来杀你,不可能不知道那人已经落在陛下的手中。”   司马齐不以为然地道:“知道又如何,这天下事,很多都是明知故犯的。如同在下,早知杀人要偿命,在下依然选择杀了曹林,哪怕赔上自己的性命亦在所不惜。至于他们,他们既然想杀我,也是为了近一步诬蔑陛下,不杀在下就得要改计划,那他们开始的布局,不是白费了?”   柏虹道:“司马家的人不是第一次出手,他们警惕着,想用你来诱他们,他们不见得会上当。”   “想必无论是陛下或是夫人,在见到在下之前都不会觉得,在下一个任人一挑拨就真去杀人的人,会是什么聪明人。虽说他们没能杀了在下,就像陛下一开始说的,在下选择杀曹林,正是对陛下的不信任,以为陛下是会顾忌曹林与陛下的血缘关系,一定会放过曹林,故才会在陛下未将人判决前,杀了曹林。”   “善用人心的司马家的人,就算派来的人没能杀了在下,难道会觉得在下,会为陛下所用?既是觉得在下不能为陛下所用,他们会不想用在下?”   司马齐站在各自的立场,分析曹恒的想法跟司马家的那些人的想法。   曹恒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他们更会觉得,像你这样的人,更容易为他们所用。”   贺挚一下子就听出了曹恒意动的意思,提醒地道:“陛下,就算这样,怎么把人放出去又不会引起他们的怀疑更难。”   曹恒一眼看向柏虹,柏虹一下子就明白了,“陛下是想让妾身动手?”   “你身边应该有司马家的人,想必那一位落入我们的手里,他们多少还是动上那么一点救人的心思,对吧?”   听了曹恒的话,柏虹点了点头,“的确,毕竟司马家的人活下来的一定很滗,能少死一个,他们还是愿意少死一个的。”   这话说得忒务实,贺挚觉得其他的事已经轮不到他说话了,拿眼看了曹恒,曹恒道:“此事就交给柏夫人去办了,你这位京兆府尹且去办你的事,有需要你帮忙的,朕会吩咐。”   “诺!”贺挚低下头答应得倍爽快,赶紧的退了出去。   曹恒与柏虹道:“人交给你,其他事交由你安排。”   “诺!”柏虹答应下,露出一抹笑容,曹恒起身离开了,柏虹走了过去,虚扶着司马齐,司马齐与柏虹谢道:“多谢夫人。”   “不必客气。”柏虹一笑,司马齐露出一抹笑容,柏虹道:“司马郎君且随我来。”   在前面给司马齐带路,司马齐乖乖地跟上了。   赤心随曹恒一道离开,“陛下,他也姓司马。”   未尽之所言,曹恒道:“那又如何?”   “万一他也是那司马家的人呢?”赤心显得有些心急地问,曹恒道:“如此反倒更好。”   带着几分期许的语气,赤心不明白地看着曹恒,曹恒道:“你还年轻,得要多听多看,向燕舞夫人还有柏夫人学习。”   这两位都是她的上官,跟她们学是必须的,赤心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点点头,表示记下曹恒的嘱咐。   “好戏要上场了。”曹恒轻声地吐了一句,刚刚没能从曹恒的嘴里打探到消息的赤心,这会儿为难地皱起眉头,百思不得其解,为何曹恒会觉得,司马齐若是司马家的人会更好?   没多久,化名齐供的司马齐被判斩首,另一个帮凶也一道被定了罪,行刑的日期都定好了,没想到在他们被押往刑场之时,竟然叫人劫了囚。   大魏自建朝以来,还从来没有发生过这样的事,不用说,立刻引起了轩然大波,虽然说两名囚犯死了一个,另一个还是跑了,跑得无踪无迹,叫人挖地三尺都没能把人找出来,这样的本事,无不叫朝中上下震惊。   而事实上,外人都以为这批人是找不到了,燕舞是亲自出马,带着赤心一道往司马齐被救之后的藏身之地去。   这地方,离得洛阳宫不远,大隐于市,还隐在这样的地方,好算计,好胆识。   燕舞与赤心在外头守了大半宿,赤心问道:“夫人,我们就这样等着?万一他给我们下套怎么办?”   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得到确切的答案,司马齐到底值不值得信任,赤心越想越拿不定,很是操心着了司马齐的套啊!   “耐心呆着。”燕舞已经被赤心问了好几回了,问得再多,燕舞还是一句旁的话都没有,只管叫赤心安心地呆着,赤心愁着,上下打量了一圈,他们带的这些人马,都是个中好手不假,但是万一叫人里外包抄,想要逃走是极难的。   赤心又看了燕舞一眼,燕舞压根没什么反应,只管盯着里面的动静。   一开始里面只传来一阵说话的声音,说着说着,动静是越来越大了,燕舞丝毫没有受到影响,倒是赤心显得有些急了,“夫人,里面吵起来了。”   燕舞看了赤心一眼,瞧得赤心不由地心虚,半天没有作声。   “你追随陛下多年,反而越来越急躁了。”燕舞像是不经意地吐字,赤心低下了头,唤了一声夫人。   “你是连怎么当一个暗卫都忘了,你就是这样想保护陛下的?”说到这里燕舞的不悦是明显的。   原本的燕舞就不是一个情绪有多波动的,现在更不是,但就是这样冷冰冰没有任何情绪的话,比一个个耳光打在赤心的脸上,更叫赤心觉得脸上火辣辣的痛!   她想要说些什么,然而她自己选择走的这一条,一开始也是燕舞引导她走的这条路,燕舞曾经教过她什么,她或许已经忘记了,燕舞却不会忘了。   “夫人。”赤心唤了一句,脸上发白,燕舞道:“回宫之后,我会和陛下提出让人替换你。什么时候,你能沉得下心了,你再回来伺候陛下。”   对此,赤心连半分异议都没有,应了一声诺。   燕舞依然还是执掌暗卫的首领,大魏皇室的暗卫都是她统领的,原本赤心是她选定的接班人,但是现在,燕舞要重新掂量了,赤心这份躁动不是一两天了,先前燕舞不是没有提醒过赤心,但赤心显然没有听进去,一犯再犯,到了今日,面对如此的局面,她竟然连基本的耐心都没有。   至于此,燕舞知道自己是不能再留赤心呆在曹恒的身边了。   这个时候,本来只在屋里争执的人突然打开了门,司马齐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就凭你们还想推翻曹氏的江山,真是不自量力。不说你们这些见不得天日的人,就算曾经的司马家那样繁盛,不是照样斗不过曹家的的人,更何况现在。”   “那时是曹盼执政,如今是曹恒,这母女不是一样的人。先人做不到,不代表现在我们也做不到。”   在司马齐之后,缓缓走出了一个四十来岁的中年,燕舞看了一眼,并没有认出此人来。   “你们是斗不过大的,所以想要杀小的?”司马齐这般毫不留情地将他们的操作道破。   “那又如何,能活得长也是一种本事,曹盼死得早与人何干。”那人轻声吐露,显得对曹盼死得早觉得十分的高兴。   司马齐倒是认同这一句,“不错,能活得长确实也是一种本事,那也容我提醒你一句,当今陛下很是年轻。”   “年轻,就不如曹盼老练,曹盼死得早是给我们机会,曹恒年轻,没有曹盼的手段,同样也会是我们的机会。”中年男子说到这里,脸上尽是笑意,司马齐冷哼一声,“你又怎么知道今上比不得先帝?”   中年男子听着这话道:“若是换了曹盼在,我们绝对不可能从她的手里抢到你。这就是最好的证明。”   说到这里颇是自得,司马齐却嗤笑一声,“难道今上就不能是故意让你们救到人,只为了把你们捉出来?”   本来还挺高兴的人,听着司马齐的话,一下子顿住了,司马齐道:“你说,有没有这个可能?”   有没有的,都叫中年男子警惕了起来,“你,不想杀曹恒?”   “阁一点点觉得,我应该想?”司马齐反问一然,不算很理解,中年男子死死地盯着他,“你,是曹恒的人?”   “我倒是挺想的,不过我是一个杀人犯,大魏律令规定杀人偿命,我就算想,也不可能。”   司马齐说到这里颇是惋惜的,这个时候,屋内传来了一个刻意压着的声音叫唤道:“撤,有埋伏。”   这一声叫喝下,司马齐的目光看向屋里,不知是在想些什么,而本来在跟他谈话的人,这会儿已经往里跑,明摆着是要撤。   司马齐的目光看向前方,燕舞一看这些人要跑,毫不犹豫地挥手,弩、弓齐发,将那带火的弓射落在屋里内外,屋里的人更是同一时间朝着司马齐放出箭来,不料叫人以箭击落了,紧接着一个黑衣人将司马齐护住带离。   “把里面的人,全都拿下。”燕舞冷洌地下令,暗卫齐齐应下,同时全都往里攻去,弓箭为辅,人为主,眼看着他们的人就要杀进去了,这时候竟然从屋里冒出了火来,一声声的惨叫叠叠不止,燕舞眼看里面的火势比外面还大,连忙让人后撤,不能再攻进去。   里面的动静越来越大,司马齐道:“他们一定有暗道。”   “有暗道亦无用了。”里面的火势越来越大,大得将屋里的人都给烧着了,他们一个个都在痛苦地惨叫,身上都是火的他们,生不如死。   燕舞目光沉了沉,“司马家的人够狠。”   “的确。”司马齐也不是个蠢人,燕舞都看明白的事,他又怎么会看不明白。   明白了也只能如此感慨,这人为了脱身,为了自保,是连自己至亲好友都能杀。   燕舞下令道:“让人救火,将四处团团包围,不许任何一个人出入。”   “诺!”奉命前来拿人,活人是拿不到了,死人,还是必须要带回去的,燕舞瞧着屋里的火势越来越来,里面的惨叫声也越来越少,心知人都死光了。   火在众人一心扑救下,终于是灭了,不出燕舞所料,里面的人都死光了,一个不剩。   至于他们猜测的暗道,不错,确实是有一条暗道,但那暗道这会儿也已经被石块给堵了,暗道出口的方向,想要顺着找出去,得先把石头搬开了。   火起到火灭的功夫不过小半个时辰,这么多的大石堵住了路,绝不是人力可成。   “将情况与工部尚书提一提,让工部尚书派个人来看看,尽快将石头挪开了。”   挪开了,他们就能进去继续找人。手下得令,连忙按燕舞的吩咐去办。   燕舞没想到墨瑶亲自前来,明显是刚从睡梦中醒来的样子,燕舞作一揖,“墨尚书。”   “燕夫人不必客气,我瞧瞧。”来此都是为了正事,墨瑶半点要说废话的样子都没有,“这些石头,就算弄开了,对面一定还有机关。”   研究了一会儿,墨瑶这般告诉燕舞,燕舞自然是信得过墨瑶的,连忙问道:“那该如何?人从这里逃跑了,此人连至亲好友都能杀,是个心狠手辣的人,他杀人,必是不想将自己的身份暴露,也正证明了他在大魏一定有身份,只有这样的原因,他才会迫不及待杀人灭口。”   墨瑶道:“这些事我也不太懂,司马家的人存的什么心,我还是有数的,你不用多说,我想想办法,既要破了他在后面的机关,同样也得把这些石头弄开了。”   燕舞让人去请教他,正是想要达到这个目的,墨瑶既然心里有数,燕舞自不再多说。   于国家大事,墨瑶只知利于民,未必能懂得其他更多的政治,但在机关盾甲之术上,墨瑶是数一数二的,他既然说了要研究,要破这机关,他就一定会想办法。   很快墨瑶就想出了主意,让人给他准备了几样东西,都放在石头那里,燕舞倒是没有插手,虽说她与墨瑶合作的机会不多,毕竟追随了曹盼多年,墨瑶在这些事上是极靠谱的。   既是人靠谱,燕舞是不会多问墨瑶是有什么打算,只等着墨瑶将机关给破了,她好顺着暗道查查,那一个藏得更深的一号人。   没让燕舞再久等,墨瑶弄好了破机关的东西,只听着嘭的一声巨响,燕舞还没反应过来,成堆的石头已经叫墨瑶炸开了一个口,里面涌出了水来,燕舞一顿,这石头后面竟然是水,要不是墨瑶敏锐,他们冒然将石头搬开了,水流涌入,他们得成什么样了?   燕舞一个激灵,越发觉得那个逃走的人不简单,让她好想弄死这人。   墨瑶道:“我不建议你再追,前面都叫水给泡了,就算我们把水排了出去,再去找也是找不到什么痕迹的。”   很中肯的一句,水过无痕,墨瑶虽然只是一个技术类的人,这个道理还是懂的。   燕舞道:“墨尚书有没有办法查到出口的另一边是哪里?”   “可以。”墨瑶很肯定地告诉燕舞,燕舞等着,墨瑶折腾了一下,与燕舞道:“我们走。”   燕舞二话不说地跟着墨瑶走了,墨瑶手里拿着个工具,他给燕舞带路,很快到了一个井前,“这里。”   地上一片湿淋淋的,这里不仅仅是一个井,而是两个。   “我想,这个原本应该是枯井的,你看这个井明显是新挖的,暗道出口是枯井不假,设下这个暗口的人,早就想好了一但有特别的事情发生,他们就会立刻将这两个井早就已经打通的地方拔开,让两井的水共用。本来满得差不多的井水,分到了另一个地方,足能淹尽刚刚我们一路走来的暗道。”墨瑶把情况跟燕舞细细地解释了。   燕舞低沉着不说话,墨瑶道:“他们之中有对机关盾甲熟悉的人,手法严谨,能想出这样办法的人,不错,真不错。”   夸赞的话,引得燕舞看了他一眼,墨瑶并没有发觉燕舞眼中流露的些许危险,他就是单纯的欣赏有能力的人而已,没有别的什么意思。   燕舞看了看四处,墨瑶道:“想要找到蛛丝马迹,此事右仆射熟悉,夫人何不让他来。”   这倒也是,术业有专攻,就像墨瑶能轻而易举地破了这些机关,找到源头,查案的事,崔申的专长,让崔申来查,极好的极好!   燕舞与墨瑶作一揖,“辛苦墨尚书了。”   “不过是一点小事,夫人不必行此大礼,皆为大魏之臣,都盼着大魏能安乐太平,司马家的人,还是尽早除了的好。”墨瑶对司马家一而再,再而三挑衅闹事也是略知一二,自然免不得警惕。   今天连火都起了,燕舞也不敢怠慢,让人回去请了崔申,等事情都交接给崔申妥当了,燕舞立刻进宫去见曹恒。   起火之地离得洛阳宫近,曹恒早就已经听到动静了,合衣而起等着消息,燕舞进宫的时候曹恒已经在正殿等着,胡本连忙让她进去。   燕舞道:“陛下,司马家的人被人用一把火烧杀了。”   在她的眼皮底下叫人放了一把火,燕舞并没有半句隐瞒,如实地告诉曹恒,曹恒道:“全都死了?”   “除了放火的人。”燕舞补充一句,曹恒双手紧握了,燕舞道:“他们住的地方修建了一条暗道,又在暗道里设了机关,奴与墨尚书解除机关赶到出口时,人已经无影无踪。”   曹恒道:“司马家的人,果然够狠,当真是打定了主意,用人命拉朕下马。”   “陛下,是不是查一查另一个人?”燕舞提了一句,这所指的另一个人,曹恒明白,“查,查一查也好,查到了,都安心些。”   燕舞听明白了,曹恒没有忘记另一个人,“司马齐如何?”   顿了半响,燕舞才回答道:“并未有任何的异常。陛下,此人非同一般,还请陛下慎重。”   曹恒道:“既然没有证据证明他要对朕不利,如此人才,不能不用。”   见才心猎,曹恒就是这样的心思,燕舞不作声了,曹恒道:“外面的流言都止住了。”   燕舞作一揖道:“是,柏夫人用了边境之事,冲淡了曹林一事。”   “到了现在,案子也该定了,再拖下去,拖得越久,越是让人不安。”曹恒幽幽地吐字,燕舞并没有回就,曹恒也并不需要她的回应。   “右仆射查看完现场之后,立刻让他进宫见朕,无论何时。”曹恒想了想,吩咐了这一句,燕舞应诺,“有一事,还请陛下准许。”   另外一件事,燕舞是要曹恒拍板定下的,曹恒一眼看了过去,无声地询问燕舞是什么事,燕舞轻声地道:“关于赤心,奴的意思是让赤心再练练心。”   曹恒看着燕舞,燕舞由着曹恒打量,曹恒松口道:“你是赤心的上官,你既觉得赤心不妥,便由你来教她。”   并无怪罪燕舞之意,燕舞应下与曹恒再作一揖,真的退出去了,曹恒走了出去,十二月的天很冷,曹恒远远地看着那处还带着零星火光的地方,眼中流露出了冷意,不安份的人都冒头了啊,冒得好,好得曹恒同时在想,接下来,又会是谁了?   夏侯珉一直都在身后,听到外面的动静没了,他走了出来,见到曹恒站在门前,看着外面的风景,朝中的事,传得沸沸扬扬的,他都知道,也明白曹恒面临的处境是有多难。   “陛下,天凉,你小心着凉了。”眼见曹恒呆了许久都没有要回屋的意思,夏侯珉拿过一旁的披风,走过去披到曹恒的身上,曹恒回头看了夏侯珉一眼,“你怎么也起了?”   “陛下睡不着,我也睡不着。”夏侯珉温和地说,曹恒道:“司马家啊,如梗在喉。朕得要忍着痛,将他咽下去。”曹恒目光坚定地道破自己的选择。   “好!”夏侯珉连问得都不问曹恒想要怎么做,只管笑着冲曹恒应了一句,他什么都不用做,只要站在曹恒的身后,支持着她就可以了。   曹恒,她是大魏的女帝,早在没有继承这个天下之前,她就已经想到过诸事不易,再不易,她也绝不后退。退而万劫不复,怎么能退? 第099章   回来许久了, 周不疑还是有些恍惚得似乎一切都在做梦一样。   可是, 曹冲还活着, 曹盼,还很小很小, 小得,比曾经的曹恒还要可爱。   周不疑想着,嘴角的笑意如何都掩盖不住。   “元直最近的心情很好。”曹冲对于周不疑嘴角一直挂着不变的笑容, 冒出了一句,接着又道:“人好像哪里变了。”   “做了一个梦, 有所感触,自然会变。”周不疑与曹冲说了一句,庄生晓梦,无论哪个是梦, 哪一个是真实的, 他只想好好地把握现在。   “额。做了一个梦,会有那么大的影响?你真的想当我妹夫?”曹冲一张脸一本正经地询问周不疑, 周不疑道:“若是小娘子,并无不可。”   曹冲狐疑地看了周不疑一眼, “元直,盼盼虽然很聪明, 也配得上你, 但她的亲事, 父亲是做不了主的。”   曹操欲招周不疑为婿, 那是基于其他的女儿, 曹冲敢说,曹操绝对从始至终都没有想过将曹盼许配给周不疑,主要周不疑和曹盼的岁数差得有点大!   “只要小娘子愿意,想必丞相是不会阻拦的。”周不疑露出一抹笑容,道破曹操与曹盼之间,谁才是真正做得了事的。   “对。可是,元直,盼盼太小了,你,是不是不应该急着表态?”曹冲指出周不疑与曹盼之间的岁数差别之大。   周不疑与曹冲作一揖,“还请仓舒助我一臂之力。”   曹盼与曹冲的关系不错,都是聪明的孩子,明里暗里的较量一直没少过,周不疑想跟曹盼多接触,必须得要曹冲帮忙。   曹冲看着周不疑吧,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周不疑会表现在得对曹盼非她不可,毕竟曹盼确实太小,不过,周不疑是他的好友,能帮周不疑一把,曹冲还是愿意的。   所以,曹冲开始每见曹盼都必带着周不疑,次数一多,曹盼对周不疑也是闻名已久,曹盼与曹冲切磋,顺便跟周不疑也交了几回手,倒是也习惯了周不疑的存在,虽然周不疑的态度,一度让曹盼有种自己是那温水里煮着的青蛙一般的感觉。   但是周不疑一直都规规矩矩,叫曹盼虽然警惕着,总觉得自己是想多了,怎么都不可能,周不疑能看上她这个小身板是吧。   曹盼这般安慰自己,周不疑对曹盼有多了解,那是比曹盼对她自己还要清楚,他上辈子能在曹盼知道他的心意却从来没有道破过,成为曹盼最信任的人,如今曹盼还显得稚嫩,并没有后来为帝时的沉着心计。润物无声,周不疑懂这个道理。   不过,周不疑拿不准,究竟要不要改变曹盼曾经走的那条路,然而在看到曹盼意气风发的面对众人时,周不疑觉得,曹盼呐,不该居于人下,成为大魏的女帝,开国女帝,而非让她成为闺中寻常的女郎,这才是他心之所系的的人。   心起这个念头,周不疑看着日渐长大的曹盼,不经意地问了一句,“小娘子想过以后做什么?”   曹盼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回答道:“想过啊。掌握自己的命运,想做什么,不做自己,由我自己来定。”   这一句话,周不疑听着露出了笑容,“小娘子觉得要做到这一步,还需做什么?”   曹盼侧过头,“元直,你另有所指?”   周不疑从来不怀疑曹盼的敏锐,不是足够敏锐的曹盼,后来又怎么能成为大魏的女帝,叫曹操不顾天下非议,将天下交付于曹盼。   “不疑,也想掌握自己的命运。”周不疑轻声地说,曹盼道:“你与阿冲交好,你可以的。”   露出一抹笑容,周不疑道:“若有一天,小娘子需得跟仓舒争,小娘子是争还是不争?”   曹盼对这个问题啊,直盯着周不疑,“元直你这个问题,听得我有些不安。”   曹冲是曹操最看重的儿子,只要曹冲活着,将来承继曹操的打下这片江山的人一定会是曹冲,与曹冲相争,那不是要争曹操的江山。   “打住,元直啊。比起打别人的主意,我更喜欢逍遥自在的过自己想过的日子。”曹盼果断地冲着周不疑吐了这一句,周不疑露出了一抹笑容,“小娘子不是说要掌握自己的命运,生于乱世,想要掌握自己的命运需要什么?”   “不,不,不。虽然说要不少的东西,也不等于说我得要跟阿冲抢。你那么聪明,不会不清楚阿冲将来会拥有什么吧。”曹盼侧过头地想,史书上记载的曹冲是病死的,病啊,确实是能要人的命,曹冲,熬不熬得过?   周不疑看着曹盼,曹盼是真心待曹冲的,也正是因为真心相待,所以曹冲遇险的时候,曹盼是拼死相救,可惜曹冲还是去了,曹盼也险些丧了命,这一劫,他已经帮忙遮掩过去了,但周不疑依然觉得,曹冲的命数早定,逃过了一劫,他也逃不掉宿命。   曹盼心里为周不疑的话七上八下着,这时候平娘急急地走了进来,“小娘子,丞相府里传来消息,说是冲郎君,冲郎君出事了。”   才说着曹冲呢,结果坏消息就传来了,曹盼一下子跳了起来,“阿冲出了什么事?”   “说是冲郎君被人刺了一剑,命悬一线!”平娘将来人道出的事,急忙地说来,曹盼立刻急急地就要往丞相府去,周不疑突然捉住曹盼的手,“小娘子,仓舒若是真出了事,请小娘子救一救我。”   这事当年曹盼不识周不疑就能料到,如今与周不疑相交,曹盼一定更清楚周不疑话中所指。   “你和我一道去丞相府。”周不疑洞察曹操至此,曹盼又何尝不清楚,清楚就明白周不疑说得一点不假,既然不假,果断的带上周不疑。   无论如何,这是她的朋友,想必就算是曹冲,也不会希望周不疑因为他的死而死。   但是他们急赶慢赶,到了丞相府时还是慢了一步,曹冲已经去了,府里一片哭声,曹盼带着周不疑急急地走往屋内,曹操一脸伤心地坐在地上,里面更有曹冲的生母断断续续的哭声,曹盼直接走到曹冲的榻边,没想到环夫人看到曹盼却似是疯了一般,冲着曹盼喊道:“都是你,都是你的错,一切都是你的错?”   曹盼没有想到环夫人会突然扑了过来,微微一顿,差点叫环夫人给扑倒了,还是周不疑反应更快挡在曹盼的面前,护住曹盼。“夫人这是何意?”   “要不是她把衣带诏毁了,没有让丞相将那些乱臣贼子一网打尽,怎么会有人再因衣带诏的事害了冲儿。”   环夫人大声地质问曹盼,曹盼并不清楚来龙去脉,听着环夫人的话,转过头去看了曹操,“阿爹?”   曹操道:“冲儿听到了有人议论衣带诏,不小心惊动了密议的人,那人发现了冲儿,这才会派人行刺冲儿的。”   周不疑一顿,没想到上辈子曹冲因衣带诏而死,这一次还是如此,整个人一僵,不由地看向曹盼,曹盼上前追问曹操道:“杀人的人呢?”   “死了!”曹操这样地回答,曹盼道:“主谋没有捉到?”   “是你害死了冲儿,是你害死了冲儿。”曹盼在问的时候,环夫人再次扑过来,控诉着曹盼,周不疑要护着曹盼,没想到曹盼直接越过他,露在环夫人的面前,“我念你刚失了阿冲,不与你计较,你若还想为阿冲报仇,就给我闭嘴。”   曹盼从来不是受气的人,环夫人要把曹冲的死扣在她的头上,她是不会任由环夫人说什么是什么的。   同时曹盼回过了头,看着曹操,像是在等着曹操说话,她也想知道,曹操是不是跟环夫人想的一样。   曹操看着曹盼道:“你要如何为冲儿报仇?”   也算是回答了曹盼刚刚说的主谋没有捉到的事,曹盼听着心里有数,与曹操道:“去请杨修来。”   这一幕如此熟悉,周不疑还记得曾经的曹盼是怎么样拿住杀害曹冲的凶手的,从前可以,如今同样可以。   察觉到一道杀意,周不疑心知是谁,低头垂眉的当作自己没有发觉 ,曹盼已经站在他的面前,为他挡住了那一道目光,“阿爹,此事元直可助我一臂之力。”   周不疑能感觉到曹操落在他身上的视线移开了,听着曹操的声音道:“好!”   曹操心知周不疑这样的人,除了曹冲,他那些儿子没有一个能收伏得了,曹冲一死,未免周不疑为他人所用,曹操是对周不疑动了杀心,想要周不疑死。   “多谢小娘子。”曹盼亲自送了周不疑离开,周不疑与曹盼作一揖,曹盼道:“你是个有本事的人,阿爹失了阿冲,难免伤心,有什么不妥当之处,望你莫要放在心上。”   “好!”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周不疑回答,曹盼听着这一声好啊,不知想些什么,周不疑道:“杨修此人,恃才傲物,小娘子小心些。”   曹盼应了一声,转过头往府里去,想到了什么又突然转过头,只见周不疑站在原地,看着她,目光温柔得似要将她化了,曹盼……   周不疑一直都知道,曹盼想做什么没有她做不成的,让杨修出手,将杀害曹冲的人找出来,没有任何的意外,曹盼将事情办好了,凶手的尸体由杨修送到了丞相府,曹冲的仇报了。   随着曹冲下葬,曹操再也没有召见过周不疑,也没有派人来杀周不疑,周不疑知道,曹盼必然已经打消了曹操的念头。可是,曹冲的事,明明他已经想方设法避免了,曹冲却还是如同上辈子那样死去,周不疑拿不准最后究竟自己能不能改变那许多的事。   在这个时候,丁氏病危的消息传来,从前周不疑不能出现在曹盼的面前,不能宽慰曹盼,这一次,因为之前与曹盼也算朋友,丁氏病重,周不疑终于是能光明正大地出现在曹盼的面前,只是没想到,他这一来,丁氏竟然想要见他。   先前周不疑常与曹冲来这儿,与丁氏有过几面之缘,但并没有深谈,丁氏表示要见他,周不疑还是恭敬地前去。   丁氏卧病在床许久了,要见周不疑,丁氏收拾了一下,曹盼显然并不在,不知是不是叫丁氏打发出去了。   “周郎君。”丁氏一生富于传奇,无论曾经的她是作为曹操原配嫡妻,还是成为曹操的下堂妻,她一直都是骄傲的。   “夫人。”周不疑与丁氏恭敬地作一揖,丁氏与周不疑招招手,“周郎君坐吧。有些话,我想与周郎君说。”   周不疑如今这见家长的模样,如何敢不慎重,听话地靠近,丁氏道:“周郎君对盼盼,是什么心思?”   是直接地询问,周不疑也郑重要回答道:“心之所系,纵死不愿她伤心半分。”   丁氏听到周不疑的话,露出一抹笑容,“周郎君这般直白,倒是叫我很多话都不需要说了。”   周不疑道:“夫人爱重小娘子,不疑明白。也请夫人相信,不疑爱重小娘子之心,绝不比夫人差。”   这一句话,叫丁氏听着笑意更深了,丁氏道:“打你跟曹冲来到我们家的第一天开始,你看着盼盼的眼神,我就知道你的心思,只是盼盼当时还小,这样的小的盼盼,我想不明白你为何会心系于她。初始,我是担心你有别的企图,这么多年看来,你却循规蹈矩,不越雷池一步,对盼盼也多是包容相护。若不是真正放在心上的人,又怎么会如此珍之重之。”   “夫人明鉴。”周不疑与丁氏作一揖,丁氏道:“我去之后,盼盼就成了一个没娘的孩子,丞相府,从前她不肯回去,往后也是不会愿意的。我与你确定你的心意,我会问过盼盼,若是她愿意,在我去之前,我想将你们的婚事定下。”   丧母的女郎,总是不好找夫婿的,丁氏既是看重周不疑,也是想将曹盼将来的人生都安排好,曹盼能嫁一个一心一意爱重她的夫婿,一定能过得好的。   听丁氏这话,要说周不疑不高兴绝对是骗人的,“夫人,小娘子……”   “旁人家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没错,在我们家,盼盼是我的命,我虽觉得你一心爱重盼盼,会一辈子待她如珠如宝,但同不同意这门亲事,还得要问过盼盼的意见。”丁氏与周不疑这样解释了一句,周不疑毫不犹豫地道:“应该的。”   丁氏看着说出应该二字的周不疑,只觉得自己的女儿虽然长得一副花容月貌不假,聪明大度也不错,但也不应该这么让周不疑死心塌地的。   身为母亲想多试试周不疑对曹盼的心思,结果都不用试,周不疑就差把自己的心给挖出来,叫丁氏好好地帮曹盼看看,他对曹盼的一片心意。   “你为何这般喜欢盼盼?”当母亲的人,自是觉得自己的孩子是这世上的最好,那是母亲的偏心,周不疑的表现,怎么看,都比她这母亲更拿了曹盼当作命根子,丁氏也是喜欢过人的,但是从来没有见过像周不疑这样的。   周不疑听着丁氏提起曹盼,脸上的笑意藏都藏不住,“不为什么,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   当他知道自己喜欢上曹盼时,便只想一直这样的喜欢下去,哪怕一辈子她的心里都没有他,哪怕她的心里,一生都为一个人痛着,苦着,他连这份喜欢都不能说出口,他依然爱她。   丁氏听着周不疑的话,轻轻一叹,“盼盼,是个有福气的人。”   周不疑接话道:“能遇上小娘子,更是不疑的福气。”   若没有她,他早就死了,哪里来的今日。   丁氏真是什么话都来不及说,周不疑已经表露了自己这一辈子必对曹盼如珠如宝。   谈话于此结束,周不疑从丁府出来,等着丁氏探明曹盼的心思,枯等的这一夜,周不疑练了一夜的字,满纸只有一个字,盼!   那是曹盼的名,也是他的命,心之所系之命。   天明了,侍从欢欢喜喜地冲了进来,“郎君,郎君,好消息,好消息,丁夫人派人请你过府,还有我们郎君跟夫人。”   请父母同往,周不疑只想到一种可能,欢喜如何都遏止不住,急忙地要站起来,不想撞翻了案几,一个又一个的盼字洒了一地,周不疑却顾不上,只管欢喜地叫唤,“更衣,立刻更衣。”   周不疑都要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这样失态过,等他急急出来时,父母也都在等候着,周夫人轻轻叹道:“都说女大不中留,我们倒是反过来了。”   “母亲!”周不疑轻唤一声,周夫人摆手道:“好了好了,不笑话你,走吧。”   自己生的儿子自己清楚,周不疑对曹盼的关注,她早就看在眼里了,但那是曹操的掌上明珠,更是一个聪慧不寻常的小娘子,周夫人就算想成全了儿子的一片痴心,也知道那不是他们周家想就可以的。   一家三口往丁氏的院里去,刚下了马车,曹盼直面迎上,与周家父母还有周不疑作一揖,“盼想与元直说两句话。”   赶在丁氏的见他们之前要见周不疑,这反倒让本来以为一切都已经定下的周家人都一顿。   “父亲,母亲。我与小娘子说清楚了更好。”周不疑虽然心里同样紧张,怕极了曹盼这一拦莫不是一切要生变数,但就算如此,他也不能拒绝曹盼。   儿子都开口了,周家父母不好再说什么,曹盼即请了周不疑往一旁处。   这也没其他人,曹盼突然走近了周不疑,“你喜欢我?”   曹盼这样突然近身,周不疑不由地后退数步,曹盼高声地道:“不许再退。”   周不疑岂敢不听,猛地站住,曹盼一下子撞到周不疑身上,撞得那鼻梁都痛了,周不疑着急地唤道:“小娘子。”   想要看看曹盼撞得怎么样,曹盼退开了数步,“我问你,你还没回答我。”   周不疑有些心急地道:“先看看有没有伤到你,你想问我什么,我什么都告诉你。”   这配合的,曹盼倒对自己这么一撞不以为意的,“就是撞到了鼻子,没断,没事。”   看着曹盼的鼻头有些红,周不疑倒是想伸手去摸一摸,最后还是忍住了,不行,不能因为一时得意犯了忌讳,把曹盼吓跑了。   想着,周不疑双手垂下,一如既往地温顺。曹盼对于这样的周不疑,哪里不懂这是某人的伪装,“刚刚的问题回答。”   周不疑已经叫曹盼催了两次了,哪里还敢多想,连忙地道:“是,我心悦小娘子。”   心悦二字吐露,曹盼再接再厉地问,“喜欢我多久了?”   “许多年了。”周不疑幽幽地轻声而叹,曹盼瞪大眼睛,“你不会是从第一次见到我就喜欢上我了吧,那么恋,童?”   虽然后面那词周不疑是第一次听到,但是也不妨碍周不疑听出这词的不好,摇了摇头,“小娘子,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曹盼这会儿看着周不疑的眼神怎么都透得审视,周不疑那叫一个心急,想要解释的,曹盼却挥手道:“算了,这个世道都是早婚的人,打小一眼就看中人,定下想当媳妇也不是没有,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都快急死的周不疑听着这一句,那是大松了一口气,否则为了证明自己是很正常的一个人,他不确定自己要不要将自己的经历说出来。   好在曹盼也不纠结了,周不疑松了一口气之余,再看曹盼,曹盼拧着眉头显然在纠结什么,这让周不疑的心悬了起来,“小,小娘子。”   “你这么怕我做什么,我又不会吃你。”曹盼听到周不疑结巴的声音,回头立马问了一句,周不疑道:“不疑,只是害怕。”   患得患失而已!作为一个伪儿童,哪怕现在也不过才十一岁,曹盼却知道周不疑未尽之言。   然后看着周不疑,想着丁氏跟她说的话,周不疑喜欢她,喜欢得愿意连命都给她。这样的一份喜欢是难得的,曹盼很幸运拥有了,丁氏为她高兴。   曹盼原本不是很信,但现在不过是因为她不说话就显得患得患失的周不疑,曹盼道:“我并不是一个安分的女郎。”   “不疑知道。”曹盼连女帝都当上了,曹盼怎么可能会是个安分的人。   周不疑道:“无论小娘子要做什么,不疑都会支持小娘子。”   “你要想娶我,就得入赘,这你也答应?”曹盼顺口就说了一句,周不疑毫不犹豫地道:“好!”   答应得太爽快,曹盼都呆住了。   “你不会不知道入赘意味着什么吧?”曹盼低声与周不疑开口。   “知道。”周不疑肯定地回答。   这肯定的回答,叫曹盼再次止不住地问,“入赘之人,旁人会说你是为了权利富贵谄媚我阿爹。”   “不疑,不在乎。”风言风语于他有何用,而且,入赘,这真是最好解决所有问题的手段,将来这个天下,曹盼依然能够掌握,她还会是女帝。   想到这里,周不疑的眼睛迸发出一道耀眼的精光,曹盼立刻问道:“你在想什么?”   “小娘子自该一生肆意快活,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疑会一直支持小娘子的。”   “那我要是去杀人,你还给我递刀不成?”曹盼没忍住地问了一句,周不疑就道:“好。”   半点勉强与迟疑都没有,曹盼……周不疑,周不疑是疯了吗?   正想着时,周不疑突然近身,曹盼盯着他问,“你做什么?”   周不疑道:“不疑只想能一生守在小娘子的身边,看着小娘子快活,不疑不会阻止小娘子做任何事,夫人爱重小娘子,不疑也会像夫人一般爱重小娘子。”   拿了丁氏当例子,这让曹盼也想起了丁氏说过的话,也正是因为听进了丁氏之言,曹盼才会决定在两家父母会面前,先跟周不疑聊一聊,结果一聊,她是直接把自己的初衷都给忘了,周不疑……   “你要是能说动你家父母同意你入赘,这门亲事我就同意。”曹盼就是故意为难人的,结果倒好,周不疑终于露出了放心的笑容,好!   在周不疑看来,这天下再没有比曹盼同意这门亲事更难的事,曹盼只要同意了,其他的事,都不算事。   与曹盼离开,周不疑直接去寻了父母,不意外,他们听着入赘二字是大惊失色的,周不疑道:“入赘与娶妇,都只为一个目的,结亲。丁夫人膝下只有小娘子一女,爱之重之,入赘不过是为了保证小娘子将来不会受任何委屈。”   “你却要受这么大的委屈?”旁人受不受委屈那另说,自己的儿子自己清楚,周父急切地瞪大眼睛,明显不赞同。   周不疑道:“只要能与小娘子在一起,什么委屈都不是委屈。”   有一事,他既然知道避不过,也清楚曹盼将来要走的路,从现在开始,他就应该为曹盼铺路,不能让自己成为曹盼将来最大的阻碍。   见周不疑丝毫没有在意入赘后果的模样,当父母也都知道犟不过周不疑的,所以,他们除了同意,又能如何。   曹操听说曹盼去跟周不疑谈一通后,竟然让周不疑同意入赘了,差点给喷了,还好稳住了,回头问了曹盼一句,“盼盼,你让周元直入赘是何意?”   “不想被人管。”要说一开始那就是顺口说上一句,后来越想曹盼是越是觉得,入赘好,挺好的。   听到这个答案,曹操是还想说些什么的,结果丁氏在一旁的道:“入赘也好!”   直接让曹操消声了,随后,两家父母会唔,商定这入赘之事,曹操更是请了荀彧夫妇前来,当了媒人,做了见证,两家交换了信物,就算是把这门亲事正式定下了。   周不疑没有再见到曹盼,拿着信物恍惚地出了门,他还以为自己在作梦,还是周夫人道:“得偿所愿了,是欢喜傻了?”   “母亲,我与小娘子,我与小娘子果真,果真……”周不疑叫亲娘这么问了一句,第一反应是回过头来,反问周夫人。   周夫人看着他这傻样子啊,点头道:“信物在你手中,岂能有假。”   周不疑紧紧地拽着手里的信物,唇动了动,他满心雀跃,周夫人却在一旁道:“丁夫人的时日,怕是无多了。”   这一句似是一盆冷水与周不疑迎头浇下,让满心欢喜的周不疑清醒了过来,丁氏,要离开了,曹盼会是多伤心。   根本没有给他们缓冲的时间,第二日,丁氏昨夜去了的消息就传入了周不疑的耳中,周不疑连想都不及多想,连忙地往丁氏的宅子里去。   上辈子,丁氏故去,他也曾来祭拜,但那时,他只是一个求得曹盼庇护得以保全性命之人,如今,他是曹盼的未来夫婿,虽然是入赘的,他也能陪着曹盼一道为丁氏守灵了。   曹盼跪在丁氏的灵前,曹操站在一旁,显得十分难过,周不疑先与曹操作一揖,随后与曹盼轻声询问了几句,曹盼并无精力地回答,周不疑住了声,自觉得以丁氏未来女婿的身份,帮着曹盼将丁氏的葬礼安排得妥妥当当。   丁氏下葬之后,曹盼的悲伤与低落,周不疑都看在眼里,更清楚这个坎,他要陪着曹盼渡过。   很多时候,一个人变得坚强,都是被逼出来的,曹盼,虽然他希望她不必经历太多的失去与痛苦,但这些又是无法避免的,而且,他相信曹盼可以撑过去,他不需要说太多安慰的话,只要静静地陪着她,与她一起伤心,一起安静地呆着,就好。   “你不安慰我的吗?”周不疑一陪就陪了许久,每天一大早来,直到晚上才回去,偏偏又一句话都不说,曹盼最后冲着周不疑问了一句。   “小娘子不需要我说话。”周不疑这样地开口。   曹盼看着他,仰起头,“有时候我觉得,你比我自己还要了解我。”   周不疑应了一声,“因为,娘子是我放在心上,最最重要的人。”   突然被告白了,曹盼有些一顿,随后冲着周不疑地道:“你过来,坐在我的旁边。”   这个要求,周不疑自然是不会拒绝的,缓缓地走了过去,坐在曹盼的身侧,曹盼突然将头靠在他的肩膀,周不疑整个人僵住了,这是,这是曹盼第一次,第一次靠得他那么近……   “怎么,我靠一下,你不乐意?”周不疑这僵硬得,曹盼不甚高兴地问了一句,周不疑结巴地道:“不,不是,不是的。”   曹盼听着他又结巴了,问道:“从前见你口若悬河,怎么对我动不动就结巴。”   也是想起来了之前说亲事那会儿,周不疑也结巴的事。   周不疑这会儿脑子都空了,曹盼问了什么他都听进见了,但是他的注意力全都落在曹盼捉住着他手臂,还有靠在他肩上的头。   “真是个傻子。”半天得不到周不疑的回应,曹盼嘀咕了一句,周不疑更是完全的没反应,曹盼已然放弃。   也不管周不疑到底是僵得有多累,她靠着,许久才缓缓地吐道:“当我的郎君,最重要记得一条。”   这一句,在周不疑已经适应曹盼的靠近后,立马反应过来地问,“娘子请说。”   从小娘子改成了娘子,娘子这意思还有另一重的,别当曹盼没有意识到。   瞥过周不疑,深以为这就是个扮猪吃老虎的主儿。算了,不跟他计较了。   “你要活得比我长,不要走在我的前面。”曹盼过了许久,才说了这一句,最后半句的哽咽,周不疑都明白,曹盼不想送走太多的人,她不愿受的苦,他来受就好。   “好!”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周不疑的应下了,而在这个时候,感觉到一股热流,曹盼靠在他肩上,泪如决堤……   之后曹盼哭完了,朝着周不疑道:“还有,以后不许再叫我娘子,小娘子也不行。”   周不疑看了看曹盼,“那,叫盼盼?”   盼盼,那是曹操与丁氏还有曹冲叫的,其他人都唤的她阿盼。   “好。”曹盼答应下了,周不疑高兴地直点头,他离曹盼又近了一步。不过,曹盼接下来……   周不疑十分警惕着,等着过了元宵,收拾好了东西牵着马堵在曹盼的府门前,果然堵着了曹盼。   曹盼一身的男装打扮,一个包袱,没有多余的东西,见到周不疑显得十分诧异,“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盼盼要去游历,为何不带上我?”周不疑这样问了一句,曹盼直接地反问道:“为什么要告诉你。”   周不疑答不上来,外出游历,如果不是因为他知道曹盼会碰见诸葛亮,他会那么关注曹盼的离开?   游历而已,世家郎君几乎年长的人都曾经做过,曹盼就算是女郎,也不是一个简单的女郎,想做郎君们要做的事,谁也拦不住。   “我也要去。”不能正面回答,周不疑决定以怀柔之策而攻之,曹盼看了周不疑一眼,“你确定你能陪我走遍九州?小胳膊小腿,连装样子的剑都没有的?”   好吧,周不疑虽然脑子好使,但绝对是个武力渣,曹盼这嫌弃,绝对说的都是实话,大实话。   周不疑面上讪讪,但是不能放弃啊,他好不容易才离得曹盼那么近,让曹盼飞出去,再碰上诸葛亮,再有个变数,他会疯掉的。   “带上不疑。”周不疑毫无下限地走到曹盼的面前,拉了拉曹盼的袖口如是说,曹盼还是第一次碰见这样的周不疑,整个人都要僵住了。   “元直。我就是外出游历,长点见识,三年五载我就回来了。”   “不疑可以陪盼盼一起游历一起长见识。是不是,盼盼嫌弃不疑了?”周不疑这波操作直接是让曹盼一句话都说不出来,示弱什么的,比来硬的更叫曹盼吃不消。   曹盼道:“亲都定了,我还能嫌弃你。只是这一路风餐露宿的,你吃不吃得消?”   “正好让盼盼帮我锻炼身体。”一看曹盼有松口的意思,周不疑果断地往上爬,无论如何,一定要同去同归。   曹盼回头看了周不疑一眼,“好吧。再没有比游历更锻炼人的,不过,你有没有把我要去游历的事告诉别人?”   周不疑摇头道:“没有。盼盼想做的事,想瞒着别人的事,我都不会告诉任何人的。我只想陪着盼盼一起。”   不放过任何表现自己的机会,曹盼又被告白了一记,回头看了周不疑那张脸,好吧,长得还是挺好看的,她不亏!   “那就走吧。不过,不许叫苦。”曹盼觉得自己还是把丑话说前头的好,周不疑一看就是文弱书生,一路上要是吃苦受罪的,曹盼想着他要是敢叫,正好让人把他送回来。   “不会!”周不颖斩钉截铁地回答,终于让曹盼松了口,咬着牙,他也必须要撑着走下去,绝对不会给曹盼把他送回来的机会。   这一辈子曹盼,有他在,只能与诸葛亮是敌人!   周不疑为自己成功走到这一步而打气,笃定自己,绝不会给诸葛亮任何机会。   “你发什么呆,快走,再不走城门就要关了。”曹盼已经上了马,回头看周不疑竟然在发呆,唤了一句,周不疑赶紧地回过神上马,追着曹盼去。   不一样的开始,又有上辈子的经历,他的盼盼,只能是他的!   ※※※※※※※※※※※※※※※※※※※※   周不疑:盼盼是我的,我的!   这个番外还行吗? 第100章   洛阳起火, 火势之中还夹杂着人声惨叫。   第二日早朝, 自然为着这事炸了, 曹恒刚刚见完崔申,崔申将自己的发现都跟曹恒说了, 曹恒这会儿心里的主意更定了,面对这些人想要挑事的架式,在他们追问贺挚这个京兆府尹是怎么当的, 竟然让洛阳发生了这么大的事。   挑了挑眉,曹恒直接地道:“追查司马家的余孽, 他们纵火杀人,朕派暗卫去管去理,听起来你们似是觉得不妥?”   询问之意,一干不知内情的人都一顿, 当然还有曹恒话里透露出的别样的意思, 司马家的余孽。   “先帝时,司马氏被夷了三族。”有人弱弱地问了一句, 显然不是很相信曹恒的说辞。   “朕也好奇,被夷了三族的司马氏, 怎么接二连三的冒头,这不是第一回 了。”曹恒是叫人拿了问题为难住的人?自然不是的。他们想问曹恒, 曹恒还要问他们。   ……真就是那么顺口问上一句而已, 没想到被曹恒给怼了, 这件事情真要追究起来, 那是要跟曹盼扯上关系了, 当年的事,谁能说得清楚。   曹恒一眼扫过下头被她问得不作声的人,“怎么,不说了?”   刚刚表示疑问的人都缩了脖子,半天说不出话来。   曹恒道:“从前的事,朕不想去追究,朕现在只想将那些不安份的人解决了。所以,不要吹毛求疵,除非你们能帮朕解决这些问题,否则都给朕少说废话。”   论起毒舌来,曹恒比起曹盼算是不遑多让,她这一说话,哪怕还想挑刺的人,这会儿也都不作声了。   曹恒都已经派了人去管这事了,又不是放任无视,既然他们自己没有能力去办好这件事,也清楚了事情是有内幕的,理当安安分分的等结果,再挑刺,叫曹恒提出来,让他们去办事,他们觉得自己能不能对付得了司马家的人?   据说,昨晚那场火是司马家的人给放的,目的就是要让这些中了了曹恒的,暴露在曹恒的面前的人,全都死了,再也牵扯不到其他的人。   连亲人都能毫不犹豫出手的人,心狠至此,他们这些想置司马家的人于死地的,想好了能不能对付他们?   越是深思,这人就越发的老实了,曹恒冷哼一声。   “陛下,曹林一案查查已久,既然凶手已经捉到,连幕后传出流言攻击陛下的人亦查明,案子是不是该结了?”   案子拖得太久,只会显得朝廷越发的无用,曹林就算被曹恒贬为庶民,血缘关系还在,这样的人物,死了太久,闹得动静也太大,早点盖棺定论的好。   曹恒瞧着说这话的人刑部尚书程明,“此事你与京兆府尹商量,该结就结。”   适不适合结,商量之后,各抒己见,曹恒等着他们。   “诺!”一声应下,表示自己听进去了,至于旁的人,从曹恒的话里,不难窥探曹恒也想将这个案子结了,虽然司马家的人没有全拿下,有这么多人也足以对这个案子交代了。   明面上案子要结,暗地里曹恒要怎么去查,继续地再查下去,那就是曹恒自己拿的主意。   既然曹恒都透露这样的信息了,商量的人,很快将结案的陈词送到曹恒的面前,连带着对司马齐的处置也出来了。   “陛下,司马齐虽是杀人,亦是情有可原,然死罪可免,活罪难饶,臣请判其囚于刑部大牢二十年。”贺挚很快将自己的想法跟曹恒说明白,司马齐就算是情有可原,杀人不假,也是明知杀人是什么后果而做的。   这样的人,警示其实是没什么用的,就算没用,人也得惩罚,贺挚当了那么多年的京兆府尹,深以为像司马齐这样的人才是最难处理的,聪明又懂人心,敢做又敢当。就算杀了他,他也不会为自己当初做过的事后悔,更别说只是要关他二十年。   想到这里,贺挚是真觉得脑袋痛得厉害,曹恒怎么还想收这样的人为己用。   “京兆府尹对司马齐多有不满?”贺挚这点心思能瞒得过谁不成,曹恒干脆地问了出来。   贺挚道:“明知故犯,说的正是司马齐这样的人。”   “如此你又为何不让朕杀了他,却只请判其囚于刑部二十年?”曹恒将心中那点疑惑道了出来。   贺挚轻声地道:“陛下,虽说司马齐是明知故犯,确也是情有可原。”   曹恒听着点点头,表示贺挚说得没错,贺挚道:“臣纵不喜于司马齐,为京兆府尹,理当禀公办事,不能以一己之喜恶而定下犯人罪过。”   这话落下,曹恒露出了一抹笑容,“这便是大魏的官吏,心中存正,亦怀天下,朕心甚慰。”   能让曹恒一笑是极其不易的,贺挚作一揖,深以为他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陛下,司马齐,陛下纵然要用,也要小心地用。”   “剑有双刃,朕懂这个道理。”曹恒点头表示这件事她心里有数了。   “曹林府中的几桩命案,查出来究竟是何人所为了?”曹恒又问了另一回事,曹林是司马齐所杀不假,曹林府上的人怎么死的,定论了?   贺挚道:“已经查明了,臣在曹林府上发现了目击者,杀人者,是曹林之子曹典。”   曹恒看了过去,意示贺挚继续说下去,贺挚继续地道:“臣已拿下了此人,而且也审讯出来了,他也是想为曹林报仇,又觉得陛下亏待了曹林,司马氏派人与他接触,他想着自家一家过得不好,也要让陛下同样过得不好,所以接二连三地杀害府里的的人,只为败坏陛下的声誉。”   “倒是与我们先前猜测得不错。曹典此人,该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曹恒听着事情算是告一段落了,吩咐下去,让贺挚且去办好,办妥了!   没多久,燕舞回来了,与曹恒道:“陛下,人查了,昨晚人没出去。”   曹恒听着应了一句,“这么说,还有藏得很深的人,他不是第一个,也不是最后一个。”   燕舞沉吟了许久,“陛下,是不是将人拿下了,来个严刑逼供?”   “母皇从不主张严刑逼供,严刑之下问出来的东西,有多少可能会假?”曹恒吐了这一句,将问题的根本指出来,燕舞不作声了。   曹恒道:“而且,有了一个目标,顺藤摸瓜地等着人出现,不比我们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蹿要好?”   燕舞道:“奴只是觉得,司马家的人屡屡出现,每次捉到了什么线索都很快断了,这样的看来,他们准备了很多东西。”   “那又如何。没有司马家,总还会有旁的什么人。敌人,从祖父开始就没有断过,到了母皇手里也没有想过能让敌人永远消失,朕也不会觉得自己能把天下对大魏别有异心的人一网打尽。立身得正,何谓敌犯。敌人的存在只能作为警示,让我们都牢牢记住,做人做事,为君当不负天下,千万别落人口实。”   曹恒想得豁达着,燕舞知道曹恒说的都是心里话,将那怀疑的人捉了的事,曹恒不会同意,那么,她们就多盯着点吧。   “日子过得真快,马上又要过年了。”曹恒突然幽幽地叹了一句,燕舞道:“陛下想先帝了?”   “都想。”不仅是曹盼,还有周不疑。人如果真的有下辈子,这会儿周不疑应该见到曹盼了吧。见到了,一定很高兴的……   永明二年,就这样过去了,大魏迎来了新的一年,君臣各司其职,一致将大魏上下打理得井井有条。   年复一年,曹恒也守够了足足三年的孝期,随着朝中无事,人又都盯着曹恒的肚子。   曹盼那只有曹恒一根独苗苗的事,他们是真不希望再发生,曹恒也还年轻,纵为女帝,多生两个,也是利于大魏的是吧。   额,朝臣其实不太想跟曹恒提这个话题的,男人跟男人之间怎么提都没事,但是男人跟女人说起这个子嗣的问题,但凡经过曹盼一朝的人,都会觉得,那是件极其痛苦的事。   再痛苦,这事也得提!   所以,在曹恒正式除孝之后,有人弱弱地说了一句,“子嗣之事,陛下是不是应该捉紧了?”   一根独苗苗的日子,过得实在是太痛苦了,战战兢兢极是害怕那么一根独苗有个万一,痛苦得让他们几乎夜不能寐。   绝对不要重蹈覆辙,必须要让曹恒多生几个,跟他们的夏侯皇后,多生几个。   曹恒乍然听到这话还有些反应不过来,等意识到他们都说了什么,曹恒道:“子嗣?”   这样挑眉地问了一句,提起这个话题的那一位直接抖了抖,还是如实地道:“是,子嗣为国本,先帝时只有陛下一女,臣等那是每每想起此事,食不安宁,夜不能寐。陛下年轻,正值当年,还请陛下以子嗣为重。”   说来说去的意思就是让曹恒多生孩子,生得越多越好!   曹恒看着那人,“朕听着你这样说,本来是有打算要孩子的,现在却不想了。”   妈啊,曹恒一把这话丢了出去,所有人都失态地看向了曹恒,曹恒板着一张脸,很是一副绝对没有开玩笑的样子。   “陛下。虽说庞议郎说得急了点,也是为了江山,为了陛下着想。子嗣繁衍,多多益善,陛下还年轻,想必先帝也会希望陛下多子多孙的。”杨修听着那话也是觉得十分的不好,不好,就必须的打掉曹恒那个念头,绝对的!   曹恒似是不经意地道:“站在母皇的立场,朕要是不想生,母皇会强朕所难?”   杨修……回想曹盼的性格,那心里必须得说,绝对的不会。曹盼那样的人,曹恒生了一个了,还是个郎君,但凡曹恒不想生了,她绝对不会不顾曹恒的意愿,硬逼着曹恒生的。   想到这里,杨修暗叫不好,想把话收回来了的,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   墨问这时候道:“子嗣繁衍是陛下自己的事,反正已经有大皇子了,陛下刚出孝,不急,不急!”   差点引得一旁的人跳起来要跟墨问干架了,还是崔申道:“陛下,扬州传来消息,道是派出去探路的人回来了。”   直接将上一个话题掩盖,干脆利落的把曹恒比较关注的事提了出来,曹恒道:“回来了。”   “是,陛下。人已经往洛阳赶来,想来五日能到。”崔申接着把时间都给曹恒说了出来,曹恒点点头,“人一回来,立刻让他们进宫见朕。”   “诺!”崔申立刻应声,而墨瑶这个除了提到工部事宜,其他时候一直都不作声的尚书突然出列,“陛下,先帝驾崩前让工部研究的东西已经研究出来了。”   曹恒显得有些奇怪地道:“何物?”   墨瑶道:“先帝那时没说,却与臣嘱咐了,道是先帝送给陛下大婚的大礼,让臣只管研究出来。”   这事曹恒也有印象,那是端午节的时候,曹盼带着她喝酒,只让她看着她喝,喝着喝着的,突然说出要送她一份成婚的大礼。   那时候曹盼的身体已经很不好了,还惦记着这事,曹恒听着后来虽然没有收到,并不以为然,没想到事隔多年,由墨瑶给她送这份礼。   “呈上来就是。”曹恒沉着地吐字,墨瑶道:“臣请陛下移步工部,这份礼,臣不太好呈。”   曹恒一听点了点头,倒是杨修道:“陛下,臣想随陛下走一趟工部,长一长见识。”   曹盼送礼,从来送的都是大礼,你让杨修不跟着去看,占点先机,杨修哪里肯。   墨问也笑眯眯地道:“陛下,臣也想同去,这事先前臣也算是参与的人,只是研究开始了,臣忙活了别的事,也想知道工部研究得是不是达到了之前陛下说的要求。”   “想去的,都去。”曹恒并不知道那是一份什么礼,都想去看的,就去好了。   有了曹恒一句,曹恒去工部的时候,半个有资格参加早朝的人都跟着去了,有一半没跟着来,还是因为看到人太多了,思量自己怕是挤不进去,又不想挤得太过,得罪了上司,那才是亏大了。   曹恒虽然没想到想看热闹的人竟然会这么多,等见到了,话都已经丢出去了,她也不能改口,只能带着浩浩荡荡的人一块去。   要说在曹盼之前,墨家是被打压得几乎已经消声灭迹,然而曹盼在登基之前就看重墨家,不,不仅仅是墨家,更是除了儒家之外的各家,曹盼皆招揽而用之,工部虽说只管修路造桥,筑堤建坝,但在大魏一朝,那是直接归尚书省管辖,也是皇帝直接统御的。   除了利国利民之物,工部所出,同有任何利于大魏的东西,曹盼皆以一部赏下,又以一人特赏,别看工部都是一群闷头干事的人,他们得的好处,绝对比外人想的要多得多。   而为了供应工部里一群疯狂研究东西的人,曹盼更是以直接专款拨下。   曹盼在这世上什么最多?钱!她绝对是古往今来最有钱的皇帝,得天下盐利的她就不说了,盐利就算被她充以官营,她照样还是有钱。   盐就算是大头,她别的挣钱卖买也是从来不少的,如同纸利、酒利。   曹盼酿的酒,天下闻名,她弄出来的平价纸……对,虽然把纸方给了各世族,让他们都可以卖纸,但是曹盼名下所有纸业,也都会比世族们更好,一样的价格,纸却更好,买纸的人,你选哪个?   再有丝绸之路一开,曹盼让崔钧往各国那么一去,呵呵,你怕是永远也想像不到,她从他国手上捞多少钱回来。   私底下,世族们其实大概算了那么一笔账,最后都一致认可,曹盼是个会生钱的主儿,但凡她做的事,绝对都是有大利可图的,否则她是绝对不干。   像杨修早就已经意识到这点了,瞧瞧他,多聪明,凡是曹盼一说话要做的生意,他是立马表示要掺和。   只是可惜,自从曹盼登基之后,有什么生意她都不会光明正大的做,倒叫他们想找机会都找不着。   现在好了,曹盼送曹恒的成婚大礼,这让经了不少事的人想起来了曹盼那一年在曹操大寿时送的礼,绝对是让他们都精神一振,二放不说,立刻,马上的,一定要跟着曹恒一道去看,捉住机会,掺上一脚。   “陛下生财有道的威名,哪怕人不在了,一个个都还记得。”一路走往工部,这么多的人,实在让人看着心里直犯嘀咕,崔申没忍住与墨问说了一句。   “那是。陛下这样的人物,谁能忘得了。”墨问笑眯眯地夸赞曹盼,眼中尽是敬意与怀念。   好在工部离得太极殿算不得远,墨瑶在前面带路,引着曹恒往一处去。   因着工部要设作坊,在六部中,工部算是最大的一部了。   曹恒领着那么多人进来,工部里四下都是在忙着研究的人,压根是理都没理曹恒一行,更别说是见礼了。   “工部的人,怎么这么没规矩。”有人瞧着一路走来都是无视他们与曹恒的人,不满地说了一句。   曹恒道:“工部埋头做事的人,他们能专心做事,比盯着等着朕更有规矩。”   此言另有所指,那说话的人听到曹恒这么说,低下了头再也不敢上眼药。   墨瑶倒是听着曹恒这么说才反应了过来,作为工部尚书,一部长官,怎么也该为部下解释下是吧。   “陛下还请恕罪,之前先帝时,政事堂诸公来了工部也说过要让他们规矩点,臣也费过心思,想让他们都规矩点,可为着这事,差点把整个工部烧了,连先帝都惊动了,先帝来看过之后,倒是下了一道诏书,道是入工部者,无君臣之份,无礼亦不怪,所以……”   所以这些人既是忙着事顾不上曹恒,也是因为有曹盼的诏书在前,曹恒也是知道这事的,“朕记得母皇亲笔写过这个牌匾送到工部,让你们挂起来的。”   说到这里,墨瑶脸上讪讪的,“陛下,工部的情况很复杂,之前是挂在前堂的,后来险些烧了,臣才把那匾给收起来。”   曹恒……好吧,工部这个地方,反正从来都不正常的。   “好,好极了。陛下一开始说能做出千里眺望的东西,我还不信,你看看,你看看,真的可以。拿着这个东西,可以把整个洛阳都看得一清二楚了。”   算是差不多走到了,听着那屋里传来一阵一阵的声音,曹恒比较着重的是那一句,能将整个洛阳都看得一清二楚。   但是等进了那院子,看到里面摆着的东西,那透亮得能将对面的人都看得一清二楚的东西,饶是曹恒也算是从小到大,见过无数好东西长大的人,也都看呆了,其他人就更不用说了。   “这,这就是琉璃,先帝说的琉璃?”墨问最先反应过来,急忙地上去,拿起其中一块看了看,隔着老厚的东西,却能将对面的人看得一清二楚的。   “陛下说,隔之能视物,想来是这样的没错。”墨瑶回答,墨问指了一旁的人道:“他们拿的又是什么?”   那头两个看不清模样的抢着一样东西要看,墨问急忙地问,那都是什么玩意?   “陛下那时不是说过,我们真要能弄出隔之能视物的琉璃来,再接再厉,弄出个望眼镜最好,站在这里,却能看千里之外的物。”墨瑶那叫一个老实的回答,曹恒伸手道:“东西给朕看看。”   墨瑶见曹恒对琉璃的兴趣不高,反倒是对那副望远镜挺在意的,二放不说的走了过去,从那两人手里抢过所谓的望远镜,那两人叫嚣着尚书,你别抢,你别抢啊!   “好了,陛下要看,别闹。”墨瑶提了一句,两个要抢的人都止了手,一眼看过去,曹恒的朝服未换,头戴冕旒,这身份一目了然了,赶紧的与曹恒作一揖,“见过陛下。”   “平身。”曹恒说了一句,也顾不上他们,只直的从墨瑶的手时拿过所谓的望远镜,拿着往外看了去。   “陛下不妨登高些,这样看得才会更远。”刚刚爬上楼顶看了一回下来的人给曹恒出主意,曹恒深以为然,二话不说地往一旁的梯子爬了上去。   下面的人看着曹恒坐得老高的,连忙地唤道:“陛下,陛下小心些。”   曹恒坐上了屋顶,拿着望远镜那么看,果真是将洛阳都收入眼中,而且更能看到洛阳宫墙外面,百姓是怎么走动的,连一张张脸都叫她看得一清二楚。   此物若是用在战争时,该是何等如有神助的东西?   想到这里,曹恒更为曹盼的奇思妙想而震撼。   “陛下看好了就下来吧。”曹恒看了一会儿突然静坐着,下面的臣子难免心下不定,杨修出声冲着曹恒叫唤,曹恒回了神,二放不说的走了下去。   “这样的东西,不能外传。”走下去和墨瑶一碰头,曹恒低声吩咐一句,墨瑶道:“陛下放心,臣明白。”   工部里研究出来的东西,可不可以外传一直都由曹盼来定,曹盼也早就在工部立过规矩,大魏出钱让他们研究,但是他们研究出来的东西,没有经过她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得对外透露出半个字,否则绝不轻饶。   想到这里,曹恒颇恼自己今天竟然带了那么多的人来了工部。   墨瑶与曹恒道:“陛下,这是先帝曾经说过给您备的成婚大礼。先帝说过,琉璃可用于建房,亦可为镜,臣已经让人打造了一套镜子,请陛下过目。”   虽说不明白曹恒的心思,墨瑶还是没忘了今天带曹恒来工部最主要的目的,赶紧的将东西给曹恒送上来。   这外面放的都是小样板,成品的东西,墨瑶自然也是备好了的,这不话音刚落下,立刻有人把东西给搬了出来,镜子,照得人一清二楚,连你脸上的有几条皱纹都能看得清醒得很。   “这,这可真是好东西。家里的镜子夫人们嫌弃得一塌糊涂,有了这个,她们定是欢喜。”   奇葩啊,那是哪儿都有,看看这东西刚拿出来,立刻有人想到了自己家里的夫人,听得曹恒一眼瞥了过去,再也不想说话。   “陛下,先帝送的这份礼,真大!”一会儿的功夫,同样也是有人反应了过来,看清了这里头的商机。   杨修已经很快察觉这可操性,然后跟曹恒小声地道:“盐利先帝已经充了公,先帝也想到陛下到手的钱比先帝少得多,这不想着法子让陛下多弄点私房钱。”   这些话杨修那是和曹恒小声地说起的,曹恒看了杨修一眼,杨修道:“先帝向来奉行自己有钱什么都不怕,虽然从前对陛下严厉了些,那也都是为陛下自己以后能挣钱,不会受制于人。”   曹恒听着更不想说话了,杨修再接再厉地道:“陛下,这琉璃生意,能不能让臣参一脚。”   说了那么多,这才是重点,曹恒道:“中书令啊,你这个样子,那么多人在呢,朕若是应了你,旁的人朕是应还是不应?”   问的这一句吧,端是实在,实在得,杨修连忙地道:“那臣私下再跟陛下说。”   对杨修此人,曹恒听过不少关于他的传说,此人先前与曹盼那是两看两相厌,至于后来是怎么成为了曹盼的肱骨之臣,只能说曹盼把人收伏得极好。   杨修向来性情高傲,就连曹操也不放在眼里,结果是让曹盼驯得老老实实的,如今就算是让杨修为大魏而死,杨修也绝不会皱一下眉头。   “私下。”曹恒幽幽地吐了一句,墨问一旁道:“陛下,这样的东西,不好独留。”   听到墨问那么一说,曹恒一眼看了过去,墨问把自己的想法与曹恒说来,“陛下,像琉璃这样的物甚,一但流露出去,有心人研究,总能研究出来。世族里有用之人不在少数。与其现在坚持不肯给他们,让他们挖空心思的来弄,不如,用高价卖给他们,技术也能卖钱。”   这点上,曹盼那是不知道操作过多少回了,事实证明确实可以,墨问还有另一层用意,因为杨修在,那是不能说出来的,曹恒看向墨问,“这是工部研究出来的,不是等于朕的?”   “陛下,那是先帝送陛下的礼,成婚大礼,虽说晚了那么一点,那也是陛下的。”墨问非常实在地告诉曹恒。   琉璃的研究是曹盼提出来的,要达到什么要求也是曹盼说的,虽说工部他们按着曹盼一点灵光还有指点给研究了出来,出力最大的还是工部,可是,一开始曹盼就说得明明白白的,这东西是为曹恒研究的,真研究出来,东西就归曹恒。   曹恒看了一眼墨问,墨瑶在一旁也道:“先帝从前就说过了,这是她用私房钱请工部研究的人,不费大魏国库一厘一钱,研究出来,如何处置全在陛下。”   像曹盼那样的人,怎么可能会落人口实,送曹恒的礼,就只能是曹恒的。   “那朕究竟为什么要带那么多人回来?”曹恒突然冒出这一句,墨问一眼看向杨修,杨修立刻明白了墨问的意思,“怪我?”   “不怪你怪谁?”墨问毫不客气地吐了一句,杨修看了一旁都是眼睛发亮的人,思量着究竟该怎么把这一群人给打发了。   曹恒与杨修道:“都是世族,你瞧着处理,你处理得越好,自然得的好处越多。分的人越多,你拿的就会越少,明白?”   杨修……这一招够狠的,以利动而让杨修把这些曹恒不好处置的事给处理了,果真是极好!   “诺!”这等关系切身的好处,杨修不努力去办好才怪。   曹恒看了墨问和墨瑶一眼,便准备回去了,墨问二话不说地拉着还没察觉曹恒眼神的墨瑶一道出去。   君臣三人走出了工部,曹恒道:“左仆射刚刚有未尽之言。”   “是。”墨问老实地回答,曹恒道:“眼下只有我们君臣三人,要说什么就说吧。”   曹恒明显是有话要问墨问,胡本几个都隔得老远,曹恒的话音刚落,墨问已经道:“此消彼长,把琉璃的制作办法给了他们,养着世族们都想不劳而获,这对大魏有利无害。”   做惯了伸手党,他们就会一直觉得伸手下去挺好的,一直如此,时间一久,这些人还会愿意再下苦心去做一件事?   不会的!曹恒立刻明白了墨问话里的意思,明白是明白,她在细细地思量,“并不是所有人都会拿到手了就什么都不做。”   墨问道:“真正的世族自然不会,好贪便宜的绝对会。而且,方子给了他们,也利于我们知道世族的对琉璃的研究有多少。”   就如同曹盼早些年就已经将制纸的方子给了世族们,但曹氏与夏侯氏每年卖的纸,绝对都是大魏最好的!   这点细节,曹恒或许没有注意到,墨问可是记得牢牢的。   曹恒半眯起了眼睛,“也罢,真正的聪明人,想要养废都难,他们想要买,朕也只是从他们所请罢了。”   “是,陛下。”墨问与曹恒作一揖,曹恒却在想,这些事,究竟应不应做。   而墨问突然有些扭捏而欲言又止的,曹恒本来在想着事,见他这模样,挑眉而问,“怎么?”   墨问道:“虽说陛下心里有数,但这子嗣繁衍关系大魏繁荣,陛下就不想要有一个像先帝的女郎?从前听人提起先帝,都说先帝是个见人就笑的孩子,笑得人呐,恨不得把心掏给她。陛下想若是有这样的一个女儿,该是多好。”   不得不说,墨问很懂曹恒的心,知道什么样的话才能打动曹恒,听听他这说的,真是敲在曹恒心间上。   像曹盼那样见人就笑的女儿,曹恒止不住地心动了。墨瑶想要提一提正事的,结果叫墨问给拉住了,曹恒想着事,恍惚地回了宫。   她这会儿满脑都是许许多多关于曹盼幼时的趣事,还有长辈们说起曹盼起,都是一副曹操不知修了几辈子的福气能得到曹盼这样的女儿。   夏侯珉在这个时候牵着已经会跳跑会跳,越发闹腾的曹承走了进来,曹恒看着曹承那野小子的模样,深以为还是女儿更可爱一点。   女帝陛下一向和夏侯皇后有什么说什么的,“我们生个女儿。”   夏侯珉一开始看曹恒发呆那是一顿,结果曹恒冒出这一句,夏侯珉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一眼看了过去,轻唤了一声陛下。   “承儿太吵了,笑得也不好看。”没有母皇好看,也没有母皇那样叫人无法拒绝。   曹恒上下打量着曹承,心里一个劲的比较。夏侯珉那是多清楚曹恒的人呐,过了半响冒出一句道:“陛下,不一定下一胎好的就是女儿。”   “生到女儿为止。”曹恒非常果决地吐了这一句,夏侯珉……   一般来说,曹恒很少执着做一件事,但是一但她打定主意要做什么,那是非做不可。   夏侯珉也实在拒绝不了曹恒想生女儿的要求。他与曹恒成婚没多久就守孝,孝期刚过,他是万万不敢强曹恒所难的,如果不是今天曹恒动起了生女儿的心思,夏侯珉也不知道要过多少,才能重新上曹恒的榻。   所以,生女儿,夏侯珉十分乐意。   但生男生女,那是想就能的?   半年后,曹恒有孕,永明四年,曹恒生下了第二子,取名曹衍。   太平无事的大魏朝,对于第二个皇子的诞生,表现十分的雀跃,至于曹恒对于不是女儿的郁闷,夏侯珉宽慰道:“下一胎,一定是女儿!”   不意外,戴图是再次被曹恒放出的冷气快给冻僵了,谁早前给她把脉说,这一定是个女儿的?医术不精!   戴图……为了让女帝陛下心情愉悦的生下孩子,他容易吗?   而且,生男生女又不是他定的,他只是顺着女帝陛下说那么一句而已,都成他的错了是吧!   戴图觉得,就算曹恒的性情看起来与曹恒不一样,本质上母女是如出一辙的。   瞧瞧这无理取闹的样子,根本半分不差!   但是,腹诽依然只能暗里腹诽,借戴图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当着曹恒的面把话说出来。   除了女帝略显得郁闷生下的竟然是儿子不是女儿,整个大魏几乎都在为曹衍的出生欢呼雀跃,当然,也还有一个人,并不怎么期待曹衍的出生。   已经开始读书的曹承被平娘牵着手,却问着平娘道:“是不是有了弟弟后,母皇和父后会不再喜欢我了?”   平娘正为曹恒开心着,听着曹承的话道:“怎么会。大皇子要有弟弟了,以后就有人陪你玩了,你不高兴?”   “我有人陪我玩,不用弟弟也可以。”曹承这样说了一句,平娘一顿,没有想到曹承竟然会是这样的回答。   “大皇子……”   “是不是,平娘也会更喜欢弟弟,不喜欢我了?”曹承突然那么问了一句。   平娘赶紧的道:“当然不是。”   哪怕已经带大了几个孩子,平娘依然对这样的情况手足无措,这可怎么是好?   ※※※※※※※※※※※※※※※※※※※※   抱歉更晚了,最近实在太忙了,连文都没法改,一改好立刻上…… 第101章   为难得不知道怎么处理的事, 平娘把曹承哄睡了,立刻去找曹恒。   曹恒正在榻上看奏折,见到平娘来立刻让她坐下,平娘叮嘱道:“陛下还在坐月子, 切不可辛苦操作,免得坏了身子。”   应了一声,曹恒道:“只是处理一些加急的奏折而已, 几份罢了, 很快看好。”   平娘探着头去看了看曹恒身侧的曹衍,曹衍睡得正觉, 十分乖巧可爱的模样,叫平娘看得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你是有什么事?”平娘刚刚离开,这又折回来,曹恒立刻觉出了平娘有事。   平娘也想起了自己来这儿的正事, “陛下,大皇子似是对二皇子有些偏见。”   将刚刚曹承跟她说的话一五一十地告诉曹恒,曹恒听着皱起了眉头, 她自问从前怎么对的曹承,到现在也是怎么对的曹承,甚至怀着着曹衍的时候, 曹恒也试着让曹承靠近孩子, 但是曹承一直都很抗拒, 再听平娘说起, 曹恒的心思百转千回。   “大皇子还小, 哪里会懂什么。”平娘说完了,倒是不忘帮着曹承说话,曹恒道:“承儿身边的人,我已经理了一次又一次,平娘一直照看承儿,有什么人跟他说了不好的话?”   因着平娘一直都是照看她们家孩子的,曹承出生后,曹恒也交给她照看,这会儿问起平娘,平娘摇了摇头道:“并没有。”   曹恒见平娘这般,宽慰地道:“你先别操心,这事我会处理的。”   平娘见曹恒心里有了数,想着曹恒也不是想让儿女相争的人,便放下退了出去,曹恒转头看了曹衍,承之一字,是她的态度,但是,一切似乎是她想得太过想当然了。   从前她没有其他兄弟姐妹,作为曹盼唯一的孩子,曹盼将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她的身上,待她如珠如宝。   曹承,原本是她第一个孩子,虽然她不算将太多的心思放在曹承的身上,但她自问也尽了一个母亲应尽的责任,从来没有薄待过曹承,而曹承,对于刚出生的曹衍却存了不喜之心……   曹恒拿着奏折在手,目光闪过一道光芒,曹承啊曹承,一个人的心胸,从来不是以年纪大小而判定。   “燕舞。”曹恒这样想着,却还是决定再给曹承一个机会,唤了一声来,燕舞从外面走了进来,“陛下。”   “查一查大皇子的身边,有没有人跟大皇子说过什么不该说的话。”问过了平娘,平娘一无所觉,曹恒只能派燕舞去查,燕舞应了一声。   “这件事对谁都不必提起,包括皇后。”曹恒如此吩咐,燕舞再次答应,退了出去,很快查清了回来,与曹恒细细交代了,曹恒听完之后,只冷淡地说了一句知道了。   燕舞没能忍住抬头看了曹恒一眼,“陛下,是不是要开解大皇子?”   “为何要开解?”曹恒带着冷洌地询问,燕舞更是震住了,“大皇子还小。”   “妒忌之心,不是开解就可以化解的。只是多了一个弟弟而已,他纵然还小,对于身边的人与他提起,以后会有弟弟陪他玩,与他一同长大无动于衷,只听进了那一句,以后这个弟弟会从他身边分得他所有拥有的东西,包括父母的疼爱。燕舞,你早年追随母皇,一开始皇祖父心目中继承大位的人选是谁,你知道。母皇曾经妒忌过吗?又因妒忌而做出任何伤及兄弟姐妹的事情了吗?”曹恒这样的地问了燕舞,燕舞紧定地摇头,“不曾。”   曹恒道:“所以,任何人,不应该因为任何理由而兄弟相残对吗?”   “陛下,大皇子只是心中生了些念头而已,并没有做出任何不当的事。”燕舞算是为曹承辩解了。   “正因为如此,朕什么都没做对吧。”曹恒也指出了她现在还什么都没有做,至于将来会不会做什么,取决于曹承。   燕舞看向曹恒,此时此刻的她是完全感受到了曹恒与曹盼的不同。对于血脉相承的人,曹盼虽然会无视他们,在很多事情上,察觉他们有别样的心思,曹盼会让人去引导他们,想让他们走回正途,但是曹恒,是连出手都不愿意,只看那人自己的选择,一但选择对她有害,对大魏有害,就算那个人是她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她也会毫不犹豫地出手……   想到这里,燕舞止不住一寒,曹恒道:“大魏天下得来不易,朕就算是母皇唯一的孩子,母皇也从来不会因为这样而选择朕承继这个天下,反而是在确认朕真的可以担起这个天下后,才立了朕为太女,这一点,你是知道的。”   燕舞是看着曹恒如何长到今天这样的,也知道曹恒能有今日不易,要担起江山,这样的责任太重,曹恒不敢随意交付,而论人度心,曹恒只是做了一个帝王应该做的事。   “陛下,大皇子毕竟还小,需得循循诱导。”燕舞觉得曹承还是应该要用心教导教导才行,总不能因为这样一件事就判定了他不能做什么。   “朕会的,从前母皇怎么教导朕,朕也会怎么教导的他。这个道理,朕还是懂的。”曹恒说着,燕舞还算是松了一口气,只要曹恒没有打定主意将曹承打入地狱,那就还好。   至于将来曹承会不会让曹恒失望,这些事就不是燕舞能改变得了的。   话题到此终结,燕舞退了出去,曹恒沉下了心,将事情放下。   第二日曹承来时,曹恒就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般,与曹承轻声地询问他昨天都做了什么,曹承乖乖地回答,曹恒问完了才问道:“想看看你的弟弟吗?”   听到这个问题,曹承本能反应地看了曹恒的脸色,曹恒的脸上并没有多余的表情,好像这一问只是随口问的而已,曹承却有些拿不准,曹恒再次轻声地问道:“想看看你的弟弟吗?”   声音并没有任何的变化,就好像是随口问问而已,曹承道:“母皇。”   曹恒道:“母皇曾与你说过,你有什么问题可以跟母皇说,母皇会回答你的。”   听到这一句,曹承低下了头,“母皇有了弟弟后,还会喜欢我吗?”   曹恒听到这个问题反倒是松了一口气,“为什么会觉得,有了弟弟后,母皇会不喜欢你了?”   “有了弟弟,母皇和父后都会更喜欢弟弟,不喜欢承儿了。”曹承似是一本正经地回答,曹恒道:“那现在呢?”   “母皇除了昨天生弟弟的时候不管承儿,现在又像之前一样和承儿说话。”曹承想着今天的事,这样地跟曹恒说。   曹恒道:“对。喜欢不喜欢你,和你有没有弟弟没有关系。”   曹承一听急切地追问道:“那跟什么有关系?”   “跟你的表现有关系。”曹恒这样的回答,曹承似懂非懂,曹恒道:“就像你好好读书,先生夸赞你,再有好好吃饭,听母皇和父后的话,做应该做的事,不会偏听偏信,而是学着去判断什么是对,什么是错,什么事应该怎么做,母皇就会喜欢你。”   曹承听得更迷糊了,“承儿不懂。”   “母皇不是给你请了先生,他们都有告诉过你为人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虽然他们每个人的看法都不一样,也有一样的。你现在可以不懂,但你要好好地上课,听他们说话,这样将来你就会懂母皇的意思了。”曹恒这样跟曹承解释,曹承道:“那母皇是希望我喜欢弟弟,还是不喜欢弟弟?”   还是绕回了之前的问题,曹恒道:“你的喜欢和不喜欢,不应该是因为母皇的希望。”   曹承没办法从曹恒这里得到肯定的答案,低下头半天没有作声,曹恒也不急,由着他想,想得清清楚楚的。   过了许久,曹承才抬起了头,“我可以看看弟弟吗?”   “当然,那是你的弟弟,你随时都可以看他。”曹恒对于曹承的要求没有任何的问题,吩咐人将曹衍抱了过来,曹承是第一次看到这么小的孩子,曹衍在熟悉中,安安静静的,曹承伸手要去碰碰他,一旁的乳母想要阻止的,曹恒一个眼神的扫了过去,乳母不敢再作声。   曹承的小手轻轻地碰到了曹衍的小脸,软软的,柔柔的,曹承睁大了眼睛很是惊奇地道:“母皇,他好软?他会哭吗?”   “要是饿了会哭,承儿碰他的时候不能太用力,否则弄痛了他,他也会哭。承儿自己要是痛了,也会哭对不对?”曹恒和曹承讲道理,曹承想了想自己要是痛了会怎么样,不得不承认,要是他弄痛了,他也一样会哭。   “你痛了会哭,所以不想让别人弄痛,理所当然,你也不能把痛随意加注在别人的身上。就这是于己不施,勿施于人。”曹恒教导着曹承,曹承听得明白了,连连点头。   曹恒道:“你以前小的时候比你弟弟闹腾多了,不肯抱一抱你,你都会跟人大哭大闹。”   曹承听着自己竟然比眼前的小朋友还要不听话,睁大了眼睛,想从曹恒的嘴里听一句否认,曹恒道:“你看母皇有因为你吵闹不喜欢你吗?”   “没有。母皇待承儿很好很好的。”曹承摇头,曹恒虽然很忙,每日与曹承的接触并不断,每天都会定时看曹承,和曹承说话的。   曹承显然也想到了,靠近着曹恒,“母皇。”   “你小的时候不懂事,你可以吵可以闹,母皇不会因为你的哭闹而不喜欢你。随着你长大了,却不能再任由你哭闹不休。”   曹恒说到这里,目光扫过曹承,曹承紧紧地捉住曹恒的手,“母皇!”   “好了,不要胡思乱想。”曹恒将手放在曹承的发项,曹承认真地道:“母皇,我会乖!”   曹恒没有作声,曹承抱紧了曹恒的手,这个时候夏侯珉走了过来,看到曹承在也露了笑容,“承儿今日起得很早!”   “父后!”曹承想了想,与夏侯珉作一揖,夏侯珉走了过来显得高兴地道:“承儿当哥哥长大了,会见礼了。”   高兴地将曹承抱了起来,曹承似是很受用这样的夸赞,眉开眼笑的,“嗯,承儿长大了。”   夏侯珉笑意更深了,夏侯珉抱着曹承走了过来,走到曹衍的面前,“你看你看,你弟弟是不是好小?”   “嗯,好小。”对夏侯珉这样求同的询问,曹承与自己比较了一下,确实觉得曹衍好小好小的。   “你以前的时候也是那么小,就这样一点一点地长大,一点一点的变成了现在这样,将来还会更大。”夏侯珉眼中尽是笑意地冲着曹承说,曹承道:“弟弟要多久才能长得像我一样大?”   夏侯珉道:“要像承儿这么大的话得要过三年多,不过到时候承儿还是会比弟弟大。弟弟会长大,承儿也会长大,承儿永远都会比弟弟大,你要带着弟弟去玩,告诉别人,这是你的弟弟,如果有人欺负你,你可以让你弟弟帮你一起打人,别人要是欺负你弟弟,你也可以帮着你弟弟一起揍他。”   “咳咳。”听到夏侯珉这么说,曹恒轻轻咳嗽了一声,提醒夏侯珉说话有点分寸,夏侯珉道:“陛下,郎君和女郎不一样,再说先帝以前也没少教我们打架。”   拿了曹盼来说事,曹恒直接不作声了,要说暴力的主儿,曹盼也是奉行说理不行,果断出拳的主儿。   虽然从来打架,曹盼都是一个干翻一群的人,那也不妨碍曹盼乐意打架!   曹承像是被夏侯珉说得有些意动了,男孩子嘛,骨子里都是热血的,没有不想打架的,所以,这不就想像着将来一天,他带着弟弟去揍欺负他们的人。   “嗯,你要快点长大,长大了了跟哥哥去打欺负我们的人。”   曹承小声地冲着曹衍那么一说,曹恒凉凉地看了夏侯珉一眼,夏侯珉讨好地地笑着,表明了自己绝对没有要教坏小孩子的意思。   等曹承开开心心地走了,曹恒问了一句,“有人敢欺负承儿?”   作为皇子,哪个不张眼的敢欺负曹承,笑话吧。   “陛下不觉得男人跟男人之间的情意都是打出来的?无论有没有,让承儿觉得有个弟弟是有了个帮手,不是更好?”夏侯珉将自己的想法道破,曹恒道:“你倒是用心良苦。”   比起曹恒的忙碌来,夏侯珉陪在曹承身边的时间可比曹恒要多,曹承的心情变化,就算曹恒不让人告诉夏侯珉,也不等于说夏侯珉一无所觉。   既然有所发觉,夏侯珉也有自己的方法调和这对兄弟的关系。   “养孩子真闹心。”曹恒冒出这一句,夏侯珉道:“陛下若是不想管,我管就是。”   再次收获曹恒凉凉的眼神,这是说想管不想管的事?当然不是!无论曹恒是想还是不想,她都得要管。   夏侯珉也仅仅是让曹恒宽宽心而已,这会儿见曹恒抱怨完了,又恢复了正常,便不多说了。   曹承还真像是被夏侯珉说动了一般,每日来看曹衍,嘴里都念哪着弟弟你快长大,快快长大……   因着曹恒警告的一抹眼神,曹承再没有敢冒出那一句跟我一起去打架的话,但看他眼睛直发亮的样子,好嘛,绝对在心里默默地补了这一句。   大魏在曹恒登基之初是风云涌动,一波又一波的动弹不断,这两年,倒是显得十分太平,太平得让曹恒生下了第二子,过了两年,身体养着差不多了,曹恒又开始想女儿了,面对已经跟在曹承的身后追着叫哥哥的曹衍,果断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再生个女儿。   至于曹承如何一脸嫌弃却还是带着曹衍一块玩,曹恒是不管他们兄弟间的相处的,曹承要给曹衍什么,不给曹衍什么,或是兄弟之间吵闹打架,曹恒都是一概不管。   反倒是平娘见他们打得凶,当然还是曹衍挨打得比较惨,忍不信私下跟曹恒抱怨道:“陛下也不管管。”   “管什么,越管越打信不信?”曹恒这么地说,平娘上下打量曹恒,“陛下你是不想管还是赖得管?”   “有什么差别?”曹恒那么地问了一句,平娘……   “打人也好,挨打也好,都是锻炼人的,你没瞧出来衍儿就算挨了打也照样喜欢跟着承儿玩?承儿说是揍人,哪里是真下狠手揍的。他性子太急,控制不住,每回打完了人,你看他是不是还一脸生怕我们骂的?你只看到他揍衍儿,就没注意到最近他打衍儿的次数越来越少了?”   曹恒一向观察都是细节,平娘还真是没注意到。   “可是,让衍儿那么挨揍的锻炼人,怎么觉得是陛下在偏心大皇子?”平娘没忍住地嘀咕一句。   在她后头的燕押听着那叫整个人一凛,偏心曹承,开什么玩笑,曹恒那可是有一本小黑本记着账呢,曹承打了曹衍一回,曹恒就记了一笔,燕舞总觉得这位那么记着账,是等着将来好跟曹承算账了,燕舞也是当过父母的人,她可从来不是这样的人。   想到这里,对于平娘在那里明显为曹衍鸣不平的,燕舞是挺想拉住平娘,让她别再说了,再说下去,也不知道会把曹承坑成什么样。   “母皇。”曹承三岁就已经启蒙了,虽然课上得十分松散,那也是每日响午之前上几节课,写写大字什么的,曹衍会走会说话后,曹恒询问了曹承的意见要不要带上曹衍一块去读书,得到曹承的同意,便将才一岁多的曹衍也一道送去课堂。   对这事吧,墨问这个也算是曹承师傅之一的人表示抗议的,结果被曹恒一句这兄弟的情谊就得从小培养这句话给打动了,然后,墨问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无视奶娃娃的曹衍。   可是,虽然曹衍小,比起曹承来,奶娃娃更能坐得定,虽然未必听得懂上面的先生说什么,他却听得津津有味。   而且不哭不闹,那乖巧可爱的模样,比起曹恒小时候是有过这而无不及。   所以,墨问每每看着才坐一会儿就想跑,妥妥的曹家人的性格的曹承,再对比曹衍,那种心塞着实无法形容。   在这时,曹恒终于也传出了喜讯,女帝陛下事隔两年再次有喜,面对已经有了两位皇子,这一位是男是女的都无所谓了。   五个月的时候,曹恒是直接地告诉戴图,“要么你就不诊,你要是诊了不准,再像上次那样,朕饶不了你。”   本以为一定能生个女儿,结果生了又是个儿子,虽说这个儿子比起第一个来省心许多,那也不能跟像曹盼那样的女儿比好吧!   戴图……“臣之前没说过陛下怀的一定是公主。”   实在没能忍住地反驳一句,曹恒道:“你没说,倒是朕听岔了?”   ……怎么听着都觉得好危险的样子,戴图果断地住了嘴,专心号脉,曹恒等他号了半天,问道:“男孩女孩?”   戴图……真的一点都不想回答,曹恒半眯起眼睛,“朕这个问题很难回答。”   “陛下,臣能不答吗?”戴图干脆直接地问,曹恒道:“你就那么没用?”   戴图被说得一口气堵在喉咙,最后着实没能忍住地问道:“陛下问了男女,知道了就会不生?”   “不会。”曹恒肯定地告诉戴图,戴图道:“那陛下为何还要问,问了不管怎么样陛下都要生的。”   “朕以为朕想要个公主,你不是第一天才知道。”   “那生男生女又不是臣定的。”戴图那么堵了曹恒一句,曹恒……竟无以反驳!   “而且,陛下,臣不精妇科,这事先帝时陛下就该知道了,陛下不能因为臣看不好妇科就说臣没用,臣很冤枉。”   戴图对于从前被曹盼嫌弃是没办法,如今又被曹恒嫌弃,无论如何,他都应该为自己辩解那么两句对吧。   曹恒看了看他,“成,那你给朕找个精通妇科的。”   本来以为说到这个分上曹恒就不会再说了什么了,结果,呵呵,不说才怪,曹恒的态度是,你不在行,那给朕找个在行的人,这个要求也不算过分是吧。   不过分那才怪!戴图道:“陛下,男孩女孩是陛下找了谁来看就能改的?”   “不能。”曹恒非常肯定地告诉戴图,戴图道:“那陛下为何还要找人来问?”   “因为朕就是想知道。”想知道没错吧,她又没有因此而怪罪于人,就是觉得有人能肯定地告诉她,她肚子这个一定是个公主,她就定心了。   旁人是想生儿子想魔障了,曹恒是刚好相反,只想生女儿!   曹恒见戴图半天没说话了,一眼看了过去,“偌大的太医院,难道连个精通妇科的太医都没有?”   戴图真是从牙缝里挤出回答的,“陛下先前应该明言。”   从曹盼开始,母女俩人都是一直用的戴图,这有帝诏来,每次都是戴图来,这妥妥是被曹恒嫌弃得无以伦比的架式,着实不是一般的伤戴图的心。   不过,出了门,胡本与戴图道:“陛下最近的心情有些心浮气躁的,说话有什么不妥之处,还请戴太医莫要放在心上。”   戴图道:“都是从先帝过来的人,还需你与我说这样的话?”   胡本与戴图作一揖,戴图道:“不过陛下这样子,倒是让我觉得陛下这一胎定然是位公主。”   ……刚刚还说不断曹恒腹里的孩子是男是女的,结果一出门口戴图又来个铁口神断,胡本也很为难的。   “你看陛下怀上这一胎与先前两位皇子是不是全然不同?”戴图凑近胡本问,胡本想了想道:“是不一样,这脾气上来,谁都不管不顾的。我看着陛下长大,还从未见过陛下这般模样。”   完全那是无理取闹的架式,胡本是不好说得太直接。   “就是。颇有当年先帝怀陛下时的样子对吧。”戴图一看胡本也是那么觉得,立刻又拿另一个例子来。   胡本点了点头,确实如此不假!   “公主,这一胎一定是位公主。”戴图再次了下了定论,胡本道:“戴太医,你还是别说那么大声了,陛下觉得你不说,兴许这一胎真是个公主,你一说了,反而心里七上八下的。”   收获戴图一记瞪眼,胡本道:“这是陛下说的,与我没关系。”   赶紧的解释一下,这话不是他说的,那是曹恒说的。   戴图道:“不信我,那你们就睁大眼睛好好地瞧着,这一定是个公主,一定是。”   说得那么笃定的,胡本送走了他,回头还是一个字都没跟曹恒提起。   但是,曹恒怀这一胎那脾气真不是一般的大,上朝面对从前犯过同样事的官员,劈头就是一通训斥,曹叡不小心叫人参了一回流连教坊,结果也是撞枪口上了。   “兄长府里是歌伎少了,还是舞伎没了?一天不去教坊你就睡不着?你再这么折腾,朕一定告诉太夫人,让太夫人好好地管管你。”曹恒从前也不是没碰到过曹叡被参,每一回都只是意思意思让曹叡收敛点,结果这回那是当众把曹叡骂了,更是放话要请家长了!   曹叡那是谁都不怕,就怕甄宓,那是他娘,从来不怎么管他的事,但是他要是敢乱来,叫人告到了府上,尤其还是曹恒亲自去告的状,呵呵,他是要吃不了兜着走。   “陛下,臣再也不敢了。”一看阵势不对,曹叡果断地认怂。   “不敢,这一句不敢你都说过多少回了,回回不敢,一人转头,你是爱干什么就干什么,来人,给朕杖十下,打你长长记性。”曹恒紧接着果断地下令要罚人,曹叡差点要跳起来。   “咳咳,陛下,罚十下,太轻了点。”敢火上浇油的主儿,除了墨问还有谁,墨问即是左仆射,为政事堂诸公之首,虽说曹叡是进政事堂打杂而已,那也归政事堂内管辖的;加上他还是曹叡的师傅,曹叡可是当着曹盼的面行过拜师大礼的,天下的人知道墨问是曹叡的师傅,在这点上,墨问无论怎么管的曹叡都是理所当然的。   “依左仆射之见,要打多少合适?”曹恒见墨问半点玩笑意思都没有,询问了一句。   “三十鞭。”墨问那说的是鞭,而不是依着曹恒说的杖刑,曹叡想要抗议的,曹恒已经在一旁的问道:“兄长要是有意见,不如改成杖刑三十?”   曹叡立马一抖,果断地摇头,“臣,臣没意见,一点意见都没有。”   曹恒冷哼一声,“来人,行刑。”   得,直接定下了,曹叡想找人求情,连墨问这个当师傅都帮忙要求加刑,谁会逆着曹恒这个皇帝以及墨问这个左仆射的面,给他求情?不加都是看在他那细皮嫩肉的分上了。   曹叡就这么在事隔多年后,再从曹恒的手里讨了一顿打,那一鞭鞭在屁股上,真是火辣辣的痛,痛死了!   痛死那曹叡也绝计不敢叫嚷出来,打完被拎了回去,曹恒警告地道:“兄长最好记住这教训,再有下一次,不修德行,兄长就算是侯爷,朕也照样能捋你到底。”   这一次,曹叡是真明白,曹恒绝对没有半分玩笑的意思了,要是曹叡再犯,曹恒绝对不会再包庇。   唉,事业与美人,还是事业为重,曹叡以为,现在好好地奋斗,奋斗好了,让曹恒给他封官加爵,官当得差不多了,就辞官回家,像他那些伯父那样,天天看舞听曲的,日子过得最是自在逍遥不过了!   曹叡想着那叫一个垂涎三尺的样儿,墨问在一旁道:“天还没黑,要做梦还早了点。”   ……一盆冷水浇得曹叡瞬间清醒了过来,曹恒道:“扬州的人有没有再回来的?”   提起扬州,这两年曹恒是又陆陆续续地把人派了出去,当然也是有人回来,有人葬身海难。   比起已经渐渐稳固的丝绸之路,曹恒的主意力更多在海上,这既是曹盼想做但因为情况不允许没能做的,也是因为这一条路,从陆续传回的消息来看,绝不比丝绸之路差。   “臣已经派人盯着扬州了,一有消息扬州会八百里加急传入。”   崔申这些年负责这事,曹恒也是放心交付的,墨瑶道:“陛下让工部准备的东西,工部都已经准备齐全了,如今只待扬州的消息传来。”   “好!”有了丝绸之路的先例在,工部眼下要准备的东西都是比着那些准备的,陆上的丝绸之路让大魏走向了繁华,如今百姓的日子越过越好,世族也是一样。   百姓居安而乐,世族安宁了,就会想要找事了,这两年的安静只让曹恒体会到所谓的暴风雨前的宁静,所以在他们动起来之前,曹恒决定找事让他们忙起来,忙得没功夫管大魏国内的人,将他们的心思都放在外头。   “与车师后国两次交战,算是震慑住了丝绸之路通往的各国,如果海上的路真的打通了,陛下,水军必须要操练起来。”秦无是个将军,他关注的问题更多倾向于军事。   这也是曹盼说的,立国之根本在于军队,与他国交流,想要说话有用更是得要有兵。   “朕知道。母皇还在时就已经操练水军了,秦侍中是知道的,水军虽说没有与正规的他国军队交过手,这么多年也没少给海盗打交道。先人开辟丝绸之路不易,想要开辟出一条海上丝绸之路也不易,水军,都是锻炼出来的,往后一步一步走,大魏不急,摸清楚情况了,我们再好好地走。”   曹恒虽然关注扬州的情况,并不心急,只是想等消息传回来,她好心里有数。   “引领水军的人,孙家的事可以掌权,却不得不防。”凤鸠一向很少说话,这一句提醒虽然未免有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但所谓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孙家,孙家败落至少也有二十年了,这二十年来,大魏是如何抚恤安民的,他们不会看不到,想要分土而治,孙家里,没有孙权那样的人物。而且,掌控水军的人是夏侯氏与项氏。项氏自项龙开始就为大魏练水兵,项龙将军当年在鄱阳湖一战中为救母皇而死,这么多年过去了,项龙将军的儿子都是好样的,就像项龙将军一样,为大魏尽心尽力,如果连这两氏的人朕都信不过,觉得他们都制不住孙氏,还有谁能与孙氏抗衡?”   水军是如何安排的,曹情恒自然也是心里有数的,夏侯惇那样的人物,早就知道大魏不仅有陆战,更有水战,所以早就已经安排家中的子弟学习。   曹盼一向对好学者不吝啬,夏侯氏想学的,她就给安排最好的老师,扬州之地,凡有水军所驻之地,曹盼是放开了让他们去玩。   曹氏里头当年派了跟着曹恒一道去幽州的人,后来随曹永一道回扬州的人并不在少数,扬州之地,水军将令,并不是孙氏一家独大。   凤鸠与曹恒作一揖,“陛下心里有数,臣就放心了。”   为臣提醒君或有所不及之事,那是为臣的本份,曹恒并无怪罪凤鸠的意思。   “没有旁的事了,诸公都散了吧。”说了这么一会儿话,曹恒也有些累了,挺着个大肚子,颇是不易!   众人都看出了曹慢的疲惫,与曹恒作一揖,赶紧的退下了。   曹恒见他们都离开了,干脆坐在榻上,好好地歇会儿,这时候,听到一阵小动静,曹恒看了过去,只见小小的曹衍立在柱子后面,见到曹恒看了过去,露齿一笑,唤了一声母皇。   曹恒与他招招手,曹衍走了过去,曹恒问道:“来了多久了?”   “好久了!”曹衍轻声地回答,胡本道:“二皇子来了半刻钟了,奴还生怕二皇子吵闹,却是白担心了。”   曹衍虽然进来了,小人儿站在柱子后来,探头探脑的听曹恒与诸公们说话,却不作声。   曹恒伸手摸了摸曹衍的头,“真乖。”   “母皇累。”曹衍只会说三个字,曹恒道:“还好,你看母皇不是在休息了。”   点点头,曹衍好奇地看着曹恒已经凸起的小腹,曹恒道:“这是妹妹,衍儿的妹妹。”   “妹妹好!”曹衍眼睛发亮地吐字,曹恒露出了一抹笑容,“对,妹妹好!”   曹衍伸出了小手,好奇地摸了摸,突然被踢了一下,曹衍惊奇地道:“她动了!”   “是啊,她动了,许是累了,动一动。”曹恒这般地回答曹衍,曹衍又好奇地将手放了过去,结果又被踢个正着,曹衍再次伸出手,又放在曹恒的肚皮上,又被踢了一下,曹衍似是被逗乐了,发出一阵咯咯的笑声。   屋里都是曹衍的笑容,难得的温馨,但是燕舞急急地走了进来,“陛下,扬州出事了。”   ※※※※※※※※※※※※※※※※※※※※   虽然知道你们都想看番外,但真不擅长,也觉得其他真不好写了,所以番外到此结束了哈!   感谢小天使们给我灌溉了营养液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影子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_^ 第102章   刚刚还说着扬州的事, 一个转身就出事了!   曹恒拍拍曹衍的发项, 曹衍已经站了起来, 都无须曹恒开口就已经退到了一边,曹恒道:“拿来。”   既然说是出事, 一定是有消息传来了,曹恒伸手,燕舞立刻将东西递了上来, 曹恒打开一看,目光微沉, “不错,好胆识。”   燕舞道:“扬州有水军驻守,海贼大举来犯,陛下, 有一就有二。”   “知道朕在想什么吗?”曹恒反问了燕舞一句, 燕舞一顿,曹恒道:“大魏水军一直拿海贼练手, 练了那么多年,还有这样一批能攻入扬州境内的海贼, 说明了什么?”   燕舞也不是傻的,曹恒的话音刚落下, 燕舞的脸色已经变了, “要么就是海贼藏得太好, 要么就是扬州出了问题。”   曹恒道:“朕最不希望的是第二种, 第一种, 这群海贼会是极好的对手。”   听着曹恒那么一说,燕舞也是正色以待,曹恒道:“让朕好好地看看,大魏的水军,是不是像他们自己跟朕说的那么厉害。”   显然对于扬州出事曹恒并没有过多的焦急,这些事,急也急不来。   水军,那是大魏并不能说有多强悍的一项,总要经过一些沉淀,才能慢慢地长成。   只是第二日早朝,扬州发生海贼入侵一事,朝中的臣子都已知晓,知晓都纷纷各抒己见,更多的竟然是在指责扬州的水军,练了那么多年,为何却叫海贼轻易地攻破了?   曹恒面对那些人想要问罪扬州将领的架式,曹恒问道:“朕在这个时候撤了扬州的的将领,你们上?”   面对一个个迫不及待,非要曹恒松口的架式,曹恒这么问了他们,本来说得义愤填膺的主儿立刻消声了。   “看着你们呐,朕只想到四个字,纸上谈兵。听你们说来大魏打仗就不该有败。”曹恒把他们想说又不敢说的话吐露出来,这下头刚刚说得最兴的人,更是低下了头,不发一言。   “胜败乃兵家常事,古往今来,谁都没胆子说自己一生不败的,谁都做不到的事,你们却要求旁人做得完美,在朕看来,要么你们上,你们能做到你们对别人要求的,再来跟朕说旁人的不是。”曹恒十分不善地说来,一个个更是缩了缩脖子。   “比起你们想着如何问罪扬州的官吏,朕更希望你们给朕出谋划策,告诉朕,扬州这事,你们有什么好的办法能帮到扬州的官民。”曹恒转了一个话题,直指他们与其挖空了心思想把人拉下来,不如趁机表现,多立战功,有了战功,大魏不会薄待他们,岂不是比取而代之更好?   ……好像真是那么一回事,做人呐,不能只看眼前的事,应该看得远一点。   曹恒话音落下,曹永出列道:“陛下,扬州之事,臣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臣相信区区的海贼入侵之事,扬州的将士能够处理好的。”   “依你所见,需要多少时日?”曹恒顺着曹永问,毕竟曹永驻守扬州多年,扬州的事曹永相对很了解。   “半个月。”曹永吐露了她认为比较可能解决问题时间,曹恒思量了半响,半个月算不得多,从洛阳往扬州一个来回也要半个月。   “好,朕和众卿都安安生生等上半个月,半个月之后再议。”曹恒还是愿意相信扬州的官吏们,除非发生接二连三的事证明他们没有能力处理好现在扬州的情况,否则曹恒是不会立刻就派人前往扬州。   墨问等人都没意见,扬州的官吏都是朝中选拔放下去的,多年考核来看,都不是白吃饭不做事的。所以给他们一些时间,让他们去处置也是必须的。   虽说把事情全权交给扬州官吏处置,曹恒还是让燕舞密切注意扬州的动静,一但扬州的官员没办法处理好这些事,那就立刻应急处理。   燕舞明白,多一句话都没有,只管密切地注意扬州的动向。   扬州啊,对于摸上岸来的海贼,扬州的官员都是愤怒的,见到那被烧了的房屋,一群守将都气得咬牙切齿。   “他奶奶的,咱们大魏自建国以来,什么时候吃过那么大的亏,这些海贼,我们杀了那么多次,竟然还没杀完,更叫他们摸清了我们的防守,趁着我们散兵的时候杀上岸来,烧了那么多百姓的房屋,还有抢了百姓的东西,你们说,这口气能咽得下吗?”   “不能!将军,我们要捣海贼的老窝,把他们都一锅端了。”   “对,将军,请带领我们把海贼一网打尽,让他们再也不能伤咱们大魏的百姓。”   为将为兵,皆为驻守家园,护卫百姓,百姓在他们的眼皮子底下叫人欺负了,这个仇怎么能不报。   不报他们还是军人,还敢穿着大魏的军装,着这一身铠甲,说自己是当兵的?   “海贼是要歼的,但事情不简单,你们想,我们的防守海贼是怎么知道的,那么巧,他们趁着我们换防的时候进来了,杀了咱们的百姓,烧了百姓的房子。”   打仗,不是一味去打就成,必须也得动脑的,曹盼一手训练出来的将士,更是得会动脑,不战而屈人之兵,不用自己将士伤亡就能打赢一场仗,这才是王道。   “将军的意思是,咱们扬州出了内贼?”   话到这个份上了,必须都有这样的想法了。   “这种事情,咱们去跟扬州刺使提起,打仗的事我们做,找内贼这样的事,就让他操心去。”   术业有专攻,有问题,发现问题了,更得想着该怎么的解决问题,所以必须一股作气,两下合作,一起把内贼给清理出来,之后再要怎么样,费心也不用他们费心,他们只管等内贼被了捉了出来,再一股作气,把海贼一网打尽。   “朝廷那里,陛下……”   有人提了那么一句,那位将军道:“怎么,你们是怕被罚啊,咱们没能守护住扬州,就算被罚也是理所当然的。不过就算挨罚,也得等扬州的事情解决之后。”   为将者守不住百姓,让海贼杀上了岸,这是他们的失职,既是失职,朝廷如何处置他们都是理所当然的。   但那也是事后的事,这个时候,他们应该想的是怎么样将海贼还有内贼一网打尽。   扬州出了这样的事,县令问责,刺使也是必须慎重的,内政归刺使管,将士对外,一向分工明细,至于私底下他们怎么合作处理事情,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曹恒不慌不忙地等着扬州消息后,半个月后,不出曹永所料,消息传回来了,海贼三千人,尽被扬州将士所歼,他们不仅杀光了海贼,更连他们的老窝都给端了,把他们从百姓手里抢的东西,全都给拿了回来。   事情办妥了,同样由他们查实的内贼还有请罪的折子也挂附上来,曹恒看了一眼,“你们怎么说?”   “扬州太平,百姓安乐,自是一切都好。内贼处置自有律定,至于将士们,功过相抵,以斥责便罢了。”秦无最先开口表的态,荀覬是持不同意见的,与曹恒作一揖。   “陛下,虽说功过相抵没有错,但是其过当罚,其功当赏,若是皆道功过相抵,往后守城之将皆以思量,无需守卫,只要事出之后能够平息,长此以往,将士还会尽职尽责卫国守民?”   荀顗说得倒在理,曹恒沉思着,杨修也道:“陛下,荀中书令说得在理。”   墨问也在这个时候表态地道:“陛下,功而赏,过而罚,不可功过相抵,此风不可长。”   显然他考虑的问题是跟荀顗一样,曹恒道:“不错,此风不可长,功归功,过归过,不能混为一谈。”   秦无还想说几句的,凤鸠在一旁也道:“将士守城,守住了不算功,守不住却是大过。”   这一句秦无是同意的,为将士者,国家养了他们那么多年,就是想让他们保家卫国,守城是他们应尽之责,守不到,就是他们的过错。   他刚刚话里的意思,反倒是显得有功而不论过了。   意识到这一点,秦无立刻止声了,曹恒道:“如此,扬州的所有官将,皆罚两年的俸禄,罚下他们的俸禄,全都给受海贼之乱的百姓。”   听到曹恒这一操作,所有人都表示没问题,这挺好的,非常的好!   事情便定下了,杨修连忙将诏书拟下,送到曹恒的手上,叫曹恒过一过目,曹恒看完之后,即刻盖下了玉玺,将诏书立刻的发出。   诏书中将为何罚人的原因说得明明白白,至于后来诛杀了海贼,这个功,随后才发下来。   一功一过的,叫人听得心里那是止不住的儿嘀咕,功过相抵不就好了,偏偏弄了两份诏书来,还一前一后的发下来了,真是怪!   但是被罚的人,无论是刺使还是将士心中都没有半点的不满,恭敬地接下了一罚一赏。   扬州这点动静是谁都瞒不过,曹恒那桌案后面是一副大图,一副大魏国土与各国相连的图,更有那江水河流,全都标得一清二楚,曹恒此前点在扬州之地,海贼,这应该不会是第一批,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批。   就是不知道,在大魏这样接二连三的除海贼之下,这样的一批海贼与扬州内部合作,一同谋扬州之利,这些人,只是捉出来的几个而已?   曹恒心里存疑,肚子里的孩子动了动,曹恒伸手抚过小腹,孩子再次跳动也动,曹恒道:“你将来是想当个将军,还是想要文武并兼?”   尚未出生的孩子,是给不了曹恒想要的回应的,不过也没关系,曹恒并没有一定要得到回应的意思,此时此刻,她想到更多的是,海贼上岸,会不会仅仅只是开始?   不出曹恒所料,一个月后,大魏出海的船只被人袭击了,船人皆下落不明!   消息再次传回了洛阳,叫一群刚刚安定下来的朝臣一下子又沸腾了起来,曹恒道:“逃回来的人说清楚究竟发生什么事了吗?”   “只说是突然叫人袭击,因是夜黑雾重,都看不清谁是谁,接着被人用迷烟攻击,再之后他们就什么都不知道了。”   崔申将扬州递上来的奏折那是好好地研究了几回,最后得出结论,事情呐,扑朔迷离!   曹恒道:“那人是怎么逃出来的?”   “恰好那小兵躲在厨下,外面的人放迷烟攻进来的时候他用湿布捂了口鼻,随后装昏,在被人搬上甲板的时候偷偷潜入了水中,才逃回扬州报信的。”崔申还算是比较清楚事情发生的经过,这般曹恒回答,曹恒道:“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发现?”   “小兵只是小兵,懂得不多,依他所言,偷袭他们的人,应该是哪一国的水军假扮的海贼。”崔申继续地说。   曹恒听着继续道:“你们现在怎么想?”   这么转头的一问,问得下头的人都对视了一眼,半天没回答,曹恒继续问道:“你们是不想说,还是什么都没想?”   “陛下,若真是他国的水军假扮的,他们图的是什么?”有人尖锐地问了这个问题,曹恒反问道:“你说呢?”   想让曹恒回答他的问题,这个问题不是更应该由他们自己想好了告诉曹恒?   君臣之间,相互的关系是不是倒转了?有问题不想着怎么解决,反倒是都想让曹恒动脑,他们不动?   冷冷一瞥,曹恒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们,那一位刚刚提问的人与曹恒作一揖,“臣有此问,是因为臣并不知道大魏出海的船上有什么,故而不解。”   这样的说词,曹恒还觉得能接受一些,“金银玉器,丝绸琉璃,于大魏而言略显珍贵,于他国,更是难得的一见的宝物。”   曹恒答得这么爽快,很是让他们顿住,曹恒道:“朕告诉你们了,你们说说看,现在这件事应该怎么办?”   询问众臣的意思,众人都对视了一眼,曹恒登基都好些年了,这是个心里有数的女帝,谁都不会觉得曹恒那么一问是真不知道怎么办,她问只是想听听群臣心里是怎么想的,跟她想的是一样还是不一样。   所以,这是一个表现的机会,曹叡出列,“陛下,此事既是为利,也是为国。”   曹恒听着意示他继续说下去,曹叡再接再厉,“无论那是海贼也好,假海贼也罢,我们的船队落在他们的手上无非是两种结果,要么死,要么他们想用人换他们想要的东西。”   一众听着曹叡这话,死死地盯着他,似是在想,这位还真是百无禁忌,什么都敢说。   “不错,安乐侯所言非虚。”杨修在一旁十分认同曹叡所言。   “如此情形,依你所言当如何?”曹恒继续询问曹叡的意思,问题意识到了,那么都想想应该怎么的处理?   曹叡道:“解决办法无非两种,杀大魏军民者,虽远必诛;想从大魏这里得到东西,大魏既要救到人,也绝不受人威胁。”   威胁这种事,有一就一定会有二,曹叡考虑的是长久性的问题,这个态度一定要从一开始就让人明白曹恒道:“朕也是此意。”   好嘛,曹叡竟然那么明白曹恒的心思,甚至还有配合之意。   都不由地多看了曹叡几眼,已经年过三十的曹叡早就蓄起了胡须,虽说看起来没有那样俊美了,必须也是个美郎君。   曹恒道:“扬州之事等等消息,等他们的消息传回来了,再好好看看,究竟这些人,都算怎么的一回事。”   “诺。”情况都已经假设过了,要怎么处理,只等事情出来,“不过,扬州的兵马,总不会不去查查吧。”   那逃回来的小兵,一定记得位置在哪儿,既然知道,不派人去查,找出蛛丝马迹,在人没出事之前把人救出来,一群难道都是吃白饭的?   下面的人都很明白曹恒话外的的意思,个个都不作声了,拿眼看向一旁的曹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总觉得这兄妹两人在这个时候显得特别的像。   曹恒不管下面的人都是什么样的心思,她只想知道,这些事究竟是意外还是有人蓄意而为。   有意还无意,总会知道的。   扬州里头,用不着曹恒提醒,已经有人带着逃出来的小兵往小兵所指出事的地方去了,很快找到了他们赶来想要找到的蛛丝马迹。   “好啊,敢打大魏主意,不教训他们一顿,真以为我们大魏的人都好欺负了不成。派几个人去摸清楚了他们的点在哪里,我们的人是什么情况,记住,别轻举妄动。”   曹恒对手下的官将还是有所了解的,了解得就知道他们不是那种等人推一推才会动的人。   真要是这样,大魏早就乱成一团了。   各司其职,这是曹盼早就说过的话,各自做好各自的事,尸位素餐者,曹盼可是眼里不容沙子的人,知道一个她就能捋一个。   也正是因为如此,大魏到了曹恒的手上,曹恒自然也是按曹盼的规矩办事的,这么多年来下来,曹恒也算是体会到了曹盼的诸多不易,更知道大魏的天下有这样的安定是多么难得。   所以,每每看着曹承时,曹恒的目光更多透着审视……   扬州接二连三的事情发生,再有曹恒撂明白放出来的话,也让大魏的官员们意识到,曹盼刚平定了天下就要重启丝绸之路,曹恒呢,刚刚坐稳了江山就思量着怎么的开通海贸。   海贸啊,这可是从前没人走过的一条路,瞧瞧这接二连三发生的事,都看出来各国的不善了吧。   看戏的人有,这想着如何让曹恒拉上一把,一块分点红的人也同样有。   比如曹氏里的人,就有不少心思活络的,比如曹庆,曹庆的爹,在曹林一事上的表现自是叫曹恒十分满意的,满意得吧,当日联名上折参了曹林的人人,曹恒都大赏。   至于那些心里或是与曹林有着同样心思的人,又或是想着两不相帮,且由着他们闹事,也未尝没有曹林闹成了他们跟着占便宜,要是闹不成,也怪不着他们的人,曹恒直接置之不理。   曹庆啊,算是管着曹恒的私库,虽然这私库他知道得一清二楚,却是连他亲爹,他也从来没有吐露过一句。   如今曹茂催着曹庆进宫来问问海贸的事,虽然这海贸的利曹茂早就知道了,那也绝对不能在没有曹恒的意示下告诉任何人的。   这样的为人处事也是曹茂教的曹庆的,所以曹茂从来没有问过曹庆这样的问题。   曹庆进了宫来,见到大变样的曹福,意识到有段日子没见曹福了,曹庆高兴地打招呼,曹福翻了一个白眼,“你现在是以茂叔叔为目标?”   “怎么说话呢,我那是要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曹庆挥手表示曹福压根就不懂他,是吧!   “你怎么变瘦了?”曹庆之前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走近一看,哎哟,曹福瘦了,瘦多了啊!   曹福翻了个白眼,“要是让你出海转上几圈,你会比我更瘦。”   上下打量了曹茂一圈,曹茂的身上的肉可不少,曹茂……   “所以你到底干什么去了?”自曹恒登基之后,曹福就神出鬼没的。   曹庆一直想问问曹福做什么去了,曹恒那里,问了一次,曹恒没有回答,他那是再也不敢多问了,总想着找个机会问问曹福好了,没想到这都几年了,每次跟现在一样见面都是说不上几句话,曹福又不见了,想问,怎么问去?   曹庆这会儿终于是能当着曹恒的面把疑问问了出来了,曹福道:“出海了。”   ……曹庆睁大眼睛,“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的。你管着陛下的钱,还不许我给陛下办别的事?”曹福昂头地问曹庆,曹庆翻了一个白眼,“岂有此意。”   曹福笑了笑,“我跟你说,这外面的世界是真的好大,你要是有机会,不如也跟我一块去走走。”   曹庆本来是想反讥一声,想到另一回事,“不对啊,扬州的船队不是出事了,你怎么回来了?”   “出海的又不是只有扬州那边。”曹福这样说了一句,曹庆……   他到底是错过了多少事,曹恒这开了海贸不说,还不止一条。   咽了咽口水,想到这几年曹恒那迅速增长的私库,难怪会有这样的涨势,想到曾经曹恒为了零花钱费尽脑汁,还得要跟曹盼借钱开马球场的日子,真是恍如隔世。   曹恒道:“此事你知道也无妨,只是事情没有好妥,不宜外传。”   “哎,陛下放心。”曹庆是什么人,能帮曹恒管着私房,自然是知道什么话该说,什么话不该说的。   “这个时候进宫来,有事?”曹恒问了曹茂一句,曹茂忒老实地道:“陛下都把海贸的事丢出去了,还能不知道我为什么进宫?”   说着话是直接坐在了曹恒的对面,曹恒扫了他一眼,“茂伯父有什么打算?”   “啊,父亲说他不贪,他会砸些稀奇的东西进去,给多少,陛下看着给就行。”曹庆把曹茂的原话带到。   “茂叔那是大智若愚的人。”曹福在一旁笑嘻嘻地说了一句,曹庆毫不客气地道:“怎么觉得你回来之后整个人都变了,听听你这话说得,那么咬文嚼字的,听得我好不习惯。”   曾经他们都是一样没文化的人,现在倒好,一个不察,曹福变了,变得他得要仰望,曹庆表示,这不行,绝对的不能接受。   一听曹庆这话,曹福没能忍住地吐了一句滚,曹庆……   “对嘛对嘛,这才是我认识的曹福。”曹庆被怼了一句不以为怒,倒是显得十分的高兴。   曹恒看着他们斗嘴,倒是显得有些放松,虽然她这会儿挺着个大肚子的,依然惬意得让人看着上一眼都觉得舒服。   “陛下,那海贸的事?”这边斗完了嘴,曹庆可是半点没忘了正事,这不赶紧的追问一句。   “独家的生意母皇不做,朕也不做,无关大魏社稷之根本,自然谁想做都可以做。”曹恒这样的说来,曹福听明白了,曹福一旁道:“那这批陪着我们一道辛苦打下基业的人呢?”   曹恒道:“既然是他们拿了性命去挣回来的,大头自然归他们头上,任何人,都不能抢。”   曹福一听便放心了,曹庆也意识到,海贸的生意,曹恒怕是要弄得跟丝绸之路差不多,但凡有胆有识的,想要走的都能走,不愿意走,花钱让别人帮忙走的,她也绝对不会拦着。   “陛下之言,臣明白了!”曹恒思量的是利于大魏之事,曹庆自认是比不上曹恒的深谋远虑,他就认准了一样,绝不给曹恒惹麻烦,安安份份的做好自己分内的事。   至于海贸之事,他们能挣多少,最后又能得多少,想必曹恒也不会亏待了他们。   曹庆自然是信得过曹恒的,问定了事,盯着曹恒的肚子看了一眼,“陛下生了两位皇子了,这一胎,该是个公主吧。”   已经很久,不,是从来没有收获曹恒赞赏眼神的曹庆立刻被曹恒一个肯定的眼神给吓住。   “陛下。”曹庆是被吓得颤颤地唤了一句,曹恒道:“你说得没错,朕就是想生个公主。”   曹庆看了看曹恒那张脸,“若是长得像陛下那是极好,但这性情吧,还是像先帝的好。”   说起曹盼的性情,那是没有不夸的,听多了夸,曹庆这听说曹恒想要个公主,深以为那么一位公主,还是像着先帝那样的好。   “咳咳咳!”曹福咳了几声,真是要以为曹庆傻了,这不是等于拐着弯骂曹恒的性情不好?   没想到啊,曹恒却点了点头,“朕也是这样的希望的。”   好吧,就连曹恒自己都觉得曹盼的性情要更好一些,想要肚子里的孩子多像着曹盼一点,这谅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真的!   曹福这些年在外头也是长了不少见识,和曹恒再聊了聊在外头的见闻,曹庆在一旁听着也长长见识,那么多年没见着曹福了,曹恒自然是留了曹福在宫里用膳,曹福看到曹承还有曹衍,那叫一个满脸笑容的,“见到大皇子跟二皇子,臣就想起了小时候刚见陛下那会儿。”   曹恒侧过头想了想,第一次见曹福的时候,那是什么时候了?   她从记事起曹福就陪着她了,倒是真忘了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什么时候。   “陛下那会儿跟二皇子差不多,也是这样小小的,就是板着一张脸,先帝没少因为陛下板着的一张脸嫌弃陛下的,只是陛下压根没管,任先帝怎么嫌弃,就是不改。”   想到曹恒从小被人夸赞沉着稳重,只有曹盼是一直嫌弃她太老成,毛都没长齐的小朋友,却像个小老头一样,任曹盼怎么折腾,她就是不哭也不闹,让曹盼也只能说,实在是莫可奈何了。   “先帝还跟我们说过,谁要是能在一天之内逗得陛下笑了哭了,她一定有赏。一度让下面的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就是想得先帝赐的赏,结果倒好,整整半年,无论是谁使了多少手段,陛下是既没哭过,也没笑过,更别说想让陛下一天之内,又哭又笑了。”   曹福长了曹恒几岁,算是看着曹恒长大的,也正因如此,曹恒小时候的事,她是记得比曹恒还要清楚。   夏侯珉道:“此事我倒也知道,但是陛下当时又是被吓,又是被逗的,一回两回的就成了习惯,那些人的把戏也没什么新奇的,自然逗不了陛下,也吓不了陛下。”   曹庆挥手道:“总之,先帝是以看到陛下变脸为喜,我们也是想沾先帝的光,想能多看看陛下变脸的样子,可惜一直没能如愿。”   一堆人一块,都是埋汰曹恒那没有多余表情的脸,曹恒对于两个儿子在旁边听得一副十分好奇,对于曹福说到有趣之处还笑起来,丝毫不以为然。   “啧啧,你们看到了吗?你们的母皇听了半天我一直说她小时候的趣事都没不以为然,喜的也罢,羞涩的也好,都是毫不动容,你们要多学着点。”   曹福那么说了半天,侧过头教导小朋友。   “姨母,母皇这是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是真正的帝王风范,可不好学。”能说得这么利落,还会用成语的,自然是曹承。   “嗯,一定好好学。”长大了几个月,曹衍说的词也就多了一些,点着头表示曹福说得对,一定要多学学曹恒这个不为万物而动容的气度。   曹福看了看曹承,又看了看曹衍,伸手摸了摸他们的发项。   “姨母,再给我们说说母皇小时候的事,我们想听。”曹承捉住曹福的衣袖,难得听到关于曹恒小时候的这些趣事,曹承是盼着能多听一点。   “平娘看着你母皇长大,对你们母皇的事知道得更清楚才是,怎么她没跟大皇子说?”   曹福对平娘是十分熟悉的,熟悉得完全不觉得平娘会不跟曹承说关于曹恒小时候的事。   “咦,平娘总说母皇小时候怎么稳重,怎么叫皇祖母欢喜,才不会像姨母这样说得绘声绘色母皇那些小事。”曹承说到这里撇了撇,显得有些不满。   “哥哥,平娘有说的。”曹衍在一旁帮着平娘说了这一句,曹承道:“没说。”   “有的。”曹衍地重申了一句,曹承瞪了曹衍一眼,“我说没有就没有。”   曹福听着这话啊,不由地拿眼一看了过去,只见曹恒已经看着这兄弟二人,曹恒的脸上看着似是全无情绪,但曹福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好了。”曹恒出声说了一句,曹承立刻止了声,曹恒道:“你们好好地吃。”   曹承与曹衍听着都低下了头,闷头吃菜,再也不敢多说了。   曹福也不再继续刚刚的话题,与曹恒再次提起了海上的事,将尴尬带过。   等吃饱喝足离开,两人并肩出了宫门,曹庆顺口地问道:“如何?”   “什么如何?”曹福反问了曹庆一句,曹庆给了她一记跟我还装傻的眼神,不过既然曹福想要摊开的说,那就说开好了,也无所谓,“大皇子和二皇子如何?”   “才多大的孩子,能看出什么,你是想多了吧。”曹福不以为然地说道。   曹庆哼哼了几声,“小吗?当年陛下还小的时候那是什么样子的,你刚刚说得那么清楚,也一定都记得的。”   宠辱不惊,沉着稳重,这就是诸公对曹恒自小的评价,但是曹承与曹衍……   “我都离开洛阳多少年了,洛阳的事我不清楚,不过我们是陪着陛下打小走来的,陛下是什么样的人,咱们心里都有数,既然是有数,有一些事咱们就少管。”   曹福意有所指,曹庆再次不客气给了她一个白眼。   “跟我说话你还打起官腔来了,干嘛,你是要?”曹庆直问。   “再说了,咱们心里有底跟那要不要掺和难道不是两回事?”   接着又怼了一句,直指曹福太没意思了,竟然跟他装傻装到这个地步。   结果太得瑟了,被曹福不客气地踢了一脚,直问道:“把你刚刚说的话,再给我说一遍。”   曹庆被她那一脚给踢得那叫一个痛,是真痛的,哪里还敢把刚刚的话再说一句。乖乖的闭嘴。   曹福显得有些烦心,曹庆瞧着没能忍住地问道:“怎么了你?”   “你都看出来的事,陛下会心里没数?”曹福郁郁地说了一句,曹庆反倒宽慰起她来了。   “没事,有陛下还有政事堂诸公教着,陛下虽说冷清了点,却也一直都是讲理的人,政事堂的诸公,既是追随先帝打下江山的人,同样又是教出陛下的人,一定也会教导好大皇子跟二皇子的。”   “要是政事堂诸公教着出来,人还是不成器……”说到这里,曹福已经止了话。   意思,曹庆清楚着,两人对视了一眼,皆是一阵叹息,只希望吧,这都是他们想多了,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的对吧!   “算了,那还不知道是多少年后的事,我们现在就操心十几年后的事了,这样会很容易老的。”曹庆走了过去想勾搭上曹福的肩,结果被曹福毫不犹豫地丢开了。   “拿了我当你的狐朋狗友?”   “不是,咱们从小一起长大,狐朋狗友能跟你比?”曹庆表示曹福绝对要高上一档不止。   “那个齐司深,怎么没看见?”曹福不跟他贫嘴,只问了自己没看到的人,曹恒道:“回齐家了,陛下有事让人他办去了。咦,这人真不经念的啊,刚说人,人就来了,靠,怎么那么重的血腥味?” 第103章   血多吗?不算特别的多, 但是齐司深身上浓浓的血腥味, 大老远的味散来就够呛人的。   曹庆本来是想上去打个招呼的, 结果倒好,齐司深一眼扫了过来, 杀气腾腾的样儿,把曹庆吓得一个激灵,完全不敢上去。   曹福道:“哎, 看到他后边的人了没?”   见到齐司深,哪里还能注意得到别的人。曹福那么一提, 曹庆也才往一边看了过去,一看,呵呵……都是齐司深?   齐司深后面那一排排带剑的人算是怎么回事,这样的阵势出门, 妥妥是要吓死人的节奏啊!   “这是要成煞神了。”曹庆幽幽地吐了一句, 曹福瞥了他一眼,“走吧!”   齐司深的事不是他们该管的, 既然知道,看看还行, 别的就什么都别干了!   曹福大步流星地走了,曹庆火速地跟上, “哎, 你这一次回来能呆多久?”   “不知道, 看陛下的安排。”做什么不做什么, 曹福都听曹恒吩咐, 曹庆点了点头表示明白,“听你说得外面那么大,我都想去看看了。”   曹福摇了摇头,“不成,我们都出去了,这里谁帮陛下看着?”   这话也是有理的,曹庆点了点头,“那你出去变漂亮了,就没想过要找个人?”   “罗嗦!”曹福回头怼了曹庆一句,并不想提起自己这点破事,曹庆回头幽幽地看了她一眼,怎么看怎么觉得意味深长。   而那头,齐司深带着一群齐家的人进了宫,他能进去见曹恒,其余人好好的呆那儿,别动!   曹恒也不避讳出来见人,老远闻到齐司深身上的血腥味,直问道:“怎么回事?”   “通辑令上的人,我都给杀了。”齐司深拿出一叠厚重的通辑令,这么地回答曹恒,曹恒……   “你杀完了人来这儿是什么意思?”曹恒瞥了一眼那叠东西,侧过头问人,齐司深道:“先帝说的一点也没错,纵是侠客,也不能只凭一己想法做事。”   曹恒看向齐司深,“朕记得不错,你之前离开洛阳的时候不是这样说的。”   齐司深道:“我只说要去看看,并非不信陛下。”   “所以你现在是看明白了?”曹恒反问齐司深一句,齐司深点了点头,“通辑令上的人,陛下一定会追杀到底?”   “是!”曹恒非常肯定地告诉齐司深,“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个道理不仅是对天下人,也包括朕。朕都以身作则,为何侠客就能不守规矩,肆意而为?”   齐司深不是第一次听到这样的话,但从前都是曹盼说的,如今是曹恒,曹恒啊!   齐司深其实心里一直佩服的人都是曹盼,曹恒更像朋友,虽然相互也了解,这份了解在曹恒的内敛之下,他虽然知道曹恒想要成为像曹盼那样的人,并不确定曹恒是不是能做到。   “齐司深,当年母皇要求你要保护朕十五年,这么多年下来,朕亏待过你?”   “当公主和当皇帝,不能同日而语。”齐司深还真是什么都敢说。   曹恒道:“这么信不过朕,你现在回来找朕又是为何?”   齐司深更直接地回答了,“你现在可信。”   “哈,朕得谢你的认可?”曹恒嗤笑一句,这样的曹恒,齐司深可是第一回 见到,然后,盯着曹恒的肚子,皱着眉头道:“陛下已经生了两个郎君了,该生个女郎才是。否则陛下与先帝的事业岂不是要后继无人”   曹恒立刻扬手道:“你这些话不可乱说,叫人想多了。”   齐司深没明白曹恒话里的意思,只管把自己的想法道来,“先帝一身剑法我没学全,学了几成也够用了,你那两个儿子,不像是能练剑的人,与你一般。这要是个女郎,根骨奇佳,让我收为弟子,也算是将剑法还给你们曹家了。”   “用不着。”曹恒果断地拒绝,齐司深拿眼看了过去,“陛下何意?”   “朕的孩子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她自己选,不劳你操心。”曹恒像是母鸡护崽地拍案而起,极是不客气地冲着齐司深说。   齐司深意味深长地道:“话不是这么说,人有要本事怎么都不愁,反之要是没本事的人,呵呵……”   一本正经的人要冷哼一声容易?更别说这样另有所指的。   “行了,说得你好像养出多少孩子似的,什么时候把你的婚事解决了。”曹恒才不把齐司深的话当回事,果断地表示他少操些不该操的心。   齐司深道:“我在跟陛下说正事,陛下却说这些不着边的话。”   “不着边的话?你以为这是不着边的话?”曹恒轻飘飘地扫了齐司深一眼,齐司深想到这一次回去见到父母,那一个个巴不得他快点成亲的样子,真心是觉得曹恒和他们有得一比。   “正事,谈不谈?”齐司深决定把这个话题掀过,所以十分果断的表示正事,曹恒是要谈还是不谈的,不谈他可就走了。   “不送!”曹恒这样地回了一句,齐司深……   气氛有些一僵了,曹恒坐在榻上,半点尴尬的意思都没有,倒是齐司深皱着眉头想了想,“正事,谈正事。”   示弱了啊,行!曹恒示意齐司深说,齐司深道:“先帝从前对江湖的打算,陛下是心里有数的,到了今日,陛下依然没有对侠客们出手,想必也是在等我表态。”   曹恒点头道:“是!”   齐司深道:“我想知道陛下具体是怎么安排,天下侠客,先帝之前说了一个大概,具体步骤,陛下都有安排了吗?”   “有。朕给你一个人,让他给你解释究竟该如何安顿天下侠客。”曹盼既然早有打算做的事,准备是一定早就做好,就算曹恒一时半会什么都不做,方案也是早就备好的,没毛病!   “如此,多谢陛下。”齐司深也没问那是什么人,与曹恒作一揖表示都听曹恒的安排。   曹恒看向身后,很快燕舞离开,将近三刻后请了一个五十来岁的郎君走了进来,齐司深一眼就认出这位来了,与之作一揖,“见过师叔祖。”   此人本也是江湖中人,不过与齐司深有所不同,齐家练的剑,他练的是箭。   而今此人于朝中也是身居高位,江湖之事他清楚,江湖中人,他也了解,此人名叫杜子唯。   “齐郎君。”杜子唯温文儒雅,怎么看都不会觉得他是一个江湖中人,但是,这却是齐司深也得唤一声师叔祖的人,他的叔父齐沧若从前是唤杜子唯一声师叔的,齐家与杜子唯的交情,一言难尽。   “你客气了!”齐司深连忙地退一步而道,杜子唯道:“沧若也算后继有人。”   一句后继有人是对齐司深的最大的肯定,齐司深忙与杜子唯作一揖,“师叔祖谬赞了!”   杜子唯道:“天下皆归大魏,本不该有所谓的朝廷江湖之分,只是世人总是喜欢分,分就分吧,只要人人都奉公守法,也无所谓。偏偏我们这些所谓的江湖中人,总有太多喜欢仗剑行侠,我从前也一样。年少时觉得这样的日子不错,后来见得多了,也才明白,不是我们看到丑的一面,那就是事实。”   齐司深听着不发一言,杜子唯继续地道:“天下从前什么模样不好说,如今的大魏,是要给天下一个太平。百姓也罢,士族也好,又或是我们这些朝廷命官,甚至是陛下乃至曹氏宗族也好,他们都要守大魏的律法,一切不能凭个人喜好行事,而是要依法,依礼而行。”   “没想到师叔祖说得与先帝一般。”齐司深对杜子唯话里的意思并不陌生,曹盼也曾这样说过。   杜子唯道:“先帝说得比我更透彻。人老了啊,话就有些多了。那我们就言归正传。”   天都快墨了被人传进来,杜子唯清楚现在不是说其他的时候,只管论起正事来。   曹恒也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杜子唯道:“齐家也算是江湖名门,齐家子弟的剑法出众,天下皆知,无敢轻易犯齐家,是为名门典范,天下皆敬。以齐家为样,齐家人,行事为人,皆守大魏之法,我想这样的榜样做好了,齐家的人才能真正做到为天下侠客的榜样。”   “齐家会落得一个沦为朝廷鹰犬的名声。”齐司深这样说了一句,杜子唯道:“齐家为朝廷做什么了?”   问的这一句啊,叫齐司深失怔地看向了杜子唯,杜子唯道:“大魏子民,大魏守卫百姓,难道只让百姓们奉公守法也是养走狗?”   齐司深……杜子唯道:“不是大魏的要求不合理,而是因为天下的侠客都只认一句行侠仗义便觉得自己代表了天下的正义,公平,事实上并不是对吧?”   这一点上,齐司深也算是深有体会,也知道杜子唯说得一点都不假。   “让齐家按一般百姓的行事而为,这就是齐家为朝廷的鹰犬了,当朝廷的鹰犬,是这么简单的?”鹰犬从不是什么好的形容词,杜子唯更是觉得齐司深颇是涉世未深。   这样的人,让他成为一个榜样,对大魏真好?   杜子唯是忍不住地操心了,所以说话就更不客气了,“如果齐家只是做了原本自己就该做的事便觉得十分的委屈了,还怕辱了齐家门楣,不如还是不做的好。”   心态决定将来很多事,杜子唯那是一点都不想前面办得好好的,到了紧要关头掉链子!   齐司深唤了一声师叔祖。   “齐郎君,大魏不是只有齐家一个选择,先帝选择了齐家,是顾念齐家的情份,既让齐家走上正轨,也是给齐家机会立功。”杜子唯把曹盼这一份用心道破,齐司深看向杜子唯。   “先帝的剑法是自沧若那里学来的,沧若也是为陛下而死,先帝是知恩图报的人,齐家总不会想一辈子都像其他的江湖人士一样,与朝廷保持微妙的关系?”   齐司深这一次回去那是把曹盼的态度,曹恒怎么想怎么办都和家里的长辈说得一清二楚了。   于杜子唯看来,在曹盼与曹恒的计划里,并没有想过要齐家如何依附大魏朝马首是瞻的意思,仅仅是让齐家守大魏的法,让他们为天下侠客做个榜样而已,怎么就成了鹰犬?鹰犬是这么当的?   只不过是这些所谓的江湖中人,哪怕明知道做的那些事根本无伤大雅,还是想跟朝廷拿娇,想要多要好处罢了。   可是杜子唯记着自己是朝廷命官,就算和齐家是有私教,公事就得公办。想为朝廷立下功的人不少,什么都没做就想谈条件要讨赏,想得倒是挺美,绝不能容之。   杜子唯继续地道:“齐家,若是齐郎君做不了主,不妨让齐家能做主的人来跟我们谈。”   ……齐司深刚刚唤着杜子唯一声师叔祖,那是何等的恭敬,但是杜子唯却不讲半分的情面,公事公办的态度,齐司深……   谁说的多套交情有用的,有个屁用。   其实不是没有用,但是比起所谓的情份来,天下事,天下人,远远比一个齐家与杜子唯的关系要重。   天下为公,杜子唯这几年能身居高位,能得到曹盼的器重,从一个废人变成国之栋梁,那就是他一直都没有丢弃过这一分公心。   齐家明明占了便宜还一副自己为了大魏,为了朝廷牺牲众多的样子,杜子唯就是一点情面都不留的让他们好好地看清楚了,究竟谁帮的谁。   齐司深与杜子唯作一揖,“在来洛阳之前,祖父已经将齐家家主的令牌传给了我,我现在就是齐家的家主。”   作为家主,他自然是能做主的。   “我看齐郎君还没想好究竟要跟我们怎么谈?”杜子唯摸清了齐司深的底牌,笑意更深,和齐司深说这一句,齐司深嘴角抽抽,他就那么一句话而已,似乎把自己跟齐家都给卖了?   “齐郎君,陛下并没有要占齐郎君甚至是齐家便宜的意思,对吧?”杜子唯问了前面的问题并不是要得到齐司深的回答,接着又丢出了另一个问题,齐司深想了想必须得承认,这件事确实如此,曹恒甚至大魏并没有从这件事里得到什么实际上的好处。   只是这些事实施开来于大魏安宁有益,当然,对江湖的安定上,更有益。   “确实如此。”齐司深用了确实两个字,表露了对杜子唯所言的肯定。   杜子唯勾起一抹笑容,一眼看向曹恒,曹恒垂下了眼眸,似在为齐司深的回答觉得愉悦。   杜子唯道:“陛下不想动杀戮,想着用引导的办法让天下的侠客,既在行侠仗义的同时,又守大魏律法,也是为了侠客们着想,并不代表陛下怕了侠客们不守规矩,你说是吗?”   得到了回答,杜子唯接着再问了一句,齐司深算是见识过曹盼手下有多少能人的,再次回答道:“是!”   这肯定的答案……杜子唯道:“那么,齐家是想成为江湖名门的典范还是不想?”   曹恒板着一张脸听到现在,对于杜子唯一句一句地牵着齐司深走,深以为杜子唯是个谈判的高手。   齐司深低下了头,“该怎么做,我们都听师叔祖的。”   “如此甚好。”齐司深对上杜子唯,完败!   杜子唯道:“那么以后,希望我们共事愉快。”   不,等等,齐司深反应过来,一下子看向杜子唯,“师叔祖刚刚的意思,是我想的意思?”   “不错。想成为江湖名门之典范,我会告诉你的。在齐家没有达到目标之前,我会和齐郎君一直在一起。”杜子唯十分冷洌地提醒齐司深,他没有听错,也没有理解错,事情就是这样的。   对于齐司深的反应,杜子唯半眯起了眼睛,“你这样是什么意思?”   “不,没什么意思。”惊觉失言,齐司深那是连忙的改口,杜子唯很是满意齐司深的表现,点了点头道:“那就好!我还以为齐郎君不欢迎我。”   绝对没有不欢迎的意思,只是觉得这事要是让杜子唯到齐家,就杜子唯的身份,齐家的人哪个敢不给他留面儿?   “那么事情算是谈妥了?”曹恒见事情已经说得七七八八了,总结一句,杜子唯与齐司深都同时站了起来,应了一声。   “之后的事就交给杜先生。”曹恒那么地跟齐司深说了一句,齐司深意识到这会儿的曹恒并没有唤杜子唯的官职。   “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杜先生在朝中的所有官职暂停,什么时候把齐家的事情办理好了,他会再回朝。”曹恒像是看出了齐司深的疑惑,如此解释一句。   齐司深看向杜子唯,杜子唯的脸上并没有线毫不悦,官职被停只为了去他们齐家,帮他们齐家这个忙。   齐司深其实很想问一问杜子唯这样做究竟是值不值得,然而想起曹恒在,这是大魏的皇帝,当着曹恒的面问出这个话题 ,他疯了?   想到这里,齐司深决定私下再问,一定要问个清楚的!   “陛下,我等告退。”杜子唯与曹恒作一揖,表示该退下了,曹恒这一天处理了不少事,听他们说要退下去,点了点头。   齐司深出了门口时,自家的剑客已经在外头等着,杜子唯道:“以后进洛阳宫,陛下准了你可以配剑,他们不是你。陛下念你初犯不与你计较,但是大魏并不是陛下说了就算,还有御史,御史连陛下的一举一动都盯着,更何况是你们。”   ……一出来就挨了训,齐司深其实也是很无奈,吐了一口气,“师叔祖所言,我记下了,以后一定不会再犯!”   杜子唯点了点头,便打算走了,齐司深却唤道:“师叔祖。”   听到这一唤,杜子唯回过了头,等着齐司深说话,齐司深道:“师叔祖本是朝中重臣,身居高位,却因齐家而被免除官职……”   “有一句话你说错了,我并不是为了齐家,而是为了大魏。我一直没有忘记自己从前为侠客时的本心,想要天下太平,百姓安乐,再无不公之事,如今这天下终于让我盼到了,我只希望尽自己的能力,让这个天下更好,有官职或是无官职,有什么关系。”杜子唯一脸轻松惬意地跟齐司深说,齐司深一顿。   “可是,那是很多人拼了一辈子都可能得不到的权势和地位。”齐司深将这点说了出来,他看过太多的人为了权势而奋斗,从来没有一个人像杜子唯一样,这样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齐司深实在是好奇杜子唯的想法,好奇便要弄个明白。   “权势这种东西,生不带来死不带去的,有什么了不起的,为权势而死,我更喜欢为了信念而活,先帝给了我信念,先帝一生都在为这个信念而努力,我也想像先帝一样,到死的那一天,都能无悔。”。杜子唯昂头望着天空,脸上的笑容是那样的灿烂,齐司深不知怎么的同样想起了曹盼,那样一个风华绝代的人!   “你们的信念是?”齐司深想继续地问下去,究竟是什么,能让他们毫不在意到手的权势地位,为之努力。   “让这个天下相对公平。”杜子唯吐露,齐司深一顿,有些没有反应过来,这所谓的相对公平,公平?   杜子唯见齐司深皱着眉头的样子,问了一句道:“觉得奇怪还是是觉得我们这个想法不可实现?”   “公平,这个天下不公平?”齐司深问了一句,杜子唯反问道:“你觉得呢?”   齐司深想了想,一时答不上来,杜子唯摇了摇头,“你不能明白这种不公平,便不会知道,想要一个公平有多难。就算陛下要对侠客出手,仅仅也是为一个相对的公平。”   “大魏的律法,并都是代表了公正和公平的。”齐司深没说什么,倒是一旁的一个青年接过了杜子唯的话。   “如同曹氏的宗亲,朝中官吏,同样犯大魏律法的人,他们的处理会完全不一样。”那位青年继续丢了这一句。   杜子唯道:“对,你说得一点都没有错,事情确实是这样的。但你有没有想法,开科举对世族意味着什么?开了科举之后,还想夺了自古以来世族们就已经拥有的特权,他们会允许?彼时的天下只会如同王莽改制一般,将天下搅乱?”   有先例在前,王莽改制时,要废了世族官勋们的特权,他们怎么样了,全都想要王莽死。   前车之鉴,有些事不是不知道该做,就算要做,也并不是可以随意为之。   曹盼这样的人不知道宗族勋贵的特权对平民百姓是有多么的不平公平?知道,但是她不能在毁了他们的坞堡,收了他们的部曲,再废了世禄世卿制之后,连那一丁点的特权都一并毁了。   凡事不可一蹴而就,曹盼想要战乱的百姓能够安乐地过他们的日子,从根本上的改制,就会带来无数的纷乱,百姓再也经不起乱,曹盼能做的,便是让这个世道相对的公平,不再不断地压榨百姓,这样,已经很好了。   “说来说去,不过都是为了江山,为了天下罢了,谁还能不明白。”青年对于杜子唯的解释只回了那么一句。   杜子唯道:“听你的意思,你想做的很多,不如你去问问百姓们,他们有几个是愿意和你一样,为了绝对的公平而毁了眼前的太平。”   青年看向杜子唯,没声了,杜子唯道:“怎么?你既然觉得陛下做得不够好,大魏做不到你想要的局面?那么你自己去创造一个你想要的局面,好不好?”   ……齐司深再怎么不通俗务也知道杜子唯这样的话是连说都最好别说出口的,唤了一声师叔祖。   “放心,他如果有本事能做得比先帝好,比当今的陛下更好,陛下一定会愿意这个天下由他来掌控。”杜子唯那么说了一句,齐司深……   “所以,你要不要试试?”杜子唯还觉得不够,继续地劝说那位青年。   齐司深实在是没能忍住地看了杜子唯一眼,为什么总觉得大魏由上至下,连同皇帝在内,一个个都是嫌事儿太少的主儿,有这么撺掇人谋反的吗?   能谋得成的反,就算没有人撺掇,照样也会发生。   杜子唯说完之后,颇是意味深长的看向那位说话表露对大魏不满的人,“想好了,你要改变这个江山,需要做什么你知道?”   青年本来是表露不满的话,结果被杜子唯一句又一句的表示期待,等着他大显身手,还巴不得他真能像自己说的那样做到那些事,再被杜子唯问到这一句时,顿住了。   “怎么?还没想好?”杜子唯一看这位呆住的样子,接着问上一句,青年张了张嘴,“我并无谋反之心。”   “可你确实是对大魏不满,而且是十分的不满。”杜子唯只是陈述这个事实。   “我不能不满?”青年反问了一句,大有说不赢也要打赢的阵势。   杜子唯摊手道:“当然可以,不过,、与其在心里表露这份不满,不如想办法改变这份不满,这才是一个男人应该做的事,认同?”   怎么说呢,理听起来像是那么个理,事实上想要做到,太难了,青年阴着一张脸不作声。   杜子唯道:“既然你没有能力改变这份不满,就不要把你自己都做不到的事强加在旁人的身上。大魏到如今这样的局面,非一日可成。对于大魏来说,相对的公平已经足够,除非你有能力不引起天下动乱让天下变得绝对的公平,否则天下人都会怨你为了做不到的事,毁了他们的安宁日子。”   青年像是不服气一般地道:“我不信!”   “你可以去试,没有人拦着你对吧。你尽管去试。如果你能做到我们做不到的,我们会更高兴,毕竟那对天下百姓来说确实是好事。”杜子唯一副不信你只管去做,只要你做得更好,他也会支持。   ……齐司深已经拦下了齐家那位说话的青年,“好了!”   青年看了齐司深一眼,最终还是闭嘴了,杜子唯道:“有不满,要么忍,要么改,话是先帝说的,我觉得很是在理。既没有能力改变,又不能接受,只能抑郁而终。”   这一句说得挺狠的,齐司深唤了一声师叔祖,杜子唯道:“说得不对?郁结于心,不是如此?”   齐司深不清楚药理之事,杜子唯说得理直气壮的,他也就不作声了。   “行了,休息一晚,明天我陪你回齐家。对了,你杀了那么多通缉的人,记得去刑部报备。”杜子唯刺激了一回齐家的年轻人们,临走前不忘提醒齐司深一句。   “赏金也要一并拿回来,这都是你们辛苦赚回来的。”杜子唯说到这里拍拍齐司深的肩膀,齐司深作一揖表示受教了,心里又在想,赏金似乎不少。   曹恒对外面这些动静自然是一清二楚的,杜子唯说那些或许在很多人的耳朵里是是大逆不道的事,她是觉得十分在理。   天下原本就是能者居之,大魏总有大魏没有完善到的事,如果有人有办法解决这些问题,因此将曹恒从皇位上赶了下来,那是那人的本事,曹恒技不如人,谁也不会怨。   海贸,侠客……曹恒将手落在这两组词上,扶过小腹思考着。   而这时的扬州,大战已起,海上两方交战,打得那叫一个激烈,而且死伤无数,消息传回了洛阳。   “已经查到了,劫我们船的是东倭小国,之前出去的人曾经去过东倭,与他们交换一些他们没有的东西,再见我们的船队继续前行,他们盯着我们般队返航,才入了东倭小国的境内,他们立刻就使手段把我们的船跟人都扣了。”   “般上的将士都被他们斩杀了,女郎都叫他们留下。不过,我们的人找到他们的时候,生还的女郎配合我们赶过去的水军,将杀害我们将士的人全都杀了,一个不留。”   奏折写得很详细,曹恒听着目光沉沉,许久道:“所有战死的将士,一律抚恤,你们安排好了。”   “诺。”此事自由兵部去办,魏止这个兵部尚书答应得那叫一个飞快。   “这件事既然已经查明了是东倭国所为,你们怎么说?”曹恒说完抚恤的事,接着又问这海上两国都打了一仗了,大魏居于上风没有错,接下来该怎么办,一个个都说说。   “陛下,此事皆因海贸而起,不如,将海贸禁了。”立刻人有找到了根源,表示就把这根给断了。   曹恒不作声,已经有人表示反对,“此言差矣,虽说此事因海贸而起,更因贪念而起,如果今天大魏因为东倭小国抢了我们的船,我们就此禁了海运,不是显得我们怕了东倭小国?”   “抢了我们的船,对,我们水军也杀得他们片甲不留,算是报了仇了。但我们大魏也因此禁了海贸,这会不会让他们觉得,我们大魏好欺负,打到我们大魏的土地上来,抢我们大魏东西,杀大魏的臣民?”   人心猜度嘛,什么都是有可能的,有人提出了问题,别的人听着吧,有人表示反对,也有人同意的。   总之这朝廷上那是吵成一团了,曹恒由着他们吵,对于关键的几个都不作声,曹恒也不急。   眼看着时间渐过,曹恒坐久了也觉得累了,荀顗在这个时候出列了,“陛下,东倭敢劫大魏的船,杀大魏的人,绝不能轻易饶了他们。”   “臣附议,臣附议。”荀顗的话音落下,一个个都表示同意,半个朝堂的人都是同意打这个仗的。   杨修也道:“海贸禁与不禁后说,先把东倭的事解决了。”   言外之意也是跟荀顗一样的,秦无道:“陛下,大魏水军第一次与他国交战,无论是为了死去的将士,还大魏将来,这一仗都必须打,而且一定要打赢。”   “臣附议!”同意的人实在不少,最多的是武将,武将们之所以能立足于朝堂之上,靠的那就是战功,所以,一说战事起,最兴奋的就是武将了。   “陛下,若与他国开战,只怕事情就没有那么简单了。”御史里头有人表示要打仗,这仗一打起来,国与国之间,事情牵扯得就多了。   “不说我们对东倭有多少了解,仗一打起来,不知道还会死多少人。陛下,还请陛下三思!”总还是有那喜欢以和为贵的人。   墨问道:“大魏轻易不兴刀兵,但如今是叫人欺到头上。大魏船队出去了,他们瞧上了大魏船上的东西,就使了手段来抢,抢完了,我们顾着大魏的百姓,不想让大魏将士再有伤亡,所以把这口气咽下了。”   “好,连杀了我们的人,他们都无需付出任何代价,大魏的将士,就是这样,死了也是白死。话传了出来,你们说,从此以后还会有人把大魏放在眼里?你们别忘了,大魏出海的不仅仅是海贸的人,还有渔民。”   提醒着这一点,渔民,那是以打鱼为生的,他们一但在海上落入他国人的手里,是不是也得一死?   曹恒依然是没有作声,崔申道:“以和为贵没有错的,但是以和为贵的代价是让人以为大魏可欺,大魏的子民死了也是白死,万万不能。”   说到这里,已经有一大部份的人表示这一场仗是必须要打的,曹恒也在这个时候表了态,没错,没有人可以欺负大魏的臣民,杀大魏臣民的人,必叫他们付出代价,谁都不会是例外。   一场大战无可避免,大魏的水军,终于是真正的露了脸,与东倭小国的水上交战,倾以扬州的半数水军而了,这半数兵马又兵分几路,其中一支是直捣东倭小国,攻城掠地,直打得他们连连催促正和大魏恶战的水兵回援。   想跑,那也得问问大魏的将士让不让他们走!   既然有一支水军都直捣东倭了,自然也是料到他们一定会让水军回援的,所以在他们回去的路上,又设下了伏兵,打得他们一个措手不及,再次让东倭损失惨重。   至于本来攻下东倭国的那路水军,眼看着这回援回来,估算了时间,撤出了本来在与东倭对峙的所有军队,一路退一路打,最后果断地在回援的东倭兵马又一个必经之路上,再设一伏。   甚至他们更狠,引了追击他们而来的东倭兵跟退回来的东倭兵打了起来,他们在一边更是不停地添油加醋,瞧着那叫一个欢快。   眼看时候差不多了,在两方打得不可开交的兵马之下,大魏的将士迅速撤回了扬州,进入大魏边防境内。   等东倭的兵反应过来,觉得不对,哪里还有大魏兵马的踪迹,再看他们自己人杀自己人的,死伤惨重。   “好!”曹恒那头收到了胜利的消息,自然是高兴的,高兴之余,还有一件事。   “谁愿为大魏出使东倭?”仗打到现在,让东倭见到了大魏的厉害,接下来就该是好好谈谈了。   “臣请往。”自请的人是萧平。   周不疑故去,萧平为周不疑守孝三年,今岁才起复,一起复来就碰到了这样的事,出使他国,萧平请之。   “臣也愿往。”在萧平表示自己想去的时候,那头又一人表示他也愿意去,正是张昭。 第104章   两位青年才俊, 年齿相仿, 容貌来说, 两人长得不相上下。   而萧平是刚刚出孝还朝,张昭自取为榜眼, 后为郭氏选为乘龙快婿,至今,那是平步青云, 其留在刑部,表现上佳, 到如今已经升为侍御史,将来更是前途无亮。   两个人,一个是类周不疑的弟子,一个是锐利上进的寒门士子, 虽说都是寒门, 寒门与寒门也总有不同。   至少对于周不疑的弟子,萧平, 人人对他的称赞都是有周不疑之风。   周不疑,那是大魏乾清一朝, 十余年的首相,大魏一朝, 如他一般受百官伏首, 君臣同信的人, 他为首创。   一个有周不疑作风的人, 将来会不会又是另一个周不疑?有这样想法的人不少。   当然萧平的来历, 也是为人所称道的,这一个啊,初初不过一个想要爬上乾清女帝床榻的人,乾清女帝够大气,直接将人弄成了周不疑的弟子,想要他成为大魏的栋梁,改变他的命运。   而萧平也确实是争气,拜周不疑为师没有几年,参加科考成绩名列前茅。   如今的大魏,以科举出仕者,皆是人中龙凤,大魏每年参加科考的人有多少,最后取中的又有多少?   “两位都想去,去了东倭,你们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曹恒没有出声,墨问笑笑地问了。   萧平本欲张口,结果张昭已经抢先一步张口,“令东倭俯首称臣。”   曹恒看了张昭一眼,萧平却不紧不慢地道:“称不称臣是其次,知道大魏不可犯,与大魏赔罪,抚恤大魏死于朝手中的将士便可。”   这一点上,至少大魏眼下的重臣们都是同意这一点的,秦无更是直接地道:“大魏要的从来不是虚名,而是实际,杀我们的将士 ,必叫他们从十倍奉还,还得让他们都老老老实实地给我们大魏赔礼道歉,更要赔偿我们死去的将士,这样无可挽回的损失。”   杨修道:“山高水远的,他们称不称臣又有什么关系,不过是一句虚话。”   张昭道:“既可让他们与我们大魏赔礼道歉,又能让他们对大魏俯首称臣岂不是更好?”   说到这里与曹恒作了一揖,“大魏能得到更多,为何不要更多。”   “人忌于贪,与国相交更是。”没想到第一个表示不同意这个想法的人竟然会是荀顗,荀顗皱着眉头看向张昭,“大魏要的是一个公道,要的是他国不敢再轻犯大魏,至于一个虚名,所谓称不称臣又有何妨,没有他国称臣,大魏强大,照样是无人敢犯。”   张昭道:“荀中书令所言,下官明白,明白也还是想问,大魏明明能够更多,为何却要退而求其次?”   荀顗道:“与东倭一战,大魏有死去的将士,东倭同样也有。将士夺下了东倭的城池,吓得东倭的兵马回援。大魏的将士没有趁机长驱直入,灭东倭一国,你知是为何?”   提到了扬州水军出动,都杀到东倭境内了,吓得东倭一国战战兢兢,急召之前跟他们打得如火如荼的东倭水军立刻回援,大魏水军一再设伏却没有想过要继续攻略他们的城池,大魏是没有这个能力吗?   张昭被问着也道:“下官亦是不解,荀中书令若能指点迷津,下官感激不尽。”   这样的装糊涂的,墨问半眯起了眼睛,萧平温和一笑,当日能写出叫群臣上下认同的文章的人,怎么可能会连这点见识都没有,装得啊,太过了!   这一点没有人会点醒张昭,而荀顗这个时候也出声回答,“大魏自先帝以来,都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今日若非东倭欺人太甚,劫我大魏船只,杀我大魏将士,这一战就不会开始。但是,要给他们一个教训并不等于说,我们就要灭了东倭。连车师后国趁先帝驾崩,新帝继位而国不宁时,陛下出兵,尚且念及车师后国的臣民,只卫大魏国土。东倭亦然!”   荀顗说到这里,显然是十分认可曹恒这样的做法的,张昭道:“但是,车师后国之后,又来了一个东倭,显然大魏以和为贵,不愿兴刀戈,并没有解决大魏的困境。”   “依你之见,那要怎样才能解决了大魏的困境。”张昭这个时候露出了爪子,倒是让一群刚刚暗里觉得他装得太过的人,都露出了一抹笑容。   曹恒听了那么久,终于是提问出声,颇是想听听张昭有什么新想法的意思。   “开疆辟土,所大魏国威。”张昭算是把心里的话说出来了,说来说去,他是主战的,而且并非只主于一战,更是主战于大魏开疆辟土。   下面的人听着张昭说的话口气那么大,皆是哗然,连连与曹恒道:“陛下,不可啊,妄动刀兵,这是要大魏再陷战火,恐民不聊生啊!”   “百姓受苦多年,先帝从前要一统天下,尚且要休养生息才以出战,那这都是为了百姓,为了天下长治久安。”   七嘴八舌的,那都表示反对的,曹恒有一下没有一下地敲在案上,张昭果断地跟这些人吵了起来,“今非昔比,从前的大魏是要休养生息,然经大魏昭宁,乾清一朝,国富民强,不趁此时开疆辟土,东倭这等小国也敢犯大魏,杀大魏的将士,如何可行?”   “笑话,大魏才太平几年,穷兵黩武,你这是想毁大魏的江山!”   这一句说出来,曹恒注意看着张昭的表情,张昭一副一片好心没人懂的样子,怼了一句道:“我一心为大魏,却成了想毁了大魏?”   如此委屈的样子,曹恒依然没有表情,看着别的人怎么怼的张昭,这个时候的萧平轻声地道:“多生战事,吃亏受罪的只能是百姓。大魏自先帝励精图治,蒸蒸日上,国富民强不假,也不等于可任由我们挥霍。”   “在先帝打好的基础上,我们明明可以再进一步,为何诸位都只想原地不动?”张昭不解之极地询问,萧平道:“因为人心思安。战事一起,死伤无数,谁都不能保证自己或是身边的人亲朋好友在战争能活下来,他们现在的家园,不会让战火给毁了。”   “大魏兵强马壮,战事一起,并不在大魏。”张昭这样避开了萧平的问题,战事在大魏内,那也就罢了,不在大魏之内,这些都不是问题了。   “他国的百姓就不是百姓?而且,远行出征,你道将士战死于异国他乡,只为了占据他国的国土,士气何在?民心何在?”萧平对张昭那一副他国之人,死了就死了,全然无须放在心上的样子,十分的不认同。   张昭看着萧平道:“开疆辟土,必有死伤,你是妇人之仁。”   “此言,似是在说朕?”曹恒突然接过了一句地反问,众人听着萧平和张昭争执,脑子也是跟着飞转的,越转吧,那天枰就不断地变化。   曹恒冒出那么一句,张昭本来说得挺高兴的,被曹恒丢出了这一句,刚要辩解一二,曹恒又继续丢了一句,“似也是在说先帝。”   这一下张昭跪了下来,“陛下,臣无此意。”   “妇人之仁,何谓妇人之仁?”曹恒就好像根本没有听到张昭的话,只是问了一个问题,张昭道:“陛下……”   曹恒道:“如项羽一般,不错,都说他因妇人之仁而失了江山,实际是确实如此?”   并没有听张昭的话,而是继续地问出这个问题,张昭摇了摇头,曹恒道:“朕以为,能叫那么多人为你的文章动容的你,虽然存着戾气,这么多年磨砺下来,你也会变了,这一次,朕本也属意你的出使,如今朕决定了,萧平,萧霁月,出使东倭。”   “诺!”萧平与曹恒作一揖,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应下了。   曹恒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恭送陛下。”   眼见曹恒一走,众人相送,张昭跪着还没起来,陆续地等着一个又一个的人走了,张昭抬起头看着曹恒离去的方向,闪烁一道危险,曹恒……   萧平出使东倭定下来了,其余的事情要怎么安排,下头的人自是安排得妥妥当当的,曹恒单独召见了一回萧平,“虽说派你出使,你此去扬州不用急,比起我们想要尽快解决两国陈兵一事,东倭会比我们更急。”   大魏打了胜仗,东倭是损失惨重,虽说大魏的兵马已经退回了大魏境内,但那三军严阵以待的架式,似是在无声地宣告,等着随时随地就要动手攻打东倭的样子。   东倭吃了那么大的亏,心里七上八下着,自然更急着要跟大魏会面,探清虚实。   “臣明白。”萧平作一揖,作为战胜国,用不着急急的出使,此去扬州是要让他多了解东倭的情况,了解了,出使时他更知道怎么为大魏争取更多的好处。   曹恒道:“朕想让张昭陪你一起去。”   对此萧平似乎没有任何的意外,与曹恒作一揖,“臣无异。”   曹恒道:“都说你有左仆射之风,朕很希望你真的能如左仆射一般。”   这一份希望半点没有掺假,萧平正色道:“臣不敢与先生相比。”   “但朕希望朕有母皇那样的幸运,能得左仆射那样的人才相辅。”曹恒道破的是自己的希望,萧平恭敬地道:“臣会努力。”   努力成为周不疑那样的人,一生忠于大魏,为大魏安乐太平尽得一分心。   萧平得了曹恒的提前提醒,在一行使团里看到了张昭并不以为然,他为主,张昭为副,无论先前他们的之间的想法有多少的差距,主副之分,既是代表了前行所做的态度。   至于一行前往扬州该做什么,怎么做,萧平大致有数。   曹恒的肚子也是越来越大,眼看临盆在即,虽说这样的事不是第一回 了,下面的人还是免不了紧张。   闲下来时曹恒还能想想肚子里这个是不是女孩,扬州的事一出来,曹恒再也没有功夫纠结于此。   眼看时间一天天过去,曹恒估算了时间,萧平这个时候已经到了扬州,同时,东倭的求和书和使臣一同到了扬州,曹恒同样收到了消息。   收到消息了啊,曹恒一副尽将此事交给萧平处理的态度,想着眼下两国的战事算是暂时停下了,打不打,得看谈得怎么样。   扬州里两国使臣会面时,曹恒阵痛发作,一回两回的,曹恒虽然能忍依然还是会觉得很痛。   这会儿只有一个念头,这一胎一定要是个女儿,只要是女儿,她绝对不会再生了。   “陛下。”曹恒这次是大半夜的痛,身侧的夏侯珉反应敏锐,她才一动,人已经醒了,急忙地唤了曹恒一声。   “去,唤太医来。”曹恒虽然痛得厉害,还是不紧不慢地吩咐夏侯珉一声,夏侯珉一下子反应过来,想要起身,踉跄地跌下了榻,曹恒见他那紧张的样子忍不住地道:“别紧张,又不是第一回 。”   “不,陛下你别动,我马上去叫太医。”说着人那是急急地往外跑,果断不能让曹恒久等。   曹恒连着吸了几口气,而这会儿宫女也都涌了进来,张灯的张灯,给曹恒准备吃食的就准备吃食。   平娘年纪大了,觉睡得更少了,听到动静人已经往厨下去给曹恒备吃的,吃好了,人有力气,孩子生得就会更快一点,平娘是一心一意地惦记着曹恒的人,盼着曹恒平平安安。   曹恒一口口吃着东西,对于一个个急急给她号脉,还有稳婆,曹恒捉住夏侯珉的手,指甲都掐进去了,夏侯珉是连吭都不吭一声。   “这一次,一定是个女儿的对不对。”曹恒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问。   “一定是,一定是的。可是陛下,无论是男是女,这一胎之后,咱们还是不生了。若是我能生,陛下想要几个都可以,陛下生,陛下太辛苦了。”夏侯珉看着曹恒那满头的汗,还有怀胎十月以来,曹恒吃的苦,那样坐立难安的样子,夏侯珉是真心疼,巴不得自己能替了曹恒。   曹恒看了夏侯珉一眼,夏侯珉呐,心心念念的都是她,若不是孩子帮不了曹恒生,他怕是连生孩子都替了曹恒。   “所以,一定要是女儿。”是女儿,她就绝对不会再生。   曹恒这未尽之言,夏侯珉是一清二楚,免不得也跟曹恒一样,盼着这是个女儿,如此,再也不用担心了。   “开了四指了,殿下,还请殿下离开。”那头稳婆看曹恒的状态不错,时间也差不多了,果断地请人,让夏侯珉赶紧的出去。   “我不走。”夏侯珉毫不犹豫地拒绝,紧紧反握住曹恒的手,表露他的决心,他要陪着曹恒。   “生承儿的时候我没能守着陛下,生衍儿的时候陛下说过我想陪就陪着,这一次,我还想陪着陛下。”夏侯珉提起曹恒在生曹衍的时候,曹恒说过的话,这一次,他也一样要陪着曹恒。   “无事。”曹恒吩咐了一旁的稳婆,夏侯珉要走,曹恒是不会拦着,他不想走留下来,曹恒也不会赶。   有些东西,强求不来,拥有了,曹恒也不会推开。   腹部又传来剧烈的疼痛,曹恒没办法再分心,只管听着稳婆让她怎么做,她便照着怎么做,一次又一次的吸气吐气,曹恒痛得却连吭都不吭一声,最后一阵婴儿的啼哭声传入曹恒的耳朵,本来已经力竭的曹恒立刻追问道:“是郎君还是女郎?”   夏侯珉高兴地冲着曹恒答道:“陛下,是个女郎。”   曹恒精神一振,夏侯珉知道曹恒此时的想法,急急地将刚刚出生洗干净又裹得严严实实的孩子抱过来,本来还哭着的孩子,在见到曹恒时咧嘴笑了,这一个笑容,叫曹恒也不禁地笑了,“长得真好,真好!”   “陛下得偿所愿了。”日盼夜盼都想要一个女郎,现在终于是如愿了,平娘打趣地说了句。   “小公主叫什么名,陛下想好了?”平娘接着问这最是重点的问题,孩子的名字,曹恒都想好了吗?   “永乐,就叫永乐吧。”曹恒说了这个名字,夏侯珉那是无所谓的,连连点头表示这个名字极好极好!   曹恒伸手摸了摸刚出生的曹永乐那小脸,“永乐永乐,你这一生为大魏的公主,只愿你一生快乐。国事家事,皆不需你费心。”   夏侯珉垂了下头,心知曹恒这一番话是有意说的,至于是说给谁来听,夏侯珉想到了两个日渐长大的儿子,还有外面的群臣,他们都怕再有一个女帝,为免曹永乐将来面对太多算计与防备,曹恒放出了这样的话,用心良苦。   轻轻一叹,夏侯珉没有作声,这样一个曹恒盼着出生的女儿,曹恒费的心思确实是比那另外两个儿子要多。   “陛下看,太阳出来了。”屋里的血气重,平娘去开了窗,第一束阳光折射了进来,平娘叫唤着曹恒快看,曹恒一眼看了过去,迎着那道光,曹永乐降生了,一个,会像曹盼那样的小公主啊!   想到这里,曹恒露出了一抹笑容……   平娘瞧着曹恒笑了,目光不禁落在夏侯珉怀里的曹永乐身上,她是知道曹恒希望的,一个像曹盼的小公主,真要是有,那可真真是极好,极好的呢!   很快从洛阳宫中传出消息,永明女帝诞下一女,取名永乐。   曹永乐,一个公主!对于大魏一干已经直临两位女帝的人来说,又一位公主,他们其实从心里是不太欢迎这位公主的。   不欢迎,在听说曹永乐这个名字的意义之后,多少松了一口气。   只是希望一个公主一辈子开心安乐,无关国事,那自然是极好的,只盼着曹永乐确能如曹恒取的名字那样。   曹恒生下了梦寐以求的公主,扬州里头,已经被晾了几天的东倭使臣终于是见到了代表大魏的萧平一行,同为使臣,两国交战,大魏居于上风,东倭的使臣急急地来到大魏,是想要休战的。   打不过大魏,不休战等于送死!   “怎么,东倭的使臣来到大魏是有何贵干?”萧平此来已经得了诏书,东倭的使臣连进洛阳的资格都没有,萧平只管应付他们。   有了诏书在,扬州的将士也好,官吏也罢,都由着萧平去做,各有所长,他们与萧平不认识,虽然听说过萧平,没有见到真本事,同样也没法能挑出萧平的毛病前,静观其变。   萧平说着雅言,自有懂得东倭话的人为萧平翻译。   鸿胪寺,自从崔申成为了西域长史之后,鸿胪寺卿的位置一直都空着,萧平即将出使东倭,鸿胪寺卿的头衔就落在萧平的头上。   从前萧平也是了解过鸿胪寺的,这个地方,从曹盼的手里就变得不一样了,这里不仅是有对外的一套流程,更有对内的自身对各国书籍的研究,进了鸿胪寺,你才会知道原来外面的世界竟然那么大,大得你根本想像不到。   东倭,两国刚一开战,关于东倭的记载就已经由鸿胪寺调了出来,连带着也放到了萧平来扬州的行季中。   对于东倭有所了解的人,也一并跟着萧平来了。   “东倭人,会说雅言的并不少,所以贵使不必特意让人说东倭话。”说东倭话的人刚说完,东倭那头为首的已经用着流利的雅言这般朝着萧平说。   萧平并没有任何惊讶的意思,“如此甚好。”   “大魏守在东倭境外的兵马,活贵国要如何才肯退回大魏?”东倭的使臣是一个四十来岁的男子,轻声地询问了萧平一句。   “抢大魏的船,杀大魏的将士,贵国挑起了这场战事,还没打够,怎么就想休兵了?”萧平一副大魏很是想要继续打下的意思,颇是觉得东倭这样说退兵,他极是不开心。   ……张昭在后面看了萧平一眼,不知道的人听着萧平这话只以为他是主战一方。但是谁才主战的,真正的主战一派的张昭心里比谁都清楚。   “这么说,大魏真要灭了东倭?”东倭使臣面对萧平的话,尖锐地反问了一句。   “杀我大魏将士,抢我大魏船只,东倭以为杀了就杀了,抢了就抢了?”并没有直接回答东倭使臣的问题,又算是回答了。   东倭使臣听到这里,幽幽地看了萧平,“那么大魏想怎么样?”   萧平哪里肯让东倭绕进去了,反问一句道:“应该大魏想问你东倭,你们是想怎么样?你们抢大魏的船,杀大魏的人,是想要如何?”   你问我,想看到我的底牌,萧平哪里由他牵着走,现在大魏居于上风,在这样的情况,绝对不可能露出了大魏无战之意。   犯我大魏者,虽远必诛!大魏的将士绝不可能白死,大魏的东西也绝不会白抢。   冷冷地一笑,萧平等着东倭的人给他好好地解释解释,他们究竟是有什么打算。   东倭使臣看着萧平那张年轻的脸,明白这位使臣并不是长得好看而已,他的见识,为大魏之心更是不容人忽视的。   “此事,东倭有错在先,然大魏也算报了仇了不是?当日抢大魏船只,杀大魏百姓的人,皆已被大魏的兵马所杀了,但是大魏在报了仇之后攻入东倭的城池,这是何意?”东倭使臣对于自己一方做的事都认下了,认下之后更想问问大魏,他们攻打东倭的城池算是什么意思。   萧平对这个问题,直言不讳,“因为我们有理由怀疑,东倭有人抢大魏的般只,杀大魏的百姓,皆为东倭朝廷指使,东倭要与大魏宣战,大魏没有怕东倭的道理。你们敢抢大魏的船,杀大魏的百姓,大魏就敢攻你们的城池,灭你东倭一国。”   这霸气的放话啊,叫在萧平身后的将士都为之振奋,“攻东倭城池,灭你东倭一国。”   有人重复萧平最后一句,无数的将士都跟着齐齐高喊,“攻东倭城池,灭你东倭一国。”   看到大魏这样的团结,一群东倭使臣都惊住了,带着诧异的眼神看着大魏的将士,与陆兵不同,大魏的水军皆以白色的铠甲,闪闪亮亮的在阳光的直射下更显得刺眼。   更别说他们一副副要为战征战不屈的样子,还真是打定了主意要让东倭吃不了兜着走。   “大魏是寸步不让?”东倭使臣团是震惊的,为首的那一位却沉着地问了一句。   萧平反问道:“若是换了东倭,今日有他国的人抢你们的船,杀你们的人,你们会如何?”   “自然是以和为贵。”东倭使臣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回答。   对此萧平嗤笑了一句,“以和为贵,所以不顾枉死的将士,任由他人践踏着你们东倭的尊严。我明白了,贵国兵力不强,腰杆都挺不直,死了的人,也只能白死。”   后面冒出的几句话,叫东倭使臣脸上一黑,萧平似未觉之,只问道:“我说得对吧。若非兵力不强,怎么会任人欺你百姓,只能叫他们枉死。”   “如此说来,大魏国力甚强?”顺着萧平的话,东倭使臣那么问了一句,萧平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问道:“难道不是?”   “与东倭已经交了几回手了,大魏是什么样的,你们不知?”萧平对于东倭使臣问出这样的傻问题来是惊讶的,刚刚说得好好的,怎么突然没脑子?   “所以,大魏是真要亡了东倭不可?”东倭使臣也听出了萧平话里的意思,问出这最关键的一句话。   萧平道:“亡与不亡,得看东倭的态度。大魏有亡东倭的能力,而东倭,绝对没有亡大魏的能力,两国之间的差距,东倭明白?”   大魏与东倭的关系,谁上谁下的,还是说清楚一点的好,说清楚了,接下来的事情才好办,萧平对东倭来这一趟的试探,心里已经有了底,既然有底了,该怎么做,做些什么,萧平是必须严格执行利魏的中心。   东倭使臣与萧平一番交锋,算是大致弄明白了大魏想要什么,但这一点,他们是做不了主的,得要回去跟他们的国君商量好了之后,才能最后决定。   张昭从始至终跟在萧平的身边都没有说一句话,东倭的使臣离开了,扬州一群看萧平表现的人,都上前来道:“不错,颇有左仆射之风。”   扬州的老将里也有认识周不疑的人,这一句有左仆射之风,算是对萧平的肯定。   萧平作一揖道:“满将军夸赞了,在下和先生差得远了,万不敢自认有先生之风。”   这位夸赞萧平的人正是满宠,满宠是历经三朝的老臣了,这么多年在扬州里帮着训练水军,扬州几次三番的出事,都是满宠抽丝剥茧查出来的,这位曾为许都令,也是查案的好手,从前是曹操的左膀右臂,在曹盼一朝更是一方大将,再到曹恒这里,恩宠依然不减。   萧平对他也是十分恭敬的,满宠已经老了,连他看着长大的曹盼都故去多年了,曹恒,大魏既后继有君,也是后继有人。   “好,欺负大魏的人,必让他们十倍百倍的还回来,叫他们都老老实实的,永生永世,都别想着欺负大魏。”满宠脑中的想法一闪而过,很快又丢开了,朝着萧平叮嘱了一句。   “这都是众将士之功,若无将军带领将士们将东倭打得落花流水,他们又怎么会来到大魏,想与大魏求和。”嘴皮子再有功劳,远远也不及满宠他们这些将士对战东倭的功劳。   没有几场胜仗,叫东倭看出来了大魏的厉害,东倭的人又怎么会乖乖的上门来,盼着两国能化干戈为玉帛。   满宠听着笑了,之前他看着萧平只能为有那么一点周不疑的样子,再听听不以居功,更是丝毫没有看不起他们武将的模样,满宠那是更觉得这人深得周不疑的真传了。   萧平看出了满宠眼中的认可,再与满宠作了一揖,接下就等东倭的消息了,然而让他们都想不到的,之前还好好的荀顗,一夜病故了。   曹恒刚出了月子突然听到荀府报丧,一下子呆住了。   要说荀顗也还年轻,怎么会突然就没了?   “荀中书令,也快六十了,不算年轻了。”曹恒那么想,也问了出来,夏侯珉对此这般回了一句,五十而知天命,荀顗在曹恒看来去得太早,但在这个乱世来说,将近六十,这也是长寿了。   曹恒听到夏侯珉这一句,顿了半响说不出话来,夏侯珉道:“陛下有没有想过,荀中书令一去,政事堂的局面,陛下要如何平衡。”   对于荀顗的死,夏侯珉这样提了一句,曹恒一眼看了过去,夏侯珉这一问,更想让夏侯珉解释一二。   “政事堂诸公,自先帝而始,一直都是世族寒门参半,当年周左仆射算是世族之人,杨中书令,荀中书令皆出身于世族,而余下四人都是寒门,相对持平。周左仆射去,虽说司马侍中与司马家有龌龊,他还是司马家的人,依然是世族,所以,政事堂的格局与先帝在时并无差别。如今荀中书令一去,六部尚书之中,哪一个适合接任荀中书令?荀辑荀尚书虽说也是荀氏出身,荀中书令一死,就让他上位,有些不妥……”   说到这里了,曹恒已经明白了夏侯珉的意思,夏侯珉更是继续地道:“年轻一辈中,世族可用者不少,但是资质不够,难以服众,陛下选的这个人,必要思量好了。”   曹恒一下子看向了夏侯珉,“你从来不管朝中的事,突然提醒我这一句,是有什么人选?”   “益州的人里,有合适的。”夏侯珉算是回答了,曹恒其实在荀顗的死讯传来之后脑中已经过了无数能够接替他中书令一职的人,结果全叫曹恒给否了。   不否不行,夏侯珉能想到的问题,曹恒当然也想到了,想到便觉得那都不合适。   提到了益州调回来的官员里,曹恒立刻想到了一个人,“你是说李严?”   夏侯珉点了点头,表示曹恒猜得一点都没错,正是此人。曹恒思量了此人,在益州时她就跟此人有过几面之缘,更是与他一道合作将益州算是一锅端。   李严这个人,当年能和诸葛亮同为托孤之臣,本事是有的。当年她自益州回来,曹盼也启用了他,之后没几年调回了洛阳。只是这么多年,李严在洛阳任何职?曹恒想着并没有印象,下令道:“来人,将李严自回洛阳之后做的事,全都给朕调出来。”   曹恒说要看谁做了什么事,谁也是不敢拦说一个不字的,很快燕舞整理好给送了上来,曹恒翻看了看,又想起了一件事,“诸葛子瑜和诸葛瞻,最近如何?”   自从长青死后,诸葛家的人都安静了,他们安静,曹恒没有半点想让他们再起来蹦跶的意思,但是如果要让李严进政事堂,只怕这些人又要冒出来了。   听到曹恒问这一句,夏侯珉知道,李严出任这个中书令一职是板上钉钉的事了,既然准备板上钉钉,相应后面出来一系列的事,曹恒也是要考虑的。   诸葛瑾诸葛瞻安静得太久,久得都让曹恒忘记他们了,并不代表他们就真的不会再在曹恒眼前出现。   “先帝在故去前,特意将诸葛子瑜调离了洛阳,为的就是不让他给陛下添堵,诸葛瞻早已回了南阳,这些年一心做学问,再没有打着诸葛丞相的名头做什么,很是安分。   “所以诸葛子瑜还是不安分?”曹恒问了燕舞,燕舞点了点头,表示曹恒说得一点都没错。曹恒道:“朕看看,诸葛子瑜这些年是有多不安分?”   这份好奇,燕舞只能老实地与曹恒作一揖,表示将相关资料给曹恒送上来。夏侯珉在一旁提完之后又什么都不说了,曹恒看了他一眼,“过来,陪朕一起看。”   女帝但有吩咐,夏侯皇后从来都不拒绝。   ※※※※※※※※※※※※※※※※※※※※   东倭为虚构国,勿考究哈! 第105章   燕舞这一回去的快,回得就更快了, 利落地将曹恒要的东西都呈上来, 曹恒翻开看,越看越是皱着眉头, 看完之后又问燕舞, “他做的这些事,吏部知道多少?”   “吏部只看政绩, 看的是结果,他做的这些又不影响政绩, 吏部自然是不查的。”燕舞答得理所当然, 曹恒……   好,确实是这样, 曹恒得承认燕舞说得没有错。   “诸葛子瑜啊, 朕是越来越不喜于他啊!”曹恒吐出这一句,燕舞也好,夏侯珉也罢,都不作声了。   曹恒看了看他们, 只想说曹盼一生从来不以喜好用人, 对于旁的人,同样也是这么教的, 伺候她一辈子的人, 在这所谓的喜与不喜之前, 果断是一句意见都不发表。   “吏部既然看政绩, 这些年他是无功也无过, 考评只有一个中,所以一直不升也不降?”曹恒接着又问燕舞这一句。   “陛下,这个问题你应该问的是吏部尚书,奴答不上来。”   就算燕舞历经曹盼一朝,她还是牢牢地记住自己的本份,不该她管的事,绝对不管。   曹恒瞥了燕舞一眼,道:“那就去传政事堂诸公觐见,即商量一下荀中书令的谥号,还有由谁来接任中书令一职。”   “诺!”这是燕舞能做的事,必须麻利地去办。   走了一个燕舞,还有一个夏侯珉,“这一次,为何特意提醒朕此事?”   夏侯珉朝着曹恒露出了一抹笑容,“因为陛下为难。”   因为看出来曹恒过了一遍人之后却发现没有一个合适,没有合适的,曹恒又必须要找一个合适的,夏侯珉也是找了许久,这才想到这个人,李严。   曹恒对夏侯珉这样说,点了点头,表示没错,可以的,夏侯珉确实是可以担起夏侯氏的人。   难得露出一抹笑容,夏侯珉也笑了,能让曹恒一笑,太不容易了。   伸出手牵住曹恒的手,曹恒反握住他的手,“阿珉,你这样很好,将来也要这样。”   这一句,第一次显露曹恒对夏侯珉的依恋,夏侯珉点头表示道:“会的。”   好不容易能让曹恒习惯了他,舍不得了,他又怎么会愿意毁了这一切?   夏侯珉的目光灼灼,这时传来了一道哭声,颇是凄惨,曹恒听出了声音,却是曹永乐的。   婴儿的哭声,总是分外的清晰,曹恒立刻走进去,只见曹承和曹衍站在曹永乐的榻前,见到曹恒一来,曹承立刻大声地道:“母皇,衍儿打永乐。”   对于这一句,曹恒已经一上扫过四周,屋里并没有伺候的人,只有他们兄弟二人,曹衍睁大了眼睛,“母皇,我没有!”   没有啊!曹恒对此并没有说什么,夏侯珉已经先一步将曹永乐抱起来,轻声哄着。至于比曹恒还回来得晚的人,一个个看到曹恒在,都连忙与曹恒跪下了,“陛下。”   “你们为何都离开三位殿下?”曹恒没有作声,夏侯珉已经开口询问,跪下的人,既有伺候曹承的,也有伺候曹衍还有曹永乐的。   三个孩子,三拨伺候的人,既然都不在屋里,只让三个孩子单独留在屋内,这是失职。   曹恒额头的青筋跳了跳,显得对这件事十分的不满。   “回皇后,奴婢是给大皇子拿东西去了。”   “奴婢也是!”一个又一个的出声,都表示是被曹承给打发出去的,他们并不是有意要离开主子的。   被夏侯抱在怀里哄的曹永乐已经不哭了,曹恒走过去从夏侯珉的怀里接过,一眼扫过夏侯珉,再冲着曹承与曹衍道:“这里交给你。都跟朕来!”   听到曹恒这一句话,曹承与曹衍都一顿,但只能老老实实地跟上,夏侯珉目送他们离去,目光一凝,脸色一沉,“来人!”   一声令下,一群人走了进来,为首的正是胡安,胡本的义子。   “皇后!”与夏侯作一揖,胡安一副尽听夏侯珉吩咐的模样,夏侯珉道:“他们既然伺候不好,换了。”   无论是谁有什么吩咐,他们都忘了自己最应该做的事,既然忘了,这样的人就不必再留。   “皇后!”听到夏侯珉的吩咐,一群人都哀吼地唤了一声,十分伤心的样子,夏侯珉毫不犹豫地吩咐道:“堵了他们的嘴。”   叫喊的人即让胡安带上来的人将他们的嘴堵住,夏侯珉眼中闪过一道冷意,胡安与夏侯珉再作一揖,“奴去再选人送来。”   夏侯珉应了一声,至于那头叫曹恒带了进去的兄妹三人,不哭的曹永乐在曹恒的怀里很快露出笑容,曹恒一眼就注意到她脸上的指印,目光闪闪。   “母皇。”外面奴仆的叫唤曹承与曹衍都听到了,曹衍走过去,伸手拉了曹恒的衣袖,显得有些害怕。   “忘记自己的本分,忘记自己应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什么事就受罚,谁都不会例外。”曹恒没有安慰曹衍的害怕,不仅没有安慰,更是残酷的告诉曹衍,“你将来也会一样。”   曹衍这些日子虽说是跟着曹承上课,书不用背,字也不用写,他却是读得十分认真的,比起同龄的孩子来,他懂得更多。   “母皇,我没有打妹妹。”曹衍再次与曹恒重申这一句,曹恒道:“那么是谁打的妹妹。”   曹衍低下了头不发一言,曹承已经大声地道:“就是衍儿打的永乐,就是他,就是他。”   连着重复说了两遍,曹恒并不见喜怒,“承儿你过来。”   曹恒这样冲着曹承吩咐一句,曹承看了曹恒一眼,曹恒见他不动,再次问道:“怎么,让你过来,你不愿意?不肯?”   询问的语气,乍听好像很是客气,连着两问,曹承却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敢再犹豫地走上去,“母皇。”   站在到曹恒的面前,曹承抬起头等着曹恒发话。曹恒道:“伸出你的手来。”   被那么吩咐,曹承本能立刻把手往后缩,急着要藏起来一般。曹恒道:“怎么?伸个手都不肯?”   已经六岁的曹承很明白,莫说他们家里,就是这个宫里,乃至天下,曹恒说的话都没人敢不听,更别说是他。   曹承不得不将手伸出来,曹恒再与曹衍道:“衍儿,你的手也伸出来。”   曹衍听到吩咐二话不说的伸出来,摊开在曹恒的面前,曹恒与曹承道:“明白了吗?”   乍听这一问,曹承自然是不明白的,不明白地看向曹恒,曹衍却踮起脚看看自己的手,再看看曹承的手,还有曹永乐的脸蛋,“妹妹脸上的手印……”   曹恒一看曹衍都能明白的事,而曹承被曹衍提醒了却还是不明白,一脸莫名不解的样子,心里的想法……   “你现在还有什么话说?”曹恒无论心里在想什么,只平静地询问曹承,曹承根本不明白曹恒跟曹衍说什么,只管反问道:“母皇说什么?”   曹恒皱起了眉头,她是怎么都想不到曹承竟然会蠢成这样,蠢也就罢了,还自以为聪明。   “你以为,做过的事能没有痕迹?”曹恒这样询问曹承,“衍儿一点就懂的事,你到现在竟然还在问朕在说什么。”   真是完全不明白曹恒意思的曹承看向曹衍,想从曹衍那里得到提示。曹衍想要给曹承解释一下的,结果曹恒一个眼神扫了过去,“此事朕在教训你大哥,没有你说话的余地。”   便是不准曹衍再开口,曹衍乖乖地闭嘴,不敢作声。   曹恒道:“你以为把事情推到衍儿的身上,事情就真能扣到衍儿的头上了?你也不想想你的手跟衍儿的手难道是一样的?”   手,手啊!曹承本来还是不明白的,提到了手,一下子看向曹衍的手,再有自己的手,又落在了曹永乐的脸上,才不过一个月的孩子,脸上白白嫩嫩的,一个耳光打了过去,印子一清二楚。   曹承一下子明白了,连忙地唤了一声母皇,曹恒道:“从现在开始,想清楚再跟朕说话。”   隐含警告的一句,曹承已经呆住了,急切地冲着曹恒想要解释,曹恒抱着曹永乐在手上,目光盯着曹承连移都不移开,“想清楚,想明白。”   再次重申了那么一句,这时候平娘急急地走进来,唤了一声陛下,曹承是直接地冲到了平娘的身后,唤了一声平娘,平娘也朝着曹恒唤道:“陛下。”   “平娘要不要过来看看永乐。”曹恒根本不管曹承的动作,只是这样地与平娘说了一句。   平娘微顿,最终还是要往曹恒那里走过去,曹承着急地想要捉住平娘的衣袖,平娘朝着曹承道:“大皇子这是怎么了?奴去看看小公主,刚刚说是哭得很大声,是怎么了?”   “没怎么,叫人给打了。”曹恒风轻云淡地说了一句。   “叫人给打了,谁打的?”平娘极是惊讶,顾不上曹承,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果然看到曹永乐脸上的巴掌,惊讶是不必说的。   “谁打的?”气得大声地叫嚷了一句,颇是要跟人拼命的架势,“我们大皇子!”   曹恒把做事的人那么告诉平娘,平娘已经惊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曹承,“大皇子?”   曹承看到平娘那样的模样,似是受了刺激,硬着脖子大喊道:“对,就是我打的,谁让母皇更喜欢她。”   这一份妒忌啊,从前曹衍出生的时候,曹承妒忌过一回,没想到到了曹永乐,还要再来一回。平娘眼中的震惊无法掩饰,求救一般地看向了曹恒,曹恒将曹永乐放到了平娘的怀里,“平娘,永乐困了,你抱她回去歇会儿。”   “陛下!”平娘这般唤了一声,曹恒摇了摇头,“平娘走吧。”   曹恒已经再次催促,便是不容平娘再多说一句,平娘最后看了一脸乞求的曹承一眼,只能抱着曹永乐退了下去。   好啊,这便只剩下母子三人了,曹衍一副安然的模样,虽然有些担心曹承,但是……   曹恒与曹承冷哼一声,“你以为,谁能救你?”   “母皇,我就是不小心。”曹承竟然在这个时候还谎话连篇,曹恒看着这样的曹承,想到怀他之时的心情,还有生下他那种滋味,吐了一口气。   曹恒是不想对曹承动怒的,所以她很努力地让自己沉住气,“同一个问题,你有三种说词,谎话连篇,朕是这么教你的,还是你的先生们是这样教你的?”   养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曹恒并没有直接问罪于曹承,只问她这个做母皇的,还有曹承的所有先生,他们哪一个教的曹承如此?   曹承睁大了眼睛,“没有,没有。”   曹恒听到这个答案,至少怒气没有那么重了,“没有,那你能不能告诉朕,为何说谎?又是为何要那样伤害永乐?”   这两个问题,哪一个都很严重,曹恒需要曹承一个解释。   “我,我,我……”曹承我了半天,哪一个都答不上来,曹恒并没有不满,只管耐心地等着曹承回答。   “我,我不喜欢永乐,比不喜欢衍儿更不喜欢。”曹承大声地冲着曹恒叫唤了一句。   不喜欢,又是不喜欢,因为不喜欢,所以就算他明知道那是他嫡亲的妹妹,血肉至亲,一个毫无还手之力的婴儿,他就可以毫不留情地给她一巴。   “如果有一天,你不喜欢这个天下,你是不是也要毁了这个天下?”曹恒一直都在忍着,忍啊忍的,冒出这一句,质问于曹承。   这个问题吓得曹承连连摆手,“母皇,我没有,我不敢。”   曹恒对于这样的答案,更加不悦,只是因为不敢而已,竟然是这样的原因?   “你出去,站在外头,迎着整个洛阳宫背论语。”曹恒显然是气极了,气极之下,她却连一句话都不想跟曹承说,只管吩咐曹承出去,在外头呆着,背论语。   “母皇。”听到被罚,还是要在人来人往的洛阳宫下背书,曹承急忙地唤了曹恒一声,曹衍却已经拉住了曹承,唤了一声兄长,不想却叫曹承一把挥开了,“你别碰我。”   曹恒冷漠地看着曹承,对于倒在地上的曹衍,“扶你弟弟起来。”   曹承对于曹恒的吩咐硬着脖子地回答,“我不!”   这一句,曹恒拧紧了眉,“好,好,好骨气,好胆量。”   从小到大,敢这么硬着脖子冲曹恒嚷嚷的人,曹承绝对算是第一个,曹恒早已气极了,再气,她依然没有将这股火发出来。   “朕再问你一句,你扶是不扶?”曹恒忍着怒决再问曹承一句,曹承毫不犹豫地道:“我就不。”   曹恒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来人。”   一声令下,燕舞立刻出现了,曹恒指着曹承道:“送他离开洛阳宫。”   燕舞大惊失色,“陛下,让大皇子离开皇宫,送到哪里?”   “朕只要他离开洛阳宫,他要去哪里,是他的事。”曹恒这样地回答燕舞。   曹恒是大惊失色,“母皇。”   “母皇?你怎么这会儿才想起来朕是你的母皇,母皇这两个字代表什么?母者,生育你的人;皇者,大魏的皇帝;哪一个身份,是你足以用这样的态度跟朕说话?”曹恒的声音真是半分怒火都没有,只是平静地询问曹承。   曹承面对这样的曹恒是真怕,怕极了啊,战战兢兢地想要上前捉住曹恒,曹恒毫不犹豫地避开了,“害怕了?不需要怕,你既然敢对抗朕,就不需要害怕。”   摇着头,曹承听着曹恒的一句一句是真的怕死了,怕到了极至,“母皇,母皇我知道错!”   听听这认错的态度,曹恒看向一旁已经站起来的曹衍,曹承从始至终都没有看过曹衍一眼,这还是从小到大,和他玩在一起,从无不应的弟弟,他竟就这样对待的曹衍呐!   曹恒现在听着曹承说的话,那是一个字都不信。   “燕舞,送他出宫,从此以后,他只管凭自己的本事活下去。”曹恒出声催促燕舞,燕舞心中的震撼是无法形容的,难以相信曹恒竟然下这样的命令。   “陛下。”燕舞轻轻地唤了曹恒一句。   “朕是在给你下令,不是在征询你的意见。”曹恒冷声地提醒燕舞,“如果你不做,朕自然会吩咐别的人去做。”   曹恒语气中的不悦已经表露得一清二楚,燕舞拿不准曹恒这是为什么,但也知道曹恒绝不会无缘无故下这样的令,反之,她既然下了这样的令,就是曹承犯下的罪,只有这样的惩罚才能对曹承有利。   想到这里,燕舞立刻作一揖,“诺。”   说着一把捉住曹承,要将他带离,曹承是真的怕了,惊恐地挣扎着,“母皇,母皇我知道错了,母皇,我知道错了。”   “母皇,兄长,兄长已经知道错了,请母皇饶过兄长这一回,母皇。”曹衍也在一旁的为曹承求情,他其实也害怕这样的曹恒,但是就算再怕他也不能眼睁睁看着曹承被带出宫。   曹恒对于曹衍的求情道:“知道朕为什么赶你兄长出宫吗?”   曹衍顿了顿,利落地回答道:“兄长,兄长是有错,可是兄长已经认错了,母皇。”   走了过去拉了拉曹恒的衣袖,一再拉着,满目哀求,只想让曹恒改变主意。曹恒摇了摇头,“他认错,除了嘴上说一说,他都做了什么?什么都没有做。衍儿,如果朕告诉你,你如果愿意和你兄长一道离开,你们熬过三天,朕就让你们兄弟再回宫,你陪不陪你兄长去?”   “我陪。”曹衍或许都未必能明白曹恒话里的意思,但是曹衍捉得到的重点是,他如果陪着曹承一起离开,三天之后曹恒就会让他们一起回来,如果他不陪着曹承,那么……   曹衍看着曹恒,再一次坚定地冲着曹恒道:“我陪着兄长。”   十分的坚定,没有一丝的犹豫,曹恒是很满意的,点了点头,“好,很好,朕就如你所愿。”   目光看向了燕舞,燕舞这会儿已经快傻了,曹承犯错曹恒要罚也就罢了,曹恒竟然连不犯错的曹衍也要罚?   但是,这是曹衍同意的,燕舞没办法,只能将这兄弟二人一道带了出去,准备送他们一道离的宫。   “我不要,我不要。”曹承本来为曹衍的求情而高兴,但是就算曹衍求情,曹恒依然还是没有答将这件事掀过,曹承叫唤着是怎么都不肯,面对燕舞捉住他,他竟然一个转头照着燕舞的手咬下了,燕舞吃痛地松开了捉住曹承的手,曹承已经冲了过去朝着曹恒大喊大叫。   “曹永乐才出生,你就要为了她不要我,他们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你就是偏心,你就是比喜欢我更喜欢曹永乐。”   这样的话一喊出来,燕舞皱紧了眉头,亦是十分的为难。   曹恒对曹承一而再,再而三的所谓控诉已经十分厌倦,“好,他们说的一点都没错,朕与你说的就全是错。既然这样,你跟着他们去,往后都听他们,这样不是更好?”   冷清绝情得燕舞听得都一抖,曹恒是真不在意曹承对她是什么样的态度,但是曹承的所作所为,曹恒都是用衡量的目光在看,这样的的衡量,是基于江山社稷,而不是单纯的一个母亲,“我,我……”曹承是真的想哭,他有满腹的委屈,但是在这样冷绝的曹恒面前,这些所谓的委屈也好,都是一个笑话,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怎么?舍不得?你刚刚已经说了,朕不喜欢你,既然觉得朕不喜欢你,你又何必在这儿呆着,朕赶你出洛阳宫正是如了你的愿,让你好好地去看看,你认为的好是有多好,你认为的不好,有多不好。带走!”   曹恒已经下令催促,一个招手,那是连贴身的暗卫她都唤出来了,暗卫不由分说地提起曹承就往外走,燕舞还没想好曹衍是捉还是不捉的好时,曹衍已经跑了过来,“燕,燕暗首,让我去陪兄长。”   燕舞……看了一眼曹恒,曹恒道:“送他们去,叫人护好他们。除非他们有性命之危,否则不必理会他们。”   当着曹衍的面是半点都不避讳,燕舞实在是拿不准曹恒的想法,但让人护着,是让燕舞暗松了一口气,不管怎么样,曹恒总还是顾念他们的安危了,真心是难得,难得!   燕舞是二话不说地与曹恒作一揖,拎着曹衍追着那之前已经带着曹承离开的人的背影而去,夏侯珉在这个时候才缓缓地走进来,曹恒回过头看他一眼,却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陛下,政事堂诸公已经到了。”胡本在外头小声地唤了一句,曹恒道:“朕这就去。”   丝毫没有要为刚赶两个年幼的儿子离开宫门而担忧的意思,夏侯珉与曹恒作一揖,“宫人我都处置,人会另选的。”   “好!”曹恒并不过问夏侯珉究竟是怎么管理内宫,就如同夏侯珉也从来不管曹恒想用什么办法教好孩子那样。   曹恒无论做再多,目的都是想让他们好,这一点,夏侯珉从来没有怀疑过!   曹恒到太极殿的议事殿时,他们已经议论了起来,一个个都是为荀顗的逝去而难过,,但也知道这都是天命,不是他们想就能够改变的。   至于接任的人选,其实他们都有讨论过,依从前曹盼的规矩,这一个人必然也是出身世族的人,曹恒到的时候,本来说着话的人都一转头看向了曹恒,齐齐见礼,“陛下。”   曹恒微颔首,“荀中书令逝去一事,你们都知道了,接任之人,你们有什么想法?”   听着这样的询问,墨问先出列,轻声地道:“陛下,眼下并没有相对合适的人选。”   政事堂可是大魏的政治中心,随便弄个人进来给自己添堵,曹盼一朝没有这样的事,都已经安安稳稳当了那么多年皇帝的曹恒也是绝对不想的。   墨问提了没合适的人选,理是那么个理没错,杨修道:“先拖一拖。”   曹恒也不想随便弄个人,这也是为大魏好,其实杨修很清楚,寒门里合适的人选并不少,但就是为了不打破寒门与世族在政事堂持平的局面,不愿引得世族的动荡,曹恒是生生忍了没提,墨问也同样一开始就表态,没有合适的人选,是吧。   曹恒道:“拖,想拖就能拖?”   杨修是既站在世族的立场,也站在大魏的立场,觉得这事不定也好,不定就不定,只要世族没有叫寒门给盖过了,一切都好说。   但是,不是所有的世族都像杨修这样讲道理的,杨修觉得没有合适的,空着也行。但是丞相啊,宰辅之位,多少人趋之若鹜。   对,大魏改了相制,把一个变成了七个,还有一个因为曹盼的缘故不设了,那也是宰相之位,能够坐上去,必须要努一把力是吧。   曹恒这一句话落下,司马末已经出列道:“陛下心中已有人选?”   这话落下,一群人都齐齐看向曹恒,曹恒点点头,“益州李严。”   这个名字一出,众人都十分惊讶地看向曹恒,显然没有料到曹恒心中的人选竟会是李严。   “陛下。”司马末首先唤了一句,想要说明自己的想法,曹恒已经问道:“李严是世族吗?”   “是!”这一点上司马末必须是要承认的,一点都不打折。   “当年刘备将蜀汉托付于诸葛丞相与李严,是与不是?”曹恒接着又再问了一句。   “是!可是……”司马末就应一声是,也是想要说一句不是的,曹恒扬起了手,意示他先什么都别说。   “李严有才吗?有能吗?”曹恒又继续地再问,一群人都不作声了,无才无能的人,刘备是傻还是瞎,会让他与诸葛亮一道为托孤大臣?   虽说有分别,那也必须是能跟诸葛亮有那么一点的可拼之地。   “当年要不是这位,我们大魏危矣。”秦无幽幽地说了那么一句,行军打仗的事,他比谁都更清楚,既然清楚,就得认了李严也算是大魏的功臣了。   ……这么另所指的,谁还能听不出来,听出来,这心里吧,百味交杂,一点都不打折!   “比起闹腾的人,一个识时务又有本事的,还得是世族,你们有合适替代的人只管说,朕绝无二话,一定用。”曹恒就是这么毫不客气地表明,她也想宁缺勿滥,可是世族容她这般?   为了避免弄个刺儿头来让她不好做事,她退而求其次,选个识时务的人,有什么不妥?   其实曹恒心情不难理解,这也是为了大魏用心良苦,李严,那就李严吧。   左右衡量完,墨问作一揖表示同意,其他的人,秦无也表态同意。   世族,好吧,司马末更多想到利于大魏,那也同意了吧。   崔申想了想,也是实在想不出有哪个比李严更合适的,只能跟着其他人一道,附和了曹恒。   半数表态都是同意的,只剩下杨修跟凤鸠就算不作声,同样改不了这定局了。   曹恒道:“这份诏书,杨中书令,还得你写。”   ……他都不同意了,诏书还是要让他来写啊!杨修还是只能老老实实地去写了。   不用说,这一道诏令一下,都已经半截入黄土的李严真的是惊呆了,他,他,竟然还有为相的这一天,是不是疯了,是不是弄错了?   不,诏书都在他手里,上面写了他的名字,还有官阶,中书省中书令,他,他真的入了政事堂?   当年哪怕曹恒跟他说过,他但为大魏所用,大魏就绝不会亏待了他,他也绝对想不到,这不亏待,竟然让他当了大魏的中书省中书令,成了宰相。   李严高兴吗?当然高兴,他都要高兴疯了,这样的事情,有生之年竟然还叫他遇上了,必须山呼谢恩!   但是其他人自然是炸了,诸葛家,尤其是诸葛瑾,气得都要疯了。   “李严,李严这样的小人也能入政事堂,大魏是疯了,疯了吧?”诸葛瑾在自己的府里是一声一声地大声质问,一副恨不得曹恒要是在他的眼前,他一定要问个明白的样子!   诸葛均其实早就已经辞官回了南阳,但是荀顗的死讯一传出,诸葛瑾就一副十万火急的让他赶来许都。   是的,当年曹盼就是把诸葛瑾发配到了许都,让他掌了许都的大小事宜,官衔不小,那了完全比不上中书令这个位子!   所以,诸葛瑾也是想到了如今的大魏,世族的身份能够出任中书省中书令一职的并没有真正适合的人。   荀家,已经连着出了两任宰相,荀攸更是在世,荀辑是不可能再成为第三个宰相。   至于其他的世族,杨家有人了,司马家也有人了,旁的,要么就是跟曹恒作对的人,要么就是无能之辈,看来看去,没有一个是可以当这个中书令。   想到与曹恒的关系,曹恒是不喜欢他没有错,可是相比之下,他是一力偏向曹恒的人,曹恒是明白的,明白得知道,他会是合适的人选。   所以他急忙找了诸葛均来,想着商量下,用什么样的方式再出现在曹恒的面前,让曹恒意识到这一点。   结果,他还没来得及运作,曹恒竟然定下了李严,李严!   想到李严,诸葛瑾是真的咬牙切齿,这样的一个小人,一个惯会见风使舵的小人,曹恒竟然也让他成为大魏的宰相,她是不是疯了?   越想,诸葛瑾是越气,气得随手抄了桌上的杯子往地上那么一砸,诸葛均本是要劝的,看到他这个模样,哪里还会再劝。   李严升迁,前往祝贺的人着实不少,荀辑虽说在气头上盼着自己能入政事堂,但他心里也知道,亲爹这个大魏建朝初封的宰相都还活着,再有荀顗这也是荀家人,刚刚从任上逝去,荀家的风头太大了!   树大招风,真想要荀家死,直接提了荀辑入政事堂可以,荀家却要如履薄冰,反之,也是为了荀家好!   曹恒因着此事,专门召了荀辑进宫,算是就这件事与荀辑解释了一回,荀辑心中感念曹恒还记得他的心情,再之后是半分的怨念都没有。   李严设宴那一日,他也是高高兴兴地前去道贺敬的酒。   若说一开始对于李严进为中书令还有异议的人,喝完了贺酒之后,基本上都不再作声了,曹恒啊,并不是胡乱捉人的,李严是有真本事的人。   早年为刘备与诸葛亮一般执掌内务,诸葛亮的光芒万丈直接将他掩盖得七七八八,反之在一般人眼里,李严也是数一数二的。   至此,政事堂人员再次配足了,一群无论心里想着什么的人,都只能将心思藏起来,老老实实的办事。   眼下大魏朝关注的事,自然还是扬州那端,萧平与东倭的使臣是几回交手了,东倭使臣是来了不下三次了,每次给一点筹码,每次加重那么一点,萧平是直接狮子大开口,半点松动的意思都没有。   而且扬州的军士也十分配合,在东倭一边派人来谈和,一边还暗派了兵马摸入大魏境内,做什么事的兵马,全都砍了,人头尽往东倭境内丢回来,水军陈列也是越来越多,大有随时都要动手的样子。   萧平到了扬州后和东倭交手的事曹恒一清二楚,并没有要催促他们回来的意思,都是后话!   另得往回说的是,曹恒下令将曹承与曹衍赶出了洛阳宫,这么一丢,丢得离洛阳宫老远。   暗卫也好,燕舞也罢,人丢下了,立刻消失不见,曹承立刻当街就哭了起来,哇哇大哭,似是要将这天都哭破了。   洛阳的百姓许久没有见过这样的事,还有曹衍在身边唤着兄长,你别哭,曹承气得再次挥开了曹衍的手,一旁的的百姓瞧着议论纷纷的,有人直接去找了巡逻的防卫,和他们大概说了事情的经过。   暗卫与燕舞的手脚都太快了,他们根本还没来得及看清发生了什么事,只看到了两个衣着不凡,长得又十分漂亮的小郎君被扔在了大街上,小的那个倒是不哭,大的那个是大叫吵闹个不停,有人猜测,莫不是这两个孩子是被拐子拐了的?   “小郎君,你们知道自己家在哪里吗?”姜维难得带人巡逻一回,结果就碰上曹承与曹衍,曹承在那儿大哭,曹衍要安慰曹承的,结果是曹承根本不领曹衍的情!   ※※※※※※※※※※※※※※※※※※※※   熊孩子该该怎么教? 第106章   虽然姜维是朝中重臣,但是曹承与曹恒毕竟年幼, 曹恒并没有让他们经常在人前露面, 朝中臣子,除非是给他们上课的人, 其余的人几乎难以见到他们, 姜维算是其一。   而且,姜维是怎么也想不到, 曹恒竟然会狠心地把两个儿子从洛阳宫里赶出来,连个伺候的人都不给。   曹恒这心狠得啊, 根本没人敢想像, 暗地里,燕舞跟那人说了一句, “把情况回去与陛下细说, 若是姜将军送两位皇子回宫,该如何?”   “兄长,兄长。”曹衍冲上前又唤了曹承一句,曹承只管哭着, 听到曹承再唤, 喝道:“你真没用,连母皇都说不动, 没用, 没用!”   听到曹承唤的母皇二字, 姜维是一下子就呆了, 怔怔地看向曹承, 还有曹衍,这两兄弟身上穿的衣裳,怎么看都不像是平常的人,母皇这个身份,只有大魏的两位皇子才会这么称呼母亲的!   那么,这两位,是大魏的两位皇子?   这个念想一起,姜维都要僵住了,真是这样的话,这两位究竟是怎么出来的?宫里一点消息都没有,还能有谁有那么大胆子和本事从洛阳宫里将他们带出来?   “将军,这两位郎君是?”姜维脑中的想法闪过无数,在他身后的人,如他一般能联想到这些事的人也不少,不禁问了一句,姜维扬起手,这时候一个小兵挤了进来,与姜维一阵耳语,姜维往一边看过去,只见燕舞立在那处,燕舞,姜维当然是认得的。   大步走了过去,不忘回头吩咐道:“你们先看好人,别轻举妄动。”   叮嘱一句,这才往燕舞那里走过去,燕舞与姜维作一揖,“姜将军。”   姜维也还以一礼,然后指着还在哭的曹承,已经不再劝曹承的曹衍,“这真是?”   “是!”燕舞肯定地告诉姜维,姜维道:“那,怎么把这两个祖宗弄出来了?”   叫唤祖宗,那是真祖宗,绝对的!但只限于他们,在曹恒眼里,这两个,呵呵……   “陛下吩咐。”燕舞觉得这事没有曹恒的吩咐是真不好细说,粗略的吐字。   听到曹恒吩咐这样的事,姜维是震惊的,呆呆地看着燕舞,“这,这怎么,怎么会?”   燕舞没有回答,姜维也明白有些话燕舞不便说,“好,我不问了,那现在怎么办?”   “不用办什么,姜将军就当作什么事都没有发生。”燕舞这样地回的姜维,姜维看了看还在哭的曹承,这要再哭下去,万一病了怎么办?   “陛下就算要罚人,也没有这样罚的吧。”姜维实在是没能忍住吐一句,燕舞道:“你要不进宫去见陛下,跟陛下当面说。”   姜维本来还吐糟着,结果燕舞一句提醒相当于是打通他的任督二脉,果断地道:“我这就进宫去见陛下。”   说就要走,燕舞非常干脆地把人给拉住,“等等。”   “怎么?”姜维回过了头问燕舞,燕舞道:“先让你的人散了。”   “不是,你就不怕他们出什么意外?而且那么多人看着,我们不管,你说洛阳的百姓能看着不管?”姜维指着那边情况问了燕舞,这会儿已经有人在哄着曹承,曹承虽然抽抽嗒嗒的,算是止住哭了,至于曹衍在那儿乖乖的,有人给他吃的,他还拒绝了,客客气气地道了一声谢,很是有礼貌的模样。   燕舞这会儿也头痛,他们刚刚扔人的时候都忘记扔得偏一点,现在这样,骑虎难下!   “那要不,你把人带走,说是往京兆府去,然后把他们扔偏点。”燕舞这么给姜维出主意,姜维真是惊呆了,“你,你……”   “这是陛下下的令,我都说了,你要想改主意要去问陛下。”燕舞再次提了曹恒,她也仅仅是奉命行事而已,要抗议的进宫找曹恒去。   姜维摇头道:“不,不行,真不行,这样做事,那怎么得了?”   燕舞摇了摇头,“陛下之令,又有我们在这里护着,你操心什么?陛下就是想要教训两位皇子而已,没有别的意思。”   “教训人,有这么教训的?两位皇子才多大,一扔出来,你说洛阳就没有人贩子了?”姜维这样地反问燕舞,燕舞道:“敢拐到这两位头上,那是他们倒霉。”   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姜维……   “姜将军,这个忙你帮不帮?”燕舞询问一句,姜维指着燕舞,半天说不出话来,总觉得燕舞要是从他嘴里得到不帮这两个字,果断会用别的方法把这两位皇子弄到偏僻的地方去。   姜维只能咬牙切齿地吐道:“帮!”   才说着要帮,这会儿那暗卫已经去而复返,见到姜维也在,曹承和曹衍也在一旁,“陛下的意思,送两位皇子入京兆府。”   ……姜维是要松一口气的,结果反应过来不对啊,“为什么是送入京兆府,不是送回宫?”   不懂就要问,绝对不能不懂装懂是吧。   姜维问完巴巴地等着暗卫回答,暗卫道:“我们只负责完成陛下吩咐的事。”   言外之意,他是不会问那是为什么,只管做。   一句话堵得姜维一口气险些下不去。姜维道:“你告诉我,陛下这是要不要两位皇子的?”   这个问题谁敢代曹恒回答啊。燕舞拿眼看向姜维,“姜将军有什么问题不妨进宫去问陛下,何必问我们。”   ……还真是跟燕舞说得一样,姜维指着他们两个,算是看出来这两位是什么态度了,指着一旁的手下道:“你们,送两位郎君去京兆府,我进宫去见陛下。”   手下的将军听到姜维那么一说,很快就带着曹承和曹衍往京兆府去,说了去京兆府,围观还为两人担心的人都松了一口气,各自散去。   “京兆府尹贺挚吗?”曹承倒是知道不少,听说要去京兆府尹,昂头问了带着他们要去京兆府的小将。   “是!”贺挚确实是贺挚,但连曹恒都极少直呼其名,曹承一个小郎君,这么一点大,确实是……   “哼哼,贺挚我认得。”曹承说着带着几分炫耀地朝着曹衍说,曹衍小胳膊小腿的,走得有些累,吐了一口气,一旁的小将想要抱起曹衍,曹承已经伸手拉过曹衍,“来,我背你。”   本来不喜欢曹承的小将见他蹲下要背起曹衍,曹衍摇了摇头,“兄长我太重了,你背不动。我自己走,兄长等等我就好。”   曹承看了看曹衍,“是哦,我背不动你了。那你自己走,走一走,歇一歇,我等你。”   “谢谢兄长!”曹衍轻声与曹承道谢,抬起头朝着曹承甜甜地一笑,曹承道:“就会笑,真没用!”   刚刚对曹承有一丝好感的小将听到曹承这嫌弃的话,额头的青筋直跳,很是想要问一句,一个小朋友这么毒舌做什么?   遗传的啊!他们家从上到下,哪一个都是这副模样,毒舌!   “我抱你好吧?”小将心里鄙视了曹承一回,对着甜甜微笑的曹衍,表示他可以抱人的,完全没有抱不动的可能。   “谢谢,我自己走可以的。”曹衍还是与小将拒绝了,小将看了曹衍一眼,曹衍拉信曹承的手,曹承也紧紧地握住他的手,一边走着,曹承一边和曹衍保证道:“你不要怕,我会保护你的。”   刚刚对曹承的形象跌落谷底的小将又听到这暖心的话,心里的感情真不是一般的复杂。   “你也是,都劝不动母皇。”紧接着,又那么一句抱怨,听着这话的小将,对于曹承这一扬一抑的,着实想要忽视。   好在京兆府离得不算远,他们到那会儿,贺挚正好是手忙脚乱地准备要出来,小将带着曹承和曹衍一来,贺挚看到了那是一个激灵,差点就要见礼了,在他一旁的年轻人轻轻地咳了一声,贺挚赶紧站直了,“你们这是?”   “贺府尹,我们在巡视时发现了这两位郎君,也不知是哪家丢失的。”小将朝着贺挚那叫一个挤眉弄眼的,他又不傻,已经猜出曹承和曹衍的身份了好吧。   但就算猜出来,姜维猜出了没说,他就更不能说,至于贺挚能不能明白,不归他管。   贺挚对小将这挤眉弄眼的,嘴角抽抽,半天不想说话。   “贺府尹,人交给你了,我们先走了。”瞧着贺挚那全无反应的样子,小将果断觉得将汤手的山芋交出去,走人!   贺挚怏怏地应了一声,小将带着一众巡防的兄弟离开。   “贺挚,你知道我是谁吗?”曹承看到将士都走完了,他只昂着头,冲着贺挚问了一句,贺挚嘴角继续抽抽,“知道与不知道都没用,你现在是想去哪儿?”   六岁大的曹承面对贺挚道:“我要回宫,立刻,马上回宫。”   理直气壮,颐指气使的模样,曹衍伸手拉了拉曹承,“兄长,母皇把我们赶出来,我们回不去的。”   “我们可以,母皇就算有令,我还是大魏的大皇子,贺挚,你敢不听我的话?”曹承一点都听不进曹衍劝说,只是不断地下令,想让贺挚无论如何都要听他的,听他的!   贺挚瞧了一眼曹承,“大皇子既然知道自己是大皇子,那你更该知道,这是陛下下的令,陛下之令,谁敢违背?”   用着大皇子的身份冲着贺挚大喊大叫时,曹承竟然没有意识到,他之所以能用大皇子的身份朝着贺挚颐指气使,正是因为曹恒这个陛下。   偏偏他却要求人只听他的,不听曹恒的……   “兄长,母皇的话,贺府尹是一定要听的。”曹衍在一旁小声地说了一句,曹承道:“他听母皇的,就可以不听我的?”   “对。”曹衍十分肯定地回答曹承,听了曹恒的,不听曹承的,没有任何人会觉得不对。   曹承看向曹衍睁大了眼睛,“既然他不能听我的,那我们来这里干什么?”   ……曹衍想着这究竟该怎么的回答,曹承已经拉着曹衍掉头就跑,“我们回宫,我们自己回宫。”   “兄长,没有母皇发话,我们就算想回也回不去的,你,你别急。”曹衍被曹承拉扯得是真痛,曹承朝着曹衍道:“我都告诉你,有了曹永乐,母皇就会不要我们,你还不信,现在你信了吗?”   曹衍听着半天说不出话,曹承得不到回应,捉了捉头,再一次回过头冲着曹衍道:“以后你要记住,我们是一秋的,曹永乐是自己一伙的,你不许跟曹永乐玩。”   警告带着霸道,极是不善,紧紧地盯着曹衍,一副曹衍要是敢不答应,他就敢咬曹衍的样子。   曹衍瞄了曹承一眼,很是为难地皱起了眉头。   “你不答应,你也想跟曹永乐一伙?”曹承见曹衍依然没有作声,气得踮起脚居高临下的冲着曹衍嚷问。   曹衍低下头,有一下没一下的动了动脚,小声嘟嚷,“兄长是兄长,妹妹是妹妹,为什么要选?”   “因为我不喜欢曹永乐,你是不是也想让我不喜欢你?”曹承很是不满曹衍的态度,大有曹衍敢说是,他就立刻揍人。   曹衍伸手捉住曹承的衣袖,一下一下地拉着,“兄长,妹妹没有做错什么,你别不喜欢她。”   “你,你果然是要跟曹永乐一伙?”听到曹衍的话,曹承没想到曹衍竟然真敢说,不可置信地捉住曹衍的衣领,“大皇子!”   这一唤却是出自贺挚,贺挚那是一路听着曹承与曹衍说话,曹承的反应,贺挚看到曹承想要动手打人,赶紧唤一声,让曹承一下子看了过去,显得并不喜欢贺挚一唤。   贺挚对此心里更是七上八下的,想要叹出口气,终究忍下了。   也正是因为如此,贺挚虽然从一开始听到曹恒将两个儿子赶出宫这件事,心里就为曹恒下如此狠手而惊心,眼下看到曹承的态度,却觉得曹恒此举甚妥。   既认同了曹恒的做法,贺挚一下子站住,面对曹承不善的目光,只当作没有看见,还是客客气气地朝他们兄弟作一揖,“两位皇子慢走。”   曹承本来还想怼贺挚一句,见贺挚这般模样,撇撇嘴,拉着曹衍真走了。   “贺府尹现在还觉得陛下心狠?”站在贺挚身后一张平凡脸,走在人堆里绝没有人认得出来的男子,风轻云淡地问了一句。   贺挚摇摇头,“陛下高瞻远瞩,大皇子,玉不琢不成器!”   在贺挚感慨曹承是玉不琢不成器时,姜维也终于是进宫见到曹恒,在他之前,更有人已经到了。   曹恒在他进来那会儿,见他见礼只瞥了他一眼,轻声询问殿内的人,“你们怎么就知道朕把承儿和衍儿赶出宫了?”   姜维脚步一停,他来也是为此事来的,曹恒这个时候问出这个问题,他也停下来,等着殿内早就已经到的曹氏与夏侯氏的宗亲先回答曹恒的问题。   被问为什么,领头的曹彰与曹恒作一揖,一脸不认同地回答道:“陛下,太皇太后忧心两位皇子,派人去臣的府上说了此事,臣立刻去和兄弟们说了。”   这件事曹彰不觉得亲娘还有自己做得有什么不对的,又有什么不好回答的。   曹恒听着点点头,没错,理由很充分,卞氏是太皇太后,在洛阳宫虽说是安享晚年,也不等于说,她是两耳不闻窗外事,凡事不管不问的人。   曹承,曹衍,都是曹恒的儿子,大魏的皇子,他们叫曹恒赶出宫去,卞氏岂能不忧心。   “你们来找朕,是想让朕做什么?”得到这个答案,曹恒并无不满,扫过诸多伯父们,问明他们的来意。   “陛下,臣等不知两位皇子犯了什么错,叫陛下动怒,可陛下将两位皇子赶出宫去,就不怕有个万一?”为人父母的,怕是哪一个都没见过像曹恒这样狠的,一个才六岁,一个三岁的孩子,曹恒也能下令让人赶出去。   曹恒对他们一脸不理解,甚至是反对的表情,垂下了眼眸,“朕想问你们,承儿和衍儿是不是朕生的?”   乍听这一问,众人都失态地抬起头看向曹恒,曹彰连忙地道:“自然是的!”   “那朕怎么教他们,诸们伯父来问朕,是不是也该等等再问。”曹恒言之所指,一问一答间的意思,各人面面相觑,有些明白了,同时又急了。   曹彰道:“子嗣绵延,关系大魏江山。大皇子和二皇子,既是陛下的儿子,更是大魏的皇子,大魏的将来。”   “不劳伯父提醒,朕都记得。”曹恒目光透着坚定地迎视曹彰,连眨都不眨一下。   “朕从母皇的手里接过了大魏的江山,这些年做任何事,朕都牢牢记住,朕是大魏的皇帝,朕肩负大魏江山,任何人,任何事,都没有大魏江山重要,包括作为一个母亲。”   曹恒站了起来,一步一步地走下台阶,走到与曹彰平视的位置,“伯父既然记得他们是大魏的皇子,知道他们关系大魏的将来,更不该拦着朕教导他们。寻常孩童犯错就犯错,无伤大雅,长大了再有错,只害一人,一家罢了。大魏的皇子,小时犯错不教,不改,大了犯错,还只是害一人,一家罢了?”   身份,地位,决写上了伤害范围,曹恒的问题让曹彰深思,一思及,动了动唇,想要解释解释,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伯父是知道的,从小到大,母皇对朕如何严厉教导,诸多伯父都是看在眼里的人,朕能有今天,不仅仅是因为朕是母皇唯一的孩子,所以将来朕这个天下要怎么交付,朕也需要衡量。”曹恒并不避讳提及自己的打算,曹彰显得惊住了,唤了一声陛下。   曹恒抬起手,不让曹彰再说,“朕要教导出来能够肩负起大魏江山的人,怎么教,朕心里有数,朕不希望你们多说,明白?”   教儿子这件事独断独行,曹盼从前如此,曹恒是学得十成十的。   “那,赶出宫了,是不是太过了。”曹茂缩着脖子,显然对曹恒还是有点犯悚,小声地冒出一句。   “不以雷霆手段,朕怎么让他们知道,天下究竟有多残酷。”曹承的表现,就是一副不知愁,认为自己是大魏大皇子就高高在上的样子。   一个皇子而已,算得了什么。他才多大,就拿捏大皇子的身份,目中无人,心无仁义,满嘴谎话,将来再大点,又会怎么样?   从前曹承还小,曹恒是想润物无声,结果那样的计划是失败的,既然这个办法不行,曹恒不介意换另一个办法。   “不是,还有陛下?”曹茂虽说被曹恒那么回了一句,听着曹恒不像动怒的样子,继续把心里的想法道出来。   曹恒一眼扫过曹茂,曹茂赶紧地缩了缩,极是害怕曹恒眼神的模样,一众人都给了他一记鄙视的眼神。   “朕能活多长,伯父们都知道,他们是大魏的将来,将来撑起江山的人是他们,既然是他们,朕再厉害,再有本事,跟他们本身有什么干系。汉因何而亡,魏因何而兴,伯父都是经过战乱到了今天的人,这些话母皇也不止一次说过,朕实在是不想再重复提起。”   “那陛下打算让两位皇子在外面呆多少天?”曹据站了起来,将躲在他身后的曹茂完全露出来,曹茂缩了缩表示想要找另外一个人,再挡一挡。   “看看。”曹恒丢下这两个人,人也往榻上走,“朕原本打算三天让他们尝过苦头,事情就算了,现在,朕改主意了,三天,太短了!”   曹承被丢出去的哭闹,对待曹衍的态度,曹恒都已经知道。至于曹衍……   曹恒两手交握,“朕的这两个儿子,得要好好教。”   哪怕为母要教儿子都没有能说什么,更别说曹恒是大魏的皇帝,她要教的是下一任的皇帝,怎么教,怎么觉得能教得好,不是皇帝的人,会懂?   急匆匆进来想为曹承和曹衍求情的人,结果到了最,被曹恒放了一句话,“夏侯氏与曹氏,谁也别想去帮他们,你们不帮,他们吃的苦头够了,朕就让他们回来,你们暗里帮,帮得叫朕看不下去了,他们要吃的苦头得翻倍。”   这份狠戾,真是让人心惊胆颤。谁都知道曹恒绝对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主儿,就算刚刚心里想等出去了,一定帮上曹承跟曹衍一把,这下哪里还敢。   所以说,曹盼能当皇帝是有原因的,曹恒也一样,像他们这些人,封王拜相之后,家中的子女哪个他们舍得让他们去吃苦,偏偏曹恒,孩子才多大,这直接赶出宫去教,够狠。   狠不狠的,曹恒全然不在乎他们是怎么评价的她,她做事有目的,只要能达到这个目标,要她做什么都可以。   曹氏与夏侯氏的人叫曹恒打发了,一直呆在一旁听话,没有吭过声的姜维,这时候还是没能忍住地唤了一声陛下。   “你还想劝朕?”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姜维还想说话,曹恒也就想听听他想说什么。   “臣能不能和陛下的暗卫们一道守着两位皇子。”姜维话到了嘴边,深感曹恒用心良苦,都是为这天下,便改了话头,反正屋里也没别的人了。   “可!”这点要求曹恒没有意见。   得了曹恒一个可字,姜维喜上眉梢,忙与曹恒作一揖,“谢陛下。”   看着姜维高兴的样子,心下却觉得沉甸甸的曹恒吐字,“这个天下太重,朕不敢轻率,将来继承天下的人,朕更不敢不用心教导。”   抬眼看向曹恒,曹恒冷清的面容上那份凝重并不掩饰,天下江山,容不得一丝怠慢,曹恒何其不易,她做的一切,都要考虑江山天下,包括对儿女,都需如此。   曹承拉着曹衍表示要回家,但是,回家的路,曹承从来没有出过门,其实是真不知道家门口在哪儿。   不知道是可以问的,人家虽然小,还是不蠢的。   “你们知道洛阳宫怎么走吗?”曹承和曹衍兄弟俩人都集结了父母的优点,长得那叫一个雪白可爱,只是他这问人的态度,叫人是十分不满的。   “洛阳宫,你们两个小郎君要去洛阳宫做什么?”被问的是一个长相不赖的小郎君,痞痞的模样,衣冠不正的,叫曹承那么一问,侧过头不善地反问。   曹承顺口就要说要回家,曹衍已经拉了拉曹承的衣袖,让曹承把话都给咽了回去,转头低声问,“你干什么?”   “兄长,我们不能告诉他我们的家就在洛阳宫。”曹衍同样小声地回答了曹承,曹承不解,“为什么不能说,说了,也许他还会送我们回去。”   曹衍……曹承挥了挥手,“算了,不说就不说。我问你路,你如果肯告诉我就告诉我,不肯就算了。”   小小的孩童显得不耐烦应付痞子,痞子睁大了眼睛,一手提起了曹承的后领,曹承脚下突然悬空了,吓得连连大叫,“你,你干什么,快放开我,放开我!”   “哼,哪里来的这么不懂事的孩子,你家里人教你这么说话的?”痞子提着曹承,曹承挥着小拳头想让他把自己放下来,这挣扎的可怜样,曹衍在一旁道:“好看的兄长,我兄长说错话了,你不要生气,我代他向你赔不是,你别提兄长,他痛。”   痞子听到曹衍的话打量他一圈,另一只手同时将曹衍再提了起来,“你比你哥可爱多了。”   懂礼貌的人,总是叫人特别喜欢的!   痞子昂了昂头,颇是玩世不恭地问道:“哎,给我说说,你们去洛阳宫做什么?”   “说了你也不会信的。”曹衍被提得是有些难受,脸都涨红了,却不求饶,这不还回了一句。   “信不信是我的事,说不说是你们的事,那你们赶紧告诉我,你们要去洛阳宫做什么?”痞子抖着腿,手里提着两孩子,曹承还在拼命挣扎叫嚣,他将曹承提得离得远一点,倒是把曹衍抱在了怀里,“来,快告诉我,告诉我,我就放开你。”   终于不用被人提着了,曹衍可以自由呼吸,连吸了几口气。   至于曹承,曹承被提得难受还朝着曹衍命令道:“你不许告诉他,不许!”   “真是够霸道的,才这么点大的孩子就这样,将来还不定怎么样。哎,你们是亲兄弟,怎么脾气差得那么多。”曹衍乖乖巧巧的,曹承那是一副老子天下最大的架式,真是怎么看怎么叫人讨厌。   “兄长平时不是这样的。”曹衍还是帮着曹承说好话,痞子又再次打量了曹衍,“跟我说你们家在哪儿,看你们穿得那么好的,难道是从家里跑出来了?也不怕叫人拐了?”   比起刚刚来和气了许多,曹衍道:“那你能告诉我洛阳宫在哪儿吗?”   又是洛阳宫,痞子打量了曹衍一圈,将他们两个都放下了,“洛阳宫,离得这儿老远着,凭你们小胳膊小腿,就是走到天黑都走不到。”   “那么远。”被放下后还想跟痞子算账的曹承听到这一句,哪里还想起来要打人,惊叹出声。   “那是自然,洛阳宫处于洛阳城中,虽说各城门进来都能通往洛阳宫,距离是有的。况且你们两个小孩子去洛阳宫究竟要做什么?你们家里人呢?真叫人拐出来了?走,我送你们去京兆府。”痞子说话就要再次捉住兄弟俩,结果曹承这回闪得快了,甚至大声叫嚷起来,“有人捉小孩了,有人捉小孩了。”   曹承他们三人的动静早引起一旁路人的注意了,但见痞子没有其他的异动,自是没人管的,等曹承这一喊一叫的,百姓们都聚拢过来,一下子把痞子给堵住了,曹承捉住曹衍,从下面挤着出去,才不管痞子怎么叫人围堵。   “兄长,漂亮兄长是个好人。”曹衍被曹承拉出来了,与曹承说了一句。   “他哪里好了,他刚刚那么捉着我们,不难受?”曹承比划了痞子刚刚提拎他们的动作,回头看了一眼痞子叫人堵得动都动不得的,露出一抹笔容,朝曹衍道:“看他以后还敢不敢欺负小孩子。我们走!”   拉着曹衍就跑,曹衍回头看了痞子一眼,跟着曹承一块跑了,等痞子解释清楚,还要找出曹承与曹衍来好好分说分说,哪里还能找得到人。   但是折腾了大半天,跑得没多远,曹承终于问明白洛阳宫的方向,肚子也早就饿了,天也慢慢地黑下来,见到路边的小贩,那些热乎乎的包子,闻着香味,曹承都流口水了。   “兄长,我们买包子吃吧。”曹承都饿了,曹衍也饿,饿归饿,曹衍还是提醒曹承一句。   曹承收回盯着包子流口水的目光,“你有钱吗?”   要钱买东西的道理,兄弟俩都知道,曹衍道:“有是有,就是在宫里。”   ……这跟没有有什么两样,能回了宫里,他们也不用钱买东西吃了。   曹承目光再次转到包子那头,口水是直流,卖包子的小贩看着两个可爱的郎君,思量了半响,“你们想吃包子?”   点头点头,曹承与曹衍十分的一致,小贩道:“有钱吗?”   被扎了心,再次摇了头,曹承与曹衍吐了一口气,小贩道:“没钱就快回家去,看你们的穿着,一定是大户人家。出来玩也要知道回家。”   说完回头又卖他的包子去了,天要黑了,赶紧卖完好回家。   曹衍唤了一声兄长,曹承咽了咽口水,肚子发出阵阵咕咕的叫声,没钱,不能硬抢对吧,曹承拉紧了曹衍的手,“我们走,回家,回了家就什么吃的都有了。”   宫里什么时候差过他们吃,曹衍不禁开始数起了自己喜欢吃的,“肉丸子,红烧肉……”   “好了,别数了,越数越饿。”曹承的肚子是应着曹衍数菜名的声音再次咕咕叫了起来,曹衍闭了嘴,哪里还敢再数,偷瞄了曹承一眼,曹承咬着个唇,显得十分难为。   “兄长,母皇要罚你,真不是因为不喜欢兄长。”曹衍忍了又忍,最后还是吐露这一句,巴望曹承能听进去。   曹承回过头道:“不是因为不喜欢我,那是因为什么?”   “我说要陪着兄长一起受罚,母皇很高兴的。”曹衍回想曹恒那时的模样,他在说出要陪着曹承一同受罚的时候,曹恒神情微妙的变化。   “母皇当然高兴,她不喜欢我,更不喜欢你,只喜欢曹永乐。”曹承毫不留情地吐露一句。   曹衍道:“就算有了妹妹,母皇也还会喜欢我们的,妹妹还小,什么都不懂。兄长不应该因为不喜欢妹妹,就打妹妹。”   “所以说来说去,一切都是曹永乐的错,要不是因为她,我们才不会被母皇赶出来。”曹承显露出对曹永乐的极度不喜,曹衍皱起小眉头,不知道该怎么样跟曹承说这事的好。   关于曹永乐的事,曹承十分的抗拒,怎么说都不变。   “兄长不认错的话,我们就算回到洛阳宫门前,也不能进去的。”曹衍真是操心,曹承觉得自己什么错都没有,这下有得苦头吃了。   “两位小郎君,你们要去洛阳宫吗?我们送你回去好不好?”曹承跟曹衍一道走着,突然冒出一个甚是亲善的妇人,“啊,你们肚子也饿了吧,我这有好吃的,你们要吗?”   一块帕子包着好几个冒着热气的包子,曹承一看眼睛都亮了,肚子也应景地响了起来,妇人笑了,“饿了就吃吧,别怕!”   曹承回头看曹衍,曹衍摇了摇头,突然冲着一旁的叫喊道:“漂亮兄长,我们在这里,你快来。”   曹承一顿,好奇地看了过去,看清那个人,脸一下子黑了…… 第107章   “你们两个……你谁啊,想带我们家孩子去哪儿?人贩子?”来的人正是刚刚叫曹承坑了一回的痞子, 冲着曹承磨了一记牙, 显然记仇。   记仇要算账也待待,这会儿一脸不善地盯着拿包子诱曹承跟曹衍的妇人, 怒目相视, 大有要把人送京兆府的意思。   “小郎君怎么说话,我就是看两个孩子没人跟人着的, 怕他们的饿坏了,好心要送他们回家, 你怎么胡乱冤枉人, 真是好心没好报。”妇人甩袖,收回包子, 很是气愤地哼哼几声, 掉头准备走人。   “装的什么好人,你真有这么好心才怪。”痞子见妇人气短的怒骂一句,急急就准备走了,不屑吐了一口口水。   “谢谢漂亮兄长!”曹衍立刻上前去跟痞子道谢, 曹承一把拉住曹衍, “你谢什么谢,我们的包子没了。”   痞子扫过曹承一眼, 一副看傻子的眼神, 曹衍亦是无力, 都是一个爹娘生养的, 差距太大, 能怎么办。   直接不说话,痞子上前把他们提了起来,“告诉你们,世上好人有,坏人也不少,你们两个今儿个要不是碰上我,一准叫人贩子捉去,再也见不着你们的家人。快跟我说,你们家在哪儿,我把你们送回去。”   “你说自己是好人就是好人?快放开我,放开我!再不放,我要喊人了!”在曹承开口时,痞子用胳膊欠住他,曹承被痞子那么夹着走,难受地大声嘶叫,就想让痞子把他放下来。   “谢谢漂亮兄长。”和曹承不同,曹衍客客气气地跟痞子道谢,痞子给了曹衍一抹赞赏的眼神,“不错,比你哥有眼力。这么蠢的哥,你们是一个娘生的?”   纯属好奇地问,曹衍适才脑中正好闪过这么个念头,再听到这一问,点了点头。   “你才蠢,你才蠢!”曹承听到痞子竟然这样说他,气得大吼大叫,就差说自己是个聪明人,一点都不蠢。   痞子才不管他,只管问曹衍,“来,告诉我,你家在哪儿?”   “洛阳宫。漂亮兄长,你送我们回洛阳宫。”曹衍还是了解曹承的,曹承是不撞南墙不死心的主儿,他既然觉得回到洛阳宫那儿一准就能进门,那就让他去。去了他才能明白,曹恒是绝对不会轻易让他进去的。   “你们家,住洛阳宫?”痞子再一次听到洛阳宫这名头,反应过来一下子站住把兄弟俩都拎到前面,急切地追问,先问个明白再走。   曹承已经呲牙咧嘴地威胁痞子,“对,我们就是住洛阳宫,等我回去见到母皇,我一定告诉母皇你这么欺负我,让母皇罚你,重重地罚你。”   痞子听这一口一个母皇的,心里免不得犯嘀咕,“母皇母皇的,你还能是皇子?”   “对,我就是大皇子。”曹承大声地回答,一副见着我你还不赶紧跪下的样子,痞子摇摇头,“要骗人你也找个好点的身份,你们两个真要是皇子,人都离宫多久了,怎么没人找你们?”   这么推理没问题,哪怕是差点的人家要是孩子不见了,早就满城找孩子,皇帝家的孩子,大魏的皇子,都在外头走那么久了,一点找人的动静都没有,怎么想都不可能。   曹衍顿了半响试探地问道:“漂亮兄长,我要是跟你说,我们是被母皇赶出来的你信吗?”   “哈,女帝陛下把亲儿子赶出洛阳宫,就你们才这么大点的孩子?哈哈,哈哈……”痞子像是听到一个天大的笑话,这一哈一哈的,曹承气得脸都红了,曹衍是一脸的为难,看,他就知道说实话都没人信。   可是,痞子看着一张愤怒的脸,曹承;还有一张就知道你会不信的脸,曹衍。慢慢地止住了笑,目光在曹承和曹衍的身上转了几圈,“你,你说的真的?”   “我,我不骗人的。”曹衍想想究竟该怎么让人相信他才好,怎么想都觉得自己似乎没有可以证明自己绝对没有骗人的证据,那就只剩下他这个人了。   忍不住地蹲下,与曹承和曹衍持平,痞子双腿迈着小步,追问道:“可这是为什么,为什么啊?你们两个才多大,这么赶出来,就不怕你们有个万一?”   哪怕他没当过爹,再狠的父母,谁会把两个豆丁大的孩子赶出家门去,尤其还是当母亲的。   难道,这就是曹恒能当女帝的原因?她比任何的母亲都要狠,能下狠心?   痞子脑子里闪过无数念头,怎么想都觉得不合理,最后只有那样一个想法,似乎还比较能说得通,但是……   扫过曹承和曹衍,咱们大魏的这位女帝,真是用得出雷霆手段,了不起,了不起!   想到这里,痞子倒是信了曹衍说的话,“行了,两位皇子,我就好人做到底,把你们送回洛阳宫。不过,你们能进去?”   如果真是曹恒把两个孩子赶出来的,一定有原因,他们现在回去,能回?   曹衍低下头不作声,曹承却肯定地叫道:“当然可以,那是我家,我当然可以进去。”   已经对曹承无感的痞子是半句都不信曹承的话,反倒是看了曹衍的表情,觉得兄弟俩这一次想要回去,这真是很悬!   “你别管那么多,快送我们回去,送我们回去之后我一定让母皇好好赏你。”曹承现在只想赶紧回家,立刻马上回去。他好饿,也好累!   痞子见曹承这时候还那么不知所谓的样子,问了曹衍,“你们被赶出来,是不是因为他?”   曹衍……这人挺聪明的,一猜一个准!   不作声,聪明的痞子也从曹衍的不作声是看明白了,这件事绝对是曹承的错,百无禁忌的脱口而出,“谁家要是有这样的孩子,不下狠手教训,难道留着他长大祸害人?”   ……曹恒要是在,一准要夸这位脑子海络,非常可以!   “唉,大皇子,我送你回去,你也进不去那洛阳宫你信不信?”痞子就算信了他们的身份,口气态度都和之前没有变化,就好像一点都不需要为他们两个是什么身份改变。   其实人家也是心里有谱的人,要是这两兄弟说的是实话,他们是皇子,女帝陛下还能把他们赶出来,能有这样气魄的女帝陛下,一定不是心胸狭隘之人。他怎么对曹承,曹恒就算知道也绝对不会怪罪他。   曹承张大嘴想反驳一句的,结果痞子已经摆手道:“行,我知道了,你一定不信,既然不信,那好,我就陪你走一趟。”   行!只要能先回家看看,其他的都无所谓!曹承就是不信,不信,那就去看看,看好了他就信了!   痞子笑了笑,一手抱起一个,往最近的洛阳宫门口走去,如果靠曹承和曹衍的小短腿,一准是要走许久,痞子虽是年轻,体力什么远非他们能比,没走两刻钟已经看到洛阳宫门。   “到了到了!”曹承一看那宫门,高兴地大叫,就要冲着过去准备回家。   痞子也不拦着把人放下让他只管跑,爱怎么跑就怎么跑!   “站住!”果然不出痞子所料,他还在慢悠悠地把曹衍放下来,高兴可以回家的曹承叫守门的禁卫拦下了,曹承气愤地道:“我,我是曹承,你们快让开,让我回家!”   禁卫其实是认得曹承的,曹恒打那样的主意,该吩咐下的早就吩咐,守门的禁卫,全都换上认识曹承和曹衍的人,就是让他们把人认好了,无论任何人,都不能带曹承和曹衍进来。   私下里得了这个令的他们自嘀咕的,嘀咕归嘀咕,没人敢违背曹恒的命令。   “大皇子,陛下有令,不能让你跟跟二皇子回宫,末将不敢违背。”守门的将士这么回答曹承,态度恭敬又表明不会违背曹恒的命令。   “我是大皇子,你们要听母皇的话,我的话就能不听了?”曹承要跟曹恒一较高低的话丢出来,他们听着虽然心里颇是无奈,但也不敢直接告诉曹承,你说对了,我们只需要听陛下的话,就算大皇子你有吩咐,也必须先得听曹恒的!   “你兄长,真蠢!”将士说的话一字不落地落到一旁的痞子还有曹衍的耳中,痞子蹲着与曹衍嘀咕。   曹衍颇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兄长一直是这样。”   回头瞟了曹承一眼,痞子朝小了曹承许多的曹衍伸手拍拍他的小肩膀,“以后你要可怜了!”   ……曹衍不作声,痞子道:“真是傻,也不想想他之所以会成为大皇子都是因为陛下,旁人要敬他这个大皇子,更得敬陛下。”   “漂亮哥那么聪明,为什么不去参加科考?”曹衍对大魏的事,自小耳濡目染,一问一个准。   被问着的痞子讪讪地道:“我是见多了,懂点理,可我不认识字!”   不认识字自然是没办法参加科考的,曹衍拉了拉痞子的袖子,“漂亮兄长想出仕吗?”   ……被曹衍这样一问,痞子盯紧了曹衍,这一回打量得真心实意,“你,你……”   “大魏虽然改取仕之制,科考是一个办法,举荐也还同样可以!”曹衍二皇子这么朝着痞子点明这点,痞子……   “你们兄弟俩个应该中和一下。”指着在一旁吵着闹着一定要进去的曹承,痞子发自内心说了大实话,真的是一句实话!   曹衍眨了眨眼睛,很是可爱的地看着痞子,“漂亮兄长不想?”   “想!”怎么会不想,只是因为不识字,这才没有去想当官,痞子哪里会不想出仕!   “那你得帮我母皇一个忙,帮好了,我与母皇举荐你,母皇会愿意的!”曹衍继续把自己的想法说透,痞子摸住了心口,捂着不动,这心里的想法,忒复杂!   “啊啊……”曹承冲了半天还是没能进去,痛苦大哭起来,痞子心里再震撼这会儿也叫曹承这哭喊引了过去,呶了呶嘴,对曹承这样真小孩的手段,翻个白眼。   “母皇想让兄长吃点苦头。”曹衍又冒出一句,目光灼灼地盯着痞子,痞子那样的聪明人,秒懂!   “男人嘛,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痞子意味深长地吐一句,果断地往前走,一边提起曹承,一边刺激曹承道:“怎么样,怎么样,我都跟你说你进不去的,现在信了?”   曹承哭得正伤心,再被痞子提拎一回来,还重申这一句,曹承气得呲牙大喊道:“关你什么事,关你什么事,走开,快走开,走开!”   喊完又哭了起来,十分的伤心,痞子瞄了一眼,压根没拿曹承的哭声当回事,只管说自己想说的话,“我要走了,你饿不饿,饿的话就赶紧跟我走。”   饿吗?饿,真的很饿!痞子不提还好,一问起来,曹承觉得更饿了,看看挡在宫门前的禁卫,他回不了宫,进不了宫门!天要黑了,他现在是又冷又饿又累,只想倒床就睡!   “你,你是好人?”曹承这么问痞子,都到这个时候了才想来问他这个问题,痞子颇是无奈,“我可不是什么好人,一个转身,我会卖了你们两个。”   当着禁军的面说这样的话,他是找死,还是没死够?   痞子一脸不在意,抬着脚就走,“天不早了,还是快点回家吃饭的好,饿了!”   曹承也饿!宫门是进不去了,痞子,虽然不会说话,看起来也不是什么好人,但是,有个地方去,总比没地方去的好!   那么想着,曹承走到了痞子的身边,“我给你一个表现的机会,你让我吃饱,以后我会赏你的!”   “哈哈哈!”一脸施恩姿态的曹承,怎么看都很欠打,痞子要不是看在一旁禁军的份上,一定早开揍曹承。   “走!”痞子朝着他们喊一句,决定自己要把握机会往上爬。   眼神往曹衍那儿飘过去,曹衍已经叫曹承给牵着追上了痞子,禁军们看着两个小祖宗跟人走了,心里那叫一个七上八下的,“这事,要不要去禀告陛下?”   “两位皇子身边能没人看着?还是派人去跟紫梢将军禀一句。”小头头思量半响,想了想还是应该要去说一句,别真出什么事才好!   “那小子应该没胆子把两位皇子卖了吧。”刚刚痞子带着曹承和曹衍回来,应该算是个好人,这会儿再把人带走,应该会把人照顾好的!   想是那么想,至于会怎么样,未知之数!   痞子是个无父无母的人,平日里混得不错,家里算是有点小钱,这不,带着两个人回来,家里还有点吃的,立刻把那点吃的都给拿出来。   “好难吃!”但是,曹承咬了一口痞子不知是不是放了隔夜的馒头,吐了出来,很是嫌弃。   “难吃就别吃,饿着!”好心好意供他吃的,还叫曹承嫌弃,轻飘飘反讥曹承,想让让曹承好好弄清楚现在自己是什么情况。   真要是饿极,还管什么难吃不难吃的,填饱肚子才是正经的。   曹承不是,将馒头丢回了盘子里,“我要吃好吃的,不要这个。”   “哦!”痞子就哦一声,只管上去拿了盘里的馒头一咬,狼吞虎咽的吃,“你爱吃不吃。”   丢下这话,叼着馒头往一边的榻上躺去,“吃饱了就睡。想走的就走,大晚上的,要是被狼叼走了,千万别怪我。嗷……”   说到最后还学狼叫了一声,吓得曹承一个激灵,“有,有狼?”   “有,这种狼,专门喜欢吃不听话的孩子,一吃一个准。”痞子露出爪子,装作一副狼扑羊的姿态,嘴里还学狼叫,这时候屋外传来一道妇人的说话声,“你再不听话,再不听话让狼把你叼了去,看你还敢不敢挑三拣四。”   真是够应景的。痞子肩膀在耸动,私底下偷着乐。   曹承整个人抖了抖,狼啊,父后都说那是吃人的东西,曹承虽然没有见过,也是害怕的。   “兄长我吃饱了,我去睡了。”曹衍把一个馒头都吃完,再配着点水,吃饱了。   他年纪比曹承小,折腾一天早就困了,走到痞子的榻上,痞子伸手将他抱了上来,脱了的鞋子,“来,快睡快睡。”   曹衍揉着眼睛困极了一般,听到痞子的声间,轻轻地吐了一句,“谢谢漂亮兄长。”   躺在榻上,很快睡着。   曹承其实也困,但是让他过去跟痞子挤一张榻,他才不要,跽坐下,头一点一点,撑不住太困了,很快睡了。   已经睡着的曹衍,痞子帮他把被子盖好,至于曹承,头一点一点的,人都要坐不稳随时要掉的样子,痞子瞧着没能忍住起身,走过去把人抱了起来,放到曹衍的旁边。   正想着该怎么睡的好,外头传来动静,痞子暗想哪个敢到太岁头上动土了,偷东西偷到他家来?结果一走了出去,差点吓傻。只见一身黑衣曲裾,头戴玉冠的女郎站在他的对面,相貌出众不假,一脸寒霜,甚显威严。在她身后,男男女女的虽然都同是黑衣,任人一看都是她的手下。   “你们是?”这么大的阵势,痞子第一次遇到,心里直犯嘀咕,赶紧询问一句。   “曹恒。”来人正是曹恒,旁人问她的名讳,曹恒只如实答之。   曹氏,如今天下是何人的天下,姓曹的呗。联想屋里的两个祖宗,说起来,当今陛下的名讳是什么来着?   想啊想,痞子愣是没想出来,他想不出来,曹恒道:“你不是已经确定承儿和衍儿的身份,这么聪明的人,还猜不到朕是谁?”   要说一开始不太确定,这会儿是无比肯定,痞子已经直接跪下了,“小人,见过女帝陛下。”   曹恒看着痞子,来回围着痞子走了一圈。双手相执,痞子低着头,只能感觉到曹恒的气息在四周,还有月光下的影子。   不紧不慢的走,似是打量,又似是思量的目光,痞子回想自己这一天做的事,有没有做得哪里不对?   “你很聪明。聪明人,能帮朕一个忙吗?”痞子在心里挑着自己毛病,急得快要冒火了,曹恒过了许久冒出这一句,痞子……他有什么能帮到曹恒的?   曹恒背剪双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痞子,“你送承儿和衍儿回宫,他们却连宫门都进不去,你应该明白朕的意思。你的性情不错,萍水相逢愿意帮他们一把,免叫他们落入人贩子手里。但是,你也误了朕的事,朕原本思量让他们兄弟多吃苦头,让你一带他们回来,这苦头还能吃?”   来龙去脉算是说清楚,痞子不禁抬头偷瞄曹恒一眼,对上曹恒一双没有温度的眼睛,痞子吓了一跳,立刻垂下头,喃喃地:“陛下富有四海,有那么多能臣干将,怎么会需要小人帮什么忙。”   “天下人,没有没用的人,端看你会不会用。”曹恒就像没有听到痞子的谦词,倒是给他极大的肯定。   “陛下说的极好,小的虽然大字不识一个,小人却有一颗报国尽忠之心,陛下但有吩咐,小人必定赴汤蹈火,再所不辞。”直拍胸膛,表明自己绝对没有一丁点推辞的意思。   曹恒听着他一口一个成语,“你不识字,却出口成章?”   “小的是个混市井的人,大魏到处都有说书教人读书的地方,小的打小没钱进私塾,在头闲逛,四处都学了些。”痞子有些不好意思地捉了捉头。   “不入私塾,成语却用错过,挺好,好本事。”曹恒并无嫌弃,痞子凭在外头闲听都能学成这样,很不错。   痞子得了夸奖,嘴角那笑容怎么都掩不住,看起来忒傻。   “这么说,你是肯帮朕这个忙了?”曹恒并没法有忘记这一次来这儿的正事。   刚被夸了聪明又说他好学的痞子拍着胸脯豪气干云,“陛下只管吩咐!”   曹恒点了点头,“屋里他们兄弟,带他们去看看这个世道有多残酷。”   内容是十分叫痞子震惊的,痞子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理解错,所以问上一句,“陛下的意思是让小的带两位皇子去哪儿?”   “你是混市井,哪里最是丑隔,最是不堪,你想必是明白的。”来之前,痞子的身份,成长经历,曹恒的手下的人早就已经查得一清二楚,想来也是,与其任由曹承和曹衍四处乱冲乱撞,总往衙门冲进去,不如让一个局外人带他们好好看看,这个世道是有多少的不堪没有露在他们面前。   曹承自以为生来是大皇子了不起,高高在上,不识人间烟花。但不知生来享了多少荣华富贵,就要承担多少风雨,天下没有白吃的馅饼,曹承被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了。   “两位皇子还那么小。”痞子听完要求,实在是惊住,脱口想帮屋里两个祖宗说说情。   “今天的人贩子会因为他们小就不拐他们?要不是碰到你,他们早就不知道落到什么人的手里了。”   说得很是有道理,意识非常清楚,痞子忍了忍,还是没能忍住地道:“陛下,你就不怕他们有个万一。”   “万一,不会因为朕怕或怕就不存在。朕只做朕该做的事。为人父母,教导儿女是应分,为人君者,培养一个继承人也是朕应该做的。”曹恒与谁都不怕说出自己为什么这样对待曹承与曹衍。心狠如何?她今日若不心狠,将来他们不知要变成什么样子。   曹恒清楚自己处在什么位置,要做什么样的事,一步一步,她没有后退的余地,身为她的孩子,生来拥有了无上的地位和荣华,他们也有自己必须担负的责任。   痞子明白曹恒的意思了,伸长脖子再说了一句,“陛下,真要这样,那无论小的对两位皇子做了什么,你都不会怪罪我?”   “人既然朕敢交给你,教好了,朕自会赏你,你若连个度都拿不住,算朕识人不明。”曹恒相信痞子,更相信自己。   “得了,有陛下这一句,那小的一定帮把这差事办好。”痞子一口应承下这份差事,曹恒连要进屋的意思都没有,吐露道:“好了,你如果能越快办好,越好。”   说完抬脚就走,痞子连忙拦下,“陛下不看看两位皇子?”   “不必,吃的穿的用的,就按寻常人家的给,你也不必白养他们,让他们吃苦,也知道,谁都不是该养着他们的。”连头都不回,曹恒说完话,大步离开,痞子动动唇,小声嘀咕道:“真是够狠心的,连看都不看人一眼。”   看了有什么用?曹恒向来不是妇人之仁的主儿,他们吃的什么苦,就是曹恒想要他们尝的,尝到了最好。   “哎哟,连名字陛下都没问。”痞子一拍大腿,想起这么一回事,曹恒是连问都没问他名字,将来真能记得他?   “陛下,此人……”痞子在懊恼,燕舞还十分不放心地追上曹恒问,曹恒听出她未尽之意。   “有你们看着,你们还操心他把人卖了?真要卖人也不会等到现在。纵是个混市井的小混混,也是个心中存善的人。那一群人口贩子,发现了,人都拿下了?”   光天化日,人贩子冒头了,既然发现,岂有不拿不捉的道理。   “姜将军已经安排人去拿了,人已经都移交京兆府尹。”燕舞听姜维说个大概,知道事情有人去办,姜维是第一个反应过来拿包子诱曹承还有曹衍的妇人是人贩子,然后派手下去跟踪,一跟果不其然发现了拐去的孩子藏身之地,姜维是二话不说,直接将人拿下。   “既交到京兆府里,那便好。”贺挚办差还是靠谱的,人贩子不发现也就罢了,发现一个捉一个,谁都逃不了。   “你们只需守着,别让他们受伤着凉就是,余下的都交那人来办。”曹恒吩咐下去,燕舞对于只保护什么都不做的要求,吐了一口气,“陛下,两位皇子实在太小,大皇子才六岁,二皇子也才三岁,就算要教育两位皇子,也该等他们大点。”   曹恒道:“母皇当初和皇祖父斗智斗勇,得荀令君,郭祭酒另眼相看时是几岁,朕随母皇亲征益州,又是几岁?”   提起曹盼还有她自己,燕舞伺候两代君王,两位女帝,她们自幼的经历,燕舞不作声了。   “生于乱世,是幸也是不幸,太平亦然。你们总觉得承儿还小,衍儿还小,怎么不想想,承儿才多大的人,一个大皇子的身份,他是何等的自傲,因而目中无人,连朕都不当回事?”曹承的所做所为全都叫曹恒记在心里,不满越来越多,到了今日,她是认定不能再由着曹承,所以才会动手,一步不退。   “陛下。”燕舞是最清楚曹恒揣着这小黑本的人,曹承是从曹衍开始就已经叫曹恒记着他做的每一桩好事,不好的事。   曹恒能当面说让他改的,可是曹承听不进去,屡教不改说的正是曹承!   不改就不改,直到今日,曹恒震怒,自是要下狠手,是要从根子上改曹承的毛病。   曹恒侧过头与燕舞吩咐,“此事不容任何人插手,看好你自己,也看好姜维。朕决定的事,谁都改不了。”   这样关乎大魏将来的事,曹恒是一点让人改的意思都没有,燕舞哪里还敢多说,将心中的惊涛骇浪全都按下,只与曹恒作一揖,“奴明白。”   燕舞没有再跟着曹恒走,目送曹恒渐行渐远,想到崔申说的一句话。   “为人父母,还肯下狠手来教导孩子,那是对他还存了希望。陛下无论下多狠的手,到了今天依然想的都是教好两位皇子,无论将来哪一个承继天下,都需担得起这个天下。另一个,也要安安分分。”   作为见识大魏崛起,又随曹盼平定天下,安定天下的人,崔申当然希望大魏的将来越来越好,在曹恒之后,承继之君同样有曹盼与曹恒这样的本事。   “还有一事。”燕舞思量崔申说过的话,准备要回去护好曹承与曹衍,曹恒突然回头吐露一句。   听声回神,燕舞收敛所有的思绪,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但听陛下吩咐。”   曹恒在燕舞的耳边一阵耳语,燕舞是震惊的,失态惊怔地看向曹恒,“陛下。”   曹恒的手放在了燕舞的肩上,“你以为是朕想,你清楚这样的机会,换了是谁都不会放过,所以朕要将计就计。”   “陛下。”急切往前走了两步,燕舞是心急的,也是害怕的。   “听朕的。”似是看不到燕舞的心急与恐惧,只是重申这一句。   燕舞道:“陛下,旁的对手都罢了,那是司马氏,司马氏。”   “朕还年轻,他们都知道这一点,而且,朕不是只有这两个儿子。”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曹恒并不是一个常笑的人,也正因如此,这抹冷笑更叫人害怕。   跟了曹盼那么多年,燕舞从来没有像今天这样,从心底里感觉到害怕。   比起曹盼来,曹恒做事用人更彻底,更冷酷。   “与其让他们掐住朕,朕更愿意拿捏住他们。记住,发现了人也别动,跟之前一样,好好盯着,朕想看看,他们究竟有多少手段。”   坚定的目光更透着势在必行。曹恒回过头看向已经有些吓着的燕舞,“母皇从前连自己都能利用,朕现在只是利用承儿和衍儿,让你那么震惊?”   燕舞再次看向曹恒,曹恒同样也回头看着她,燕舞是不敢直视,一碰触到立刻垂下了头,“陛下,大皇子和二皇子还小。”   如果他们还大一点,燕舞绝不会接二连三重提这一句,正是因为他们太小,小得完全没有保护自己的能力,只寄希望于曹恒的保护,但是曹恒,是要置他们于风浪尖口上。   “那又如何。他们是朕的儿子,朕的儿子,若是连这点风雨都不敢去面对,这样的人,将来也只能成为他人板上的鱼肉。”   冷洌地陈述这句事实,燕舞已经不作声了,曹恒考虑的是大魏,并不是单纯的一位母亲,就像曹恒跟痞子说的,很多曹承和曹衍面对的问题,从不会因为他们小而不存在。   “朕已经安排了人守着他们,难道你们要告诉朕,背地里的手段,你们斗不过司马家的人?”得不到燕舞的回应,曹恒不急,而是问起另一回事,与燕舞他们这些暗卫休戚相关的事。   “陛下,奴无此意。”燕舞哪里肯认这个输,有本事或是没本事,不是一张嘴说了就算,燕舞跟了曹盼,到现在又跟着曹恒,与司马家几次交手,她也从未落过下风。   今日,她也不能不战而认输。   “如此,没有其他的问题。”曹恒将自己的打算与燕舞说明白,就是让燕舞有所准备,他们不仅要守卫曹承与曹衍的安全,还得把其他各有异心的人都揪出来。   “恭送陛下。”燕舞知道该谈的到现在已经都谈完了,与曹恒作一揖,送曹恒离开,这一次曹恒是头也不回地离开。   目光曹恒带人彻底离开,燕舞才抬起了头,目光闪烁地昂头看向天空,“先帝,陛下真的是最合适的帝王。”   一个帝王,连自己的儿子都能毫不犹豫地利用,该怎么罚就怎么罚,这份气魄,有多少人能比得上?   和燕舞一样纠结的人,屋里还有一个,痞子得了曹恒的吩咐,要让曹承和曹衍吃苦,这事说难不难,说易不易,要让他们既吃苦又不能有什么损失的,这就稍微显难度了。   痞子这会儿想着,到底他明天该带这两位去见识什么好?   对了!痞子一拍大腿,用力同太猛,痛得他倒抽一口气,总算是想到了,看着榻上睡得正沉的曹承和曹衍,露出一抹猥琐的笑容。   这个地方,想必就算是女帝陛下听了,一准也会觉得那是真好,顶顶的好!   搓动着手来回走动,他是能想到明天这兄弟二人看到那场面时会是什么样子。   曹衍还好,那是个机灵鬼,额,看起来跟女帝陛下挺像的。女帝陛下的意思,看起来都是更想教训曹承。   就今天跟曹承几次说话什么的,曹承也是更欠教训,那么,他不用手下留情!   ※※※※※※※※※※※※※※※※※※※※   痞子:奉诏揉搓皇子,好开心! 第108章   “这不是我的衣服,我不要。”一大早, 痞子去邻居家给曹承和曹衍弄了两身粗布麻衣回来, 衣服都是洗好的,旧是旧了点, 谁叫痞子得了曹恒的指示, 是要让他们两个吃苦的,身上的锦衣绸缎, 必须让他们换了,然后带他们出去见识。没错。   “那你的衣服呢?”曹承拒绝, 痞子在昨天跟曹承的接触里早明白了这位是什么样的人, 明白,痞子得了曹恒的准话, 果断对曹承不客气。   “告诉你别磨蹭, 早就告诉你我不是什么好人,你昨天吃了我的馒头,今天就要给我干活,不然我就把你们卖了。”呲牙咧嘴凶神恶煞的模样, 看起来是挺像恶人的。   “你敢!”曹承没想到痞子一晚上起来, 态度更是大变,全然不把他放在眼里的样子。   痞子上去戳了一记曹承的脑门, “我有什么不敢的。你说你是大皇子, 结果连宫门都进不去, 有你这样的大皇子?就算你真是大皇子, 女帝陛下能赶你出来, 让自己的儿子流落在外也不管,就是不要你了。陛下不要你,你就什么都不是,我还用怕你?”   听到痞子这话,曹承气得脸都红了,一头撞向痞子,痞子能让他撞着才怪,连忙闪开了,曹承那是拼尽力气冲过去的,结果痞子一闪,他是一头往地上扎下,整个人往地上扑,手都擦出血了,痞子瞧他那狼狈的样子,拍案大笑,“真是个小傻子,就你这么点小身板,你打得过我?”   曹承被讥讽了一句,连痛都顾不上,接着就要冲着痞子冲过来,要跟他拼命!   痞子直接用手把人按住,“我说的话你都听不进去,看看你,看看你能动?你要能动,我也不至于多吃这些年的饭。”   牢牢地将曹承按在原地动弹不得,曹承真是吃奶的力气都使出来了,结果怎么挣扎都动不得,眼睛都红了,看着是要哭了!   “漂亮兄长,你别这么欺负兄长。”曹衍一看情况越来越不对,立刻出声帮腔。   “你也闭嘴,不想我像他那样教训你,赶紧把衣裳换上,不然,抽你。”痞子装样子必须是装到底的,不能对曹承凶巴巴,却对曹衍温柔,区别对待不可取,朝曹衍吼上。   一视同仁,一道对待,这样一来,更让曹承意识到他是个坏人,反正都是女帝陛下的意思。   曹衍幽幽地看了痞子一眼,曹承已经叫唤起来,“你,你敢欺负衍儿,我打死你!”   “哟,你想打死谁,你能打死谁?看看你现在是什么样子,叫我按得动都动不得。去不去换衣服,不去换我抽你啊!”痞子是连道具都准备好了,一条小木鞭子,说话那是直接给曹承抽了一鞭去。   从小到大,曹承虽然闯过不少祸,也做了不少错事,但曹恒从不加一指于他身,夏侯珉更是没有,痞子抽得虽然有技巧,痛也是一下子,这一下子也够了,曹承立刻大哭起来。   “不许哭,再哭我再抽你。”手拿曹恒的命令,痞子真是演尽了一个坏人,说抽,又是一小鞭子抽下去,让曹承明白,哭是没有任何用的,他越哭,挨的打就得越多。   曹承又挨了一记打,痛得再次哭喊起来,痞子这回不说话,再次抽下一棍,曹承哭得更大声了,他越是哭,痞子就越是抽,曹承到最后已经哭不出来。   “还哭吗?还哭那就还打。”痞子痞痞地对已经不哭的曹承放话,曹承哭得太久,抽泣了半天都说不出话,痞子倒是显得高兴,昂昂头,“知道哭没用了?你哭,心疼你的人自然是心疼的,不心疼的你,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你说我会心疼你吗?”   凑近曹承那么地问一句,十分的不善。   生平第一次挨打正是败痞子所赐,曹承能认为痞子会心疼他?绝对不会!   “我,我将来一定告诉母皇。”都这个时候,挨了打了,曹承竟然还威胁痞子,痞子冷冷一笑,“大皇子,你知道自己想跟女帝陛下告状要做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被问到这个问题,曹承眼泪还挂在脸上,瞧着甚是可怜,抽泣地问,“是,是什么?”   “你得先回到洛阳宫,见到女帝陛下。连洛阳宫的宫门你都进不去,你以为,你能怎么样?”把这么一个现实摆曹承的面前,就是想让他看得明明白白。   “母皇,母皇……”曹承抽抽地唤了两声,想要说些什么的,话到嘴边又说不出来。   昨天回不了宫,他就已经知道自己是真的惹怒了曹恒,现在威胁痞子,只是顺口一说,他能做的,很少很少!   “快换衣服。”一棍子抽在案上,发出一阵巨响,算是让曹承和曹衍都回过了神,利目扫过兄弟俩儿,手上的棍子同样拿上手,刚刚挨完打的曹承抖了抖,十分害怕。   赶紧拿过一旁的粗布麻衣,拉着曹衍到一边要换衣裳。换着换着,那不会啊,曹承抽泣地道:“我,我不换衣裳。”   “我也不会。”比起曹承害怕极的样子,曹衍就镇定多了,听听他那声音连抖都不抖一下。   得知这两个祖宗都不会穿衣服,痞子本来还得意于他们终于是听话了,结果,还得他帮他们换。   “我真是上辈子欠了你们的。”痞子实在没能忍住地吐了一句,表明这件事他心里有多不满,十足的恶人样。   曹承听着又抖了抖,半天没有作声,痞子一边给他们穿,一边教着他们道:“看好了,我今天帮你穿一回,以后再也不帮了,你们给我记牢了。将来自己穿衣裳,连衣裳都不会穿,你们是手断了还是废了 ?”   话音落下,曹衍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痞子毫不客气地恶狠狠地瞪了回去,“看什么看,再看把你眼珠子挖出来。”   和昨天判若两人的态度,曹衍没有说什么,被威胁了也只低下头,不发一言,想什么没人知道。   一个那么点大的孩子,也没人会在意他究竟想什么,倒是曹承穿着好衣裳,不住地捉着身上,带着哭腔地说道:“我,我身上难受。”   难受?痞子奇怪地侧过头去看了看,一看不得了,刚穿上这粗布麻衣,直接红了一片,痞子那叫一个郁闷,吐了一口气,“真是富贵病。别捉了,再捉下去你这的皮都要多掉几层。”   喝斥之余,果断将曹承的手给挥落,曹承是真的想哭,越来越想哭,结果痞子一眼瞥过来,曹承想到刚刚挨的打,吭都不敢再吭一声,把眼泪直接咽了回去。   “行了,赶紧走,再不走天都要黑了,你们还要不要饭吃了 ?”痞子全然不管曹承情况的样子,曹承心里虽然难受,但是刚刚挨完了打,身上还一痛一痛的,他是完全不想再挨打。   心里再不情愿,曹承也得带着曹衍,一步一步地跟着痞子出去,痞子哼哼了几声,“走,我带你们去捡东西,捡得多,我给你们吃的东西越多,捡得少了,晚饭就没得吃。”   “我们,我们要去捡什么?”曹承比较好奇这一点,连忙追问,痞子回过头道:“捡石子。大魏现在要修路,要造桥的,都要石子,捡了石子拿去有人专门收。”   曹承顿了顿,显然完全没有意识到,这石子是要怎么的捡。   痞子也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出了门,看到卖包子的,给他们兄弟一人买了一个,昨天一天没吃东西的曹承拿着包子狼吞虎咽的吃了,完了还有些意犹未尽,痞子在一旁道:“今天特意给你们买包子,包子吃完了,快点去捡石子,捡得多,我就给你们买包子。”   好处丢了出去,明摆是利诱。   若是昨天之前,对于一个包子的奖励,曹承必不会放在心上,从前的他从来不觉得包子是什么好吃的物甚,这一次,曹承却吃出了世间最好的美味一般。想着一会儿要是还能再吃上,真是太好了。   想到这儿,曹承虽然不知道要怎么去捡石子,还是觉得自己应该能做好。   “到了!”痞子带着曹承和曹衍到了一条布满石头的河边上,那里大大小小很多的孩子都在忙捡石子,和曹衍那么大的都不知有多少,每个人的背上都背着一个背篼,捡好的石子放进背篼,装满之后就跑到一边装袋的父母那儿去,倒空再去捡。   “呐,这是你们两个的。”曹承和曹衍是第一次看到那么多的孩子做这样的事,惊叹地睁大了眼睛打量,连痞子什么时候走开都不知道。   倒是他一来一回的,手里拎回了两个背篼,倒是跟他们的身形挺配的。   “行了,赶紧的去捡石子,捡得越多,能吃到的包子就会越多,反过来,要是捡不到,什么都没得吃。”呲嘴冲着曹承和曹衍威胁了一通,曹承和曹衍赶紧接过他手上的那东西,急急忙忙地就表示要去捡石子。   从来没有干过活的人,瞧着一边的人利落地捡起石子,又放到了背篼里,他们也是有样学样,才没捡多少,却累得抬起手了。曹承很是想哭,冲着曹衍道:“母皇是不是真的不要我们了?”   曹衍虽然也累,一点要哭的意思都没有,那么多跟他差不多大小的孩子天天重复这样的过活,他们都能坚持下来,他一定也可以,可以的!   被曹承一问,曹衍道:“我们不听话,母皇或许真的不要我们了。”   这么直接的话,引得曹承又想哭了,巴巴地拿眼看曹衍,“母皇,母皇真的会,真的会……”   “会!”曹衍十分肯定地点头,曹承眼泪落下了,痞子见着大喊一声道:“你们俩个在干什么,还不赶紧干活,还想不想吃饭了?”   大声吼上一句,曹承听着整个人抖了抖,想到先前挨的那些打,低头赶紧赶活。   那边的痞子这时候在没人看见的地方叫人被剑抵着,“打我们大皇子,很过瘾?”   “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相信我,我做这一切都是按陛下的旨意办的,你不能私下跟我算账。”痞子感觉到一股凉意,冷清的女声听得他不由捉住了衣袖,目光直想往后飘,想着能看清这位女侠,又叫人剑指了指。   “再敢打两位皇子,我把你的手打断。”   “不是,你没看到大皇子挨了打后老实多了?我都是为了陛下的吩咐。”痞子赶紧再次解释,他做的这一切,都是为曹恒的吩咐,这件事必须要解释清楚,绝对的不能有别的误会。   曹恒的命令,看不清面目的女郎道:“陛下也没说你能打皇子。”   “哎,你要这样说,那我们不如到陛下面前好好分说分说。你不能随便干涉我做事,真要这样,我不干了。”痞子眼看情况不对,这人明摆着要找他算账,为免真叫人捉着他打曹承的事不放,赶紧扯开了。   “胆子很大,想跟我去见陛下,你以为自己是谁?你说,我要是杀了你,就算陛下再想让你照顾两位皇子,又能如何?拿着鸡毛当令箭,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女郎冷冷地对痞子揭露这个事实,痞子能听了女郎话里对他的不屑。   “好啊,既然这样那你就杀了我好了,说那么多做什么。”丢下这话痞子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昂起头转向女郎,无声地似是在说,杀,杀吧!   这么的耍无赖,女郎提脚要踹,痞子猛得掉头喊道:“踢我,你看好了,要是你家两位皇子看到了,让他们觉得陛下没有狠下心对他们,想想后果。坏了陛下的大事后果你担得你?”   哪怕这是个市井无赖,见识还是有的,聪明也是有的。   “你,你威胁我?”女郎一眼扫过曹承跟曹衍,兄弟二人都在闷头干活,虽然脸上都是汗,却没敢偷懒。   “不是我威胁你,是你在威胁我。对,我是个市井小人不假,我打了你们大皇子也不假,你别忘了,这件事不是我非要干的,都是女帝陛下想要让我干的。你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陛下一片良苦用心,你敢乱来,坏了陛下的大事,毁的更是你们家大皇子。”   思来想去,曹恒也是一片爱子之心,要不是想让曹承长进,曹恒也不会狠心至此,让曹承吃这些苦头,连带着,连曹衍都拉上。   “你……”女郎动作一顿,神情微僵,吐露一字,痞子仰起头,一副无所畏惧女郎的样子,女郎道:“好,你最好把陛下交代的事办好了,否则绝没你好果子吃。”   威胁哦,真是威胁,痞子哈哈一笑,坐回了地上,“都说大魏自上到下都是说理的人,陛下看起来如此,你嘛,跟大皇子差不多,要是让陛下知道了,会不会也让你重新去练练,学学规矩?”   “好了,回来。”女郎被痞子那么一问,气得都快七窍生烟,上前一步伸手想将痞子提起来,一道声音出现,同样是女声,更冷清更稳重。   伸出去的手只能收回来,女郎甚恨着,但只能听话地退开。   半天没听到动静,痞子赶紧回头一看,哪里还有刚刚那女郎的踪迹,真是来无影,去无踪。   嘴角动了动,痞子嘀咕了几句,这时一眼看到有什么东西在动,正好在曹承的身边,一开始没当回事,那东西越来越近,痞子突然冲了出去,拦腰把曹承抱了起来,一手抄起地上的东西往河里一扔,一气喝成,帅!   “蛇,蛇,有蛇。”被痞子扔进了河里的东西冒头,刚刚叫他动作给惊着的人反应了过来,看到河里的东西都叫嚷起来。   “咱们这个地方捡石子捡了多少年了,从来没有出现在过蛇,这蛇哪来的?”年纪大些的人瞧着那河面上游动的蛇,七嘴八舌地说话。   “说的是,那么多的孩子在,蛇这种东西,万万不能让它留在这儿,将来哪一天万一把人给咬了,那怎么得了?”   “对对对,得把蛇打死。”说话间,一群年轻人往河里去,真要将蛇打死。   痞子抱着曹承脸都黑透了,曹承倒是还没反就过来发生了什么事,怔怔地盯着痞子,还有河里的蛇。   “你傻不傻,捡石子捡石子,你不用看路的,那么大一条蛇,你是眼瞎看不见?”提拎着曹承将人放下,黑着一张脸,痞子低头一顿训。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人那么大声地跟他说过话,曹恒纵是怒极了也只是平静无波地瞥他一眼,乍被吼了一顿,曹承又哭了!   “闭嘴!你再哭,我把你扔河里,叫蛇咬了。”又急又气,痞子越发说话不客气,吼得曹承只能乖乖把眼泪咽回去。   这时候一群年轻人已经合伙将蛇打死了,捉着上了岸,见多识广的人道:“这可是条毒蛇,叫它咬上一口,咱们大人都撑不住,更别说孩子了。”   听在痞子的耳朵里,痞子的脸更黑了,他刚刚绝对没有看错,这条蛇就是冲着曹承来的,要不是他眼明手快,一准咬到曹承身上。   捉了捉头,痞子眼珠子四下转,当然是在找人,即找刚刚了来威胁他的人,还有放蛇咬人的人!   结果是哪个都找不到!咬咬牙根,痞子一手提了一个人,把他们背上的背篼丢地上,拎着曹承跟曹衍三步并作两作地走了。   “漂亮兄长,我们不捡石子了?”曹衍问出心中的疑惑。   “捡什么捡,再捡下去,把你们两个的命都捡没了。刚刚没听见人说,那蛇是毒蛇,叫毒蛇咬上一口,大人都撑不住,更何况是你们两个。我要你们挣钱,又不是要你们送命,走,赶紧走。”要说心里有数,痞子自然是有的,取舍那叫一个果断。   曹衍应了一声,曹承反倒问道:“那么多人,他们不怕吗?”   痞子很是想回一句,你们要是不在,这从来没有出现过蛇的地方以后兴许都不会有,但是你们要是在,估计这得天天有。   “兄长,刚刚的蛇是冲着兄长去的。”痞子不说的话,曹承却说出来了。   曹承一脸不可置信地看向曹衍,“为什么?”   越是对比,越是觉得兄弟俩人的差距太大了,痞子嘴角直抽,“为什么?因为你母亲,因为你的身份。”   母亲,身份?曹承思考着这个问题,痞子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都是一个父母生,一个父母教的,你怎么没脑子一样。”   曹承是听出来了,这是说他蠢,说他蠢。   “你,你……”曹承骂人的话,骂来骂去都是那几句,这会儿痞子瞪大眼睛,大有你敢多说一句话我就揍你的意思。   叫痞子提拎着,曹承摸了摸身上还痛的地儿,全是拜痞子所赐,没敢骂。   “捡石子是不行了,我得另给你们找点事做。”作为一个在市井混得不错的人,洛阳的大街小巷,三教九流,痞子是都有自己的门道,像刚刚那捡石子的事,他想带人进去干活没什么问题,再要给曹承和曹衍找别的事干,嗯,得要好好地琢磨琢磨。   这个地方,得人多,还得不太辛苦又能磨练人……   念头闪过无数个,提着两个小孩一路走的痞子压根没注意到他此时是令人瞩目的焦点。   “阿狐,你什么时候得了这么小的手下?”路过见人,一个女郎倚在门前打趣地唤着痞子。   痞子听到有人唤他的名字,一下子回头看了过来,“哟,瞧瞧是谁啊,竟然是芙蓉娘子。这两孩子我捡来的,思量着手下该从小练起来,现在费点心,将来不费心是吧。”   掩口一笑,那叫芙蓉的女郎执帕半遮了面容,“两个孩子长得极俊,将来一定比你还俊。”   “那是那是。”乐呵呵地点头,表示芙蓉女郎说得一点都没错。   “啊,我还有事,芙蓉娘子,改日我们再叙。”不正不经地作一揖,两只手里都提着人呢,旁人倒是不见怪,痞子是一刻都不耽误,加快脚步地走。   左拐右弯的,痞子算是终于想到一个地方了,到了一处不算大的院里,守门的人见着痞子客客气气地打招呼叫唤,“狐郎君来了。”   痞子这名字取的是狐狸的狐字,他不知父母是谁,因着小时候养过一只狐狸,那只狐狸为救他而死,他便给自己取名阿狐。   “你们当家娘子在吗?”停了下来,阿狐询问守门的人。   “在的,新得了一群不错的孩子,当家娘子正教他们学规矩。咦,狐郎君,你向来不是不碰人的,怎么今天得了两个这般精致的郎君?”   曹承和曹衍的相貌都是万中无一的,叫人瞧着都要赞一声好。   “去,去,去,我从前不沾,如今也不沾。这两个是我给自己找的手下,想请你们管事娘子帮忙调、教调、教。行了,不跟你们多说,我找你们管事娘子去。”   拎着人进屋的,熟悉得很,曹承好奇地四处打量,要说曹承的脾气,好也不好,急起来的时候谁说的话都听不进去,但是一个转头,他那急脾气一过,又成了一个好孩子。   曹衍唤了一声兄长,曹承伸手握住曹衍的手,无声地安抚曹衍,曹衍冲着曹承甜甜一笑。   “你们记住,我给你们一口饭吃,你们愿意留下来的就好好学,不愿意学的,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进了里屋,一道女声传出来,曹承探长脖子看,只见一群人正在练功,说是练功,又跟他们从前看到的都不一样,踩在木桩上走路,走得飞快,还有跳圈子,一个又一个的火圈跳动着,曹承看得鼓掌叫好,惊醒了训人的妇人。   “庄娘子。”阿狐与那妇人打了一个招呼,妇人便是庄娘子转过头,“哦,狐郎君来了。”   “是。新得了两个孩子,想让你帮忙调、教。”阿儿将来意道明,庄娘子扫过曹承和曹衍,曹承一双大眼睛尽是好奇地打量四周,倒是曹衍安安静静地叫阿狐提拎着,很是听话。   “这两个孩子可不是一般的孩子。”庄娘子什么样的人没见过,眼力自然是有的。   曹承与曹衍细皮嫩肉的,一看就是大户人家的人,这样的孩子弄到她这个地方来,要是有什么事……   “庄娘子是知道的,我是个正经人,从来不敢做孩子的买卖,这两个孩子你帮忙调、教,保证不会给你带来任何麻烦。”阿狐终于是把人放下来了,这不赶紧的表明自己虽然是把这两个孩子弄过来了,绝计不会给庄娘子惹麻烦。   都是再熟悉不过的人了,庄娘子还是信得过阿狐的,“你过来。”   便是有话要跟阿狐私下说的意思,阿狐二话不说地走了过去,庄娘子道:“你与我说实话,这两个孩子哪里来的?”   “庄娘子想得不差,这两孩子确实不是一般人家的人。可是你要想,不一般人家的孩子要不见了,他们能不找?既然他们要找,洛阳还能这么风平浪静的?你放心,这两孩子太皮了,他们家里人就是想让他们尝尝苦头,知道这世上做人做事都不容易,我就是帮个忙。”阿狐算是把事情大概说了说,态度还是很好的。   庄娘子想了想道:“这么小的孩子,哪家能狠得下心来,叫你帮忙练练?”   阿狐打着哈哈,“一个你绝对想不到的人。你就帮我个忙。”   冲着庄娘子挤眉弄眼的,庄娘子给了他一巴,“真当我是小姑娘,由你说两句我就能叫你迷得神魂颠倒?”   赶紧拍马屁的接话,“你肯定不是,你都阅尽千帆了,我这点小技俩,都上不了台面。”   “人放我这儿没问题,只是你也知道,真要交给我,他们是一定要吃苦头的,你确定,他们能吃?”   “能,不能你就只管揍,不必手下留情。”阿狐直接放话,反正他也揍过了,再让庄娘子揍,也都是为了让曹承和曹衍吃苦头,挺好的。只要目的能达到,女帝陛下一准不会计较他们用什么样的方法跟手段是吧!   想到这里,阿狐再次给庄娘子重申,“你只管教,他们要吃什么苦头都行,能让他们食点人间烟火,就是他们家里人指望的。小的那个还好说,大的那一个,你也看到了,不是一般臭脾气。”   都是混市井的人,曹承是什么样的人,哪里逃得过他们这些人精眼神,曹承呐……   “请你帮忙的人,不仅仅只想教一个,大小两个,都不省心!”曹承这会儿已经撒着欢到处找人来玩,一副无忧无虑的模样,叫阿狐看得都想捂脸。   他是忘了自己被赶出家门,忘记自己今天一早就挨了揍,忘记了自己刚刚捡石子那会儿想哭的样子?   阿狐真是不得不承认,曹承一颗心说大那是真大,记吃不记打!   “所以,这人交给你,你多帮我揉搓点,务必让他懂事,一定要懂事。”阿狐赔着笑脸冲着庄娘子重申一点。   庄娘子目光落在曹衍身上,一个安静的孩子,按理来说是惹人疼的,然而庄娘子却摇了摇头,“大的没心思,小的心思太多了,这家的父母,够操心的。”   说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的,阿狐不作声,想了想昨晚见到的曹恒,怎么都感觉不到曹恒的操心,反倒是对这两个祖宗很是狠得下心肠的模样。   “不过,庄娘子,有点事给你提个醒。”想起刚刚捡石子时冒出的蛇,这事还是应该给庄娘子提个醒的。   庄娘子瞥了他一眼,显然早就料到他这一来准是没什么好事,摇了摇头道:“我就知道你小子一准还有别的事。”   阿狐也是头大得很,他总不会觉得曹恒不知道有人暗搓搓要杀她两个儿子。知道还把人放这儿了,阿狐都不敢深思。   凑到庄娘子的耳边一通耳语,把情况跟庄娘子说了清楚,庄娘子冷哼一声,“有麻烦的人你也敢往我这儿带?”   “这事办好了,好处多着。”阿狐赶紧补上一句,“咱们都是混市井的人,富贵险中求这话你是知道的,我要不是心里有数,我敢随便把人带到你这儿来。庄娘子,我们都是靠自己混起来的人,哪怕是混,也都想出人头地。大魏现下是连女人都能当官的,就算不识字,也不能说咱们就什么真的没路了。”   “你,你是搭上什么了不起的人了?”凭这一番话,庄娘子立刻意识到阿狐是找到什么途径了,要不然他是绝对不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就他们,这两个祖宗,把人揉搓好了,那就什么都有。”阿狐指着外头那么两个祖宗,算是把路给庄娘子指了出来。   庄娘子倒抽一口冷气,“你确定他们不会给我们带来灭顶之灾?”   “确定。虽然有想杀他们的人,要保他们的人更多,就是我们自己也警醒点,别叫人钻了空子就行。”冲着庄娘子一通挤眉弄眼的,还不忘打亲情牌。   “庄娘子是看着我长大的,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是知道的,从来不说假话,也从来没有害过各位身边的人。小时候你给我吃过不少饭,有了好事我第一个想到的人就是你,再有别的人都越不过你去。”   阿狐这个人,庄娘子还是信得过的,也正是因为信得过,才会不说什么就同意将曹承和曹衍留下,但阿狐把事情大致那么说了,庄娘子心里是免不得犯嘀咕,一犯嘀咕,难免就拿不准,得了阿狐再三的保证,庄娘子道:“好,我且信你一回!”   得了庄娘子这样一句话,阿狐是大松一口气,“什么苦的,难干的活,都要让他们干,不用手下留情。”   ……生怕庄娘子手下留情,庄娘子道:“那就是进我坊里要学活命的人,我既然要给他们一条活路,自然是要让他们学到底的。”   朝着庄娘子竖起了大拇指。庄娘子侧过头又问了一句,“你最近得看着他们?”   “对。”连想都不想地回答,对他来说,现在再没有比曹承和曹衍更重要的事。   “那你看着他们,不听话的你只管抽。”庄娘子话接得十分顺口,本来正想往后打人的事不用他干了,结果庄娘子先人一步把差事扣他头上,他能说让庄娘子来?   不能!惹火上身的事谁不想丢开,庄娘子肯给个地方已经不错了,他还想让人怎么的?   “好。”除了答应也没其他办法。   阿狐找到了一个相对安全又能磨砺曹承和曹衍的地方,自然是大松一口气。   洛阳宫曹恒刚下了朝,昨天没有露面,但已经都知道曹恒做了什么的政事堂诸公,在说完正事之后,都缄默半天不作声。   曹恒扫了他们一眼,“有话不妨直说。”   杨修被人推了出来,他还没反应过来是谁推的,曹恒已经开口,“杨中书令想说什么就先说,朕听着。”   压根不想当出头鸟的杨修吐了一口气,剐了一群人,不敢说话,推着他出来当出气筒,他们真的是太坑人了。   “陛下要教导两位皇子理所当然,手段,是不是可以委婉一些,毕竟他们还小。”说辞都是千篇一律的了,曹恒解释得够多次了,这回反问了杨修,“中书令以为,大魏的皇子,公主,乃至帝王是容易做的?”   杨修摇了摇头,“当然不是,陛下也好,先帝也罢,开创大魏不易,将来要守住大魏,更为不易。”   创业不易,守业更难,瞧瞧秦始皇打下一个什么样的江山,灭六国一统天下,成为千古第一帝,始皇始皇,他想要自己的江山能够千秋万代,万世永存,结果呢?历二世而亡,足见创业不易,守业更是不易。继任之君,无能而不以立,何其不易。   “朕自己的儿子,难道朕想让他们吃苦受罪,想让他们面临无数刀枪剑雨?但是,朕就算不给他们创造枪林弹雨,难道他们就真的可以一生安乐,什么危险都不用去面对了?”   怎么可能,杨修顺口就要回答了,叫人咳了一声,杨修只能把话都咽了回去……   ※※※※※※※※※※※※※※※※※※※※   杨修:哪个不要脸的推了我,给我认!   一干人:傻子才会认,有本事你来群殴…… 第109章   曹恒也不是非要他们给答案的,他们想什么还能瞒过曹恒?   “母皇从前怎么教的朕, 并无你们多说的余地, 如今到了朕这儿也是一样。朕要教出来的是一个能担起天下的继承人,你们不是朕, 永远也不会明白究竟应该怎么当好一个皇帝。”帝王心术, 驭人之能,这些都不是为人所知, 他们是臣,曹恒是君, 站在他们的角度去想曹恒, 他们是永远不会明白曹恒的。   提到帝王心术,为君之能, 哪怕是心里之前还有些想法要反驳的人, 这会儿也不敢接话。   既是帝王心术,就是帝王的事,为臣的要学这帝王心术,是何居心?   “陛下, 臣只是挂心两位皇子的安危。”司马末这个时候提了出来, “司马氏一族的人,他们都不会轻易放过任何可以攻击大魏的机会。”   “朕等着他们。”曹恒接过话, 所有人都抬起头, 惊讶地看向曹恒, 从曹恒的话里流露之意, 妥妥是用两个年幼的儿子为饵, 他们不能不惊。   “陛下……”饶是墨问从来不按常理办事,曹恒这一举措,还是让他恨不得跑上前去,摇一摇曹恒,问上一句曹恒是不是疯了?   曹恒道:“天下人都能为饵,他们怎么就不能了?”   被怼了这一句,墨问想说的话全都叫曹恒给堵了。秦无皱着眉头道:“虽说是冒险了点,天下事也难有不冒险的,陛下既然要做,一定是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意思是同意曹恒的做法,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秦无,秦无摊手道:“虽说两位皇子的安危很重要,比起天下安宁来,也得靠后吧?陛下以他们作饵也是为了大魏。”   对,理是这个理一点都没错,但是太急了吧,曹承跟曹衍一个六岁,一个三岁。   “朕还不妨告诉你们,朕收到来报,已经有人动手了。一条毒蛇放出去,杀人无形更无声。”曹恒是生怕刺激得他们不够,连对手怎么使手段对付曹承和曹衍都说出来了。   饶是都算见过无数风雨的人,听到真有人动手了,都抖了抖,想要劝曹恒还是把曹承跟曹衍接回宫吧,最后又都在曹恒目光注视下,把话咽了回去。   曹恒摆明了任何人劝说都不会改主意,他们自问有能力改变曹恒打定主意的事?   国家大事上也就罢了,在教子一事上,曹恒刚刚也说得很明白了,她要教出来的是继任之君,他们都是臣,怎么能明白为君究竟该怎么为?   到最后,一群人都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出的政事堂,最后看着阳光明媚的天,抖了抖,“陛下比先帝还狠。”   也不知是谁感叹出来,一众人忙不迭地点头,表示没错,就是这样的,曹恒心狠起来,真不像个女人。   不,就算是男人,如曹恒这样拿幼子为饵的,在场的各位,一个个自问都不是。   “皇后知道这件事吗?”凤鸠作为唯一的女人,冒出这么一句问话来,一片死寂,最后是杨修道:“大概知道的吧。”   不,这件事,曹恒是一丝一毫都没有要瞒夏侯珉的意思,甚至她要怎么做,做什么,从一开始就告诉夏侯珉,说得那叫一个清清楚楚。   “那个叫阿狐的,带了承儿和衍儿去哪里了?”众人都退了出去,曹恒询问一句,柏虹从后面走了出来,“燕暗首说那位狐郎君带着两位皇子进了一个戏坊。”   戏坊!曹恒应了一声,埋头继续看她奏折,柏虹不作声地打量曹恒,曹恒能下这样的狠心来教曹承,不惜让他们置身陷境,也不知道最后曹承究竟能不能如曹恒所愿。   “朕想起母皇从前教朕时说过的话了。”柏虹在为曹恒一片良苦用心感慨时,低着头看奏折的曹恒冒出这一句,也让柏虹回过了神。   柏虹倾听曹恒的下文,曹恒依然没有抬头,手中的朱笔一笔一笔地落下,半分不曾停滞。   “母皇说,世上的事,都该让朕看过,朕能吸收多少,明白多少在朕。朕现在一心想要改变承儿,还有衍儿,能不能改变朕不知道,朕只做了朕该做的事。”   做完了,最后无论是什么样的结果,曹恒都能问心无愧。   柏虹与曹恒作一揖,“两位皇子一定能明白陛下的良苦用心。”   “不仅仅是承儿,衍儿……”说到曹衍时,曹恒抬起头来,目光沉了沉,“朕的这两个儿子,傻的太傻,聪明的太聪明。”   ……柏虹半响没反应过来,在她看来,她是不明白曹恒所指的曹衍是有什么问题。   比起曹承大吵大闹不一样,曹衍显得安静懂事,颇是乖巧,又因为曹衍太小,有曹承前,许多人,包括柏虹在内都将更多目光落在相对年长的曹承身上,曹衍……   “聪明可以,算计也可以,朕总是得要让他明白,想要算计人,就得有把自己算计进去的觉悟,心思动得太多,有时候比不动更伤人。”   曹恒已经再次低下了头,阅着手中的奏折,柏虹暗暗倒抽了一口冷气,为曹恒话里的意思心惊着,再想等着曹恒说两句,直到曹恒将案上的奏折全都阅完,曹恒都没有再说出一句话。   被人关注的曹承与曹衍,这个时候已经站了许久的马步,曹承要年长曹衍一些,曹恒早让人教他强身健体,扎马步也是有学过的。   曹衍毕竟还小,太小扎马步对身体有伤害,虽说阿狐直言要揉搓这兄弟俩,那也没有要把人弄残的意思。   所以,曹衍只是玩着扎了一柱香,那也让曹衍有些撑不住,等庄娘子松口让他休息,他直接坐地上了。   “真没用,才扎一柱香的马步就撑不住。”曹衍瘫坐在地上动弹不得的,曹承是极不客气地吐了一句,很是嫌弃曹衍。   “兄长,我还小,等我长得像兄长一样大了,也可以和兄长一样扎那么久马步。”曹衍歇了半天才站起来,奶声奶声地和曹承解释。   翻了个白眼,曹承一点情面都不留地道:“等你像我这么大了,我还是比你大,我扎马步的时间也比现在更久,你才追不上我。”   很是自傲自得的昂起头,曹衍捉了捉头,“兄长说得对,是我想岔了,兄长就是兄长,我长大了,兄长也长大了。”   曹承哼哼了几声,见曹衍听进他的话了,点了点头,“你放心,我是兄长,我会保护你的。”   得了这一句,曹衍露出了笑容,乖乖地问道:“兄长累了吗?”   “哼,我才不累。”曹承傲骄地回了一句,刚刚嫌弃完曹衍没用,他怎么会承认自己撑不住了,那不是他也是个没用的人。   曹衍露出一抹笑容,根本不在意曹承怎么说话,只凑近着吱吱喳喳地引着曹承说话,这样说着就好像能挥散所有的疲惫。   “这两个孩子,难教。”庄娘子教了人半下午了,阿狐在一旁看半天的热闹,庄娘子吐了一句,很是忧心的模样。   阿狐道:“难教又不是让我们教,这不是让我们暂时为难一下而已。”   庄娘子不客气地踢了阿狐的腿,“你怎么说的,你不是想要占点便宜,不把人弄好了,谁能给你好处?”   没想到庄娘子突然出手,阿狐生生挨了一脚,差点摔个狗吃屎,幸亏反应得快,一下子站住了,掉转头道:“哪怕教人,谁能包管教好的?”   ……这话说得在理,要是包教得好的,这世上还能有坏人。   庄娘子翻了个白眼,阿狐扫过曹承跟曹衍,“怎么觉得你对小的比对大的更有意见?”   “说对了。”庄娘子敢说那是一点都不藏着,点点头表示阿狐说得一点都没错,她就是那么觉得的。   “我倒是更喜欢那小的,至少不会动不动骂人,更不会不拿人当回事。”阿狐也不在意说破自己那点心思,这不赶紧地表态。   摇了摇头,庄娘子道:“好不好都说出来的人反倒是最好对付。像这种逢人就笑,别管你怎么对他,他都笑眯眯的人,一个不小心咬你一口,呵呵……”   这么个呵呵法,听得阿狐一个激灵,扭头盯着庄娘子不眨睛,怎么看怎么觉得的不好。庄娘子犹似不察,只管说道:“我看这家子的心眼都不少,当父母的面对这样两个孩子,不定得操心成什么样,有机会我一定要见见这家子的人。”   “你这要求不高。”阿狐明摆着是说反话的,庄娘子的目光只管落在曹衍的身上,愣是没听出来。   阿狐更不会去特意提醒,但是落在曹衍身上的目光,也是不得不多了几分审视,曹衍到底是哪里不对,竟然叫庄娘子警惕成这样。   眼看天快要黑了,阿狐也不说带他们回家去,直接与庄娘子打个招呼,就在他们这个戏坊住下。   一群大大小小,男男女女的近二十人,饭菜刚上来,一哄而上抢着都拿完了,待曹承和曹衍反应过来,人群散去,他们走了上去,饭也好,菜也好,都被抢光了!   “啊,抢不到饭吃啊?”阿狐打一开始就注意他们,待见到他们呆呆地站在一边完全是傻了的样,笑着走过来,他那碗里正放着一只大鸡腿,香气扑鼻,很是诱人。   曹承和曹衍的肚子在看到他的碗时不约而同地响了,阿狐那是一个心狠的,当着他们的两个的面拿起鸡腿咬下一口,赞叹一句,“真香!”   香是绝对的,阿狐是又咬了一大口,完了晃着鸡腿问,“想吃吗?”   曹承和曹衍都饿一天了,肉沫都没吃到,那是真饿,忙不迭地点头,“想!”   阿狐看着他们问道:“你们想吃,我就要给你们吃了?凭什么?”   “漂亮兄长不是让我们来这里学东西了吗?”曹承还没回答,倒是曹衍已经反问一句。   “是啊,让你们学东西没错。”应和曹衍的问题,接着脸色一脸。   “你们学东西,便是挣不得银子,我还得先养活你们,所以那有饭菜给你们吃,让你们可以填饱肚子了,想吃肉,等你们能挣钱再说。”阿狐指了桌上已经空了的盆和碗,不紧不慢地说。   曹承却似是被骗了一般,“饭菜都没有了。”   这控诉得啊,阿狐摇了摇头,“谁让你们不快点,抢不到吃的,有得吃却吃不了,是我的错?”   “你……”曹承今天拼命练习,让干什么干什么,就算是不会干的他也学得不含糊,结果眼看着能吃饭了,竟然是这样的结果,饿了一天的人,脾气也是很大的,朝着阿狐冲过去,真要跟阿狐动手,阿狐毫不客气地单手拎住他,“干什么,干什么,又想挨打是吧?”   曹承真的是要气死了,从小到大,他是从来没有受过这样的气,这两天的经历,吃不好,睡不好,做事还要被人挑三捡四,别人吃肉,他连饭渣都没有。天壤之别叫他只想回家,回到洛阳宫里去。   曹衍拉住曹承,“兄长,漂亮兄长会打你的。”   “你不饿?”猛地直怼了曹衍一句,曹承带着哭腔地问,曹衍幽幽地吐道:“饿。”   “饿你还那么多废话,就是他欺负我们,揍死他,看他给不给我们饭吃。”曹承咬牙切齿地撂话,他还真是不管不顾有生之年挨打都是阿狐所赐地冲上去要打死阿狐。   阿狐真是要乐死了,曹承真是一个怎么打都记不住的人,明明知道打不过他,偏偏每次气上头来,就是想冲过来打阿狐。   “你行了你,你要找谁,你能打死谁,就这小胳膊小腿的,都不够我一用力,赶紧,看看还有没有剩菜汁,有点吃就吃一点,不然就要等到明天早上。”阿狐把曹承按得严严实实的,叫他动都动不了,曹承那是脸都气红了,冲着要往阿狐身上去,哪里冲得过!   “兄长!”曹衍一看情况是真不对,赶紧的拉住曹承,让曹承别再想着冲过去打着阿狐。   “你走开,你要么跟我一起打他,我们一起挨了揍我也没话说,你快点,赶紧的。”曹承冲着曹衍大声地叫唤一句,面红耳赤的,是气到了极致。   “漂亮兄长。”曹衍冲着阿狐唤一声,巴望着阿狐别跟曹承计较。   曹承是真生气了,也不说打阿狐了,回过头一把推倒曹衍,“父后都是骗人的,他说你会跟我一起打架,别人欺负我你会跟我一起打人,你被人欺负了,我也会帮着你打回别人,可是,没有,你从来都不会帮我一起打架。你是骗子,父后也是骗子,母皇,母皇不骗我,她不要我了!”   说到这里,曹承哭得可伤心了,曹衍对于这样的控诉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话,兄弟俩并不是一样的人,曹承向来直来直往,但是曹衍喜欢三思而后动,动手的事,他更是不会做。   “兄长。”曹衍被推倒了,手上都是伤,想要走过去捉住曹承,曹承果断地将他挥开,“你别碰我,以后我再也不要护着你了。”   不管曹承嘴上怎么说着嫌弃曹衍的话,事到临头往前冲,要护着曹衍的都是曹承。   “我跟你说曹永乐会抢了母皇对我们的喜欢,你不信我,我让你帮我打人你也不肯,我讨厌你,以后再也不要你跟我一起玩了。”曹承大声一句句地控诉。   曹衍再次站了起来,“兄长,我不是。妹妹还小,有没有妹妹,母皇都会对我们一样的。你看有了我之后,母皇对你也没有差别对不对?”   那么点大的孩子劝着曹承,反倒是更像他是兄长,曹承是弟弟。   庄娘子在一旁听着这话里的母皇父后的,有点见识的人立刻意识到不对了,母皇,那是陛下,父后?当今天下的皇后确实是个男的?   想到这里,庄娘子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到阿狐的身边,一把拧过阿狐的耳朵,阿狐被这样突然地拧住耳朵痛得惊呼一声,本来要说话的,结果一回头看到是庄娘子,一句话都不敢话了,颤颤地唤了一句庄娘子,庄娘子吼道:“你给我过来。”   提着人要往一边走去,不忘回头吩咐道:“照看好这两个小的,他们要是有半分闪失,我唯你是问。”   这么说完,终于是提拎着人往一边去了,不二话,一脚抵在墙上,将阿狐给堵在角落里,庄娘子问道:“他们的父母,你是不是知道是谁?”   庄娘子不细问也就罢了,既然问了,阿狐哪敢不说,点了点头。   倒抽一口冷气,庄娘子指了指上头,“大魏那两位?”   嘴角抽抽,他就知道这事瞒不住,一但曹承和曹衍唤的母皇和父后一出来,有点常识的人都能猜出他们的身份,庄娘子是什么样的人,哪里还能猜不出来。   “问你话呢。”庄娘子等了半天阿狐不作声,气得她大吼问了一句。   “对啊。”那么大一声,听一下得阿狐一个激灵,连忙地应了一声,表示没错,那就是这样的没错。   得到确凿的答案,庄娘子气得更是掐住了阿狐的腰,“你找死是不是?你想害死我是不是?”   被掐着的嫩肉,阿狐痛得半死,左右闪躲,哪里躲得过,赶紧的跳了起来,大声地喊道:“不是,我没有,我真没有要骗你的意思,这件事情是陛下吩咐的,我就是按陛下的要求去做而已,你不知道比知道好,知道了,你下手一定得要留情。”   “不,你说错了,我要是知道了,绝对不会留情。”万万没想到,庄娘子听着阿狐的一句,毫不留情地否了,阿狐傻了眼,这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庄娘子半眯眼睛,“好,好!咱们女帝陛下就是女帝陛下,这份气魄了不得。皇子,将来必然是大魏的下一任皇帝。”   “哎,听说陛下刚得了一位公主。”阿狐补充一句,庄娘子剐了他一眼,“在有皇子的前提下,一般谁会考虑公主?”   “哪有,想我们先帝,乾清女帝,她有二十几个兄弟呢,武帝还不是照样把位子传给了她。”哪怕阿狐不识字,大魏对曹盼传奇的一生,样样都是津津乐道,尤其曹操把位子传到她手里这一段,多少人改了无数个版本地传了出来。   大魏要是哪个不知道这回事的,你别说自己是大魏人,太丢脸了!   “滚,你以为先帝能越过那么多兄弟让武帝传位是件容易的事,你也不想想先帝之前立下多少功劳,大魏的兵马,几乎尽掌于她手,就算不归她统御,那也是武帝的死忠,有这样的本事,武帝才敢越过二十几个儿子把江山交给先帝。现在,天下太平,有那么容易起战事?”   真是不可小看了市井之人,一个阿狐也就算了,还有一个庄娘子,个个都是高智商的!   阿狐道:“那你现在怎么办?”   “行了,你也是个六神无主的人,接下来看我的。陛下想磨砺两位皇子,这事我一定会好好办妥。”庄娘子挽起袖子,打算要大干一场的样子,阿狐……   庄娘子说干是真去干的人,往外头一走,曹承还准备打曹衍一顿的样子,庄娘子走了过去,直接地问道:“除了会打人,你还会什么?大的你打不过,也就打你弟弟,你有什么用?连吃饭都抢不过别人,就会在你弟弟面前呈威风,很了不起?”   曹承一边哭一边准备要打曹衍,被庄娘子提了后劲,再那么一问,“要你管!”   十足的一个熊孩子,庄娘子是忍了又忍,最后才给忍住了,“不要我管,那你倒是出去,相信我,你敢出这个门,我包你连命都没了。”   指着对门,庄娘子一点要给曹承留面子的意思都没有,曹承看了看外头,又看了看四下没有一个要帮他的人,掉头就要往外冲出去,曹衍连想都都没想地爬起来追上去,“兄长。”   曹承根本不管曹衍的叫唤,只管往外跑去,这一跑,也不知是不是应着庄娘子的话,门上的瓦片迎面朝着曹承砸来,曹承吓傻了。   “兄长,快走!”曹衍跑过去要拽开曹承的,他那小身板哪里拉得了曹承,千钧一发之际,庄娘子身影一闪,直接将两人都抱了起来,躲到了一边。   啪啪!瓦落在地,发出一阵阵的声音,庄娘子半点要安抚人的意思都没有,将曹承和曹衍放到地上,“看看,你看我是不是骗人的?”   曹承看到地上已经摔成碎片的瓦,抖了抖,庄娘子道:“你不怕人打,那你怕不怕死?”   “我,为什么?”曹承想不明白,今天上午的毒蛇事件他根本什么感觉都没有,这一刻他看着已经粉碎的瓦片第一次意识到死亡。   “你一个孩子,随时随地都可能会死,哪有那么多为什么?”庄娘子并没有将所谓的阴谋说破,而只用着平常的语气说来。感觉到一道目光,庄娘子寻着目光看了过去,是曹衍……   庄娘子并不在意这道目光是谁,只问曹承,“你想死吗?”   曹承当然不想,连连地摇头,庄娘子道:“动不动就想跟人动手,你知道有多少人死于非命?”   被问着的曹承再次摇摇头,庄娘子半眯起了眼睛,“这么说我应该带你去看看,感受一下人的性命有多脆弱。”   阿狐听着那叫止不住地抖啊,庄娘子一手拉过一个,“走!”   是连曹衍都不放过,阿狐是一刻都不敢停,赶紧的跟了上去。   庄娘子在这一带有些名气,对这里的地方也是很熟,左拐右弯的,很快到了一处鱼龙混杂的地。   “我杀了你们。”一道尖锐的叫唤,曹承也罢,曹衍也好,都不由打了一个激灵,不可置信地看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不用急,我带你们去看。”庄娘子安抚地说了一句,然后紧紧地捉住曹承和曹衍的双手,不容他们后退一步。   曹衍是不想去的,但他那点力气根本挣扎不开庄娘子扣住他的手。   “又是一个找死的。”随着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越来越近,耳边都是窃窃私语,说着那样一个人是有多么的不自量力。   “你看,你以为自己明知道打不过别人还要和人打是英勇,却不知在旁人的眼中,你是有多可笑,又有多愚蠢。”庄娘子的声音飘荡在曹承的耳朵,击在曹承的心间上。   曹承张望四周,那些人的脸上都带着笑容,对于前方传来一阵阵打人的声音,他们听着都在笑,笑得十分的开怀,就好像一切都是那样的可笑。   不知怎么的他就想到了刚刚他叫嚣要打阿狐时四周的人都是什么样的表情,他们也都在笑,好像他做了一件十分可笑的事,就如同现在看到的一张张的脸。   “哟,还真是冥顽不灵啊!”庄娘子这时候已经停下来了,推着曹承和曹衍往前走,让他们看清楚了眼前发生的事。   只见一个二十来岁的郎君正往一个大汉那儿冲过去,想要揍人,结果被人反手打倒在地,再也动弹不得。   庄娘子嗤笑一句,“怎么,这人又闹什么?”   “还不是为了那位琦娘子,想带人家琦娘子离开,他倒是拿钱来给人赎身呐,没钱,还想让人琦娘子不接客,教坊里的姑娘不接客那不是要让人饿死。和人家琦娘的客人撞上了,吵着闹着要打人家,人家自然是饶不了他。”   一边识得庄娘子的人不少,庄娘子一问,自然有人将事情的来龙却说脉说得一清二楚了。   庄娘子道:“真是打不死。”   “哎,未必打不死了,这一回就算没打死,那也打残了,你看看他那双腿。”有人给庄娘子提了一句醒,告诉她这回这人遇上的人很不一般,废人的手段了不得。   听到提醒,庄娘子往倒在地上动都动不得的人腿上看了过去,丝丝血从他的衣裳渗了出来。   “啊!”本来昏迷不醒的人大声叫喊了一句,曹承和曹衍都被这一叫吓得一个激灵,兄弟俩抱在了一起,显然是给吓得不轻。   “你们猜他还能不能站起来?”庄娘子突然蹲了下来,小声地冲着曹承和曹衍问了一句。   吓得都不敢看地上躺着的人了,曹承颤颤地道:“为什么,他不能站起来了?”   庄娘子就是等着他这一问的,指了那人的身上,“你们看他的腿上,是不是有血在渗出来?”   血迹他们还是认了出来了的,点了点头表示没错,就是这样的。   庄娘子道:“他的腿叫人给伤了,从内到外,都要废了,谁都救不了他,你们以为,他痛得叫那么大声是因为什么,就是因为他的腿。”   吐着冷气一般说,曹承和曹衍第一次看到这样血腥的画面,“你们以为阿狐那么打你们就算狠了?那不过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手段,要你们生不如死,多了去的法子。看起来从前你们父母把你们照顾得不错,连这些事都不懂。没有父母的庇护,就你们现在这个样子,任谁都能轻而易举地掐死你们。”   双手应景在这里掐在他们两个的后颈,曹承和曹衍都感觉到了死亡的压迫,缩紧了脖子想要说些什么,话到嘴边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你,你要杀我们?”曹衍把这句话问了出来,庄娘子看着曹衍,“你这么聪明,你说呢?”   冷洌地冲着曹衍一笑,庄娘子摇了摇头,“猜不到?”   哪里敢猜,曹衍是再不敢作声了,睁大眼睛地盯着庄娘子,防备的样子,庄娘子冷笑了道:“你很聪明,可是再聪明的孩子也要记住,在没有能力之前,所有的阴谋都不过是笑话。”   曹衍究竟有没有听进去不说,曹承道:“你不要吓唬衍儿。”   本来很害怕的人,在庄娘子欺身要跟曹衍多说几句话的时候挺身而出护着曹衍,庄娘子不说话,只盯着他看了半响,“真傻,是吧!”   问着回头看了曹衍一眼,曹衍的目光一顿,曹承大声地道:“你才傻,你才傻,你全家傻。”   “兄长。”曹衍赶紧拉住曹承,他是真服了曹承了,都这个时候怎么还不明白他们究竟处在什么位置,轻易惹了他们,远水救不了近火,他们的小命都在别人的手里。   “你闭嘴。”曹衍唤这一声,曹承反倒是回头喝了曹衍一声,没想到庄娘子直接将曹承给丢了出去,曹承滚了几圈出去,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他的身上,包括刚刚把人打得半死不活的大汉,都看向了庄娘子,毕竟是庄娘子把曹承丢了出去的。   “这个孩子脾气不好,诸位给我出出主意,我到底该怎么样教教他的好。”   庄娘子走出了一步,让众人都看到了她,纷纷都打招呼道:“庄娘子。”   微微颔首,庄娘子与他们都算是打过招呼了,打过了招呼,目光更是落在曹承的身上,“打也打过了,骂也骂过了,他就是不怕。刚跟他说了不听话的人就是这样的下场,一个转头他还是照样跟我叫嚣,这样不识趣,有胆训人的人,嗯,诸位都给我出出主意。”   像是生怕自己解释得不够清楚,庄娘子重申了自己与曹承之间的关系,她就是想尽办法了还是教不好曹承,这不找人出主意了。   “这还不容易,把人吊起来挂个三五天,连水都不给他喝一口,三天之后下来,保准他听你的话,再也不敢违背庄娘子的意思。就像这样一样。”一个长得有些尖酸的人一边说着话,一边拉了一道机关,把那挂着藏起来的人露了出来。   “水,水!”被挂着的是一个郎君,喃喃地吐字,虽然在这喧闹的地方,曹承却清楚听到他的声音。   水吗?到今天为止,曹承只挨过饿,挨饿的滋味都不好受,口渴得连水都喝不得,会是什么样?   “这个主意不错,你想试试?”这个时候的庄娘子环手抱胸,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曹承,“只是将你吊起来,也不说连水都不让你喝,你要试试?”   “庄娘子,我帮你让他试试。”那一边将吊着的人放出来的主儿,冲着庄娘子说了一句,一鞭子甩了出来,将曹承的双手缠绑住了,再用力一拉,果断地把人拉了起来,吊在半空。   “啊……”突然被悬空,而且还被挂到了那么高的地方,曹承吓得哇哇大叫,庄娘子站在他的下面。   “刚刚你是怎么跟我说话的?”庄娘子抬起头那样地问了曹承一句,曹承只管叫着,并不回答,庄娘子与那一位吊着曹承的人使了个眼神,那人立刻松开了手里的绳子,曹承整个人坠落,吓得曹承又是一番尖叫,眼看就要摔落了,那人又突然将他拉了起来,曹承又挂回了原来的位置。   “我问你,你刚刚那样跟我说话,错了吗?”庄娘子再次重复了刚刚的话题,眼睛盯着曹承,等着曹承给她答案。   “我,我没有错,你是什么人,凭什么管我?”曹承这个时候还嘴硬着,他纵害怕也一步不让地质问庄娘子,庄娘子露出一抹笑容,“你说对了,但这个世上最有资格管你,教你怎么做人的,就是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   “你的父母还得忍你三分,像我们,一分都无须忍你。你,要不要跟我认错道歉?”庄娘子告诉曹承这样一个事实,曹承却肯定地道:“我不,我就不。”   “好,很好!”庄娘子笑着,一点都不生气,但那拿绳子的人突然又松了手,曹承急坠,听得他又是大声地尖叫。   “你不要这样对我兄长,你快放开我兄长。”这一次曹衍再没有能忍住地冲过来,用着拳头打向庄娘子,庄娘子一手捉住曹衍的手,“我不是说了,你是个聪明人,再聪明你也别忘了,这样的局面,你们两个孩子根本改变不了什么。再敢轻举妄动,我连你一块吊。”   说着甩开了曹衍,曹衍道:“你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就不怕将来我们跟你算账?”   庄娘子听着这话啊,真是笑了。 第110章   曹衍看到庄娘子那抹笑容,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 庄娘子道:“我刚夸了你聪明,怎么又犯起糊涂来。难道你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在这儿?”   聪明的曹衍不作声, 这时候啊, 一把匕首飞来,直往曹承身上刺过去, 拉绳子的人立刻将曹承放下,庄娘子也同时跳过去, 将曹承接住。   “你猜有多少人想要你死?”庄娘子抱着全身都在发抖的曹承问了一句, 曹承摇头,不断地摇头, 他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四处都围起来,人在那儿,捉住他。”从外到内,一道声音急切地传来, 庄娘子打量了外面, 只见一群黑衣着装的人走了过来,而在这时, 又一个人走了出来。   所有人都被这突然的动静给吸引了, 手下来报, “不知道是什么人, 都是好手, 把四周都围起来了。”   “怎么回事?”七嘴八舌的讨论,不明白一下子哪里来的这样一群人。   “母皇,母皇。”被庄娘子抱在怀里的曹承依然在发抖,突然却唤了这两声,庄娘子看向迎面走进来的人,这就是大魏的女帝?   心里还觉诧异,曹恒一身便服走了进来,一眼扫过曹承还有曹衍,却不与他们说话,只低声而问,“人呢?”   “已经拿下了。”在这鱼龙混杂之地,燕舞并没有唤破曹恒的身份。   “四下看看。诸位不要误会,这两个孩子虽是我家的,烦劳你了。”曹恒算是与在场的人都解释了一下,连着庄娘子在内,曹承与曹衍,曹恒也一并托付。   “母,母……”曹承伸手想要叫唤出曹恒,想要让曹恒带他回去,话到嘴边却叫庄娘子给捂住了,没有让他将那一个皇字唤出来,道破曹恒的身份。   曹恒摇了摇头,“你从前总为自己的身份而自得,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我与你说过,凡事都有两面性,我将所有的危险都给你挡了,你只看到好的,看不到这些危机。我教不好你,就让别人来教你。”   这个时候曹恒出来,便是要让曹承与曹衍清清楚楚地意识到,在这件事里,她是什么样的态度。   “母亲。”曹衍是个聪明人,一点都不假,曹恒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他便改口唤了这一声母亲。   听到声音,曹恒将目光落在曹衍的身上,“你很聪明,聪明没有错,自作聪明,想把所有人都玩弄于股掌之间,你还没那么大的本事。”   对一个才三岁的孩子吐露这样的话,还是一个母亲对自己的孩子说的话,直叫人都不由地低头讨论,不明白这母子关系到底是怎么回事的。   曹恒道:“还有一天半,好好享受。”   那日曹恒对曹衍说过给他们三天的时间,三天之后,她是会让他们回去的,只希望曹承和曹衍能撑得过三天。   丢下这一句,曹恒是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她带来的人,也都齐齐地撤离,了无痕迹,如同从来没有来过。   曹承满脸都泪,这个时候他真的意识到曹恒的残酷,无论是作为一个母亲,或是一个帝王,曹恒,从来不是一个轻易对人手留情的人。   “你现在觉得,我会怕吗?”曹承明白了,便不再挣扎,由庄娘子抱着,庄娘子也将人放下了,只低头反问曹衍,算是回答了曹衍最后对她问出的那个问题。   曹衍拳手握得紧紧的,同时看向庄娘子,“不会。”   庄娘子做事是得了曹恒允许的,甚至可以说是曹恒吩咐她去做的,既然如此,如果曹承或是曹衍为了这件事最后找庄娘子算账,第一个不同意的就是曹恒。   违背曹恒是什么下场,难道到现在曹承和曹衍都不明白?   明白,就不会再犯同样的错,同样会惹了曹恒生气的错。   “走。”庄娘子看着已经不再哭闹,乖乖呆着,只怔怔地看着曹恒离去的方向,唤了一句,曹承像是一下子回过了神,问道:“我到底哪里错了?”   庄娘子被问个正着,伸手抚过了曹承的头,“你自己想。你想不明白,旁人与你说得再多,你也是听不进去的。”   抬起头看着庄娘子,曹承握紧了双手,曹衍走了过来拉住曹承的手,“兄长!”   曹承牵住曹衍的手,紧紧地握住,庄娘子已经再次催促道:“走吧!”   这一次曹承拉着曹衍的手跟上了庄娘子,四周的人对曹承和曹衍的身份猜测不断,曹恒出场的架式,那些黑衣人看起来非同一般。   “不是司马家的人。”柏虹刚想和曹恒回禀拿下的人是什么情况,结果还没开口曹恒已经肯定地道破。   柏虹点点头,曹恒面容更冷了,“魑魅魍魉都出来了,好!”   她今天来得还真是对,对极了。那些想杀曹承和曹衍的人,杀可以,也该有被她发现之后要付出代价的觉悟。   “陛下。”柏虹唤了一声,想要得到曹恒一声吩咐,究竟接下来他们要怎么办?   曹恒昂起头,“顺藤摸瓜,一网打尽。”   敌人就算杀不尽,冒出头来,都已经要杀人了,岂有不杀的道理。   “两位皇子?”曹恒一行人早就已经到这儿,曹承和曹衍都经历了什么,柏虹也看得清清楚,看清楚的同时,她也在打量曹恒的表情,哪怕她看得再仔细,也没能从曹恒的脸上看出什么来,曹承和曹衍经历的事,曹恒是心疼还是不心疼?   “朕其实不会教孩子对吧。”曹恒似答非答,柏虹道:“陛下国事繁忙,未免顾不上两位皇子,又怎么会是不会教。”   摇了摇头,曹恒道:“朕是真的不会教,会教,承儿也不会是这样,衍儿,心思太多,太杂!”   说到这里,曹恒停下了脚步,柏虹离得曹恒还有几步的距离,曹恒一停她也立刻停下了,“心正而人正。衍儿就算才有一点的毛头,朕也要将他掐死在萌芽中。”   果断坚决,既然要下狠手来治两个儿子,曹恒便一丝都不会心软。   柏虹抖了抖,其实也不知道该说曹恒究竟是会教孩子还是不会教?   毕竟,她好像也不怎么会教的样子!   “陛下,刺客还有一口气。”燕舞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与曹恒低声说了一句,曹恒道:“好好查查。”   燕舞作一揖应声退下,柏虹想到了什么道:“那位叫赤心的女卫?”   赤心自被燕舞说了要再教,到现在也是不短的时间了,曹恒如今用的人都是曹盼先前用过的,到了今天,倒是也不避及想要培养自己的人手,柏虹倒也不是觉得曹恒用她们不好,但是接手的人,总要培养的。   “燕舞在教,教好了自然要送来。”曹恒并不避讳赤心有问题,柏虹这样的人,跟在她的身边,身边的人都是什么情况,柏虹一眼就能看出来,瞒也瞒不住。   “妾也选好了人,想让陛下过过目。”柏虹趁着机会与曹恒说明,曹恒道:“此事夫人瞧着该如何就如何。”   “待两位皇子的事毕,妾再把人送来叫陛下过目。”曹恒的身边是要多些得力的人才行。   郭夫人早在曹盼在时就已经很少再管朝中的事,女部诸事早已交给了可以交的人。文姬夫人就更是了,只一心修文写书,更少参与朝事。   当年曹盼身边一群得力的女郎们,都已经在老去,曹恒要想这些事将来不会落在旁人的手里,就得要把人都补上。   “女部诸事,陛下也要分点神。”柏虹想清楚最近女部的一些情况,提醒曹恒一句,曹恒道:“母皇将基础打得很好,朕只要保证一视同仁,她们自然会有办法让女部稳稳地站住。”   柏虹心下一跳,有些话她想得跟曹恒有些不一样,这份不一样或许就是为帝与为臣之不同。   站在女郎的立场,眼下女部在大魏的局势大好,好得她就想要更好,但在曹恒看来,她要的是整个大魏都好。   想到这里柏虹更是垂下了头,与曹恒作一揖,“女部,在陛下之后,会一直生生不息的吗?”   问出这样的问题其实相当于问曹恒下一任的继承人会是谁。   “为什么不会?”曹恒不答反问,“女部,并非因女帝才存在的。”   这个关系,很多人都搞混,在很多人的眼里,都觉得是因为有了曹盼这个女帝,才会有大魏的女部,女侯,女科,女官,女相。   而事实呢?早在很久以前,在曹盼都没有资格在天下群雄面前说话的时候,女部就已经存在了。   女部崛起,那都是女人们齐心协力表现自己的而得到的认可,区别于从前一直由男人主导的军队,她们让天下人都看到,想要保家卫国,男人可以,女人也可以,并非是曹盼以一己之力的表现,借助于男人而闯出来的。   也正是因为有了女部,才有了女侯,曹盼是从底层,一步一步让天下的男人都认可女人的能力,她们的作用。到后来,曹盼成为女帝,助力才会相对少了许多。   之后,女科一开,以绝对的公平,曹盼让天下一道来点评,女人究竟有没有资格出仕为官。   同样的取仕之制,同样的文章点评,女人,女科,女官,她们都是凭自己的实力与男人并肩而立,同殿为臣,一步一步,凭着不亚于任何男人的努力,成为一方大吏。   从根本上,如今大魏女人能争得的一席之地,是她们凭着自己的本事而得到,所谓女帝,仅仅只是女部崛起的一个成就,并不是终点。   大魏的女权,再经由曹恒,让天下人都觉得女子出仕,女子当兵,女子为将都是再正常不过的事。   至于与人相争,为名为利,从来都不是因为性别而存在,男人也罢,女人也好,争不争得赢,能不能在这世上站稳都凭本事,没有本事败于人手,永无翻身之地,与人何干?   在这一点上,曹盼早就弄明白了,所以她在意的从来不是一个女帝,而是天下女人,她们愿不愿意凭自己的本事立足于天地,和男人一样顶天立地。   “朕也好,你也罢,不需要想着为女郎们谋多少高位,她们只要落地生根,扎得牢牢固固的,不须争一时,我们要争的是千秋万世,母皇想要的是由大魏而始,女人们都可以和男人并肩而立,再不是作为一个玩物,一个可以任意舍弃的人,如此而已。”曹恒就像是明白柏虹在想什么,细声吐露这一句,这即是曹盼想的,也是她所想的。   柏虹道:“依陛下之见,还是与先帝一般,兴教育,让女郎们从一开始就不要将自己当作男人的依附,只能依存男人而活。”   “若是换了夫人,如今再让夫人回家相夫教子,夫人还愿意?”曹恒侧过头问了一句。   “不愿!”柏虹连想都不想地回答,这样不需要依附于人而过的日子,有什么不好的,非要回去看人的脸色,过那种没有自由的日子。   “所以,母皇当年从基础开始,开民智,让天下人一起读书认字,让他们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的观点,便是让他们的脑子都动起来,动起来了就会思考,思考就会知道自己要走什么样的路,走惯了自由的路,谁还愿叫人关进笼里?”曹恒目光灼灼,那样耀眼的曹恒,直让人不敢直视。   至于曹承和曹衍,叫庄娘子带了回去,阿狐看他们那儿看了一眼,“哎,你们告诉我,为什么会被赶出来?”   曹承和曹衍吓得都不轻,回来之后,倒是没有太多的不良反应,也是让庄娘子和阿狐心里暗暗嘀咕他们兄弟胆子大,哪怕是成年人,胆子小点的,如曹承那样叫人放了吊,吊了又放,还被人放暗器,都要吓得尿裤子了。   上下打量了曹承一圈,人就算是怕,也只是干吼了几声,抖了那么一抖,下来之后,好了!   心是真大!庄娘子与阿狐对视一眼,瞧着两个小不点牵着手在一起,一句话不说的,必须心里给他们竖起大拇指。   认了之后,阿狐想到两次见曹恒的样子,实在是好奇曹承和曹衍是犯了多大的错,竟然气得曹恒把他们两个都赶了出来。   曹承这会儿还是惊魂未定的样子,听到阿狐的问题是拒绝回答的,阿狐哪里由着他啊,伸手推了推不吭声曹承,“平时说一句你顶十句的,问你重要事情了,你怎么不说了。”   ……庄娘子其实挺想把阿狐给踢开的,有他这么说话的?   刚刚曹承都经历了什么,换了一个成人来都不一定能像他那么稳得住,他倒好,这个时候打探起这些事,脑子被门挤了?   暗里嫌弃地看了阿狐一眼,庄娘子哼了一声!   阿狐背后又没长眼睛,只管戳了一记曹承,“问你话呢,干嘛不说?难不成,你也这样对你母亲的?”   “我才没有。”曹承也不知是吓着还是没吓着,这么吐了一句,阿狐见他说话其实是暗松了一口气,当娘的来看到儿子受了那样的罪,连抱都不说抱一下,也不怕自家儿子会被吓成个傻子,阿狐却是操心的。   缠着曹承问这问题,不过就是不想让曹承再去想刚刚发生的事,别真把人吓出个万一来。   “那你为什么被你母亲赶出来?”再接再厉,阿狐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   曹承的眼神有点飘,飘得想着自己做的事,又有那么一点拿不准。   “你再不说话,今晚没饭吃了。”阿狐眼看曹承一点要回答的意思都没有,怒目威胁。   “咕咕!”就着一句没饭吃,曹承和曹衍的肚子都叫了,他们其实是真饿了,饿得前胸贴后背,刚刚是怕得顾不上饿,一听到阿狐提起饭来,又叫上了。   “饿啊。饿了你快告诉我,告诉我了,我给你吃鸡腿。”阿狐再接再厉地诱惑,饿了想吃饭,白饭行,能加肉更好!   曹承舔了舔唇,“我,我打了人,说是衍儿打的。”   ……阿狐凑上一点点打量了曹承一圈,“这样?你打的谁?你能打谁,才这么大一点,你打得过谁?”   “打的你妹妹?”还是庄娘反应快,一下子就猜到曹承动手打的人是谁了,曹承不作声,不说话何尝不是默认。   “打的你妹妹啊,你妹妹才多大?”阿狐想了想补问一句,庄娘子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一个多月。”   阿狐一下子跳起来,毫不客气地问了庄娘子,“你怎么知道?”   “你现在是不是没了脑子?”往前走了几步,一副看傻子的眼神扫过阿狐,庄娘子那么地问了。   ……阿狐一下子反应过来,不得不说,他还真是没脑子了!   女帝陛下得了一位公主才多久,天下都知道,他是不是傻了,竟然会回头问庄娘子怎么会知道。   “才一个多月,你是想打你妹妹,还是想杀人呢?”智商回笼,阿狐睁大眼睛地问了曹承,“你还冤枉人。打了人不算,你竟然还敢冤枉人,你是不是吃了熊心豹胆了?”   “我不喜欢她。她才一出生,母皇就把我赶出来了,她是抢了母皇的人。”曹承把自己为什么打人的原因说破了。   吐了一口气,阿狐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曹恒会把人丢出来了,这样的人不丢留着做什么。   “那是你妹妹,因为不喜欢,你就不顾她不年幼,敢打的她。你这样的孩子,就算没有你妹妹,你父母也不喜欢你。”   血淋淋地告诉曹承这个事实,阿狐更是再接再厉,“打人,一个多月的孩子你也下得了手,行,那我打你也用不着手下留情。”   “你,你为什么又要打我?”曹承一听说要挨打,整个人一颤,回头就追问阿狐为什么要打他。   “不为什么,你打你妹妹只是因为不喜欢她就够了,那还是你妹妹,那我跟你非亲非故的,我打你就更不需要理由了,纯属是看你不顺眼,这能打你了吧!”   一边回答曹承的问题,一边阿狐还找着东西,瞧着哪个趁手又不至于打死人。   庄娘子比他还果断,拿着一条小木棍递了出来,木棍甩得那叫一个虎虎生威的,阿狐一看,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打在曹承的身上,曹承痛得大声地哭出声来,阿狐吼道:“不许哭!”   这一声吼得啊,刚要开哭的曹承一个激灵没敢再哭。   “打得痛吗?”阿狐见曹承没有再哭,从牙缝里挤问出这一句。   曹承脸上挂着眼泪,“我打你试试。”   庄娘子差别笑场了,曹承这孩子能回这一句,证明不是个傻的啊,结果……   “现在是我打你,没有你打我的余地。还有,我问你问题,不是你问我问题,你不许说不相干的话。”   阿狐真是要快要被曹承气死了,毫不客气地以武力压制,扬起鞭子就想再抽曹承一顿。   “痛,很痛。”曹承一看阵势不对,立刻大声地回答,他痛,他真的很痛很痛,超级的痛。   “那你打你妹妹的时候就没想过她也会痛?”阿狐是真忍着才挤问出这一句,曹承挂着泪珠,阿狐再接再厉地道:“你家先生没有跟你说过,于己不施,勿施于人这句话?”   “说过,可我不知道什么意思。”倍老实的曹承,阿狐听着前半句刚想打人的,结果被曹承后半句一解释差点把腰闪了。   “你,你,我一个没上过正经学堂的人都知道这话是什么意思,你竟然告诉我说,你不知道。你骗我!”阿狐想了想,越想越觉得不对劲,身为大魏的皇子,他的先生们一定都是当世大儒,怎么可能连这个道理都不懂。   曹承也很难过的,抹着眼泪道:“我,我没有骗人,我是真的不知道。”   很是委屈,他说假话没人信,说真话也没人信!   曹衍在一旁道:“先生解释这句话的时候兄长刚好睡着了。”   帮着曹承做证,曹承是真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庄娘子听着问道:“那么你知道这句话的意思?”   庄娘子一问话,阿狐立刻闭了嘴,等着曹衍回答。   “挨了打会痛,自己觉得痛,打在别人身上也会痛,你不喜欢挨人,也就不要打人。”曹衍回答得十分直接,没有顾左右而言他。   “于己不施,勿施于人,不仅仅是打人或是挨打。”意味深长地说着,目光扫过曹衍,这个道理最好曹衍还是记住的好。   曹承抹了一把泪,“我以后不再打人,你也不要打我可以吗?”   认识曹承那么久,绝对是第一次听到曹承说话那么有礼貌。   “以前,没挨过打?”阿狐一看庄娘子没有再说话的意思,轻挑眉头地问。   “没,没有。”曹恒跟曹盼不一样,曹盼哪怕不动手,却能狠得下心让人动手揍曹恒,曹恒是从一开始到现在,都没有要动手,让别人动手的意思。   然后,曹承人生至此挨的所有打,尽拜阿狐所赐,庄娘子凉凉地看了阿狐一眼。   阿狐感觉到,直接询问一般地看了过去,庄娘子当然不会给阿狐解释,知道阿狐揍过曹承,她刚刚做的那点事,其实也还好。   “以后,还打人吗?”阿狐没能从庄娘子那里得到什么答案,干脆丢之不理,只管先把曹承打老实。   曹承摇了摇头,“我不打人了,你也不会打我?”   重复刚刚的问题,阿狐道:“你是在跟我讲理?”   侧过了头,曹承在努力理解阿狐的话,阿狐继续地道:“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你还记得。你说,从昨天我们认识到现在,你都做错了什么?”   觉得站着跟曹承说话有点累,阿狐蹲到曹承的面前,让曹承能看得他更清楚一点。   曹承想了想,“我昨天不该冤枉你。”   这一点错意识很深刻,他倒是也知道不应该冤枉人的。   点点头,阿狐意示阿狐继续,曹承仔细地想,认真地想,自己到底都还有什么错。   “我,漂亮兄长带我回家,没有卖了我,给我吃的,让我有地方住,我应该谢谢漂亮兄长。”曹承好像一下子变聪明了,嘴巴利落地把将话说出来。   “我不应该气你,不应该和你大喊大叫。”曹承继续地说话。   “哟,你都知道的。”阿狐是惊讶的,那就更想不明白为什么曹承能那么颐指气使的。   “可是,他们都说我是大皇子,整个大魏将来都是我的,所有人都应该听我的话,我说什么就是什么,别人对我好,我让你们对我好,都是你们的福份才对。”曹承把这些别人跟他说的话都说出来,一边说又哭了,小手擦着眼泪。   “那你看看出了事,跟你说这个话的人来伺候你?把你供起来?对你好了?”曹承哭得像个泪人的,阿狐一点都不心疼,反倒是犀利地问了一句。   曹承一下子不哭了,抬起头看向阿狐,“他们,他们骗我的?”   “你自己说。你这会儿被赶出了皇宫,跟你说大魏天下都你,所有人都应该围着你转的人,他出现了?他给你吃,给你穿,让你能过好日子了?”阿狐不翻旧账,只说眼前,曹承现在是怎么样,曹承自己都受着,事实摆在眼前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没有,没有。”曹承像是自己才意味到这一点,更是哭得像个泪人一样。   “哎,别人说的话你听,怎么你的母亲,你的先生教的话,你却不听?”阿狐再把这个问题捋清楚,直问曹承。   “你母亲没有教过你应该怎么做人,你先生没有说过,让你怎么样成为一个值得人喜欢,又让人心疼不想打的孩子?”曹承已经被问懵了,阿狐却觉得还不够,继续再问。   “有,有的。”曹承抽泣地回答,一回答,他哭得更伤心了。   “母皇会赶我出来,是因为我说谎打人。因为我没有听母皇的话,还跟母皇顶嘴?”   曹承突然把什么话都说清楚了,这脑子清醒得让阿狐都不习惯。   非常肯定地点头,表示没错,并且继续捅一刀地道:“你说得一点都没错。你看你叫人骗了你高兴,于己不施,勿施于人,这个理是至理,做人做事,以己度人,你都不喜欢别人对你的做的事,怎么能对别人做。”   教孩子什么的,阿狐其实也是不太懂,苦口婆心说这么一通,他其实也就是说说。   看起来说得头头是道,还出口成章,实际上,那是个写字都不会写的主儿。   “哦。”曹承应了一声,把眼泪抹个干净,结果是叫阿狐一把搂过,“我打你,你记仇吗?”   一群听到阿狐问这一句的人都不禁翻了个白眼,曹承道:“你怕我记仇吗?”   曹家的人在曹盼和曹恒这样的聪明人之后,没有被人捧得不知天高地厚,那还是十分智商在线的,曹承好像一下子长大了。   “我要是记仇,你还有我母皇护着,这个天下,我不是最大的一个,我母皇才是。”曹承很认真是陈述这个事实。   “这是另一回事,你记不记仇,那是另一回事。”阿狐才不会叫曹承一个小孩子绕进去。   “我应该要谢谢你的。”沉吟了半响,曹承冒出一句,阿狐睁大眼睛,“真的,真的?”   曹承摸了摸身体,身上的痛很清楚,刚刚曹恒那双冷眼他也同样记在心上,真的很冰,很冷!   “真的。”曹承很认真地点点头,“我们可以回去了衍儿。”   这样冲着曹衍咧嘴一笑,曹衍对这样的曹承是陌生的,陌生得呆滞许久才点点头,“可以了。”   可以回家是一件值得曹承和曹衍都高兴的事,阿狐之前觉得曹承傻傻的,很是为他犯愁,如今曹承变了一个人似的,他又更愁!   突然的懂事,真的好让人害怕,而且,万一曹承是装的怎么办?   内心翻滚难说,阿狐是没敢说出来,只管巴巴地盯着曹承,“你又知道自己可以回去?”   曹承露出一抹笑容,那意味深长的,看得阿狐不知怎么的有些发毛,“那什么,你饿不饿,要不要吃鸡腿?”   想起刚刚答应过曹承的事,刚刚教曹承不可说谎骗人,这个时候必须是表现的时候,阿狐是三步并作两步地往一头冲去,把早就已经准备好的鸡腿,给了曹承和曹衍一人一个。   “我觉得,你们会喜欢鸡腿的。”给了人,阿狐没忘给自己贴金。   曹承就算是哭得像个泪人一样,这会儿不哭了,脑子还清楚醒了,接过鸡腿很有礼貌地道:“谢谢。”   阿狐是越发的不习惯 ,不习惯地捂了捂胸口,瞄了曹衍一眼,曹衍是啃着鸡腿早把嘴给堵上。   “两位殿下。”不出曹承所料,这么一个鸡腿刚啃完了,燕舞出现了。   阿狐昨天是见过燕舞的人,一下子认出来,曹承眼睛一闪,“燕暗首。”   兄弟俩人都一道打了招呼,燕舞与他们作一揖,“陛下让奴接两位殿下回宫。”   得到了肯定的答应,曹承和曹衍都是开心的,开心得喜形于色,曹衍紧紧地捉住曹承的衣袖,“兄长,母皇真的来接我们回去了。”   曹承也高兴,高兴地紧紧地回握曹衍的手。   “两位请随我走一趟。”和曹承、曹衍说明情况,燕舞没有忘记自己要做的另一件事,让阿狐还有庄娘子进宫见驾。   “去,去哪里?”燕舞通身的气势,还有曹承对她的称呼,都让阿狐整个人一凛,生怕这是来秋后算账的。   “陛下传召,两位随我进宫。”燕舞算是把话说清楚。   见驾,这可是莫大的恩宠,他们两个不过是市井小民,竟然有这样的一天能见到皇帝,不是一般的难得。   曹承和曹衍都看了阿狐跟庄娘子一眼,燕舞已经走到他们的身侧,“殿下请。”   “你们是带轿了,还是备马车了?”阿狐是什么都没有看到,燕舞却催促曹承和曹衍回去,奇怪地打量了四下,什么都没看见。   “殿下。”燕舞没有回答阿狐,而是再唤了一声,曹衍已经走过去抱住燕舞的手,这个时候又一个黑衣人无声无息的出现,庄娘子和阿狐都警惕了起来,燕舞道:“这是陛下的暗卫。”   虽然都是暗卫,燕舞是见过的人,这个黑衣人不是,态度当然不一样,燕舞一解释,阿狐给了庄娘子一个安心的眼神,庄娘子便不再多说。   庄娘子看曹承和曹衍都叫人抱起了,也没二话,跟上燕舞他们往外走的脚步,刚刚的一面之缘,没想到能那么快再见到曹恒,她很期待。   不过她更好奇,曹恒是怎么那么快决定让曹承和曹衍回去的。   这样的事情,连曹氏和夏侯氏一道进宫都没能说服的曹恒,并不等于没人能说服曹恒了,大魏里,昔日连曹盼都敬畏三分,但凡她出声,曹盼都要听的人,曹恒自然也是要听的。此人正是昔日郭嘉的夫人!   郭夫人到今天才进宫就曹承和曹衍的事提了一提,恰好是曹恒出宫刚回来便碰上。   “陛下还是不放心两位皇子。”郭夫人直言说破曹恒的行径代表的意义。   “是。”曹恒没什么怕认的,承认得十分爽快,郭夫人见曹恒应得利落,点点头,“陛下觉得,需要两位殿下做到什么地步,陛下才会让他们回来?”   “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该信,什么不该信。”曹恒只要求这一点。生为她的儿子,无论是什么身份,都该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如此而已。   郭夫人表示明白,“陛下能狠下心肠让旁人来教两位皇子,确实比陛下和两位皇子说的好,若是两位皇子能听得进陛下的话,也不至于到今日。” 第111章   曹恒点点头,郭夫人道:“只是妾想问陛下一句, 当年陛下为何能听先帝的教导, 对先帝说的话,言听计从?而不听旁人所言, 一心成为大魏的继任之君, 担起天下重任?”   提到曹盼,曹恒顿了半响, “那是朕所欲,也是朕所畏。”   微颔首, 郭夫人凝望着曹恒, “是欲令陛下所动,还是畏令陛下前行?”   “朕之所欲, 让朕心之向往, 朕之所畏,让朕明白后无退路,只能继续向前。”曹恒吐露自己的心声,郭夫人接道:“如此, 陛下还不明白究竟该如何教导两位皇子?”   换而言之, 郭夫人进宫来是已经看出了曹恒为难不知该如何教两个儿子的好,既然为难, 捉住中心便是。   “欲, 令人心之向往, 畏, 后退无路, 唯有向前。”重复曹恒说话,郭夫人目光坚定地凝望着曹恒。   “陛下这些年护得两皇子太好,虽说如今天下太平,大魏朝廷却不是太太平平的,这点道理陛下心里知道,也该让两位皇子知道。无论将来两位皇子是什么地位,他们其实都有共同的敌人,而稍有不慎,也会兵刃相见,究竟是敌是友,是最狠的敌人,还是最信任的兄弟,只在于陛下怎么教。”   曹恒深吸一口气,半天没有说话,郭夫人道:“两位皇子无论长成什么样子,皆为陛下教导所成,陛下一直放任,虽有教导并不明言,纵陛下的性情如此不假,然陛下希望将来骨肉相残,剑指陛下?”   问到这里,一旁听着的人都打从心里害怕,只想当作自己什么都没听见,自己就是个聋子。   半闭双目许久,曹恒才张口,“人之性,生而定。”   “陛下此言妾不敢苟同。如陛下一般,陛下原是什么样的人,陛下知道?陛下今日这般模样,陛下能说不是先帝之功?养不教父之过。陛下既代父职,陛下教导两位皇子之事,既不许外人插手,皇后也同样插不上手。而且,陛下敢说自己对刚出生的公主殿下没有特别的期待,大皇子道陛下更喜于公主,说错了?”敢这样直指曹恒过错的,只有郭夫人一人而已。   但是,曹恒被这般直言问谏,将她那一丝的偏心道破,曹恒反驳道:“朕是有,但朕对承儿,从来没有失过公允。”   “公允。心都偏了,还有什么公允。大皇子善妒是因为对陛下的孺慕,陛下不知?陛下不妒,大皇子妒之,陛下无过?敢问陛下曾经如对公主那样对待大皇子?”曹恒的辩解,郭夫人闻之犀利地指出,一点都不许曹恒含糊。   动了动唇,曹恒想要再辩解,郭夫人已经继续开口,“陛下是个冷清的人,只怕对大皇子与二皇子,心里只有一个想法,他们两个,究竟谁更合适!”   合适什么,点到即止,曹恒只要能明白郭夫人的意思就够了,旁的人明不明白,郭夫人也不在意。   “所以,夫人的意思,朕的过错最大?”曹恒听到这里,总结郭夫人话中之意。   “难道不是?妾只问陛下,从前陛下有错,先帝是如何教导陛下的?陛下自问同为母皇,陛下做得比得上先帝?既然比不上,既失母职,又失为帝之职,非陛下之过,孰之过?”   郭夫人冷洌地直指曹恒的过错,曹承与曹衍的今日,都是曹恒没有教好,既然没有教好,闹到今天,曹恒要负最大的责任。   “承儿也罢,衍儿也罢,该说的朕的都说。”曹恒是不肯承认自己不像一个母亲。   “哦?”轻挑眉眼,郭夫人拉长了声音地问了一句,曹恒不知怎么的就有些气弱。   郭夫人道:“陛下想清楚了,先帝不喜欢骨肉相残,甚至不喜欢杀人!陛下若是教不好皇子与公主,将来有一日,兄妹相残,最终得利的是谁,损失的又是谁?”   根本不管曹恒认不认这件事,郭夫人提醒曹恒教不好孩子的下场,曹恒揉了揉头。   “欲而动之,畏而强之。陛下还不知道怎么教两位皇子?”提出问题让曹恒头痛,见到曹恒头痛了,郭夫人算是出曹恒出个主意。   “早些年大皇子本就该选伴读了,陛下为何一直没选?”郭夫人没有继续逼问曹恒,反倒是问起别一件事。   曹恒道:“朕,不想给他们选伴读。”   郭夫人听到这话并不奇怪,只耐心地听着,等着曹恒解释。   “朕想让他们入武校。”曹恒没有让郭夫人等得太久,把自己的打算说破。   “大魏的皇子,不可不知武事,继任之君更是。”立国之根本在于武事,武事,不单指行军打仗,还有兵马,兵马在手,天下即有,曹盼能当上女帝如此,曹恒能有今日也是如此。   “陛下迟迟没通过政事堂商议是为何?”郭夫人也不是轻易让人绕过去的主儿,曹承选伴读的事都不知道议过多少回了,曹恒一直压住不决,不决也就罢了,连打这样的主意也从来没有透过口风,今天说破了,郭夫人想弄清楚她究竟主意是刚起的,还是早就有的?   曹恒道:“文人自来不喜武将。朕若说让他们进太学阻力还没那么大,武校,朕需找个机会。”   事实确实如此,就算曹盼一朝从不重文轻武,甚至由曹盼定下规矩,政事堂诸公,必须要有两位知武事。从而生生从文人手里分了两个宰相的名额,文人们那叫一个暗狠,又莫可奈何。   郭夫人看出曹恒思虑得甚是长久,道:“这就是一个机会。”   曹恒一下子看向郭夫人,“眼下洛阳为官者都知道陛下将两位皇子赶出宫了,什么时候把人弄回来得要另说,何不就此事,让他们求着陛下把人放回来,陛下再提条件。”   眼睛一亮,曹恒明白郭夫人所指之意,郭夫人再问道:“敢问陛下,两位皇子刚刚都经历了什么?”   一个眼神往后看去,胡本立刻走出一步,与郭夫人作一揖,将刚刚亲眼看到的事,一五一十地告诉郭夫人,郭夫人道:“恭喜陛下。”   一句道喜,胡本嘴角抽抽,很是想问一问郭夫人是不是说错了,这还恭喜曹恒的?   “欲之心动,畏而自强,有人代陛下告诉两位皇子这个道理。陛下还不把人带回来,等待何时?”郭夫人朝曹恒作一揖,直问曹恒接下来是还想做什么。   曹恒刚回来,确实是一点要带两个儿子回来的意思都没有,郭夫人却觉得足够?   “陛下选的两个人,既然能明白陛下的意思,敢如此对待两位皇子,后续也一定会点破,让两位皇子明白,究竟为什么陛下会震怒,将他们赶出洛阳宫。”郭夫人识人断性实为一流,听听她分析来,曹恒朝后看了一眼,郭夫人不再说话,已经知道曹恒是让人去看。   郭夫人且耐心地等着,半刻钟左右,一人出现,与曹恒耳语一番,曹恒眼睛更亮,“让燕舞带他们回来,那两个人也一道带回来。”   那人立刻应声退去,郭夫人道:“妾这就去将另一件事办好。两位皇子回宫之事,陛下先保密。”   曹恒懂,点了点头,“夫人所言甚是,不过,朕不打算保密。”   不打算保密,又没有阻止郭夫人做事,郭夫人只顿半响,作一揖,退了出去。没问曹恒有什么的打算,只去做自己要做的事,曹恒明白自也不会拦着,更觉得一切豁然开朗。   曹承和曹衍确实是让她发愁,再愁也得做。现在好,终于是有人帮她把想做没能做好的事给做好,曹恒同样在思索郭夫人提到小时候曹盼是怎么教她的事,似乎,比起曹盼对她来,她对曹承和曹衍果真是严厉有余,放养更多。   放养!只要看他们的本性,尤其对曹承,因为打小曹承显露出的妒忌,不能容人,曹恒心下是不喜的,既是不喜,纵然和曹承说过他这一份妒忌不可取,但并没有说得真正明白。这么多年,她这个当母亲的都以旁观之势看着曹承如何欺负曹衍,如何霸道行事,就连他只听信于人而养得骄傲自大,目空一切,她也从未与曹承直指他的不是,再到了今日。   偏心!郭夫人这一句道破,曹恒吐了一口气,最终是不得不承认。她还确实是有点偏心,可能,不仅仅是一点点!   曹承和曹恒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被带回来,连带着一块回来的还有阿狐以及庄娘子。   刚刚已经见过面,再见也没什么惊奇。不过,初进洛阳宫的人,看到四处并不奢华,但却处处透着大气威严的洛阳宫,其实不太敢抬头看上一眼。   能回家,曹承和曹衍都是极高兴的,但是一路走来,往日都会与他们见礼的人,这一次都低着头从他们身侧走过,就好像根本没有看到他们一般。   曹承再一次感受到前所有未有的冷落,原来,他并不是人人都必须喜欢的。   “陛下。”燕舞一人拎了一个人回宫,站在殿前,与曹恒作一揖,曹承和曹衍也连忙作一揖,“母皇。”   倒是阿狐和庄娘子并没有学过规矩,学着他们见礼未免慢了一步,曹恒抬眼看了他们,然后慢慢地走了下来,走到曹承的面前,“出去外面读一遍论语。”   先时要罚曹承的内容曹恒并没有忘,这一次,曹承连多一句都不说,应声道:“是!”   曹衍想说什么,曹恒已经再次吩咐,“你也一道去。”   好吧,这下曹衍再没有别的话了,乖乖地作一揖,跟着亲哥一道走出去,兄弟俩被人一手给了一本论语,读吧!   读,曹承是学过论语的,识的字不少,读自是能读,曹恒虽然识的字少,那不是有曹承教着,曹承念一句,他跟着念一句。   要是换平时,曹承一准是要曹衍,让他一边呆着去,不许跟他一起读,这一次,曹承却没有。   外面传来曹承和曹衍的读书声,屋内的人听着,心里是百味交杂,曹恒走到庄娘子与阿狐的面前,“你们的胆子很大。”   阿狐想到自己接二连三抽的曹承,庄娘子虽说没有打过曹承,吓人更算可恶!   那么一想,阿狐拿眼看向庄娘子,庄娘子很是淡定地道:“陛下既然觉得旁人教两位皇子更好,妾不过如陛下之愿罢了。”   “而且,妾若是胆子不够大,也活不到今日。”后补的这一句,多少辛酸不易都在其中。低头垂目的人,并不等于柔弱,围着庄娘子走着,阿狐在一旁看得屏住呼吸了,生怕曹恒突然发火要跟要他们算账,那就真是……   这么直言不讳,正应了曹恒说的庄娘子胆子大。   其实曹恒手里早有庄娘子这一生经历的事的,不得不说确实如此,若不是庄娘子胆子够大,早就已经死了。   “你们帮朕办好了事,想让朕怎么赏你们?”吓唬人可以,吓吓来玩,添点乐趣而已。   曹恒既然把人交给了阿狐,阿狐觉得用什么办法能达到曹恒的要求就用了什么样的办法,从而间接扯出了庄娘子,曹恒不在意。目的达到,帮她达成这个目的的人,曹恒自是要赏。   阿狐一扫刚刚的畏惧,抬头挺胸地道:“陛下,小的,小的想要一个出仕的机会。”   聪明人没有不想做官的,只在于能不能做,阿狐不识字,参加不了科考,他又是个孤儿,从小在市井混大,无人为他举荐,所以……   “陛下,小的虽然不识字,小的什么都能学,也都会学好,请陛下给小的一个机会。”毫不犹豫地跪下,真心实意地跟曹恒恳求,这是他的机会,唯一的机会,绝对不能放过,不能。   曹恒道:“承儿先陷害你,叫你被人误会,你却还回头去找他们,生怕他们被拐子拐了,一颗仁厚善心,实是难得。”   夸赞肯定他的话,阿狐喜上眉梢,很是想回头冲着庄娘子说上一句,还是记得曹恒是皇帝,他就是再高兴也该忍着,忍着。   “这样,你以后就留在承儿的身边吧。”曹恒将阿狐的位置定下,阿狐嘴角抽抽,“陛下,小的揍过大皇子,你让小的留在大皇子的身边伺候他……”   “就算是朕也没有无辜罚人的道理,更何况是他。”阿狐担心什么曹恒一点就透。   但是,将阿狐放到曹承的身边,曹恒也是另有深意,这件事容不得阿狐说一个不字。   ……阿狐没能忍住地抬头,瞄到曹恒那张冷峻的脸,想了想打曹承那会儿,曹承是怎么撂的话。真是不好选!   “怕了?”阿狐那点心思哪里能瞒得过谁,曹恒挑眉询问一句,阿狐果断地摇头,“富贵险中求,小的,干!”   人之存欲,必为心动,富贵险中求,一语中的。   “那么你呢?”阿狐要的曹恒算是如他所愿,还有一个庄娘子。   “大魏的太平安乐能够继续下去,这就是妾所要的。”寻常百姓也有自己想要为之愿意不断努力的。   “都说宁为太平犬,不为乱世人,先帝也好,陛下也罢,都是好皇帝,以后,愿大魏的皇帝,都是好皇帝。”百姓思安,庄娘子能明白曹恒的良苦用心,知道曹恒想要教导出一个合格的帝王,因此不惜任何手段,她不过是搭了把手罢了,算不得什么。   眉目平静,恬宁安乐,曹恒能感受到这份真切,“好,朕会努力做到。”   庄娘子与曹恒作一揖,谢过曹恒。   阿狐是惊讶的,庄娘子做得那么狠,竟然什么都不求,怎么听起来都不对劲,伸手想要拉庄娘子一把,庄娘子摇了摇头,“不是只有当官才能为国为民。”   一句话止住了阿狐伸出想要捉住庄娘子的手,庄娘子退了出去,看到领着曹衍在那儿读书的曹承,曹承读得很是流利,听在耳朵里很是动听。   露出一抹笑容,自有人领着庄娘子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曹承面对人来人往打量注意的目光,脸上火辣辣的。   阿狐自有人带他们下去,曹恒在这个时候缓缓走出来,曹承看到曹恒,猛是站直了背,一声声地读着,声音更是洪亮,这样带着几分表现和畏惧的样子,曹恒应着郭夫人刚刚说的话,不得不说,郭夫人说得对。   错而改之,曹恒一向是这样的态度,走到了曹承的面前,曹恒看着曹承和曹衍,曹衍认得的字还少,曹承读一句,他跟着读一句,虽然有些读错了,曹恒也并不计较。   他们在那里读着,曹恒站在他们的身边听着他们读,母子三人就那样站在屋檐下,等着曹承将整本论语都读完,到最后,声音已经很小了。   “累吗?”在他们读完后,曹恒问了一句,曹承和曹衍都点点头,累,很累,他们的眼睛都睁不开了,如果现在能让他们躺下睡一觉,他们能高兴得要哭。   曹恒道:“带他们回去洗漱睡吧。”   哪怕有很多话要跟他们说,他们的状态却不适合曹恒再和他们说什么,如此,就让他们回去,明日再说。   得了曹恒的吩咐,立刻有人上往想要抱起他们回去,曹恒道:“让他们走回去。”   刚要动手的人一听立刻把手脚缩了回来,曹承和曹衍没有忘记与曹恒作一揖,由人牵着往屋里去。   天早已经黑透,洛阳宫的灯都点了起来,曹恒抚过双手,就像是专门等着一般,微眯了眯眼睛,这时候一人急行而来,却是紫梢。   “陛下。”紫梢与曹恒作一揖,曹恒应了一声,紫梢不赘言,“诸公求见,请陛下让两位皇子回宫。”   “人已经回来了。”曹恒回答,紫梢一顿,对,回来了没错,这件事紫梢也知道,但就这样去告诉他们?   “还要告诉他们一声,他们学不好,朕怎么教是朕的事,轮不到他们质疑。”   “陛下之意,还会有下一次?”紫梢看了曹恒一眼,把曹恒没有说出来的话道破。   “怎么?有一就不能有二。”端是爽快,紫梢摇头,没什么是曹恒想做而不能做的,绝对没有。   接收到曹恒一记眼神扫来,紫梢明白地道:“臣这就去传话。要是诸公执意要见陛下,陛下见是不见?”   曹恒幽幽地道:“他们若是执意要见,就让他们进来。”   有了这一句,紫梢便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曹恒要她传的话传到,要是这些人不听,非要闹腾,就把人引进来见曹恒。虽说天黑了,特殊情况特殊处理。   想明白,紫梢大步流星地出去见人,见那样一群世族。   “陛下怎么说?”一群人急切上前,这批人里,没有一个是政事堂的人,连六部人员,也没有一个在内,都一群挂着虚衔的主儿。这样一群人,虽然没有在政治中心,总是挂着一个官名,有什么事咋呼得最大声的也是他们。   “两位皇子已经回宫。”紫梢把情况告诉他们,啊,一众人都没有收到消息,表示他们怎么都不知道。   “不过,陛下说了,有一就会有二,陛下如何教导两位皇子是陛下的事,任何人都不能质疑。”紫梢没忘记补充下曹恒这另一句。   刚松一口气,想说说这件事怎么他们都不知道,结果,更叫他们要崩溃的话丢出来。   “这意思,要是两位皇子再犯了什么事,陛下还会把他们赶出宫去,就像这一次?”   什么有一就会有二的,不正是指这样的事不是第一回 ,也绝对是会有第二回。   ……紫梢点了点头,“对!”   一群人真是要吓死了,什么情况来着,赶出去一次不够,还得有第二次,第三次?   “疯,疯了!”有人真是被刺激大了,听听说话的,紫梢轻咳了一声,算是提醒他们别忘了骂这一句疯的人是谁。   那是大魏的女帝陛下,竟然敢骂曹恒疯了,胆儿肥。   要不是自曹盼而始,就算被人指着鼻子骂也从不问罪,这人说出这样的话,妥妥是找死的。   虽然无罪,紫梢也觉得不能任人那么说曹恒,轻咳一声贵在提醒,没有别意思!   “我们要见陛下,我们要见陛下。”   一群人反应过来,深以为这样的事根本不能让紫梢代传,他们就应该进去当着曹恒的面,跟曹恒说,一定要跟曹恒给个说法。   紫梢闪到一旁,与他们道:“诸公请。”   不用去请示就让他们进去,敢情好,他们正想如此。   也顾不上管紫梢为什么这么爽快,现在这时候,他们都仅仅想赶紧去见到曹恒。   当然,进去那会儿四周张望,想要找找曹承和曹恒,紫梢注意到这动静,反问道:“诸公是在找什么?”   “找两位殿下!”有人倍儿老实地回答。   紫梢要乐死,“这个时候,两位殿下已经回去休息。”   “两位殿下果真回宫了?”还是有人问出这一句,没有看到人,凭紫梢一句,再有曹恒的态度,他们担心被骗也是正常。   紫梢……   “我要说是,诸公是信我还是不信?”   都不吭声,这态度介于信与不信之间,紫梢哪里还会愿意再多说话。   “陛下,诸公觐见。”紫梢带人进去,曹恒已经坐在位子上批阅奏节,应了一声,瞥了站在紫梢身后的一群人一眼。   “这个时辰进宫见朕,是有什么大事?”曹恒这装模作样的一问。   “陛下,敢问陛下,两位皇子可是已经回宫?”总有心急的人,急急地追问曹恒,想弄清楚了,究竟曹承和曹衍回来了,还是没回来。   曹恒瞥了紫梢一眼,紫摊摊手,话她绝对已经传到,这些人都不信他,只当她在骗人,她也是没办法的。   好吧!明显这些人疑心病又犯了,因着曹恒说得太爽快,和之前的态度截然不动,他们还以为曹恒骗他们。   本事不大,心眼不少,曹恒心下暗哼,毫不客气地道:“回与不回如何?”   “陛下,大魏子嗣,不可轻视,关乎国祚,恐危大魏。”   一通说来都是往重里说,就差没说曹承和曹衍有个什么损失,大魏都亡了。   “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娃娃,竟然关乎国祚,你们是将朕置于何地?”真的,曹恒很平静地询问,但是,两个皇子跟一个皇帝比,孰轻孰重?   刚刚把曹承和曹衍往重里说的人,被犀利地一问,脸上的悲意一时来不及收回来,都傻眼了,半天没作声。   “你们觉得他们比朕更重要?”曹恒哪里肯轻易放过他们,没有得到回答,再接再厉好了!   “臣等绝无此意。”曹恒不善的语气,吓得他们赶紧改口,低下头生怕给曹恒盯上,刚刚应该他们谁说的话,曹恒听不仔细吧。   这么一想,没能忍住抬头眯上曹恒一眼,曹恒神情淡然,似是什么都不在意。   事实上,从曹恒那一句问出去,谁还真当曹恒什么都不在意。   “没有,最好诸位莫要说出叫朕误会的话。承儿也罢,衍儿也罢,纵然是大魏的皇子,前提也是朕是大魏的皇帝,朕若不是这个皇帝,他们是什么?”冷眼旁观这个时候又装傻当作什么话都没说的人,曹恒不介意提醒他们,她,才是真正大魏的根本。   缩了缩脖子,有人闷声提了一句,“陛下,两位皇子关系大魏的未来。”   “没有现在能有未来?”曹恒反问一句,那刚刚说出这一句的人叫旁边的人都齐齐剐了一眼,找怼?   曹恒才不管他们底下是怎么样的眼目官司,“朕刚刚让紫梢将军和你们说得很清楚,朕要怎么教儿子朕有数,不必你们多管,手伸得太长,朕不介意把你们的手剁了!”   一个剁字,吓得他们一个激灵,差点给跪下,还是想起来他们现在不应该跪,一开始他们进来见曹恒难道不是存了死谏,既然存了心谏,都不怕死了,还怕剁哪门子的手。   想明白这一点,刚刚萎了的人都站直了,“陛下,两位皇子不仅仅是陛下的儿子,更是大魏的将来。陛下刚刚说得没有错,没有现在就没有将来,但是现在也应该为将来打算。两位皇子纵是有错,他们尚且年幼,当以教导为主,惩罚为次,陛下一言不合将他们丢出宫,果真不怕两位皇子有个什么损失?”   曹恒道:“朕还真不怕。”   ……怎么能是这样的回答,为人父母者,岂有不忧心子女的,曹恒还是个女人,都说慈母慈母的,曹恒还是个异数。   想到这里,还真是让人不高兴的!   曹恒理他们高兴还是不高兴,“朕记得年幼时,母皇曾经问过朕怕不怕?”   那么突然提起曹恒,有点不知道该怎么接话,还有曹恒说的怕不怕,怕什么?   “母皇曾与朕说,为帝王不易,为女帝者更不易。稍有不慎便会万劫不复,女帝,有的是生不如死的过日子。小时候母皇让朕倒立在太极殿上看着整个洛阳宫,问着朕怕不怕。朕当时居高临下,倒立看着整个洛阳宫,那时的朕并不怕,只心中好奇,为什么人站第一眼看着的是地,而倒立着,第一眼看到的是天。”   ……这件事,有记忆的人太少,曹恒这样突然提起自己小时候的事,他们都不知道该怎接话的好。   “朕记得那时还是侍中的墨无知回答了这个问题,人头顶天,脚踏地,只有脚踏实地,人才会安心,看到天倒立的,却永远也触不到天。”   “故天威不可测。”   有人话接得很顺,曹恒一眼扫了过去,不以为然地道:“天威不可测,都是骗人的。”   听到曹恒这么怼了一句,本意是要拍曹恒马屁的人都说不出话。   “陛下。”说不出也得说,总不能曹恒说什么就是什么。   曹恒道:“若是你们当真对天存敬,这世上的人果真都畏于天,就不会有那么多人,做出那些惨绝人寰的事了。”   “你们,你们为什么急急想让朕把承儿和衍儿弄回来,一丝好心你们是有,更多的想要什么,朕心里有数。”   说到这里,曹恒一点都不介意跟这些人撕破脸皮,说得一清二楚。   “自母皇而始,再到朕,没有一个是你们可以任意摆布的,这样的日子,你们都过够了,一点都不想再继续,有什么好办法杜绝这样的事情再发生?你们知道,朕也知道。”   真的,把人那一点私心都说破,吓得他们都抖了抖。   “陛下,臣等只是忧心两位殿下,绝无他意,绝无。”就算各自心知肚明各自的算盘,也必须嘴硬地挺着,曹恒能够说破,那是因为曹恒不必畏惧他们,他们不能说破,也是生怕曹恒哪天觉得他们的心思不对,找个借口就把他们全灭,他们能跟谁哭?   曹恒是连自己的亲儿子都能说赶出宫就赶出宫的主儿。曹承和曹衍都才多大,想杀他们两个的人就没有?   肯定有。就他们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今天一天就有两拔。   这样的情况下,曹恒还说不介意再把人弄出去,如何不让他们从心里发寒。   连亲儿子都不曾手下留情的人,他们这些要跟曹恒作对,存坏心思的人,呵呵……   打死不认,无论如何都不能认!一群人不断地表态,附和前面那一句。   曹恒才不管他们是认还是不认,认与不认,她都知道这些人那点小心思,清楚,也需要利用他们这一点心思。   曹承,曹衍,他们都是她的儿子,承之一字,代表了她的态度不假,但是如果将来曹承不堪重任,曹恒也绝不会轻易将这江山给曹承。   与臣子之间的博弈,曹恒丝毫不介意,她也想看看,这些人到底有多少手段。曹承也好,曹衍也罢,从现在开始,她会让他们什么都看,什么都见,就如同当年曹盼对她一样。   以后,且看他们兄弟是更相信她这个生养他们的母亲,还是这些心思诡异的人。   “朕要让他们进武校读书。”曹恒把自己刚刚和郭夫人提起的意思说出来。   他们指的是谁,刚刚说得好好的人,谁还能不明白。   “陛下,皇子毕竟不同于常人,从前陛下读书也是选了伴读入宫,大皇子年纪不小,早些年臣等就提议陛下选伴读,既然陛下要按正规的来,不如选几个品性端正的孩子进宫陪陪大皇子。”   不正面说反对,反而是提出陪伴曹承的意思。   “要么让他们进武校读书,要么,他们再犯错,朕就送他们出宫,让他们尝尝人间疾苦。”   现在是曹恒给他们选择,不是他们让曹恒选。谁是主导,关系整件事的走向。   “陛下。此事,此事……”有人喃喃想要劝说曹恒,曹恒道:“来人,去请两位皇子收拾收拾。”   “陛下……”一听曹恒直接用行动证明她并不是在开玩笑,一连声叫唤,打断曹恒要做的事。   曹恒转过头去等着他们。一群人面面相觑半响,最终有人道:“陛下是两位皇子的母亲,怎么会有伤害两位皇子之意,陛下要如何安排两位皇子的事,就怎么安排。”   比起赶曹承和曹衍出宫,肯定要同意他们进武校读书。   武校这个地方,是比太学差了点,都是武将才去的地方,了不得他们就弄几个人过去,熏陶两位皇子,一定能让他们与他们一心。   算盘打得啪啦啦的响,曹恒只想把这群虽然掀不起大波浪,又很是烦人的苍蝇解决,其他如政事堂诸公都是讲理的人,曹恒把自己的理由说出来,想必他们都不会有异议。   各有各的打算,勉强算是达成共识,曹恒道:“诸公还有其他事?”   其他的事必然是没有,曹恒逐客之意明了,谁还愿久留,作一揖退出去,针对曹恒要送曹承和曹衍入武校的事,他们也得商量对策才是。   紫梢送他们离开,侧过头看向曹恒,曹恒道:“太学,武校……”   这两个读书的地方,算是大魏人才辈出的地方,曹恒让曹承和曹恒进那儿读书,还有什么别的打算?   打算自然是有的,屋里突然传出来一阵尖叫声,接着第二声响起,还有哭声,曹恒皱起眉头,寻着声音走了进去。   “陛下,陛下。两位皇子都突然发热!”一个侍女小步走来,显得着急。 第112章   发热。听到他们发热,曹恒立刻急步走进去, 因着曹承和曹衍都还小, 曹恒只安排他们在侧殿,亦在太极殿里, 与她和夏侯珉的寢殿相临, 哪怕临着议事的政事堂亦是临近的。   曹恒进去的时候夏侯珉已经在了,曹承在那儿叫喊道:“不要放手, 不要放手,我害怕, 我不想死, 不是死。”   六岁的孩子,亲临生死让他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惧, 那个时候都能吓得曹承发自内心的尖叫, 事过境迁,并非真的过去,夏侯珉紧紧握住曹承的手,“承儿别怕, 别怕, 没事的,没事了。”   “母皇, 母皇, 我会听话, 以后我都听你的话, 不要赶我走, 不要赶我。”曹承又哭泣地喊起来,曹恒走上榻前,伸手摸过曹承的头,烫得十分厉害,他那半睡半醒的,十分恐惧。   曹恒要将他扶起,夏侯珉不明所以,但还是帮着曹恒把人扶起来,曹承半睁着眼,迷迷糊糊的,像是一下子看清了曹恒,喜得唤了一声母皇。   “你怕母皇赶你出宫?”曹恒坐在曹承的对面,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个问题,曹承点点头,“我害怕,害怕。”   “那你告诉母皇,你知道母皇为什么赶你出宫了吗?”原本曹恒是不想在曹承疲惫的时候问这些问题的,曹承的情况却出乎意料的麻烦,如此,曹恒便要解开他的心结。   “因为,因为我不相信母皇,因为我说谎,因为我打了妹妹。”曹承顺着曹恒回答,是真的意识到自己犯了什么样的错。   曹恒伸出手抚过他的头,轻声地道:“对,因为你做错了事,而且是大错,最重要的是你不知道自己错了,母皇与你说的话,你一句都听不进去,逼得母皇只能将你赶出宫,让别人来告诉你,你错还是没错。”   “母皇。”曹承哭着伸手想要捉住曹恒,曹恒握紧他的手,“承儿,你知道自己这个名字的意义吗?”   曹承一顿,不确定要不要说。   “知道便知道,不知道便不知道,母皇这一次纵然罚你,从前又何曾因你说错了什么罚过你?”曹恒提醒曹承想想这么多年来,她是怎么对待的他,曹承细细地想,如实地回答,“他们说,我是将来的皇帝。”   曹恒听到他们这两个字,第一次没有生气,只是轻声地道:“承,为承继之意。你是朕的嫡长子,依古制,你是最应该确立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肯定地告诉曹承,曹承这个名字的意义。   “没错,朕很希望你将来能够承继这个天下,但绝不会因为你是朕的长子,大魏的大皇子,朕就将江山托付给你。大魏江山,得来不易,到今时今日由朕来守着也不容易。为帝王者,如你皇祖母,再至朕,看着似是风光无限,实则我们每走一步都如履薄冰。所以,如果一个人没有能力,担不起这个天下,朕是不会把这个位置交托给他的。”   夏侯珉从前一直都担心这个问题,到如今曹恒是完全说开,夏侯珉颤了颤。   曹恒却是听着,像是一下了清醒了,怔怔地看着曹恒,似在消化曹恒的话。   “你是朕的孩子,你有这个机会,也仅仅是有这样的机会而已。如你这般,旁人说什么你信什么,朕说的,你的先生说的,你一概听不进去。在你的心里,你嘴里说的他们,比朕更值得你信任。可是,承儿,为什么?为什么他们说什么你信什么,朕说了什么,你的先生们对你说了什么,你却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曹恒其实不仅一次考虑过这个问题,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她的儿子,明明那么亲近她,她的教导,为何他总是听不进去,旁人说了什么,说什么他信什么。难道在他的心里,外人就比她更值得亲近?   摇了摇头,曹承其实也说不上来,别人说的话,曹恒说的话,再有教导他的先生说的话,他怎么就只听进去了那些人的话?   “你想知道,你这一次和衍儿被朕赶出了宫,有多少人来与你求情?”曹恒提到了这一句,曹承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似是想要从曹恒的嘴里得到一些答案。   “听到有人与你求情,你很高兴是不是?”曹承的任何表情都瞒不过曹恒,曹恒顺着曹承想听的继续问。   曹承似乎一下子惊醒,“有人给孩儿求情,孩儿不应该高兴?”   懂得反问曹恒这个问题,总的来说是有进步,至少没有第一时间肯定地告诉她,他很高兴。   “你想过这些人为什么会愿意为你求情?”曹恒引诱一般让曹承去思考,曹承张口道:“他们,舍不得我吃苦,担心我。”   曹恒摊摊手,“没错,其中不少人是这样单纯的心思,但不等于说,所有人都是这样的想法。”   不是所有人都是这样地想法?曹承在努力消化曹恒这话里所指的意思。   曹恒伸手抚过曹承的脸,“我们来猜一猜好不好?”   猜什么?曹承用眼神无声地询问曹恒,似是十分困惑,为什么要猜一猜。   “等你病好了,看看有多少会到你的面前说,他们都为你求了情。而明天,朕就把这一次,与你求过情的名单给你你自己对一对,会有多少人跟你邀功,又有多少人,会劝你好好听朕的话。”   曹恒说到这里,扶着曹承躺下,曹承睁大眼睛,“为什么要猜。”   “就好像,如果不是朕这一次狠下心将你赶出宫,你到现在都不会觉得自己有错。你觉得自己是大皇子,是朕的长子,就像他们说的那样,将来这个天下都是你的,你做的一切都是对的,不需要讲理,也不需要顾忌任何人,只要你喜欢,你高兴就好,是不是?”   曹恒就曹承的心理变化追问于曹承,曹承想想自己之前的心情,确实,他就是觉得自己是大魏的大皇子,无论他做什么,要什么,都是应该的,所有人都应该听他的,给他想要的东西,如果他们不给,就是他们的错,他们他们的错。   他就可以就他们的错,惩罚他们,让他们挨打。   “母皇。”曹承唤了一声,他出宫之后,被人打得十分可怜,还是一言不合就打的那种,他打从心里为自己挨打而难过,但是又不能反抗,这样无能为力,性命尽由他人掌握的滋味,真的很难受。也让他明白,大皇子这个头衔,有用时有用,说没用同样没用。   “好了,不怕了,睡吧。母皇想让你知道,大皇子这个身份,有时候一点用处都没有。就如同朕这个皇帝在很多时候,一个不慎,也会万劫不复,永无翻身之机。”曹恒用自己来当例子,只为证明这个世道,一个身份,如果没有绝对的实力保护,什么都不是。   曹承握住曹恒的手,“母皇可以陪陪我?”   明明是曹恒让他经历这恶梦般的一切,这个时候,曹承还是觉得只有曹恒能给他安全感。   “陛下陪着承儿,我去看看衍儿。”夏侯珉见曹承被曹恒安抚下来,再没有像之前那样恐惧,还有一个曹衍在另一边。   “让人将衍儿抱过来,让他们兄弟一起。”曹恒吩咐,夏侯珉被提醒了个醒,连连点头,连忙往一边去,亲自将曹衍抱了过来。   虽说曹衍没有挨打也没有挨吊,亲眼看到曹承被打被吊,他所承受的压力也很大,此时此刻满脸通红地叫夏侯珉抱了进来,哑着声音唤了一声母皇。   曹恒伸手握住他的手,“吓到了?”   “我是不是很没用,都比不上兄长?”曹衍笑着冲着曹恒问了一句。   “如果你这样想,那一定是。”没有得到预想的安慰,曹衍的笑容一僵,叫夏侯珉抱在怀里,却连动都不动一下。   曹恒冲着夏侯珉道:“把衍儿放下来,你们兄一起睡。太医去请了?”   刚刚急着开解曹承,开解完了,曹恒问起太医来,恰好这时候戴图急急地走来,曹承和曹衍同时发热吓得他不轻。   曹承和曹衍叫曹恒赶出宫的事闹得沸沸扬扬的,他还能不知道,知道了,心里直嘀咕曹恒狠心,更担心他们两个一回来不知道要被折腾成什么样。   那么小的孩子,一个着凉发热吓着,妥妥是要出事的节奏,所以戴图打定主意最近的几天都要留在宫里,以备不时之需。   听说曹承和曹衍被曹恒接回来,戴图松一口气之余,又听说曹恒罚他们在太极殿外读了一本论语,心下暗叹,曹恒出手之狠,还真是远比曹盼。   心里纵然如此嘀咕,夜里还是继续请着留下当值,想着今晚要是曹承和曹衍没什么事最好,真要出什么事,他也第一时间赶上。   结果,不出所料,两人一道发热。   没进屋戴图就听到曹恒的话了,一进屋带着几分不善地道:“陛下找臣,臣这不就来了。”   语气不对,曹恒一听就的出来了,“戴太医心绪不佳。”   敢带着情绪给皇家看病的,戴图也算是绝无仅有。一眼扫过曹承和曹衍,戴图真是一口气差点没上来。   “陛下不知臣为何心绪不佳?”戴图一边打开自己那药箱子,一边开口不善地问。胡本眼看情况不对,戴图是年纪越大,脾气见长,竟然敢这么跟曹恒说话,疯了是!   “戴太医,赶紧给两位皇子瞧瞧,你看看,这脸都红透了。”胡本一把捉住戴图的手,想要让他赶紧去给曹承和曹衍看,别跟曹恒吵吵起来。   “别,有些话我就得要跟陛下说清楚,不说清楚这脉我就不诊了。”戴图还真是脾气上来了,挥开胡本的手,挺直了腰板,就是想跟曹恒说个清楚的阵势。   曹恒今天已经叫郭夫人指出偏心,虽说戴图只是个大夫,谁说大夫就不懂政事的?   “想说,朕洗耳恭听。”   曹恒态度摆得那么好,哪怕戴图本来一肚子的火也消了不少,往前走一步,朝着曹恒直言道:“陛下明知两位皇子年幼,理当呵护,为何却将他们赶出宫外,受人欺负担惊受怕?陛下就不怕有个万一?”   ……无数人心里都有这个想法,但是真没一个人像戴图这样说出来这万一!   “治病救人,戴太医若是遇到一个重病之人,想救他需得用猛药,用了猛药,有五成的把握治好病人,不用,病人就得死。这药,戴太医是用还是不用?”曹恒稳稳地询问一句。   戴图连想都不想地回答,“自然是用的。”   听到答案的曹恒定定地看着戴图,戴图同样看着她,没明白曹恒的意思。胡本在一旁小声地提醒一句,“陛下就是在给两位皇子治病,为了治好他们的病,下了一剂猛药。”   戴图瞪大眼睛,“怎么会,两位殿下尚且年幼,需得陛下好好教导才是,何须用上这样的猛药。”   完全不信胡本说辞的模样,胡本不作声,曹恒冷哼一声,“为医者,求人必命你之所长,教人者朕之所长,你说是与不是?”   额,这是必须的,戴图承认治病救人他在行,但要说驭人教人,他还是得认了不如曹恒。   认了,曹恒便道:“你道朕用猛药不妥,那是朕以为,没有这一剂猛药,治不好他们两个的毛病。你用药只救一人,朕用药,要救的是大魏的将来,万里江山。你救人都能用猛药,朕要救天下就用不得猛药?”   ……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戴图皱起眉头,十分为难地看了曹承和曹衍,兄弟俩人的脸色都不怎么好,就算不好,双目清明,他来之前可是听说了,这两位被吓得不轻,现在看来,哪里有被吓的样子。   “戴太医,你还是赶紧给两位皇子看诊吧,你瞧瞧两位殿下的。”眼看僵持不下,胡本赶紧给戴图递个台阶,戴图却与曹恒作一揖,赔不是道:“臣不知陛下深意,错怪陛下,还请陛下原谅。”   “你是医者父母心,也是为他们着急,朕都知道,并不怪你。”曹恒很是能理解戴图的心情,明白,戴图能当着她的面把这份不满说出来,曹恒从心底里是松一口气的。   “谢陛□□恤。”戴图再次道谢,不敢再含糊,立刻上前分别给曹承和曹衍号脉,都是受惊吓过度引起的发热,现在,似乎他们都不怕了?   瞄了曹恒一眼,暗想曹恒是用什么办法安抚好了他们,随即写下药方,让人按方捉药,不必多说,先把药给他们吃,退热才是重点。   “母皇。”眼看戴图都已经开好药方,让人去煎了,曹衍冲着曹恒唤一声,曹恒回头看去。   “母皇,我错在哪里?”曹衍真的是一个聪明人,聪明得知道,曹恒什么事不瞒他,恰恰就是这份不瞒,何尝不是对他的试探。   曹恒面对曹衍的问题,与曹承不同,曹承是自高自大,直以为天下间就他最大,谁都不放在眼里,曹衍……   “你的心不纯。”曹恒指着曹衍的心口。   “承儿是你的兄长,他打你,你心里不高兴,但你从来没有对任何流露过一丝不满,哪怕面对承儿,你也只是一副任打任骂的姿式。但你心里,你并不愿意挨这份打,不愿意却不说,藏在心底里,你是承儿的是与不是?承儿被朕罚赶出宫,你求情不假,其实心里还是高兴的对不对?”   两个儿子的优点和缺点,曹恒都清楚,曹承是目空一切,以为自己是天底下最了不起的人,而曹衍,藏得太深,就算才三岁,顾忌的东西太多,长此以往,曹恒都不确定他会变成一个什么样的人。   “母皇。”曹衍叫曹恒说破自己的心思,顿了半响,很久才唤出一句,“于己不施,勿施于人。这个道理有人告诉过你们。你对自己的父母,这样的不满都不愿说出来,藏在心里,还假装什么都不在乎,衍儿,朕不希望你成为一个心思阴沉的人。”   曹衍太聪明,正因为他太聪明,比曹承还要聪明许多,挨了打,他既不说,似是全然不在意的样子,曹恒才会更担心。   “可是,我不想让兄长打我,兄长就能不打?”曹衍哪怕不能完全明白曹恒话里的意思,但他知道,曹恒的不喜,他也能捉住重点,抽泣地问出。   “你和你的兄长说过?”曹恒反问曹衍,曹衍哭得正伤心,一下子看向曹承,曹承也想自己对曹衍从小到大做的事,想起来,就很是心虚。   曹衍摇了摇头,曹恒道:“你没有说过,又怎么知道他不会?”   ……曹衍昂起头,带着控诉地道:“母皇一直都知道兄长打我,为何从来不管?”   “兄弟间的打闹,我若插手管了,你确定你兄长还会愿意跟你一起?你自己,果真愿意看着你兄长挨了罚,但从此记恨你?”   曹恒连着问出两个问题,她清楚,这两个问题恰恰也是曹衍一直忍着打不发作的原因。   “而且,我纵然知道,你们兄弟之间的事,既然没有闹到我的面前,你不告状,不说话,我就该知道你的委屈难过?我没有告诫过承儿,让他保护你,不可欺负你?我没有与你说过,承儿若是欺负了你,你可以告诉我?”   为母者,曹恒虽然对他们放养,大事教导上,曹恒一向不含糊,她针对曹承和曹衍的问题,提示过他们,让他们自己把性子养过来,结果是,一个个都听不进去她的话,到现在,曹衍显然更怨曹恒的不管。   不管。若是曹恒当真不管,没有三令五申曹承,曹承动手打起曹衍来……   曹恒继续道:“还有一点,你从来不与我说,是因为你认定我会不管,是不是?”   这才是最重要的,曹衍明知道曹承打起自己来,不是第一次,也绝不会是最后一次,他却一次都没有跟曹恒提起过,为什么?   因为在曹衍的心里,他就认定了曹恒是不会管,这种对曹恒的不信任,与曹承本质上又有什么差别?   曹恒一下子明白曹恒的意思,抬起头想要解释,曹恒道:“你们兄弟其实都是一样,只信旁人的话,信你自己听进去的,根本不相信我。”   作为一个母亲,无法让自己的孩子相信她,这算是一件可悲的事吧。   想想曾经的她,曹盼说什么她都信,为什么?   因为,曹盼无论做什么,罚她也好,骂她也罢,都会明明白白地告诉她,她为什么挨了罚,为什么会要被曹盼打。   “你们两个,是不是都觉得有了永乐,我就不会再喜欢你们?”想明白,曹恒也试着把一切摊开说。   曹承道:“母皇就是更喜欢永乐。”   至少这一次,曹承没有连名带姓的叫曹永乐,曹恒看着曹承,“那你知道母皇为什么喜欢永乐?”   这一句为什么,问得曹承一顿,他哪里知道为什么,只知道曹恒就是更喜欢曹永乐,这一点就让曹承不高兴。   “因为母皇喜欢你们的祖母,母皇以为,有一个像你们母皇一样的孩子,你们也一定会喜欢她。”曹恒试着解释,用一些曹承和曹衍都能听得懂的话。   “祖母。祖母我知道,好多人都说祖母很厉害,比母皇还要厉害。”曹恒很少与曹承他们说起曹盼,虽然每一年曹恒会带他们去给曹恒扫墓,但是对于曹盼的事,曹恒并没有跟他们多说,倒是他们没少从别人的嘴里听过曹盼。   曹承眼冒星光,“母皇,母皇,他们都说祖母很厉害,那么多人对付祖母,祖母都能把他们全都打倒。祖母还会射箭,箭术了得,百步穿,穿……”   侧过头,想了半天没想出来后面那个字是怎么说,夏侯珉终于是有机会插上一句嘴,,吐了一个杨字,曹承连连点头,“对,百步穿杨。”   “不假。”曹恒告诉曹承,他从旁人那里听到的这些都是真的。曹盼的确有那样的本事。   “母皇,很喜欢你祖母。喜欢得希望能有一个人能像她。”曹恒的期盼第一次对两个儿子说起。   “母皇。”曹恒这样的真情流露,让曹承和曹衍都有些手足无措,伸手想要捉住曹恒,曹恒与他们摇了摇头,“但是,永乐除此之外与你们没有任何区别,将来她也要和你们一样,知道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谁都不能为祸大魏。倘若你们不明白,这一次的事,就不会是第一次,甚至如果你们犯的错更大,我对你们的处罚会更重。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这一句是你们祖母教给我的,我也教给你们。”   “身为大魏皇室,皇子,你们更应该恭谦礼让,仗势欺人,目中无人,朕就会让你们知道,错了要受罚。”   刚刚挨了罚的两人,都不由抖了抖,深信曹恒说话算数。   相信,自然是害怕的。同样的事情,他们一点都不想再经历。   “陛下,药煎好了。”戴图带的小徒弟端着药上前,两碗药,戴图在旁边补一句,“左边是大皇子的,右边是二皇子的。”   年纪不一样,用药不同,戴图提醒区分,曹恒伸手端起一碗,夏侯珉配合默契端过另一份,一人喂一个,完了曹恒道:“好好睡,有什么事都等你们病好再说。”   该说的也已经说得七七八八,曹承和曹衍都捉住曹恒的袖子,“母皇可不可以陪陪我们。”   这个时候异口同声提要求,曹恒道:“你们兄弟和睦,不争不抢,做好自己,母皇都会如你们所愿。”   骨肉相残,兄弟相争,曹恒是打算从根子上让他们知道,这件事的愚蠢,一步一步来。   “好。”不知他们究竟是听进去还是没有,但还是朗声地回应曹恒,曹恒给他们掖了掖被子,“睡吧。”   催促他们都赶紧睡去,别想那么多,曹承和曹衍本就已经累,再喝了药,药性发作,很快沉沉睡去,只是两人都紧紧捉着曹恒的衣袖,夏侯珉幽幽地道:“陛下就算罚了他们,他们心里第一个记挂的还是陛下。”   曹恒侧过头看了夏侯珉一眼,“听起来你是有几分妒忌?”   “是。”夏侯珉也是干脆承认自己的妒忌,曹恒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夏侯珉道:“入武校要考试,陛下应该没忘这个规矩。”   “记得。承儿想进也得考。正好,锻炼锻炼他的心性。”都已经动手,曹恒是再接再厉,夏侯珉不作声,教儿子这件事情上,他也没有多少插手的余地。   一眼看到戴图在旁边吩咐人在屋里焚香,曹恒见曹承和曹衍都睡熟了,抽着衣袖准备离开,这才发现他们捉得紧紧的,曹恒一动还动不了。   夏侯珉伸手想去掰开他们的小手,曹恒摇了摇头,“今夜朕陪着他们。”   “可是陛下明日还要早朝。”曹衍又不是说明日可以补觉,而且真让他们拉着曹恒的袖子睡上一天,曹恒的手明天还能动。   结果曹恒将外套脱下来,袖子还叫他们兄弟捉着,曹恒已经站了起来,“朕睡旁边。”   虽然陪着他们,也不妨碍她休息,夏侯珉刚想说什么,曹恒回头道:“你回去歇着吧。”   夏侯珉幽幽地道:“我也想陪陛下。”   “朕不用你陪,你还是赶紧回去看好永乐。他们着了凉,别让永乐也病了。”曹恒提醒除了这两个,还有一个曹永乐,她在这里盯着他们兄弟,曹永乐就交给夏侯珉。   “是。”虽然更想陪着曹恒,曹恒挂心曹永乐,夏侯珉便顺从地听去看好曹永乐。   “焚的什么香?”夏侯珉离开了,曹恒闻着屋里的香味很陌生,戴图还在那里指点徒弟香应该怎么焚。   “这是臣刚从旁人那里得来的香,有静心安神的功效。”曹承和曹衍都受了惊吓,虽说曹恒已经抚过他们,戴图还是想多加点保障。   曹恒闻着香味不浓,确实有一点静心安神之功,颔首,“承儿和衍儿还得辛苦你。”   “陛下放心。”抱怨曹恒心狠是一回事,出了事,戴图也知道要看好曹承和曹衍为主。   曹恒守在榻前,“朕今夜在这儿,有什么事与朕说。”   戴图应了一声,曹承的床榻够大,加了一个曹衍,曹恒再躺上去也一点都不显挤。   半睡半醒,曹恒伸手抚过他们的头,温度慢慢隆一点点来,曹恒也是松了一口气。   天还亮,曹恒一个要起早上朝的人刚睁开眼睛,曹承和曹衍也都醒了,见曹恒准备起身,兄弟二人都坐起来,甚是高兴地道:“母皇陪了我们一夜?”   轻应一声,曹恒道:“热虽然退了,再睡一会儿,母皇去上朝。”   “好!”醒来能够看到曹恒,他们可高兴了,也知道曹恒每日早朝,几年来除了生产的几日休息,从不会不参加早朝。   曹恒往偏殿去,很快有人将曹恒的朝服都拿来,想到昨天郭夫人利落地把一群世族弄进宫来,让她丢出让曹承和曹衍去读武校的事,虽说定了一部份人,早朝还是得再吵一次。   天家无私事,屁大点事也让人弄得繁琐复杂,哪怕只是两个小儿读书的事,一个个都要管。   揉揉额头,曹恒算是有了心里准备。   所以在早朝时,提起曹恒昨天说要让曹承和曹衍将来进武校读书,反对的人忙与曹恒道:“陛下若是觉得两位皇子读书过于孤单,不如效仿先帝,多选伴读。”   “不。”曹恒吐露一字,态度十分果断。   “太学武校的先生是聚集大魏的名师高徒,能入太学和武校的学子皆是数一数二。为了两个人,还得专门让政事堂诸公空时间往宫中上课,徒叫政事堂诸公奔波。”曹恒从利臣的角度开始说。   杨修出声道:“陛下,能为皇子师,亦是臣等之幸。”   “朕知道。然政事堂诸公本为朝中重臣,每日理事诸多不说,往来于太学,武校授课,再往宫中来,来回奔累,朕还指着诸公长命百岁,与朕共守大魏江山,诸公不顾惜自己的身体,朕便多念一些。既都是一样的老师所教,就让他们与一般人一样,凭考入学,与人一道学习,至于他们学成什么样,也正好让诸公与同窗共评。”   后面一句共评,何尝不是给他们机会,让他们了解曹承和曹衍之意,一群人面面相觑半响。   让人来评皇子,听起来,颇是叫他们心动,曹恒这么好?   “陛下之意,虽然想让两位皇子入武校读书,两位皇子想要进去,也得考?”崔申最是擅长捉住蛛丝马迹,道破旁人还没反应过来的一点。   “这个规矩是母皇定下的,自来如此,而无例外,大魏的皇子想进,也必须如此。”   提起曹盼定的规矩,谁还能不知道,知道,所以更有疑问。秦无立刻顺着问上一句,“若是两位皇子考不进去?”   “考不进去,那就考进去了再读。”冷洌的话音落下,好些人都急切地转了脖子看向曹恒,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   考进去了再读,那就是在这之前,不让他们读书?   “没考进去之前?”墨问很直接问出来。   “宫里识字的人少了?”曹恒反问一句。   当然不少,从曹盼开始,身边的侍从也好,侍女也罢,挑的都是读过书,甚至有不少墨水的人,虽然比不上政事堂诸公,那也绝对不差的,给三五岁的孩子启蒙绰绰有余。   “要是两位皇子考不进去……”秦无似乎觉得自己说得还是不太够明白,直接说破至此。   “考不进去只管笑话他。”曹恒这样地回上一句,众臣都抬头看向曹恒,不确定曹恒是不是在说笑。   曹恒道:“不对?有那么多先生教他,他连武校的入学考试都考不过,这样的人不笑话他如何?”   笑话可以笑话没错,陛下你这样的语气说出来,他们其实很怕你把大皇子打死的。   “磨练心志,谁也不会是例外。太学武校是大魏的学府,能进太学和武校的人,都得凭本事,没有本事的人,天皇老子都不能进。朕就用承儿和衍儿让天下人都认清这个道理。”曹恒不忘趁机表现,哪怕原本不太同意曹恒这波操作,听到这里,也得与曹恒作一揖,“陛下圣明。”   正其身,而正天下,曹恒让自己和儿子做榜样,他们有什么不同意的理由?   墨问与秦无对视一眼,曹承和曹衍参加考试,再进武校的事算是定下。   可怜的曹承和曹衍,好不容易回来,却不知后面还有许许多多曹恒给他们立起的磨难等着他们。   “玉不琢不成器,陛下算是真正下定决心好好教导两位皇子。好事,好事。”曹恒从前放养人的阵势,很是叫人着急,现在打算言传身教,行!   “要真是考不进武校,两位皇子的脸……”杨修提醒这点,曹恒是绝对不会徇私,曹承和曹衍要是想进武校只有一个办法,考进去。但是,堂堂大魏的皇子,有那么多名师教导,他连一个武校都考不进去,这是多丢脸的事?   杨修粗重地喘着气,想着脑袋更痛。   “要是以大皇子现在的能力,一定考不进去。”什么是捅心,这就是捅心,明知道杨修忧心的是什么,还说得那么直白,让不让人活的?   捅心的人正是墨问,杨修一记眼刀子甩了过去,墨问道:“陛下都不怕丢脸,德祖你怕什么?”   杨修道:“我只怕一件又一件事的,将皇家的脸面都丢尽。”   摇摇头,墨问可是完全不同的看法,“我倒是觉得,陛下连自己的儿子都让他去考试,考过了才能进武校,这挺好的,很好!也是给大皇子增加压力,你想那么多人进去考试,再有人把你刚刚心里想的告诉他们,大皇子想丢脸?”   就算曹承是个小朋友,也是个爱面子的小朋友。   “有压力就会有动力。陛下是看透了两位皇子的性情,针对出手,都是为了大魏。”墨问问完又来个总结,手往杨修的肩上搭去,叫杨修嫌弃地挥开……   “要不然,你有办法打消陛下的念头?”收回手,不搭就搭喽,他也不是非要怎的。   但是事实摆在面前,都要认真点的是不是?杨修无力地垂下头,“那该想想办法怎么给大皇子补补课,免得大皇子真考不过。” 第113章   拳拳爱护曹承之心,不容易。   “现在我们都不用给大皇子上课, 怎么补?”墨问是再接再厉地捅心, “再说,我们就算是想补, 那就真能补?”   当曹承的师傅又不是一天两天, 教了那么久曹承连个武校入学考试都要考不过,现在说要去给曹承补课, 当真补一补就能过?   扫了杨修一眼,各自心领神会, 杨修摇头叹息, 再摇头,再叹。“原以为先帝够折腾, 没想到陛下比先帝更能折腾。”   说到这里真是想哭, 想想曹盼给曹恒弄了多少伴读,还都是品性参差不齐的。当初他们是有多不放心,生怕曹恒学坏的,还好曹恒自己争气, 到现在为止都没有做过什么让他们大失所望的事。   本以为就曹恒的性子一直都是稳稳的, 循规蹈矩,将来一定只会给曹承和曹衍选上三五个伴读, 一块读书也一块闹闹, 这样也挺好。   没想到曹恒比曹盼出手还要更狠, 直接不在宫中开课, 就让曹承和曹衍进武校读书, 还得要考进去才能读。   考进去!要说从前,他们给武校每年出考题,每次看到考不过的人,每一个私底下都说武校的题很难,能考进武校的人都是百里挑一的聪明人,他们当然是高兴,那证明他们是真的很严格,武校的质量也是绝对过关的。   结果,现在只要一想到曹承考不进武校,杨修就急得直想捉头,太坑,太坑了!   “德祖,你得想,人得有目标,朝着目标一步一步进,人也会成长。以前大皇子的日子过得实在惬意,因着陛下放养,大皇子学得怎么样,是学还是不学,我们都不多说,只做好自己的事,虽说也会想办法皇子多学一点,却从来没有强人所难。只靠大皇子自觉。”   “没有压力,大皇子无所谓,到了今日,叫陛下狠了心整治,你也看到了,大皇子的问题是真不小。承之一字,你总不会不明白什么意思,既是明白,为了大魏江山,再放任他?”   从公而论,让杨修别一天到晚顾着皇家的面子。和天下江山比起来,狗屁面子!   杨修无可反驳,他是更顾着皇家的颜面没错,身为大魏的皇子,多少名师在侧,连一介寒门都比不上,考不进一个武校,这样的事要是传出去,叫人听说了,得要怎么地笑说曹家。   然而,曹承是什么样的人,有多少本事,杨修都已经愁起来了,现在愁着,难道不是比将来发愁好?但凡曹承能学好,现在没本事可以,只要将来有本事就好,是不是这个理?   “陛下,真要这样磨砺大皇子?”虽说想明白曹恒用心良苦,也知道这样确实都是为了曹承好,为了大魏好,心里还是有个坎儿。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现在陛下磨砺他,总好过以后朝臣磨砺殿下。”墨问想得十分通透,只认为曹恒现在做的都是对的。既然都是正确的,自然就按曹恒想的做吧。   杨修无可反驳,毕竟从大局来说,总是利于大魏。   利于大魏而只损于曹氏,似乎也不是那么难以取舍。   有人在为曹承的前程担心着,曹承恢复能力是真好,一早喝了一碗药,下了床又是活蹦乱跳的,夏侯珉抱着曹永乐来看他的时候,曹承走了过去,扭扭捏捏地道:“永乐,对不起。”   夏侯珉没想到曹承会说出这样的话,惊讶地看向曹承。   叫亲爹这样一看,曹承的脸都红了,红得瞪大眼睛道:“父后干嘛盯着我。”   “承儿懂事了。”夏侯珉伸手抚过曹承的头,曹承傲骄地抬起头。   “来,承儿长大了,抱抱妹妹。”夏侯珉没有再揪着从前的事不放,抱着曹永乐往曹承的怀里放,曹永乐刚睡足吃饱,乍被夏侯珉交到曹承的怀里,陌生的气息让她转过头看向曹承,一眼,曹承便对上她的眼睛,乌黑闪亮的眼睛让曹承一下子看住了,“承儿是哥哥,既要保护衍儿,将来也要保护永乐。”夏侯珉见曹承一副傻了的样子,轻声地说。   曹承抬起头看着夏侯珉,哪怕吃了苦头,知道打人不对,曹承还是不太能够完全接受一个兄长所谓的责任。   夏侯珉拉着曹承坐下,“承儿知道,为什么你这个大皇子在宫里,人人都奉承你,人人都听你的话,人人都得让着你,不敢说你的不是?”   为什么,因为他是大魏的大皇子。   若是从前,曹承一定会这样回答,但是出了一趟宫,所谓大皇子的身份在外人看来什么都不是。   “因为母皇?”曹承带着几分试探询问,夏侯珉道:“你是你的母皇所生,所以你才是大魏的皇子。你现在享有的一切,都是基于你的母皇。也可以这样说,你的母皇给了你生命,也给你荣华富贵,这一切不是靠你自己得来的,是你的母皇给你的。”   清清楚楚告诉曹承,他所有的一切,都是曹恒给的他。   “所以,你不听你母皇的话,对吗?”享受别人给你的一切,回头你却谁都不放在眼里,包括给你这一切的人,有这样的?   “你离宫两日,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你想过那样的日子吗?”夏侯珉再继续问曹承,曹承摇头,想到那穿到身上就让他发痒的衣裳,还有那难以下咽的食物,更有没有做好事情,竟然就会没饭吃的情况,每想一次,曹承就拒绝一次。   他从前,面对山珍海味,有时候还不想吃。   但是饿极的时候,他那时候在想什么?昂头想了想,回味当时的心情。他那个时候只想能有东西吃,可以让他填饱肚子。饿,真的很难受。   “父后,我不想。”曹承坚定地告诉夏侯珉,他绝对不要过那样的日子,永远都不要。   “我想带你再去看一样东西。”夏侯珉似是考虑了很久才做出决定,曹承诧异地问道:“看什么?”   “是啊,你要带承儿去看什么?”恰好下朝回来的曹恒听到夏侯珉难得想带曹承去看东西,也表示好奇他要带曹承去看的什么。   听到曹恒的声音,夏侯珉已经站起来,唤了一声陛下,曹恒点点头。曹承抱着曹永乐,起得就慢了一点,慢一点也跟曹恒打招呼,“母皇。”   曹恒没有忘记刚刚夏侯珉说的话,询问道:“你刚刚说想带承儿去哪里?”   “刺杀承儿的人,陛下不是已经捉到了,我想,带承儿去见见他们。”夏侯珉与曹恒没什么不可说的,曹恒一顿,诧异地看向夏侯珉,夏侯珉道:“陛下既然要让承儿知道陛下的不易,也该让他自己知道自己的不易。”   没错,旁人的不易,不过都是旁观,只有关乎切身,这样才能深有体会。   曹恒道:“朕虽有此意,还想缓一缓。”   昨天曹承和曹衍发了热,曹恒虽说不心急,也还是不想他们有什么意外,刑部大牢那样的地方,进去看了,一定会吓着他们。   “陛下是打算两个都带去?”曹恒要缓,考虑得一定不仅仅是曹承。   点点头,表示夏侯珉想得没错,她就是想两个都一道带去。   “我可以。”曹衍毕竟年岁小,体盾比不上曹承,恢复得就没有曹承那么快,这会儿刚醒,一出来就听到曹恒和夏侯珉的对话,曹衍立刻出声表示自己是可以的,绝对可以。   曹恒和夏侯珉听着声音都看了过去,曹衍的小脸都瘦了,小孩子便是如此,吃苦受罪了,都露在脸上。   “你确定自己可以。”曹衍很聪明,聪明的人比起蠢人来更难教,所以曹恒对曹衍比对曹承更忧心。   “我可以。”曹衍非常坚定地与曹恒点点头,他要去,曹承去经历的一切,他都要去经历。   “你抱着永乐,我带他们去。”一看曹衍的神情,曹恒便知道这件事要做,曹衍能够接受,觉得自己可以承受,好,她就让他一起去看,结果到底行不行,总有好处。   夏侯珉本来想自己去办这件事,结果曹恒是早有此念。   “是。”从曹承的怀里抱过曹永乐,曹永乐安安静静的自己玩着,换了人抱也无所谓。   “来。”曹恒伸过手,一手牵过曹承,一手牵住曹衍,带着他们去。   胡本和燕舞都从曹恒和夏侯珉的对话里听出曹恒的打算,听出来,真是吓得一身冷汗,曹恒竟然要带曹承和曹衍进刑部大牢,见那些要杀曹承的人。   “陛下,就算要见他们,也不必带两位皇子前去刑部大牢,大牢那样的地方,两位皇子昨日受了惊吓,好不容易退了热,再吓出个好歹来,如何是好?”   胡本是苦口婆心地劝,只想让曹恒打消这个念头。   不想曹恒摇了摇头,“治病用药,药到病除才是最好的办法,心痛他们受苦,只给他们吃一剂只是暂时平息的药,最后,还得让他们再痛上一次。”   胡本听懂曹恒的意思了,也知道没有他再劝的机会。   “那奴去让刑部准备准备。”燕舞补充一句,曹恒果断拒绝,“不必,就让他们看清楚刑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   刑部,曹恒也去过的,那样的地方,算是天底下最残忍的地方,想让曹承和曹衍明白自己不慎的下场,再没有比这个地方更好的。   刑部尚书程明是没有接到任何打招呼,等知道曹恒来了,那会儿曹恒已经进了刑部大牢,手下来报,程明是赶紧来,一来待见到曹恒一左一右的两个小郎君,差点把自己给呛着。   “陛下。”程明颤颤地唤一句,他在想曹恒来刑部也就来了,这些年虽然曹恒很少来刑部,也是来过的,见怪不怪。   但是,曹恒带着两个小朋友来,这就很不对了!   “这是刑部尚书程明程子修。”曹恒与曹承和曹衍介绍程明,兄弟二人都与程明作一揖,程明岂敢受之,连忙避开与他们作一揖。   “刺杀他们的人关哪里了?”曹恒算是把这次的来意与程明道明了,程明本能就回答道:“人关在重犯处,臣带陛下去。”   曹恒颔首,程明立刻在前引路,一眼扫到曹衍,算是想起来曹恒带着两个小的。   “陛下,一路往前,颇见血气,两位皇子是不是……”程明虽然没有把话说透,但他相信曹恒是明白的。   “朕专程带他们来,就是让他们看的。”道明来意,程明……   “走吧。”不给程明多说的机会,曹恒催促他在前面引路,程明满腹的念头,有千言万语要说的,这会儿是一句都说不出来。乖乖在前面引路。   刑部关押的都是重犯,一个两个见到有人来,喊冤叫喊的叫喊,不喊的也用直勾勾的眼神盯着曹恒一行。   曹衍和曹承第一次看到这样的环境,吓得捉住曹恒的手,显得害怕。   “子修,这一间间的犯人,犯的都是什么罪,说与朕听听。”一路走来,犯人的声音甚吵,曹承和曹衍紧捉住曹恒显得甚是害怕这样的环境,曹恒却不紧不慢地让程明说起,这里关着的人,都犯了什么罪过。   程明也不是个蠢的,若是蠢的,他也不会那么年轻就当上刑部尚书。   所谓说给曹恒听,那就一个说辞,实际让听的人是曹承和曹衍。   好在大牢里的人,犯的何罪,判的何刑,程明是倒背如流,指着一间牢中安坐不作声的人,程明道:“此人贪赃枉法,更为杀人灭口,花钱请人杀了一家十六口人。”   杀人灭口,杀了十六口人,够狠的!   但是能进刑部大牢的,杀人真算是小事,程明一个个给曹承和曹衍说着,最后站在了一处,“他们就是主使人暗害大皇子的人。”   杀他的人!曹承睁大眼睛想要看清那个所谓杀他的人。   “曹恒,你这心够狠的,用你的儿子作饵,就为了诱我们出来,你还真是不怕他有一个万一。”程明的话音刚落,牢里的人已经大声叫喊,要不是铁牢拦着,他们都要冲出来咬死曹恒。   曹承心下一惊,捉住曹恒的手更紧了。   “母皇。”   听到曹承一唤,曹恒道:“他说得没错,朕确实利用了你们兄弟。用你兄弟为饵,朕把这些心存不轨的人诱了出来。”   “心怀不轨。”重喃了这一句,曹承看向曹恒,曹恒道:“对,心怀不轨,他们不仅仅想杀你,想杀的更是我们一家。”   所谓一家,也包括曹恒自己,曹承像是被惊到了,怔怔地看向曹恒。曹恒道:“怎么,觉得不可思议?”   曹承道:“怎么会有人想杀母皇?”   儿童的世界哪里会知道得那么,此时此刻他想的是,竟然连曹恒,也会有人想要杀吗?   在曹承的心里,曹恒是大魏的皇帝,是这个天下说一不二的人,天下人,都应该拥戴她才对的,怎么会有人想要曹恒死。   现在曹恒就是告诉他,这里,就在他眼前,关在里面的人,不仅仅是想杀他而已,连曹恒也要杀。   “为什么会没有人想杀朕。帝王之尊,听起来是至高无上,无人能犯。但也因为这个位子至尊,权利太大,太得有无数的人想要登上这个位子。你不过是一个皇子而已,不是也时常觉得自己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所有人都应该听你的,他们只是想得和你一样而已。”   曹承想着自己从前的心思,曹恒说得一点没错。不得不承认,他都想一直拥有这样的日子,不想过昨天,前天那样的日子,有人想取代他也就不难理解。   “可是,他们的目标不仅仅是我,还有母皇,那杀了我,对母皇有什么不好?”曹承脑子一转,问出这个问题。   程明在这个时候是一句话都不说,曹承是真的单纯,也正是因为太单纯,曹恒才会狠下心来,用血淋淋的事实让曹承明白,大魏的皇帝之位,皇子之位,很多人都想要。   曹恒道:“因为他们觉得杀不了朕,能杀了朕的长子,也是一件让朕伤心的事,能让朕过得不好的事,他们都想做。”   曹承低下头,曹恒道:“有什么话想问就问。”   “母皇,要是我出了事,母皇会伤心?”这个问题曹承被曹恒诱着,最终是说出来了。   程明嘴角抽抽,这样的问题,也就是曹承才会问出来吧,换一个人,他们都绝对不会问。   “会。而他们,都会给你陪葬。但是,朕连自己都能利用,你们也都没什么不可以。”曹恒并没有欺骗曹承,而是说得更明白一些。   曹承点了点头,倒是没有什么不满。   程明不由多看了曹承几眼,拿不准曹承是明白曹恒的意思了,还是压根就没有明白。   “曹恒,带着你的两个儿子来刑部大牢,你也不怕把他们吓死,叫你后继无人。”傻子听到现在都知道曹恒是用他们在教导曹承和曹衍,知道自是气愤的,恨得咬牙切齿地吐露歹毒的言语,奈何不得曹恒,只能隔着大牢放狠话。   蹲了下去,曹恒将曹承和曹衍都推到了面前,“你们看着他们,这座大牢里的所有人,你们告诉朕,你们怕吗?”   “大魏立朝至今,顺应民心,立法立礼,天下归附,他们,都是犯下律令,想让天下大乱的人,你们需要为这些人感到害怕?”曹恒挡住他们,不许他们后退一步,指着这些人告诉他们,他们根本不需要害怕这样的人。   “所谓立法立礼,立的是你曹家的法,曹家的礼,你也好意思说。”   曹恒说一句,他们就反讥一句,曹恒道:“曹家的法,曹家的礼,大魏之乾清律,是曹家一家定下的?曹家纵然想,自问还没有这样的本事。”   直言曹家不是不想,只是不能,乾清律,集多少名家而成,天下皆知。   这一部律令至今而行,并不是曹家一家说了算,而是无数的人一同努力订制,纵到今天也在不断完善中的,以达到公正待人。   “你……”曹恒坦荡承认乾清律的成就,曹氏在其中是主导的地位不假,要说完全按照曹家的意愿制定的,却是言过其实。   曹恒倒是想要曹家的人有这样的本事,那她还要高兴许多。可惜了,一切只能是想想罢了,曹家,就算曹盼倾尽全力栽培一族之人,能用的人有多少,曹恒数都能数出来。   曹恒道:“看到了吗?如果不是母皇足够强大,他们的今日,就是我们的以后。身为皇室中人,你生来拥有荣华富贵,但在这荣华富贵之下,更有万丈深渊等着你,一个不慎,不仅是你,乃至整个曹家,都会万劫不复。”   睁大眼睛,无论是曹承还是曹衍听着都面露恐惧,是真的恐惧。   他们根本从来都没有想过,自己会有什么危险。宫中曹恒将把他们的身边围得是水泄不通,想要在宫里对他们动手,那比登天还难。   这倒让他们觉得,这个世界是没有危险的,结果曹恒便是让他们置身于生死之间,更带着他们来到刑部,让他们看清楚,他们如果不够强大,连自己都护不住,会是什么样的下场。   “曹恒,你们曹家,倒行逆施,终有一日,你们曹家一定会万劫不复的。一定会。”   一声声叫嚣诅咒,程明皱起眉头,想叫人堵了他们的嘴。   “不必,临死之言,让他们说个够,也让他们听个够。”曹恒根本不在意这人说了什么话,如果诅咒有用的话,曹家的人早就死光了。   只有最没用的人,才只能诅咒。   “曹恒,你以为大魏的江山当真稳如泰山!杀了我们,还会有无数叫你们曹家踩在脚下的人,他们一定会想尽办法的把你拉下去,曹家的人,都会与为你陪葬,陪葬!”   看出曹恒根本不受他们的影响,他们却还是不依不饶。   自然他们也是看到曹承和曹衍的恐惧,朝着他们笑得十分诧异,“你们,你们,生为皇子,却为女帝之子,你们以为这是你们的福气?听说你们有了一个妹妹了。大魏颠倒阴阳,有其一亦有其二,将来这个女郎,她一定会取代你们,她会像曹盼一样,越过你们,再次成为大魏的皇帝,你们都只能是她的陪衬,陪衬!”   “可怜,真是可怜。曹家从曹盼开始,曹家的男人,都只能屈居于女人之下,曹家的男人,是最没用的男人。”   曹恒不为所动,曹承和曹衍能够不为所动,他们将目标定向曹承和曹衍,一次一次高声叫喊,一次一次想要让曹承和曹衍回头看他们一眼,记住他们说的话,只要这兄弟俩听进去,记住了,大魏将来一定会有好戏看,一定会的。   想到这里,叫喊的人更是大继续大喊着,曹恒带着曹承和曹衍站在那里,听着他人们说得越来越不堪的话,程明唤了一声陛下。   “还想再听吗?”曹恒只低头问曹承和曹衍,曹承摇了摇头,曹衍的目光却是前所未有的坚定,“听!”   曹承惊讶地看向曹衍,明明他比曹衍年长,在这个时候,曹衍的表现却比他要好得多得多。   曹衍在面对那些人的恶意,一字一语间都是讥讽,都是一副要他们都去死的架势,完全不为所动,甚至在他们的谩骂间,曹衍的目光越发坚定,握住曹恒手也越发的用力。   “承儿不想听,便与程尚书先离开。”要听的人,曹恒会让他如愿地听下去,不愿意听的,曹恒也会让他离开。   曹承抬头看了曹恒,带着几分不确实,曹恒知道现在的曹承是惊弓之鸟,与曹承解释道:“无事。你是你,衍儿是衍儿,你们都有自己想做或不想做的事。只要是合理的,母皇不会强人所难,也不会怪你。”   得了曹恒这一句,曹承松了一口气,回头与曹衍道:“衍儿我先走,你要是不想听了就赶紧出来,我在外面等你。”   应一声,曹衍却往前迈了一步,就好像想要走得更近一点,将他们说的话,听得更清楚。   在他的身后,曹恒看了看叫程明带着离开的曹承,又看了看挺直背迎对辱骂的曹衍,许多年后,曹恒回想,或许有些事,在这一刻已经定了。   陪在曹衍身后,一直到牢中的人骂得再也说不出话来,瘫倒在了地上,曹衍才回过头与曹恒道:“母皇,我们走吧。”   曹恒也就罢了,她已经是个成年人,所谓的咒骂也好,侮辱也好,成王败寇,就剩下一张嘴说话的人,曹恒是真不把他们放在眼里。   但是曹衍不同,曹恒总觉得曹衍在听他们骂的那些话的时候,不一定能全听懂,他们的恶意,曹衍一定感觉得清清楚楚。   就这样,曹衍还能站着听他们骂到累,曹恒想,或许,她还真是小看了曹衍。   曹恒牵着起曹衍的手,曹衍道:“母皇,皇帝不是好当的。”   “当然。”曹恒很肯定地告诉曹衍,没错,皇帝不是好当的。   “江山天下,母皇是要交给有用的人还是名份?”曹衍一问出这个问题,曹恒立刻站住了。   曹衍回头迎对曹恒的打量,一字一句很清晰地道:“母皇,我想争一争。”   争什么?曹衍这么点大,竟然起了争心。曹恒却不生气,牵起曹衍走出去,曹承早在外头已经玩了起来,一个闹腾的孩子总是闲不下来。如此时,曹承就捡着地上的石子往一边砸去,一砸一个准。欢快的样子,哪里还能看见他刚刚害怕的样子。   “陛下。”程明是看不住曹承,更拦不住他撒欢的自己玩。   当然心下也在嘀咕,刚刚曹承害怕的样子一点都不像装的,出来之后,他一直陪着曹承,曹承是怎么样慢慢恢复活力,他也瞧得清楚。真心是想说,这位大皇子的心够大。   “母皇。”程明一唤陛下,玩得正高兴的曹承听到声音立刻转头来看,见到曹恒牵曹衍,小跑回来,和曹恒打了招呼之后,立刻关心地询问,“衍儿,你有没有觉得害怕,我教你怎么样不怕吧。”   ……曹恒不经意扫到程明抽抽的嘴角,心知曹承的举动在程明看来,实在难以理解。   “兄长,我不怕。他们都伤不了我们了,所以才会只能嘴上骂我们。”曹衍还这么解释给曹承听,程明的目光不由地被这一句吸引。   曹衍才三岁,一个三岁的孩子,虽说是从周岁就开始跟着曹承一道上课,字不用写是真,纯听书也不假,能想到这一点,也是极为不易。   “不怕吗?你以前的胆子比我小。”曹承想了想,曹衍从前总是躲在他的身后的,这一次却变了一个人,那么多人说了那么多难听的话,他都怕了,曹衍竟然不怕。   “因为有母皇在。”曹衍算是给自己找到好的借口,摆出叫曹恒牵着的手,曹承点点头,“也对,有母皇在,什么都不用怕。”   母皇比他这个当兄长的还要可靠,曹衍会不怕也是对的。只是他竟然也面对同样的事,曹恒在他也怕。   伸出手,曹承拉了拉曹恒的衣袖,“母皇,我不是不信母皇,我就是害怕。”   “知道。”曹承是真成惊弓之鸟,做什么事都想向曹恒解释,曹恒抚过他的头,轻声道:“好了,回宫吧。”   回了宫,接下来,她更应该和他们兄弟再好好地谈谈,针对曹衍刚刚说的话,尤其需要好好地谈一谈。   “恭送陛下。”程明作一揖相送,曹恒摆摆手,意示他不必送,一手牵起一个人,如同来时一般回到洛阳宫。   “来,我们好好谈一谈。”回了宫,事情也没完呢,曹恒直接挑明母子三人要好好谈谈,曹承一顿,“母皇,是不是我又做错了什么?”   曹恒……就是谈一谈,曹承都能想歪,果真是怕了。   怕有怕的好,也有不好。曹恒解释道:“并不是,而是有些话,母皇想和你们说清楚,你们不必现在就要回答我,但是将来有一天,不要拿这个问题再来争执,知道了?”   听到不是因为自己犯错,曹恒才想谈一谈,曹承已经松了一口气,果断地点头,“母皇你说,我听着,衍儿也会听着。”   清楚曹恒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说要谈一谈,曹承倒是帮着他回答了,曹衍还是再次自己回答,“母皇说的,听得懂的我会听,听不懂的我会记住,以后要是还不懂,我再问母皇。”   配合成这样,相比曹承的简洁,曹恒依然不动声色。   “今天你们听到他们骂的话,在他们看来,无论是你们的祖母也好,我也罢,当了这个皇帝,都是搅乱阴阳,倒行逆施之事。你们自己认为,女子为帝,为官出仕,是不是与他们一样看?”   乍听这个问题,曹承和曹衍都傻了眼,曹承道:“母皇,什么是搅乱阴阳,倒行逆施?”   词吧,曹承知道那不是什么好词,意思他是真不知道,曹恒看了他一眼,不禁叹了一口气。   这个问题,说得是太早了点?   “这样说,你觉得母皇当皇帝,那么多的女相女将,好与不好?”哪怕早,也不算早了,曹恒是打主意要将一些种子早早洒下,容不得别人真把这两个儿子带歪了。   “母皇没有什么不好,其他的女将军,紫梢将军很好,凤将军也很好,燕舞也很好,柏夫人也很。”曹承一个个的数起来,曹恒算是松了一口气,至少在这件事情上,曹承从不觉得有什么不好。   曹衍思考得反倒更深一些。   “为什么女帝就是倒行逆施,颠倒阴阳?只要是个好皇帝,能为国为民做好那不就可以了。”   曹恒……   目光在两个儿子那儿转了转,曹恒心里是真复杂,该怎么说,曹衍比曹承小三岁,话才刚说利索不久,但是思考顾问题上,甩了曹承几千里远。   揉了揉额头,曹承担心地问道:“母皇头痛?要不要叫戴太医来。”   昨天刚吃了戴图的药,今天曹承就活蹦乱跳了,还有戴图昨天那样向着他说话,曹承表示,戴图是个慈祥的太医,会治病救人的太医。能治好他的病,戴图也一定能治好曹恒的。   曹衍冲着曹承道:“兄长,我要跟你争。”   乍听要跟他争,曹承半天没反应过来,许久才反问:“争什么?”   曹衍没有叫曹恒为难的意思,“我们都是母皇的儿子,兄长是长兄,该是下一任的帝王人选,我想跟兄长争,因为我想担起这个天下。”说到这里,曹衍是直接站在曹承的面前,“兄长,我会做得比你更好。”   曹恒不是说,她不喜欢他把什么事都藏在心里,那好,他就说出来,光明正大地告诉曹承,他想要和曹承争。   曹承顿了顿,“你是说争皇帝?可是,母皇还在。”   ……都已经准备可能要挨曹承揍的曹衍听到这一句,真是想捂脸。   曹恒算是明白,曹承是压根没有这样的心思,就算他时常挂在嘴边都是自己是大皇子,将来这从此天下会是他的,也完全不明白所谓下一任的皇帝意味着什么。   不知道就不知道。曹恒道:“承儿,衍儿,不管你们是知道,还是不知道也好。大魏的皇帝,会让有能人者承之。大魏的天下得来不易,我就算为承儿你取名为承,希望你能担起这个天下,你也必须要有这个能力,大魏才会交到你的手里。”   “你们争,可以争。可是,你们最好牢牢记住我说的话。你们相争,绝不可损害大魏,百姓的利益。更不能骨肉相残,谁要是违背了这些底线,朕会处决谁。”大魏的女帝,丝毫不在意地告诉他们,她是一个多狠的人。   争,可以争,争也要有度,任何人,任何事,都不能损及天下,损及大魏,胆敢违背这点的人,她会亲手处决,就算是亲生儿子也绝不会饶恕。   如果说刚刚那些人的诅咒让曹承害怕,这个时候的曹恒就让他更害怕了。曹衍要争的是什么他未必全然明白,曹恒说的这些底线,曹承是死死地刻在脑子里。   怎么敢不刻,他刚刚才经历了被曹恒赶出洛阳宫,尝到了什么都不是的滋味,曹恒的说到做到,从不含糊,他又哪里还不懂这个理。 第114章   “母皇,我记下了。”曹衍其实知道, 曹恒这句话是说给他听的, 因为要争的人是他,曹承, 根本就还没有意识到自己这个大皇子, 还需要去争什么。   “旁人家说,剩下的一个, 一定只能把家业都给了他,在朕这里, 朕宁愿将大魏江山拱手送人, 朕也绝不接受所谓的要挟。记住!”曹恒不忘再提了这一句,这一次, 饶是曹衍都抖了抖, 更别说是曹承。   曹恒可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们兄弟相残,弄死了另一个,她就非要把江山交给另一个。   敢相残,被弄、死的一个死了, 另一个害了人的, 她也绝不饶过。   什么后继无人,什么不能让江山落入他人之手, 曹盼从不在意, 曹恒更不会在意。   这样的事, 曹恒就是清清楚楚地告诉曹承和曹衍, 兄弟相争, 争可以争,争也要有底线,胆敢骨肉相残,她会让他们全都去死,一个不留。   曹承和曹衍最后出去的时候,整个人都晕乎乎的,都在消化曹恒说的话。   “母皇把我们赶出宫,不是偶然,而是,一但我们真的犯了母皇的底线,母皇就会……”就会什么,曹承虽然没有说出口,曹衍在一旁不断地点头,表示没错,曹恒能不顾他们年幼就把人丢出去,可见她心里最重的是天下江山。   她现在已经把话挑明了,兄弟相争,骨肉相残,指望剩下那一个可以承继家业,旁人家怎么样曹恒不管,到曹恒这里是万万不可能,敢弄出人命,她就两个都一块解决。   自此,兄弟二人牢牢记住曹恒的底线,也是经由曹恒之始,大魏一朝立朝以来,从无兄弟相争,骨肉相残,为了大魏皇帝这个位争得头破血流的的记载。   从根子上,曹操是个不讲规矩的人,到了曹盼那里,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再到曹恒,又更是一步不退,一步不让。   因为曹恒知道,有些希望是不能给他们的,给了他们希望,就是给了他们相残的机会,曹恒就是用自己的行动明明白白地告诉他们,想争,可以,你们想怎么争就怎么争,谁更有能力,她这位子就给谁。但争也要争得有底线,不能什么手段都用,不能什么事都做。   争亦有所为,有所不为。   犯大魏的律法,再犯曹恒的禁忌,曹恒就能把他们全都一网打尽,一个不留。   曹承捉了捉头,曹衍走了过去,“兄长。”   “啊!”正挠着头想消化曹恒话的曹承乍听一唤,惊得回过头,不明所以地看向曹衍。   “兄长知道我刚刚说什么?”曹衍想了想,决定更要和曹承说清楚,曹承想说什么话来着,胡本走了出来,“两位殿下。”   算是打断了曹承想说的话,曹承和曹衍一并侧头看了过去,胡本轻声道:“陛下让奴与两位殿下提个醒,两位殿下以后要去武校读书,谁都不例外。”   曹承一个不喜欢读书的人,在哪儿读书对他来说都无所谓。   胡本还算是了解曹承的,扫了一眼继续丢下关键的话,“陛下说,武校的规矩,想入武校读书的人都得考进去,两位皇子也不例外。”   “考进去,要是考不过呢?”曹承尚且没有反应过来,曹衍就已经问了,曹承……   “陛下说了,考不过就继续考,考到考进去为止。”胡本对于曹承那副完全如丧考妣的脸无感,曹承啊,必须要有人磨砺才行,曹恒就是磨砺他的人。   “母皇,母皇……”得了这个消息,曹承真是要疯了,转身就是想往回跑,跑回去跟曹恒好好说说,武校考试,他怎么可能会考得进去。   曹衍反应更快将曹承拉住,“兄长别去。入武校需考试的规矩那是自皇祖母就已经定下的规矩,母皇,她也不能改。”   “可我,可我……”曹承指着自己,他那点本事,真要去考试,妥妥是要考不进去节奏,要不要那么坑,那么坑?   曹衍也知道这点,但是曹恒就是要磨砺儿子的,要不是因为曹承不学无术,曹恒才不会出此下策。   不,也不算下策,让皇子入世,与天下学子一起读书,也是有好处的。   “大皇子和二皇子都听完了,奴也就告退。”胡本是管不了曹恒决定的事,与曹承和曹衍作一揖,退了出去。   “母皇难道以后也会让永乐也去考武校?”曹承这时候冒出这一句,胡本当作没听见,人已经走回殿内。   “会。”胡本能走,曹衍跑不掉,跑不掉那就干脆直接告诉曹承,曹恒会,既然让曹承和曹衍去武校读书,曹永乐以后也不会是例外。   曹承已经无力地垂下了头,再也不想说话,曹衍道:“兄长只要好好读书,一定可以考进武校的。”   可以,绝对是可以的。但这前提要好好地读书,曹承……   胡本回了殿内与曹恒回话,表示一切都按曹恒的要求办好了,曹恒道:“寻几个会说话的的人。”   卡了一下,没有反应过曹恒的意思,曹恒手里拿起一本奏折,与胡本道:“让他们告诉咱们大皇子,考不进武校,会有多少人笑话他。”   ……胡本一听这话,已经可以想像曹承挠头捉脑的样子,低头一笑,曹恒瞥了他一眼,胡本赶紧地道:“奴这就去安排。”   胡本退了出去,曹恒拿着奏折再次翻阅起来。   倒是宫中内外,在曹恒没有让人遮掩的情况下,都知道曹恒带着刚从宫外回来,受惊吓病才好的两个儿子进了刑部大牢。   刑部大牢这样的地方,谁都不会觉得那是什么好地方,能不去的人,谁也不会愿意去。然而大魏的女帝,竟然亲自领着两个毛都没长齐的儿子去了!   曹盼也就算了,曹恒更狠,曹承和曹衍才几岁,她也能狠得下心,把人带到那样的地方去,真不怕有个万一。   倒是郭夫人听说之后,惬意地露出一抹笑容,难得出门一趟来了郭府的蔡琰与之对坐,对于她的欢喜摇了摇头道:“你给陛下出的主意?”   “怎么会。”郭夫人连忙否决,这样的胆大妄为的事,她又怎么会给曹恒出主意。   “昨天的事,总有你的手脚吧。”蔡琰又继续说了这一句,这一回郭夫人点点头,“咱们陛下一生顺风顺水,虽然天性克制,总有一些克制不了的事,比如对先帝的感情。”   “你是指刚刚出生不久的永乐公主。”蔡琰虽说极少出门,并不代表人家什么事都不知道。   郭夫人点点头,“大皇子的性情是最像曹家人的。”   意之所指,蔡琰一下子听懂了。曹家的人,都是动武而又极少有动脑的人,像曹操、曹盼、曹恒,这都是异数,真不太像曹家人。   “其实陛下是不喜欢这样的大皇子的。”郭夫人觉得刺激不够,继续丢出这一句,蔡琰轻轻咳嗽一声,“都是陛下的孩儿,哪有什么喜欢不喜欢的。”   郭夫人听着看了蔡琰一眼,“你以为咱们陛下没有喜或不喜?”   蔡琰同样看向郭夫人,“至少我知道,哪怕皇后一心一意待陛下,时至今日陛下心里究竟有没有皇后,还是未知之数。”   “哈哈哈……”郭夫人听着这话真是笑出声来了,“文姬啊文姬,你也看出来了?”   对于这一问,蔡琰横了郭夫人一眼,“你是怎么觉得我会不知道?”   郭夫人继续地道:“这些年你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扎进你的书堆里,宫中也罢,朝中也罢,你都极少管事,就连先帝去了,你也只送先帝最后一程,之后又是一头扎回你那府里,我以为,你要与世隔绝了。”   收获蔡琰一道嗔怪的目光,郭夫人一点都不在乎,她是难得情绪外露的人,听着蔡琰说来,实在没能忍住笑了。   笑着笑着,又笑不出来了,之后是轻轻一叹,郭夫人启唇,“陛下,与先帝比是差了点,陛下一朝,一个功臣都没有动过,因为从一开始先帝就告诉他们,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时至今日,陛下沿用先帝之风,也把众臣制得不错,又有政事堂诸公尽心辅佐,要说大魏近百年内,都乱不了。”   “你是不是忘了司马家?”蔡琰提了一句,郭夫人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司马家!”   喃语轻唤,事实上郭夫人在想什么,蔡琰自问看不透郭夫人的想法,“敌人,是最能让人成长的,没有敌人,只会让人松懈,一国兴亡之始,皆因警惕够不够。”   蔡琰看向郭夫人,心知郭夫人的话还没说完,既然没有说完,蔡琰就等着。   “莫说司马家,想要复辟的世族少了?不少!不少先帝都不能把他们全都除掉,到了陛下如今也不能。先帝也好,陛下也好,能做的仅仅是在他们出手的时候,将他们揪出来,一个一个的杀。”   说到这里,郭夫人目光一沉,“从前我一直觉得先帝在对这些世族的时候过于仁厚,没有把他们踩到泥里,让他们再有机会站起来,这是烧不尽的野草,也给后继之君留下麻烦。”   蔡琰倒抽一口气,与郭夫人轻声提醒,“你我都是世族。”   郭夫人摇了摇头,“世族,曾经代表了世世代代永远传承的荣华富贵,但你自己说,因祖上之功,而叫我们世世代代都享有这些荣华富贵,这对旁人来说公平?”   并不公平,也正是因为不公平,所以曹盼要改变这种不公平的时候,会受到无数人推崇。   “世族想要复辟,他们就没有想过后果。先帝是仁厚之君,天下一统时,在武帝的陵前,陛下就说过,她希望与天下的功臣,都能善始善终,先帝做到了,这一份心何其难得。世族他们的心思,陛下一直都心里有数,但是他们只要安分,陛下就不会因为一点小事就为难他们,但是到了今日,有了世族们心动的想要复辟的局面。但是,如果他们真的复辟了,用不着陛下对他们动手,有的是人让他们万劫不复,你信不信?”   郭夫人这样的女子,太聪明了,聪明人就看得清清楚楚,世族们不死心想要复从前的世禄世卿,结果只能是万劫不复。   “你也是世族出身,就你现在的身份,你说的话会有人听进去的。”蔡琰如此与郭夫人说,不过就是想让郭夫人去与那些人说说,让他们都安分点。   “就算都是世族,道不同不相为谋。郭家,他们如果自己没有本事,没有能力立起来,以后,他们是死是活我都不会管。”郭夫人冷洌地吐字,连对自己的子嗣她都不在意,旁的人她更不会。   蔡琰是怎么都想不到郭夫人会说出这样的话,怔怔地看着她,好像从来都不认识郭夫人了一般。   郭夫人就好像一点都没有看到蔡琰的眼神,只顾说着自己看到的,“陛下心性,比先帝冷清许多,也更心狠许多,要是他们敢动手,陛下可是不会与先帝那样,高高拿起,轻轻放下。与先帝这样的开国之君不同,陛下是需要人来立威的。”   立威,有什么比杀人更能立威的?郭夫人扫向蔡琰,又说回了原先的话题,“陛下今有两子一女,大皇子年长,二皇子内敛,小公主毕竟还小,看不出性情如何。但是相信我,这三个人,他们哪一个如果成为了别人对付陛下的棋子,陛下都能亲手废了他。”   颤了颤,蔡琰道:“你不是说,陛下也有喜欢或不喜欢。”   “为帝王者,喜与不喜虽然是人性,然而在江山天下面前,这些喜或不喜,根本不值一提。”郭夫人面带笑容,她是真高兴的。   “咱们的这位陛下,虽然是年少登基,从前我是担心他不及先帝的,但到今日,见到她能对两位皇子狠得下心来,我就知道她是一个合格的君王。为君者,民为贵,君为轻。与大魏江山,还有万千百姓相比,陛下连自己都不以为意,更何况是她的孩子。”   听到这里,蔡琰已经完全不想再说话了,“你说陛下喜欢的人是?”   ……关注点是不是完全不同,郭夫人道:“当然是小公主了。陛下这一生看重的人太少,少得可以忽略不计。但在陛下心里,先帝绝对是第一人。”   说到这里,郭夫人又是轻轻一叹,“先帝驾崩,陛下心里是苦的,再苦为这个天下,陛下也不能流露半分的不舍,而只能撑起天下。到了今岁,陛下这个皇位算是坐稳了。人嘛,人性如此,一但安全了,就会考虑曾经失去的。小公主,那是陛下对先帝感情的转移。”   这一点,蔡琰是能理解的,“这也是人之常情。”   “人之常情不假,可是为人父母的,就算你心里想要偏心,也得要装作不偏心,否则另两位皇子哪怕不说,心里也一定会犯嘀咕,对小公主不是什么好事。”郭夫人说到这里,蔡琰已经十分警惕地冲着郭夫人道:“你又打什么主意?”   “我能打什么主意,我什么主意都打不了。”郭夫人摊开手,很是冤枉是吐字。   “我不信。”蔡琰表明自己对郭夫人的不信任,郭夫人甚是无力地道:“说的是真话,比起又一个继任的女帝,如今大魏天下,女人能出仕,能站起来,不是比一个女帝能不能再延续下去更让人高兴?”   要说之前郭夫人说的话蔡琰还是不太相信,说到这一点,蔡琰信了。   她们这样的人,胸襟眼界都不是狭隘的,一个女帝,不过是一人之功罢了,能让大魏的女人,从此以后都能抬头挺胸地过日子,这才是最让她们欢喜的事。   “你果真不会动什么小动作?”虽说信是信,蔡琰总是觉得郭夫人不会那么良好。   惹得郭夫人嗔怪一眼,“你我相交多年,我是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清楚,怎么一再追问,我敢做的事,还怕我不敢认?”   这倒是,郭夫人做事,向来敢做敢当,当年曹盼还是郭嘉认下的徒弟,结果郭夫人连门都不让曹盼进。曹盼在谁面前都敢说上两句,巧舌如簧只为达到目的,到了郭夫人面前,一句废话都不敢说,郭夫人让她做什么,那就做什么。   后来,郭夫人会出手助曹恒一臂之力,都是因为曹盼做的事,恰恰是郭夫人心之向往的。   从前没有人做,郭夫人自问没有能力做好,有了曹盼出手,曹盼更是表现得可以做到的,岂有不跟着去做好的道理。   蔡琰还是多看了郭夫人几眼,郭夫人道:“你得要想,如先帝一般,能让我心甘情愿辅佐的人太少。”   提到这一点,蔡琰也是想起了郭夫人的性情,这可不是一个多热情的人,曹恒也就是沾了曹盼的光罢了,并非曹恒自己得到郭夫人的认可。   再有旁的人能让郭夫人愿意出手,出谋划策,是得要有本事才行。   到此,蔡琰算是放下心了。   “你平日总不肯出来,今天来了,总不会那么巧来问我的态度而已?”蔡琰问完郭夫人,便也轮到郭夫人问上一句蔡琰是怎么来的!   蔡琰道:“你是知道,从前我在匈奴的二子,他们想送一个孙女进洛阳来陪我。”   无事不登三宝殿,蔡琰确实是有难事才来寻的郭夫人,郭夫人想到匈奴如今的情况,丹阳是匈奴的女单于,这一位单于与大魏交好,为大魏守住了一方门户。   而蔡琰的两个儿子,他们……   “匈奴之争,你最好不要牵扯进去,进去了就出不来。”郭夫人冷静地提配蔡琰一句。   “我一直羡慕你的洒脱,只是我做不到你那样。”蔡琰心下轻叹,道破自己之不舍,蔡琰是一个很正常的母亲,她不舍,于旁人看来才是最正确的。   郭夫人看了蔡琰一眼,“我以为你当年舍下他们回了洛阳,就是做了决定。”   蔡琰被提到了痛处,泪水就那么落下,“父亲的遗志我不敢忘。”   她回来,只为完成父亲的遗愿,因而她能舍了自己的一双儿子。   到今日,她完成了父亲的遗愿,而儿子想她是不是太孤独,要送孩子进来陪她,一片孝心叫她心生向往,蔡琰虽说明白他们另有别的打算,也感慨他们至少还念着她。   曾经是她舍了他们的,他们能再念着她已是不易。   “当年既然舍了,你也知道他们不是单纯的念着你这个母亲,他是想要匈奴不宁,匈奴与大魏的关系,你别告诉我不知道。”郭夫人对蔡琰的眼泪无动于衷,反而提醒她不要随便给人希望,最后让自己陷入尴尬的境地。   蔡琰张了张嘴,“或许我可以打消息他们的念头。”   “如果你可以,你就不会说或许。”郭夫人何其了解蔡琰,正是因为不确定,她才会来与郭夫人讨个主意,仅仅只是想让郭夫人给她一颗定心丸。   可惜了,郭夫人并不是给她一颗定心丸的人,相反,她是劝蔡琰放弃的人。   蔡琰被卡了一口气,半天才缓过来,郭夫人犹觉得不够,继续地道:“你要是想让他们好好的,就什么都别给他们,大魏与匈奴的太平,这自先帝始就重视的国家大事,到了今天也不会例外。敢毁了两国和平,挑起战事的人,下场只有一个。他们自问斗得过大魏?”   说到生死大事,蔡琰岂敢含糊,郭夫人与她露出一抹笑容,“你这样的的聪明人,这样的时候,千万别犯糊涂。”   蔡琰知郭夫人指的什么,如果因为她同意孙女进洛阳,而给了他们不该生的念头,最后他们的下场只有一死。   “我知道了。”想来讨个定心丸,却是事与愿违。下定了决定不假,却是截然相反的决定。   蔡琰此番来的目标已经达到,便不再说其他,她也没心情说其他,收拾好了家去。   出门的时候看到张昭,郭涵的夫婿,想到另一回事,“他不是去扬州了,怎么回来了?”   郭夫人亲自送蔡琰出门,也看到骑马回来的张昭,摇了摇头,“一路风尘,是出了什么事回来请示陛下?”   张昭是以副使的身份和萧平一道往扬州应对东倭的人,东倭的事吵到现在都还没有定论,也不可能那么就有结果了,所以张昭回来,必是扬州有什么变故了吧。   “祖母,文姬夫人。”张昭下马忙与二人作一揖,蔡琰颔首算是打过招呼,“我回去了,得空你再来寻我。”   “好!”郭夫人应声送着蔡琰离开,张昭与之作揖,相送而去。   等蔡琰的马车走远,张昭不待郭夫人问便已经开口道:“祖母,扬州军中出了内贼。”   听到这话,郭夫人皱起眉头,“进宫见过陛下了?”   问的这一句,张昭微顿答道:“尚未,我一进洛阳就赶忙回府。”   话音落下引得郭夫人冷眼怒目,“为人臣者,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的本份?”   乍听这样的质问,张昭有些怔住。   “身为副使,扬州出事,他们让你回京禀报,你此时应该在洛阳宫中,这样的消息,你第一个该告诉的人是陛下,你回府来,与我说此事,何意?”直问张昭的用心,张昭显得有些慌张,急切地解释道:“祖母,我都是为了郭家。”   “大可不必,郭家不需要这样的钻营。”郭夫人冷声拒绝。   “你张家要如何我管不着,但我郭家,绝不损大魏之利,而叫郭家得利。”   态度一亮出来,张昭显得有些失态地直视郭夫人,郭夫人冷清的面容是毫不掩饰的怒意,张昭瞧得连忙低下头,“祖母所言,昭记下了,昭立刻进宫见驾。”   说做麻利的去,郭夫人点醒道:“别忘了与陛下赔罪。”   张昭听到这一句,本来已经走往马上的的动作顿住,郭夫人道:“你若不赔罪,明日我自会让人参你。”   自去请罪和叫人参了再请罪,张昭只能二选一,张昭忙与郭夫人俯首称道:“祖母吩咐,昭一定照办。”   郭夫人应一声,张昭再不敢停留,赶紧往洛阳宫去。   这么一点动静,郭府上下谁还能不知道,一人缓缓走出来,带着几分惧意地吐道:“母亲为何这般咄咄逼人,那毕竟是涵儿的夫婿,是涵儿要与之过一辈的人。”   为人父母心心念念的都是一双儿女,念来念去都盼着他们好罢了。   郭夫人在家中一惯强势,家里的事她虽然少管,但凡她要管的事,谁也不敢忤逆。   “涵儿若想换一个夫婿也未无不可。你不知朝中之事便莫要多话。”   最后一句带着许多不满,妇人立刻住嘴,再不敢多言。   倒是急急进宫去的张昭,曹恒即刻召见,张昭即将一份公文呈上,“陛下,这扬州刺使邱泰的奏报,请陛下过目。”   曹恒从知道张昭从扬州回来就知道一定是出事了,直接从案前走出来,一手抄起张昭所呈的奏报,一目十行快迅览毕,接着回头与张昭问道:“扬州眼下是什么情况?”   “内有邱刺使安抚百姓,外有水军迎战东倭,尚安。”张昭这般地吐字,曹恒听到尚安二字算是松了一口气,“你辛苦。此事朕会安排,一路风尘,回府休息吧。”   便要将人打发离开,张昭却跪下了,“陛下,臣与陛下请罪。”   请罪?曹恒脚下一顿,“何罪?”   “臣回到洛阳后,先回了一趟府才进的宫。”张昭将自己做的事告破,俯身在地,“请陛下责罚。”   手里拿着奏折,曹恒又看了看张昭,不知在想些什么,最后只化作一句,“朕恕你无罪,退吧!”   张昭都已经做好挨罚的准备,结果倒好,曹恒不准备罚人,抬头想再说一句什么,结果曹恒已经离开,殿内只有侍从和侍女,早已不见曹恒的身影。   怔怔半响,张昭才缓缓起身,一步一步地迈出宫殿,就好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过一般。   “扬州究竟是怎么回事?”曹恒回了内殿,立刻召来燕舞跟柏虹,想着问个清楚。   燕舞与柏虹同时取出一张纸条,又都要呈到曹恒的面前,动作一致得两人对视对方一眼,曹恒不管她们之间的官司,只管上去拿过她们手里的纸条,将她们的纸条打开各阅。   “又跟曹氏的人有关系?”谁都听出曹恒话里的怒意,然而结果就是这样,她们总不能给曹恒假的信息。   “陛下,邱泰使张昭张副使回来报信,张副使只怕……”燕舞把同一件事安排另藏的深意与曹恒提上一句。   “适才张昭与朕请罪,道是在进宫之前,他回了一趟郭家。”曹恒拿着出自三个人的三份内容,放到了案前,柏虹问道:“陛下拿到邱刺使的奏报是完好无损的?”   “你们没有办法造出一份奏报?”曹恒冒出一句地问,柏虹再不作声。   一份奏报而已,她们想造假易如反掌。   “我们能做的事,又怎么敢说他不会。”燕舞把曹恒没有说出口的话吐露完毕,柏虹……   “不过张昭没那么蠢,最多他只会拆开看看这奏报里到底写了什么,换是不会换。”曹恒拿着从张昭手里拿过的奏报如此说。   “内贼,还真是杀不尽。”   早在扬州的事发生后,就已经捉了一波内贼,扬州的人有用没用,曹恒还是心里有数的。   如今看来,扬州里的内贼捉干净了,扬州外头有的是还没捉到。   “陛下打算现在动手,还是缓一缓?”柏虹是比较关注曹恒打算什么时候动手?   曹恒看了柏虹一眼,“这个时候难道不是最好动手的时机?”   “陛下的意思是?”柏虹询问曹恒,带着不确定。   “人都已经动手了,还由得了我们?他们要玩,我们就陪他好好的玩一玩。”   言尽于此,柏虹明白,燕舞追问道:“那张昭?”   “夫人觉得张昭还有用,那就留给夫人。”曹恒所指的夫人正是郭夫人,这般配合到底的意思,燕舞也不说话了。   “他们想要看戏,就让他们看个够。查到底。这些人一个都不能放过。”   “诺。”柏虹与燕舞异口同声答应。   “好了你们忙去吧。”曹恒觉得事情到此可以结束,燕舞和柏虹都得了准话,事情应该怎么去做,她们心里有数。   扬州,扬州啊,曹恒沉思了半响,拿着三份都算是从扬州传来的消息,思量着接下来,都该怎么处置的好?   萧平去扬州是作为大魏的使臣,主持东倭来使与大魏之间的谈判,大魏上下的态度萧平心里有数,更清楚接下来应该怎么做,扬州里现在没什么问题,偏偏在这个时候,和谈没有最终确认,东倭还没有完全老实的情况下,有人发现大魏朝内,还有与东倭勾结的人,而且涉及甚广。   又恰在这个的情况下,消息走露,叫一群身先士卒,保卫大魏的将士们知道了,想到先前被东倭所杀的满船将士,他们如何能咽得下这口气,吵嚷要曹恒,大魏给他们一个说法。   为将兵,浴血奋战,拼了性命保卫一方安定,纵死无尤,可却有人背着他们跟人勾结,取他们的的命,谁听到这样的消息都忍不住,都不能不跟曹恒要一个公道。   既然能理解,眼下又是跟东倭僵持不下的局面,事关重大,为安抚将士的心情,必须要将这件事查个清楚才是。   所以,在这样的情况下,张昭被派回京,就是要将扬州的情况据实而告。   外患未除,内忧即起,看起来,似乎情况挺危急的。   曹恒眼中闪过一道精光,很快消失不见,朱笔批下,很快将她的意思快马加鞭地送到扬州。   扬州看起来好像事情挺多,着急的人也不少,实际上,无论是扬州刺使邱泰还是掌军权的满宠等将军,都显得不慌不忙。   “陛下心里有数,我们这些封疆大吏,也不能白担这个名头,不就是内外勾结,图谋大魏的人,见一个杀一个,来一双杀一双,谁也不会是例外。”   满宠能当这样一个将军,自然不会是没心眼的人,他更当过许都令,曾帮曹操守住后方的人,观察细微,对人心的掌控,那也是万中无一的。   邱泰算是与满宠合作多年的人了,满宠话音落下,他便将心里的疑惑问出,“满将军为何派张副使回洛阳?”   “张副使,他跟萧正使不一样,让他回洛阳,那是要打发了他。”满宠说到这里,嘴角勾起一抹冷笑。   “有问题?”邱泰听着满宠话只说一半,又没有要继续解释的意思,睁大眼睛不确实地询问。   满宠不作声,“是不是有问题,还得再看看。”   说到这里抬脚就走,不打算再说,邱泰与张昭并没有过多的交往,突然被告知这样一个人是有问题的,他竟然没有察觉,这是他的失职。   扬州内吏外将皆不乱,就算东倭在这个时候再次兴兵偷袭,照样被大魏的水军打得片甲不留,甚至在这个时候,满宠对东倭这样一边谈一边打,想拖着大魏,又想占便宜的架势不满极了。   不满的满宠果断领上一万水军,再一次攻破东倭的城池,势如破竹,等洛阳收到消息的时候,大魏的水军已经接连攻下东倭的三城。   在这个时候,萧平果断地撂话,东倭敢一而再,再而三地戏耍大魏,必叫你东倭有来无回。   之前大魏的军队才夺他们一城已经吓得东倭不轻,这会儿已经连失数城,东倭自知打不过大魏,又想要占大魏的便宜,折腾到现在,果真把大魏惹火了。   这一下,他们要是不老老实实地认错认,大魏的大军已经在此时往扬州汇聚,必叫他们好看。   东倭生惧,这会儿洛阳在得知满宠竟然摔军攻入东倭,接连夺下东倭数城,都十分惊叹。   接着参满宠的奏折不约而同地送到曹恒的案前,曹恒主和,议和一事是曹恒决定的,结果议和议和,议得打进了东倭,这件事如何能不让满宠给朝廷一个交代?   秦无对此只问一句,“交代,交代什么?东倭一边吊着我们求和,一边派兵马接二连三偷袭大魏的边境,这是拿大魏当傻子戏。”   “满宠将军在这个时候领军攻入东倭,就是要让他们看看,究竟大魏是不是真不敢亡东倭一国。”   秦无是力挺满宠的,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大魏主和不假,大魏不想打仗也不假,并不意味着大魏能容忍一个小国接二连三挑衅。   秦无很是不满一群所谓参满宠的人,满宠行事,要是换了他处于这样的位置,他也同样会去做,他看不出来有什么问题。   “他国进犯,没有由着他们一再挑衅的道理。”这个时候杨修也皱着眉头吐了这一句,态度表露得很清楚,他也是站在秦无这一边的。   “那么陛下先前说要议和,还议吗?”就差没问曹恒是不是要自己打自己的脸。 第115章   “议和是为了什么?”曹恒没有作声时,凤鸠这位女将问了一句, 问完也无须那人回答更已经说道:“议和只为大魏, 而战起亦为大魏。”   下面又有一位女官出列,“陛下, 满宠将军为了大魏, 为了百姓而出战,臣以为无过。”   七嘴八舌的, 各抒己见,曹恒听着他们说他们的, 心里思量什么, 旁人都看不透,但至少他们能明白, 曹恒并未动怒。   只要曹恒并未动怒, 那便什么事都好说。   秦无几个都是看着曹恒长大的,只要曹恒心里有数,不管下面的人怎么叫怎么参,都无关紧要。   果不其然, 在接二连三的人决定不吵, 只问于曹恒,是不她之前想要的议和, 眼下已经不再需要?   “如凤将军问的, 朕也只想问你们, 议和为何?”都已经指着曹恒问到这个地步, 曹恒也不怕回答。   “议和是为百姓, 为大魏,今日满宠将军所为,损及大魏,损及百姓了?”问题的中心在哪里,曹恒也想要他们给她一个答案。   在他们的心里,是大魏重要,百姓重要,还是他们斗气敌对重要?   “陛下所言,但凡利于百姓,利于大魏,纵以抗诏亦可?”不知怎么的,有人捉住这个问题再问。   “是。朕从来不敢说自己做什么都是对,所以凡朝中诏令,但有异议,诸公可提,百姓亦可提。错而改之,无则加勉。”扯到诏令上,曹恒也干脆再次重申一下三省六部之官制。   “母皇在朝,于祖父封公建庙时议改官制,以三省六部为朝中中枢。三省谓尚书、中书、门下,尚书下设六部,各司其职。尚书省主管六部,统御六部是为执行;中书省掌制令决策,门下省掌封驳审议。你们告诉朕,大魏天下是朕一人说了就算的?”   得到曹恒一个肯定的回答,下面臣子对视半响,“故,满宠将军未经诏令,不顾大魏要与东倭议和,兵出东倭连破数成,陛下以为满宠将军无罪?”   “你们认为满宠将军该罚?”曹恒反问一句,“认为该罚的,除了不顾朕议和之诏外,拿出别的满宠将军此举不妥的律令来。”   明晃晃偏袒之意,哪个能把自己当成傻子,以为曹恒是要治满宠罪的?   秦无算是得到半句准话,总算松一口气,乾清律他也倒是倒背如流,要从律令里给满宠脱罪,比他们扣下一个不顾曹恒议和之诏一意出军与东倭交战要更加容易。   “为臣为民,皆为守国卫民。东倭一再戏弄大魏,打着议和之名,实则一再进犯扬州,实当大魏可欺,陛下,满宠将军所为不仅无过,反而有功。”能说出这般热血之言的人,满腔皆是爱国之心,报国之意,但凡是对大魏有利的事,他们都支持。   “陛下,还有一事,扬州出内贼,听闻内贼并非只在扬州。”   虽说大魏建朝至今已快三十年,曾经于汉室为官的人,想要复汉的人,敢往前冲的叫曹盼杀得七七八八,剩下的一些空有复汉之心,而无复汉之能的人,要么抑郁而终,要么也老死了,但总有还一些人,听说曾经世族的辉煌而不满现状,想要改变眼下这局面。   “扬州已经来报,此事朕已知晓。”   眼看想把满宠拉下来不可能,他们便打消念头,改从另一方面入手。   “子修。”曹恒道明已知,接着唤一人。刑部尚书程明,字子修。   “陛下。”程明出列作一揖,表示他都听着曹恒的吩咐。   “既有告,此事关系重大,牵连甚广,你便与朕查个水落石出,莫寒了三军将士的心。”曹恒都不用人催,嘱咐程明一定要将案子查个水落石出。   这是直接把提起此事的人想要说的话全都给堵了,曹恒道:“还有其他事?”   满宠拉不下来,扬州闹得沸沸扬扬的内贼一案曹恒又派人去查,其他的事没什么好搞的,一片缄默,曹恒等了半响下头的人都不作声,点了点头,“无事便退朝。”   起身便往内殿去,程明虽说早就听说扬州一案,叫曹恒明令他去彻查,程明拧着个眉,决定去见一见曹恒。   他要去见曹恒,刚交代他差事的曹恒二话不说地让他进去,程明道:“陛下,扬州内贼的案件,是要臣去一趟扬州?”   案子是在扬州发生的,具体情况得在扬州的人才会清楚,程明这一问其实就是想探一探,曹恒手里有多少扬州的东西。   “不必。”不出程明所料,他才刚问,曹恒已经肯定地告诉他,不需要他去扬州。   往后意示,胡本将扬州相关的东西捧上来,曹恒解释道:“这是扬州内贼一案的所有线索,你若是有什么不明白的地方,尽可去问燕夫人和柏夫人。”   燕舞跟柏虹两位那是掌消息的人,曹恒既然许他去与这两位夫人接触,便说明,这里面的事,涉及甚广。   “另外,有一个人,你可以用一用。”曹恒特意提起一个人,程明垂拱而立,“陛下所指何人?”   “司马齐。”曹恒对这位印象深刻得很,那是个聪明人,想必这样的事,他会感兴趣的。   程明当然知道司马齐是什么人,正是因为知道,程明皱起眉头,曹恒道:“虽说他是犯人,犯人,若能为大魏立功,我们就不能用?”   用人做事,不该拘泥于形式,程明虽知此事,但对司马齐,司马齐啊!   “此司马果真非彼司马?”程明幽幽叹了一句,他也是心中不安,司马氏在大魏揪起的风浪,他这个刑部尚书还是挺清楚的。   百足之虫,僵而不死,想起来就让他打从心里不安。   司马齐,看起来像是被利用,他也是一心要为心爱之人报仇,所以不惜一切,万一一切又是另一个局?   程明能成为刑部尚书,靠的正是这份谨慎,没有证据证明一个人绝对可信前,他会保留这份怀疑,一直!   “总不能因为鱼有刺,怕噎着就不吃鱼。”曹恒如此回答程明。“这个道理子修是明白的,关心则乱,朕知道。然我在明,敌在暗。想要把他们捉住,不顺着他们布的局走,如何能将计就计。”   引蛇出洞,要将计就计的心,曹恒不加掩饰,程明道:“司马齐毕竟是犯人,虽说陛下用人不拘一格,凡事也不能做得太明显。”   “朕只要这个人有用,能为大魏所用,不在乎任何人的闲言碎语。”很是不以为然地挥挥手,程明想得更多的是,在这件事里,曹恒究竟是什么样的打算?   抬头看了曹恒一眼,他不会觉得曹恒在这个时候把司马齐放出来是心血来潮,司马齐在京兆府大牢里已经关了不少日子,曹恒之前没让人提出,扬州出事,曹恒却让他去提司马齐来用,难道,扬州内贼又跟司马氏有关?   想到这一点,程明一凛,同时回想自己刚刚看到的卷宗里,哪里会牵扯上司马家,结果并没有明显能找到的证据。   “子修在想什么?”程明一下子陷入沉思,曹恒好奇地询问一句,将程明惊醒,程明连忙答道:“臣是在想扬州一案。”   “不必着急,这个案子被挑起,会有人急着帮我们破的。”曹恒意味深长地说。   如果先前程明还有些不确定,这会儿他是十分的肯定,此事一定是跟司马家的人有关。就是不知道,内贼究竟都有什么人,能叫司马家的人出手,闹出那么大的动静。   “去吧,先把司马齐弄出来,人交给你,其他事不用朕再三叮嘱?”曹恒这样轻声与程明吐字,程明是个聪明人,而且是绝对的聪明人,他一定会知道,司马齐交到他手里是做什么用的。   “陛下放心。”程明作一揖,曹恒都已经说得那么清楚了,他要是还悟不到,怎么配当这个刑部尚书。   程明自去京兆府传曹恒诏令,将司马齐提出来用,司马齐虽说被关在京兆府多年,日子过得并不算太差。虽显苍老了些,还是能见人的。   “我还以为自己得要再等个十来年才有机会重见天日,没想到竟然那么快就能出来。”出了大牢,迎着阳光,司马齐伸了一个懒腰很是高兴地说话。   “陛下说,但凡有用之人,无论是什么人都要用。你是犯人不假,若能为国立功,亦可减刑。”程明是不放过任何一个可以帮曹恒说话的机会,司马齐轻轻笑了,“放心,程尚书,我明白的。”   程明已经几近四十,比司马齐要年长近十岁,司马齐这一笑,不知怎么的,就是让他觉得浑身不舒服。   “程尚书请。”程明此来即是奉诏提他来用,就是有用得上他的地方,程明说了办好差事多立功,那他就努力立。第一步还是去把正事弄清楚。   程明带着司马齐上了一辆马车,将扬州的卷宗丢给程明,司马齐接住吐道:“程尚书,你是要让我看完再与我说究竟都是什么事?”   被问的程明沉下脸,“你先看看,看完我们再说话。”   点点头,司马齐低头翻看那卷宗,不发一言的迅速阅完。   “我猜这内贼一准跟曹氏有关。”合上卷宗,司马齐立刻吐露一句,程明盯着他半天不作声。   “程尚书,你这样看着我,到底是相信我的话,还是不相信我的话?”哪怕被关在大牢里几年,司马齐似是没有染上任何阴翳,含笑温和地询问。   这却让程明更加惊心,是什么样心性的人才能做到司马齐这样,进了大牢又出来,仿佛只是寻常的进出家门,而无任何不适?   至少程明见过许多的犯人,司马齐是第一个。   “看着你,我真有一种自己不是在刑狱刚接你出来,而是在你家中接你的感觉。”程明心里有想法,有想法当然要说出来。有些事要藏在心里,说出来的话,也不见得全无他意。   司马齐道:“对我来说,在哪里都是一样的,京兆府尹对我颇是宽厚,虽说犯人需得服役,我识文断字,京兆府尹便给了我一些轻松的差事,我在牢中并没有吃过什么苦头。”   牢里那点事,程明一个掌刑部的人还是了解的。   “程尚书,你瞧着,用不了多少,一定会有人把这个内贼揪出来。”言顺正传,程明拿着一大叠的案卷,笑眯眯地告诉程明,事情很快就会水落出石的,他们都不用去查。   这个意思与曹恒之前跟他说的一样,程明饶是心里已经有数,此时此刻却在想,究竟会是什么人,把这件事掀出来?   而当事发的时候,这样一个人,饶是曹恒都料不到。   永明七年六月,长乐公主刘曼揭发曹氏宗亲勾结外敌,图谋大魏,呈上他们与东倭来往的书信,刘曼在事隔许多年以后,昂头挺胸再次站在曹恒的面前,带着几分趾高气昂的味道。   显然她怕是还在记恨当年自己的毛遂自荐不为曹恒接受,所以在多年之后,不留余力地给曹恒捅刀子。曹氏宗亲通敌叛叛国,曹恒该怎么处置?   “先帝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陛下自己也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不知陛下能不能说到做到。”浓浓的挑衅意味的话,目光灼灼盯着曹恒。   “你手里的证据,证明都有多少人掺与其中?”听着刘曼的话,曹恒直接是连看都没看刘曼手里的东西,询问刘曼这一次告的人都有多少?   “共计十人,其中有三位出自曹氏,是先帝的兄长,陛下的伯父,通敌叛国是何罪名,想必无须妾提醒陛下。”刘曼似是十分高兴能看到曹家的热闹,看到曹恒的热闹,所以,语气未免不恭。   曹恒点了点头,“拿上来。”   话是与胡本吩咐的,并不是与刘曼说话。   胡本应声小步走下,要从刘曼的手里拿过那结所谓的证据,不想刘曼竟然避开了,“陛下,妾很担心陛下徇私。”   但听此言,着实是挑破说话,摆明不信曹恒,曹恒倒也不气,只问道:“那么你欲何为?”   很是客客气气的,就好像刘曼刚刚说的并非对她的不信任。   “这件案子牵连甚广,陛下从前处理大案都是怎么做的?对,集三司会审,让朝中重臣都知道这个案子。”眼冒精光地把主意吐露,曹恒听着半分异议都没有,“来人,召三司长官进宫。”   刘曼本以为自己的要求一定会被曹恒的拒绝,没想到曹恒十分配合,配合得让她脸上得意的笑容都有些僵了。   胡本得令也不再停留,想从刘曼的手里要到证据,立刻让人去传三司长官。   “与长乐公主奉茶。”曹盼素来大方,刘协诸子诸女都还沿用他们从前的封号。   曹恒吩咐完,也不急于从刘曼的手里拿到那份东西,想必她就算想拿,刘曼也不会轻易给。   刘曼抬头看着曹恒,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近看过曹恒了,比起多年前还带着几分稚嫩的曹恒,今日之曹恒,大权在握,天下都在她的掌握之中,意气风发,威严愈重,只轻轻一眼扫来,就让人从心底里发颤。   不,她不需要怕曹恒,不需要的!   “朕要是你,就不会自己来告发此事。”刘曼在给自己打气的时候,曹恒突然轻声吐露一句,刘曼挺直了背,“陛下不以为妾有功?”   告发算是有功,刘曼算是回答曹恒的话。曹恒摇了摇头,“你猜是三司长官进宫快,还是姨母与山阳公进宫更快?”   被问的刘曼顿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曹恒,同时想起另一件事,“我虽是刘家女,我已经出嫁,我父母也管不了我的事。”   “既然他们管不了,你又何必心急?”曹恒戳破刘曼的伪装,刘曼跳起来喊道:“你卑鄙。”   这句控诉听得曹恒嘴角扯了扯,一个不言苟笑的人,这一笑看要刘曼眼里,何尝不是一种轻视。   “你,你从前瞧不起我,到现在还是瞧不起,你凭什么?”   “朕凭什么?问的很好。可是这个问题朕不想回答你。”   面对直言不想回答的曹恒,刘曼才发现,自己究竟是有多讨厌这样高高在上的曹恒,讨厌得直想把她拉下来!   “你猜一猜,朕知道你想什么吗?”曹恒这样问一句,刘曼带着惊恐地看向曹恒,曹恒冷哼一声,此时胡安来报,“陛下,山阳公夫妇求见。”   曹恒扫过刘曼,像是在说,瞧,谁说得准?   刘曼一颤,但又想到自己今日所为并非因家事而起,就算她要告的人有她的舅舅,那又怎么样。   “陛下要我在这个时候见我的父母,是准备让他们来打消我的念头?”刘曼显得着急,她不能在这个时候见曹节的,否则曹节绝对不会让她做这件事。   “朕想说的是,其一,山阳公夫妇不是我请来的;其二,朕不需要拦着你做任何事,因为朕一直在等着今天的事情发生,让朕万万想不到的是,竟然会是你来。看来你算是入他们眼的人了。”   意有所指,刘曼不算全然不懂,但也不能全懂。   “陛下,陛下。”一声声急切叫唤自殿外传来,正是曹节的声音,刘曼警惕着,曹恒已经张口,“请山阳公夫妇进来。”   胡安应声退去请人,很快刘协与曹节快步走来,一眼看到刘曼,曹节眼里尽是冷意,透骨发寒的冷意。   “陛下。”无论对刘曼他们是什么态度,这会儿站在曹恒面前,刘协和曹节都谨记自己是臣,与曹恒见礼毕,待曹恒叫起他们才站起来。   “山阳公与姨母许久不曾进宫了。”曹恒难得见着这两位,这两位向来安份守己,可惜生了一个女儿却不安份,但一码归一码,因而曹恒待他们也是客客气气的。   “陛下国事繁忙,我们不敢惊忧陛下。”刘协一脸丧,着实恨不得掐死刘曼,这会儿他是怕极曹恒因刘曼之故,连他也怪上。   战战兢兢,如履薄冰这么些年,眼看着这辈子快过完了,结果要是因刘曼而叫刘氏遭受灭顶之灾,刘协是死也不能瞑目。   想到这里,刘协狠剐刘曼一眼,刘曼怕的是曹节,对刘协是无畏的。   刘协自以为很有威严的目光落在刘曼眼里,压根一点震慑力者没有。   “山阳公与姨母自在逍遥,朕都知道。”曹恒这一番话落,刘协那是惊喜得睁大眼睛。   “山阳公与姨母的功劳,母皇记在心上,朕也记着,旁人无论做了什么都与两位无关。”曹恒岂不知刘协最着急的是什么,知道,曹恒即给得十分爽快,一点要追究的意思都没。   得了这样一够大准话,刘协大喜过望,“多谢陛下,多谢陛下!”   曹恒微颔首以示意,一直没有作声的曹节也在这个时候开口,“陛下厚待,我等铭记于心。出嫁女不听我们这些当父母的劝告,犯下大错,陛下只管秉公办事,我等绝无二话。”   一听亲娘竟然和曹恒放这一句话,刘曼动了动脚,想上前和曹节说上两句话,曹恒更快答应道:“好!”   一个好字,既不牵连也不放过罢了。   “母亲。我不过做了一个臣民该做的事,为何在你们看来,似是我犯了多大的错。先帝与陛下常说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既然如此,我知道有人通敌叛国,故以揭发,哪里做错了?”   眼看着母亲和曹恒快要达成共识,刘曼不能眼睁睁看着什么都不做,吐露一番话的解释,是想要得到曹节的支持。   曹节瞥了刘曼一眼,“你当然没错,你怎么会有错。只是想看热闹,要看陛下笑话,看大魏笑话这一颗心,真当谁都不知道?”   “而且,你手里这些东西的来历,你是怎么得来的?真当我们都是傻子?”   刘曼嘴硬地道:“我都是自己查出来的,自己查的不行?”   轻哼一声,曹节对自己生了一个那么蠢的女儿亦是莫可奈何。   “你能查出这些东西?你若真有这样的本事,就不会蹦跶到跟前,唯恐天下人不知你都有什么,要做什么。”刘曼几斤几两,曹节心里有数,哪里由着刘曼说什么是什么。   “姨母无须动气。”眼看曹节要发火,曹恒一句将曹节安抚住,曹节也是反应过来这是哪里,吐一口气与曹恒福身,“陛下此事该如何处理就如何处理,我等绝无二话。”   “好!”曹恒再次爽快答应,曹道:“陛下还有事,我等就告退了。”   “送送山阳公和姨母。”曹恒回头吩咐人,燕舞立刻出来,代曹恒送人去。   这会儿三司长官才姗姗来迟,因着刘曼闹出在动静挺大,他们是听说一点点的内幕,这不一经传召立刻进宫,就是想看看刘曼手里到底有多少证据。   结果迎面见到刘协和曹节,叫他们都一个激灵,还是恭敬作上揖,打过招呼各自散去,他自是想起今呈是证物的人,那是刘协之女,前朝公主。   阴谋论?他们脑子转过无数念头,不过在看到曹恒时,都化为平静,曹恒正询问刘曼,“长乐公主手里的证据,朕想知道是哪里来的?”   “陛下关心的不是内容,而是这些东西的来历,是不是倒末本置了?”刘曼直问他们,这些东西只说自己查的,他们怎么就有那么多问题?   “公主此言差矣,既然是指证通敌叛国大罪之证物,自是要问清楚东西的来历。”御史台的御史大夫为钟繇之子钟会,钟会先一步反问住刘曼,以为这样的大案不能轻视,人证物证都好,理当谨慎。   刘曼再次答道:“我刚刚已经告诉陛下了,皆是我查探得到的。”   这一回都无须曹恒开口,钟会已经道:“长乐公主即非刑部又非大理寺中人,为何查探起这样的大案?”   “只是机缘巧合,我既然知道,总不能装作不知道。难道在你们看来,我这个呈上证据的人,比这些证据证明作乱的人更加让你们在意?”刘曼也不是全无准备,她敢拿了这么多的东西呈上来,就算她考虑不到,她身后的人,也一定会猜到她将面临的是什么样的为难。   刘曼问出这些话之后,定定地扫过所谓三司三官的人,“先帝设下三司会审之制,既是要给天下百姓一个公平,也是不想任何人,任何事,毁了大魏的公正。”   “而你们,三司的长官,你们只管追问我这些证据是从哪里来的,就不好奇里面究竟写了什么?”质问的一番话,似是要表明自己是何等公正之人。   然而刘曼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人,在场的三位能成为三司的长官,岂是没有眼力的。   刘曼说得再大义凛然,她从本质上就没有这样一颗公心。程明接话道:“长乐公主刚刚已经说,你手里拿着的是与东倭通敌叛国之人的证据,难道竟不是?”   反问上这一句,刘曼急切地道:“自然是的。”   “为何长乐公主揭发有功,这些物证却不呈于陛下?”程明指着刘曼现在所作所为不对之处,反问刘曼。   “因涉案之人多为皇室宗亲,为免陛下落得一个偏袒的罪名,我想等三位一道查阅。”刘曼本就是不信任曹恒,所以才会连证据都不说给曹恒看一眼,偏偏她也是会说话的人,不信,也可以当作是她在维护曹恒。   这样一点小技俩曹恒早就知道,但不在意,下面的人也看出曹恒不想在这点小事上与刘曼纠缠,曹恒是怎么样的人,他们侍君多年,心里有数。   “如此,长乐公主请将证据给我们吧。”钟会在这个时候出头,上前要从刘曼手里接过所谓的证据,刘曼不禁后退一步,钟会十分不客气地道:“长乐公主是不想给?难道也觉得我们三司的三人,也会偏袒涉案之人?”   刘曼知道自己刚刚的动作并不妥,不妥也做了,“我并无此意。”   “那就请长乐公主将证据给我们。”不是,那就麻利的把东西给他们,程明上前一步催促。   正是因为他们这个模样,叫刘曼的心七下八下的,曹恒,曹恒到现在都没有要阻拦的意思,而这些,能为朝中重臣,又还是身居高位,这些地位都是曹恒给他们的,这样的他们,怎么可能会忤逆曹恒的意思。   想到这里,刘曼拿着所谓的诸多证据,只担心一样,东西交给他们,他们拿到之后,果真会查,而不是销毁?   “长乐公主。”见刘曼迟迟不将东西交出来,钟会再次唤了一句。   “我不给你们。这些证据,我要在百官面前交给你们,只有这样,才没有人可以销毁,谁都不行。”刘曼似是想通关节所在,大声地把自己的目的道破。   程明与钟会,另有大理寺卿诸葛诞都黑了脸,显然对刘曼的质疑非常不满。   刘曼这话里话外的意思无非是指曹恒可能会庇护涉案的人,而他们也同样会。   这是对他们极大的污辱!想到这里,一群人看着刘曼透着不满,偏偏曹恒道:“好,你想让天下百官都知道这件事,让人没有销毁证据的机会,朕就如你所愿,只盼你往后别后悔。”   意味深长地告诫刘曼一句,可惜刘曼是听不进去。从她进了洛阳宫到现在,她提的要求曹恒都答应得十分爽快,而且无论她如何无礼,曹恒都不为所动。   刘曼再听到曹恒答应哪百官进宫来同看此事,惊得睁大眼睛看向曹恒,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曹恒竟然真会答应。   “来人,击朝鼓,让京中所有的官吏都到太极殿来。”曹恒吩咐下,这意思不仅如了刘曼所愿,甚至做得更彻底。   京中所有的官吏,那是指但凡有官阶的?   “陛下,所有官吏是包括?”胡本也不太确定地询问曹恒一句,省得落下了人。   “九品都在内。”九品官那是最小了,连这样的官都给弄进来,足以证明曹恒是要做得多彻底。   曹恒道:“也好,大魏朝的风气也该正一正了。太平太久,从前谨言慎行的人,也开始松懈起来。御史大夫,御史中丞,最近你们很清闲。”   幽幽地看了钟会一眼,钟会连忙作一揖,“陛下,凡事不能听风就是雨,臣等也得拿到真凭实据才会做事,否则若是不小心冤枉了人,就是臣等的过错。”   捉贼拿赃,钟会提到这一点,曹恒道:“瞧瞧长乐公主都能查出来的证据,你们御史台,刑部,大理寺,皆一无所获,你们是想告诉朕,大魏养的这些人,连长乐公主都不如?”   “此实属臣等之过,所以臣等刚刚一直想讨教长乐公主,这些证据究竟是怎么得来的,臣知道了,也好有个学习的机会,莫再让同样的事情发生。”程明作一揖表示自己刚刚就是想跟刘曼讨教她手上这些证据是怎么得来的,如此他也好回去教教手下的人,让他们都学着点。   刘曼完全当作没听见,她更好奇的是,那么大的事揪出来,里面掺和的人还多是曹氏的宗亲,这件事若是传扬出去,曹恒当真一点都不在意?   曹家的名声,皇室的名声,曹恒是一点都不怕没了?   “长乐公主,可愿赐教?”程明一看刘曼一副完全没听见的态度,并不气馁,而是冲着刘曼直接询问。   “不能。”刘曼十分坚定地拒绝,程明不作声了,点点头,“好,明白。”   这下是轮到刘曼不明白了,侧过头看向程明,程明却收回自己的目光,连一丝余光都不给刘曼,把刘曼的好奇心勾起来,他又不作声,刘曼很是想问他究竟是明白了什么?   外头很快传来了一阵阵震天的鼓声,这样的鼓声说来在大魏朝响起的机会很少,尤其曹恒是以鼓声召洛阳城里,九品在内及上的的官吏都往洛阳宫来,更是史无前例的。   曹恒在这个时候站起来,“走吧!”   话音落下,一个个都站了起来,准备跟着,倒是刘曼一顿,不太明白地询问一句,“我们去哪里?”   “这里太小,如何能容纳洛阳城的官吏,自然是去能容得下那么多人的地方。”钟会颇是好意地跟刘曼解释一句,刘紧是恍然大悟,不再多说的地跟上。   “公主拿着那么重的东西想必是累极了,可要下官搭把手。”钟会年轻时也是个美男子,美男子到了中年也是个美郎君,与刘曼轻轻一笑,带着几分魅惑,刘曼虽说不是没有见过好看的人,一时也看傻了眼,还好极快反应过来,连忙摇头,“不用,不累。”   钟会一片好意被拒绝也无所谓,再次与刘曼一笑,“公主殿下了不起,陛下早已让刑部查查此案,到现在还一无所获,你却将证据都收集到了,了不得,了不得!”   一声声夸赞,刘曼是被夸得有些心虚,摇了摇头道:“只是机缘巧合而已,算不得我的功劳。”   难得自谦,钟会听在耳朵里,依然微微一笑,“纵是机缘巧合,那也是殿下的福份。大魏的人何其多,旁人没有这样的机缘,偏偏殿下得了,自该是殿下的。”   好听的话钟会是真会说,哄得刘曼听起来也十分认可,没错,这就是她的福份,别人都没能拿到的东西她拿到了,就算是旁人送上门来的,不送别的人,单就送给她,又怎么会不是她的福份。   曹恒,且看你这一回如何处置。那么多的曹氏宗族给你丢脸,曹家要是不要脸?   刘曼望着曹恒的背影露出一抹笑容,钟会何等人,一眼便瞧到了,瞧到了,心里想着什么,只有他自己知道。   洛阳宫很大,曹恒所在的太极殿,既是朝会之地,也是她安寢之所。   一路走到正殿外的室外,官员们都已经手忙脚乱地赶来,气喘吁吁,又因鼓声所击,竟然连九品的官员也要一道进来,可见急召是有大事,他们是一刻都不敢松懈地进宫,还好,大半人都没到。   但是,抬头看到一身墨服的曹恒,再有她身侧的人,都一个激灵,连忙垂下头。   刑部、大理寺、御史台,这是三司。三司长官一道进宫见驾,临了曹恒还特意击鼓传召京中的官吏进宫,这其中要说没有半分干系,谁都不信。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越来越多,得亏了这地方够大,大得能完全容下洛阳城内的所有官吏。   曹恒扬声道:“各部查看,人是不是都到齐了?”   “诺!”曹恒下令,立刻有各部之人连忙查看自己手底下的人是不是都到齐。   九品官都得来,大魏第一次啊!从前一直以为自己官小无缘见驾的人,这一次好不容易得来机会,自是要好好把握,积极前来,看到高高在上的曹恒,暗想除了威严些,其实女帝与旁的女郎并无差别。   “陛下,各部点名,人都到齐了。”   “既然到齐,那就开始吧!”……   ※※※※※※※※※※※※※※※※※※※※   累瘫了…… 第116章   刚被朝鼓唤来的人都不太明白曹恒指的开始是什么意思,程明这个经历事情经过的人明白, 明白便冲着刘曼道:“长乐公主, 你手里的这些证据,如今整个洛阳城大大小小的官吏都到齐了, 你是想让谁帮你看这份东西?”   钟会在这个时候走过来, “公主殿下,下官帮你看如何?”   “不, 不必劳烦两位,这样的东西, 我当众与大家读来, 让人都能听得清清楚楚的,诸们再以为如何?”刘曼迈出一步, 既然同时拒绝钟会和程明的提议。   这个主他们两个可做不了。同时看向曹恒, 曹恒道:“好,长乐公主想读就让她读,读得清清楚楚,叫他们听得明明白白的最好。”   说到这里, 曹恒看向刘曼, 刘曼已经低头拿起她手里的所谓证据,想着究竟是从哪一本开始的好, 曹恒目光沉沉。   刘曼终于是选定了, 拿着打开高兴地道:“我手里这份东西, 是他人与东倭的私信, 信里的内容写的是, 大魏的船只何时从大魏出发,又计划什么时候回来,连大魏船上都放了多少东西,全都写得一清二楚。”   本来下面的人在那儿议论纷纷的,待听到刘曼丢出来的话,一处再哗然,随后不可置信地看曹恒,“陛下!”   “长乐公主手握证据,是来与朕揭发的,但因她所举者有曹氏宗亲,为防朕徇私,长乐公主就想让诸卿代百姓做个见证。”将刘曼对她的防备,还有她之所以召集洛阳所有官吏到这儿的原因道破,曹恒冲着刘曼道:“署名何人,长乐公主更该告诉他们才是。”   刘曼看向曹恒,曹恒道:“九十九步都走完了,公主还怕最后一步?”   询问的语气,刘曼却似是被侮辱了一般,“陛下果真无所畏惧?”   “朕为什么要怕?做错事的人不是朕,就算是朕,朕敢做也敢当。他们也不会是例外。”曹恒摊手不明白刘曼的怒意因何而起,到了现在的地步,难道不都是遂了刘曼的愿?   怎么遂了她的愿,她还是一副不高兴的样子,这世上的女人,难道都是这样不讲理的?   曹恒是真不拿自己当女人了一般,“不如,让朕猜猜,这些人里都有谁?”   刘曼本来是很气的,再听到曹恒这么问,更气了!为什么她就有一种自己是跳梁小丑的感觉,无论她做了什么,都没有办法让曹恒因此有丝毫的波动,就因为她是女帝?   “不想让朕猜,长乐公主又为何不肯直言相告?”虽然不明白刘曼的怒意因何而起,曹恒能感觉刘曼的火气,再次出言催促一句,刘曼眼睛都要冒火。   钟会瞧着那笑得肩一个劲在跳,反倒是程明不客气地剐了他一眼,对他这私底下看曹恒笑话的态度不满。   “程尚书,我又不是在笑陛下,我笑的是长乐公主。她以为自己做的一切都是聪明人才会做的事,却不知落在陛下的眼里,她就是一个跳梁小丑。做了诸多的动作,到头来都是一场笑话。”钟会还是能明白程明的意思的,为了避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他还是解释清楚的好。   程明皱起眉头,“果真通敌叛国的是曹氏宗亲,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样意味着什么。”   钟会不以为然地道:“龙生九子各不相同。陛下的伯父,先帝的兄弟,但凡他们是有用的,武帝也不至于将天下传给先帝。如此,你又怎么会对他们心存期盼。”   听起来很在理,好像就是那么一回事哎!程明道:“话虽如此,他们所为代表皇家的颜面。”   “真正的颜面是陛下,如果陛下偏袒他们,那才是真正失了皇家的颜面。而且上梁不正下梁歪,大魏的江山,容不得任何人用任何机会动摇。”钟会看得更清楚,他以为曹恒绝对不会手下留情。   通敌叛国实属大罪,别的人都要处置了,身为曹氏宗亲,这个天下还是曹魏的天下,旁的人费尽心思要守着这个天下,他们姓曹的人却想拱手让于人,说起来又何其可笑。   “不用陛下猜,陛下想知道我都告诉陛下。适才我说的那个人,乃是北海王曹衮。”   “另有济阳怀王曹玹和陈留王曹峻,他们都与东倭人信往来,更有他们的印鉴字迹为证。”刘曼想要看到曹恒为了此事变脸,但是到了现在依然什么都没能看到。   倒是她自己,她以为自己能做到一鸣惊人,能看曹恒的笑话,但到如今这样的情况,刘曼十分肯定,她根本不可能看到曹恒为她揭露出来的事而有所波动。   曹恒摇了摇头,下面叫刘曼点出名来的三人都大惊失色,急急地叫嚷道:“你,刘曼,你因何诬蔑我们。”   “我诬蔑你们,你们自己做过什么事需要我提醒?自己上来看看,这上面的字,上面的印鉴,是我造得了假的?”刘曼奈何不得曹恒,对付她这些所谓的舅舅,她是把不能对曹恒洒的火,全都冲他们洒了。   “正好,子文舅舅和子建舅舅都在,你们的字迹印鉴旁人认不得,他们总是认得的,就让他们帮你看看,是不是我诬蔑你?”   刘曼一眼看到曹彰和曹植,这两位都是有太皇太后撑腰的人,让他们来告诉曹衮、曹玹和曹峻,别红口白牙的反咬她一口,说她诬蔑人。   “陛下,这是构陷呐陛下。”刘曼昂着头一副要好好看戏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的都让他们都不敢松懈,急急地唤上一声,想要曹恒出声阻止。   “放心,大魏从不冤枉百姓,更不会冤枉亲王。”对于他们打的眼色,曹恒收到了,但那又如何。   敢做就要敢当,无论是任何人都应该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平民如是,亲王也如是。   指望曹恒的人收获如此明白的拒绝,他们慌了,是真的慌了。   “子文伯父与子建伯父为他们查验一二?”曹恒压根不想再管他们,只朝着一旁的曹彰和曹植发出邀请。   曹彰作一揖道:“陛下知道的,臣就是一个粗人,字迹印鉴的,臣哪里懂这些。”   说着不懂,何尝不是因为不想掺和此事。   曹恒点点头,“子文伯父既然说了不会,朕也不强人所难。子建伯父呢?”   道不强人所难,就不仅仅是对曹彰,对曹植也如是。   曹植往前一步,“通敌卖国者,罪不容诛。臣为陛下鉴证。”   虽说曹植不懂政治,临大事上,曹植还是知道谁是谁非的。   这是曹魏的天下,他们都是嫡嫡亲亲的曹家人,理当守卫曹魏天下。没想到自家兄弟却与他人图谋大魏的东西,致使大魏的将士枉死,两国开战,到现在都还未平息。   若是他们三个当真做出这样的丑事,曹植一个文人都想撕了他们。   “子建兄长。”曹彰不想掺和此事,算是让他们看到了希望,没想到,从前最不管事的曹植,这一次积极地表示他要出力。   曹植转头迎对他们,“为人不做亏心事,夜半敲门也不惊。你们若当真问心无愧,谁来鉴证这些书信又有何异?”   直怼他们,曹恒想到曹盼从前对曹植的评价,“子建兄长是真正的文人,既有文人的洒脱,也有文人的风骨。临大事前,他一定不会站在你我的对立面上,放心。”   这些年,曹恒登基之后虽说依然奉养着曹氏,她那些嫡亲的伯父们,但在心里,曹恒并不认为有几个能用,包括曹植。   曹彰就算是以战功得以封王的又如何,一面是公,一面是私,他帮谁都有错,干脆不帮。   曹植想的就没曹彰那么多,从刘曼手里拿过几封书信,上面的内容和落款,曹植是反反复复地查看几次,确定以及肯定,刘曼一点都没有冤枉他们。   “你们可真是好大的胆子。”曹植从牙缝里挤出一句。   “子建兄长,那都是假的,假的。我们,我们怎么会做出这样通敌叛国的事情来。”最年长的曹衮急切地申辩,把一切都往刘曼的头上扣去。   “我为何要冤枉你们?”刘曼一看这些人要推事,她也不是省油的灯,立刻出言追问。   “谁知道你!”刘曼的反问引得他们争相怼了一句,刘曼气极他们这样的耍无赖,冷冷地道:“白纸黑字都是你们写的,你们以为想不认就能不认?哟,够贪心的,打量三人分一半东倭从船上抢得的东西,你也不怕把自己撑死。”   一番话是点出曹衮、曹玹还有曹峻三人为何会跟东倭的人勾结,权他们算是有那么一点点了,但利字当头,他们还是差得远了,差得一远,免不得想方设法多要点。   海贸,这里头的利是真不小,叫他们如何能不心动,但凡心动必动之。也不知怎么的跟东倭那边牵上了头,一来二去熟悉了,生意开始做。   一开始只是互相卖买,到后来东倭试探地说了大魏船只从他们那儿出入的事,这样一来,他们便早于旁人知道曹恒暗开海贸一事,再听说曹恒派出的船上竟然有那么多好东西,更是眼热。   刘曼说着是把手里的信全都掏出来,当着洛阳百官的面,把曹衮几个的心里路程,如何到通敌叛国地步的变化,全都给念出来。   这些信,真的假的,到了现在已经完全不需要再辩解,证据确凿下,所有的不认,都是无用之功。   “到此,你们还有什么话要说?”家丑不可外扬这几个字就没有存在过曹恒的字典里,刘曼怼得曹衮几个说不出话来,完了她也意思意思问上一句。   “陛下是相信刘曼说的话?”曹峻是三人中最小的,胖头大耳的,比起曹茂来是差了点,也算个胖子。   “朕更相信这些物证,从书纸的痕迹不难看出,这些东西并非一时所写,对应大魏何年何月出的什么样纸,宫中都有存档,只要顺着这些东西去查,真真假假,日期一对,绝对能对上。”曹恒恍若未将信中的内容放在心上,倒是想起了纸。   年长越久的纸,与新纸是有差别的,曹恒纵不知刘曼所读的内容真或是假,纸张的情况,是她现在能看到的。   程明与曹恒作一揖道:“陛下所言甚是,几位王爷皆不认罪,拿着纸上落款的日子再查宫中赐下纸的时间,便能查清 这些纸能不能对应上纸上落款的日子,以此判断究竟谁在说谎。”   曹恒想到从细微入手,这个办法再好不过,程明第一个表示同意。   刘曼也高兴地道:“对,就用这办法,无论如何也不能由着你们污蔑我。”   “所以,你们是想等朕派人去查实,还是现在坦白从宽?若你们敢认,并将东倭现在一系例的动作告诉朕,朕或许会考虑放你们一马。”曹恒丝毫没有要掩饰自己的冷绝,曹衮他们三个犯下的罪,原是要灭三族的,曹恒虽也在三族之内,灭是不可能会灭三族,满门还是可以的。   三人对视一眼,自己做过什么事他们心里清楚,曹恒从前没有注意到他们,如今事实都摆在眼前,他们再想不认账也得看看曹恒许不许?   “陛下果真能网开一面?”就算之前不是没有担心过事发后他们到底应该怎么处置,然则有一有二,尝到甜头的人根本停不下来,最后到今日。   “陛下果然是要偏袒?”等了那么久,终于是能捉住曹恒想要偏袒人的意思,毫不犹豫地张口追问。   刘曼眼冒精光地看着曹恒,就等着曹恒一个是字,只要这个是字落下,她现在所做的一切,一切的一切都值得了。   曹恒冷哼一声,“通敌叛国罪不容诛,然知错改之,为大魏再立汗马功劳,朕只诛首恶,不以牵连,朕偏袒了?”   死一人和死一家总是有区别的,曹恒道明自己所谓的网开一面是怎么样的操作,听在众人的耳朵里,全都打了个冷颤,曹恒竟然全无放过他们之意。   “你们想好了,究竟是要满门与你们陪葬,还是只要你们一个人死?”曹恒居高临下地问他们,问清楚他们的选择。   一个个面面相觑,一直没有说过话的曹玹试探地问,“陛下不能,不能免我等一死?”   “不能。免你们一死,因你们通敌而死的将士,他们如何能瞑目,朕许免你们家人,亦是想看你们是不是知道悔改,若是你们再想与朕谈条件,朕不是非要从你们嘴里知道东倭之事不可的。朕虽不愿兴战,但朕也不怕灭一个小小的东倭之国。”   曹恒冷洌吐字,全然不愿受人威胁。   话已经说得够清楚,再怎么说下去,他们都逃不过一死。   “你们三人犯下弥天大罪,到头来还敢与陛下谈条件,果真死不悔改?”曹植指证他们,如今再见他们一副要与曹恒谈条件到底的样子,皱着眉头,脸都黑了,语气不善地控诉。   曹恒见他们三人还在犹豫,她是一点都不想再等着他们,吐字道:“来人。”   一声令下,禁卫皆动,“陛下。”   “速往三王府上,拿下三王府内众人,一个都不能放过。”曹恒是用行动来证明自己的人,她给他们机会,他们却不愿意捉住,那好,她就让他们知道,通敌叛国是什么下场。   “陛下。”听到曹恒下令,三人都惊了,赶紧唤一声,想着能打消曹恒的主意。   “堵了他们的嘴,拉下去。”果断地再次下令,曹恒不仅要拿下他们府里的人,就连他们想要再说话,她都不想听。   三王都大惊失色,全然都想再说话,黑衣禁卫已经上前将他们扣住,同时堵住他们的嘴,将人拉了下去,从头到尾,曹恒再也没有给过他们一个眼神,更别说回头让他们吐露半句。   “看明白了?在大魏,享受大魏给的荣华富贵,高官厚,权势地位,都该知道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为人臣不忠,是为大忌,无论是谁都不能幸免,最好,都记牢。”有那么好的例子在前,曹恒岂有不借机会教训人的。   网开一面,手下留情,那都不等于她饶过犯罪的人。所以,不想落得同样下场的人,最好不要犯这些罪,不犯,自然不会落得这样的下场,犯下了,就怪不得她心狠手辣。   “陛下训诫,臣等铭记。”墨问一脸正色应着曹恒,作一揖。   “着三司查验证据,由三王而始,所有通敌叛国者,一律拿下严审。大魏的将士,枉死于大魏人的一手里,敢害他们的人,朕就让他们血债血偿。”   最后一句话,听着武将们那叫一个热血沸腾,他们战死沙场只为保家卫民,战场上的明枪易躲,背后的暗箭最是难防,如同此次要不是出了内贼与东倭勾结,一船的将士怎么可能会被全杀。   曹恒直言对将士们的庇护,知将士之辛苦不易,自是叫他们从心底里高兴的,与曹恒再次山呼,“陛下英明。”   钟会在这个时候上前一步,站在已经有些呆滞的刘曼面前,“长乐公主,下官早与你说过,这些东西交由下官来拿就好,可惜公主不听,非要自己辛苦一回,最后的结果依然还是要给下官,你又是何必。”   伸手从刘曼的手里拿走她手里尚且没有读出来的证据,高声将上面所有参与的人员名单读出来,一个一个,有着曹衮三人之例在前,纵然吓得腿软跪下,却无一人胆敢求情喊冤。   终于是把人都拿齐,钟会手里捧着证物,与曹恒作一揖,“陛下。”   曹恒负手而立,迎对下面的众人,冷声地道:“国泰民安,人心异动,朕早有预料,没想到,贪官污吏没捉着,通敌叛国的先出来。也罢,无论是哪一种,大魏都容不下。想做的人,考虑清楚后果,若是觉得能够瞒天过海的人,看看这一回,无须朕出马,有的是人帮盯着你们。”   “君不密则失其臣,臣不密则失其身,几事不密则害成。是以君子慎密而不出也。”杨修幽幽感叹一句。   “从前,母皇一朝,无证无据不可告。是为安定朝廷,时至今日,朕意令天下共监诸君。凡为大魏之民,无论是士子百姓,又或是在朝为官者。各州各县均设暗盒,用于百姓们和官吏揭发县州之内有欺压百姓,中饱私囊,为祸大魏者。皆以查之,查者交与御史台与大理寺,查实之后,一律严惩不怠。”   趁这个机会,曹恒是再改监察之制,鼓动百姓积极揭发州县内的贪官污吏。   以动百姓而察察天下,确实是比曹恒一人,或是以一朝监察天下要容易得多。   杨修刚刚还感叹一句,听完曹恒的的话,更不作声了。   天下事,但凡做过必留痕迹,既有痕迹,又怎么可能不被人发生。为君为臣,不想落得一个身败名裂的下场,当有所为,有所不为而已。   “陛下圣明。”又一声声山呼,曹恒知道人心安定,国家太平了,一个个人心思都会动了,便想以天下百姓监之。   “所以,工部尽快给朕弄出一把锁,一把只有朕的钥匙才能打开的锁,供天下以示之,也让百姓们都知道,他们的告密会直达于朕,任何人都不能半途截获他们的揭发。”曹恒没有忘记在这件事里最重要的东西,匣子,还有锁。   一个可以任人打开的匣子,万一有人先一步将里面的东西拿出来,他们的揭发真的能到曹恒的手里?不能的话,他们的揭发还有什么意义?   一个匣子,一把锁,锁只有曹恒的钥匙才能打开,如此一来,既保证了投放到匣子里的物甚的安全,当然也保护揭发之人的安全。   “是。”墨瑶这个工部尚书一听,十分乖觉的出列。   “好。散了。”曹恒该吩咐,要办的事都已经办妥,起身叫散。   刘曼像是一下子回过神来,“且慢。”   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刘曼想要叫住曹恒,曹恒倒是也给她一点面子,回头看过去,“长乐公主还有什么事?”   很是客气地询问,不见任何的喜怒。   “揭发者可有功?”刘曼这般问上一句,钟会诧异地道:“揭发他人恶行,只为不令陛下蒙蔽,朝廷蒙蔽,皆为大魏,岂能论功行赏?”   一句话把刘曼想要邀功的打算直接掐死,也将以后的人想要借此攀上高枝的打算给掐死。   刘曼想要骂上钟会一句,钟会朝着曹恒作一揖,“陛下以为,臣所言有理否?”   “不错,以揭发为功,岂非让人觉得,大魏的功臣都是这么来的?既为大魏安定而行监察,朕动天下,皆为大魏安定,若以揭发为功,鼓动人心,人人皆以此为捷径,大魏安得以宁?”   所以从一开始,刘曼想看曹恒的笑话不成,刘曼想借此立功而得以出仕也不可能。   想到自己诸多打算竟无一样达成,刘曼是气得脸都红了。   “你有不满?”曹恒就像是故意地一问,全然无视刘曼的怒目相对,只是轻声地问一句。   刘曼就算有不满,面对齐刷刷的眼睛,都等着她回答的人,也不敢直言。   “诸卿以为,朕所为有何不妥?”曹恒似乎觉得不够,问完刘曼,回头问了下面的臣子。   “陛下不以人言而论功,不以揭发为出仕之途,惠于臣,亦惠于百姓也。”从根子上杜绝人往上爬用任何捷径的机会,曹盼做得很好。   揭发算不得有功,虽说不叫人那么积极了,毕竟这种事情太积极总显得别有用心,如同刘曼。   要想看戏,想看曹恒笑话,更想出戏的脸怎么都掩不住。   曹恒岂能如她所愿,这样的人,没有人不厌恶的,又己度人,曹恒是一点都不想这样的事情再发生。揭发可以,有错没什么人你不能揭发,然而想要通过这事的事情得到什么,曹恒是不能长这样的风气。   “臣附议。”有人表态同意曹恒不能揭发赏人的做法,表示他们也是这样想的。   有些源头就是不能打开,不仅仅不能打开,更要叫他们知道,这些事情在大魏上下看来,都显得那么不能容忍。   你可以揭发有过的人,但若是想通过这样的途径平布青云,请问还有谁愿意寒窗苦读,一朝通过科举金榜题名?   曹恒扫过刘曼,刘曼整个人一颤,她知道自己算是惹了曹恒了,但是她绝不后悔,绝不!   “长乐公主这些年就没有做错过什么事?”曹恒叫散便离去,回头立刻与一旁的燕舞提了一句,燕舞沉吟了半响道:“有的。”   曹恒看向她,等着她继续说下去,燕舞道:“因着先帝念及山阳公与几位夫人,对刘氏几位都是放纵的态度,长乐公主还有山阳公夫人帮忙收拾残局,所以无论长乐公主做了什么,到今日没有泄露半句。”   听到这里,曹恒道:“所以,她有事的。”   当然有了,像刘曼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会没犯事。   “既然如此,让御史台去查。”曹恒丢下这一句,算是把刘曼的结局给定下。   “既然山阳公与夫人都觉得不能再庇护此人,朕就让她看看,想看朕的笑话是什么样的下场。”曹恒显然是真的怒了,要跟刘曼计较起来。   燕舞也知道刘曼做的事很惹人厌,曹恒既有吩咐,燕舞应声就准备去把这件事办好。   “等等。”曹恒突然叫住燕舞,燕舞停下脚步回过身,“陛下。”   “不对,他们推了长乐出来,不可能没有准备朕能解决长乐。既然如此,朕现在做什么,他们一定都等着。”曹恒刚刚是生了气,所以想要动手,这会儿脑子清醒了一下,立刻道破刘曼身后的人。   刘曼若是有那么大的本事把曹衮几个做的事查得出来,她就不会到现在都糊里糊涂的过活。   曹恒的对手从来不是刘曼,而是刘曼身后的人!   所以,曹恒叫住燕舞。果真是叫刘曼气着了,险些忘记她的对手是刘曼身后的人。   吐一口气,曹恒与燕舞挥手,“先不动,由着她闹,朕倒要看看,她背后的人还会让她做什么。”   燕舞应声不动,曹恒轻轻抚过双手,吐一口气,“派人盯紧长乐公主府邸,想办法顺藤摸瓜,把她背后的人给朕揪出来。”   “是!”燕舞刚刚那会儿其实挺怕曹恒想不开跟刘曼杠上,还好曹恒自己想清楚,无须她去办那些为难的事,她自是大松一口气。   吩咐完,燕舞去办事,曹恒有一下没一下地抚过双手,自有思量。   刘曼被冷了一场,出宫回到家里,怒砸了一屋的东西……   “这是又发了什么疯?”刘曼的夫婿是她自己选的,她想着找一个性子好的人容易操控,结果男人好操控,一家子的却都是折腾的,平日里有什么好东西他们要,但凡刘曼有什么不好的事,第一个闹得要看热闹的也是他们。   刘曼原就气得要死,想看曹恒的笑话不成,连出仕都不能,最后,反倒是叫人看了她一场好大的笑话,如何叫她不怒。   再听到外面的人叫嚷,刘曼全无风度地冲了出去,“我砸的是我自己的东西,想怎么砸与你何干,再敢吵闹,轰出去。”   如此气极所言,那老妇人听着颤颤地喊道:“看看,你们都看看,你们娶的是什么儿媳?”   “我,曾是大汉的公主,如今也是大魏的公主。不想让你的儿子娶我,那敢情好,立刻写下和离书,你们一家人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刘曼想着自己这些年过的日子,一口气堵在心口是怎么都咽不下去。   她想到同是姐妹,她身上既流着刘氏的血脉,也有曹氏的血脉,怎么别的人都过得比她好。   她以为好拿捏的男人,连一张脸都没有,她既要养着他们一家子,还得要受他们的挤兑。   当初这个人是她选的,曹节是一千个一万个不同意,偏偏她装出一副与这人有了私情,为了刘家女的颜面,也为了大魏的颜面,曹节只能由着她嫁进了这家门。   如今就算她再苦,再难受,在这样的节骨眼上,她也绝对不能让任何人看她的笑话,包括她的母亲。   说着和离的话,刘曼是笃定了这群人万万不敢与她脱离干系,绝对!   “你,你这是不敬,不孝!就算是天家的公主,那也不能失了孝。我,我要去宗人府告你。”   老妇人气得都要翻白眼,指着刘曼如此说,刘曼冷哼一声,“去宗人府告我,如今的宗人府管的是曹氏的宗亲,我刘曼是刘家人,他曹氏的宗人府还管不到我头上。”   不以为然地怼向老妇人,老妇人手一直抖着,指着刘曼,“你,你好样的,刘家教出你这样的女儿,莫怪天下落到别人手里。”   这话就像是点了火引,刘曼生平最恨就是刘协交江山给了曹盼,到如今她这个明明是名正言顺的公主,却落得需靠曹氏的宽厚才能保留一般。   她心里的恨与怒,再也无法控制地喷泄而出,三步以并作两步地走了过去,一把推倒老妇人,“谁许你看我刘氏的笑话的,谁许的你。”   一声声质问,刘曼更是接二连三地将人后往推。   老妇人是上了年纪的人,一推都要站不住,一推再推,整个人向后倾去,后脑往地上一倾,咚的一声响,心里还憋着一团火的刘曼见到倒地不起的老妇人还轻哼了一声,叫骂道:“老家伙别装死,快给我起来,起来!”   用脚踢了踢老妇人,结果全然没有回应,倒是她的背后,脑袋的位置流出血来。   “公主,公主不好了,太夫人,太夫人流血了!”在刘曼身侧的侍女颤颤地提本,刘曼低头一看,果真是血流不止,第一次杀人,惊得她后退数步,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是好!   “快,快回山阳公府去请夫人过府。”事到如今,左思右想,刘曼以为如今能救的她的人只有曹节,不由分说地催促侍女立刻往山阳公府去,一定要,一定要将曹节请过来。   曹恒都还在等着刘曼幕后的人再继续下一步计划,结果派去盯刘曼的人回报,刘曼将她的婆母推倒在地,人死了!   诧异是必须的,曹恒倒是从来没有问过刘曼嫁了什么样的人,燕舞很是尽责地与曹恒解释刘曼所嫁之人,曹恒听完之后皱着眉头道:“怎么选定这样的人家?““这是长乐公主自己选的,山阳公夫人不同意,长乐公主直接道与那人有了私情,逼得山阳公夫人怎么也没办法再拦。”燕舞帮着曹节说好话,曹节虽然不喜欢刘曼的的性情,怎么说都是亲生的,怎么可能会看着她自己作死,自也是想帮她选一个好人家。   结果刘曼压根不接受曹节的好意,就以为她要走的路曹节不支持,她选的夫婿也一定要自己选。   曹恒摇了摇头,“父母爱责子嗣,却绝不会害他们。刘曼,作茧自缚。”   谁说不是,好好一手牌,被刘曼打成这样,若非她如此威胁曹恒,曹恒也不至于看一回她的笑话。   “山阳公夫人已经去了长乐公主府上。”燕舞提了这一点,曹恒道:“当作不知道,这件事既然姨母出手,接下来的事看看再说。”   燕舞应声称是,曹恒幽幽地道:“山阳公禅位于母皇,这份恩情母皇记了一辈子,朕也会念着他一生安分守己,凡事给刘氏留几分颜面。”   听到这样的话,燕舞嘴上什么都不说,却也懂得了曹恒是一个心里有数的人。   恩与仇,她心里都记住,平时显不显露无所谓,到了关键时候有有就好。   “另去问问太皇太后要不要出宫往两位伯父的府上住上几日,当是去散散心。”曹恒是难得管起内官的事,卞氏是太皇太后,太后没有出宫别居的道理。   卞氏虽说想与儿子在一块,但曹盼也罢,曹恒也好,一直都对她礼遇有加,因着规矩不能放她出宫往两个儿子的府上去住,卞氏想见他们是随时都可能召他们进宫的。   随着儿孙满堂,曹彰和曹植也是孝顺的人,送了几个孩儿入宫陪着卞氏,卞氏的日子过得再是不过。   曹恒问起这一事,想来也是念起刚刚曹植作证的事。   同样的兄弟,同样的身份,不是谁都必须为曹恒做什么的,所以曹恒更感谢曹植的帮忙,投桃报李,便问问卞氏想不想出宫往他们的府上小住几日。   “奴这就去问问太皇太后。”燕舞与曹恒作一揖便要退去,还没来得及离开,已经有人急急地走进来,“陛下,不好,有人击鼓鸣冤,道是长乐公主杀人,请陛下为他们做主!”   对此,曹恒只问一句道:“京兆府,大理寺,御史台,他们都是做什么的?一件凶杀案也要闹到朕的面前。大魏的官员就是这么没用的?” 第117章   这样的质问哪一个敢接曹恒这句话,曹恒站了起来, 来回跺步, 完了才问道:“人在哪里?”   刚进来禀告被怼了一句的胡安赶紧答道:“回陛下,在宫门前, 来人击的是通天鼓。”   通天鼓, 又是通天鼓。每一回通天鼓响都没什么好事,曹恒不由地想。但是曹盼设立通天鼓的初衷是为了天下人, 总不能为了几个宵小就把这么重要的事情能抹弃。   故,纵是忙了一天, 累了一天, 曹恒还是站了起来,准备出宫去。   正巧碰到曹承和曹衍一道走来, 曹恒心里有火, 但见他们,灵光一闪,立刻开口道:“你们两个一起。”   曹承和曹衍是想来请个安,然后曹承回去读书, 这几日他总能听到别人在议论, 道是他这个第一个考武校的皇子要是考不进去,不定要怎么叫人笑话。   让人笑话, 让人笑话!想到会被人笑话, 曹承是吓得整个人都抖了, 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学习, 无论如何也得先考进武校。   一个不爱读书的大皇子, 三岁开始启蒙到现在都不肯好好读书的大皇子,为了不让人笑话,只能老老实实拿起书本。从前是先生们教着他,他不学,如今他是得求着别人教。   但是比起被曹恒赶出宫去,读书也还好。打定主意必须考过武校的考试,不能让旁人看他笑话,也不能让曹恒因他失了颜面。   曹承就是揣着这样一颗心,第一次静下心来好好学习,然后他才意识到,他身边伺候的人,他们都是识字的,在曹承跟他们认字读书的的时候,已经指派来伺候曹承的痞子阿狐也不忘趁机多学点本事,认字写字是必须要学的!   曹承虽然生平挨的打尽拜阿狐所赐,不过,人是曹恒指派到他这儿的,无缘无故打人,曹恒是不喜欢的,曹恒不喜欢的事,曹承果断决定不能做,那就让他跟着他一块学字。   现在曹恒突然叫上他们兄弟一块,曹承想到了刑部大牢,立刻抖了抖地问,“母,母,母皇,我们去哪里?”   吓得曹承说话都结巴了,曹恒一眼瞥过曹承,“出宫。”   “母皇,我最近都乖乖读书,好好听话,没有打人也没有骂人,你别再赶我出宫。”才听到出宫两个字,曹承吓得立刻跑过去抱住曹恒的大腿,整个人直哆嗦地哭喊,曹衍……   “你既然说了自己没有犯错,朕又怎么会赶你出宫,随朕出宫去通天鼓处。”被抱住了腿,曹恒还算是第一次,第一次的女帝陛下自然是不舒服的,挥动了曹承,让他赶紧麻利点站起来,别这样丢人现眼。   曹承很是能体会到曹恒未出口之言,利落地站起来,把眼泪一抹,冲着曹恒轻声地道:“母皇对不起,都是我误会了。”   曹恒看着曹承动作利落得,嘴角没能忍住抽了抽,“你以后能不能不要随便哭?”   “母皇,我都是害怕。”从前的曹承确实不怎么哭的,架不住被曹恒吓唬得太厉害,这不没能忍住。   曹恒轻轻叹了一口气,伸手抚过曹承的脸上的泪,给他擦了擦,一边还道:“你要记住,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你既然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就不需要害怕。”   “以前我也觉得自己没错。”曹承顺口就说了,曹恒……   “你现在还觉得自己没有错?”好半响缓过气来,曹恒才再次问了曹承,曹承缩了缩脖子,“错了,母皇。”   曹恒还有一堆话想要教训人的,结果曹承认怂得太快,叫曹恒的话都没法再说了。低头看了曹承还是心有余悸的表情,曹恒揉了揉曹承的头,“走吧,母皇带你们去通天鼓。”   “通天鼓在哪里,有什么用?”曹承对新鲜的东西是充满好奇,一边叫曹恒牵着走,一边昂头问。   曹恒道:“通天鼓是你皇祖母设下供天下百姓鸣冤的一个鼓,鼓设在洛阳宫外,鼓响直达圣听,因而取名为通天鼓。”   “有人击响了通天鼓?好像没有听到鼓声响。”曹承伸长耳朵很是专心要听的样子。   “是,并未听见鼓声。”曹恒也想起来刚刚只顾着生气,都忘了连鼓声都没听见,所谓击鼓鸣冤是怎么回事?   胡安赶紧解释道:“人已经到了通天鼓前,只是哭倒在那儿,没来得及砸鼓,他们要敲的,紫梢将军已经拦下,派了人来禀告。”   哪怕没有敲到通天鼓也是想敲了,曹恒照样还是得去。   吐了一口气,知道事情始末,曹恒脚下未停,低头与曹承和曹衍道:“母皇并不想去。”   “那就不去。”曹承很顺口地接话,同时配合地停下脚步,“母皇不想去就不要去。”   “不可以。”曹恒这般告诉曹承,曹承满是诧异地道:“为什么?母皇是大魏的皇帝,就是不想做一件事而已,为什么都不能不做?”   曹恒道:“因为这是你皇祖母定下的规矩,也是要让后世的我们,但为大魏国君,就必须牢记何当为之,何当不为。通天鼓一响,无论案子大小,帝王必须亲自去处理。一个案子而已,既未告至京兆府,更没有闹到大理寺,御史台,刑部,但是闹到通天鼓前,朕是大魏的皇帝一天就必须得去。”   在什么位置就要做什么样的事,曹恒要表明的就是这样的意思,曹承道:“只是不想去做一件事都不可以?”   皱着眉头显得十分不解,曹承深觉得这样的日子和他以为的不一样。   “为帝王者,没有喜与不喜,只有应做或不应做。”曹恒就这样告诉曹承,“在承儿的心里,母皇就可以想做什么,不想做什么?”   曹承连连点头表示没错,他就是这样的想的,难道想错了,事情不是这样的?   “真傻。像母皇这样肩负江山社稷的人,最是不能想做什么,不能想做什么。”曹恒轻轻一叹,叹露的正是为帝之不易,为天下之不易。   曹承道:“可是,天下人都听母皇的话,为什么母皇还是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你怎么就知道天下人都听母皇的话。就拿你来说,母皇从前和你说的话,你都听?”曹恒直接拿曹承自己来当例子问,曹承……   好像,很多时候曹恒说的话他都是左耳进,右耳出,根本都不听。   “你是母皇的儿子尚且如此,旁的人,都说人心隔肚皮,你又怎么知道他都听母皇的?”曹恒就是引着曹承思考,不断地深思细究,至少别再让曹承白长了一颗脑袋。   曹承不作声,显然是在思考,想了半天也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顿了半响地道:“母皇,把不听你话的人都捉进刑部大牢。这样吓唬他们,他们一定就会听母皇的话了?”   “朕也吓唬你了,你如今又听朕的话?”再次绕到曹承的头上,曹承的眼神不断地飘啊飘的,其实就算是听曹恒的话,有一些背地里,他也并没有全听。   “承儿,你想想你出宫的时候,有人要杀你,还记得吗?”问到这件事,曹承整个人都抖了,紧紧捉住曹恒的手,“母皇,为什么他们要杀我?”   “因为你是朕的儿子,他们觉得杀了你,朕会很难过。”曹恒还真是什么话都跟曹承说,曹承整个人呆住了。   “生在皇家,为朕的儿子,不仅仅是享受荣华富贵,同样你也得背负曹家的风险。在你看来母皇高高在上,所有人都似是要听朕的话,你又可知在这荣华光鲜的后面,有多少人想要毁了曹家,毁了朕,毁了你们。”曹恒伸手点在曹承的额心,“想杀你的人有,想要取朕性命的更是数之不尽。”   曹承咽了咽口气,“那么,可怕?”   点点头,曹恒道:“身居高位,本就是如履薄冰,母皇如此,你们也是如此,谁都逃不掉。”   曹承毫不犹豫地拉过曹衍,“母皇,以后让衍儿跟你学,我,我不要像母皇一样。”   在旁边听得入神的曹衍突然被扯过来,再被曹承丢出来的话给炸懵了。   “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曹恒半眯起眼睛地询问曹承。   曹承连连点头,“知道,不就是承继将来的天下吗?我,我不想了,母皇你让衍儿来。”   曹恒看着曹承很是认真地道:“在今天之前,你口口声声说自己是大皇子,道这天下都是你的……”   “我,我不知道,原来就算是母皇也不能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我以前一直觉得,像母皇这样是大魏皇帝,应是想要什么有什么,想做做什么就做什么的。”曹承啪啦啦把自己先前单纯的想法说出来,就是因为这样,他才会觉得自己是高高在上。   可惜却被曹恒的、用事实击碎了美梦。曹恒当着大魏的皇帝,只是一件案子而已,曹恒都不能想不去理就能不去理,曹承是感觉到当皇帝的不易,还要面临许多的危险,这样的日子曹承是一点都不想过,一定要,必须得把这么危险的事交给别人来做。   曹衍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曹承捉出来,这下轮到他与曹恒四目相对,曹衍唤了一声母皇。   伸手按在曹衍的头上,曹恒道:“承儿,你现在并不能明白自己放弃的是什么,母皇不能拿你的话当了真。母皇给你十年的时间,十年之后你还是同样的答案,那朕就如你所愿。”   说到这里,目光瞥了曹衍一眼,曹衍这样的聪明人自知曹恒的眼中暗含之意,低下头避开。   曹承睁大眼睛看着曹恒,似是没有想到曹恒竟然还要等十年之后才答应他。   “母皇!”曹承唤上一声。   “十年而已,不必急于一时,你现在还不懂事,母皇和你不一样,母皇不能让你将来怨母皇。”曹恒目光灼灼地看着曹承把自己的心思与曹承说得明明白白的,曹承顿了顿。   “兄长,你还是等十年之的再来回答母皇。”曹衍也帮腔曹恒劝说曹承。   曹承想了想,无论怎么样,他是不该急于一时,那就等十年之后。   “好,我听母皇的。”伸手捉住曹恒的手,曹承一副乖巧的模样。   曹恒牵起他们的手,一道往宫外走去,还没走近便听到一阵阵哭声,声声震天,曹承饶是自己是个嗓门大的,也比不上那几个人一道哀吼。   “陛下,陛下,求陛下为我们作主啊!”哭喊叫嚣着,曹恒皱着眉头,很快注意到一边急急赶来的桥子,自是一眼认出来人。   “陛下。”曹节是急赶慢赶的来,一天之内跑上两遍洛阳宫,曹节也是第一回 ,额头都是汗珠,叫曹恒看着也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为母不易。   曹节一脸焦虑,曹恒与曹节意示道:“姨母莫急。”   心平气和地安抚,曹节真是要落下一滴泪,好在记得曹恒是晚辈,生生忍住。   “陛下,曼儿此事,还望陛下手下留情。”曹节与曹恒恳求地说话,曹恒摇摇头道:“凭长乐公主嫁的人,他们怎么会在第一时间想到进宫告状,甚至直抵于通天鼓前。”   这是一句提醒,曹节一下子就听明白了。   “姨母与朕都知道,长乐公主没本事查出那些通敌叛国的铁证,同理,他一家子人也绝对不会这么快反应过来。”要知道燕舞也才将消息告诉曹恒,曹恒念着曹节打算不管,紧接告状就来,连京兆府和大理寺都不去直奔通天鼓此处,要说没人指点他们,曹恒绝对不信。   曹节也是想起来,这一家子都是什么样的人,她还能不知道,他们如果有这样的见识,也不至于敢对刘曼无礼,敢当他们夫妻是没用的。   所以,如同刘曼揭发人一样,这些人进宫告状一定也是受人指点。   “他们好对付,他们身后的人可不好对付。如果想把他们尽快揪出来,最好的办法,姨母想必是明白的。”曹恒继续指点曹节,曹节这会儿已经完全反应过来,与曹恒作一揖,“多谢陛下指点,妾还是希望陛下能够网开一面。”   “首先得长乐公主认错。”曹恒趁机表态,如果刘曼还是现在这个样子,这样的事就绝对不会是第一次。   为免天下都觉得大魏的律法形同虚设,曹恒是决定杀一儆百。   曹节连忙与曹恒道:“陛下,妾可以保证这是第一次,也会是最后一次,请陛下网开一面。”   那么多个儿女,最叫曹节操心的就是刘曼,偏偏在刘曼看来,她这个母亲也好,刘协那个父亲也罢,都是不肯帮她,也不愿意为她做任何事的人。   然而就刘曼要的那些东西,是曹节能给她的吗?   真要给了刘曼希望,等于推她去死。曹节是什么难听的话都已经说了,也劝过刘曼无数次,可是刘曼就是听不进去,还口口声声骂她与刘协无用。   刘协早就承认自己就是个没用的人,刘曼骂起来他也不作声,曹节解释,她再怎么解释,刘曼是一句都听不进去。   想到这里,曹节满心的委屈都不知该与何人诉说。如今更得要把眼泪都咽进肚子里,救刘曼要紧。   “陛下,求陛下了。”曹节这一辈子从未求过人,饶是曹盼在世的的时候都没能让她求过一回,这一次,真是为了刘曼,她不能不低头。   曹家的人,不是只有曹盼有傲骨,曹节哪怕一开始作为一颗棋子被送进宫里,到了今时今日,她也从未与任何人低过头。   就是这个骄傲的人,却不得不为刘曼低头求这一句。可怜天下父母心!   曹恒看着曹节,“想必早些年母皇就已经劝过姨母,一定要小心看好长乐公主,只是姨母总以为她闯不出什么大祸来,一而再,再而三地纵容于她,直到今日犯下大错。”   说着话,曹恒一下子就想到自己了,回头盯着曹承与曹衍的目光,那叫一个不善,曹承和曹衍本来听着长辈们说话是没什么感觉的,曹恒的眼睛一来,他们立刻打了个冷颤,“母,母皇。”   刘曼一个公主的杀伤力都如此之大,换成他们两个,不说是不是别有用心的人,一但他们长成之后,不知有多少人想从他们手里获利,也就会有无数人把自己的身家性命交到他们手里。   当有人面临那样的位置,就由不得自己想或不想。   曹盼曾说过当年的自己最后为什么会选择成为曹操继承人这条路,因为她手里的权力,一但她不能掌握这个天下,那么这个天下的人都将会容不下她。   如此,曹承与曹衍,他们的性别天生就占有优势。从前她怕她们骨肉相残,如今更是觉得,哪怕没有骨肉相残,也不能容他们不明是非,不知好歹,为祸天下。   “陛下也是为人母,当知道很多事情都不是由我们想就能改改的。陛下,求陛下,求陛下了。”曹节用着同为父母的说辞,只想要曹恒能改一下心意,放过刘曼这一回,眼看曹恒不为所动,曹节便要跪下!   “朕劝姨母想好了,最好别跪。”曹恒并没有伸的阻拦曹节的动作,只是出言提醒,曹节睁大眼睛看向曹恒。   “姨母这一跪,都叫人看见了,无论朕最后怎么判这个案子,朕都是循私。”曹恒目光看向那边哭喊着的人群,她不认为那里面的人,真的就一个都没有看到她们一行人的到来。   曹节抬起头,顺着曹恒的眼睛看去,一下了清醒过来。   “姨母是个聪明人,应该知道现在究竟是要如何才能救长乐公主。”曹恒再次提醒一句,让曹节就不要再想留在这里求情,而是干脆直接去找到真正能救刘曼的东西。   “陛下,妾这就去,这就去。”曹节已经明白无论自己再怎么求情都是于事无补,到这个份上,只有自救才可以。   刘曼,她要回去找刘曼,让刘曼把让她揭发曹衮他们通敌叛国的人说出来,这些害得刘曼至此,刘曼若是到现在还不明白,还想要看别人的戏,尤其是曹恒的戏,那就真是蠢得无药可救了。   从一开始刘曼进了洛阳宫,她自己早就已经成了戏台上唱戏的那一个了。   曹节急急而来,又急急而去,曹恒也终于是能走出去,跟外面那些哭喊的人说上两句话了。   “陛下莅临,还不快快见驾。”守在通天鼓里的将士冲着他们喊上一句,提醒来的人的正是他们大魏的皇帝陛下。   一群哭喊的是些四十来岁的人,本来曹恒出来,他们早就看见了,人不来,他们也就不说什么,完了曹节来了,曹节他们自然是认得的。   不管曹节怎么不乐意这门亲事,刘曼非要嫁,还说早与这家的郎君有了私情,曹节也只能风风光光的送刘曼出门。   成了亲家,再不喜欢再不乐意,见上几面还是有必须的,要说多熟这一家子对曹节也没有,脸熟是一定有的。   “她,她刚刚就跟杀死我阿娘的那女人的娘一起说着话,你们竟然说她就是大魏的女帝。那她刚刚是不是收了那个女人的好处,要偏袒那个女人?”其中一个脸上尽是尖酸的女人突然大声地质问一句,直指曹恒。   “好处?你觉得是要什么样的好处才能让朕愿意收下。”一上来被人直指偏袒,曹恒岂能白受这指谪。   “谁知道你们,反正我看到你们在一起说了许久的话,难道不是在说这件案子?”   据曹恒所知,刘曼选的这一家子姓陈,虽说也算陈氏,但早已家道中落,远离名门世族之列。其家读书者独独刘曼所选的陈大郎而已。   陈大郎姐弟八人,他虽为大郎却是家中最小,父母为了生他这个儿子可谓是拼尽所有。   好不容易把人生下来,当时逢得曹盼大兴教育,陈家人听着读书好,便卯足劲供这么一根独苗苗读书,指着他能够光祖耀祖。   陈大郎一开始不负众望,书读得颇是不赖,叫人先生一再夸赞,慢慢长大了,倒是显得机灵有余,好高骛远,却不肯下苦功夫。   彼此科举未开,还是大汉天下,曹盼纵然暗戳戳的选人,那选的也是万里挑一的人,陈大郎这样的人还小得很,又不是神童,自是入不了她的眼。   再后来,大魏新建,曹盼开了科举,天下皆知但凡会读书有本事的人,都可以出人头地。陈大郎自视甚高,眼看自己年纪合适,便于乾清六年参加科考,不意外地落了榜,但也同时入了刘曼的眼。   恰巧那个时候刘曼刚叫曹恒给拒了,一心想要让曹恒另眼相看,她以为自己凭本事必能叫曹恒知道她错过了一个什么样的人才。   在她想要大干一场时,曹节是想赶紧将她的心安定下来,看她年纪不小,便想定下她的亲事,给她选了好几家人,刘曼自然是一个都看不上。   眼看曹节逼急了,当时的陈大郎也不知是走了什么狗屎运,刘曼突然就决定选这个人为夫婿。   彼时刘曼打的主意是,无根无底的人好拿捏,如此她成了亲之后,谁也管不不了她。   陈大郎落榜,愿以为只能灰溜溜地归乡,没想到天降喜事,送来了一个刘曼,他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自是紧紧地捉住刘曼。   在知道刘曼更是一个公主时,使出浑身解数,直哄得刘曼心花怒放,亲事即被定了下来。板上钉钉,陈大郎就立刻与刘曼提出要接自己的父母姐妹进洛阳来安顿。   亲事都要定下了,这个要求也是合情合理的,刘曼也只能让曹节安排人去办,曹节能怎么办,刘曼都疯了一般非嫁这个陈大郎不可,她不把人接进来,是要让天下的人都看他们家的笑话?   两家成亲,男方的父母不在场,这还成的哪门子亲。   曹节纵是一肚子的火,谁让刘曼是她生的,再多的火她都得自己忍。   等接人的人回来了,再看陈家都是些什么人,曹节气得是真想把刘曼塞回肚子里重新生过。   气极曹节直接让刘曼自己去看看她选的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家,打量着刘节能知难而退。   刘曼从未见过曹节生那么大的气,却还是乖乖去看了一回所谓的陈家人。   鸡飞狗跳的阵式,叫刘曼看得差点没厥过去,可是,这个时候的陈大郎依然发挥他那三寸不烂之舌,硬是让刘曼忍了这一家子,嫁进了陈家。   这下更是把曹节气得不行,刘曼是疯了,不成见到这样的人家竟然还死不悔改,非要嫁进去,她这是在作践自己。   曹节苦口婆心地劝刘曼,越劝越叫刘曼打定主意死不肯改,曹节这辈子就没那么气过,冲着刘协发了一顿脾气,刘协连自己都管不好,挨了骂除了受着也没有其他办法。   最后被曹节骂急了,刘协怼了一句,“想嫁就让她嫁,吃到了苦头了,和离再嫁也不怕嫁不出去。”   这话一点问题也没有,和离再嫁再是平常不过的事,刘曼怎么说也顶着公主的头衔,再嫁绝对没什么问题。   想通这一点,曹节也就松口,刘曼要嫁就由着她吧,吃尽苦头了再和离也好。   没想到这一嫁就弄了今天,明明刘曼心里也是极恼陈家一家子,曹节不是没劝过她和离,偏偏刘曼非不肯。   一天两天拖下来,拖到今日,犯下大错。   曹恒知道要是让曹节料到会有今天,一准从一开始哪怕叫刘曼恨死她,她也绝对不会让刘曼出嫁。   陈家这些人,曹恒目光扫过他们,“朕适才是与姨母在说案子不假,可你们既然一心以为朕会偏袒,就不该来朕讨回公道不是?”   反问上一句,一个个都没多少见识的人面面相觑,“都说皇帝跟刘曼是一家人,刘曼是公主,我们来找皇帝主持公道有什么用。”   当着曹恒的面讨论这些事,曹恒都不知道该怎么说的好。   曹承可是听明白他们不信曹恒了,奶声奶气地喝道:“我母皇是不会偏袒任何人的,就像我犯了罪,母皇该罚就罚,从不会徇私。”   曹恒一眼看向曹承,曹承挺起胸膛想要为曹恒做证的样子,很是可爱。   “小孩子别管大人的事,一边去。”那头的家人里这般跟曹承说话,曹恒真是想问问刘曼的脑子到底是怎么长的,怎么就选这样无知无觉的人家。   “这个案子你们是告还是不告?”曹恒是不想再跟他们多说,只直问他们究竟还要不要告?   众人面面相觑半响,很久没有说话,相互交换了眼神,一开始出了事,他们便觉得案子没有告的余地。   “陛下,我们要是告,能告吗?”左思右想,都来这儿哭半天了,总要问上一句才行。   曹恒摇了摇头,“若告,案子就要查个一清二楚。”   “查的好,查清楚就好的。”听到曹恒说要查清楚,陈家一家子自然是高兴万分的,赶紧地道:“陛下,我们要告,告她刘曼杀人,杀了我娘。”   曹恒道:“去请刑部尚书前来,这件案子让他尽快给朕查清楚,该怎么办,就怎么办。”   燕舞得令二话不说地退去,将刑部尚书程明传来。   程明也是刚回到家,气都没喘匀,燕舞亲自来传,程明一听刘曼杀人,杀的还是她的婆婆。   额头青筋直跳,今天一天的事都是刘曼搞出来的,通敌叛国的事还没理完,好,刘曼自己也摊上命案,程明揉了揉脑门,痛得厉害!   再痛也得赶紧往宫里去,曹盼定下规矩的,通天鼓一响,无论案子大小,当皇帝的都得亲自受理,皇帝都要管了,他这个刑部尚书还能在家里呆着。   麻利收拾下,程明要随燕舞往宫里赶去,结果还没出门,半路已经叫人拦了,柏虹与燕舞道:“不用进宫,直接去长乐公主府,长乐公主死了。”   这个劲爆的消息再扔出来,炸得燕舞跟程明都怔住了,刘曼死了,死了!   程明震惊之后,二话不说收拾准备往长乐公主府去。   刚刚在通天鼓处看到的曹节,此时浑身无力地坐在榻边,哪里还有刚刚的精气神,榻上的刘曼被人割喉而死,双眼都没有合上,显然死不瞑目。   “山阳公夫人!”程明等人前来,都立刻与曹节作一揖,也将曹节唤回神来,曹节伸手捉住程明,“程明,你要捉住杀害曼儿的同凶手,无论如何都要捉住杀害曼儿的凶手。”   突然被捉住衣袖,程明整个人往前倾,见曹节带着几分魔障的表情,连忙安抚道:“夫人放心,下臣一定会找到杀害长乐公主的凶手,请夫人放心。”   曹节得了程明的承诺,总算是松开捉紧程明的衣袖,程明蹲下与曹节轻声道:“夫人,还请夫人将事情的经过与臣细细说起。”   顿了半响,曹节也在回想事发的经过,“我,我自宫中而来,有些事想问曼儿,还没进门只听到曼儿一声惨叫,我立刻冲进来,便看到曼儿倒在榻上,一道黑影闪过,我派了暗卫去追,到如今尚未归来。”   燕舞和柏虹都在,自知曹节手里是有暗卫的,既有先前曹盼给她的人,也有她自己的。   这时候一个女郎小步走来,站在燕舞的面前与燕舞作一揖,燕舞道:“如何?”   在刘曼出宫之后,曹恒就已经吩咐人来盯紧刘曼,刘曼被人刺杀,自然也惊动了曹恒派来的人,曹节手里的暗卫追出去,曹恒派来的人自然也是追去了的。   “暗首,刺客死了。”女郎与燕舞回禀,不经意似地看了曹节一眼,“乃夫人的暗卫所杀。”   曹节听到一下子睁大眼睛,“死了?”   女郎是皇家的暗卫,虽说曹节也算皇家人,除了她自己的暗卫,也管不到女郎头上,更别说管女郎的燕舞还在这儿。   “夫人的暗卫杀了人之后逃了,已经有人去追,属下先行回来禀告。”曹节明显也在等自己的暗卫回来禀告消息,然而一等再等,到了现在。   女郎说话时,曹节一直注意女郎的表情,燕舞也同样是。   “臣先勘查现场,至于所谓杀手被杀的地方,燕暗首,交给你。”事情似乎越来越复杂了,能随侍曹节的暗卫必然是曹节信得过的人,就是这样的人却杀害杀死刘曼的刺客,刺客一死,线索就断了,再想查到是谁杀的刘曼更难。   偏偏传这话的人又是曹恒的暗卫。这又引发一个问题了,曹恒为什么派暗卫守在刘曼身侧?   刘曼刚刚揭发曹衮他们通敌叛国,曹恒派人来看着刘曼,是为找出指使刘曼做这件事,甚至是给刘曼这些证据的人,对,没错,听起来是一点问题都没有。   程明是相信曹恒的,但是曹节信不信就是另一回事。   想到这里,程明是真头痛,头痛得只能想到赶紧把这件案子查清楚,只要查清楚,才能打消曹节对曹恒的怀疑。   目光扫过燕舞,燕舞与程明作一揖,“程尚书放心。”   程明一丝都不敢怠慢,长乐公主府发生两桩命案,程明要问起经过,全都一道来。   听说完了,程明只想感慨刘曼糊涂,这样的人家以她的身份,曹节的本事,要帮她和离是易如反掌,她怎么就非要在这样的泥潭里陷着不动?   曹节在听说她派去追人的暗卫被杀之后,脸上平静得很,随后与身边的人吩咐了几句,那人自然是立刻去办的。   程明没有问曹节吩咐人去做了什么,只管继续抽丝剥茧要找出一些证据。   刘曼杀死陈家太夫人的事不用查都一清二楚了,就是失手误杀,但刘曼被杀一案,错综复杂,比如刺客到底是怎么进来的?曹节身边都有暗卫,也不可能连个暗卫都不给刘曼配的。   世家子女手里都会有父母配给自己的人,但是刘曼被杀,刘曼的人都哪里去?   想到这个问题,程明的目光看向曹节,曹节此时在听着叫她打发去办事的人说话,脸上的表情变幻莫测,燕舞在这个时候唤了程明一声,“程尚书。”   让盯着曹节看的程明一下子回过神来,程明回向燕舞,“燕暗首。”   燕舞俯耳与程明道了一句,这一次程明将目光再次看向曹节,恰巧曹节也与他看过来,四目相对,曹节眼中闪过一道杀意叫程明心下一惊。   再惊,程明还是与曹节走了过去,与曹节作一揖,“夫人。”   “曼儿身边的暗卫叫曼儿都打发离开,所以出事的时候曼儿身边才无人护卫。”不用程明询问,曹节已经和程明说了。   程明立刻明白,刚刚曹节也是想到这件事所以派人去查。如今查实了,这便与程明说开了。   曹节道:“凶手,是曼儿认识的人,而我手底下的人,是不是出了问题,是要查清楚之后才好下定论。”   也就是对曹恒手下暗卫回报之事,曹节持怀疑的意见。   理所当然,毕竟谁都会更相信自己。曹恒信自己的人,曹节也更相信自己的人,如此而已。   “夫人与下臣一道去一下案发现场。”想要证明谁说的是真,谁说的是假,人会说谎,现场的一切,包括死人是不会说谎的。   只是,这刺客被杀,让他嗅到一投阴谋的味道,这件事,是要挑起谁与谁的争夺?又是谁与谁能得利?   一眼看向曹节,曹节感觉到他的目光看过来,程明连忙垂下头…… 第118章   曹恒在宫里收到燕舞及时来报,程明的问案, 曹节的反应, 本来想要让曹承和曹衍长长见识,结果还没跟陈家的人对上, 刘曼的死讯传来了。   无论刘曼是怎么杀死的陈家太夫人, 刘曼一死,被告都死了, 杀人不过偿命而已,陈家的人再想做什么, 人都已经死了, 什么都不能做。   曹恒也无心再跟他们扯,只关注刘曼是怎么死的, 为什么刘曼能在长乐公主府里让人给杀了?暗卫们都是干什么吃的?   等知道刺客是刘曼自己叫进去的, 而且她还把自己的暗卫给全都打发了,曹恒是真想问问刘曼她是蠢到什么地步,这个时候也敢见这些人。   人都死了,想问都问不成。这会儿燕舞提到曹节的态度, 曹恒揉了揉额头, 比起刘协来,曹节绝对比刘协要难对付一百倍。   曹节是个聪明人, 这一点曹盼早就告诉过曹恒, 今天与曹节一对面, 曹恒肯定曹盼的评价。   曹节是大魏的大长公主, 更是汉帝刘协的夫人, 刘协现在还活着,活得好好的,在很多人看来,他还是汉室的皇帝,要是刘协不安份要搞起事情来,曹恒是要很头疼的。   与刘协,曹恒是没有多少交情的,刘协很怕曹盼,曹盼能让他安安份份的,他却未必把将曹恒放在眼里,所以曹恒就算想要制住刘协,都没有曹盼那么容易。   再有曹节在刘协身后,曹恒只能盼着程明一定把案子查得水落石出,否则这两个人要是误会她,大魏得要乱上一乱。   想到这里,曹恒吐了一口气,这大概就是那幕后之人要达到的目的。   程明那里,自看到曹节的表情之后,深知自己是责任重大,一个不慎,大魏要闹出的动静不会小。   刺客被杀的地方,程明要求当时追来的人站在被杀之人站的位置,叙述事情的经过与发展,连刺客倒下的位置,都要求还原。   地上的血迹还在,曹恒的人都不蠢,看着情况不对,刺客的尸体那是连动都不动,更是迅速调人来看守。   曹节那里,陆续有人来与曹节回禀事情,曹节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好像那些人说的都是无关紧要的事。   真要是无关紧要的,就不会隔不到一刻钟就来禀一回,就算是这样,程明该如何就如何,曹节就算听她手下的人说话,目光也从未离过程明那里,显然她也在听程明问什么。   程明把现场原了,曹节看完之后道:“是我的人杀的刺客。”   这样肯定的话,叫程明大松一口气,连连点头,“显然是。不知此暗卫,夫人可知他有没有家人?”   “有,但都死了,出事之后我已经派人去看,他的家人,全都死了。”曹节将情况说破,程明一顿,还想再说些什么,曹节直接了当地道:“你与我一道进宫去见陛下。”   这正是程明求之不得的,虽说他是一部尚书,事情发展到现在,关系过于重大,他除了将案子发生的经过还原,由此打消曹节对曹恒的猜疑外并不能多做什么。   曹节要是跟曹恒会面,就能摊开地谈。   有什么话说出来自然是比憋在心里要好,曹节能说进宫,那就是准备跟曹恒好好谈的架势,程明大松一口气。   曹节和程明一道往洛阳宫去,不出意外,曹恒也正等着他们,见到曹节唤了一声姨母。   “陛下什么都不用说,妾都明白。曹家的人,大好的江山,陛下不会自毁前景,曼儿这样的人,陛下有什么需要杀人她的理由。”曹节是一点都不糊涂,一来便与曹恒说破,曹恒与曹节作一揖,“姨母信朕,朕谢过姨母。”   曹节却突然凝色而道:“那么妾果真能信陛下?陛下又能信妾?”   问到这一句,曹恒抬眼看向曹节,自知曹节是另有所指,“姨母有何打算只管说,姨母能信朕,朕也能信姨母。”   给了曹节一个肯定的回答,曹恒等着曹节把话说清楚……   很快,曹节从宫中出来,再次直奔刘曼的长乐公主府,陈家的人也是万万没有想到,刘曼在杀了人之后又被人杀了,一直缩在家里,连告状都没去的陈大郎在这个时候出现,与曹节哭道:“母亲,你要为公主报仇,为公主报仇。”   曹节幽幽地看陈大郎一眼,“你知道杀害曼儿的凶手是谁不成?”   充满恶意的一问,叫陈大郎一个激灵,“母亲说的哪里话,我,我怎么会知道,就是觉得事情太巧了,怎么刚好公主揭发人通敌叛国,家母就出事,接着公主又出事……”   “你是想说什么?”曹节幽幽地再问,目光只盯着刘曼的尸体,眼冒冷光。   “母亲,是不是因为公主触犯了陛下,所以才会有今天?”陈大郎一边猜测,一边和曹节反问一句。   乍听这猜测,曹节的目光转到陈大郎身上,陈大郎被曹节看得吓得一个激灵,“母亲,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毕竟除了陛下,谁还能有杀死公主的动机?”   “你母亲的死,你怎么说?”曹节突然反问一句,眼睛定定地看着陈大郎。   “那就是个意外,公主绝对不会想杀家母的,只是一时失手,这才,这才发生这样的悲剧。”陈大郎一番话听起来很有意思,叫曹节不由再次打量他,直看得他头皮发毛。   “母亲这样看着我是不信我的?”陈大郎实在没能忍住地询问曹节,曹节伸手抚过刘曼的脸,“曼儿自嫁入你们陈家以来如何做事的,你知道,我也知道。”   陈大郎一听这话,连忙地道:“当然,当然,公主一心为了陈家,她做的一切我都记在心上,若没有公主,洛阳这等天子脚下,哪里有我们陈家的立足之地。”   “呵……”曹节轻嗤笑一声,陈大郎头皮一紧,不禁再唤了一声母亲。   “放心,杀害曼儿的人,无论是谁,我都要他死。”曹节的手就那样放在在刘曼的脸上,侧脸在陈大郎看来,透着一股狠意。   曹家的女人,从曹盼开始,那隐藏着的狠劲全都引发出来,一个一个,都不是省油的灯。   “想要让大魏亡,想让曹家衰,再没有比他们自己斗起来更好的。曹盼若活着,开国之君,天下尽握她手,曹家的人无论是有什么心思都藏起来。换了曹恒,之前发生的事就是最好的证明,曹盼改了分封制,让他们空有一个王爵,什么都没有。想过好日子,更盼着能过上好日子那些不知足的人,自然是逼得他们一而再,再而三地伸出手,拿到一些他们想要,又十分想要掌握东西,比如钱财。”   “曹氏,让他们自己斗起来,如同当曹盼用计让我们自己斗起来,结局会是一样的!”   这样的话传入陈大郎的耳中,带着无尽的蛊惑,虽然让他毛骨悚然,同样也让他觉得,其实那些高高在上的人,都是一样的,一样的自私,一样的能为了一点东西斗得头破血流。   “曼儿,你莫急,等等为娘,很快,为娘就会把害你的人,全都送去见你。”   第二日,朝中传得沸沸扬扬都是怎么样查找杀害刘曼凶手一事,刘协多年不曾上朝,今日竟然为了刘曼之死跑到大殿来。   来也就来了,一来冲着曹恒就跪下,只要曹恒给刘曼一个公道,找出杀害刘曼的凶手。   “山阳公,长乐公主被杀一案,陛下已经指派刑部查查,杀害长乐公主的凶手,就算没有山阳公来朝,我们也绝对不会放过,还请山阳公放心。”刘协这位曾经的皇帝,将天下拱手给了曹盼,这么多年,曹盼一直都是供着这位,上朝什么的从来不叫他参与,叫他跪拜什么的就更是没有。   刘协也知道自己要是朝着曹盼下跪,那是给曹盼惹麻烦的事,所以从来不在外人的面前为难曹盼。   不为难曹盼,却为难起曹恒来。   太极殿上,这里曾经也是众臣跪拜刘协的地方,刘协却在这里与曹恒跪下了,这个信息是很惊人的。   墨问这位左仆射已经第一时间出面与刘协解释。   刘协跪在大殿上,“天下都知道,要说断案查情,崔右仆射认第二就没人敢认第一。天下大案,先帝在时尽交崔右仆射,在陛下这里,是不是小女之死不值一提?”   怼问一句,显然是不满于曹恒安排,程明在这个时候也出列了,“山阳公之意是觉得下官查不出案子的真相?”   “你现在查出来了?”刘协跪着,程明是站着的,然而怎么看都觉得刘协的气势甚是高涨。   程明张嘴想解释,刘协哪里会给他解释,“你什么都不用说,你就说你现在,你把凶手找出来了,案子你查明白了?”   “并未,可是……”程明也不能没有说有,老老实实地认下转而要解释,刘协能让他解释?   “都听见了,没有,程尚书到现在都没有找到线索。敢问陛下,难道小女之死在陛下看来什么都不算?就这样不拿小女的命当回事?”刘协捉准程明前面半句,直接就拿话追问起曹恒,曹恒道:“山阳公言重,长乐公主之死,朕一定命人尽快查请,还请山阳公先起来。”   亲自走下去想要扶起刘协,刘协却不肯,只往后退去,问着曹恒道:“陛下不急,如今你是君,我是臣,臣跪君是天经地义的事。我只想问陛下,何时能拿住杀害小女的凶手?”   曹恒登基以来,怕是从来没有这么难堪过,想扶刘协起身,人刘协不肯,不少人看着这戏,很是高兴,恨不得搬个小板凳来坐着看。   “山阳公,案子朕也想尽快破。”曹恒怕是这辈子都从来没有这样跟人好声好气地说过话,只想跪在她面前的这个人赶紧的起来,立刻,马上起来!   刘协道:“陛下想吗?我以为陛下是不想的,看看派去查案子的都是什么人,陛下想,是这样想的?”   质问于曹恒,曹恒深吸一口气,“是朕之过,朕应该一开始就让崔右仆射彻查此案。山阳公,朕这便让右仆射接手,还请山阳公起来。”   再次伸手想扶起刘协来,刘协却一闪再闪,避过曹恒的手,反正就是怎么都不肯起来。   真的,曹恒这辈子除了曹盼,就没人这么落过她的面子。一而再,再而三。   可是,连曹盼都得敬着的刘协,刘协就算是被落了面子,也不能发脾气,一点都不能。   “陛下还没有告诉我,究竟什么时候能破这个案子?”刘协还是绕回一开始就提出的问题,表示一定要曹恒给一句准话。   曹恒站直了,朝着刘协一字一句地道:“山阳公是觉得朕不愿意查清这个案子,拿住凶手?”   刘协本来气势挺好,再听到曹恒的话后,整个人一颤,连忙摆手道:“并无此意。”   “那么山阳公跪着不肯起是什么意思?”曹恒冷眼瞧着刘协,刘协似是被刺激到了,“先帝在时,这样的案子哪里用得着我来费心。陛下即然挑起这个天下,就该事事都心里有数,凡事有个章程。曼儿就算是我的女儿,算是前朝的公主,陛下不看我的面子,也该念着她身上也流着曹氏人的血,不叫她枉死。”   “所以山阳公觉得朕派刑部尚书查查此案就是想让长乐枉死?”直接捉住重点地问询,眼刀子已经直甩向刘协了。   刘协抖了抖,还是想起来曹恒不是曹盼了,硬着脖子叫嚷道:“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我不过想要一个准确的时间,想知道什么时候能捉到曼儿的凶手而已,过分了?”   “山阳公不觉得自己有什么过份,那你是希望什么时候大魏能给你找到杀害刘曼的凶手?”到了这个地步,曹恒也不说让刘协起来。   刘协明摆着不会起来,再叫他有什么用。   来者不善,刘协从跪下来开始就是明摆着跟曹恒杠上,曹恒也干脆不与他客气。   曹恒与刘协怼起来,有人激动了啊!想想曹盼一朝刘协是何等的助力,哪怕曹盼抢了刘协的皇位,刘协从来不与曹盼为难,甚至是曹盼指他打哪儿,他就打哪儿,要不是曹盼和刘协没有任何的暧昧关系,简直叫他们不得不怀疑刘协是不是看上曹盼了。   可是,曹盼登基多年,刘协安安稳稳的呆在许都,一点要挪位子的意思都没有。   后来要不是看曹家的人都到洛阳来了,实在热闹,而且曹盼弄出一件又一件好玩的事,叫刘协看得十分眼热,这才搬到洛阳来,想必这会儿刘协还在许都窝着。   哪怕到了洛阳,这位也是曹盼让做什么就做什么,真是完全把自己当过皇帝的事全抛之脑后。   多少人盼着他能跟曹盼斗上一回,哪怕硬气一回,也不至于叫一众拥护复汉的人对他失望至极!   没想到,曹盼一朝没看到的事,竟然在曹恒这里看到了,好,真是太好,太好了!   暗地里叫好的人真不在少数,哪怕明里不敢帮腔刘协,暗地里是绝对为他助旗呐喊的。   “当然是越快越好,我就跪在这儿,什么时候找到凶手了,我就什么时候起来!”对答顺口,更是挺直了背地跪着,一副非要等个交代不可的意思。   曹恒冷哼一声,朝着崔申道:“听见了?”   崔申又不聋,哪里会听不见。   “臣立刻去查!”君辱而臣死,曹恒现在摆明被人架到火炉上烤,他们这些臣子但凡不想曹恒被逼上绝境,就立刻给出刘协想要的。   崔申要去,程明也连忙道:“臣也去。”   案情经过程明最是清楚,想让崔申赶紧找出凶手是谁,没头没尾怎么找,程明得去帮忙,把案情都告诉崔申,这样崔申才好下手。   曹恒一点意见都没有,钟会也与曹恒作一揖,意思都明白,他也要去搭把手。   “众卿还有事?”想看曹恒的热闹,曹恒是随便让人看热闹的主儿?   “陛下,山阳公?”曹恒叫退的意思都明白,明白不等于都配合。   “怎么?你们是怕朕会对山阳公做什么?退下!”曹恒不客气地喝退众人,他们其实都不傻,清楚地知道曹盼供了刘协一辈子,曹恒绝不会傻地动刘协。   况且,说实在话,曹恒要是真动刘协,不知有多少人拍手叫好,所以,担心刘协的真没有。   “臣等告退。”曹恒都动怒了,想看热闹不是不可以,也得有命看行。   反正刘协这都放了话,跪到曹恒找到杀害刘曼的凶手为止,这样的情况下,刘协也不可能轻易改主意。   所以哪怕不能看现场直播,想到曹恒竟然被刘协这个最拥护曹盼的人逼到这样的地步,真是让人心情顺畅,哈哈哈……   “山阳公到底是怎么回事,长乐公主被杀与陛下有什么关系,总觉山阳公是把这罪都算到陛下头上了。”   钟会与程明皆尾随崔申一道出了太极殿,钟会没能忍住将心理的想法说出来。   “瞧出来了。”程明瞥了钟会一眼地说,钟会的脚下一顿,就这空隙崔申与程明已经走得老远。   “等等!”消化完程明话里的意思,钟会疾步追上,“怎么回事?长乐公主之死怎么会跟陛下扯上关系了?”   都是三司长官,相互之间都是有来有往的,钟会自来知道程明是什么样的人,绝对不会开这样的玩笑,那事情究竟是怎么回事,怎么刘协要跟曹恒对上了?   这个问题,正是程明要说的案情经过。   “山阳公夫人算是间接看到杀害长乐公主凶手的人,甚至她还让暗卫去追击杀害长乐公主的人,巧就巧在,陛下因昨日长乐公主所为,疑心长乐公主身后必有人指使,故而派了暗乐前来监视。”   “暗卫瞧见长乐公主被杀,自然也是想将凶手拿下,故一道追了上去,在捉拿刺客时,亲眼看到山阳公夫人的暗卫将杀害长乐公主的刺客杀了。”   “这不对啊!即是刺客,能与暗卫过招的人必然不是一般人,幕后未偿没有指使人,杀了刺客,那还怎么去查,刺客背后有没有人。”钟会是个聪明人,按正常的逻辑推理,立刻发觉事情不对。   “言之有理。更得说的是,杀了刺客的暗卫跑了,是陛下的暗卫回来禀的话,也是陛下的暗卫,带我们去的刺客身亡处!”   “嘶!”听到这儿,钟会睁大眼睛伸长了脖子,满目诧异,“这,这,这……”   这了半天,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崔申一直听着,“你没有去现场查看过?”   “去了!”程明赶紧地回答,这样重要的事情,他怎么可能不去现场看,不仅他去,就连曹节也一并带去。   崔申一边问,一边急步地走,而洛阳城里,到处都在议论纷纷这件事,暗流涌动,有多少人在动作,又有多少人在感叹即将到来的血雨腥风,各自立场不同,不可多说罢了。   “陛下,找到了。”这个时候,太极殿里,随着时间流逝,夜幕降临,刘协在太极殿里一直没有出来,而在宫门外,已经有人跪着请陛下万万不能伤及刘协,无论如何,刘协都是前朝的帝王,这一位将帝位让给了曹盼,这才有了大魏江山。   大魏不是忘恩负义的人,曹盼一朝从来没有为难过刘协一次,曹恒也万万不能!   曹恒知道外面的动静,但却不为所动,而太极殿内真正的情况,所谓跪着的刘协,叫曹恒好吃好喝地招待着,曹恒在上面批阅奏折,他在下面吃吃喝喝,很是悠闲。   到了第二天,从来不免朝的曹恒第一次下诏免朝,众人想着刘协还在里头跪着没出宫,上早朝再叫人看见刘协的惨样,还不定怎么招人议论。   但是,昨天就已经跑在洛阳宫外的人,也是跪了一天一夜的,一个个口口声声地叫喊,大魏的国君,绝不能伤害刘协。   说得好像曹恒已经把刘协怎么样了,难道不是刘协跪在外头想要威胁曹恒?   是曹恒为难刘协了?明明是刘协在为难曹恒,事情能不能讲点理,讲点理了?   不是没有人帮着曹恒说这些话,可惜没人听得进去,一个个都觉得受委屈的人就是刘协,直接将刘协这些年为大魏安安分分的事都提拎出来说了,要不是曹恒做事太过分,刘协会跪到太极殿上?   “陛下,我们可是说好的,这些人,这些人都跟我没有任何关系,不是我让他们跪在外头帮我伸张正义的。先帝没有薄待我,陛下也没有薄待我,我这心里都是有数的。”   都以为刘协在里面撑着跪着,只为帮自己的女儿讨一个公道,实际上这位在里头一点委屈没受。   曹恒把朝臣打发出去,立刻扶着刘协起来,让他到隔壁去,想怎么的就怎么的,虽然刘协会无聊地跑来问事情进展得怎么样了,但是,当听说外面一个个都是自诩要为他讨回公道,万不能让曹恒欺负了他的人,刘协只顾着与曹恒解释,这些人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   ……从前就知道刘协是个奇葩,但是亲身经历才会明白,这究竟是一朵多大的奇葩。   “山阳公放心,朕信姨母和您,也望你能信朕。”   信任是他们今天计划的最根本,如果曹恒信不过刘协和曹节,他们也同样信不过曹恒,那么今天这样的事,早晚有一天,一定会发生的。   刘协瞄了曹恒一眼,“陛下真是一点都不像先帝。”   看了半天就说那么一句,曹恒道:“山阳公是指相貌,这是众所周知的事。”   “那陛下是像谁?”刘协被喂了一颗定心丸,立刻迫切地表示对曹恒的好奇。   他其实一直都好奇曹恒的生父是谁,可惜曹家的人知道的没有几个,其他知道的人,万万别想从他们的嘴里打听到一丁点的消息。   刘协是真的好奇,因为曹盼这么多年来,面对世人皆知钟情于她的周不疑全然不为所动,新进的士子,民间相貌出众的郎君,曹盼夸人漂亮是没少夸,但没有一个人能近曹盼的身。   诸葛亮是曹盼唯一承认的男人,也是她认下的夫君。   曹恒,是诸葛亮的孩子?这个念头一起,倒是与曹盼的性情能对上,然而想想诸葛亮,那样的人物,怎么可能会……   把这个念头甩掉,刘协觉得还是等曹恒的答案更好一点。   曹恒可能会告诉他?完全木有可能!   “山阳公,知道得太多,对你没好处。”意味深长地冲着开刘协说一句,刘协昂头长叹,“这句话倒是说得与先帝一般无二。”   “我就不明白了,先帝一生身侧无人,你的父亲怎么就成秘密了?”刘协是难得胆儿肥,一顿吐糟嫌弃,就曹盼跟诸葛亮哪怕是夫妻,那样的夫妻,曹盼要为了江山得要个孩子,跟谁生谁还能说曹盼一句不是?   不能。偏偏,曹盼瞒着也算了,曹恒登基也绝口不提生父是谁,这是连父亲那头的人都不需要赏一赏,提拔提拔?   难得刘协脑子清醒一回,还真是猜对了,曹恒就是不打算对父亲那一脉的人,有任何的提拔跟例外。   “不可说。”曹恒无论刘协怎么猜怎么想,反正不能告诉他,就是不能告诉他,说一千道一万都是不能说。   刘协死活想要弄清楚的事,可惜曹恒不配合,想要逼问,木有用。   而燕舞就在这个时候进来,和曹恒说了一句捉到了,刘协那是比谁都高兴地,“捉着了,捉着了啊,好,可算是好。”   “你先别急。”曹恒一看刘协打算打道回府的架式,赶紧先说一句,把人拦下来,别让他在这个时候跑了。   刘协……人都已经捉着了,怎么还不让他出宫,留着他在这里,他心里没底的。   曹恒轻声地道:“人是不是捉着了,总要问个清楚,否则我们辛苦布了那么大的局,岂不是白费了?”   言之有理,刘协立刻坐了回去,等着曹恒把事情问清楚。   “人,是司马齐查到的。从山阳公跪在太极殿开始,很快消息传出宫外,引得许多前朝的老臣跪在宫外,只想要陛下如山阳公所愿。百姓不知其中深意,外面的传言也仅仅是说陛下不能容人,连先帝都礼遇有加的山阳公,竟然连山阳公之女惨死于人手也不管,只以为陛下是个昏君,叫百姓对陛下起了怨言。”   舆论的手段,有时候用得好就是一把利剑,曹盼从前就是个中好手,所以燕舞和柏虹都是经过曹盼调、教的人,对于这方面,亦是深得曹盼真传。   眼看传出这样的舆论,若是从前她们自是第一时间就将这样的话题冲淡,这一次,因为他们要的就是流言四起,要的就是如他们所愿的引起民愤,由此让他们觉得自己的计划成功,在他们志得意满时,也是她们收网的时候。   就这样,在流言四起的时候,燕舞和柏虹她们也在抽丝剥茧,想着找出流言起来的方向,然后将这些人拿下。   只是到了关键的时候,方向却变得模糊了,一时叫燕舞和柏虹都拿不定主意。   最后,司马齐问了两个问题,“这两拔人,相同之处在哪里?不同之处又在哪里?”   同与异,放在一起比较了,自然立竿见影!   就是靠着比较,他们最终揭出了这一次杀死刘曼又同样是引起舆论,想要为难曹恒的人。   “何人?”曹恒好奇这一个人是谁,燕舞却顿住许久没有回答。   曹恒抬头看了过去,然后也就注意到柏虹竟然没有一道来,询问地看向燕舞,燕舞吐了一口气,“是,司马伦。”   这个名字一吐出来,曹恒是毫不掩饰的诧异,司马伦,那就是柏虹的儿子,虽然那也是司马家的人不错,但是柏虹教养了他许多年,他竟然存了那样乱大魏的一颗心?   “是我们一道看见的,也正是因为司马伦,山阳公夫人的暗卫才会被司马伦知道,又以其家人威胁,从而杀害刺杀长乐公主的刺客。他们的目的都只有一个,就是让陛下与山阳公起了龌龊,叫山阳公出手对付陛下,再有山阳公夫人,那是大魏的大长公主,这样一个人,更能让大魏皇室都动起来,也能让大魏互相残杀,由此,天下大乱。”   事情的经过燕舞大致已经问起,如今再道来,也是半分不曾含糊,可惜柏虹一直以为儿子的心在她这边,不料司马伦竟然已经成了司马家的帮凶,更借着柏虹之手,一再帮着司马家的人出谋划策。   难怪这么多年以来,他们费尽心思,诸多布局,怎么就是捉不住司马家真正主事的人,只有一些小鱼小虾落网,原来,一切都是因为司马伦。   “朕记得不错,司马伦应该是我们埋在司马家的暗棋才是。”   曹恒虽然不是当年做主的人,曹盼当年遂柏虹所请,让她把自己的儿子送到司马家的人手里,原本是打算让司马伦进入司马氏,最后找机会,将司马家的人全都一网打尽。   敢情,暗棋变成了别人的。在柏虹以为司马伦跟她是一边的时候,司马伦早成了司马家真正的人,因此而叫他们得了不少便利。   柏虹手底下的人,因着要顾及司马伦,怕他在司马家的时候遇到万一,也是告诉了司马伦一些她埋进了里面的暗卫,还有那一些,柏虹曾经经手的暗卫。这些事一但叫人知道了的开始,后面很多东西都可以顺藤摸瓜查出来。   燕舞已经道:“可如今,司马伦已经成了司马家的暗棋。”   “好,好!”人心博弈,本就是看谁更技高一筹,败于人手无怨于人。   曹恒再问道:“司马伦呢?”   这一下燕舞就更沉默了,沉默并不能解决任何事情,曹恒是一定要知道司马伦的情况的。   “司马伦死了,服毒自尽,只为不将其他司马家的人供出来。”曹恒虽不再问,但燕舞还是明白,所以还是只能将事情一五一十的地道来。   又是服毒自尽,司马家的人,还真是够狠的!   “在司马伦的住所,我们发现了一些机关设计的图样,当年放火烧死救司马齐那些司马余孽的人就是司马伦。”   这是当年人死逃遁,他们找不到其他线索,虽然让他们意识到司马家藏在洛阳的人一定不少,线索断了,让燕舞和柏虹都很是懊恼。   虽说他们亦是惊心,毕竟那一把火放的人也是司马家的人,他们为了不让暴露的人牵扯出藏得深深的人,果断将他们杀死,来不及杀的,直接放火烧死。   如今从司马伦的住所看到这些东西,从侧面能够猜到,杀人放火的就是司马伦。   这样心狠手辣的一个人,柏虹自以为将儿子教得极好,却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一个什么样的人。   “柏虹如何?”曹恒哪怕没有亲眼看到也知道柏虹受到多大的刺激,那是她的儿子,她以为乖巧懂事,她想着为他铺好一切前程的儿子,却因为她的自信,她的自以为是,成了司马家的棋子,竟然与她针锋相对,如今,更是死在了她的面前。   “伤心欲绝。陛下,司马伦是司马伦,柏虹的忠心,还望陛下明鉴。”燕舞想到柏虹刚刚那个样子,既为柏虹而伤心难过,还不忘帮柏虹说好话。   “朕知道。”曹恒哪里会怀疑柏虹忠心,但是经此一事,柏虹会变成什么样子就未可知了。   “司马伦一死,线索又断了?”曹恒挑眉地问,燕舞连忙道:“奴要查实之后才能回答陛下。”   “那就去查吧。”曹恒也知道急不来,燕舞听到曹恒的话,立刻退了出去。   “那陛下,我可以回去了?”刘协听到现在也是胆颤心惊的,完了一点都不想再继续呆下去,连忙询问曹恒,他可以出宫,可以回家了?   曹恒站起来,与刘协作一揖,“多谢山阳公相助。”   刘协挥一挥手,“陛下不用客气,我也是想为曼儿报仇。曼儿哪怕有再多的不是,也是我的女儿。另外……”   “主谋已捉,其他的帮凶,山阳公与姨母想要如何处置就如何处置。”刘协想说的话,曹恒早就已经知道,与其说是刘协想说的,不如说是曹节让他代问的。   杀害刘曼的人,主谋要付出代价,帮凶当然也要,曹节对所谓的帮凶,没有一丝要过刑部大理寺的意思。   投桃报李,曹节出主意,与刘协配合,才让曹恒能这么快将主谋捉出来,虽然并没有将司马家的人真正连根拔起,至少将司马伦这颗暗钉拔了出来,这样一来,司马家在曹恒处没了这样一颗暗棋,将来又怎么还会是曹恒的对手。   这个恩情,曹恒是要记住下的,也得要懂得还。   “那便多谢陛下了。”曹节让他办的事,算是都办完了,仇,曹节要报,就让她报吧。 第119章   刘协从洛阳宫出来,将曹恒的话带回给曹节, 曹节听着露出一抹笑容, “哪怕面冷,还是像陛下, 知恩图报, 不枉我们信她。”   “那,现在我们怎么做?”刘协询问曹节, 面上一沉,曹节幽幽地道:“我要他们都死。”   那股狠劲叫刘协整个人一颤, 曹节已经大步往外走, 惊得刘协立刻回过神来,急急地问道:“你去哪儿?”   “去曼儿的府邸, 正好送他们都去陪曼儿。”曹节的声音渐行渐远, 却一字不落的飘进刘协的耳朵里。   刘协吐了一口气,最后不得不追了上去,不管怎么说,曹节要去做的这事, 他不能不跟上。   连曹恒都默许曹节想做的事, 曹节离府时带了许多人,动静是有些大, 左邻右舍却没有一个人想着要干预的意思。   曹节带着府兵往刘曼的公主府去, 刘曼的公主四处都张结着素缟, 但见曹节一来, 刘曼手下的人都连忙与曹节见礼, 曹节连看都不看他们一眼,只往灵堂去。   “陈家的人,从现在开始,一个都不许动。”一进去,曹节便下达这样的命令,“是!”   刘曼的人基本都是从山阳公府里出来的,刘曼已死,这些人都知道自己往后该跟谁,曹节下令,无人敢不应。   “长乐公主府从现在开始,没有我的命令,谁都不能动。”   “母亲这是何意?”曹节站在灵堂前下这样的命令,陈大郎与一干跪在灵堂前,既为陈太夫人守灵,也同样为刘曼而守的人都惊了,陈大郎上前一步,带着困惑不解以及恐惧地问。   “何意?送你们去死。”冷洌地陈大郎吐这一句,应着曹节的话,堂中的烛火啪地一下发出巨响,吓得灵堂中的所有人的心都一紧。   刘协急赶慢赶算是赶上了,乍进灵堂也叫火花吓了一跳,反应过来上前捉住曹节,唤了一声夫人。   “一边去。”很是嫌弃刘协碍事的语气,刘协一听连忙地道:“是,你怎么说就怎么样,不过,我还是陪着夫人吧。”   曹节没管他,只往前一步,她这一进,陈大郎更后退了去,结巴地唤了一声母亲,再道:“您,您是在说笑吧。”   “不,我没有说笑。你以为,你帮逆贼使曼儿当了一回枪头,我查不出来?”曹节居高临下地吐露此事,陈大郎听到曹节的话时,已经吓呆了一般地瘫坐在地上,眼里尽是惊恐。   一步一步地走近,曹节道:“这么多年,靠着曼儿你在洛阳立足,这么多年,曼儿养着你陈家一大家子,你却还要不断地算计她,想让她给你当枪使,靠她出仕。”   “若不是你,若不是你引了司马家的逆贼进来,曼儿怎么会死。曼儿死了,我就让你给她陪葬。不仅仅是你,陈家的每一个,吸过我家曼儿血的人,还想要撕下我家曼儿一层皮的人,你们都得死。”   一个死字落下,陈大郎连忙地道:“这是洛阳,这是天子脚下,杀人,杀人是要偿命的。”   挣扎着想要逃开,陈大郎怎么会想死,他一点都不想死。   “杀人偿命不假,你也是杀害我家曼儿的凶手,所以现在我要你偿命。”目光往后移,已经有人站在了灵堂之前,待着曹节下令,一声令下,他们立刻就会上前来,处置陈家的人。   “不,母亲,母亲,公主的死,公主的死真的不关我的事,我也不想公主出事,公主出了事对我有什么好处。”陈大郎想解释,想要自救,他不要死,不要!   曹节冷眼瞥过陈大郎,“没有好处?曼儿自嫁入陈家无所出,又不许你纳妾,你能按捺住?你不能,你在外头养的外室,你和你的外室说过什么话,需要我一字一句地告诉你?”   说到这里,曹节没能忍住抄起案上的东西往陈大郎的身上砸过去,那里还有烛火,烛蜡烫在陈大郎的身上,陈大郎尖叫着站起来,手忙脚乱的扑灭身上的火。   “我那蠢孩儿以为找了你这样家道中落的人好拿捏,却不知似你这样的人,吸着她血,喝着她的肉,无耻的怨恨着她,更与人里应外合想要毁了她。”曹节早就把一切都查清楚,她既恨自己养出刘曼这自命天高,半点人事不懂的孩子,同样也恨陈家这一家子,要不是他们,刘曼绝不会死,不会!   所以曹节必要他们都为刘曼陪葬,一个都不留。   “还有,不要叫我母亲,你不配。”曹节最后纠正陈大郎的称呼,陈大郎伸手想要捉住曹节,“母亲!”   “啪!”陈大郎到现在还不改称呼,曹节身后的人已经上前直接给了他一个耳光,“夫人的话你若是听不懂,我们就让你听懂了。”   陈大郎受了一记耳光,哪里还敢再唤曹节,只能改口地道:“山阳公夫人,我,我知道我对不起公主,可我知道错了,求夫人网开一面,饶了我吧。”   曹节冷哼一声,“饶过你,绝无可能。”   从牙缝里扯出来的话,俯身临近陈大郎,曹节一字一句地吐道:“我的曼儿死了,你从前不是跟曼儿说过,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同年同月同日死。曼儿已经去了,你既知错,就该自己去陪着曼儿,莫让她一个人走得孤孤单单。”   “不,不,我不要,我不要,不要!”陈大郎听出曹节的意思,挣扎叫唤,他不要死,绝不要。   “要不要,由不得你!”曹节又不是让陈大郎选择,他若是愿意,曹节不介意让他死得体面一点,但若不配合,她也有自己的手段。   “来人!”曹节说到这里,一点都不想再跟陈大郎继续说下去,一声令下,门口早就已经等着她下令的人立刻上前来。   “送他们一程。”再次发令,侍卫们已经涌进灵堂来捉住陈家的那些人,不顾他们的挣扎,将杯中的毒、酒与他们灌下,他们再挣扎又怎么挣得过早就已经训练有素的侍卫。   毒、酒入腹,很快药效便发作了,灵堂内一片哀吼,曹节只管走到刘曼的灵棺前,“别怕,娘替你报仇了。还有司马氏,娘必将他们连根拔起。”   刘协既然将事情的经过都跟曹节说了,曹节也知道,司马伦哪怕死了,他是这件事的主谋不假,司马家的人还没死绝,所以,曹节是不可能会放过这些人的。   曹节做的事很快传到曹恒的耳朵里,为母则强,无论曹节对刘曼放过多少狠心的话,刘曼是她的女儿,她能骂自己的女儿,却绝容不得旁人伤害她。   这也是为什么曹恒纵不满于刘曼,但从未想过要刘曼死。   曹节也知道曹恒是懂得的,懂得,无论刘曼犯了什么样的错,有什么的野心,曹恒除了让刘曼吃些苦头,但也绝不会要刘曼的性命,曹节也是基于这一点,才会不管曹恒会如何对待的刘曼。   “陛下,长乐公主的事情已经解决,还有通敌叛国者,这是右仆射与刑部尚书,大理封卿,御史大夫呈上来的奏报,他们的错行已经查实,证据确凿,绝无虚假。”胡本呈上一干人在查探刘曼之事的时候,也一并查实的案子,奏折都给曹恒拿上来了。   曹恒接过细细查看,三司加上一个崔申,曹恒自然是信得过他们。   “依律而处。通敌叛国实十恶不赦的大罪。”十恶,也是曹盼定下的,这样的罪过,任何人都不能赦免。   “诺。”得曹恒的准话,胡本应声即退了出去,将奏折送往政事堂,交由诸公。   没多久,中书令将诏书拟好,发往门下省审核,通过之后发往曹恒手里,盖上玉玺,再交到尚书省执行,很快众人都知道,通敌叛国都是什么下场,就算是皇亲国戚,皇帝的亲叔伯,照样是要满门抄斩。   曹盼一朝没有杀过一个兄弟,到了曹恒这里,一个个伯父冒出头来,但凡犯下大罪者,曹恒是一个都不曾心慈手软,再次让曹家的人见识到曹恒的狠。   同时,随着通敌案落幕,满宠大军再次挺进东倭,打得东倭跪地求饶,最后对于大魏提出的要求,二话不说全都答应了,但是到了今天,大魏攻下的城池,划入大魏的版图。   对此朝中的重臣是这么跟曹恒说的,“陛下不欲兴战,然周边诸国挑衅,打下了却不要,长此以往,叫诸国觉得哪怕再打,最后反正不会损失国土地,这于大魏不是好事。”   ……言之有理,无论打或不打,开不开疆辟土,总是要利魏,既然是利魏,当然就怎么利魏怎么做。   “发诏萧霁月,此事让他与东倭使臣议定,另请满宠将军将打下的城池安抚好,这将来是大魏的国土,得要看好了。”曹恒是个能听进讷言的君王,只要你有道理,只要你一心是为大魏,她就能听你的话。   “诺。”曹恒至些登基也有七年,七年的磨合让他们大致摸清了曹恒是个什么样的人,所以,都利落的将事情办好。   很快萧平收到洛阳发来的诏令,攻城所得之地划土收入国中,这是从前的规矩,但是因着车师后国这个例外,以至于打下了城池是一回事,要不要这些城池又是一回事。   他刚刚都还在想,是不是应该发个奏折回京,跟曹恒提一提,将攻下的城池收入大魏的版图内,朝中已经有人就此事提议了。   这样懂得为在着想,萧平拿着诏书勾起抹笑容,如此天下,如何不叫人愿为之赴汤蹈火,再所不惜。   大魏提起划地而治的要求,东倭就算不愿意,现在更没有他们说不的权利,想想之前大魏的态度,只要赔偿并没有要求划地,可是他们自己一犯再犯,全然拿了大魏当猴耍,大魏咽不下这口气果断攻他们的城,夺他们的地,做了他们想对大魏做的事。   打不过人,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再有大魏兵马调动的架式,妥妥是要跟他们斗到底的意思。那,再不敲定议和之事,大魏真把他们东倭全都拿下了,他们能怎么办?   “割,赔,赶紧把大魏这些人安抚好了,绝对不能再跟他们打下去。”东倭那边的人也不是都傻的,情况一不对,赶紧认怂,二话不说地利落地与大魏把议和书签好了。   “往后,大魏与东倭交好,东倭总不会再无缘无故截大魏的船了吧?”萧平代表大魏与东倭使臣问这话的时候,那叫一个意有所指,东倭连忙摇头道:“绝不会,绝不会。”   “这样最好,大魏素来仁厚,以和为贵,人不犯我,我不犯人。愿大魏与东倭再无战事。”萧平软硬兼施的一句话,再配合之前大魏是怎么做的事,足以请明他们大魏真不是随便说说而已。故,东倭最好记住。   国土地都丢了不少,与大魏水战也罢,陆战也好,他们就没占到半分好处,这样的情况下,他们又怎么会再想跟大魏开战?   如此,因东倭不知深浅来犯,又有内贼里应外合,图谋大魏的扬州海战到此结束,东倭被并入大魏的国土,在早有高句丽国为例下,怎么治理都是直接套上,只需选个了可靠信任的人前往,事情都是有条不紊地进行。   曹恒眼看所有的事都有例可循,这一切都是曹盼的功劳,心下越发钦佩曹盼之余,同时也想念曹盼了。   一想曹盼,眼下还有一件为难的事给等着,曹承该去考武校的入学考试。   但是,就曹承的本事,曹恒看着头痛。   哪怕曹承为了自己的面子,努力地学习,临时磨刀,这一年的武校入学考试,曹承不出意外的落了榜。   得知结果的时候,曹承一下子就哭出来,曹恒听说曹承竟然在听说自己落榜之后就哭了,想了想还是去看看吧。   “兄长,落榜就落榜,下一次考过就是了。”曹衍是一天一个样,全然就像兄长一样地哄着曹承,曹承哭得更伤心了,“我是母皇的孩子,竟然考不过一个武校考试,你知道,你知道他们都在笑话我。”   笑话他啊,这才是最让曹承无法接受的的事,曹衍道:“笑就笑呗,又不是只有兄长你一个人考不过,有很多人,都是一次考不过,直到考过为止。”   曹恒在外头听着曹衍这样说,而曹承已经哀吼了起来,“你什么时候要去考武校?”   突然被问到这个问题,曹衍想了想道:“应该不会那么快,皇祖母规定入太学和武校的人,最小都得要六岁。”   曹承是刚好满了六岁,这才去考的,曹衍还得再等几年。   “那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是一直考不进去怎么办?”曹承像是急了一般,紧紧地捉住曹衍的手,想从曹衍那里得到个答案。   曹恒听到这儿走了进去,“不怎么办,让人一直笑话你呗。反正曹家的人考不进去的不止你一个。你有那么多人教你,你还能考不进去区区一个武校,就该让人都在明里暗里的笑话你蠢,你傻。”   捅心,真是捅心,曹承本来就够难受的,听着曹恒的话,刚刚止住的哭声再次爆发了。   魔音入耳,曹恒不由揉了揉耳朵,在一旁坐下,自有人给曹恒上一杯茶,曹恒端起呷了一口,曹衍已经拉了拉曹承的衣袖,曹承哭了半天没有一个人上来安慰他,再叫曹衍那么一拉,转头看向曹恒,眨了眨眼睛,曹恒根本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抽泣了半响,曹承想着从小到大他虽然哭得很少,再少,不管他是因为什么而哭,曹恒是从来都不会安慰他的,他怎么给忘了。   抽抽地走过去,曹承站在曹恒的面前,让曹恒能够看到他。曹恒道:“不哭了?”   “母皇为什么从来不安慰我?”曹承是把心里多年的怨气都吐露出来。   “安慰你有用?”曹恒反问一句,指着一旁的曹衍道:“刚刚衍儿就已经安慰过你了,你自己说说,你听着该哭不还是哭?”   ……说得一点都没错,他还真是该哭还是哭,曹衍的安慰一点用都没有。   “母皇,我可以不去考武校吗?”曹承一把挥落了泪,往曹恒的面前冲去,挨着曹恒地问。   曹恒连想都不想地回道:“不能。”   曹承一听立马就要哭了,曹恒鄙视地看了他一眼,“你明知道哭是没用的,为什么还要哭?”   直把曹承的眼泪都吓了回去,曹恒伸手抚过他的脸,“叫人笑话了一回,你知道应该怎么样才能让人不再笑话?”   “考进武校。”曹承其实一点都不蠢,看看这一点就通的,比起不喜欢用脑的时候,天壤之别。   曹恒扫了曹承一眼,“既然知道,那你知道接下来应该怎么做?”   “可是,我不会。”曹承可怜巴巴地说。   “不会你又不学,怪我?”顺口反问,曹恒继续说话,“之前教你的是什么人,那是朝中政事堂诸公,天下数一数二的人才,就这样的人教你,你不愿意学才会连区区一个武校的入学考试都考不进去,世人不笑话你,笑话谁!”   曹承欲哭无泪,想要反驳曹恒,可是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记住,一个人无论做什么,都要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你也不例外。”   直视曹承的双眼,曹恒更多想不明白的是,曹承为什么就那么在意别人怎么看的他,怎么想的他。   但既然她改变不了曹承对旁人目光的在意,只能利用这一点。   “大魏的皇子,有那么多名师教导,竟然连一个武校都考不进去,不是先生们无能,而是你自己无用。”曹恒毫不客气地冲着曹承说,一阵阵凉意让曹承打从心里发颤。   “没用的人,母皇会怎么对待他?”还是没能忍住,曹承问了一句。   曹恒素来没有多余表情的脸上凝聚了郑重,“无用之臣,朕自弃之。”   弃之二字,叫曹承一个哆嗦,曹恒道:“你是朕的儿子,你不能选择成为朕的孩子,朕也不能选择你成为朕的儿子。母子情份即是天定,朕不会弃你,朕只会失望。”   听到曹恒说不会放弃他,曹承自然是欢喜的,但那失望二字亦叫他的心提了起来。   “朕以名师教你,对你也是用心教导,但你却成了一个连武校都考不进去的不学无术之人,朕即愧对于你祖母,也深觉枉为人母,朕……”   女帝陛下的脸上尽是羞愧,这叫曹承不由挺直了背,朝着曹恒忙道:“母皇,我,我以后一定好好学,我下一次一定考进武校。”   曹恒瞧着曹承前所未有的认真,许久才吐字道:“好!”   从曹承的屋里出来,曹恒想到自己刚刚福灵心至说的话,深以为果然该硬时要硬,该软时就得软!   对曹承来说,该用的手段曹恒都算用上了,要说曹承蠢自然不是的,他就是打从心里不想读书,旁人给他上课,左耳进右耳出,一点要学的意思都没有。   人得有动力才会前进,曹承就是没动力,什么都不在乎,之前怕人笑话奋斗了一回,考不进去他也会哭,怕人笑话,但是哭过之后,依曹承心大的性格,最多临时努力一把,到最后他是一准会松懈。   说来说去曹承就不是个上进的人,想要他为了自己上进,太难!   曹恒试想了想自己若是处于曹承的位置,曹承在乎的又是什么。   灵光一现,曹恒是想到了自己,果断一试,结果让曹恒十分欣慰,在这孩子的心里,曹恒还是挺重要的,为了曹恒,他愿意去读书,考进武校。   “陛下,大皇子要是考进了武校,之后在武校的成绩,额,不太好,那又怎么办?”   胡本瞧出曹恒的心情不错,想到另一件事,询问了一句。   “谁规定的说,皇子就得会读书,皇帝就得读书好的?”曹恒显然早就想过这些问题,反问一句。   “朕当年还不是没拿第一,朕让承儿他们进武校虽然是让他们读书,又不仅仅是让他们读书。读书读得好不好是其次,最重要的是要看透人心,懂得用人。”曹恒这样地说,胡本不作声了,心里虽然嘀咕就曹承这样的状况是能担起大魏天下的,话也没有说出口。   “去看看永乐。”看完了儿子,也该看看女儿去,顺便有点事要跟夏侯珉说。   夏侯珉主理内宫诸事,曹恒到的时候他正一手抱着曹永乐,一边吩咐宫人们。   怎么说,一个大男儿抱着孩子理内务的,洛阳宫的人从一开始的风中凌乱到如今已经习以为常,面不改色地记下夏侯珉交代的事。   听到外面有动静,一个个都往侧看了去,见曹恒行来,一个个都连忙作一揖,“陛下。”   夏侯珉也抱着曹永乐站起来,朝着曹恒唤了一声陛下,曹恒点点头,回头与胡本道:“大总管,你手下的这些人,都还成?”   曹恒与夏侯珉一个是帝,一个是后,接手七年,手底下的人都没怎么换,曹恒虽说将内宫的事交给夏侯珉去办,大总管也还是胡本,曹恒纵不多问内宫诸事,偶尔敲打敲打底下的人也是给夏侯珉撑腰。   “还成,还成。”胡本自跟了曹盼就一直都管着曹盼的内务,曹盼去后,他还继续掌着内宫的事,就是因为他的知情知趣,懂得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   手底下的人他也管得不错,既然不错了,曹恒问起来胡本也能答得迅速,没有半分的迟疑。   “可是?”曹恒听到胡本回答,转头问夏侯珉一句,夏侯珉抱着永乐已经走到曹恒的面前。   “是。”夏侯珉微笑地回答,曹恒点了点头,“手底下的人办不好事,你只管处置就是,不好处置的就交给大总管。”   一番话都是对夏侯珉与胡本的信任,胡本垂手作拱,夏侯珉高兴应道:“陛下放心。”   曹恒伸手碰了碰曹永乐的小脸蛋,曹永乐正睡得香,被曹恒那么一碰,一下子睁开眼睛,眼溜溜的眼睛盯着曹恒看,露出一抹笑容,这笑得曹恒的心都要化了。   “陛下是有事?”夏侯珉还是了解曹恒的,一般这个时候曹恒都在批阅奏折,能到这里来寻他,必然是有什么事。   点点头,曹恒道:“武校的成绩出来了。”   夏侯珉秒懂,“承儿没考进去。”   真是知子莫若父,曹承有多少本事不仅仅是曹恒了解,夏侯珉也一清二楚,所以这不就张口说出来。   “朕刚去看了承儿,放心,下一次会考过去的。”听着曹恒说得肯定,夏侯珉是好奇的,再好奇,这里也不是说话的地方。   “走,回去再说。”曹恒也知道,收回放在曹永乐脸上的手,曹恒轻声地与夏侯珉说。   “好,我与他们嘱咐几句,便随陛下回去。”要走,事情也得办完才能走,夏侯珉与曹恒说完,回头嘱咐宫人们道:“太极殿,不该去的人别去,犯了规矩,谁都救不了你们。”   曹恒听了一耳朵,并没有放在心上,而夏侯珉回过头,夫妻二人也不说话,只往一边走去。   曹永乐已经醒了,没人逗她玩,她便自己玩着。   “这些日子,你费些心教教承儿,朕既说了不让政事堂诸公再教他便说话算数,他若是能学得考进武校,以后自有正经的老师教他。”曹恒与夏侯珉素来是直来直往,有什么事需得夏侯珉出手,曹恒也是直言的。   夏侯珉露出一抹笑容,“陛下是知道的,承儿那性子,我要是教……”   从前夏侯珉又不是没教过,架不住曹承不肯跟他好好,对此夏侯珉也是十分无奈。   “如今的承儿和以前不一样了,放心,他会好好跟你学的。再不行,朕亲自教他。”养那么大的儿子,连个武校都考不过,曹恒虽不在意旁人怎么想,也是要磨砺曹承的心志,不过也不太希望这事一直这样下去。   “好。”曹恒都准备要亲自出马,夏侯珉没有二话地答应下。   “既要教承儿,衍儿也一半学吧。”曹恒没忘自己另一个的儿子,夏侯珉想了想,“衍儿也该写大字了。”   三岁启蒙,开始练字,其实曹承也是这般,只是架不住,那是个不上心的主儿,名师教导又如何,他就是不学。字会读,也会写,连在一起却不知何意,正是因为不用心。   夏侯珉见曹永乐一连看着他怀里的曹永乐,“陛下今日还未抱过永乐。”   曹恒应了一声,却没有伸手接过的意思,夏侯珉也就是那么一说,曹恒想抱自然会抱,既是不想,便不抱。   岂不知曹恒瞧着曹永乐,心里正想着,也不知道将来的曹永乐像是不像曹盼,如今看起来,相貌倒是有几分相似。   说来她像极了诸葛亮,连带着曹承和曹衍也多是集结了她与夏侯珉的优点,长得都好看,却无一个人像曹盼的。   生下曹永乐,如曹恒所愿是个女郎,曹恒更盼着曹永乐能多像着点曹盼。   揣着这个的念头,永明七年过去,迎来了永明八年,曹永乐这个曹恒盼了许久的公主终于是会爬会坐,性子也慢慢露出来,是个喜欢笑的女郎,笑起来的模样,最是像曹盼,正是让曹恒大喜过望。   而随着年过,曹承也即将迎来武校的第二次入学考试。这半年来,曹承那是卯足劲地读书写字,生怕自己再给曹恒丢脸,让曹恒难过。   丢自己的脸没关系,丢了母皇的脸,绝对不行。   故而,曹承算是狠下了心,一意跟着夏侯珉学习,该读的书认真读,该背的书认真背,那叫一个刻苦。   临考试那会儿,曹承紧张地与曹恒辞行,曹恒道:“放心,承儿学得不错,只要好好做题,一定能考好。”   长那么大,曹承算是第一次叫曹恒宽慰,热泪盈眶,差点都要落下,还好想起来曹恒是不喜欢人哭,把眼泪憋回去。   “母皇,我一定能考过。”曹承紧小拳头冲着曹恒保证,曹恒伸手抚过曹承的头,“无妨,实在考不过就下次。”   虽说会被人说上那么一两句,曹恒还真是不在乎的。   但是曹承心里更是暗暗下定决心,母皇明明很难受还让他不必紧张,考不过下次再考,他这一次,一定要考过。   可怜的孩子脑补太多,只能说,从不示弱的女帝陛下,和亲儿子示弱一回,效果是奇佳的。   曹承就怀着这样一颗一定要考过的心,战战兢兢地参加武校的考试,一天下来,从考场出来,曹承脸色都发白。   好些认得他的人在他出来的时候与他指指点点,似是在无声地笑话他。   考试的时候曹承是一门心思想着要考好,压根没有在意旁人的目光,考完之后,最大的压力没了,他才发觉四周的人看着他眼神,总觉得不善。   可是,谁让他上一次没考过,考了一次没过已经让人很是笑话了,再来一次,曹承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阿狐已经归了曹承,这一次曹承来考试,曹恒让他来送,完了曹承出来之后的脸色实在难看,阿狐一把将人扛起来,“殿下,试都已经考完,考不考得过都定了,你也别放在心上。”   曹承本来钻着牛角尖就挺惨的,听到阿狐的话一个激灵醒来,“怎么能不放在心上,你是没看到他们看我的眼神。”   说到这里曹承一下子顿住,再看向阿狐,阿狐有些莫名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脸,不明所以地问道:“殿下看着我,我这是有什么不对?”   “我要再考不过,母皇会不会……”曹承冒出那以一句话地问,阿狐一脸莫名,“陛下会什么?”   曹承摇了摇头,不会的,不会的,上次母皇说得很清楚,就算他没用,母皇也不会不要他。   可是,父后和母皇都给他上课了,他竟然还是考不进一个武校,太没用,太没用了。   “我难受。”曹承无力地瘫了,由着阿狐把他抱紧,阿狐拍拍曹承的背,扛着那么大的人往洛阳宫的方向走去,摇头晃脑的道:“殿下,结果还没出来,未必见得殿下就考不进了。”   曹承当作没听见,阿狐继续道:“所以,现在是一半一半的可能,殿下倒是觉得自己一定是考不进了,这是什么原因。”   ……对哦,怎么说也还有一半的希望,他怎么就觉得自己肯定考不过了?   好傻,好傻!曹承立刻精神了,“也对,成绩一天没出来,没有真正确定我又没考进去,我就有可能考进去。我为什么要觉得自己考不进去了?”   “是啊是啊,殿下这半年来那么努力,陛下和皇后的得殿下读了那么多书,殿下学了那么多道理,不可能考不进去的。武校阅卷嘛,明天就能知道结果,殿下就算要伤心难过,也该等结果出来再说。”   “对,言之有理,非常的有理。”为没有发生的事难过,这根本就不是曹承的作风。   那些人认出他了,看他的笑话,他哪里就肯定是笑话了?   想到这里,曹承冲着阿狐道:“走,回宫,我一天没吃东西,饿了。”   阿狐瞄了曹承一眼,好嘛,曹承又是满血复活样儿。对的,这位大皇子的心就是有那么大。   前一刻还是乌云盖顶的,一下子又阳光明媚了。这样的性子,真是既不像陛下,也不像皇后,显得曹承像是曹恒从哪里捡来的孩子!   额,心里随便想想可以,绝对是不能说出来的,阿狐还是乖乖的带着曹承回宫。   曹恒也早就知道曹承考完的事,不二话,让武校赶紧利落将试卷改出来,成绩单呈上来。   武校的先生们都知道曹承再次参加这一次的入学考试,一点都不敢怠慢,三下五下的将所有的卷改出来,考进的,没考进的,全都迅速送到曹恒的案前。   入学的名单曹恒看了看,终于在倒数第三看到曹承的名字。   “前十名与后十名的试卷给朕瞧瞧。”曹恒看完卷子这般吩咐。   区区的武校入学考试,曹恒竟然要亲自过目,一众人都显得十分诧异,但又不敢违背曹恒。   虽然试卷没带来,还是迅速回去将曹恒要的卷子拿来。   曹恒拿着那二十份的卷子看了看,最后道:“行,就按你们说的取人。”   “诺。”这一次的主考们都有些诧异,不知曹恒要卷看卷是什么意思,但曹恒既然叫了退,他们便都退去,将名单给公布出去。   不过,墨问叫曹恒留下,曹恒道:“左仆射知朕之意?”   没头没尾的问上一句,墨问却作一揖道:“臣明白。”   哑谜打得,什么意思啊到底?   ※※※※※※※※※※※※※※※※※※※※   我要努力完结,然后双开,预收里,你们想看哪一本? 第120章   曹恒将手里的那二十份考卷放在手里,“武校是左仆射管的, 总算没有因为承儿徇私, 卷子改得也算公平。”   在一旁的人纳闷得不知道这是何意时,曹恒接着出口的话算是说清楚了。   墨问道:“臣等不敢, 武校是先帝创建的, 先帝说过,若是连武校这样的地方都做不到公平, 大魏也就没有了公平。”   曹盼对学校的要求有多高,墨问这等近臣自是明白, 也正因为明白, 万万不能毁了他们才打下不久的基础。   “左仆射还记得,朕就放心。这些排名, 朕还算满意。”曹恒对亲儿子了解, 但是底下的人见风使舵,自作聪明的太多,要来这些卷子查阅,曹恒也是怕他们放水, 谁让曹承的成绩看起来就那么刚好。   倒数第三名, 曹恒拿着曹承的卷子算是放了心,至少无论底下有多少人存了多少心思, 他们还记得什么应该做, 什么不应该做。   “是。”墨问是知道曹恒这份满意因何而起, 曹承上一次没考进, 要说一个个都没想法就是骗人的。   因此曹恒在曹承考进去之后, 还是这样微妙的成绩,难免担心有人认出曹承的字迹,故意放风,只为让曹承成功考进武校,所以曹恒才会要来了二十份卷子,前十名与后十名,看完之后才放心。   “陛下,大皇子考进了武校,身份是瞒不住,陛下以为,接下来大皇子该如何对待?”提醒曹恒接下来曹承要面对的事,也是由此思量曹恒对曹承的要求。   “有教无类,在先生面前,难道天下的学子不是一样的?”曹恒目光清澄地直视墨问,墨问得了答案再没有别的问题。   “承儿入武校,正好也让朕瞧瞧,武校的先生究竟是什么样的水平。”再次幽幽地吐这一句,墨问垂下眼眸,天下太平了,曹恒的帝位坐稳,该捉细节了。   武校,太学,这可是大魏的学府,尤其武校,那是陛下创建的,太学自古就有,没什么新颖,最重要的是,武校的教学与太学完全不同。   哪怕一开始的时候曹盼是打算一视同仁,一起那么办的,架不住世族们不肯。   彼时曹盼对太学的态度是怎么样的?为了一个学校跟世族们吵,太得不偿失了,没有太学,还有武校,世族不肯太学按她的要求来改,得,她不改,只对武校的教学大改。   初初的武校是什么样的?武之一字已经表露得很清楚了,都是一群武将出身的孩子进的。   可是这些年下来,武校每年参加科举而出仕的人,甚至是出将者,远非太学能比。   好些人已经看出苗头,太学就是中规中矩,还跟从前一样是世族的地盘,只有武校那是天下学子真正汇聚之地,太学和武校的人站在一起,怎么看太学的学子都透着傻气,武校的人,精神抖擞不说,眼睛都是放光的。   “还有一事。”说完了武校,曹恒从腰中抽出一封信亲自拿到墨问的手里,墨问接过,奇怪地看了曹恒一眼。   “这是丹阳姨母自匈奴送来的信。”看出墨问的诧异,曹恒将这封信是谁弄来的告诉墨问。   一听是丹阳送来的,那可是匈奴,匈奴虽然看着很平静,里面的暗流涌动,墨问立刻将信拆开了看,看完之后,墨问抬眼看向曹恒,不确定地问道:“陛下是想同意?”   “当然要同意,丹阳姨母年岁渐长,想要确立继承人理所当然,既然她有些拿不住,想让人进来叫大魏看看,大魏岂有不同意的道理。”一派从公而论的态度,没毛病,是那么一个理。   “况且自母皇去后,除了每年的年礼来往,大魏与匈奴再无往来,这可不是什么好现象。”人的感情都是走出来的,丹阳曾经长住洛阳,与曹盼或是曹恒都是有感情的。   也正是因为这些感情,匈奴与大魏的关系才能牢牢固固,交好至此。   但是随着曹盼驾崩,丹阳也在老去,丹阳想与大魏交好之心不改,但将来,待她也去了,匈奴与大魏的关系要如何,再不是她说了就算。   所以在此之前,丹阳是想让她的继承人也能跟她一样,对大魏有着深厚的感情,也让曹恒对即将继任的新单于认可,情义都是相互的,单方面的付出对彼此之间的感情有建立并没有任何的好处。   “这上面人,有文姬夫人的孙儿。”墨问对匈奴还是很了解的,一下子指出丹阳送来人员名单里,那里头有的人。   “去岁文姬夫人就收到匈奴右贤王的来信,想送孙女入大魏,美其名曰一尽孝心,莫让文姬夫人觉得孤独。”提起去岁的事,墨问听得一顿,“未偿听人提起。”   曹恒淡淡地道,“既无意让他们入洛阳来,何需提起。”   说的是蔡琰不同意,然而墨问幽幽地看了曹恒一眼,显得不那么相信曹恒话里的意思,曹恒却是平静与之对视,“文姬夫人一向懂得取舍。”   当年曹操将她自匈奴赎回来,蔡琰选择回来,到了现在,她的儿子在匈奴是什么地位,需要做什么事,她有数。   取舍二字用得玄妙,却是事实。   曹恒道:“丹阳姨母让他们一道入洛阳另一层深意你没看出来?”   墨问垂眸一笑,“臣看出来了。借大魏的手,让他们都老老实实的,好主意。”   很是认可丹阳的举动,曹恒道:“你看让谁去迎匈奴的客人?”   这也是重点,曹恒提起来,墨问立刻道:“萧霁月。”   在扬州的事情上,萧平办得极好,所以回到洛阳,曹恒正式让他出任鸿胪寺卿一职,这个位子正是与各国接触的人,大魏的将来就是要跟他国之人互通往来,弄清楚怎么处理和他们的关系,对将来有利无害。   “好。”萧平办事,曹恒没有不放心的,连连点头表示同意,墨问立刻自觉地道:“臣这就去办好。”   将信交回到曹恒手里,墨问即退下。   “陛下,大皇子来了。”墨问退去,曹恒手里捏着丹阳送来的信,低头似在想着什么,胡本小步走进来,连忙冲着曹恒说。   曹恒拿眼看过去,只见曹承冒出头来唤了一声母皇。   眼珠子直转的,打的什么主意曹恒当然知道,知道那也装作不知道,只管问道:“这么晚还不睡?”   天早就黑了,要不是武校考试的成绩明天要公布,诸公也不会连夜进的宫来,无非就是想要将事情快点下来。   “母皇,成绩,成绩出来了吗?”曹承可怜巴巴地看着曹恒,盼着曹恒能给他一个准话,他是真想着这事睡不着,忒可怜。   曹恒侧过头看了他半响,“你是想要自己考进去了,还是考不进?”   “当然是要考进去。”曹承似是炸了毛,跳起来连忙地叫咕,“母皇,你快告诉我,我到底是考进了还是没考进?”   曹承飞扑过来紧抱住曹恒的大腿,巴望着曹恒能给他一个答案,让他不至于挂在心上,今晚都睡不着。   “你害怕?”曹恒侧过头问曹承,曹承点头表示,没错,没错,他就是怕的,很怕很怕的!   曹恒伸手抚过他的头,对这么一个傻孩子也是没办法,“考不过再考就是。”   “我,我不想让母皇丢脸,不想让别人笑话我,也笑话母皇。”曹承挺直了背,赶紧地说明自己的想法,他也是不容易,一个不爱读书的人,拼死去读书,读着就想能考进武校。   “承儿,若是考进武校,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曹恒就是不正面回答曹承,想到曹承这一次考进去的成绩,倒数啊,勉强考进去的,将来进了武校,日子也不会好过。   上下打量曹承一圈,可怜的曹承被问得都萎了,“不知道,还是等我考过再说。”   十分的绝望的语气,头无力地垂下,曹恒从他的头顶都能感觉到她的绝望,曹恒突然有些能体会到曹盼当年想看她变脸的心态。   看着一个小小的孩子,逗得他变脸,感受她的喜怒哀乐,见他因为种种的事情或是懊恼,或是绝望,这样的变化是让人倍觉新颖的。   曹恒从未满足过曹盼,想着若是曹盼看到曹承这般,心里一定很高兴。   “想知道自己考过还是没考过?”曹恒想到曹盼,心情好多,伸手揉过曹承的头。   被问到重点,曹承已经睁大眼睛地抬起头,忙不迭地点头,“想知道,想知道。母皇,成绩出来了?”   曹恒给了他一抹肯定的眼神,小跑过来,曹承巴巴地看着曹恒,“母皇,我,我考进了吗?”   迫不及待想要得到肯定的答案,曹恒摇了摇头,“你考得着实不怎么样,不过,总算是考过了。”   前半句听着,曹承的脸都垮了,然后,后半句听进去,曹承只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考过了,他考过了,考过了?   “倒数第三名,承儿,你这样的成绩忒拿不出手。”直接无视曹承已经傻掉的反应,曹恒伸手拎起曹承,曹承直接无视曹恒这一句,“考过了,考过了,我考过了!”   高兴得真是要欢呼雀跃,曹恒将他按住很认真地道:“考过了不假,倒数第三名你很高兴?”   “当然高兴,我考过了,终于考过了,母皇!”曹承的志向就那么大,没有一点打折的意思,他的目标就是考进武校,只要能考进,什么名次不重要。   曹恒见着没能忍住伸手揉了揉曹承的头,“考过了,你既觉得高兴,那便高兴。”   乐呵呵半天的曹承终于反应过来曹恒是话里有话,敛了欢喜的神情,头抬起看着曹恒,“母皇,母皇是有什么想法?”   “没什么,你高兴就好。”总不能曹承刚松一口气,还没来得及高兴一下,她就把武校里的那些事告诉曹承。   “承儿没有了解过武校?”虽说不想把武校的事情告诉曹承,曹恒觉得自己还是应该问上一句,曹承这位大皇子有没有细细地了解过武校。   ……听到曹恒没有怪罪之意,曹承正高兴着,没想到高兴没一会儿,听到曹恒的问题。   曹承想了想对武校的印象,“武校,不就是读书的地方,有什么特别的?”   行,果然是没有真正去了解,没有,那就更不用说了,叫他好好高兴高兴,将来的事,等等再说。   “以后你就知道了。”曹恒这会儿没有要解释的意思,左思右想都觉得一如曹恒说的,以后他就会知道了,那就先不管。   乐滋滋地昂头道:“母皇,我先回去睡了,母皇也早点睡。”   心里的大石终于放下,曹承跟曹恒说完话,立刻开心地跑了。   曹恒……这样心大的儿子,怎么看都不像是她生的。可惜她是亲眼看着人抱起来的,儿子是假不了,心再大,也得学点本事。   以前是放养,进了武校,考进去只是开始,接下来的学生生涯才是关键。   这就得细细说说武校了!武校是曹盼在世族们明显看不起武将的前提下,对应太学而建的学府。一开始就是想要让武将们的后代者可以多读书。   世族们看不起武将是为什么,正是觉得武将粗鲁,如果武将不粗鲁了,他们还能说什么?   政事堂诸公除了一个兵部尚书外,必须有两个懂武事的人,这个规矩既由曹盼定下,为了让人无可攻击,武将的素质提高是必要的。   这样一来,都是曹盼一手带出来的武将们,自是唯曹盼马首是瞻,不就是读书吗?当年他们没书读,大字不识几个,曹盼在军中教着他们一个个都读书,他们为了做一个将军,一个有勇有谋的将军都去学,儿子女儿们,当然也得送过去,给他们未来的前程拼出一道光明大道来。   揣着这个念头,一个个都是老老实实的送了儿女进武校,没两年,一开始叫世族都看不上的武校学生们,那是一毕业直接赴战场,彼时天下并未一统,这些人表现得不仅会打仗,更是能安顿后方,哪怕都是刚从学校出来的人,也比太学的人好多。   武校里不仅教人读书识字,懂道理,每月一考的题目都是千奇百怪,没有一样是重的,但考的都是是治国安民的策略。   理论有,操作也必须供应,朝中所遇之事,武校的老师们都会提出来让他们讨论,更是让他们参与大魏治国安天下的事里。   所以,这样出来的人,那是太学能比的?   曹承以为考进太学,将来就能跟之前一样,该怎么上课就怎么上课?不,但凡进去了,再不想学的人,在那样的环境下,他们都得要学。   女帝陛下露出一抹深思,但不知曹承究竟能学到几成?   很快曹恒就知道了,武校考试成绩一出来,三日后便是开始上课的日子,曹承是高高兴兴地去上学,曹恒只让一个阿狐跟着去,旁的人,一概不能带。   阿狐心里是犯嘀咕的,按理来说他这样的市井之人,就算曹恒网开一面留着他伺候曹承,也不应该是这样全然托付的模样。   就算心里想这个问题,阿狐也不敢到曹恒的面前去问,只能乖乖的,麻利地把曹承照看好。   但是吧,曹盼在武校是立了规矩的,进武校的人,一概不许带侍从婢女,不听话的人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   阿狐将曹承送到了武校大门,然后曹承只能自己背着东西进去,阿狐在外头等着是心里直犯嘀咕的,然后不出意料,下午下课出来,曹承脸上挂着泪痕的出来,身上衣裳上都是墨汁,说有多可怜就有多可怜,以至于阿狐见着没能忍住,“殿下跟人打架了?”   不能吧,武校里头还有不知道曹承是大皇子的人,敢跟曹承打架?   “没有。我,我不会放墨,不会磨墨,自己墨着全都洒了。”曹承闷声地说,阿狐……   好在没有打架,所以阿狐是大松一口气,赶紧地与曹承宽慰道:“无妨无妨,今天不会,明天会就好,不用怕。”   “武校里的人都好厉害,我虽然比他们大,先生问的问题他们都能答上来,只有我,哪一个都答不上来。”曹承说到眼泪又落下来了,阿狐……   这个得要怎么劝曹承,根本没法劝,你一个不学无术的人跟一群学霸呆在一起,叫人们给虐了,同样也是学渣的阿狐哪能说什么。   “殿下要不回去问问陛下和皇后?”阿狐觉得这些事一定要让曹承去找曹恒和夏侯珉,这两位都是为人父母的,那也不能白担了这个父母的名声,曹承遇到问题就应该去找他们。   “对哦!”在曹承的记忆里,曹恒是最厉害的人,夏侯珉是其次,找他们问问题,一定都能解决的。   一把抹了泪,曹承连忙地道:“我们回去,我要去见母皇和父皇。”   小祖宗只要不哭,不问他答不上来的问题,阿狐对他要做什么事都是一点意见都没有。   在曹承哭的这会儿,曹承今天在武校做的事,什么反应全都传到曹恒的耳朵里,曹恒也不急,什么人,做什么事都是从不会到会!   曹承看到同窗都是什么都会的人,知道羞愧,知道自己在这些人里是何等的异样,那就会努力去学。   至于曹承答不上老师的问题,别人答不上,曹恒何尝不是在等着曹承回来,等着他来问她。   人就是要懂得思考,然后才会习惯去思考。从前曹承就是什么都不想,只管做,学会了思考,还怕曹承不会改变?   没让曹恒等多久,暗里哭了一场的曹承颠颠地跑到曹恒的面前,唤了一声母皇。   曹恒仿佛不知曹承今日发生的事一般,冲着曹承道:“第一天去上课怎么哭了?”   “母皇,先生的问题,他们都能答出来,可是我答不出来。”曹承很是羞愧地冲着曹恒道明来意,不忘抹一把泪。   曹恒从前很少看到曹承哭,最近曹承倒是成哭包了!   “那你为什么答不出来?”曹恒并没有责怪曹承,而是反问他一句。   “我,我不明白,他们的回答,我都记下了,可是还是觉得不对。”曹承这样地跟曹恒说。   听到曹承记下了,曹恒道:“那你跟我说说,老师问的是什么问题,你的同窗的答案你又记下几个?”   曹承听着曹恒并没有怪罪他的意思,立刻把问题说出来,“先生问,先有鸡还是先鸡。”   这个问题够简单的,曹承能记住不错,曹恒示意曹承说下去,有鸡有蛋了,接下来该是各人的答案。   “有的同窗说,是先有鸡,有的同窗又说先有蛋。他们吵得很厉害,说如果没鸡,哪里来的蛋。又有人说,没有蛋的话哪里来的鸡。可是母皇,我只吃过鸡肉,鸡长什么样我不知道,蛋羹我吃过,我也没见过鸡蛋长什么样。”   说到这里曹承很是委屈的,他根本不知道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他虽然两样都吃过,却从来不知道这两样东西是什么样子?   曹恒差点笑出声来了,能让女帝陛下笑出声来不容易,曹承睁大眼睛盯着曹恒,显然也是想不到曹恒为什么笑。   “很好,你没有见过活鸡,也没有见过生蛋,所以你不知道这个问题,不知道便不回答,而是回来找答案,这样很好。”曹恒见曹承并没有轻易下结论,而是回过头来问她,想弄清楚问题里的两样东西再想着怎么回答这个问题,很好!   很好这两个字于曹承来说等于是夸奖,本来还哭着的曹承立刻眉开眼笑的。   如此傻样,曹恒看得嘴角抽抽,再度怀疑,这真是她生的,傻成这个样子,太过分。   “来,带你去看鸡还有蛋。”曹恒是绝对不会打击曹承的积极性的,先有鸡还是先有蛋,问题虽然简单,但到现在为止是没人能给出一个肯定的答案来的。   曹恒并没有打算让曹承将这个问题解释,而是要从这个问题开始,让曹承明白,天下事,一定都要先看清楚问题,弄清楚情况再去回答问题。   曹恒带着曹承往宫中专门养鸡鸭的地方去,曹承看到满地的鸡鸭,半天没反应过来。   “来,拿蛋和鸡来。”曹恒直接吩咐,管这里的人见到曹恒到来已经惊住了,再听到曹恒的吩咐更是诧异,“陛下要鸡和蛋?”   “不必问那么多,拿过来就是,要活的。”曹恒这样吩咐,“另外找个会养鸡的人,让他过来,朕有话要问。”   掌事的人本来就有些害怕,再听到曹恒的话,不禁抖了抖,想着问问是怎什么事,胡本这个大总管开了口,“陛下吩咐你做什么你就做什么,不该你问的就别问。”   “是!”曹恒是高不可攀的,而胡本更是管他们这些人的人,胡本一开口,管事立刻退去,既拿了鸡和蛋来,也将一个养鸡的人带上来。   “这就是蛋?”曹承还是第一次见到蛋,急忙上前想伸手拿过,拿在手里咦了一声,“这还温的,为什么是温的?”   曹恒道:“问你们什么,你们便答什么,知道便说知道,不知道便说不知道。”   这样说算是告诉了他们,这些问题究竟该怎么回答,管事的立刻冲着叫唤来的专人道:“大皇子的问题没听到,快告诉大皇子,鸡蛋为什么是热的。”   被捉来的是一个老汉,就是个老实本分的人,突然听说要来见皇帝,腿都在哆嗦,再被管事的催促,曹恒道:“不用怕,这是你的专长,知道什么说什么就是。”   老汉不禁抬头看了曹恒一眼,曹恒纵是不言苟笑,这会儿也放柔了神情,老汉道:“这是刚从鸡窝里拿出来的蛋,所以才是热的。”   “鸡是怎么出来的,蛋又是怎么来的?”曹承拿着鸡蛋上下打量,“鸡蛋那么小,鸡那么大?”   “大鸡都是从小鸡养成的,就跟人一样,一开始出生小小的这么一点,慢慢长大,什么学,什么都看,也就什么都懂了。你看那是刚破壳出来的小鸡,得要养好些日子才能把他们养大。”老汉指了前面不远的地方一群小鸡,这样地告诉曹承,曹承看了看,隔得太远没看清,果断地跑过去,看到一群正觅食的小鸡,真的好小。   曹承伸手想要抚过小鸡,没想到小鸡看到有人靠近,抬头就要朝着曹恒啄下去,曹承吓得连忙收回手。   “大皇子小心,莫让鸡给啄了。”迟来的一句叮嘱,曹承这会儿已经知道了。   然后跑了回来,“鸡生的蛋,蛋破了鸡仔才会出来?”   询问的是那一位老汉,老汉道:“是。不过生蛋的是母鸡,也不是所有的蛋都能孵出小鸡。”   “啊,不是所有的蛋都能出小鸡?蛋也有差别的?”曹承不懂,难得有人愿意告诉他,他连忙地追问,想要弄个清楚。   老汉便细细地与曹承说起养鸡的二三事,曹承听得都呆住了,养个鸡生个蛋都有那么多道道,太不可思议了!   想到这里,曹承又想起了一开始的问题,“那到底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   说养鸡还有孵蛋说得条条是道的老汉乍听这个问题都傻了,“这,这不知道。反正鸡大生蛋,蛋破生鸡。”   “咦。”一个很正常的道理叫老汉说了出来,也是让曹承听出来了,“母皇,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先生问出来,也并不是说,那只有一个答案而已。”   要说曹承傻吧,有时候是真的很傻,智商在线的时候,一下子就明白了今天老师问这个问题是没有答案的。   曹恒见曹承终于是明白这个道理了,“不错,这原本就不是只有一个答案,你们先生问出这个问题只为让你们思考,并不是非要你们给出肯定的答案,因为他们也不能给你们一个肯定的答案。今天的时候,到最后你的先生有说谁对谁错了?”   细细一想,曹承摇头,“没有,没有的,先生听他们吵了半天,最后下课也没说谁对谁错。”   伸出手再次揉过曹承的头,“所以承儿明白了?”   明白什么?曹承半天没反应过来,曹恒无奈地叹了一口气,曹承可真是,蠢的时候比聪明的时候多多了,这可怎么好。   一如弄不清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的问题,曹承这事于曹恒也是无解,哪怕能把曹承塞回肚子里再生过,也不能保证生出来的曹承能变聪明,所以……   除了第一天被问题难倒,曹承背地里哭了一场,叫曹恒开解之后,曹承很快适应了在武校的生活,一天一天稳重起来,每天带着问题回来问曹恒和夏侯珉,曹衍也在一旁听,听得多,曹恒开始就武校的各种各样的问题考他们兄弟,曹承从一开始的只能听,到现在能答上一两个,再到能和曹衍争论起问题的对与错,无不证明他的成长。   萧平奉诏前往匈奴迎客,迎的是丹阳的兄长辛冉单于的二子入洛阳。   数十年前匈奴内乱,辛冉单于被儿子杀害,连带着几个成年的儿子都死于此内乱中,最后丹阳赶回匈奴平定内乱,兄长成长的儿子都死光,仅剩下两个还在襁褓中的孩子,这也是为何丹阳会成为匈奴女单于的原因,都是无奈之举。   而丹阳一生不嫁,未有子嗣,眼看年事渐高,辛冉留下的二子也渐渐长成,倒是有些本事,也叫他匈奴的臣民暗松一口气,同时又在想,究竟哪一个更合适。   丹阳一直没有吐露自己看中的是哪一个,最后又与臣民表露,这一次他们去洛阳回来后,必然会定下太子人选。   大魏首府之地,洛阳。谁都知道丹阳与大魏两代女帝的感情深厚,这些年他们匈奴日渐繁华也与大魏脱不了干系,而丹阳表明立下太子人选也得要大魏的认可,这就让他们再次感受到丹阳对大魏的看重。   萧平迎了人入洛阳,初次来到洛阳的人都惊奇地看着繁华无比的洛阳,比起匈奴来,大魏的洛阳实在是太大,太繁华了。   他们满目惊奇地看着洛阳的一切,难以想像这世上竟然会有这么美丽的地方。   两个不到二十岁的匈奴王子,听说过关于洛阳的无数传奇,都不及亲眼看到的震惊,曹恒派曹叡再来接待他们,表露的是大魏对匈奴友好态度。   曹叡得令前来,迎接两位匈奴王子,哈吉还有木泰,还有匈奴右贤王的一儿一女,他们取的却是汉名,一个叫蔡归,一个有叫蔡思。   名字的韵义叫人深思,而右贤王的一儿一女,恰恰就是蔡琰的孙儿孙女。   无论他们究竟为何而来,进了洛阳城,这个地盘是大魏的,在大魏的地盘,无论他们想做什么都得夹着尾巴,不能乱来。   曹叡带着他们在洛阳城转了一圈,完了送他们回驿站,都是学过雅言的人,曹叡客客气气地与他们道:“诸位且回驿站好好休息休息,陛下明日召见诸王子。”   “大魏皇帝为何不能今日召见我们王子?”作为一行人中唯一的女郎,蔡思立刻将问题问出来,带着几分不善和质问。   等了那么久,终于是等到这会儿了。作为一个期待的人,曹叡不紧不慢地道:“这位女郎的意思是我们大魏有意怠慢匈奴王子,所谓大魏与匈奴交好,永为兄弟不过是骗人的话。真要是兄弟,兄弟到了岂不有不见之理。”   直言将蔡思询问的意思道破,蔡思也没什么不敢认的,“对,没错,我就是这个意思。”   “丹阳匈奴一封信送入洛阳,陛下立刻派鸿胪寺卿萧平萧寺卿前往匈奴接王子进来,到了大魏之后,我这个安乐侯,陛下的兄弟姐妹里第一个封侯的人亲自来欢迎诸位的到来;只因丹阳单于有话让萧寺卿带给陛下,故陛下将今日要见两位王子的时间推至明日,就成了大魏只会说漂亮话,却不将匈奴放在心上的证据?”曹叡的语气是真的一点波动都没有,就是平平静静地陈述,平平静静地反问。   “大魏一路款待,我们心里有数,姑母临行前也说了,到了大魏只需听大魏陛下的安排,少说多听多看。道是洛阳的风景是极好的,能够看到是我们的福气。”匈奴这两位皇子年纪相当,略年长的那一位是哈吉王子,雅言说得极好,也很客气。   曹叡点点头道:“王子体恤,外臣不胜感激,便不打扰诸位休息了,请。”   客气地请人进去,曹叡吩咐人好好地招待好这几位,这才离开。   一走即往宫里去,萧平还在宫里,匈奴的情况他是知道得极清楚的,丹阳也确实是有话让萧平亲自带到,也正因为丹阳的话,曹恒才会改了召见匈奴两位王子的时间。   曹叡进宫时,正好曹恒与萧平说到右贤王,也就是蔡琰那两个孙子孙女的事。   “臣以为,蔡归不足为惧,倒是那位蔡思有些本事。”萧平一路将人护送进洛阳,情况比其他们要清楚得多,提到蔡思带着几分谨慎。   “可不是,既懂得见缝插针的挑拨离间,被骂也能面不改变,极是能忍。”曹叡正好听到这一句,赶紧补上一句。   曹恒让人给曹叡上茶,在外面跑一天的人端起茶一饮而尽,甚是不客气。   “长得如何?”曹恒竟然问了这个问题,叫曹叡呆了半响,随后才说道:“长得还不错,既有我们汉家女的柔美,也有匈奴人的刚硬。”   答完又觉得有些不对,曹恒极少问起旁人相貌,怎么会突然问起蔡思的长相,“陛下何意。”   曹恒看向萧平,萧平道:“丹阳单于让下臣先一步与陛下商议的大事便是,要将蔡思留在洛阳。”   留在洛阳,曹叡顿了半响,一下子又反应了过来,“和亲?”   两国交好,和亲是再正常不过的事,先汉以来与匈奴联姻也是常有的事,大魏朝自曹盼而始虽然一改规矩,不愿联姻求和,大魏国力愈强,谁也不敢轻易犯,便也无和亲一事,丹阳心生和亲,却是让人嫁入大魏。   “看来这位蔡思让丹阳姨母很是为难。”蛛丝马迹总能叫人窥探端倪,丹阳觉得蔡思棘手,而在匈奴内她不好解决,正好趁着两个侄子要进洛阳与大魏笼络感情的机会,右贤王想让儿女进京筹谋,丹阳更是想将蔡思解决,目的虽然各不相同,但蔡思进洛阳的事是他们一致想做的。   至于到了洛阳之后,谁能如愿,各凭本事。   “倒不如说,两位匈奴王子对蔡思女郎都颇是看重。”萧平继续将这样劲爆的消息道来,曹叡一拍脑门道:“我就说他们的气氛有些怪,总说不出哪里怪,原来如此。”   曹恒道:“不知兄长有什么好办法?”   乍被点名一问,刚刚明白了一件事的曹叡懵了,什么什么好办法? 第121章   傻眼的看向曹恒,曹恒道:“兄长以为, 蔡思此女做那么多是为了什么?”   见惯风月场面的人, 女人那点心思曹叡是一眼就看出来,毫不犹豫地道:“自然是要吊着人, 如果能让自己挑起匈奴两位王子的争斗, 既是右贤王所欲,或许也是她的。”   “以彼之道还施彼身如何?”萧平在这个时候吐露一句, 曹叡眼睛都放光了,连忙点头道:“好啊好啊, 你去!”   那迫不及待要看戏的样子, 曹恒倒是微怔,曹叡总算是品出点味道了, “陛下不是这个意思?”   曹恒坐正了身子, “朕原本的意思是让兄长去。”   要说曹叡长得是真好看,更不要说他一个流连风月场的人,女人的心思他懂,当然也知道该怎么哄到女人的心。   果然曹恒另有所指, 曹叡听完之后连忙摇头, “陛下,咱们是要联姻的, 臣儿子都多大了, 是有夫人的。”   曹叡长了曹恒许多, 此时的曹叡早就是儿女的成群的人, 让他去和亲联姻, 别逗了。   “和亲是和亲,揭露那女郎的真面目是真面目。”曹恒当然知道曹叡绝对不是合适的和亲人选,她也没打算让他去和亲。   和亲是和亲,引人露出真面目是露出真面目,两码事,绝对不能相提并论。   曹叡睁大眼睛看向曹恒,“陛下何必如此?”   显然是想不明白曹恒为什么要管那么宽,萧平在一旁解释道:“这是匈奴丹阳单于的请求。而且将来的匈奴单于必是这两位皇子其中一人,如果他们对大魏生恨,这于两国交好并无益处。”   大魏与匈奴现在的交情也是不容易,叫一个女人毁了两国的和平,怕是好战者所欲,却不是他们这些希望和平的人想要的。   曹叡垂下头,曹恒道:“丹阳姨母与大魏交好之心,虽为匈奴百姓而不愿两国再起战事,那也是朕所欲。一个女人,三十六计中的美人计,都是知道的。”   知道就得谨慎,尤其无论是萧平还是曹叡都觉得蔡思不是一般的女人,这就是更得要注意。   曹叡抬了眼说道:“陛下,美人计要破不难,右贤王图什么,我们也该弄清楚。”   回答曹叡这个问题的依然是萧平,“匈奴单于之位,还有大魏的繁华。”   ……曹叡听完没能忍住地道:“如此,将来真把蔡思留在大魏,她也绝不会安份。”   “所以朕才会想让兄长出马。”虽然没有见过蔡思,萧平的郑重跟曹叡的不敢轻视,都是让曹恒对于一个素未谋面女郎打起十二分精神。   在见过太多厉害的女人后,曹恒是深刻地意识到,一个女人,当她有了一个目标后,她会为了这个目标一步一步,慢慢地达成,一天一天,一月一月,一年一年……她会蜇伏起来,布局多年,只为达到她心里定下的目标。   “臣,臣出马,臣出马是做什么?”曹叡不太确定曹恒的意思是不是他想的那个意思,干脆问出来。   曹恒吐道:“兄长能不知道?”   装傻什么的,曹恒直接无视之,曹叡与曹恒四目对视,曹恒道:“她能用美人计,我们不能用美男计?”   美男什么的,曹叡绝对是万中无一的,更别说这位什么场面都见过,什么女人都看过,而且够清醒,只要够清醒的人,就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与蔡思交手,就不会被人反杀。   “陛下,你这意思是看重我,还是另有用意?”曹叡明白曹恒的意思了,明白那也得要好好地问清楚。   “自然是别有用意,美人计也好,美男计也罢,说有用也有用,说无用同样无用。为免给人送了助力,这个人得要心志坚定的人。”曹恒话音落下是对曹叡极大的肯定,心志坚定,曹叡是绝对当得起。   曹叡摇了摇头,“陛下,你不觉得萧寺卿也很合适。”   要说相貌,两人算是不相上下,要说心志坚定,萧平也绝对是个中翘楚,最重要的是,这位到现在还没成亲。   洁身自好得让人都要怀疑他是不是男人了!   曹叡与萧平也是有过几回往来,想着反正这位到现在都还单着,麻利的给他成就一桩姻缘,哪怕是别有用心的姻缘,斗智斗勇,在家在朝都是一样的。   萧平被点名,诧异地看向曹叡,他是从未想过自己上阵,尤其他也觉得曹叡相比确实是个合适的人选。   “陛下。”萧平起身作一揖,曹叡道:“揭破人的真面目我能去做,美男计,必须是萧寺卿上,我不以为像蔡思这样的聪明人,在来洛阳的路上,没有对萧寺卿有所暗示。”   尴尬之色显露在萧平的脸上,曹叡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萧寺卿是周左仆射的徒弟,又身居要位,掌与各国诸事,这样的人,要是也能对她倾心,还怕不能成为她的助力?”   说得没错,理是那么个理,萧平道:“臣不年轻。”   “不年轻怎么了,不年轻你更未娶妻,也是朝中重臣,就你这样的身份,难道还有人敢说你配不上一个小小的匈奴右贤王之女?”   曹叡很是不客气地说来,曹恒点了点头,表示曹叡说得还得真是没错。   萧平看向曹恒,“蔡女郎,更是文姬夫人的孙女。”   这一层关系也得注意,总不能说,完全不顾蔡琰在朝中的地位,那么将她的孙女,那什么……   “正因如此,所以你比我更合适。”曹叡再接再厉地说来,“男未娶,女未嫁,你们配成一对,你的为人文姬夫人还能不知道,你这样的人成为孙女婿,文姬夫人会不愿意?”   一通话砸下来,总而言之,曹叡就是觉得萧平比他更合适。   曹恒却无强人所难之间,询问道:“霁月可有难处?”   “并无。”这些年萧平是一心扑在朝中大事上,根本不顾自己。他年纪不小,不是没人上门与他提亲,架不住萧平自己无心,婚事便一直拖到了今天。   他比曹恒还要年长,曹恒都是三个孩子的母亲了,他仍是尚未成婚,家里人也催,催但也顾忌萧平从前的经历,也不敢催得太过。   一心只想着大魏的人,既然现在大魏需要他和亲,反正又没有心上人,和亲就和亲。   “臣遵旨。”本来一开始和萧平商量,曹恒是觉得曹叡这样的人想把那两位匈奴王子拉出美人计来最是合适不过,至于之后要如何安排与匈奴和亲一事,一步一步倒是无须着急。   但眼下萧平既然同意,萧平的人生经历曹恒都是知道的,要论心志坚定,他比曹叡或更胜一筹,这样的和亲人选,既为朝中重臣,如了匈奴之意,有这样的一个人制着蔡思,蔡思想要闹出什么动静来也难。一举两得,何乐而不为。   最重要的事已经定下,曹恒也不再留,曹叡与萧平一道出宫,曹叡连瞄了萧平几回,萧平回头问道:“侯爷有话不妨直说。”   “萧寺卿知道怎么让女郎喜欢你?”曹叡挤眉弄眼地冲着萧平问,萧平道:“喜欢或不喜欢不重要,重要的是利益。”   这才是最关键的,曹叡点点头,话说得一点都没错,这就是利益,无论是匈奴还是大魏,都想要利己。   第二日,曹恒接见了匈奴的两位王子,虽然早就听说大魏的女帝十分年轻,长得也是国色天香,初见之时,依然满目惊诧。   “诸位远道而来,辛苦了。”既为女帝,又是东道主,设宴招待,曹恒举杯与他们敬酒。   匈奴两位王子虽说小了曹恒几岁,身份地位差得却有些大,曹恒敬酒,他们连忙举杯,“多谢陛下款待。”   “大魏与匈奴的情分无须说这客套话,请。”曹恒虽然脸上没有笑容,性情如此改不了,但话里的内容是让匈奴的来客们听得十分高兴的。   宴上开席曹恒敬酒,谁都举杯共饮,曹恒难得地问起家常,“丹阳姨母如何?”   丹阳在曹盼去后返回匈奴,一晃几年,曹恒与他们问起丹阳,哈吉王子与曹恒道:“多谢陛下挂怀,姑母的身体很好。平日最喜欢打马球了,然匈奴中无人是姑母的对手,姑母时常怀念在洛阳时与大魏先帝打马球的光景。”   提到曹盼,曹恒又何尝不想念她。   “说到马球,马球始于大魏先帝,听闻每年端午大魏都会举办马球赛,陛下会亲自上场,不知陛下的马球技比起先帝如何?”一道女声带着纯真好奇,众人寻着声音看去,只见一个十三四岁的匈奴少女,脸上挂着笑容,面对众人的打量笑得越发灿烂。   “大魏先帝乾清女帝在时我还年幼,一直希望有机会能见一见乾清女帝的,可惜没等我长成,乾清女帝已经不在。听闻陛下不类先帝,叫人想看陛下念及乾清女帝都不成。”   一派惋惜,然话中暗藏的机锋,在场的人有谁听不出来的?   这场宴即然是为欢迎匈奴两位王子而设,为表郑重,朝中的重臣都在,瞧着女郎天真无邪,似是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那模样,真真假假,而无人接她的话。   曹恒从她一出声就已经知道这是何人,蔡思,正是昨日他们说起不好对付的女郎。   “朕无论于文于武都不及母皇,说朕不类先帝也不假。”就像完全没听出蔡思话里的埋汰,刺激,曹恒的回答很是平静,只是平静地承认事实。   坦然的态度叫蔡思脸上的笑容一僵,不由抬眼看向曹恒,曹恒似是早料到她会看过来,直视过去。   “陛下已然如此风华绝代,却还坦然承认自己不如乾清女帝,叫我更是好奇乾清女帝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蔡思与曹恒四目以对,很快恢复了原来装出的天真模样,十分推崇又因见不到曹盼而倍受惋惜。   “一如女郎所言,你生得晚了,来得也晚。”这回不用曹恒开口,已经有女官用蔡思说过的话堵了蔡思。   蔡思依然眉开眼笑的,摇头晃脑地道:“真是可惜,可惜了。”   曹恒一个大魏的现任女帝,适才她还夸了一句曹恒风华绝代,一举一动无不为没能见到曹盼而可惜,这是什么意思?   “母皇驾崩,天下皆惋惜,你不是第一个。”不管蔡思是什么意思,曹恒只这样回一句。   惋惜曹盼离世的人何其多,曹恒自己就是其中一个,蔡思一再提起曹盼是何用意,曹恒知道,但完全不上套。   蔡思听着与曹恒一笑,“陛下与先帝的感情一定很好。”   这下曹恒不说话,只定定地看着蔡思,直看得蔡思脸上的笑话,额,慢慢僵住,不自然是问了一句,“我哪里说错话了?”   “陛下与先帝感情深厚不假,女郎对先帝好奇也不假。”秦无还是挺了解曹恒,曹恒盯着人看不说话,他说好了。   就算只是一个小姑娘,这样一个不安分的小姑娘,还是让人不喜欢的。   “这位一定是秦大将军。”秦无一说话,蔡思已经立刻转头与秦无作一揖,一派仰慕的神情,“听闻将军骁勇善战,足智多谋,乾清女帝能打下大魏江山,一统天下,秦将军功不可没。”   “大魏之今日,皆是众人之功。”秦无对拍马屁的话一向是只左耳进右耳出去,全然不为所动。   “然天下兵马,除乾清女帝外,只有秦将军能调动,这样的本事,如何不叫我们这些小辈佩服。”一字一句,真是不放过任何一个挑拨离间的机会。   秦无已经再次说道:“皆是陛下器重,将士依赖,非无一人之功。”   蔡思的目光已经再次停在秦无脸上,大魏的人,实在是够邪门的,邪得让她无从下手。   “女郎是右贤王之女,又是我们大魏文姬夫人的外孙女,不知是类父还是类文姬夫人?”总不能一直让蔡思给大家挖坑,他们就丝毫不回馈。   问话的人是一位二十来岁的女郎,设宴呐,重臣要有,聪明机警会说话的人也得有。   宴会安排这些事也是很周全的,曹恒只管由着臣子出手,总要让蔡思看看大魏上下究竟都是什么样子,只有这样,她才会更需加费尽心思地达到目的。   “我都像。”带着几分俏皮地侧着头蔡思回答,问这个问题的女官听完哦了一声。   “初见女郎,还以为女郎是谁都不像。”又一人轻声说起,同样是女官,完了还笑眯眯地与蔡思解释道:“年少时曾追随在文姬夫人身边学习,这一次有幸前往匈奴,见过右贤王几次,见女郎的时候,是真觉得女郎谁都不像。”   别无异样的一句话听着,但在蔡思之前说过同样的话情况下,未偿不是带了几分深意。   “只凭几面之缘,阁下太武断了。”蔡思并没有生气,只摇头晃脑带着俏皮地道:“小时候他们都说我长得像祖母,后来长大了,他们又说我像父亲。我觉得自己都像。你们汉人有一句话说得很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不是?”   集各人之精华,是极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的。   曹恒听得难得一笑了,一群已经许久没有听到曹恒笑的臣子都抬起头看向曹恒,曹恒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集右贤王之武,文姬夫人之文,你的志气不小。”   志气不小,野心更不小。一群人的目光已经移向蔡思,蔡思却道:“大魏天下的女子,她们的志气都是由乾清女帝挑起的,我以为女帝陛下也与乾清女帝一样,是希望女子都有志气的。”   “不假。”曹恒肯定地告诉蔡思,不错,的确她希望大魏的女子们都好,而且越来越好,更好!   “乾清女帝文武双全,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一手箭术出神入化,大魏的利剑由其所创,其军如同一把利剑,所向披靡,是为大魏的建立打下基础。陛下可是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前一半细数曹盼的功绩后半句又继续给曹恒挖坑了。   曹恒摇了摇头,“母皇的文治武功,前无古人,后无来者,朕万不敢道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不管蔡思怎么变着法的说话,曹恒就是不上当,就是认准了曹盼的功绩就算是她也没法超越。至于本事,她也自愧不如。   蔡思听着自己一再挑衅挖坑,臣子不接也就算了,一个皇帝,难道不是最忌讳旁人提起她,说他不如先帝?曹恒一脸与荣有焉,更是一副我知道自己比不上母皇,我知道自己不如母皇这种极是没出息的认可,真心是让蔡思觉得心塞。   “陛下就没有想过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好,旁敲侧击曹恒当作听不懂,蔡思只能挑明地说,她倒是要看看曹恒还能不能装傻。   “母皇是开国之君,你想让朕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觉得朕应该做什么才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曹恒是没有再装傻了,然后问出来问题叫蔡思一顿。   “建不世之功勋,立万世之基业。”霸气的一句,倒是很能看出蔡思志向。   曹恒道:“好志向。那你知道,建不世之功勋,立万世之基业得要做什么?”   并没有斥责蔡思的意思,只是如同纳谏一般,问询起在蔡思的心里,什么是不世之功勋,万世之基业。   蔡思目光闪烁着耀眼的光芒,“如乾清女帝,以女儿之身平定天下,开创女帝,女科,女部之功业,建立大魏,万邦臣服,无敢来犯。”   这样的功业自然就是不世之功勋,万世之基业。   “那你认为朕,该如何的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曹恒继续再问,蔡思警觉不对,拿眼看向曹恒。   曹恒道:“万邦臣服,朕要想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最好的办法就是让臣服于大魏的邦国,将他们的国土变成大魏的国土,你,是这个意思?”   一句话落下,蔡思一个警惕,两位匈奴王子都看向蔡思,拧紧了眉头,蔡思是这样的意思?   “陛下,我并无此意。”蔡思连忙为自己辩解一句。   “是吗?朕怎么听着你比朕还要在意朕是不是想要超越母皇。想要超越母皇,第一件要做的就得与他帮开战,开疆辟土的事情上做得比母皇更好,朕自然就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过,要是真开疆辟土,第一个要收入大魏版图内的就应该是匈奴。”   曹恒真只是陈述一个事实而已,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   蔡思自然也注意到两位匈奴王子看她的眼神在曹恒的话音落下之后,带着从未有过的审视,连忙道:“大魏与匈奴交好多年,两国再无战事,百姓安乐,我又怎么会想要再起战事。”   无论心里到底是怎么想,这个时候的蔡思都选择说出这番众人打从心里愿意听的话。   在旁人看不到的地方,蔡思的双拳紧紧地所住,大魏的人,还真是都不好糊弄,想要挑拨离间是不可能的,不可能,那就换一个办法吧。   想到这里,蔡思再次露出笑容,“陛下仁厚,我们单于也是一心想要太平和乐,两国永为兄弟,相守相成,必然永无战事。”   曹恒附和地点点头,“朕也是这样想的。”   蔡思看着曹恒那张脸,能够成为继任女帝的人,果然不是一般的人,难怪大魏在她的治理下,无论边境如何再起战事,大魏依然安定。   早就知道大魏的君臣难缠了,也罢,棋逢对手,实三生有幸。   怀揣这个念头的人不是一两个,一场酒宴蔡思对曹恒的挑衅算是给大魏的臣子们敲了一记警钟,这个世上为了所谓的权利地位,视他人性命如草芥的人太多,匈奴有主和者,也有主战者。   主和者不喜于蔡思,而主战之人看着蔡思似是嗅到鲜血的气味,怎么都叫他们欢喜。   曹恒设宴之后,又单独见了两位匈奴王子,哈吉与木泰,兄弟二人与曹恒行了匈奴最高的礼节,“陛下。”   “两位王子接下来是何打算?”曹恒客气地询问二人,二人对视一眼,“姑母提起大魏一再让我们有机会必要去见识见识大魏的太学和武校,不知我们是否有幸?”   想进太学和武校?曹恒听着再问,“两位是想进太学还是武校?”   “能否都去看看?”哈吉迟疑半响这样地问,曹恒道:“可以,明日朕会让萧寺卿带你们去。”   “多谢陛下。”曹恒答案得爽快,叫兄弟二人都忙与曹恒道谢,曹恒摇了摇头道:“希望两位王子来到洛阳能有所收获。”   收获二字让他们不禁失礼地抬头直视曹恒,曹恒就像没有看到,继续地道:“除了太学和武校,洛阳的每一处,你们想去都可以去,想要见朕也可以来。”   这样的待客之道,是对他们极大的宽容和自由,虽说这些事之前丹阳也提过,身经历还是让他们觉得十分欢喜。   虽说是客人,然而洛阳那样的繁华,那是匈奴所没有的,这样的地方进来了,没有四处看过,了解过,怎么能算是来到过?   露出一抹笑容,兄弟二人再闪与曹恒作一揖,“多谢陛下款待。”   并没有看到曹恒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男人啊,只有眼界放宽了,才不会觉得一个在他们看来有些特别的女人真的特别。   匈奴两位王子到来,萧平这个鸿胪寺卿作陪到底,洛阳大大小小的地方萧平都带了去,这其中曹叡也插一手,不忘带着他们往教坊去。   要说女人,尤其是人精,教坊里是不少的,曹叡带人往这些地方来自然是别有企图的。   但是他才刚把人带了去,立刻有人往曹恒那里参了一记,道是曹叡平日里不知俭点也就算了,有客人来,他竟然还把人往那样的地方带去,这不是让人笑话他们大魏。   曹恒对于这样的话,只问了一句,“教坊能全封了吗?”   乍然听到这一问,来曹恒这里告状的人一下子傻了,半响才道:“不,不能的。”   “大魏存在的东西,为什么要怕旁人看见。再者,进了教坊就是花天酒地,无所事事的?”   曹恒继续地反问,告状那一位是真傻了,怔怔地看向曹恒,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而且,这件事是朕吩咐的,你有什么问题?”曹恒又再次地丢下这一句,本来就已经傻眼的人这下就更是惊诧。   “陛下,陛下为何?”颤颤地发问,显然是怎么都想不明白,曹恒为什么会让曹叡带匈奴的两位王子往教坊这样的地方去,这究竟是有何深意?   曹恒直接摆了皇帝的架子,“朕自有朕的深意,这不是你该问的。”   好吧,曹恒直接都这样说话了,借那人十个胆子他也不敢再继续追问。   “往后这些事少与朕提起。”接二连三的被这些乱七八糟的琐事烦扰,曹恒显得不甚耐烦。   从听到曹恒吩咐的曹叡带人往教坊去的那句话开始,告状的人就已经呆住了。   正是因为如此,曹恒明显让人退下的话,那人是半分都不敢再停留,利落的退了出去,脑子自然也是在不停地想,曹恒这样是什么意思?   想到这两位匈奴的王子那是将来的匈奴单于,难道曹恒是想把这两位养废了,让匈奴将来再也不能为祸大魏?   越想越是觉得这个法子好,单于都成了没用的人,如此一来匈奴就永远也不可能为患大魏,再年长日久的,大魏一并灭了匈奴,这样的好计谋,实在是好。   想到这里,那人为自己的没脑而懊恼着,险些就坏了曹恒的大事。   也在这时,蔡琰突然进宫见驾。蔡琰已经很久没有出府,进宫更是极少,此时求见,曹恒知道她是为何而来,也必须要见。   没想到蔡琰一进来便与曹恒跪下了,这般大礼曹恒是大惊,连忙上前将蔡琰扶起来,蔡琰自然是不肯的,连忙地道:“请陛下网开一面。”   网开一面什么,曹恒是知道的,知道,曹恒还是朝着蔡琰道:“夫人是清楚的,朕素来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这件事的起因不在朕,结局如何也不在朕。”   点得很清楚,事不是曹恒挑起来的,相反她很希望无事,架不住她想太平安乐,多了去的人不想,既然他们不想,曹恒也就只能让把这些企图毁了两国和平的人,一个个的解决掉。   “陛下。”都是聪明人,尤其有一些事蔡琰比曹恒还要清楚。曹恒知道,也正是因为这样,曹恒扶不起她来,便也不扶了。   “夫人来与朕求情,但不知你为之求情的人,愿不愿意领你这一份情。”曹恒提到这一句,蔡琰道:“先帝在时,为了保护陛下做了许多不愿意的事,臣也只是做了臣想做的事罢了。”   母爱子是天经地义的,蔡琰只是做了自己想做也该做的事。   “夫人让朕网开一面,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两国战起,夫人确定当真要朕网开一面。”   曹恒不相信聪明如蔡琰会不明白这些事闹到最后都会是什么样的结果,但她选择回避,她只想让曹恒网开一面,而选择去忘记一但曹恒放过了这些人,即将承担后果的将不仅仅是他们几个人,而是两国的百姓。   如今曹恒说破,不容蔡琰选择性去不想,蔡琰抬起头,看着曹恒道:“陛下,匈奴根本不是大魏的对手,他们想做的事也都做不到,陛下。”   “当年有谁能想到会有这样一天,女子可为帝,女子可出相,女子能做官?”面对蔡琰的辩解,曹恒直接不与蔡琰辩,而是提了这样的问题。   蔡琰听着只觉得心中万分的苦涩,再次唤了一声陛下,曹恒扬起手,“大事皆由小事而成,今日大魏仗着国富民强,以为天下再无对手,由着所有心怀不轨的人蛰伏,由着他们做尽那些小事,积少成多,大魏果真就不可亡?”   这样的问题更让蔡琰不能不去面对,“夫人,你的孙儿孙女是你的至亲,难道天下百姓就没有他们的至亲了?”   蔡琰再也撑不住,“陛下。”   “还请夫人不要忘记了自己是大魏的子民,天下太平,与匈奴的太平都来之不易,朕要守住这份太平,便也容不得任何人企图毁了这份太平。”曹恒并不掩饰自己想做的事,也是她该做的事。   “夫人其实心里明白,这些事你最不该来求的人就是朕,朕并无杀戮之心,但若有人敢挑起战事,想要占大魏的国土,杀大魏的子民,抢大魏的东西,无论是谁,都只能一死。”   这是一个帝王的底线,也是一个帝王坐在这个位子上,应该给这个天下坚守住的。   “那么,请陛下与匈奴和亲吧。”说到这里,蔡琰着实是没有办法再提起其他,与曹恒一拜,提出这样的要求。   这本就是曹恒与丹阳早有的打算,所以蔡琰提起,曹恒道:“不安分的人留在大魏,安分的人回到匈奴,正好也是给匈奴他们提个醒,大魏支撑的是不战的匈奴,想战的人大魏也不怕与之一战,但是,战事若起,好战者,他们一个都别想跑。”   跑不掉便只有一死而已,蔡琰从不怀疑曹恒说出口的话。   “臣会告诉他们的。”蔡琰与曹恒一拜,记下了。   “和亲一事,朕同意,丹阳单于也同意,只要夫人能说服右贤王,还有要和亲的正主便可。”曹恒表明她与丹阳的态度,也是让蔡琰只管放手去办,此事他们都已经同意了。   蔡琰再次与曹恒拜下,“臣谢陛下。”   “一个小姑娘,志向远大,彼有效仿母皇之意,右贤王教出来的好女儿。”曹恒倒是再次称赞了蔡思,那确实是个聪明的女郎,若非想要丹阳的单于之位,更想要大魏的锦绣河山,曹恒还是不介意看着她肆意张扬的。   蔡琰听着这样的的夸赞,脸上却是羞愧,曹恒劝道:“夫人不必多想,朕是怎么想的便怎么做,不会欺骗夫人。如今她再蹦跶,也还不算过分,将来只要他不过分,朕就还会容她。”   “再谢陛下。”曹恒看在她的面子上饶过蔡思,蔡琰必须要为蔡思谢上一回。   至此,蔡琰退了出去,之后是如何与匈奴那边沟通的曹恒没有细问。   而在曹叡带着哈吉与木泰往风月场所去,叫他们看尽了女人的各种技俩,再听听那些说事的人如何说那书中女人笼络人心的办法,本来对蔡思极是有好感,都想娶了蔡思的两兄弟,这才惊觉原来他们都叫蔡思玩弄于股掌之中了。   而这只是开始,萧平的美男计同时使出。   作为周不疑的徒弟,如今又是鸿胪寺卿,萧平算是年轻有为的主儿,而似是不轻意间,萧平与蔡思透露了一些似是而非,大魏将来对各国,尤其是匈奴的计划,蔡思更是一门心思扑在了萧平身上。   哪怕哈吉与木泰一道追问她是不是喜欢上了萧平,蔡思只摇头说了不是,但却依然往萧平的身边凑。   也正好在这个时候,匈奴欲与大魏联姻的消息传来,匈奴联姻的人选正是蔡思。   为此,曹恒单独召见了蔡思,此时的的蔡思比起刚进洛阳那会儿,显得越发的内敛了,曹恒与她见面明显能感觉到她的变化。   “大魏陛下是要问我,想要什么样的夫婿?”和亲人选定下自己,这件事是蔡思同意了,最后右贤王也才同意丹阳要选蔡思作为和亲人选的提议。   故,蔡思昂头挺胸地站在曹恒的面前,虽然还是带着如同以往的天真烂漫,但那其中暗藏的光芒,已经若隐若现。   曹恒道:“两族通婚,结两姓之好,更何况这是两国的联姻。朕素来不奉行盲婚哑嫁,虽然朕从不管旁人的婚事。”   冷清的帝王,连对自己的婚事都没有多少憧憬,更何况是对别人的婚事。   但是,问蔡思心中的人选,何尝不是她的一种试探,试探蔡思究竟是在局中了还是在局外?   蔡思昂起头问道:“是不是只要我喜欢的人,什么人都可以?”   “已经定亲或是娶妻的人不可,不愿意娶你的人,朕既不强迫于你同样也不会强迫于旁人。”   曹恒一向是不做面子的人,不强迫是都不强迫,对谁都一视同仁。   ……蔡思原本是高兴的,可是听着听着曹恒的话,完全高兴不起来了,这哪里是和亲的态度。   真要是大度一点的人,难道这会儿曹恒不是应该说,对,没错,既然是和亲,你看中哪个,哪个就是你的夫婿。哪有曹恒这样,一堆的不可以。   蔡思盯着曹恒道:“陛下是大魏的皇帝,和亲一事陛下是做得了主,还是做不了主?”   挑衅意味十足的话啊,曹恒冷冷地道:“臣子非是奴仆,朕岂能随意婚配,天子与士大夫共治天下,大魏敬重臣子,纵与匈奴和亲,你愿意,也得朕的臣子愿意,否则这门亲不和也罢。”   冷洌果断,似乎一点都不想和亲,蔡思顿住了,不禁在想,难道和亲只是丹阳一厢情愿? 第122章   蔡思很聪明不假,再聪明在曹恒面前, 她的那点小心思还能瞒得过曹恒?   与人谈判的最高境界是要掐住人的脖子, 而不是让人掐住你的脖子。曹恒装作一点都不在意最后的结果会是怎么样,只有这样, 才能掌握绝对的主动权。   “如陛下所说, 两族联姻,是为两国邦交, 陛下又怎么会愿意放过这样的机会。以一桩婚事,奠定大魏与匈奴的关系, 这难道不是更好?”听着曹恒的放话, 蔡思难免有些慌了。   同意和亲一事,是因为蔡思觉得和亲之后, 她留在洛阳能帮到父兄的地方更多, 但这个人选是十分重要的,重要得蔡思必须要保证曹恒会促成这桩婚事。   可是,曹恒从一开始就拒绝了。两国和亲,是, 没错, 那对大魏是有好处,但并不足于让曹恒将自己的臣子放到蔡思的面前任她挑选, 如此自降身价的事, 蠢货才会做。   当年曹恒作为太女选定太子妃时, 都没敢这样做, 让蔡思享受这样的待遇, 更不可能。   “所谓和亲结盟,从古至今从来不少,但是一但出了什么事,所谓的联姻结下的盟友,随时也可能成为分食你的人。大魏与匈奴之间,和亲是锦上添花,不和,如今两国也没什么问题,所以,你说朕需要为了你伤了朕大魏臣子的心?”孰轻孰重,傻子都分得清楚,更何况是作为大魏女帝的曹恒。   蔡思这下脸上流露出慌乱,叫曹恒看得一清二楚。   慌乱证明她认同了和亲能给自己带来更多的好处,显然萧平的美男计奏效了。   “陛下是真不在意与匈奴联不联姻?”蔡思从一开始的慌乱,又迅速清醒过来,心中的困惑她竟然问出口。   她敢问,曹恒又有什么不敢答的,“先汉初期,许公主入匈奴和亲时常有之,然自汉武帝之后,匈奴被汉军驱逐于漠北之地,匈奴分裂,再也不能为患大汉。于大魏,早在母皇未登基之前,匈奴就不是大魏的对手,如今大魏国富民强,你说说,大魏需要和亲?”   家底丰厚,手里有兵有权,谁来打都不怕,曹恒就是要让蔡思知道,如今的大魏是谁都不怕,匈奴若是本本份份的与大魏交好,互通有无,大家都是喜欢和平的人,自然是相安无事;反之,匈奴敢打大魏的主意,大魏就敢踏平匈奴。   “所以这门亲事?”听到这里,蔡思暗里是恨得咬牙切齿,却又奈何不得曹恒。   她如今不是一个小小的右贤王之女罢了,曹恒已经是大魏的女帝,能见蔡思一回已经是曹恒给匈奴面子。   “你想嫁何人?”曹恒这般地问了,蔡思看向曹恒,这个时候再问这一句,怎么都让人觉得曹恒毫无诚意。   然而就算曹恒问得毫无诚意,蔡思也得忍下回答,“鸿胪寺卿萧平萧霁月。”   这个名字一吐出来,曹恒便知道他们的目的达到了,“朕会问霁月,成与不成,在他不在朕。”   萧平一没娶妻,二没订亲,完美的单身对象,至于萧平的出身,蔡思在此之前不可能不知道。蔡思现在看中萧平的也不是他的过去,而是现在,甚至是未来。   “我明白。”蔡思暗暗咬了唇,只能吐这一句。   正事谈完,曹恒还有别的事,便不留蔡思了。蔡思是个聪明的孩子,一看曹恒的反应立刻识趣地告退,她也急着去想办法让萧平同意这门亲事。   曹恒送走了蔡思,屋里立刻走出一个人,正是蔡思急急要去找的萧平。   “陛下。”萧平走了出来,与曹恒作一揖,曹恒道:“这门亲事,你想好了?”   “是。想好了。臣既无心上人,这门亲事既利于大魏,臣愿意。”萧平没有半分犹豫地点头,曹恒摇了摇头,“同床异梦,霁月,你想好了?”   曹恒当年又何尝不是心中没有喜欢的人,但又必须成亲,就算如此,她在与夏侯珉定下亲事前,该说的也说了,有什么要求也同样说得清清楚楚,便是容不得夏侯珉成为她的枕边人,却要暗暗算计她。   萧平,娶了一个妻子,既知她心有算计,将来还不知道要使出多少手段来,朝中的事已经够萧平操心了,回到家还要对面这些算计,曹恒还是担心萧平的。   “陛下放心,臣都想好了。”谁与谁之间不是隔了肚皮,防备也罢,信任也好,他会给蔡思机会的,但若是她不懂把握机会,执迷不悟,他自然也有牵制她的办法。   “蔡娘子必然在宫外等着臣。”萧平与曹恒提一句醒,曹恒……   “罢了,你去吧。”萧平既然已经打定主意,事起还是曹恒点头的,开弓没有回头箭。   “臣告退。”萧平作揖退下,干脆处落。   君臣默契都明白,太容易得到的东西叫人不懂得珍惜,蔡思看中萧平能够为她将来行事带来大利,而萧平从一开始对蔡思的冷漠,引得蔡思步步接近,他给过蔡思一些希望,又叫蔡思觉得他的心里并没有太多她的位置。   如今曹恒更是表明想要大魏同意这门亲事,得先想要萧平答应,也是让蔡思还得下功夫。   萧平离开,曹恒也不说让人去看看蔡思会用什么样的办法叫萧平答应与她和亲。   比起蔡思来,曹恒更关注那两位匈奴王子。   “匈奴的两位王子有些单纯。”燕舞听到曹恒问话,怔了半响吐露这一句,她是真觉得哈吉和木泰是个单纯的人。   曹恒道:“安乐侯带他们去长识,见识长得如何?”   虽然不知道丹阳是怎么教人的,丹阳显然也是意识到自己教不好人,这才连忙把人给曹恒送进来,指望着曹恒让大魏的那些有能之人教教两个侄儿,怎么样也要让他们担起匈奴才是。   “他们倒是看出蔡思是个什么样的人了,旁的阴谋诡计,学得不怎么样。”燕舞也是问过曹叡几回的人,曹叡每回摇头叹息,都是对这两位皇子的无奈。   曹恒揉了揉头,阴谋诡计也是需要天赋,他们看不破,那也逼不来。   “多让他们身临其中。”脑子不行,那就以勤补拙好了,让他们自己身陷其中,她倒是看看,再傻的人能不能凭着多练的反应,察觉不对。   “对了,这些事,与其让我们来做,不如让旁人来做。”阴谋嘛,与其让他们费尽心思去想,倒不如交给别的人,让他们去给匈奴两位王子见识见识什么叫做明枪易躲,暗箭难防。   燕舞听着抬起了头,曹恒却认真是点点头,“此事就这么办,放出风去,让洛阳那些人知道,我们要与匈奴和亲,不仅仅是蔡思要嫁入大魏,朕也会选一人嫁往匈奴,至于人选还有选定嫁的是哪位王子还未可知。”   话音落下,燕舞已经睁大眼睛,曹恒道:“去。”   燕舞已经想到了曹恒的意思,补充地问道:“是不是,可以说从世族中选人?”   摇了摇,曹恒道:“不成,放出风去要专门提起世族,太刻意了,结果会适得其反。只要记得告诉他们,匈奴的两位王子并不聪明,如果嫁了他们,成为匈奴的阏氏,这个女人会怎么样就可以。”   女人啊,因为曹盼开创的女子可以出仕,连女帝都能当的局面,哪怕世族里有不少人暗地里反对,但是,一个女人如果能够给他们,乃至他们的家族带来巨大的利益,他们是绝对会毫不犹豫地舍弃所谓的反对。   和亲,无用的单于,匈奴的阏氏,掌控整个匈奴,这样的诱饵放出去,一定会有很多人,使出无数的手段,只有得到那两位匈奴王子。   燕舞完全能想像到接下来的哈吉和木泰将要过上什么日子,不禁抖了抖。曹恒出手与曹盼是如出一辙,快狠准,只要能达到目的,她是什么都能去做。   “陛下,要是最后,最后匈奴的两位王子看上了我们大魏的女郎?”想了想,燕舞觉得自己应该要再问一句才是。   “那就联姻好了。”匈奴的人能嫁进大魏来,大魏的人愿意也可以嫁到匈奴去。   两厢情愿,结两姓之好,还有比这个更好的?   燕舞抬头看了曹恒一眼,曹恒道:“你担心丹阳姨母?”   “丹阳单于有联姻之意?”燕舞是不确定地问了一句,曹恒道:“有没有都是因时因势而变的,国家大事,敌友难测,哪一样都不是一成不变的。”   说到这个份上,燕舞已经十分明白,“奴这就办。”   曹恒就算是利用那两人又如何,这世上的人,不是下棋者就是棋子,身在其中,又有多少是由得了自己的?   走了一步棋,既为丹阳所请,也为了自己,曹恒等着好戏开锣。   至于萧平那里,从宫中出来即往鸿胪寺去,忙完手上的事,这才往府上去,不意外远远就瞧见在府门口的蔡思。   蔡思身着一身匈奴服饰,这在洛阳来说,早就已经习惯各色各样不同的国家民族的人来说,算不得惹眼。   “霁月。”蔡思欢欢喜喜地迎萧平冲过来,萧平皱着眉头后退一步,与蔡思保持一定的距离,“蔡女郎。”   一个热情似火,一个生疏客气,截然不同的反应,正如他们此刻的内心。   “霁月,我父亲想让我代匈奴与大魏和亲。”早已经习惯萧平的冷漠,想到自己费尽心思竟然到现在都没能让萧平多看她一眼,蔡思心下是恼怒的,却也是无可奈何的。   若不是萧平手下的人不经意间将萧平负责的事透露出来,纵然蔡思初见时因萧平的相貌而有所悸动,但是她同时也明白,萧平不是一个简单的人。不简单的人想掌控,想让他为她而神魂颠倒不容易。   所以,蔡思一开始对萧平的态度是可有可无,但当她知道萧平竟然掌握了那么多重要的东西之后,一个想要帮助父兄的人,她让自己无论萧平是怎么样对待她,也一定要成为萧平枕边的人,只有这样,她才可能得到那些东西。   “大魏与匈奴交好,和亲也是理所当然的事。”   公事公办理所当然的语气,怎么听着怎么让人不喜欢,蔡思咬住下唇,往前走一步,她一往前,萧平即刻后退,一直保持同样的距离。   “女郎若无事,平告辞。”萧平并没有打算跟蔡思一直站下去,而是准备走人,蔡思一看更是急了,连忙拦住,“我有话要跟你说。”   萧平听着看向蔡思,依然保持同样的距离,“请说。”   事到如今哪里还能装傻不说话,萧平的态度生疏客套得不因她而有所动,蔡思如果想要进一步就必须把话说破。   “我心悦于你。”蔡思说完咬住下唇,萧平听着抬头看向蔡思,蔡思再进,萧平却道:“还请女郎自重。”   自重二字着实伤人,蔡思的脸上划过悲伤,但是她却不肯后退,“自重,为何要自重?你未娶,我未嫁,我想嫁你,不可?”   行,说破至此,萧平也不介意的道:“蔡女郎以为,平是知道你是什么样的人,还是不知道?”   蔡思闻言警惕地看萧平,脸一下子僵住,半天才缓过来,轻声地道:“霁月你在说什么?”   不想迎对萧平看穿她似的目光,叫蔡思要脱口而出的话全都僵住了,萧平道:“你想将所有人都当作棋子,也得问问旁人肯还是不肯。你是不是忘了,我原是什么出身?”   萧平出身卑微,他原是旁人的一颗棋子,是要往曹盼的床榻送去的男宠。   惊觉醒来,蔡思一下子看向萧平,萧平道:“匈奴两位王子对你如何,你不知?你这点技俩,都是当年我玩剩下的。”   蔡思的脸已经变得煞白,不可以置信地看向萧平,想要解释,萧平又怎么会让她解释,冷哼一声,“真情假意,我能分得出来,你对我只有利益之求,全无情义。我萧平,就算从前是一颗棋子,一个男宠,如今我是什么人?难道就没人对我投怀送抱想要成为我的妻子?”   萧平目光清明地看向蔡思,“我不想娶妻,只是因为我不允许我的妻子是个对我心怀算计的人。你,你且道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   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萧平是直接说破得一清二楚,丝毫没有要给蔡思留丁点情面的意思。   已经伪装了多年,靠这种伪装得到许许多多她想得到的东西,蔡思已经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像这样狼狈过,她被萧平不留情地戳破她的面具,直指她想要嫁给萧平别有用心,偏偏萧平是个眼里不容一粒沙子的人,他要的妻子,是要真心爱他的,而不是为了从他身上得到什么而嫁给他。   内心从惊涛骇浪,到渐渐平静,蔡思却觉得高兴了,如果说一开始蔡思还没有多少把握攻下萧平,如今既知萧平所求,萧平想要一个全心全意爱他的妻子,她有什么不能做到的?   “无论我从前是什么样的人,从现在开始,从此刻开始,我都会成为你想要我成为的那一个人。”蔡思的变化,萧平看得分明,此时此刻的蔡思脸上尽是志在必得,这样的结局是萧平一早就料到的。   于旁人而言,被人撕下面具或会觉得尴尬,无颜见人,可是蔡思,她纵然年轻,也从来不是寻常的女郎。   她想要得到的东西太多,也太重,因此她早就料到自己会面临什么样的困境,也做好为冲破这些困境,抛弃一切的准备,包括脸面。   之前如果说萧平只是猜测蔡思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女流,亲眼看到蔡思神情的变化,萧平更是警惕,这个女人,能屈能伸得可怕。   “蔡女郎,你想清楚了。”萧平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眼睛直视蔡思,不意外他这样一句话落下后,蔡思重新绽放的一抹笑容。   “嗯,我都想清楚了,我喜欢霁月,我一定要嫁给霁月,也请霁月给我一个机会,让证明给你看,我一定能成为你想要的那样的妻子可好?”带着几分哀求地伸手捉住萧平的衣袖,饶是萧平想要闪躲,却还是叫她紧紧地捉住了,蔡思眼下闪过一丝得意,对她来说,萧平就好像她捉住他的衣袖一般,亦成了她的囊中之物。   男人嘛,天生就喜欢一个女人全身心的喜欢和崇拜,她既然说了会努力成为萧平想要的妻子,便是愿意为了萧平而改变自己。   蔡思脸上的笑容不减,仰望着萧平的双目尽爱慕,萧平最先注意到的却是蔡思眼下的算计,最后才是所谓的爱慕,不得不说,棋逢对手,果然叫人心生澎湃。   好,蔡思想装是吗?他给她一个机会,最后他们会成为敌人还是真正的夫妻,慢慢看……   “如果你想好,我给你一个机会。”萧平低头看着蔡思拉着他的衣袖,带着几分期待,尽叫蔡思收入眼中。   “好,霁月,我会证明自己能够做到,做好的,你瞧着吧。”笑意渐浓,蔡思看着萧平透着一股誓在必得,萧平目光平静地看着眼前布满心机女孩,不知想到了什么,露出一抹笑容……   岂不知两人之间的互动叫一旁的的人都看在眼里,曹叡正带着哈吉和木泰在一旁的角落里。   从匈奴选定的和亲人选就是蔡思开始,曹叡立刻暗搓搓的准备带这两位来看一场好戏,洛阳这地界曹叡熟悉得很。   找的位置也正好是能看到萧平与蔡思的所有动作,还能听清他们的话。   “怎么样?”这会儿蔡思离开了,曹叡在一旁吊儿郎当地问着那两位还阴着一张脸的人。   “安乐侯为何要带我们来看?”小一点的木泰问得是一点都不客气,早前他们就已经明白蔡思对他们的算计,但是算计又怎么样,他们对蔡思难道就没有算计了。   所以两人都不以为然,只在想究竟到了最后会是哪一个抱得美人归?   曹叡一个敢做敢当的人,听完笑得邪魅地道:“因为你们还在想如何抱得美人归,可惜美人早就已经舍弃了你们,改了目标。”   这个目标指的人正是萧平,木泰吐了一口气,“我会和姑母说,这门亲事改成别人。”   “我带你们在洛阳看了那么多人和事,你们要是还不明白真正同意这门亲事的人是谁,你们现在就可以收拾东西回匈奴。”曹叡一点要阻拦人的意思都没有,相反,他是巴不得这两个人赶紧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千万别耽误。   然而本来准备回去写信想劝丹阳改主意的木泰听了曹叡的话后,一下子转过头怼向曹叡,“你,你什么意思?”   摊摊手,曹叡十分不客气地道:“我的意思还不够清楚?如果还不够清楚,你们可以立刻回匈奴了。”   白长了脑子却不动一动,曹叡该说的说完,却没有打算一直当保姆下去的。   “行了,要是你们还是不明白,那就一块合计合计,不过,写信回去问丹阳单于的事我劝你们最好都别做,再有,和亲人选已经定下,不要做傻事,免得坏了大魏与匈奴的情份。别忘了你们各自的身份。”曹叡真是好心好意的提醒,无论是写信回去问丹阳也好,还是说做一些不该做的事情也好,他们都最好三思。   哈吉哪怕一直没有作声,曹叡这番话落下,目光还是落到了曹叡的身上,似是在打量曹叡。   “我先回去了,两位自便。”要不是曹恒吩咐,就这两位王子的身份,是不足以让曹叡这个侯爷亲自招待的。   哪怕是招待,论身份来,一个是侯爷,两个只是王子,就算是匈奴的单于亲自来了洛阳,曹叡还是被派去招待,那也并不等于说曹叡就要居于匈奴单于之下,所以,在这两位王子面前,曹叡一向不客气,该说什么说什么,该做什么做什么。   说走就走,只是他这脚步刚迈出不久,叫一个人给拦了,人,曹叡是认识的,正是因为认识的,所以曹叡停得也快。   “安乐侯,我家郎君有请。”来人乃是萧平的贴身仆人,与曹叡客客气气地作一揖,道明来意。   “去府上?”曹叡刚刚在一旁看了一场好戏,虽说也不怕萧平知道,但叫萧平这么让人给堵了,道与他一叙,曹叡不确定地问了一句。   “正是,郎君已经命人备了酒菜,就等侯爷入府。”来人与曹叡客客气气的,曹叡……   总觉得萧平这么好客让他害怕,可惜不去都不行,那就去吧!   想到这里,萧平点点头,“走吧!”   大步往萧平那鸿胪寺卿的府上走去,正如侍从说的,萧平已经让人备好了酒菜,大老远的曹叡就已经闻到了酒味,上好的酒!   “你不是不喜喝酒,竟然还有这样的好酒,梨白,竟然是梨白。”风花雪月的人,既识得花,也认得酒。   冲上去就要抱起酒坛先喝一口,叫萧平按住,挡下了!   “怎么,请我喝酒又不让我喝?”曹叡轻挑眉毛,准备要抢酒了。   “空腹饮酒对身体不好,先吃点东西。”萧平将自己为什么拦下人的原因道破,引得曹叡一记白眼,“穷讲究什么,赶紧给我拿开手。”   曹叡是要抢的,萧平却将酒坛牢牢压住,引得曹叡瞪了他一眼,萧平不客气地道:“安乐侯最好别抢,我这手下的力道也不轻,梨白这样的好酒有多难得安乐侯是知道的,所以,千万别把酒给全洒了。”   ……哎哟,曹叡当然知道梨白难得,这酒是曹盼早年所酿,虽然当了皇帝后的曹盼还是不留余力地酿制各种好酒,但酒的种类多,那就更精了。   梨白啊,曹叡也就偶尔能喝上一两杯,想买回去囤起来,怕是除了宫里,还有几个负责酒坊的叔叔家里,哪一家都没有能力囤这酒的。   所以好不容易看到一坛,曹叡是垂涎三尺,真要跟萧平抢起来,将酒给砸了,那得多得不偿失。   “你行!”曹叡权衡得失,果断决定低下头好好地吃两口菜再喝酒。   曹叡收了手,萧平也就果断地收回手,请曹叡在对面坐下,曹叡一双丹凤眼扫过萧平,“刚刚听你那么跟那蔡思说话,我是真担心适得其反。”   萧平露出一抹笑容,“安乐侯是忘了我曾经是什么身份,要说对人心黑暗的了解,我比安乐侯更懂。”   人性的黑暗,哪怕藏得十分严实,懂的人依然懂。   曹叡夹了一口菜吃进嘴里,味道还真是不错的,曹叡道:“你府上厨子的手艺不错。”   “比不得府上。”萧平谦虚地说,曹叡摇了摇头,“更比不上宫里。先帝是个重口腹之欲的人,叫我们都沾了福气。可惜陛下是个没情趣的人,比起咱们先帝来实在是差得太远。”   说到这里,曹叡是毫不掩饰对曹恒的怨念,想当初曹盼在的时候,玩的是最会玩的人,享受也是,那时候的日子哪里像现在这样,一天到晚只管处理朝事。   “陛下与先帝又不一样。”曹盼是个好皇帝,也是一个会玩的皇帝,曹恒确实比不得曹盼会玩,但在国事上,大事上,母女却是一样的。   “陛下太闷了!”曹叡幽幽地吐字,萧平不以为然,“闷有闷的好。”   曹叡竟无事可反驳,是啊,闷也有闷的好,不能说一无是处对吧!   萧平等曹叡吃了几口菜,终于是给曹叡倒酒了,曹叡眼睛直放光,等了那么久哦,终于是等到重头戏了,好好好!   曹叡端起酒一饮而尽,酒香入口,曹叡是一脸享受,“先帝着实了不起,了不起!”   喝一口酒夸一回曹盼,萧平是知道他夸的曹盼什么,酒啊,如今大魏各种各样的酒,几乎都是曹盼弄出来的,从不重样的酒,怎么喝怎么叫爱酒之人欢喜。   “你刚刚和蔡思说那些话,还真是不怕?”酒喝到,曹叡说起正事,他可不认为萧平只是单纯请他过府喝酒。   “若是换了侯爷,侯爷会怕?”萧平重亲给曹叡续上一杯酒,反问一句。   “风光霁月,你这字取自此,所以你是真想当一个风光霁月的人。”答非所问,曹叡想着自己若是与萧平的对换,他未必会和蔡思说那一番话的。   萧平道:“我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先帝给的,没有先帝,先生不会收我为徒,没有先帝,我依然还有泥泞中挣扎,思虑的都是怎么活。他们希望我成为这样的人,我会努力做到。算计不算计的又如何,只要做得坦荡,明知是计他还要里跳,不听吾言,与我还有何干系。”   把自己要的告诉了蔡思,蔡思却以为这是攻下萧平的突破口,思量如何全力地由此得到萧平的心,也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也是,丑话说在前头,她要是还犯蠢,和你又有什么关系。”曹叡听明白萧平的意思了,点点头也颇是同意的。   “你的身边,有什么人?”萧平似是不经意地问一句,本来一副慵懒的曹叡一下子坐了身板,目光警惕地看向萧平,透着一股杀意。   萧平似无所觉,只与曹叡再倒了一杯酒,“这几日我们总在一处,我感觉到你对那个人的不喜,这个人,是何人?”   询问的语气,曹叡却板着一张脸道:“有些事,不该你问的别问,不该你管的也别管。”   萧平再次看向曹叡,“安乐侯想好了?”   曹叡冷冷地一笑,“我有什么想不好的?我刚刚跟跟你说的话,你记住了,不该你问的事别问,不该你管的事你也最好少管。”   “若是安乐侯所为不利于大魏,哪怕安乐侯不想让我管,我也会管。”表明立场,萧平也是一步都不退。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有对不利大魏之举了?”曹叡质问一句,问问他,他都做了什么,怎么就让他觉得他做了有损大魏的事了?   “现在没有,不代表以后都不会有,我只是提醒侯爷。”看出曹叡的身边出现了不同寻常的人,萧平出言相阻,这都是一片好心,若是曹叡继续下去,不管不顾的,真到了那一日,萧平也会毫不犹豫地对曹叡出手。   曹叡冷哼一声,“果然你难得请我喝一回酒没什么好事,你滚远一点。”   斥骂不加掩饰,萧平却不以为意,反而心平气和地劝道:“侯爷是个联明人,陛下对侯爷的信任,侯爷切不可辜负了。”   辜负二字,曹叡的动作一僵,然后抬头看向萧平,“你有今天是先帝所赐,那你其实是知道的,这一切原本不是这样的。”   原本该是什么样子,哪怕曹叡并没有说破,萧平却知道他的意思,但是哪里有什么原本不原来。   “侯爷觉得自己能做得比陛下,比先帝更好?”萧平知道曹叡指的什么意思,但是大魏今日的繁华,并不是任何一个人成为大皇的皇帝都能做到的,萧平是要让曹叡认识这一点,莫成了他人手中棋子。   曹叡眼中尽嘲讽,“我的父亲,他从来不是先帝对手,他的死纵是因为先帝,杀他的却还是我祖父。祖父无论是封先帝为世女也好,或是杀了我父亲也罢,都是为了大魏的天下,因为祖父知道,我父亲比不上先帝,先帝能够一统天下,能让天下再现繁荣,让天下归于太平,而我父亲做不到?”   萧平并没有见过曹丕,对于上一代人的恩恩怨怨,他们都只是听说,并不知道一个个具体是什么情况。   “侯爷以为,武帝错了?”萧平反问。   摇了摇头,曹叡道:“祖父是对的,我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我或许不是很了解,但我自己是什么样的人,我知道,如果我与陛下的位置调换,我绝对不可能像陛下信任我一般信任一个随时都可能会反扑将我杀了的人。”   说到这里,曹叡端起酒一饮而尽,似乎这样喝着酒,就能将他心下所有的不甘,矛盾全都咽下,再了不会出现。   萧平听到曹叡的话,露出了抹笑容,“有侯爷这一句我就放心了。”   因为不放心,拿不准曹叡究竟能不能守住,能不能不为权利所诱惑,他才会直言试探,但是听到曹叡说了这一番话,萧平心里的不确定成了确定。   “呵,看看如今的大魏,我都还什么都没做,你已经找上门试探了。”曹叡这一句不知是玩笑还是真心话,萧平道:“安乐侯也是国之栋梁,应该提醒一句。”   有些人不正是一步错,步步错,萧平是觉得曹叡这样的人才不可多得,觉也不对,这才会立刻出言提了醒,曹叡笑了笑,伸手拍拍萧平的肩,“放心,我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   大魏如今好吗?好,就算他这原是曹恒最大敌人的人,现在不是同样凭着自己的能力,成为了大魏的重臣,不能说曹恒完全相信他,但至少曹恒给了他机会,只要他一直这样下去,尽臣之忠,曹恒就一定会让他安安乐乐地一辈子。   “胸襟气魄,陛下倒是与先帝如出一辙。”一样的不介意给敌人机会,他们想要往上,你可以往上,凭自己的本事,还有一颗公心,只要有这两样,曹盼与曹恒都一样会给他们机会一展所学。   “所以输给这样的人我一点都不冤。”曹叡这样大声地说,何尝不是对曹盼和曹恒的肯定。   “为这样的帝王死而后已,吾辈皆不冤。”萧平补上一句,曹叡转头看过去,突然大笑起来,“不冤不冤。先帝一朝不曾杀一个功臣这是何等的传奇,唯愿我们将来都能善始善终。”   善终善终,这怕是为臣最大的期望,一生荣极,死后荣哀,周不疑,荀顗,他们都得到了,所以在他们这一辈,他们也都希望能有这样的一天。   “来,喝酒,喝酒。”曹叡说着已经端起酒杯,让萧平也赶紧端起来,他们碰一杯。   “安乐侯喝半坛子酒了这才想起来与我碰一杯?”萧平极是不客气地指出曹叡的后知后觉。   “酒是你请我喝的,我都喝了你还在这儿挑刺,这就小气了,赶紧的喝。”曹叡是个脸皮厚的人,喝了人家的酒还不许人家多说,更是直接倒打一耙。萧平无奈地摇了摇头,“侯爷这般无赖,未必有失风度。”   “哈哈,你几时见我有过风度?”曹叡是真的一点脸都不要了,听听他这说的话,还是喝酒,喝酒吧!   萧平举杯与曹叡一碰,曹叡开怀大笑,“你这儿有一场好戏等着,陛下一准还准备了别的戏,想不想看看?”   正准备喝酒的人一下子抬眼看向曹叡,曹叡忙点头道:“两位匈奴王子虽说是那什么见过不少世面了,见过又怎么样,见过没有亲身经历,他就跟今天一样当作是在看戏,这样可怎么行。匈奴丹阳单于既然把人交给了我们大魏,大魏收下了,必然是要把人教好才是。”   说到这里抬头冲着萧平挤眉弄眼的,“陛下可不是放手不管的人,看着吧,好戏要上台了。”   ……就算曹叡说得一点都没错,萧平还是极不喜曹叡这看戏的样子。   ※※※※※※※※※※※※※※※※※※※※   抱着酒坛的曹叡:哎啊,喝酒看戏,人生最快活莫过于此! 第123章   曹叡跟萧平说了会有戏看,果不其然第二天, 大魏欲与匈奴和亲的话便被放了出来, 这一次和亲,是大魏要为匈奴两位王子选亲, 两择其一, 选一女而嫁之。   透露出来的信息是叫人趋之若鹜的,二择其一, 这一必然是未来的匈奴单于。   比起萧思要嫁入大魏来,一个女郎, 就算是匈奴右贤王的女儿, 都只是联姻来,匈奴两位王子, 甚至是未来的匈奴单于自然是比她重要多了。   因为匈奴两位王子并不算太聪明, 那么若是嫁给了匈奴的未来单于,这阏氏的地位……   匈奴是有女单于的,若是嫁了匈奴单于,单于无用, 匈奴的阏氏会如何?   有人若有似无的将这些话传出来, 虽然没有说破,说一半留一半的也是够诱人的了。   大魏自出了女帝, 有了女官, 女子们都是好学上进得很, 成为匈奴的阏氏, 将来能够掌控整个匈奴, 如何不让人动心。   这动心的人还不仅仅是女人,男人们何尝没有那样的野心。   这下,本来只是惹得男人们相交的匈奴两位王子,更是受到了不少女郎的围攻,大魏的女郎们呐,温柔如水的温柔如水,热情似火的也热情似火,在这样无数女郎以围攻,而且一个个都不带重样的情况下,两人哪里还顾得上蔡思。   好在如今蔡思的心思都花在萧平的身上,一个全心全意的妻子,她如今正是扮演这样的角色,除了晚上,蔡思是将所有的心神都用到了萧平的身上,只盼着萧平能快点点头答应这门亲事。   曹恒当日既然说了要召萧平进宫询问一二,萧平与曹恒说好,曹恒也就让人将萧平说的话传达蔡思。   “萧霁月蒙你错爱,然婚姻大事,关系两人终身,不能轻率,平只愿觅得一心之人。”萧平让曹恒代传的话,没有说同不同意这门亲事。   蔡思听闻却是暗自欢喜,萧平肯给她一个机会,她一定会紧紧地捉住这个机会,绝对不会放弃的。   曹恒是信得过萧平的,萧平既然有把握对付蔡思,也正好如今匈奴那两位王子被一群女郎围着,千娇百媚的女郎们,一个个都有她们的好,看得两人眼花缭乱。   透过这两人,曹恒算是看到大魏的女郎,究竟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票能做到什么地步,就算知道家里人是存了利用她们的心思,在她们看来,这都是她们的机会,捉住这个机会,她们就能掌握自己命运,这是多么让她们心之向往的。   “陛下,您没说和亲的人选定下了何人,如今往两位王子面前去的都是各世族的女郎,倒是没有曹氏与夏侯氏的女郎。”曹恒一将风放了出去,政事堂一群老狐狸立刻明白曹恒的用意,然后观察下来发现,哎哟,一个曹氏女与夏侯氏女都没有,这不对劲呐!   曹恒却不以为然,“朕早就说了,两姓联姻,两厢情愿,谁去都一样。”   墨问道:“陛下,怎么说匈奴都大魏的一处屏障,若是匈奴有乱,这对大魏不是好事。”   “想反的人拦不住,不想反的人你也劝不了。”曹恒幽幽地吐字,然后盯着墨问道:“一个耳根子软的匈奴单于,你道用得着我们动手?”   冷洌地冲着墨问呲牙,墨问一凛,低头品着曹恒话里的意思。匈奴哪怕丹阳本事了得,还有大魏在背后当靠山,还不是照样有人想把丹阳拉下来,一个单于要是没用,叫一个女人控制住,呵呵,你说说看最后会变成什么样?   墨问一下子傻了眼,半天终于是消化完脑子里的想法了,深以为,额,没错,真要是这样,都不用他们大魏动手,这得自己把自己作死。   “陛下是真要将谁嫁入匈奴?”杨修探头把心里的想法问出来,曹恒这究竟是用计,还是真想来着的?   “郎有情,妾有意,让他们成亲不是理所当然?”曹恒一副杨修是不是脑子被人踢了,怎么问出这样傻的问题来的表情,叫杨修颇觉得心塞,最后闭嘴。   墨问轻声询问道:“那陛下,若是选定的人是一个心怀叵测的人,那是拦还是不拦?”   摇了摇头,曹恒道:“为何要拦?”   ……那还不是怕挑起与大魏战事,所以防火防盗,更防人!   曹恒道:“我们是要与匈奴交好,不是要与匈奴交恶,坏人一桩亲已经做过了,再坏第二次,那两位匈奴王子是要生气了。”   悠悠叹上一句,墨问嘴角抽抽,敢情这里面还有什么他们不知道的事。   “再说了,人家未必能看上我们大魏女郎。”曹恒最后补这一句,谁都不觉得曹恒说的是真的。   就现在他们知道的情况,哈吉和木泰对面大魏那些女郎那是垂涎三尺,恨不得泡在温柔香里,再也不出来了。   怎么看都不像是看不上他们大魏女郎的样子。曹恒突然侧过头道:“眼看着端午节就要来了,这么多年没有好好热闹过了,也好,趁此机会,让匈奴人都好好地见识见识,大魏人打成马球到底是打得怎么样。”   ……马球啊,曹恒哪怕不精,那也是有人精的。   “陛下只是想让他们看看大魏的马球打得怎么样?”墨问凉凉地问一句。   “你有什么想做的只管说。”曹恒一副极是好商量样子,墨问不禁摸了摸脖子,感觉好冷好冷的呢。   赶紧摇头,“陛下想多了,臣什么都不想做。”   力表清白,绝对没有一点要看戏的意思,他是清白的,清清白白的!   曹恒道:“你是怕大魏吃亏还是怕匈奴吃亏?”   紧接问上的这一句,墨问更是赶紧的摇头,摇头表示自己绝对绝对没有任何看大魏热闹的意思,“必须想看匈奴吃亏。”   大魏自曹盼建立以来,从来就不吃亏,曹恒是持续发挥这一优良传统,一定也不会让大魏吃亏的。墨问是只怕匈奴亏吃大了,到时候反目成仇怎么办?   曹恒道:“又或者,和亲一事,你想管?”   继续放着冷气,墨问反省自己是怎么得罪女帝陛下了,极是不善的说话,要命吗?   “陛下既然已经让安乐侯和萧寺卿管,臣就不插手了。”墨问认怂从来都是万里挑一的,听听他的话,一点首相的风度都没有!   曹恒冷哼一声,“想看戏就好好看,事情不想管的,那就少问,对不?”   对的对的,陛下说什么都是对的,没有一丁点的问题!   墨问一个劲点头,收获一干人鄙视的眼神,墨问直接无视之,你们要是有骨气的,你倒是上,上啊,等着干嘛!   眼神交流,那是谁都不肯退这些一步。   倒是刚进政事堂不久的李严听着曹恒与众人的对话,其实是很难想像到,这样一个叫万邦臣服的朝廷,中枢一个个都是如此欢快,认怂全无骨气,曹恒这个外人都认定冷心冷肺的女帝,除了放点冷气,说几句冷话,却不会对下臣说什么重话,体罚什么的就更少了。   大魏朝的气氛,政事堂的气氛说起来都很神奇,神奇得李严就算已经当了不少日子的中书令,很多时候都有一种自己是不是在做梦的感觉。   “陛下,右贤王之女与萧寺卿的婚事是不是早该定下来?”本以为到此为止,事情算是谈完了,没想到崔申在这个时候再次出声,提议的是蔡思和萧平的事。   曹恒是知道萧平对蔡思之间的事的,听闻倒是诧异地问道:“原因?”   崔申道:“这门亲事早日定下,谁都能早日安心。”   玄之又玄的一句话,却是事实,曹恒道:“谁跟你提什么话了?”   问得崔申一顿,即答道:“陛下,无须谁与臣提什么话,文姬夫人与臣接二连三催促了。”   蔡琰亲自出马,也就不奇怪,曹恒点点头,“婚姻大事,父母之命,纵是两国联姻,那也没朕多嘴多问的余地,你们说是吗?”   ……就算这门亲事是两国联姻,曹恒也没有逼人非结不可的意思,更别说如今萧平与蔡思之间的关系算是曹恒默许的,萧平都已经同意把自己都用上了,什么时候能订下这门亲事,萧平一定会跟曹恒提的,反之萧平既然没提,曹恒也不打算催。   崔申皱起眉头,“陛下并没有说笑?”   曹恒一张正经不过的脸,怎么看都不像是在说笑,直接一声都不吭地看着崔申,崔申道:“若是文姬夫人与萧家议定亲事?”   “他们自成他们的婚,只是朕会让礼部准备此事。”曹恒算是把自己的位置说破,崔申……   和亲弄成这样,大魏绝对是古往今来第一个。   可是曹恒在理,无论是说的还是做的,都是依礼而行,从来没有逾礼,谁还能挑她的刺?   “臣这就给文姬夫人回话。”为君尊重臣子,不想将臣子当作奴仆,随意婚配,他们这些为臣的应该高兴才对,所以,一个个也不敢就此事催促曹恒,那就让两家的长辈碰头吧。   该怎么样就怎么样,反正想赶紧定下婚事,那就麻利点。其实蔡思追着萧平满洛阳的人都知道了,知道,女方家为了自己的名声,也是得要麻利地把事情准备起来。   墨问抬头看了曹恒一眼,萧平想要拿捏住蔡思,亲事就不能由萧平提起,蔡琰这个时候出面,与萧平的母亲提及此事,蔡琰会说什么,不用问他们都能想到。   如果墨问猜得不错,和亲一事只怕一开始提起的人就是蔡琰,所以最想将这门亲事迅速定下来的人也是蔡琰。   萧平此人,对于了解周不疑的人来说,身为周不疑的徒弟,萧平也是他们想要的乘龙快婿,蔡琰这一次得夸蔡思一句有眼光。   有了崔申传话,蔡琰第二日便与萧府下了贴子,蔡琰是曹盼也得恭敬唤一声先生的人,她这一生纵然颠沛流离,又几嫁于人,回归大魏之后所做所为却是叫人心生敬重的。   所以拿到蔡琰送来帖子的萧府,萧平特留在府中,静候蔡琰的到来。   蔡琰如约而至,萧平的母亲是个慈祥的人,又因早年吃过太多的苦头,虽然眼下萧平有出息,她却还是一样谦和。   见到传说中的蔡琰,连忙与蔡琰见礼,“久闻夫人大名,今日得见,实三生有幸。”   蔡琰一辈子高傲,最近却为了蔡思的事几经奔波,颇见疲惫,面对萧家太夫人,露出一抹笑容道:“你夸赞了,不过是一个寻常妇人罢了。”   “夫人与先帝一道为天下子女子出力,叫我们都看到了希望,何必谦虚。”萧太夫人满脸笑容,因吃过苦头而显得比同龄人更显老态的一张脸,却是真心实意的敬佩。   蔡琰道:“不过是为先帝马首是瞻罢了,没有先帝为我们领头,我们是做不到的。”   一个领头人,那是她们的精神支柱,蔡琰也罢,郭夫人也罢,无论曾经的她们心里有过多少念头,在曹盼没有做出那些事之前,她们都只将想法藏在心中,连做都不曾想过去做。   所以,在她们心里,曹盼才是一切的希望,而她们不过是做了最简单的事。   提到先帝,那更是改变他们一家命运的人,萧太夫人更是听得笑容满面,“先帝啊,可惜了先帝英年早逝!”   这份惋惜并不仅仅是她,这天下的人,与曹盼走了一遭的人,都会发出这样感慨。   “陛下一生,活着的时候无愧于天下,就算不在,不仅我们会记着陛下,后世之人,他们都会记着的。”   蔡琰不禁又改了口唤起曹盼一声陛下来,情到深入,总是不自觉就唤了出来。   “极是,极是。”萧夫人连连点头表示此事不假,蔡琰没有忘记今天来此的目的,目光看向一旁的萧平,萧平与蔡琰作一揖,蔡琰道:“我想与萧寺卿谈一谈。”   萧太夫人早得了萧平的吩咐,忙道:“夫人稍坐,我去厨下看看,与夫人备了些点心。”   “有劳了。”萧太夫人找借口要离去,蔡琰起身相送,萧太夫人连忙让她坐下,自退了去。   厅中只剩蔡琰与萧平二人,萧平看向蔡琰,蔡琰开门见山地道:“萧寺卿喜欢思儿吗?”   萧平不答反问道:“萧女郎又喜欢平吗?”   问得蔡琰哑然,蔡思打的什么主意从一开始她再清楚不过,那样一个女郎,根本听不得进蔡琰的劝,所以蔡琰别无他法,只有想着办法让蔡思留下,这样一来,才能救她,也叫匈奴免于战事。   “和亲一事因何而起,夫人是心里清楚的,所谓的喜与不喜,其实并不重要。”萧平平静地将事实说破。   “不错,和亲一事是我提起的。可是,我希望思儿能有一个好归宿。”曹恒的谋算,蔡琰不是蠢人,自然看得分明的,萧平是一颗棋子,一颗引得蔡思入彀的棋子,偏偏蔡思自作聪明的以为她才主控全局的人,蔡琰看在眼里,但为大魏,为了匈奴,为了她的儿孙们,她却不能告诉蔡思。   当然,最重要的是这个人是萧平,萧平一未娶,更未定婚,这么多年是如何洁身自好,她一清二楚,这样一来,哪怕明知这是一个局,身入局中,蔡思能得这样的好夫婿也是她的福份。   “夫人,我的妻子,我若娶她自会对她好,只要她不心生算计,她就会是我的妻子,我必不负她。”萧平如此告诉蔡琰,蔡琰听得心中自是欢喜,连连点头,“好,好!”   “可是夫人,她若不守为妻本份,更欲挑起大魏与匈奴之间的战事,我也不会由她胡作非为。”萧平是把丑话说在前头,一点含糊。   蔡琰看着萧平的脸,一脸的严肃,表明他一点都没有开玩笑。   “我是大魏之臣,我能有今日,能够堂堂正正地站在这里,与夫人说话,一切都是大魏所赐,陛下所赐。无论任何人,敢对大魏不敬,企图挑起战事,我都绝不会放过。”萧平并不介意让旁人知道自己原本是什么样的人,处在什么样的位置。   正因为吃过太多的苦,他记着曹盼的恩情,此一生,都愿意为了这样一个人建立起来的大魏,守住这样充满希望的大魏,容不得任何人毁灭。   “我明白了。”蔡琰也是为臣的,纵然对蔡思有一腔亲情,但若临国事,关乎两国,蔡琰也会毫不犹豫地取舍,这就是大魏,一个从上到下都透着清醒,知道各自地位的大魏。   萧平道:“夫人也知道,我并非有意不提亲事,我只希望这些时间能让她考虑得更清楚,做人做事,究竟应该怎么样。”   解释了由着蔡思追着他整个洛阳跑,叫整个洛阳的人都知道蔡思心仪萧平,想要和亲的人了只有萧平。   “我明白,并无怪你之意。”不仅仅是萧平,还有曹恒也是,曹恒的心思,蔡琰并不难猜到,但却同样怪不起曹恒。   纵是两国和亲,曹恒从一开始就表明对臣子的尊敬,无强人所难之意,这是极其难得的。   至于蔡思,她是咎由自取,大魏不与她计较,一则是看在蔡琰的面上,手下留情;二则也是因为她现在做的都还在大魏能容忍的份上,故才没有人与她追究。   萧平现在就让蔡思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那比以后再跟蔡思说,再说蔡思的不是,也是让蔡琰哪怕想挑刺也挑不出来。   蔡琰知道萧平深意,看着萧平的目光更是不一样,与萧平轻声地道:“来日还望你多担待。”   多担待,萧平听着看着蔡琰带着哀求的脸,最终点了点头,只要蔡思不做出有损大魏的事,无论是什么,他都会如答应蔡琰那样的多担待。   萧家做主的人就是萧平,蔡琰亲自上门原就在萧平的预料之中,等到蔡琰离开了萧府,萧平与蔡思的婚事也算是定下。   听到这个消息,蔡思眼睛直发亮,这些日子她不是没有再问过萧平娶她的意思,萧平却从来没点过头。   若是早知道蔡琰出面能定下此事,她绝不会等到现在,而是早就去寻蔡琰让蔡琰出面,也不至于让她等那么久。   蔡琰从回来之后就无力地坐着,而说完结果她便一直注意蔡琰的表情,最后化作一道叮嘱道:“你嫁入萧家,一定要记住,你是萧家妇,往后你那些心思不要再动,霁月不是一个简单的人。”   知道蔡琰想要的是什么答案,蔡思含糊地应着,至于心里是怎么想的怕是只有她自己知道。   “我会上折请陛下赐婚。”曹恒不想从一开始和亲就赐婚是不愿强臣之所难,也是对臣子的尊重,如今蔡琰为了锦上添花请她赐婚,曹恒自无不应的道理,只可惜这里面的弯弯道道,蔡思并不能完全的明白,只是点点头道:“都听祖母的。”   蔡琰想到曹恒,再到萧平,最后目光落在蔡思的脸上,蔡思是要与大魏为敌的人,这样一种不安份的人,嫁了人之后,她若是还不明白自己与大魏差距,有的是苦头吃。   这些话,蔡琰不是没有跟蔡思说起过,无奈蔡思从来都听不进去,眼下也只为萧平同意了亲事而高兴欢喜着,蔡琰且看她离开,脸上尽是为自己的目标达成而欢喜。   “夫人!”蔡琰感觉到前所未有的疲惫,抚过头想要休息休息,一旁的侍女担心地唤一声。   “无事,与我磨墨。”蔡琰吩咐下来,侍女连忙上前办事。   可蔡琰执起笔的手,竟然在不断地发颤,叫一旁的的侍女看得大惊失色,蔡琰却用另一只手捉住了颤抖的手……   曹恒在蔡琰当日去了萧府之后,很快同时收到萧平与蔡琰的折子,都道亲事已经定下,想请曹恒赐婚。   两家都已经谈妥,赐婚不过是锦上添花罢了,曹恒自然是配合的。   不日,赐婚的旨意送达,同时曹恒也让人将这门亲事定下的消息送往匈奴,不管是丹阳还是蔡思的父亲,都在等这门亲事真正的落定,曹恒送了消息过去,自然是让他们都欢喜的。   这是大魏自建朝以来,匈奴与大魏第一次联姻,虽然联姻的两方都不是大魏的王子公主,匈奴的王子公主,但双方都代表了自家的国,亲事也是十分郑重,萧平的聘礼由大魏所出,这也是表露了大魏对这门亲事的看重,蔡思在得知之后,眼中闪过了笑意!   之后大魏与匈奴两方来信,用最快的速度定下婚期,七月初十九,那便操办起来吧。   在此之前,端午节到了,自曹盼去后,虽说多年的习俗叫百姓们都刻进了脑子里,朝廷就算不再大办,百姓们都自发在这一日如同从前朝廷主办一样的高兴热闹。   当初曹盼种下的种子,经年累月的只会长成参天大树,朝廷就算没有大肆兴办,赛龙舟事宜朝廷也还是在端午那一天主持的。   但都知道先帝驾崩,新帝与先帝感情深厚,先帝去了,新帝心里难过不想再理这些事,那也是常理。   谁要是父母刚去就一副乐呵呵的样子怕是要被人指着鼻子骂不孝了。   事隔多年,永明八年,女帝再主端午节大节,匈奴的人早就听说过大魏的端竿节了,没想到有机会能够亲眼看到,自叫他们高兴。尤其听说端午节这一日,洛阳城的男男女女都一道出来打马球,赛马,更叫他们心之向往。   “驾,驾!”策马于前,男男女女争夺着地上的马球,都想抢过入球,可惜却叫一个红衣少女从侧而来,直接抢过了球,一杆子打向一旁的铜镜,一击而中,引得一阵喝彩声。   曹恒在一旁看着马球赛打得不错的红衣女郎是真看越眼熟,曹恒侧头问道:“这是秦侍中府中的?”   那张脸还有那一身骚包的红衣跟秦中一个模样,秦无高兴地道:“回陛下,正是小女秦时。”   秦时,正是秦无跟曹永为女儿取的这个名字,曹恒道:“时?”   “是,时势之时。”秦无肯定地告诉曹恒,时,正是这个时,没有错,一点都没错。   “子阳,你家的女儿定亲了?”秦无与曹永只有一双儿女,女儿是得尽秦无的真传,那张脸长得是真美,可惜秦无把人藏得严实,轻易不叫人见,如今见到了,蠢蠢欲动的人趁机问起。   秦无一眼扫过问话的人,正是杨修,淡淡地道:“你家的儿子都成亲了,我家女儿订没亲订亲又如何?”   “子阳啊,咱们的交情如何?”杨修突然冒出一句地问,秦无凉凉地道:“说有交情也有点交情,说没交情也没交情。”   几十年同殿为臣,叫秦无那么说得好像什么都不是,杨修一副倍受打击的模样。   “子阳,我们的交情是说有就有,说没有就没有的?”就算是被打击了,杨修也是不死心。   “你要是敢打我女儿的主意,咱们别说没交情了,完全是要反目成仇的节奏。”秦无暗含警告地放话。   杨修赶紧地道:“子阳,你可不能坏我名声,怎么叫我打你女儿的主意,我哪里打你家女儿的主意了,我,我就是想着给她找门好亲事,就算我儿子成亲了,我还有侄子啊!”   便是觉得秦时长得这般好,他要帮着家里的子侄们,把人娶回去。   没想到秦无一听连忙道:“你可别,我家的闺女,婚姻大事她做主,不管是谁,但凡她喜欢,人品端正的就好,你想做媒人,得她愿意。”   宠女儿宠成这样,秦无是丝毫不曾掩饰的,杨修眼睛放光,“只要你家闺女同意就行,那好说,极是是好说。”   家里的子侄看到这样相貌出众的女郎,能不动心,既然动心,利落地把人给娶回来。   只要美人倾心,人品端正,后者他们家的人已经达到了要求,前者呢,努一把力一定能成。   杨修打得算盘直响,马球场上这会儿打得就更激烈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匈奴的两位王子已经上了球场,二对一的跟秦时抢着球,秦无一看立刻跳了起来,“什么情况,这两个小子,他们这是怎么回事。”   准备就要下场,杨修赶紧的拉住他,“你干嘛去?”   “当然是帮我闺女去,没看到她那是一对二吗?”秦无挣扎着往前去,曹恒这会儿开口道:“秦侍中莫急,纵是以一对二,你家的女儿也应付得了他们。”   说得一点没错,哪怕匈奴两位王子左右夹击想抢秦时手里的球,他们愣是使出浑身解数也没抢着,秦时又将一球打了进去,引得一片喝彩声。   秦无一看笑得嘴都快咧到后脑根了,“好时儿,好时儿,打得漂亮,漂亮!”   杨修一看秦无没有上场的意思了,果断松开手,秦无坐回原来的位子,曹恒道:“秦小娘子颇得侍中真传。”   “都是先帝的功劳,这孩子能学得那么好,都是先帝教的,臣后面也仅仅是指点一二。”秦无可不敢什么功都揽了,自家闺女这一身打马球的本领不是他教的,而是曹盼教的。   这事不说曹恒都快忘了,当年打马球是曹盼弄起来的,秦时这个小女郎自小就长得好,好得让曹盼也颇是稀罕,偶然一次秦时进宫见到曹盼与秦无打马球,聪明的小姑娘立刻求着曹盼教她打马球。   彼时的曹恒已经在六部学习,事情多如牛毛,虽知道秦时小姑娘的确跟曹盼学了不短时间的打马球,但她并不知道秦时学得如何。   后来,秦时小姑娘当年学得也不久,之后再未进宫,曹恒也将这件事给忘了,叫秦无提醒才想起来。   “啊,子阳不说这事我都快忘了。”别说是曹恒了,当初这件事知道的人不少,但都忘得七七八八了。   “我记得你家闺女也没学多久。”杨修被秦无提醒了,皱着眉头想了想,记忆慢慢复苏,也想起来秦时学的时间并不长。   “打马球讲究的是天份,先帝都夸赞我闺女有天份,所以不需要多学,看她现在打得,是不是有先帝的风范?”秦无那叫一脸自得的,杨修突然觉得手有些痒,很是想揍上他一顿,好在最后都忍住了,动文还能跟秦无吵上几句,动武是绝对的完败,他就别傻傻的去送死。   “啊,结束了,你家闺女夺魁。”杨修想了下,发觉自己绝对不是秦无的对手,想着转移下注意力,别看着秦无万一没忍住,倒叫自己吃亏了。   马球场上确实是分出了胜负,就算是以一对二,还有其他的对手,秦时女郎照样赢了这一场赛。   秦时手里拿着今岁马球赛夺魁得的奖品,一杆上好的马球杆,高兴地往秦无那儿跑来。   相貌本就出众的女郎,一身红衣似火,眼波流转,自信张扬,那叫一个引人注目。   “阿爹阿爹,我赢了,我一对二我都赢了,是不是很厉害?”秦时高兴地拿着马球杆与秦无挥动着,那叫一个可爱。   秦无本就长得极好,这会儿见到秦时这般的高兴,他也十分的高兴,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时儿真是厉害。”   秦时得了父亲的认可更是高兴,秦无可没忘曹恒,与秦时道:“你赢了这上好的马球杆,快谢过陛下。”   年少之时,她们倒是见过,只是随着年岁渐长,曹盼去世,曹恒成为大魏的女帝,秦时也要读她的书,学自己该学的东西,一恍倒是多年不见了。   “多谢陛下。”秦时礼数周到地与曹恒见礼。   “这是你该得的,不必谢朕。”瞧着秦时的眉眼,目光坚定,眼神清澈,举止落落大方,刚刚一场马球打下来,不知引得多少儿郎动心。   “马球打得极好,武功如何?”曹恒想到秦无的文武双全,询问一句。   “陛下要亲自试试吗?”被问到武功,秦时满怀期许地看向曹恒,因为武力值比不上曹盼,曹恒多年从不松懈,但很多人都忽略曹恒会武这事。   难得有人想跟她过过招,曹恒其实也有点技痒,“来!”   额,好好说着话突然就要打起来,怎么都让人觉得转变太大,秦无虽然也知道曹恒的武力值跟曹盼比是没得比,要是跟普通人还是能对付得了的,自家闺女也算半个普通人吧。   所以,秦无一声不吭地退到一边去,由着两个技痒的女郎动手。   不是,突然就要过招,杨修跟秦无咬耳朵地问道:“你家时儿的本事如何?”   “应该还行。”秦无憋了半天吐出这一句,杨修觉得奇怪地看了他一眼,“我怎么觉得你说这话有哪里不对劲?”   “你想多了。”板起一张脸,秦无显得很是无辜地反驳一句,杨修一想也是。   而那头,秦时和曹恒已经打了起来,秦时攻,曹恒主守,来回几十个回合,打得如火如荼,凤鸠以过来人的语气道:“时儿要输了。”   别看曹恒只守不攻,以守反攻的,反杀无数,在凤鸠话音落下,曹恒已经紧扣了秦时的双手,任秦时怎么挣扎挣扎不开。   输了秦时也输得起的,曹恒松开了,秦时满是敬佩的道:“陛下武艺高强,时敬佩之。”   曹恒听着这客套的话,“你吃亏在年幼,若是我们年纪相当,这胜负未定。”   “输给陛下,时并不冤。”秦时抱拳以对,这时候哈吉与木泰两位匈奴王子走了过来。“想不到陛下身手如此了得,秦女郎也是。”   “不过是几招防身术而已,不值一提。”曹恒很是不以为然地说。   而那两位的目光更多地落在秦时的身上,曹恒微微一顿,秦无直接地站在秦时的面前挡下两人的目光,同时目光灼灼地反盯着这两位,不让他们看到秦时。   看不到想看的人,两人脸上的失望挡都挡不住,倒是秦时从秦无的后面探出脑袋来,“两位王子马球打得可没有丹阳单于好。”   “是,我们并不敢与姑母相比。”哈吉话接得极快,“秦女郎马球打得好,武功也是极好。”   秦无听着这别有用意的夸赞,很想把秦时塞回后头藏起来,别叫这群臭小子瞧见了,把他家闺女给叼走!   “你们马球打得不好,武功也不好,自然觉得我是极好的,可是大魏的女郎,会打马球,会武功的多了去。”秦时并不将他们的夸奖放在心,甚是不以为然地挥了挥手,表示这并不是什么值得她骄傲的事。   曹恒的目光落在秦时的身上,秦时注意到了,回头冲着曹恒露出一抹笑容,眨了眨眼睛,又往那两位匈奴王子身上飘去,曹恒……是她想的那个意思? 第124章   女帝陛下还在想着是不是自己误会的时候, 秦时已经转过了头,哈吉与木泰正往凑,“不知秦女郎的骑术如何?”   秦无已经先一步地道:“如何都与你们无关,都一边好好呆着, 不许动。”   两个臭小子看秦时的目光秦无还能不知道代表什么,妥妥是想叼走他家闺女的架式, 必须得拦住,他们一个个, 都不许靠近, 必须保持完全的距离!   “阿爹!”秦时拉了拉秦无的衣袖,对秦无这么护犊子的行为十分的无奈,秦无道:“不许说话。”   最疼她的亲爹如此发话,秦时是果断地住嘴, 一声都不吭, 这时候曹永带着一个比秦时略年长的郎君走来,仔细一看与秦无也有几分相似, 曹永与曹恒见完礼, 再看秦无那一副谁也不许往前碰他闺女的样子, 曹永道:“怎么了?”   秦无毫不犹豫地回答道:“没什么。”   拦着人不让进的样子,那叫没什么,骗鬼啊!   曹永往前走了一步,低头与秦无说了一句什么, 秦无拦着住人的架式果断变了, 往后瞄了秦时一眼, 又看了曹永一眼,曹永已经发话道:“衡儿,带你妹妹去玩。”   秦无的长子秦衡一听立刻应声,杨修在一旁补了一句道:“是啊,是啊,年轻人就应该跟年轻人去玩,我们这些老头有什么好玩的。”   收获秦无的一瞪,杨修脸皮厚着,根本就不为所动,笑呵呵地冲着秦时道:“你杨家那些兄长在那边,他们要是找你玩,就让他们护着你。”   “得了吧,没看到我闺女刚刚那两下子,就你们家的那些个,不都跟你一样挂着剑就是摆设,让他们护我女儿,我女儿护着他们差不多。”秦无眼刀子不客气地往杨修那儿甩去,当然也是把杨修那一家子的底掀了个透亮。   杨修道:“你少得瑟。”   听到这句警告的秦无更是骄傲地昂起了头,半点要收敛的意思都没有,气得杨修一个趔趄差点没缓过气来。   不过秦时赖得管大人之间的明争暗斗,只管跟着自家的兄长一块玩去,不意外那两位匈奴王子一道告辞跟上去,曹恒一下子看向曹永,曹永抬起头与曹恒露出一抹笑容,曹恒一颗心那叫一个悬起来了,脑子已经在飞转,转得一旁的人连着唤她几声,她才回过神来。   “陛下,龙舟赛已经开始了。”前来叫唤曹恒的人是胡本,提醒时间已经不早了,曹恒看向一旁正在撒欢地玩的曹承和曹衍,“让承儿和衍儿过去。”   一干人听着一顿,目光看向两个已经长大一岁的孩子,不确定曹恒是在开玩笑还是说真的?   曹恒见他们顿住了,侧过头道:“怎么,有什么问题?”   哪怕有问题,被问这么一句也必须得没问题,胡本应声道:“没有,没有。”   “承儿,衍儿。”曹恒叫唤一声,曹承和曹衍本来在玩着的,听到叫唤赶紧的跑了过来。   活动的孩子脸上红通通的煞是可爱,曹恒拿出帕子擦了擦他们额头上的汗珠,“龙舟赛就要开始了,你们一道去给他们击鼓开赛。”   曹承已经很久没玩得那么开心了,听到曹恒的话看向一边人山人海的地儿,眼里更是惊叹,“龙舟,赛龙舟吗?”   点点头,曹恒与曹承叮嘱道:“就是赛龙舟,要怎么做,胡本还有荀尚书会告诉你的,你听他们的。”   “好!”叮嘱完曹恒的目光扫过曹衍,兄弟俩异口同声地应下,胡本和荀辑麻利地带着他们往一边去。   曹承还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激动是有的,和曹衍一道击响了铜锣,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叫他们一顿,随之又相视一眼。   锣声响起,龙舟皆以发出,很快一个个都使出全身的力气划着龙舟出去,曹承和曹衍都是第一次看到这样盛大的局面,站在边上不断地为划赛龙舟的人呐喊,为他们加油,加油!   直到龙舟赛结束,胜负即分,兄弟俩人回到曹恒那里,兴奋地冲碰上曹恒道:“母皇母皇,赛龙舟,他们可真厉害!”   曹承在比划划龙舟那些人的动作,满眼的都是向往,曹恒一下子看出来了,“想学?”   知子莫若母,曹承赶紧的点头表示,没错,是的,他就是想学,可以学,可以学吗?   没有问出来,但是曹承的目光就是透露了这样信息,叫曹恒点了点头,“学是可以学,不过你眼下当务之急是读书,如果你这次月考能进前二十名,朕就让人教你怎么样?”   听到前半句已经萎了的曹承听完后面的话后,惊喜得张大眼睛,“前二十名就可以?”   “对,朕言而有信,承儿如果真的想学那就努力。”越是教孩子,曹恒越是得说曹盼当年的教育方式是一点问题都没有,让孩子们看过千般风景,知道外面的世界有那么大,每一样东西又都是那样新奇,他们充满好奇,想要学习,接着就可以借此让他自发去学习。   人之有欲,为之而不懈努力,这是本性。   “我我,我会的,我会的!”曹承握紧了拳头表示他一定会做到,哪怕现在他是全班倒数第三的成绩,全班有四十来号人,一下子得要往前进了二十几名,但是为了学习划龙舟,他一定会努力的。   曹衍本来也挺兴奋的,毕竟是第一次看到这样壮观的场景,每一个人都在用尽所有的力量,只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   这样拼尽全力往前的样子,曹衍也是是第一次见到,震憾是巨大的,还没反应过来便听到曹恒的话,看着曹承一副为了学习划龙舟的拼了的样子,曹衍是真想捂眼,曹承是个傻瓜。   然后收获曹恒警告的眼神,曹衍立刻恢复刚刚兴奋的样子,曹承无察觉,高高兴兴地冲着曹衍激动无比地道:“我学会了教你啊!”   ……完全没有注意到一旁人看着他那默哀的眼神,真是个傻孩子,怎么就完全没有发觉亲娘那是在刺激他,只为让他好好读书。   一个总在倒数边缘徘徊的皇子殿下啊,很是叫政事堂的诸公着急的,结果人家从一开始还有点着急,一个学期下来,人已经变得淡定无比了,倒数就倒数呗,反正曹恒既不会打他,也不会骂他,他就那么留着大部份的时间去玩,上课听听课,下了课该怎么玩就怎么玩。   虽说武校的成绩是有分及格或是不及格的,曹承的成绩也就刚好及格,人家都已经及格了,你也不能逼着人往为第一的位置冲。   不是没人跟曹恒提过是不是让曹承上进点,曹恒表示武校那么多的老师,这个问题难道不是应该教给他们来管?   让日理万机的皇帝陛下一天到晚盯着曹承的成绩,难道是指望着曹恒为了叫曹承考好,把曹承往死里打不成?   虽然曹恒心狠起来那不是一般的狠,正常的时候那人家也不一般的心宽,因为进了武校的曹承,以曹恒熟悉的速度在不断地变化,成绩考得好不好是其次,曹恒要的是曹承懂得去思考各种各样的问题。   眼看曹恒一点着急的意思都没有,那,当母亲的,还是女帝陛下面对自己未来的继承人都是这样的态度,哪怕他们想逼得曹承多学一点,曹承也是越来越精了,让他学的东西,他就是死死地保持着及格的状态,至于再被先生寄以厚望,曹承装死。   这也多亏在他同班的人里,与他一般徘徊在及格边缘的同窗,他们跟曹承一样,都是不喜欢读书的人,也是从他们的身上,曹承学着脸皮是越来越厚,一个个都乐呵呵地表示,不当好学生,就必须要脸皮厚,别人说的话,能不听的就别听,怕人说的千万别当坏学生!   所以,在曹承自己都没有发觉的情况下,一路往无赖的方向发展。   曹恒倒是注意到了,注意到也没打算管,这个世上要说活得好的人,就得要脸皮厚,曹承之前耳根子太弱,太在意别人的看法,这有好也有不好,于曹恒看来,只要曹承没有往歪的地方长去,这样一些不算坏的变化,她是一点都不会在意的。   “陛下,出事了。”曹恒正在想着曹承的变化时,燕舞急忙行来,低头与曹恒小声说了一句,曹恒意示她继续说。   “柏虹伤了张昭。”燕舞与曹恒轻声地说来,曹恒的目光立刻地变了,抬眼看过去,“人伤得如何?”   “被刺了一刀,伤得有些重,却无性命之忧。”燕舞将情况细细说来,曹恒道:“让戴太医去一趟。柏虹如何?”   人伤了,就要想之后应该怎么样地补救,还有柏虹,柏虹自司马伦去后,这些日子一直不管事在家休养,直到今日出来了,没想到她竟然要去做这样的事。   “人叫郭家的人拿下了。”燕舞说到这里面露难色,目光暗含企盼地看向曹恒。   曹恒哪里会不懂燕舞目光中的深意,可是这件事非同一般,柏虹想去杀张昭的原因是什么曹恒心里有数,但是他们的怀疑得到确凿的证实了吗?   没有,既然没有,张昭是朝廷命官,柏虹竟然行刺一个朝廷命官,哪怕她同样是大魏的臣子,此事也不能善了。   曹恒道:“有多少人知道?”   问的意思燕舞还是明白的,连忙地道:“暗卫发现情况不对立刻来报,柏虹被拿下,张昭已经派人去请了大夫,却没惊动旁人。”   没有惊动人呐,曹恒一下子安心了,“无事。”   燕舞为柏虹着急着,结果曹恒竟然说无事,燕舞一下子抬头看向曹恒,曹恒又下了另一道旨令,“戴太医也先不用过去。”   这就更让燕舞不懂了,连戴图都不让去看柏虹,这是什么意思?   曹恒抚过纤细的手指,目光闪烁着叫人看不清的波动,“等张昭派人来。”   燕舞一直看着曹恒,还是不太明白曹恒的意思,曹恒却没要解释的意思,只往一边去,只见夏侯珉正抱着已经想要走路的曹永乐玩着,曹恒走过来,夏侯珉将曹永乐抱起来,“这孩子也是喜欢热闹的人,瞧到那么多人玩可高兴了!”   抱着孩子玩的都是女眷,夏侯珉这个异数却淡然处之,曹恒听着应了一声,伸手抚过曹永乐的脸,曹永乐高兴地伸手捉住曹恒的手,随之想要往嘴里塞进去,结果叫曹恒捏住了小脸蛋,“又不饿,怎么什么都想往嘴里塞?”   “啊!”哪怕是亲娘,你这么捏人家的脸,曹永乐也是表示抗议的。   曹恒才不管她抗议还是不抗议,只与夏侯珉道:“难得出来一趟,想玩就去玩,孩子交给他们照看就是了。”   曹承和曹衍自有人看着到处去玩,也就剩下一个曹永乐,曹恒是顾不上孩子的,夏侯珉这个当皇后的,抱着孩子和本家的兄弟姐妹说着话,一脸淡定,旁人看着他的目光透怜悯的,夏侯珉直接无视。   “陛下且忙自己的,我带永乐无妨,等她再大点了,我再教她骑马。”在夏侯珉一点都不觉得自己现在过的这些日子有什么值得人怜悯的,这是他的选择,一辈子不悔的选择。   “说到学骑马,这个往后可以,那两个你该教了!”曹恒提醒一句,曹承可不小了,是该学骑马了!   夏侯珉一听忙道:“他们是郎君,不用人护着,更不用教,直接扔上马学就是了!”   ……曹恒听着夏侯珉的话,表示惊叹地看了过去,以确定自己有没有听错,夏侯珉道:“当年我就是这样学会的。”   曹恒可不是,她的马术是曹恒手把手教的,生怕她给摔了。   “郎君和女郎不同,陛下懂的。”夏侯珉还能不知道曹恒在想什么,知道,所以这才会毫不犹豫地区别对待,曹恒是不管夏侯珉如何对待儿女们的,一如夏侯珉也从来不管曹恒如何对待他们!   “陛下。”在这个时候,不用曹恒久等,要来找她的人算是到了。   “洧阳亭侯求见。”道明来人,正是郭嘉之子郭奕,曹恒早料到张昭一定会让郭家的人出面,能让郭奕亲自出马,很好,曹恒道:“让洧阳亭侯来。”   伸手再拍了拍曹永乐脸蛋,这便往她的大帐去。   她这一走,后头有人轻声地道:“阿珉,你可真是贤夫良父啊!”   “羡慕?”夏侯珉抱着曹永乐回头扬眉一问,一通笑声回答了他,夏侯珉无视那笑声之意,颠了颠怀进的曹永乐,“永乐,想玩就去玩,高高兴兴地去玩!”   至于曹恒进了大帐,郭奕已经在那儿侯着,孙子都快能成亲的郭奕却不老,见着曹恒连忙行礼,“陛下!”   曹恒装作什么事情都不知道一般,“洧阳亭侯前来有事?”   郭奕看向曹恒作一揖道:“陛下,柏夫人伤了我的女婿。”   不与曹恒绕弯子,郭奕这样直白地告诉曹恒,柏虹伤了张昭。   “为何?”其中的内情曹恒清楚,郭夫人也是知道的,但是郭奕不知道,既然郭奕不知道,曹恒也就顺着他的不知而问。   郭奕本来是想来打曹恒要一个公道的,这件事要说起来,前因后果他其实也不知道,柏虹如今是叫他们家的侍卫给绑了不错,但是不管怎么样,柏虹那都自曹盼开始就为曹氏得力的人,这样的一个人,哪里能轻慢对待。   询问柏虹杀人的原因,柏虹自然是一字不透的,郭家的人也不敢对柏虹用刑。   “陛下,臣并不知道,柏夫人伤了昭儿,昭儿眼下重伤卧榻,前因后果,臣问过柏氏,柏夫人却一字不透,臣亦不解,究竟是什么样的仇,能让柏夫人不顾一切的要取昭儿的命。”郭奕不知道就说不知道的话,并没有随意猜测。   他也是相信曹恒会给他一个公道,绝不会因为柏虹是她的人就偏袒于她。   “洧阳亭侯是想朕查?”曹恒似是听懂了郭奕的意思,又带着几分不确定地询问,郭奕道:“陛下,昭儿是臣的女婿。”   点点头,曹恒道:“朕知道,出了这样的事,洧阳亭侯没有直接将人交到刑部或是大理寺都是念在同殿为臣,也是看在朕的面子上,朕都知道。人,给朕,朕会给你一个交代如何?”   “好!”郭奕一丝犹豫都没有地答应了,这放心的样子,也是因为自曹盼和曹恒一直以来的为人处事,她们都从不偏袒徇私,这样让他们没什么不放心。   曹恒看到郭奕毫不犹豫地答应,心里却在想着这件事不能跟郭奕说,只能跟郭夫人商议。   “让戴太医去给张昭瞧瞧,莫出了事。”为君挂念臣子,戴图的医术满洛阳城没有不知道的,曹恒派了人去,郭奕自是十分感激的,忙谢过曹恒。   很快郭奕将柏虹给送了回来,柏虹见到曹恒立刻跪下了,曹恒一脸寒霜地问道:“如此你可满意?”   柏虹听到这一句已经潸然泪下,泣不成声,“陛下,那是妾的儿子,妾唯一的儿子。”   曹恒皱着了眉头,“就算如此,杀人的是他?”   “纵不是他,若不是他们,伦儿绝不会自尽而亡。”柏虹目露恨意,显然是恨极了他们,那些害死她儿子的那些人。   曹恒道:“若是如此说来,你该怪的是朕才是,若不是朕与司马家仇,也不会与司马家斗到这样的地步。”   柏虹摇了摇头,“陛下,妾无此意,陛下!”   曹恒冷哼一声,“朕一直以为你不是寻常的女子,你经丧子痛,只想杀了他,与他同归于尽为你的儿子报仇,听起来似乎很有道理,可朕更想问一问你,你怎么就确定死了一个张昭,你以为的仇人就真的都死光了?”   与司马氏斗了那么久,柏虹难道还不知道这些人有多奸诈,藏得又有多深?   知道的,正是因为知道,所以才会拼尽一切,什么都不管地只想能够杀了这个人,她知道这个人如果死了,对于他们又是怎么样的重创。   曹恒不用看都知道柏虹在想什么,“觉得自己一人抵一命很好?”   柏虹不作声,她是存了一命抵一命的打算没有错,无所谓好与不好,她仅仅是想帮儿子报仇,不惜一切为他报仇!   冷哼一声,曹恒走到柏虹的身侧,“司马家的人,你果真都查到了?查清了?这个就不是障眼法,他是真的?”   柏虹不作声了,司马家的人真的很会藏,加上这些年因司马伦名为帮大魏,实则帮的却是司马家,让他们原本查到的证据都变得真假难辨,在这样的情况下,张昭的身份也就变得同样难测。   “陛下!”听着曹恒冷静的分析,再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此时此刻在杀不了张昭,反而极有可能把自己的性命给搭上的情况下,仇没有报到自己就要死了,这绝不是柏虹要的结果。   “这一次,朕保你,同样的错,不要再犯第二次。”曹恒是不打再跟柏虹说下去,这一次她会保柏虹,念及她是因为丧子而急于报仇,做出这等不理智的事。可是,有一不可有二。   “你要记住自己的身分,莫让自己失了一颗公允之心,没了这一颗心,你恨之而欲除之而后快的人,你与他们又有什么差别?”曹恒蹲下与柏虹平视而道,柏虹整个人一凛,“为了报仇不择手做段,你是不是忘了自己究竟为什么会成为暗卫?你掌天下的消息渠道,你要做的是什么?是用你手中的权利诬蔑于人,还是让人免于诬蔑?”   柏虹连想都不想地答道:“自然是让人免于诬蔑。”   “那你自己现在做的事?”曹恒再问,目光抬起与柏虹对视,“你知道朕留着张昭有用,而且是有大用,你却还是动手想取他的性命,你自问此举妥当?”   “陛下,陛下!”柏虹当然知道自己做得不对,她当时的想法是以命相赔,杀了张昭,她愿以死谢罪。   “比起一个司马氏的余孽来,你对朕更重要。朕可以放着不除他,但朕不希望你为他偿命。”曹恒从来都不是一个情绪外露的人,可是现在,这个时候的曹恒却认真地告诉柏虹,比起一个张昭来,不,应该说是十个张昭都比不上一个柏虹。   柏虹这一生的温暖似乎都在曹家,第一给她活下去机会的人是曹盼,她早已立誓,这一生为曹盼死亦无悔,曹盼去了,柏虹以为,这个世上再没有那样的一个人了。   曹恒,曹恒是个冷心的人柏虹早就知道了,今日听到这样的一番话,柏虹是震惊的,她以为,曹恒是个合格的帝王,冷心冷肺得天生就是一个合格的帝王,这样的一个人,在大魏并不缺能人学士的情况下,他们都是可有可无的。   可是啊,曹恒却告诉她,不,不是的,她们都不是可有可无的,在曹恒的心里,拿下那些余孽重要,却也不值得他们付出生命。   “妾虽未取得张昭性命,此事亦不能善了,张昭那样的聪明人他不会放过任何一个机会的。”   柏虹虽然为曹恒之言而感动,但是没了那一颗报仇之心,理智回笼,她更想到现在的情况,为人臣者,她已犯下了大罪,万万不能再让曹恒因她而得受张昭的威胁。   “你也说了,他是一个聪明人,一个聪明人,就会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曹恒幽幽地吐字,“此事朕会与郭夫人谈,张昭也知道,他但凡还想靠郭家的权势,就得听郭家的安排。”   郭家,郭家啊!   柏虹想着郭家,更是想着主事的那一个人,郭夫人!   “臣谢陛下!”与曹恒一拜,柏虹知道曹恒是想要护着她,否则的话郭家不会将她将出来。   “最近几日你委屈委屈。”曹恒哪怕想要护着柏虹,戏也得做一做,张昭那里,曹恒是想着如何将柏虹护住,也试出张昭来。   “但听陛下吩咐!”柏虹一副都听曹恒的模样,曹恒站了起来。   端午节就这么悄无声息地过去了,至于这个端午节引发多少事,曹恒心里有数也不曾说破。   最重要的是处理柏虹的事,柏虹被看押起来,曹恒准备回洛阳城之后再行处置,然而没等曹恒想好,外面风言风语即起,道是柏夫人刺杀张昭,到了今日却没有听到任何曹恒要怎样处置柏虹的有关的消息,不知那究竟是什么意思。   曹恒得知消息泄露出来,眼中闪过一道冷意,都不必曹恒说什么,郭家里凡是有可能将话传出去的人,都叫郭夫人给处理了,郭夫人更是直接走到张昭的面前,冲着伤卧在榻的张昭问道:“你想怎么处理此事?”   “我都听祖母的!”张昭连忙表态表示自己都听郭夫人的。   郭夫人道:“当日你将人交到你父亲的手里,你也跟他说过,事情都交给他处理,但是外面怎么会就你被柏氏所伤的消息传得沸沸扬扬?”   目光直视张昭,等着张昭给她一个答案,张昭摇了摇头,“那并不是我往外传的,祖母。”   郭夫人道:“这件事,我再说一次,要么你自己去处理,你若要自己去处理,郭家一概不管,但既然你让郭家沾了手,就得按郭家的规矩的来。”   “郭家的规矩是什么?”张昭似是听出郭夫人的意思,但还是挣扎着不肯退步,询问一句。   “陛下需要郭家做什么,郭家就要做什么。”话听起来一语双关,张昭再次盯着郭夫人看,满目都是诧异。   郭夫人道:“这一句你记住了,你想利用离家,也要有被郭家利用的觉悟,好好的,老老实实的做好你自己的事。”   张昭不由反驳一句,“祖母,是柏夫人欲对我不利。”   “你与柏夫人素无交情,为何要见柏夫人?你也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为何柏夫人能伤你?”郭夫人也不傻,不会由着张昭说什么就是什么,两个问题一丢出来,瞧瞧着,张昭已经赶紧地解释,“祖母,柏夫人是陛下的人,她要见昭,昭能不见?”   “是吗?”郭夫人反问一句,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这满朝的臣子,你见过柏夫人和哪个臣子有所往来,又哪里见过柏夫人寻他们?要说她是陛下的人,你是从何得知的?”   问到这里啊,张昭带着几分不被人理解的愤怒,“祖母是在怀疑我?”   “若说我怀疑你,那你是在怀疑谁?我也很奇怪,柏夫人为什么谁都不动,偏偏动你,更是存了与你鱼死网破的心思。”郭夫人试探时,目光从来没从张昭的身上移开过。   “祖母,这个问题你不该问我,你该去问柏夫人,现在是她要我的性命,不是我要她的性命。”张昭颇是义愤地指出这一点,似乎他原是想要郭家为他讨回公道的,偏偏一切与他想的截然相反,他十分受伤。   郭夫人看着张昭道:“放心,我问完了你,自然也会去问柏夫人的。只是希望你瞒着我的事不要太多。”   这是一句警告,张昭听出来了,郭夫人并不让张昭多去思考,只是再次地道:“这件事,我再问你一句,你是要自己去处置,还是由郭家出在为你处置?”   张昭动了动唇,连忙地道:“有劳祖母。”   “那你便记住我刚刚说过的话,不要再有任何的小动作,否则莫怪我手下无情,记住了。”郭夫人冷声绝情地朝张昭放话,张昭怔怔地抬头看向郭夫人,不想郭夫人的目光一直都在他的身上,四目相对,郭夫人的眼中只冷意,没有一丝的温度,叫张昭感觉到透骨的寒意,连忙地与郭夫人作一揖,“一切都听祖母的安排。”   郭夫人得到准话,便不打算再继续,只管离开,而张昭在看着她的背影时,目光尽是冷意。   从张昭的府里出来,郭夫人立刻进宫,曹恒已经在等着,柏虹也一并被叫了过来。   “柏夫人此举何意?”郭夫人虽说在张昭的面前语气不善,便对柏虹所为,郭夫人是不满的,但这份不满只面对柏虹时才显露出来。   被直问一句,柏虹出列道:“此妾之过也。”   一句解释都没有,只认错,郭夫人本来是怼着人的,结果听到这一句,总算是语气缓和了些,“先帝与陛下都极其克制的人,我们身为臣子的,既为陛下尽忠,也当思为陛下克制。为一己之私仇,罔顾律法,你为陛下近臣,借陛下的名誉行事,更将陛下置于无用之地,此乃你之过也。”   柏虹垂下头,“是,妾之过。”   郭夫人道:“张昭此人,陛下清楚他是别有用心者,然无证据,不能凭一己猜测而取人性命,陛下留着他有用,郭家留着他也是同样有用。”   这样不是指责的指责,无疑是让柏虹羞愧的,忙与郭夫人再作一揖,“夫人说的极是,妾犯下了大过!”   此时见柏虹是真的知错,郭夫人却没缓和,反而再次道:“陛下克制,你我为臣也当如此。”   “是!”柏虹怎么还敢不当一回事,连忙点头表示没错,为君需以克制,为臣也是要如此。   “至于陛下。陛下以为自己无过?”郭夫人说完了柏虹,回过头就立刻问了曹恒,曹恒明显一顿,看向郭夫人,“朕也有过?”   “陛下近臣,陛下就应该知道于旁人眼中,他们行事代表的就是陛下,陛下就应该管住他们,驭下无能,叫人以为这陛下派人去做的,这难道不是陛下之过?”郭夫人既然指出曹恒的过,又怎么会是空口白牙,随便说说的,当然是有根有据的。   驭下无能,这不是曹恒的过错那是谁的过错。   曹恒点了点头,“夫人言之有理。”   “那么陛下是何打算?”郭夫人接着问,所谓的打算,曹恒是绝对不会认为对柏虹的打算。   曹恒双手交握,“为人臣者,最忌专权。”   专权二字,立时让柏虹整个人都僵住,曹恒继续道:“故而当年的暗卫,分为两人执掌。”   两人,一个是柏虹,一个是燕舞,但是燕舞做的事,柏虹做的事,她们相互监督了吗?   柏虹也不傻,一下子听出郭夫人和曹恒的意思,曹恒却直接转对她们二人,“你们怎么说?”   怎么说?燕舞与曹恒作一揖,“奴失职了。”   曹恒道:“所以柏虹去杀人的时候,你是知道的,还是不知道的?”   燕舞迟疑了,要说全然无觉是骗人的,她与柏虹相交多年,柏虹的异常,她如何能看不出来,可就算是是看出来了,她想要劝柏虹没能劝住,这又该如何提起?   柏虹连忙地道:“陛下,燕暗首是拦过妾的,只是没能拦住。”   “此事,你与朕禀报过了?”曹恒并没有听柏虹的话,而是再次反问了这一句,燕舞一顿,曹恒道:“朕相信你们,而你们就是这样对待朕对你们的信任的?”   语气平静无波,叫柏虹或是燕舞听得都顿住了,半天答不上话来。   “朕问你们。”曹恒再次地开口,想要从他们的嘴里得到一个答案。   燕舞已经跪下了,“陛下,奴并没有。”   曹恒负手而立,之前柏虹已经为这些事而后悔,如今更是。   “你为暗首,自母皇以来就是,这么多年了,你自己是什么样子你心里清楚,朕自登基以来,母皇是怎如何相信你们的,朕便如相信你们,可你们,让朕失望了。”   柏虹如此,燕舞也是,她们的心里,再没有曹恒,更没大魏的天下了。   “陛下,奴知罪。”平平静静的一番话,却让她们汗流浃背,是啊,她们怎么就忘自己的职责所在,怎么就忘了她们现在拥有的权利都是曹恒给的她们的,而她们第一个放在心上的应该是曹恒,更是大魏。   想到一点,燕舞自知是犯下了大错,一句求情的话都没有,直接跪下了,曹恒已然在想,是不是应该趁这个机会,将她们都换下来,大魏需要注入新血脉了。   多少年的交情,让她们在面临应该做的事情之前,不禁更多地去顾念那份私情,因私废公,这不是大魏想要的,从来不是。   郭夫人既然提出这个问题,便已经知道曹恒会有什么样的打算,她只点到为止,并不追问。   “起来吧!”曹恒这般与燕舞和柏虹说,柏虹一下子抬起了头,显得有几分慌乱。   “张昭,陛下现在的打算不动?”郭夫人没有忘记此次前来的目的。   曹恒道:“这么多年,他并无不轨之举。”   “大错没有,小错也仅仅是旁人都会犯的小罪,无伤大雅。”郭夫人总结,郭涵在外在不假,她在洛阳,张昭的一举一动都瞒不过她。   “夫人的意思?”曹恒有些拿不准郭夫人提起之意。   “这个人,是妾留给阿涵。今日之事,妾会让他松口,而这个人,妾希望陛下能把他留给阿涵,将来他是生是死,都由阿涵说了算。”郭夫人不变的语气,透着让人发寒的冷意。   曹恒抬起头看郭夫人,不太明白郭夫人的意思,郭夫人道:“妾一直以为,先帝会做到一切,皆是诸葛孔明一手促成。” 第125章   眼孔突然睁大, 惊度得曹恒盯紧了郭夫人, 郭夫人与曹恒一笑道:“陛下不以为?”   曹恒的身世,几乎已经让人忽略不计, 太多的人知道查不出来便已经放弃, 知道的人,他们却是曹盼信任的人,如今也是曹恒信任的人,也不会对外透露丁点的消息。   诸葛亮, 他这一生做的最离经叛道的事,都为曹盼, 曹恒的存在, 于曹盼而言是希望,于诸葛亮却是毁灭, 曹盼护了诸葛亮一辈子, 纵然引得天下人猜度,以为她背叛了诸葛亮,她也没有反驳过一句,曹恒的身份就这样成为了一个迷。   而这个迷,郭夫人是知道或是不知道,曹盼没有说过, 曹恒也没有仔细去想过.   郭夫人是一个聪明人, 这样的事, 曹盼做来为了什么, 她明白, 而那也是曹盼的逆鳞,如今也是曹恒的逆鳞。   逆鳞,聪明人就不会轻易去碰。   “如果不是诸葛孔明一心向汉,如果不是诸葛孔明为大魏的对手,先帝不会走上这条帝路,义无反顾。”郭夫人犀利地指出诸葛亮在曹盼的生命占据的地位。   那是曹盼心之所系,两个心存对方的人,在天下在志向面前,谁都没有后退一步,只是这样在谁都不能理解的情况下,一步一步地凭各自的本事,为自己,为自己想要达成的目标不懈奋斗。   曹恒一下子明白郭夫人的意思了,于她而言,张昭对郭涵的意义也是如此。   这个天下,容不得一个女子不嫁,那既是为家族蒙羞,同样也会成为对自己仕途的阻碍。阻碍,有时候为了爬过这个阻碍,人能做出什么事来,你永远都想不到。   郭夫人道:“阿涵是妾最看重的孙女,妾对她寄以厚望,当然也希望将来她能成为如同陛下一般坚强一往无前,绝不后退的人。”   话中所指的陛下,曹恒知道那说的不是她,而是曹盼。   曹盼这一生对诸葛亮的挣扎,曹恒是知道的,情深相许,永不相负,所以永,那就是一辈子,无论诸葛亮是死是活,任何人,任何理由,都不是曹盼负他的理由。   曹恒年少的时候曾经无数次地想过,曹盼的情深值得吗?后来渐渐明白诸葛亮背负的并不比曹恒少,诸葛亮对曹盼的感情,也从来不比曹盼对他的少,如此,她才不会觉得,曹盼是那样的苦。   但在她的心里,感情,所谓两相悦同样磨人,世上总有许多不圆满的事,情之一字却最是磨人,所以,她宁愿一生不知情,永远都不必懂得父母之间的感情,只做一个合格的帝王。   “朕答应夫人。”曹恒明白郭夫人的用意,松口答应此事。   当初张昭是个什么样的人,曹恒告诉过郭夫人,也告诉过郭涵,就这样郭涵还是依然答应这门亲事,义无反顾地和张昭成亲,难道她就没有任何打算?   郭涵不是刘曼,刘曼那样的人,会为堵一时之气做出蠢事,郭涵不会做蠢事,张昭,于她更是一种磨砺,郭夫人的打算,更是郭涵的选择。   想到西域传来关于郭涵的事,曹恒目光一敛,是时候让郭涵回来了。   不仅仅是郭涵,曹恒心里有许多人选,深以为这些人都应该调回洛阳了,政事堂诸公皆已年事渐高,中枢人才就该储备起来。   郭夫人与曹恒达成了协议,郭夫人对柏虹再未有其他的话,曹恒也没有问郭夫人回去是如何与张昭说起此事,只是张昭被柏虹行刺之事,再未有人提起。   至于叫洛阳的女郎给团团包围哄着的两位匈奴王子,如曹恒所预见的计谋层出不穷,从一开始享受美人环绕的人,慢慢的都有些顶不住了。   而萧平与蔡思的婚事也终于是圆满完成,蔡思以为自己近了萧平一步,在萧平看来,蔡思哪怕对他费尽了思,却一直都没有变过,一颗想要挑起两国战争而叫她父兄得利的心,从来都没有变过!   让人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匈奴那一位木泰王子,竟然最终喜欢上秦时,并且正式与曹恒提出愿意取秦时为妻。   端午之后到现在已经几个月了,秦时当时流露出来的意思,曹恒有些不确定,如今见着木泰亲口求亲,此事,曹恒没有第一时间去信匈奴问起丹阳,而是让秦时进宫,秦无与曹永当然也是一道进来的。   不用曹恒问,秦时已经跪下自请,“陛下,时自请与匈奴和亲,必令匈奴与大魏永世结好!”   曹恒第一反应是看向了秦无,秦无一张俊俏的脸此时阴着可怕,再可怕秦时说话的时候,他也一声都不吭。   “侍中与永姐的意思?”曹恒没有回应秦时,反倒是询问秦无与曹永的意见。   曹永道:“时儿的心思臣早就知道,女儿大了有自己的小心思,想做什么,不做什么,她心里有数,我们当父母的,仅仅能做的就是支持她,让她做自己想做的事。”   便是同意秦时的做法,曹恒点了点头,秦无继续地道:“时儿道今日大魏的太平得来不易,她不能上战场,为大魏的天下出一份力,也愿意用别的方式守卫大魏。”   一腔爱国之心,何其难得,曹恒感慨良多,“阿时,为和亲之人,你这一生都只能在匈奴,隔得太远,怕是见不到大魏的人了!”   秦时道:“心里有大魏,见不到,心也是暖的,阿爹与阿娘一生血战沙场,若能以一人之力让大魏与匈奴永不起刀兵,时愿意!”   “好!”曹恒说不出一个不字,秦时是为大魏,为了大魏与匈奴的和平。   “匈奴两位王子,你想好了?”答应下,还有另外一件事,比如秦时一但选定了这个人,此人必将是下一任的匈奴,否则无论是娶秦时的人,还是不娶秦时的人,都会有问题。   秦时道:“陛下是知道的,从端午节开始,直到今日,这两位王子一直都在时的观察之中,哈吉王子不能说不好,但作为一个王,他还不成。”   不成是为什么而不成,曹恒没有细问,但意思他们都明白,也正是因为如此,曹恒道:“匈奴一方,你选定了木泰,不见得哈吉就会心甘情愿地接受这个结局。”   “无论是不是心甘情愿,他都只能接受。匈奴丹阳单于会将两位王子送入洛阳,何尝不是存了观察他们的心,有能者而居之,匈奴一直都是这样的传统。”   事情并不是秦时蓄意挑起的,匈奴人从骨子里就喜欢强者,一直都是,因为他们相信只有强者才能够带领他们过上更好的日子。   秦时对匈奴的了解叫曹恒点了点头,秦无在一旁道:“陛下难道以为哈吉更适合成为匈奴的单于?”   不忘帮着秦时问曹恒一句准话,果然是个好爹爹。   “此事,朕得与丹阳姨母商量后再做决定。”这并不仅仅是大魏一国之事,还有匈奴,更有真正做主的匈奴单于丹阳。   如同蔡思的婚事,非是一家之言可定,木泰的婚事牵连更大,更得要慎重。   “时明白。”到了现在,就应该把话说清楚,如此一来,将来秦时嫁到匈奴之后,所有的障碍,自然会有人帮着秦时清理一遍。   秦时的身份,因着丹阳与曹盼的交情,曹盼身边的人,秦无是武将,作为一个武将,丹阳与他的往来是最多的,秦无的女儿竟然能看上她的侄子,丹阳听说之后那叫一个高兴,拍着桌子不断地叫好,随后二话不说地曹恒回信,这门亲事她同意了,大魏想要怎么定下这门亲事,只管说,她一定配合,绝无二话。   当然,具体的匈奴内部,嫁入匈奴来,秦时必然是匈奴的阏氏,所以,木泰也就成了下一任单于的人人选,丹阳立刻将消息放了出去.   远在洛阳的哈吉没有想到,丹阳一直没有最后确定的事,竟然为了一个秦氏女而决定了,他失去了继承单于的资格,他和木泰之间分出了胜负,分出了胜负!   这样的结局是让他十分震惊的,与之而来的更是愤怒,但在大魏境内,他的愤怒有什么用?   没有用,一点用都没有。   随后,秦时与木泰的婚事定下,没过多久他们便要回匈奴去,木泰和秦时要回匈奴再举行一场婚礼,哈吉却被留下了。   丹阳也不傻,从前两个侄儿她是一视同仁,端看谁更有本事她便选定谁为下一任单于。   既然人选已经定下,为免兄弟相残,输的那一个人就要留大魏。只有这样,才能避免她不想要看到的局面。   哈吉本来准备回去之后再大干一场,结果没想到他连回去的资格都没有了,他自然是不肯的,与丹阳派来的臣子大吵大闹,任他如何吵闹,这件事定下了就没有回旋的余地,丹阳是绝对不会让匈奴因为单于人选一事再起波动的。   如此一来,哈吉最终还是被留在了匈奴,再也不可能回到匈奴去。   大魏与匈奴的和亲至此算是完全的定下了,再也没有人能够改变,秦时嫁入匈奴之后不久,木泰即被封为太子,板上钉钉的未来单于。   至于蔡思如何心急匈奴的变化,秦时木泰的联姻越发叫她不安,嫁入了萧家,成为萧平的妻子,她才惊觉一切的事情跟她想的完全不一样。   她原以成为萧平的妻子,她就能从萧平那里得到关于大魏对匈奴的一切囤兵之策,甚至更多大魏机密,可是,不说这些东西萧平有没有,她能不能从萧平的手里拿到更是另一回事。   哪怕他们是夫妻,萧平的书房不是蔡思可以随意进去的,一如蔡琰对待他们兄妹的态度,去了蔡府蔡琰欢迎,然而蔡琰的书房,他们都不能随意进入。   蔡思不是没有就这件事质问过萧平,然而萧平一直都坦荡地告诉她,信任是相互的,书房里放的都是国家公事,蔡思为什么非要进去?   而且,一个书房而已,蔡思为什么非要进去?   为什么,为什么啊!蔡思能如实回答吗?   她不能,她哪怕不能,也要吵得要萧平一定让她进去!   萧平面对这样一直表示要进去的蔡思,只冷声地坚定表示不能,这地方,除了他,任何人都不能进去,就算他母亲和妹妹都一样。这样的事情并不是只针对蔡思,这一点蔡思应该要体谅。   可是蔡思拒绝体谅,因此与萧平吵闹了一场,即回了蔡府。   她原以为自己走了萧玶一定会来回接她的,没想到回蔡府住了快一个月,萧平却连看都没来看过她一眼。   蔡琰对此与蔡思道:“我早就提醒过你,不要以为这个世上没有聪明人,萧霁月是周元直的徒弟,更是先帝看中的人,先帝用人一向不是随意用的,能让先帝看中的人必然了不起!”   蔡琰点醒至此,蔡思同样是听不进去的,只以为蔡琰心心念念的都是大魏,无论怎么样心里都没有她,更没有她的父兄们。   但是,萧平一直没来接她,这让蔡思由衷的寒怕,是真的害怕!   萧平是她千挑万选才选出来的人,从曹恒对萧平的器重就能看出来,萧平的将来必为曹恒的股肱之臣。   嫁都已经嫁了,蔡思更是怀了身孕,蔡思吐了一口气,面对这样的情况显得手足无措,在得知萧平被派去西域接替西域长使之职,此一去不知才能回来,蔡思没能忍住地回了府。   “为什么是你出去接任西域长使一职?”蔡思一回去立刻就寻了萧平询问。   萧平看到蔡思没有任何的惊讶,回答道:“我合适。”   西域长使一职,崔钧年事已高,早两年就已经递了奏折往政事堂去,只是一直没有最后确定下来,去西域出任西域长使一职是萧平自请的。   “你这一去,有没有想过我怎么办?”蔡思是生气的,怎么可能会不生气,从入了洛阳以来,没有一件事是如她所想。   萧平直视蔡思,“你如果愿意可以和我一道去西域。”   “我不愿意!”连想都不想,蔡思就已经回答。   萧平听着照样不为所动,“既不愿意,那你留在洛阳,我会回来的!”   “你!”眼见萧平不因她而改变任何决定的意思,蔡思快气疯了,萧平却已经低头继续收拾东西,蔡思……   “萧霁月,你太气人了!”见自己都快气得跳脚了,结果萧平依然不为所动,蔡思气得挥袖而去,倒是想跟他发场火,架不住萧平根本不为所动,发再大的火有什么用!   与其想着如何让萧平哄她,倒不如想办法将萧平留下。蔡思打的好算盘,可惜萧平根本不给她机会,更不给她时间,第二日即走马上任,打得蔡思一个措手不及!   而由萧平开始,大魏的官吏开始大变动。   永明八年,女帝调各州刺使回京,各州刺使分入六部,余下的为政事堂御下,与政事堂诸公学习,要说政事堂下的众人,都知道所谓打下手就是将来的政事堂诸公的接替人选。   一时间气氛变得十分的微妙,拿不准曹恒是打算把人直接替下来,还是等这些人自动的退?   当官的都没有退休一说,如在任上老死的人不知凡几,如荀顗也正是如此。所以,下头的人都在想,曹盼驾崩之后,曹恒没动过一个政事堂诸公,如今坐稳天下了,是打算怎么卸磨杀驴?   想要看戏的心情没错,就是政事堂诸公看得都心里有数,知道这政事堂不可能一直由他们掌任,知道,多少还是会有觉得不舒服的。   如杨修一般一向是不愿意受委屈的人,曹恒一通安排之后,杨修在一次喝酒之后,难掩伤心地哭了。   哭完了还有其他的话要说,比如道曹恒这样想要让人取代他们,让他心里难受。   杨修醉酒之言很快叫人密报到曹恒那里,一个两个也就算了,人还不少,曹恒拿着这些密报,半天没有作声,她那身侧之人都拿不准曹恒的心思,也不敢作声。   主要也是不知道曹恒到底在看什么看得这般直放冷气却不吭声。   “拿去烧了。”曹恒突然冒出这一句,胡本应声上前,麻利地接过那些东西,放出去一把火烧得干干净净的。   曹恒直接把东西给烧了的动作让胡本直觉松了一口气,没过多久,又是醉酒,杨修捉住墨问又哭,话里话外都是他们这些老臣老了,该给新人腾位子了。   墨问可是左仆射,首相,调和阴阳君臣的首相,不二话,墨问一个不醉的人叫唤人,“来啊,给我拿盆水来。”   虽说墨问是在旁人家做客,怎么说他也首相,他要一盆水,谁还能不给他。   很快水被端来了,墨问招呼道:“来,给我!”   侍从拿着顿了顿,还是听话地走了过去把那盆水给了墨问,然后,所有人都惊住了。   墨问拿着那一盆水,迎面就给杨修浇了下去,杨修本来哭得正难过着,被浇了水,顶着湿嗒嗒的头发,抬起看墨问,想问什么来着,结果墨问反问道:“酒醒了?”   突然的冷意叫杨修打了个冷颤,也顾不上自己浑身都是湿的,颤颤地唤了一声无知。   墨问冲他咧嘴一笑,“行,认得我,那你也记得自己是什么身份?”   乍然被那么一问,杨修还有些反应不过来,墨问一看他那呆样,“行,酒还没醒,那就再拿一盆水来。”   “别,别,我酒醒了,醒了!”已经被浇了一盆水,杨修可不再被浇上一回。   “酒醒了,那你记起来自己是什么身份了?借酒发疯,就你这样的?”墨问那叫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啊,叫杨修一个鲤鱼打滚的翻了起来,“我,我没有,我没有!”   “没有,你这样喝酒说这些话是第一回 ?”墨问也是知事的,毕意洛阳就那么大,杨修借酒发疯的事,就算曹恒压下来没有送到政事堂,没有说过杨修一句,墨问照样知道这些事都怎么回事。   冷冷地瞥过杨修,墨问道:“我再问你,你记得自己是谁了?”   接二连三地问起这个问题,真是让人拿不准,不确定墨问为什么非要问这个问题。   许是喝了酒,脑袋瓜子实在是跟不上墨问,杨修道:“我,我是杨修杨德祖。”   “在朝的官职呢?”墨问似诱导一般地问着,杨修除了顺着回答,再也说不出别的话来,“我,我是中书省中书令。”   墨问道:“你自己说说,你这样借酒发疯的,说出那样的话来,有点像中书令的样子?”   杨修被再提言行不当,那是憋了气一般地跳了起来,“我,并没说错,陛下调了那么多人进政事堂学习,难道不就是存了要将我们取而代之的心思,要取之的人,不仅仅是我,你,你们,政事堂的所有人,陛下是打算建立自己的丞相团!”   “这有什么奇怪的?难道不是理所应当的?”墨问像是完全不能明白杨修为什么要难过,江山代有人才出,一代新人换旧人,原就是理所当然的。   “无知,我们被取而代之了,我们还有什么?”杨修似是被墨问这无所谓的态度给气到了,大声地吼问一句。   墨问看向杨修,透着一股子失望,“没想到,你竟然是这样想的。德祖,我们还年轻吗?”   问到年龄,其实杨修与墨问的年龄相差无几,杨修道:“当然不年轻了。”   “是啊,我们都不年轻了,看看景倩,他都走了多少年了,我们还比他年长,你说我们还有多少年头可活?”年月流逝,谁又愿意承认自己老了,可是不承认不行!   杨修道:“我们老了,陛下就嫌弃我们了?”   那哀怨的语气听得墨问嘴皮抽了抽,“你要是酒还没醒,我不介意给你弄几盆水再继续!”   杨修一听哪里还敢啊,一声不吭的看向墨问,请他训示!   “我们都老了,我们能帮陛下还有多少年,你怨陛下放了人入政事堂学习,要将我们取而代之,怎么不想想当年我们盼着先帝训练陛的心思。”   “如同先帝让陛下接手一般,我们这些人的位置,就不需要人学习接班了?德祖,你别忘了大魏的天下是怎么撑起来了。无人才以继,前朝之败落,天下之大乱,皆因何而起?”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丢了出来,墨问问得一点都含糊,杨修是一下子顿住了,带着几分不可置信地看向墨问。   “我们念着自己,陛下念的是大魏,未来。在我们之后,必然需要有人辅佐陛下,这些人不从现在培养起来,难道等着我们都老死了,陛下再临时抱佛脚,赶鸭子上架?”   继续再将情况带问着杨修,杨修被问得实在是无可反驳,缩着脖子想要墨问千万别再骂了!   “缩什么脖子?你一个堂堂的中书令,只想着陛下安排人要将我们取而代之,怎么就没想过,这一切都是陛下应该做的,为帝王者,不仅要念我们这些老臣,也得思量新臣里头,他们将来能不能像我们一样挑起政事堂的重担,你为陛下所为而伤心,就没有想过,你如此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陛下是不是会比你更伤心?”   杨修嘴角抽抽,墨问眯起眼睛透危险地看着杨修道:“别以为我看不出来,你醉酒发疯说的那些话都是故意的,那你说,你想要传到陛下耳朵里的话,陛下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当然听见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杨修就回答了,洛阳里的事,就曹恒手里头那么多的人,消息灵通得天下人说的话都逃不过她的耳目,杨修说的话,还是在她眼皮底下说的,又怎么会没有听到。   墨问就看个傻子似的看着杨修,“那你说,陛下怎么就没有问你这事?”   这个问题有毒,杨修闭起嘴一副不想回答的样子,墨问哪里肯放过他啊,伸戳了他一记,直接再问道:“说,你原本是怎么打算的?”   ……杨修装死,墨问毫不留情地威胁。“你给我想好了,再不吭声,我再让人浇你一盆水!”   已经被浇了一回的杨修赶紧的站起来,冲着墨问道:“你一个尚书左仆射,怎么能干给人泼水的事?”   “你自找的。”墨问早年就不是一个讲规矩的人,真要是讲规矩的话,他也不会是第一个撺掇曹盼想曹操位子的人,所以,别跟他说什么形象,什么仪态,那些能当饭吃?   杨修一向知道墨问不好对付,这就是个谁都不怕,谁也能搅和在一块的人,非同一般!   “你说是不说?”墨问继续再接再厉地反问在,杨修这回真是恼羞成怒了,“什么什么,你那么聪明的人,你还能猜不到是怎么回事?”   墨问道冷哼一声,“所以明天赶紧去跟陛下请罪。陛下宽厚,念及你这么多年为大魏付出不少,不与你计较,你自己做这事不像样,就得要好好地地去跟陛下请罪!”   杨修动了动唇,明显的不乐意,墨问一眼扫了过去,“我说得还不够明白?”   “明白,挺明白的,没什么不明白的,我就是,我就是觉得这件事陛下应该跟我们明说,陛下要是明说了,我们哪里会闹?”   “错了,不是我们,而是你,只有你一个人在闹腾而已,我们跟你不是一伙的!”墨问捅起心来那叫一个不留情面,杨修睁大眼睛看向墨问,墨问道:“除了你自己,你听到什么人说什么话了?”   这个,还真是没有!杨修也是有点消息渠道的,必须得承认,他真是没有,没听到其他人说过什么话。   杨修想到这点,转头过去想看看其他人来着,结果突然发现,一个个政事堂的人看着他的眼神似是在看着一个傻子。   傻子,傻子……   自诩聪明人一辈子的杨修,除了早些年叫曹盼怼得一点反抗之力都没有,再到今天,又被人当成了傻子,够打击人的,没错!   “陛下的用意,不傻的都知道。我们这些老家伙迟早有一天是得退位让贤的,在我们还在的时候,陛下让他们跟着我们学,指的是将来有一天,我们真有一个万一,大魏也照样平平淡淡度过!”墨问提起这事,表示对曹恒办这事的肯定,人无远虑必有近忧,早做准备,有备无患!   杨修道:“我不信你们真就一点都不觉得不舒服。”   “不舒服谁都会有,无知刚刚一再问过你同一个问题,你是什么人,你是什么身份,你一直都没有回答,最后叫无知威胁起来了这才答的。我们这些人,身居高位,可以心里不舒服,但就算是不舒服,也应该以天下为重,你这一回,以己为重了。”崔申在这个时候也出声了。   想到会被人取代,谁心里都会不舒服,这是人之常情,但他们之于旁人的差别在哪里?就在于他们自己会在不舒服的时候依然能顾全大局。   所以这一次,杨修的所做所为是让人不喜欢的。   杨修也想明白了,抖了抖,带着几分不知所措地看向墨问,“我,我这,我这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摊摊手,墨问道:“刚刚我已经告诉你了,做不做就是你的事。”   和曹恒赔罪去啊,好的吧,那就去赔罪吧,好像,似乎这件事真是他做得不对。   说做,必须得去做的,杨修第二日当着满朝文武的面,与曹恒恭敬地作一揖,“陛下,臣与陛下赔罪!”   昨天的事,曹恒已经知道了,杨修今日果真来赔罪,曹恒道:“中书令赔罪,朕收下了。”   杨修抬眼看了曹恒一眼,“请陛下惩处。”   对此,曹恒道:“朕就罚中书令给朕教导出一个,如中书令一般的人,哪怕不及中书令聪慧,一手好书法,朕之所喜也。”   拐弯的夸了杨修啊,杨修是高兴的,连忙与曹恒作一揖,“是,臣认罚!”   凡事说开了,培养接班人的事的,政事堂诸公也都默许了,瞧着曹恒弄进宫来的那些人,各自寻了自己认为可以接班的,都利落地将自己该教的东西教会了。   也是由此而始,政事堂诸公都是如此,每回应该怎么交接,怎么教人,每一代都一般传承下去,一如师道传授,这样是让曹恒十分高兴的,至少她也做到善始善终。   永明九年,中书令杨修病逝,永明十年三月,凤鸠逝,同年十二月,李严逝。   永明十二年,左仆射墨问,右仆射崔申,侍中秦无,中书令司马末皆以致辞。   曹盼一朝的政事堂时代,由此告结,开创大魏一朝的功臣们,皆得以善始善终,属于曹恒时代的人,都开始崛起,一个一个,都想要再现乾清一朝诸臣的风采。   永明十五年,曹承十五岁,曹衍十二岁,曹永乐九岁,大魏几位皇子公主都在长成了,首当其冲的就是曹承了,与之而来,一直没人敢提起的立太子一事,随着曹承议亲的事提到议程,也陆续让人冒着头试探地和曹恒提了。   “立太子,你们确定?”这么多年不是没人提过立太子之事,不过呢,就算他提又如何,曹恒一直都留中不发,任他们怎么提,她反倒是不提。   如今把话题提到了明面上,曹恒反问一句,怎么都透着不善,让下面的人听得都一紧,不确定自己是到底有没有听错!   “陛下,立太子一事并非儿戏,臣等怎么敢与陛下戏言。”臣下们这般冲着日渐成熟的曹恒说,曹恒问道:“那你们想立谁为太子?”   哎哟,不容易啊,终于是听到曹恒问这一句了,一群人都激动了,“陛下,自然是大皇子,所谓立长立嫡,大皇子既是长,也是嫡,自然是不二人选。”   曹恒听着冷哼一声,“当初朕还是母皇唯一的子嗣,朕是怎么当上这太女的?”   即嫡即长就是不二人选了?曹恒当初更是独苗苗来着,可是她生来就定下太女之位了?   并没有好吧,所以曹恒的字典里,从来没有所谓的立嫡立长,理所当然之说。   “陛下之意?”是人都听出了曹恒话里的意思,但真是不太确定,曹恒道:“大魏的天下,从来不是由嫡长而定,你们怎么想是你们的事,在朕看来,这个天下,非能者不能承之。朕不管哪个是嫡,哪个是长,朕要的是一个能担起大魏天下的人。”   “陛下,这有违古制。”曹恒说得够明白了,一明白,他们就慌了,这不立嫡也不立长的,曹恒这是要改规矩?   “古制,古制也是人定的。而大魏现在做的事,有多少在你们看来不是有违古制的?”曹恒这样的话一丢出来,意思再是明显不过了,她做事,压根就不管什么古制不古制,真要按古制来,有曹恒现在过的日子?   绝对没有,既然没的,一个个都安分点,少说废话多做事。   “陛下!”一看曹恒完全不肯听人劝的模样,他们急了。   曹恒将手指点在唇上,让他们闭嘴的意思再直接不过了。   等曹恒出来见到一身是汗风风火火跑回来的曹承,满头都是水,见着曹恒连忙地道:“母皇!”   “去哪儿了?”曹恒也算是明知故问了,曹承却是乐呵呵地答道:“去划船了,母皇,我想去扬州看看,都说扬州水军最是了不得,孩儿想去学学。”   自从看过划龙舟之后,曹承便一头扎进了龙舟里,后来再见识船,更听说大魏有水军,有船往外面去,更叫他欢喜雀跃,巴不得自己也能去玩。   曹恒还能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是什么德性,所谓去学学,其实是想去玩,可劲地玩,玩得不亦乐乎。   但是曹恒看着只念着去玩的曹承,上下打量了一圈,“想去不是不行。”   一听可以去,曹承眼睛都发光了,忙上前一步地追问道:“母皇有什么要求?”   “带上衍儿一起去,不得暴露身份,想进水军也好,想去哪儿玩都行,不能让人知道你们两个是大魏的皇子,如何?”曹恒也是存了心要磨砺两个儿子。   曹承道:“孩儿当然是没问题,可是衍儿还读着书呢。”   曹衍小他三岁,曹承这会儿也差不多该从武校那里毕业,但是曹衍不一样,曹衍可是低他一阶。   “无事,你带上他一块去,你都能从武校毕业,你弟弟用不着你操心。”委实不是一般的捅心,曹承却已经习惯,自家母皇又是第一次这样,所以,曹承捉了捉头,“只要衍儿肯跟我一块去,我当然是没问题的。”   曹恒道:“他当然会同意。”   作为男孩,外面的世界如此宽广,不亲眼去看看,一辈子困在一个小小洛阳,纵然生来就有数不尽的荣华富贵又有什么意思。   “母皇,那我们说好了,我一定不会让人知道我们的身份,去了扬州,吃的用的,我都靠自己挣!”一听说可以出去,曹承只管把自己能做,似乎也是应该做的事全都先承诺。   曹恒不以为然地瞥了他一眼,“吃的用的自己挣?”   “啊,是啊,吃的用的,我都自己挣。”曹承没有意识到哪里不对,只沉浸在可以去看外面世界的欢喜。   瞧着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到底说了什么的曹承,曹恒却点头道:“这样最好!”   曹承属于动物的直觉随着曹恒的话音落下,一下子顿住,拿眼看向曹恒,不确定自己刚刚是不是只听到四个字而已。   可惜的是,曹恒连个眼神都没有给他,“回去沐浴换洗了衣裳过来,有话要跟你们说。”   你们就不仅仅单指曹承了,曹承也知道自己现在这个样子曹恒是嫌弃的,咧嘴一笑道:“我这就回去洗洗!”   三两下的往外跑,跑到一半又想起什么,赶紧折回来,与曹恒作一揖,“孩儿与母皇告退。”   “倒也知道自己没规矩!”曹恒并未喝斥,曹承却是知道曹恒是记着的人,得亏他折回来,否则……   “孩儿告退!”再次跟曹恒作上一揖,曹恒点了点头,曹承这才老老实实地退了出去。   曹恒转头往寢殿走过去,远远见到一男一女并肩的走了过来,少年站立如松,挺直的腰背显露他是个严谨的人,但脸上却挂着一抹笑容,叫人看得如沐春风;至于一旁的女孩,叽叽喳喳的说着什么高兴的事,少年一副倾听的模样,却在看到曹恒时,两都同时停下。   “母皇!”一男一女正是曹衍和曹永乐。   曹衍与曹承的相貌十分相似,自然也都是像曹恒与夏侯珉的,曹永乐算是不负曹恒所望,样貌颇像曹盼,这是叫曹恒十分欣慰的事。   可惜的是,从一开始旁人还怕曹恒会偏爱这个女儿,然而无论曹恒心里是怎么样想的,这么多年曹恒对待他们却是一视同仁的,明面上看起来是一点都不偏心。   曹恒微微点了点头,即往屋里走去,兄妹二人急尽快地跟上,欢欢喜喜地道:“母皇,我成绩出来了,我又考了第一名!”   得意洋洋炫耀的人正是曹永乐,曹恒听着再次点头,“不错!”   曹衍跟曹永乐和曹承是完全不一样,曹承是自打进了武校之后一直都在合格之间徘徊,曹衍和曹永乐却是一直名列前茅。   偏偏曹承自打进了武校之后,耳根子软的毛病竟然没了,任旁人怎么说,他日子是该怎么过就怎么过,丝毫不变。   “陛下!”他们母子刚进屋,夏侯珉便进来了,好看的人,岁月总是分外眷恋,多少年过去了,曹恒也罢,夏侯珉也好,看起来都比他们实际的年龄要年轻许多!   “父后,父后,母皇同意我们去扬州了!”曹衍与曹永乐正要给夏侯珉见礼,只听见曹承欢喜的声音出来,再掉头看去,曹承甩着一头滴着水的头发冲进来,曹恒皱起眉头。 第126章   一看曹恒的神情不对, 曹承是立刻正色以待, “母皇,孩儿哪不对?”   曹恒看着曹承道:“披头散发, 像样?”   ……曹承缩了缩脖子有些没底, “孩儿头发还没干!”   曹恒一眼瞥过去,曹承立刻怂了,“孩儿这不是一时高兴,失态, 失态了,下回再也不会, 再也不会!”   收获曹恒一记冷哼, 曹承吓得缩缩脖子,一副吓得不轻的样子, 曹永乐在一旁咯咯地直笑, 跑过去抱住曹恒的手臂道:“母皇别生气,兄长也是太高兴了。可是,母皇,我也想去。”   听着曹永乐为他求情,曹承自是高兴的,后面那一句曹承可就高兴不起来了, 带上一个曹衍也就算了, 连曹永乐也一块带过去, 那怎么成?不成不成!   想要摇头来着, 结果发现自家的父后正盯着他, 让曹承把要脱口而出的话全都给咽了回去。   曹恒道:“你想去就跟你兄长说,他要是愿意带上你们,你们只管跟着去,若是不肯,母皇也不能硬逼着她。”   面对表示不掺和孩子们之间事的曹恒,曹承已经很努力想把自己缩角落里,可哪怕曹恒没有说话,这不是还有一个磨人的曹永乐。   “兄长!”曹永乐扑过去捉住曹承的衣袖,曹承道:“你太小了,而且你还要读书,还要上课,怎么能跟我一起去?”   “二兄都可以,我当然也可以。母皇说过,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兄长带上我,带上我吧!”一个劲儿地磨着曹承,巴巴地盼着曹承能答应,曹承皱着眉头,半天都没有作声。   曹永乐却从他的沉默里看出来了他的松动,更是可劲地磨人了,“兄长,兄长,我一定听话,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一定不会给你添麻烦。”   要说小时候曹承还会为了曹永乐的出生吃醋,直以为曹恒要更喜欢曹永乐的,但是渐渐长大,自进了武校之后,曹承宛如被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偏心,那是曹承没有见过真正偏心的,与曹恒比起来,曹恒那也能算偏心?   并不是的,曹承是听着身边的同窗们说起自己家里是什么情况,什么好吃的好用的好玩的都得让人,对比下来,曹恒一向一视同仁,所谓的偏心完全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曹承在武校虽然读书不怎么样,人缘是不错的,而且曹承哪怕书读得不好,本质上还是一个乖巧的孩子。至少不打架,也不犯事,一天天乐乐呵呵的,脾气再暴躁,来得快去的也快,总的来说还是还是值得交往的人。   意识到小时候的自己有那么一点点不讲理,不算一个好孩子的曹承,对待曹衍和曹永乐也越来越像个兄长了,曹衍和曹永乐的智商,那是绝对的秒杀的曹承的。看菜下碟,见风使舵,简直不要太厉害。   “兄长,兄长!”曹永乐磨啊磨,很是努力地磨着人,就是要让曹承松口带她一块去。   “母皇,父后,你们也不管管,我这跟衍儿一起出去也就算了,再让永乐跟我们一起去,那,那宫里不就剩母皇和父后两个人了?母皇和父后得多孤单。”曹承眼看着顶不住,这不赶紧把曹恒和夏侯珉扯出来,想让他们劝着曹永乐。   没想到这天底下最尊贵的一对夫妻异口同声地答道:“并不会!”   曹永乐道:“兄长真傻,母皇和父后只会高兴我们走了,这样一来就没人打扰他们独处,最叫他们高兴了!”   傻傻的大皇子听着那是真皱起了一张脸,心机啊心机,敢情曹恒会同意他去扬州就是准备让他把两个小的一并带上,好让他们过两人世界?   那,既是父母所请,曹承觉得自己还是个孝顺孩子的,必须得帮父母达成愿望。   “行,你想去那就一起去,咱们说好了,去了扬州你得听我的,如果你敢不听,我半路就把你扔了,让你一辈子都见不着母皇和父后。”曹承当着曹恒跟夏侯珉的面放话威胁曹永乐,曹永乐才不怕,露齿一笑,“好!”   丢她什么的,那是随便能丢得了的?   曹永乐心里暗暗补了一句,面对曹承笑容却越发的好,好得让曹承自我反省,是不是话说太狠了,不太像兄长的样子?   算是说定了兄妹三人一道去扬州,然后齐齐地凑到曹恒的面前,“母皇!”   这异口同声唤出来的,曹恒抬头扫过他们,意示他们有话只管说,曹永乐道:“母皇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出发?”   曹衍已经在一旁代表回答了,“怕是不能那么快,兄长还好,快从武校毕业了,我们要是想要休课,还得让母皇想好遮掩的借口,得要准备一些时间才行。”   作为入武校读书的皇子公主,武校的人虽然都知道他们的身份,但在武校内,大家都是读书人,都是来武校学习的,课堂上先生们也是一视同仁,武校的规矩,别人该守的他们也得守,要是敢不守的,武校的校长罚起他们来也是从来不曾手软。   这想要休课,当然也得曹恒这个做家长的去跟武校管事的人说好,另外还有他们的身份,此去扬州,曹恒一定不会让他们用皇子公主的身份去的。   休课需要理由,还得瞒着他们的行踪。曹衍看向曹恒,等着曹恒将理由说出来。   “南阳这些年因着诸葛氏一心办学,已成一派,你们去南阳学学如何?”曹恒终于是把曹衍等着的话丢出来了。   曹承却连忙地道:“母皇,我们说好去扬州的,去南阳跟扬州差得有点远。”   哪怕连曹永乐都摇了摇头,可见对曹承的智商已经绝望。   “兄长,南阳的学子很是不错,我们休学往南阳去先生们一定会同意。至于出了洛阳城的大门,是往南阳去还是往扬州去,还不是母皇说了算。”曹永乐贴心地给傻大哥解释一下。   傻大哥曹承恍然大悟,一拍脑门,“对啊,我怎么就没想到。母皇就是要给我们找一个光明正大离开洛阳的理由罢了,出了洛阳往哪里去,谁还敢追着母皇问不成?”   总算没有蠢得无缘可救!在场四人都只有这个想法,曹承是不知道一家子人对他无力,笑呵呵地道:“母皇,那我们什么时候去?”   “你说的,去了扬州你自力更生?你既然带上他们,也得把他们照顾好了。”曹恒先提醒这一句,曹承压根没有意识到曹恒的意思,只管点头,“是,母皇放心,我不仅照顾好他们,一准回来了还把他们养得更结实,叫母皇你刮目相看。”   那志得意满,准备大展拳脚的样子,怎么看怎么的傻。   曹恒道:“如此甚好。准备准备,三日后起程。”   女帝陛下办事向来都是雷厉风行的,说干就干,压根不会给他们多喘气的机会,曹承眼睛迸发出亮光,马上可以去扬州了,去扬州啊!美好的世界,他来了。   曹恒更是在想,今天他们刚催她立太子,转手她就把三个人都放出洛阳去,这些人不蠢就该懂她的意思。   人不在眼前,由着他们怎么催也没用。   而且,曹恒正好借着他们催让他们长长记性,他们敢催多一回,曹恒就把他们放远一点,这样的警告,就算一回他们不懂,两回他们肯定也得懂。   曹恒目光灼灼,夏侯珉在一旁伸手握住她的手,叫曹恒一下子回过神来,反握住他的手……   三个孩子高高兴兴地回去准备,思量过不了多久他们就可以出去玩了,放心开心的玩,想起来就让他们高兴!   曹恒与夏侯珉相携回了他们的寢殿,夏侯珉道:“陛下怎么突然起了将他们放到扬州的心?”   “以往只有几个人提一句立太子的事,今日提的人有些多了。”曹恒脱着外袍,夏侯珉走过去给她拿着挂好。   确立太子,这些人看中的人一定就曹承,难怪曹恒会想把他们兄妹都放出去。   “朝臣不安份,陛下要敲打敲打。”一句话解释夏侯珉已经明白曹恒的意思。   “正好承儿想去扬州,扬州如今做得不错,与各国的往来皆由此始,让他们出去看看,心里也能有数些。”敲打朝臣是一回事,更重要的是让他们兄妹出去见见世面。   夏侯珉露出一抹笑容,“陛下一片苦心他们会懂的。”   曹恒摇了摇头,“承儿那脑袋就是个摆设。”   叫曹恒逗得一下子笑出声了,夏侯一展连忙地道:“好在衍儿像陛下,永乐像先帝。”   曹永乐像的是谁曹恒最是清楚,“前几日几位姨母陆续进宫,都是看上了永乐,想着把永乐定下来。”   别看曹永乐才九岁,九岁的孩子在他们看来已经是半个大人,曹永乐的表现显然不错,这才会引得她那些姨母们心动,想娶回家做孙媳。   “那陛下的意思?”夏侯珉听着不以为曹恒打算定下了,恰是因为曹恒并没有心动,这才说得风轻云淡。   “从前朕的亲事母皇只让朕自己做主,到了他们这儿也是一样,娶什么人,嫁什么样的人,都由他们选。成亲人选这事,也正好是能看出一个人的眼光。”曹恒幽幽地说,夏侯珉像是被提醒了。   “当年先帝觉得陛下选了我是正确的?”夏侯珉不确定地询问。   曹恒肯定地点头道:“否则母皇会以琉璃作为我们的成亲大礼。皇后殿下,容朕给你提一句醒,这些年收着琉璃的分红,数银子数得手发软吧?”   夫妻多年,他们早已经成了最亲密的人,曹恒唤的一声皇后殿下,带着几分柔意,每唤一回却还是叫夏侯珉的耳根不由地红了。   “多赖陛下。”夏侯珉柔声地回一句,伸手不由地抚过曹恒的手背,曹恒道:“从前母皇有盐利和丝绸之路,如今朕有琉璃和海贸,大魏日渐繁盛,将来,希望他们把这个天下治理得更好!”   他们所指的是在她之后的大魏国君,夏侯珉知道曹恒这辈子最挂心的是什么,笑着轻声地道:“会的!”   曹恒露出一抹笑容,“朕也希望会,所以朕要从现在开始历练他们。”   曹承与曹衍的心思,还有曹永乐的,曹恒都想好好地看看。在知道他们身为大魏皇子和公主,享有无尽的荣华富贵时,是不是,他们能都担起他们的责任。   夏侯珉道:“永乐是不是太小了?”   曹恒却不以为意,“小有小的好处,承儿是兄长,既说了要照看衍儿和永乐,说出来的话就得执行。”   明白曹恒所言没有转寰的余地,夏侯珉也就不再说了。   夏侯珉没有多言地照着曹恒的意思去做的,朝臣们可不会。哪怕眼下三省六部的长官都是曹恒一手提拔,是不折不扣的与曹恒一心的人,但这一心只于利国利民之前。   曹恒突然让曹承兄妹三人往南阳去,说是去见识见训南阳学习的风气,难道洛阳这里,武校学习的风气还不够他们学?   “各人皆有所长,武校有武校的好,南阳也有南阳的好,让他们去看看,长点见识有什么不妥?”曹恒反问,新进的左仆射羊祜立刻进言,“要长见识,大皇子已经十五,去南阳倒也无妨,但二皇子还有公主尚且年幼,此去南阳也算是远行。”   原高丽句刺使,今门下侍中夏侯尚也表示不同意地道:“左仆射所言正是,还请陛下三思!”   总之都是不同意曹恒一下子把三个孩子都放出去,放出去的风筝再想收回来哪里还有那么容易,夏侯尚虽然在高句丽呆了多年,也不等于说他对曹恒不了解。   说是去南阳,人放了出去是不是去南阳还不是曹恒说了算。   “朕不打算改主意。他们是兄妹,一道游历,一道长见识,这难道不是加深他们兄妹感情的办法?”   曹恒另一层深意道破,叫这些人都一下子顿住,加深兄妹感情,感情这种东西,恰恰是让他们都深思的事。   为了一个皇位争得头破血流的事他们在史书上看到的还少了?不少。   正因为如此,如果能够避免这样的事,他们是打从心底里高兴的。虽然他们怀疑曹恒说是说把人放到南阳去,这些年诸葛瞻一心研究学问,在南阳合诸葛氏之力办了一间私塾,名声大涨,不少文人学士慕名前去,与诸葛瞻讨探知识,反倒是让早些年因为诸葛瞻的急功近利而受影响的名声慢慢都变好了!   南阳倒也是值得一去的地方,长知识,见见那些不以出仕为目的,只管风花雪月,逍遥自在的人,这也算是大魏的另一种面貌。   “臣敢问陛下,果真让几位殿下去南阳?”身为左仆射,羊祜敢直问出来,曹恒抬头看了他一眼,“不然呢?”   不说是,也不说不是,没有正面的答案,羊祜却目光灼灼地盯着曹恒,一步不让。   “三日后他们便起程。”曹恒直接无视羊祜的目光,将这件事情定下,夏侯尚抬头看了曹恒一眼,他比曹恒年长得多,虽然与夏侯珉是族兄弟的关系,年纪差得大,他自被大魏取仕后就被派到高句丽,一去几十年,再回来,曹盼不在,曹恒江山已稳,倒是那一辈……   “陛下!”羊祜一看曹恒打算装傻到底,再次唤一声。   曹恒坚定果断地道:“此事没有回旋的余地,朕早年就说过,如何教出一个继承人,朕比你们清楚。大魏的皇帝,是按朕的要求达成的,不是你们!”   为臣如何知帝当如何,不当如何?   只有帝王才真正知道,一个帝王究竟要怎么样才能做好,做得像曹盼,曹恒一般。   如果曹恒没有说得那么明白,那还能想想办法打消曹恒的念头,连为王之道都丢出来,他们还怎么可能打消得了这事。   “照看三位殿下的人……”一看曹恒已经不打算再继续这个话题,那就换一个。   曹恒道:“朕会安排。”   会安排但却没打算让他们知道,夏侯尚皱起眉头,曹恒起身道:“难道众卿以为,朕会害这三个孩子?”   “臣无此意。”都是曹恒生的孩子,还是曹恒寄以厚望的孩子,曹恒最不希望他们出事的。   “如此便莫要觉得朕会不看护好他们,让他们置身于危险之中。虽然朕一直觉得,生在皇室,为大魏的皇子和公主,生来就带了危险。”   后面补的一句,让一群刚刚松一口气的人心再次提起来,齐齐看向曹恒,曹恒没有一点被看的紧迫,反而认真淡定地问道:“说得不对?”   对是对的,但你这么说出来,真是让人觉得你随时随地都准备给他们的生活加点色彩,让他们的人生变得刺激起来。   就算心里这么想,也没人敢直白地说出来。   不说,曹恒就算知道他们的想法,也并不打算说破。   跟政事堂诸公打完招呼后,曹恒也将曹承三兄妹从武校拎回来,让他们自己收拾东西。   已经老得需得人扶着才能走动的平娘听说曹恒又把他们三个打发出去,急急地走来,追着曹恒问道:“陛下这是让他们去哪儿?”   曹恒见着平娘来,立刻上前扶着她,“去南阳。”   反正和他们的统一口径都是去南阳,最后到底去哪儿是后面的话,总之现在谁都不能说漏了嘴。   “南阳那个地方有什么好的,为什么让他们三个都去?”年纪越大的人,这就越发不讲理了,平娘指着曹永乐道:“公主殿下才九岁,长途跋涉的,哪里能吃那些苦!”   “平娘,我可以的,兄长们要去,是我自己非要跟着的。母皇让兄长们去长长见识,我也是要去长见识的啊!”曹永乐一听自己被点了名,为免叫人给丢下了,赶紧表态那是她自己想去的,平娘可千万别把她给留下来了!   平娘一呆睁大眼睛,低头看向曹永乐,“殿下,外面有什么好看的?一路风尘何其辛劳。”   “我不怕苦。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曹永乐话接得那叫一个顺,顺得平娘都有一种曹盼的直视感。   眼睛都不眨地盯着曹永乐看,形神于曹盼的一张脸,正正板板地端着,表露自己已经想好的姿态,平娘就好像看到了曹盼一样,不禁唤了一声陛下。   曹永乐立刻笑了,“平娘,我是永乐,可不是皇祖母,你别搞混了!”   俏皮地冲着平娘眨睛再眨眼,走到别一边让侍女退开,她挽着平娘的手臂,“平娘,我们去了很快就会回来,你在宫里好好吃饭,好好睡觉,我们会给你写信的,你要是想我们了,也可以给我们写信呐!”   要说哄人,曹永乐是真会哄,本来一心记挂着她那么小却要出去外面的平娘再听到曹永乐叽叽喳喳说起要是看到外面的风景都会记得平娘,好吃的好玩的,她肯定都会给平娘送回来一些,平娘嘴角的笑意是怎么藏都藏不住。   曹恒这个当娘的在哄人事情上显得比曹永乐差得多了。   “平娘看,这是我刚绣好的荷包,就是给平娘做的。”哄人不仅仅是用嘴,曹永乐更是以行动来证明的,掏出一个荷包,上面绣着一棵松树,松下还有只鹤。   “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龟年鹤寿。平娘一定要长命百岁!”曹永乐小嘴那叫一个甜得,平娘拿着荷包笑眯了一条线,“好,好,奴要等着公主选好了如意郎君才能闭眼。”   “那哪够,你帮着母皇把我们照看长大了,将来还得帮我把孩子也照看长大才是!”曹永乐笑眯眯得说,逗得平娘更开心了。   “好好好,公主不嫌弃老奴,老奴一定活着看到公主殿下成婚。”平娘捏着曹永乐的小手,她也着实舍不得死啊。   她伺候了丁氏一辈子,照看着曹盼长大,再到曹恒,还有曹承,曹衍,曹永乐。   她这一辈子没有孩子,却拿他们都当了她的孩子,看着他们一个个长大,一个个有属于自己的另一半,虽有各种各样的磨难,但他们都努力让自己过得很好,如何不叫她舍不得阖眼。   曹永乐道:“那我们就说好了,我跟兄长们离开了,你也得好好地照顾自己。”   “好,好!”平娘早已垂垂老矣,一天天守着他们,连着曹恒在内都敬着她,这样的日子,平娘从未想到过,也分外的珍惜。   哄完了平娘,总算让平娘不再揪着曹恒把他们兄妹三人都放出去的事了,曹永乐便回去收拾东西,曹恒也算是叫曹永乐提了个醒,儿子也就罢了,媳妇是要娶回来的,倒也不怕他们吃亏,曹永乐总是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女儿,这女婿人选就得要选好!   想到几个姨母旁敲侧击的打听曹永乐的亲事,一般世族的女郎都是从七八岁开始相看,然后让人着手培养,曹永乐这位公主,她的驸马,也该物色起来了。   “永乐。”想便问,曹恒一向不是含糊的人。   听到曹恒一唤,曹永乐立刻抬起头来,询问一旁地看向曹恒,“母皇唤我有事?”   “说到你的夫婿,你可有想法?”曹恒是从来不细问两个儿子这些事,一脸平静地看向曹永乐,曹永乐笑道:“还没想好,孩儿想好的是,孩儿要成为大魏的王,将来所谓的夫婿得是我的王妃才是!”   这志向道破来曹恒一顿,随之定定地看着曹永乐,“果真?”   没有喝斥曹永乐,反倒是一副想看曹永乐表现的样子,曹永乐忙不迭地点头,“那是自然,不说大魏如今开了海贸,与各国的往来比从前还要多;西域之地,幽州、并州、凉州等北地各部都不是安份的,必有重臣以守之。孩儿是大魏公主,生来享受了母皇和大魏百姓给的荣华富贵,理当也该为母皇还有百姓做一些事。就是将来,兄长继位,那也是我们曹家的天下,身为曹家人,有祖母和母皇这样的先例在,孩儿可不想当一个任人摆布的公主。”   公主与王爷是全然不同的,曹恒生来就是公主,她却不甘愿当一个公主而已,而是以王爷为目标。   “母皇的位子你没有想过?”曹恒并非是试探,而是发自内心的询问,曹永乐听到这一问没有任何惊讶,直接地答道:“不成,母皇,两位兄长又不是无用之人,我想越过他们两个抢了母皇的位子,不定得跟他们争得头破血流的。而且当皇帝太辛苦了,我觉得还是当王爷自在。担子也没那么重。”   换而之言,曹永乐不是没有想过,但是她更清楚要做成这样的一件事需要付出多大的代价,比起帝位来,还不如当一个王爷,有兄长在上头顶着,她只管做自己想做的事,驻守边关,守卫大魏。   “好!”曹恒露出一抹笑容,显然是真开心曹永乐能想得明白这样的事,自己能清楚利弊,这样才不会随便叫人挑拨了犯傻。   曹永乐凑过去曹恒的耳边道:“母皇,两位兄长您定好没?”   一眼瞥过曹永乐,曹恒道:“定没定好又如何?”   曹永乐呵呵地笑了,“不如何,不如何。这是母皇要做决定的事,母皇觉得谁合适就谁合适,反正都是我的兄长。”   “既然知道,不该问的就别问。”曹恒这样告诫曹永乐,曹永乐与她扮了一个鬼脸,“不问就不问!”   “去了扬州听你兄长们的话。”曹恒这般叮嘱曹永乐一句,曹永乐想起了另一件事,“母皇之前说,兄长带我们去洛阳之后,一应吃穿用度都由兄长负责,这意思是?”   “你们得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曹承一直没有意识到这个问题,曹衍或许已经猜到,却是没问,第一个问出来的人却是曹永乐。   答案是让曹永乐大惊的,“这样,这样那我们要是挣不到钱怎么办?”   “饿着。”冷心冷肺的女帝陛下这样的回答,曹永乐抖了抖,脑子已经在飞转到底是应该怎么样保证自己将来去了扬州后能吃饱饭。   “你最好别想着带钱或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去。”曹恒这样提醒曹永乐,隐含警告地道:“除了去往扬州的路费,你若是敢带什么不该带的东西,那便不用去了。”   “不,母皇,我保证什么都不会带。”听到不能去扬州,曹永乐立刻改口。   开什么玩笑,她可绝对不能因为带钱的事被丢下,好不容易才等到可以出去外面玩的一天,无论如何都要紧紧捉住,绝对不能放过!   曹永乐握紧了拳头,想着无论怎么样一定要跟着去扬州。   曹恒伸出手摸过曹永乐的脸,“这事别提醒别人,要是叫朕听说谁早准备了都记在你头上。”   哎哟,亲娘啊,怎么能这么算笔账的呢,曹永乐道:“兄长猜不到,二兄一定能猜到,那,那不能把走漏风声的事都算到我头上。”   抗议是必须的!曹永乐打定主意绝对不能轻易背锅!   曹永乐那点小心思曹恒还能看不明白?冷冷地一瞥,曹恒道:“你也说你二兄也猜到了,猜到他却不说,证明他是个心里能藏事的人。不像你……”   所以说,曹永乐是被自己给坑了?   她,她就是觉得有话要跟曹恒说开才是正确的,现在看来不是……   满心胡思乱想的曹永乐,曹恒是不管的,拍拍她的脑袋,“有功夫想这些事,不如多想想到底应该怎么样把自己将来的日子安顿好,什么东西该带,什么东西不该带,知道?”   曹永乐直接捂脸,“母皇,我要是问你,你会告诉我?”   “会啊!”曹恒给一个万分肯定的回答,曹永乐……   “我要是不问,母皇就会什么都不说?”吸了几口气,曹永乐又冒头问了一句,曹恒摸着她的脑袋是越发的温柔了,“永乐是个聪明的孩子。”   也就是说,曹永乐猜对了!那么,曹永乐更冒进地问了曹恒,“母皇,兄长那里,母皇也是让他自己收拾的?”   这个问题让曹恒再次看了曹永乐,曹永乐道:“兄长肯定是不会问别人的,兄长要是自己收拾……”   未尽之言,母女都挺明白的,曹恒直接地道:“吃一堑,长一智。”   ……明白!曹永乐低下了头,深以为亲娘这狠起心来,真不愧是女帝。   曹恒得了个空告诉曹永乐出门在外什么应该带,什么不应该带,曹永乐很快把东西给备好,完了抽个空去看了曹承,瞄了一眼曹承收拾的东西,最后还是没能忍住,把曹承的东西全都翻出来,按着曹恒说的些东西,照着给曹承收拾了。   曹衍回来正好看到,问了曹永乐道:“母皇告诉你的?”   问的什么意思曹永乐一听就懂,点头道:“是啊,母皇让这么准备的,二兄你都收拾好了?”   “没,准备一会儿去问问父后该准备什么东西!”曹衍也是个有准备的人,这不打算一会儿吃饭的时候再去问夏侯珉,不过曹永乐既然问到了,曹衍道:“要备什么,跟我也说说,我去收拾。”   “好。”聪明的二兄果然另有准备,曹永乐立刻把要准备的东西全告诉曹衍。   “你们两个怎么感觉那么严肃。”曹承出去外面转了一圈又回来,看到两颗小脑袋凑在一起,曹承没能忍住吐糟。   心大如曹承也是绝无仅有,曹衍和曹永乐都隐晦的看他一眼,最后异口同声地道:“没有!”   虽然觉得他们说的一定不是真话,曹承还是没有要追问的意思,反倒是一副为了即将到来的旅途十分高兴。   “我们很快就能去扬州,去扬州了,天高任鸟飞,想想就让人高兴,高兴!”曹承嘴都快咧到后脑久了,傻得实在是有些不像样。   曹永乐直接给捂了脸,曹衍轻声地道:“兄长到了扬州有什么打算?”   “啊!”被问住的曹承这么回就曹衍,曹衍视如不见,依然冲着曹承笑问,“兄长没想好?”   曹承捉了捉脑袋,“我就是想去看看,还没想好要做什么,你有什么好建议?”   两个小的相信曹承吐露的都是实话,曹永乐就更操心了。   这么一个连去扬州到底要做什么都没想好的曹承,指着将来他养他们,会不会被饿死?   满脑子的已经是史书上记载,古往今来最富的大魏,却饿死了大魏皇子和公主,曹永乐赶紧让自己打住,绝对不能再想,再想下去,她怕是要留下,不出洛阳了!   吐了一口气,曹永乐转头看向相对比较靠谱的曹衍,曹衍皱着眉头道:“兄长还是想一想的,就算要看,一来一回,母皇没有安排,我们……”   “要朕安排什么,你们又什么?”话说了一半,曹恒就这样突然冒出来,惊得兄妹三人都站了起来,连忙见礼,“母皇!”   曹恒一身墨衣常服走了进来,一眼看到曹承的东西洒了一地,曹永乐的手里还拿着曹承的衣物,曹永乐这是做什么已经看得很清楚了。   曹恒见此还是很满意的,兄妹相亲,永不相残,这是曹恒想要看到的。   “母皇,我们在说去了扬州要做什么。”曹承直接抢过话把曹衍给卖了。   “你没想好?”没想到曹恒听后回头就问了曹承一句,曹承被问愣了,干巴巴地道:“孩儿,孩儿就是想去看看。”   说去看看,这位真是单纯的就去看看,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   曹恒都能看到两个小的脸上崩溃的神情,曹恒点了点头,“不错,看就看。”   竟然没有要点醒曹承的意思,曹衍和曹永乐脸上都露出焦急,扬州,人生地不熟,曹恒有言在先了,到了扬州他们必须要瞒着自己是皇子公主的身份,甚至钱也不给,是要让他们兄妹三人自力更生。   在这样的情况下,作为主力的曹承要是一点准备都没有,他们已经可以想像到真到了扬州之后,他们面临的是什么样的局面。   曹永乐伸出手唤了一声母皇,曹恒已经开口问道:“永乐若是吃不了苦,不如不去?”   “好啊好啊!”第一个表示同意的人是曹承,他原本就没打算带曹永乐去,只是被缠得厉害而不得不答应,现在要是曹永乐改口,五笔是求之不得,求之不得。   “我才不会。”曹永乐哪怕想到即将面对的局面,确实是有些没底,那也是绝对不能打退堂鼓的。   曹承再一副巴不得她不去的在模样,曹永乐就更加不会因此而后退!   “如此,什么话也别多说,什么事也别多做,知道?”曹恒的话音落下,之前就叫曹恒警告过的曹永乐一听就知道曹恒所指,绝望地想,曹恒可真是要往死折腾他们呐!   不对,不是他们,是曹承,只是恰巧,他们两个都送上门去,叫曹恒一块教育。   算了,哪怕曹承什么都没准备,到了扬州之后,曹恒还能眼睁睁看着他们饿死不成?   这一点一想通,曹永乐更是挺直脊梁,铿锵有力地道:“我就要去,非去不可。”   还真是有骨气,曹恒点点头表示赞赏,冲着两个儿子道:“瞧瞧你们的妹妹,莫要连你妹妹都不如。”   曹承听得那是真的全都听进去的,连连点头,“不会不会,那怎么能。”   听出曹恒言外之意的曹衍呐,心下极是无奈地叹了一口气,这样心大的哥,也是够了!   够不够的,曹衍算得上是最了解曹承的人,自小到大一起经了多少事,曹承的又不是第一天这样。   那,就准备好去扬州吃苦头的打算吧!   正好,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   两个小的都有这样的觉悟,架不住曹承没有,虽然曹恒最想磨砺的人就是曹承,所以连带着让曹承根本意识不到自己究竟自己应该准备什么,不应该准备什么都不想提醒,而是直接让曹承吃这个亏/想必这个亏吃完了,他会牢牢的记住,无论在什么的情况下,人但凡动一步,就该有所准备,没有准备的下场,曹承亲自尝过那滋味,必将永世难忘的!   女帝陛下已经可以预见曹承的惨样,还不许两个聪明人提醒他一句。   出发的日子很快到了,曹恒用的让他们往南阳去,与诸葛家的私塾看看,长点知识为借口,很是利落地把他们起程的时间定下,而归期,不定!   不是没人抗议,可在这件事情下,曹恒根本不给人抗议的机会,一言堂定,随后连随侍的人是谁都没告诉任何,却将曹承几个送走!   想要找曹恒理论,让曹恒不能这么不拿曹承他们的性命当回事,结果曹恒更干脆,连人都不见,这可是曹恒为帝十余年来,第一次不见政事堂诸公的,直接把这新班底都给惊住了。   可是,曹承他们一行早就离开了洛阳,再见不到曹恒,急得一群人都没能忍住跑到了曹叡的府上,让曹叡这个曹恒的兄长,安乐侯,不,在曹叡被提为右仆射时,也叫曹恒给他晋爵为睿王,赶紧进宫去,立刻马上!   曹叡毫不留情地拒绝,气得一群人差点没把他给撕了! 第127章   “你们今天就算是把我给吃了, 这宫我也绝对不能进。”新建的政事堂班底, 几乎都是从底层一步一步爬上来的。   羊祜,夏侯尚, 萧平, 姜淮,程明,还有郭涵,全都堵在了曹叡的睿王府里。   “理由?”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两个字, 羊祜自打当了左仆射之后,脾气可见越发的暴躁, 着实没能忍住。   曹叡指着郭涵道:“郭侍中是你硬拉过来的吧, 你自己看看,你自己看看, 你让她去她去不去!”   被直指的郭涵立刻收到众人的注目, 郭涵还真是淡定无比地回答,“涵确实也不会进宫要见陛下。”   好啊,听了郭涵这一句帮腔,曹叡立刻道:“听听,听听,这不是我一个人的问题, 这件事, 陛下觉得怎么教子好, 那是陛下的事, 我们这些当臣子的, 能管陛下立谁为太子,那管不着陛下要怎么教儿子,这个道理你们都是当爹的人,不可能不懂。”   “而且陛下不是一般的母亲,皇子公主们也不是一般的孩子。”羊祜显然对这件事的意见大着,大得直盯着曹叡,要不是曹恒不肯见他,他也不至于跑到这儿来,把曹叡给堵了。   曹叡道:“正因为如此,孩子要怎么教,孩子要怎么养,也不能按常理定之陛下自己都是当母亲的,难道还能害了自己的孩子不成。左仆射,你且看看再说,看看再说!”   苦口婆心地劝着人,曹叡也是不容易。暗想曹恒直接躲清闲了去,把烂摊子丢给他,真是没义气!   暗暗唾弃曹恒,面上曹叡还是再接再厉地道:“想当年先帝使唤陛下的时候,那比现在陛下折腾几位殿下有过之而无不及。左仆射你莫忘了自己是在什么地方碰见的陛下的,那还是荆州,不受大魏管制的荆州,先帝说让陛下去,陛下就真去了,连一丝犹豫都没有。”   “以己度人,陛下是经过事的人,要是她的儿子不及她,连洛阳的大门都不敢踏出去,这样的人,你让陛下将天下交付于他,陛下能答应?南阳那地方可太平多了,让几位殿下去见见世面,我觉得挺好的!”   “你心里清楚,几位殿下去的必然不会是南阳!”羊祜不傻,无论曹恒说得再冠冕堂皇,他敢肯定曹恒将曹承几个人,一准不知道放到哪儿去了,一定绝对不会是南阳!   曹叡摊手道:“左仆射就没有想过,陛下为什么不跟我们说实话?”   羊祜的脸一下子沉下去了,曹叡瞧着他那脸色,连连摇头,“看样子左仆射是心里有数的,既然有数,你觉得我们再闹下去,再想问陛下几个殿下的去向,问得出来?”   曹恒直接不见人就已经表露得很清楚了,她就是不想见他们,更不想听他们逼着她问曹承兄妹三人的去向,连南阳他们都不愿意让三人去了,再说出真正的去向,他们更不会愿意!   吵啊闹的,烦不烦人。   “我都已经一而再,再而三的重申了,咱们陛下那是心里有数的,教导三位殿下的事关乎大魏,陛下是绝对不会儿戏的,别管陛下把人放哪儿去了,只要几位殿下回来长大了,懂事了,能担得起身上的重担,那不就好了。刨根问底的,你说那像样?”   羊祜听着曹叡说到这里,哪怕心里还堵着一口气,话也没办法再说什么。   “左仆射,咱们散了?”曹叡地说到这里了,该说的都说完了。郭涵见缝插针地出声询问一句,虽然曹叡的这些话她早就知道,但是如果在羊祜没来曹叡府上之前就跟他说,羊祜是听不进去的。   郭涵在这个时候询问,也是给羊祜一个台阶下,曹叡说得在情在理,反倒是羊祜显得有些着急了,急的还不是大魏女帝陛下,而是几位皇子公主。   这事若是叫有心人挑拔一二,羊祜可没什么好果子吃,想必曹恒之所以避之不见羊祜,也是不想羊祜在她面前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冷静下来的羊祜应该能想明白曹恒的意思吧,郭涵的目光落在羊祜的身上,羊祜似乎也在慢慢地平静下来,注意到郭涵看着他的目光,沉吟了半响道:“是祜莽撞了!”   闻听此言,一众人都松了一口气,便与曹叡作一揖,各自散去。   曹叡送走了一群人,甄宓从里屋走了出来,美人哪怕老了仍然是美人,曹叡又是个孝顺的孩子,甄宓的后半生过得极是惬意的,当然,她也一向知足,外面的事能不管的她历来少管。   “不知不觉,几位殿下都快成人了。”甄宓幽幽叹息,与之而来的争斗也即将会开始。   “母亲不用担心,下面的人想挑起几位殿下相争,那也得看陛下愿不愿意。”曹叡知道甄宓暗指之意,他的想法却与甄宓完全不一样,瞧瞧曹恒现在做的,刚有人联名议立太子,曹恒转手就把几个孩子送出去,连去哪儿都不让人知道,这就表明曹恒清楚这些人打的什么主意,与其让他们想方设法地挑事,还不如曹恒把路给他们断了,看他们还怎么折腾。   甄宓低头看了曹叡一眼,“你是陛下的兄长,无论是陛下还是先帝都待我们不薄,今又对你委以重任,你不可犯糊涂。”   “母亲多虑了,天下早就已经定了,我又怎么会这个时候犯糊涂。再说了,陛下如今对我信任不假,若是我有一丝异动,陛下就能将我打入深渊。”曹叡笑得十分理智地说。   信与不信不过一念之差,曹叡不敢轻易尝试,恪守本份,以免万一吧!   “你能明白那很好!”甄宓轻声地说,曹叡垂下眼眸露出一抹笑容,“如今这般看下来,谁要再敢说陛下不类先帝,那就是蠢货。”   就曹恒的表现,行政施策,哪一样不像曹盼,不仅仅是像,更是十成十的像。   比如对他,曹叡不以为曹盼看不出来他心中的不甘,可是就算他再不甘,他凭自己的本事考出仕,曹盼就敢用他。曹恒就更不用说了,他出仕之后为大魏,为百姓出力,曹恒就给他升职,给他加爵,一点都不含糊。   曹恒这做法叫曹叡这个当事人看着都打从心里头得认一句大度,想他若是跟曹恒调换了位置,呵呵,打死也做不到曹恒这样。   这一点曹恒是真跟曹盼如出一辙,所以曹叡才会说,谁要是再敢说曹恒不像曹盼的,那都是不长眼睛的。   曹叡暗暗唾着一群不长眼的人,萧平出了门叫郭涵使了一个眼色,各自告辞着离开了,萧平落在后面一步,过了许久都散去了,郭涵与萧平保持了一定的距离,“萧夫人近况如何?”   此一问立刻引得萧平盯着郭涵,郭涵道:“萧侍中不知?”   “张尚书不妥?”萧平反问一句,引得郭涵一笑,“无所谓妥与不妥,像我们这样的人,再有他与令夫人那样的人,生来就注定了立场。”   萧平认同地点点头,“言之有理。”   “郭中书令有什么话想说不妨直言?”萧平认同郭涵的意思后,继续想要探明郭涵的意思。   “侍中家中的孩儿,是更听侍中的话,还是令夫人的话?”郭涵并没有回答,只是再提了一个问题,表露的是她的好奇。   萧平没有作声,郭涵一眼瞥过萧平的脸,对萧平一声不吭的态度不以为然,“侍中莫不以为孩子小就什么事都没有,像我们这样的人,你家夫人的身份让人防备不假,侍中的亲生儿子,有多少人得看着侍中的面子?”   说到这里,萧平的脸色终于是变了,“郭中书令究竟听说了什么?”   郭涵理直了衣袖边口,“也没什么,最近令公子往府上去的次数多了些,更奇怪的是,令公子去了我郭府,寻的却不是我家的孩儿,而是拙夫。”   “张尚书啊。”萧平前后一联想,即明白郭涵的意思了。   “你是知道的,贵夫人不安份,我们家那一位张尚书也不安份,更值得一提的是,山阳公府上也盯着我们了。”郭涵明显知道的不少,提到山阳公府上叫萧平的脸色一沉。   “自长乐公主去后,山阳公府已经很久没有出入在人前了。”就算过去了许多年,这些人,这些事,谁都不敢不放在心上,不当一回事。   郭涵笑笑地说,“正是,谁都不会觉得这样的事情是个巧合,也不会认为事情有那么简单,府里的人跟事,侍中最好还是费点心的好!”   绝对是好心好意的提醒,萧平还是清楚的,与郭涵作一揖,“中书令提醒,平谢过了!”   “同殿为臣,都是为大魏,为陛下做事的人,相互监督,也相互帮忙。”郭涵这般接话,萧平点了点头,郭涵已经再作一揖,“侍中,告辞了。”   正事说完,郭涵也就告退了,萧平也与之作一揖,目送郭涵离去,转头往府里去。   才进了府门便听到一阵笑声,萧平看到年迈的母亲与他那已经在渐渐长大的孩子笑得十分开怀,萧平的心不禁柔了,然一道打量的目光看来,萧平寻着看去,只见廊下,蔡思负手而立,脸上的菱角哪怕隔得很远,萧平却似看穿了。   “父亲回来了。”萧平的儿子萧鹰注意到了,回头高兴地唤一声,萧平没有再看向蔡思,小步走了过去,“母亲,鹰儿。”   萧鹰的名字是蔡思取的,当年他去西域时并不知道蔡思已经身怀六甲,之后收到母亲的信他才知道,所以在孩子出生时,蔡思想要为儿子取鹰为名,萧平虽是不喜欢,也没有多说什么。   而在西域五年,萧平回来之时,萧鹰已经长大,而且已经懂事,蔡思教导出来的蔡鹰并不亲近萧平,萧平也不以为然,而这么几年下来,润物无声,男孩天生对于强者就有别样的崇拜,从前萧鹰对萧平知道得太少,而如今了解了萧平,不自觉的便想要学习萧平,父子之间的感情渐渐亲近起来。   “父亲,父亲,我今天考试得了第一名。”萧鹰很是欢喜地朝着萧平道出今日最是叫他欢喜的事。   萧平伸手拍拍他的头,“甚好,好学上进,将来做一个有用之人。”   “我要像父亲,像父亲一样。”满目孺慕地看着萧平,脸上的笑容藏都藏不住。   “不许。”一直在旁边看着不作声的蔡思走了过来,大声地喝斥,“你不许像他。”   萧鹰叫蔡思突然地喝斥吓了一跳,萧太夫人立刻护着萧鹰,不悦地皱着眉头问道:“你这是做什么,孩子想像父亲有什么不对的?”   “孩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我就是不许他像萧霁月。”蔡思竟然一点都不掩饰地表露出对萧鹰的不满,萧太夫人急得指着蔡思半天说不出话。   蔡思挺直了脊梁,“孩子是我生的,我要怎么教,谁都管不着。”   萧太夫人真是让蔡思气得不轻,回头就问了萧平,“你的妻子,你管是不管?”   站在萧平的立场,他还真是不太想管的!   “你若是不想让萧家的人管你,可以离开,也可以带他一道离开。”就算不想管,有了郭涵的提醒,萧平也不能不管。   这么多年过去,蔡思一直都不死心,甚至更要将萧鹰也变成她的棋子,既然如此,他便干脆地破而后立。   蔡思听到萧平的话后明显惊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萧平,“你什么意思?”   萧平与蔡思平视着,“我们和离。”   此话落下一片死寂,谁都想不到萧平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来,不可置信地看向萧平。   “既然你认为萧家的人没有资格管你,也没有资格管他,显然你就算成了萧家妇,你也从来没有拿过自己当萧家人。”萧平的声音没有任何的波动,似是陈述的仅仅是局外人的话。   蔡思一下子明白了萧平的意思,睁大眼睛道:“你想跟我和离。”   “是!”萧平话都说出来,意思表露得够清楚的了,蔡思还有疑问,萧平不介意说得更清楚一点。   “你我和离,你想如何就如何,孩子是你十月怀胎生下的,我没有尽过为父的责任,你想将孩子带走便只管带,我绝无二话。”萧平把自己的想法说得清清楚楚,蔡思已经傻了。   “平儿。”萧太夫人没想到萧平竟然会说出和离二字,整个人都傻了,半天才回过神来,唤了萧平一声,想让萧平打消这个念头。   萧平摇了摇头,“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家不能齐,理当治齐,她不想当萧霁月的妻子,不愿意萧家的人管她生的儿子,这样的人强留在萧家又有什么用?”   话里话外都是蔡思不想当他的妻子,他便也不要这个妻子。   “萧霁月,你是倒打一耙。”蔡思不接受这样的指责,反问萧平,“你在西域这些年,萧家难道不是我在照看?”   “是谁在照看用我明说?我的母亲如何照看的你,我比你更了解。”就算萧平这么多年在外,那也不等于说萧平不清楚洛阳这家里是什么样的状况。   蔡思还想要说什么,萧平再次冷声地道:“还有孩子刚出生那会儿,是我母亲守在孩子的床边,直到孩子会说话,懂得自己吃饭了,你才接手的孩子,我说得对吗?”   “萧平!”被萧平当着萧鹰的面捅破她曾经做过什么,又没有做什么,蔡思本能就想要阻止萧平再说下去,萧平轻哼一声,“蔡思,你说我萧家可曾有什么对不起你的?”   “你明知道我要什么却吝啬得什么都不肯给我,你说你对得起我?”都说到这个地步了,蔡思想到自己当年志得意满要嫁给萧平,以为嫁了他,她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一切,然后利用这一切,让父兄能够牢牢地把握住匈奴,再将大魏搅得天翻地覆。   可是,没有,没有。从她嫁给萧平开始,萧平就一直都防着她,最后一去西域数年,她不愿意随他一道去,萧平直接将她们丢下往去了西域,于洛阳之中,她常听见旁人对萧平的赞许,道他如何将西域鱼龙混杂之地,治理得有条不紊,为官清廉,为人谦和,极有周不疑之风!   夸赞的话不绝于耳,可是每听一回,蔡思便难受一回,这样的一个出色的男人,饶是她费尽心思都没能得他青睐,这于蔡思而言是奇耻大辱。   “你想要我对得起你,却让我对不起大魏,对不起养育我的父母,对我有再造之恩的先帝、陛下。你认为自己配?”冷清的双眸看着蔡思冷酷之极,叫蔡思不禁打了个冷颤。   萧平是个怎么样的人,她以为这么多年她应该明白了,但是哪怕到现在,蔡思依然觉得自己不了解萧平。   “所以在你的心里,我究竟算什么?”蔡思觉得自己快要崩溃了,为什么,为什么那么多人喜欢她,想要将她捧在手心里,她都不要,偏偏却选了萧平,这样一个冷心冷肺的人,不,他不是冷心冷肺,他是根本就没有心。   “萧霁月,在你的心里,我究竟算是什么?”   越想越是气愤,气愤得蔡思再一次直问萧平,在他的心里,她蔡思究竟算什么?   萧平没有一丝波动地反问,“我是不是更应该问你,我在你的心中又究竟算什么,你想通过我得到的东西,我给不了你,你便决定不再当我的妻子,是不是?”   蔡思被萧平拆穿得脸上一阵火辣辣的,但是她又岂是那样被人说两句就退了的人,“从始至终你都在算计我。”   “算计,我没有与你说过我想要什么样的妻子,你在嫁我之前是怎么做,怎么说的,你忘得了,我忘不了!”萧平并没有否认自己的算计,然而蔡思是不是忘记了,有些事,一开始他就说得很清楚,他想要的是什么样的妻子,他早就已经告诉蔡思,蔡思是自己认为自己能够做到,这才会有他们的现在。   “那也都是你,你一手布的局。”蔡思当然记得,可就算记得,也并不等于说她承担得起要为自己当初说的谎言付出代价的结局。   这样的指责萧平听着不以为然,“你一开始想做什么,要嫁我的目的是什么,你心里知道,我也知道。明人不说暗话,到了今天你想要将一切罪过推到我的头上倒也不妨。我只问你一句,你我究竟是和离还是不和?”   萧平没忘记自己刚刚已经提出来的话,并不想再与蔡思争论这些事究竟谁是谁非,他只想要把此事处置好。   “和离,你以为我们是普通的夫妻?想要和离,你能,我能?”蔡思被打击得不轻,就算这样,这个时候她依然想要威胁萧平的。   说到这里,蔡思露出一个笑容,“我是匈奴右贤王之女,与大魏和亲,是为加深匈奴与大魏的情谊,和离,大魏的君臣许你任意妄为,你这个刚任不久的侍中就不怕自己被御史参得保不住侍中之位?”   蔡思想着萧平即将要面对的局面,笑意更深了,“和离,好啊,那我们就和离好了。”   “去,请尚书左仆射与睿王前来,让他们做个见证。”得了蔡思松口,萧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吩咐人去请人。   刚刚威胁得萧平正高兴的蔡思一看萧平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不,这与她想的不一样,不一样!   “平儿,平儿你这是干什么?”在蔡思不知该如何收场时,萧太夫人三步并作两步地上前拉住萧平,同时喊住要去请人的下人。   “不成,不成的平儿,你好不容易才有的今日的前程,你还有很多事情要做,你不能,你不能为一桩亲事毁了你的前程。”   为人父母最是顾念的就是儿女的好,萧太夫人抹着泪继续地道:“而且你们还有鹰儿,这可是我们萧家的骨肉啊!”   萧平看了一眼已经呆傻一般的萧鹰,看向萧太夫人,“母亲,前程再重,骨血再重,也重不过大魏的江山。”   “江山?萧霁月,你是有多想往自己的脸上贴金?你就算是大魏的门下侍中,你以为自己就真的那么重要,果真能担得起大魏江山?”   这么多年,蔡思在洛阳听得最多的就是他们开口闭口的就是大魏江山,太多的人都揣着一颗为大魏可以舍弃所有的态度,叫蔡思厌恶至极。   本来就气的人,再听到她最不喜欢听到的这话,再也忍不住反讥萧平。   萧平根本不理蔡思的挑衅,“我有今日,能够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能让母亲和妹妹不再受人欺压,皆是先帝所赐。母亲,没有大魏,没有陛下,我们如今连人都不算,更莫谈血脉传承。”   萧太夫人早年吃过什么苦,萧平吃过什么苦,萧太夫人都记在心上,救了他们一家的人,给了萧平一条光明的大道的人,萧太夫人也满心感激的。   “孩子,权势,这些原本就不是我们应该拥有的东西,失去了又有什么值得我们放在心上的?”萧平说得豁达,听得蔡思心肝都痛,痛得直想冲过去撕了萧平。   “去请人来!”要想和离,请人来见证是必须的,想必这两位一定能明白他的意思。   “萧霁月。”连萧太夫人提醒萧平至此,萧平还是不改主意,果真是要和离,蔡思也急了,她又怎么会真的想要和离,若是能够和离,她也无须等到今天。   她以为,以萧鹰为筹码,必然能让萧平以后都听她的话,她就能得到她想要的东西了。   没想到,没想到萧平冷酷至此,就连从前拿了萧鹰当命根子的萧太夫人也叫萧平劝得只在一旁抹眼泪,却再没有阻拦萧平做事。   萧平干脆在一旁席地而坐,等着去请人的人回来,这就让蔡思更慌了。   思量着此事究竟该如何收尾的好,若是和了离,她想在洛阳找到比萧平更位高权重,站在大魏朝政中心的人就更难了。   与一旁的侍发使了一个眼色,侍女很快领会蔡思的意思,悄悄退了出去,萧平一眼看到,却当作什么都没看到。   羊祜也罢,曹叡也罢,听说萧平被蔡思折腾得要跟蔡思和离都大惊,曹叡毫不犹豫地道:“往文姬夫人府上去了?”   被萧平派来报信的人连连摇头,“郎君只吩咐我们来请左右两位仆射。”   曹叡看了侍从一眼,算了,萧平也没指望手下的人能领会他的意思,他指望的人是他。   “去,立刻将萧侍中与蔡女郎闹得要和离的事告诉文姬夫人,请文姬夫人物必赶去,晚了就来不及了。”曹叡吩咐手下的人麻利的去办,他这也收拾着赶紧的出门。   “对了,事情也往宫里报去。”都已经上了马车了,曹叡又探头朝外头丢了一句,完了还嘟囔,“虽说不想和离的人一定会把消息传进宫里,不过咱们当臣子的也该消息灵通点,也得聪明一点。”   ……他这嘀咕下头的人都当作没听见,曹叡已经再次地催促道:“赶紧的,别耽误了大事,快去快去!”   几方要去的人都叫他催促得一丝都不敢耽误,赶紧地走。   不出曹叡所料,他派进宫报信的人到来之前,已经有人急急地拜见曹恒,因来见的人是匈奴的哈吉王子,曹恒纵然不想见一群唠叨的臣子,该给匈奴面子,曹恒亲自召见哈吉王子。   “陛下,哈吉听闻萧侍中要与我匈奴右贤王之女和离。大魏先前同意与匈奴的和亲,突然和离这是何意?”哈吉自从被留在了洛阳,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弟弟娶了秦时,成为了匈奴的太子,他却只能留在异国他乡,再也回不去自己熟悉的草原,巨大的打击几乎叫他一厥不振,他在洛阳花天酒地,思量着把大魏不许人做的事都了,盼着大魏能将他赶回匈奴去。   可是,犯事了,大魏律法是怎么规定的,大魏的官吏并没有因为他是匈奴的王子便手下留情,这样一来,进了几回刑狱,吃了苦头,哈吉为免再吃同样的苦,倍老实地在洛阳呆到了现在。   好些时候没有听说哈吉的事了,今天一见到哈吉,再听到哈吉之言,曹恒微微一顿,虽然不知前因后果,自家的臣子自己清楚自己护。   “既有不喜,和离各奔前程又有何妨。”曹恒直接就护上了萧平,无论和离是谁护的,听着哈吉的话是指的萧平先提出,曹恒干脆二话不说的把人护住上了。   哈吉见着曹恒这样的态度,要说不震惊都是骗人的,“陛下以为两国和亲是能说和离就能和离的?”   曹恒道:“和离,既是夫妻二人的事,朕以为,区区一个右贤王之女,也代表不了匈奴。”   点出蔡思的身份,这一位还没那么高的地位,代表得了整人匈奴。   “再者,和离而已,成亲时男未婚女未嫁,对眼了成亲,不合适和离,难道这不是他们各自的选择。和离就算是朕的侍中提出来的,他们若能和离成,难道不需要蔡女郎的同意?成亲时朕询问过他们的意思,如今和离了,也该听听他们的各自想法。”   想给曹恒下套,曹恒是会轻易上套的人?别逗了吧,曹恒都当了十几年的皇帝了,见过的大场面何其多,甭管有多少阴谋诡计,暗流涌动,不接暗招只用明刀,打得敌人那叫一个措手不及。   哈吉张了张嘴,都没来及说出口,曹恒已经一声令下道:“来人,去萧侍中府上,请萧侍中夫妇入宫。”   跟之前想的情况完全不一样,曹恒难道还想亲眼见证萧平和蔡思和离不成?   这事其实也没什么不可以的。得亏了曹恒不知道哈吉的想法,知道了,一准给他一个肯定的答案。   刚刚赶到萧平府上的羊祜和曹叡还没来得松口气,胡平已经前来传诏,让萧平和蔡思立刻进宫,蔡思暗里松了一口气,瞥见萧平皱起了眉头,心里却是高兴的。   “陛下怎么会知道我的事?”萧平在这个时候问出这个疑问,胡平顿了半响道:“匈奴哈吉王子入宫与陛下提起的。”   萧平一下子就看向了蔡思,蔡思倒也敢做敢当,“你既然不怕,到了你们大魏女帝面前,你也不需要怕的对吗?”   “对,说得对极了!”没有一丝惊慌,萧平站了起来,大步流星地往外走,萧鹰急急地捉住了萧平的衣袖,萧平回过头道:“你是害怕,还是想跟我一起去?”   “我,我害怕,我也想跟父亲一起去。”今天发生的事于萧鹰的冲击是巨大的,叫萧鹰完全吓住了。   往日并不算温柔的母亲,今天变得更是尤其可怕!   “那就走吧,跟我一起去。”萧平不介意带上萧鹰,哪怕这个孩子出生的那些时光他不在他的身边,但他相信,孩子是能分得出真心或是假意的。   得到萧平同意,萧鹰一把抹过脸上的泪花,萧太夫人是有些担心的,询问地唤了萧平一声。   “母亲,没有关系,鹰儿不小了,我像他那么大的时候已经在为了能够活下去费尽心思了。保护得他太好只会阻碍他的成长。”萧平说得意味深长,显然自有考量。   在萧太夫人的心里,萧平就是她的主心骨,萧平说什么她便听什么。   “和你父亲一起去,要听你父亲的话。”萧太夫人拿过帕子给萧鹰擦干净了脸蛋,叮嘱一句,萧鹰忙不迭地点头,惊得碰上蔡思阴鸷的目光,吓得萧鹰直往萧平的怀里钻。   萧平就好像没有看到,只管牵着萧鹰往外走去,蔡思又被萧平这样的无视气了一记,无奈这会儿不是跟萧平吵的时候,进了宫,她再就这些账,好好地跟萧平算一算。   打定主意,蔡思是三步并作两步的出门,曹叡一看蔡思的架式,想到曹恒那护短的架式,勾起一抹笑容,这世上的事啊,怎么说呢,太过于想当然了,最后反而会吃亏的哦。   想着还是应该给蔡思一个台阶下,曹叡即吩咐人去给赶来的蔡琰报个信,他们现在是要进宫了!   一行人进了宫,曹叡一眼瞥到自己派进宫来报信的人立在一侧,心里很是放心了。   至于一旁跽坐得挺直了腰背的哈吉,曹叡直接无视之。   “陛下。”一道进来的人都不忘与曹恒见礼作一揖,曹恒点了点头,注意到萧平身侧的孩子,却没有说让孩子离开的意思。   “哈吉王子入宫与朕说霁月你们夫妇要和离,能不能跟朕说说原因?”事情闹到这个地步,都传到曹恒的耳朵里了,曹恒过问便是要弄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   “陛下。”被问到的两人异口同声地想说,曹恒直接道:“霁月,匈奴远来是客,纵然做不成夫妻,那也是大魏的客人,让蔡女郎先说?”   “是。”萧平亦无相争之意。   蔡思难得曹恒偏袒她一回,立刻高兴地与曹恒作一揖,“陛下,提出和离的是萧霁月。”   告状想让曹恒主持公道的语气,曹恒听着点点头,“那么你是想和离还是不想?”   问事情的经过蔡思直接断章取义,只顾着告状,行,那曹恒也不打算问个清楚了,只管问蔡思,这门亲事她想要还是不想要?   被问的蔡思脱口便要回答,但一个声音抢先一步地吼了出来,“陛下,不能让他们和离,不能让他们和离啊!”   年事已高,最近又卧病在床的蔡琰急急冲进来,先一步截住蔡思的话,蔡思顺势把话都咽了回去,而唤了一声祖母!   蔡琰就像是没有听到蔡思的话,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直接与曹恒跪下了,“陛下,陛下,臣乞陛下,不能他们和离。”   “夫人快快请起。”曹恒立刻让人扶起蔡琰,蔡琰哪怕肯,轻轻咳嗽着,却还是着急万分地道:“陛下,求陛下了。”   “祖母,此事虽请陛下见证,然事起经过皆由我二人。”萧平第一个走到蔡琰的面前,蔡琰这一生吃过太多的苦,临到老了,还得为儿孙操心,何其不易。   “那就当是祖母求你,你莫与阿思和离。我知道娶了阿思委屈了你,我也想过要教好她,可是我教不好,教不好啊。”   蔡琰摇晃着头,想着这些年来自己操的心,为蔡思善后了多少回,就连萧平也是暗里不知费了多少心思,这一切蔡思根本就没有意识到。   “祖母。”萧平知道蔡琰是为了什么才不愿意他和蔡思和离,但是有一些态度萧平是必须要摆出来,容不得任何人越过,尤其是蔡思。   蔡琰紧紧地拉住萧平手,带着哀求地道:“霁月,霁月你原谅阿思这一回,再给她一次机会,求你,求你了。”   越说蔡琰越是激动,最后更是直喘气,萧平都惊住了,连忙道:“祖母,祖母你不要激动,不要激动。”   可蔡琰又怎么可能会不激动,她根本就不顾自己,只管牢牢地捉住萧平的手,不断地哀求,“阿思,阿思只是不懂事,她的心不坏的,你之前给过她一次机会,你再给她一次,就这一次,不要和离,不能和离。”   一但和了离,蔡思就如同脱缰的野马,将来迎接她的必然是万劫不复。   明知是这样的结局,蔡琰又怎么会愿意蔡思自取灭亡。   到了今日,她唯一能够请求的人就只有萧平。   “祖母,我们先去看太医,你不舒服。”萧平感觉到蔡琰满脸通红,想到之前蔡琰就身体不适,卧床已久,如今来了,情况怎么看都不对。   曹恒早已经让人去请太医了,蔡琰摇着头道:“我都一把年纪了,生与死都不重要,可是,你们,阿思与你才是最重要的。霁月,我求你,求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一定不要和蔡思和离,求你了。”   蔡思看到蔡琰这般与她哀求,再也没能忍住地大喊了一声萧霁月。   “好!”蔡琰的状态是真不好,以至于萧平再也说不出拒绝的话来,蔡琰终于等到想要等到的这一个字,高兴地连连点头,“好,好!”   说着好,人却突然软下,整个人往地上跌落,还是萧霁月反应极快地将蔡琰扶住,心急如焚地唤道:“祖母。”   蔡琰没有任何回应,众人都上前将蔡琰围住了,蔡思觉得前所未有的心慌,唤了一声祖母。更是伸着手想要推一推蔡琰,蔡琰却没有任何的回应,蔡思没能忍住伸出手探过蔡琰的鼻息,泪满盈眶,痛彻心扉地大喊道:“祖母!”   这时候太医姗姗来迟,急忙与蔡琰号脉施针,最终依然无果,与曹恒作一揖道:“陛下,文姬夫人去了。”   ※※※※※※※※※※※※※※※※※※※※   抱歉最近搬家事情太多,更晚了。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糯米君 8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8章   没有人想到会是这样的结局, 蔡琰已经没了呼吸, 想到她刚刚在最后的时刻依然为蔡思打算,一个个不禁看向蔡思, 蔡思也已经被吓傻了。   “祖母, 祖母你别吓我,别吓我啊祖母!”蔡思摇晃着蔡琰,想让蔡琰再睁开眼睛来。   太医在一旁解释地道:“文姬夫人本已有重病在身,而且年事已高, 人即已去,还望夫人节哀!”   蔡思不禁落下了泪, 不可置信地看着蔡琰, 难以想像刚刚还说着话的蔡琰竟然就这样去了。   “祖母,祖母!”蔡思再也忍不住地哭唤着, 曹叡亦是吁嘘, 半天说不出话来,许久才冲着萧平道:“先送文姬夫人回府吧。”   “来人!”曹恒也从震惊中回过神,高唤一声,自有女部进来,蔡思却突然冲到曹恒的面前,质问一般地开口, “陛下, 我的祖母死了。”   曹恒面对这话, 看着蔡思问道:“所以?”   “陛下以为, 这一切因何而起?”蔡思目光尽是恨意, 曹恒立刻明白了,“你的意思,文姬夫人之死是朕之过?”   蔡思毫不犹豫地回答,“没错,就是陛下的错。”   “闭嘴,你闹得还不够吗?”蔡琰都去了,蔡思竟然想将蔡琰的死扣到曹恒的头上,蔡思是丧心病狂了吧!   “你让她说,朕倒是想听听,你是怎么觉得文姬夫人是朕害死的。容朕提醒你一句,文姬夫人早年是母皇的先生,在大魏身居高位,掌女部诸事,这样的人,大魏上下无一不敬。而自你进了洛阳,文姬夫人为了你做了什么,你心里清楚,朕心里也有数,想要栽赃嫁祸,想清楚了再说。”   蔡思想要利用蔡琰的死做文章,也得问问他们同不同意。   蔡琰在大魏是什么地位,大魏还有人不知道的?   打的如意算盘最好也该好好地想自己进了洛阳之后都做了什么事。   蔡思岂能听出曹恒话里的警告,站了起来恨不得撕了曹恒,没想到她连口都没开,萧平已经给了她一个耳光,“你以为祖母撑着病体到这里来是为了谁?还不都是因为你.”   死死地眼着蔡思,萧平的眼睛都弃红了血,“如果不是你不知死活,如果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的不懂祖母的一片苦心,祖母何必为你苦心劝告,更不会有今日。如果说害死祖母的人,你算一个,我也算一个!”   萧平敢做也敢认,今天的事,他是想教训蔡思没错,他想要蔡思安分也没错。   派人去请曹叡,他就料到曹叡会去请蔡琰,他料定蔡琰是不会同意他们和离的,和了离,蔡思只会万劫不复!   他千算万算都没有算到,蔡琰的身体竟然已经是强弩之末。   “萧霁月。”蔡思从小到大从来没有被人打过,挨了一记耳光,她朝着一边的人道:“大魏就这么看着人被打的?”   本来还想拦着的人这下子都退了,曹恒冷哼一声,“霁月,哪怕是文姬夫人所求,你若想和离便和离。大魏与匈奴的再要交好,既不用委屈大魏百姓,更无须委屈大魏的臣子。”   这偏袒的样子,叫本来气得浑身都在颤抖的蔡思都呆住了,不可置信地看向曹恒,难以相信这样的话是出自于曹恒之口。   “陛下。”哈吉眼看事情发展到这个地步,真心是被吓着了,连忙唤上曹恒一句声,曹恒道:“怎么?”   哈吉有一堆话要说,叫曹恒反问一句,舌头似是打了结,多余的话都吐不出来。   曹恒道:“大魏与匈奴交好,两国和亲,这是何等喜事。但若夫妻不能同心,缔结的是怨偶而已,朕绝不勉强。况且,一个嫁入大魏多年的人,胆子大得敢诬陷于朕,这样的人留在洛阳,朕还不高兴呢!”   说到这里,曹恒一脸的怒意,“文姬夫人于大魏有功,又是母皇的先生,大魏念在文姬夫人的面上不与你计较,你竟以为大魏怕了你?”   冷哼一声,曹恒再次不悦地说道:“拿大魏的人当成傻子,又想占大魏的便宜,大魏不让你占,你就生气发火,你以为自己是谁?”   平日里曹恒不是多话的人,显然对不屑极了蔡思,这才气得毒舌功力全发。   “你可知道,朕随时可以杀了你。而且就算你死了,你的父亲也好,匈奴也罢,他们都绝不会为你而与大魏兴兵。文姬夫人去了,你不思尽孙女之责,而想用她来攻击朕,你知道自己失去的是什么吗?是一个能护着你的人。当日若不是夫人所求,你以为朕会让你嫁给霁月?”   这些往事曹恒从来不与人提,想着蔡琰到死都还在为蔡思谋划,偏偏这个蠢货一无所觉,曹恒是心疼大魏失去了文姬夫人这样的人,同样也气蔡思的愚蠢。   蔡思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抽脸,气得浑身都在发抖,但是,她能感觉到曹恒身上散发的杀气,曹恒是真想杀她的,第一次,蔡思感觉到了前所未有的害怕。   “陛下。”虽说杀一个蔡思真不算什么,羊祜觉得还是以和为贵,出声唤了曹恒一声想让曹恒将怒气压下。   曹恒既要顾念着蔡琰新丧,也要给羊祜面子,朝着蔡思说道:“记住,朕念在文姬夫人的份上再饶你一次,再有下一次,你这条命给朕留下。”   以大魏的实力,曹恒的身份,要一个人死有多难?只在于曹恒是想还是不想。   蔡思再次看向曹恒,曹恒已经说话,“送文姬夫人回府,萧夫人若是想留下,便只管留。”   充满恶意的一句,饶是蔡思再想要做些什么,面对众人盯着她的样子,蔡思还是想起了死者为大,尤其这个人还是她的祖母,到死都在为她打算的祖母。   蔡琰死于宫中,饶是事情叫曹恒有意让人封口,依然还是传出了零星的消息。   蔡思第一次直接面对所有人对她的不屑还有无声指责。   萧平以孙女婿的身份主理蔡琰的丧事,同时曹恒的对蔡琰的追封也在蔡琰下葬之前被送到了蔡府。   蔡琰此生,早年吃了不少苦,自匈奴归洛阳之后,人生却是一派平坦,作为曹盼的先生,她又是一个有才的人,执掌女部,为不少的女眷指点明了道路,今日故去,哪怕她没丈夫儿女在身边,前来祭拜她的人依然络绎不绝,其中又以女眷最多。   看到那么多的人,蔡思才真正意识到蔡琰手底下究竟是有多少人,但她也更恨,恨蔡琰明明拥有那么多的人脉,却不肯帮她,帮她的父兄。   难道他们得到一切,蔡琰就一点好处都沾不到吗?   萧平在不以意间看到蔡思目光闪烁时,心下冷到了极致。   这个女人,在蔡琰为她费尽心思而死后,心心念念的依然是自己,甚至怨恨蔡琰,而不曾为蔡琰的逝去伤心难过。   萧平的心越发地冷,没有了蔡琰为蔡思庇护,很快蔡思就会知道失去蔡琰她失去的是什么!   这些话,萧平是不会告诉蔡思的。蔡琰停灵七日后下葬,曹恒亲自来送,这也是对蔡琰极大的肯定,只是让人没想到的是,蔡琰下葬之后,郭夫人病重的消息也传入宫中。   女部能有今日,蔡琰与郭夫人都是功不可没,没是到一个故去,另一个也病危,曹恒没有丝毫犹豫地立刻出宫,去见郭夫人。   郭夫人是个美人,哪怕如今年华老去,依然优雅冷清。   听说曹恒来了,郭夫人让人扶她起来,与见曹恒。   “陛下能来送妾一程,妾很高兴。”郭夫人不是个情绪外露的人,此时此刻面对曹恒却露出了笑容,曹恒道:“大魏能有今日,夫人功不可没。”   一句话引得郭夫人再次地笑了,“功不可没,功不可没。要说最功不可没的人,是先帝!”   提到先帝二字,郭夫人的眼中迸发了前所未有的光芒,“多少女人想做而不敢做的事,先帝做了,还做成了。开女帝之先例,用女将,女部,开女科,给了女人可以抬起头,挺起胸做人的机会,这是多少人想要拥有,想要做到,却都做不到的事。”   曹恒握住郭夫人的手,“那也是夫人你们鼎力相助,才有今日。”   非以一己之功可成,曹盼是开始的那个人,但到今日这样,女人可以出仕,女人可以承爵,这是天下女人一同奋斗才有的局面。   “臣从前很担心陛下做不好的。大魏的基业打下不容易,女人能有今日这般也不容易,妾极怕陛下会毁了先帝打下的一片基业。”   “有母皇的辉煌在前,想到之后的帝王不如她,夫人害怕也是理所当然。”曹恒并不难以理解郭夫人她们对自己的审视,哪怕换了是她,处在现在的位置,面对下面的臣子心思各异,她也会有自己思量。   郭夫人再次地道:“可是这么多年下来,妾放心了,陛下与先帝总是不一样,守成之君,只要心正明智而存远虑,女郎们,不需要刻意地提拔她们,而是让她们如同郎君们一样,一步一步,踏踏实实的走,这样才能做到长久。”   “是,夫人言之有理。”曹恒这么多年提拔女郎与郎君们是一样的,并没有任何的特殊。就是不想揠苗助长,适得其反。   “然陛下即将面对最大的问题,陛下明白?”郭夫人轻声地询问。   “明白,子嗣,帝位传承。”曹恒当然知道的,哪怕她还年轻着,却有太多的人急于从龙之功!   郭夫人伸手捉住了曹恒,“陛下将几位殿下放出去很好,洛阳的人,心思太杂了,也实是太乱了,让他们在外头,兄妹感情深厚,旁人再想挑拔,有陛下看着,生不了大事。”   曹恒的用心良苦,郭夫人看得分明,但是,郭夫人再次地道:“可是陛下,不怕一万,只怕万一,兄弟阎墙,这是大乱之始,大魏初建不久,容不得这样消耗。真有那一日,望陛下效仿武帝。”   效仿武帝什么,曹恒一下子就明白了,当年曹操为了让曹盼后顾无忧,在故去的时候将曹丕赐死,郭夫人让曹恒效仿的正是此举!   “朕记下了。”曹丕一死给曹盼免去了多少麻烦,让曹盼不必再纠结于杀曹丕,还是不杀,用人的好,还是不用的好,自然也是为曹恒消除了不少的潜在敌人。   这些事,旁人未必能清楚,但坐在这个帝位上那么多年的曹恒,清清楚楚。   “陛下做得很好了,唯愿陛下将来能够一如既往。”郭夫人与拉住曹恒的手,她其实还是害怕的。   曹恒自幼克制,可谁能保证曹恒将来会不会不能克制。   想到当年曹盼曾经说过的话,曹盼对于曹恒也是存了同样的担心,很是怕曹恒从小到大过于克制,克着克着,年纪大了开始犯二,虽然郭夫人不太清楚所谓的犯二是什么意思,曹盼也解释了一下,反正就是想要放飞,做事看人,全看心情,心情好就做好,心情不好就不做。   以前郭夫人是不能体谅曹盼复杂的心情,可如今,她也有些害怕了。   曹恒这个皇帝做到现在,郭夫人是认可的,也正因为如此,想到将来有一日曹恒失了这份克制,变得放任,成为一个昏君,那是何等让人难过的事。   “朕会的。”曾经曹盼也说过这样的话,正是因为她们对曹恒怀揣着极大的期望,也就不想让曹恒在最后的时候自毁形象。   “陛下此生有先帝护着,一生顺遂,哪怕先帝让陛下看过不少的艰难困苦,陛下其实没有吃这苦。臣等担心陛下将来会变,因如先帝一般,克制一生的人太少。”   郭夫人并不避及自己的想法,与曹恒作一揖,“请陛下一生持重,至死!”   在皇帝的面前提这个死字是犯了大忌的,但郭夫人却什么都顾不上地直言,曹恒应道:“好!”   “好,好!”得到曹恒肯定的回答,郭夫人露出一抹笑容,脸上尽是疲惫,曹恒连忙扶着她躺下,郭夫人也不推辞,她是累了,年事已高,又是大病缠身,能撑着和曹恒说那么多的话已是极限。   曹恒想等着郭夫人睡去之再离开,没想到突然被郭夫人捉住了她的手。“陛下想知道妾与郭奉孝的事吗?”   “我知道陛下想知道的,多少次陛下想问我,可是话到嘴边又问不出来。陛下的好奇,妾都知道,知道的。”   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郭夫人轻声地说起,“我这一辈子,和郭奉孝争的就是一口气,我就是不相信,不相信真如他想看我的那样。”   曹恒知道此时郭夫人嘴里唤的陛下不是她,而是曹盼,只有曹盼才会有这样强盛的好奇心。   “想我当年之所以会和郭奉孝行同陌路,就是因为他,因为他觉得我想要让女人站起来是不容于世,他说我永远都做不到。真想,真想他能活到现在,看看现在的大魏是什么样子,让他知道,女人想要站起来,究竟能不能做得到。”   “可是,郭奉孝他也说对了,我是做不到,如果没有先帝,没有先帝先做出了成绩来,我也绝不敢表露自己藏着的那颗不安份的心。”   说着说着,郭夫人似是犯起了糊涂,一开始说着的时候是咬牙切齿的,后来却透着悲意,难过!   “郭奉孝,原来你的一切,我都不想要,我都不想再碰,可到最后,却是你收下的徒弟,让我这一辈子,做到了我想却不敢去做的局面。我以为自己证明给了你看,我赢了你,却原来从一开始,我就输给了你!”   郭夫人说着说着,竟泪流满面,曹恒走近扶着郭夫人,“夫人,军师祭酒未必要跟你争一个高下。”   “他死的时候,我连他最后一面都没有见到。他自己不是说,他要一生逍遥的人吗?没有了我,他会过得更好,可是为什么,为什么他死了,死得连最后一面都不让我见,连一句话都不给我留,郭奉孝,你是不是心里恨我,恨我骗你。”   一声一声的追问,似是拼尽了郭夫人所有的力气,最后她只能喃喃地轻声道:“一生孤寂,郭奉孝,我这一生什么都不在乎,郭家,你的儿子,孙子,他们如今都是位极人臣,你瞧着可是欢喜,可是欢喜?”   说着这里,郭夫人的眼角划下了一滴泪,她再次轻声地道:“郭奉孝,我这一生最高兴的莫过于大婚当日,你与我说,青丝缠绕,我中有你,你中有我,你我同行共白头。”   似是看到了她一直想要看到的那个人,郭夫人笑容加深了,“你来接我了?你来接我了吗奉孝。”   伸出手想要捉住那一个虚空的人,拼尽全力,她想要捉住那一个人,最后,无力地垂下,曹恒惊得唤道:“夫人!”   再没有那一道冷清的声音回应,外面的人听到曹恒这样的高声叫唤,都推门而入,首当其冲的便是郭涵,见到郭夫人垂下的手,郭涵已经跪下了,“祖母。”   郭涵一跪,所有人都跟着跪下了,发出一阵阵哭声,皆为郭夫人之死而伤心难过。   但是,曹恒一眼瞥过人群中的张昭,张昭的眼中却闪过了一丝欢喜,曹恒目光一沉。   郭夫人的死对于郭氏来说是重大的打击,在朝中,其实也是一样的。   从前哪怕郭夫人因年岁渐长,早在曹盼在世时就已经很少上朝,但朝中上下都知道,郭夫人是极得曹盼信任的人,郭氏做的事,一向都是深得帝心,郭家行事,代表的是帝王的态度。窥之以见帝心,他们由此能看出不少的东西来。   当然,更重要的是,郭家是世族,哪怕从前比不上几大世族,但在郭嘉打下的基础下,这么多年,郭家于大魏也是首屈一指的世族,世族与寒门,一向都是此消彼长,如今郭夫人一死,世族们更想到郭涵这个中书令,得要守孝的啊!   虽说她是孙女,那也得守上一年,这样一来,中书令的位置不是要空出来了?   随着郭涵递上要为祖母守孝一年的奏折,百行考为先,曹恒在奏折上批了一个准字。与之而来的是中书令一职由何人暂代的问题。   “你们是不是忘了,先朝母皇时就有政事堂诸公守孝不补的先例?”曹恒直接将从前发生的事提拎出来,这事说来过去也没有多少年。   杨修之前也是任中书令一职,其父去世,而且更是有负于魏的去了,杨修回家守孝三年,中书令一职无人替代,曹盼待他孝期一满便立刻复了他中书令一职。   到了今日,只要曹恒想,照样可以依此先例而行。   ……一群好不容易等着空出了一个政事堂人员名额的人,完全是白开心一场。   哪怕曹盼早已经故去多年,还是没能忍住地一通磨牙,恨的啊!   逝者已矣,早年为女部的崛起倾尽心力的一辈人,终究逝去了,好在根子种下了,政事堂有郭涵替了凤鸠,而六部中,以刑部尚书崔云,还有一个户部尚书杜真两位女郎,比起早年六部长官无一女眷,果真是好多了!   但是这样还是远远不够的,武校作为大魏最高的学府之一,曹恒将目光锁定在其中,盼望着能有越来越多的聪明女子能够一步一步走向权势的中心,带动整个大魏女子上进的心。   接二连三的丧事下,曹恒虽然情绪很少外露,难免还是低落的,直到赤心将曹承他们抵达扬州的消息传来,曹恒想,总算还有个消息能让她打起精神的。   燕舞、柏虹退了之后,赤心接手燕舞手中的暗卫,柏虹手里的则交给了曹恒亲定的一个叫做莫忧的女郎,年纪与赤心相当,笑容却比赤心要好得太多,逢人一笑的模样,怎么看怎么让人喜欢。   当然,曹恒也将规矩与她们说清楚了,她们虽为同僚,在她们监督天下人的同时,她们也得监督对方,如果让她发现她们失了职,她们既然各掌暗卫,理当知道下场。   显然燕舞和柏虹没能做到相互监督的局面,曹恒是耿耿于怀,不想再发生同样的事。   算算时间,曹承他们是到扬州了。一路上疯玩,想必一定很开心。   曹承那好热闹,唯恐天下不乱的性子,曹恒很是想看到,当他连吃饭的钱也没有,连住的地方也没时候,他还能一如既往的,自在逍遥?   不,并没有,对于一入扬州,看到扬州繁华的码头,正为码头停靠的船支之多而高兴着,结果肚子饿了。   曹承转头就想问人要吃的,这才想起来,不成,他们到了扬州地界之后,送他们来扬州的人就离开了。   曹恒之前就有先言在先,到了扬州之后,他们兄妹三人不能暴露身份,一应吃住用度全都自己挣。   “兄长,我饿了。”曹承都饿了,更别说曹永乐。   她年纪最小,又是一个女郎。这会儿摸着肚子看着曹承可怜巴巴的,曹承除了小时候被曹恒气得丢出宫去饿过一回,这么多年哪里挨过饿。   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曹承想起来掏钱的,结果,左掏右掏,没有!   “我明明带了钱的,我的钱都哪儿去了?”一个挨过饿的人,哪怕再大条,出门在外也是记得带钱的,可是他是怎么找就是没找到自己带的钱。   一直没有作声曹衍在这个时候冒出了一句,“兄长带钱有跟谁说过吗?”   “有啊,我收拾钱的时候父后刚好看到了。”曹承立刻地说,曹衍昂头看向曹承,曹承看不透他的所指何意,只问道:“你们有没有带钱?”   曹永乐摇了摇头,“母皇说不许我带钱,如果我要带就不让我跟你们来了。”   ……曹承本能地就反问道:“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曹永乐更显得忧伤地道:“母皇还说了,如果我敢把事情告诉兄长,她也不让我来。”   所以,她是被胁迫的,为了跟曹承混这一回她容易?明知道来了扬州的日子是要挨饿的,她还是跟着来了。   曹承嘴角抽抽,盯着曹衍问,“你不会也跟永乐一样吧?”   “相差无几。”曹永乐收到的警告是在明面上的,他收到的警告是隐晦的,但同样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听完了,曹承直捉脑袋,“这,这是为什么啊,出门不让我们带钱,那不是要饿我们呐?”   说到重点了,真的是为了饿他们哦,曹衍和曹永乐心下暗暗补了这一句,曹承又冒出了一句,“这样说来,我的钱不见了,难不成是母皇叫人偷的?”   哎哟,不容易,亲哥的智商回来了,终于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了。   “可是,母皇又没有看见我带钱。”刚在心里暗夸了曹承一句,结果倒好,曹承又变回了原来的样子。   曹永乐着实看不下去曹承这被人蒙在鼓子里的样子,解释道:“父后看见了就等于是母皇看见了。”   点清这点,曹承诧异地看向曹永乐,无声地询问,想他们饿着的不单是曹恒,夏侯珉也是?   对的,没错的!夏侯珉是什么人,那是心里眼里都只容得下一个曹恒的人,曹恒想做的事夏侯珉从来不会说不。磨砺曹承也只为让他能够长大,夏侯开更加是支持曹恒所做所为的。   曹承捉了捉脑袋,“没钱,那可怎么办?”   “我偷偷带了点,但是我的包袱被翻过了,只剩下这一点。”曹衍还是有所准备的,哪怕这点准备压根就是杯水车薪,那也胜寥于无。   至于翻曹衍包袱的人是谁,曹永乐是秒懂,曹承压根无视之。   “赶紧拿过来,我们去买吃的,饿死了。”曹承只急着要去填饱肚子,曹衍钱刚掏出来,曹承立刻抢过,“走,走,走,我们去吃东西。”   人已经往前走去,曹永乐在后头拉住曹衍的手,“二兄,这钱是母皇给留的,还是你真自己留的?”   曹衍幽幽地道:“母皇特意留的这一点,只够我们吃一顿饭。”   意味深长得叫曹永乐呵呵地一阵冷笑,曹衍摇摇头,“母皇历练我们,怎么会容我们安乐。”   “其实像兄长这样真是挺好的,不管后面会怎么样,至少现在我们是安乐无忧的。把握今朝,及时行乐。”曹永乐不由发出感叹,曹衍道:“行了,走吧,将来我们只能指着兄长养活我们了。”   一个十五,一个十二,一个九岁!主心骨只能是曹承,他们两个想要出去干活,会不会叫人给掳走还是未知之数。   “你们两个不是说饿了,还在那儿干嘛,快过来,赶紧的!”曹承已经在前头买了好吃的,没想到一回头要给他们一个一个,人却不见。   再找人,两人都站在原来的位置,曹承没能忍住大声地叫唤,曹衍和曹永乐一听,二话不说地赶紧跟上去!   从曹承的手里拿过包子,大快朵颐,总之先饱吃一顿再说。   “吃完了,我们今晚住哪里?”吃饱了,曹永乐捅心地问上一句,两个当兄长的都静默不语,曹永乐可不是会因他们不说话也跟着不作声的人,“兄长?”   一声兄长唤的可不止是一个人,曹永乐拿眼扫过他们,等着他们给个答案。   曹承怎么说也是亲口答应过曹恒要照看好弟弟妹妹的人,如今被曹永乐追问着,捉着脑袋说道:“行了,别说了,不就是住的地方,天还没黑,等着,我一定能找着。”   “那我等着兄长。”曹永乐一副十分相信曹承的样子,颇是让心里早就极度没底的曹承倍觉压力山大。   曹衍瞧着曹承这死要面子硬扛的架势,也是十分无奈,满子同时也在飞转,究竟今天晚上要住哪儿,住哪儿?   曹承其实是想把曹衍和曹永乐先安顿下来,然后他先去找找住的地方,刚开口流露出这个意思,曹永乐直接地反问道:“兄长就不怕我和二兄被人拐走?”   拐带小孩的骗子屡杀不绝,曹承小时候碰到过,可惜当时没有意识到,要不是阿狐相救,这会儿他和曹衍在哪儿还是未知之数。   曹衍和曹永乐,额,别说,真心地说一句,曹衍和曹永乐这长相一摆出去,落在旁人的手里,谁都舍不得撒手。   “你们两个想拐你们有难度,但架不住旁人生抢。算了还是带上你们吧。”叫曹永乐提了一句醒,曹承立刻意识到这里可是扬州不是洛阳,扬州这地方,似乎,他还是很不熟的。   不熟就意味着这里头的人很多都是他们不认识的,危险相对也就更大。况且值得一提的是,这可是通往各国的扬州码头,从这个地方出去了,哪怕他们是大魏的皇子公主,谁会管?   不想还好,越想曹承越是觉得惊心,果断地吐道:“你们两个跟着我。”   无论怎么样,人放在曹承自己的眼皮下,出了事曹承能顶上,要是不在跟前,曹衍和曹永乐果真出了事……   不能想,不能想了!曹承赶紧拍拍自己的脸想打住满脑子胡思乱想的念头,回头正色地冲着曹衍和曹永乐道:“你们两个跟着,有什么事我顶着,不过,都得听我的。”   曹衍和曹永乐毫无疑问地点点头,听曹承的没什么问题,反正有什么不对的,他们补充就是了。   扬州的生存之旅由此开始,曹承由此再次体会到了人想要活着有多不容易。   想要找个住的地方,说容易也容易,说难也难,不过是钱的问题,曹承如今也是钱的问题,他们没钱。   曹衍好不容易避开曹恒的耳目留下来的钱仅够他们填饱肚子,今晚不想露宿,他们就得想办法挣到钱,或者找到愿意收留他们的人。   挣钱挣钱,钱要是那么好挣,曹承也不用愁了,曹承一边走一边看,寻思着到底是哪一样能让他挣到钱。   其实莫说是他了,曹衍和曹永乐也同样在思量这个问题。   “母皇说,从她参政开始,皇祖母就再没给她钱花,母皇赚到的第一笔钱还是从打马球开始。”曹恒那点事并不避讳在儿女面前提起,曹永乐这样提了一句。   曹承随口就问了一句,“母皇打马球能挣到钱,我们也能?”   话说完了自己先呆住了,一下子盯着曹永乐道:“打马球,马球打得好的人,没理由挣不了钱。”   “是啊是啊。”曹永乐忙不迭地点头,曹承一拍双掌,“走,我们去扬州找最大的马球场。”   曹永乐眼睛地发亮,去啊去啊,她求之不得,能够赶紧地去,赶紧的挣到钱,他们就不用担心露宿了。   打探扬州最大的马球,扬州不知道的人太少,很快他们就问到了路,站在所谓扬州最大的马球场前,曹承摩拳擦掌,满心满眼都是如何大干一场。   “我会打马球,你们这里要人吗?”满心激动地走向门口的守卫,守卫一听满脸不屑地冷哼一声,“又是一个想要一步登天的人,看到那边了吧,那里的人都是说自己会打马球,想打马球的人去排着队,露出本事再说。”   语气不善是真,至于那边排长队的都是人也是真。   曹承皱了皱眉头,极是不喜欢门卫说话的态度。伸手想要教训这人的,曹衍却伸出的将他的手拦下了,客客气气地与门卫道谢道:“多谢。”   然后拉着曹承往一边去,曹承回头皱着眉头不悦地问道:“你这是做什么?”   曹衍轻声地问道:“兄长来这里是做什么的?”   曹衍被问得一愣,最后才张口道:“当然是来挣钱的。”   “既然是来挣钱的就不要节外生枝。”曹衍算是把阻止曹承的的理由说明。   说实在的,曹承真的一直都有一种自己是弟弟,曹衍是兄长的感觉,具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想了想没想出来,曹承干脆不说话,曹衍道:“兄长莫要忘了母皇教导我们说过的话,认清目标,切忌节外生枝。”   刚刚曹承是想做什么,曹衍既然先一步阻止了,自然是知道的。   “母皇说了那么多话,你究竟是记得多少?”曹承一点印象都没有的话,曹衍是张口说来,他都分不清是真还是假。   曹承是忧伤的,但是这种忧伤,其实也不知道该怎么说,“该记的都记。”曹衍其实是不太想回答曹承这个问题的,但是想了想,不能不回答。   “母皇说的话有什么不该记的吗?”曹承这么反问一句,曹衍……   突然听到曹承说了一句这么精辟的话,着实让他无可反驳。   “哎哎哎,你是来打马球还是来说话的,要打就赶紧过来。”他们说话这会儿,那头在招待他们这些来试手是不是真懂得打马球的人,不善地大吼一声,显得对曹承一行的不满。   曹承这一开头就叫人这么地数落,一个比一个更不善,气得曹承要跳起来,曹衍无极是无奈地伸手将曹承给拉住,再次提醒地道:“兄长,我们是来打马球挣钱的,不是跟人吵架打架的。”   “为了挣钱就得忍?”轻扬眉头,曹承气呼呼的显得十分不满。   曹衍苦口婆心地道:“兄长以为,像他们这样的人是什么样的人?”   问得叫曹承沉思了,曹衍道:“他们不过是蝼蚁而已,连棋子都算不上,兄长却为他们这样的人而动怒。”   ……自降身价什么的,哪怕不说曹承也听出来了。   “行,你有理,我都听你的还不行吗?”曹承发觉自己听着曹衍的劝,确实没那么大的怒火了。   “磨磨蹭蹭什么,赶紧过来,再不来就给我滚!”这会儿那边的人又叫器了起来,听得曹承额头的青筋直跳,好在回头看向曹衍,还是记住曹衍刚刚说的话。   “二兄,你说兄长是能忍到最后,还是忍不得?”曹永乐在一旁虽然一直没说话,曹承这过去了,曹永乐伸了一个懒腰回头问了曹衍。   “你说呢?”曹衍不答反问,引得曹永乐瞪了他一眼。   这时候的曹承已经走了过去,正按侍卫的指挥在那儿打马球。   曹恒虽然马球打得一般,曹承却打得非常不错,如今来了扬州,曹承是打着用马球挣钱养活自己也养活弟妹的主意,骑在马背上,曹承挥动手里的马球杆,接二连三地将球打了进去,引得旁的观席上一片叫好声。   等着人终于是叫停了,曹承下了马,志得意满地冲着曹衍与曹永乐笑了,曹衍与曹永乐却看向一旁走来的人……   “哎,小子,你是哪里人?”快马策来,站定曹承的面前。   ※※※※※※※※※※※※※※※※※※※※   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you 1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29章   来人衣衬半开,半侧着身子说话, 嘴角挂着一抹冷笑, 妖艳的面容随着他那一笑显得越发桀骜不驯。   顺着声音曹承抬眼看了过去,曹承尚未下马, 手里拿着马球杆反问道:“有事?”   “小子, 我们郎君问你话你就好好答。”还是刚刚接待曹承打马球的人再次与曹承不客气地喝斥。   曹承切地一笑,“你家郎君都没说话, 有你一个家奴抢着发号施令的份?”   就算曹承再神经大条,再没脑子, 那也只是相对一家子变、态的人来说, 跟他们这些人,完全是秒杀。   “难道你家的家奴就是这么没规矩?”曹承怼完了一直不满的奴才, 接着不忘一句反问。   那位郎君一眼瞥过刚刚冲着曹承说话的奴才闪过一道杀气, 接着敛了神情转向曹承,“你到我这马球场来是想做什么?”   “挣钱。”曹承并不觉得挣钱有什么不好提及的,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曹盼是个努力挣钱的人, 曹恒也好,连带着曹承几个也是学得十成, 故而十分爽快地回答。   “看你这架式, 想挣钱是没看出来, 摆架子我就看出来了。”郎君晦暗不明的与曹承冷笑着说。   “挣钱又不是非得拿自己当奴才任人践踏。你们马球场想要让会打马球的人来, 目的也只是为了挣钱, 我刚好打得不错,你们若是想用我,自然也就会用,双方各取所需,各有所得,挺好的!”曹承这利益双赢分析还是很有道理的,条条是道的说来,那位郎君道:“看起来读过书?”   “读得不怎么样,一直叫父母弟弟妹妹嫌弃。”实话一句,可惜这人信与不信就不一定了。   郎君瞥过曹承一眼,也注意到了一旁等着的曹衍和曹永乐,曹衍与他颔首意示,算是打过招呼,曹永乐倒是与曹衍小声嘀咕道:“这可不是什么善类。”   曹衍不以为然地说了一句,“那又如何。”   “不如何,咱们毕竟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人护着,惹上这样的人,万一不小心把人得罪了,咱们未必能呆在扬州。”曹永乐把这点担心说了出来,曹衍昂起头,“那不是很好。”   听出曹衍不嫌事大的语气,曹永乐默默地道:“二兄,你打不过我。”   说到武力值,曹衍不作声了,眼眸垂下闪躲着,曹永乐道:“万一真要打起来,你得要我跟兄长护着。”   “打架也不是脑子好就没用的。”曹衍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曹永乐呵呵一句,“刀子砍过来的时候,脑子再好有什么用。再说了,我又不是在兄长。”   ……说得也没错,曹承是只长了武力不长脑子,曹永乐跟他那是完全不一样,曹永乐是既有脑子,也有武力。   兄妹一场交锋,曹承那头也跟人说着话,郎君道指着曹承道:“来,与我打一场,你若能赢了我,你要多少钱,我都让你留下。”   “行!”只动手不用动脑,曹承是求之不得,挥起着手里的马球杆,“想怎么打?”   “你任选一个人,我们二对二打。”那位郎君这般与曹承说话,曹承点点头,“你们两个谁来?”   问的正是曹衍和曹永乐,曹衍一下子就看向曹永乐,一点没有曹永乐比他年幼,他这兄长要冲前头的自觉。   曹永乐鄙视地扫了曹衍一眼,曹衍直接无视之,以己之短攻彼之长那是蠢货才做的事,他又不蠢。   “我来。”曹永乐站出来,她那小身板叫众人看着实在是难以想像。   那位郎君道:“为何不让你那兄弟来?”   被问着的曹承忙道:“啊,他太没用了,骑马只会骑,打马球不行。”   一点都没有在人前给自己兄弟留脸的意思,那位郎君再次打量曹永乐的小身板,“你这妹妹?”   “阁下放心,我们敢来打,出了什么事都与阁下无关。”挣来的钱又不只有曹承一个人用,曹永乐搭把手是乐意之极,与郎君作一揖,将郎君的顾虑打消。   郎君再次打量曹永乐,人嘛,对于同类总有一种不同寻常的敏锐,曹承不是,但曹衍与曹永乐,一个深不见底,一个胸有成竹,哪怕年纪比曹承小,照样不好对付。   “那就来吧!”既然曹永乐自己都说了出什么事都与他们无关,郎君也想见识见识曹永乐这个小女郎是不是真有本事。   直觉是一回事,事实又是另一回事,郎君让人给曹永乐牵了匹合适她的小马来,球杆也选了与她匹配的,这倒是让曹永乐对他升起了好感,至少不是一个为了赢而不择手段的人,给郎君的印象上来加了几分。   东西都准备好了,打马球就开始了,打马球嘛,曹永乐是自从学会骑马就开始学着玩了,曹恒虽然技术不是特别的好,大魏还差好技术的人?   曹永乐想学,曹恒即给她选了最好的师傅,曹永乐与曹承都是天生的武学奇才,尤其是曹永乐,看过一眼东西就能学得七七八八,那叫一个厉害!   曹恒的几个小伯父们那是亲眼见识过曹盼厉害的人,哪怕为了避免不必要的误会,没有当着外人的面夸曹永乐有曹盼之风,跟在自家人的面前,也是没能忍住多夸夸!   “你们郎君的马球打得怎么样?”马球场上战争激烈,曹承和曹永乐挥汗如雨,马球场外面,曹衍和一旁的人聊起天来。   “我们郎君马球打得好,那是整个扬州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   颇是自得的一句话,曹永乐听着连连点头,曹衍道:“你们扬州可有下注押输赢的?”   “当然有了,怎么,小子想玩?”侍卫们一听曹衍的话,立刻猜到了曹衍的用意,曹衍笑笑地道:“正是。这一局,诸位开吗?”   “哟,开,当然开了,你是要押你兄长赢?”对于自家郎君的信任,这人立刻毫不犹豫地表示可以开局,怎么说谁也不会嫌钱多。冲着曹衍扬眉,等着曹衍下注。   “不,不,不,我想问问赔率再决定。”曹衍腼腆地朝着侍卫那么说了一句,侍卫道:“好说,我们家郎君是一赔一,你兄长的嘛,一赔五。”   赔率越大正是越冷门,显然在这些人看来,曹承和曹永乐这两人的组合是赢不了他们的郎君的。就算曹承刚刚的表现不错,架不住曹永乐太小,谁也不会觉得曹永乐能比一个成人又是打马球的高手厉害。   “如此,那我就押我兄长吧。”一开始否定了,听到了赔率却决定要这么下,侍卫也不生气,反而再问道:“你拿什么下?”   他们刚刚可是听到曹承说了,他之所以会来这地方打马球就是想挣钱,哪怕他们兄妹穿着看起来不像个穷人,身上有没钱不是随意能看得出来的。   “我身上没钱,不过,用这一颗珠子下注不知可否?”曹衍从身上摘下一颗珠子,作为一个聪明人,就算知道曹恒是不会把钱给他留得太多的,那也不妨碍人家多作准备。   如身上的衣裳,上面点缀的白玉珠子,虽然不算特别是的贵重,也还是值几个钱,最重要的是,不引人注意。   一颗只小指头那么大的珠子,虽说珠圆玉润,作为点缀也是可以的,曹恒也不至于连这点小细节都注意到,把珠子从衣服上扯下来。只能说,曹衍这心思着实是……   “行,让你押!”识货的人看着这珠子立刻点头同意曹衍下注,曹衍将珠子递了过去。   这会儿打马球的一柱香时间也快到了,曹承和曹永乐配合无间,一个又一个的球进,都快超了那位郎君一半了,郎君的脸色十分不好,阴得都快滴出水来,吓得与他配合的人心神不宁,这就更让曹承和曹永乐有机可趁了。   一个又一个球地接着进,让一旁看着的侍卫都心急了,这,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感觉输得那么惨?   “时辰到!”守在香前的人看着香都已经燃尽了,立刻高喊着时间到了,曹承和曹永乐立刻拉住缰绳,同时冲着那位郎君抱拳道:“承让!”   承让个鬼,郎君明明是使出了吃奶的力气在打这一局,他自己每进的球都是他打入的,配盒的人跟不上,那叫他那个气得啊,恨不得宰了他。   曹永乐道:“不知如此,我家兄长入贵马球场打马球的事,可行与不可行?”   客客气气的询问,之前他们是有言在先的,这人总不会输不起吧。   “几位看起来不像是缺钱的人。”郎君虽然是输得挺惨的,但还是输得起的,听到曹恒的问题,更是将心里的感觉说出来。   “我们是真缺钱,明天的饭钱没有,今晚住哪儿还不知道。”曹承接过话,很认真地告诉郎君,他们缺钱绝对不是装的。   都这样申明了,郎君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总也说不出哪里不对劲。   不过没有地方住,郎君目光一敛,“三位若是不介意,可以到我府上住。”   “无功不受,不敢叨扰。”曹永乐可不想随便欠别人的情,欠了人情是必须要还的,还是他们帮打马球,郎君给钱,货讫两清的好。   曹承瞪了曹永乐一眼,显然有些不满曹永乐的拒绝。   而曹衍终于是赢了钱,揣起了怀里,心里大定,缓缓行来,“这位郎君。”   曹衍既然客客气气的,那位郎君也忙以一辑,“阁下是有什么话要说?”   “我家兄长与妹妹的马球都打得不错吧。”曹衍上来就那么问了一句,郎君输得那么惨,当然是得认了他们的马球打得不错。   “郎君开马球场,既是因为喜爱,也是为了挣钱,如果我这兄妹能帮阁下挣到更多的钱,阁下想必不会不要的。”曹衍笑眯眯地点出为商为利。   “看样子阁下是有什么好主意要提。”郎君闻弦而知雅意。   曹衍也不卖关子,“扬州里有女郎马球打得如舍妹这般好吗?”   郎君想了想,“马球打得好的女郎是有,如阁下妹妹这般年纪打得就如此好的却没有。”   “这难道不是商机?再加上我的兄长,我兄长也很年轻,球技也远在舍妹之上,让他们两个对决,你说会有人来看吗?”曹衍一股脑把自己那点主意全都说出来,郎君可见心动了,然而曹永乐看向曹衍道:“我与兄长打马球,二兄你做什么?”   “帮你们宣传,挣钱。”曹衍一点没有坐享其成的羞愧,话音落下已经齐齐收获曹承与曹永乐鄙视的眼神。   “不过,如果是这样的话,我们兄妹三人就不能按郎君对待一般人的方法。”曹衍没管曹承跟曹永乐,继续将话都说完,目的也表露得十分清楚,他们做那么多,他一个还给人出谋划策的人,价格就不是一般打马球的人那样的价了。   “你想如何?”郎君也不蠢,一下子看明白曹衍所求。   “一成,利之一成。”曹衍竖起大拇指这样朝着曹郎君说,“我们拿得不少,但我们为郎君所挣的,绝对会是现在的数倍,就算郎君给了我们一成的利,你也赚得比从前要多得多。”   聪明人就是懂得利用人,一成的利听起来似乎要得挺多,真要算起来却不是的。算他们拿到的一成利,不如算算在这之前,他们又赚了多少。   郎君微眯眼睛看了曹衍半响,曹衍这胸有成竹的样子,让他不由自主地就相信了他。   至于他们合作的基础,曹承和曹永乐,没错,刚刚都已经试过了,这两位的本事他们都是有目共睹的,要论对扬州的了解,曹承他们绝对比不上郎君的,所以他知道曹衍的提议绝对能帮他挣不少钱,在这样有利的情况下,一成之利,其实没什么。   “只要你们能做到你说的,我给你们一成的利。”郎君也是个果断的人,想明白有利可图,立刻应下了。   “好。那,郎君先借我们点钱。”曹衍听到郎君答应下,也不说其他,直接就借钱。   刚刚对曹衍存了几分警惕的郎君乍一听,立刻笑了,“来人,去给他们拿点钱来。够他们半个月吃穿用度的。”   曹永乐刚刚已经拒绝了他的安排,明显不承他太多的情。   不想承人情就是不想还而已,如此也好说明,这人但凡欠了人情就肯定会还的主儿。   来回打量了他们兄妹三人几圈,郎君抱一拳道:“在下曾会,敢问几尊姓大名?”   “夏承,夏衍,夏乐。”出门前说好的不能暴露身份,那就必须先把名字给商量好了,这不决定取夏侯珉前面的姓,各取他们的名,曹永乐想着应景,也取单字好了。   听着他们姓夏,自称曾会的郎君过了一圈大魏如今世家,却发现没有这么几位。   不是出身世族,这三人通身的气派,还有谈条件要东西的架式,怎么看都不像是善类。   “郎君,钱拿来了。”曾会在思来想去之时,下人已经拿了一大袋的钱来,曾会倒也大气,“三位想是刚到扬州,一路风尘,有什么事我们明日再细说。”   曹衍一眼看向曹承,曹承看着钱袋子已经眼睛发亮了,上前从曾会的手里接过钱,乐呵呵地道:“多谢,我们明日再见。”   拎着钱袋子便打算走人,曹衍和曹永乐在后面不忘与曾会作一揖才退去,“多谢。”   一声道谢,曾会听着露齿一笑,目送他们渐行渐远,曾会敛去所有的笑容,“跟着他们,看他们住哪里,莫惊动了他们。”   “是!”曾会身后的手下一听立刻去照办。   曹承拿以一大袋子钱那叫一个开心,“衍儿,还是你嘴皮子利落,要不然哪能拿到这么多的钱。”   “都是兄长和永乐本事好,若非你们马球打得好,任我说得天花乱坠,这钱也拿不到手。”嘴皮子厉害是本事,有实力也至关的重要,曹衍还是知道这个道理的。   曹永乐道:“二兄不是打算让我们都困在这个马球场了吧?”   说完已经看向了曹承,曹承一开始是冲着什么来的曹承自己忘了,曹永乐可没忘。   曹承叫曹永乐一提醒算是想起来了,“我,我是想去水军看看的,不能就耗在马球场。”   曹衍道:“这只暂时的,我们又没有卖身给那个曾郎君,你们怕什么?”   莫说曹承是冲着水军来的,就算不冲着水军,马球场这样的地方也不好久待呆,曹衍又不是不懂。   “那,你明天要跟他们好好谈谈。”曹承觉得这嘴皮子的事就该交给嘴皮子利落的人来办,他还是单纯的打架出力的好。   曹恒道:“现在不需要说明,既是为利而共谋,将来无利于我们,我们离开,他们若是想要撕破脸皮,也得有撕破脸皮的准备。”   “他们是地头蛇,所谓强龙不压地头蛇,二兄你可别乱来。”   一听曹衍的话,曹永乐就看出曹衍不怕惹事的心理,赶紧劝上一句,惹事什么的,在洛阳有后台他们用不着怕,来了扬州,曹恒可是跟他们说了,不许他们暴露身份,就是想让他们尝尝身为普通人要面临的问题,体会百姓不易。   “你想太多了,能不动手我不会动手,不过,他们要是敢动,我也不会对他们客气。”曹衍一向奉行不惹事也不怕事。   为了解决温饱问题去马球场打马球,给他们出谋划策都只是一个过度,曹衍知道他们兄妹三人是不会困于马球场中的。至于将来曾会不会愿意放人,曹衍根本不操心。   趋吉避凶那是做生意人的本能,曾会不是善类不假,但这个扬州城有多大,他难道就没有敌人了?   曹衍心里自有盘算,倒是曹承道:“动脑子的事你们搞定,不过挣够了钱,我们见好就收,你们两个安安份份的呆在外头,我要进水军。”   “进水军,兄长要从底层做起?”曹永乐顺口就问了一句,曹承忙点头,“那是自然,虽然我这些年在船上学了不少本事,可那些都不是海船。扬州这里是出海的地方。”   出海啊,曹承眼睛迸发出耀眼的光芒,心之向往,没有毛病。   “你们知道外面的世界有多大吗?福姨每次出海回来都跟我说,外面的国家多如牛毛,每个地方,每一种人都不一样,就是风景也不尽同。”说到自己喜欢而愿意为之执着的事,曹承就像打开了话匣,那垂涎三尺的模样,看得曹永乐很是想捂眼。   “兄长想要出海?”曹衍虽然早就察觉曹承的心思,但还是想问上一句。   “去啊,母皇说了,我只要能在水军里混出头了,将来她就让我领兵出海,与他国贸易,护大魏的商队。”曹承的眼睛是更亮了,恨不得现在立刻就能出海的样子,曹永乐……   曹衍倒是淡定地道:“那兄长要好好学,母皇是说话算数的。”   曹承连连地点头,“是啊是啊。”   想到以后天高任鸟飞,外面的世界能亲眼去看一看,曹承就很兴奋。   “当务之急,我们该找个住的地方,这可是我们要暂住一段时间的地方。”曹永乐总是适时的将兄长们拉回现实来,曹承和曹衍同时看了她一眼,不太高兴她的不识时务。   “我们要不租个房?”曹永乐就像是没看到他们的眼神,只管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他们不如租个房来了,也会方便一点。   曹承闷闷地道 :“你知道房子要怎么租?”   “二兄知道!”曹永乐直接把曹衍卖了出去,别以为她不知道,曹衍早在曹恒松口让他们来扬州之后就已经去把这些事弄清楚了。   好,听说曹衍知道,曹承立刻转头盯着曹衍,曹衍无力地道:“兄长,你是兄长。”   提醒他这长兄之职,怎么能什么事都让他们这些当弟弟和妹妹的人去做?   “我们住客栈。”当兄长的,果断地表示如果让他行长兄之职,他就果断去住客栈,反正这个地方他又不会久留,再者要不是带上他们,曹承直接投水军去了。   “我们去牙行。”就算曹承没有把话说出来,曹衍也知道曹承这会儿心里的想法,故而无力地垂下了头,认命似的表示跟他去,把租房的事情搞定。   曹承一见曹承都松了口,那叫一个高兴的,乐呵呵地道:“就是,自己在行的事你就该做了,让我去伤这脑筋做甚!”   再说下去,一切都成曹衍的错了,曹衍果断闭嘴。   打听牙行在哪儿,曹衍显然做的功课很足,扬州的各个角落曹衍都记得清清楚楚,对于租的房子提出要求,牙行的管事本来看他们几个年幼还以为能宰他们一宰,结果曹衍精得对扬州一清二楚,连哪个旮旯都知道,叫他们再也不敢兴了骗人的心思,乖乖的把曹衍要求合适的房子提拎出来,曹衍选了几个让管事带他们去看,最后定下一个一进一出的院子。   “这么小。”曹永乐没说什么,倒是曹承看到那院子,连太极殿的冰山一角都没有,没能忍住感叹了一句。   “兄长有钱吗?”捅心的曹永乐继续发扬光大,曹承……   “从今往后,我一定努力挣钱,再也不叫自己被那么点钱给难住。”钱呐,刚到扬州就为着钱四处奔波,没钱吃饭,没钱找住的地方,惨是够惨的!   “好,兄长,我看好你。”曹永乐想拍拍曹承的肩膀的,结果身高差距太大,只能拍拍曹承的手臂。   曹承低头看了曹永乐那副言不由衷的脸,没能忍住地道:“一边呆着去。”   “兄长,你这样不好!”曹永乐抗议地吐字,曹承道:“你那一副不信我能挣钱的嘴脸给我收起来。”   曹永乐摇了摇头,苦口婆心地劝道:“兄长,咱们不能死扛着不认自己的短处。”   ……所以,曹永乐是觉得曹承连钱都不会挣?曹承半天反应过来,立刻上去提拎起曹永乐,“你不相信我,不相信我?”   曹永乐叫曹承给举了起来,吓了她一跳,再听曹承的控诉,睁大眼睛地道:“兄长你不能以大欺小,赶紧把我放开,放开!”   “说,我能不能挣到钱?”曹承没忘记自己为什么要跟曹永乐算账,必须要让曹永乐改口。   “那又不是我说了兄长就真能挣钱了,赶紧把我放开,放开!”曹永乐见曹承这抽风的样子,犀利地指出这个问题,她又不是神嘴,能说什么是什么?   “也对哦!”曹承一听也是那么个理,终于是把人给放下来了。   终于落了地,曹永乐刚要松一口气,可是曹承道:“不对,我又不是怪你说什么,我那是不喜欢你看不起我的样子,你,你别跑,给我回来。”   一看情况不对,曹永乐立刻跑了,曹承在后面追,还让她回来,她是傻了才会回去吧!   曹恒这里很快收到曹承他们三个第一天到扬州过的是什么日子,打马球,凭己之所长解决了暂时的问题,不错,挺可以。   当然,与之而来的曾会的相关信息也送到了曹恒的面前,这样一个人,不查是不知道,查完才晓得他的手里人命还不少。   “陛下,这个曾会是不是要处置了?”赤心询问曹恒的意思,人的事是她查出来的,要不要现在处置由曹恒说了算。   “先等等,这个人让他们兄妹三人对付。”曹恒既然有心要让曹承他们三人磨砺,现在好不容易让他们看到一点盼头,这个时候就把这个盼头给毁了,他们得怎么样?   摇了摇头,曹恒继续地道:“先让他们安稳几日,然后将此人做的事让他们察觉。”   说到这里曹恒又顿住了,发现了,一边是能让他们安稳度日的人,一边是大魏的律法,他们三个会怎么选?   屋内骤然冷了,赤心感觉到曹恒身上发出的一阵阵冷意,抬起头看了过去,只见曹恒的眼中尽是冷意。   远在扬州的曹承、曹衍、曹永乐都不约而同地打了个喷嚏,“啊,谁想我们了?”   曹承揉了揉鼻子如此说,收获曹衍和曹永乐轻飘飘一记带着你是不是傻的眼神。   “就算母皇和父后不会想我们,不是还有平娘,平娘就不能想我们?”曹承被他们的眼神给激得跳起来,大声地质问一声。   “兄长言之有理,许是平娘想我们了。”曹衍变得极快的,看看他这不就安抚起曹承来了。   曹承冷哼一声,想起了另一件事,“我要是跟永乐去打马球,做饭的事就交给你了。”   刚刚想着都别吵吵的曹衍乍听这一句,虽然没点名,但是曹承和曹永乐去了马球场,看起来闲着的人就只有他这一个的,曹衍睁大眼睛,“我做饭?”   “对啊对啊,外面的东西吃一两回是新鲜,吃多了不好,我们还是自己做吧。二兄那么聪明,饭一定也能做得很好的!”曹永乐一副十分信任曹衍的样子。   这么突然被戴了一顶高帽子,曹衍想说自己其实没有那么聪明的。   “要不然,你替了永乐去打马球,永乐留下做饭。”曹承不给曹衍说不的机会,继续丢出这一句,曹衍……   打马球什么的,他是绝对的不如曹永乐,这都成事实了,而且,如果换了他去,他们现在租房的钱,吃饭的钱,怕是要退给曾会了。   “还有,二兄,那位曾郎君让人给我们钱是不够我们租这个房子的,你哪里来的钱?”曹承不会算数,也懒得算数,曹永乐可不会。   曹衍刚刚可是说了他没钱,既然没钱了,不够的那些钱曹衍从哪儿整出来的?   “下注赢的。”曹衍刚刚赌了一局赢了五倍啊,也是这样他才敢同意曹永乐提议的租房。   曹永乐毫不客气地朝着曹衍竖起大拇指,她家兄长太厉害了,厉害得绝无仅有。   倒是曹承没明白,“不是,你下什么注了,你怎么会突然就有钱了?”   曹衍面对这样的追问能怎么办,只能老老实实地回答啊,“没什么,打马球下注是常有的事,我就是下注兄长赢,他们瞧不上兄长,赔率是一赔五,我赢得就多了。”   “好,好!”听着曹衍解释这钱是怎么得来的,曹承压根不在意那所谓赔率,只管拍着曹衍的肩一脸的兄弟你可真厉害,干得好的样子。   曹永乐与曹衍……   算了,兄长蠢是蠢了点,蠢也有蠢的好,过得开心也没心机,挺好的!   曹承是完全不知道自家弟弟妹妹给他贴上蠢的标签,就算知道,某人也未必当回事。   第二日,拿了人家的钱,还是得要去给人办事的,这个时候就用不着曹承了,一应事务都是曹衍出马和曾会聊,曹承听得云里雾里的,曹永乐不时帮腔给曹衍助攻,谈了近半个时辰,最终于确定下,曹承和曹永乐对战,一队都是男的,一队都是女的,男女对战,这就是极大能够吸引人的嚎头。   完了曾会笑眯眯却宛如一条毒蛇一般,“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你才是兄长。”   一眼瞥过昏昏欲睡的曹承,脸更黑了,曹承完全没有听到他说话,那他刚刚说那一句挑拨的话有什么意义?   “谁是兄长有什么关系,只要对我们兄妹好就够了。”曹衍正面对上曾会的话,曾会嗤笑一声,“若我看得不错,你的野心不小。”   曹衍不以为然地侧过头,“你也是。”   曾会听着哈哈大笑,点着头道:“所以我们是同道中人,要不要与我联手?”   曹衍摇了摇头,“我们不是一路的人,不可能并肩而走。”   肯定的一句话,相当于完全否定了曾会刚刚的话,曾会的不悦表露在脸上,“适才我们不是刚达成了协议?”   “仅仅只是针对一事的协议,怎么让曾郎君觉得一切我们要走的路都是一样的了?”曹衍指出他们刚刚所定下的不过是一事而已,并不是一切。   如此干脆地瞥清干系是让曾会不满的,偏偏曹衍似是没有看到他的不满,只是再次地问道:“曾郎君若没有别的事,我们兄妹先告辞了。”   曾会听到这一句,拿眼看向曹衍,曹衍的脸上平静无波,好像自己说的并不是什么大不了的话,叫曾会满脸的怒意渐渐地散去。   “好,夏郎君了不得,了不得。”与他刚达成了合作,也不怕他怎么对付他,竟然敢挑明说他们不是同路,也就说,往后的曹衍随时都可能会与他翻脸。   “既为利而谋,各得其所,曾郎君得到自己想要的,衍也得到自己想要的。”曹衍笑眯眯地再次点明他们之间现在的关系,合作关系。   “不送三位了。”曾会没能从夏衍身上占到便宜,而如今他想挣钱,摇钱树正是曹承和曹永乐,为着这儿,曾会就算再不满也得先忍住,至少现在他肯忍,不愿意忍了,什么时候动手就得看曾会的心思。   曹衍也知道自己现在处于什么位置,刚露了一手,曾会但凡不傻都不会轻举妄动。   “兄长,走了。”曹永乐见着曹衍与曾会之间的交锋完毕,立刻叫醒已经快睡着的曹承,曹承抬起了头,半梦半醒地问道:“谈完了?”   “是啊,谈完了,我们回去吧。”曹永乐朝着曹承这般地说,曹承点了点头站起来,麻利地往外走,曹衍和曹永乐对于他那迷糊的样子也是极其无奈的,再次朝着曾会作一揖退了出去。   走在路上,曹永乐道:“二兄刚刚怎么好像要与曾郎君撕破脸皮一般。”   曹衍道:“适才与他靠近,我看到他内衬沾了不少血迹。”   “那又怎么样,只是血而已。”曹永乐以为曹衍是大惊小怪了罢,一点血而已,有什么值得曹衍不介意与曾会撕破脸的?   “他的剑上也有血。”自先秦以来,世族郎君皆以配剑,剑上也有血,他们今天出门挺早的,一大早的曾会就杀了人?   曹衍继续道:“世族的郎君虽是打小就配剑,可是如非万不得已,他们是很少亲手杀人的。”   杀人不是什么好事,如他们一般,越是身份高的人,越是不会自己动手杀人。   曹永乐与曹承都明白,故而都沉下脸,曹衍认真地道:“去马球场,兄长和永乐都要小心。”   “这样的人,你还要跟他撕破脸。”曹承皱着眉头显露对曹衍处理这事的不满,曹衍道:“因为他想拉我们上船。”   拉他们上船是什么意思曹承再蠢还是知道的,知道那气得他不禁磨牙,“这人,这人自己杀人还不算,竟然还想让我们也来。”   “因为我们有用,如果能让我们永远为他所用,这是多好的事?”曹永乐在一旁将曾会为什么会急于把他们拉上船的原因道破。   曹承和曹永乐的马球打得极好,而曹衍表现出的经商天赋,对人心的把握都让他看出曹衍不简单,所以更是想将这样的人收为所有。   只是合作一单生意怎么能达到这个目的,曾会道他们是同道之人,那就是一种试探,看看曹衍这样的聪明人愿不愿意成为他的心腹。   莫说曹衍自己是什么样的身份,单凭曾会杀人一事,虽然不确定这其中有没有内情,曹衍却还是打起十分的的警惕来,万不能让自己与曾会的联系过深。   曹永乐已经明白曹衍为什么宁愿跟曾会撕破脸也要把话说清楚,深深地吐了一口气,“哎,一开始咱们就不应该跟这样的人扯上关系。”   曹衍道:“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他们虽然一开始就看出曾会不是个善类,万万没想到,曾会不善到如此地步,着实让曹衍皱起了眉头。   虽然知道曾会接下来会因为他们的不愿投靠而一定会为难他们,拿了人家的钱,总不能因为猜测还有给钱的人的为难走人,拿了钱不办事,那也不是他们的为人处事原则。   “还是赶紧把拿他的钱给他赚回去,然后想办法脱身。”曹承捉着脑袋,其实也是心急着,他自己一个人也就罢了,这不是还有曹衍和曹永乐在。   死一个人也就是死他自己而已,他要是出了事,曹衍和曹永乐都要不好,所以,曹承握紧了拳手,打定主意一定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绝对不能让曹衍和曹永乐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半分差池。   可是,哪怕心里有底,面对曾会那样不顾一切的教训他们依然让他们心惊,甚至也让他们看清了曾会的疯狂。   第一场马球,曹承和曹永乐一同上场,两人各领了七人,八人为一队,各分男女,曹永乐临上马前是检查过马的,可是在打着打着,马鞍突然裂开了,曹永乐直接给摔下了马。   若非曹永乐骑术了得,临摔落马时双腿夹住马背,再同时拉住缰强,她早给摔出去了。   但这会儿也是半悬空中,曹承回头看到,顾不上突然横出来的马球杆,他催促马儿朝着曹永乐的方向冲过去,叫喊地道:“永乐,你坚持住,我马上来。”   说去,一把挥开挡在他前面的马球杆,一路打过去,再用马球杆将曹永乐勾了起来。   曹永乐的腿已经直打哆嗦了,曹承赶紧地过去将她抱下马来。   将曹永乐安顿好了,他想着要找曾会算账,曾会突然站了起来,高声地道:“诸位瞧我们新来的这两位打马球的人,可是觉得他们的马球打得极好,骑技更好?”   本来因为突发情况而觉得惊心的观众们听到这一句都一顿,随后是一片喝彩,如雷般的掌声响起,同样在观众席的曹衍已经黑了脸。   曾会,他好大的胆子,竟然敢这么对曹永乐和曹承动手,他饶不了他! 第130章   曹承这会儿站直了,直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将手中的马球杆折断了, “精彩的表演。你觉得挺精彩的, 怎么没想问问我们想不想给你这么表演。”   “曾郎君,你这手下本事不小, 脾气也不小。”就在曾会的身侧, 一个与他年龄相当的郎君高声地叫唤。   曹承毫不客气地道:“说对了,我这人什么都好, 就是脾气不好!”   说到这里曹承是越发不客气地道:“不巧得很,我这人就是为了养活我家的弟弟妹妹才会到你这马球场来打马球, 你偏偏对我妹妹动, 想要她的命,此举犯了我的大忌, 告诉你, 从今往后,我们不干了。”   怕是曾会也没有想到曹承的脾气大到这样的地方,丝毫不予他留情面,当着那么多人的面他竟然就把马球杆给折了, 直接放话说不干。   曾会眼中闪过狠戾, “你们是不是忘了,如今你们吃的住的, 都是我曾会给的。”   曹衍已经不知何时走下了马球场, 扬声地说道:“曾郎君是不是忘了, 你我本是合作关系, 各取所需方有今日。我的兄长和妹妹为你的马球场你打马球, 你是支了我们的分红,我们也是能为你挣回这些分红的,若非如此,曾郎君怎么会愿意将这钱先给我们?”   “但是,今日小妹马鞍破裂,险些坠马,还有那些拦着我家兄长救人的马球杆,这些都是谁做的事,若说没有曾郎君的指使,诸位能信?”   曹衍这般撕破脸皮的追问,委实是抽人脸的,曾会道:“方才我已经解释了,仅仅只是为让大家伙看到令兄与令妹的骑术。”   “用不着。”曹衍才不听他和稀泥,扬声不客气地表露他此时此刻的愤怒。   “我们是为了活命,为了有口饭吃才来你曾家马球场打马球,你曾氏不仁,竟然不拿我们的性命当回事。你不仁我不义,我们兄妹虽然人穷志却不穷。”曹衍本就是极懂人心的,哪里容得曾会这么轻描淡写的把事掀过。   曾会没想到曹衍竟然这般不客气,脸色早就已经变了,高声地道:“所以,你们是想拿了我曾氏的钱,然后又想一走了之?”   曹衍再次接过了话,“曾郎君莫急,我们兄妹拿了你多少东西,我都会尽数还你。”   说到这里,直接从腰中抽一袋钱来,“这里的钱曾郎君点一点,只多不少。”   曹承本来是气得半死的,结果看到曹衍扔出一袋钱来,满心都是诧异,刚要吐口问上一句的,结果曹永乐在后面拉了拉他的衣服,把他想说的话全都拉得收了回去。   曾会原以为曹衍他们之前就是因为没钱才进的他这马球场,明知他不是善类却还是与虎谋皮,如今的情况也没什么差别,想要走就得拿钱来,没有钱,就算他要将他们往死里打也是理所当然的。   有恃无恐地想着,没想到结果适得其反,曹衍丢出那么一大袋的钱来,比起他之前给他们的有过之而不无及。   “怎么,曾郎君不来点一点?”曹衍看着曾会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心知这样的人就算今天当着那么多人的面放过了他们兄妹,一个回身他一定会想办法整死他们的。   一个手里沾了人命的人,绝不容得像他们这样违背他的人活下去。   “原以为你们是知恩图报的人,不想竟然是如此小人。”就算被逼着只能同意这事,曾会也是不忘给曹承他们下套子的。一字一字地吐来,就是想要让他们不好过。   曹衍冷哼一声,“你我原是合作,若非我们能给到你想要的利,你会让我们留在这里?”   “何必说得这般大义凛然,不知道的还以为你有多大公无私,实际上你自己是个什么样的人,想必整个扬州人没有不知道的。”   想要给曹衍捅刀,那得看看曹衍肯不肯。   “视人命如草芥,竟然也能说于我们有大恩,这样的恩,你还是别给我们的好!”   最后这一句点明出来的信息,气得曾会的脸更黑了,曹衍却似无所觉。   “你我之间的合作到此结束,你若想除了我们兄妹三人,那就要看看,你有没有那样的本事。”曹衍是吃定了曾会是什么样的人,话撂至此就是想要更加刺激,叫曾会出手更狠,更绝,总言而之,曹衍就是要想要狗急跳墙,跳得越猛越好。   “走!”曹衍该说的话都说完了,走向一旁的曹承和曹永乐,让他们都赶紧的麻利地走人。   曹承回头扯过曹永乐带上,果断地跟上曹衍走人,至于这里会变成什么样子,他们不管。   “没事?”一出门口,曹衍关心地询曹永乐,“有没有哪里受伤?”   “二兄放心,我反应快着,哪里都没伤到,你别担心。”曹永乐的骑术是真不错,饶是人往前倾得太猛,她也及时刹住,这才有惊无险。   “这该死的曾会,竟然是这样的小人。”曹承咬牙切齿,想到刚刚曹永乐身处的局面,心都停住跳动了。   他可是跟曹恒尤其保证过的,一定会好好的照顾好曹永乐,曹永乐却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了事,着实是吓得曹承不轻,恨不得立刻就把人包好拽好,不让任何人伤着她。   “无妨,这些天我也把他的情况摸清楚了,你等着,我会让他血债血偿。”曹衍眼中尽是万丈寒光,曾会是犯了他的大忌,无论如何曹衍都要让他脱层皮。   “兄长,这人一定沾了不少事,与其我们去跟他吵闹,不如让官府出面。”曹永乐给曹衍出了个主意,身为大魏的百姓,在大魏大力普法的情况下,有事要找官府,这也是曹恒跟他们说过的。   还有就是大魏的上诉制度,直接从曹盼开始就制订得极好,层层上诉,哪怕曹恒有言在先他们不能暴露身份,他们照办了,便是又不忘给自己讨回公道,合情合理。   本来曹衍还在犯难着接下来应该怎么给曾会设局的好,听到曹永乐的语,一语惊醒梦中人,“好主意!”   对曹永乐这主意的肯定,曹衍道:“想告他得有个由头。”   “意图杀人,这就是极好的开始。”曹永乐意味深长地瞥过曹衍,曹衍……   “好主意。”众目睽睽之下,曹永乐的马鞍突然就裂了,曹承去救人反而被人用球杆拦着,曾会还有那样的一番话,意图杀人,不冤枉他。   至于最后这个案子能不能定也不重要,曹衍只是给官府一个可以查曾会的理由,他们在查的时候,曹衍一定会助他们一臂之力,无论如何都要曾会付出代价。   “等等,那是另一回事,我要问衍儿你的是,你哪来的钱?”曹承一点没忘记自己之前看到曹衍拎出那么大一袋子的钱时的惊讶,这个时候旧话重提,曹衍……   “肯定二兄又去下注了。”曹永乐代曹衍回答这个问题,没想到曹承于次指着曹衍道:“就算你是去下注,本金你哪里来的?”   对啊,本金曹衍是哪里来的,这件事情曹承是打定主意要问个清楚,曹衍道:“借的。”   曹承睁大眼睛看向曹衍,等着曹衍把剩下那半截的话说清楚,要是敢说不清楚,他饶不了曹衍。   “二兄不会是去借利子钱吧?那,你用什么抵押?”曹永乐懂的还真是不少,一下子就猜出曹衍的钱是怎么来的,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   “我自己。”曹衍抬头挺胸的回答,他这个模样拿出去抵押还是非常值钱的,曹永乐朝着曹衍竖起了大拇指,曹承却是一巴掌往曹衍的后脑勺打去,打得曹衍那叫一个眼冒金花,“兄长。”   完了回头控诉地唤了曹承一声,曹承呲牙不悦地道:“长本事了,拿自己去抵押借利子钱,这事你等着,等回了宫之后,我一定告诉母皇。”   曹衍根本不受威胁,人为了生存做出任何事都是正常的,不就是用自己抵押换了点钱嘛,有什么了不起来,值得曹恒责罚他的?   对曹恒的了解,曹承绝对比不上曹衍,所以就算曹承搬出曹恒来,曹衍亦不为所动,哪怕面上装出惶恐,实际上,看曹永乐的眼神就懂了,曹承啊,就算叫他这一双弟弟妹妹给卖了,没准都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行了,我们什么时候去告状?”曹承把一件事弄清楚了,就该到另一件了,急急地追问曹衍和曹永乐,这可是关系性命的大事。   曹衍连想都不想地道:“当然是马上就去,后头还有人跟着我们呢。”   就算武力值不够,那也不妨碍曹衍猜到后面有人跟着,曹永乐道:“二兄,状书也得找地方写。”   告状需要的东西曹永乐张口说来,曹衍直接从怀里掏出纸笔,曹承睁大眼睛很是惊叹地问道:“你竟然还随身带了纸笔?”   “纸笔很轻,随身带着以备不时之用,像现在不就用上了。”曹衍解释完将纸铺在地上。   状书怎么写武校可是教过的,不仅是状书,就连奏折的格式要怎么样写同样也有。   这也是为什么这么多年来,想进武校的人比太学多得多。   曹衍很快将一份状纸写了出来,曹承看了只知道里面的意思是要告状的,曹永乐却竖起大拇指道:“二兄写得甚好,与县令大人道人命之重,重指礼法于世人之公平。”   ……曹承,都是同一个父母生的,又读的是同一个学校,怎么觉得自己跟他们的差距那么大?   想到这里,曹承想自我反省来着的,可是又很快甩了脑袋,深深地吐了一口气,“行了,行了,别那么夸人了,赶紧地准备好了我们这就去。再等下去,天都要黑了。”   “大兄恼怒了。”曹永乐刮了自己的脸,做出羞羞的意思,曹承不禁沉下了脸,伸手一把按住了曹永乐,“还有心思跟我闹,好胆子。”   曹永乐当然知道曹承指的什么意思,不以为然地挥挥手,“兄长说的哪里话,那么一点小事也值得我挂怀。”   小命都快要没了竟然还是小事,曹承哼哼不作声了,曹衍倒是认真地看了曹永乐,哪怕刚刚十分惊心动魄,现在曹永乐也看不出任何受影响的样子。行,胆子够大。   曹衍给曹永乐盖棺定论了,“走吧。”   接下来又是有一场硬仗要打,不过,曹衍伸手将曹永乐的头发和衣裳弄乱了些,一开始曹永乐不明白曹衍这是要做什么,却很快反应过来,朝着曹衍竖起大拇指,“二兄果然聪明。兄长,你也赶紧把你自己弄得狼狈些,弄得越可怜越好。”   曹承这回脑子在线,一副秒懂的姿态,把自己的身上弄得乱一点,看起来很是狼狈,曹衍与曹永乐吩咐,“你什么话都不用说,装可怜,哭就行了。”   曹永乐毫无骗人不好的自觉,一闭眼再睁开,眼中含泪,“刚刚,我差点就没命了。”   可怜巴巴的语气配合脸上的表情,曹衍给她竖起大拇指,曹承嘴角抽抽,“以前别人跟我说女人的可怜完全可能是装出来的我还不信,现在我信了。”   “所以兄长往后无论看到什么都要多想想,看起来可怜的人也未必见得就可怜了。”曹衍一点没有用自己妹妹教育哥哥有什么不妥。   “兄长,我这点不算什么,你要是想看这世上的女郎有多凶残,又是怎么将人玩弄于股掌之间的,回了洛阳之后我带你去长见识。”别说曹衍的,就是曹永乐也是一副提起这些事恨不得多教点曹承的样子。   “有多凶残?”曹承一般都是跟郎君们玩,还不开窍的郎君谨守男女之别,一般没什么事都不跟女郎多接触。   宫里的侍女都不少,可是曹恒将他身边的人都不知道换了多少回了,但凡存了半点不该存的心思的人,绝对是不可能留到现在,故而曹承还真是很难想像到女郎们究竟是有多凶残。   “笑眯眯地让你把自己身上的血肉都给她吃了,还赔上你自己的命,你还以为她对你情深不许,凶残吗?”曹永乐作为女郎,又是个聪明孩子,很多事她都不用多问,看便能猜前因后果。   武校里的争斗并不少,她这个大魏的公主虽说很少有人敢算计到她头上,她看到女郎们算计人也是不少的。   曹承听到这样凶残的作为,摇了摇头,“你们这些女郎就是心思多。”   “说得好像郎君们没有心思似的。”曹恒听着这暗含歧视的话不客气地反怼回去,曹承……   这个时候的曹衍还幽幽地补了一句,“兄长,母皇也是女郎。”   曹承……连忙地挥挥手,“我就是随口说一句,没有其他的意思,你们两个把话都给我忘了,不许跟母皇提起半句。”   别的人曹承是不害怕的,曹恒他却必须顾及,坚定让曹衍和曹永乐把刚刚听到的话给忘了。   “呵呵!”曹承的意思曹永乐清楚着啊,清楚是一回事,配不配合就是另一回事。   曹承……在线问,弟弟妹妹都比他聪明,更不好糊弄怎么破?   “先把这件事解决了再说。”曹衍一眼看向后面,那几个人陪着他们站了不少时间了,曹衍催促曹承和曹永乐赶紧走,势单力薄就得要会借势,就算不亮出身份,曹衍也有信心借一县县令的手,除了曾会这个人。   “咚咚咚!”击鼓这种粗重活当然是曹承干的,曹承也没二话,但凡可以让他不用动脑而动手的事,他乐意干!   应着鼓声传进,衙门的大门打开了,一身儒服的男子走了出来,看起来三十来岁,文质彬彬,温和地问道:“何人击鼓鸣冤?”   “小的兄妹三人。”说话接洽这些事曹衍上去,将写好的状纸给那位应该是县令师爷的人递了上去,那人瞧了他们兄妹三人一眼,曹承身上凌乱,而曹永乐不仅身上凌乱,更是一副叫人欺负惨了的样子,让他立刻将曹衍手里的状纸接过。   入眼是曹衍的字,曹盼在世时就写得一手好书画,因她喜好字写得好的人,也叫大魏上下掀起了书法之风,但有好字争先效仿。   曹恒的字也是写得极好的,再到曹承他们兄妹三人,那也是自小就得练的,以至于莫看曹衍小,就是曹永乐的一手字也是极拿得出手的。   字体工整颇有大家之风,师爷迅速地阅览了曹衍写的状纸,嘴角不禁抽抽,“曾家郎君曾会欲害你们兄妹的性命有何证据?”   曹衍道:“小的兄妹三人刚从曾家的马球场出来,马球场发生的事,所有观众都是证人。”   他们之所以急急地赶来衙门就是想将这件事先给定下了,让曾会根本没有任何机会作假。   师爷一听抬眼看向曹衍,“夏承,夏衍,夏乐。”   名字都是他们的化名,三人一道朝着师爷作一揖,师爷道:“你们进来,我这就去请县令。”   一般没什么人命案子,这意图谋杀的罪名,还有那么多的人见证,听起来好像真有那么一回事,他是一刻都不敢耽搁。   “有劳了。”曹衍十分客气地地说。   人都喜欢有礼的人,师爷也不例外,拿着状纸利落地往衙门里去。   曹承他们三个是第一回 进衙门,上下看了一圈都觉得十分新奇,曹承道:“衙门原来就长这个样子。”   “不然兄长以为是长的什么样?”曹永乐小声地问一句,曹承瞪了她一眼,“装你的可怜,别多话。”   曹永乐一直都在装着好吧,虽然看起来是挺可怜的,眼睛也在上下打量这个大魏县衙,这是大魏律法之始,是离百姓最近的大魏律法。   “县令到!”一声高喊,随后衙役齐齐地走了进来,他们身上的衙役服,怎么看都让曹永乐觉得新奇,曹衍轻轻咳嗽了一句,曹永乐立刻垂了眼眸,说有多老实就有多老实。   “见过县令。”老实是一回事,该行的礼也是要行的,上面的县令虽然早就已经听自家的师爷说了告状的是三位少年少女,亲眼见到还是觉得挺惊奇的。   “这份状文出自何人之手?”县令坐于高堂之上,拿着曹衍写的状纸询问,曹衍走出一步道:“是小的写的。”   县令第一眼看的是曹承,只以为这样的状文应该是出自最年长的曹承之手才是,没想到竟然会是曹衍。   “你是哪里人士?”县令对应曹衍的年纪还有这状文的内容再有这一手好字,爱才之心立起,便询问起曹衍是哪里的人。   “祖籍谯县,今住于洛阳。因年纪渐长,父母以为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因而让我们兄妹三人出来游历,待有所得再以归家。”曹衍答得全都是真的,只是没有说明他们的父母是大魏最尊贵的一对夫妻。   读万卷不如行万里路这话听得县令连连地点头,“说得极是,极是。”   曹衍朝着县令再作一揖,“因父母道我们既然出来游历,以让我们自给自足,初到扬州,兄长与妹妹的马球打得不错,便想靠这一点特长挣一口饭吃,有个安宿之地。后来的事,状文上小的已经写得一清二楚,还请县令为小的兄妹主持公道。”   曹衍谦恭得叫曹承都在想,这是他亲弟,亲弟?   一点委屈的样子都没有,好像这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要不要那么坑?   想是那么的想着,曹承既然自己弄不了这事,那也不会阻拦曹衍用他认为合适的方式去做。   县令听着连连点头,“你们既然有告,我们必会受理。来人,去传曾会前来问话,另证人无数,也请他们一道来。”   曹衍都说了看表演的观众席的人皆可与他们为证,有那么多人看到的局面,事情就假不了,想到这里,县令也是不敢轻视。   曹永乐回头瞥了曹衍一眼,曹衍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曹衍不再多话,等着曹会还有证人们到了再说。   曾会怕是没有想到曹衍他们出手会那么快,他还在想用什么办法将这三个让他丢尽脸面,踏着他的脸走出去的人如何永远消失,没等他动手,他们倒是先动了。   衙役前来传人,曾会冷声地道:“你们不认得我?”   “曾郎君,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郎君是士族不假,士族再尊贵也贵不过大魏的律法。还请曾郎君莫要为难小的。”如今大魏的教育在大力的推广下,就算是衙役也不是就什么都不懂了。   曾会一眼扫过衙役,衙役十分客气地与他再作一揖,“郎君请。”   也罢,不就是一个意图谋杀的罪名而已,去便去,他们还能就意图给他判实了?   “走。”曾会一通思量,立刻表示配合,衙役们都松了一口气,请着曾会出去,接着朝尚未离去的众人道:“诸位,诸位还请稍等片刻,县令大人就刚刚发生的事想请诸位去一趟县衙,把你们看到的事情经过道来,既不冤枉了人,也不放过想要杀人的人。”   曾会本来是有恃无恐的,待听到衙役高声喊了人前去作证,整个人就不好了,那么多的人,想要将他们的口都封了谈何容易,那兄妹三人果然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可惜知道得太晚,曾会犯了大忌,想要伤人的性命,那就别怪曹衍先出手将他解决了。   事到如今,事情是愈演愈烈,无法善了,曾会与身边的人使了个眼色,那人立刻往外跑去,搬救兵去,绝不能耽误。   等曾会到了衙门,曹衍正与县令在谈天说地,曹衍虽然是第一次出远门,书里知道的事也不少,与县令说得十分投机。   但一见曾会来,曹衍立刻住了嘴,曹永乐吐了一口气,可算是来了,装得她快累死了。   县令从曹衍止声开始就已经明白了曹衍的意思,对曹衍更是赞赏,是个懂事知礼的人,如此年少就有这样的城府和见识,了不得。   “曾会郎君,夏衍郎君状告你意图杀害他的兄长夏承,小妹夏乐,此罪你可认?”县令拍着惊堂木如此地问曾会,曾会连忙道:“县令岂可听一人之言,会是本分的生意人,怎么会做出害人性命的事来。”   曹衍眼观鼻,鼻观心,县令已经道:“既然曾郎君不认,也罢,传适才观看马球赛的人,谁是谁非,一问便清楚。”   提证人,而不听两方原告与被告的话,旁人与他们并无利益瓜葛,总不会无缘无故地冤枉他们,尤其还是那么多的扬州人。   县令也不在乎人多,当着大家的面,让人分别将事情的的经过说来,如此问了大半,几乎说辞都是一般,县令问了曾会道:“曾郎君,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县令,在下只是想让大家见识见识这兄妹二人的骑术如何高超罢了。”曾会还是拿了一开始就说过的话,想来堵他们的嘴。   “我若是拿了把刀来刺向曾郎君,说是只为试试曾郎君的身手而已,曾郎君相信?”曹衍哪里容得他将事情撇得干干净净,没有半点恶意。   县令本来听着他的说词还有些动容了,再听曹衍的话一下子就正色了,杀人都说是为了试旁人的本事,这是人没事而已,若是有事了,那是死了也白死不成?   曾会冷声道:“夏郎君是不是忘了,我们原是合作各取所利的伙伴。”   “曾郎君也知道我们只是合作而已,你怎么就敢不拿我兄长和妹妹的性命当回事?连对我们这样人曾郎君都这般心狠,但不知曾郎君的手里沾了多少人命了。”曹衍将最是关键的一句引出来,曾会一下子看向曹衍,“夏郎君,东西可以乱吃,话不可乱说。”   曹衍道:“难道不是因为我说对了,曾郎君所以恼羞成怒了?”   “你……”曹衍的嘴皮子那是何等的难逢对手,更别说一开始他就已经给曾会下了套,掌握主动权的情况下,不把曾会给坑了,他还能做什么。   “县令,请县令明查。”曹衍对曾会是一步不让,随之转头与县令说话却又是谦恭有礼。   县令看着曹衍想说什么话来着,门外却传来了一道高唤,“且慢。”   一个人缓缓走了过来,曹衍看了过去一下子把人认出来了,这人是扬州长史。   “ 长史大人。”曹衍凭画像把人认出来了,这位更是县令的上官,他又怎么会认不得。   曹衍的目光一敛,再见曾会一脸得意的样子,立刻明白这一个人是曾会派人去请来的。   曹衍看向曹永乐,曹永乐秒懂,立刻出声地道:“请长史为我们兄妹做主。”   赶在县令面前哭着可怜兮兮地冲着长史哀求,长史张口想说什么,曹永乐已经再次道:“都说大魏官吏清明,自陛下而始便公正严明,陛下连自己的亲伯父犯下大错都能毫不留情地依律处置,大魏的官吏皆争先效仿,长史为一方刺使的助手,想必也会帮着刺使一道惩凶除恶,还百姓一个公道的。”   一顶又一顶的高帽子戴下来,曹永乐更是可怜兮兮地看着长史一动都不动的,长史只没进来喊了一句话,接着什么话都没来得及说已经叫曹永乐给堵了。   县令想要行礼的动作都叫曹永乐给拦住,这会儿半天不作声,也想到身为长史的人这个时候来这里是极不对劲的,县令脸上的欢喜也敛去了。   “长史此来是为何事?”县令一开始是没想那么多,这会儿叫曹永乐一提,对于长史的到来就没所谓的欢喜了。   长史那想要说出口的话,真是叫曹永乐给堵了,一眼看向曾会,“定案不可轻率。”   “这是当然。”县令话接得是极快,“下官一定将曾会的事查一个水落石出。”   不,压根不想你查好吧,长史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把这些话说出去,他这个官也当到头了。   “多谢县令,多谢长史。”曹衍接着作一揖,果断地把事情给落定。   “来人,将曾会收监,依长史所言,查明他身上还有没其他事后再一同判决。”县令也是个聪明,听听后面那话说的,他要是再去查曾会的事,都是按照长史的吩咐去办的,曾家要是有什么事都去找长史,与他是没有一点半系的哈。   曹衍和曹永乐听着低下头莞尔一笑,这位县令不错,是个可造之才。   “你……”长史指着县令想要甩掉这顶查曾会的帽子,县令是觉得捅心不够,回头问了长史道:“长史不是此意?那你是想……”   指着曾会,眼神流露的意思已经十分明显,然后意味深长地道:“长史,容下官提醒长史一句,这件案子人证俱存,哪怕下官不判这个案子,他们兄妹三人也可上诉,再不然还有通天鼓,若真有那么一天,长使……”   “我岂有此意,我只是让你严查,不可放过了恶人,也不能冤枉了坏人。”长史看了一眼曹衍,曹衍抬头冲着他也是露齿一笑,却让长使感觉到一股冷意,怎么觉得这兄弟二人有点眼熟?偏偏怎么都想不起来像谁,或是在哪里见过。   “长史,长史。”曾会原以为来了自己人可以解放,没想到还是没能逃过收监的下场。   “你但凡问心无愧又何必怕别人查。”长史现在是被架在火上烧了,如果他敢说出任何不妥的话,怕是眼前这位县令就要参他一把了。   曾会的脸已经阴了下来,瞪了曹衍他们一眼,没想到他竟然会踢到了铁板。   “县令,小的愿为县令尽绵薄之力。”曹衍就像是觉得这样的做事远远的不够,与县令作一揖,在曾会还没有完全退去的情况下自请。   “是极是极,我们兄妹外出游历,母,母亲和父亲都希望我们多学着点,县令为我们主持公道,我们力所能及的事,县令只管吩咐。”曹承差点喊出母皇了,幸亏反应快赶紧改口。   态度着实的是好,县令本来对曹衍的感觉一直都很好,曹永乐刚刚一番哭诉的话却又把长史想出口与曾会脱罪的话都给堵了,显然曹永乐虽然可怜,也同样聪明。再到曹承这一番表态,虽说县令做的也是自己该做的事,不过他们懂得感激,也想帮他一把,县令还是觉得高兴的。   “好!”县令想了一通愉悦地答应下,长史半眯着眼睛看着曹承他们三人,不知想些什么。   曹衍知道,曾家的人连长史都给弄过来了,一准不会由着他们最后将曾会定罪的,想要找出曾会罪证,真正定了他的死罪,必须要快。   脑子转了无数的念头,曹衍思虑的是接下来能帮他们的还有谁。   从衙门出来,曹衍立刻与曹承道:“兄长,你立刻去参加水军。”   曹承乍然听到这话是完全傻了眼,“我,我现在就去,那你们两个怎么办?”   “要是想让我们全须全尾的,你就立刻去参加水军,只要你进了水军,你可以把我们两个也一道带进去。”曹衍思虑之后,尤以为这样的办法是最好的。   哪怕曹承和曹永乐的武力值是真不错,双拳难敌四手,如果曾家的人的全都出动了,他们会很吃亏的。   “曾会都被捉进去了,还会有什么人要对付我们?”傻瓜一样的曹承问出这个问题,曹衍道:“正是因为曾会被捉进去了,我们还想找到曾会其他的罪证将曾会真正的定罪,才会有人急于对付我们。”   “那你干嘛要说帮县令查曾会。”曹承更不明白了,明知道他们会面临这样的局面,曹衍怎么还会当众说出要帮县令查案的来,他竟然也傻傻的跟着附和。   “兄长,不把曾会的罪定实了,曾会就一定会让我们死;反之我们如果找到曾会果真犯下杀人的罪行,他就一定会被处以死刑;他一死,曾家的人就算是想找我们算账,至少也不会是不死不破,你说我们要不要帮着县令把曾会定罪?”   原因给曹承说明白,曹承立刻地回答,“那是当然要。”   “但是想给曾会定罪不容易,如果他手里真的有人命,已经不知是多少回了,却没人状告,要么是他自己将证据收拾得干干净净,让人根本找不到,要么就是有人帮他收尾。无论是哪一种,我们想找都同样不容易。”曹衍是一件一件给曹承分析。   曹承捉了捉头,“你就跟曾会几个照面而已,怎么好像对他了解得都超过他亲娘了。”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不殆。”曹衍幽幽地道。   “兄长,都让你赶紧去参加水军了,然后把我们带进去,否则在外头我们连今晚都过不了。”曹永乐才不管曹承懂还是不懂这些弯弯道道,她只管想着今晚怎么保命。   “走,立刻去。”性命之危,绝对不能不放在心上。 第131章   说干,曹承三人就立刻准备去, 大魏征召儿郎们从军, 一则为保卫家国,二也是为了让大魏的军魂得以传承, 枪杆子里出政权, 曹盼是将这句话刻入了曹恒的骨子里,曹恒自然也是传给曹承兄妹三人的。   到达征兵之处, 曹承他们寻到的时候正好有人守在那儿,可是这会并不是征兵的时间, 曹承他们到了, 曹承直接道明来意,就是想来当兵的……   “这会儿不是征兵的时候, 你虽然年纪够了, 也等时间到了再说。”守在那儿的士兵冲着曹承解释,曹承上前一步,曹衍看了曹承一眼,抢先地开口, “虽说大魏征兵有时, 过期不候,但也有特事特办之说。”   曹衍敢让曹承来那就是胸有成竹, 否则也岂不是白来。   “哎, 你年纪虽小, 懂的东西却不少。不错, 是有特事特办之说, 但是你这兄长有本事让我们水军特事特办。”   “有没有的,你只管瞧着。”曹衍骄傲地昂起头,便是想让曹承去试一试。   “当年大魏的水军未有今日之风光,北地之人不善水性天下皆知,赤壁大败,武帝与先陛皆铭记于心,而为一雪前耻,武帝时勤练水军,至于先帝更是大力训练水军。”   “后来大魏与江东孙氏开战,于鄱阳湖大战中为救先帝而死的项龙将军,想来水军将士没有不知道的,故为纪念项龙将军,先帝曾经说过,谁若有项龙将军那样的本事,可特召入水军。”情况该了解的曹衍都了解,也只有这样他才敢出面说要让曹承特事特办。   “哟,这小子还有这样的本事。”守卫在此的水军将士听到曹衍的话难掩惊讶。   不怪士兵惊讶,曹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不像对他们武将的事那么清楚的人,偏偏就是这样的一个人,知道他们水军的传奇人物项龙将军,这是何等的难得。   曹衍道:“若无将士为大魏戍边,安有今日大魏的太平。为大魏战死沙场的将士,前人追忆,我辈中人更需铭记。”   这是曹衍的肺腑之言,一次又一次的的战起,若没有这些将士,哪里会有大魏的今日安乐太平,无人敢犯。   “不错,总算看到懂得我们这些将士不易书生了。”门口走进了一个人,是一个五大粗的小将,“啊,当兵还拖家带口的,哪个想参加水军的?”   吼上一声,震得似是屋子都动了。   曹承站了出来,“我,是我。”   “你啊,这个时候不是征兵的时节,想要进我们水军,小子,准备好了?”这位小将昂起头征询地般地问了曹承,曹承拍将小胸脯道:“来,尽管地放马过来。”   “行,好胆识,走。”规矩是先前曹盼定下的,所谓人留一线,也是不想让人没有生路。   但是征兵有时,这是规矩。总不能什么时候人想来当兵都行,毫无章法,朝廷威严何存。   “来。”虽然曹承未必知道这是要考他什么,但是曹承还是大步流星地跟上去。   小将走在前面,一个回头瞥了曹衍和曹永乐,忍不住咂了咂舌。“你们是亲兄妹?”   “是。”曹承笑着回答,小将幽幽地地道:“你家兄妹几个长得可真好。”   “还行。”算是谦虚地说了一句,曹承咧开嘴好像夸的就是他一个似的。   “为什么参加水军,还是这么的时节,连等着征兵的时候都不能等?”小将聪明着,瞧着他们一下子就看出这其中一定有玄机。   “我原就冲着水军来的,然后有一点突发的事,为了保命不得不做点事。”曹承也不是傻的,并非什么话都一股脑倒出来,说一半留一半的,既不骗人给人露点底,将来事发了也不至于落得一个欺骗人的名头。   小将瞥了他们兄妹一眼,“惹的麻烦挺大啊,说到保命的地步。”   对此,曹承打着哈哈,坚定不能把底都给露了。   然后他们一行到了海边,不二话,小将指着海水道:“看到那船了吗?这是工具,游过去把船底给凿破,我们就破格取你入水军。”   曹承看了一眼面前的一套工具抄了起来,“行,瞧我的。”   “兄长,不用穿那么多,先把其他的外衣脱了。”当妹妹的细心,给曹承提个醒,衣服穿多了下水那不是重死了,自己要给自己减少障碍。   曹承一听直接将手里拿的工具塞到曹永乐的手里,转手将外衣都脱了个干净,只着了里衣,虽然有点冷,不过也无伤大雅。   从曹永乐手里拿过东西,曹承往水里跃入,小将坐在了石头上,“要说我们水军的人,个个水性都是万里挑一的,这都是练出来的,但是世家的公子吧,想要练出这样的本事来是很难的。”   “因此水军想要破格取兵,就得这个人还没进水军就已经具备了水军最基本的本事。”曹衍将小将没有说出来的意思说了,小将连连点头,“你小子挺聪明,要不要也进我们水军?”   “我太小了,而且我水性不佳,怕是不能让水军破格取之。”曹衍既是无心,也没打算进水军混。   “那等过几年你长大了,我们征兵的时候你再来。”与曹衍挤眉弄眼的,就想把这么一个人才给勾搭到手。   曹衍笑着也不说拒绝也不说答应,“等几年之后再说。”   滑不溜手的,世族的人都是人精。   在小将的眼里,长得这般好看又满腹经文的人一定就是世族,曹承他们三兄妹就已经叫他贴上了世族的标签。   “哎,你们兄长的水性不差吧?”小将这会儿才问起曹承的水性来,怎么听得都没什么诚意,曹衍幽幽地道:“还行。”   在洛阳里跟人从小玩水到现在,还有专门的人教他怎么玩,应该是还可以的吧。   想想他刚刚跳水的动作干脆利落着,想来也是心里有底的。   曹衍一通分析是觉应该要相信曹承的,但是,这时间过去不少了,一直没见到曹承冒头,曹永乐有些担心地道:“二兄,兄长不会有事吧。”   “不会,不会,怎么会有事。”曹衍还是相信曹承的,甚是以为曹承不可能出什么事。估计凿船这事一回生,操作不当他才信。   “哎,下去个人看看下面的情况。”就算曹衍心大地相信自己的兄长,小将可不全信,吩咐个小兵下去一个,看看情况。   没想到他们的人还没来得及下去,曹承从水下冒头出来了,曹永乐高兴地唤了一声兄长,曹承朝岸上走来,一边走一边吐道:“不成不成,工部做船的本事见长了,这船身很难找出能凿的破绽。”   “这么说你下去那么久船底没凿穿?”小将还是很能捉住重点的,也是要确定曹承到底能不能进他们水军。   曹承骄傲地抬头道:“自然是凿穿了,你可以让人去看看,船底是不是进水了。”   小将叫曹承提了个醒立刻让人去查看,不仅仅是一个地方,船上四处都在溢水,士兵来报,所有人都听见了,曹承道:“这样,我可以进水军了吗?”   “哈哈,你不是说船身找不到破绽,那你怎么把船给凿开的?”小将没忘记刚刚曹承说过的话,追问一句,曹承道:“那么大的人船总有接口,找到接口的地方动手就是了。”   总算带脑子做事啊,曹衍和曹永乐都给曹承暗里点个赞。这件事做得漂亮。   “行,我们当兵的都是一言九鼎,既然你做到了,从现在开始你就是我们水军的一员。你这弟弟和妹妹的,你打算怎么安置?”小将是个聪明人,昂着头问了曹承,曹承进了水军自然是没有性命之危的,曹衍和曹永乐在外头能安然无恙。   “军中也有打杂的人,不知道我们能不能留下?”曹衍立刻顺着小将的话提了一个要求。   “打杂,你们能做?”小将嘴角抽抽,是怎么也想不到曹衍说打杂说得如此顺口,看他们兄妹的样子都能看得出来,这一个个哪里像是打杂的人。   “可以的,我们可以。”曹衍和曹永乐异口同声地回答。   额,虽然小将是很担心的,可是他们说得那么异口同声,小将想了想道:“能不能的总要试试。来,走,我带你们回军营。”   说去就去,一点都不耽搁,小将在前面引路,很快到了他们的水军大营。   都是第一次来到军营,因着水军,临海安营,海边上一艘艘的大船看得曹承那叫一个眼冒精光。   “小子,还不知道你叫什么名字呢。”小将似乎很是喜欢曹承眼睛发亮的样子,伸手拍拍曹承的肩很是可亲地问。   “夏承。”曹承咧嘴笑着说,引得小将不知想到了什么地道:“你这名字,承,怎么跟我们大皇子取的一样。”   曹承额头落下了一滴汗,打着哈哈地道:“是吗?承字嘛,也不是什么特别的,大皇子能取得,我也能取得。”   “也是,名字都是人取的,你叫得旁人也叫得,就咱们先帝那样的人也不说让人避讳,更何况大皇子而已。你那弟弟跟妹妹?”没忘记曹衍和曹乐,回头指了他们带着询问的意思。   “你叫我小衍,叫我妹妹小乐就好。”曹承的名字出来已经让这位小将联想到了他们真正的身份,曹衍果断不再连名带姓的吐露,否则那么凑巧几个兄妹都一样,不等于告诉他们,他们三个的果然是女帝陛下的孩子?一个是巧合,总不可能三个都那么巧。   曹承也正担心着,结果聪明人果然还是聪明人,不报姓了,报小名,这总不会再能联想得到吧。   想插话的曹承果断地闭了嘴,小将上下打量他们一圈,“行,看你们细皮嫩肉的,不过挺懂规矩,咱们这水军,这一边是郎君,那边是女郎,分开来只是为了大家方便,男女总还是有点别的好。但这军规都是一样的,你们可不能乱走。”   “有什么地方不能去的吗?”曹永乐长得不高,踮起脚想看看来着。   小将摇了摇头道:“特别的地方是没有,几位将军的大帐,你们别乱靠近就是了。”   曹衍和曹永乐对视一眼,他们肯定不会靠近,几位大将都是见过他们的,万一要是认出来了,身份暴露,那是给亲娘还有自己找麻烦的节奏。到时候要是就得回洛阳,那可怎么行。   默默在心里打定主意,一定要绕道三尺。   揣着这个念头,小将吩咐人将他们兄妹安顿好,不忘提醒曹承明天起早参加训练,曹承点头表示记下了。   等到了水军报到完,曹承转头问了曹衍,“我怕是不能轻易离开军营了。”   “兄长把自己照顾好,让人知道你入了水军,若是能有闯出点名头来就更好。”没等曹衍说话,曹永乐已经在一旁把话说透了。   曹承没能忍不住地冲过去揉了她的头,“人小鬼大的东西,装得老气横秋的作甚。”   这不满的语气听得人都不禁想笑,曹永乐翻了一个白眼,然后拍拍曹承的胸膛道:“兄长加油,我也会加油的。将来你统领天下水军,我嘛就领陆军。一陆一水,看谁敢犯我大魏。”   “哎,这个不错,甚好甚好!”曹承觉得曹永乐说了那么多话,就这一句最是中听,曹衍目光闪了闪,想来他们都已经各自清楚自己要做什么,将来处于什么样的位置了?   曹承他们进了水军,得了护身符,洛阳城里,曹承与曹永乐今日发生的事也迅速地送到曹恒的案前。   当曹恒得知曾会竟然如此胆大妄为的动了曹永乐,脸已经阴了下来,日渐威严的女帝冷下脸来是极其可怕,赤心询问道:“陛下,是不是让扬州的暗卫动手,把曾家连根拔起?”   “先不急。”曹恒纵然生气,却没有打算把人都给拍死的意思,赤心拿眼看向曹恒,不太确定。   曹恒冷冷地道:“就用曾家让他们看清楚了,这世上究竟是有多软肉强食。”   赤心听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让人不可轻举妄动,就让他们自己办,除非不张眼的人敢伤及他们的性命,否则谁都不许动。”曹恒吩咐下去,赤心别管心里是怎么样的惊涛骇浪也只能应下声,赶紧去准备。   曹恒望着赤心退了去,心里不知想些什么,挺直了背,目光却越发透着坚定。   “哎哎哎,你们两个小的,把这些碗给洗了,洗干净了。”曹恒想着让儿女与人斗是斗勇,这会儿的曹衍和曹永乐面对的怕是这辈子最大的考验,洗碗。   堆积成山的碗啊,曹永乐低望着,询问道:“二兄,我也去训练当水军了行不行?”   “你说呢?”哪怕曹衍心里也不比曹永乐好到哪里去,却不能在曹永乐的面前露怯的。   “这么多啊,我们要是把碗都洗完,那得是什么时候了?”曹永乐抬头看天,接着转头问曹衍,“这样,我们还能去查案,把曾会的罪名给定死了?”   一个又一个现实的问题丢出来,曹衍咬咬牙,“必须尽快把曾家解决。”   曾家哎,不仅仅是一个曾会,而是指整个曾家,那就有意思了。   “一个曾会还不够二兄撒气?”曹永乐笑眯眯的明知故问,曹衍瞥了她一眼,似是在无声地询问她有那么宽宏大量?   “二兄觉得我们在扬州发生的事母皇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的?”曹永乐又问了一句。   曹衍直接将手按在了她的脑袋,“不要问这种傻问题。”   直接把曹永乐逗笑了,“咱们兄长是真傻,傻得吧,将来也不知道是谁有福气能让他一心一意的对待。”   曹衍道:“再傻还有我们。”   “真希望将来无论发生什么事,二兄都不会变。”曹永乐这意有所指的,听得曹衍没有作声,只是回答道:“说什么不重要,做什么才是最重要的。大魏自皇祖母起的不曾骨肉相传的不成文的规矩,谁都要守。”   “二兄说得不太对,母皇可是杀了不少咱们的皇伯父。”曹永乐就算年纪小也不是好忽悠的,大魏历史,就算史书上不敢多说,由曹恒亲口相传,他们也听了不少。   当然这个他们并不代表曹承,那个马大哈,一听史书就犯困,哪像现在这两个,一听这些故事就眼睛发亮。   曹衍道:“通敌叛国者,大魏绝不能容。不做这种蠢事的人,自然是能长命百岁的。”   曹盼那一辈的人,确实都是长命百岁的,活到现在的人一个个乐呵逍遥,手下的事早就已经交接好,既有盐利在先,还有琉璃,丝绸之路所得之利,他们是真的不差钱。   至于权力,他们但凡不作奸犯科,仗势欺人,在洛阳也是横着走的,谁见着他们不是恭敬的叫一声王爷。   而曹恒就算为人冷漠了些,冷的人都做实事,凡事少说只做,如那些曹恒的伯父们,他们得的曹恒的好处可不比曹盼的少。这人呐,有忘恩负义的,也有知恩图报的,心里记得,教着后面的子孙也是要记住曹恒的情份,往后为大魏做事,一定要尽心尽力。   “你们两个小东西怎么还没做事,不想吃饭了?”曹永乐脑补不少,还想跟曹衍再说道说道的,结果一大嗓子吼了起来,引得两个论智的人都抖了抖,一抬头看向那人,好嘛,再不干活就真的要没饭吃了。   让人家一门付出代价都是以后的事,现如今,必须要先把他们自己的难关给度了,比如面前这一堆如山的碗。   从小到大哪里干过这种事的兄妹俩,为了要在水军军营里呆住,那是只能硬着头皮干活。   好不容易费了半天的时间洗干净了碗,曹承也是训练回来了,一头都是汗水的,再看曹衍和曹永乐手都发抖的样子,不禁大笑。   “我们都快累死了你还笑。”曹永乐鼓着一张脸大声地控诉曹承。   曹承别过头似是不屑地道:“说得好像你们在干活,我去玩似的,看看我这浑身上下的泥,知道我去做什么了?”   一身衣裳都像湿了似的,曹永乐问道:“兄长干什么去了?”   “跳水里,跑步,负重,还有翻山。”曹承一个一个的数,一大早的曹承就没少忙活。   “我宁愿去训练也不要再洗碗了。”曹永乐吐糟,她容易吗她,洗得手都抽筋了。   “下午我们要出去一趟。”曹衍在这个时候插嘴吐了一句,曹承道:“出去查案?”   曹衍道:“越早查清楚我们好住外头。”   哪怕没有像曹永乐那样直言不再洗碗,曹承直接用行动证明人家也不想洗的。   “你们要住外面?”曹承听明白了,曹衍伸出他那双同样在抖的手,“兄长,我们是来洗碗的吗?”   曹承当然不能说对的,没错,他们就是来洗碗,真要这么说了,完了将来有一天回到洛阳,绝对会被两个小的告状告到死。   “那就麻利点,小心着点。只是我没办法随便出入军营,你们两个出去,能行?”   曹承还是担心他们会出什么事,毕竟他们年纪不大,而且扬州这里还有想要他们死的人,曾家,连扬州的长史都能说动出面,能是什么简单的人?   想到这里,曹承就更不想让曹衍他们出去了。   “兄长放心,你就算信不过二兄也该信得过我,我这东西又不是摆设。”手放在腰间,那里面是有什么曹承和曹衍都知道。   曹衍抬起了头,明显不太乐意武力值不够而被兄长和妹妹嫌弃。   曹永乐像是一下子看出了他想说话,先一步地堵了,“要不然你倒是别让我护着你。”   果断闭嘴,自己知道自己的事,武力不够那就得认了,不能随便说话。   “走吧。”曹衍干脆转移话题,正好事情都忙完了,果断地走人,再呆下去他要疯了!   曹永乐也是巴不得,“走走走,立刻走!”   洗碗什么的,真不是好干的活,绝对不要再干!   曹承挥挥手,“行,你们小心着点,看情况不对就跑。”   说到底还是不放心,但也知道这些事曹衍和曹永乐必须要去,他只有在水军时混出头,能为他们撑腰,让人不敢动他们,便算是做好兄长应该做的事。   曹衍与曹永乐想要出军营也不是那么简单的,架不住两人把该做的事算是做完了,而且又会说话,哄得人对他们是说什么就信什么的,管事的再听说他们兄长是昨天特召进的军营的人,即刻与他们放了行。   才出了军营的大门,曹永乐立刻与曹衍说道:“兄长,有人跟着我们。”   “无妨。”曹衍不以为然地说,曹永乐道:“接下来我们去哪里?”   “当然是先去衙门。”曹衍目光灼灼地看了远方如此说来。   “也是,耽搁半日了,昨天说好帮县令查案的,一天没出现,他不定以为我们怎么了。”曹永乐是闻弦而知雅意,一下子说破曹衍为什么第一站要往衙门去。   “还有这些人,把他们甩开了。”曹衍对那些人的态度便是如此,曹永乐笑了笑,“想要甩开他们也用不着去衙门。”   曹衍看了曹永乐一眼,想看曹永乐表现的意思,曹永乐笑眯眯地冲着他扬扬头,“瞧我的。”   要摆脱这些人有什么难的,看着好了。   曹永乐在前面带路,曹衍也不问,兄妹二人一路走到闹市,曹永乐看着身后跟着的人,故意地落下几步,前前后后的徘徊,叫跟着他们的人都拿不准这人是要做什么,突然曹永乐就往那群人那儿冲了过去,接着大声地道:“捉小偷,捉小偷,大家快来捉小偷。”   说话冤枉人的时候,曹恒更将一旁小贩摊上的东西往他们的怀里塞了,本来听到曹永乐这么一叫,众人的目光都移了过来,小贩更是瞧见他们怀里揣着他的东西,急急地冲了过来,紧紧地将那人给捉住,“你这小偷偷东西,我要送你去见官。”   “就是,送他们去见官,我看他们一直都鬼鬼祟祟的,果然不是什么好人,送他们去见官府,送他们去。”曹永乐更是在一旁帮腔,力证这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就是,人家小老板做生意也不容易,偷人东西委实可恶。”曹衍要说之前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这会儿还有什么不懂的,栽赃嫁祸,好主意。   总而言之就是让人百口莫辩,让他们别想再跟着他们兄妹。   好不容易借着百姓的手把他们给困住了,曹衍立刻拉着曹永乐的手往一边跑去,很快跑到了一处茶楼。喘上一口气,曹永乐道:“二兄厉害,配合得极好。”   曹衍是不太想接这话的,曹永乐也知道曹衍是什么样的话,将话题直接掀过。看着四下往来的人有些一顿,“二兄怎么带我来这里?”   “当然是来探消息。”曹衍这般回答曹永乐,曹永乐指着这么一座茶楼,上下打量一圈,这时候门口出现了一行人,瞧衣着打扮并不寻常,曹衍一看清那为首的人立刻拉着曹永乐闪到了一边。   “什么人。”能让曹衍避开的人一定是什么重要的人,曹永乐低声询问,同时也探头看了看外面,显然也在打量外面的人。   曹衍一边看着外面,一边回答道:“曾家的人,曾会的父亲。”   如果说先前曹永乐还拿不定曹衍来这里到底是对还是不对,听到此已经心里有数了,“曹会的父亲是何官职?”   “不过一个虚职而已,他的祖父却是户部侍郎。”侍郎离得尚书只差一阶,随时都有可能进阶的。   曹永乐对朝中的关系倒是没有曹衍了解,曹衍要不是查清楚的事也绝不会乱说。   “那二兄是怎么打算的?”曹永乐好奇地询问曹衍到底是怎么打算把这件事下查得水落石出的。   “瞧着那的剑客了吗?”没想到曹衍根本不回答,倒是指了一旁的人轻声地说,曹永乐顺着曹衍所指看了出去,只见一身白衣的青年负手而立于茶楼之上,“曾家的剑客?”   曹衍摇了摇头,“看起来不像。”   “不像有什么值得注意的?不过他的剑法很强,是个极厉害的剑客。”曹永乐有些不太明白曹衍的意思,倒是更注意那人身上的剑。   “想打架?”知妹莫若兄,曹衍听出曹永乐的意图了,曹永乐点点头,“齐家的齐司深是数一数二的剑客,据说如今齐家派到宫里的剑客连他十招都接不下来,要不是这些年他一直都在幽、凉之地,我都想去亲自与他讨教讨教。”   “你还是算了。”曹衍打断了曹永乐的打算,曹永乐提醒道:“二兄,我跟你可不一样,先生们都说了,我可是武学奇才,数一数二的。”   曹衍毫不客气地翻了个白眼,“奉承的话听过就是了,不必放在心上。”   这般地说叫曹永乐没能忍住地掐了曹衍一把,痛得曹衍脸都皱起来了,“君子动口不动手。”   曹永乐昂着头一副小无赖地道:“我又不是君子。”   ……对,说得很对,曹永乐不是君子,而是孔夫子所云的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的女子之一。   “郎君,郎君。”兄妹俩躲一边,看着两个惨兮兮的人跑了过来,一下子就认出来了,那不是刚刚他们冤枉的人。   这下曹衍更将曹永乐给按住了,那两人朝着曾那位一通比划,曹衍想听听他们说了什么,突然有人大喊道:“你们竟然躲这里了,看我们不捉住你们,剥你们三层皮。”   紧接着那打起来,打得曹衍只顾着防守抵抗,战五渣除了自保只能看着小自己半截头的亲妹妹从腰中抽出红色的长鞭,舞动如蛇,将靠近她的人全都抽倒在地,让人瞧得目不暇接。   “郎君,他们,他们就是陷害我们三郎的兄妹。”曹永乐与人打了起来,自然是被逼得打了出去,露在了曾家人的面前。   曹永乐已经将那群从一边堵着他们兄妹的人给解决,曹家的人听说正是他们害了自己的儿子,满目尽是恨意,半天没有说话。   “无根无底的人也敢动我曾家的人。”曾家郎君冷声尽是不屑地吐了一句,曹永乐道:“这么说,但凡无根无底的人,你们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上,将他们都拿下,一个不留。”曾家郎君直接下令把他们兄妹捉起来,曹衍这会儿已经靠到了曹永乐那儿,“我撑不了多久。”   战五渣的自保能力只能一对一,再撑着顶个一对三,再多了果断撑不起。   曹永乐拿着手里红色的鞭子,一按下来立刻变成了剑,朝着曹衍道:“找个地方躲着。”   ……虽然觉得这样很不好,也实在是没有其他的办法,他要是硬撑着只能成为曹永乐的累赘,想到这里曹衍嘴角抽了抽。面对已经涌上来的曾家部曲,立刻往一边的角落退去,一边的退一边的寻找能躲起来的地方,最后果断地爬上了墙,藏着那两墙之间的地方,把人都给盖住,力保没人能看到他。   至于曹永乐,就算这些人一拥而上,曹永乐对付起他们也不含糊,一剑一剑地往他们身上招呼,眼看着都要招架不住了,刚刚看到的剑客从天而降,一剑抽出将他们全都砍落,动作那叫一个快,饶是曹永乐自诩眼力不错,也没看清这人出招的动作。   完了剑客站在她的面前,眼睛盯着曹永乐手里的剑,“你这剑哪里的来的?”   “家传之物。”曹恒说这是曹盼小时候就得的神兵利器,原本只是一条鞭子,后来叫墨瑶改正成了可鞭可剑,数一数二的好东西。   曹恒周岁的时候捉周捉了曹盼这条鞭子,曹盼便将它送给了曹恒。曹永乐出门离开京城的时候曹恒又特意将这武器送给了她。   说是家传之物,这还真是一点都没有说假的。   “曹永乐。”剑客听完吐了这个名字,曹永乐瞪大眼睛,不知自己怎么把身份暴露了。   “你是齐司深。”看了看剑客手里剑,联想了下大魏如今都有什么人能有这样的剑法,思来想去就只有这样的一个人。   剑客正是齐司深,幼时曹永乐还在曹恒的肚子他们算是见过,他当时还跟曹恒说,希望她怀的是女郎,没想到真说准了。   “剑法练得不错,想不想跟我学?”齐司深从前就动了收曹家的人为弟子的心思,如今见到曹永乐的表现就更是了。   “你的剑法是祖母教的。”一听齐司深的话,曹永乐眼睛嗖得一下亮了,当然也想到了另一回事,齐司深的剑法她要是记得不错的话,那可是她祖母教的。   虽然说曹恒一身的本领也是曹盼教的,架不住曹恒是个没有武学天赋的人,学得根本没法跟曹盼比,说她是曹盼的徒弟,简直有损曹盼的一世英名。   “是。陛下没天赋,怕是教不了你什么,旁的人只能教你入门,想成为一个真正的剑客,师傅很重要。”齐司深是以过来人的语气说,曹永乐忙不迭地点头。   “阁下最好莫要多管闲事。”曾家的人叫齐司深给放倒了,一旁的人冲上来立刻放话,劝着齐司深还是别多管闲事的好。   “你们是在与我说话?”齐司深对这群打断他与曹永乐谈话的人是不满意的,直接提起了剑,“大魏律令,无故斗殴者该当何罪?”   当了多年的标榜,齐司深对大魏的律法清楚得很,凡事能不必动手的他也不想动手,反而更愿意同他们讲道理。   可是,这些人对曹永乐这样的孩子都能毫不留情地动手,曹永乐刚刚处处手下留情,这些人可没有,明显这一个个都不是什么好货色。   念及此,虽然已经许久没有跟人动手,也是难逢对手,但如今的情况不一样,他想找个好徒弟,将一身剑法传授于曹永乐,比起想方设法让曹恒答应,必须是让曹永乐自己动心了更好!   莫以为人家练剑的就没有心计了,活了那么多年,又被曹恒和杜子唯熏陶,这人又是聪明的,只是从前不喜欢跟人动心思而已,不代表人家不会。   果不其然回头看了曹永乐一眼,曹永乐眼睛发亮地盯着他手里的剑,不知怎么的就让齐司深觉得,这剑他一定要教给曹永乐。   “敬酒不吃吃罚酒,来人!”曾家郎君一看齐司深摆明要多管闲事的样子,气不打一处来,一声令下,一群好不容易爬起来的人得令只能再次往前冲,一定要将这些人拿下。   “不好,郎君不好了,不好了,城防军来了。”扬州这样的码头之地,鱼龙混杂,城防巡逻又怎么会少得了,这不就来了。   曹永乐颇是遗憾的,竟然没能看到齐司深再出招,可惜,可惜了。   “放心,以后有的是机会。”曹衍不知道什么时候爬了下来,一眼就看出曹永乐的遗憾,出言与曹永乐宽慰。   “也对,他想教我剑来的,将来有的是机会。”曹永乐虽然为今天没能再见齐司深出招而遗憾,想想来日方长,不急。   “做什么做什么?”城防涌了进来,曹永乐果断地出面道:“将军,他们,他们要捉我!”   聪明的孩子总是善于捉住机会的,曹永乐利落地为他们诠释了这话。 第132章   当然,这一回曹永乐女郎真没冤枉人, 这些人是真要捉他们。   “怎么回事?”来人听到曹永乐的控诉, 刚刚这里也确实是有人在打架,见着曹恒这样一个小女郎的样子, 那头却一群五大粗的汉子, 十分不悦地皱起了眉头。   曹永乐指着曾家的人道:“他们,就是他们, 姓曾的,昨天我和兄长刚把他们告了, 今天他们不仅派人来跟踪我们, 见着我们就又要捉我们的。”   把事情结合起来告诉前来的将军,显然是坑不死曾家的人誓不罢休的节奏。   倒是齐司深一听曹永乐那么一说话, 心里默默地加了一句, 果然不愧是曹恒生的,坑起人来一点都不会手下留情。   倒是那位将军听着回头看了曾家那些人,目光不善地问道:“曾家是不是无法无天了?”   “将军,岂是如此。”一看城防来了, 他那是一开始打着将曹恒他们给拿下带走的, 确实也是不将朝廷律法放在眼里,但借他十个胆子他也不敢把话说出来。   大魏的律法有多严, 大魏的人又有多守法, 从一个个敢欺压百姓都没好下场就知道了。   无论私底下他们有多凶狠, 至少明面上他们是不会让自己叫朝廷捉住把柄的。   “打架不是你们, 一群人打一个孩子不是你们?”将军挑着眉头压根不吃他那一套地继续追问, 曹永乐听得那叫一个高兴。   “将军,他们家可坏了,昨天他儿子想害我,故意把马鞍弄坏了,害得我差点从马背上摔下来。我们昨天得了县令的同意,让我们帮忙查清曾会手里到底沾了多少人命,你看我们还没查呢,他们就想把我们兄妹捉起来了。”   实话实话,绝对没有一丝造假,曹永乐指着曾家那群人,“你看你看,这么多的人打我们两个,要不是这位郎君相救,将军来了也见不到我们。”   齐司深那么一个存在感极强的人谁还能忽视了,曹永乐提起来,那位将军算是有点见识的,轻声地问道:“这位剑客是?”   “齐司深。”名字是给人叫的,尤其看起来曹永乐不打算暴露自己身份,那么,他如果想把曹永乐拐了,不,是收为弟子,也该帮一把曹永乐才是。   将军自然是知道齐司深的,一听忙作一揖,“原来是齐盟主,幸会幸会。”   朝廷与江湖,随着齐司深这些年出力,还是整得挺不错的,也让朝廷对江湖的隔阂没那么深了,对待江湖的人,朝廷中人也当敬则敬。   曾家的人一听齐司深报名都傻了,谁还能不知道这位齐盟主与曹恒的交情,大魏侠客曹恒都放心地全交了他来管,可见对此人信任,偏偏他们刚刚不知死活得罪了这一号人物。   仗势欺人的人,也最怕别人仗势欺他,曾家这样的人本事小,心眼却挺多。   “齐盟主,我等有眼不识泰山还望齐盟主原谅。”曾会之父曾清赶紧上前来与齐司深赔罪。   “哟,我这挨了他们打的人没见他们赔罪,倒是一听齐郎君的名号,上赶着赔罪了,欺软怕硬的小人。这就是曾家,这就是所谓的士族?”曹永乐在一边皮笑肉不笑的出言讽刺。   齐司深立刻配合道:“所以,我并不接受你的道歉。”   曾清听着曹永乐的话那是狠狠地剐了曹永乐一眼,没想到刘司深竟然配合无比地吐露了一句,逗得曹永乐笑出声来,“正是正是,以为自己不是个东西,也拿了旁人以为同样不是个东西。”   ……曹衍听到这儿轻轻咳了一声,曹永乐毫不客气地问道:“二兄你咳什么,我说错了?”   曹衍直接不吭声,曹永乐哪里会说错什么,要说错也只能是他们说错是吧!   默默在心里吐了那么一句,齐司深道:“无故打人,城防军还等什么?”   那位将军立刻扬声地道:“你们这些人,全都给我走一趟。”   这是要往衙门里送的意思,曹永乐在这个时候上前道:“将军,还请将军做个见证,我们兄妹要在扬州住一段日子,若是有一日,我们兄妹在扬州出了事,一准是他们做的,我们家人若是寻来,还请将军一定要告诉我们家人。”   不是以为他们兄妹是无根无底的人,所以就往死欺负他们。曹永乐这么一说,果断是把曾家想在扬州对他们动手的心思给拍死。   曹永乐心里清楚着,他们改名换姓的来到扬州,这些人一定会去查他们兄妹的来历,查便让他们查,越是查不出来,想必越是叫他们惊心,也就越发不敢轻举妄动。   再有今日曹永乐丢出这一句,无论将来他们兄妹会不会落在曾家的手里,他们也不敢轻易取他们的性命。只要小命还在,旁的什么阴谋诡计也不需放在心上。   齐司深在一旁听得实在没能忍住地皱起了眉头,曹恒到底把这两兄妹丢到这里是要做什么,她就不怕他们出什么事?   想那么地想着,又看了曹衍一眼,刚刚他可是看到了这位从屋顶上爬下来,看曹衍的筋骨,绝对比不上曹永乐。   然后,曹衍就那么收获了一个枚嫌弃的眼神,想到齐司深刚刚在的位置,剑法高强的人耳聪目明,一定已经看到他适才躲在屋檐错落之处,让曹永乐对付曾家那么多的人。   不知怎么的,心有些虚,莫名的就虚上了!   明明先前对上曹永乐他还照样说得义正辞严,压根不觉得自己那么做有什么不对的,偏偏却在齐司深这样的目光下,叫曹衍生平第一次觉得抬不起头。   可怜的齐司深也没有意识到,今天这一个眼神给自己带来了多少的难关,最可怜的是被折腾得半死,他还不知竟然就只因为这么一个眼神。   “行,女郎放心,我会记住的。”从军的人几乎都是贫苦人家出身,从小到大不知吃了多少被人欺压的苦头。   曾家,这一家子都不是什么好人,可惜的是没能找到什么确凿的证据,要不然他一定第一个送他们进大牢。   “走。”将军是真将曹永乐说的话放在心上,曹永乐见他要押着曾家的人走了,与之作一揖,谢过。   将军是个粗人,却叫曹永乐这么一本正经的动作逗得笑出声来,也学着作一揖,虽说有些不伦不类,曹永乐却露出了笑容,大魏的将士们都是这般的可爱。   曾家的人都被带走了,连着使呼人打人的曾家郎君曾清也不例外,临走前,曾清看着曹永乐的眼神怎么都透着不善,曹永乐明白,他们的梁子是越结越大了。   曹永乐对于他那凶狠的眼神却是露出一抹灿烂的笑容,结得越来越大就越来越大呗,反正从一开始他们就没打算饶过曾家,要是经过这事,能逼得曾家的人出手,那该是有多好!   曾清本来是要吓人的,结果反倒是被曹永乐那么一笑给吓得不轻,这女郎莫不是傻了?   哪怕曾家的人全都傻完了曹永乐也绝对不会傻。   曾家的人总算是走光了,曹永乐回过头冲到曹衍的面前,齐司深问道:“你们兄妹二人怎么会来的扬州。”   “齐盟主说差了,我们不仅是兄妹二人,而是三人。不过我们兄长已经进了水军,就剩我们两个在外头。”曹永乐倒是挺信得过齐司深的,把他们的情况与齐司深说得明白。   曹衍借着曹永乐的身形遮掩扯了曹永乐一记,曹永乐以眼神询问了他们,曹衍目光饱含深意地地回了她一眼,曹永乐直接回了一个不能体会的表情。   齐司深道:“你们怎么跟曾家的人对上了?”   没有看到他们兄妹二人的眼神交锋,齐司深只是在想,看起来他们不愿透露身份,否则就曾家人刚刚见到他便点头哈腰的样子,若是知道他们是大魏的公主和皇子,不定要如何恭维他们,偏偏他们从始至终都没提过,莫不是又是女帝陛下要做什么?   其实曹恒和曹盼比起来还是十分安分的,至少不会三不五时的想要为难自家的孩子。   不过齐司深是见过曹盼是怎么折腾的曹恒的,不免担心这女帝陛下年纪上来了,是不是也学了先帝那般。   “他们呐,他们可恶极了。”曹永乐既然没有体会到曹衍眼神的意思,刚刚齐司深救了他们哎,当然,曹永乐也有别的打算,果断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都与齐司深说得一清二楚,齐司深听完……   “陛下未免也太狠了。”幽幽一句感慨,一到扬州只给人兄妹三人留下一顿饭钱,连住的客栈的钱都没有,忒心狠了点。   “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曹衍接口说了一句,算是帮着曹恒说话了,没想到引得齐司深一声冷哼,“这不叫吃苦,这叫逼人入绝境。”   说得一点都没错,曹恒就是要逼得他们入绝境,就是要让他们在绝境中生下来。   曹永乐道:“人只有在绝境中才能成长得最快,反应也会最好。我觉得挺好的。”   控诉女帝陛下的齐司深听着曹衍曹永乐话里是丁点怪曹恒的意思都没有,敢情他成恶人了。   也不知道曹家这两代女帝到底是怎么把孩子教成这样的,不管吃多少的苦头,就没见他们埋怨过一句,怎么想都让人觉得邪门。   “齐盟主,能不能帮我们个忙?”曹永乐眉开眼笑,眼睛发亮地冲着齐司深说了一句。   齐司深本来在心里直犯嘀咕,一听曹永乐的话一顿,回过头毫不犹豫地道:“什么忙?”   “曾家的事,你能不能让人查个清楚?”曹永乐果断地将目的说破。   齐司深一下子明白了曹永乐的意思,“你们不是要吃得苦中苦,方为人上人?在绝境成长?”   “就算要吃苦,就算要在绝境中成长,也没有说不能借用他人之势。齐盟主,你想收我当徒弟是吗?”曹永乐笑眯眯地道破齐司深之所以会出现,会救他们的根本原因,别以为人家小就什么都不懂,曹永乐懂的东西,多着。   “大魏的公主,我就算想也不能轻易收。”   齐司深就算心里的主意被曹永乐看出来了,也不代表人家二话不说就叫曹永乐给拿捏住了。   曹永乐挥着小手道:“齐家早年数一数二的剑客是齐沧若齐郎君,再然后就是齐盟主,我猜齐家现在一定没有一个让齐盟主满意的人,一个愿意让齐盟主倾心教导的人。”   哪怕曹永乐只是与齐司深初见而已,不等于齐家的情况她不知道,曹家与齐家约定,洛阳宫里派来的齐家的剑客,还有曹恒若有似无的透露,曹永乐心里有数。   “你……”齐司深被说对了情况,半天答不上来。   “收徒而已,真正的剑客心里的想法是怎么把剑术传承下去,有没有名份的并不重要,如齐沧若前辈,如我的皇祖母,再如齐盟主。”曹永乐说到这里,齐司深更沉默了。   “好,我会让人帮你们查找曹家的线索,只能是线索,剩下的要你们自己去查。”过了许久,左右衡量完了,齐司深终究还是松了口。   “多谢齐盟主。”曹衍和曹永乐现在差的是什么?正是线索。万事起头难,有了线索他们就能顺着往下查,查到什么就是什么。   岂不知曹衍在齐司深的背后给了他一记鄙视的眼神,这人是不是傻,难道看不出来曹永乐在套他?   齐司深想着他要收个徒弟,怎么就没想曹永乐也是很想学他的剑法?   傻,真是傻,亏得这还是一个当盟主的人,被人卖了还得帮人算钱的样,没眼看了。   曹永乐这回那是看到了曹衍的眼神,警告的一记眼神甩了过去,似是在提醒曹衍别把事情说破了,否则饶不了他。   曹衍一想也是,得利的是他们,要没有齐司深这样的傻瓜那还怎么会有他们占便宜的机会。   “另外,齐盟主能不能再借我点钱?”曹永乐占了人家一个大便宜还不够,再接再厉要把眼下的困境给解决。   齐司深想到他们兄妹都是没钱的主儿,从怀里掏了掏,很快掏出一荷包的钱来,刚想说什么话来着,曹永乐已经抢了过去,一把捉在手里,高高兴兴地道谢,“多谢齐盟主,放心,我将来会连本带利地还给你的。”   ……那可是他身上唯一的一袋钱,齐司深伸手想说明的,可惜的是曹永乐已经拿着荷包显得十分高兴地问道:“齐盟主总不会地告诉我说,这是你身上唯一的荷包,你没钱了吧。你这样小气,会收不到合心意的徒弟的。”   ……齐司深皱起了眉头,事实说出去了都不行?   “齐盟主,你要快点把证据给我们送来哦,曾家的人是什么样子你也看到了,我们要是不小心死在了他们手里,不是每回我们都能这样的好运气能碰到像齐盟主这样的高手救命的。   齐司深一听二话不说,“明日我会让人把东西送来。”   线索嘛,凭手下那些人的本事,总不至于那么难。   “那我们明日还是在这里见面,我等齐盟主的好消息。”曹永乐的笑容依然灿烂,再没有给齐司深说话的机会,挥着手叫上曹衍,走啦!   齐司深同时在想,不仅要让手下的人催着把曾家查个一清二楚,就连钱也得给他送一些才行。自从跟曹恒赚了不少钱之后,再没有差过钱的齐司深在事隔多年后,败曹永乐所赐,成了身无分文的剑客。   “你明知道这是他仅有的钱。”走远了,曹衍忆着齐司深那抹眼神,不愿意看出来了齐司深的窘迫而帮忙,离开之后曹衍倒是更好奇曹永乐这突然起来的玩心。   “我就想看看剑客没钱之后会怎么样。”曹永乐就是故意的,只为了看齐司深的笑话。   “你以为他是我们这样没根没基的人,哪怕现在没钱,一个转身出去之后,多了去的人给他送钱。”曹衍指出他们之间的差距,曹永乐一下萎了,“对哦,我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   收获曹衍一记白眼,曹永乐却又丢开了,“看不到便看不到吧,有了这些钱,我们的困境就解决了,这总是一件值得我们高兴的事吧,二兄。”   “第一件事是先回军营,再住上一晚,明天把曾家的线索拿到了,把曾家的人送进去,我们再好好住我们的房子。”他们到扬州是租了房的人,虽然那房子是小了点,他们也是有家的人。   况且比起在军营洗一堆的碗只换得一个温饱,必须得是在外头才能挣到钱,养活他们自己。   “哈哈哈,二兄,从小到大你都是胸有成竹的,我可是第一次见到你对一件事这么不喜欢。”曹永乐背着走,看着曹衍摇头晃脑地说着,曹衍不客气地怼了一句,“别说得好像你很乐意似的。”   曹永乐很坦诚地承认,“我也不乐意,我可是早就跟你说过,别当作没听见我说话。”   再次惹得曹衍一瞪,曹永乐一个转身,与一人撞在了一起,曹永乐站得稳稳的,倒是那人被他给撞倒了。   “哎,你怎么走路的。”曹永乐一顿,刚想把人扶起来的,没想到倒在地上的人已经埋怨起曹永乐。   那么一个十五岁模样的女郎,哼哼地着曹永乐,“看把我给撞的。”   曹永乐是怎么走路她当然知道,面对这指责道:“你自己来撞的我反而倒打一耙。还有,把我的钱还我。”   开玩笑,这人的手是很快不错,那也不代表曹永乐发觉不了身上少了那么重的一袋钱。   “你,你,你说什么。”女郎原是趾高气扬的,叫曹永乐说破就显得心虚了,人一心虚立刻就下意识想跑,曹永乐直接抽出了鞭子将人给牢牢地缠住,让女郎想跑也跑不了,同时将人拉了过来,掏出女郎刚刚从她身上抢来的荷包,那是她才从齐司深的身上拿来的。   “行啊,小偷是吧,偷到我手头上了,走,送你去见官。”曹永乐二说不话地表示要将人带去见官,女郎吓得连忙地道:“女郎,女郎饶命,我,我这是第一次,第一次。”   “第一次,这么熟练的动作你说第一次,你是当我傻子吧。”曹永乐一点不听女郎说话,反而指出这人说的话是多不可信。   “你,你一个女郎 ,怎么那么心狠。”女郎想要挣开曹永乐的鞭子,结果使出吃奶的劲也没能挣开。   “二兄把她的嘴给塞了。”曹永乐才不耐烦听这人叫骂,果断让曹衍帮忙把她的嘴给塞了。   “要堵你堵。”二皇子殿下拒绝做这么没品的的事。   “不堵也行,钱我不分你。”曹永乐晃了晃手里的荷包,那都是钱,钱!   有钱的人说话就是这么硬气的,曹衍……   算了,自家的妹妹需要搭把手,那就搭呗,有品没品的有什么关系。   “拿你的帕子来。”曹衍朝曹永乐伸手,曹永乐将荷包揣进怀里,立刻将自己身上的帕子抽出来。   说是帕子也就是张白色的帕子,没有任何的标记,丢了也无妨。   曹衍跟那女郎差不多高,从曹永乐手里接过帕子,立刻塞进了女郎的嘴里。曹永乐听不到叫骂高兴了,押着人继续往前走。   没想到这才刚走不久,一群不大不小的孩子冲了出来将他们的道给拦住,叫嚷地道:“你们干什么,快放开我们牡丹姐姐。”   “牡丹。”曹永乐和曹衍听到女郎的名字竟然是牡丹,皆惊得目瞪口呆。   “对,那就是我们牡丹姐姐,赶紧放开我们牡丹姐姐。”颐指气使的朝着曹永乐和曹衍说话,曹衍呵呵了几声,“知道你们的牡丹姐姐做了什么吗?”   “不管我们姐姐做了什么,你们都赶紧把她放开,否则我们就不客气了。”为首的男孩威胁地撂话。   “最好都让开。”虽然说曹衍的武力值不怎么样,要对付这么一群孩子还是绰绰有余的。   “不让不让,你快放开我们姐姐,快放开。”大声地叫唤,让他们兄妹把人给放了。   “唆!”的一声,曹永乐直接化鞭为剑,剑就架在那位名唤牡丹的女郎脖子,“听话的就让开,否则我马上对她动手。”   冷洌地架着女郎,曹永乐没有一丝要手下留情的意思。   一群孩子一看曹永乐亮剑都吓得后退了数步,再听到曹永乐放话,他们都一下子停住了,拿不定主意曹永乐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曹永乐在这个时候拿开堵着牡丹嘴巴的帕子,轻声道:“不说点什么?”   “你,你不要乱来。”牡丹脖子上架着剑,那是真害怕,颤颤地侧着头,小心翼翼地冲着曹永乐说话。   “你们不乱来,我自然了不会乱来。”曹永乐很肯定地告诉他们。虽说牡丹偷了她的钱,但罪不至死,曹永乐只想送她去见官,可是这些人敢拦着不让她把人送到官府里去,她也绝不会手下留情。   牡丹还是怕死的,虽然偷钱送到官府是要挨罚,那也不至于丢了性命,万一真把曹永乐给惹急了,她能感觉到剑身的冰冷,曹永乐绝对不是吓唬人的。   曹永乐看到牡丹在害怕,那些孩子同样也在害怕,冷声地道:“让开。”   剑在牡丹的脖子上,牡丹尤其的怕曹永乐抖上一抖,故而连忙地道:“你们都乖,快让开啊,有什么事,有什么事我们以后再说,刀剑无眼,别挡住他们的路,都听话哈。”   苦口波心地劝着,只巴望这一个个的都赶紧的让开,千万别惹恼了曹永乐。   “牡丹姐姐。”孩子们低声唤一句,却不得不让出一条道来,再也不敢拦在他们的面前。   曹衍注意地看了这些孩子,要说他们的穿着也不算太差,只是他们这么齐整的举动,很耐人寻味。   虽然孩子们不敢再拦路,不过却跟在他们的后头,一步不离,看得曹衍和曹永乐都沉思了。   “好了,好了,你们都别跟着,都回家去。他们,他们就是送我去见官而已,会没事的。”牡丹注意到曹永乐往后看的神情,也小心翼翼地转了转脖子,冲着那些孩子催促。   “牡丹姐姐。”齐声声地叫唤,带着哭腔。   “快回去,快回去哈,你们再跟着,看他们都要把我的脖子给抹下来了,脖子不在了,那是真得死了,所以你们听话,快点走,走远一点,不要乱跑哈。”   曹衍和曹永乐注意到孩子的群中有人在动,曹永乐扬声地道:“我不知道你们的动作究竟有多快,但是相信我,你们绝对快不过我的剑。”   曹永乐与牡丹的距离那么近,随时都可以抹过牡丹的脖子,在这样的时间下他们想要冲也来,冲到曹永乐的面前救牡丹,简直就是痴人说梦。   “不管你们和她是什么关系,有什么感情,作奸犯科偷盗都不是你们的借口。人犯了错就要受到惩罚,我不轻判她是什么样的下场,而是交给大魏的律令去判,你们最好也是这样。”曹永乐并没有说其他什么话,只是将各自的立场说清楚,也让他们都别轻举妄动,否则出事的人就是牡丹,这个他们都不想要她死的人。   “把剑收起来。”人群中的孩子眼看曹永乐在警告他们,手里的剑轻轻划过牡丹的脖子,溢出了血丝,连忙出声阻止,生怕曹永光真一剑割下去。   “那就走远一点。”曹永乐再次重申,同时手里的剑也使上了力气,惊得他们立刻地摆手,“我们走,我们走。”   说走这一次是真的要将孩子们都叫散了,只剩下零星的几个,曹永乐和曹衍却不敢放松,警惕四下,曹衍道:“走大道,不能走小巷。”   扬州他们就算花了功夫了解过,也绝对比不上这些从小在扬州长大的孩子,走小巷吃亏的是他们,倒不如走大道。   曹永乐秒懂,同时收了剑,再次将牡丹给缠住,牡丹虽然被吓得不轻,看到曹永乐这兵器收放自由也甚是感叹,“你这还是兵器吗?简直就是机关。”   “原本就是机关之术。”这东西历经墨家两代人一道弄出来的,材质正所谓万里挑一,后来再想找到这样的宝物,至少现在是没能找着。   才说着,一把刀朝着曹永乐绑着牡丹的鞭子迎头砍了下来,这就是从小巷子里跑出来的,原以为一条鞭子而已,一砍就能砍断了,没是到刀都缺一道口了,鞭子还是缠得牡丹紧紧的,最重要的是,手都麻了!   “好玩吗?”这么从巷子里出来的人是一个郎君,脸黑得看不清楚脸,想着出其不意,攻无不备把鞭子砍断,这样一来他们就把牡丹救出来了。   万万没想到,这看着是鞭子,实际人家那不是一般的鞭子,刀都砍不断。   “你们,你们这是什么鞭子?”刀都砍不断的鞭子,这得是见鬼了?   “想知道,偏不告诉你们。”说话曹永乐猛得抽回了鞭子,再朝着那位郎君身上甩出去,打在他的胸口上,直接将人抽了出去。   “小由。”牡丹被猛抽了缠着鞭子,整个人那是在打转,转啊转的,转得她要昏了。   好不容易站稳了,结果看到想救她的人叫曹永乐甩了出去,牡丹立刻想再去救人的,不料还没冲出去,再次叫曹永乐的剑架在了脖子上。   “想救人呐,好啊,你们来一个我打一个,不过,她也别想好过。”曹永乐剑指牡丹,说实在话,曹永乐的心情不太好,一个小偷,想偷她的钱,她要把人送官,想救她的人是一个又一个的冒出来,原因她不清楚,也不打算弄个清楚。   但是作为一个受害人,无论这个人有多少的苦衷和迫不得己,偷钱就是偷钱,曹永乐仅仅只是想着把人送到官府,至于官府如何裁决是官府的事,她无意过问。   “永乐。”曹衍这个当哥哥的还是能看出来曹永乐的不高兴的,轻声唤了一句。   “我讨厌他们做错事了却反而像是我做错事一样。”曹永乐拧紧了眉头把自己的不高兴说出来。   “那当他们不存在,就算律法不外乎人情,要不要讲这份情在你,绝没有受他们胁迫的道理。”曹衍明白曹永乐的心思,曹永乐做的并没有错,而想救牡丹的人或是也有属于他们的理由,但是,也绝不足以让曹永乐改变主意。   “一如你能发现牡丹偷了你荷包的事,如果牡丹跑了,我们找不回荷包只能认了,如今他们想救她,那就看谁更有本事。”曹衍这是要挑起曹永乐的斗志,将她心中的那股火给转移了。   “对,各凭本事,看他们厉害,还是我厉害。”曹永乐目光灼灼,对接来事情充满了期待。   “你们两个是疯子?”牡丹听着兄妹俩的谈话,禁不住觉得害怕,怕是真的很怕的。   曹永乐果断将刚刚的帕子塞进牡丹的嘴里,牡丹……   “走!”曹永乐又将剑变回了鞭子,冷声地催促牡丹往前走。   牡丹除了听话还能怎么办,她是万万没有想到,两个看起来养尊处忧的人竟然这样的厉害,她还以为这样的小郎君小娘子,偷他们的钱易如反掌,不想却踢到铁板。   牡丹暗里是泪流满面,现在是老老实实往前走,曹衍在前面带路,看地图的人是他,方向,他是大概记得清楚,来的路上怎么说也是走了一段路县衙与军营方向虽然不同,总有点路是一样的。   可是走上大道之前,还有不少的小巷子,每到一处曹衍也聪明,先一步让曹衍探风,没人才让曹永乐绑着牡丹前走开。   这叫暗地里想准备什么的人都没什么动手就叫曹衍发现了,根本来不及付之行动。   “这两个人好厉害,捉了牡丹姐姐也就算了,连救人都不让我们救。可恶,实在是太可恶。”   曹衍先去探了路,叫他们想要埋伏是不成了,眼看着他们是越走越远,离得他们的地盘也越发的远,牡丹真要叫他们送到了县衙,就算不死也是要被罚的。   “不管了,就在最后那条巷子,我们全都攻出去,手上的家伙都准备起来。”一群孩子也是努力不懈,非救牡丹不可,既然前面的机会都错过了,那就等最后一个机会。   “对,拼了!”事到如今也没有其他的办法,只能拼上一拼。   水,沙子,石子,扫帚,棍子……   一群孩子拿的依然是前面他们围堵曹永乐他们的时候拿的东西,前去探风的孩子走了过来,与他们眨了眼睛便跑开,然后躲在他们都能看到的地方与他们数数,听到一字,直接将手里的东西给扔了出去,结果……   “哈哈哈。”沙子水还有石头扔出去,被曹永乐放在前面的牡丹是直接受下了这样的灾难。   “牡丹姐姐。”看清这前头的人竟然不是曹衍而是牡丹时,这些孩子都傻了,心急如焚的叫唤。   牡丹这会儿万分庆幸曹永乐堵了她的嘴,要不是叫她给堵了嘴,这会儿她得一嘴的泥,想到快到这最后一条巷子的时候,曹衍突然与曹永乐道:“一直没能使坏,他们也看到了我是探路的人,眼看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你说他们先把我给处理了,最好能拿了我当人质,再想救人是不是容易多?”   曹永乐道:“这倒也好办,让她去前在不就知道了。”   ……牡丹听着他们你言我语,改顺序也就在他们扔东西出来的前一秒,哪怕她看到自家的小弟在数字,嘴叫人堵了,她也喊不出让人停手的话来,小弟想让旁人受的罪,牡丹自己受了。   “牡丹姐姐!”一群孩子都那么哭喊着,那叫一个心疼的。曹永乐笑完了,剑是再次架在牡丹的脖子,“别动别动,千万别乱动。”   真的,这些孩子从小到大就没遇着过像曹永乐这样棘手的人,牡丹此时此刻是真悔自己怎么就眼瞎的觉得曹永乐看起来天真无邪的,钱最是好偷,结果,打脸!   “你,你别伤着我们牡丹姐姐。”曹永乐这会儿的心情在看到牡丹的惨状后那是好多了,点点头显得是十分的高兴,“我没伤她,明明是你们伤的她,怎么赖我头上了。”   “你,你……”一群孩子叫曹永乐那么捅心地说出真相,真是哭了,在这个时候,一群衙役走来,远远地喊道:“你们这群无法无天的孩子,真以为你们都还小我们就不敢把你们关进大牢。”   “哟,这怎么回事?”发愁而来的衙役们,走近看清情况了,一身泥的牡丹,再有曹永乐架在牡丹脖子上的剑,闹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   曹永乐道:“这位叫牡丹的女郎想偷我的钱,我把人捉了想送到县衙,这些孩子非不让,还想把人从我手里救出来。本来她这些东西是要泼我们兄妹身上,不想泼错了人。”   一阵忍不住的笑声,牡丹这个时候的样子真不是一般的惨,浑身上下看不出人样来。   “几位大哥,没想到在这里还能碰上。”昨天曹衍与曹永乐去县衙告的状,衙役们大至他们都认出来了,今日再见,一个个作一揖算是打了招呼。   “啊,竟然是夏郎君与夏女郎。”曹衍与他们打招呼,他们也想起来曹衍两人了。   “听刚刚诸位意思,这些孩子犯事不是一两回了,这是怎么回事?”曹衍含笑地询问。   ※※※※※※※※※※※※※※※※※※※※   亲爱的们莫提加更,最近码字没速度,工作又忙,从早码到晚上十一点才把文赶出来,凄惨!感谢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   萌菩阳 2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33章   衙役们叫他问得面露难色,曹衍引诱一般地开口道:“诸位都知道他们行事影响极坏, 歪风不可长, 否则任其发展,最后身受其害的只能是百姓们。事情没闹大之前, 诸位自然是没什么事, 一但闹大了,诸位想清楚后果了?”   “夏郎君不知, 这些都是死于海难中无父无母的孩子。”看出来曹衍是要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而且那警告所言也是句句在情在理, 领头的衙役轻声地吐出。   “死于海难?”海难二字让曹衍一顿, 曹永乐也同时倾耳相听。   “正是,如今大魏开了海贸, 不仅是朝廷发动, 就是民间百姓也知海贸利大,自然是趋之若鹜。一出海,危险又怎么能避开,有时候一船的人出去, 活着回来的都不知能有几个。”   说到这里很是黯然神伤, 曹衍和曹永乐同时对视一眼,海难这两个字, 他们还是第一次听到, 海难。   “此事不是没人提过, 毕竟随着出海的人越来越多, 朝廷组织出海的人, 出了事自有朝廷抚恤,百姓们出去落难的,他们的父母孩子除了送走他们,家里失了主心骨的日子,自然是越过越差。”   “这也就逼着那些尚且年幼的孩子担起养活祖父母的重任,能做事的时候就做事,不能做的时候,便只能偷蒙拐骗。”   “哎,这海贸虽然利大,危险也大。平平安安回来还罢了,若不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吃苦受罪的只能是自家的人。”   那么多的孩子,都是失了父母后没有了依靠,只能靠自己活下来,还要养活家里日渐年迈,甚至卧病在床的长辈。   “他们偷蒙拐骗,你们不管?”听到此,按理来说是应该要感动,然而曹永乐第一反应是捕捉到衙役们语气中的放纵。   “孩子失了父母,虽然行不当之事,却也是为了长辈和自己能下去,而且他们尚且年幼。”   “为了活下去,所以他们做什么都是对的?因为他们还年幼,所以做什么事都应该被原谅?你们是这样的意思?”曹永乐目光扫过那些衙役,明明都是三尺男儿,叫曹永乐这样看来,不知怎么的气弱了。   想着解释个一两句,曹衍看出曹永乐的动怒,与她摇了摇头,而继续轻声地劝道:“诸位一片善心原是好的,然大魏律法也有体恤老幼的规定,但也不是所有的孩子老人都能网开一面,七岁以上的孩子,犯的过错是与一般人无二的。”   一眼扫过一群的孩子,这里大部份的孩子都超过七岁了,曹衍道:“而且,诸位是否想过,你们一片善心,实则是在害他们。”   “这怎么会。”衙役听着曹衍细提律法,说得条条是道,虽叫他们云里雾里的,不知道是真还是假。最后曹衍的指责,他们却不愿意接受的。   他们顾念这些孩子年幼,没有将他们捉入县衙,就算这些孩子失了手,他们也帮忙求着事主网开一面,就是想让这些无父无母的孩子好好地活下去。   “因为你们做的一切在告诉他们,他们失了父母,得靠自己活下去,而为了能够活下去,他们无论做什么都应该被原谅,如同他们一次又一次的犯错,不被捉到,你们当作不知道,有人捉住了他们,人赃并获,你们不是一直都在帮他们?”曹衍并没有由着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指出衙役在这件事里背负的过错。   “而且,他们有错没错,并不是你们该定的,做错事,天子犯法尚与庶民同罪,他们凭什么是例外,你们又什么资格给他们开这个例外?”曹衍轻声解释,曹永乐出口就是指责,十分的不善。   一软一硬,却将他们想说的话都说出来了,衙役们都顿了半响,有人道:“民不告则官不咎,虽说孩子们是有错,你们网开一面,放过他们不行?”   “不行。他们偷了我的钱,我也同样没钱,我可从来没有想过要去偷,去抢。他们敢偷敢抢,我送他们见官又有什么不对。”   “民不告则官不咎,对,没错,大魏是有这样的规定不假,可是,我要告她怎么听在你的嘴里却成了我犯下十恶不赦的大过一般?”   曹永乐最是不喜欢的正是他们这样的态度,“而且,我有错或是没错,你们只是三班衙役,负责的仅仅是擒拿凶手或是县衙内的事,判决对错的是县令,你们是想越俎代庖?”   这一问就更是不善了,吓得他们连连摆手,“不,岂有此意。”   都说到这个份上了,曹永乐显然就没有他样那样无私的善心,打定主意要给这些孩子一个教训。   “那么此人交给诸位了。”曹永乐板着一张脸到现在都没有松过,旁边的曹衍是半天没有说话,曹永乐这么说完他配合退到了一旁,给衙役们让路,意思显然也是跟曹永乐一样的。   衙役早叫曹永乐刚刚那一句给吓得不轻,此时是一刻都不敢耽搁,立刻上前将牡丹给锁了。   一群以为来了救兵的孩子没想到结果截然相反,这些衙役竟然亲自将牡丹押回县衙,竟然都冲了上来要将他们打开,嘴里叫嚷道:“不许捉我们牡丹姐姐,放开牡丹姐姐,快点放开。”   曹永乐想出手的,曹衍却将她按住不许她动。   孩子的数量比衙役们多多了,此时将衙役团团包围住,一拳一拳地把在衙役的身上,衙役虽然腰间别了刀,却只是不断地躲闪,连刀都没□□,嘴里喊道:“别打,别打了,快让开。”   这群孩子听得进去劝?并不能。   “放开牡丹姐姐,快放开牡丹姐姐。”孩子们压根就听不进衙役们的话,只管叫嚷着让他们放开牡丹,无论如何都要放开,快点地放开。   衙役们每次当和事佬的时候是劝得苦口婆心,一片好意的,万万没想到有那么一天自己会身临其境,受这样的罪,想到他们每一次指责人不能宽容这些可怜的孩子时的心态,再也没能忍住地拔出了刀。   “都让开,妨碍我们办差,你们是不是都想关进大牢去?”为首的衙役叫孩子们打得身上那叫一个痛,曹衍看了曹永乐一眼,曹永乐眨眨眼睛,明白了为什么刚刚曹衍拦着不让她出手,敢情是这样的深意,好!   头头的刀都□□了,其他人也是有样学样地将刀抽出来,嘴里喊道:“都好好呆着去,不许乱动,否则别怪我们不客气,快!”   拿着刀对着这么一群孩子,吓得他们都安安份份,老老实实地站到了一边,第一次,他们知道什么叫害怕。   长长的刀尖指着他们,每个人的脸上都是怒意,显然随时都可能会对他们动手。   “诸位的一片好心,瞧瞧他们领了你们几分?”适时的,曹永乐指出这一点。   “怎么说,你们也算是对他们照顾有加,这么多年不知帮他们摆平了多少事,结果你们的情他们丝毫不记,在今天你们不帮他们便成了你们的错,这就是你们帮他们想要的结局?”   再接再厉的捅心打脸,曹永乐很高兴他们也偿到的了她偿着的滋味,甚至比她更惨,想必这种滋味一定会叫人终身难忘的。   “夏女郎莫再说这些话了,我们都知道错了,只盼夏女郎莫再提,莫再提。”身临其境才能感受到他们这些人心里的苦,也才能明白,他们在责怪这些受害者不肯念在着这些孩子无父无母,又尚且年幼时,是多扎心。   “想来诸位都明白这个道理了,人便交给诸位我们也都放心。就此别过,我们兄妹回军营了。”曹衍是个极懂得见好就收的人,这不一听衙役们认怂,再没有要求情的意思,立刻拉着曹永乐表示要去军营了。   “啊,军营,夏郎君怎么往军营去?”衙役感念曹衍的好说话,问话也是客客气气的。   “家兄昨日破例进了水军,烦请你与县令说一声,曾家的案子我们会尽快给县令一个结果。”曹衍依然有礼地朝着衙役作了一揖,嘴角的笑意未减,怎么看怎么让人心情顺畅,将衙役本来因为这些孩子而郁闷的心情也都变得好了许多。   “在下一定带到。”不过是带一句话而已,于他们仅仅是举手之劳,岂有不帮忙的道理。   曹衍一眼转向曹永乐,曹永乐也客客气气地道:“有劳诸位了。”   才进扬州几天呢,看看事情是一桩接着一桩的,还桩桩都跟县衙扯上关系,曹永乐与曹衍走回军营的路上,没能忍住地道:“我们这样大事小事都麻烦官府是不是不太好?”   “不麻烦他们,你是想自己解决了他们?”曹衍背剪了双手,听明白曹永乐的意思,因此反问得极中中心。   “当然不,我们虽然身份尊贵,但也如衙役一般,不能轻易越俎代庖的。”虽说他们是皇子和公主,也没有权利处置大魏的百姓,越权二字,他们都得谨记。   曹衍露出一抹笑容,“我们现在就是寻常百姓,百姓有事不找官府那得找谁?”   “这么说的话,底层如县令这样的人可真辛苦。”曹永乐想着自己有过一面之缘的县令,如此感慨了一句,曹衍道:“为官本就不易。”   “都说位高权重,我看这县令虽然是小官,身临百姓,更是至关重要。”意味深长,说完盯着曹衍看了半天,曹衍回头询问道:“怎么?”   “县令之责也是关系重要的二兄。”曹永乐见曹衍还真是不懂,只能将话说白了。   “否则你以为为什么母皇这些年开始破例召询各县的县令?”曹衍将曹衍这两年刚变的政令吐露,曹永乐一顿,“还有这样的事,我怎么不知道?”   “你不知道的事情多了。”曹衍也是刚知道不久,不,他是知道的,但是从来没有联想太多,还是武校的先生若有似无地提了一句,甚至到了今日一对上,他才完全明白曹恒的用意,不禁嘘吁,为官不易,为帝王者更是不易。   “我看二兄你之前也不知道的。”曹永乐致力发扬捅心本事,继续撕开曹衍装出来的样子,曹衍但笑不语,这世上的事,又不是都能问得出一个对错的,既然如此,何必争到底。   “海难而死的孩子,这么叫他们用好心地纵下去,不知道将来会变成什么样子。”悟清了一件事,曹衍更是想到另一件事,这不张口说来了。   曹永乐皱着眉头十分为难,“兄长,这事我是真不知道该怎么说,要不你去信给母皇,看母皇怎么说。”   有问题就应该要找亲娘,万万不能不懂装懂。   曹衍点了点头显然是听进去了,细细思虑,他到底应该怎么跟曹恒说得更清楚一点。   等他们回到军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了,曹承已经急得在营门前等着他们,见到他们回来那是大松一口气。   “你们两个怎么那么久,都要急死我。”曹承一看到他们急着立刻上前,曹永乐道:“让兄长担心了,你看我们不是回来了吗?没事没事的,放心。而且你看。”   将从齐司深手里的拿到的钱与曹承亮了出来,曹承呆住了,“你这钱哪里来的?”   “兄长我跟你说。”曹永乐将今天遇到的事一五一十地说来,曹承听说他们竟然碰到了齐司深,齐司深竟然还认出他们的身份来了,第一反应是着急地问道:“那他,他有没有跟别人说破你们的身份?”   曹永乐道:“齐盟主又不话多的人,怎么会。而且兄长你最关注的不应该是这个?”   手里亮着钱让曹承看,这钱是让他们都心急如焚拼命想挣到的,现在终于有了,曹永乐想着终于是不用在军营里洗碗,大松一口气。   曹承却是操心的道:“你们想离开军营,曾家的事情处理好了?你们两个出去不会有什么事吧。”   “无事,明天齐盟主要是给我们有用的东西,顺藤摸瓜,很快就能把曾家事情解决。”曹衍开口,怎么说曹衍也比曹永乐年长几岁,他说的话说服力自然是比曹永乐更大的。   “我怎么觉得你不喜欢齐盟主?”曹承还真是挺了解曹衍的,曹衍这才说了一句话,他这便看出来了,这人不喜欢齐司深。   曹衍早些年就被曹恒指出过虚伪,越长越大,曹衍在自家人的面前,至少学着不虚伪了。   但他也知道,自己对齐司深那点不喜欢,是不适合说透的,要说一开始还是曹衍的错,谁让他武力不够躲了去,还让齐司深给看到了。   想到这里曹衍皱起了眉头,更是在想,将来应该怎么样把这件事从齐司深那里掀过。   “兄长,给你带了好吃的。”曹永乐在这个时候掏出东西来,曹承的鼻子尖,一下子就闻出味来,“烤鸡。”   “对!”曹永乐没忘记曹承是最喜欢吃肉的,高高兴兴地掏了鸡出来放到曹承手里。   “不错不错。干得不错。”有钱能想着他,能记得给他带好吃的,不枉他当大哥的也心心念念着他们。   来到扬州,终于是能吃上肉了,曹承那叫一个欢喜,半大的小伙子最是能吃,一个鸡啃下来,毫无压力。   吃饱喝足了,曹承领着他们回营帐,当然不忘去跟昨天招呼他们的小将说明情况。   “这么快把麻烦解决了?”小将毫不掩饰惊讶,曹衍与小将作一揖,“是,因在外还有其他的事,不便于军营中耽搁,故前来与将军说明。”   昨天人家小将怎么说也是帮了他们,要走了也应该跟人说一声。   “早知道你们吃不了营中的苦,看这细皮嫩肉的,哪里有一点做粗活的样子,进了军营就是为了躲麻烦而已。不过今天你们还把那一堆碗给洗了,没给我丢脸,我们还打了赌以为你们看到那么多的碗准是要先哭了。”   一大群军营的粗汉子在看戏的作为半点不藏着掖着,曹衍道:“既然做了,自是要做好的。”   “哈哈,不错,你们兄妹三个,都挺不错的。行了,事情既然解决了,今天再留军营,明天你们爱上哪儿去就上哪儿去。你小子,明天还要训练,还不快回去睡,明天起得来?”   放行曹衍与曹永乐,但是曹承已经是他们军中的人,小将负责的曹衍,不客气地大吼一声,让他立刻回帐去。   “是将军。”曹承也不是不懂事的人,赶紧答应,侧过头冲着曹衍的和曹永乐道:“你们两个记得回来给我报信。”   丢下这一句,立刻出了将军的大帐,回去睡了,曹衍与曹永乐随后也从小将的帐中出来。   “你这样算不算欠了齐司深一个人情?”走在回他们军营的路上,曹衍想了想突然冒出这一句问,曹永乐道:“虽然是忽悠了人,人情还是得认了欠人家的。”   曹衍上下打量曹永乐一圈,曹永乐反问道:“怎么?”   “欠了人情就得还,这道理你不会不知道。”曹衍极是不客气地提这一句,曹永乐立刻明白曹衍的意思了,“兄长这是不想欠齐盟主的人情?”   连名带姓的叫一个人,曹衍是第一次,他这对齐司深的态度着实让曹永乐觉得奇怪,曹永乐追问道:“齐盟主究竟是怎么惹得兄长你这么不喜欢他?”   “欠他的人情,往后想办法早点还清了。”曹衍没有回答曹永乐,反倒是叮嘱曹永乐。   “你也可以还的,给钱也好,让人帮忙给线索也罢,不都是我们一块得的利,我还或是二兄还都可以。”曹永乐似是故意逗的曹衍一般,提出这个还人情的说法,曹衍……   “欠齐司深的人情记你的头上,你来还。”曹衍一脸认真地告诉曹永乐,曹永乐立刻地道:“果然,你就是不喜欢齐盟主,可这是为什么?”   绞尽脑汁地想,曹衍一巴掌放在她的头上,“什么都别想,我们眼下最重要的事就是把曾家搞定。想必有了证据,就算扬州这些人管不了,我们也尽可写信回去给母皇,让母皇派人处理。”   算盘打得那叫一个响亮的,叫曹永乐摊摊手,“首先得有证据。”   ……曹衍回头瞪了曹永乐一眼,曹永乐却似是一无所觉,咧嘴一笑,曹衍是真觉得像曹永乐这样的女郎,很是欠打,不捅心的话她不说,不捅心的事她不做。   让曹衍没有想到的是,曹永乐做的捅心的事还在后头。   跟齐司深都已经约好要在茶楼见面,曹衍和曹永乐如约而至,齐司深也是个爽快的,曹衍和曹永乐一到,人立刻拿出一叠东西,“曾家的东西,线索不少。”   东西到了齐司深的手里,齐司深要看一眼,用一用也是理所当然的,曹永乐笑眯眯地接过道谢,“多谢齐盟主。”   “你何时与我学剑?”齐司深没有忘记他们一开始说好的,东西他给了曹永乐,那曹永乐是要什么时候才跟他学剑法?   “把曾家的事情解决了我就专心跟齐盟主学,对了,齐盟主住哪里,你要是不嫌弃,我们租了个小院子,为了方便你教我剑法,不如你住我们那儿?”   曹永乐笑眯眯地发出邀请,心里暗暗为自己的机警竖起大拇指,曾家的人就算一时半会解决不了也没什么关系,有这样的一位高手在,他们用得着操心自己的小命?   孰不知曹永乐的邀请一发出,曹衍在后面脸都快僵住了。   “好。”心里正盼着齐司深说出一个不字,不想截然相反,人家说的是好。   曹衍无力地垂下头,想要再说什么打消齐司深的念头,哪里说得出来。   “齐盟主请。”曹永乐哪里知道曹衍在想什么,见齐司深答应了,立刻请人一道往他们租的小院去。   回头一看曹衍的脸色不太对,曹永乐没反应过来,诧异地以眼神询问了曹衍,曹衍摇了摇头,事已成定局,说再多又有什么用,还是把这位齐盟主请到他们的家里去,不管怎么样都有这么一个人护着,曾家的人想必不会再敢轻举妄动了吧。   “二兄,我聪明吧。”曹永乐走在前面与齐司深引路,不忘回头与曹衍邀功,收获曹衍一记白眼。   “聪明,欠人人情不嫌多。”曹衍幽幽地吐上一名在,曹永乐道:“不怕,总能还得清的,怕什么。”   曹衍……这光棍的语气,与曹承如出一辙。   “行,那你就好好还,一个不落的还。”曹衍自己那点别扭本来就不好说出去的,曹永乐做事都是为他们各自的安全着想,曹永乐是有理的,倒是他显得不够坦荡。   “先把曾会做的好事那些证据都找到,先定曾会的罪。”懒得管曹衍的阴阳怪气,反正现在曹恒就仅仅是想把曾会解决。   齐司深道:“查曾家的案子,我也可以帮忙。”   那么突然的出声惊得兄妹二人都同时回头看了他,齐司深却一点被人盯着的紧迫感都没有。   “曾家的人如果知道你们手里有这份东西,他们是不会放过你们的。想让我住你们的院子,你不正是想我能护着你们兄妹。”齐司深淡定无比地把曹永乐的那点心思说破。   对他来说,曹衍与曹永乐是大魏的殿下,曹恒的儿女,就他与大魏的交情,见他们二人落难是必须出手相助的。   但是这兄妹一直没有暴露身份,想必跟曹恒有关系,他也就不能光明正大地搭把手,曹永乐既然想到了交换,这就给了他光明正大的理由出入他们身边,不至于让人欺负了他们。   至于暗地里曹恒派来的暗卫,一群见不得光,连那天那么危险都不能出现救人的暗卫,还是当作不存在的好。   “齐盟主说得不错,因为出门在外,诸事多有不便,而且母皇有令,我们来扬州的事不能暴露,你也看到了,连吃饭的钱都没有,我们都得靠自己挣。一不小心惹了一条毒蛇,为了保命算计齐盟主,齐盟主若要生气,我们也绝无二话。”   既然齐司深都挑明地说了,曹永乐也是坦荡地承认。   所谓算计,像他们这些晚辈对上齐司深,那就是各知心肚明的默契,只在于说没说出来,齐司深说出来,曹永乐敢做也绝对敢认。   “很好。只是举手之劳而已,你也说了,你会专心学好我的剑法。”齐司深想找个徒弟,一个有天赋又喜欢剑的徒弟,曹永乐绝对是。   “齐盟主放心,我一定好好练。”作一揖,曹永乐信心满满地保证。   “如此,我们先去查案。”不知怎么的,曹衍看着齐司深和曹永乐这一来一往的,就是觉得有什么不妥,既是觉得奇怪,便打断了他们再交流,还是先去办正事。   “二兄提醒得是,立刻去办正事。”所谓万事起头难,齐司深把开头最难的事给曹衍和曹永乐办好了,剩下顺藤摸瓜的事,曹衍和曹永乐就算是第一次经手这些事,行事周密,抽丝剥茧却不像生手,尤其不像他们这样年纪的人。   很快查得差不多,曹衍果断把人证物证都交到县令的手里,然而这样涉及甚广,并不仅仅是一个曾会的案子,县令拿着那些证据叫一个头皮发麻,颤颤地询问道:“夏郎君是怎么把案子查得如此水落石出的?”   “自然是一心一意的查。”曹衍看出县令的害怕,毕竟这件事涉及的还有曾会的祖父,那一位在六部任侍郎的人。   “可是,案子牵涉太广,这已经超出了我的权限,但是若是告到刺使府去,长史那天偏向曾家的样子郎君也是看到的。”县令慢慢地理了思绪,想着怎么把话说得曹衍能够听得懂。   曹衍是明白的,“县令的意思衍明白了。长史能帮着曾家,焉知刺使就不会?若以县令的官阶,想告一个侍郎,需得层层上递,还得保证他们不会压下你的折子,让你的折子能送入政事堂。”   县令听着曹衍说得明白,对大魏的制度那叫一个清楚的,连连点头,“正是,夏郎君果然明白。”   “县令是不是忘了,陛下于各州县内设的匣子。”曹恒当年就意识到自己居于洛阳之中,就算是有暗卫,也并不能都听到大魏每处的声音。   为了不让百姓有冤无处诉,曹恒设了匣子,一个无论是百姓还是官吏,但有冤屈皆可投入匣中的状匣,那是可以直达天听的工具。   “对,对,对,夏郎君不提我都忘了,这个匣子那是极好,极好的。每隔三日朝中便派人前来取匣子中的信件,自设立以来从不间歇,我若将这份东西投入匣子,便能直达圣听。”   叫曹衍一提醒,县令是一下子想起来了,从前他是几乎忘了这个的东西,他这治下其实还算不错,没什么大的命案,不过没想到在这平静之下,竟然藏了那么多的污秽。   “那便有劳县令了。”曹衍笑眯眯地与县令作一揖,这样的东西曹衍有一千种办法送到曹恒的面前,他却按一般人的办法,把东西交到县令的手里,就是想看看这位县令是不是真是一个好官,好在他并没有让他失望。   “也要谢过夏郎君,若非夏郎君提醒,死者蒙冤,我这投告无门,还不知该如何的是好。”县令轻声地说,是真心实意的谢曹衍的。   “县令心系百姓,正好也借这件事升迁。”曹衍此时才把这句话丢出来,县令听得倒是呆住了,连连摆手,“可不敢想,可不敢想。”   曹衍见他满脸的诚惶诚恐,是真没这样的心,曹衍却轻声地道:“大魏提拔官吏自来不拘一格,县令大人一心为民,这份心意想必朝中的陛下与诸位大人看在眼里,记在心上。”   “那,那就借夏郎君的铁口一断了。”县令虽然有一颗为民之心,同样也有上进之心。   为官者没有不想升官的,能做好事又能升官,那是再好不过的事。   县令将曹衍查到的那些事全都一股脑塞进了匣子里,曹恒让在各州各县设的匣子,锁是工部研制出来,任是谁都打不开的。   锁封得如此严密,就是为了保证匣子里的东西除了曹恒派出来拿着钥匙来开的人,旁的人绝拿不到里面的东西。   这么多年来,这匣子还是有不少的用处,但却没有引起太大的轰动,以至于就连身为朝廷命官的县令,最直接可以受利的人,也将这东西忘得七七八八。   而曹恒在得知齐司深的出现成了曹衍和曹永乐的贵人,又是给钱又是护卫的,嘴角抽了抽。   至于齐司深也是个乖觉的,很快去信曹恒,将要教曹永乐剑法的事与曹恒明说,也顺便解释了一下他是又借钱又护卫的事。   曹恒看着是哭笑不得,这位想找个合心意的徒弟都想疯了,曹永乐能入他的眼,也算是曹永乐的运气。   只是想想这些年虽然让曹永乐学剑,但还是没有让她把所有都学了,曹永乐落到齐司深手里,这将来一准是个剑客,优秀的剑客。   随后县令投入匣子的东西呈到曹恒的面前,曹衍查出来的东西虽然没有暗卫查得那么细,大事上是一点都没落下,曹恒看着那些东西却没有立刻发火,而是在早朝之上,听着下面的人一次又一次地提议该让曹承他们从南阳回来了,攒着的火,爆发了!   要说这些人忧心也不奇怪。南阳,人进了南阳之后曹承他们再无消息,这不少人都去打探消息了,就是一无所获,急得他们都上窜下跳,就想让曹恒松口把曹承他们调回洛阳。   “你们一天到晚除了关心将来谁承继朕的位子外,能不能做点实事?”他们的关心太热切,对百姓却没有这样的热切,叫曹恒听着他们口若悬河地说了半天,皱起眉头冷问一句。   “朕还在你们就想立从龙之功,怎么,巴不得朕死?”继续丢出质问,甚是诛心。   “陛下,臣等绝无此心,绝无。”盼皇帝死,就算你真有这样的心思,你也绝对不能说出来,刚刚说了一通皇嗣关系天下,关系社稷安定的人叫曹恒吓得一下子跪下了。   曹恒也不管他,直接将一堆的东西从案前往下一扔,落在那跪着的人面前,“看看这是什么?”   连连告罪的人看到女帝陛下扔下来的东西,顿了半响,最后还是听话地拿了起来,越看越是心惊。   “看完了,有什么想法?”曹恒等着那人翻完了手里的那份东西才问,倒是给足了时间。   “陛下,这杀人偿命。”那人连想都没有多想,结结巴巴地把话说了出来。   曹恒道:“这世上含冤而死的人不知凡之,吃不饱喝不足的百姓不知凡之,身为朝廷命官,不思抚民爱民,只想着将来谁成为朕的太子。天下若是都乱了,要什么太子?从今往后,都给朕记住了,你们教儿子朕不管,反之,朕怎么教的儿子,你们也同样别管,否则,想帮别人教儿子的,回家教自己儿子去。”   一通话丢下来,下面一个个都成鹌鹑,曹恒忍了许久这回是终于把话说得够清楚,够明白的了。   曹叡是真想笑,曹恒一下子注意到了,“睿王,你对朕刚刚说的话有什么看法?”   “陛下,绝无。”曹叡赶紧澄清,曹恒道:“那么睿王刚刚是在笑什么?”   “回陛下,臣是在想臣教的儿子是教好了还是没教好了。思量着是该进谏陛下找个理由可以回家教儿子,还是不要。故而发笑。”曹叡一番话丢出来,一片死寂 。   “睿王想好了?”曹恒反问一句。   “想好了,教儿子的事,臣自问做不好,那就还是算了,别回去把孩子越教越不好。”曹叡一本正经地承认自己不会教儿子。   曹恒道:“那倒也好,若是府上的郎君都学得如睿王一般,太夫人该操心了。”   ……就算是事实,陛下也别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再次重申啊。曹叡抬眼看了曹恒一眼,透露出这样信息来。   “睿王瞧瞧下面的东西。”曹恒不接他的话茬,而是转到了正事上。   曹叡作一揖听话地随手捡起一本,这看着看着,“曾家如此草菅人命,当按律惩处,绝不能轻饶。”   曾之一字,立刻引得朝中那些姓曾的人都抬起头看向曹叡,思量这所指的曾家人究竟是哪一家。   “如此,此事便交由睿王与刑部处理,在此之前,所有涉案的人,全都停职。”曹恒将自己做下的决定吐露。   这样合情合理的诏令,曹叡立刻再作一揖,“臣立刻去安排。”   曹恒道:“说起来朕在各州县设状匣,也是直到今日才收到这样的大案。身为县令,原本上折需层层递进,到朕面前至少也得一个月。朕一片良苦用心,让你们这些与百姓相联的父母官能够直达天听,这才设下了这样的匣子,没想到第一个用上的,竟然是在隔了那么多年后。朕该重赏。”   匣子设立下,太多的人看着却不会用,虽然有一些案子,却都只能算些小案,曹恒想要故意做大都不成,今天却算是要如愿了,自然要借题发挥。   曹恒接着继续说话,这要赏人诏令,很快迅速地叫中书令拟下奖赏,准备发往扬州。   这也让人看出来了,扬州送来的案子一定是与扬州曾家有关系,有人已经想到了,脸立刻黑了,紧接着,停职确认的文书下发,而从现在开始,他们曾家的人都不得离开洛阳半步。 第134章   文书就已经是案子涉及之人最好的证明,曾家那位已经六十的吏部侍郎在收到停职留在洛阳的文书后, 气得将手中茶杯都给砸了。   “成事不足, 败事有余的蠢货,蠢货!”   再是叫骂, 教不好儿孙的人, 这下场也是早该料到了。   刑部手持所有人证物证,而且是全部都审核了一次, 最后上禀曹恒这些都是真的,甚至顺着这些东西他们更查出了其他的案子, 曾家摊上大事了。本来只是停职的曾侍郎被关入了刑部大牢, 拿下曾家一门的人也在扬州甚至都没有反应过来时已经抵达,那是利剑。   扬州里的水很深, 曹恒直接不发诏令于扬州, 而是让人日夜兼程赶到扬州,没有惊动任何人地将曾家的全都拿下了。   曹衍和曹永乐听说利剑来了扬州都一顿,同时抬头看了对方,眼中皆是不曾掩饰的惊讶。   “扬州还有别的事?”不说扬州本来就有驻军, 除了正常的驻军外还有水军, 这样的情况下哪里需要利剑从洛阳赶来,只能是扬州的兵都出了问题, 曹恒怕消息泄露, 这才会如此行事。   曹永乐叹了一口气, “这做人真累, 像母皇这样的人就更累了。”   “子非鱼焉知鱼之乐。”曹衍那么回了一句, 曹永乐果断闭了嘴,算了,他们家的人都死心眼,认准要做的事,谁都拦不住,曹衍这样的人,早就立下了目标,曹永乐再说什么,曹衍也是听不进去的。   “永乐。”兄妹俩才说了一会儿话,齐司深冒头了,曹永乐听到他说话,本能地站直了身子,齐司深立刻扔了一柄剑过来,曹永乐连忙接住。   “练剑。”别以为人家一直不说话就是个心里没数的人,曹永乐说的话他都记得,毫无疑问,曾家事已经处理完了,接下来曹永乐该做的事就是跟他练剑。   “是。”说话要算数的,尤其曹永乐原本就一心一意要练剑,拿着剑立刻走向齐司深,没错,要去练剑了。   曹衍嘴角抽抽,很快丢开,却是低头思虑,扬州还有什么事。   这事这个时候得曹恒操心,曹恒召了曹叡进宫,倒也直接,“曾家的事是承儿他们跟曾家的人碰上,朕特意让人去查他们的底才发现的。”   直接暴露了曹承他们一行的去处,曹叡没有一点诧异,倒是顺着曹恒地问道:“曾家有问题,扬州也有问题?”   “兄长是清楚的,扬州这地方早年是江东孙氏经营之地,后来母皇打下了,又有一半归了蜀汉,扬州情况本来就复杂,再加上如今海贸一开,财帛动人心,多少人趋之若鹜。”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都是理所当然的事。陛下原先不觉得扬州有问题,为何如今?”扬州的情况复杂不假,但曹叡肯定,在曾家的事出来之前,曹恒并不会觉得扬州脱离了朝廷的掌控。   否则也不会在拿下曾家人的时候特意从洛阳派了人过去,而不是直接让扬州的兵马押送人回洛阳。   “问题就是曾家引起的。曾家的人想杀永乐没杀成,三个孩子告到县衙,告的曾家那位曾会意图杀人,兄长可知,是谁来县衙救人?”曹恒难得卖个关子,也显得事情非同小可。   曹叡平日再怎么不正经的,大事面前却从不含糊。   “何人?”曹叡正色而问,曹恒道:“扬州长史莫岩。”   一州长史,那是仅次于刺使而已,这样的一个人竟然亲自去县衙救一个无品无阶的白衣,说他们之间没利益纠葛,谁人能信?   “那,陛下有什么打算?”曹叡也意识到事情的严重,一州的长史都出马了,刺使,甚至是那些手握重兵的将军们,他们是不是也跟长史一样,和曾家有什么特别的纠葛?   许多事都不敢深究,但站在朝廷的立场来说,糊涂该装时是要装,不该装时也绝对不能装。   “朕将曾家所有都押解进京,刑部,御史台,大理寺,他们都交给兄长,兄长带着他们必要将这些事查得一个水落石出。”曹恒把自己想做的事与曹叡明说了。   弄清楚了什么原因叫一个扬州的长史都听曾家话,抽丝剥茧,将所有涉案的人能查出一个来是一个。   “陛下,会不会是?”曹叡灵光一现,一个念头浮起,曹恒意会,因而抿住唇,半天没有作声。   “这么多年看似太平,却没有真正的太平。”曹叡沉着脸继续吐露这一句,曹恒道:“正是,看着似乎太平和乐的大魏,实则暗潮汹涌,稍有不慎,这个太平的表象就会被人摧毁。”   “陛下说得过于严重了,他们再是厉害,大魏如今厉害的人还少了?只要他们敢乱来,臣等必竭尽全力,一定将他们全都揪出来。”   这是身为臣子,也是身为曹家人应该做的事,曹家的江山得来不易,如今这样的太平盛世同样的不容易,所以曹叡想要守护。   “兄长这样说,朕很高兴。”说着高兴的女帝脸上却没有多余的表情,“这么多年来,看着兄长越来越成熟,也终于放下了,朕从心里觉得高兴。”   放下二字,说起来容易,实则想要做到极难。曹恒与曹叡露出一抹笑容。   “陛下就不是一个会说这些叫人动容话的人,往后还是别说了吧。”一本正经地表示对曹恒说这些话的不适应。接着却是话锋一转。   “臣父不及先帝,臣也自问不及陛下,输了就是输了,胜负已分,输就该输得起。臣觉得这个天下江山,陛下做得比臣好。况且,臣现在过得挺好的。”   “睿王,再不是安乐侯了,陛下赐下这个睿王,臣是真觉得和臣很相配。而且看陛上劳心劳力的,哪有过一个刻松懈的时候,臣这个睿王当得比陛下逍遥自在的许多,也就不打算跟陛下换。”   说着曹恒不适合说煽情的话,他自己也不说,只将自己经历过,而又属于大魏的局面道破。   睿字,是真配得上曹叡的。   “兄长不想换便不换,天下是曹氏的,有大魏一日,你是睿王,你的子子孙孙,但若不坠你的威名,也将永永远远都是睿王。”曹恒与曹叡对视一眼,叫曹叡哈哈地笑了起来,“陛下,怎么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记得用人唯才,不以亲论。”   “朕连选自己的继承人都是如此,更何况对你们。”曹恒对自己都苛刻,再对别人怎么苛刻,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   被曹恒那么一说,曹叡也是一点刺都挑不出来,不二话地赶紧去办事。   细节上这一点曹恒敏锐的察觉,叫曹叡想不到的,这件事的牵连竟然如此之大。   从曾清的嘴里听出那些信息,曹叡都傻了,接着想的是,这样的事该如何禀的曹恒好。   “有人利用大魏出海的商队,掺带他们手里的东西,但凡分过红的人,也就成了一条船上的人,也因此,这些人才会听从曾家的威胁,让他们出面救曾会,他们也只能出面。   这是绝对让曹恒没有想到的事,因而曹恒立刻地道:“这不可能。”   大魏出海的商队和人,都是曹恒亲自选定的,这样的人怎么可能为他们所用。   “想要掺带他们的东西,兄长可知需要什么?”海贸是曹盼先前开展出来的,曹恒更是叫曹盼手把手的教过,海贸到底是怎么回事。   船上的人,虽然他们是同伴,但也是各司其职的,想把东西掺进他们船上,不说原本东西是有登记在册,哪怕是损坏了,也一样一样记得清清楚楚。   多少东西卖了多少钱,净利多少,每回的账本曹恒都查看过,绝对没有人能大肆掺带东西。   “况且,果真如他们所说,就算是有人胆大包天,真掺带了这些东西,那是得要多少的东西才能达到分利那么多人。不是一条船,足够他们分?”曹恒再将这细节指出来,曹叡一个门外汉,并不知道海贸里弯弯道道,听着曹恒这样说来,细细一想确实想操作不容易,那也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他们为什么要这样说?”刚松下的气立刻提了起来。   曹恒有一下没一下地点点手,“兄长以为?”   “其之所谋,必有所图。”曹叡沉下了脸,同时在考虑,究竟这些人想要做什么。   “那就从根本上想,他们的目的是什么,或者应该说,这些人都被人扯到一起,那一个人,拿捏了这么多人,想做什么?”曹恒一直在思考,已经不断在脑子里找到根本的问题所在,曹叡同时看向曹恒,“陛下是有怀疑的人?”   “来人,传郭中书令入宫。”曹恒直接用行动证明她怀疑的人是谁。   郭中书令正是郭涵,曹叡沉吟了半响,“陛下留着他的命,就是等着这时候的?”   曹恒并不回答,倒是手下的人已经去请了郭涵,虽说郭涵是在守孝,曹恒传召必有急事,故而很快进宫来。   一身白衣素服,郭涵与曹恒见一礼,同时也跟曹叡打个的招呼,曹恒点了点头,“出了一点事,急着传你入宫。”   郭涵作一揖,“陛下请说。”   “扬州出了一些事,人拿来问了,供词朕不太相信,怕是中了旁人的计中计,故传你入宫,想问问你的想法。”曹恒大意将事情那么一说,郭涵更是一副倾听的模样。   “臣与中书令细说。”   曹叡还是很自觉地出列表示他来,与郭涵将事情的起末一一道来。   郭涵听了之后立刻明白了,分析地道:“若让陛下对海贸诸人生疑,必是要将海贸的所有人都换下。原先先帝也好,陛下也罢,行海贸诸事众人皆无所察,故而海贸之人皆是先帝与陛下精心提拔,信得过的人。”   “眼下海贸大利,众皆有目共睹,在这样的情况下,陛下如果要换人,旁人要动手脚是不是容易许多?”从帝王的角度分析一个帝王在听到这样的告状之后作出的反应,连带着引发后果。   “对。”曹恒先前心里就有这样的念头,但却不确定,因为细细一分析,她不认为船上的人会做得出那样的事情来,不合理,更不可能整船的人都背叛了她。   郭涵果然也是个聪慧的,细细一分析,抽丝剥茧,答案昭然若揭。   “这些人是想利用是陛下的疑心,帝王疑心。”郭涵似乎觉得说得还不够,竟然再接再厉指出这一点,曹恒已然明白郭涵所指。   “朕刚刚与兄长说,此事不可能是海贸一船人做出的事,一个人背叛朕有可能,一船的人背叛朕,绝无可能。”   这是对手下的人的自信,郭涵露出一抹笑容,“陛下能看透,臣很是欢喜。”   曹恒走了下来,“你看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郭涵自不会以为曹恒心里没数,不知该如何是好,相反,曹恒必定是心里的有了章程,但却没有最后下定,这才想问问曹叡甚至是郭涵的意思。   “敢问陛下,为何将几位殿下放到扬州去?”郭涵不答而反问。   “将来承继天下的人,必是他们兄妹三人之一,想要担起这个天下,不知百姓之苦,不知天下艰辛,想安天下又有多难,怎么担得起?”曹恒并不避讳谈起自己那点心思,也确定曹叡与郭涵一定能明白她的意思。   郭涵道:“听陛下的意思,扬州之事开头是几位殿下挑起的,此事,若依两位小殿下的聪明,必然早已经看出不对。陛下既然存心要历练几位殿下,不妨此事交由殿下们去查去探。”   曹恒已经看向了郭涵,郭涵道:“陛下知臣之意。”   自然是知道的,如此一来,那就是要让曹承他们几个成为靶子。   曹恒吐了一口气,显然是在思量这件事究竟要不要做,郭涵纵是给曹恒出这个主意,最后这事要不要做,决定权在曹恒的身上。   “好。”过了许久,曹恒终是下了一个决定,曹恒抬起头看向他们,郭涵并不意外曹恒会下这样的决定。   就如同曹恒之前就说过的话,连她自己都能成为棋子,又有谁能避免的。身为大魏的殿下,生来享受得已经够多,他们也该做得比一般人更多。   曹恒道:“说起来,朕好些年没有离开过洛阳了。”   所以,这是什么意思?曹叡和郭涵都同时看向曹恒,不确定曹恒是要做什么。   “扬州,朕还从未去过。”曹恒继续把这话丢了出来,这还有什么不明白,曹叡颤颤地开口,“陛下,这不妥吧。”   “有什么不妥,扬州这样的地方竟然有那么多事,理当去好好地看看,承儿几个说来也出去些时日,朕也想去看看他们究竟过得如何。”公事私事一道去办,曹恒的理由十分充足。   “陛下是打算怎么去?”郭涵发问,怎么去可是很重要的一个问题。   “朕一来一回两个月,想要悄悄去是不成的。”曹恒把这么一个事实道破。   “政事堂只怕不答应的人不少。”曹叡就把事实告诉曹恒。   “好啊,朕就让他们都答应。”曹恒一点都不担心,反倒是胸有成竹,曹叡挑了挑眉。   曹恒却没有再说,到了第二日,朝会上曹恒直接丢话,“扬州开展海贸多年,朕想去看看。”   下面正因为扬州的事而惊了一回的臣子听到曹恒的话都抬起了头,心就更紧了。   “陛下想怎么去?”还是羊祜先把话问了出来,曹恒道:“朕与皇后同去,朝中诸事就交给政事堂了。”   还真一切从简,羊祜道:“那陛下的安危?”   “大魏非无王师,朕去扬州有什么不妥。”曹恒再次开口,“而且,担心朕的安危,朕却觉得朕没什么好担心的,当然不排除朕想看看,究竟他们有多少人,能够要朕的命。”   曹恒这么说来,听得下面的人都觉得头皮直发麻。这么挑衅意味十足的话,曹恒还想用自己当棋子不成?   当棋子又有何不可的?曹恒继续发话道:“朕去扬州的期间,朝中诸事就让政事堂诸公多多费心了。”   便是要将处理事情的大权都交给政事堂的人,羊祜还想说什么的,曹叡却已经先应下道:“臣等遵旨。”   曹叡的身份应下这一句是让人觉得十分尴尬的,但曹恒已经站起来,即刻走人架式,他们再想什么,不好意思,女帝陛下不听了。   “陛下怎么会突然动了去扬州的心思。”曹恒都走了,早朝也就散了,羊祜先前是一点风声都没收到,突然就被丢下那么大的消息。曹叡的表现显然是早就已经知情的人,知情又不说,羊祜决定问个清楚。   “左仆射,陛下登基多年,从来没有离开过洛阳,扬州如今已经成了海贸之地,陛下动心想去看看,算不得什么大事,你又何必着急。”曹叡就像是完全听不出羊祜话中所指,只管轻描淡写地说来,气得羊祜唤了一声睿王。   曹叡道:“左仆射,你别动不动就心急,难道陛下就走开两个月,我们就什么都不好了?”   “睿王知晓并非如此,而是陛下的安危至关重要。”羊祜不肯听曹叡顾左右而言他,步步紧逼,只要曹叡将他知道的内幕都说出来。   “左仆射,你太急了。”曹叡再次重申一句,道羊祜过于心急,一次两次的还能说是因为担心,次数一多就显得不够稳重了。   毕竟太年轻了?曹叡脑海中闪过这样的一个念头,随后又让自己赶紧的打住,左仆射的人选是曹恒定下的,不是他这个右仆射可以置疑的,就算他还是睿王。   羊祜也不是个蠢的,曹叡这样说话,叫他立刻察觉了不对,拿眼盯着曹叡,曹叡也不怕他瞧,只轻声地反问道:“左仆射不以为然?”   “睿王言之有理,是祜心急了。”羊祜还是与曹叡作了一揖,认下了自己确实是心急。   曹叡见他没有再追着他问,笑眯眯地道:“左仆射要是没有其他的事,那我先告辞了。”   曹恒这下真是要往扬州去,曹叡脑子起了一个念头,想着要去见一见曹恒才是。   “我与睿王一道去见陛下。”曹叡并没有跟任何人说自己要去见曹恒的意思,架不住聪明人太多,萧平恰恰还是了解曹叡的人,一下子出声表示要同去,曹叡嘴角抽抽,却是无可奈何地道:“要去就去呗。”   并不知曹叡与萧平去见曹恒是要说什么,但一定跟曹恒这一次去扬州的事有关,羊祜没有说话,曹叡已经与萧平一道离开了。   曹恒回了内殿,正让人与她更衣,也打算去跟夏侯珉说一道去扬州的事。昨天晚上还没有跟夏侯珉说起,没想到外头已经来报,曹叡和萧平来了。   “让他们进来。”曹恒披上了外衣,准备往外走去,也就让人将曹叡和萧平请进来。   曹叡和萧平瞧着曹恒已经换上了便服,动作挺快的,与曹恒作一揖,“陛下。”   “你们有什么事?”曹恒并不赘言地问起曹叡和萧平,萧平轻声地道:“陛下此去扬州,望陛下查查扬州的官吏。”   扬州的事,曾家的事,曹恒与曹叡和郭涵说过而已,但萧平却也发现了。   “为何?”这明知故问,曹恒也想问问萧平都发现了什么。   “曾家的事虽然查实,臣细细地研究了下,这是臣整理出来的东西,请陛下过目。”萧平也是有备而来,赤心已经走下来将东西呈到曹恒的手里。   拿着好几张纸,里面的关系表却陈列得一目了然,曹恒点了点头,“霁月的心很细。朕今天要是不提去扬州,霁月也打算跟朕说扬州的事?”   萧平露出一抹笑,“是,臣是有这样的打算。”   曹恒道:“曾家啊,睿王很清楚。”   指了一旁的曹叡,曹叡昂头道:“臣还在查,没有完全查清。一点点的细节,臣都已经呈给陛下了,至于其他的问题,尚未查实,臣不敢多言。”   眼看情况是越来越复杂,曹叡秉承不乱说,不乱动的做法,曹恒道:“扬州,霁月也可以当作朕察觉不对,这才想去查个清楚。”   至于曹恒是怎么察觉的不对,萧平没有追问。   “朝中诸事你们多看顾些。”曹恒再次重申了一句,曹叡道:“陛下还没问臣过来寻陛下是为何。”   ……曹恒反怼一句,“兄长难道不是与霁月来看凑热闹的?”   “当然不是,明明是萧侍中非要跟着臣来。”曹叡对于曹恒竟然这样看他表示不满,当然还有曹恒对他的无视那也是心存怨念的。   “那兄长是还有什么事?”行,既然是有事,曹恒也愿意洗耳恭听。   曹叡上前了几步,“适才左仆射提及陛下的安危,臣有一计,不如陛下听听以为如何。”   曹叡那是来出计的,事情也不比萧平的差到哪里。   “那朕就听听,兄长有什么好主意。”曹恒意示曹叡有话直说,曹叡往前一阵小声地嘀咕,“想行刺陛下的人,陛下不如诱之。扬州的事毕竟露出的端倪太少,何不以假乱真?”   所谓以假乱真,就是想让曹恒安排人假意行刺,从而诱人而出。   一开始不动的人,眼看着有人动了,他们还能坐得住?   曹叡这引蛇出动,叫曹恒听着却是连连点头,“兄长此计倒是不错。”   “陛下这样是不是太危险了?”以身犯险,这可是他们大魏的陛下,而且曹承他们明显是去了扬州,万一在扬州叫人给一锅端了,大魏必将动荡。   萧平皱起眉头担心,曹恒却道:“不入虎穴焉得虎子,朕这么多年也够耐心的了,旁人比朕更有耐心,朕只好想方设法引蛇出动。就算收效甚微也得试试。”   引蛇出动的一招毕竟太老,哪怕连自己都用上,效果如何未可知,曹恒也决定要这么做。   “陛下英明!”拍马屁什么的也得逢时,主意是曹叡给出的,曹叡听着曹恒答应还要夸上一句,没毛病。   事情到此算是说完了,曹恒挥挥手让他们退下去,其余的事情究竟要怎么安排,女帝陛下是不打算今天就说清楚,也是要好好想一想,然后再定下。   如今女帝陛下要去做的事是跟夏侯皇后说说离开洛阳往扬州去的事。   “去扬州自是极好的,承儿他们都去了,想来眼下不定吃着什么苦头,且去瞧瞧他们有没有变,我也放心。”夏侯珉倒是直说,暗含想看儿女吃苦头的小趣味,曹恒也就不说破了。   “你看看夏侯家的人,有哪一个需要带上历练的。”曹恒要往扬州去,叫上夏侯珉,夏侯珉是肯定会去的,曹恒要跟夏侯珉商量的也不是去与不去的问题,而是旁的。   带上夏侯家的人一道往扬州去历练,这是一个机会,夏侯珉眼睛已经亮了,曹恒道:“暂时我们还得准备准备,人,你好好物色。”   “是。”夏侯珉明白曹恒所指,高兴地应下,想着家里的一干小辈中,哪一个到了出仕的年龄却还没有出仕?另有心性人品,都是不是适合带上。   “承儿他们渐渐都大了,也得属于自己的班底。”无论是曹盼也好,还是到了曹恒也罢,她们都是有属于自己的人,做事才会事半功倍。   “那,这人是给承儿备的,还是衍儿备的?”夏侯珉这一句问的另有含义,曹恒道:“到了扬州看过才会知道。”   也就是曹恒现在还没最后决定,她还记得自己承诺过曹承的话,有些决定,就算当年曹承自己说过,年少无知说的话是当不得真的,曹恒谁都给他们机会,而不让他们从一开始就由着她决定人生。   想必经过岁月的沉淀,他们最后做出来的决定是他们一生无悔的,曹恒要的也仅仅是他们的一生无悔。   夏侯珉与曹恒做了那么多年的夫妻,说是最了解曹恒的人一点都不为过,曹恒是天下之主,也是一个母亲,身为一个母亲自是希望儿女都有出息;身为天下之主,她更希望儿女之中有真正能够撑起这个天下的人。   其实在夏侯珉看来,三个孩子之间的胜负早就已经分,然而就算结局已经很明显,曹恒对几个孩子一直都是一视同仁的,也从来没有在他们面前吐露过这个天下她要给谁,不给谁。   曹恒为了几个孩子费的心思,夏侯珉心里是高兴的,一碗水端平了,让他们自己做选择,而不是帮他们做选择,也是让他们自己决定自己的人生。   “我明白了。”   夏侯珉心口如一,曹恒突然伸手抚过了夏侯珉的脸,“你这一辈子原该位高权重,指点江山的,却被困于这小小内墙之中,你可后悔?”   那么多年过去了,就算从一开始曹恒跟夏侯珉说得很明白,她这一辈子心系江山,儿女私情,她是没有过多的心思去想的。   洛阳宫的人,朝中的人看着曹恒与夏侯珉,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想法,要说帝后恩爱吧,两人却是相近如宾,他们站在一处,并没有任何让他们觉得恩爱感觉;要说不恩爱,这么多年曹恒身侧只有夏侯珉,十几年如一日,他们都从未有过争执。   曹恒对夏侯珉的维护,容不得任何欺辱于他。换而言之,旁人可以说曹恒的不是,但绝不能说夏侯珉的不是。   维护夏侯珉,这于旁人看来比曹恒自己维护自己都要更甚。   “陛下说的哪里话,我本就胸无大志,陛下待我一直都很好,此生能与陛下白头到老,我已无憾。”夏侯珉很是喜欢曹恒的亲近,只是曹恒一向克制,无论对人对己,从来都很少主动去亲近,像现在这样主动触碰他,夏侯珉都觉得很高兴。   曹恒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哪里好,竟然能夏侯珉如此死心塌地,她是怎么对待夏侯珉的,没有人比她自己更清楚。   外面以为她对夏侯珉的维护远超自己,那是因为,她身为帝王,从一开始就有了叫天下人指骂的准备,可是夏侯珉不是,他会成为皇后更多是因为她。   身为帝王,她知道以夏侯珉的能力,如果从一开始他就入仕,政事堂今日也必有他的一席之地。   一个可堪为相的人,却为了她舍弃一切,困于方寸之间,这样的一个人,她又怎么能让旁人再因他为后而出言相辱。   “阿珉啊。”曹恒张了张唇有很多话要说,话到嘴边却又什么都说不出来,只唤了夏侯珉一声,夏侯珉却是紧紧地握住了她的手,“陛下,能与陛下举案齐眉,生同床,死共寢,珉,一生无怨。唯愿,善始善终。”   善始善终难吗?何其不难,古往今来恩爱的帝后还少了,最后又有多少是能善始善终的。   夏侯珉不知道他们的将来面临的是什么,他都希望,他这一颗心不变,曹恒的一颗心也不会变。   “朕会努力的。”没有一口应下,因曹恒知道,身为皇家中人,为帝王者,同样有太多的东西无法掌控,将来的事,会有多少变故,他们预料不到。   曹恒唯一的能做的是,一辈子,记住夏侯珉的心,也记住自己的心……   让夏侯珉选好夏侯家的人,曹恒同样也在选这一次出行带的什么人。让人想不到的是,曹恒第一个点名的竟然是工部尚书墨瑶之子墨拙。   要说墨瑶是人人称赞认可的工部尚书不假,但只限于做事,为人来说,要不是先有曹盼护着,后有曹恒护着,墨瑶早不知死了多少回了,哪还有今天安然致仕。   墨拙就不一样了,既继承了墨瑶的天赋,同样也继承了他亲娘的善处人事,又有墨问教导,墨拙继任墨瑶的工部尚书的时候,那是赢得了众人的认可。   当然,也不是没人就墨拙继任墨瑶这个工部尚书一职提出质疑,毕竟无论怎么说,其父刚从工部尚书一职退了,墨拙就接任了,这是不是不太妥当。   “工部一职与其他五部原就不同,当年的墨瑶尚书不通人情,这么多年参他的人不少,想把他拉下马的人也不少,可无论是先帝还是朕都一如既往的保他,为什么?”   反问出一句,下面的人都暗暗回了一句,墨瑶走了狗屎运呗,要不是遇到曹盼这样的另类,墨瑶就算本事再大,不负墨家巨子的本事,同样也不可能位极人臣。   “因为墨瑶尚书有本事也干实事。大魏初建,百废待兴,这些年来,墨瑶尚书修桥造路,囤田引渠,为大魏做了多少好事,更别说工部这些年研究出来的利国利民之事。工部尚书系大魏兴建,朕不管他是什么人,他父亲是什么人,能有墨瑶尚书那样的本事,能为大魏做实事的,朕就让他来。你不服朕让墨拙继任工部尚书一职,好,你们谁要是工事能做得比他更好,朕就让谁来当这个工部尚书。有人想跟新任的工部尚书比一比的吗?”   有问题,曹恒一向迎难而上,正好墨拙也太过年轻,比当初墨瑶当工部尚书的时候都要年轻得多,若是有人肯送上门来让他出出名头,着实是好。   女帝陛下为臣着想,想让墨拙踏踏实实做好这个工部尚书,新任的工部尚书秒懂,立刻配合地道:“拙,请诸位指点。”   三人行则必有我师,墨拙虽然得曹恒的夸赞与认可,也不持以自傲,而是一副请人多多指教的态度,总的来说,比他亲爹会做人。   当然是没人敢跟墨拙交手的,墨拙也不是从天而降,突然成为的工部尚书,他自十岁就跟随墨问与墨瑶出入工部,工部里一群修路造桥的人,对墨拙的本事是认可的,亦无要跟他讨教的意思。   可是工部都没有人跟墨拙斗了,他们这些外行人,谁敢跟他斗?   没听见刚刚曹恒话里的意思吗?那是除非工事的本事远真如墨拙,否则这个工部尚书的位子就是墨拙的。   反对的声音就这么随着曹恒要求他们拿出实力来反对,再无声音。墨拙也就稳稳当当地坐上了工部尚书的位子。   至于其他五部,杜子唯之女杜真为户部尚书,崔云为刑部尚书,张昭为礼部尚书,杨嚣为吏部尚书,姜淮为兵部尚书。曹恒只点了一个墨拙随行,其他的人竟然都只是一些小官小员,羊祜请示道:“负责陛下此行安危的将军是?”   “何宴。”曹恒将这个名字丢出来,下面那叫一片死寂的,哪怕是曹叡也没能忍住地道:“陛下,何驸马不太妥当?”   何宴此人,既曾是曹操的养子,也娶了曹操之女,此人相貌出众,在曹盼的时候也被重用过,让他负责曹恒前往扬州的安危,怎么让他们那么不安? 第135章   曹恒毫不客气地反问一句,“你们不会以为朕只带了这一队护卫而已?”   有人还没反应过来, 然而曹叡还算是比较清楚家里的事的, 曹盼那样恐怖武力值的人,她弄出来的暗卫, 呵呵……   一想明白曹叡直接闭嘴, 什么话都不再说了。   “陛下还要哪位将军护卫?”曹叡懂了,大把的人还不明白, 这不关心地追问,曹恒道:“朕自有安排。”   没有要说明白的意思, 羊祜上前想要追问来着, 结果叫萧平在后面拉了一把,羊祜回头看去, 萧平却不作声, 羊祜皱起了眉头。   “当年在益州敢做敢当,心里时时都有主意的羊小郎,朕怎么觉得你变了?”萧平与羊祜的动作曹恒看得一清二楚,而羊祜接二连三的表现是让曹恒已生不满。   选择羊祜作为首相, 因这些年羊祜的表现不错, 从县令开始做起,一步一步升迁, 再进了政事堂打下手, 再到政事堂的诸公一个个退去, 羊祜也并不是一开始就是左仆射, 而是在墨问致仕后, 曹恒才将他从侍中的位置提上去。   但是,从前羊祜都做得很好,成为了左仆射,不仅是从前政事堂诸公们看错了眼,曹恒也同样看错了眼,这样一个时时紧张的人,难为首相。   羊祜本来因为萧平打断他的话而有些不满,听到曹恒的话时整个人一个激灵,“陛下。”   “你急什么?”曹恒能够感觉到羊祜的急躁,这份急躁是从他成为尚书令左仆射开始就存在的,但是曹恒想不明白他急什么?   “身负重任,臣恐有负陛下信任,有负百姓。”旁人问羊祜急什么,羊祜还不以为然,但曹恒问出来意思就会完全不一样,羊祜必须回答。   曹恒道:“但你的焦虑不该强加于他人身上,甚至是朕的身上。”   恐惧,谁人不怕,曹恒从小就怕,但她有将这份焦虑强加在旁人身上了?   并没有,这些焦虑旁人没有身处在这个位置,他们也都帮不上你的。你除了靠自己,靠不了任何人。   “陛下。”羊祜没有想到指出这个问题的人竟然会是曹恒,曹恒皱起眉头道:“为首相者,调和阴阳,融朕与诸臣的矛盾,这是你首相之职。但是,你并没有做到。朕给过你机会,既然如此,即日起,你依然回门下当你的侍中,霁月,左仆射一职,你可能胜任?”   到了现在羊祜也并没有意识到自己究竟哪里不对,曹恒给他的最后一个机会也至此没了。   想到接下来她要往扬州去,朝中诸事就要交给政事堂来执掌,首相,那是主心骨的人,羊祜心都不稳,时时刻刻蹦紧着,这样怎么能调和阴阳,又怎么样能在她离开洛阳的时候处理好天下大事。   “陛下。”虽然这一个个都觉得羊祜绷得太紧了,但是谁都没料到曹恒竟然会在这个时候换下羊祜这个左仆射的位置,更是直接的让萧平替上。   曹恒扬起手,“朕要去扬州,两个月的时间要由你们帮朕守着洛阳,你们自己说,叔子的状态适合再为首相,在朕不在的期间,领着你们为朕安定洛阳,安定朝臣?”   一个又一个现实的问题丢了出来,都是能入政事堂的人,哪一个会是傻的?   之前装傻装糊涂都仅仅因为不想将事情搞得太僵,眼下的情况也特殊,曹恒若是不在,曹恒又没让谁来监国的意思,那么首相这个人就至关重要了。   “陛下,臣……”萧平那么突然的被委以重任,人都傻了,想再说什么,毕竟羊祜刚下他就替上,太急了。   “什么话都不用说,朕只问你做还是不做?”曹恒听的话已经够多了,现在不想再听其他,她只要萧平一句话,这个首相他是想做还是不想做。   当官不想当宰相那是骗人,当宰相不能当首相那也是遗憾的。   多少人盼着这样的机会,萧平也说不出违心之论,而且曹恒虽然看起来像是在生气之下说的话,但为帝王,曹恒做事必以国事为重,曹恒之所以会将羊祜换下,让萧平顶上,那是因为曹恒认为萧平可以。   人能看走眼一次,绝不会看走眼第二次。   羊祜是世族出身,虽然外出游历以开眼界,但终究没有首相的气度与胆识。   他想当好这个左仆射没一点错,但他却容不得一点不受他掌控的事情出现,这是想连曹恒也要一并掌控了?   为首相是为调和阴阳君臣,不是让他来牢牢地攒住君臣的。   萧平是周不疑的弟子,他原本是什么样的身份天下皆知,一个奴仆,一颗棋子,叫曹盼识得,又让周不疑教导,这个人就是多年前曹盼为曹恒备下的相才。   这么多年萧平的理智,他那一颗为天下,为大魏的心,曹恒瞧得真真的。蔡思这样一个人,萧平还真是将她制住了,哪怕蔡思的平静只是暂时的,这也证明了萧平的冷静与沉着。   “臣,领命。”萧平又怎么会不愿意成为这个首相,劝和是为臣为同僚该做的事,曹恒要换首相的态度已经表露得够清楚,容不得旁人质疑,就算萧平不做,曹恒也会选别的人,萧平能那么傻傻错过这个机会。   “中书令拟诏,即刻昭告天下。”曹恒一向办事从不拖泥带水,说做立刻就吩咐了人去办,羊祜也说不出心里是什么滋味,从侍中到左仆射,再回侍中之位,一切就好像做了一场梦一样,梦醒了,一直将重头再来。   “诺。”虽说蔡涵这个中书令守孝在家,那还有另外一个邓艾。   结巴的邓艾应着这一个字还是很利落的,同时也忍不住拿眼看了羊祜一眼,羊祜此时作一揖道:“谢陛下。”   让一众包括萧平在内都有些担心羊祜的人听着这三个字,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总算,这是一个相才,纵不为首相之才,也还是有风度与气度,曹恒道:“诏书下达,朕三日后起程。”   便是事情至此结束,诸人在曹恒刚刚刚那样果断地撤了羊祜这位首相,同时又将萧平提拔,算是看明白了曹恒的雷厉风行,也让他们心中敲起了警钟。   无论处在什么位置上,都要能做事,曹恒这个帝王严厉地要求这一点,事情办不好,做不到自己应该做的事,就莫怪曹恒将他打回原形。   其实萧平提为首相,理当是要恭喜的,架不住羊祜刚被贬了,着实不好当着羊祜的面道这一声恭喜。   让人没想到的是,羊祜第一个上前,与萧平道:“恭喜。”   同喜二字是不能说的,萧平作一揖道:“多谢。”   羊祜还是知道自己在只能让气氛尴尬,非常自觉得与诸人都作一揖先退了。   他这一走,曹叡是第一个上前道:“恭喜恭喜,左仆射首相,你是又成我的上官了。”   “睿王说笑了。”萧平虽然也为这个消息高兴,表面上总还是把持得住,其他人也争相上前一一与萧平道喜,萧平对他们也一如既往的客气有礼。   “行,果然是越来越有周左仆射之风了。”曹叡也是见过周不疑的,周不疑这个大魏当了二十余年的左仆射,就算逝去多年,同样与曹盼一样成为众人心中的传奇。   萧平显然也想到周不疑,周不疑待他如同子侄,细心教导,他有今日第一个要谢的人是曹盼,第二个便是周不疑。   曹盼将他救出泥潭,周不疑更是为他指明了一条光明大道,曾几何时,他一直都活在黑暗中,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   可是,周不疑却带着他一步一步走出了黑暗。风光霁月,周不疑不仅赐给了他字,更致力让他成为那样的一个人。   一如曹盼从前的企盼,她也认为像周不疑这样的人能担得起风光霁月,因而希望萧平成为像周不疑的那样的人。   “我真像先生吗?”萧平奋斗半生只为那四个字,风光霁月,他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做到了。   曹叡点头肯定道:“这还能有假,你像,以后也要做得更好才是。”   拍拍萧平的肩,周不疑那样的人是让佩服的,因为那样的人太得了,尤其像曹叡这样的人,他的心其实是黑的,他有太多见不得人的心思,就算装得好像什么都无所谓,实则他在意的东西太多。   “我会的,必不负陛下、先帝、先生的厚望。”他的人生是这三人为他改变,他也愿用一生来还他们的恩情。   很快诏书下发,天下皆知萧平成为了尚书左仆射,羊祜退回门下再为侍中。   虽然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这样的变故还是打得人措手不及。然而诏书既然已经下发,事情就再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升迁自当庆贺,第二日萧平设宴庆贺,朝中众臣连着羊祜在内都前去道贺,看到羊祜众人都有些惊讶,羊祜却落落大方地道:“祜难担左仆射重任,大魏素来以能者而居之,谁人有能,谁能做好大魏的事,谁就出头,莫要以为自己身居高位便不可动摇了,祜之前车之鉴,诸位自鉴之。”   落落大方地承认自己为什么会被撤了职,不介意用自己来提醒在场的人,就算成为了尚书左仆射,大魏的首相,如果不能做好大魏的事,那么曹恒也会毫不犹豫地换下不做事的人,而让能做事的上。   曹叡听着羊祜的话那是直竖起大拇指,深以为羊祜这借自己以警醒他人的做法真好,高明!   “左仆射,祜敬你一杯。”羊祜说完了自己想说的话,不忘给萧平敬酒一杯,萧平一笑端起酒,“请。”   这和乐的场景,叫一群本来想看好戏的人都深表遗憾,怎么就没吵起来呢,可惜,可惜了。   想要吵,总要得要有一个吵起来的由头吧。羊祜心里清楚着,并不是萧平抢了他的位子,是他自己没用,当不好一个尚书左仆射,便只能退之。   “来,来,来,大家共饮一杯。”旁人那点阴暗的心思曹叡哪里看不出来,羊祜的未尽之言却已经狠狠地打了这些人一记耳光,往后想要挑起宰相相斗,慢慢等着,这一回怕是不行的。   故而一点没有自己也是来做客的自觉,招呼着众人一道喝酒,萧平也赶紧补上一句,“请!”   曹恒听说羊祜在萧平的升迁宴说的话算是松了一口气,总算羊祜没有让她失望,纵不为首相之选,亦是相才。   宰相诸事安排妥当,曹恒看了两日萧平接手,随后也不改起程日期,一路便行直往扬州去。   曹恒不打算悄悄去,诏书已经发现了扬州,至于路上如何便装而行,一如与曹叡说的那样安排一场刺杀,却是另话。   “去扬州之前绕道南阳。”曹恒之前没透露过要去南阳的意思,心血来潮突然要绕道,一众人打量了曹恒,夏侯珉倒是一下子想起了诸葛瞻。   有些捏捏扭扭地伸手拉了曹恒一下,曹恒侧过头问道:“怎么?”   “陛下怎么想去南阳?”夏侯珉还是问出口,曹恒纠正道:“叫夫人,我们现在微服出行。”   就这么一句话叫夏侯珉红了脸,哪怕在他的心里拿了曹恒当妻子,却知道自己这辈子都不可能唤曹恒一声夫人。   一辈子都以为不可能的事,乍然被告知他可以,夏侯珉似若情窦初开的少年一般高兴坏了。   曹恒是不知道夏侯珉是怎么回事,但一眼就看到他那红通通的脸,女帝陛下伸出手摸了他的额头,奇怪地问道:“发烧了吗?”   “没有,就是突然觉得热。”如此躁动的自己,夏侯珉也不愿意当着外人的面说。   轻装出行,曹恒只带了莫忧,胡安,还有几个暗卫。反正曹恒与夏侯珉都不是手无缚鸡之力的人,明面上的人带得太多也是惹人注意而已,倒不如就这样带上三五个人,一路轻车便骑。   “说起来也好些年没见诸葛瞻了。”当年长青一死,诸葛瞻即回了南阳,然后一心钻研学问,没两年开始办私塾,成为一个教书育人的先生,这些年倒是桃李满天下,也叫诸葛家再次声名鹊起。   本来挺高兴的夏侯珉再听曹恒提到了诸葛瞻,脸色微微一变,这回曹恒注意到了,想到许多年前,夏侯珉对待她见诸葛瞻的态度和表情,“阿珉是在胡思乱想什么?”   就算曹恒对诸葛瞻的关注是比较多,知晓曹恒身世的夏侯珉难道还会觉得她和诸葛瞻有什么?   夏侯珉道:“陛下想去南阳,只为看看诸葛氏的教学如何,珉都知道的。”   一紧张的皇后殿下自称都乱了,他努力给曹恒找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可是那心里一直都记着,从小冷漠的曹恒,却对诸葛瞻倾注极大的关注。   哪怕这么多年来曹恒从来没有提过诸葛瞻,夏侯珉也知道,曹恒其实一直都注意着诸葛瞻的一举一动。   “罢了,你想怎么想就怎么想。”曹恒焉不知夏侯珉说的并不是实话,作为女帝陛下,这样场面上的话她还能分不清楚?   有一些话,曹恒没有说出来,南阳这个地方,是曹盼与诸葛亮相识的开始,那么多年她一直都想能亲眼去看一看,这个让曹盼一生缅怀的地方。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扬州都去了,就算绕道,一路轻骑,赶到扬州的时候看完了想看的,再往扬州去也来得及。   夏侯珉哪怕不想去南阳,不想见到诸葛瞻,曹恒决定的事,又哪里有他说不的权利。   一行快马加鞭,赶到南阳的时候正好太阳落山,南阳城倒是随处可见学子,人人手里都捧着一本书交谈,学习的风气倒是挺好的。   胡安见曹恒看着人来人往的学子打量,问询道:“夫人是住驿站还是客栈?”   驿站是官家的,客栈就要自给自足。   “不用,直接去诸葛书院。”曹恒这不打算休息的样子,胡安便不在多言,即刻有早就已经安排在此,清楚路线的暗卫与曹恒一行引路。   “夫人,穿过这片桃林,再往前走半柱香的路程,就到了当年蜀汉的诸葛丞相居住的茅庐。”暗卫也是机警的,唤着曹恒夫人,与她解释现下处于什么位置。   “桃林。”如今不是桃花盛开的季节,桃花早便已经谢了,光秃秃的树枝上很难相像到桃花盛开之时,这里会是什么样子。   “这里有一个关于先帝与诸葛丞相的传说。”暗卫有些拿不准地提了提,同时拿眼看向曹恒,显然是想从曹恒那里得到确切的答案后才决定要不要讲这个故事。   曹恒看到桃林自然就想到了曹盼酿的桃花酒,红雨酿。   她相信,曹盼一定曾经为诸葛亮酿制过,一如最后为她酿下的几十坛红雨酿。一坛一坛的红雨酿,那是曹盼倾注心意酿成的,味道极好。   “什么传说,你只管说。”两个对立的人,却因为少年时的相遇相知相爱,各自皆苦了一生。关于他们的故事,曹恒想知道,在这个他们相识的地方,会演变成什么样子。   暗卫得了曹恒的准话,立刻含笑地说起,“据说许多年前,先帝游历在到南阳时,就是与诸葛丞相在桃林初见的,先帝为诸葛丞相酿制了桃花酒,也就是红雨酿。桃花乱落如红雨,此句正是红雨酿之名的由来。亦是出自先帝之口。”   “红雨酿中放存的是先帝对诸葛丞相的心意,每每饮着着红雨酿,都会让诸葛丞相不由自主的想起先帝的心意,纵终身为汉室而谋,亦不负白头之约。所以每一年的桃花季节,此处的少年少女都会采摘桃花,酿制一酝红雨酿,送给心爱的人,盼望两人能相偕白头。”   “他们的初遇并不在桃林。”哪怕关于这段相遇曹盼只说过一次,曹恒却记得牢牢的,他们相识并不在桃林,而是在南阳城中,那一日,曹盼为了避雨入了一间叫人废弃的草屋中。   同样为避雨的诸葛亮随后到了草屋,仅一眼,各自都再难忘怀。   雨中的初次相见,一曲蒹葭,刻入诸葛亮心扉,曹盼对诸葛亮惊为天人。   故事由此开始,浪漫而充满诗意,可是,谁也猜不到他们的一生,却不如相遇时的浪漫和美好,反而充满了苦涩和对峙。   “传说只是传说,先帝与诸葛丞相相爱一生,纵不能相守,在百姓的心中,却也是盼着他们相守的。传说不过是寄于他们的憧憬。毕竟无论是陛下还是先帝,都太苦了。”   暗赶紧把后面的话给说出来,生怕叫曹恒误会了什么。   “如果可以,真希望他们从来不曾相遇。”哪怕她是诸葛亮的孩子,可是曹盼半生的苦皆因诸葛亮,但凡曹盼少念着诸葛亮一点,都会是完全不一样的结局。   听故事的人会为他们的感情而觉得痛心,心之向往,身处在故事里的人,如曹恒一般却更希望曹盼这一辈子,从未遇见过诸葛亮,那样,一定会是完全不同的结局。   暗卫一听直接给闭了嘴,果然这些故事能说给别的人听,就不该说给曹恒听。之前就有跟他说过的,他怎么就听不进去,现在知道错了。   “诸葛均现下如何?”暗卫暗自为自己的多嘴而深恨时,曹恒这般问了一句,暗卫连忙答道:“诸葛瞻教书,诸葛均先生管理私塾。”   无论是比起诸葛瑾还是诸葛瞻来,诸葛均这样安安份份做事的人,曹盼喜欢,曹恒也喜欢。   但因为诸葛瞻与诸葛瑾,曹恒是不能多用于他,否则只会能大魏带来不必要的动荡,为之天下,也为了诸葛均好,还是让他好好地在南阳挂着一个闲职,逍遥自在的。   “一开始提议办私孰地其实是诸葛均先生提出来的,诸葛均先生道他们诸葛家不宜出仕,倒不如教书育人,这才有了名声远扬大魏的诸葛书院。”莫忧将这点细节点出来。   “姜还是老的辣。”读书育人,既不会引起曹恒的猜度,也不会让诸葛瑾有什么可利用的余地,却又能为诸葛家积攒声望,对诸葛家是百利而无一害。   曹恒那一句是为诸葛均的大愚若智深觉得认可。就如同曹恒是诸葛亮的孩子,明明这样的身份暴露出去对曹盼是极好的一样,于诸葛亮却是灭顶之灾。   一生忠汉之人,他的孩子却承继天下,从前旁人有多夸诸葛亮,知道曹恒的身世之后就会有多恨诸葛亮。   身为诸葛家的后人,尤其是诸葛瞻,那是诸葛亮的嗣子,诸葛瞻是不能出任大魏的官职的,否则天下人能用唾沫把他活活淹死。   这个道理诸葛瞻倒是从一开始就明白着,也无心当大魏的官,但就算不做,他也想功成名就,那最好的办法便就是声名鹊起,让天下人都无法忽视他。   早前的诸葛瞻蹦跶得那么厉害,就是为了做到这一点,他想向世人证明他是诸葛亮的传人,货真价实。   只可惜现实狠狠地抽了他的耳光,他想得到太多,反倒是做得太差,他不仅没有重振诸葛亮的声誉,险些毁了诸葛亮的一世英名。   好在长青的死,曹盼说的话让他牢牢记下,从此再也不犯。回了南阳专心读书,最后开私塾,教书育人,少了许多功利之心,却让他收获得比从前多。   眼下天已经黑了,各家灯火已起,曹恒远远看到那一处写得诸葛书院的牌匾,入耳还有一阵读书声,曹恒倾耳相听,听着那里面的儿音轻声地读道:“子曰,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朗朗的读书声,听得曹恒沉吟了许久,胡平轻唤了一声夫人,曹恒回过了神走过去,见到那灯火之下,一个青年摇头晃脑的教着人读书,他读一句,那些年纪大小的不一的孩子也跟着念上一句。   “诸葛瞻。”隔得有些远,曹恒却看得到那青年脸上的恬静,比起许多年前她所见到的那个毛躁郎君好得多了,不禁出声一唤。   连名带姓的叫人委实不太好,诸葛瞻却没有一丝的不悦,寻着声音看来,待看见曹恒的脸时惊住了,张口就要唤,曹恒扬手与他作了一个噤声的动作,诸葛瞻立刻领会,显得有些慌张地道:“有贵客远来,快请,快请。”   请着人也是急忙地走来,一不小心拌到了桌脚差点给摔了,还好一旁的仆人将他扶着,这才让他得以幸免于难。   “刚刚诸葛先生还教人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为何如此慌张?”曹恒见着诸葛瞻那般狼狈,倒是难得的打趣了一回。   “我这是,这是许久不见……”   “曹夫人。”在诸葛瞻不知如何称呼的曹恒时,曹恒倒是大发慈悲地给了诸葛瞻一句话,给了诸葛瞻说说到底是应该怎么称呼的她。   “是,曹夫人,曹夫人。”曹这个姓呐,绝对是惹人注目的,谁叫自曹盼之始,掌天下的女帝恰恰是姓曹的。   “这里的环境极好。”曹恒打量了四处,这般地说。   诸葛瞻是真叫曹恒的突然访人惊住了,连连地点头道:“是,是不错。父亲原先住的草庐只命人修了而已,办私塾占的地有些大,瞻另购了附近的地。好在村民都是相熟的,又听说是用来盖私塾,价钱算是十分便宜,也叫我占了大便宜。”   絮絮叨叨地说来,也不拿曹恒当了外人。   “曹夫人、夏侯郎群,请进,请进。”说到这里,他们人已经进了里头,诸葛瞻那欢迎曹恒的样子,立刻人有撒了欢地去报信。   这时引了曹恒与夏侯珉进屋,好奇的孩子们也扒在窗前张望着曹恒,毕竟曹恒的那张脸虽然冷了点,还是很惹人注目的。   夏侯赶与诸葛瞻作一揖算是打过了招呼。   “诸位请坐。”诸葛瞻引着曹恒与夏侯珉坐下,曹恒也不客气,跽坐于案前,“要往扬州去,这些年听着你的名头越来越大,我就想过来看看你,瞧着你怎么样。”   诸葛瞻正泡着茶,听到曹恒的话顿住了,抬起头看向了曹恒,“听闻几位郎君和女郎都来了南阳,但至今日,尚未见到什么生人。”   洛阳的消息诸葛瞻倒是挺灵通,显然心里也是存了期待,他也想见见曹恒生下的几个孩子。   “他们没来。”曹恒也不怕告诉诸葛瞻,“说来南阳只是给他们出来的借口,要去哪里,想去哪里,朕都由着他们。”   诸葛瞻嘴角抽抽,“天下虽然太平,居心叵测者不知凡几。”   “一般居心叵测的人都对付不了,将来拿什么对付那些更加不简单的人?”非常的言之有理,叫诸葛瞻是无可反驳。   “那夫人打算让他们去历练多久?”就曹恒对政事堂说搞乱,曹恒一开始对旁人言及并无意让他们出去太久,但现在曹恒透露的意思,一时半会儿的,怕是不可能让他们回来。   曹恒道:“决定在他们,不在我。”   诸葛瞻沉吟不说话了,这情况怎么看都不对劲,明显不是简单的游历而已,究竟曹恒把他们放哪儿去了?   “瞻儿,有贵客来?”这么晚能有客来,诸葛均拄着拐杖走了进来,本来看高高兴兴的人,在看到曹恒之后一下子就呆住了,嘴唇张了张想喊来着,曹恒站了起来,“诸葛先生,多年不见,你可好?”   诸葛均想说什么话的,曹恒道:“出门在外,我既姓曹,叫一声曹夫人便是了。”   “啊,啊,曹夫人,曹夫人。”曹恒都说到这话了,诸葛均好不容易回过神来,立刻点头,曹恒与之相请,“诸葛先生请坐。”   一晃十余年不见了,没想到再见诸葛均已经垂垂老矣,那满头的白发怎么看怎么让人心酸。   “夫人能来,我们真是意外。这是郎君?”诸葛均高兴地嘴都合不拢了。打量着夏侯珉,想着这该是曹恒的皇后夏侯珉,夏侯珉与他恭敬作一揖,诸葛亮笑意加深。   “是,这是阿珉。诸葛书院这些年办得极好,远在洛阳都时常听见诸葛书院的大名,极好!”   诸葛书院的名声着实是好,从诸葛书院出来的人,考进武校和太学的也多,多得叫曹恒也得衷心地认了诸葛家是用了心思。   “夫人谬赞了。”岁月的流逝将诸葛瞻锻炼出来,诸葛瞻此时面对曹恒的夸赞并没有任何的异色。   曹恒道:“我从来不胡乱夸人。”   一句话丢出来,诸葛瞻也想起了从前曹恒对他的态度,怎么都看不上,怎么都觉得他枉为诸葛亮的嗣子。   细细一想,曹恒这一句夸赞是有多么难得。   “谢夫人夸奖。”诸葛瞻带着哽咽地说,曹恒摆摆手,“希望你以后也能如此,方不坠诸葛先生一世英名。”   这一声诸葛先生指的是诸葛亮,也只有诸葛亮。曹恒啊,无论她做得有多好,都只能是与曹盼挂名,和诸葛亮点关系都没有。   哪怕她想为诸葛亮做很多的事,也做不了。   “我会的。”有一些话,他们都各自明白曹恒的苦衷。   曹恒又提了其他的事,诸葛均一直都是笑语嫣然,只是年纪大了,精气神就不太好了,哪怕诸葛均想要保持着,最后还是没能撑住。   “先生困了,不如回去休息吧。”曹恒注意到诸葛均强打精神的样子,轻声地劝了一句。   “不,不回,不回。”诸葛均打起精神来连忙说了一句,他急切地睁开眼,“不回,不回,夫人难得来一趟,太难得了,此去一别,不知我还能不能见到夫人。”   一句话透露了多少心酸,多少企盼,曹恒并不是情绪多变的人,听到诸葛均的话,不知为什么竟有一种想要落泪的冲动。   “我会在南阳呆几日,你放心。”曹恒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心酸的感觉,或许是自曹盼去后,她已经没有了这种情绪,而如今,却再次有了这样的感觉。   “啊,夫人会多呆几日。”诸葛均是充满希翼的,不确定曹恒是不是在说笑。   “这个地方,我听母皇提过很多次,一直都想来看看,可惜没有机会。”曹恒那点打算也不怕说出来,南阳是曹盼和诸葛亮开始的地方,这里有他们共同生活过的痕迹,那是曹恒一直没有拥有过的。   诸葛均听到这话眼睛一下子亮了,“好,好,二嫂当年住的地方一直没有动,还有桃花酒,红雨酿,我喝过几次,那味道是真的很好。可惜啊,再也没有机会尝到了。”   说到这里,诸葛均的眼中尽是回忆,曹恒道:“先生回去休息吧,有什么话我们明天再说。”   “好,好,我们明天再说,明天再说。”诸葛均听到曹恒暂时留下的话,立刻同意回去休息了。   “瞻儿,让人给夫人和郎君收拾房子,一定要好好地招待夫人一行。”诸葛均不忘回头叮嘱诸葛瞻。   诸葛瞻应声道:“三叔放心,我会的。来人,送郎君回去休息。”   外面的仆人立刻走了进来,扶着诸葛均离开,诸葛均一边走一边回头冲着曹恒,“明日,明日我请夫人吃南阳的特产,南阳里头有很多好吃的东西。”   “好!”曹恒答应得十分爽快,诸葛均高高兴兴地走了。   “诸葛子瑜是打算在朝到底?”诸葛均一走,曹恒就那么问了诸葛瞻,诸葛瞻面露尴尬。   “有什么不好说?”曹恒与诸葛瞻昂了昂头,诸葛均轻声地道:“我们也劝过伯父,可惜伯父听不进去。”   引得曹恒一声冷哼,诸葛均连忙诸葛瞻说好话,“还请夫人莫与他计较。”   “我若要与他计较,你以为他只是现在这样而已?”曹恒挑眉问了诸葛均,诸葛均不敢再吭声。   “夫人,时辰不早了。”一直在一旁没有作声的夏侯珉提了一句,诸葛瞻一下子看向夏侯珉,两人目光对触,又不约而同的移开了。   曹恒轻声地道:“是时候不早了,今夜叨扰诸葛先生了。”   “房间已经给夫人和郎群安排好了。”诸葛瞻看了外头,刚刚已经无声地吩咐人去整理房间了,现在人已经在外头侯着,显然事情已经办妥了。   “有劳了。”曹恒站了起来,诸葛均在前面引路,曹恒轻声地道:“这里还有红雨酿吗?”   红雨酿是什么,诸葛瞻心里知道,“父亲将这里埋下的红雨酿全都搬去了荆州,每一年只喝一坛,去之前,父亲已经喝完了。”   曹恒道:“将来有机会去洛阳,我请你喝一杯。”   请他喝酒啊,诸葛瞻露出一抹笑容,“好!”   一声答应得十分爽快,曹恒道:“母亲很久没有亲自酿酒了,尤其是红雨酿,就算酿了,给我留的也不多,我也只能每年喝上一坛,这一坛分你几杯,莫嫌少。”   无论是诸葛瞻怕是怎么都想不想,有那样的一天,曹恒能心平气和的跟他说话,想想他们初见时的剑拔弩张,曹恒瞧他眼睛不是眼睛,鼻子不是鼻子的模样,似恍如隔世。   “好,将来有机会,我一定去洛阳与陛下讨一杯酒喝。”诸葛瞻从追忆中回过神来,笑着答应下曹恒……   曹恒点了点头。   “夫人不气诸葛瞻了?”回了房,诸葛瞻离开了,夏侯珉这样问了曹恒一句,曹恒一边脱着衣裳,一边道:“你不知我当年为何不喜于他?”   夏侯珉实在地道:“是不知道。”   ……曹恒的动作一顿,是万万没有想到夏侯珉竟然真不知道。   “他拥有了父亲对他的全部关注,他能光明正大地叫一声父亲,而我这一辈子,永远也不可能唤他一声父亲。”   “偏偏他还打着父亲的名头,叫天下人都要念着父亲的面子,由他肆意挥霍,你说我怎么能不气,不喜。”   说来说去这都是妒忌,明明那是她的父亲,她不能光明正大地唤一声父亲也就罢了,诸葛瞻还在她面前得瑟,一副自己是诸葛亮嗣子的骄傲模样,曹恒不气才怪。   “现在呢?”总算心里的疑惑解开了,夏侯珉松了一口气,但是,依然让他担心……   ※※※※※※※※※※※※※※※※※※※※   一不小心竟然万更了.捂脸! 第136章   “现在,诸葛瞻是诸葛孔明的嗣子, 他担得起了。”曹恒对诸葛均是发自内心的认可。   能有这样的一天, 不容易,想必诸葛亮要是看到了, 一定也会高兴的。   “你更是。”夏侯珉补了一句, 在他看来,曹恒比诸葛瞻出色多了, 她更是诸葛亮与曹盼的承继人,真正的承继人。   “在你的眼里, 我有什么不是?”曹恒听到夏侯珉的话, 立刻接着问了一句。   夏侯珉十分肯定地道:“夫人在我眼里从无不是。”   好话是真的会说,曹恒没能忍住地地笑了。   “我对诸葛瞻如此关注, 你是不是吃醋了?”曹恒直问夏侯珉, 一次两次的她没有察觉,次数一多曹恒立刻明白了,这是有人吃醋呢。   “是。陛下对人从来没有这样关注过,对我也是冷冷淡淡的, 只有对诸葛瞻, 陛下会怒会怨。”夏侯珉也是敢做敢认的人,这不立刻承认了。   “你啊, 你还能不清楚我与他之间是什么关系?”就算天下人不知道她和诸葛瞻是什么身份, 夏侯珉却是清楚着的。   “可是一开始我不知道, 后来就算知道了, 我还是吃醋。”夏侯珉坦白地披露自己那点妒忌, 并没有因为知道曹恒的身世而不再妒忌。曹恒道:“如今更醋了?”   “对,我更醋了,陛下都不曾夸奖过我,却夸了诸葛瞻。”听着如小媳妇一般委屈的口气,曹恒倒是反驳道:“朕果真没夸过你?”   ……夏侯珉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完全没有,这离开洛阳之前曹恒刚夸过他。可是……“夫人夸我跟夸他不一样。”   “那你也就是承认我夸过你了,而且绝对夸得比诸葛瞻多。而且,你是我的皇后,我的枕边人,你要跟谁醋?”曹恒这么一通说下来,步步逼近到夏侯珉的面前,两人近在咫尺,双方都能感觉到对方的呼吸,夏侯珉突然抱住曹恒的腰,“陛下是明知故问。”   曹恒道:“就是明知故问又如何?”   夏侯珉道:“不如何,珉便是醋了,一辈子都醋了。”   “醋便醋,你不吃醋,谁吃醋?”曹恒说着仰头亲了夏侯珉一记,夏侯珉凑近同样想亲亲曹恒,曹恒却避开了,“时候不早了,赶了几天的路也累了,早点休息。”   ……被撩拨完,结果曹恒直接道要休息,夏侯珉幽怨地看着曹恒,曹恒理他才怪。   曹恒一夜无梦,夏侯珉却是一夜无眠,早上起来的时候完全没精神,曹恒低头道:“你这般是想让人以为你昨夜做了坏事?”   哪怕想做,但是没能做成却担了这样名头,夏侯珉赶紧整理,外面传来了敲门声,“夫人。”   却是莫忧的声音,曹恒扬声道:“进来。”   门被推开了,莫忧与胡平端着水进来,“夫人,郎君。”   将水放置在一旁,曹恒应了一声走过去洗漱,莫忧在一旁为曹恒整理衣物,还不忘道:“诸葛先生已经起来了。”   所指的诸葛先生必不是诸葛瞻,而是诸葛均,曹恒一顿而问道:“怎么没有听到读书声?”   这个时辰也不早了,但却没有听到读书声,曹恒表示十分好奇,莫忧顿了顿没有回答,曹恒道:“有什么话不好说的?”   “书院说今日是诸葛丞相的忌日,诸葛家的人都一道去祭拜诸葛丞相了。   曹恒的动作一下子呆住了,“是啊,今日他是他的忌日。”   时光匆匆,那于世人眼中诸葛亮的死忌,于她却不是的,故而她从来不记,如今却是叫人提了一个醒。   “既是诸葛丞相的死忌,理当前去祭拜。”曹恒很快回过神来,想起在外人的眼中,诸葛亮在多年前确实是病逝于今日,最后那段时间,并不是活站的诸葛丞相。   本来还顿着的夏侯珉这会儿听到诸葛亮的忌日已经连忙站了起来,三两下的整理收拾好,与曹恒不约而同地换上黑衣,以示庄重。   等他们出去的时候诸葛均在外面等着,见着他们高高兴兴地走了过来,“夫人与郎君醒了。”   “听闻今日是诸葛丞相的忌日,我们夫妇想一道去祭拜,不知可否?”曹恒将目的说破,诸葛均却是满目惊喜,“好,好,那自是极好。”   “那便有劳诸葛先生引路。”她记得世人皆道当年诸葛亮病逝,诸葛瞻即将他的灵棺奉回了南阳,安葬于南阳之地。   人死如灯灭,纵然彼时的大魏与蜀汉对立,南阳分属于大魏的国土,然一生忠汉的诸葛亮一死却不入汉室供奉,而归于田野,用诸葛亮的话来说,他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请,请。”诸葛亮的陵墓内情,在世知晓的独是诸葛瞻与曹恒,再加个夏侯珉。   诸葛均昨夜本就已经想着要让曹恒去祭拜诸葛亮了,彼时说得正高兴,一时也不好提起,今日说到此事,曹恒能自己提出来去祭拜,诸葛均都欢喜得说不出话来。   “请。”诸葛均相请,曹恒也与之相请,诸葛均拄着拐杖前走,当日下葬之地是诸葛亮早就已经选好的,临去前已经告诉了诸葛瞻,离得他们住的地方并不远。   诸葛均一路引去,很快就到了,一眼望去满满都是人,诸葛均道:“这些,这些都是我们诸葛氏的族人。”   曹恒大致看了看,为首站在诸葛亮的陵前的人正是诸葛瞻,作为诸葛亮嗣子,诸葛瞻的位置站得也是理所当然。   “夫人。”诸葛瞻在前面没有看到曹恒的人,还是有人告诉诸葛瞻,诸葛瞻一下了回过头,诸葛均道:“这是二哥的故友之后,听闻二兄的忌日,特意前来祭拜。”   却没有说曹恒的身份,只道是故友之后,曹恒与他们对上,微微颔首走了过去,诸葛瞻在看到曹恒也是满目的惊讶,随之又是尴尬。   他们两个算是知情人,明白如今的他们所祭拜的墓其实只是一个空墓,里面根本没有诸葛亮的遗体。至于诸葛亮的遗体在哪里,想必曹恒更清楚。   “请。”曹恒哪里会看不出诸葛瞻的尴尬,看出来了曹恒只管往前与诸葛瞻这般唤了一句,诸葛瞻一下子回过了神,与曹恒递上了香,没有忘记给夏侯珉也一并递上,曹恒接过没有一丝犹豫地拜下,夏侯珉也跟着。   哪怕这只是一座空墓,她也恭恭敬敬地作一揖,随后才将香火交到诸葛瞻的手里。   诸葛瞻忙与曹恒作一揖,算是谢过曹恒,曹恒道:“此处?”   “这是父亲早年选定的身归之处,我也是奉父亲之命行事。”算是解释了他们为什么会选了这里,诸葛亮选的地方,想必这里一定有诸葛亮喜欢的东西。   “诸葛丞相选的地方,一定是好地方。”曹恒是不知其中的内幕,但想来这样一个空墓诸葛亮竟然还亲自选定了,这样一个地方,是有什么特别的?   “夫人是回去,还是稍候?”诸葛瞻关心地询问一句,曹恒道:“我在一旁,诸位随意。”   很是有自己是客人的自觉。诸葛瞻知道,曹恒是发自内心的尊敬诸葛亮的,否则也不会对一个空墓也这般的恭敬。   既知曹恒的态度,诸葛瞻不再多言,只管回去准备这一次的祭礼。   纵然她只是不发一言的站着,一旁的人也对她十分瞩目,有人小声地道:“我怎么觉得这女郎很是眼熟?”   夏侯珉听到想起了曾经看到过诸葛亮的画像,曹恒的容貌正是与诸葛亮十分相像的,这些人觉得曹恒的眼熟,是不是认出曹恒与诸葛的相似了?   偏偏曹恒一点异样都没有,好似旁人说的话她都不曾听入耳中。   “是啊,我也觉得很是眼熟。”一个又一个小声地嘀咕,都盯着曹恒打量,夏侯珉道:“夫人不担心?”   “担心什么?”曹恒还真是明知故问的,叫夏侯珉不禁嗔怪地看了曹恒一眼,曹恒负手而立,“天下之事,无奇不有,事情过去了一代人,一代人一代事,想要传承下来不容易。”   “江山想要代代相传也是不容易。”夏侯珉立刻接了这一句,颇是捅心的。   “是啊,世代相传不容易。”曹恒带着几分忧伤,夏侯珉道:“孩子们,总有一个能撑起来的。”   这样一句叫曹恒看向夏侯珉道:“你可知当年母亲是怎么说的?”   最后的最后,曹盼在临去之前说过的话,曹恒从来没有跟人提起过,夏侯珉也从来不问,如今曹恒想要说起,夏侯珉也只管洗耳恭听。   “未来的日子太遥远,人是顾不了那么多的,只要活在当下,把当前的事情做好了,这就够了。”曹恒依然记得当初曹盼的语气。   人若一去,天下江山都带不走,想着要世代传承根本就是一句空话而已,从前的时候曹恒心里也是好奇,若是曹盼无意江山永传曹氏,又为何对她如此细心教导?   “真若不在意,又为何细心教导夫人?”夏侯珉微侧了侧头,显得有些想不通。   “我之前也有这样的疑问,后来母亲跟我说,细心教导于我也是她当下应该做的事,至于能不能把我教好了,至少她在的时候我并没什么不好,将来好不好,会不会一直好下去,她算不了那么长,也顾不了那么远。”曹恒从前想不明白的事,如今却想得分外的明白。   “所以,我现在也一样,只管当下,不管以后。他们兄妹,我会选一个合适的人,至少眼下是最合适的,至于将来的他们会不会合适,我也管不了。”曹恒幽深地吐字,江山天下,承担一世,视为一生最大的责任,这样过了一生已经够了,大魏经几世而更替,管不了,也不用管得那么的多。   “当如是。”夏侯珉其实一直都担心曹恒将自己压得太紧,什么事都想做到最后,让自己承担太多,听到曹恒那么说,他也是松了一口气。   属于诸葛瞻写给诸葛亮的祭文不绝于耳,曹恒细细地听完了,目光不禁落在诸葛瞻的身上,能看到诸葛瞻变得这般的成熟,真的很好。   “礼毕。”一声洪亮的叫唤,曹恒也自诸葛瞻的脸上移开了眼神,诸葛家的人突然将曹恒夫妻团团包围住了,奇怪地盯着曹恒打量。   “你们这是做什么?”曹恒对他们的打量不以为意,倒是诸葛均急急地走来,护得曹恒跟个老母鸡护鸡崽一样道:“都看什么看,散了散了。”   一声一声地轰着人,巴不得他们都走得远远的,别靠得曹恒那么近。   “阿均,这个女郎好生眼熟,我们都觉得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这不想来问问她,看看是哪家的晚辈。”年长与诸葛均差不多岁数的人立刻解释,显然不想叫诸葛均这么给打发走了。   “问,问什么问,都散了,散了,看你们那样,别把人给吓着了。”一副极其嫌弃的样子,叫夏侯珉低头露出了一抹笑容。   诸葛家中,竟然还有像诸葛均这么可爱的人,难得,实在是难得。   “怎么说话呢,我们怎么把人给吓着了,我们看这位夫人没有叫我们吓着的样子。”曹恒脸色如常,就算叫他们围着也好,再有诸葛均这生怕她被吓着也好,曹恒都没有一点的变化,就好像一切都是平常。   诸葛均才不听他们的,连忙地道:“那又如何,叫你们吓得跑了你们才算是吓着不成?走,都散了,散了!”   催着人让他们赶紧离开,诸葛瞻也走了过来道:“诸位叔伯不如先回去吧,累了一天了。”   诸葛均挥手道:“一大把年纪的人,该操心的不操心,不该操心的倒是瞎操心,人眼熟怎么了,这世上相像的人多了去了。”   也是想把曹恒相似于诸葛亮的事先一步打个预防针了,他们是想不到诸葛亮的头上,看到曹恒只觉得眼熟,那也得防着他们哪天要是想起来了,故而诸葛均是先把种子给埋下了。   “你啊,年纪越大这脾气越不好,不就是问问一个晚辈而已,凶什么的凶。”都是同辈的人,也都是有岁数的人了,脾气那是都有,说与不说罢了。   一看诸葛均臭着一张脸,这所谓的诸葛亮故友的晚辈,算了,不介绍就不介绍,他们又不是非要问个清楚的人。   各自打着招呼,这便各自走人了。   “夫人莫怪,他们都是年纪大了,人闲得慌,一天到晚的就会瞎打听。”诸葛均回头与曹恒解释。   曹恒风轻云淡地道:“无妨。”   这都已经有诸葛均在前面拦下,不用她解释她自是不会放在心上。   诸葛瞻道:“夫人来得很巧。”   确实是挺巧的,曹恒并非有意安排,却是这样的无意还能碰上了,何其难得。   “三叔,你先回去,我领夫人与郎君四处走走。”诸葛均想带曹恒四处看看,与诸葛均提议了一句,诸葛均看了看道:“也是,该四处走走,该四处走走,原先,原先那屋子都还在,还有从前你母亲留下的游记,都可以去看看。”   听说这里竟然还有曹盼留下的游记,曹恒是十分惊讶的,只怕是曹盼自己也想不到的。   “三叔放心,我都会带夫人去看的。”诸葛均是一口应承下了,诸葛均笑得可亲地点点头,朝着曹恒道:“那我就先回去。”   “好,你慢回。”一路上诸葛均虽是拄着拐杖,走得还是稳稳当当的,曹恒瞧着诸葛瞻还让人护着他一块回去,也放心了,诸葛均不忘回头嘱咐一句道:“走得差不多就回去,夫人都还没吃早点。”   ……没觉得饿,曹恒侧头问了夏侯珉道:“饿了吗?”   “并未。”夏侯珉是确实不饿,曹恒也不多说,只道:“既然不饿,那便走走,饿了再吃。”   夏侯珉自无异议,诸葛瞻自觉地在前面引路,一边走一边道:“此地是父亲所选,后来听长青提起,这座山是从前父亲和先帝最喜欢来的地方。平日里父亲除了读书治病,闲下来之后都叫先帝拉来爬山,不拘做什么,或是弹弹琴,踏踏青,长青说,那个时候是父亲一生中,最最快活的时候。”   各自其实都明白各自之间的关系,然而诸葛瞻不确定夏侯珉知不知其中的内幕。   “阿珉是我的皇后,朕没什么事需要瞒着他。父亲的陵墓所在,我知道,他也知道。”诸葛瞻的不确定,曹恒不介意帮他确定。   夏侯珉配合地一笑,诸葛瞻也露出一个笑容,“这样更好。”   曹恒身上最大的秘密就是她的身世,连身世都告诉了夏侯珉,证明她对夏侯珉的信任。   “父亲最后能见先帝一面,陛下一面,必已无悔。”夏侯珉既然知道了这个秘密,有些话说来诸葛瞻也不需要再藏着掖着。   “此一生,无论是父亲还是母皇,皆无悔。”曹恒点出这一句,诸葛瞻未必听出来曹恒话里或多或少对诸葛亮的丝丝怨恨,夏侯珉相伴曹恒几十年,称得上是最了解曹恒的人,自是听出来了。   “人生求得无悔极难。”一声感叹,诸葛瞻亦有悔之而不能改的事。   曹恒却道:“公在心中,再以仁义,不悖自然,不违天道伦理,自能无悔。”   人不应该在失去后悔的时候才去恍然大悟,而是从小到大,一点一滴地学着,怎么样让自己才能无悔。   诸葛瞻怔了怔,随之又笑了,“陛下没变。”   一句一怼的,怼得他连一句反驳的话都说不出来。曹恒这下倒是听得顿住了,“没变吗?”   “没改,一如当年瞻在益州初见陛下时的模样。”诸葛瞻说的都肺腑之言,绝无半分虚假,曹恒道:“十数年了,朕一直怕自己变了。”   曾经的她是什么样的,曹恒努力想要去记住,最后却发现记忆中的自己越来越模糊。可是,一开始的那一颗心,曹恒记得住。或许也正是那一颗不变的心,让她能不变。   “陛下不会变的。”手撑天下,人人只看到曹恒手握大权,以为曹恒为着这些权力一定会高兴的,却不知曹恒这些年是多么的如履薄冰,战战兢兢。   曹盼的辉煌成就,时时刻刻都有人在她的耳边提起,她不仅要撑起这个天下,更要面对许许多多的人对她或多或少的质疑。   曹恒不想变,是怕自己失了曾经为家国天下的一颗心,她不想自己成为从前的那些帝王那样,目空一切,以为大权在握,便觉得天下都是她的。   天下从来不是她的天下,而是无数百姓的天下,帝王代表的不仅仅是权利,更是千斤重担。   “朕可不敢说这样的大话。”曹恒说的是实话,岁月如梭,时光流逝,人心思变,如曹盼一般做到数十年如一日的帝王何其少,因而方有她驾崩多年,依然叫无数人怀念,更盼着曹恒能与她一般。   曹恒何尝不是以曹盼为目标,文治武功比不上,至少克制她要做到。   但这一生还长着,曹恒也不知道自己将来能不能做到自己对自己的要求,只能说是尽量。   诸葛瞻笑了笑,“夫人有此心,一定能做到的。”   话音落下,突然叫曹恒往后扯了一把,诸葛瞻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整个人往后退,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咚的一声,只见一支箭落在诸葛瞻刚刚的位置上。   看到那支箭,诸葛瞻的脸色都白了,这是第二次,第二次曹恒从箭下救了他的命。   “动作很快啊。”曹恒轻声吐了一句,紧接着一群黑衣人涌了出来,将曹恒团团包围住。   曹恒本就是轻装而行,前来祭拜诸葛亮更是没有多带人,也就夏侯珉加一个胡平和莫忧。   黑衣人冲出来至少也有三十个,诸葛瞻已经傻了,要是曹恒在南阳有个三长两短,他们诸葛氏就算拿九族来赔也绝对不够。   “曹恒,今日就是你的死期。”黑衣人似是十分得意昂着头吐了这一句。   不想曹恒听着目光一瞥过去,“很自信啊,那很好。”   黑衣人亮出剑便要去曹恒刺了过去,在他身后的黑衣人也都一道拥上,嘶叫着要杀曹恒。   “陛下快走。”诸葛瞻的武力值不错,但来了那么多的黑衣人,一对几十,压力不是一般的大,他是本能的就护在曹恒的面前,想着让曹恒赶紧离开,曹恒已经自腰间抽出了剑,同时剑已经刺出,隔着一个诸葛瞻刺入了冲在最前面,离得他们最近的黑衣人的身上,血溅四射,胡了诸葛瞻一脸。   “不把这些人杀了,你以为我们能去哪儿?”曹恒杀完了一个人,再一把推开了诸葛瞻,“你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诸葛瞻的脑袋是直接当机了,什么地方是什么意思。   “南阳之地,诸葛丞相的墓前,诸葛丞相一生忠汉,纵然身死,照样杀了曹家这等窃汉之贼。你说这是不是让诸葛丞相的名声更盛了?”曹恒一边与黑衣人相斗,一连问着诸葛瞻这些问题。   总算诸葛瞻是明白了曹恒那一句这是什么地方饱含的意思,嘴角抽抽,他想到更多的是,如此一来,把杀人的罪名扣到已故的诸葛亮头上,诸葛氏的人还能幸免,弑君之罪,有了顶罪的人可不就是让他们这些真正的杀人者平安地度过。   真是打的如意好算盘,诸葛瞻那是越想越觉得这人用心险恶,其心可诛。   他武力值还是可以的,如眼下的情况果断地夺过黑衣人手中的刀,跟着曹恒一道杀了起来。   当然,他没忘多看夏侯珉几眼,当年他们就讨教过,也不知道这么多年过去了,养尊处优的夏侯皇后,身手还有没有当年的厉害。   结果,想要露一手的余地是没有,夏侯珉这么多年养尊处优不假,身手只比从前有过之而无不及。   曹恒打着打着,突然冒出一句,“差不多了。”   什么东西差不多?   有疑问的人只有诸葛瞻而已,夏侯珉已经收了剑走到曹恒的身侧,这时候一道道箭声传来,将一群发力攻向他们的黑衣人全都射倒,曹恒继续下令,“一个不留。”   既是不留,箭也越来越快,快得黑衣人想要再扬起刀给曹恒再来一下,手刚起,人已经倒下,他的背早被箭扎成窟窿。   等黑衣人全都解决了干净,一群黑衣部曲才冒出头,与曹恒见一礼,“夫人。”   “把人都收拾干净,莫污了这地方。”无论诸葛亮葬身之地是在哪里,在世人看来这就是诸葛亮的墓地所在,那么这个地方曹恒就不许任何人弄脏。   “诺。”曹恒下令,岂敢违背。   曹恒抬脚就走,诸葛瞻道:“陛下为何不留几个活口,找出幕后主指者?”   “因为还不够,这样的身手,根本不足一提。”像他们这样的人,身边暗卫同样有分,这一批想来杀曹恒的人还弱着,弱得曹恒都不想费心留着他们去揪幕后的人。   “陛下是要以身作饵。”诸葛瞻立刻明白了曹恒的用意,竟然要用自己把敌人给引出来,曹恒是真不怕有个万一?   惊心之余,诸葛瞻却没有要劝的意思,到现在他要是还不明白曹恒在这些事情上的一意孤行,他这么多年也枉活了。   “天下人皆可为饵,朕也没什么不可以的。”曹恒只听到这一句问话,而不是质问她将自己置于险境的,便与诸葛瞻说多了几句,诸葛瞻更不作声了。   “这个地方,往后我是没有机会再来了,你要守住。”曹恒回过头再看了一眼诸葛亮的那座空墓。   “我会的。”有些人在,有时就是一个信念而已,也叫诸葛瞻窥探到曹恒的心里,诸葛亮的位置。   在南阳呆了两日,曹恒便该走了,诸葛均送人的时候那叫一个泪流满面的,许久才吞吞吐吐地道:“夫人保重。”   “你也保重。”千言万语到了最后只化作这一句,诸葛家晚辈们对曹恒一行是十分好奇的,然而诸葛均与诸葛瞻都没有要多说的意思,只让他们都对曹恒恭敬些,无论他们怎么追问就是不肯告诉他们曹恒的身份。   曹恒渐行渐远,诸葛均哭着道:“此一别,恐无再见之日。”   他已是垂垂老矣,曹恒远在洛阳,不便出行,能来南阳这一回已是难得,往后再想来,难。   “瞻儿,往后,诸葛家就交给你了,你要好自为之。”诸葛瞻与曹恒,一个是诸葛亮亲子,一个是嗣子,诸葛均唯愿他们都能好好的。   “三叔放心,我会的。”诸葛瞻这几日与曹恒的接触,越发明白了曹恒是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身为大魏女帝的曹恒,需要的是什么。   诸葛氏,诸葛亮一脉但凡在大魏朝都不可能会出仕,占尽诸葛亮名声便宜,自然也是要付出代价的。   从南阳离开,曹恒一行急往扬州,路上免不得又遇上了几波刺客,一波比一波厉害。   “何宴他们到哪里了?”眼看再过两日就要到达扬州,曹恒问起另外一行光明正大走的人,他们这会儿都到哪里了。   “三日后抵达扬州。”莫忧立刻回答,曹恒点了点头,“给他们传信,让他们再慢一些,不急着到。”   “是。”何宴一行其实是真的已经很慢了,慢得已经叫人都觉得头皮发麻。   越是慢行越是证明了曹恒看的东西越细,这样下去,毛病一准都要给曹恒挑出来了。   曹恒随口问:“承儿他们几人如何?”   三日一问,曹恒也是习惯,暗卫们守卫曹承,除非是有什么特别的事,否则也不会突然将信息告诉曹恒。   “大皇子留在水军,训练得十分勤奋,比起去岁征召入营的新军不遑多让。至于二皇子,游走于扬州各地,为民写写信,或是状纸,闲时也会帮县衙整理文书,还会到扬州码头有时候留上几个时辰,与人并无差别。”   “还有永乐。”两个儿子做的事与往日无异,曹永乐就不一定了。   “陛下是知道齐盟主教了公主殿下剑法,每日修炼的方法都不一样,齐盟主也不是时常夸奖人的人,到如今,我们也不知道公主殿下的剑法是进步了还是没进步。”   隔着千山万水,没有亲眼看到万不敢轻下定论,莫忧很是谨慎地回答。   “也罢,还有两日。”说来也好些年没有见到齐司深了,再重逢时齐司深能说出什么好话?   “夫人,我们来送吃食。”曹恒心下想着,这时门外传来了声音,胡平离得门口最近,立刻前去开门,外面送饭来的女眷立刻端着饭菜走了进来,“几位客官请用饭。”   将饭菜放好就准备离开,夏侯珉代为颔首,女眷在看到夏侯珉时似是被惊吓得整个人往前扑来,方向却是曹恒的方向,曹恒伸手将人扶着,女眷连忙道谢:“多谢夫人,多谢夫人。”   “技俩有些拙劣,莫不是在你们看来,朕是手无寸铁之人?”曹恒说着话一下子紧紧地扣住女眷的手,另一只手同时将人牢牢地固住。   “夫人,夫人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多谢夫人救我,只是夫人能否放开我,夫人捉痛我了。”开口带着哀求,更是奋力想要挣扎开曹恒扣住她的手,都挣得红了一片了。   “明刀杀不了朕,准备来暗的了,看来你们都急了。”曹恒压根不管女眷说什么,只盯着她打量了许久,突然用力将人一挥,直接将她袖中藏着的匕首甩了出来。   “这样,你还有什么要说的?”匕首都落在地上了,曹恒想看看她还有什么好说的。   “穷乡僻壤,为怕不安全,我特意带了匕首护身,这没什么错吧?”反问一句,带着几分不满。   “你也说了穷乡僻壤,这么好的匕首,是穷乡僻壤能做得出来的?”曹恒刚说完,莫忧已经将匕首捡了起来,再双手奉到曹恒的面前。   “别惊了人,从现在开始,让人进入客栈,把客栈里的人,一个一个的查,一个一个的问,至于她,绑了关进柴房去。”曹恒一连串的叮嘱冲的是莫忧。   女眷本来还装着的,见曹恒直接就要将他们捉进去了,立刻拔出发间的发簪便要朝曹恒刺过去,曹恒连都没动,莫忧已经利落地将女眷一个折手,同时在女眷要叫出声前,一下子将她的下巴折得脱臼了,让她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啊……”这样的声音叫唤着出来,却是很轻,莫忧已经将人拉起,“陛下歇息,奴这就去把其他事情办好。”   曹恒点了点头,是信得过莫忧的,至于莫忧是怎么查,曹恒不问经过,只问结果,天明时准备起程,莫忧已经让人将四下都收拾了,整个客栈的人都落入他们手里。   “陛下,人是扬州派来的。”莫忧走近曹恒,小声地将事情与曹恒说。   “嗯,余下的交给你。”扬州的什么人,曹恒亦不问,因为现在不是问的时候,好戏,都等到了扬州之后才好开场,现在,攒着。   “是。”莫忧知晓先把人都留着,等到了扬州,这些账再一次算。   “引蛇出动,收效甚微。”到现在都没有找到什么重量级的人,曹恒是有些遗憾的,看着扬州的方向,曹恒想着曹衍那里会不会有什么特别的收获。   曹衍这些日子既忙着挣钱养活自己,也不忘将扬州的情况摸得一清二楚,越查,曹衍就越是惊心,手里记出来的东西也越发的多,想到还好曹恒很快就要到扬州了,曹衍总算是松了一口气。   “二兄,二兄,你知道吗,明天,明天母皇就要到扬州了。”曹衍才想着松一口气,外头传来曹永乐高高兴兴的说话声。   曹衍听着这确切的时间,一下子看向曹永乐身后的齐司深,“又是齐盟主告诉你的?”   “对啊,没错,就是齐盟主说的。齐盟主还说,母皇在来扬州之前还去了一趟南阳,南阳诸葛氏,那是我们原要去的地方。”曹永乐高兴地冲到曹衍的案前,扒在案上与曹衍说的话。   “并不意外,诸葛氏这些年的表现确实不错,诸葛瞻,教书育人教得是真不错。”曹衍用着公正评价的口气说着,引得曹永乐笑了,“二兄,你能不能别这么老气横秋的。哎哟!”   话音落下,立刻收获曹衍往她头上敲了一记,痛得曹永乐大叫了一声,同时跳起来,“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二兄你怎么这样。人家就是说一句实话而已。”   “实话更是,我是你二兄,你是我妹妹,不许跟我没大没小的。”说着用手按住曹安乐的头,将她的发头都弄乱了。   “啊,二兄,让你不动手你还非动,越动越多,是不是欠打,欠打。”曹永乐叫曹衍揉得头发都乱成一团,气得大吼一声。   “想打,尽管打。”曹衍不拿曹永乐的叫嚣当回事,架不住外头有一想看热闹的主儿,齐司深。 第137章   “他不是你的对手,说不过直接打。”齐司深一副嫌事不够大的样子, 曹衍半眯起眼睛, 透着威胁,齐司深根本不拿他那威胁的眼神当回事, 只是再次地开口, “你,都说百无一用是书生, 不想叫人用武力压你,你便学得文治武功如同先帝一般。”   “皇祖母那样的人物, 百年难得一见。说来不知当年齐盟主能接得下皇祖母几招?”曹衍才不是随便叫人能刺激得了的人。   尤其齐司深用的计还那样的拙劣, 着实叫曹衍看不上。   “齐盟主当年连让皇祖母拔剑的资格都没有,二兄是不知道。”这点事曹永乐倒是挺清楚的, 立刻接话说上。   “枉齐盟主算得上当今大魏数一数二的剑客, 只这一剑法,当年连让我们皇祖母拔剑的资格都没有,更莫说其他文治。妄图学皇祖母,谁人都是痴心妄想, 对吧?”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曹衍把齐司深自己这个例子都拉了出来,齐司深……   己所不能, 勿强于人, 曹衍要表达的是这样的意思对吧!   真是的, 曹家的孩子, 怎么一个两个的都那么不好忽悠, 总觉得这些日子他尽叫曹永乐给忽悠了才是。   目光往曹永乐的身上一移,曹永乐感觉到他的目光,立刻与他露齿一笑,那叫一个灿烂。叫齐司深看得心里只有一个想法,这孩子笑得怎么就有一种让人无法拒绝的感觉?   自认为自制力惊人的齐司深反省自己最近是怎么对曹永乐有求必应的,最后总找不出一个原因来,只能放弃。   “齐盟主,我们明天去接母皇。”齐司深准备败退时,曹永乐不知何时冒头在他的身侧。   “陛下的行踪不宜多打探。”齐司深拧紧了眉用着公事公办的语气拒绝。   “不用探,不用探,只要扬州各个路口都派了认得我母皇的人把守,母皇一进扬州我们不就知道了?”曹永乐笑眯眯地出主意,齐司深……   “陛下来了扬州一定会来寻你们的,你又何必急着要见陛五。”不傻的人不确定曹永乐为什么那么急着要见曹恒,但他时时刻刻都记得,曹恒可以派人来打探他的去向,但他最好不要轻易派人去打探曹恒的行踪。   君臣之间,朋友也好,都要保持一些距离,这样对大家都好。   曹永乐拉拉齐司深的衣袖,“齐盟主,派人去嘛,派人去嘛,我还是第一次离开母皇那么久,我是真想念母皇,很想很想。想着就希望能早点见到她,你就当是帮我一个忙好不好?”   撒娇地继续缠着齐司深,明亮的双眼抬头看着齐司深,就是希望齐司深能松口。   齐司深一向冷清,说实话这么多年来很少有人敢靠近他,更别说像曹永乐这样的女郎。无论齐司深再重怎么板着一张脸,说着再果断拒绝的话,曹永乐就是不当一回事,想要什么,要求什么就是非缠着齐司深答应她不可。   哪怕齐司深一直都很想拒绝,一点都不想答应曹永乐这个要求,可是那一句拒绝的话到了嘴边,就是怎么都说不出来。   “齐盟主,你最好了。就是举手之劳,你就帮帮我,帮帮我。我既是想母皇,二兄也是有很重要的事要见母皇,这才会想快点与母皇见面。”曹永乐不仅把自己对曹恒的想念说出来,就连曹衍也被她拉出来证明一下,她其实是有要事的。   “我不急。”曹衍的事也不急于一时,况且他是听出来了,曹恒一行是便装而来,并不是随着大队人马入的扬州,所以如果到了扬州,曹恒到了最多晚上也一定会来寻的他们。   一个白天一个傍晚的差距,他才不急。   但是曹永乐这样急,再三缠着齐司深想要齐司深松口的样子,怎么看都透着诡异,一下子注意到曹永乐眼中的狡黠,曹衍闭了嘴。   “你兄长都说了不急。”齐司深干巴巴地说出拒绝的话。   “他不急我急啊,你帮帮我,帮帮我啊。”曹永乐笑眯眯地要求,小脸凑近齐司深,让他看得清清楚她是怎么请的他帮忙的。   齐司深真是觉得曹永乐比曹恒还要难应对,这撒娇的样子,压根没办法拒绝。   “好。”一个好字就那么不由自主地吐了出来,曹衍嘴角抽抽,何尝不是在想,这位是想怎么样,答应得那么爽快,是想要怎么来着?   曹永乐想得可没曹衍那么多,齐司深肯定答应她,她只管欢喜地叫好,“多谢齐盟主,齐盟主果然是好人。”   被打发了一张好人卡,齐司深却是怎么都觉得不对,如果可以,真不想帮曹永乐去打探曹恒的消息。   然而话都丢出去了,不答应也不行,曹永乐是用完了人直接就扔了的主儿,与齐司深道:“有劳齐盟主费心,那你还是早点回去休息吧。”   ……哪怕曹衍一直都不喜欢齐司深,这会儿却还是不由地觉得齐司深挺可怜的,真心可怜,有事的时候拉着人的衣袖不让人动,没事了就赶着人走,这么做好吗?   别管曹衍是怎么想的,齐司深没有这样的想法,曹永乐也没有再说其他的意思,齐司深离开了,忙着要去办曹永乐刚刚说的事。   “好玩?”齐司深一走,曹衍立刻问了曹永乐。   “好玩呐,齐盟主比母皇还要心软多了,母皇任是我怎么撒娇,不能给我的东西,母亲是怎么都不会答应。齐盟主就不一样了,你看我一撒娇他就招架不住,恨不得我要什么就给我什么。二兄难道就不觉得他很是好玩?”曹永乐提到齐司深的反应就觉得十分可爱,满脸都是笑容。   曹衍上下打量了曹永乐一圈,“你玩跟玩,千万别玩得太过。”   可怜的曹衍是怎么都想不到将来有那么一天,他会为自己今天没能拦着曹永乐而后悔。   “行了,回去睡吧,我还有事要做。”曹衍思量着要将自己这些天看到的事都整理好呈给曹恒,故而催促曹永乐赶紧回去睡。   “二兄是要准备东西去见母皇,极好极好。”曹永乐是一语道破曹衍要做的事,曹衍没能忍住再次将手按在她的头,“别瞎操心了,去办你自己的事,乖乖的,别闹。”   曹永乐哪怕看不见自己的头,完全可以想像得到,此时此刻她的头是什么样子。   吹胡子瞪眼睛的,曹永乐没能忍住朝着曹衍作了一个鬼脸,“二兄你等着,等将来小侄子小侄女出生了,我一定全还给他们。”   再次被曹衍又揉了一记头,曹永乐……威胁都没用,事不关己,高高挂起是不是,她算是看明白曹衍了。   斗嘴归斗嘴,兄妹俩都等着曹恒的出现。曹恒算是不负众人所望出现在扬州的地界,莫忧提醒了一句道:“夫人,有齐家的人。”   “无事,想来应该跟那两个小的有关系。”曹恒指的那两个小的,夏侯珉露出一抹笑容地道:“夫人猜,他们什么时候会到?”   曹恒想了想,“按齐家的速度,我们这会儿到了扬州的消息应该已经传到齐司深的手里,以他们住的位置到这里,小半个时辰。”   路程隔得有点远,怪不得他们要晚点才能到,夏侯珉道:“那我们是等还是不等?”   “等吧,他们出来也够久,迟早都是要见的,想早一些便早一些。”曹恒倒是淡定,看了一旁的客栈,“去点些好吃的等他们。”   夏侯珉更是笑了,“夫人是心疼孩子们了。”   “承儿不在,就这两个小的。”曹恒瞟了夏侯珉一眼,三个孩子三种性子,曹承是个脾气大的,宠着点还怕把人宠坏了,两个小的懂事又自制,多宠一些也是无妨。   “夫人偏心。”夏侯珉明白曹恒的意思,玩笑地吐一句,曹恒道:“如此,不叫。”   “珉说笑的,夫人不可当真,不可当真,孩子们出来快一个月了,苦头吃了不少了,而且他们两个从小懂事,就算纵着点亦无妨,还是给他们叫些爱吃的菜吧。”夏侯珉听着曹恒话锋一转的,赶紧劝和,他是开开玩笑而已,曹恒可是说一不二的。   曹恒回头看了夏侯珉一眼,没能忍住地道:“你啊!”   明明心里比曹恒要疼孩子,有时候却喜欢逗曹恒,完了还得帮着孩子们说话,真是累人。   夏侯珉冲着曹恒讨好地笑着,曹恒也就是吓唬夏侯珉而已,并不是真的在多日重逢后连顿好吃的都不给孩子们准备。   扬州繁华,每日都在变化,开放的扬州的码头更是。   曹恒选了最大的一家客栈,进去时候看到坐无虚席,以一窥百,扬州,果然富饶。   “几位客官里面请,里面请。”小二哥远远便招呼着人,请着曹恒一行往内的包厢去,胡平已经道:“先为我们准备几样吃食。”   “好勒,要什么客官只管吩咐。”小二哥十分的热情。   莫忧打量了小二哥一圈,守在曹恒的身则,曹恒突然回头看了她一眼,眼神交流,相互又很快地避开了。   “客户请坐,小的这就去把你们要的饭菜送上来。”引了曹恒进了厢房,终于是把人给安顿好,小二立刻表示去给他们准备饭菜。   “去吧去吧。”打发小二哥的人是胡平,小二哥点头哈腰地退了出去,然而才将门关上,脸上的笑容全敛。   曹恒道:“都先休息一会儿。”   “是。”连着胡本在内都应了一声,各自跽坐下,曹恒合上了眼似在闭目养气,曹恒一不说话,其他人也不多言,坐着打量四处。   他们没有注意到的是,一阵阵烟从底下冒了出来,很快,第一个倒下的人是胡平,第二个夏侯珉和曹恒,再是莫忧,一行四人,皆是昏迷不醒。   “呵,这就是大魏的女帝,不过如此。”随着他们倒下了,门再次被推开,五个男男女女走了出来。   “一路上他们防得住再多的刺杀,如今防不了了吧。以为到了扬州就安全了,真蠢。”刚刚打扮成小二哥的人十分不客气地吐字,满满都是嫌弃。   走过去挑起了夏侯珉的头,“夏侯氏竟然出了一个人不知羞耻的人,心甘情愿叫一个女人锁在了洛阳宫,生下的孩子不跟他姓,简直丢尽了我们男人的脸。”   话里话外流露出的不屑不满,像是恨不得杀了夏侯珉。   “好了,快动手吧,把他们解决了,大魏必将大乱,乱起来了,我们就更好动手了。”一行人中的红衣女郎冷声地开口提醒他们话别多说了,立刻动手把人全解决了。   首当其冲的人自然是曹恒,打扮成小二哥的人立刻抽出了剑来,扬起就想朝着曹恒刺下去,只是他的手刚扬起,一把刀已经直接抹过了他的脖子,想杀人不成,脖子上已经血流不止。   “嗖嗖嗖。”同一时间,他们这一行同伴还没反应过来,夏侯珉、胡平、莫忧全都动了,莫忧直接一刀解决了两个人,胡平搞定一个,夏侯珉负责刚刚说话让他们动手的女郎,一下子,将他们全都解决了。   “陛下原以为他们会说出什么重要的东西来,没想到他们的嘴那么严。”都利落地将人杀死了,却一句都没提过他们身后的人。   划断装扮小二哥那人脖子的人是曹恒,她那握在手上的剑还在滴血。   “去请县令来。”曹恒丢出这一句,听到一声答应,却不见人动,想来那应声的人是暗卫。   “母亲,父亲,我们来了。”这时候传来了一阵响亮的声音,门即被人大力的推开了,曹永乐欢欢喜喜地跑进来,结果入眼就是东倒西歪的尸体,“哪个不张眼的。”   本来以为曹永乐会被吓着,结果人家吐糟了这一句,曹衍错后几步步,听到曹永乐的话急急地走了上来,探头看了一眼,脸沉了下去,“有刺客要行刺母皇。”   半句不提夏侯珉,反正这些人的目标一定是曹恒,夏侯珉只是顺带的而已。   “原想请你们吃顿饭,这里是不行了。扬州有我们的地方吗?”曹恒看着东倒西歪的尸体,空气中还飘荡着血腥味,怎么闻得怎么让人不舒服。   “有的。”他们的店自然也遍布天下,吃的用的穿的,无一不有。   “母皇,父后,我可想你了。”曹永乐似是一点都不受影响,看看人家那飞扑过去的可爱模样,紧紧地抱住曹恒的手臂,分别和曹恒与夏侯珉打过招呼 ,紧接着又问,“母皇瞧我和二兄瘦了吗?”   “有齐盟主养着你们,你们能瘦了?”目光看向曹恒身后的齐司深,齐司深与曹恒客客气气地作一揖,算是打过招呼。   “精神不错。”两人之间一向言简意洁,曹恒吐了四个字,齐司深是直接也回了五个字,“陛下也不懒。”   目光相触,那叫一个杀气四溢,站在他们中间的曹永乐倒是一脸兴奋,虽说曹恒的武力值是比不上齐司深没错,那也不等于没有其他的办法对付齐司深的,只看曹恒是想还是不想。   “陛下,县令和衙役到楼下了。”曹恒与齐司深交交锋这会儿,派去请县令的人已经赶来。   “我记得你说那位县令不错。”曹恒收回目光,看向曹衍带着几分询问,曹衍应一声是。   “那么便交给你了。”曹恒一点没有压榨儿子的不好意思,曹衍却作一揖而应下,“是。”   曹恒拉起曹永乐的手,低头与曹永乐道:“走,带你去吃好吃的。”   曹永乐当然高兴了,曹衍既然早就已经打定了主意,想好自己将来是要接曹恒的位置,曹永乐不会拦着,该享受的时候那就别怪她这个当妹妹的没有义气,先走一步。   “二兄,快点把事情处理好了来。”曹永乐回头高兴地冲着曹衍挥挥手。   曹衍露出一抹笑容,表示知道了。   曹衍一行走到楼下的时候正好看到曹衍特意在信中夸赞的县令一行走来,按着曹恒给何宴传的信,天下人都该知道曹恒差不多要到扬州了,这个时候发生命案,莫说县令急了,扬州的刺使也要坐不住。   “母皇,扬州城里的事很复杂,二兄理了那么久,到现在都没理清楚。”曹恒的目光看向那头,曹永乐立刻领会,也将扬州的情况并不算好道来。   “额,母皇知道了。”曹恒想着还是等曹衍解决事情来了,再好好问问曹衍这些日子究竟都有什么发现。   “你的剑法学得如何?”问是问着曹永乐不假,目光别往后看着齐司深更好。   “还行。”曹永乐和齐司深异口同声地回答。默契不少。   曹恒又是一记眼刀子甩向齐司深,齐怀深一点没有介怀的样子。   “陛下要历练几位殿下,公主殿下不如交给我如何?”齐司深显然打这个主意不是一两天了,信里不好跟曹恒说,见着曹恒了不把握机会就是傻的。   “交给你?”曹恒扬眉流露的不同意,谁还能看不出来?   “陛下觉得我哪里不妥,公主殿下天赋异禀,若是交给我训练几年,将来必须会成为大魏数一数二的剑客。”齐司深板着一张脸认真地询问,不明白为什么曹恒不同意这样的事,明明这对曹家有好处。   “成为大魏数一数二的剑客又如何?身为江湖中人引以为傲,她是大魏的公主,不需要这些荣誉。”   曹永乐和齐司深又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不需要专门学好剑法,无论曹永乐的天赋有多高,曹恒都只需要曹永乐能够自保就够了,余下的只在曹永乐想或不想。   “母皇。”才想着最重要的就是曹永乐的想法,曹永乐已经出声唤了曹恒一声。   曹恒转头看向曹永乐,似在无声地询问曹永乐想要说些什么,曹永乐摇了摇曹恒的手,“母皇,我想去学剑。”   ……还真是够打脸的,曹恒刚果断地拒绝了齐司深,结果倒好,曹永乐竟然想去,想去。   沉下脸,曹恒道:“你的剑法已经很不错,不需要再专门去学。”   “可是我想学。”曹永乐站定认真地告诉曹恒,她就是想学,所以要跟齐司深好好地学,将来成为一个一流的剑客。   曹恒摇了摇头,“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是喜欢,就好像兄长喜欢往海里跑,二兄想学母皇,我就是喜欢剑,剑握在手上,感觉好极了。”曹永乐拿了两个兄长当例子,曹恒……   怪两个儿子把女儿教好?这也怪不到别人的头上,每个人都有自己的梦想,为了这个梦想他们一往无前,一步一步地完成,走出属于自己的光明大道,这不是曹恒一直都希望他们做到的?   曹永乐是女儿,一个叫她倾寄了曹盼的感情于一身的女儿,也是她决定宠一辈子的公主,可是曹永乐并不希望当一个单纯的公主,一个任人摆布的公主。她的心里也有属于自己的梦,为王为将,为大魏驻守边疆,如今为着她这个母皇,将来为她的兄长保卫家国。   剑客,她想学好剑,何尝不是因为想要驻守边关需要足够强大,强大就能屹立不倒,就能让将士归心,就如同曹盼。   武力值足够,想做的事就可以做到,这不是极好?   “母皇。”见曹恒沉思不作声,曹永乐再次唤了一声,曹恒将手按在她的头上,“让我想想,以后再跟你说。”   “还要以后?”没有听到曹恒松口,曹永乐失望着,夏侯珉幽幽地道:“刚才还说着想我们,才见面却想离开。”   曹永乐一下子明白过来,连连摇头道:“以后说就以后说,母皇父后,我们再说。”   ……这狗腿的样子,看得实在辣眼睛,齐司深想要插句话来着,曹永乐已经高喊道:“饿了饿了,好饿,我们去吃好吃的。”   一个个看着曹永乐高兴的样子,都不想再提其他,往莫忧带往的客栈走去。   没有多久,曹衍走来,曹永乐都快吃饱,见着曹衍道:“二兄二兄快来。”   一桌子的人怕是只有曹永乐吃得最是无忧无虑了,曹恒与齐司深坐在对面,夏侯珉在曹恒的身侧,至于气氛,曹衍一进来就感觉到僵硬。俱来源于曹恒和和齐司深,齐司深是怎么惹了曹恒了?   想要拐走曹永乐,让曹永乐也动了跟他走的心思,这样算不算惹了曹恒?   “母皇,父后,齐盟主。”曹衍作一揖,想要无视这复杂的气氛。   “坐。”曹恒让曹衍坐下,曹衍坐到了曹永乐的身侧,曹永乐问道:“二兄,事情办得怎么样?”   “食不言寢不语。”曹恒一句话直接让曹衍和曹永乐都闭了嘴。   曹衍立刻低头吃饭,曹永乐看了看曹恒,又看了看齐司深,突然叫曹恒一记眼光扫了过去,立刻低头吃饭,哪怕饱了也得接着吃。   “扬州必有齐家的房子,朕就不留齐盟主了。”吃完了,曹恒即开口送客。   怎么说齐司深也在曹恒的身边呆了不少年,他又是剑客,对于危险的直觉一向很准。   曹恒现在心情不好,都已经出言逐客了,不走都不行。   “司深告退。”齐司深起身作一揖,乖乖地退走了。   这下就连莫忧与胡平都乖乖退了出去,就剩他们一家几口,曹衍放下了碗筷,知道曹恒是要开始说话了。   “扬州诸事,你查到了多少?”曹恒开门见山地询问曹衍,曹衍从怀里掏出一份厚厚的东西,双手奉到曹恒手里,曹恒接过在手,打开翻阅看了看,越看越是拧紧了眉。   “这些人家你都查过了,确定他们与曾家都有干系?”曹恒最后合上东西再问一句。   “是,孩儿已经仔细查过,他们与曾家有极深的纠葛。”曹衍很肯定地告诉曹恒。   “若是此事交给你来处理,你会如何处理?”曹恒得了确切答案,便考起曹衍来。   “连根拔起,一个不留。”连一丝犹豫都没有,曹衍冷酷地吐字,“但是,现在不是动手的时候,得要再等等,把他们全都查出来,以及洛阳的人,将他们都揪出来,那才是动手的好机会。”   “以你们为饵,你们可愿意?”曹恒继续丢下想说的话,曹衍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好。”   曹恒露出了一抹笑容,杀伐果断,连自己都毫不犹豫地利用,这样很好。   “母皇放心,我知道怎么用自己作饵,还请母皇给孩儿一个机会。”曹衍自请要出面作饵,计划他都已经想好了,只想得到曹恒的允许。   “说来听听。”孩子有想法,尤其还是这等利于大魏之事,曹恒哪会不给人机会表现。   曹衍连忙说道:“母皇让我与兄长去南阳,不想我们却来了扬州,他们这些人的心里,必然是认定我们兄弟会为了太子之位争得头破血流,母皇,这就是一个极好的机会。”   “这个主意好,这些藏起来的人最希望看到的就是大魏不好,兄长们就是大魏未来,如果能让两位兄长相争,一定就可以把他们引出来。引到明面上,要对付他们就容易得多了。”曹恒忙不迭地点头觉得这个主意是真的很好,紧接着道:“我也要帮忙。”   毛遂自荐,曹永乐道:“我是女郎,他们最怕的不是哪位兄长能当上太子,而是怕我再当太女。”   曹衍直接将曹永乐给按下了,“你少乱来,你一搅和进来,事情就闹大了。”   就曹衍和曹承斗起来,完全只是引得那些怀有不轨之心的人渐渐冒出头来,曹永乐要是斗起来,性质就大变了,这根本就是要让整个大魏争起来。   他们现在主要的目的是捉住暗藏着的一批人,从曹恒的反应不难看出,这批人藏得够久的了,只怕不仅仅是这件事,其他的还有别的事,只是他不知道而已。   曹永乐道:“浑水才能摸鱼。这些人一定不傻,兄长们突然就争了起来,怎么看都像是在设计。别以为我不知道,大家都说我类皇祖母,就凭这句话放出去,就已经让无数的人想对我动手,也包括藏着不敢见人的人。”   “母皇,得再给他们一点时间,你就让我去学剑法,等我把剑法学好回来了,兄长彼时一定也在军中立了足,想必到那个时候,他们一定会迫不及待的想看长大的我们怎么争。”   也就是说,曹永乐是觉得眼下不是出手的时候,想必就算现在动了,也不一定能将人都一网打尽,倒不如留着,等时间过去,他们继续顺藤摸瓜,将一个又一个暗暗盯上,再到他们真正出手,一次性将他们全都一网打尽。   “群龙无首而不足为患,其实有一个更好的办法把这些人击溃。”原本曹恒打的主意仅仅是利用扬州一事把那样一个人的罪名落实的。   现在听着曹衍与曹永乐的话,她却改主意了。   既然他们都觉得现在不是合适的时机,有他们自己的想法,曹恒也想看看他们兄妹,究竟能不能担起大魏的天下。   “母皇,敌人是一直都存在的,没有了敌人,人生太过寂寞了。”曹衍听明白曹恒的意思,连忙劝了一句。   “所以你也同意永乐的主意?”曹恒将话问得明白,曹衍沉吟了半响道:“孩儿其实是不希望永乐卷入其中。”   话音落下立刻被曹永乐瞪了一眼,“二兄怎么能这样,都是母皇的孩子,大魏的殿下,我们生来背负的东西就比旁人多,二兄能做的事,我这个当公主的也一样可以做。你这样不想让我卷入其中,是怕我真跟你抢不成?”   抢什么,曹衍知道,曹恒和夏侯珉都知道。   “不是这个意思。”曹衍被问得有些尴尬,连忙解释一句,“你是妹妹,我们这些当兄长的就应该护着你。朝中的事复杂诡谲,你原本不需要身入其中,成为天下人的靶子,但你还是想让自己当了这个靶子,迎对天下人的质疑与算计,如果是为了大魏的帝位,你这样做兄长没有二话,但你并不是。”   曹永乐露出一抹笑容,还是很高兴当哥哥的人能心疼她。曹永乐仰着头道:“身为大魏女帝的孩子,怎么能只想着自己,大魏的安宁来之不易,母皇为了这份安宁不惜让自己身陷险境,我从小到大父母宠着,兄长护着。为了权利都能不顾一切,为了亲人,为了江山安宁,我又有什么不可以当靶子的?”   拍着小胸脯,曹永乐是一副舍己为人的态度,她为的又不仅仅是私利,这可是关系了整个大魏。   夏侯珉一下子就看向了曹恒,不意外看到曹恒脸上挂着的笑容,曹恒是真高兴,她一直都担心自己不会教孩子,怕极了她的三个孩子会骨肉相残,好在,他们都没有,没有。   大松一口气之余。曹衍已经再次开口,“永乐,一但你露出了这样的苗头,以后你的一生,都可能会被扣上这样的野心。”   “野心还是忠心,不是仅在于为帝王者信与不信罢了?”曹永乐认真地道破这之间的关键。   “为君不信于臣,如曾子杀人,三人成虎,曾母终还是信了旁人的话,而不信于自己亲自教养出来的儿子。连母子尚且如此,更何况是君臣,不信时总有一百个,一千个杀人的理由;若是相信,就算有一千个人说那人叛了,不信的依然不信。”   曹永乐看得清楚着,信与不信她不在于旁人怎么说,只在于她的母亲,兄长。   若是信她,以他们心志之坚,任何人想要他们改变主意都很难;不信她,她的结局便只有一死。   “衍儿,你妹妹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告诉我你的选择。”曹恒是不会插手他们兄妹之间的事,曹永乐提议出来,她知道曹永乐心里想的是什么,也知道如果将来真有那么一天,曹永乐面临的又将什么,可她依然没有阻止。   曹衍听着曹恒竟然将决定权交到他手里,惊得失态地看向曹恒,曹恒继续地道:“此事你在这儿,我问过你,将来也会在你们的兄长面前问个明白。”   试探吗?没错,曹恒现在所做的一切都是对他们的试探,正大光明的试探,都由着他们决定自己的人生,决定自己究竟是要走什么样的路。   “母皇。”曹衍唤上一声,曹恒道:“你是知道,我不会就一事一为而决定,而是经过时间的沉淀,一点一滴的看清你们。”   曹衍听得心下一紧,不以一事一为而定,便是说曹恒会一直都看着他们,他们做的任何事,任何决定,曹恒都会看在眼里,记在心上,等到将来有一天必须要做下决定了,曹恒会总结他们这些年的所做所为,做出她想做的决定。   “是,孩儿明白。”曹衍惊心之余又迅速地作一揖,人正心正,做人做事都坦荡,就算曹恒时时刻刻的盯着他又有什么值得害怕?   曹恒道:“那你们准备好,事情商量好了,最后决定了好告诉我。”   也就是说,曹恒是同意了曹永乐的提议,曹衍的默许。   “母皇英明。”曹永乐一看曹恒答应下,立刻冲上去拍马屁。   曹恒伸手不客气地捏了一记曹永乐的脸蛋,“英明,就因为我同意你跟齐司深去学剑法?”   “怎么可能,母皇无论做什么决定都是极英明的,怎么会只因为这一件事。”曹永乐被捏着脸蛋也没有一点委屈的样子,只管窝在曹恒的怀里,乐呵呵地道:“母皇就是母皇,就是厉害,我最最喜欢母皇了。”   “这些日子你最最喜欢齐盟主的话也没少说。”直戳亲生女儿的无耻,但凡有利可图,甜言蜜语从不见断,这位给人灌迷药的本事见长。   “母皇怎么能这么说呢,我最最喜欢,最最最喜欢的人就是母皇了。”曹永乐是一点被亲娘指出她那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事的窘迫都没有,反而更使劲地给曹恒灌迷汤。   “你这一张嘴啊!”曹恒无奈地轻叹一句。   “跟抹了蜜似的。”曹永乐昂着头没一点不适应地接话,曹恒不客气地捏了一记她的脸。   曹永乐无所谓地继续窝进曹恒的怀里,曹恒道:“人可以往缓一缓,先查着不处置,你先时给我信中提到的海难后那些为乱一方的孩子,这是得先处理了。”   牡丹那样一群孩子,虽然其情可勉,但是倚着人的一点善心行的却是做奸犯科之事,此风不可长。   “孩儿一直在想,洛阳设下的老幼病残的收容所,是不是也可以在扬州设下?”曹衍询问。 第138章   曹恒看了曹衍一眼,“你想就可以。”   ……总觉得这话里有陷阱, 曹衍没有被吓退而是问道:“母皇这么多年为何不广设收容所?”   行, 知道问出这个问题,曹恒反问道:“你觉得是什么原因?收容所先时由你皇祖母设的, 大魏经多年战乱, 那样的地方能救大魏之急。”   曹衍低头沉思,收容所, 这样的地方是救急,发起者还是曹盼, 可是曹盼却没有推广。   办一个收容所需要什么, 曹衍心里一样样地数着,数着数着又数不下去了, 曹衍认真地道:“虽然收容所收容的是老幼残病, 可是里面的制度我并不清楚。”   曹恒道:“那就试试。不用朝廷的名誉,眼下你手里也赚了不少钱,你就用自己的钱去试试,能不能开一个收容所。”   ……果然有坑, 曹恒不仅让他们自己挣钱养活自己, 就连他们想做事也得靠自己挣钱去做。   那,事情是他想做的, 本来想借曹恒的势, 曹恒不肯借而是让他自力更生, 也没问题, 一切事情他自己挑起的自己做。   “好, 孩儿试试。”借势不成反而得打头阵,曹衍已经满脑子在想接下来应该怎么办。   “母皇住的地方安排好了吗?”女儿果然还是贴心的小绵袄啊,吃饱喝足了立刻关心起父母的住宿。   “怕我们没地方住?”曹恒侧头问了一句,曹永乐摇了摇头,“才不是,想跟母皇住才对。”   这些日子过得苦啊,曹永乐一边练剑还得一边学着做饭照顾两个大男人,最后齐司深不知是不是过意不去了,竟然也一块帮忙,这才叫曹永乐松了一口气,当然也就更鄙视做饭都能把半个厨房给烧了的曹衍。   “你们最近这些日子赚的钱也不少,怎么不想换个地方住?”   “我们租的房子是半年的,还有好几个月呢。”兄妹异口同声地回答,勤俭持家,就算有钱了,先前为了挣到住房的钱,曹永乐那是差点把小命都给搭上了。   “陛下,先帝从前在扬州也购了不少的私宅,属下已经命人前去打扫了。”莫居适时在这个时候插口。   曹永乐听着有钱的皇祖母就连在扬州都购置了私产,幽幽地问道:“母皇,皇祖母到底是有多少家底?”   曹恒回了一句,“想问我有多少家底吧?”   “不,不,不。孩儿只好奇皇祖母的家底,母皇的嘛,有了皇祖母的基础,一定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孩儿不打听,不打听。”先去之人,瞻仰是可以的,反正亲娘是不会亏待她,她不必问得太多,基于好奇问问曹盼的家底,曹恒也不一定能答得上来。   “乾清十一年,举国算国库收入,彼时的金额是……”   “黄金十八万六千七百整,白银九千三百八十一万伍千二百三十二两。至于各种宝物大意列举,至少也有可匹比白银的价值。”数字是由曹衍和曹永乐异口同声地说出来的,眼睛同时想着那国库的钱都在放光,口水都要流下来了。   “比照你皇祖母的家底。要是再加上你皇祖母在其他各州的田地,房产等等,应该你皇祖母的私产还得多一些。”曹恒就那么告诉的曹衍和曹永乐。   曹永乐已经快给吓傻了,伸出手指着道:“皇祖母竟然比国库还富?”   曹衍道:“应该说皇祖母让国库有钱。大魏初建时,国库是一文钱都没有,朝中官吏的俸禄都是皇祖母私拔发下的,直至天下一统,皇祖国将盐利归于官盈,国库才慢慢富起来。”   这段历史史官可是记得清清楚楚的,曹衍专门看过,研究过才敢说出来。   “一国国库穷成这样真惨。”曹永乐幽幽地感慨。   “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早年国库的收入都是税赋,可是养兵养马哪一样都要钱,这一养十有八九都入不敷出,逼得朝廷只能提高税赋,也是逼得百姓们没有活路。自皇祖母始,盐利是国库收入的一大来源,但最大的收入在于商,在于丝绸之路。”曹衍真是下了苦功夫的,看看他这说的多仔细,说到这里眼睛直发亮。   “无兵不强,无农不耕,无商不富。想要一国富起必须大力开展商贸。士大夫与天子共治天下不假,但是这个天下不是仅靠士大夫就能撑起的。天下百姓各司其职,缺一不可。为帝王者,旁人无论喊得有多响亮,道自己有多厉害,听听便罢了,君心得有一杆称,不能让人说什么是什么。”   趁机曹恒就教起一双儿女来,曹衍和曹永乐都直点头。   “开个收容所,就当是给你练手,办好之后,我就让你入六部学习。”曹恒总结完,又给曹衍丢了一个诱饵,曹衍对着这么一个诱饵根本连想都不多想,张口就咬了。   “是。”   曹永乐在一旁看得露出一抹笑容,转头与一直在一旁并不多言的夏侯珉眨了眨眼睛,夏侯珉伸手抚过曹永乐的头……   曹恒到扬州的计划变了,但扬州别的事也得处理。   既对扬州的官吏起了疑心,虽然清楚这些人都知道她到扬州的事了,曹恒在车驾没有到扬州之前,往走于扬州各处,对于暗处盯着她的目光置之不理。   走归走,却是不带曹衍和曹永乐的。如果他们现在打算把人诱出来,曹恒不介意带上他们,然而曹衍和曹永乐的打算她既然同意了,那就让他们玩一玩,那些人一时半会闹不出什么大动静来,就留给他们日后慢慢算账。   打定了主意,曹恒只管带着夏侯珉往来于扬州,因着每个地方都去,并不算是特定,不知道的还以她是来游玩的。   “明日陛下的车驾就要到了。”莫忧给曹恒提了一句醒,曹恒伸手,莫忧立刻将赤心送来的信递上,曹恒将信拿在手里看完,“传朕的话,让他们使劲地折腾。”   ……莫忧顿了半响,最终应声立刻去办,折腾,让人使劲的折腾,莫忧想得都使劲捂脸。   倒是收到曹恒这道诏令的人半天回不过神来,然后转向身为曹恒长辈的何宴,哪怕是秦无,人家也不会一大把年纪还穿红衣,偏偏这位就是穿了,穿得还十分招摇,满洛阳说起一个穿着红衣的老头,那是无人不知的,那就是驸马何宴。   要说何宴跟曹家的渊源是真挺深,早年他是随母嫁入曹家,叫曹操收为养子,后来又娶了曹操之女,如今的金乡大长公主为妻。   何宴年少聪慧,胆子也大,要说人才,他也算一个,然而却犯了一样大忌,好色。   曹操在时他还收敛些,曹操去后,曹盼登基。对曹盼这位女帝,年少时何宴便曾玩笑过几句,然而后果是叫曹盼踢了一记,从此见曹盼那是绕道而行。   可惜这是个好了疤痕忘了痛的人,因着曹盼与几位姐妹的关系算不上有多亲近,曹盼登基之后,何宴全然忘了曹盼的武力值一般,时常出入教坊诸地,更纳了无数小妾回家,彼时只是金乡公主的曹宣气得告到了曹盼的面前,曹盼一向直接,只问曹宣想怎么解决这件事?   把联姻视为手段,利用一切的人,曹盼是不认同的,何宴这样的色胚子,从前曹盼是管不了曹操,眼下曹宣闹到了她的面前,曹盼就看着姐妹是有什么打算,然后帮她做好。   “也不急着决定,敢不拿曹氏女当回事,兄长们不管,我这个当妹妹的管,来人,将何宴揍上一顿,再带来见朕。”曹盼彼时就下那样的令,得令者立刻去提了何宴揍上一顿,打得那叫一个鼻青脸肿的,这才拖进宫来。   金乡公主曹宣一看这样,那叫一个高兴,冲着曹盼一个劲道谢。   曹盼当时也是吓不死人不满意的主儿,笑眯眯地与曹宣道:“姐姐如今是大魏的公主,一个驸马而已,既然不好换了就是,用不着跟他置气。”   哎哟,这想让他们和离的意思,曹宣眼睛都亮了,张口就想答应来着,没想到曹宣的生母杜氏与何宴的生母尹氏都一道赶了来。   不二话,两位都是曹操遗孀的人表示这门亲事不能散了。   “皇帝的女儿不愁嫁,若是杜太妃考虑的是将来姐姐怎么过的日子,放心,姐姐想嫁朕自会为她物色一个待她一心一意的人,若是不想嫁,朕也养得起姐姐。”曹盼是一个奋力想让女郎自主自强的人,自家的姐姐不争也就罢,显然曹宣想甩了何宴的,她又怎么能不成全她。   曹宣听着眼睛更亮了,杜氏与尹氏对视一眼,杜氏一下子跪下了,“妾有些话想跟陛下说,还请陛下移驾。”   其实当时情况若是跪下的人是尹氏曹盼还没那么惊讶,杜氏跪了,曹盼看了一眼曹宣,显然曹宣也是惊讶的。   但是,一般这些太妃都不给曹盼惹麻烦,曹盼待她们自然都得看曹操的面子。   哪怕从前时,曹恒对这些人退避三舍,现如今谁让她是曹操的继续人,除了扛起江山,这些人她也得养。   杜氏与尹氏明显就是通过气的,两人不知达成了什么默契,想与曹盼密谈,最终曹盼想着听一听也无妨,便答应与她们移到偏殿说话。   杜氏与曹盼再次跪下,“陛下肯为宣儿撑腰都是宣儿的福气。只是这天下男儿哪有十全十美的,何宴除了好色一些,待宣儿还是挺好的。只求陛下想个法子,让何宴不敢再出去胡来,妾与宣儿对陛下感激不尽。”   ……和离的手段简单粗暴而且是永绝后患,对比起来曹盼自是更喜欢这样的方式的。   让何宴不敢再出去胡来,额,办法不是没有,只是曹盼为什么要答应?   “妾知道陛下不喜宴儿的性子,也是妾没有教好,都说养不教父之过,说来说去都是我们这些父母的不是,陛下若是要怪,就怪妾吧。”尹夫人同时也跪下,一力将所有的过错都往自己的身上揽。   再不知道这两位是真不想让何宴和曹宣和离,曹盼也枉为帝王。   “姐姐怎么说?”当母亲的想法,尤其这还都是曹操的遗孀,虽说这一个个的曹操在的时候曹盼退避三舍,曹操去了,接手了曹操的江山,连带着曹操的女人曹盼也得养起来,没有说不的权力。   可是婚姻之事,曹宣愿不愿意,刚刚都已经说出让他们和离的话来的曹盼,也得问问曹宣。   “你这孩子可不能乱来。”杜夫人听出曹盼的语气没那么强硬了,倒是自己女儿,怎么看起来都像是不想松口的样子,连忙出声喊了曹宣一句。   “母亲,不是我想与驸马闹,只是他这些日子行事你是没看到,长此以往必酿大患。母亲,我不想再受这样的罪。”曹宣也是个心里有主意的人,何宴目中无人,从前是怎么惹了曹丕不喜的,又是怎么惹了曹盼出手教训的他,曹宣大抵还是知道。   曹盼是个大度的,先时教训完了何宴也就放下了,但就何宴那样不知收敛的样子,再犯到曹盼的手里是只有一死。   “宣儿,我知道宴儿有诸多不是,还请你再给宴儿一个机会。”眼看卡在曹宣这里了,尹氏果断地转头与曹宣叩拜恳求,曹宣哪里敢受这样的大礼,赶紧走过去将要将尹氏扶起来。   “不,宣儿,宣儿你听我说,宴儿,是我没有教好宴儿,如今陛下愿意出手,请你再给宴儿一个机会。”   被寄以厚望还得帮人教儿子的曹盼是真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曹宣叫尹氏那么一跪得哪里还能说不,最后,只能请曹盼出手教训何宴,让何宴乖乖的。   其实何宴对曹盼那是自从那一踢后就有阴影,曹盼果然出手就是狠的,看这先让人揍他一顿再来的,何宴鼻青脸肿得就算是亲娘都不敢帮他求情。   曹盼走了出来,何宴看着自己的妻子,还有母亲岳母都跟在她的身后。   “你,是不是想与朕的姐姐和离?”曹盼走到何宴的面前,直接了当地问话。   “当然不是。”何宴聪明也不是白聪明的,看看这认怂得那叫一个快的,自然从心里也是不想的。   曹盼绕着何宴一步一步地走着,何宴是没胆子看曹盼的脸的,然而看着她靴子,一步一行,脚步声同样让他觉得胆颤心惊。   “怕朕呐?”曹盼这心知故问的,何宴就算是,也只能僵着脸道:“陛下英明神武,文成武功皆为天下豪杰所惊,宴也是不能幸免。”   “马屁就不用拍了。朕以为当年给你那一脚教训得已经很可以了,现在看起来不够。你以为娶了朕姐姐,你就可以任意欺负践踏的?”刚刚语气还是挺好的,一下子却变成了修罗,惊得何宴都要跳起来了。   虽然没跳那也顾不上规矩抬头看了曹盼一眼,本来千言万语要解决的,结果看到曹盼一脸的寒霜,何宴只化作一句,“宴不敢?”   “不敢。”曹盼并不满意这个答案,所以直接动手踢了何宴的肚子一脚,何宴痛得惊呼一声,“不敢。你的不敢就是带着不三不四的女人回朕赐下的公主府,完全不拿朕的姐姐当回事?”   何宴痛得直捂肚子,更是急切地要解释,“陛下,陛下息怒,我不敢,我再也不敢了。”   认怂的速度是真快,叫曹盼想多踹他几脚都没踹成,可惜了。   “这一次朕饶过你,不过你记住了,再有下一次,朕的姐姐若是再进这宫门一步,你这个驸马是绝对当不成了。何家再有余荫,也不及朕这个姐夫的名头,毕竟朕这个皇帝也不是白当的,拿着朕的名头出去能干什么,你心里比朕清楚。舍不得曹家给你的名声和财富,那就对我们曹家的女郎好一点。”   “敢占曹家的便宜又不想对曹家的人,朕一点都不介意让你一无所有,有求于人的是你何宴而不是朕,明白?”   作为一个占据了所有主动权的人,曹宣是个聪明的,聪明得直接来找曹盼出面,何宴这些年能在洛阳横着走,靠的就是曹家的势。   曹盼的性子向来是眼里不揉沙子,何宴算是犯了曹盼的大忌,曹盼出面教训何宴,更是撂了狠话,何宴只要还想在洛阳混得好,就得守曹盼的规矩。   因着曹盼将底线放了出来,何宴也确实是不想跟曹宣和离的,其中的原因,正如曹盼说的那样直白的,何宴一个随母亲再嫁入曹家的人,这么多年借的就是曹家的势,成了曹家的驸马,好处他心里清楚着,让他跟曹宣和离,呵呵,傻子都知道以后是不可能再借曹家的势了,何宴自是不上的。   之前何宴是仗着得曹操的欢心,而且对于男人来说,在外面有几个女人真算不得什么事,何宴才敢做得那么放肆。   如今不一样了,曹盼是女郎,还是大魏的女帝,她要何宴安分守己的,先前还跟曹盼有过黑历史的人,再加上一脚还有这顿打,何宴要是再想曹盼会不会真动手,那就是找死。   自此,何宴洗心革面,哪怕再喜欢美人也只能偷偷摸摸的,做人做事,也一并按照曹盼的要求来,这么过了几年,才得了曹盼的重用,倒是办了不少的差事。   曹盼去后,面对比曹盼还要严厉的曹恒,何宴是果断地辞官致仕,这么多年在家那叫一个逍遥自在的,曹恒点了让他出任大将军之职,他是真差点问曹恒一句莫不是疯了?   然后,曹恒丢下了一句叫何宴更震惊的话,此行前往扬州,你可以随便玩?   所谓随便的玩,何宴只以为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沿途所见官吏,你想要什么就要什么,要到了就都是你的。”见何宴一副自己是不是听错的样子,曹恒说得更直白一点。何宴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这是让他白拿贿赂吗?   二话不说,一大把年纪的何宴立刻应诏,这一路上正可谓是何宴这后半辈子最是逍遥自在的日子了。   好酒,美人,好东西,全都送到何宴的手里,而这些人都仅仅是想从他的嘴里打听出曹恒此行南下扬州的目的。   莫说何宴不知道,就算知道,他那么聪明的人会傻的把这些事告诉这些人?   骗人,天南地北地忽悠人,那是何宴的拿手好戏,一路上礼物美酒还有美人何宴都拿了,但是想要从他的嘴里问出重要的事来,不好意思你说什么,我耳朵不好使,没听清。   何宴何驸马其实也不年轻了,所以在曹恒竟然选了这么一个年纪大得都早回去养老的人负责她这一路南下诸事,甚至是安全,才会叫人反对。   何宴眼看着明天就要到扬州了,与曹恒会合,好日子就要到头了,难过是必须的,没想到,曹恒竟然不叫他继续。   反复看了好几遍,何宴那是越看越高兴,“陛下真是,真是用人用到底啊,好,好,好!”   有好酒美人等他,任他索取,这么好的差事,千年也难得有一回,真是让他高兴,高兴啊!   “驸马,你收东西也别忘了正事,不该做的不做,不该说的别说,比如陛下在哪里,为何一路不见人。”赤心再次叮嘱一句,虽然每到一个地方她都提醒一句,何宴挥手道:“放心放心,该知道陛下不在出行车驾内的人都知道,不知道的人见不见得到陛下也不会放在心上,问上一句只是顺口而已,绝没有别的意思。”   分析得有理,赤心道:“就算都心知肚明,他们装得,你也得装着。”   挥手挥手,何宴再次道:“装,我会装,赤心女郎就别担心了。咦,不对啊!”   刚刚被利己的好事冲昏了头,何宴脑子及时回路,指着赤心道:“陛下不是一路微服去的扬州,就我们这一路的速度,怎么可能说陛下还没到扬州,到了扬州陛下却不回来,还让我继续闹,陛下这是想干什么?”   问得是真好,然而此事的答案是赤心能给得了何宴的?   “驸马见了陛下不如亲自去问。”赤心不知曹恒还有什么样的安排,但这也不妨碍赤心装。   借何宴十个胆子他也不敢问曹恒都有什么样的打算,曹恒那一张冷脸,那骨子里比曹盼可古板多了,对曹盼而言,只要你不犯她的禁忌,一般她是不会管你的。   对上曹恒,虽然这么多年好像也没听说曹恒因为人的言行不当罚过什么人,那也架不住不正经的人对上正经人的害怕。   这样种害怕还是天生的,想避都避不过去,说起来都是泪啊!   何宴看着赤心,这么一个都能当他曾孙女的女郎,“赤心女郎想必是追随了陛下多年了吧。”   “何驸马确定要打听这些不该打听的事?”隐含警告的话一丢出来,何宴才起的一点念头立刻被拍散了,连连摆手,“可不敢,万万不敢。”   “那你就早些休息吧,明日还得赶路。”赤心催促何宴既然无意打听,那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别在这儿瞎耽搁。   ……果然,皇帝不好惹,身边的女郎也照样不好惹,真是不知道自曹盼之后,究竟是多少女郎变了样。   撇了撇嘴,他还是少管些闲事,在曹盼一朝,他是紧跟曹盼的脚步,曹盼要做什么,需要他做什么,他只需要做好就成,什么男人的事,女人的事,那都不是他该管的。   管的多了,掺和得多了,想过逍遥的日子就不可以了。   纨绔也有自己的一套生存手法,瞧瞧何宴就是最好例子。   “明日陛下的车驾就会抵达扬州了。”何宴在那想着许多为人处事之道,扬州眼看着曹恒就要抵达,同样也是在诸多准备。   “你们莫不是以为曹恒现在才来的扬州吧。”有蒙在鼓里的人,当然也有猜到真相的人。   “告诉你们,曹恒早已经绕道去了一趟南阳,也早就抵达了扬州,偌大的扬州,她几乎已经转上一圈了。”   “那陛下发现什么了吗?”心急如焚的人急着追问。   “要是发现了什么,你们以为自己还能好好地呆在这里?”   对于一群蠢货,真是不想跟他们说多一句话,偏偏蠢货再蠢也得用。聪明人想要用上太难了,还是好好用起这些蠢货来,想好了计谋,让他们去做了就好。   “没发现就好,没发现就好。”一声声松了一口气的话。   带着几分轻蔑的语气再次响起,“你们以为自己比曹恒聪明,一时不被发现,不代表一世都不被发现。我们派出去杀曹恒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晴天霹雳,又是一阵异口同声地问道:“你,你什么时候派了人去刺杀陛下,这件事我们怎么不知道?”   “我们做事不需要你们知道,你们只需要知道,我们都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无论我们安排什么,就算是去杀曹恒,也都只为了我们同坐的这条船不沉。”   “你们行刺陛下,这是想要谋反。”这个时候竟然有人后知后觉地指出这点,叫一旁的人听着一声冷笑,“你们敢制造海难,夺他人之宝,这事要是闹出来,你们就算不曾造反,你们以为自己还会有什么活路?”   被捏住了死穴,本来十分不满的人立刻消声了。   “还有,趁着曹恒来扬州,就算杀不了曹恒,曾家那些人,绝不能留了他们到秋后,被朝中的那些人问出什么不该问的话来。当然,眼下最重要的是杀曹恒。”   最后这是命令,是他们必须要去做的事,一群人面面相觑。   “好好把事情办好,大家都没事,高官厚禄,荣华富贵都少不了诸位的,若是诸位不配合,会有什么后果,我想你们应该还记得曾家的。”   提起全军覆没的曾家,他们的心都一紧。   曾家啊,那曾也是他们的同伴之一,可是今天,他们一族尽被押入了刑部大牢,在他们落入朝廷手里之前,他们甚至一点风声都没有收到。   大魏的利剑,那是乾清女帝曹盼一手练出来的,无论是骑射还是近身对战都是万里挑一,也是靠这样一支队,曹盼得了天下。   因着扬州临海,而且当初江东被大魏与蜀汉围攻,扬州近半之地是落入蜀汉手里的,没有见识到大魏的利剑是有多厉害,随着天下太平,水军也成为扬州的驻军。   而只这一次照面,他们还记得第一次见到押解曾家人的利剑离开扬州时的样子,黑衣打扮,一举一动,如出一辙,如利剑一般的目光紧紧盯着你,能让你如头悬长剑,极是可怕。   所以,他们一点都不想和这样凶残的军队对上,偏偏这样的军队是由曹恒调令的,他们真要去杀曹恒,能不对上利军?   “放心,利剑一般是不会轻易动的,曹恒随身护卫她的是曹家暗卫。”   “曹家的暗卫也不好对待,你以为曹盼当年为什么得的天下,军队是一回事,暗卫也不是省油的灯。看看你都派了多少人去了,你自己都说了,他们没有一个回来的,那你还让我们去送死。”   不提这事还好,一提起来他们那是一肚子的火,有人大声地质问出来,想让他们给个交代。   “当!”的一声,那披着斗蓬让人根本看不见他模样的男子从腰中抽出了剑,“去还是不去?”   这么直接把剑架在人的脖子上,还真是想要动手不成?   “你,你难道还想要威胁我?”剑被架在脖子上又怎么样,那人硬着脖子地质问一句。   “是不是威胁,你只需要告诉我,去还是不去?”压根没管那人说得怎么的硬气,只管要一个答案。   “不去。”被人这么架着脖子的问,谁能顶得住,必须不受威胁,果断地回答。   “嘶!”的一声响,那人手起刀落,已经直接取了那人的性命,一旁的人怕是没有想到这人竟然真能下手,说杀就杀!   偏偏杀了人的人一点杀人自觉都没有,持着还在滴血的剑,“你呢,去还是不去?”   其中一个人道:“你,我们是合作的伙伴,你怎么可以动手?”   斗蓬男露出了一抹笑,“伙伴吗?你们觉得我们是伙伴,在我看来,你们不过是棋子,棋子就得要听话,不听话的下场,如同他一般。”   被这人用这样的语气说话,气得一干人的脸都黑了,指着斗蓬男道:“你,你竟然敢如此轻慢于人。”   “不然,我将你们做的事都交到御史台去,我不杀你们,让朝廷那些人来杀你们?”好声好气地追问,一群人脸色更是大变。   “不要忘了,你们的命掌握在我的手里,我让你们生,你们就得生,我让你们死,你们就得死,连不的权利都没有。而你们,连我是什么人你都不知道,就这样,你们还想反抗我?”斗蓬男说到这里大笑不矣,看着他们的目光轻蔑之极。   “听好了,派出你们的暗卫,不管付出什么代价,都要给我取曹恒的性命,曹恒不死,我就让你们死。”要说之前还带着商量的语气,露出爪子之后这人就变得十分的可怕了。   剑一个一个的指过去,冷声地道:“都记住了,好好干,千万别做蠢事,否则,我不介意亲手杀了你们。”   冷洌地一笑,将剑丢下了,随后大步离开,留下一屋被他威胁的人,还有那样一具尸体……   曹恒的车驾如期而至,扬州刺使领扬州的所有官吏前来亲迎,何宴出面笑眯眯地道:“陛下一路行来有些乏了,到了扬州让陛下好好地歇歇,待要诏见诸位,陛下必有诏令。”   车驾之内隐隐见人影,但是那里面究竟是不是曹恒就是另一回事了。   可是女帝陛下不想见人,一路上没人敢强见,到扬州也是一样的。   “是,何驸马,下官已经为陛下安排好了行宫,为何驸马领路,一行前往。”扬州刺使那叫一个客气地在前引路。   其实大魏刺使,因是一方大吏,任命的人都是曹恒,身为刺使,一般都是曹恒信得过的人,哪怕如今的扬州刺使未辨忠奸,面对曹恒却是依然恭敬。   “有劳刺使了。”何宴一个美老头笑眯眯地应和,立刻往前跟着这位扬州刺使走。   所有的官吏都自觉让道,让人没有想到是,突然一人冲了出来,直接跪在车驾前,大声叫唤道:“陛下,陛下,家父被人无辜杀害,请陛下为家父伸冤呐。”   这人一跪下,叫喊的内容哪怕就连站在远处看热闹的曹恒都顿住了,仔细一看那人,是个小郎君,十四五岁而已,一身素色孝衣在身,这时候在他身后竟然还有一群人叫嚷道:“站住,你站住。”   这么一群冲进来的人,在看到四下的禁卫时都呆住了,夏侯珉唤了一声陛下。   曹恒道:“没想到竟然闹出这样的事来,走吧。”   藏于暗处能够看到的东西更多,不过,就算不能藏了,不知这件案子会不会有意外的收获。   才思量着,结果倒好,曹恒才要下楼,却是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竟然将曹恒一行团团围住,剑直接刺来,曹恒抽出手中剑打了起来。   却在这时,曹恒脚下地板竟被下面拉破了一个大洞,曹恒整个人往下坠落,要不是夏侯珉眼明手快地捉住曹恒,曹恒就要掉下去了。   就算这样,人是没有掉下去,这时,这杀手就要冲过来了。   “陛下。”莫忧与胡平也没想到会有这样的变故,惊得大唤一声,同时飞跃过去,将那要朝曹恒砍下的刀给拦下,另几个暗卫也冲出来要护着曹恒,却叫黑衣杀手拦下了。   “殿下,快!”拦下了刀,眼下最重要的是将曹恒拦上来啊,夏侯珉当然也知道当务之急是要先把人拉起来,刺客们同样也清楚。   那么多的人,尽往曹恒所在的的位置涌了过去,便是想趁着曹恒动弹不得,夏侯珉要顾着曹恒也算半个不能动,直取他们的性命。   “阿珉!”莫忧和胡平能挡住的人太少,几个暗卫叫拦在了一头过不来,那些刺客从四面八方涌了进来,只有一个目的,杀了曹恒。   “陛下快!”一剑朝着夏侯珉捉住曹恒的手砍下,夏侯珉既要对付其他的杀手,若不是捉着曹恒,他也自可以收回手来,可是,因为曹恒,他只能牢牢地捉住曹恒,就算是眼看着手受了一刀,血肉模糊,夏侯珉也死死地捉住曹恒。   “陛下!”   更要命的是,这个时候竟然还有箭射来,莫忧急忙地挡在曹恒的面前,喷!   血喷而出,染了曹恒一脸,曹恒眼都气红了。   突然一剑刺在了一旁的木板上,借着抽剑出来的力道,曹恒一跃而起,稳稳地站在地面上,同时也将夏侯珉拉起来,夏侯珉一个反应也抽出了剑,与曹恒一道出手,杀! 第139章   何宴可以应付那群图谋不轨的官吏,但实在应付不了这样身负人命的案子, 目光直往一边瞟去, 想着这种事应该专业的人来办才是。   好在,跟他一路行来的人早就看出来他是个什么样的人, 真没指望他。   墨拙虽然是工部尚书, 架不住他家师伯墨问与大魏最善查案的崔申那是至交好友,一些查案的技巧, 耳濡目染他也是懂的。   “你姓甚名谁?为何道你父亲被人所杀?这些追你的人又是什么人?”墨拙不紧不慢地问。   那位郎君道:“在下姓庄名锐,家父庄重, 昨夜家父外出深夜方归, 却是家中的叔伯带着父亲的尸体回来。叔伯们道家父是被仇家追杀,在下追问之下, 叔伯们却不肯说是什么仇人, 我欲上告公堂求县令为家父彻查案情,以报父仇,不想他们知我所图,竟然将我禁锢在家, 在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逃出来。后面追赶而来的, 正是要将我捉回庄家的家仆。”   一口气将事情经过道来,墨拙一下子看向扬州刺使, “扬州的风气还真是非同一般。”   扬州刺使这时是真的有苦难言, 庄家, 庄家可真是跟他有仇。   “啊!”映着墨拙的话, 那是有人觉得远远不够, 就在离他们不远之处,人被打得坠落了下来,一声惨叫引得所有人都看了过去,更在这时,一道拼尽力气的叫唤,“赤心,护驾。”   本来看戏的人听到护驾二字都连忙往车驾拢入,可是那一群暗卫却涌往声音传来的方向,墨拙也是脸色大变,同时叫道:“何驸马,快,快叫人去救驾,救驾啊!”   何宴完全没反应过来,四下张望道:“护驾,哪里,哪里护驾?”   墨拙真是快要被他气死了,顾不上他,赶紧策转马头,往那刚刚打架的地方去,临了没忘吩咐,“那个庄郎君,把人护好了,还有那些所谓的庄家家仆,把他们都给看牢了,一个都别让他们跑了。”   ……虽然何宴没明白过来这护驾是要往哪儿护,墨拙说的那点小事包在他身上。   而曹恒从掉下去到上来不过是几息的功夫,藏在暗处守卫她的暗卫已经现身,算是让曹恒与夏侯珉应对得不那么难了。   莫忧受了箭伤,只能勉强地闪躲,有时候出手偷袭那么一两个,外头看到被打出去的刺客正是莫忧的杰作,同时她也朝着外面大喊赤心,就是让赤心赶紧的带人来,护驾!   那么多的黑衣人,这还是能看到的,看不到的那些谁知道还藏了多少,连楼下挖洞的事他们都做出来了,想杀曹恒的决心还能有假,无论如何,先把人叫唤过来,把曹恒给护住才是最重要的。   赤心一行哪里敢怠慢,急急地往客栈跑过去,不用说,已经有人拦着他们。   “别跟他们打,放箭。”墨拙急赶慢赶的虽然是慢了一小步,但是一看赤心要带人杀进去的模样,立刻叫停。   等他们杀完进去,都不知道曹恒会变成什么模样了。   他们手里最厉害的是什么,那就是神箭手多,用神箭手对付这些挡路的人。其他人就算要杀,也得等到了上头,见着曹恒再杀!   “来人,放箭。”赤心只心急如焚的想要冲上去救驾,脑子一时转不过弯来,墨拙一提醒,她是立刻吩咐下。   暗卫里头箭法出众的人也不少,赤心一声令下,立刻组装弩、弓,几连发出的箭射入那些拿着刀箭要冲着他们来的人,杀死无数。   可是,这倒下的人同样叫赤心与墨拙十分的惊心,实在是,客栈里密密麻麻的都是黑衣人,这是多少人一道出手,非要置曹恒于死地不可?   “你们,不仅要从正面进攻,也得安排人上楼,护着陛下才是。”眼看一时半会杀不完这些人进去,那是急得墨拙都要冒火了,立刻冲着已经赶过来的兵马,让他们立刻马上的上楼去,救曹恒要紧。   曹恒与夏侯珉面对一波又一波涌上的刺客,身上都沾了血,情况其实是真不太好。   “朕是没想到,他们竟然真下血本要置朕于死地,看看这么多的人。”密密麻麻都是刺客,必然不会是这个时候才来的,而是一开始就不知是藏到了哪里的,只待他们一动手,所有的人,都会一道出来取曹恒的命。   曹恒这辈子从未吃过那么大的亏,这是第一次,还真是让人记忆深刻。   而她再次握紧手里的剑,一剑一剑的刺出,让这些人,全都死,送他们去死。   “陛下,卧倒。”这个时候传来墨拙的声音,曹恒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拉着夏侯珉一同卧倒,而在这个时候,万千箭从对面射入,将屋里的暗卫杀得七七八八。   紧接着,同样是黑衣人用着绳锁跳了进来,却是将那些还有一口气的人全都灭杀了,后来的这些都是曹恒的暗卫。   “护驾来迟,请陛下恕罪。”箭射入到人进来将人杀光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曹恒不紧不慢地坐起来,纵是一身黑衣,依然叫人看到她那叫剑砍破的伤口流着血。   “都起来。”曹恒并无怪罪人的意思,只是吩咐他们起来,回头关心询问夏侯珉,“如何?”   “无事,陛下伤得不轻,快传太医。”夏侯珉根本就不顾自己,只管叫唤着让太医赶紧的过来给曹恒看。   曹恒按下夏侯珉,“无妨,一时半会的死不了。走,下去让扬州的官吏好好地看看,扬州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这么多的杀手,可不止一家。”   带着冷意,叫一旁就算是跪着的人都直冒冷汗,不知道该怎么的办。   “莫忧受了箭伤,立刻带她去看太医。”曹恒站起来之际不忘吩咐一句,暗卫中立刻有人答应下。   曹恒一步一步地走下去,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曹恒竟然在这里的扬州官吏也好,何宴这一行本来是护卫曹恒的人也罢,都急忙地赶了过来,见到曹恒与夏侯珉身上都是伤,都连忙告罪,“臣等护驾不力,请陛下恕罪。”   “恕罪就不必了,朕只要你们告诉朕,你们扬州的事,你们身为扬州的官吏,知道多少?”曹恒直接地问罪,“这么多暗卫,不要告诉朕你们一个都不知道,更不明白这些人是怎么冒出来,还都是想要朕的性命的。”   作为扬州的刺使立刻跪下了,“陛下,是臣治下不严。”   “水军的将领何在?”扬州刺使跪下了,事情也不等于完了,曹恒追问一句,像这些捉拿反贼的事,刺使管也要管,掌军权的人也得配合。   “陛下,末将项微在此。”一个四十来岁的青年与曹恒作一揖出列。   项微,是项龙之子,这个人如他的父亲那般,善水战,这么多年来都是他领水军守卫扬州,是为水军中数一数二的将领。   “这些人,给朕查清楚,哪一家的人全都给朕揪出来,一个都不能放过。”曹恒看了项微一眼下令,项微迟疑了半响,最终还是应声道:“末将领命。”   曹恒一步一步的走下来,“扬州,极好!想要在这里取朕的性命,朕就将你们连根拔起。”   本来是想留着这些人等到来日由曹承和曹衍他们来解决,但现在看来是等不了,这样抱成了团的人,绝对不能任由他们发展下去。   “还请陛下先回行宫包扎伤口。”曹恒的手上身上都在滴着血,一路走来都是血迹,叫墨拙看得十分惊心,出言劝着曹恒先顾着自己。   “陛下,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山。”何宴在这个时候吐了这一句,墨拙听得嘴角阵阵抽搐,真是服了这个奇葩了。   “何驸马难得说了一句让朕认可的话,很好!”没想到曹恒竟然夸了何宴,这是让他们都十分诧异的。   “回行宫。”账要一笔一笔的算,命只要还在,就不怕算不到这些账,所以,这些就先放着,等养好了身体再慢慢地算。   “陛下请。”不管怎么样,曹恒能听劝,肯去先看身上的伤,所有人都大松了一口气,赶紧的让路。   “走。”曹恒伸出手牵住夏侯珉的手,这是那么多年来,曹恒第一次当着外人的面牵起夏侯珉的手,夏侯珉根本无法拒绝地交出他的手。   何宴那是什么?风花雪月看了无数的人,这样的光景叫何宴不禁冲着夏侯珉挤眉弄眼的,一个不小心,夏侯皇后是因祸得福了。   这么多年帝后如何,何宴听过不少,还见过不少。   曹恒这样的人,天生就少了情根,夏侯珉心系曹恒不假,但就算这样,他也不见得能捂得热曹恒那一颗心。   现在,好像情况有变了,曹恒那颗冷若寒冰的心,没准真叫夏侯珉给捂热了。   这样一想,何宴不禁想要多看他们几眼,可惜的是这会儿曹恒已经跟夏侯珉一块上了马车,想看是看不到了。   车驾上还是备了一些常用的伤药的,曹恒上去给夏侯珉包扎伤口,夏侯珉抢过道:“陛下,我先帮你处理。”   “我那点伤死不了,你手上的伤很重,伸出来。”见夏侯珉想将伤口往里缩,曹恒冷声的让他把手伸出来。   夏侯珉道:“陛下,我没事,还是先处理你的伤。”   不由分说地想抢过曹恒手里的药,要给曹恒上,曹恒冷声地道:“你再敢推三阻四,从今往后就离朕远点。”   再要抢的夏侯珉完全是让曹恒这一句给惊得再也不敢动,曹恒已经再次拉过他的手。   刚刚在她坠落是地紧紧捉住的右手,一剑砍血肉模糊可见白骨,偏他由始至终连吭都没有吭过一声,捉住曹恒的手从来没有松过一下,拉了曹恒上来还照样护着曹恒杀敌。   曹恒这辈子相信曹盼视她如命,但她从不认为除了曹盼之外,再有别的人能像曹盼一样,视她如命。   可是现在,夏侯珉拼了性命来救她,救完了还想藏着,不想让曹知道,若不是曹恒早就看到,这个人还不知道要瞒着她到什么时候。   “陛下,伤口看着重,却是无事的,陛下不必担心。”   “闭嘴!”   都这个时候了,夏侯珉竟然还在哪儿宽慰曹恒,曹恒直接喝斥他一声,让他把嘴闭上,什么话都别再说。   夏侯珉感觉到曹恒身上的怒意,虽然不明所以,还是选择闭了嘴。   “快马加鞭,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行宫,另外让戴永恩给朕准备好了,皇后伤势极重。”曹恒简单地处理一下了夏侯珉的伤口,就现在手上的药,曹恒给夏侯珉撒了一些,算是暂时止住了血,但这样是远远不够的,必须要让太医早做准备。   戴永恩是戴图的儿子,也是这次叫曹恒钦点随行的太医,只是人叫曹恒先打发到了扬州,如今是在行宫中,叫曹恒只能催着人立刻赶到行宫。   “诺。”赤心一听曹恒的吩咐哪里敢怠慢,立刻让人快马加鞭,用最快的速度赶到行宫,同时也是让戴永恩准备好应该准备的东西。   夏侯珉看曹恒那带着焦急的样子,轻轻地唤了一声陛下,曹恒道:“朕有没有与你说过,若是你死了,朕会再立皇后?”   ……扎心难受啊,夏侯珉动了动唇,“你是知道朕最不喜欢麻烦的,你若是死了,为了堵住那些人的嘴,朕一定会再立一个皇后。”   夏侯珉更加不想说话了,曹恒道:“所以,你最好别死。”   这一句算是让夏侯珉懂了,曹恒并不想让他死的,用他要是死了她就另立皇后,不过是想要他以后不要再犯傻做蠢事,多顾着自己的性命。   人活着什么都能做,若是死了,死了一了百了。   “陛下忘记了,我答应过陛下会活得比陛下长的,珉言而有信。”夏侯珉这样的回答,曹恒抬眼看了他,“最好如此。”   夏侯珉露出笑容,伸手握住曹恒的手,“可是,下次要是陛下遇到危险,我还是会像现在这样。就算要我豁出性命去,陛下将来会忘了我,另择新人陪伴,我也会这么做。”   ……曹恒看着夏侯珉,终是吐道:“真傻,傻极了。明知道朕是什么样的人,偏偏却还要为朕豁出一切。朕明明告诉了你,就算如此,朕也不会为了你做任何事,连为你留住这个皇后的位子都不会,你竟然还愿意为朕死,你是不是傻?”   夏侯珉看着曹恒拧紧了眉,夏侯珉伸出手抚平曹恒的眉,“陛下把自己说成无情无义的人,实则哪怕先帝驾崩多年,陛下依然会伤心难过。”   “如果我真能为陛下而死,陛下会一辈子记得我的。至于所谓的皇后之位,我要的从来不是那个位子。陛下留与不留于我都没有关系。”   ……曹恒瞪了夏侯珉,夏侯珉笑着道:“一个人有心或是无心,不在于说了什么,而在于做了什么,陛下这么多年待我如何我心里有数,不会就陛下说了几句自己是无情无义的人,我就真觉得陛下是。”   人别只喜欢听好听的,而不看看身边的人究竟都做了什么。   曹恒做到了她能为他做的,除了国事外,她的时间都是他,或是他们的孩子。   所谓心意相通,两情相悦,有时候其实也不过是一个一和睦默契,夏侯珉现在其实很满意。   余之一生能得曹恒这般相待,足矣。所以,他愿意为他去死,就算这样将来会有人取代了他的位置,他也愿意。   “自以为是。”曹恒丢下这一句,这时门外传来赤心的声音道:“陛下,行宫到了。”   话音落下,马车也停下了,曹恒收敛了神情,“走吧。”   什么事也不及治伤要紧,夏侯珉那伤口都已经见骨了。   曹恒利落地下车,夏侯珉叫曹恒沉着的脸吓得不轻,不敢多言地跟着下了车,与戴图有三分相似的戴永恩背着个药箱守在门口,见着曹恒立刻迎了上来,“陛下?”   “先给皇后看看。”曹恒吩咐下,戴永恩,其实也就刚顺匀了气,听着转向夏侯珉,夏侯珉亮出自己的右手,哪怕自小随父亲行医,见惯伤者的戴永恩也倒抽了一口气,连忙地道:“殿下,殿下快进去,进去。”   对啊,虽然他是候在门口没错,也仅仅是怕出了什么特别的情况,如今紧急的没有,伤口是必须要好好地处理。   曹恒已经大步入内,夏侯珉是一刻都不敢耽搁,虽然他不畏死,曹恒都平安无事了,因着这伤治得不及时死了,他会觉得极冤。   戴永恩追随曹永与夏侯珉入内,急急忙忙地给夏侯珉处理伤口,赤心也赶紧让一旁的女官给曹恒也先处理伤口。   都是女眷,赤心追随入内,瞧到曹恒身上大小不一的近十道伤口,差点没喘过气来。   “奴婢护驾不力,请陛下恕罪。”赤心急急地跪下与曹恒请罪,曹恒正站着让女医为她处理伤口,见赤心跪下了,张口道:“此事与你无关,是朕自大,而忘了因为一直奈何不得朕,他们也会有豁出去一天。”   “倾以全部的暗卫来杀朕,杀了朕,大魏的天下必将动荡,到那个时候他们就可以趁机作乱。朕总瞧不上他们,而忘了人要是被逼到了绝境能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   今日的凶险负最大责任的人应该是曹恒自己,在洛阳的时候,多少人劝着曹恒要小心保重,千万不能让自己置于险境,但是曹恒听不进去,只以为这些人惯用的技俩就那样,压根不把他们放在眼里,这才吃了那么大的一个亏。   “莫忧如何?”曹恒关心地询问莫忧,赤心道:“太医已经为莫忧拔箭,箭伤在背,并未中要害,好好将养就会没事。”   “让太医用最好的药,务必让莫忧恢复如常。”忠心待她的人,曹恒也绝不会亏待。   “诺。”赤心应声。   “陛下,药都上好了。”女医将曹恒身上的伤口都处理完毕,侍女立刻为曹恒换上了新衣,曹恒想了想道:“去悄悄地带他们几个来,莫让人发现了。”   所指几个是谁,又是不能让人发现的,赤心明白着,点头应下,退出去即去安排。   曹恒抬脚往外走,见着戴永恩正在给夏侯珉包扎伤口,曹恒问道:“如何?”   “陛下。”听到曹恒的声音,戴永恩和夏侯珉都同时回头看曹恒唤了一声。   曹恒意示他们只管继续,只再次问了一句,“皇后的伤如何?”   “殿下的伤虽然重,好好将养并无大碍,将来这只手还是能灵活运动。”戴永恩一边给夏侯珉包扎打结,一边回答。   曹恒看了一眼,倒是夏侯珉道:“陛下身上的伤?”   “小伤而已,已经处理过了,无事。”她身上再多的伤也不及夏侯珉手上这一道伤。   “殿下身上可还有其他的伤?”戴永恩是鼻子灵的人,上下打量了夏侯珉一圈,曹恒道:“好好地检查看看。”   都不用吩咐戴永恩已经上下看了一圈,夏侯珉道:“没有了,陛下,真的没有了。”   曹恒张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外头传来胡平声音,“陛下,墨尚书与何驸马求见。”   胡平虽然也在其中,打不过,人家最起码还是能护着自己,而且那些人刺客的目标是曹恒,基本上是无视胡本的。因而胡本也算是逃过了一劫,完全无恙地回来了。   “让他们进来。”曹恒意示戴永恩带着夏侯珉进去好好检查,也就是不信夏侯珉随口的一说,而是让夏侯珉非得给戴永恩检查才行。   夏侯珉想要拒绝,又哪里说拒绝就拒绝得了的。   曹恒没等他张口便与他挥一袖,直接让夏侯珉闭嘴。乖乖地进去,让戴永恩好好给他检查。   墨拙与何宴并肩走了进来,朝着曹恒作一揖,“陛下。”   “倒是你们先来。”虽然并不惊讶,但她以为最该前来求见的人会是扬州的官吏。   何宴道:“陛下,那么多的刺客想要行刺陛下,臣将这些日子碰到的人细细地分析了下,有这么几个人觉得值得怀疑,呈以陛下过目。”   别以为纨绔就一无是处,纨绔认人识人也是不差的,何宴现在就是想诠释一个纨绔的本事。   “朕瞧瞧。”从前曹盼在时就说过,何宴此人虽然没有规矩,但确实是个聪明人,用好了,这个人也是能帮到大魏的。   何宴是赶紧把自己准备好的东西送到曹恒的手里,曹恒仔细地看,何宴把怀疑的人,为什么怀疑的原因陈列得很清楚,一个又一个的,也不是空穴来风。   墨拙在一旁加了一句,“陛下,庄家那位想要为父报仇的人,陛下是不是见一见?”   “这样的小案子,交给扬州处理就是了,眼下再没比找出刺杀陛下的幕后主使更重要的事。”何宴一听墨拙竟然还提那么一件小案子,立刻怼了墨拙一句。   “陛下,臣以为事情不可能那么巧。”昨天刚死了人,今天曹恒就遇到这样大规模的刺杀,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曹恒知道墨拙所指,“便依你,这件案子好好地查一查。”   何宴反对的理由很是充足的,没想曹恒竟然同意墨拙的提议,何宴睁大了眼睛,他们陛下莫不是被人行刺得傻了?   “何驸马,人是你看着的,你看现在把人给陛下送上来?”墨拙与何宴提一句,何宴回头看了墨拙一眼。   “把人带来。”这一次开口的是曹恒了,何宴敢瞪墨拙,绝对不敢对曹恒说的话表示异议。   “是,臣这就去把人带上来。”完全不敢耽搁,利落地把人给曹恒提来,包括追杀庄家庄锐郎君的人。   “见过陛下。”何宴冲着庄锐介绍上面的这个人正是当今大魏的女帝曹恒。   庄锐也是没想到自己有那么一天竟然真能见到曹恒,连忙作一揖,“见过陛下。”   “墨尚书,你来审。”人带来了,曹恒受了他这一礼,意示墨拙出手,墨拙连忙应下,刑部尚书不在,他这个工部尚书顶一顶也是可以的。   墨拙站了出来看着庄锐问道:“你父亲的死,谁人告诉的你是仇杀?”   庄锐刚刚在路上说过的话,墨拙记得清清楚楚,此时询问谁所说,不过是为抽丝剥茧问出关键人物来。   “回墨尚书,是我的叔伯庄自有,庄自我。”庄锐道的是自家伯父的姓与字,曹恒对扬州各士族的人还是有个大致的了解,庄锐道出名字。   墨拙道:“你是有什么怀疑?”   庄锐沉吟了许久,“在下觉得,叔伯他们一定知道杀害我父亲的人是谁。道为仇杀,其实不然。最近这些日子,他们时常寻了父亲出去,说是要跟父亲商量什么要事,父亲每日回来愁眉苦脸,一副十分为难的样子。在下曾经一再问过,父亲却执意不说,故,在下以为,此事一定跟那件事有关。”   何宴再傻的人听到这里也不禁认同了墨拙一开始说的话,这件案子果然是跟曹恒被行刺的案子有关系。   “陛下,不如传庄家两位郎君前来询问?”墨拙立刻提议,曹恒点了点头,目光看向胡平,胡平立刻去。   墨拙继续问道:“庄郎君知晓,自家人是准备做什么事?”   庄锐摇了摇头,“我询问过父亲,只是父亲一直都不肯多提。而父亲去得匆忙,我还没来得及问询父亲身边的人就被叔伯们看押起来。”   “如果你父亲的死,你的叔伯们一直不肯告诉你,到了今日,哪怕之前还留有的证据,如今只怕也是什么都不剩了。”   墨拙只道人之常情,听得庄锐抿起了唇,“这个案子想要查清,出了家贼也不好查。所以,如果庄郎君知道什么,最好还是一五一十的说出来,否则杀你父亲的人,只能逍遥法外。”   这是一个事实,案子要查,就不能放过一丁点的蛛丝马迹,庄锐想为父报仇不假,不过,报仇报成什么样子,最后还会有什么后果,不代表庄锐愿意承担。   “在下,在下知道的都已经说了,在下没有任何的隐瞒,还请陛下明察。”庄锐显然听不进去墨拙的话,或许听进去了,然而还是坚持什么话都不肯多说,曹恒道:“你怎么说?”   询问的人是墨拙,墨拙轻轻笑道:“既然庄郎君不愿意说,那就不说了。送庄郎君回去。”   分外配合,一点要强人所难的意思都没有。   “此案,还查吗?”没能忍住,庄锐还是问出这一句,墨拙显得风轻云淡地道:“我们就算想查,查得了?庄郎君口口声声想要找出杀害你父亲的凶手,但是你是怎么做的?需要我重复的提醒你?”   墨拙说到这里一声冷笑,“庄郎君,事难两全,想要报仇,却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们,让我们像无头苍蝇一般到处乱窜,你以为,朝廷有那么多时间陪你玩?”   质问的一句,庄锐急忙地道:“我没有,我没有这个意思,从来没有。”   一眼瞥过庄锐,墨拙摇了摇头,“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明摆着不相信庄锐说的话,庄锐急急地上前数步,墨拙道:“庄郎君,你该知道此事能让陛下关注是你最好的机会,错过了,再想帮你父亲报仇就没那么容易了。”   继续地吓唬人,庄锐急切地唤了一声陛下,曹恒道:“事情交由墨尚书,墨尚书怎么说,朕信得过他。”   ……庄锐看着曹恒说完人已经往里走去,再次唤了一声陛下,曹恒脚步连停都不停。   “陛下。”庄锐想要冲上去,想着能拦住曹恒,让曹恒留下,听他一言。   墨拙却比他更快地站在他的面前,轻声地道:“庄郎君,陛下已经说了,事情交由我来处理,你是亲耳听到的,现在,要么你把知道的告诉我,要么,庄郎君请回。”   不算客气地给出两个选择,让这一位好好地想清楚了。   “你……”庄锐见墨拙这一步都不肯退让的样子,火气涌上,便有想与墨拙动手的意思,倒是何宴看着提醒道:“哎,可别忘了殴打朝廷命官是什么罪。”   神补刀的这位,墨拙反而道:“想动手只管动手,打完了我们再好好说话。庄家,你说说看,你们庄家究竟是想做什么?”   庄锐一句话都不答,这个时候胡平回来了,与墨拙作一揖道:“墨尚书,去请庄家两位郎君的人回来报,庄家那几位都出事了。”   “什么?”发出这一声惊叹的人是庄锐,墨拙倒是顺口反问道:“几个人,死还是活?”   引得庄锐一阵怒目,墨拙才不在意,只等着胡平的答案,胡平答道:“死了,都死了。”   一阵倒抽,怕是谁都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答案,但也让墨拙确定之前的猜测,这还真是跟刺杀曹恒的刺客有关。庄家……   庄锐拔腿就要跑,墨拙冷声地提醒道:“庄郎君想清楚了,你们家这回惹上的人够狠的,而且,我可以确定,如今你家死去的那些人,都跟你今日告状有关,你现在回去,下场只会跟他们一样。”   庄锐听着脚步顿住了,墨拙勾起一抹冷笑,“你可以不信我,总相信你自己。庄家究竟是犯了什么事,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并不是意外,接下来,庄家是生是死,是存是亡,都在你的一念之间。”   “你不必出言恐吓我。”庄锐纵然是听得心惊,还是嘴硬的不肯低头,反讥墨拙一句,道他出计过于拙劣。   “恐吓你,那可未必,我从来不吓人,由你的父亲开始,再到如今你们庄家死的人,你要是还能觉得我是在吓唬你,那你就出这个门试试。反正,行刺陛下的事和你们脱不了干系,你们狗咬狗自相残杀,死便死。”墨拙将这样的话丢出来。   庄锐心惊肉跳地喊道:“你胡说,我父亲忠于陛下,忠于大魏,岂有刺杀陛下之心。”   “有没有,你大可自己去查查,不过,我想你庄家这会儿损失的东西不少,远远不仅仅是人而已。”墨拙是站在敌人的立场想完了这才吐道,不管怎么样,他从不觉得一心想置曹恒于死地的人,他们还有什么是做不出来的。   “胡总管。”墨拙的话音刚落,一个黑衣的部曲走了进来,神情显得十分焦急,再看屋里还有那么多的人在,一时不知是该说话还是不该说。   “若是关系庄家的事,只管说。”胡平也不是个傻的,眼下墨拙是在做什么,他是清楚着,十分配合地吩咐手下,手下听得一顿,还是立刻听话地将话说起。   “庄家起火,火势极大,这一会儿的功夫已经灭不了了。”来人立刻把情况说破,庄锐这下哪里还能呆得住,撒腿就跑,墨拙道:“派人护着他,千万别让他死了。”   事情都已经进展到这一步了,死了那么多的人,庄家怕是要死绝了,如此,本来束缚着庄锐不肯说实话的东西也就不复存在了,那些人自以为赶尽杀绝,不留痕迹,却不知毁了人的一切,就怪不得一无所有的人拼了自己的性命也要他们付出代价。   何宴咂咂舌道:“这可不得了,刺杀陛下的人如果真是杀庄家的这伙人,那可就不得了了。”   ……墨拙,抬眼看向何宴,“何驸马,你这是一路玩傻了?”   何宴被问得瞪大了眼睛,直视墨拙,“会不会说话?”   “陛下。”墨拙突然唤了一声,何宴挥挥手道:“唤什么陛下,陛下去看皇后去了,哪里还会出来管我们。我说你一个小辈的,没错,你官阶是比我高不假,你对我能不能恭敬点,怎么说我也是与你父亲同辈的。”   “想要摆长辈的架子,就该先有长辈的样子。”这声音一入耳,何宴差点都给跪了。   回转头一看,是曹恒,何宴赶紧作一揖,“陛下。”   余光扫过墨拙,墨拙十分的无辜,他刚刚已经提醒人了,何宴以为他在吓唬他,这怪不得他吧。   何宴半天没有作声,曹恒突然下令道:“让人盯紧了庄郎君,有任何异动的人看好了,人,不让他死了就行。他既然到现在还想瞒着,护着那些人,那就让他尝些苦头。”   听着这话,何宴实在没能忍住地抖了抖,真心觉得可怕。   “你抖什么?”曹恒心里有一团火,待见到何宴那么一抖,直接怼问了一句,何宴突然被点了名,抬起头可怜兮兮的回答,“陛下,臣就是冷而已。”   ……墨拙等着看戏,万万没想到何宴能不要脸到这个地步,行,得认了自愧不如。 第140章   “扬州那些人,你多看着点。”何宴都认怂了, 曹恒自是不会揪着不放, 转到正事上这样提了一句,何宴顿了半响, “陛下是让臣……”   做着打入内部做内应的动作, 曹恒直接回他,“不是你是谁?”   何宴动了动唇想劝一劝曹恒的, 曹恒道:“钱不要,美人也不要了?”   ……对于一个一路上拿了不知多少好处的人, 要说不要这些东西绝对都是骗人的, 所以,何宴道:“陛下是想要臣怎么看着他们?”   “能帮朕查出来这一次想要朕死的人有多少更好。”曹恒的要求丢出来, 何宴……   “陛下这要求可真是, 真是不低。”嘴角抽搐,何宴半天才吐槽这一句。   曹恒侧过头看向他,何宴果断地道:“陛下放心,臣一定办到。不过, 不管臣做了什么, 还望陛下能信臣。”   “好。朕会信你。”曹恒肯定地告诉何宴,无论这件事何宴用什么法子, 只要做到了, 曹恒就一定会信他。   “那, 陛下先就臣一路所为, 斥臣一顿。”何宴立刻顺竿爬地给出一个计划。   曹恒立刻明白何宴打的什么主意, “计有些老了,未必有用。”   这样的计曹恒不是没有想过,想当年她也用过,虽然最后收网很是不错,故技重演,未必有用。   “陛下放心,臣有分寸,陛下只管喝斥,之后的事臣来办。”计不在老,只在有用,只要有用,怎么用都是可以的。   何宴笑笑地说着,曹恒既然说了信他,当然是要信的,“好,朕信你。”   随后,曹恒喝斥何宴玩忽职守,方有今日行刺之事,便是将今日被行刺的事全都怪到何宴的头上。   谁都知道这件事怪不得何宴,但是曹恒将话丢出去了,她是君,何宴是臣,就算何宴是曹恒的姨父,连伯父犯错曹恒都毫不留情地杀了,更何况这么一个不算关系很亲切的姨父。   办事不力,叫曹恒差点连命都丢,曹恒迁怒也是理所当然的。   何宴的为人,天下没人不清楚,那就是个自诩聪明,贪财好色的小人,曹盼把人管得老老实实的,不代表曹恒也能将何宴收为己用。   何宴准备设局,赤心已经把曹衍和曹永乐接过来了,正如曹恒所预料的,兄妹俩人听说曹恒和夏侯珉遇刺,早就已经急得都顾不上身份暴露便要冲来,好在赤心极快的赶到,否则他们还真打算硬闯。   “母皇,父后。”曹永乐先一步冲了进来,急急地唤一声,曹恒、夏侯珉与他们点点头,曹永乐急急地追问道:“母皇父后没事?”   “无事,就是你父后受的伤有些重。”曹恒提醒曹永乐与曹衍,两人听着都看向夏侯珉,“父后。”   夏侯珉亮出自己的手,“没事,一点小伤,养几日就好了,不用担心。”   不担心才怪,曹永乐看不到夏侯珉伤口的情况,却是满心的担忧,“这些人,这些人,早晚有一天,我一定把他们全都杀了。”   咬牙切齿地说着,真是有心要杀光他们的,曹恒道:“本意将这些人留给你们,既然他们露了爪子,便不能再由着他们任意妄为。”   “有什么是孩儿能帮上忙的?”曹衍与曹恒作一揖而询问。   “好好地呆在扬州,看清楚这些人,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就是你该做的。”曹恒这般与曹衍细声地叮嘱,曹衍一顿,知晓这是曹恒认为他没有能帮上忙的地方。只要他们安安分分的呆着,不让别的人怀疑到他们的身份,再继续历练就是曹衍当务之急应该要做的事。   “诺。”曹衍自然也是又气又急的,但曹恒的话他还是听进去了。   那么多的杀手出动只为杀曹恒,可见这些人也急了,否则绝不会使出人海战术。   夏侯珉道:“这些人急疯了才会这样急切地出手要置你们母皇于死地,你们留在扬州一定要藏好,像惹上曾家那样的事有过一回就够了,不能再有第二次。”   这是告诫,曹衍也知道曾家的事闹得动静委实是大了,看连曹恒都惊动得来了扬州,再有下一次,那些人谁又知道他们会不会联想得到。   “你们要学得杀人不见血,就比如这一次的刺杀,动手的人必不在扬州,这些露出来的人,包括曾家在内都只是小喽啰。”曹恒是真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教导孩子。   曹永乐皱着眉头,“藏头藏尾的,有失磊落。”   曹恒摇了摇头,“对待君子自是坦荡相待,对付小人,不知小人的招术,不用比他们更狠的手段对付他们,光明正大的只会送死,这是傻子。”   ……曹永乐得认这是事实,总不能为了磊落让手下的人去送死。   “人心揣测,小人懂得,君子更要懂得。知世人之险恶,不改初心,不忘初衷,这才是真正的君子。”曹恒认为的君子正如她所说的。一个君子啊,只知直中取,而不知曲中求,又有几人能够善始善终?   曹永乐细细地品着曹恒说的这句话,突然点了点头,“母皇说得极对。并非小人可窥君子之心,而君子不必懂得小人的想法。兵法有云,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怠,无论是沙场对战还是与人斗智斗心,都是一样的道理。”   一点就通,曹恒露出了一抹赞赏的笑容。曹衍何尝不是听着目光灼灼。   小人要懂得人心,君子欲立于世,也更需懂得天下人之心。   曹恒伸手摸过曹永乐的头,“你兄长在营中,不便外出,我与你父后遇刺的消息必然传入他的耳中,他心里一定也急着,你们两个找机会去军中见他一面,叫他安心。另外,你之前的计划先与你兄长透露一句,让他心里有个数,后期我会找机会跟他谈的。”   话不仅是对曹永乐说的,也包括曹衍,曹衍立刻作一揖表示记下了。   曹恒道:“眼下扬州大乱,刺客死了那么多,没人顾得上盯着行宫,趁乱我能让你们进来,往后没有赤心去寻你们,记住,见着所有可能认出你们身份的人都绕道走。”   这是对以后的事叮嘱,曹衍和曹永乐连忙地点头,“好,母皇说的我们都记下了。”   一群已经丧心病狂的人,他们敢对曹恒动手了,还会不敢对曹衍和曹永乐动手了?他们将自己的身份藏好了,这样才能保证自己安全。   曹永乐与曹衍记得牢牢的,向曹恒再三表明,他们一定会乖乖的听话,一定把身份藏好,绝对不会再发生曾家那样的事。   直至天黑,兄妹俩这才依依不舍的叫赤心送走。   扬州再乱,乱得一时也乱不了太久,他们趁乱进来,既然还打算继续隐瞒身份,那就趁那些居心叵测的人没有反应过来之前,利落地离开。   “母皇和父后都要小心。”曹衍与曹永乐同时作一揖与曹恒和夏侯珉说了这一句,夏侯珉道:“出门在外,你们最该小心。”   “你想随齐司深去,那就去吧。”一直没有松口的曹恒突然地松了口,曹永乐惊喜地睁大眼睛,上前一步,“母皇,母皇说的是真的?”   “真的。母皇想要你过得随意些,不必承担太多,可是,身为朕的女儿,儿子肩负重担,你也逃不了。”   曹恒通过这一次的刺杀有所得,她这么多年一直禀承曹盼的以和为贵,没事不会找那些人的麻烦,但她不找别人的麻烦,大把的人要置她于死地。   她处于现在的局面,将来曹衍他们也一定会面临。   曹衍也就罢了,跟她一样没有武学的天赋,强迫不来,曹永乐既然可以达到曹盼那样的高度,她就不该拦着。   “母皇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学,将来学成了,他们要是敢对母皇有任何的异动,我帮母皇杀了他们。”曹永乐握着拳头狠狠地撂话,曹恒道:“好,母皇就等着你。”   曹永乐咧着嘴笑了,曹衍想起来,曹永乐这一走,那就是只剩下他跟曹承在扬州了,曹承在水军中,额,似乎他得独自面对扬州错综复杂的局面。   一道目光看来,曹衍一下子看了回去,是曹恒。   “一个人面对,怕吗?”曹恒询问曹衍,曹衍连想都没想地回道:“不怕。他们敢来,我便与他们斗到底。”   士气昂然,迫不及待地等待那一刻的来临,叫曹恒不禁想笑了,她的儿女们都不是遇难则退的人,那便极好。   话到此,曹恒催促赤心将曹衍和曹永乐平平安安地送了出去,顺便让赤心给齐司深传句话,让齐司深来见她。   曹恒与齐司深之间的交流就不是曹永乐能插手的,反正亲娘是不会坑她。   话刚传出去,不到一刻钟齐司深就来了,曹恒遇刺那么大的事,整个扬州都动荡了,要不是想着曹恒一准在处理刺客的事,齐司深早就过来拜见曹恒了。   曹恒一传,齐司深二话不说地到来,张口就道:“陛下未必太不拿自己当回事了,连暗卫都不带多几个。我齐家的几个小辈就没有一个能入陛下的眼,让陛下另眼相看?”   他可是知道,曹恒随身带着的暗卫里没有一个他齐家的剑客,要不是墨拙反应快,楼下不易攻,改从高处攻,直接用弩、弓把刺客都射成了马蜂窝,想救曹恒哪有那么容易。   ……遇刺到现在,敢这么指责曹恒的人齐司深是第一个,听完之后,曹恒反问道:“不如,补一下当年你欠朕的护卫时间?”   ……齐司深直直地看向曹恒,似是在无声地控诉曹恒竟然跟他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   “说好的十五年,十年还没到。”曹恒才不管齐司深的控诉,只是实事求是地指出,某人可是连十年都没有护卫到就跑了。   “我记得当时陛下自己说过,比起我护卫在陛下的身边,江湖安定更需要我。现在陛下是要改口?”齐司深也不傻,立刻想到以子之矛攻子之盾。   曹恒道:“怎么能叫改口,当年江湖需要你,朕让你回了齐家,当上了盟主,以身作则,管制天下侠客。朕有说过,十五年之约作废了?”   ……还真是没有说过,齐司深盯着曹恒,认真地想了想,“好,欠陛下的数年,我补回来。”   没有说过的话,果断不能耍无赖。而他当年答应过曹盼的事,就算现在曹盼不在了,他也一定要做到。   曹恒听他这答应得如此爽快,摆了摆手道:“不用必了,吃一堑长一智,同样的错朕是不会再犯的。永乐,朕就交给你了,你欠朕那几年,就算到永乐的头上吧。”   记账记成这样,也行。不过,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曹恒的意思是,她同意让曹永乐跟他学剑法了?   “怎么,听傻眼了?”曹恒一下子注意到齐司深的眼神,接着带着几分沉重的道:“永乐想跟你学,你也恰好差一个好徒弟,既然是你情我愿,你只管按你的方式教。”   剑客,曹盼在世时只认过齐司深一个,曹盼的手底下剑法比齐司深好的不是没有,有是一回事,愿不愿意将一身的剑法传授于人也是另一回事。   齐司深回过了神,对于曹恒年纪越大反而越发不正经表示鄙视,“陛下放心,我会教好公主殿下的。”   曹恒立刻道:“不想给你自己惹事给朕惹事,带永乐回齐家就别让人知道她是大魏的公主。”   ……齐司深也是想到自家人对曹家人的态度,就因着齐沧若,家里多少人提起曹家的人来是咬牙切齿的,要是知道他又要教曹家的女郎剑法,呵呵……   齐司深拧紧了眉头,显得十分发愁,这事怎么整,怎么整的好?   “出门在外,永乐先前已经说过了,她就是夏乐,你跟旁人说就道她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   “咳咳咳。”齐司深听着吓得咳了起来,没见过人这么说自己的,无父无母的孤儿,身为曹恒的母亲,那不是说自己死了。   “陛下,这不太妥当。”憋了半天,齐司深还是闷闷地吐了这一句,曹恒摊手道:“没什么不好的,朕觉得挺好的,省去很多麻烦,想查也无从查起。”   ……话是这么说没错,齐司深弱弱地吐了一句,“陛下觉得公主殿下看起来像个孤儿。”   曹恒顺口就答道:“只现在无父无母,又不是从前就没有,他们想去查就让他们去查,你管得着?”   不过是不想给了他们目标让他们注意到曹恒的头上,打量曹永乐是不是大魏的公主,避免齐司深被人缠着不能动弹,还有曹永乐面临更多的危险。   其他的什么为难,什么小心思,曹恒相信曹永乐都可以应对。   齐司深想到了另一回事,“陛下在公主学剑的期间是打算不见公主,也不给公主零花钱用?”   “对,要钱用她自己会挣,用不着朕给。”   ……齐司深是从牙缝里挤出字来,“陛下,容我提醒你一句,当年先帝让你自己挣钱你可是比公主殿下大好几岁,现在就让公主殿下自己挣钱养活自己,是不是太早了?”   “不早啊,你看他们不是过得挺好的。”曹恒指出如今的曹衍和曹永乐都过得挺好的,看这没瘦,还长高了。   齐司深瞥了曹恒一眼,凉凉地捅心道:“那都是被逼的。”   不想方设法的挣钱就只能饿死,没地方住,流落街头,那不是等于被逼入绝境而不得不为?   “朕逼得他们自强,总好过别的人逼他们吧。”曹恒一点不觉得自己这样做有什么问题,她就是要逼他们,让他们步入绝境之内,然后,只能奋力自强,这样他们才会用最快的速度强大起来。   要是曹恒不承认,齐司深还能有话说,曹恒都已经坦荡地承了,对,没错,她就是故意的,他能说曹恒够狠,除此之外,还能再说什么?   齐司深知道自己是劝不了曹恒了,只道:“陛下做自己想做的,我也做自己想做的。”   这听起来是想养着曹永乐?曹恒半眯起眼睛,随之又丢开了,曹永乐是不会平白无故一直承齐司深的情的。   “行刺陛下的人,陛下如果不方便出手,我可以代劳。”都算弄清楚了对曹永乐的态度,那就谈谈正事吧。   齐司深想着自己这些年也承了曹家不少的情,要是能帮着曹恒一回,那也该帮的。   “别,朕又不是手下没人,真要用那些尽屠的手段,朕早就用了,何需你来毛遂自荐。”一听明白齐司深的话,曹恒是立刻就否了。   “大魏的天下有今日的公正不容易,为了那些跳梁小丑而自毁大好局面,那正是他们的目的,朕不犯这种蠢,你也最好不要。”这里面的弯弯道道,曹恒看得清楚着,顾此失彼,孰轻孰重,她是分得清清楚,绝不会让自己犯下那样的错。   齐司深是个剑客,不是政客,他考虑问题一向都很直白,能动手的事,他是一般都不愿意动脑,曹恒自是不能跟他学的。   “你这些事别插手,朕若是有需要你帮忙的地方,自会与你提及。”曹恒为免齐司深轻举妄动,后面补多一句,齐司深……   总觉得曹恒拿了他当傻子一样地时刻防备着。   人傻不傻的,心里还能没点数,曹恒与齐司深再叮嘱道:“永乐朕就交给你,全须全尾失交给你,你也得全须全尾的给朕送回来。”   这点事,齐司深点着头答应道:“陛下放心。”   “陛下。”一个下午曹恒都没问外面怎么样,反正在外人的眼里,曹恒相当于是被行刺后命悬一线,心态已经炸了,迁怒这样这么多年都没犯过的毛病都爆发了,躲在行宫里谁都不见也就不那么难以理解。   啊,你说齐司深。这位又不是朝廷的官员,一介武夫而已,不值得他们放在心上的。   眼下胡平在外叫唤,曹恒应了一声,胡本道:“墨尚书回来了,庄家仅剩的那位郎君果然遇刺了,命悬一线,墨尚书看起来很高兴。”   能让墨拙高兴的事,只能是从庄锐的嘴里问出什么重要的东西。   “不招待你了,你自便。带永乐离开不必与朕辞行,留个口信就行。”刺客的事很重要,齐司深都想出手帮着曹恒把人一网打尽了,有人查出曹恒想知道的东西了,齐司深作一揖,恭送曹恒。   墨拙在外面透着愉悦的来回跺步,见到曹恒走出来是大松一口气,连忙地与曹恒道:“陛下,庄锐说实话了。”   曹恒微微颔首,“查到证据了?”   墨拙忙不迭地点头,“陛下,臣还有一计。”   “说。”墨拙呈上所谓的证据,曹恒拿过正想要看,墨拙道:“陛下不想杀人,这些人却要置陛下于死地,不让他们自食其果,这口气怎么能咽得下。臣的计,是将庄郎君说过的话放出风去,让真正策划这桩刺杀案的人将这些棋子自己清理干净了。”   工部尚书,人家虽然是极善中墨家的工事,也不代表人家不懂权谋。   “从庄家的事情可以看出,一但棋子出现了问题,他们就已经想着赶尽杀绝,既然如此,就用他们自己的人,引得他们自己出来。”墨拙说到这里那是眼冒精光,更透着一股狠劲。   “最好能让他们相互攀咬起来,狗咬狗一嘴毛,也省了我们许多事。”曹恒补充一句,显然同意墨拙这个提议。   墨拙立刻道:“如此,臣立刻去办?”   曹恒道:“去。至于这些人,盯着就是了,他们要杀就让他们杀。都死光了也没关系。”   对待一般的人需要心存善念,像这些无论是有什么原因都得要杀曹恒的人,曹恒便让他们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赤心。配合墨尚书,至于水军,你可任意调动,但是,小心些。”水军里的人都没查清楚,那些人究竟是可信还是不可信,曹恒心里都没有确切的答案,赤心要去调动,调动的人就该斟酌着些了。   “诺。”赤心应了一声,墨拙心头是止不住地直跳,水军要是也出了问题,那可就非比寻常了。   随后,因着曹恒被刺而蹦紧的扬州,随着庄家被灭门的之后,竟然接二连三的发生了士族被灭门的事,一夜之间,偌大的扬州风声鹤唳,哪怕就连百姓也颇是不安。   扬州刺使是从出任扬州以来就没有遇到过这样的事,惊得他坐立难安,想去拜见曹恒,曹恒反倒派人来指问于他。   “身为一方大吏,掌一州庶务,不说陛下入内便被行刺,就这一门一门被灭的人,是不是也该给朝廷一个交代?”   “陛下,请陛下听臣解释,这些事,这些事真的都只是意外,是意外。”扬州刺使真是被吓得脸都白了,急急地要解释。   “孟刺使,都这个样子了,你竟然还说只是意外,莫不是当了陛下是傻子,天下人都是傻子?”胡平是代曹恒出来传话的人,扬起眉头带着不满的质问扬州刺使。   扬州刺使姓孟,单名一个济。孟济是乾清十一年的进士,用了十几年的时间才成为一方大吏,他又怎么会愿意失去这一切。   “陛下,无论是陛下被刺,还是如今扬州城内发生的一桩桩世族被灭的案子,其中必有关联,请陛下,请陛下给臣一点时间,臣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   孟济跪身俯首,只求曹恒能给他一个机会。   “查案子的人,朕已经有安排了,你想查,朕就给你机会,但最好,千万别骗朕。”曹恒似是听到孟济的话,站在门前,与孟济吐字。   听到曹恒的声音,孟济一下子抬起了头,与曹恒对视上,再一拜,“臣见过陛下。”   “孟刺使行此大礼,看来,朕小瞧了你。”其言外有意,孟济的心已经跳了起来。   “孟济,朕给你一个机会,你最好能把握住,否则……”曹恒冰冷的目光落在孟济的身上,叫孟济惊出了一身冷汗,急急地应道:“陛下,臣必不负陛下圣恩。”   曹恒转身走回殿内,胡平与孟济提一句醒道:“孟刺使,陛下已经离开,你也请吧。”   孟济俯首在地是看不见曹恒的,得胡平提醒一下子抬起头,果然不见曹恒的身影。   跪得太久了,孟济想要起身,腿是直打哆嗦,一个趔趄往前,得亏了胡平眼明手快地将他扶着,这才叫他没有摔倒。   “多谢胡总管,多谢胡总管。”孟济好不容易才站直了,赶紧跟胡平道谢,胡平客客气气地道:“孟刺使不必客气。”   孟济还是与胡平作了一揖,分外有礼,胡平露出一抹笑容,“孟刺使小心些,平就不送了。”   还以孟济一揖,胡平便要退回屋内,孟济瞧着突然唤了一声胡总管,胡平不明所以地回过头,无声地询问他还有什么事。   孟济往前走了一步,“济忧心陛下的伤势,不知陛下的伤势如何?”   “陛下无恙,孟刺使不必担心。”这句话都是曹恒对外说过的话,胡平答得很是顺口。   孟济往前再走了一步,“可是陛下为何不见人?”   猛是转过了头,胡平满是诧异地问道:“孟刺使这话从何说来,陛下怎么不见人了?”   似乎惊觉失言了,孟济连忙道:“只是陛下不曾召见,济没能亲眼看到陛下,颇是忧心,情急之下失言,还请胡总管莫怪。”   “孟刺使说的哪里话,平不过一个奴才,当不起孟刺使这一番话。至于陛下为何不见孟刺使,又为何不见其他的人,陛下的心思我们这些伺候的人不敢猜测,只听陛下吩咐办事罢了,孟刺使想知道的事,恕平帮不上忙。”胡平是胡本亲自训练出来接班的人,时时刻刻都记着他的主子是谁,也记着主子交代要做的事一定要做好,主子不让做的事,绝不能做。   孟济面对胡平一本正经的训示,立刻明白自己是不可能从胡平的嘴里听到任何自己想要知道的事,连忙与胡平作一揖,“胡总管说得极好,是济一时失礼了。”   “孟刺使慢走。”再一次表示相送,孟济露出一抹笑容,缓缓地退了回去,胡平皱起眉头,这扬州啊,事情可真多。   孟济只远远见了曹恒一面,又没能从胡平的嘴里问出丁点有用的东西,而曹恒想要他证明自己能力的意思已经透露得够清楚。   但是,扬州的命案并没有就此结束,相反随着死去的家族越多,牵扯的人也越发的多,最后扬州半娄以上的世族竟然都被灭门了。   这样的消息同时随着曹恒被刺杀的消息传回洛阳,政事堂还能稳得住,大把的人已经坐不住,急急地冲着萧平这个左仆射进言,“左仆射,让陛下赶紧回宫吧,扬州,扬州接二连三发生的命案非比寻常,刺杀陛下的刺客当日虽然被杀,但幕后之人到现在都没查出来。陛下以身犯险,着实不妥。”   “诸位指的是扬州接二连三的世族被灭?”萧平与曹恒之间的联系并不间断,世族们的死有内情,曹恒大意略提,萧平猜了猜也将事情猜得八九不离十。   眼下面对一个个迫不及待想要曹恒回来的模样,萧平摇了摇头道:“陛下不在扬州也就罢了,去了扬州碰到这样的连环案,岂有不查清楚的道理。”   “遇险而退,世人若知晓会如何笑话陛下?言道大魏帝王无胆无识?”萧平再接再厉,“难道诸位希望陛下是个没有担当的人。”   “自然不是。”一个个都连忙表示不是,他们没有这样的意思。   萧平道:“先时陛下遇刺,是陛下微服没有防备,有了第一次,大魏的军队也不是吃素的,那些刺客若是再敢来一回,尽诛之。”   “可是左仆射,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陈词滥调不假,在情在理也是真。   “明知那是危墙自然不能走过去等着墙倒下把自己砸了,但是墙都已经倒了,不把墙补好再回来,这是君子当为之事?”萧平反问一句,道破的正是曹恒现在的情况,曹恒已经站在倒塌的墙下了,不把墙补好就走,对,她是平安了,却也失了天下民心。   “平之所言,皆是陛下之意,诸公该为陛下做这样的事而高兴才是。”萧平不忘将这些话都归于曹恒的头上,这也确实都是曹恒说的。   一群人没办法再挑刺,萧平道:“扬州诸事有陛下在,诸位无须担心。陛下让我等留守,最要紧的是守住好洛阳。”   萧平稳稳的,其他人想要再挑起什么事皆已无用。   倒是曹叡瞧着萧平三言两语的将人都安抚好了,不得不说,萧平这个左仆射做得是比羊祜好,至少外面不管乱成什么样子,洛阳城都得风平波静的。   “陛下。扬州所有世族求见陛下。”这个时候,随着一个又一个的家族被灭,其他没事的人也怕,而且看着曹恒还不想管的样子,这让扬州仅存的世族怎么能不怕。   “哦,急了,怕了。”曹恒正看着书,这是她让人专门从南阳带来的曹盼昔日写的游记。   曹盼一向是个懂得讲故事的人,不会动不会说话的山水由她描述而来似是一下子活在了眼前。故而这几日虽然情况紧急,曹恒却只管在行宫中借着养伤之名,实则在看书,偷得浮生半日闲。   没让她久等,杀戳一起,牵连的人越来越多,世族们已经拿不定那一个人究竟是什么时候出现,会不会放过他们?然而死去的人却在不断地提醒着他们,这些死去的人不是例外,他们或许也会是下一个。   想到这里,惊得他们一身冷汗,一天一天的过去,世族灭门竟然过半以上,再坐得住,他们也不至于落到今天这样任人宰割的地步了。   一道跪在行宫外,这么大的动静,想着怎么样也能让养伤的曹恒见个面吧。   曹恒放下手里的书卷,曹恒的游记当初是用竹简所刻,后来纸张普及,诸葛亮手抄了一份,诸葛瞻也抄了一份,曹恒手里现在拿的正是诸葛亮手抄的那一份。   “没说什么事?”轻喃了一句急了怕了,接着又问了一句。   “并未。”胡平想着外面跪着的那些人,也不知是该怎么说的好,一个个只道要见曹恒,胡平都说了曹恒发话不见客。不见客并不是现在而已,曹恒有伤在身,这是要闭门养伤。   没错,曹恒到了扬州也快十天了,这十天来曹恒就是闭门养伤,任是谁来求见她都一概不见,要不是墨拙和何宴活跃得厉害,他们都要怀疑曹恒有没有来扬州了。   其实要是扬州世族们不是出了这样的事,曹恒像现在这样呆在行宫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他们绝对是高兴的。   架不住死了一家又一家的人,都是各自熟悉,更是各自清楚对方是为什么会满门被灭的,而相比各家的武力值,一开始最强的一个一家死光了,接着次一点的也死了,再然后是另一个也死了,留下他们这些不上不下的,衡量自己的本事后,集体密谋,一定要来找曹恒,让曹恒派兵守住他们家,他们,他们都不想死。   揣着这样的念头来到行宫外,只一把鼻涕一把泪地哭着,但却只字未提到底为什么而来。   曹恒道:“那就去告诉他们,没什么事别来烦朕,朕不想见到他们。”   胡平深以为外面那群有求于曹恒的人却还想跟曹恒摆架子,更是不把曹恒想知道的事告诉曹恒,却又希望曹恒救他们,算盘打得太精!   算盘打得再好也得有人配合才行,曹恒是绝对不愿意配合的,这不一句话丢了出去,胡平二话不说的前去传话。   世族们瞧着他们都一起了,那么大的阵势啊,曹恒竟然全然不为所动,只让胡平问他们有什么事。没事他们会来那么多的人?装糊涂明知故问,太过分。   “我们一道来求见陛下自是有事,还请总管再去通传。”一个个决定跟曹恒扛上了,打定主意没有见到人绝对不说事。   可是胡平道:“陛下的意思已经很清楚,诸位有什么事只管说,我会一字不落的代传。诸位没有说明是什么事之前,陛下不想见诸位,还请诸位明白。”   曹恒能装糊涂,胡平却不肯叫这群人装糊涂,听听胡平说的,完全撕开地说了。   一群世族真是卡了一口气了,胡平道:“诸位是要见陛下的,陛下有伤在身,太医都说了不宜辛劳,诸位有事说事,没事就早点回吧。这天也黑了,听说这些日子每到天黑都会出事,不知道今天晚上到哪一家了。”   要说他们刚开始还顾及不到这事,一听胡平提醒,所有世族都是寒毛耸立,睁大眼睛地死盯着胡平,特意的提醒=恐吓? 第141章   胡平一脸的无辜,面对万众瞩目, 露出一抹自以为十分温和的笑容, “诸位要是没事就早点回去,天黑了在外面也不安全。”   外面再不安全也没有家里那么不安全, 别以为他们不知道每次哪家出了事, 城防也好,衙役也罢, 都在事情差不多完结的时候才会出现,要说这里面没有点猫腻, 傻子都不信。   “诸位, 保重。”似是觉得这么说还不够,胡平更扎心地道一声保重, 提醒他们好自为之。   “陛下, 陛下,我们,我们是来揭发刺杀陛下的幕后指使者,请陛下, 请陛下一定要见我们。”发生的事已经传遍了整个扬州, 那些死去的一家一家,他们都知道是因为什么, 而且显然曹恒也知道是为什么。   想到这里, 他们不由打了个冷颤, 曹恒不想杀世族, 但是世族自寻死路, 和一些杀神合作,一言不合就直接动手灭人满门的杀神,死或是活的,也与人无尤。   “陛下,陛下,求陛下救救我们,我们什么都愿意说,什么都愿意说了。”早就已经被吓得胆颤心惊的人再叫胡平那么一吓,真是什么话都愿意说了,只求能保得一家的性命。   胡平刚刚做了那么多就是为了这个目的,听着有人松了口,胡平道:“诸位稍候,我这就去禀告陛下。”   与刚刚的语气没什么不同,只是现在的笑容真诚了许多。   曹恒要的就是这个结果,听着禀报点点头道:“让他们进来吧。”   不得不将手里的书放下,打量着什么时候才能把这些书给看完?想就那么想想而已,等这扬州的世族们都进来了,曹恒居高临下的看着,“扬州仅存的世族,都在这儿了?”   大致看了看,也就十来号人,偌大的扬州城,这样的数量有点少。   “回陛下,还在的都来了。”没来的就是死光了的,意思,曹恒听懂了。   曹恒也开门见山,“朕一直在想,你们会等到什么时候才来找朕,近七成的世族被灭门了,你们能等到现在,很好。”   肯定这些人能拖到现在够能挺的,如果说下面的那些人一开始还有别的什么想法,再听到曹恒说这话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陛下,竟是见死不救。”一群人本能反应竟然还质问曹恒,曹恒冷冷地道:“朕应该提醒你们一句,在朕见死不救之前,是你们想要朕死。”   “你们竟以为朕是一个以德报怨的帝王?”最后这一句指出这些人天真,以德报怨,他们自己都做不到,竟然奢望曹恒一个帝王做到?   曹恒缓缓站起来,“怎么样,没想到吧。朕都不用去查,只需要放出诱饵,立刻有人千方百计要你们的命,无须朕动手,不用朕背负杀名,你们这些人,都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了。朕此计,用得很妙吧。”   像是觉得刺激得人不够,曹恒走下台阶,走到这些人的面前,“世族,你们叫人拿了把柄,哪怕不想杀朕也得杀朕,最后让自己落得一个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的局面,自食其果,不外乎如此。”   “陛下,陛下,臣等,臣等真的无意伤及陛下,请陛下相信臣等。”这样的曹恒太可怕了,她敢把自己计划说出来,让人听得真真的,还真是不怕在世族这些全家被灭的事里担责任。   所以,为了怕被曹恒干掉,不二话,必须表忠心,他们真是被逼的。   “你觉得自己说这些话,自己信了?”曹恒对这群蠢货已经绝望了,这个时候竟然还在表忠心,都已经承认在刺杀她的事里,他们脱不了关系,还表什么忠心?   曹恒一眼扫过他们,其中一个三十来岁的男子立直了背,“陛下手下留情,臣谢过陛下。可是陛下也想通过我们将幕后之人捉出来的对吗?”   “不错。但是你们连幕后的人是谁都不知道对吧。”曹恒一脸笃定地开口,刚刚好不容易说出话的人一下子看向了曹恒,真是怕极了曹恒这样的人,聪明过过,不好糊弄。   “死了那么多人,你们怎么可能不想揪出幕后的人将他们解决,让他们再也不可以威胁到你们。但也正是因为你们想要脱离他们的掌控,所以才会死那么多的世族。”   曹恒不傻,从事情的发生到现在,一些蛛丝马迹露出来,让她能极快地判断出这些人究竟都有什么,又是什么是能为她所用。   “陛下既然都知道,那陛下为何还要见臣等?”他们手里一点筹码都没有,他们本来想装着有筹码跟曹恒谈,结果曹恒早就已经知道他们没有,这样,为什么曹恒还要见他们。   曹恒道:“你们虽然查不出幕后的人是谁,朕已经查到了,但朕还是见了你们,因为朕好奇他是怎么控制住你们,这样的本事让朕颇是感叹,又是好奇。”   一片死寂 ,一群人都闭了嘴,不敢吱声了。   “不说,朕绝不强人所难,那你们就从哪里来,回哪里去。朕不杀你们,有的是人帮朕取你们的性命。”曹恒心急吗?不必急,至少比起这些有性命之危的人来说,她最是不用急。   就算她弄不清楚这些人是怎么被控制,只能听他们的话倾尽所有的暗来刺杀她,那也没关系,源头只要除掉了,她照样可以放心。   下面这些人听着曹恒逐客之意,急得唤了一声陛下,那是真的怕,怕极了!   “朕以为你们进来是已经想清楚了,与朕从实招来,死的或许就你们涉事之人,不与朕从实招来,落到他们的手上,你们是满门都得死。世族,说起来母皇在时对你们世族就一直很宽厚,到朕这里,朕还没对世族动过手。不用朕杀手就有人帮朕杀人,可真为朕省心。”   曹恒相信这些人绝对都不会蠢,他们会明白,一个人死或是全家死的差别。   前车之鉴,后人当鉴之。   “陛下,陛下。”妈的,曹恒承认想灭世族的心,根本不怕他们知道有人帮她杀人,不用她动手,还是帮她攒名声了,这对她来说是多好的事,气死个人!   ……曹恒是一点都不想再跟这些人说话了,扬手打断了他们想要开口辩解,“好了,你们如果说的不是朕想听的话,那就最好什么都别说了,朕没那么多的时间和精力陪你们闹。”   抬脚就准备走,世族都慌了,曹恒说干就干的架式,绝对没有一丁点要骗人的样子。   死一人或是死一家,他们必须做选择。   “陛下,他们拿了臣贪污受贿的证据,臣也是没办法,没办法。”贪污受贿,这可是大魏律法明禁的,大魏里头有多少人因为受贿付出代价的,他们怎么可能会不怕。   另外有人也出列道:“他们拿了臣杀人的证据,杀人偿命,臣,臣……”   一个又一个把自己被人捏在手里的证据都道破出来,竟然都是大同小异,身犯大魏律法的,曹恒更是在想,这些东西,那些人是怎么查得那么细,捏着那么准的。   “水军,水军之内,以兵为贼。”这一句一丢出来,曹恒眼孔睁大,却按下了。   “行啊,苍蝇不盯无缝的蛋,你们这一个个,杀人受贿,犯的都是国法,做了坏事的人又怎么可能不怕。”曹恒并没有半点生气的样子,思量的是以后细查。   虽然一开始不确定这些人究竟叫人捏住了什么,曹恒也知道那绝对是致命的东西,否则又怎么值得他们拼了性命来也要保住自己那条命,眼下要准备起来。   曹恒冷哼了一声,“说出来也就说,你们有了死的觉悟,如此,你们也不介意用你们这条命,帮朕做最后一件事。朕可以保证,你们会死,但你们的家人会安然无恙。”   这些人眼下不正是为了保住家里人的性命才会出现在曹恒面前,坦露他们所作所为。曹恒拿了他们的家人来保证,就算他们心存疑惑,可除了相信曹恒他们又还有什么其他的办法?   曹恒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一字一句地道:“放心,你们世族这么多年端着高高在上的架子让人看了就不喜,但先帝不动你们,朕也一直没动,到了今天,朕也用不着骗你们。”   说得在理,他们还真用不着曹恒费那个心,曹恒继续地道:“你们想好了。”   本来就是必死无疑的人,能在临死前帮一把家里人,这是多好的事,他们哪里舍得拒绝,一口应下,“陛下有用得着臣的地方尽管说,臣等一定配合。”   好话啊,他们是最会说的人,听听这一副为了曹恒不怕牺牲的样子,看得叫人以为他们是有多忠心。   曹恒道:“很好。”   对于这种识时务的人,曹恒并不吝啬用。   曹恒的计划也是简单,他们之前是怎么跟幕后的人联系的,如今也怎么跟人联系,人到了之后,他们就不用管,她自会处置。   一句自会处置,听得一群人都直打鼓,但是又不敢不听。   曹恒并不担心这些人会临阵倒戈,这些人这些日子不是没有想过自救,结果证明他们没办法跟凶残的人对峙。正因为没办法,所以才会选择到她的面前,选择自己死而救家人。   别无选择这些贪生怕死的人才会退而求其次的想要自己去死以保住自己的血脉。   真要无私不畏死的人,压根不会等到现在才会出现在曹恒的面前。   曹恒是越发的看不上这些人,但她心里也清楚,这世上不畏生死,傲骨铮铮的人太少。得之吾幸,不得我命,不外乎如此。   “陛下。”该安排的都是已经安排好了,曹恒坐等消息,赤心及时将现场的情况反馈。   “人已经进去了,里面吵了起来,那人并未察觉诸世族来见过陛下的事。”   世族们也没有蠢到家,虽然都是约好来求见曹恒,为求一条活路,正如曹恒想的那样,他们都已经没有其他的办法了,这才会寻到曹恒的面前来。   唯一的一条活路,他们又怎么会舍得自断。   故莫以为他们来的人多,看起来阵势挺大,保密性强,曹恒又何尝不是。   这些人一找上门来她就知道该收网了,收网前要保证事情不外露,不让人察觉,这也是暗卫们该做的。   因此赤心今天提上一句,只为让曹恒安心些。   曹恒应了一声,同时在想这些人接下会怎么办。   “打起来,打起来了陛下。”曹恒只安排了开始和提出想要得到的结果,至于其他的事,里面他们是怎么样发展,又打算怎么样达到目的,曹恒一概不理。   现场直播一般,暗卫将世族与其他人发生的事非常及时地回馈,曹恒继续地她的书,难得清闲听戏,看着曹盼写的游记,自在。   赤心看出曹恒的镇定,心也不由地定了下来。   “陛下,那些人又要故技重演,杀人放火了。”事情似乎看起来就要完结了,世族明显不敌那些人,这不,都没有一刻钟,人都已经杀得不可开交了。   “该来的人来了?”曹恒布这一个局并不是为了捉几个跳梁小丑,而是那一个主事的人。   “世族们没有消息传出道那人来了。”杀都杀起来了,想捉的人却还没有出现,这可不是曹恒要的结果。   “这个时候,那个人难道就不想看看他是怎么杀的世族们半点没有还手之力?”曹恒听说人竟然还没有出现,立刻沉下了脸吐露这一句。   “让我们的人注意四周,任何可疑的人都拿下,一个一个的排除。”想到这一点,曹恒下达这样的命令,赤心连一丝犹豫都没有,立刻去安排。   她也连忙出去,誓要将这个敢挑衅曹恒的人揪出来。   主持刺杀曹恒不说,在曹恒还在扬州的时候,竟然接二连三的将那些露出端倪的人都给杀了,这是赤、裸裸的挑衅,既不将朝廷放在眼里,也不将曹恒放在眼里。   主辱臣亡,赤心眼下满心只有一个念头,一定要将这个猖狂的人捉出来。   赤心一心一意地找着,墨拙这个时候出现,“赤心。”   听到叫唤,赤心一下子回头看了过去,不明所以。   墨拙喘了一口气道:“想找出藏着的人,不如往最容易看到那家动静的地方去。藏在暗处的人一定会来欣赏今天这一场能将扬州这些知情的世族一网打尽盛况。”   “从他这样一而再,再而三的杀人可见,这是一个极度凶残的人物,而且这些日子杀人杀得他直以为陛下也奈何不了他。”   “现在,他一定会再次出来观赏世族们想杀他却无能为力,只能任他宰割的场面。”   赤心这些年见过不少凶残的人物,但是都不及墨拙说来的那人可怕,不禁拿眼瞧了墨拙,墨拙催促道:“赤心还不快去,晚了人就要跑了。”   ……赤心吐了一口气,对,眼下先把人捉了,其他的事再说。   赤心张望四下,突然映入眼帘一张笑脸,明明无害,却让她寒毛耸立的笑脸,赤心下令道:“去,将那人捉起来。”   她这命令刚下,本来站在高处笑得十分开心的男人低头朝着赤心看来,挑衅地扬起眉,掉头就走。   “快!”一看那男人的动作,二话不说玄心立刻冲上去,后面的人也急急地跟着去堵人。   “等会儿,等会儿。”墨拙可不是什么武力值高的人,眼看玄心急急地冲上去要捉人赶紧叫停,他这话还没说完,急什么啊急啊他们。   “墨尚书,你别管了,快点回去,别拦着我们捉人。”   “你们这么去捉,捉得到吗?想捉到人听我的。”墨拙那是大声地叫嚷起来,让赤心听得清清楚楚的。   赤心本来已经跑得老远了,一听墨拙的话立刻掉转头来,墨拙喘着气,赤心道:“墨尚书有什么好办法快说。”   这一位跟他父亲完全不一样的人,墨瑶是只会低头办事的主儿,墨拙虽然继承了墨瑶的天赋,那完全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脑子,也叫墨问给补了不少,脑子转得那叫一个溜。   “我跟你说……”墨拙是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立刻附耳与赤心说起他的办法。   狡兔三窟,这一位敢来看热闹,不可能没有被人发现的准备,一定早就做好撤退,所以没有计划的去堵人,绝对堵不到。   墨拙跟赤心咬完了耳朵,赤心虽然不太确定,墨拙却再三催促,“去啊,快去,晚了人就跑了。”   都耽误那么久了,现在说不听他的话人就要跑了,那就听吧。   赤心立刻让人按照墨拙说的去做,追人的去追人,堵人的也要去堵,总之今天是绝对不能让人跑了。   赤心等人兵分数路,面对一群不知跑了多远的人,以为自己已经逃脱了,一柄剑已经架在了他的脖子上,“还想跑?”   叫赤心架着剑的人一眼看了赤心,露出一抹无害的笑容来,“这位女郎,不知我怎么得罪女郎了?”   “杀人放火,好玩吧。”赤心反问一句,那位郎君一脸的茫然,“这个从何说起,什么杀人放火,我就是一个普通的百姓。”   眼下所处的是空无人迹的街道,这位郎君身侧也没有守卫的人,如果不是刚刚赤心亲眼见过他露出那样的一抹笑容,怕也是想不到他竟然会是这样的人。   “普通的百姓,跟我走一趟。”赤心才不想跟他吵,架着人就要他跟她走。   “女郎,这可是大魏,大魏是有律法的,你就算是朝廷的人,也并没有随意传召人的权利。”郎君笑眯眯地吐了一句。   “你怎么就知道我是朝廷的人了?”如果说刚刚赤心还不确定,现在赤心很确定,这个人,绝对了解她。   可是一个普通的人,怎么会了解她这一个曹恒的暗卫首领,必须是因为需要才会了解。   郎君本不拿赤心当回事,听到这样的话立刻正色以待,“你们以为,这样捉住我就能怎么样了?”   “不能怎么样,至少你人在我手里了,将来要怎么对付你,我们走着瞧。”赤心说到这里大喝道:“拿下,扣起来。”   随赤心而来的黑衣人们立刻上前将郎君给拿下,墨拙也才冒出头来,赤心回过头问了墨拙,“墨尚书怎么就确定他一定会逃到这里?”   墨拙道:“当然是那座楼告诉我的。”   楼也能告诉墨拙?赤心满是好奇,她知道墨拙绝对没有玩笑,他能猜到这人逃到这里,一定是跟这楼有关,等着墨拙继续为她解惑。   “你看这座楼的格局,门口就那么几个,这些都是我们重兵把守的地方,逃跑的人一定不会往这样的地方跑对吧。那么就只有这一条路,从这个窗口出来之后,这里是人迹最少,又是扬州世族与普通百姓的交汇出去,穿过这条巷子,进入百姓汇集之地,更如鱼入大海,这样一来谁还找得到他?”   分析一通下来,赤心看得半天说不出话来,还真是楼告诉他的。   “墨尚书高明。可是这楼,你怎么知道它的每一个出口在哪里,确定自己不会猜错?”赤心还有另外一个问题。   “来到扬州这些日子,查案之余我将世族一带的房楼都仔细看过。”看过了解过,当然就会知道这些楼都是怎么样的布局,出入口又都在哪里。   赤心竖起了大拇指,这才是办事的人!   曹恒在等消息呢,没有犹豫,赤心得想要的答案,立刻押着人往行宫去。   “他就是主事的人。”曹恒见着了人,带着几分打量看着那位面带笑容的郎君。   “回陛下,应是此人无误。”赤心与曹恒作一揖。   “陛下,世族们都被救下了,那些杀手全都被灭了。”胡平在这个时候走了进来,把外面的战况告诉曹恒。   曹恒道:“那就让他们都来认一认,这位究竟是什么人。”   那位郎君听着曹恒的话露出一抹笑容,“曹恒,你让他们来认人,是想认谁?”   直呼曹恒的名字,看着曹恒的眼神更是透着轻视。   “去。”他轻视曹恒,却不知曹恒同样看不上他,最直接的无视是根本不拿他的话当回事。   “曹恒,曹恒。”一声一声地叫着,曹恒却连一个眼神都不给他。   “你以为自己是皇帝就了不起了,看看你的臣子,他们不照样成为我手中的棋子,不想听我的,也必须听我的来杀你。你想从我嘴里听到什么,我都可以告诉你,只是你敢听,你敢听吗?”见曹恒无视他到极致,这位想要站起来让曹恒看他一眼,可惜叫暗卫牢牢地禁锢,他想站起来,站不起来。   曹恒依然就像没听到他的话,郎君从来没有被人那么无视过,此时更是丢出更劲爆的消息来,“你以为只有一个扬州。不,不止,这天下的人,但凡有一丁点私欲,有一丝为己的人,都会做出利己损人的事,我就拿着他们的把柄,让他们只能为我所用。”   “扬州,不过是冰山一角而已,天下十三州,不,要再一个高句丽州,还有一个西域长史府,那都有我的人,只要我一声令下,他们就会群起攻之,让你当不成这个皇帝。”   “不,你没有这样的本事,如果你有的话,你就无须拼尽一切的要杀朕。你想要朕的命,不正是想要天下大乱,好让你从中得利?正是因为你做不到让天下大乱,所以你才只能让扬州这些真正被你捏在手中的人一起合力杀了我。”曹恒终于是给了他一点回应,但是内容却戳穿了他装出来的强大。   郎君本来为曹恒说话而高兴的,但是这内容听完了,他却变得狰狞了。   “你不相信我?”   这样质问一句,似是受到了极大的侮辱。   “朕更相信自己。”曹恒肯定地告诉他,相比起这个人来,她更加相信自己。   “如果你真的有自己说的那么厉害,你就不会在事发之后,只顾着清理这些你的人,而不继续取朕的性命。”曹恒理智地分析,再接再厉将他所谓的强大戳破。   “取朕的性命是为了什么?不正是为了天下大乱,因为只有天下大乱,你才可以乱中作局,一步一步达到你要的目的。至于你的目的是什么,权倾天下,或是取朕而代之。”做了那么多怎么可能图的是小事,必须是大事,只有这样,才值得他们下那么大的血本。   郎君待要跳了起来,想要将曹恒扯下来,可他怎么可能站得起来。   “陛下。”所谓取而代之都丢出来了,外面胡平也将那些死里逃生的世族带了进来。   “见过陛下。”一个个都与曹恒见礼,虽然他们都很狼狈,但至少性命是保住了,命还在,一切都好说。   曹恒道:“想要灭你们满门的人,你们果真认得出来?”   “回陛下,自然认得,虽然我们没有见他的真面目,但他的声音,他的身形,臣等都记得牢牢的。”   对于一个要灭他们全家,要他们死的人,想来他们也绝对不敢认错。毕竟这人要是认错了,最后吃苦头的将是他们。   曹恒道:“那适才见你们,跟你们说要你们性命的人,就不是了?”   “陛下,那绝对不是,绝对不是。就算他穿着一样的斗蓬,一样装出同样的声音来,我们很确定,他绝对不是,绝对的不是。”   一声笃定,正是因为他们确定那个人并不是一直以来威胁他们,逼迫他们做事的人,所以他们才会一直都没有放出讯息,让曹恒在外面安排的人进来。   曹恒点了点头,“那你们就看看,这里有没有你们要找的人?”   听到曹恒的话,一群人面面相觑,不太明白曹恒的意思,曹恒也没有进一步的提示,只让他们自己好好地看看。   要说这殿内最可疑的人,自然就是被绑着的郎君,那位郎君冷冷地笑着,“一群蠢货,想死竟然还要拉着我。”   这样的语气,听得他全都寒毛耸立,不可置信地指着人,“陛下,此人,此人……”   “怎么?”说着此人此人的,却说不出旁的话来,这究竟是还是不是?   “你们想要我死,我死了,事情也完不了。”像是觉得自己暴露的不够,这一位竟然不用人问就已经再次丢出了这样的话。   曹恒一下子看了过去,其实曹恒最担心的也正是拿住了此人,依然没能捉出幕后的人,断了一股势力,却照样没有将事情完全的解决。   “大魏的天下,你们想要安定,永远不可能。司马家,司马家的人只要还有一个人活着,必要搅得大魏不得安宁,直至这个天下,再也不姓曹。”   说到这里,郎君笑得十分愉悦,“以为捉了我,事情就一了百了,不,这才是开始,看着好了,等着你们的好戏还在后头,不用急,一点都不用急。曹恒,你能这么死都是你的福份,你既然不愿意,将来就让你死在你最亲的手上,就好像,当年曹盼用司马家的人,来灭司马家。”   “哈哈哈!”郎君似是想到了什么愉悦的事,不住地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却血流不止,赤心惊得连忙掐住他的嘴,想把他嘴里的毒抠出来。   “来不及了,我们司马家的人不怕死,每一个人做任何事,都存死志,要那么多的人给我陪葬,我死得不冤。”郎君说到这里更是高兴,不断地笑着,戛然而止,却是毒发咽了气。   曹恒从始至终也没有说过要救人,这样一个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的人,是不可能会给曹恒任何有用的信息的。   “陛下,人没气了。”赤心看着这人的气息都没有了,回了曹恒一句。   曹恒刚想开口,不想一旁世族颤颤地道:“陛下,这人一死线索就断了。我们,臣的家人。”   郎君最后丢的话,曹恒不当一回事,大把的人当回事,毕竟他们跟曹恒不一样,曹恒是虱子多了不怕痒,最要紧的是,她有人,能保住她的人。但是他们不一样,他们斗不过这些人,一但落到这些人的手里,他们一家都必死无疑。   “你们以为,司马家的人都是蠢货?”曹恒看着他们这般模样,不屑地说了一句。   “司马家的人有疯子,也有聪明人。办法有千万种,都是都要尝过才行。你们既然已经不能为他们所用,这一次他同样损失惨重,在这样情况下,怎么能轻易地再出手,跟你们耗上,由着你们将他们一网打尽?”   曹恒目光闪闪,司马家,从曹盼开始到现在,多少年了,他们能活着,能强大到这样的地步,杀了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都跟眼下这一个一般,杀人如麻?   有她这一布局,很快其他司马家的人就已经看明白了,以子之矛攻子之盾,他们敢赶尽杀绝,就怪不得这些叫他掐住了命脉,不得不听命于他们的人,豁出去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如同现在。   那么,再想让这些世族为他们所用,他们就应该客客气气一些,威胁依然要威胁,但绝不能再继续地不拿他们当人。   “陛下,司马家余孽不能放过,求陛下彻查到底。”立刻有人听出曹恒的意思了,急急地进言,盼着曹恒把这些穷凶极恶的人杀光,千万不能让他们再为祸于世族。   曹恒看着他们,“那你们告诉朕,接下来该怎么查?”   一群怕死,就算已经打定了主意可以自己去死,但也一定要救下家人的人,他们盼着曹恒将司马家的人都杀光了,这样一来,他们才能安心。   虽然他们都想活,想让家人活,可是如果他们有办法对付司马家的人,还需要曹恒出手?   “陛下,求陛下救救我们。”一群都是没主意也没办法的人,哪里回答得上曹恒。   没有主意也没有办法,那就好好老老实实的摆正态度,求着曹恒救他们。   “救你们?容朕给你们提一句醒,你们犯下的罪过自己清楚,你们以为,你们还能活?”捅心的曹恒提醒他们这一句,一片死寂,半天答不上来。   曹恒道:“你们想要求朕救的是家人,朕也都告诉你们了,此人一死,不会再有人动你们的家人,但是,要是你们的家人像你们这样,不小心再沾上司马家的人,那就未必了。”   狭长的眼眸轻瞥过他们,提醒着他们别忘了今日之祸究竟是因何而起。   抖了抖,他们也在想,家里的人,应该不会惹上不该惹的人,不该惹的事吧。   “陛下,司马家的人为祸,着实非同一般,还请陛下务必将他们连根拔起,凡司马家的人,尽诛之。”虽然知道这样的理由不够,但还是没能忍住地说出来。   “朕会的,现在,你们该去你们要去的地方了。”曹恒提醒他们,一群人还没有松一口气的人,一下子摆起了头。   “来人。”曹恒一声令下,黑衣部曲们立刻走了进来,这一回没有什么不明白的了,他们犯的罪,曹恒现在要跟他们算再账。   “将他们拿入大牢,他们犯下的罪过,让孟济好好地查,好好判。”曹恒吩咐一句,黑衣部曲们立刻上前将人要押下,一片哭声。   曹恒道:“早知今日何必当初,为官不仁,祸害百姓,害人害己,这就是你们想要的结果?”   大魏对官吏一向不薄,国库的钱一多,俸禄给得也不少,对比起秦汉时的官吏来,绝对要多得许多。   更别说,但凡他们做得好,曹恒也会不吝啬地赏赐。世族原就有不少的家底,偏偏还喜欢不劳而获,徒让自己变得面目全非,授人于柄而落得如今的下场。   “陛下,陛下臣等知错了,知错了。”想着这些日子的战战兢兢,就算现在他们已经有了准备,接受自己会死,临到头还是没能忍住地哀求,盼着曹恒能够网开一面。   “犯下罪,不是一句知错就可以抹掉的,来人,将他们都押下去。”   曹恒并不可怜他们,成为司马家的棋子是他们想不到的,临到头了,他们明明知道杀曹恒对大魏是怎么样的灭顶之灾,但还是做了,证明他们心里最重的是自己,而不是天下。   曹恒不计较他们的弑君之罪,只问他们先前叫司马家的人捏着的罪证,是念着他们作饵把这个疯子引了出来,其余的,他们不该要求更多。   “陛下,陛下。”就算曹恒说得果决,他们还是止不住地哀求,盼着曹恒能心软一回。   曹恒一挥手,部曲即将他们的嘴给堵了,这下耳根终于是清净了。   “陛下,此人一死,线索就断了。”司马家的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出手,越发的狠戾,这是真让他们担心害怕。   曹恒走到那服毒自尽的郎君面前,“此人,送回洛阳,他的的死讯不必对外公布。”   赤心一顿,很快却反应过来,眼睛发亮地看向曹恒,曹恒冲着她一看,“明白?”   “是,奴明白,奴这就去安排。”赤心作一揖表示自己是真明白。   活人活着有活着的用法,死人死了同样可以用。 第142章   扬州的事,随着世族那几个人被送入刺使府算是告一段落。所有罪名还都是他们自己承认的。孟济难掩惊讶, 最后判决时自然是按律法来判。   曹恒终于也在这个时候出来了, 由这一桩一桩的命案开始,彻查起水军来。   一直没能见到曹恒的曹承在曹恒进入水军的时候终于是找到机会见到亲娘和亲爹了。   一个多月不见, 曹承黑了, 瘦了,同样也长高了。   “见过母皇, 父后。”曹承笑眯眯地与两人作揖见礼,曹恒上下打量了他一圈, “在水军如何?”   “还行, 水军厉害的人物太多,母皇是不知道我这一个多月跟着他们学的东西比洛阳学了几年都要多。”曹承说到这里那叫一个双眼放光的, 冲着曹恒咧着嘴地道:“不过, 一听说母皇要彻查水军,军营里就人心惶惶了。”   曹恒听着应了一声,接着再问,“你怎么看?”   摇了摇头, 曹承道:“这有什么值得怕的?为人不做亏心事, 夜半敲门也不惊。他们要是什么都没做,任由母皇怎么查也不需要急。而且, 母皇不是刚刚遇了刺, 这件事, 孩儿想问母皇, 跟水军的人会不会有关系?”   曹恒听着曹承这么问, 不确定地道:“此事还在查,不过,扬州那么多的世族皆是一夜被灭,水军都有什么传闻?”   突然提到这事,曹承想了想道:“水军说得最多的是,他们的亏心事做多,这不遭报应了。”   报应二字透露出来的意思可就有点玄了,曹恒冷哼一声,“报应,死人是给不了,活人倒是极有可能。”   “母皇,军中消息断断续续的,我也不好多打探,不知道母皇接下来还有什么打算?”曹承老老实实地问出自己心里的好奇。   曹恒道:“扬州这些世族犯的事不少,眼下他们自己认了罪,进了大牢,接下来该怎么判皆依律法。”   曹承睁大眼睛,“母皇明知道孩儿问的不是这个意思,扬州的世族被灭门母皇都不管,自是因为他们犯了大错,只有一死才能偿还。孩儿想问的是水军。”   看了看曹承,曹承的心这会儿都在水军中,想不到别的事倒也没什么。   “朕既然都开始查了,自是要查得清楚的。”曹恒这般似答非答的,曹承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自然是不肯的,“母皇。”   夏侯珉在一旁道:“你才入水军多久,水军的事你果真都知道?承儿,你母皇是大魏的皇帝,她做事第一位要考虑是大魏,其次才是个人。”   曹承道:“可是水军就跟利剑一样,都是皇祖母创建的,难道水军还会有什么问题?”   “朕也希望水军没有问题,但是扬州境内接二连三发生的命案,水军的反应让朕本来没有的疑心,也犯了。再有那些世族自己认的罪……”曹恒告诉曹承,这件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至于世族们认了什么罪,曹恒并没有细说。   “不错,水军虽然负责的是水防,可是你别忘了,扬州境内发生的事,离得世族们最近的水军最应该第一时间赶到,但是水军并没有,你觉得这其中问题?”曹恒道破问题所在。   “不要告诉朕,水军只负责水防,除此之外对所有的事情都不管。你在水军内,难道就看不到城内发生的事?”水军到底应该做什么,曹恒心里有数,指着那一望无际的大海。   “而且,朕让人算了算近年来大魏发生的海难和那些出海的商人,这才发现,除了大魏朝廷派出去的海船能回来,几乎这些出去的人没有一个活着回来。”   曹承转过头看着曹恒,不太明白曹恒话里的意思,曹恒冷冷地道:“每年水军都会就海难发生的次数上报朝廷,以便钦天监记载海难发生的次数,想以此摸出规律来,让大魏记下出海的时间和季节,利国利民。”   “没有海灾却发生海难,这究竟是天灾还是人祸?”最重要的一个问题问出来,曹承已经呆住了,“母皇是指水军可能会,会……”   会什么不用说出来却都已经明白了,曹恒道:“承儿不傻,理当知道这绝对有可能。再加上这些日子死去的世族,从他们的家里发现了不少蛛丝马迹,还有那些入狱的人所有的招供,这些东西都在昭示近年来扬州的船出海为何有去无回,都与他们有着干系。”   水军与世族勾结,制造海难,把出海的船给劫了,如果真是这样,水军就成了海盗了,不,他们比海盗更可恶。   “母皇,如果是这样,水军会有多少人参与?”曹承被吓得不轻,没能忍住再问一句,曹恒道:“这也是朕想知道的。”   想知道,但还没有查实,曹恒也在等着。   “母皇如果真有这样的怀疑,大张旗鼓地查,未必能查出什么来,不如,不如……”所谓不如,曹恒等着曹承说出来。   曹承沉吟了半响,“不如引蛇出动,查证母皇的怀疑是真还是假。”   难得曹承动一动脑,曹恒意示曹承将自己的主意说出来,曹承是深吸了一口气,“母皇可以让人先查,但母皇可是假意回洛阳。母皇出来的时间够长了,可以让政事堂诸公来信与母皇,催促母皇回洛阳。母皇一走,再让一家海商出海,想必,海商一走,他们一定会动。”   曹恒赞赏的点点头,“这个计策不错。”   这些人如果真的做了这样的事,就曹恒所知已经好些日子没有海商出海,这个时候出去的海商在他们看来就等于走动的宝藏,他们一定会牢牢捉住。   “母皇以身犯险一回,余下的就别参与了。”曹承带着几分担心地朝着曹恒说,虽然没有亲眼看到曹恒被人行刺的场景,但听那些人说来那么多的杀手,曹承完全可以想像到当时有多凶险。   曹恒伸出手拍拍曹承的肩膀,“衍儿有没有来见过你?”   “见过了,还有一些计划也与孩儿说了,孩儿也觉得那样的计划极好。”曹承把自己的想法与曹恒说白了。   “当年你自己说过的话,你还记得吗?”此时提起当年的事,曹恒在询问,曹承点点头,“孩儿都记得,孩儿说过,母皇的位子孩儿不要。”   自觉放弃,也是觉得曹恒这个位子太重了,曹承自问担不起,比起当一个皇帝来,曹承更愿意当一个王爷,一个可以在海上自由纵横的王爷。   “母皇,孩儿的想法没有变。孩儿当不好大魏的太子,这万千重担,孩儿不想背负。虽说孩儿不想做的事推给了衍儿有些不义,但这也是衍儿想要的。母皇也无须担心将来我们会争,这样不是挺好的。”   曹承是不放过任何表露自己心迹的机会,曹恒看着他那张认真的脸,“你当真明白自己放弃的是什么?”   “多年前母皇以为我还小,我不懂事,所以当年没有把我说的话当回事。这么多年过去,虽说孩儿是不长进了些,没有衍儿和永乐聪慧,该懂的道理,孩儿还是懂的。母皇放心,我知道自己做的决定意味着什么。可是,孩儿更清楚自己就算是拼死想去做到,孩儿也做不好大魏的皇帝,永远都做不好。”   人贵自知,曹承虽然心胸不够宽广,目光也并不远大,但他确实了解自己,知道自己什么能做好,什么做不好。   曹恒沉吟了半响,“衍儿和永乐的计谋,你怎么看?”   “能为大魏尽一份力,为母皇和衍儿做点力所能及的事,孩儿当然愿意。只是不知这一斗,该怎么斗?”兄弟相争,骨肉相残,真要斗起来……   曹承还记得年幼时曹恒说过的话,他们可以争,可以斗,但绝不能超过底线,一但他们越过了底线,曹恒会毫不犹豫地将过界的人,解决。   对于从小因为做错事而被赶出宫门,真回不了家的人,曹承对曹恒的话是深信不疑,尤其这还是一开始曹恒就警告过他们的话。   曹恒和夏侯珉听着都暗叹一口气,曹恒道:“如今给朕装糊涂,将来,你们最好都别弄假成真。”   幽幽地凝望着曹承,曹恒是将自己最担心的一样说出来,曹承打着哈哈,“母皇,这将来的事孩儿怎么保证。”   一脸的无辜加天真,曹恒走了过去,毫不客气地一拳头砸了曹承的头,曹承痛得大叫,“母皇打我做甚。”   “你欠打。”曹恒说得理直气壮,义正辞严,曹承……   “不是,母皇,这将来的事情说不准,这怎么就成我的错了?”曹承控诉着,对自己挨了这一拳十分不满。   曹恒目光尽是冷意地看着曹承,看得曹承直打哆嗦,半天才说出话来,“母皇,我,我哪里又说错了?”   “心志不坚,忘记初衷,你没错?”说来说去,曹恒最担心的就是曹承那耳根子软的毛病,这病还没得治的。   曹承缩着个头当鹌鹑,曹恒来回跺步,显得十分的不满,曹承一看还有什么不明白的,自己这是又犯了曹恒的大忌,骨肉相残,完全是越了曹恒底线,曹恒早就警告过他的,他这会儿竟然还敢触雷,简直找死。   “你这场戏,想做真还是做假?”曹恒突然一个转头怒问,曹承赶紧认怂地答道:“假的,假的,仅仅只是为了引出藏了那么多年的司马家余孽,绝对成不了真的。母皇要信我。”   如果说之前还信曹承的话,曹恒现在是真担心,盯着曹承看了半天,看得曹承心里直发毛,他,他就是说了一句话而已,不是有意的,亲娘啊,能不能饶他这一回?   “你原本是最合适的人,可你若卷入其中,就凭你那耳根子软的毛病,弄假成真完全有可能。”曹恒这般直接地指出曹承的问题所在,曹承……   夏侯珉道:“可承儿避不开。”   身为长子嫡孙,曹承在天下人的眼里就是最合适的继承人,曹恒不想让曹承卷入其中,没有一个人会愿意的。   曹恒知道夏侯珉提醒得对,在情在理,因为就曹承现在的情况,他是根本不可能避开争夺的,所以,曹恒才要先警告曹承。   “母皇,我,我要是哪里做得不好,母皇只管告诉我,我一定改。”曹承一看情况不对,立刻认怂,总而言之,不管别人怎么说,他最该信的人就是曹恒。   虽然打小明明他最不信的人就是曹恒,只听别人的话,不听曹恒的,那不是长大了,知道如今这世上最最可靠的人就是曹恒,那,必须就得听曹恒的。   曹恒看着曹承,“果真朕说什么你都会听?”   曹承一看这是表忠心的时候,立马挺直背肯定地道:“听,一定听,孩儿一定听母皇的。”   不听曹恒的话是什么下场他又不是没有试过,试都试过了,再不学乖点完全就是找死。亲娘可不会手下留情的。   曹恒依然上下打量着曹承,显然是在想这一位说的话可不可信。   曹承虽然脑子很多时候转不过弯,架不住还有动物的直觉,曹恒这个样子怎么看都透着危险,必须曹恒说什么是什么?   “那你现在知道怎么跟衍儿争,怎么跟永乐争了吧?”曹恒是那种你说什么就是什么的人?必须再三验证,绝对不由你忽悠。   曹承刚刚都提出这个问题了,可见是真不知道,此时被曹恒问起,不禁想了想小时候自己犯二做的那些事。冒着冷汗地问道:“做的话,做的话,比如打永乐,揍衍儿,一天到晚的跟母皇顶嘴,母皇不管说什么我都不听?”   ……这小孩子争宠的把戏,但是,还算可以。   “好,既然知道自己应该怎么做了,那就好好地做。”曹恒深以为自己用不着给承那么大的压力,反而就算他什么都不做,也多了去的人想要挑起他斗,只要曹承露出一丁点的端倪来,余下的他再不会,也有人上赶着帮他出谋划策。   曹承一听好像自己过关了,差点是泪流满面,不容易,太不容易了。   “在水军呆着,好好学,不要忘了你自己梦想。”曹恒虽然平时很严厉,但是对于一群有梦想的孩子,必须的是支持的。   曹承一看曹恒身上的威压消失了,立刻恢复了嘻皮笑脸,“母皇放心,孩儿一定好好干,一定给母皇争光。”   曹恒拧紧眉头,眼下看着水军的情况不对,她都不确定自己把曹承这样天生缺根筋的人放在水军是对还是不对。   接下来的计划一但实施开了,曹承这样的小兵,会不会成为旁人的棋子?   想啊想,曹恒是越想越觉得担心,突然觉得孩子就不应该生那么多,生得越多操心的事就越多,三个,三种操心。   “母皇。”突然又觉得四周的气压变了,曹承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又惹了曹恒不高兴,弱弱地唤一声,觉得很有必要地表达一下自己的存在感,绝对让曹恒有气现在就发出来,别等秋后算账。   一般,账记得越久,算起来的时候会越坑,曹承早就已经总结出这样的规律,所以,必须要弄清楚曹恒突然冒出的怒火是不是跟他有关。   曹恒道:“争光就不必了,在水军里保住你自己这条小命就够了。”   这是得有多失望才只能说出这样的话来,曹承……   “母皇,孩儿没有那么没用。”弱弱地给自己申诉一句,他虽然脑子不怎么好使,保命这样最基本的能力还是有的。   曹恒冷冷地瞥了他一眼,“如此,证明给朕看,你确实能保住自己那条命。你的计划朕同意了,去捉贼的部队,你也跟着去。”   ……曹承突然被告知自己计划通过了,惊讶地看向曹恒,“可是母皇是怎么确定,水军里哪些人可靠,哪些人靠不住?”   “这点朕自有办法。”曹恒没有要给曹承解释的意思,查水军,难道曹承以为她只是说说而已?   既然决定要查到底,曹恒抽丝剥茧,总能查出一些端倪来,但凡露出端倪的人,不能立刻处置,这难道就不能筛选?   曹承捉了捉头,好吧,智商不够,他最好就少表现,否则要是一表现,最后只能惹了曹恒不高兴,曹恒要是一不高兴,呵呵……   果断闭嘴,曹承挺直了背,等着曹恒将他打发了。   “好了,回去吧,实在是出了问题,让人进扬州内找暗卫。”曹恒果然是要打发曹承,当然还有另一句叮嘱,也是给曹承留了后路,不至于将来这个傻小子把自己给坑了。   曹承听着曹恒另派了暗卫给他调遣,自然是高兴的,“那孩儿要去找人的时候,用的什么信物。”   “你们三个离宫的时候朕给你们的三块玉牌,你的那一块在哪儿?”曹恒听着自家的傻儿子问出这个问题,终究还是没能忍住地提醒。   “在这儿。”曹承一听连忙从脖子上掏出来,是一块白色的玉牌,上面刻着的花纹十分特别,曹承是看不出是什么,但曹恒既然让他好好收着,不能丢了,他当然是得好好收着的。   曹恒昂头道:“便是此物,你要收好。”   得了曹恒一句准话,曹承是果断地把宝贝给收起来了,接着又问了一句,“母皇,扬州那么大,我去哪儿找暗卫?”   说傻吧,也没傻到底,曹恒道:“赤心,告诉大皇子。”   赤心一直在一旁当着布景不吭声,上被曹恒点了名,立刻站了出来,上去与曹承作一揖,轻声地回答道:“大皇子,奴告诉你……”   与曹承耳语一番,至少是说了三个地方,完了询问曹承一句,“殿下都记下了?”   曹承正在默念记着,听到赤心一问,连忙点头,“记下了,记下了。”   可是,夏侯珉看得也没能忍住,“果真记下了?”   ……曹承是不太想控诉亲爹的,然而他再蠢,也不至于几个地方都能记岔吧。   “父后,我虽然比不上衍儿和永乐,那也不至于蠢得连几个地方都记不住。”曹承幽幽地吐字,瞥了亲爹一眼,表露了自己对夏侯珉这不信任的不满。   夏侯珉听着那头就更痛了揉了揉脑袋,冲着曹恒道:“陛下,这孩子这样,更让人操心了。”   曹恒十分同意,曹承……   为什么他在别人那儿从来不觉得自己有什么问题,落在亲爹亲娘的嘴里,他就成了一个极其不可靠的人,有这样的,有这样的?   吹胡子瞪眼睛的,曹恒道:“蠢是蠢了点,也挺耐打的,多吃点苦头,应该会好的。”   ……本来是挺生气的曹承现在仅剩心塞。“母皇,父后。”   幽幽唤一句,曹恒挥手道:“行了,回吧。”   再想控诉曹恒和夏侯珉,曹恒这要打发他的话一出来,曹承立刻收了委屈的小表情,乖乖退了出去。   曹恒与赤心道:“派几个人入水军中,小心护着承儿。”   蠢儿子再蠢,总不能让他连命都丢了,既然水军的情况不好,曹恒要整顿也不是一时半会儿就可以的,避免在这期间曹承把自己的小命给弄丢了,曹恒只能派人进来护着曹承了。   曹恒揉了揉额头,儿女都是债啊!   “与政事堂去信,让他们找件重要得让朕非回洛阳不可的事。”曹承的主意曹恒是同意的,这不立刻让人实行,赤心应下一声,立刻去安排。   洛阳里头,政事堂不仅收到了扬州的情况,孟济这位刺使的奏折,还有曹恒的密信,那找事让曹恒一定得回洛阳的意思,心知曹恒是另有计谋。   曹叡看了看,想着如今大魏都什么事,然后……“请太皇太后出马?”   太皇太后卞氏啊,这位是真高寿,也是因为舒心,居于洛阳宫中,日子过得最是自在不过了,这不活到现在,人还十分健朗。   “那就有劳睿王了。”百行孝为先,卞氏这个太皇太后要是传出病重的消息,曹恒一定得第一时间赶回洛阳吧。   但是,太皇太后都一大把年纪了,让人装病算比较犯忌讳的事,而且他们都是外臣,虽说眼下大魏男女大防不重,进内宫没有曹恒的传召,借他们十个胆子他们也不敢进。   不过曹叡就不一样了,这可是卞氏的亲孙子,亲孙子想祖母了进去看看有什么不对的。   曹叡从提出这个主意开始就已经有意识这事得他上了,与众人挑了挑眉,“瞧我的。”   抬脚就往外去,立刻就要去卞氏的节奏,余下一干人都露出了一抹笑容。   卞氏正在屋里与曾孙女说着话,听说长孙来了,咧着嘴笑得十分开心,忙道:“快让睿王进来。”   这么多年,卞氏最担心的就是曹叡了,想到曹叡凭自己的本事从安乐侯晋为睿王,其中多少付出,多少艰难,卞氏想着是又心疼,又欣慰。   曹叡未入已经笑出来,远远与卞氏打招呼道:“皇祖母,孙儿来看你了。”   卞氏年纪毕竟是大了,眼睛看不太清楚人了,听着声音也笑了,冲曹叡招招手道:“来来来,快让我瞧瞧。”   曹叡是长孙,是她的第一个孙子,小时候最叫卞氏喜爱,后来,后来的事……卞氏连忙甩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与走近的曹叡笑了,“我看看,额,瘦了?”   “没瘦了,太胖了就不好看了。孙儿还想着多招女郎喜欢呢。”一句话丢出去,惹得卞氏不禁给了他一巴,“都快当祖父的人,还那么不正经。”   “皇祖母怎么嫌弃起孙儿来了,孙儿觉得自己这样挺好的。”曹叡是一脸不正经的说着极是不正经的话,逗得一旁的侄女都不禁地笑了,曹叡没有一点长辈的模样,挥手道:“一边去,一边去,你这么笑话伯父,小心我跟你祖父告状,让他好好地教训你。”   “伯父自己都不正经,你跟祖父告状,祖父第一个要教训的就伯父。”莫以为人家小姑娘小就可以随便欺负了,瞧瞧这关系理得多么清楚,曹叡冷哼一声,“这一个个的学得是越发的精了。”   “都是先帝和陛下教得好。”听着孙儿夸曾孙女们聪明,卞氏适时的插了一句话。   曹叡笑了笑,与小女郎一挥手,“我和你曾祖母有话说,去玩吧。”   这便是要打发了小姑娘的意思,小姑娘露出一抹笑容,“是!”   作一揖领着殿内伺候的人退了出去,卞氏虽然看不清,紧紧地握着曹叡的手,“出什么事了,这么大的阵势?”   “洛阳无事,倒是扬州的事不小。”曹叡如实告诉卞氏。   卞氏历经三朝,什么阵势没有见过,这些事也用不着瞒着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卞氏道:“是有什么用得着我的地方?”   “陛下让我们找点事非得让陛下非回洛阳不可,孙儿第一反应就是祖母。你是太皇太后,你要是装病卧床,百行孝为先,陛下是一定得回洛阳。”曹叡的心思也不怕说出来的,这不如实与卞氏说来,卞氏一下子笑了,“我还以为是什么事,这有什么难的。”   曹叡笑得直点头道:“皇祖母英明。”   这夸赞得是毫无诚意,卞氏摇了摇头,突然敛起笑容,捉紧了曹叡的手,显得十分郑重地问道:“你,果真都放下了?”   曹叡自然是听出了卞氏问的什么意思,同时也收敛了不正经的模样,点点头道:“祖母,我不如陛下。”   一句不如,那是输得心服口服。无论之前他还有多少的不甘,多少的不情愿,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输得心服口服,虽然曹恒从来没有要跟他比的意思。   卞氏听着握着他的手更紧了,“你父亲的事,其实怪不得先帝。天下之势,为得一个天下太平的,不知死了多少人,你的父亲,他不如先帝,又不愿意认输,逼得你的祖父只能取了他的性命。”   取曹丕性命的人不是曹盼,曹盼却还是愿意承担,面对曹叡也从来都是该如何就如何,并不避讳曹叡想要为父报仇。   但是,在曹叡没有动手的时候,曹盼也好,曹恒也好,都愿意用他。   “祖母放心,我知道的。”曹叡早些年还想不明白,如今早就已经想明白了。   如果真要去恨,他最应该恨的就是曹操,是曹操杀死了曹丕,虽然那是为了曹盼,曹盼也未必见得需要曹操这么做,整件事与曹盼并没有太多的直接关系。   “现在这样,孙儿觉得挺好的。睿王,你看这是陛下对孙儿的认可。”曹叡说的都是肺腑之言,卞氏听着高兴地拍拍他的手背,“好,好,你能想明白,我就放心了。既然陛下有用得着我们的地方,我们能帮的自然是要帮,这样将来对你也有好处。”   像曹盼和曹恒那样的人,欠你的人情她们一定会还,而轻易,她们是不会让自己欠你的人情,故而一但有机会让她们欠人情,必须捉住。   曹叡听着哪里不明白卞氏是为了他们打算,哽咽地道:“皇祖母要保重身体,将来更要亲眼看着我位极人臣。”   “你如今已经是位极人臣了,尚书右仆射,这是何等的荣耀。”卞氏说到这里,想到那些人对曹叡的夸赞,笑得嘴都合不拢。   “哈哈,将来还得让陛下多夸着我一些才是,陛下一夸我,祖母一定很高兴。”曹叡不喜欢那沉重的气氛,看看这说话的,卞氏也知道,“那你就让陛下多夸着你。”   曹叡从洛阳宫出来,没一会儿太医就进了卞氏的宫里,随后传出卞氏病重的消息,同时传到了政事堂,一群人见此,立刻配合地道:“太皇太后病重,立刻与陛下去信,让陛下赶回洛阳。”   ……曹恒在收到政事堂发来的八百里紧急公文时,待见着里面的内容,整个人都顿住了,行,这事是真叫曹恒必须得回洛阳不可,可是,她欠了卞氏一个好大的人情。   欠就欠吧,欠着以后慢慢地还就是了。曹恒用计,墨拙虽然并不清楚,但见曹恒的样子,知其中的内容,立刻与曹恒道:“陛下此来的扬州的目的已经达成得七七八八了,既是太皇太后病重,陛下理当赶回洛阳。”   查案的事又不是曹恒亲自去查,曹恒流露出这样的意思,吩咐下去自然会有人去办,所以曹恒留与不留并无干系。   何宴虽然不正经,但就他对曹恒的了解,他可不认为曹恒会查着查着案突然就跑了。而且,这卞氏病重的消息来得有点奇怪。   当然,卞氏年纪是不小了不假,但在洛阳的时候他也听说了卞氏的身体很是硬朗,突然就病重,难道是配合曹恒做什么?   这么一个念头起来,何宴抬眼看了曹恒,曹恒正好一眼看向他,询问道:“你这些日子有没有收获?”   何宴负责收礼,装得跟曹恒反目了一般混在扬州城里,曹恒想问着他有没有什么收获。   “陛下刚处决了不少人,谁还敢顶风作案。”何宴也是心里苦,本以为到了扬州这样的富庶之地,他一定可以大捞一笔,结果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都没人来勾搭他,很是忧伤。   何宴显得有些蔫蔫的 ,曹恒道:“如此,朕回洛阳就不带上你了。”   本来还蔫着的何宴一听这话,立马精神了,“陛下说真的?”   曹恒点头,这样的事情怎么会是玩笑,“不过,你最好给朕弄点有用的东西来,否则这一路你得的东西,朕全充入国库。”   “一定一定,陛下放心,我一定会,一定会给陛下带些有用的东西。”何宴那叫一个利落的答应,曹恒还是挺满意他这表现的,“那便好好干。”   洛阳传来急信,太皇太后卞氏病重,曹恒这个皇帝必须立刻赶回洛阳,何宴因着惹怒了曹恒,直接被曹恒放话不必跟她回去,他就留在扬州吧。   不让何宴回京,而让何宴留在扬州,这不就是要将何宴放逐的意思?   立时间,有人马上嗅到了异样的味道,何宴既是曹操的养子,又是大魏的驸马,先时又得曹盼重用,在洛阳内当然是有自己的人脉的,这个时候何宴被放逐,心情能好?   如果能在何宴心情不好的时候深入,得何宴的心,这样一来,他们还怕洛阳没人?   何宴气得大骂了曹恒一场,接着在扬州里借酒浇愁,很快上门来安慰何宴的人络绎不绝,何宴却只管与他们哭诉曹恒的忘恩负义,道他一个老臣,还是曹恒的姨父,曹恒竟然直接将他放逐扬州,就为了一点破事。   “她被行刺受伤,跟我有什么关系,放着好好的大队人马她不要,非要微服私访。好,叫人盯着非要置她于死地了,她不自己好好反省,倒是怨起我们了,你们说,是不是当了皇帝她就能不讲理?”何宴喝得满脸通红的,醉酒之下,藏在心里的许多不满都吐了出来,恨不得冲上去打上曹恒一顿。   “何驸马,这女人都是小心眼,你还不懂这个道理?说来,扬州其实也没什么不好的,在扬州这能挣钱的地方比洛阳多多了。”   “挣钱?也对,扬州这可是海贸之地,要不我们也做海上的生意算了。朝廷这些年的海贸收入也不低,我们要是插上一脚,气都能把曹恒气死。”   说得直呼曹恒的名字了,何宴这愤怒表露得不错。   “气死曹恒也没什么,咱们有一个不用本钱也能挣大钱的生意,你想不想掺一脚?”   一听重头戏来了,何宴本来浑浊的双眼闪过一道精光,却是说道:“哪有什么不需本钱的生意,别逗了,走,走,走!”   轰着人走,似是被这不正经的话给气着了,那人连忙地道:“何驸马,我们没骗你,真是有无本的生意,我与你说。”   一看何宴不信,这不立刻凑过去与何宴咬起耳朵,何宴本来摇摇晃晃的身体,随着他们说出的内容越来越多,突然给顿住了,慢慢地坐直身子,回头看了那人。   “说起来,你们哪里来的人做这些事,扬州的的水军还是吃素的?”何宴道破这一点,更是想到曹恒临行前要查水军,水军还真有问题?   “何驸马这样的聪明人怎么问出这样的傻问题来了,这水军是大魏的,也可以是我们的,财帛动人心,没有什么是做不了的。”   这意思指水军与他们勾结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不是第一回 ,而且明显扬州有很多少人参与其中了。   何宴这心紧着,同时道:“听起来你们不是第一回 做这样的事了,那怎么突然想要拉我入伙了?”   “这不是这次陛下来扬州,我们损失的人太多,有些事之前能堵得住,没了那么多人镇着,再想做也得找个人帮忙堵住才行,何驸马的身份,想要堵住陛下的耳朵,易如反掌。”一语道破这里面的弯弯道道,何宴也终于是明白了曹恒为什么把他放在扬州。   他敢拿全家的性命担保,这事曹恒绝对已经知道了。 第143章   曹恒知道了不告诉他,何宴是连怨都不敢有一丝的怨, 但他知道的事, 必须要在第一时间告诉曹恒,为了他的钱, 他的美人……   狮子大开口地要了一堆利, 看着那些人嘴有抽抽地忍下,不得不答应他的要求, 转头刚把人送走,何宴那是十万火急地将信给曹恒送去, 事情的来龙去脉也一五一十的说清楚。   同时, 不忘询问曹恒接下来他应该怎么做?   陪他们玩。曹恒简洁地回复,何宴要是还不知道曹恒有什么大招等着他们, 他就是傻的。   然而曹恒都说了配合, 何宴当然就配合了。   很快找上门的人告诉何宴,又有一艘船出海了,这船的宝贝可是真多,一列的清单递到何宴的面前, 何宴看得似是脸上全无波动, 内心那叫一个惊涛骇浪,这船能有那么多的好东西, 好多还是官家所有的, 这船, 是饵?   哎哟, 一想到这里, 何宴差点给跪了,可怕,太可怕了,曹恒这是走了还想把水军给肃清干净?   想到这个可能,何宴真觉得曹恒那脑子实在是太好使了,怎么就能算得那么准,让这些人上赶着送死。   面上板着脸,何宴道:“看你们的意思也不打算让我去看看你们到底是怎么抢了这一船东西的。这样子也好,我也不管,有用得着我的地方只管开口,好处别忘了我就行。”   这认钱不管事的态度虽然可恶,对这些人来说却是好事。   他们也仅仅需要何宴挂着名,出了事能帮他们压下来,拿着他的钱就好,旁的事,一边呆着凉快去。   何宴送走了这一群以为自己又要大赚一笔的人,半天没有作声,许久才喃语道:“往后见着曹家女人一定要绕道走。”   可是,他家就有一个曹家的女人,还是没办法绕道走的,想想这位虽然在外人看来很是温柔娴淑的人,就是这么一个人,借着先帝把他压得死死的,何宴无力地垂下头。   本以为曹盼去了之后他可以松一口气,继续花天酒地的,但是曹恒有时候什么话都不说,就那么一眼扫了过来,何宴要是不想一大把年纪还挨打,那就乖点。   得了曹恒的令可以玩,可以闹,何宴是往死里闹,誓要把这么多年装的好人都讨回来,也是有预感将来想再这么着是绝不可能的,没想到,真是如此。   何宴为自己的预感竟然那么准而泪流,一想到还有比他更可怜的人,那群以为自己很快就能大赚一笔,实则要掉脑袋的人,果断停了嘀咕。   而在这个时候,曹恒已经调集了利剑及其他海域的水军赶来,扬州的水军有了问题,曹恒衡量再三决定一个都不打算用,这件事既是设局,诱饵放了出去,何宴这个人要帮她打入内部,把所有牵扯的人都揪出来。两下配合,水军,她非要清干净不成。   扬州码头,海船出海的阵势自然是大的,富商以自身之力出去,若能平平安安的回来,家底必是要翻上几翻的,这样的大利,如何不叫他们动心,愿意赌上身家性命。   海船驶出了码头,慢慢地行驶,越走越远,越走越远,天也渐渐黑了,突然一阵撞击声,整个船的人都叫这一撞得瞬间清醒过来,同时打量着外面到底是出了什么事,怎么会突然那么大的动静?   没等他们反应过来,却听到一阵叫喊声,守在甲板上的人看了四周驶来的船支,这些船,明明都是大魏水军的船,他们这是要做什么?   “你们船上的东西,我们要了。”在船上的人惊愣不知所措时,有人大声地吐了这一句,同时露在人前。   “你,你是?”这样的人看起来很是眼熟,船上为首的人颤颤不确定地问一句,那人笑道:“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这些东西我要,而你们,都得死。”   只有死人才会永远地闭嘴,永远都不会告诉别人他们这些人都做了什么。   “杀。”冷洌地吐了这一个字,那些水军的士兵待要出手,曹承在其中目光灼灼。   “我倒要看看谁敢。”此时一声大喝,接着比他们的数量更多的船只将他们全都包围住了,最让他们无法忽视的是那些人身上的黑色铠甲。   “利剑。”水军一般都是白色铠甲,这一身黑色的是利剑,那是只有大魏的皇帝才可以调动,大魏最精锐的兵马,利剑。   “孙虑,放下你手中剑的,否则你必死无疑。”为首的乃是曹福,曹福手持长剑,指着领着水军前来打劫商船的人,孙权的次子,孙虑。   “曹福,是你。”这些年曹福不仅随船外出,不出海的时候同样镇守海境,十几年的打拼,她成了一个真正的将军。   面对孙虑的诧异,曹福根本不理他,“你们是大魏的水军,你们的职责是保卫大魏的边境,守护大魏的百姓,看看你们,你们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你们现在做的事,跟从前你们斩杀的海盗有什么差别?不,有差别,你们比海盗更不如。拿着百姓给你们的钱,你们还想杀了你们的衣食父母。”   曹福高声地说话,她从不相信这些水军 ,这此大魏用来守卫大魏的水军们,他们果真都愿意为孙虑所用,成为他们手中棋子,杀害这些无辜的百姓。   其实这些水军们根本都还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怔怔地看着身边的人,曹承更是想到之前孙虑领他们这些新兵出海说的话,知晓曹福这攻心之计用得好。   孙虑一看情况不对,立刻道:“你们在看什么,这些人是要来杀我们的,不想被他们杀,那就杀了他们。”   说到这里孙虑第一个拔出了剑,“杀!”   喊着杀便要冲出来,结果却没有一个人动,曹福道:“陛下有诏,大魏水军受人蛊惑,所行之事虽有负于朝廷百姓,但陛下会给你们戴罪立功的机会,可你们若是执迷不悟,要和这等逆贼为伍,杀!”   一个杀字透露绝对的强势,曹福还觉得不够,“当然,不仅是你们,你们的父母,亲人,他们也都得死。入营前你们登记的名册,战死沙场时朝廷自会抚恤,反之若是你们敢对朝廷不利时,你们的亲人也必须为你们做的一切付出代价。”   这些军人并不是都没有亲人的,到了现在的地步,不仅是自己要死,亲人也得一起死,他们怎么会愿意。   “将军,将军要如何才能饶过我们,给我们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无论这些人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围堵杀害商船这一切意味着什么,现在他们都应该知道。   曹福指着孙虑道:“将他拿下。”   她这一声令下,所有叫孙虑带出海的水军都看向了孙虑。   孙虑原本叫唤着他们冲过与曹福厮杀,他们却都不动,而曹福再丢出那样的话来,他直接握住剑,面对身边的将士一脸的防备。   “杀!”曹福见他们不动,再次下令,她的身侧立刻有人冲上去要拿孙虑,孙虑哪里肯束手就擒,立刻地出手对抗,想着将他们都解决了,曹承也在这个时候冲上去帮着曹福的人要将孙虑拿五,两方厮打起来,然而孙虑不过一人而已,如何抵得过这千军万马。   很快孙虑便被拿下了,这一场对峙随着利剑出现,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所有人,立刻回扬州码头。”孙虑被拿下了,至于孙虑带来的那些水军,曹福同时缴了他们的械,将他们都看押起来。至于曹承,只一眼瞥过当作没看过,曹承松了一口气,一想应该是曹恒有吩咐过。   “你们自己都做了什么,最好从实招来,陛下故念你们告发有功,或会从轻发落,但你们若是还想维护这些人,就莫怪陛下从重处置。”曹福对一群人厉声地说来。   这些水军能叫孙虑选出来,像曹承这样的新人有,老手也绝有。一次两次的可能是真不知情,但绝对不可能一直一无所知。   所以趁着没回到扬州之前,从他们的嘴里吐露的事,更是抽丝剥茧的关键。   历练出来的女将军也越来越聪明了,看看曹福有谁能想到她会有今天?   跟着曹福来的是一个年轻的女郎,唤了一声将军,曹福意示她有话不妨直说,那位女郎道:“扬州内,夏侯氏与曹氏的将军并不少。”   此言落下,曹福顿了半响,许久后才幽幽地地道:“不少,如果这样的事他们有参与,一个都不能留。”   吃着朝廷的饭,用着朝廷给的铠甲,行的却是祸害百姓的事,这样的人,一如她之前跟孙虑说的,他们比海盗更不如。   “把他们说的话,一字不落的记下来,所有参与此事的人,一个都不能放过,放过他们,天下百姓如何能咽下这口气。”曹福并不傻,见得多了,再傻也练出眼力来,身为曹氏与夏侯氏的人,难道他们拥有的还少,不思上报朝廷与陛下,反而借着身为皇亲国戚的便利,行的却不仁不义之事,这样的人,见一个灭一个,谈什么情份。   曹福越想那是越气,恨不得马上就把那些乱七八糟的人给揪出来。   在曹福恨恨之余,曹恒已经再回扬州,所到之处风声鹤唳,何宴把自己这些日子顺藤摸瓜揪出来的人都给曹恒报上去了,曹恒二话不说地让利剑将这些人全都拿下。   这回马枪打得他们都措手不及,惊得扬州再次震动,而这一次,曹恒直接锁了整个扬州,从现在开始,任何人都不得出入扬州城,直到她把这件事查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扬州实属多事之秋,一件接一件的事就没停过,起因都仅仅是因为一个曾家,一个曾家之子。拔出萝卜带出泥,搞出那么大的动静,如今更甚,这是要将扬州的人都一网打尽。   心里不可谓不恨,紧接着听说那刚出海的海船回来了,不仅他们回来了,连带着一群出门想要打劫水军也被捉了回来,这下本来就心里难受的人,更是想死,心知这一次是完了,绝对的完了。   曹恒面对过半的水军将领都参与了这样打劫海船的事,不可谓不震惊,心知那些受司马氏威胁的人之所以这么多,怕是也跟这件事脱不了干系吧。   “杀。”大魏自开朝以来,还没有这样的大案发生,没想到,没想到这些人竟然吃了熊心豹子胆,做出这样惨绝人寰的事情来。   水军呐,那原本是守卫大魏,护着往来的商船而建的军队,他们竟然成为了祸害船队,伤及百姓的人。   “杀,一个都不留,谁若敢求情,一块杀了。”怕是曹恒从来没有发过这么大的火的,一个又一个的杀字,听得下头的人都毛骨悚然。   墨拙虽然也怕,但还是上前一步道:“陛下,若杀了那么多的将领,谁人来替?”   这是一个问题,杀了人,这顶替的人也得弄出来,否则要是没人能顶,扬州岂不是要大乱。   “如今大魏的怕没有将军吗?”曹恒做事从来不是毫无准备,沉着一张脸继续反问一句,此时此刻的曹恒再次为曹盼的先见之明而佩服。   人才为立国之本,如果不是曹盼打下那么好的基础,她今天绝不敢一下子将这些将士全都撤下,斩杀。   想想这些人做下这样十恶不赦的事,她还得为了大魏的安定而忍下这口气,曹恒便恨得咬牙切齿。   “扬州的事八百里快急传回洛阳,让他们在三天之将顶替的名单给朕拟出来,送到扬州。”曹恒继续将另一件事交代出去,墨拙与曹恒作一揖,“是,陛下,臣这就去。”   谁要是还看不出来曹恒憋了一团火就是个蠢货。   “曹氏,夏侯氏,枉朕待你们不薄,你们就是这样回报给朕的。”人都退了出去,曹恒从牙缝里挤出这样的话来,“好,你们敢做,朕同样敢杀!”   反正曹恒手里不是没有沾过曹家人的血,多一个不多。   像曹承这样的新兵,又是第一次随孙虑出海,问明白之后利剑的人便放了他。曹承还是安安稳稳的留在水军,不过他也知道了曹恒下的杀令,不知怎么的也想到了从前曹恒告诫过他的话,如果有一天他要是做出了为祸大魏的,曹恒也照杀不误……   曹承思及自己时,岂不知当洛阳收到曹恒传回的信后,一片哗然,当得知水军竟然做出了那样的事,他们已经惊得说不出话。   “陛下是何等震怒。”有人轻声吐了一句,完全可以想像到曹恒的愤怒。   “一下子撤了那么多的将领,这也太……”那一叠名册,最最显眼的就是水军将领,真是太可怕了。   “大魏缺将领了?”很实在的一句话丢出去,一口气撤了那么多的将领还没有任何人有异,水军照样安安稳稳的,可见曹恒掌控军队的能力是有多强。   所以,曹恒根本就不在乎谁当这个将军,只有忠于大魏的将领,才是曹恒愿意留下的。   “陛下让我们把替换人选写下,呈于陛下。”曹叡皮笑肉不笑地提了一句,一群人立刻道:“马上提,立刻提,稍候。”   比起关心那已经注定只能一死的人,难道不是这替换的人更重要?   曹叡可比其他人更清楚这些人的心思,这些人呐,以他人度己,生怕自己将来也会落得那样的下场,但是一但出现利己的事情时,他们又会毫不犹豫地舍弃这份恐惧。   名单用最快的速度送到曹恒的手里,曹恒大略看了看,至少上面的大多数都批了,只有小部份,尤其是曹氏与夏侯氏的人,竟然没有一个替上。   消息再次传回洛阳时,这样的信息让他们都慌了,不确定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曹恒难不成是想弃两族不成?   不,不,不,怎么可能弃得了,这两族的人可是自曹操以来就已经为大魏天下奋斗不息的,如果连这两族的人都可以舍弃,曹恒还有什么舍不得的?   无论他们怎么想,总之这一次替上的人员名单里就是没有一个曹氏与夏侯氏的人,甚至就连世族都很少,具是寒门一步一步从小兵长成的将领。   曹恒召见过他们,亲自训话,“你们应该已经听说了扬州的事,朕只想告诉你们,记住你们的身份,不要做出任何让朕失望的事来,朕能换了这一批人,如果你们犯了不该犯的错,朕同样可以撤了你们。”   一上来就将前车之鉴给他们指了出来,同样表露了大魏对于害群之马的零容忍,不信的只管试一试。   这些寒门出身的将领,又亲眼见到曹恒如何将他们曾经的上司一网打尽的,至少在现在,他们一心想当好大魏的将士,守住这片江山,保证再也没有人能够伤害他们的百姓。   至于所有犯案的人,曹恒在回洛阳时,一道将这些人押解回去,加上那些犯案的世族,一行之浩荡,十分惊人。   而这一次,扬州刺使孟济果然参与此事,那么多的人死于海难,每一个都有去无回,如此情况,如果没有孟济一直压着,怎么可能没有传进洛阳。   但是,曹恒再次皱起眉头来,这些人,他们做的事竟然就那么容易瞒天过海了,她设的状匣一点都没用上,如同摆设。   而扬州的事也让曹恒再次看清了这些人的凶残,但凡有利可图,无论他们从前是什么样的人,都可以成为盟友。   揉了揉头,曹恒只在想究竟有什么办法可以杜绝同样的事情再发生。   “陛下,诸公前来接驾。”曹恒想了一路,一直没有想到一个好的解决办法,洛阳也终于抵达了,曹恒听着点了点头,走下马车,外面果然以萧平等人为首一道站在她的面前,与之作一揖,“陛下。”   曹恒应了一声,“辛苦诸位了。”   萧平等人哪里敢言苦,与曹恒作一揖道:“陛下一路奔波,臣等只是守在朝中,比不得陛下劳累。”   不仅是劳累,更是伤心吧,那么多的人竟然都背叛了大魏,扬州本该是一片福乐之地,却叫他们生生变成了一片苦难之所。   曹恒指着后面的人,“这些人,押到刑场去。”   丢出那么一句,吓得来接她的人都一顿,曹恒道:“犯下此等不仁不义,有负朝廷重托,百姓信任的人,留着他们做甚,今日正好那么多人来了,就让他们一道观刑。”   曹恒回到洛阳,百姓们都没见过曹恒,大魏的第二任女帝,这么多年一直久居深宫,好不容易出来一趟,当然要趁机看看。   没想到曹恒看到那么多的人,直接是连刑部都不让这些人进了,即刻就要取他们人头。   “陛下。”让人没想到的是,第一个表示不同意的人竟然是曹叡,“他们犯下大罪,陛下要如何处置他们都不为过,但请陛下择日再行处决。”   曹恒一下子转过头问了他,“为什么?”   “太皇太后病重。”曹叡立刻将原因与曹恒道来。   显然不太相信曹叡,曹恒盯着曹叡看了半天,曹叡亦是无奈,“陛下是知道的,太皇太后顾念曹氏与夏侯氏,今日两族的人都栽倒在扬州,太皇太后原是装病,事发之后是真病了。”   赶紧解释这里面的内情,力证自己绝对没有一句玩笑,曹恒皱起眉头,她之前放过话,谁要是敢求情,她一个都不放过。   但是碰上卞氏,太皇太后,无论一开始卞氏是什么身份,曹操被封为魏王时,卞氏就是魏王后。   这嫡妻的身份,哪怕曹盼在时都要敬上三分,更何况是曹恒。   再有卞氏这些年从来没给曹恒惹过麻烦,这份情曹恒也得念着。洛阳能设饵成功也多亏了卞氏帮忙。   曹恒看了曹叡一眼,曹叡脸上浮现焦急,他没说谎,一句谎话都没有,曹恒得信他,信他。   “押入刑部派人看好了,不许任何人前去探望。”把人放入刑部也仅仅是让这些人多活两天而已,难道能改变什么?   曹恒回头看向姗姗来迟的夏侯珉,夏侯珉大步走上前,唤了一声陛下,曹恒道:“回宫吧。”   夏侯珉点了点头,曹恒在前面走,曹叡在夏侯珉走过时吐了一句,“苦尽甘来?”   夏侯珉一眼瞥过曹叡,连句回应都没有跟着曹恒走了,曹叡摸了摸鼻子,不想却看到萧平那抹你好自为之的眼神,差点给炸了,询问道:“左仆射何意?”   “等着陛下找你算账。”萧平这般丢下一句,曹叡反应不过来,半天才问道:“为什么找我算账,我又没有骗陛下,为什么要找我算账?”   萧平给了他一抹你自己清楚的眼神,曹叡……清楚个鬼,能清楚才怪。   曹恒此时急急地赶回宫,也不说让夏侯珉这个病号回去休息,夫妻二人一道往卞氏的宫殿走去,不想看到曹彰和曹植都在。   年纪越大,曹恒的这些伯父出现越少,一年到头就算都是在洛阳,见面的机会也是极少了,曹恒与这两位作一揖,“伯父。”   “陛下。”两人虽然是长辈,更是君臣,不敢受曹恒的礼,赶紧的还回去。   “太皇太后如何?”曹恒往榻前走了几步,询问且关怀。   一旁已经越老越吃香的戴图悠悠哉哉地道:“太皇太后这是年纪大了,不小心着了凉,好好将养无事的。只是比起外寒来,太皇太后心事太重,想得太多,反而更棘手。”   戴图怎么说也是看着曹恒从小长大,长大之后又更是侍候曹恒那么多年的人,心必须是偏着曹恒的。   这一番话听来更多的指出卞氏这是心病,心病就该心药医,至于卞氏的心病是怎么来的,想必曹恒心里有数的。   “太皇太后也听见戴太医说的话了,还望太皇太后勿多思多虑。伯父们安乐太平,太皇太后还什么不放心的?”这话里话外另有所指的,听得一句话都还没说的卞氏惊诧地看曹恒恒,想来也是想不到曹恒竟然会那么直接的堵了她想说的话。   “陛下,曾祖母多思多虑都是只为陛下。”卞氏思量着话是说还是不说时,一旁的一个女郎冒出来说了一句,曹恒扫了过去,又将目光收回。   “如果太皇太后是为朕思虑的话更不必了,只要太皇太后身体康健,天下之事,朕再无惧。”曹恒说到这里为卞氏掩过被角,卞氏唤了一声陛下。   曹恒道:“太皇太后是知道的,母皇要做什么谁都拦不住,朕也一样,朕下定决心要做的事无人能改。哪怕是太皇太后也一样。”   曹氏,夏侯氏,他们就算曾为大魏立下汗马功劳那又如何,大魏曾薄待他们了?   没有,该赏的东西,曹操赏了,曹盼赏了,到了曹恒这里,曹恒也依着他们的功劳赏了。   有劳当赏,有错当罚,这样天经地义,怎么在这些人看来,却成她的不是了?   不让卞氏将话说出口,没想到晚辈却急急地想帮她把话说出来,曹恒也就不怕告诉卞氏,小事上,曹恒不介意听卞氏的,但在大事上,她对的,谁都得听她。   “陛下,牵连的人太多了,若是都将他们处置了,陛下,大魏会乱的。”卞氏虽然明白曹恒是希望她把话说出来,但她还是得说,必须的说。   “乱吗?不乱的代价是让那些无辜而死的海商和百姓白死,大魏的颜面荡然无存,这样的太平朕宁可不要。”莫说这还乱不起来,就算真乱起来了,代价却是这个世道再也没有公正,死去的人死了也就白死,她宁可不要。   曹恒站了起来,目光如铁,“太皇太后可知扬州有多少因为父母出活不归,而无变得无家可归,无人可依的孩子?”   “太皇太后又可知,这些原本可以过得很好的孩子,就因为父母的早逝,无人教养,他们在扬州如何为祸?”   一个又一个的问题丢出来,曹恒直盯着卞氏,“太皇太后不知道吧。在你想着曹氏,想着夏侯氏他们为大魏立下汗马功劳,于大魏的建立舍弃性命时,是不是也该想一想,这个天下没有百姓,百姓的心里不向着大魏,大魏还会不会存在?”   “得民心者得到天下。母皇以女儿之身得这万里江山,因她将百姓放在了心里,因她这一生从来没有亏待过百姓,也容不得为她所知亏待百姓的人继续活下去,活得很好。”   这些事,曹恒不怕给卞氏说个清楚,她倒是要看看,说到这个份上了,卞氏还会不会为曹氏与夏侯氏的人求情。   “可陛下,他们毕竟是曹氏与夏侯氏的族人。”卞氏也是没办法再劝了,只能重申他们之间的关系,他们是至亲。   “如果将来有一天,犯下这样过罪的人是承儿或是衍儿,甚至是永乐,朕也会毫不犹豫地杀了他们。”亲人,就算是亲生的儿女,曹恒都一样可以下手,曹恒极是凶残地告诉卞氏。   “太皇太后若是不信,便好好地活着,好好地看看,朕是不是说得出做得到。”曹恒这般轻声地与卞氏再吐露了这一句。   莫说是卞氏了,在场的哪一个人不是听得心惊胆战,难以相信曹恒竟然说出这样冷酷绝情的话来。   “身不正,天下难正,朕以身作则,要说权利,他们拥有得比朕大吗?朕曾做过为祸百姓的事?没有!朕曾用自己皇帝的身份要过百姓辛苦得来的东西,没有!”   “朕尚且需得严于律己,身为皇亲国戚,更该为天下表率,他们有什么资格拿着朕与百姓赋于他们的权利,杀大魏的百姓,毁大魏的水军名声?”   曹恒本来肚子里就攒了一团火,一直没有发出来,卞氏那是撞到火头上了。   “陛下,母亲只是担心陛下而已,无论如何曹氏与夏侯氏都是自家人,陛下将这些犯错的人处置了,为何连用都不用曹氏与夏侯氏的人了?”曹彰见自家母亲被问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急急地想帮忙替卞氏解释一下。   曹恒冷冷一笑,“朕不用人仅仅是因为他不堪为用,没且任何的原因。”   ……如果曹恒说别的话曹彰还能再劝一劝,不堪为用这四个字丢出来,杀伤力巨大,至少曹彰是一句劝和的话都吐不出了。   曹恒道:“国家大事,朕绝不儿戏,朕为大魏的天子,用人做事只问人能不能用,事利不利于大魏,利于百姓。”   “犯错的人,无论是什么身份都要付出代价,有用的人,同样不会因为身份朕而不用他。”曹恒这样地告诉他们,虽然这样的话曹恒不是第一次说,但这些人怕是从来没有听进去过。   “陛下。”轻轻再唤一声,这一次却是夏侯珉,曹恒教训得人正说到兴头上,听到这一唤,一下子回过头看了过去。   “陛下的伤该换药了。”夏侯珉面对曹恒灼灼的目光,说的却是题外话。   但也是让人想起来曹恒可是受了伤,回到洛阳宫到现在,无人关心过曹恒的伤势如何。   曹恒在扬州遇刺那么大的事,一个个总不可能说根本不知道吧。   曹恒像是看穿了夏侯珉暗藏于温和下的不满,说到亲人,难道曹恒不比那些犯错的人与卞氏,曹彰他们更亲?   他们只想着为他们向曹恒求情,怎么就没想过关心一下曹恒的伤势如何,这么厚此薄彼的,是不是太过了?   曹恒本来烦躁的心情奇异的叫夏侯珉这一句话给平息。是啊,他们只说她在扬州将之下狱的都自家人,却不关心她这个皇帝伤得如何。   “陛下伤着哪儿了,臣给陛下瞧瞧。”戴图是第一个反应过来,急忙忙地表示要给曹恒好好看一看,这身上的伤受得当一回事,年轻时还好,要是上了年纪吃苦的人就是自己了。   曹恒平复了心情,与卞氏道:“朕还有伤在身,太皇太后静养,朕便不叨扰了。”   真该谢谢夏侯珉给曹恒找了一个那么好理由,曹恒顺着这个借口立刻表示该回去看看自己这伤了。   “陛下的伤还好吗?”卞氏也叫夏侯珉那一句刺激得不轻,半天才尴尬地问了这么一句。   “至少还活着。”曹恒自来不是受委屈还往肚子里咽的人,这一次去扬州命悬一线,几经生死,这些难道就和水军没有关系?   有,极有,要不是这些人叫与司马家的人给捏住了命脉,那么多的杀手出动,他们会一无所觉?   “朕被行刺一事不算在曹氏与夏侯氏的头上,已经是手下留情了。”最后这话着实是听得一群人都抖了抖了,弑君的罪名,那是要诛九族的。虽然这九族也包括曹恒自己在内,真诛九族的话,第一个该洗脖子的人就是曹恒。   曹恒再次地道:“不想死,又想让朕用,至少他该奉公守法有本事。犯了错朕罚他们,怎么就成朕的不是了?”   说到这里,曹恒是全身都散发着怒意,极是不喜这样的结果,怎么就都成她的错了?   “陛下。”卞氏真是被堵得说不出话来,半天只唤了一句,曹恒扬起手打断道:“太皇太后既然累了就好好休息,朕回宫了。”   连招呼都不再跟曹彰和曹植打就走了,夏侯珉也连忙作一揖,跟着曹恒一道离开了。   一直什么话都没说的曹植轻轻一叹道:“母亲,我早便劝你这些话不必与陛下提起,陛下做事一向极有章程,这一次曹氏也好,夏侯氏也罢,是他们自己犯错在先,陛下处置皆按律法,你们就不应该听那些弟妹的话,劝什么陛下。”   曹植一顿吐槽,这位就是个真才子,更是一个爱做梦的主儿,这么多年他虽极少管朝中的事,但对曹恒行事,他是一万个支持的。   犯错受罚,这不是他们从小就应该懂得的道理。怎么小时候母亲教他们的道理,长大了第一个不遵守的却是成了他们的母亲。   “陛下这些年待我们,待曹氏与夏侯氏的人都不薄,他们不思报国,报答陛下,反而行此为祸百姓之事,这些人哪个值得母亲去求情?”   曹植这捅心捅得不是第一回 了,曹彰在一旁道:“好了子建,母亲也是想大家都是一家人,若是陛下能手下留情自是极好的。”   “一家人,我们拿了他们当一家人,他们却未必拿我们当回事。真要当回事,还能有陛下扬州被行刺一事?”曹植再次捅心,卞氏没能忍住地道:“好了,都别吵了,算我多管闲事,都是我错可以了?”   听听这气话的,曹植和曹彰都闭了嘴,戴图这会儿终于是将药箱收拾好了,当作没听过刚刚卞氏曹植他们的对话,只管道:“太皇太后一定要按时服药,静心休养,老臣先告退了。”   说好要去给曹恒看伤必须不是假的,卞氏听着他出声才想起,这位可是曹恒的人,算了,刚刚的话也没什么怕人听的,反正刚刚虽然没有说出来,曹恒也早就已经明白。   “去吧。”卞氏挥手让戴图退下,戴图那是一刻都不多留。 第144章   曹恒从卞氏的寢殿出来,夏侯珉乖乖地跟着, 戴图虽然落后了半截, 也是急赶慢赶的赶在曹恒回到寢殿前赶上了。   “陛下的伤?”跟着进了寢殿,戴图一把大年纪了, 赶来极是不易的, 好不容易喘匀了一口气立刻追问。   曹恒回答道:“朕无事。”   戴图道:“陛下虽说无事,还是让臣给陛下把把脉吧。”   一去一回洛阳都快两个月了, 戴图想着也该给曹恒好好地看看。   曹恒没问题,反正从小到大, 戴图是每隔半个月给她号一个平安脉, 两个月没号,再听说曹恒之前受了伤, 想要给曹恒号个脉也是正常。   “先给皇后看。”曹恒自己清楚自己的事, 她没受什么重伤,先给夏侯珉看吧。   戴图本来都已经伸出一半的手想要为曹恒号脉了,结果半路听到曹恒这么一说,立刻转向夏侯珉, 夏侯珉哪里敢怠慢, 乖乖地伸出手,让戴图给他瞧脉。   戴图让夏侯珉坐下, 伸出手便与夏侯珉号起了脉 , 完了不忘看看夏侯珉的伤口, “伤得颇重, 好在有惊无险。最近多补补血即可。”   “有劳戴院首了。”夏侯珉是客客气气地道一声谢, 戴图笑笑,然后转向曹恒,曹恒也不多说,跽坐于夏侯珉的一侧,伸手给戴图。   这么自觉戴图可是真高兴,赶紧的与曹恒号脉,比起夏侯珉来,曹恒好得多了,号完了脉戴图松了一口气,提起另一回事,“国事诸多,陛下烦忧不假,还请陛下多多保重。”   气极攻心,那也不是闹着玩的,戴图继续劝道 :“陛下心里知道,这天下的事都越不过一个理字,陛下既然知道自己占理又得大义,莫论旁人说什么,只做陛下认为对的事就是了。”   戴图很少掺和朝中的事,年纪越大越是更不掺和,反正他历经两代女帝,一直都是她们的心腹,一向知道自己什么应该做,什么不该做。   曹恒听着戴图的话,一下子抬头看向了戴图,“你觉得朕有理,占大义?”   “以兵扮贼,行的更是比海贼更不仁不义的事,如此将士留着只能为祸百姓。陛下能大义灭亲,不管他们曾经是什么样的身份,一意处决他们,于大魏,于百姓,这是何等激励。”   “臣原本不过是一介寒门,年少时得师傅收为学徒,钻研医术,千辛万苦才成为太医。后为先帝看中,以华佗医书相传,这么多年来,臣不仅为陛下医治,也曾游走百姓之间,百姓最恨的就是贪官污吏,巴不得除之而后快的正是盗贼之类,虽则水军出了这样的害群之马,陛下能够毫不留情地清扫出去,何尝不是给了百姓阳光,让他们不再觉得暗无天日。”   戴图是站在百姓的立场说出这样的话,曹恒听着露出了一个笑容,极少笑的脸有些僵硬,却也让人看出了她的高兴。   “是啊,明明这天下最多的是百姓,为何朝中的人,就算是皇亲国戚,第一时间在意的依然是自己的利益,而不是他们?”   一声感慨无人能回答曹恒,曹恒也不需要他们的回答,“他们能不思百姓,但朕这个大魏的皇帝必须得考虑。”   “皇亲国戚的利益。哼,如果他们胆敢损百姓而利己,朕照样一个不留。”曹恒原就心志坚定,此事她认定了没错,这些打着大魏的水军旗帜,行的却是比海盗海贼更凶残,更惨绝人寰之事的人,知一个就该杀一个,绝不能留。   曹恒太清楚自己该做什么,夏侯珉在一旁提一句醒道:“陛下行事也要想想事后如何安抚。”   杀人不过点头地,杀完了人之后,怎么样去安抚其他人,这也是曹恒需要考虑的。   曹恒冷冷地一哼,“安抚,不,不是朕要安抚他们,而是他们想着怎么安抚朕,怎么让朕不再动怒。”   ……夏侯珉听曹恒所指完全反回了过来,不确定地唤了一声陛下,曹恒没有再说什么,她既然要做,就已经做好了所有的准备,本来今天她就该做了,卞氏……   也罢,卞氏是太皇太后,这么多年安安份份的,之前也刚帮她一个忙,此事不必与她计较。至于其他想要拦着她做这些事的人,好啊,给他们一点时间准备,她倒要看看,他们能使出什么花招来。   曹恒的目光越发的冷的,戴图吓得一个激灵赶紧地道:“陛下与殿下无恙,臣就告退了。”   这么可怕的冷气放出来,此进不跑更待何时,戴图一点都不想再呆下去。   “去吧。”曹恒丢下这话。   就曹恒回宫去看望卞氏这一会儿的功夫,刑部将曹恒带回来的犯人全都关进了刑部大牢,前来想要看望犯人的人是一波又一波,好在曹恒体恤刑部扛不住那么多的人,早早派了利剑看守,想要进去看望狱中犯人,俱叫利剑拦在外头。   “陛下有令,任何人不得接近犯人。”便是不许他们进去看人。   不是没人想过闹过,由着他们怎么闹,利剑那是曹恒的死忠,曹恒下令要做的事,他们绝对是不打任何折扣的做好。   眼看刑部大牢是进不去了,立刻有人想进宫去求见曹恒,曹恒等的就是他们,等到却没有要见他们的意思,“告诉他们,朕只关了为恶之人不以诛连,想要朕诛连的只管继续闹。”   诛连可是自古就有的,曹盼不兴这一套,曹恒也依照曹盼行事,凡事只问首恶从不以诛连。   但是,曹恒先前没有诛连,不代表以后都不会,惹急了她,真按律法严密执行,谁又能说曹恒哪里不对?   胡平缩着脖子听话地退了出去,把曹恒的话传达,本来在外头跪着想见曹恒一面的人,待听到胡平传来的话后,装着可怜要哭的人都惊地抬起头看了胡平。   “诸位,陛下手下留情,诸位也莫当陛下好欺负,要知道关进刑部大牢的人犯下的过错,真按律法来办,诸位都会受株连。刑部大牢内眼下的人不少,再多一点也是无碍的。”   警告加威胁,这些人总不会听不明白,胡平看着刚刚哭着的妇人们慢慢地拿出帕子,轻轻地拭过眼角的泪,随后与胡平作一揖,“多谢胡总管提醒。”   胡平听着这道谢不知为何却有一种寒毛耸立之感,不禁看向一旁的妇人们,只见她们都缓缓站了起来,再与胡平颔首便退了出去,胡平想了想还是赶紧把这情况回去告诉曹恒去。   “都回去了。”曹恒正与夏侯珉用着膳,出门在外多日,回来了,就算有天大的事在外头等着,曹恒都不觉着急了。   “陛下,平觉得这些夫人们似是有什么别打算。”   小心地表露他刚刚那会儿的感觉,曹恒瞥了胡平一眼道:“怕什么,再打算,也不过是想把大魏的贪官都揪出来而已,正好,省得朕去查。”   胡平抖了抖,所以说,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曹恒吃了一口菜,目光幽幽地看着远方,怎么看都饱含跃跃欲试……   “父亲,扬州的动静闹得有些大。”曹恒回来,带回那么多文臣武官,准备赶尽杀绝?   崔承之眼下在门下省为谏议大夫,眼看着曹恒的动静越闹越大,立刻去找自家的父亲讨个主意。   “阿拙来了吗?”墨问淡淡询问一句,崔承之刚要回答,结果伺候墨问的人来报,“郎君,墨拙郎君求见。”   一说就到,莫不是心有灵犀?   才想着,崔今也端着茶走了进来,崔承之忙与之作一揖,崔今微颔首,墨问笑着打趣地问,“女侯急了?”   引得崔今一道嗔怪的目光,墨问却是愉悦的笑了,崔今走过去不客气地掐了一记他的腰,墨问立马痛得惊呼出声,好险没跳起来,崔承之低着头完全当自己不存在。   “女侯莫用力,莫用力,只是一句玩笑,你怎么会急,要急那也是我急,你急什么。”墨问赔笑着地说,崔今终于是大发慈悲地松开掐住他腰上的手。   墨拙也在这个时候让人请了进来,连忙见礼,“师伯,伯母。”   墨问这腰上还痛得,脸色都变了,好不容易挤出个笑容来,墨拙眼观鼻,鼻观心,表示自己什么都没看到,这样的场景早就已经习惯了。   “扬州的事,你再将来龙去脉细细说来。”墨问一向也不顾什么面子,转提正事。   墨拙立刻地把从离开洛阳到回来发生的所有事,全都一一道来。   “陛下心里憋火了。”墨问听完之后悠悠叹了一句,崔今道:“这些人都欠收拾。”   ……崔承之虽然知道亲娘说的在理,不过……“陛下一下子杀那么多人,会不会引起动荡?”   “大魏现在缺人吗?缺想当官的人?”墨问那么反问一句,崔承之摇了摇头肯定地回答,“自然是不缺的。”   “你以为先帝开始为什么大兴教育?就是为了人才。但凡不缺有用之士,就可以大浪淘沙。这事闹得还不够大,等着看,好戏还在后头。”   墨问是绝不以为那些人会这么轻易地的由着曹恒大开杀界,不过,敢对曹恒动心眼的人,等着吧,曹恒一定会让他们知道什么叫做悔不当初。   “伯父是想到了接下来陛下会怎么做?”墨问一脸猥琐样儿,墨拙立刻嗅到了别样的味道。   “哎哟,咱们陛下跟先帝是不一样,一个开国,一个守成,开国自是要大张旗鼓可劲儿搞事的,守成就想安安分分,润物无声地收拾人就好。可是,陛下想静静地办好事,毕竟天下都太平了,再杀那么多人就不好了。先帝都没怎么杀人,她要是杀得比先帝还狠,嗯,未免让人觉得她比先帝心狠,虽然陛下确实比先帝还狠。”   这一边说曹恒一边埋汰的,哎,墨左仆射,你虽然现在只挂着一个太子太傅的名头没错,那也是正一品的官阶,这么说咱们的陛下好吗?   以眼神询问了墨问一句,墨问直接了当地回他一个眼神,没什么不好的!   “送上门找死,陛下绝对会不客气地杀人,闹吧,都闹吧,闹得他们不敢再闹了,也是给了陛下机会好好清洗清洗大魏的官场。这才多少年过去,没事非要折腾出事来,好啊,上赶着找死的人,陛下难道还怕他们白死不成?”   崔承之和墨拙都百分百的确定,墨问说的肯定是曹恒心里想的,绝对没有一点造假。   墨问说完了,掉转头怼向他们两个,“你们两个学得聪明点,身正心正,不该做的事绝对不做,咱们家里都不缺钱,有盐利还有工部的分红,千万别贪。你们要是手太长,拿了不该拿的东西,用不着陛下出手,我先把你们的手给剁了!”   狠狠地挥动着手,力表自己绝对没有在开玩笑。崔承之和墨拙忙不迭的点头,他们不会忘记自己的立身之本。   不能成为国之栋梁,曹恒是不会让蛀虫留下的。   至于即将到来的大戏,崔承之与墨拙默默地表示,他们一定会安安份份地在旁边看着,绝对不会参与。   所以,等第二天,御史拿着所谓的证据开始状告什么人贪赃枉法,什么人抢占良田,逼良为娼时,刚从扬州回来,据说还负伤在身的曹恒,连一天都不说休息就上朝,此时那叫一个平静。   “证据确凿便只管拿人,这个道理还要朕教你们?”一副你们怎么越活越蠢,越是不像样的语气,很是扎心。   “陛下,毕竟,毕竟这牵扯的人太多。”御史大夫程晦为难地皱起眉头,羊祜已经道:“法不责众?往后有什么事,但凡人多的一起做,就能既往不咎?”   正是曹恒想说的话,所以曹恒也配合地问道:“在大魏朝里,没有法不责众,犯了法的人不管有多少,查出一个处置一个,谁都一样。正好,快要入冬了,赶在入冬前将大魏上下都清洗一遍,后补的人,没有的可以去武校太学提,另还有这些年来能干却因为上头还有上司不能顶上的小吏,朕,大肆提拔。”   话音刚落,满朝的臣子都抬头看向了曹恒,曹恒冷洌地道:“朕左思右想,扬州的现象给了朕一记重击,让朕看明白了,这天下的文臣也好,武将也罢,朕原本让他们相互监督的人也好,为利皆可为盟。看看扬州,你们能想像到扬州的水军竟然打着大魏的旗帜,用着大魏的船,大魏的兵,去抢杀大魏的船商?”   提到扬州,所有人都闭了嘴,他们在知道这样的事情后也是十分震惊的,难以想像刚刚繁荣起来的扬州码头竟然会闹出这样的事来,这些人着实胆大妄为。   “朕在各州县设下的状匣,你们似乎都不当一回事,那这样好了,从今往后每一年,朕会派出巡检使,巡视各州各县,彻查各州县的情况。朕倒是要看看,扬州之事,会不会再有第二回 。”苦思冥想,曹恒终于想出这个办法,没有人拿状匣当一回事,好啊,她就用另外的办法,让他们都牢牢记住状匣的作用。   这也是后面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御史他们捏了证据来告的人。   “那这些人?”程晦还是想着言归正传,巡检使可能是明年的事,这些贪官污吏是眼下就得处决的事。   “拿下,关入大牢,刑部,大理寺,御史台三司会审查实他们的罪名,一个都不能放过。”想着御史们平日里要查出人的罪行来也是不容易的,现在好了,有人送了证据上门,这只剩下定罪,这么好的事,莫名就让他们不安。   曹恒这第一天说了将所有证据上有名的人都关入刑部大牢,第二天御史再一次拿着不少的名单和证据呈上,拿着的时候,作为御史大夫的程晦,手都在抖。   “陛下。”这一次程晦都没敢在大朝会上呈上,而是早朝之后,偷偷递给曹恒,曹恒道:“你抖什么?”   “这么多的人,陛下,这是有人要看大魏的好戏。”程晦惊恐地指出暗地里送这些东西来的人包藏祸心,他是想要大魏大乱。   曹恒道:“不错,这些人是看大魏的戏,想看看这么多的贪官污吏,朕是不是能杀光了。朕当然让他们看得一清二楚,朕绝对可以把他们都杀了,一个不留。”   “可是陛下,一下子杀那么多的人,替换的人员万一更不上……”杀人容易,后续善后才是重点。   “看看。”曹恒朝程晦丢了一本东西,程晦伸手接住,上面的名单清清楚楚地写着各个人名,连人的特长,为人品性,甚至家中人口,全都写得一清二楚,看得程晦一下子明白过来,“陛下早有准备。”   “所以你手上的这份东西,明日早朝如同昨日一般程给朕。”曹恒一看程晦明白了,这般补了一句。   “陛下,这人实在是太多,太多了。”多得程晦虽然知道曹恒早有准备替换的人,还是不太希望曹恒那么做。   “法不责众就是这些人的心里,你知道朕若是不杀这些人,连带着扬州叫朕拿下的人都得要放了。守卫大魏的将士却成了为祸大魏的人,你说这样的人能放过?”曹恒将自己为什么一直坚持,一直不肯松口的原因道破了,同时也是让程晦想明白,这些事,孰轻孰重。   “若大魏果真成了这样的朝廷,你还愿意在这样的朝廷里为官,为这样的朝廷卖命?”曹恒再一次追问程晦。   程晦这一次是毫不犹豫地回答,“臣不愿。”   “好。想想你自己,想想这天下人有多少是和你一样的人,你还觉得那些贪官因为贪的人太多不该杀?”   “杀,谁敢贪朕就敢杀谁。朕就不信贪官都不怕死。不说让这天下间再无贪官,但至少朕要让他们就算贪,也绝不敢剥削百姓无度。你可知杀完这一群人,大魏的官场能安静多少年?”   好处有,尤其是相对长远的好处,曹恒提醒着程晦去想一想。   “至少也是十年。”程晦只做最保守的估计,十年。   曹恒道:“朕也只想要这个十年而已。”   “陛下,臣明白了。”说到这里程晦要是还不懂,还想拦着曹恒另外再想办法处置他手上的这些贪官,他也别当这个御史大夫了。   “去吧。”程晦明白了就会知道应该怎么去做,与曹恒作一揖,程晦退了出去。   得知曹恒的决心,再有贪官没有不怕死这个信念,程晦每天淡定地将被送到他家门前的贪官污吏的证据上呈曹恒,每一次都是在大朝上。   “陛下,虽然不知何人竟然有这么大的本事,每日送来的都是新的证据证明那人贪污受贿,于大魏却是大利。臣作为御史大夫都没能查出这里面的事情来,不想有人比臣更厉害,虽不知那是何人,臣谢过他们。”   听着程晦说的这些话,三省六部里身正不怕影子歪,怎么查怎么告都到不了他们的头上的人,听着叫他们都不由莞尔一笑,这扎心得实在是好!   曹恒点点头,“虽说不能以告发为功,但这些证据呈上来,朕还想赏人一些什么的,这些人即不求名利,想必也是为大魏着想而已,难得可贵。”   可贵个头,明明这些人的初衷是要将大魏朝堂的水给搅浑了,让曹恒杀人也不是,不杀人也不是。没想到曹恒根本不为所动,但凡有了实证的人,无论是谁,收到一个告发她让刑部拿下一个,告发一双她也让刑部拿一双。   只怕大魏自建朝以来,刑部还没装过那么多的人。   “还有什么人手里握着贪官污吏证据的只管呈上来,朕可等着。”最后曹恒撂下这挑衅的话,真是气不死人不乐意。   偏偏,就在曹恒这样放话之后,再也没人来给程晦这个御史大夫送证据,曹恒连等了半个月都没有新的证据。   “看样子想要闹事的人眼看着闹不成,看不到戏,所以打算收手了。可惜了啊,朕还想你们多帮着朕揪出多一些的贪官来,竟然只这么多而已了。”   这惋惜的语气,颇是气不死人不罢休的样子。   “不过,朕最高兴的是三省六部,政事堂诸公。这些想要闹事的人,第一批想要动的人就是你们,若不是你们身正没有把柄能把你们拉下去,他们也不会只能攻击这些小官小吏。”   惋惜之后,曹恒也高兴政事堂的这些人,他们都没有辜负她的信任,没有在她的背后捅刀。   “陛下言重了,臣等不过做了自己份内的事,当不得陛下这般夸奖。”说话的是萧平,旁人或许是心有余悸,萧平却深信身正影不歪,深以为自己只要做好了自己该做的事,想要攻击他们,难如登天。   曹恒道:“以身作则,你们做得很好,朕很欣慰。”   骂人的时候要骂,该夸人的时候也要夸,曹恒就是这样的。   “那么,刑部与大理寺还有御史台,刑部大牢内的人,该如何处决,三日后给朕一个确定的处决结果。”曹恒接着凝重地丢下这话。   既然已经没人再闹了,事情也该落幕了,即将到来的大规模的诛杀贪官,她倒要看看,从今往后这些人能不能学乖一点。   任何想要再说话的人,这个时候都闭嘴,曹恒嫌事闹得不够大,还想让他们可劲地将贪官都给揪出来,怎么看起来都让人发寒。   无论一开始的初衷是什么样,到了现在大魏不按他们想的做,甚至更是截然相反,利于大魏而不利他们,都是让他们完全想不到的。   想要救人,反倒一个不小心惹上了不少仇人,被人揭发贪污的人,不敢恨曹恒,还能怪不上揭发的那一个。   曹恒无心去查那么多的人都是谁给揭发的,架不住被揭发的人哪怕被捉了,家里人也必须要查,一查下来,新仇旧恨的一起算,这下就更加热闹了,却是后话。   而三日之后,眼看着就要入冬了,这个时候也正是秋决之时,曹恒看完三司呈上的处决之后,这不犹豫地批了一个斩字,甚至要亲自去监斩。   贪污受贿,抢占民田,杀人偿命,那都是死路一条的罪,犯下恶行的这些人的判决书张贴在洛阳城各处。   皇帝监斩,这事曹盼没有做过,曹恒要去,百官能不去?   因着处斩人数是为大魏第一次这么大规模,而且这些人的罪行曹恒更是昭告天下,斩人的那一日,洛阳城万人空巷,皆往刑台上去。   曹恒一身墨服负手而立,沉吟了半响一步一步地走向刑台,站在项微的面前,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地道:“项微,你父项龙当年在鄱阳湖与孙权对战时为救先帝而死,这么多年,你自满宠将军退后执掌大魏水军,至此不过八年,才八年的日子,竟然叫你滋生一颗比天还大的胆子。”   “以兵为贼,杀戳海商,你告诉朕,为了先帝而死的项龙若是在天有灵,知他的儿子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会是什么反应?”   “陛下,陛下。”从被人供出他竟然也参与了这样的事情开始,项微就已经不发一言,他一句不与自己辩驳,也一句不曾喊冤,因他清楚自己犯的是什么样的错。   但是,曹恒此进提起他的父亲,他的父亲啊,项微是真的羞愧,羞于见人,与曹恒俯首而跪,落下一滴泪。   “朕从不问你为何会变成这样,无论你有多少原因,变了就是变了。曾经你的父亲愿意舍命维护的帝王,因为这个帝王想要开辟一个盛世,如今盛世可见,你却成了蛀虫,九泉之下,你既无颜面见死在你们这些人手上的无辜百姓,也无颜见你的父亲。你父亲一生的威名,也叫你给毁了。”   项龙本是大魏的功臣,更是水军中令人称颂的将军,但是项微竟然做出这样的事情来,从此大魏的史记上,必记上项龙之子项微有污其父之名。   “陛下,臣错了,臣错了。”项微从来没有说过一句话,此时却再三与曹恒叩首,他错了,他错了。   曹恒看着他,没有将他的认错看在眼里,从他的身侧走了过去,走到另一个人的面前,“曹氏,夏侯氏。两家本是一家,这么多年,祖父在时没有亏待过你们,母皇没有亏待过你们,朕就亏待你们了?”   质问着这些人,曹恒也是想要一个答案,她是对不起他们了,还是大魏亏待他们了,竟然让他们犯下这样的过错,他们做的事完全是要毁了扬州,毁了大魏。   “朕将扬州交付于你们,朕将大魏过半的水军都交给你们,只为让你们能够守卫大魏,守卫大魏的百姓。你们不思忠君报国,行那等禽兽、不如的事,事发之后,还敢叫嚷自己是曹氏的人,夏侯氏的人,曹氏与夏侯氏是倒了八辈子的霉才会有你们这样不忠不义的子孙?”   曹恒的确不怎么喜欢说话,但要是说起话,怼得人完全是抬不起头。   “朕只问你们,凭你们犯下的罪,该不该杀?”曹恒喝斥完,再次追问他们。   曹氏与夏侯氏的人,在这刑场上占数过半,面对曹恒的质问,这些人脸皮也没有厚到极致,不得不亲口承认,“该,该!”   一声高喊,他们不想死,但从事发之后,他们就已经知道,他们必死无疑,再多的叫嚣自己是曹氏的人,夏侯氏的人,也都只是因为不想死。   曹恒冷冷地道:“曹氏与夏侯氏的人都听着,看着他们,想想你们自己,皇亲国戚?但敢违大魏之法,行不义之事者,无论何人,必斩不饶,这,就是你们的前车之鉴。”   亲自监斩,曹恒仅仅为让这些人都看清楚了,她是绝对不会因为任何人,任何姓氏而手下留情的。   “陛下,午时将即。”胡平看了天色,适时提醒曹恒,曹恒从刑台上走下,走到案前,抽出其中一声斩令,一掷。   “斩!”一个斩字落下,一片哭声自刑台上传来。   刽子手们扬起了手中的大刀,一个斩落,血流成河。曹恒下令道:“曾有功于大魏者,厚葬,余下家属自认。”   丢下这一句,曹恒缓缓而行,百姓们看着那么多的贪官人头落地,高声地欢唤,“陛下英明,陛下英明。”   曹恒就在这一声声的欢呼下离开,萧平回头看了脸色有些发白的同僚,还有一脸快意的百姓,想必这一杀,大魏官吏都得紧着皮过日子。   当然,萧平尤其注意了张昭的神情,张昭看着刑台的尸体们目光闪闪,不知想些什么。   注意到目光看着他,突然一个转头,萧平与之对视也不避之,反而落落大方与张昭颔首,张昭同样也颔首回礼。   萧平这才慢慢地移开了,说起来郭涵守孝也满一年了,当孙女的也该出孝了。   这么想着,萧平在第二日便曹恒提起,曹恒道:“朕算着也就这几日,是该让郭中书令回来了。”   得用的臣子要不是有必要,怎么能闲置,萧平道:“陛下欲设巡检史,臣有一个好提议。”   巡检史是曹恒刚起的念头,萧平竟然说他也有一个好主意,曹恒意示萧平说下去。   “以张尚书出任。”萧平也不含糊,立刻把心里的主意吐露,曹恒一顿,随之却叫好道:“好!”   连想都不想就同意,自然是觉得萧平的这个主意极好的。   “这副使陛下是不是也要设一个?”萧平勾起一抹笑容,再接再厉地想给曹恒出主意,曹恒点了点头,“承之这些年当谏议大夫当得不错,这副使就让他去做吧。”   人选一说出来,萧平立刻笑了,“陛下所言甚是。”   曹恒继续地道:“这巡检史一行过了年立刻就派出。”   兵贵神速,曹恒直接是不想再拖,“想来张尚书是不会让朕失望的。”   一介寒门,就算有郭家的助力,可是在郭涵一路升官加爵的情况下,显然郭家再帮张昭也是有限的,偏偏张昭还能成了六部尚书之一,这其中自然是与张昭的能力有关的。   张昭这么多年的表现,无论是为国为民都是数一数二的,也就是说,张昭是凭着每一次的考绩为优,一步一步当上尚书的。   所以想必巡检史他也一定能当好。   君臣对视一眼,萧平与曹恒再作一揖,“不想三位殿下,陛下如何安排了?”   真是关心到位的呢,眼看着曹恒狠戾地大开杀戒,杀得大魏朝上下没人不怕,可是,最让人瞩目的几位殿下究竟在哪儿呢?   “霁月可是第一次问朕他们的行踪。”曹恒想了想如是说。   “陛下在扬州之事,臣是心有余悸。”萧平如实道来,力证自己也是被吓着了,所以才会多嘴问一句。   曹恒道:“他们在扬州,永乐如今倒是不知去向。”   齐司深带着曹永乐往哪儿去,曹恒只能说不清楚。反正人交给了齐司深,连离开那日也只传了个信,曹恒没让曹永乐来拜别,有齐司深在也不用担心曹永乐有什么危险。   萧平默默不作声,半响又冒出一句,“大皇子殿下可是进了水军?”   “是。”曹恒肯定地给了萧平这个答案,萧平也就不再多问了。   “臣告退了。”正事说完,想说的事也说完,萧平立刻告退了,曹恒颔首,同时也在想一件事,曹氏与夏侯氏那些没能考进武校的人,他们去从军究竟该如处置?   曹恒总结发现,扬州如今叫她拿了斩首的将士,几乎都是没有进过武校的人,武校洗脑的手段,曹恒此时也才反应过来。   突然想到之前曹盼便与她说过,武校出去的人,将来曹恒尽可用之,这些人,将来也一定会成为大魏的顶梁柱。   之前她不太明白,只因除了感觉武校出去的人非常忠于大魏外,具体的好处曹恒没能看到,但是扬州之事被捅破后,此时曹恒才明白曹盼的意思,武校,果然会成为大魏的栋梁之地?   曹恒绞尽脑汁地想着,而在此时,胡平显得慌张地走来,一下子与曹恒跪下了,曹恒不明所以地看了过去,“怎么了?”   “陛下,太皇太皇,太皇太后薨了。”胡平这般颤颤地将事情说出,曹恒一下子站了起来,“怎么回事?”   “是,是卞国舅之孙女卞琳入宫指责太皇太后救不了她的夫婿,说得难听了些,太皇太后本就有病在身,一口气喘不上来,去了。”   胡平在听说卞氏竟然就这样去了也是万万没有想到,这是被气死了,被气死了?   曹恒半眯起眼睛,“卞氏,卞家?”   靠着卞氏而挤身成为大魏的数一数二门户的人,竟然养出一个气死卞氏的人来,曹恒只在想,卞家的人是打算如何处置此女?   “卞氏何在?”把太皇太后气死的人,总不能让人跑了吧。   “人已经押下,陛下,两位王爷了都已经得了信往宫里赶了,陛下……”胡平的意思便是催着曹恒也赶紧的去,曹恒却道:“走。”   虽然卞氏不是曹恒的亲祖母,那谁让她是曹操的王后,这让人给气死在洛阳宫里,她这个皇帝要是不去看看,谁能肯? 第145章   曹恒赶到卞氏宫殿时,一片哭声, 伺候在卞氏的宫人全都跪在宫殿内, 见着曹恒行来都连忙见礼唤一声陛下。   没与他们说话,曹恒直接走到卞氏榻前, 夏侯珉随后急急赶来, 同时唤了一声陛下,脸上的神情说有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显然也想不到卞氏竟然会落得这样的下场。   “两位伯父到哪里了?”曹恒询问一句,曹叡叫她派出洛阳办事, 故而曹恒并没有问曹叡。   赤心正好走进来, “陛下,两位王爷已经进了宫门。”   曹恒看向一旁跪着的曹植或是曹彰的孙女, 为怕卞氏寂寞, 曹彰和曹植是可劲的换着孙子孙女入宫陪伴卞氏,闲时也会经常进宫,只是谁都没有料到,这一次, 卞氏竟然……   “卞琳何在?”逝者已矣, 曹恒站在卞氏的榻前没有一滴泪,当初曹盼去的时候曹恒都没有落一滴泪, 更何况卞氏, 也没人敢说曹恒的不是。   “人已经关押在侧殿。”还是伺候卞氏的宫人代为回答的, 曹恒道:“好。”   应一声好却没有要去过问的意思, 底下的人面面相觑, 拿不准曹恒究竟是什么意思。   好在曹彰和曹植急赶慢赶的终于是赶到了,拖家带口的人真是不少。   见着曹恒和夏侯珉也来不及行礼,只往卞氏的榻前冲去,亲眼看到卞氏紧闭的双目,再无声音,哭着喊道:“母亲,母亲。”   一声声的叫喊,曹恒能听出他们的伤心,于自己却没有太多的感觉。   眼看着他们哭得不能自己,还是他们的王妃体贴地提醒一句,曹恒这个皇帝还在旁边,卞氏的葬礼如何办,还有气死卞氏的人如何处置,这都要拿出个章程来。   “臣一时悲痛,失了礼数,还望陛下勿怪。”曹彰一大把年纪不假,然而失了母亲他是真伤心,看看这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实在可怜。   “伯父悲痛朕能明白。太皇太后的葬礼朕已经着礼部准备,一切依制。至于卞琳,朕不越两位伯父之手,人就由两位伯父看着处置吧。”论起亲疏来,曹彰和曹植是卞氏的亲子,而曹恒虽然是大魏的皇帝,与卞氏这个太皇太后只是面上的情份,并无血缘关系。   曹恒插手处置卞琳不是不行,然而卞琳可是卞氏的曾侄女,卞家的人。曹恒要是处置重了,只怕卞氏得要闹,处置轻了,旁人又以为曹恒心里没有卞氏这个太皇太后。   这样出力不讨好的事,曹恒才不掺和。   直接将人交给曹彰和曹植,都是卞氏的亲儿子,至于究竟该怎么处理他们舅舅家的人,就是他们自己的事了。   “陛下,请陛下依律处之。”曹彰正要道谢的,结果倒好,曹植一脸义愤地与曹恒相请。   曹恒本以为事情交出去了,正准备松口气,结查被曹植这么一句话给震住了,“子建伯父想好了?”   多嘴问这一句,那也怕曹植说话心血来潮而已,到时候叫卞氏的人求一求,他再一心软,嘴那么一变,曹恒就成了里外不是人了。   “陛下,臣想好了,臣不能让母亲白死。”曹植一向与卞氏感情深厚,卞氏待他也一直都是极好的,这样的请求合情合理。   曹恒转向曹彰询问道:“子文伯父呢?”   卞氏仅存的两个儿子想法是不是一致还是好好地说对一对,他们若是想法不同,那就说同了之后再找曹恒下诏。   “舅舅在宫门前与我求过情,望我能网开一面。”曹彰就在这样的情况下为难地吐露一句,“与陛下求个情。”   “兄长未免糊涂,母亲生养我们,却叫人气得落得如此下场,就算是舅舅,兄长也别忘了,母亲都没有了,舅舅是什么?”他们与卞家的关系是因为卞氏而起,卞家的人亲手断了这层关系难道他们当儿子的本末倒置,叫卞氏死不瞑目?   曹植道:“兄长该明白,母亲一生荣极,就算到了今天,贵为太皇太后,何人不敬母亲,偏就我们当作除母亲之外最亲的舅家,他们都做了什么?”   “卞氏女说了什么气得母亲至此,兄长知道?”曹植关键时候是个明明白白的人,听听他这说话,曹恒心里直点头。   “琳丫头只是因为夫婿儿子俱被斩,心中生了怨恨,一时糊涂才会出言不逊,她也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后果。”曹植明白,曹彰却是糊涂着,听听他这一说的。   “若不是陛下不肯网开一面,又怎么会有今天这样的事。”   没想到,最后曹彰这意思是要怪到曹恒的头上,曹恒极是不客气的冷哼一声, “朕听出来了,这一切的事情似乎都要怪到朕的头上了。”   曹彰听着曹恒的一声冷哼,那是整个人一颤,连忙摆手解释,“不,陛下,臣非此意?”   “那么你是什么意思?你刚刚不是在说,若非朕不肯网开一面 ,执意斩杀了卞家的女婿,就没有卞家女儿进宫出言不逊,气死太皇太后的事,朕难道听错了?”曹恒本来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卞氏死得是太冤了点,她也是打算好好跟卞家算算这笔账的,虽说为了怕里外不是人,曹恒是想先交曹彰和曹植处理了,最后处理得差不多她再接手,没想到,原来曹彰竟然觉得这件事最大的错在她。   夏侯珉在一旁也受不了曹彰竟然将罪名都往曹恒的身上扣,出声道:“王爷,莫说是卞家的女婿了,曹氏夏侯氏的族人,他们犯下这等不仁不义的大罪,哪一个不以正法,难道在王爷的心里卞家的女婿就比曹氏和夏侯氏的人都更尊贵,更值得陛下网开一面?”   “不,不,不,绝无此意,绝无此意。”曹彰是没想到自己就一句话竟然引得群起而攻。   曹植刚刚是叫曹彰的话给气得半天回不过神来,此时反应过来了,直指曹彰道:“兄长真是糊涂透顶,他们犯下弥天大错,陛下依律而处哪里做得不对?兄长不说他们自己不修身,不忠国,反倒怪陛下公正严明,更将母亲的死怪到陛下头上。兄长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做什么?”   一声一声的质问,曹植是真为自己这糊涂的兄长惊住了,不可置信地看着曹彰。   如果说曹彰一开始只是叫舅舅说得起了这样的念头,此时被曹植那么一说,完全是羞愤得老脸通红,半天都抬不起来。   曹恒直接站了起来,“太皇太后之事,朕从现在开始一概不插手,气死太皇太后的人也罢,倒打一耙的卞家也好,朕都不管。两位伯父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   丢下这一句,曹恒是直接走了,临走前那眼刀子往曹彰的身上那么一甩,看得曹彰那叫一个胆颤心惊。   夏侯珉一看曹恒走了,二话不说地跟上,他心里也为糊涂的曹彰而生气,是一点都不想看见这号人了。   “去,将任城王说的话给朕放出去。”一出卞氏的宫殿,曹恒直接吩咐,想要往她头上扣屎盆子,把卞氏的死往她头上栽,卞家,好大的胆子。   夏侯珉正准备给曹恒出主意,没想到曹恒是个明白人,即知道这件事背后一定有人在捣鬼,直接出手把任何可能攻击到曹恒的事都给解决了。   “陛下且莫动气,任城王一向是个糊涂人,好在还有一个明白人,陛下放心。”那一个明白人指的莫过于曹植了,曹恒也想到刚刚曹植的所作所为,吐了一口气,总算不再觉得那么气了。   “太皇太后的葬礼该如何安排就如何安排。”曹恒虽然叫曹彰气得直接给曹彰甩了脸色离开,为了不落人口舌,场面上的事该怎么办,他们还是要办好的。   倒是宫外在听闻卞氏突然薨逝都傻眼了,虽然说之前卞氏病重的消息传出来了,但是政事堂的人都知道那就是一个借口,不以为那是真的,结果倒好,弄假成真。   曹叡是刚好被曹恒派出去办事了,回来的时候听到这样的消息,一下子都傻眼了。急急地进宫去,洛阳宫已经一片素缟,他冲到卞氏的榻前,看着已经僵硬的卞氏,一下子傻了眼,待听到事情的来龙去脉,曹叡是二话不说地拔出了剑,冲到偏殿叫人绑着卞琳面前,“你敢对我祖母出言不逊,我便让你血债血偿。”   话音落下,一剑捅向无力反抗的卞琳,卞琳是直接断了气,而甄宓这几日也是病了,昏昏沉沉醒来听说卞氏去了,立刻进宫来,结果正好看到曹叡杀人这一面,惊得捂住口。   “叡儿。”甄宓倒不是怕曹叡,只是多年养尊处优,轻易不曾见血,乍然看到是一下子惊着了。   听到她这一唤,曹叡拔出了剑回过头来,眼睛都是充血的,他此时是真生气,就算杀了一个卞琳也不足以平息他心中的愤怒与悲痛。   卞氏待他有多好,他心里比谁都清楚,也正是因为如此,知道卞氏竟然叫一个后辈给气死的,曹叡怎么能不气不恨。   “母亲放心,我没事。”再气,再悲,曹叡还想着宽慰甄宓,让她不必为他那么操心。   “母亲还病着,祖母最是体恤我们这些当晚辈的人,母亲祭拜过祖母之后就回去吧,我这就去见陛下。”曹叡是出洛阳办差去的,差事办完回来连去都没去看回曹恒就赶到卞氏的宫殿杀人了,曹叡立刻想到该去见曹恒了。   甄宓也想到了,伸手擦过曹叡脸上的血迹, “好,此事也要与陛下提及。”   这是提醒,曹叡露出一抹笑容道:“母亲放心,这样一个害死祖母的人,杀一万遍都不嫌少。陛下也必不会怪罪于我。”   细细一想刚刚听到的一些事,不得不说曹叡说得极是,曹恒并不是一个不讲理的人,像这样的事,曹恒同样想杀卞琳的,然而因着卞琳出自卞氏,是卞氏这位太皇太后的娘家人,处置起来,曹恒得要顾着卞氏的情面,所以才会把事情交给曹彰和曹植这两个卞氏的亲儿子处置,只是没想到这两位……   轻轻一叹,甄宓也管不了两个小叔子,只管嘱咐曹叡怎么去跟曹恒解释一二。   曹恒见到曹叡时,脸上露出的惊讶毫不掩饰,曹叡道:“陛下,卞氏女臣杀了。”   虽然闻到曹叡身上的血腥味了,曹恒以为是曹叡从外沾来的,没想到竟然不是。听说杀的是卞琳,曹恒直接道:“杀得好。”   曹叡听到这三个字总算是露出了一抹笑容,曹恒道:“太皇太后的事,朕有些不便,还望兄长明白。”   这要是曹恒的亲祖母,事情一闹出来,她绝对第一个处理的就是害死她的人,就算是亲舅家又怎么样,照样处置不误。   “陛下放心,臣明白的,也知道陛下的为难。”曹恒把人给看得牢牢的,没把人给放了对曹叡来说就已经够了,适才自卞氏去后,各人的反应他已经听手下说了个大概,也是知道在这件事情里,自家那叔叔是有多糊涂,曹恒要不是当皇帝的人,直接能不管卞氏的事。   在这样的事实面前,曹叡又哪里会气曹恒没有在第一时间处置卞琳。   分个亲疏,曹彰可是卞氏的亲儿子,曹恒也就是名义上称卞氏一声祖母罢了。   连亲儿子都不急着报仇,你让人家一个挂名的孙女出手,这不是要让人家和那位亲儿子动起手来?   曹叡心里清楚这些弯弯道道,要怪他也只会怪曹彰,绝对不会怪到曹恒的头上。   “陛下,这是臣查好的事。”曹恒将曹叡派出去是有正事,曹叡虽然一时气急第一时间跑来祭拜卞氏,杀了卞琳,完了也不忘回来给曹恒回复。   曹恒走下去亲自接过曹叡给她递上的文书,看完之后道:“兄长怎么看。”   “自杀死的司马家的人,一如他临死前说过的话,他绝对不会是司马家的最后一人。”曹叡犀利地指出一点,“臣一直觉得陛下手里握着什么重要的人。”   纵然不知内情,但有直觉,曹恒对司马家余孽的态度,一向不紧不慢,就好像一切都她的掌握之中。   “扬州之事必与洛阳有所联系,然而没有一个人供出有关的人,那也不代表洛阳没事。毕竟那么多的人,单以曹氏和夏侯氏而论,他们是怎么样的,在朝中又有着什么样的势力,我们自己都清楚。”曹恒那样的分析着。   “这些人其实从一开始的目标就是想看牵扯如此之广,朕发现之后是不是会将这些人都处置了。处置了,一下子空出那么多的官吏来,朕得有补上的人,人是一个难处;若是朕不处置,他们一定会将事情广而告之,让朕尽失民心。”   曹叡听着连连点头,没错,这些人绝对做得出这样的事来。   “陛下能一下子处置那么多的人,举朝皆惊。”近两百的官吏,曹恒说杀就杀,说斩就斩,这是何等的决心。曹叡想着哪怕真有那么多的人才替补,他也未必敢这样大换血。   所以说,论果断气魄,他也不如曹恒。   曹恒道:“此事急不得,兄长拿回来的东西叫朕心里有数了,兄长累了一天。”   累了一天,卞氏这一去,曹叡也得守孝,想着郭涵刚要回来,曹叡又得守孝在家,这一守是得一年,曹恒微微蹙紧眉头。   “陛下,臣告退。”曹叡这心里难受着,听着曹恒的话与曹恒作一揖便退了出去,卞氏走了,这世上真心待他好的人,又少了一个。   曹叡嘴角挂一抹讥讽的冷笑,大步走向卞氏的宫殿,满脑子想的都是,卞家,他们最好别闹,若是敢闹,他绝不会管他们是什么亲戚关系,必让他们都死。   只是让曹叡想不到的是,卞家没闹出来,曹彰倒是先闹了。   “元仲,你怎能在你祖母的宫殿内杀人?”曹叡难掩疲色地走进来,迎面就叫曹彰给堵上,开口就是质问。   “怎么,叔叔觉得我那样杀了卞琳不够,我应该提着人到祖母的灵前杀才对?啊,人虽然死了,尸体还在,也是可以把人提出来的。”曹叡就像故意歪曲曹彰的意思,往反里说。   “去,把卞琳的尸体提出来。”完了不忘吩咐宫人,曹彰气得都快跳起来了,指着曹叡喝道:“放肆,我看你是越发不像样了。”   曹叡讥讽地一笑,回头迎对曹彰,一步一步地走去,全身散发着冷气,叫曹彰不知为何而心颤,竟叫曹叡步步逼得不住后退。   “不像样?究竟是谁不像样?祖母死了,是叫那卞琳的女人给活活气死的,你身为人子该做的是什么?是为祖母报仇!陛下要杀此女你不愿意,我杀了你也不愿意。莫不是,你与卞家那个女人是一伙的,否则怎么会如此袒护一个害死你亲生母亲的人?”   曹叡说话一向都是不留情面的,听听他如此一说的,惊得曹彰一身的冷汗,“你敢诬蔑我?”   “我诬蔑你什么了叔父?杀人偿命,天经地义,我为祖母报仇也是天经地义,你不说为母报仇也就罢了,偏偏我动手了,你却指责于我,叔父不如跟我说说,这是何故?”曹叡的嘴皮子甩了曹彰十条街都不止,曹彰张舌想说什么来着的。   曹叡直接截了他的话,“而且,连陛下都不说我什么,天下人都不道我做错了,为何就是身为祖母亲儿的叔父你就觉得我错了?你告诉我,我怎么就错了?杀害祖母的人我杀了她替祖母报仇,怎么就成了我的错了?”   质问一出,曹彰正好被曹叡逼到了案前,无路可退,曹植唤了一声元仲。   曹叡往后退了一步,算是给曹植留面子, “叔父自己不做的事,旁人做了你最好也别管。”   曹彰的脸这会儿都已经黑透了,曹叡也转过身,不想再与曹彰纠缠这些事,只高声地道:“来人,将卞家害死祖母的人揪出来。告慰祖母在天之灵。”   这是要把尸体都给押出来的意思,一群人都傻了眼,半天没有作声,曹叡一看他们都不动,大喝一声,一干人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去将那卞琳的尸身拖出来,放到卞氏的灵柩前。   “祖母,害死你的人孙儿已经手刃,请你在天之灵安息吧。”曹叡捋了袍子跪下,轻声地说着,曹植也跟着跪下,“母亲,叡儿一片孝心,你在天有灵必感欣慰,请你安息吧。”   与卞氏是一拜再拜,曹彰也不由地跪下,跟着也拜下了。   卞氏这个太皇太后一死,曹叡杀了卞琳一事也传了出去,却无人指责曹叡报仇。   而卞家的人在听说曹叡杀了卞琳时也是惊了,想到同先前他们做的事,甚怕曹叡最后找他们算账。   曹叡未免没有这样的打算,但那也是后头的事,眼下最重要的是卞氏下葬。   卞氏薨逝,也立刻有人提起曹承兄妹三人,道是不是让他们赶回来。   “太皇太后仁厚,即体恤晚辈,亦知孰轻孰重,承儿三人在外游历,正是关键的时候,不能回来奉灵,在外守孝也是一样。”这些人千万百计想让曹承他们回来的心思曹恒看得一清二楚,却没有打算要配合他们。   卞氏都已经死了,曹恒一顶一顶的高帽往卞氏的头上戴,他们哪里能说卞氏不像曹恒说的那样体恤晚辈,话但凡说出去,第一个反应大的人该是曹叡了。   平日里没什么机会见识曹叡的狠辣,但就卞氏一事,曹叡直接提剑就去杀人,叫一群往日只觉得曹叡不正经,不着调的人都心下轻颤。暗暗给曹叡贴上一个不好惹的标签,狠起来这一位压根不是一般人能比。   所以,曹恒既然都不打算把曹承他们召回来,无论他们再说什么都不会改变的,何必又要因此而惹了曹叡这个煞神。   眼看都要过年了,按规矩是要停灵七七四十九日的,曹恒哪怕不顾卞氏的名份,也要给曹叡面子,因而让礼部按最高制的后礼安排卞氏的葬礼,正应了一句,生前荣宠,死后荣哀。   而因着卞氏一事,这一年过得是自然是要冷清许多。没有张灯结彩,也没有鼓乐之声。   大魏也迎来了永明十六年,开年的第一件事,曹恒即定下巡检使,人选正是张昭。   张昭待听到自己被委以此重任时是震惊的,不由拿眼看向曹恒,曹恒询问道:“怎么,觉得自己担不起这样的重任?”   无论张昭心里想什么,曹恒问出这一句话来,张昭也不能顺着答说怕自己无法胜任,“陛下,臣只是有些诧异。”   曹恒道:“你与郭中书令是大魏的第一届状元和榜眼,这么多年来,你二人如何,朕心里有数,你也绝对担得起这个重任。不过巡检使一职非同一般,让你一个人去办是为难了你,朕再给你配一个副使。承之。”   人选是之前曹恒就已经想好的,也是经过政事堂诸位一道议定的,除了诏书没有正式下发,这事也是定好的,不过是等着开年一来,再公布而已。   崔承之被点了名立刻站出来,“臣在。”   “以你为副使,辅助张巡检使为朕查查各州县。”曹恒将这一句丢出来,崔承之自无不应,“臣领命。”   张昭还能说不吗?完全不能,也只能与曹恒作一揖,“臣领命。”   事情便不由张昭说个不字便定下了,只是在回府之后,“陛下选我为巡检使一事,夫人为何从来不与我提起?”   郭涵面对这样的问题抬眼看向张昭,十分的平静,“我是大魏中书令,陛下未下诏书之前,一切皆有变故。而且,身为臣子连一个消息都守不住,我还能当中书令?”   似是在说张昭问了一个很傻的问题,张昭同样看着郭涵,就算他们夫妻多年,共同孕育了孩子,但当初他娶郭涵时郭夫人出面与张昭谈好了条件的,郭涵所生的孩子都得姓郭。   这么多年,孩子也多与郭涵亲近,反倒与张昭疏远客气得很,张昭也是个高傲的人,不肯亲近他的人,就算是他的亲生儿女,他也不曾主动靠近。   “你这么多年做的事,我也从来没有说过你什么应该告诉我,什么不该告诉我。都是朝中重臣,嘴严这一点,于各自有利无害,你我各自心知肚明。”   郭涵继续平静地陈述这个事实,毕竟那么多年了,他们之间早该有不言的默契,现在看来,似乎只是她以为而已,张昭并不是?   带着不解地看着张昭,也显得对张昭难以理解了,这样的事,张昭怎么会问出口?   “巡检使一职责任重大。”张昭想要解释一下,这并不是默不默契的问题,而最少他也应该早有心里准备才是。   “陛下对你委以重任,你不高兴?”郭涵反问一句,堵得张昭半天说不上话。   “你这样的聪明人总不会不懂巡检使一职对大魏意味着什么。”郭涵继续地提问,张昭轻声地道:“我自然是明白。”   “所以,你问起这件事有何意义,难道你不希望陛下对你委以重任?”当官求的是什么,总不能说不知道吧,郭涵此言直指中心,就差没说张昭是不是不想当好大魏的官员。   张昭看向郭涵轻轻地叹道:“当官再重要,你我都已经算是位极人臣了,再往前一步,要与不要都无所谓。这么多年你我两地分离,孩子们都长大了,往后的日子只有我们了。”   突然的感性,引郭涵露出一抹笑容,“你也说了以后只有我们,日后的日子还长着,不必急。我还有事回一趟府里,你该收拾的让人帮你收拾,想必用不着几日你就要离京了。”   “好。”虽然这一个好字张昭过了许久才吐出来,好在还是说出口了。   郭涵与他微微颔首要走,只是她才转过头,张昭的眼中划过一道狠戾,他总以为自己够狠够绝了,但是郭涵的心更是铁做的,这么多年,他自以为做到了极致,却连一丝的信任都没能从郭涵那里得到,真是失败。   “陛下此计真是妙。”郭涵上了马车准备往郭府去,伺候她多年的侍女不由出口夸赞了曹恒,郭涵愉悦地笑出声来,“确实是妙,这样一来,我们就有空好好地将洛阳摸个清楚了。”   把张昭给放出去,既是想看看张昭会怎么做,同样是想瞧瞧张昭究竟会做什么样的选择。   “这一去,至少也得三年五载才能回来。事情多,想要再做什么就没那么容易了。”郭涵幽幽叹一句,侍女连连点头。   大魏的第一任巡检使,代皇帝与朝廷巡检各州县,既是要看各州官吏的功绩,也是要看他们的过罪,张昭到的第一个地方就是凉州,凉州地处北地,又是各族混杂之地,原以为会很乱,结果却让张昭大失所望,却是后话。   正月一出,卞氏停灵即满七七四十九天,是该下葬,曹叡身为长孙,亲自扶灵为卞氏下葬,卞氏葬入曹操的灵墓,事隔近四十年,卞氏才与曹操团聚,帝陵合上,再也不会打开。   曹恒站在曹操的陵前不知想些什么,只是临返洛阳时,曹恒却突然要往许都去。   曹操的结发妻子丁氏,曹恒嫡亲的祖母正是葬于许都,众人一看曹恒往许都去,全都闭嘴不提,默默自返洛阳,让曹恒自去许都。   上上一辈的事,随着卞氏一去就真是烟消云散了,老那一辈知这些情爱恨情仇的人都已经去得七七八八。   曹恒也是突然想来看看曹盼与诸葛亮,想到去岁到南阳看到的光景,诸葛家,只要保持这样的水准下去,一定有再繁盛起来的一天。   “陛下,听闻陛下前来许都,臣特意在此等候陛下。”曹恒刚到灵前,还没上去祭拜,竟然叫诸葛瑾给堵了,已经满头白发的诸葛瑾看着曹恒的眼睛依然在放光。   曹恒这么多年见都不见诸葛瑾,此时叫他给堵了,曹恒冷淡地问道:“诸葛长史有何急事?”   “陛下,臣是要告发张昭,张昭乃是司马懿的次子司马昭。”诸葛瑾急忙将话吐露出来,迫不及待地想看到曹恒欣喜若狂的样子。   可是,欣喜若狂没有,警惕倒是有,曹恒问道:“你从何得知?”   “司马昭之前曾寻过臣,想让臣与他联手,可臣怎么会做出对陛下不利的事。”诸葛瑾是不放过任何机会表露自己对曹恒的一片忠心,他是不会伤害曹恒的,永远都不会。   曹恒看了诸葛瑾一眼,冷声地道:“此事你不必管,朕自有主张。”   本来一脸高兴的诸葛瑾听到这句话都呆住了,紧接着反问道:“陛下不相信臣?”   “不是。”曹恒很肯定地告诉诸葛瑾,“此事朕既说了让你不必管,你只需听朕的。”   “可是陛下,那是司马家的余孽,如今位高权重,更为陛下亲任巡检使,巡检使之重担交由一个居心叵测之人,陛下就不担心吗?”诸葛瑾满是欢喜地走来,本以为会得到曹恒的肯定,不想却叫曹恒一盆冷水浇了下来,浇得他透心凉。   他不明白为什么那样一个居心叵测的人都能受曹恒的信任,他对曹恒一片忠心,为什么曹恒从不肯给他一个机会?   “诸葛长史,记住你的身份。朕是君,你是臣,朕做什么无须向你交代,你只需听朕的,做好你自己份内的事。”曹恒哪里会看不出诸葛瑾当了那么多年的长史,一心想要往上爬,都已垂垂老矣却依然没能得到,他心中不平,不愤,他以为这是一个机会,却叫曹恒浇了一盆冷水,心下自然是不乐意。   但是,这样一个心不平,一心只想成功的人,曹恒能将她所有的计划告诉他?   只怕以诸葛瑾的自作聪明,还不知要闹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比起诸葛瑾坏她的大事,她宁愿让诸葛瑾随便去想。   “陛下。臣哪里做得不好?”诸葛瑾听着曹恒不带任何温度地斥问,满是茫然地追问曹恒,曹恒一眼看向他,“你与朕说,你哪里做得好了?”   本来不想再重申当年她就已经跟诸葛瑾说过的话,可诸葛瑾这一副曹恒对不住他的样子,瞧着曹恒十分的膈应。   “为人臣者子,尽忠不假,你对朕的忠又有多少是真忠,而不含私心?你想从朕这里得到位极人臣,但你自己问问你自己,你是一个能位极人臣的人?身为一个长史,你做到了长史应该做的了?许都是什么地方?这么多年有多少人参你,你心里没数?朕压着这些参你的奏折,让你留任长史之位,你反而觉得朕亏待了你。诸葛子瑜,你以为朕若不是顾着父亲,朕能由着你在朕的面前蹦跶至此?”   至此于,曹恒一点都不介意跟诸葛瑾说一个清楚。   诸葛瑾张大嘴,曹恒拧紧了眉,“可朕念及的情份在你看来却是什么都不是。反而叫你对朕生怨。你以为自己的忠心,你会对朕的好,这天下无人能给?张昭就算是个司马家的人又如何,至少明面上他做的功绩远非你所能比。所以,除非你有确凿的证据证明他对大魏不利,否则这个巡检使朕任命于他,也绝不会对你委以重任。”   不说破诸葛瑾就不死心,曹恒就说个清楚,让诸葛瑾记得牢牢的。   “有些话朕说了半辈子,朕说得都要腻了,你若真有本事,有那气度,朕不管你是什么身份,朕照样会让你当大魏的重臣。反之,朕不用你,只能是因为你不值得朕用。你自视甚高,以为自己是极好的人,却不知在朕看来,你就是一个笑话,天大的笑话。你想跟父亲比,你觉得自己有什么能跟父亲比的?”   “气度,谋略,远见,心性?还是运筹帷幄,或是收拢民心?”一句一句地质问,曹恒是步步紧逼,诸葛瑾摇头,“不,我没有那么不堪,我没有。”   “你没有吗?你有看过自己现在是什么样子吗?”曹恒听着诸葛瑾不愿意承认的样子,质问于他,直问得诸葛瑾泪流满面,“臣没有,臣没有!”   “朕很乏了。你年事已高,也该致仕了,回去之后与朕上呈辞官折子。”曹恒这样开口,诸葛瑾已经呆住了…… 第146章   “陛下。”过了许久诸葛瑾才唤了这一声来,曹恒道:“如果朕告诉你, 你对朕的最大的忠心就是你能辞官, 你回南阳,你愿意?”   诸葛瑾一直都在回味曹恒话里的意思, 想着曹恒究竟为什么, 为什么那么不希望看到他,他究竟做错了什么?   “怎么, 不愿意?”曹恒不用诸葛瑾说什么,只凭对他的了解就知道他绝对不会答应的, 在他的心里, 什么亲情,血缘都不及权利。位高权重, 权倾天下, 这是诸葛瑾想要得到的。   只可惜就此一生,曹恒都不会给他机会,只因他不思自己做过什么,独想通过曹恒能得到什么。   想要不劳而获的人, 凭什么不劳而获?曹恒自己不喜那样的人, 也不喜欢旁人这样的算计她,尤其更是因为诸葛亮而算计她。   诸葛亮, 她记得第一次见诸葛亮的场景, 也记得最后一次见诸葛亮时的模样。   第一次, 她注意到曹盼在看到诸葛亮时双目发亮的样子, 还有他看她的眼神, 歉意,不舍,心疼……极是复杂。   而最后一次,诸葛亮已完全气息,曹盼抱着诸葛亮悲痛欲绝,她都牢牢地记着。   是,诸葛亮确实没有对她尽过一个父亲的责任,但她知道,他心里记挂她,爱护她的心不比曹盼少。   所以在她的心里,诸葛亮是她的父亲,任何人不许亵渎他,更不许利用他。   从前的诸葛瞻犯了利用诸葛亮的禁忌,诸葛瑾更是一直是。   但当初的时候有曹盼在,曹盼非要磨练她,哪怕从一开始曹恒就想解决了他们,但还是一直忍着,忍着忍着,人不在眼前出现了,那种感觉反倒是越来越淡了。   如果不是诸葛瑾非要在她的面前摆出这样一副全然为她,绝无半点私心的样子,曹恒几乎将诸葛瑾忘得七七八八了。   不过,张昭找上了诸葛瑾,这是想借诸葛亮的势不成?   想到先时在南阳遇到的刺客们说过的话,这点心思,还真是不好说。   所以,为了避免诸葛瑾成了张昭的助攻,曹恒果断让诸葛瑾辞官致仕。有多远让他躲多远,别在这儿帮倒忙。   诸葛瑾是怎么都没想到自己来告密,无赏不说,竟然叫曹恒喝斥,更是被逼着辞官致仕。   曹恒是不会管诸葛瑾怎么想,只再问诸葛瑾,“你口口声声道忠于朕,道为朕好,朕告诉你,你辞了官致了仕就是对朕最好,最大的忠心,你这官是辞还是不辞?”   这是第二次问,诸葛瑾还沉浸噩耗中没有回过神来,再被曹恒重申问一句,整个人已经傻了,不可置信地看向曹恒,想要得一句曹恒是在说笑而已。   曹恒却板着一张脸死死地盯着诸葛瑾,“你的忠心,是对你有利你才会有,若对你不利,就算对朕有利,你也不会做,是不是?”   “不,陛下,不是这样的。”诸葛瑾还想解释,曹恒道:“你告诉朕你是做得还是做不得?”   根本不愿意听诸葛瑾的解释,她只要一个答案。   诸葛瑾这辈子从未如此左右为难过,也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做。   辞了官,他这一辈子也绝无再起复的可能,不辞,他口口声声与曹恒表忠心,结果曹恒直说了对她表忠心最好的办法就是辞官致仕,他如果不照做,就是在骗曹恒。   “陛下为何如此为难臣?”诸葛瑾落着泪控诉曹恒,曹恒冷哼一声,“君若无为难之事,要臣何用?”   为臣第一件事就是为君王解决为难的事,诸葛瑾明白这其中的道理?哪怕不明白,想装傻,曹恒也由不得他装。   “臣,臣……”诸葛瑾是臣了半天愣是一句话都答不上来,曹恒道:“不觉得自己面目可憎吗?”   诸葛瑾被问得抬起头看向曹恒,曹恒道:“你以为自己是一个什么样的人?你是想超越谁?可想想你,自孙权以来,再到蜀汉,再到大魏,你摸着自己的良心说,你做过什么?”   曹恒问得犀利之极,将诸葛瑾连换三主的事都说破了,诸葛瑾被堵得一句话都说不上来,整个人似是傻了。   “怎么,答不上来了?无功不受禄,朕待曹氏夏侯氏尚且如此,你怎么就觉得你自己值得朕另眼相待?”曹恒并没有放过诸葛瑾,而是继续地追问,想要诸葛瑾给她一个答案。   诸葛瑾摇着头,他并非想要一个另眼相待,他从不以为自己无用,可是曹恒细数而来,他竟然只空长了一张嘴叫嚷,却什么都做不好?   曹恒看着诸葛瑾一副倍受打击,无以复加的模样,“如果你不想毁了诸葛家,朝中的事莫再管。朕没那么多精力管你如何,管诸葛氏如何,蹦得越欢腾,死得就更快。”   很清楚接下来的大魏面临的是什么,就诸葛瑾这样自以为天下只有他一个聪明人,所有人在他面前都是蠢货的样子,绝对会死得最快。   再不喜欢诸葛瑾的态度,曹恒也没想让诸葛瑾死在她的面前头,尤其还沦为他人的棋子。   “臣,臣,明白了。”诸葛瑾张了张唇,最终不得不承认,他跟不上曹恒的思维,他完全不能明白曹恒有什么计划。   但是他从曹恒的话里听出来了,她不需要他做什么,他什么都不做就是帮她。而如果他不听她的话,最后诸葛家若是卷入她的计划之中,有一天诸葛家深陷泥潭,曹恒也绝对不会救他们。   左右衡量,诸葛瑾这一辈子所思所虑都为诸葛家,至少在他看来是这样的,那么今天,他也会为了诸葛家,放弃一生的奋斗。   曹恒听到诸葛瑾这一声明白,看着他脸上那不舍不得的神情,想来诸葛瑾应该是明白了。   “臣,告退。”诸葛瑾与曹恒作一揖,失魂落魄地离开,曹恒点了点头并没有放在心上。踏上了台阶,走入陵中。   四个人,四个墓,偏偏除了丁氏,余下的三个人连墓名都没有,干净的墓碑上,就好像他们曾经为这天下做的一切都被抹去了。   曹恒负手而立,不知过了多久,天都要黑了,曹恒道:“你们放心,这份安宁是你们的倾尽一生的心血才得来,我不会让任何人毁掉的。”   一阵春风拂过,似是有人回应着……   永明十六年,诸葛瑾上折辞官致仕,曹恒见他难得听一次话,大大方方的赏他一个虚爵,更派人护送他回南阳。   随后曹恒正式让张昭这个巡检使代帝巡查各州县,彻查各州县有无官官相护,欺压百姓的情况。大魏刚刚平静的官场再次掀起一场血雨腥风,张昭这位巡检使面对一桩桩触目惊心的案子,无论他私底下要做什么,明面上都得按照曹恒想要的局面去做。   崔承之这位沥阳侯世子,巡检副使,虽为副,看着唯张昭马首是瞻,但此人的父母是大魏最坚定的维护人,崔承之也一直都是曹恒的左膀右臂,出入政事堂多年,虽不为三省长官,同样也是身临中枢,谁也不敢轻视于他。   每一件案子,张昭听着,崔承之同样听着,笑语盈盈地和张昭问着巡剑使以为?   张昭又不是傻的,他这个巡检使是曹恒亲封的,一路的护卫也都是曹恒指派的,凭他一己之力,他根本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完全按照曹恒想要的去做,彻查大魏各州县的官吏,体查民情。   如此一去,等张昭再回到洛阳已是永明二十年。   同时在永明十五年就离开了洛阳,除了曹恒无人知晓踪迹的大皇子曹承,二皇子曹衍,公主曹永乐,终于是有消息了。   永明十五年曹恒清查扬州,更将扬州水军近半的将领诛杀了,本以为水军经此动荡,各国刚刚静下的心再起觊觎,想趁水军将士死伤时进犯大魏,从而得利。   没想到他们数年来不断有他国的水军进犯大魏的水域,一再试探,而所有冒头未经大魏允许进入大魏的他国士兵,一律有来无回。   至于远行在外的大魏商队,任何人胆敢伤及大魏的人,动大魏的船,大魏的水军都会在第一时间赶到,一次又一次地保卫大魏的船商。   本来因为水军成海盗而对水军有了阴影的百姓们,这些年看着他们的所做所为,都慢慢改观了,同时这些年来,化名夏承的曹承也在一次又一次的海战中冒头,五年的时间,生生凭自己的本事靠着战功成了大魏的将军。   身份,也慢慢叫人认出来了,早些年就已经有猜测传出,只是下头的人都没有见过曹承,见过的人又不是特别的确定。毕竟曹承虽然在武校读书,架不住他的同窗们来水军的人太少,而且还在长身体的孩子几乎是一天一个样,曹承自从来了水军之后更是黑了几圈,一般人都认不出来。   最后还是曹家的长辈再来水军碰见了,越看越觉得像,最后才确定的。   曹承的身份传扬出来,朝中立刻有人急急的想从曹恒嘴里得一个确定的答案,曹恒肯定地告诉他们,“对,夏承就是承儿,怎么?”   ……一群人得了确切的答案,同时看向政事堂的诸公,那几位脸上没有一点的诧异,就好像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看样子是早就知道了。   “大皇子是什么时候去的扬州水军?”有人弱弱地询问一句。   “从离开洛阳后他们就去了扬州,说来多年前扬州的惊天大案还是他们起的头,要不是他们揭发曾家的人,朕还真是不知道扬州竟然成了那副模样。”   似是觉得惊得他们还不够,曹恒那么把话丢了出来,一直不知内情的人想到当初扬州的事件,曹恒险些都要丢了小命,他们?曹恒的意思是当时不仅曹承在扬州,另外的两位殿下,曹衍和曹永乐都在扬州?   想到扬州的事是那样的凶险,他们整个人都不好了,摇摇欲坠地吐道:“陛下,不怕人一网打尽?”   “怕与不怕,事情都过了,还追究有意义?”曹恒这样反问一句。   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谁说曹恒稳重来着的?谁说的曹恒比曹盼要耐得住?   一下子把三个孩子都放出去,扬州那么危险,她不回来也就算了,连那三个孩子也不说让人回来,万一要是让人一锅端了……但凡一想这个可能,他们就不寒而栗。   “陛下,大皇子年岁渐长,是不是该议亲了。”终于知道曹承在哪儿了,虽然想到扬州的情况后怕,可想想曹承凭着战功成为大魏的将军,这是什么?这就是曹承的筹码。   有人的心思立刻动了,当然不忘旧话重提,说起来他们当年就是因为跟曹恒提及曹承的婚事,曹恒不乐意,直接将曹承兄妹三人都赶出洛阳,几年了无声讯,多少人急,多少人怕,偏就曹恒的这个亲娘一点着急的样子都没有。   现在好了,曹恒承认了夏承就是曹承,那就先把人搞回来。   “也是,让他们历练了那么多年,正好海船也回来了,就让承儿和衍儿一道护送他们回洛阳。”曹恒幽幽地吐了一句,一群被曹承将要回来的消息给吸引的人完全没有注意到曹恒话里的另一个重点,海船回来了。   海船回来意味着大魏的国库与曹恒都将入一笔巨款,曹叡露出一抹笑容,大魏最精彩的戏码即将上演了。   说起来曹承进了水军,靠自己的本事当上了将军,那曹衍呢?   曹叡想着一眼扫过曹恒,又迅速移开了,满脑子只有一个想法,曹衍比起曹承来不知要高明多少,曹承都成了大魏的将军了,曹衍会在扬州混日子而已?   想问,但是不敢问,还是等着将来有机会问问曹衍吧。   曹恒在朝中宣布要让曹承他们兄妹三人回来消息,内宫听闻最高兴的莫过于平娘了,“陛下可算让他们回来了。”   这一声嗔怪的,也只有平娘说得出来,平娘高兴地眉开眼笑的,连连地道:“等他们回来了,可得给他们补补,出门在外的,也不知道他们吃了多少苦。”   “不过这么多年不见,一定都长大了。”   是啊,五年的光阴,孩童都长大了。   曹承一行抵达洛阳时,当见到曹永乐一身骑服策马归来时,那眉飞色舞,顾盼生辉的模样,曹恒似乎看到了昔日的曹盼。   莫说是她了,好些见过曹盼的人都同时冒出同样想法,曹永乐实在长得太像曹盼了,神情眉目,当真像极了!   曹恒的失态也就罢了,好些人都失态,年轻的人不明所以低头询问,结果得到一句曹恒太像先帝的话,好些人都呆住了。   生得晚的人,听多了曹盼的传奇,都为自己没能生在曹盼那样的时代,见证一代开国女帝如何平定天,开创一个乾清盛世而深以为憾。   没想到,有这么一天,竟然可以看到像曹盼的人?   人都伸长了脖子想要看仔细了曹永乐,曹永乐欢快地冲上前,紧紧地抱住曹恒的手,叫唤一声母皇,高兴地依偎在曹恒怀里,“母皇我可想你了,你看我是不是长大了?”   在曹恒的面前转上一圈,离开洛阳的时候曹永乐才到曹恒的肩膀那么高,如今都到她的耳朵,快有她那么高了。   “嗯,长大了。”曹恒伸出手摸过曹永乐的头,真的觉得曹永乐长大了。   曹承和曹衍随后一些,五年不见,虽然看过暗卫呈上的画像,知道他们都长大了,亲眼看到人曹恒还是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不知不觉,她也到了当年曹盼还活着时的年纪。   “孩儿见过母皇,父后。”曹承一身铠甲,威风凛凛,曹衍一身青色的儒衫,温文尔雅,看起来十分无害,同类的人却嗅到了别样的味道。   “起来吧。”曹恒虽然叫曹永乐抱住了一只手,那还有另一只手,轻轻抬起让他们都站起来,看着他们渐渐变得成熟的面容,曹恒很满意。   曹承也好些年没有看到曹恒和夏侯珉了,当然曹承第一眼注意到的是夏侯珉那光亮亮的下巴,一下子呆了呆。   自家亲爹竟然还没蓄须吗?当然也得承认不蓄须的夏侯皇后看起来比同龄的人要年轻,不过,自家父亲还想以色侍人?   “想什么?”一直没有发话的夏侯珉像是一下子看破了曹承的想法,半眯起眼睛询问一句,曹承哪里敢说实话,就算夏侯珉真是这样,对象是曹恒都有什么意见?   没有,哪个敢说有?   曹衍倒是笑眯眯地道:“母皇和父后的感情比从前好了。”   洞察细微的曹衍很敏锐地察觉曹恒和夏侯珉之间的眼神交流,确定以及肯定,曹恒和夏侯珉这些年相处的比从前还要好。   夏侯珉给了曹衍一个赞赏的眼神,总算有个孩子注意到这点了。   “回吧。”要不是那么多年不见,曹恒也不至于亲自到宫门前来接他们,倒是让人看了不少热闹。   当然,这场戏未尝不是曹恒有意为之,曹永乐啊!不知接下来他们都会有什么反应。   回到了宫殿,曹承第一时间将身上的铠甲给脱了,“重死了。”   “兄长真是的,不就是一身铠甲而已,这也嫌重,接着。”曹永乐鄙视了曹承一句,顺手将自己背着的剑丢出去,曹承敏锐地反手想要捉住,没想到一手才捉住,差点被剑带趴了,得亏他反应快地双手紧紧握住,这才不至于丢尽了脸。   拿住了也费不少的力气,曹承睁大眼睛道:“这么重的剑,哪里来的?”   “让人特别做啊,为了提升速度,身轻如燕,自然得要时时练习。”曹永乐一副理所当然的口气,曹承双手抬剑,上下打量手里的剑呐不禁摇头,摇头,“行,不愧下定决心要成为一流的剑客。不过,你出师了吗?齐盟主就那么轻易地把你放回来了?”   曹永乐昂起头道:“我想回来自然就可以回来,需要他让。”   这傲骄的小模样,曹承将手里那刚刚差点让他出丑的剑给曹永乐丢了回去,结果曹永乐单手就给拿住了。   嘴角抽抽,要不是刚刚曹承亲手拿过那把剑,真要怀疑他们拿的不是同一柄剑。   “永乐的武功……”夏侯珉幽幽叹一句,曹永乐高兴地道:“父后要不要试一试?”   夏侯珉半眯起眼睛,论起武力值来,夏侯珉比曹恒还要高一点,但是,夏侯珉看到曹永乐露的这一手,心里只有一个念头,自家闺女力气那么大,将来还有人敢娶她吗?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不用试了。”夏侯珉是一个极宽厚的人,否则也不至于当了那么多年的皇后,任由旁人怎么说他没有骨气,不像个男人,他依然一如当年。   这份不争,这份知足,亦无争利之心,恰恰就是他这么多年能一直立在曹恒身边的原因。   “我来,试试。”曹承一看曹永乐的架势那是迫不及待地出来,想跟曹永乐过几招。   曹永乐将剑往一边放下,“兄长来。”   哎哟,曹承一看曹永乐这你只管上来的架势,立刻露出了笑容,直接不客气攻了上去,这一打不得了,曹永乐立刻将他的手给反折了,同时一脚踢出,直接踢在曹承的膝盖,曹承一看情况不对,立刻翻转身体,带着曹永乐也跟着动了,同时手一扭转,直接反扣住曹永乐的手,曹永乐速度极快地脱了手,恰好是曹承想要达到的目的。   紧接着曹承已经再次地出手,一掌击向曹永乐,曹永乐以掌反击想将他那一击甩出,曹承哪里由着她那么轻易击上,下盘同时击出,一次又一次地踢向曹永乐,都叫曹永乐给闪开。   兄妹俩这你来我往的,打得那叫一个不可开交,看得曹衍一个眼花缭乱,果断决定不看,侧头与曹恒说话,“张巡检使这些年做得极好,极得百姓拥护。”   大魏这几年最大的事莫过于巡检使代皇帝巡检各州县,曹衍虽然身在扬州,可扬州是什么地方?那是大魏商人都想去的地方,人一多,话也就多了,消息也十分灵通。   曹恒点点头道:“确实不错。”   曹衍想了想道:“孩儿有幸在扬州见过张巡检使如何审案的,有一些看法,不知说得对与不对。”   “说来听听。”曹恒意示曹衍有话不妨直说。   曹衍道:“张巡检使虽然办事办得不错,可孩儿总觉得他像是被逼着的。”   这敏锐的观察力,曹恒道:“那你觉得是什么人逼着他?”   “巡检使代天子巡检各州县,能逼迫一个巡检使的自然只有母皇。孩儿想不明白的更是,为何他明明不愿意,却不说不?”   曹恒从来不强人所难,但凡张昭要是说出自己不想担此重任,曹恒一定不会强人所难,张昭不说,却又不甚情愿,这就有些不对劲了。   “你认为是什么原因?”曹恒再次把问题丢给曹衍,曹衍嘴角抽抽,没能忍住地问道:“母皇连一点提示都不给?”   曹恒道:“为官者,尽忠也罢,为私也罢,得帝王信任,委以重任不是好事?明明是好事,当官的人却不喜欢,你说这是为什么?”   “他不仅为私,而无为大魏之心。”曹衍被提醒立刻反应过来急忙地把自己的想法说出来。   “一个什么样的人,明明身为朝廷重臣,位高权重,无为大魏之心,行的却是为大魏之事,这又是为何?”曹恒一步一步地引诱曹衍思考。   曹衍沉着了半响,“他想做的事必须要居于高位才能做到,而大魏的人想要身居高位,必须得有为民之心,他这是为了迎合大魏择官用人的标准而做着自己不喜欢的事。”   曹恒没有说曹衍说得对还是不对,反而问道:“你对张昭此人有多少了解?”   曹衍想了想,突然意识到什么,“母皇,三省六部的长官都要去武校上课的,独独这位张尚书没有去过。”   从前没有意识到这样的事,曹衍是灵光一现,想了想教过他的那些先生,独独没有张昭。   当初他在武校读书的时候张昭就已经是尚书,就是这样的人,曹恒竟然没有让他去过武校授课,这可不大魏倾举国之力培养人才的样子。   “现在才想到?”曹恒的语气中带着几分遗憾,没想到曹衍过去那么多年了,现在才意识到这点。   曹衍看向曹恒,“母皇,张昭有问题?”   只有一个有问题的人,曹恒才不让人接近大魏的人才,免得教坏下一代。   “你知道朕是怎么把这件事圆过去的?”曹恒依然没有回答只是反问,曹衍目光灼灼地看向曹恒,“请母皇赐教。”   他是想不出来从曹盼开始就开创的规矩,凡是三省六部的官员都要去武校和太学上课,曹恒是怎么做到不让张昭去上课,而张昭连一句质疑的话都没有。   曹恒道:“做贼会心虚。你要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就算他们装得再坦荡,当你直接告诉他,你对他心存怀疑时,他们为了证明自己的清白,就会对你的决定服从,就算不合理也不敢质疑。”   这个答案让曹衍没有想到,惊叹地看向了曹恒,真是被惊到了。   “怎么,想不到?”曹恒看到曹衍的表情,显得心情很愉悦,“所以,就算作为一个帝王,也要做到坦荡无愧。只有心中无鬼,才不怕人质疑,直视。”   这是曹盼教她的,她现在也这样教着曹衍,只盼曹衍能够牢牢地记住。   “曹家的帝王,不是当上了就至高无上,相反,有多大的权利就有多大的责任,你需得牢牢地记住,将来有一天,你能不能做到无悔,无愧。”曹恒指着曹衍的一颗心,想让曹衍思考一个人要怎么样才能做到无悔,无愧。   “孩儿记下了。”曹衍不禁捂住心口,同时在思考曹恒的话,一个人要怎么样才能做到无悔无愧 。   “嘭!”的一声巨响,将曹衍的思绪打了回来,只见曹承叫曹永乐紧紧地反扣了双臂,同时被曹永乐压在了地上,曹承大声地哀吼了起来,“不打了不打了。你厉害,永乐你比我厉害,厉害多了,快放开我,放开我,痛死了。”   “兄长真弱。”曹永乐听着曹承哀吼,鄙视地吐了一句,曹承得了自由赶紧坐好,顺手抄过曹衍刚拿起来准备喝水的杯,一股脑灌肚子里。   “你,你这还不用剑就这么厉害了,要是用了剑,我能在你手上讨好几招?”喝了水,算是把脑袋给洗清醒了,曹承求生欲极强地问了曹永乐一句。   曹永乐顺手就抽出腰中的鞭子,化鞭为剑,“试试?”   “不,不,不,我就是问问,你告诉我就可以了,不用试,一点都不用试。”曹承连连摆手,赤手空拳都打不过曹恒,还跟她比剑,他才没那么傻。   曹永乐失望之色不加掩饰,“兄长真是扫兴。”   ……曹承是真想回曹永乐一句,这么不对等的武力值,他才不要找虐,要不是一开始不信邪,深以为曹永乐毕竟比他小得多,就算曹永乐是跟齐司深学的剑,他们那不是赤手空拳过招吗?剑招和空拳打架又不一样,还是可以一拼的。   结果他以为可以一拼却成了这样,曹承完全想要捂脸,再也不提这事了。再比剑他是有多傻的!   “别尽找我啊,这也是你兄长。”为了挽回面子,必须把曹衍给拉出来,证明有差距,没用的人不仅仅他一个。   “我连兄长都比不过,更何况永乐。”想把曹衍拉出来挡,那也得曹衍肯才行。   直接承认自己的武力值连曹承都不如,跟曹永乐比纯属找虐,他认输。   曹承看了曹衍一眼,这连手都没出就认了输,架还怎么打下去。   吐了一口气,曹承面对曹永乐灼灼的目光,“你就当我脑子坏了,随口问了一个问题,没有任何其他的意思,懂?”   “认输就不能跟二兄一样?”曹永撇撇嘴鄙视曹承既不肯认输,又不肯认自己武力值不如曹永乐,死要面子活受罪。   曹承看了曹永乐一眼,“怎么?不认输不行?”   “不认输就来啊。”曹永乐提着剑很乐意再跟曹承打一场,曹承刚刚已经认过一回输了,现在又得认,吹胡子瞪眼睛的半天不说话。   “怎么,不认?”曹永乐还真是想让曹承认这个输,又逼近了一步追问,曹承果断往曹恒那里挪去,“刚回来应该多陪母皇跟父后,在他们面前打打闹闹的成何体统。”   “无妨。”曹承的话音刚落下,收获夫妻异口同声的一句话,咽得曹承半死。   曹永乐听着那叫一个高兴的,“兄长听到了,快来,正好让母皇和父后看看这么多年在面头我们都学到多少本事。”   见证孩子的成长,有父母会不乐意的?   一看让曹恒和夏侯珉来帮他挡着曹永乐是不可能,曹承立刻就跑,“我累了,回去洗漱,改日再切磋。”   打不过,找不到帮手,还有一计,跑!   “母皇、父后,孩儿先行告退,还请母皇父后勿怪。”一边跑一连忙着回身作揖,一下子就不见了人。   “兄长怎么能这样。”曹永乐一看一眨眼的功夫曹承都不见了,不可置信地大声叫嚷。   “与敌交战。敌强我弱当然是要跑的,明知不敌非去送死,当我傻啊。”跑远的曹承听到曹永乐的话立刻回了一句,曹永乐也不追,而是凉凉地道:“兄长以为跑得过今天就跑得了明天,早晚有一天你得落我手上。”   握紧了拳头一副一定不会放过曹承的模样,曹承是看不到,而曹恒道:“比起你要找你兄长算账来,正好朕有一件事要问你。”   抬起头看着曹永乐,曹永乐刚刚在曹承的面前一副你打不过,你就是得要认的傲骄模样,对上曹恒那是一下子怂了。   “母皇,你说什么事。”倍乖巧地坐到了曹恒的身边,曹恒从袖里拿出了一封信,“这是齐司深给朕来的一封信,你看看。”   曹永乐听到齐司深的名字一顿,还是乖乖的从曹恒的手里接过那信,翻看了起来,不看还好,一看之后,曹永乐在看的过程中接二连三的偷瞄曹恒,偏偏曹恒目光灼灼地盯着她,她那看一下信又瞄了曹恒一眼的样子,怎么都觉得心虚。   曹衍很是好奇地问道:“齐司深怎么了?”   问得实在是好,曹恒道:“你问问永乐。”   曹永乐干巴巴地道:“挺好的。”   “挺好的,你就想嫁给他了?”曹恒差不多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来,而刚刚还淡定的曹衍已经跳了起来,“什么,齐司深想娶永乐?”   话说曹衍是怎么从曹恒刚刚那一句话里听出是齐司深想娶曹永乐的?而不是曹永乐想嫁齐司深。   然后曹衍是直接从曹永乐的手里抢过信,曹永乐道:“信我还没看完。”   被曹衍直接瞪一眼,曹永乐本来想拿回那信的,就这么一瞪,曹永乐怂了,讪讪地收回手。   曹衍本来挺好的脸色,越看信的内容是越来越差,曹永乐在一旁已经快缩成一团了,但是曹恒也好,曹衍也罢,那脸上的冷霜都快把人给冻成冰了。   “母皇。”曹永乐想了想,还是觉得应该第一时间先把曹恒搞定的,拉住曹恒的手轻轻地唤一句,想着曹恒能松个口。   “齐司深一大把年纪的人竟然引诱你,朕非跟他好好地算这笔账不可。”可惜事与愿违,曹恒几乎是直接丢出要算账的话来,曹永乐整个人一抖,赶紧解释道:“母皇,不是齐司深的错,他是什么样的人母皇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会引诱孩儿?”   “那你是眼瞎了引诱他?”曹衍终于是把那封信看完了,折着信怼了曹永乐一句,曹永乐呶呶嘴道:“不能是两情相悦?”   这就更气人了,还两情相悦了!曹衍与曹恒进言道:“母皇,不能答应。”   曹永乐一听曹衍这反对的态度,立刻问道:“二兄,为什么?”   “齐司深比母皇还要年长,你找一个比母皇都大的人当夫婿是想如何?等着将来你像女儿一样的伺候他?”曹衍火气很大,想到曹永乐竟然眼瞎的看中齐司深,曹衍就深深地怀疑人生。   “母皇。”曹永乐看着曹衍那一脸怒火的样子,果断转头和最最能做主的人说话。   夏侯珉插话道:“永乐,我们是不想你受到伤害,这件事你能不能考虑清楚再说。”   “父后!”异口同声的叫唤出自曹永乐和曹衍之口,一个满是不认同,一个满是不乐意,显然都不喜欢夏侯珉这样暂时把事情搁置的意思。   “好了。”最后还是曹恒开了口,这下兄妹俩个都闭了嘴,不再说话。   曹恒道:“朕会让齐司深进宫一趟,这件事,朕亲自跟他谈。”   “母皇,齐司深已经跟着进洛阳了,他说了母皇想什么时候见他,他随叫随到。”曹永乐在这个时候丢下这个消息,曹恒和夏侯珉看向曹永乐,曹衍在磨牙…… 第147章   “进洛阳也不说来拜见母皇,他果真有心要娶永乐?”磨完了牙, 曹衍不留余力地给曹恒上眼药。   “二兄。”曹永乐唤一声, “你怎么那么不喜欢齐司深?”   这个问题很多年前曹永乐就已经问过了,可惜的是当年曹衍没有回答, 现在也不会回答。   真正的答案给不了曹永乐, 别的答案曹衍能说出一堆,“一大把年纪的人想拐走我妹妹,你告诉我,我要怎么喜欢他?”   ……这个理由非常充分, 曹衍还是决定不攻曹衍,转头依然朝着曹恒撒娇, “母皇,母皇。”   曹恒道:“你二兄说话是直白了些, 却也是事实。你喜欢齐司深什么?他这一辈最喜欢的就是剑, 这么多年无数女郎投怀送抱, 他就跟个瞎子没有感觉的人一样,你又怎么确定你认为的两情相悦就是两情相悦?”   拧紧着眉, 曹恒是真对这个问题持怀疑的态度, 齐司深是个什么样的人, 要是从公而论曹恒是必须认一句心志坚定。她是亲眼看过人怎么引诱齐司深的, 架不住齐司深连动都没动一下,就像她说的如同一个瞎子和没有感觉的人。   任由女郎如何搔首弄姿, 人家就是连看都不看那位女郎一眼。   曹恒当初也问过齐司深想娶个什么样的人, 齐司深的回答是剑。但凡想起这个答案来, 曹恒就完全想像不出来曹永乐跟齐司深在一块。   曹永乐道:“孩儿就是知道。”   非常肯定地告诉曹恒这个答案,但却没有解释她为什么那么肯定。曹恒看着曹永乐,曹永乐连避都不避地迎着曹恒的目光,认真地道:“母皇,你相信我,我难道会作贱自己?”   这个答案曹恒还是信得过的,曹永乐虽然是三个孩子里最小的,论聪明才智,心志坚硬,当世数一数二。从小到大都是曹恒的掌上明珠,曹永乐如果不是脑子被门给挤了,就绝对不会做出作贱自己的事来。   这样一来,曹恒反倒更拿不准了,齐司深还真是开窍了,对象是她女儿?   忽略齐司深年纪比她还大的事实,那位本事不小,人品也绝对有保证,如果当朋友或是当下手,都是可以接受的,否则曹恒也不会这么多年对齐司深委以重任。但是,当女婿,饶是心理强大的曹恒想到也被吓得一抖。   “母皇。”可怜巴巴地再唤曹恒一声,曹永乐道:“母皇不相信齐司深也该相信自己啊。齐司深是什么样的人,母皇要是信不过,当初又怎么会放心的把我交给他。”   “朕现在最后悔的就是是把你交给他。”明明是学剑的,结果倒好,齐司深把她女儿给拐跑了,如果换成齐家年轻的一辈,有齐司深这样的人品和本事的,曹恒也没有二话,一定同意这门亲事。所以说来说去,其实都是因为齐司深比曹永乐老得太多。   曹恒在心里默默承认了这一个事实,最后不再作声了。   她不说话,曹永乐还没达到目的,必须是要再接再厉想说服曹恒,“母皇,母皇。除了齐司深比我年纪大,比母皇你都大之外,他还有什么让母皇不满意的?”   “就岁数大这一条就足够了,其他什么原因都还能说改改,这一条能改?”曹衍在一旁捅心地补上一句,曹永乐明明知道为什么曹恒会不同意,偏偏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实在是傻。   “二兄你闭嘴。”一句一句地叫曹衍捅着,曹永乐知道再让曹衍给捅下去不定要变成什么样子,果断冲着曹衍叫喊让他把嘴给闭上。   曹衍越发不客气地道:“我才说两句你就受不了了,要是你非要嫁给齐司深,以后有你流言蜚语听不够的时候。你能让全天下的人都闭嘴?”   ……曹永乐朝着曹衍再次喝道:“闭嘴。”   “不闭。除非你改主意,否则任你怎么说,我就是不闭。齐司深他敢引诱你,让你回来打前锋,想让你让母皇点头,你在齐家那么多年,总不会不清楚我们家与齐家的纠葛。齐家对我们曹氏一直都有怨言,要不是我们自己足够强大,你以为我们现在是什么样的下场?”   “齐家的人哪有那么大的本事与我们为敌。”曹衍的意思曹永乐自然是明白的,但她更了解自己家的底细,别看曹恒不显山不露水的,手下能与齐司深拼一场的人是没有,但一个人对付不了齐司深,曹恒手里有多少个类近齐司深的人?   一个人动不了齐司深,那就加多几个,多让几个人一道出手,齐司深还能安然无恙?   齐家最强大的齐司深解决了,余下的人曹家要怎么处置都是曹氏一句话的人,齐家但凡不蠢的人都明白这个道理。   “我问你,你在齐家除了齐司深,还有什么人知道你的身份?”一直在旁边听他们说话的夏侯珉适时的插问一句,曹永乐想了想道:“没有的。齐司深和他父母说要娶我的时候,好些人说我不自量力,攀上高枝了。还跑来我面前耀武扬威,结果被我打得落荒而逃。”   ……这都已经告诉男方家长了,完了才跟他们这些女方的家长提?   这个念头一起,曹永乐立刻受到三道目光的洗礼,曹永乐缩了缩脖子,“这,这就是一个意外,当时,当时情况很乱,总之齐司深都是为了保住我的名声,这才会在没有禀明母皇之前,先跟他们齐家的人提了。”   “保住你的名声?”曹衍危险的眯起眼睛,那头的曹恒同样不善,关乎名声那就不是一般的事了,他们都在等着曹永乐好好地解释解释。   曹永乐一听曹衍捉住的这个重点,暗觉自己越说越多,越多越错,这回,这回可怎么瞒?   “说清楚。”曹永乐半天没有作声,曹恒立刻大声斥了一句,曹永乐……   “我说,我说……”曹永乐能对曹衍避之不谈,哪里敢跟曹恒打哈哈,尤其看起来曹恒生气了,生气的女帝陛下是最不能惹的。曹永乐斟酌着该怎么说才能尽量不引起曹恒的不喜,对了,还有曹衍,曹衍压根就是等着曹永乐好好解释的意思,一但曹永乐话里再让曹衍捉住了漏洞,呵呵……   想到自家这么两位不好对付的人,曹永乐真是要腿软了。   “其实那就真是一个意外,我那天不小心病了,齐司深照顾我,我,我当时住的地方正好被人打架打破屋顶,又恰好碰到下雨,当时想跑来着,结果因为头晕跑着跑着就要倒了。齐司深正好来看我,就把我给抱住了。”   “打架的动静那么大,当时引得很多人来看,这一看,我当时昏昏噩噩的后来事情怎么样其实我也不是很记得,只记得齐家的人来问跟齐司深怎么回事,齐司深就跟他们说,他要娶我。”非常简洁的道明事情的来龙去脉,只想别让父母兄长给捉住什么不该捉住的重点。   曹恒听完幽幽地道:“大魏如今的女郎,成了亲和离的都不知多少,你是大魏公主,想养个男宠都可以,只是被人抱了抱叫人看见而已,有什么值得你非嫁不可的?”   名声那狗屁不通的东西,曹恒压根就不在意,她也不会觉得曹永乐会在意,所以……   曹永乐动了动唇,“我,我当时已经确定自己喜欢上齐司深了。”   这才是关键,要不是因为喜欢,搂抱一下被人看见了又怎么样,值得曹永乐想嫁。   曹衍又冒头了,“你怎么就确定自己喜欢齐司深了。”   看来看去都是因为曹永乐喜欢,他们家做主的家长曹恒早就说了,将来他们的妻子也好,丈夫也罢,只要他们喜欢只管自己把握,无论是什么人,都可以!   曹恒是说话算话的人,说了他们随意,那就绝对不会说话不算数,曹永乐敢说心仪齐司深,敢说要嫁给齐司深,因为她知道只要是她喜欢的人,无论曹恒是乐意还是不乐意,最后都一定会同意她的决定。   “我当然知道,二兄别以为我小就觉得我什么都不懂。要说齐司深骗我,论起心计来,就算齐司深痴长我几十年,他也不是我的对手。我骗他还差不多。”老大一句实话叫曹永乐说来,怎么都听得很是自得。   曹恒也相信比起心计和智谋来齐司深是绝对不是曹永乐的对手,这也是为什么她就算被这门突出其来的婚事给震惊了,却没有半分焦急的意思。   自己生的女儿自己知道,曹永乐从小到大的表现都让曹恒心里有谱,那就不是一个能轻易让人骗了的人。   “好了,我刚刚已经说过了这件事先放着,齐司深既然已经到了洛阳,朕会见他的。”曹恒揉了揉额头,她最担心的是曹永乐会不会是一时心血来潮而已,齐司深不是一般的人,这样的男人如果忽略年纪大这一点,配曹永乐还是能配得上的,但是曹永乐真知道什么是喜欢了?   曹恒心有疑惑,便想给曹永乐一些时间考虑清楚。   曹衍想要再说些什么,夏侯珉一个眼神意示下,曹衍立刻住了嘴。   “好吧,我都听母皇的。”曹永乐想了想了想也觉得过犹不及,及时的闭了嘴,思量无论怎么样齐司深也该见一见曹恒之后,他们再说话。   曹恒将他们兄妹二人都给打发走了,曹衍在后面紧盯着曹永乐,叫曹永乐如芒在背,实在没能忍住地回头问了曹衍,“二兄你干嘛?”   “不高兴,不乐意。”曹衍非常诚实地告诉她,他的不高兴不乐意。   要是曹衍不说得那么直白,她还是能装傻,曹衍都说成这样了,曹永乐道:“二兄,我又不是嫁了人就不回来了。”   就这样的一句让曹衍真要怀疑人生,噎得他半死,好不容易才缓过气来,轻声地道:“齐司深到底有什么好的?”   “不怎么样,你看他一天到晚冷着一张脸,不知道的还以为天下的人都欠了他钱,他又没有情趣,喜欢我就只会说一句我娶你,甜言蜜语根本不会,还挺抠门,借他的钱他还记账,我还他,他又装傻的当作没有那一回事。”曹永乐可劲地数着齐司深的不是,曹衍立刻接话,“就是。”   “可是,就算这样,我还是喜欢他,想跟他在一起。”曹永乐这捅心捅得曹衍半天喘不过气,捂着自己的心口啊,怔怔地看了曹永乐半天。   曹永乐摊摊手,“二兄,这就叫作执迷不悟,虽然我一开始没有想会是今天这个样子,但是既然事情已经发生了,我就不会因为任何原因而后退。我们曹家的人,从来都是迎难而上,绝不会知难而退。”   要是知难而退就不是他们曹家的人了。曹衍在心里默默地认可了曹永乐说的话,但是……“永乐,你还小,这世上的郎君和风景一样太多,你不能因为齐司深陪得你久,教你剑法就认定了自己喜欢他。”   “二兄,我在齐家,看到了为祖母而死的齐沧若留下的手扎。”曹永乐突然提及两者并没有什么关系的内容,曹衍看向曹永乐,等着她接下来的话。   “齐沧若心系祖母,彼时他甚至以为祖母是个小郎君,却还是一见钟情,自此不能忘怀。因为心系于人,他的剑法止步不前,他想过无数的办法解决这个问题,却终究一无所得。为此经年流逝他反而越发不能忘怀,因而衍生心魔,一个克制不想去找祖母的麻烦,一个拼命想要将祖母占为己有。最后是另一个占了上风,因此祖母才会有当日在邺城之灾。”   曹衍听着曹永乐讲这一段故事顿了半响,“那,与你和齐司深有什么关系?”   “齐司深这么多年从无心魔,可是这两年他有了。”曹永乐这时候把跟她有关的重点说了出来,曹衍一下子呆住了,反口就问道:“那他想怎么样?”   ……曹永乐一看曹衍整个人都紧张起来的样子露出了一抹笑容,“二兄你在担心什么,就算生了心魔,也不一定能让人心性大变,变成截然不同的两个人,再说了,齐司深跟齐沧若不一样,齐沧若是求而不得,齐司深却是……”   说到这里顿了一下,曹衍却死死地盯着曹永乐,“却是什么?”   “却是不肯承认自己心里有了我。”曹永乐说到这里笑意加深了,曹衍半眯起眼睛,这是不是说齐司深也知道自己太老了,配不上曹永乐,所以才会不想承认?   “那不是很好。”曹衍似是说着风凉话一般,引得曹永乐盯住了他,“二兄,你将来最好别喜欢上什么人,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曹衍冷冷地一笑,“有些事只在于想或不想,你不必承担太多,自然可以肆意,反之我知道自己承担多少,就算再喜欢一个人,我也会克制。”   ……说得十分在理,曹永乐不需要考虑得太多,喜欢就喜欢,只要那一个人也一样喜欢她就可以了。   曹衍就不一样,看看曹恒就知道了,那就是一个心怀天下的人,除了天下,这么多年夏侯珉对她如何,曹永乐和曹衍都看得清楚,但是曹恒又是怎么对的夏侯珉?他们也知道。曹衍是以曹恒为榜样的主儿。   “二兄既然想好了就去做吧。”人都有自己的选择,曹永乐能做的就是支持曹衍的选择,不过……“二兄做什么我都支持二兄,二兄也要支持我才对。”   曹恒看着曹永乐撒娇的小模样,“什么我都能支持你,只有一件事不能。”   “什么?”顺口就问了,曹永乐也是没有想到。   “嫁给齐司深。”一个比他们母皇都大的人,怎么能拱他们家的白菜,必须坚持不松口。   ……曹永乐真是没想到都这个时候了曹衍还没被她洗脑,牢牢就记着这事。   “二兄。”曹永乐弱弱地唤了一句,曹衍已经抬脚要走,不想再跟曹永乐说话。   他是不乐意曹永乐嫁给齐司深的,除了齐司深,旁的人品贵重的人,曹衍觉得都行。   可怜的齐司深怕是永远也想不到会有这样的一天,而曹恒一向是行事果断的人,说要见齐司深,齐司深不在洛阳也就等一等了,既然人已经到了,第二日曹恒就传了齐司深进宫。   具体的情况曹衍其实挺想知道的,反正他们家的公主他是第一个不同意让齐司深给摘了。   而齐司深这辈子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浑身不自在地站在曹恒的面前,曹恒把昨天给曹永乐和曹衍都看过的信都拿了出来,信是齐司深自己写的,他当然是记得的。   “还望陛下成全。”齐司深与曹恒作一揖,真够直接的。   曹恒挥着手中的信,“朕这些天没给你回信,急吗?”   “急。”齐司深非常诚实地回答这个问题,曹恒道:“你到底看上永乐什么了?”   这个问题问得怎么就让人觉得曹永乐似乎一无是处?齐司深如何腹诽不说,面上一本正经地回答道:“陛下,公主殿下挺好的。”   “好在哪里?”曹恒就是故意为难的问,也不怕齐司深敢不答。   “而且你长永乐二十来岁,你确定要当朕的女婿?”曹恒不以为齐司深没有考虑过这点。他们这样的人,年少相识,既是君臣也算是朋友,朋友一下子变成岳母跟女婿,辈份还要差上一辈,想来就让人觉得无望。   齐司深看着曹恒是第一次露出了委屈的神情,“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情深。如果能够控制,陛下以为我会愿意?”   “我知道自己长永乐许多,我比陛下还要长上几岁,以我的身份,年纪,与永乐是痴人说梦。然则陛下,人生在世许多年,我第一次动心,什么都不做就放弃,我还是齐司深?”当年他的剑法寸步不进,齐家的人拦着不让他来找曹盼练剑,他还不是逃出家来,跑进了洛阳,只为学剑法?   齐家与曹家,齐家怨着曹家,恨着曹盼毁了齐家最有希望的剑客,那更是齐家的希望。   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为了剑,齐司深还是义无反顾地到了洛阳,出现在曹恒的面前。   当年他能为了剑这样拼搏,眼下为了这几十年来他唯一心动喜欢得都产生了心魔的人,他也可以。   曹恒顿了半响,齐司深的为人是连曹盼都过了眼的,人品是没什么问题,但这岁数实在是一个大问题。   “你跟永乐差了那么多岁,将来让永乐送你走?”曹恒是直言不讳的,齐司深幽幽地回了一句,“就算是年轻人,人生无常,谁能说自己一定能长命百岁,不会英年早逝?”   ……很是在理,英年早逝的人还少了不成?曹恒道:“虽然你的人品没什么问题,朕总想看看你究竟有多喜欢永乐,喜欢到足以让朕把永乐交给你?”   “我以为当年陛下同意将永乐交给我就已经是同意了现在的事。”齐司深是气不死人不肯啊,听听这话说得,曹恒赏了他一记白眼,“你若不提这事朕还不想跟你算账,你一提起来朕就想问问你了,莫不是当年你就动了那样的心思?”   “并没有。”初见曹永乐时曹永乐才多大,齐司深当时真没有别的心思,单纯就是觉得曹永乐是个好苗子,教她剑法她一定能学会。   然后,常年相处下来,什么时候自己的心态变了?齐司深其实也想不起来,但是变了也就变了,齐司深不是没想过要否认,后来却发现无法否认,只能面对……   曹恒看着齐司深认真的脸,想了想当年齐司深看曹永乐的目光,确实只有见到好苗子而能收为弟子的兴奋。   “你不觉得我们要是真成了亲家很尴尬?”曹恒很是难以接受地吐槽着,想想齐司深跟她认识那么多年了,齐司深是怎么样到今天的,她又是怎么样到的今天,而他们竟然要成了岳母跟女婿的关系,说亲家还不太对,完全是改辈份!   曹恒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辈子还能碰到这样尴尬无比的事,瞥了齐司深一眼,齐司深也嘴角抽抽,曹恒不会以为齐司深不受这样的困扰,齐司深能写出求亲的信来,曹恒都已经很诧异了,更别说这会儿他们两个面对面讨论这个问题。   “陛下厉害,生养出这样的女儿来,齐司深,愿意低一辈。”本来平辈相交,突然矮了一辈,确实转变得有些大,可是,他喜欢曹永乐啊,这一辈子活到现在,仅喜欢上这一个人,以后,也不会再喜欢别的人了。   为了面子,为了所谓的辈份而放弃曹永乐,齐司深知自己会后悔的。   曹恒……虽然是被人夸了女儿,却没有一点高兴的感觉。   想了想跟齐司深这样的人,两人都是板着一张脸,谁也压不住谁,干脆走了出来,让齐司深也坐下,两人对案跽坐,曹恒道:“你是真想娶永乐?”   被问到这种完全不可能开玩笑的问题,齐司深认真且严肃地答道:“是。”   “将来你要是早死了怎么办?”曹恒纠结的问题哪怕齐司深刚刚已经回过一次了,还是没能让曹恒过了心里的坎。   “陛下,我将来一定会活得比你长。”齐司深这一回答,气得曹恒冷气直放。这是想娶她女儿的,有这么说话的?   齐司深说完意识到自己不小心把曹恒给得罪了,立刻补上一句,“陛下活到九十九,我活到一百好了,只差一年无所谓。”   好想磨牙打死这位。曹恒真心在是在磨牙,齐司深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是又说错话,果断闭嘴不言。   “你倒是知道不该再说话,你要是再说,朕怕自己没能忍住把你给丢出去。”曹恒见齐司深半天没有说话,半天才吐了这一句,齐司深……   曹恒让自己别跟齐司深这种气死人不偿命的主儿计较,没想到齐司深再次问道:“陛下,那我与永乐的婚事?”   “朕两个儿子都没成亲呢,永乐急什么?”曹恒只是说出一个事实,但那话里的冷意,齐司深是个剑客,敏锐的捕捉到曹恒这会肚子藏着一团火。   “公主殿下也到了成婚的年纪了。”虽然察觉到,但是齐司深还是觉得自己应该提醒曹恒这一句的,为自己争取,怎么说曹永乐也到了适嫁的年纪,可以成亲了。   “朕不急,就算要交税,永乐就算一辈子不嫁,朕也交得起这税。”知法犯法曹恒没有,不就是到了适婚年纪女子该嫁就嫁,不嫁就得交税,好啊,她认罚,交呗!   ……齐司深想解释下自己不是这样的意思,曹恒却一点要听他解释的意思都没有,“你要是等不及,去找急着嫁闺女的人。”   “我只想娶永乐。”齐司深连忙表态,别开玩笑了好吧,他要是想娶别的女郎,他还会等到现在?   “那就耐心等着。”哪怕一开始没见齐司深前曹恒也是这样的意思,见完之后,曹恒更打定主意,至少把曹永乐留到十八,不,二十岁!   可怜的齐司深知道要娶曹永乐没那么简单,但怎么也想不到因为自己一句话引得曹恒打定主意多留曹永乐两年。   更要命的是,出了殿门,齐司深想到自己今天来这儿的目的,话说曹恒到底是同意把曹永乐嫁给他没有?   他今天来的目的不就是想让曹恒答应的吗?曹恒说要多留曹永乐几年,这是以后要把曹永乐嫁给他,还是不嫁?   翻来覆去地想了今天跟曹恒的谈话,结果……   木有答案!   “齐司深齐盟主。”齐司深尴尬地站着,耳畔传来曹永乐的声音,齐司深立刻回过头看了过去,刚要高兴的,曹永乐问道:“母皇同意了吗?”   要知道他们两个的事如果曹恒不同意,绝对木有可能。曹永乐盼着齐司深能让曹恒松口的。   齐司深刚刚正在想事情的来龙去脉,结果总结出自己今天算是白来,不,也不算是白来,他好像把曹恒气着了???   “我好像把陛下气着了。”齐司深这般告诉曹永乐这事,曹永乐……   “母皇轻易很少动气,你是做了什么让母皇生气的?”从小到大,曹永乐是没有见过曹恒动怒的,齐司深竟然说自己气着曹恒了,曹永乐很好奇。   齐司深想自己应该要怎么说,曹永乐道:“从头到尾跟我说,我听听你是怎么气着母皇的。”   倍感好奇,那果断是要问个清楚的,齐司深把自己从进去后跟曹恒的对话都一五一十的道来,曹永乐听完已经无力吐槽,摆摆着手道:“回去好好等着吧。”   齐司深看着曹永乐也觉出不对劲了,曹永乐这明明是不想再跟他说话的意思,极强的求生欲让齐司深出手,“我到底说错了什么?”   “你自己应该知道了,你想解释,可惜说出来的话是火上浇油。”说他自己活到百岁,曹恒只活九十九。对,没错,是只差了一年而已,这难道没有一点讽刺的意味?   曹永乐突然觉得自己真是对不住曹恒,看看她看上的男人,一点都无所知的将曹恒给气了。   “你回去吧。”身为孝顺的女儿,必须要进去逗自家母亲开心的。   “你也生气了?”完全不能确定自己哪里说错了,结果倒好,连曹永乐都好像生气了一样,赶紧地拉住曹永乐,求破。   曹永乐看着齐司深的脸,无力地挥手道:“我不生气,但是我要进去哄母皇开心,因为我母皇还被你气着了,我当然得进去哄母皇开心。”   ……齐司深看了看曹永乐,曹永乐继续道:“然后回去好好地想一想,究竟自己哪里错。以后就不要再犯同样的错了,不会说的话最好别说。”   被嫌弃了啊!不过没关系,只要不是曹永乐生气了,怎么嫌弃他都是没关系的。   “好。”齐司深点头附议曹永乐的吩咐,曹永乐道:“然后没事不要进宫,兄长和二兄要是去找你,跟你切磋,记住不能还手。他们要打就让他们打你。”   这个,齐司深知道是因为什么,点点头记下曹永乐的叮嘱。   “回吧。”曹永乐与齐司深挥别,虽然齐司深很想带着曹永乐一块走的,理想很丰满,现实太骨感,除非他想这会儿得偿所愿,将来却再也见不着曹永乐,否则他还是老老实实的想办法让曹恒点头答案这门亲事。   却不知,想等曹恒同意这门亲事,要是就凭齐司深,呵呵,遥遥无期。   曹永乐一进去,立刻装道:“母皇放心,我已经跟他说最近别往宫里跑,省得碍母皇的眼。”   就在太极殿外见的齐司深,曹恒还能不知道?曹永乐自己是坦荡的,也不忌讳自己想要打听曹恒见完齐司深之后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他们的事。但知道齐司深把曹恒给气着,第一时间还是打发了齐司深,赶紧回来哄自家母皇高兴。   “这样一个人,你不会被他气着?”曹恒不认为自己从前没少被齐司深气着,曹永乐能够避免。   曹永乐道:“会啊,我一生气就打他。”   ……亲生女儿凶残至此,曹恒还能说什么。   曹永乐不请自入地坐在曹恒的身侧,“母皇,我是喜欢他,也很想嫁给他,但是如果母皇不同意的话,那我一定不嫁。”   必须将这个态度表露出来了,曹永乐也是昨天想了一天,越想越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知错就得要改,这不今天赶紧把好话说出来。   “母皇怀胎十月生下的我,这些年又如珠如宝的将我捧在手心。母皇舍不得我受委屈,所以,如果母皇不同意这门亲事,一定有自己的道理,就算我很喜欢,我也要听母皇的话。”曹永乐是紧紧地抱住曹恒的手臂,言语间尽是对曹恒的信任。   曹恒也没有想到曹永乐会说出这样的话来,养儿养女,尽父母之责而已,曹恒早有准备会有那么一天,他们或许会离心,虽然不确定会因为什么样的事,但亲事,其实也可能是一条导火线。   可是,曹永乐这样的信任,这样明明很喜欢,但似乎只要曹恒一句话,她就算再不舍,再不愿意也会舍弃齐司深的态度,让曹恒露出了笑容。   “不会怨朕?”笑过之后,曹恒伸出手抚过曹永乐的脸问。   “有什么好怨的,这世上最希望我快乐幸福的人就是母皇了,永乐永乐,永远快乐,我的名字就是母皇爱我最好的证明。”曹永乐可不是那样旁人对她好与不好她都不知道的人。   从小到大,她知道曹恒有时候会通过她看着她的祖母,她能感受到曹恒对曹盼的感情,这份感情或多或少的转移到她的身上,因为心疼曹盼身上肩负的万千重担,对于曹永乐,曹恒是希望她可以一生平平安安,快快乐乐的。   曹恒本来挺生气的,被贴心的小棉袄说出这样的话,哪里还会有气,“总算你这个女儿没有白养。”   不像那些女郎,有了心上人,为了嫁给喜欢的人,便不管不顾,完然忘记了父母是最希望他们能快乐的人,若非觉得她选的归宿不是好归宿,他又怎么会拦着她。   “那是自然。母皇要是不想考虑这个问题,那我们就不想,暂时放一放,等母皇什么时候想提了,我们再提。”继续贴心地宽慰曹恒,想让曹恒忘记这些事,曹恒道:“我与齐司深说要多留你几年。当女郎时逍遥自在,冠以他人的姓氏,就没那么逍遥快活了。”   曹永乐道:“母皇舍不得我就留着,若说怕孩儿逍遥快活不了,孩儿是要当王爷的人,我可不会留在齐家,由着他们欺负。齐司深就算娶了我,也是他跟着我为大魏效力,绝没有我归于齐家相夫教子的道理。”   “好!”听着曹永乐这算盘打得这般好,曹恒毫不吝啬地赞了一声好,曹永乐高兴地眉开眼笑的。   “母皇,我当初说了要当王爷我就要当,绝不骗人。”曹永乐紧紧地抱住曹恒的手再次重申一句。   “那,你们既然回来了,有些事也该办了。”曹恒一眼扫曹永乐,这么提了一句,曹永乐眼睛发亮地道:“母皇要办的第一件事是什么?”   “让你们兄妹三人都上朝,入六部学习。”曹恒顺过曹永乐鬓前的发丝。   曹永乐一顿,随之露出一抹笑容,“好啊好啊,想当王爷总要建功立业,国中无战事,难道我也要去水军?”   想到曹承凭着战功当上了将军,曹永乐跃跃欲试,曹恒道:“想立战功,先在朝中学一学,有你立战功的时候。”   曹恒说话绝对是可信的,所以这是哪里要起战事了? 第148章   曹恒有自己的打算, 曹永乐还在想曹恒是打算亲自提起此事还是等人提, 第二日早朝就有人为曹永乐解决了这个疑惑。   “陛下, 几位殿下皆已长成,请陛下准允几位殿下上朝参政。”曹恒心知有的是人比她更急, 看看这一个个的,曹承几个才回来,他们就已经迫不及待地动手。   在曹恒看来这样挺好的, 所以,曹恒开口道:“甚好, 就让他们兄妹一道入六部学习。”   兄妹这两个字让人一下子警醒,有人弱弱地问了一句,“公主殿下是否年幼,不宜, 不宜……”   在曹恒的目光灼灼下, 说着不宜的人怎么也不敢把后半截的话说出来。曹恒见这人总算知道怕,轻描淡写地吐字, “容朕提醒一句,朕是十二岁开始参政, 永乐比朕当年还长两岁。”   ……行,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帝威日盛, 尤其还是关系皇家儿女的事, 曹恒是容不得旁人质疑, 既然都要入朝, 那就一起入,否则就都别入。   不,是无论他们同还是不同意,他们兄妹三人都一定要一道入朝参政,曹恒只是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表明倒是有人先她一步提出异议,正好让她把话说清楚。   “你们是怎么区别对待你们的儿女朕管不着,在朕这里,儿女皆是一视同仁。”曹恒一点都不担心自己丢出的话会引起多大的动荡,只道:“让他们休息三日,待朝服做好,三日后,就让他们乖乖的上朝。”   听起来还是当母亲的心疼他们这些年太辛苦,所以想给他们放放假,让他们宽松几日。想必趁这几天的时间,最最反对曹永乐跟齐司深的曹衍,一定会去找齐司深麻烦的。   曹恒眼下闪过一道精光,齐司深武力值太高,想找麻烦都不好找,曹衍对上齐司深怕是占不到什么便宜。   这会儿正如曹恒所预料的,曹衍不仅去找齐司深了,还非把曹承给拉上,曹承是后觉后知从曹衍的口中听说了曹永乐和齐司深的事,除了惊叹后,倒是与曹衍不以为然地道:“永乐喜欢,齐盟主老是老了点,会对永乐好就成了。”   曹承虽然也会考虑齐司深岁数差得曹恒那么多,很是担心他会死得太早,叫曹永乐当寡妇,不过,寡妇再嫁在大魏来说压根就不是事!   虽然曹衍早就知道以曹承简单的大脑,直向的思维,绝对是第一个同意曹永乐和齐司深的事,就算这样……   “我们当兄长的都想永乐能有一个好归宿,随便来了一个人说想娶永乐就想把我们妹妹娶回去,那不是显得我们这些当兄长的太没用了。”不能直中取,那就曲中求好了。   曹衍了解曹承,很清楚要怎么样才能让曹承配合他。   拦着不同意曹永乐和齐司深的婚事曹承不会做,但是要说得有兄长的样,得要护着弟弟妹妹,曹承这些年一直表现得都不错,甚至是越来越好,曹衍就从这一点促使曹承帮忙。   “对,说得在理。不说我们曹家是什么身份,当兄长的面对上门求娶妹妹的人,什么都别说,把人打一顿让他知道我们当兄长的不是好惹的,将来才不敢欺负我们的妹妹。对,军中的兄弟都这么说过,衍儿不提醒我都要忘了。”曹衍提了一句,曹承已经反应过来。   这亏得见得多了,这些年在军中他就是一个普通人,军中的兄弟或是娶亲或是嫁妹子的,撑场他去过,挨打护新郎的他也当过,这不一下子对上号了。   “那我们去找齐司深。”比起曹承唤齐司深一声齐盟主,曹衍是直呼其名,曹承侧过头道:“衍儿,当初在扬州的时候你就不喜欢齐盟主,怎么觉得这么多年过去,你还是不喜欢?”   “不能不喜欢?”曹衍直接反问一句。   曹承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没有,可以,可以不喜欢。”   “兄长走?”曹衍一看曹承应得那么快,立刻催促着去找齐司深。   可是,曹承从前无论是撑场还是护新郎,那些人的武力值也就一般,对上齐司深这样武力超高的人,他们兄弟俩人就算一起上,能奈何得了齐司深?   曹承与曹衍这会儿嘴角上都挂着血丝摊坐在了地上,齐司深衣衫未乱负手而立,带着关心地询问,“两位殿下无事?”   都已经瘫坐在地上,嘴角都挂着血迹了,你说是有事还是没事?   曹衍的脸是又黑了一圈,倒是曹承这个马大哈挥手道:“没事,没事。齐盟主果然本事了得,你连手都不动,我们却连你的衣角都碰不到,还成了这个样子。”   深深意识到武力差距如此的巨大,曹承又想到了之前叫曹永乐打得毫无反手之力,这,他之前到底是怎么想来教训齐司深的?难道他忘了齐司深是曹永乐的师傅,曹永乐的一身武艺大部份都是齐司深教的?   后知后觉想到这个问题,曹承已经萎了。   “殿下是忘了,我痴长殿下二十余岁,比殿下多学了二十多年的功夫,若是叫两位殿下打得没有还手之力,我这个侠客盟主也就当到头了。”齐司深一点炫耀的意思都没有,纯属实话实话。   可是听在曹衍的耳朵里,没能忍住地吐槽道:“齐盟主也知道自己痴长我们二十余岁,比起永乐来就更别说了,年岁差别更大。齐盟主能否离开洛阳?”   这么多年齐司深无事不进洛阳,这一次来是为了与曹恒求亲,求娶曹永乐。   曹衍让他离开洛阳的意思就是让他打消娶曹永乐的的心思。   昨天哪怕见着曹恒,心知曹恒虽然对这门亲事不是很满意,曹恒也没有说出让他离开洛阳的话,曹衍竟然比曹恒更不同意这门亲事?   想到这点,齐司深没能忍住地问了一句,“二皇子殿下为何这般不喜于我?”   “作为一个侠客盟主,齐盟主我很敬佩你,但是作为妹夫,你太老了。”曹衍一点都不怕扎心,齐司深原本就是老,比曹恒还要大,与曹永乐的差距太大了。   曹衍看着齐司深故意将胡子都递光了,就为了让自己看起来年轻一些。对,齐司深看起是不老,但实际年龄摆在那里,齐司深莫不是以为自己看着不老就真是不老了?   齐司深能说出年龄不是问题来?年龄绝对是问题,哪怕站在他家人的立场,当得知曹永乐的真实身份后,父母从一开始的震惊到后来的手足无措,都证明了他们心里没底。   如果曹永乐是一般的孤女,就算齐司深再大她个十岁,没有人会觉得齐司深配不上她,只会觉得是曹永乐高攀了齐司深。   曹永乐是公主那就不一样了,大魏已经出了两任女帝,大魏的公主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在那么多的例子前,不眼瞎的都知道。   对,曹盼是只有曹恒一个女儿不假,曹盼的姐姐可不少。   曹盼在朝时,那些长公主们就被驸马们捧在手心,敢不捧的,呵呵,曹盼教训人从来不会手下留情,不好的,要么改,要么换,其实曹家女真不愁嫁。   齐司深静默许久才道:“这是我无法改变的事实,但从此之外,我会对公主殿下好。”   “难道你对她的好,这世上除了你就再无旁人会对她那么好了?”曹衍指出齐司深并不是那么不可取代的,齐司深无可反驳,的确,像曹永乐这样的女郎,永远不缺人对她好,因为她也对别人好,世上无情无义的人不少,知恩图报的人也很多。   “一时会,一世,我能保证旁的人未必能。”齐司深是被打击了不假,但他重新振作起来。   “一世太长,你让我拿什么信你?”曹衍满是讥讽地询问,齐司深抽出后背负的剑,“用我的剑,如果有一天我有负于公主殿下,便让公主殿下用此剑杀了我。”   一个剑客,尤其像齐司深这样的剑客,剑就是他的命,用他的剑取他的性命,曹衍再要挑刺也挑不出来。   兄弟两想着来找齐司深麻烦的,结果倒好,鼻青脸肿地出来了。   曹承拭过嘴角的血迹,“真是的,我怎么就忘了齐盟主可是大魏数一数二的剑客,我连永乐都打不过,怎么会想来找他的麻烦?”   曹衍还沉浸在齐司深刚刚说的话里,齐司深的人品是没有问题的,言出必行,还是用他的剑立下的承诺。   “因为我们蠢。”曹衍听着曹承的话回过了神,如此吐了一句。   曹承本来嘴角痛的,这会儿更是觉得脸疼啊!   “可不是蠢,明明我们是要打他的,到底是我们怎么给打到对方的?”   是啊,齐司深谨记曹永乐的吩咐,曹承和曹衍出手他是绝对不还手,他不还手,还是能让曹承和曹衍自青脸肿的,因为两位想打齐司深的人,最后都打到了自家兄弟身上。   曹衍也不禁拭过嘴角的血迹,“他闪得太快,我们太慢了。”   这总结得,曹承听得更是无力地垂下了头,“到底我们是有多傻,怎么就想着要来他的麻烦,这不是纯属找打?”   曹衍不作声了,他也很忧伤的,明明是想来让齐司深打消当他妹夫的念头,但是怎么又觉得虽然这个人傻了点,直了点,武力值高得能护着曹永乐就行,动脑的事有曹永乐在,天底下的人难有能让曹永乐吃亏的。   不,不,不,打住,他怎么会突然这么想了?他是应该反对这门亲事,坚定不能让齐司深成为他的妹夫才是。   “衍儿,依我看还是算了,看母皇怎么说。我是觉得齐司深挺不错的。”曹承想的事就没有曹衍那以复杂了,齐司深的岁数有那么一点点问题,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而且做主的人是曹恒,在曹恒没有松口之前,他们就别折腾了?   曹衍一开始就知道曹承对这门亲事无感,打着给曹永乐撑腰才拉上曹承来找的齐司深麻烦,齐司深都用自己放了话了,这总不可能还假的。   “我知道了。”跟曹承解释,曹承在这些事情上也未必听得进去,曹衍自知,接下来该怎么把门亲事搅黄,嗯,决定权在曹恒的手里没错,他也可以做点事的。   曹承倒是不知道曹衍还打着歪主意,只以为曹衍也觉得齐司深不错,打消有念头了,高兴咧嘴,“那咱们回宫吧,饿了!”   一大早喝了点粥就出门,曹承饿着,巴望着曹衍赶紧松口他好回去吃顿饱饭。   曹衍看了曹承一眼,松口说道:“回吧。”   终于是得了这一句,曹承自然是欢欢喜喜地准备回去,然后就收到消息,三天之后他们兄妹三人一道上朝,一道参政了。   本来想着回了京城先放松放松,没想到才想放松,紧接就放不松了,三天之后,天天得要上朝。   想了想早朝是什么时辰上的?那是比他在军中训练的时辰都要早,曹承冒头与曹恒说了一句,“母皇,我能不能不上?”   “可以,不当大魏的皇子就可以了。”曹恒没想到曹承听完之后的第一反应竟然是问她可不可以不上朝,立刻给了曹承一个肯定的答案,曹承……   不当大魏的皇子便是不当曹恒的儿子,曹承缩了脖子立刻地改口,“母皇,我就是随便问问,没有任何意思,参政,那是肯定的,要不是这些年我在扬州,母皇早让我们参政了。”   曹永乐在一旁听着不禁偷乐,曹承瞪了他一眼,曹永乐才不怕他,指了他们脸上的伤,“你们去哪儿了,怎么脸上都是伤?”   “明知故问。”曹衍立刻怼了曹永乐一句,曹永乐……   一不小心把亲哥给惹了,惹的还是最不能惹的那位,曹永乐赶紧道:“我不是告诉他打不还手,骂不还口,他竟然打你们了?”   曹承本能的就答,“没有,齐盟主确实是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的。”   想要阻止曹承说话的曹衍晚了一步,然后就收获了父母双亲及曹永乐的注目,“那你们还去跟谁打架了?”   夏侯珉出言相询,曹承一点没有丢脸意识地要答,曹衍这回更快地抢一步道:“我与兄长切磋了下,下手一时没轻重就相互伤到了。”   曹承一听立刻看向曹衍,想要问他为啥这样说,曹衍给他一抹都听我的眼神,曹承捉了捉脑袋。   “二兄一向不与我们切磋。”曹永乐才不信,曹衍一向知道自己的武力值不行,无论是跟曹承还是她,打死不动手,谁说都没用。   曹衍凉凉地道:“你还能不知道什么原因?”   曹衍昨天一听曹永乐竟然看上了齐司深是当场就炸了,今天去想撑场,想想以齐司深的武力值,曹衍是有难度的,那心塞之下想跟曹承切磋一下,去去火,非是一般时候,也是有可能的。   “二兄,兄长,我给你们上药啊。”曹永乐是脑补完毕,然后二话不说地要给他们上药。   “好啊,不用!”两道声音一道出口,内容却是截然相反,同意的人自是曹承,反对那一个就是曹衍了。   曹衍不同意,完了还扫过曹承,曹承接收到危险的气息,赶紧摆手道:“不用了,一点小伤过几天就好,没事。”   ……怕曹衍怕成这样,某人是不是忘了自己才是兄长,曹衍是弟弟。   那既然曹衍不乐意,曹永乐也不能来硬的。   “上朝参政之后,知道自己该做什么?”曹恒适时在他们兄妹三人沉寂的时候问了这一句。   “知道,不知道。”三道声音再次同时响起,两道相同,一道不同,说不知道的是曹承,知道的曹衍和曹永乐。   这回轮到曹承接受瞩目了,曹承嘴角抽抽地解释道:“我,母皇不是说让我们入六部学习,就是学习而已对吧?”   怎么问得听起来那么不确定?曹承叫四道目光看得越发不确定,想着是不是不该问。   第一眼瞄了曹衍,曹衍自小到大帮曹承动过多少脑筋,这一次,曹衍道:“学习是要学,有人教你做什么你也要做。当年我们在扬州说过的话兄长应该还记得?”   “啊,你在扬州说的话好多,是指哪些?”曹承这样一问出去,一群人都顿住,集体只有一个念头,这位跟他们真是有血缘相连的人?   曹承觉得有些冷啊,再一看四张脸都十分凝重而且严肃地看着他,曹承不确定地问,“我,我说错了什么?”   夏侯珉道:“要不还是让承儿回扬州?”   这主意出得曹承一顿,刚回来就要被赶回扬州?亲爹是有多不待见他?   不可置信地看向夏侯珉,夏侯珉道:“就这样的反应,不明所以,放进了朝局,那会变成什么样子?”   其实就是怕曹承一个不小心地把自己给作死了,曹承的表现实在是一点政治敏锐都没有,连自己回来要做什么,不做什么都不知道,怎么都让人不放心。   “不成,就算兄长真回了扬州,他们也不会放过兄长的,一定会想方设法的把兄长弄回来,谁让兄长是母皇和父后的长子,嫡长子。”曹永乐肯定地告诉夏侯珉,曹承是避不开的,生为嫡长子,礼法传承都认他是第一继承人,在这样的情况下,如果真有人想要挑起皇嗣相争,就一定会拉上曹承,绝不是曹承想避就能避。   曹承捉了捉头,“长不长有什么关系,我又不是那块料子,就算让我那什么我也做不好。”   里面含糊透露的意思,自家人都清楚。   曹恒道:“那是你的想法,不是那些人的想法。如果你想将来安安乐乐的过日子,再也没人来惹你,你就做好这件事。”   ……曹承顿了半响,在众人都以为曹承是在考虑怎么做好这些事时,曹承问了一句道:“做好什么事?”   一片死寂,曹永乐刚刚都说了那么多,他竟然还不知道指的什么事,曹恒指着曹衍道:“你回去单独跟他说清楚,别把事情搞砸。”   曹衍是知道这件事最后一准是落到他头上的,不二话地与曹恒作一揖,“是,母皇。”   曹承要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被曹恒嫌弃就真成傻子了,虽然他不明白,这明明什么事都没说,怎么就觉得他什么都应该知道?   可是,这个问题曹承是没敢问出来,看看曹衍和曹永乐的表情,分明他们都已经知道曹恒说的什么事,就是只有他什么都不知道而已。   曹承闭了嘴,巴巴地看向曹衍,等着曹衍给他解释一二。   “第一天上朝,嗯,我已经想好了做什么。”曹承迫不及待想要弄清楚事情时,曹永乐昂起头一副期待的样子,摩拳擦掌要搞事。   “好好干。”曹承想着问上一句曹永乐到底是想干什么,没想到曹恒已经先一步吐了一句,曹承赶紧闭嘴。   三日不过稍纵即逝,曹恒领着皆是一身朝服的兄妹三人一道临朝,母子四人站在上面,一群人都抬起头看着他们,怎么说,除了曹承二了点,就其他三位的神情惊人的相似。   “陛下。”失神看了一眼,众人喊着朝曹恒作一揖,曹恒抬起手,“平身。”   曹恒叫起之后走到了自己的位子,“承儿兄妹三人从今日开始正式参政,往后你们费心些。”   一群人都连忙作一揖,哪个也不敢说费心,曹恒继续地道:“你们三人想去哪里学习?”   虽然没有点名,询问的是何人都知道,曹承立刻随口就答了,“兵部。”   他一个要当将军的人,当然是去兵部弄清楚兵部那些事。   “孩儿想去户部。”曹衍这样回答,欲治天下,需知天下,户部掌大魏田地人口,还有国库,了解这些,曹衍才算了解大魏。   曹恒点了点头,都同意他们兄弟二人的想法,倒是曹永乐迟迟没有决定,曹恒看着她,曹永乐故作天真地问道:“孩儿想去哪里都可以?”   “若是合理朕会许。”曹恒回答。   曹永乐道:“那孩儿想跟皇祖母当年一样,当尚书令。”   本来一群都在等着曹永乐说话的人听到这一句差点给跪了,诧异地盯着曹永乐,不确定曹永乐究竟是知道自己提的是什么要求,还是不知道?   “你倒是敢想。”曹恒淡淡地瞥过曹永乐,曹永乐高兴地冲到曹恒的面前,跪坐于曹恒的身侧抱住曹恒的手臂,“为何不敢想,当年皇祖母能为尚书令,孩儿也一样可以。孩儿欲效仿皇祖母。”   这一句全然是让人都激动了,效仿曹盼呐,这是多大的野望,曹永乐真是敢想敢说。   沉重的呼吸,已经有人急急地想迈出一步,被一旁的从给拉住了,曹恒都没有表态,他们急着进什么言?专心看着。   得到这样的信息,心急的人缩回了脚。而曹恒却伸手挽过曹永乐散落的发丝,“想要效仿你皇祖母可以,不过你皇祖母当年的尚书令一职是凭自己本事争来的,不是你曾祖父随意所赐。你想效仿要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用功劳走向你要的位子,而不是指着别人双手送给你。”   下面的人听得心都紧了,怎么听起来曹恒是要撺掇曹永乐自强不息地想她的位子?   曹永乐道:“可是,大魏自皇祖母登基以来再不设尚书令一职,到母皇这里也是一样。”   “你皇祖母时不设是因为避讳,到朕这里不设,是因为没有合适的人。你想当可以,凭本事来。”曹恒就那么当着众臣的面将这句确凿的话丢出来,所有人看着曹永乐的目光都带着审视和戒备,大魏已经出了两任女帝了,曹永乐想成为第三个?   这样的念头一起,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想要将曹永乐除去。   “那,我要入女部。”曹永乐冲着曹恒甜甜地笑,作出这样的回答。   女部不属于六部之例,偏偏女部涉及大魏朝上上下下。   曹恒看了看曹永乐,曹永乐依然朝着她灿烂地笑着,曹恒道:“郭中书令。”   被点名的郭涵立刻出列,“臣在。”   “女部这些年来由你执掌,既然永乐想进女部,那就交给你了。”郭涵既为大魏的中书省中书令,还有另外一重身份,执掌女部。   如今的女部,再也不一开始时单纯的女兵,女部属于独立的却又融入大魏的每一部的独特存在,兵、吏、商、农各种各样,大魏有的女部都涉及。   而除了女部的执掌人和曹恒,其他旁观者其实根本就不能确定女部究竟涵盖了什么。   “诺。”郭涵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应下,曹永乐站起来与郭涵作一揖,郭涵赶紧回以一揖。   “户部尚书、兵部尚书,人朕就教给你们了。”曹恒与他们轻声吐了一句,工部尚书姜淮与户部尚书杜真立刻出列应下。   曹承得了自己能进兵部早就高兴坏了,倒是曹衍与杜真眼神交流打了个招呼,杜真这位女尚书面带微笑。   “去吧。”既然安排好了,曹恒即打发了他们各去找自己的师傅去。   三人都与曹恒作一揖,走下去寻各自该寻的人。   只是曹永乐敏锐地注意一个个看着她的目光那戒备与审视只增不减,勾起一抹笑容。   曹衍同时一眼扫过曹永乐,曹永乐再朝着他露出一抹笑容,曹衍对曹恒这么迫不及待吸引他人火力的作为,缄默不言。   朝中议事,虽然朝臣的心情都不怎么样,但是该议的事还是得议,比如曹承的婚事。   “陛下,几位殿下的婚事,是不是该议起了?”要说之前他们只有这样一个念头而已,看着曹承和曹衍都已经长大成人,他们这心里自是越发迫不及待。   曹恒朝着曹承和曹衍问道:“承儿,衍儿,事关你们的终身大事,你们怎么说?”   没想到上朝的第一天就被关心起终身大事了,曹承张口问道:“孩儿能自己选吗?”   “可以。”曹恒非常肯定地回答曹承,他可以选择自己想娶什么样的人。   曹承立刻咧开了嘴笑,“那好,孩儿若是碰到喜欢的再与母皇说。”   一群人看着这冒着傻泡的曹承,皆惊觉不堪入目,但是,其实傻也有傻的好,傻子好摆布,要是这样的人成为大魏的太子,未来的皇帝……   脑补无数,最后都化作一个念头,究竟是该怎么样让曹承看上他们选的人呢?   至于曹衍嘛,这位一直没有作声,他这不说话,大部份的人都比较喜欢傻的,聪明不好控制,但还是有慧眼认英雄的。   而曹永乐更是直接看起戏来,一个一个的都盯着曹承,要是他们知道曹承胸无大志,不定得要呕成什么样。   想到即将上演的好戏,曹永乐笑意更深了。   早朝完了,曹永乐与曹承笑眯眯地道:“兄长,你想给我找个什么样的嫂子。”   恰好曹恒站了起来才走了几步,入耳这样一句话,回头一眼瞥了曹永乐,曹永乐与她眼神相撞,又极快地移开了,曹恒同时也抬脚离开,并不久留。   本来一群准备散去的臣子听到曹永乐那么一问全都放慢了脚步,伸长了耳朵地听。   “好玩的。”曹承压根没有注意到周围的情况,反正曹永乐时常都会问这些奇奇怪怪的问题,他知道就说知道,不知道便说不知道,倒也无妨。   “哦,好玩的啊,怎么样才算是好玩的?”曹永乐故意放大了声音追问,满满的都是好奇,想知道曹承定义的好玩是怎么个好玩法。   曹承想了想道:“我要是知道我不直接把人带回来了?”   ……一群都等着答案的人听见曹承这一句都被打击得不轻,竟然没有答案。   曹永乐道:“那大家闺秀你要吗?”   “大家闺秀有好玩的?”曹承想了想似乎到现在为止他都没碰过好玩的,不确定大家闺秀里有没有这样的。   曹恒摊摊手道:“那就不知道,我与你一道回的洛阳,这么多年洛阳的女郎变成什么样了,我可不清楚。”   “也对,反正母皇说了只要我喜欢就好,既然如此,放心,我一定把这个人带回来。”曹承想到曹恒刚刚开明的一句回答,真是高兴,笑眯眯地准备一定要找到他心目中的妻子。   “好,祝兄长心想事成。”曹永乐笑眯眯地先贺过曹承,曹承笑得开怀地道:“好,好,好,得你这一句好话,我一定可以心想事成。”   “殿下,该走了。”曹永乐这戏唱到了现在,催促曹永乐的人正是郭涵,曹永乐客客气气地道:“是。”   郭涵在前面走,曹永乐跟上,曹衍也与曹承提醒道:“兄长快随姜尚书回兵部吧。”   他也自觉地跟上杜真,杜真面带微笑地领着曹衍与众人微颔首,这便离开了。   曹恒回了宫中,想到临行前听到曹永乐挑明的那一句话,这好戏终于是开场了。   总之随着曹承他们兄妹三人回了洛阳,洛阳城似是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各家宴会层出不穷,而这些帖子都往宫里送,曹承他们兄妹三人都被奉为座上宾。   “早些年就该让你们熟悉这些事了,如今一道学也没什么,有什么不懂的问胡平,他会告诉你们。另外,你们身边伺候的人都选好了?”离开洛阳五年,从前伺候他们的人都被曹恒重新安排调整了,眼下他们重新回来,身边伺候的人也不一样,人选要怎么选该让他们拿主意。   “母皇,人我已经在女部选好了,就从女部调来就好。”还是曹永乐准备充足,都不用曹恒操心她就自己把事给处理好了。   曹恒听着便不再管曹永乐,倒是曹承为难地捉了捉头,“母皇给我选两个就好。”   完全不想自己选的意思,叫曹恒一眼瞪了过去,曹衍先答道:“胡总管名单给了孩儿,孩儿也选了几个,名单都在这儿。”   说着便要与曹恒程上来,曹恒摇了摇头道:“不必给朕,你自己的人自己选,选好了就交给胡平。”   小时候他们不懂事曹恒还帮他们选,现在他们都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了,选什么样的就让他们自己决定。   曹衍一听收回了准备的纸条,曹承立刻道:“衍儿,你既然都选好了,你顺便帮我选一选。”   别的事曹衍一定二话不说地答应下,可是这样选定心腹之事,曹衍郑重地告诉曹承道:“兄长,别的什么事我都可以帮你,选心腹的事,兄长必须自己做。”   就算亲兄弟,就算现在他们确实是亲密无间,那也并不意味着将来他们也会这样。   该避讳的从一开始应该避讳,这才是真正不会落人口实的办法。   曹承还想耍一耍赖的,结果被曹衍说得如此郑重,立刻闭了嘴,“那好吧,我自己选。”   “母皇,最近我碰到一个很好玩的女郎。”刚刚曹承来是有事才来的,结果倒好,一下子被曹恒说得难住了,既然为难的事还是为难,那就放一旁去,说说让他开心的事。   曹承想要找个好玩的女郎洛阳都知道了,曹恒又怎么可能不知道,听着曹承说得兴致勃勃,曹恒道:“是哪家的女郎?”   “不是,不是哪一家的女郎,母皇,她就是一般的女郎。”曹承连忙解释一下,千万不能让人误会。   曹恒等着曹承的下文,曹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母皇,她嫁过人,不过,她品性极好,虽然不识字,却洞察事理,孩儿,孩儿想娶她为妻。”   如果说前面的话叫曹恒不以为意,曹承说出他喜欢的女郎竟然还是嫁过人,曹恒一下子脱口问道:“你不会告诉朕,你要抢他人之妻?”   “没有,没有,她虽然嫁过人,可她的丈夫早就死了。”曹承再听曹恒的脑补,吓得跳了起来赶紧解释,仗势欺人实犯曹恒的大忌,他小时候都已经吃过苦头了,怎么可能再犯。   “寡妇?”曹恒微拧紧眉,曹承点了点头,曹恒再问,“还有什么没说的,你最好都说了。”   ……真是什么事都瞒不过曹恒,曹承伸出手道:“她,她大我三岁,而且还有一个孩子了,是男孩。”   “呵呵……”这声音出自曹永乐,曹恒皱紧了眉头,“不许幸灾乐祸。”   曹永乐道:“兄长还真是给我们好大一个惊喜。你回洛阳才多久就找到好玩的人了?” 第149章   一干人都深思了, 曹承回到洛阳才多久, 怎么那么快就碰到让他心仪的人了?   但是, 不太像世族的手段,一个寡妇, 虽然死了丈夫能再嫁,可还带了一个孩子,这听起来不怎么美妙。   “我, 我知道你们都担心什么, 可是我可能保证,她绝对和世族没有任何关系。”曹承难得反应那么敏锐, 一下子就看出曹恒他们想什么。   “可真难得。”曹恒感叹一句,曹承虽然不傻,但在政治敏锐上是绝对比不上曹衍和曹永乐的一成的。就是这样,他竟然一下子就反应过来曹永乐刚刚那句话隐含的意思。   曹恒走了过去, “朕会让人去查。”   “母皇。”听到曹恒说让人去查,曹承显得有些急了, 曹衍在这时伸手按下曹承的肩, “兄长,母皇只是派人去查查那位女郎有没有问题, 并不会伤害她, 你不必担心。”   曹永乐倒是想到了什么, 追问一句道:“兄长, 该不会是说, 人家根本没想要嫁给你吧?”   ……此问一出, 一群人都诧异地看向曹承,也是想从曹承的嘴里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曹承有些扭捏地道:“是,是没答应,她知道我的身份,我虽然一直缠着她,她却不肯点头答应嫁给我。”   叫夏侯珉听着一记冷哼,曹承还是第一次听到这样带着不屑的轻哼出自夏侯珉之口,不解地看向夏侯珉,唤了一声父后。   “颇有眼光。”夏侯珉这么地跟曹恒说,曹恒点点头道:“确实。”   曹衍和曹永乐听懂了父母一来一回话里的意思,都不禁低头一笑,只有曹承一头雾水,不知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曹衍和曹永乐在笑什么,笑什么?   “我也觉得。”曹永乐笑还不够,跟着一块埋汰人,叫曹承睁大了眼睛,“你说清楚,母皇和父后什么意思。”   伸手就要捉住曹永乐,他是确信曹永乐笑的一定是跟他有关,哪怕他不知道他们的意思,他却确定这是在笑的他。   “那位娘子有眼光,知道兄长不是什么值得依靠的人,所以我们才会说她有眼光,难道不对?”曹永乐被曹承拉着逼问,好啊,她就据实以告,反正曹恒和夏侯珉都是这个意思。   曹承被这么扎心地说破,不可置信地指着曹永乐,曹永乐赶紧给他指了指一旁的曹恒和夏侯珉。   欺软怕硬的曹承敢对曹恒呲牙,哪里敢对父母如此。可是,这是他的终身大事,天大的事,曹承这辈子还是第一次喜欢一个人,他想娶那人为妻。   “母皇,父后,我,我想娶她为妻,请母皇父后成全。”曹承还是觉得应该向曹恒和夏侯珉表明自己的心思,他要娶那一个人,只想娶她。   “你想要强娶?”曹恒突然冒出这一问,曹承连忙摇头,“当然不是,我怎么会想要强娶。那不是显得我很没用。”   话说曹承难道很有用?心里埋汰的想法一起,又都齐齐甩开。   “既然你不想强娶,你该让人点头的不是朕。朕说过,你们自己妻子自己选,想要娶哪一个,只要那位同意,他们家里同意,朕就让你娶。”曹恒十分开明地告诉他们,她是绝对不会阻拦他们的婚事的。但是,不能让人家点头同意这门亲事,曹恒也绝不会帮自己的儿子强娶于人。   “那,只要她愿意嫁给我,母皇就同意这门亲事了?”曹承好不容易得了曹恒一句准话,高兴得快要跳起来,睁大眼睛地继续追问。   “是。”曹恒都已经说出那样的话,也不介意再说多一些,让曹承更确定。   “多谢母皇,多谢母皇。”曹恒这算是同意了,曹承高兴地嘴都都合不拢了,想到他可以得偿所愿,他现在就想出宫去,去告诉他喜欢的女郎。   “想去做什么就去做吧。”曹恒像是看破了曹承的心思,这般地吐了一句,曹承睁大眼睛,仔细一看曹恒完全没有说笑的样子,“孩儿告退,等我回来一定给母皇和父后带回好消息。”   说完就往外跑,还真是一刻都不想多待。   等他一走,曹恒立刻转向曹衍,“你什么都不许做。”   曹衍被曹恒这样告诫,曹衍抿了唇道:“母皇,那既非世族女郎,又是一个再嫁之人,怎么配得上兄长。”   他是为曹承委屈,不愿意曹承竟然配这样的一个女人。   “你自己想做什么没人拦过你,同样旁人想做什么,你也不能使暗计,要使,要赢,你也得赢得光明正大。”曹恒便是不喜欢曹衍使阴谋。   “朕要教你一样,对待天下人,不必想着将天下掌握在手心,身为帝王,只要天下安定,百姓安乐,至于其他的事,怎么样的发展,怎么样的新生都不必你去多管,管得多了,只会适得其反。”曹恒岂能不了解自己的三个孩子,曹衍的性格是他们兄妹三人中最喜欢掌控的人,他不喜欢所有的事都脱离他的的掌控。   但是天下事何其多,怎么可能什么都牢牢地让他捉得住,捉得好。   “你应该没有忘记当年朕跟你说过的话。你的心。”曹恒指着曹衍的胸口,这样的的提醒让曹衍一下子就想起了那一年曹承打了曹永乐嫁祸于他,他陪着曹承一道被曹恒赶出了皇宫的事。   当时曹恒就说过,他纵然目光远大,但心思太重,想得太多,顾忌的也太多,曹恒这么些年一直都想让曹衍的心变得明朗一些,不要总想着算计。   现在再次旧话重提,还是在曹恒告诫他之后!   曹衍脸上尽是凝重之色,唤了一声母皇。   “你为什么不喜欢齐司深?为什么最反对永乐和齐司深的事?就如同你现在在听到你的兄长喜欢的是那样的一个人时,第一反应想做的事。衍儿,你太看重这些虚名了,朕不同意永乐和齐司深的事,只能是因为朕还不确定齐司深会不会对永乐好,他将来又能不能陪着永乐走一辈子。”曹恒对自己的孩子一向坦诚相待,什么都能说,也什么都直说。   “母皇还没有见过兄长所谓喜欢的那个女的,也同意了这桩婚事?”曹衍指出曹恒在处理曹永乐和曹承的事情上的不同。   “因为朕会不同意承儿喜欢这个女郎,早就已经有人告诉他了,但是承儿还是怀抱希望。你说刚刚如果朕立刻反对这件事,承儿会是什么样的反应?”循循引诱,曹恒将自己为什么会这样做的原因点出来,让曹衍自己想。   曹衍想了想曹承的性格,“若是母皇不同意的话,兄长一定会跟母皇吵起来。”   曹恒点点头,“对,吵起来,然后朕也可能会第一时间下令将他看押起来,不许他再跟那个女人联系。可是这样一来,我们家这场戏算是唱起来了,看戏的人看到这些,他们会不会高兴?”   “会!”曹衍十分肯定地回答这个问题,曹恒摊手道:“明知道有人想看戏,你还要唱给他们看?”   曹衍明白了,但是,“可是母后是一言九鼎的人,兄长如果真的让那一个人同意嫁给兄长,母皇也一定会同意这门亲事?”   曹恒目光坚定地道:“会,一定的会。”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曹恒从小教他们言而有信,又怎么会让自己成为一个言而无信的人。   曹衍皱起眉头,因为没有见过曹承口中所说喜欢的那一个人,他很难相信那样的一个人会不会像曹承喜欢她那样的单纯喜欢曹承这个人,而不是曹承的身份。   如果这个人当真是旁人的棋子,可以想像这样的一个人嫁给了曹承,那对他们曹家是何等的打击。   吐了一口气,曹衍道:“母皇,万一她是一个别有用心的人……”   “这世上有什么人不是别有用心的?”曹恒已经截住了曹衍后面的话,“不过是图大或是图小罢了。你什么都不用担心,只管看着他们表演就是。你记住,只要他们不损于大魏,不损于天下百姓,你就不需要在意他们做什么。”   曹衍知道曹恒现在教他的是驭人之术,为帝王者的驭人之术。   曹恒道:“一个女人想要一个男人死心塌地,因身份的悬殊,我们同意了反倒让果真存在的幕后之人害怕。当然也一定会警惕。我们越是不动,他们就越是害怕。人只要一怕就一定会露出破绽,与其让我们费尽心思去查,为什么不让承儿自己去发现?你的兄长虽然是傻了点,也没有傻到家,任人随意玩、弄于股掌之间。”   点出曹承算不得傻到头,曹衍道:“以兄长的品性,若是我们一开始就不同意,一开始就拦着不让他再去见那个女的,他一定会不乐意,一定会想方设法的跟我们闹。”   细细一想曹承的性子确实是这般,所以如果不想让别人看他们曹家的热闹,最好的解决办法就像曹恒现在的处理。   曹衍本来烦躁的心随着曹恒说明白点清楚,豁然开朗,也深以为自己要学的东西还有很多,以后还是不要太急,而是多跟着曹恒学。   “母皇还让人去查人吗?”曹永乐在一旁提了一句,曹恒刚刚可是说过要让人去查的。   “查,为何不查。能让你兄长看上的人,无论将来能不能进我们曹家的门,也一定要查一查。朕都跟你兄长说过了,你兄长既知朕同意他娶爱慕之人,朕再怎么查,他也不会不高兴。”曹恒一言点破曹承的心思,曹永乐道:“对,还是母皇深谋远虑。”   不放过任何的机会拍曹恒的马屁,曹恒伸手捏住曹永乐的脸,“记住朕与你说过的话,最近离齐司深远一点。”   曹永乐瞪大眼睛,“母皇怎么能厚此薄彼,兄长想娶什么人就娶什么人,换我怎么就不行?”   “你如果能把齐司深娶回来,现在朕也同意你们的事。”曹恒点出他们兄妹的区别在哪儿。   没想到曹永乐一听立刻道:“好,母皇说话算数?”   “算数,你几时见朕说话不算数的?”曹恒反问曹永乐,曹永乐道:“那我一定让齐司深点头答应嫁给我。”   握紧个小拳头一副自己一定会做到的架势,曹恒道:“朕等着你。”   好,说干必须马上去干,曹永乐福了福身告罪离开了,曹恒目光闪了闪,亏了曹恒刚刚教完曹衍,这会儿曹永乐刚走,曹衍就懂得,曹恒又用了计,还是光明正大,叫人知道还得往里钻的计。   “学会了?”曹恒反问一句亲儿子,想要询问他都学到什么了。   “阳谋比阴谋技高一筹。”曹衍这般吐字,曹恒道:“你要多学阳谋,而不是阴谋。”   看看这时时刻刻告诫的曹衍,曹衍与曹恒作一揖,“是,母皇教导,孩儿一定铭记。”   以前总不觉得阴谋有什么不好,同样是用计,同样是诸多准备,但是现在,曹衍有了新认识,阴谋诡计见不得光,用得多了人也会心智大变,阳谋却是正大光明。为天下表率,自该坦荡诚以待,敢叫天下直视,心无阴翳……   曹承喜欢上一个寡妇的事不知怎么的就传出去,而曹承高高兴兴地准备去提亲,结果却叫人拒绝了。   他以为只需要说服曹恒同意就可以了,没想到亲娘同意了,他喜欢的那一个人却怎么都不愿意。   “殿下是大魏的皇子,将来更有可能会成为太子。妾不过一个贫家女,已是再嫁之身,殿下一片心意妾心领,恕妾不能接受,请殿下离开吧。”   聪明的女人总能认清现实,并不会轻易地让人几句话就哄了。   曹承是大魏的大皇子,他们是云泥之别,就算现在曹承待她的心意是真的,谁又能保证将来,一辈子那么长,曹承这颗心永远都不会变?   从高处摔下来是会让人粉身碎骨的,享受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都是需要付出代价的,比起不能掌控的命运,她更愿意自己掌控自己的命运。   赤心将自己查到的一切呈到曹恒的面前时,曹恒倒是也亏赞了一句,“承儿这一次的眼光不错。”   喜欢上这样一个自强不息,想要把握自己命运的命女郎,荣华富贵明明已经唾手可得,她却亲手推开了。   “倒是个聪明的。”夏侯珉也看完了,同时冲着曹恒道:“陛下接下来打算怎么做?”   “这么聪明的女郎,承儿若是能娶进曹家,他自己又乐意,没什么不好。”曹恒把自己的想法说破,她真是这样想的,所以一点都不在意曹承娶的是一个寡妇。   夏侯珉道:“一个目不识丁的女郎能这样的见识,还不为荣华富贵所动,着实难得。”   查探的消息证实了曹承当日并无虚言,曹承喜欢的女郎果真不识字的。   “由着承儿自己折腾吧。喜欢的女郎自己要是都没本事娶回来,这能怪谁?”曹恒便要将事情放下,夏侯珉轻轻一叹,“陛下不在意承儿娶什么样的人,大把的人在意。”   曹恒立刻知道夏侯珉面对的是什么样的情况,“那些七嘴八舌话说个不停的人,不想见的只管将他们打发。当朕的皇后第一条就是不必委屈受罪。”   威严日盛的女帝陛下已经很少有人在她的耳边嘀咕这些琐事,曹恒以为,只要夏侯珉自己不想听,不见人就是了。   “陛下强势是需要,我不能跟着陛下一样,总得需要有人在中间当当和事佬。”夏侯珉把自己定位成一个和事佬,引得曹恒侧目,“和事佬?”   “只为陛下的和事佬。”夏侯珉立刻把自己的身份再补一句,曹恒摇了摇头,“你如今是越发会说话了。”   夏侯珉笑笑不以为然,“想要让陛下的心永远都在我这儿,也得会说话。”   曹恒看向夏侯珉,这么多年过去了,夏侯珉看着她的目光除了越来越温柔,似乎一直都没有变。   “孩子长大了,操心的事倒是越来越多。”曹恒轻声感慨,夏侯珉摇了摇头道:“陛下放心,往后不会的。”   曹恒有些诧异地看向夏侯珉,不确定有没有听错他话中之意。   “承儿他们都长大了,应该自己担起自己的事,陛下从前让他们自己去做,往后也需如此。”夏侯珉解释了下他这话中的意思,曹恒道:“你认为果真可能?”   “能的。”小时候也就算了,都已经长大的孩子,怎么还能让曹恒为他们操心,让他们自己操心自己。   “借皇后吉言。”曹恒这般与夏侯珉调笑一句,夏侯珉抿露出笑容。   但是曹承是大魏的皇子,他的妻子,那么多的人打他的主意,岂容他娶一个寒门女郎,还是一个寡妇为妻。   曹恒没有要管的意思,大把的人要管。   堵上曹承苦口婆心劝说的人有,带上好看的女郎上门让曹承看清楚这世上的女郎何其多的人也有,曹承不厌其烦,恨不得把他们都扔出去。   扔是扔不了的,一个个打着为曹承好的名头,行的究竟是好还是不好的事,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曹恒思量着曹承还能顶多久,面对不愿意嫁他的女郎,巴望着他赶紧将那女郎舍弃的百官,曹承怕是从小到大都没这么烦过。   看似是两件事,实则是一件事,仅就这样的一件事曹承都处理不好,会有多少人心里打鼓?   想到自己的计划,曹恒在早朝上特意留了自那日提出要娶自己喜欢的女郎之后再没有单独跟曹恒说话的曹承,曹承确实是忙得不可开交,听到曹恒叫留,曹承一丝都不敢怠慢,下朝之后随尾曹恒而去。   所有人都以为曹恒叫上曹承是要教训人的,可事实上……   “你这样什么时候才能娶到媳妇?”曹恒一向捅心,这不一照面就捅了。   曹承低下头,“母皇,她为什么就是不肯答应嫁给我?”   “你就没有站在她的立场好好想过?”曹恒开始诱人了,曹承走了过去,“母皇,母皇你教教我,教教我到底应该怎么办。”   求亲娘教他娶媳妇,这要求着实不是一般的高,曹恒揉了揉眉心,这么蠢的孩子竟然真是她生的,她生的!   “好了,这些事你得自己想。不过,朝中的臣子找上你,你不许对他们恶言相向。”曹恒这样地告诫曹承,曹承面露难色,“可是母皇,他们总说那些有的没有的事,很是讨厌。”   “朕也很讨厌你这样的的态度,那朕能把你丢出去吗?”曹恒很干脆地让曹承以己度人,曹承……   曹恒俯身与曹承道:“无论你喜欢或是不喜欢,你都得让他们喜欢你,否则……”   一句否则啊,曹承一个激灵,赶紧地道:“不是,母皇,不用否则,我一定会,一定会让他们喜欢我的,绝对会。”   压根不给曹恒放出威胁的话来,曹承已经赶紧的应下了。   不知道后果都料到很严重了,所以还是乖乖的什么都不知道的只想像着严重的后果也比知道的好。   曹恒没能跟上曹承的思维,但是话没说完曹承都说他知道了,曹恒点点头道:“很好。”   “那,母皇要是没其他事,孩儿就告退了。”曹承一看曹恒已经说完话的意思,立刻表示赶紧跑。   曹恒……   “你急着要去哪里?”曹恒皱着眉头问上一句,曹承连忙将光明正大的理由说破,“母皇,孩儿要回兵部,兵部要学东西还多着呢,孩儿是一丝都不敢怠慢。”   冠冕堂皇的理由听起来是不错,曹恒看着曹承道:“记着,不该做的事千万别做,朕与你说过不能做的事也不能做。”   突然这么叮嘱一句,曹承嘴角抽抽,不确定自己这是不是又犯了什么错,曹恒没有说明白,也是考验他知道不知道反省?   脑补无数,曹承心里是直发毛,“母皇,我一定记着,牢牢的记着,绝对不敢忘!”   不管自己是知道还是不知道,必须先应了好。曹恒得亏了不知道曹承现在满脑子的想法,否则怕是要把人打死。   “那母皇,孩儿告退了?”再次提出自己要退了,曹恒挥过衣袖,曹承得了释令立刻走了。   曹恒沉吟了半响,“去与衍儿传句话,让他忙完手上的事来一趟,朕有事要跟他说。”   胡平得令连忙应声,立刻去给曹衍传话。   没等曹衍过来,曹永乐倒是先来,笑眯眯地挽过曹恒的手道:“母皇,我们出宫玩玩吧。”   回来也好几个月了,曹永乐还是第一次提出要出宫玩,曹恒想了想今天也没什么事,“去与你父后说一句,我们一道出去。”   “好!”曹永乐本也打着这样的主意,不过是先问过曹恒之后再说与夏侯珉,没想到曹恒倒是第一个想到了。   “母皇如今和父后的感情是越发好了。”曹永乐打趣一句,曹恒道:“齐司深没有答应你?”   避开不谈自己的事,只问曹永乐她的事,曹永乐无力地低下了头,“对啊,没答应。”   “那你还想?”曹恒顺口地问,曹永乐道:“想的啊,为什么不想,一定想的,才不管他怎么样,总之我就是要娶他,要是做不到,那就一拍两散好了。”   曹恒才不相信曹永乐说一拍两散就真是一拍两散,轻轻地瞥过曹永乐,曹永乐晃动着曹恒的手道:“母皇不要这样,好像孩儿在骗你似的。”   “你要是真能跟齐司深一拍两散,朕就信你。”曹恒这般怼曹永乐一句,曹永乐昂头望天,“果然什么都瞒不过母皇。不过,我是想看看,他到底愿不愿意嫁给我,冠上我的姓氏。”   曹恒当初给曹永乐出这个主意未尝没有为难齐司深的意思,但是似乎也在无形中挑起了曹永乐隐藏的斗志。   不,或许不是因为齐司深,而是因为女部。   想到曹永乐进了女部之后越发内敛,人也在变化,对待人时虽然依然面带笑容,却也多了几分审视和打量。   “在女部学得如何?”曹恒想到了这里,顺口问了曹永乐一句。   “母皇,皇祖母是真了不起。如果不是有皇祖母为我们这些女郎开创这样的局面,我们都没有资格和男人并肩而立,冲着他们大声说一句,没有你们,我们也能过得很好。”曹永乐说到这里眼睛发亮,转向曹恒,“母皇知道现在的大魏有多少女官,有多少女部,又有多少女郎读书想要出仕?”   曹恒道:“知道,女部对这些数据每年都会有统计,每一年这些人数都在增长。”   “是,每一年都在增长。就连男人们现在都不敢轻易打骂女郎了,只因女郎们会告诉他们,大魏的天下,男女都一样,只要你够聪明,有本事,将来也能位极人臣。看看我们大魏宰相,看看那些身着朝中的女官,威风凛凛铠甲在身的女将,她们就是最好的证明。”   曹永乐将自己看到的现象都与曹恒道来,发亮的双眼让人看得挪不开眼睛。   “是,你生得很好,没有看到从前的时候女郎们过的是什么样的日子……”   “我知道母皇所指,虽然大魏眼下的女郎都做得不错,但是还是有那些自己作贱自己的女郎,她们不愿意站起来,不愿意像我们一样凭自己的本事掌握自己的命运,那是她们自己的选择,皇祖母做的一切,也仅仅是给了她们另一个选择,是流着血站着走,还是跪着享受旁人的圈养,只能让她们自己选。”   曹永乐将曹恒想要指出从前女郎们面对的黑暗说破,从前的黑暗不代表现在就没有了,只是因为相对少了,很多人下意识的就当他们不存在,但事实上这一切都还在,谁都抹不掉。   “所以,想让更多的女郎站起来还得努力。”曹恒见曹永乐有数得很,轻声地与她叮嘱。   “母皇,我会努力的,一定将女部,女官,让天下的女人都可以挺直背地站着,视为一生奋斗的目标。将来,千秋万代,我们要让后世的人都永远记着,曹家的女人,开创了一个女人都站起来的时代。”   这就是曹永乐的梦想,身临其中才会知道这一切是有多可贵。   她曾也熟读史书,那些人将女人视为玩物,随意舍弃,不许女人反抗,不许她们与他们并肩而行,偏偏曹盼打破了这样的局面,以绝对的强势让他们看清楚,女人不比他们男人差,她非要让他们都看到,女人同样可以和男人一样,保家为国,出谋划策为百姓造福。   最难的时候曹盼挺过去了,以女郎之身登皇帝大位,手握天下大权,无人敢与之正面对敌。   有了女帝开始,女部接下来做的一切进展也就变得理所当然了。   身为女帝,曹盼是想扶持女郎,想让天下的女人都能够立起来的,但曹盼并没有用任何的手段,也不给女郎们任何特殊的对待。而是让她们比男人更脚踏实地,一步一步地走到她的身边。   这条路女郎们走得很难,但当他们走到了,就算男人们知道曹盼是偏心想要扶持女郎们的,也挑不出任何刺。   脚踏实地,这是曹永乐从女部中学到最深刻的四个字。揠苖助长只能适得其反,想要这天下的人都认了女郎不比任何的男人差,就必须脚踏实地。   “郭涵教得你很好。”曹恒看着曹永乐那神采飞扬的样子,十分欣慰,之前她忽视没有教给曹永乐的东西叫郭涵给补上了,曹永乐这一段时间收获颇丰。   “因为郭中书令懂皇祖母,也懂母皇,更懂这天下人。”   天下的人不仅有女人,也有男人。   “要多学。郭家这些人里,只有她类郭夫人。”一声郭夫人指的只有郭嘉之妻,曹恒永远都忘不了郭夫人,那样一个睿智通透,离经叛道,风华绝代的人。   曹永乐摇头晃脑地道:“郭夫人这样的人物都能为皇祖母所用,皇祖母才是最最厉害的人。”   曹盼的厉害那是天下皆知的,曹恒伸手掐住曹永乐的脸,“你不是说以你皇祖母为目标。”   “正是,我就是要以皇祖母为目标,一定要让更多的女人站起来,再也不跪着乞求男人的保护和一丝可怜。”   曹永乐握紧小拳头,曹恒正要夸她一句的,曹永乐却煞风景地道:“哎呀不能聊了,我们要出宫,母皇快准备,我去跟父后说。”   说完人已经跑远了,哪里还有人在。这风风火火的,曹恒伸出想摸一记她那脑袋的手这会儿尴尬地悬在半空,胡平回来看个正着,正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又见曹恒的动作,不解地问道:“陛下这是?”   曹恒道:“准备准备出宫。”   刚让他去给曹衍传话得闲了进宫来要跟他说事,突然又说要出宫?   曹恒是个律己的人,虽然偶尔也会出宫看看,也是体察民情,最近事情也多,曹恒也好些日子没有出宫了。许是这样,这才会想出的。   这么一想,胡平作一揖再次去准备。   出来又想起来曹恒没说要去请夏侯珉也准备,这是打算不带上夏侯珉?   念头一闪而过,也不敢多加猜度曹恒的心思。   等看到夏侯珉和曹永乐一道走来,已经换好便服的曹恒看着同样也简单的常服的夏侯珉和曹永乐,立刻说道:“走。”   ……胡平的目光往曹永乐的身上飘去,听着曹永乐高兴地道:“走了走了。”   一手挽了一个人,曹永乐是拉着父母一道出的宫,赤心和莫忧事带着五个男男女女的暗卫跟上,胡平被曹恒留下了,吩咐他等着曹衍,要是曹衍来了就让他好好地看看上面的奏折。   胡平听得甚是心惊,让曹衍看奏折,小时候虽然有这样的事,他们兄弟回来之后曹衍是第一次,也是第一个。   想到这里胡平赶紧地垂下头应是,别的话一句都不敢多问,乖乖地留守,等着曹衍来了就将曹恒的话带到。   “宫门都出了,要去哪儿逛?”繁华的洛阳大街,四处可见商贩,各种各样的人往来于街道上,川流不息,热闹非凡。   曹恒负手而行,随口问了曹永乐,曹永乐笑眯眯地道:“母亲先前什么都不问就跟我出来了,那现在也别问,反正我一定会让母亲知道,又何必急于一时。”   突然提议曹恒出宫,曹恒心知曹永乐是有事,自然也是配合的。   出了宫门随口问一句,曹永乐既然这么说了,曹恒也就不再多问,只道:“好,那就给我们带路。”   “不急不急,母皇和父亲四处看看,若是有喜欢的东西只管开口,孩儿送你们。”曹永乐把父母都请出宫了,余下的事是一点都不操心,当然也想尽一尽当女儿的孝心。   “这些年赚了不少。”曹恒十分肯定地说,曹永乐拍马屁道:“都亏了母皇,要不是母皇开海贸,孩儿哪能赚那么多。”   “你赚得不少,齐家更是。”莫以为齐家隔得远曹恒就什么事都不知道了,海贸每一年出海的船都有哪一些,又都是哪一家的,已经被大清洗了一次的码头和水军再也不敢欺瞒,老老实实地上报朝廷。   “我既然没本钱也没有人,除了让齐家一道发发财还能怎么办。母亲的海船实力雄厚,自然也是瞧不上我这小打小闹的,所以孩儿自觉没去叨扰母亲,这母亲总不会怪罪吧。”   一通话说完再问这个问题,曹恒冷哼一声,“巧舌如簧。不过有一样你说得对,你与齐家的小打小闹我确实不放在眼里。也好,知你生财有道,齐家的人再知道你的身份,也绝不敢怠慢你。”   所谓怠慢,就齐家和曹家的恩恩怨怨,还有什么比曹永乐不小心捏住齐家的财脉更叫人放不下舍不得的。   “母亲放心,不管怎么样,也没人能怠慢得了我。”曹永乐自得地跟曹恒保证。   曹恒刚要说话,这时候一阵锣鼓声传来,一声又一声地大喊道:“开始了,开始了,好戏要开始了。”   听着喊好戏就要开了,曹永乐回过头冲着曹恒道:“母亲,我们也过去看看戏。”   曹恒一眼瞥向她,曹永乐笑容满面的, “这就是孩儿给你准备的一场戏,看完之后母亲一定会惊叹的。”   “哦!”听到曹永乐肯定的语气,曹恒大步往人群涌聚的方向去……   ※※※※※※※※※※※※※※※※※※※※   好想完结~~~   可怜的我准备第二次找房搬家,可惨了!亲妈果然是坑女儿最深的人! 第150章   看戏啊, 曹恒与夏侯珉站在前面, 曹永乐站在他们的身侧, 玄心与莫忧也各立于一左一右。   “今天给大家演的戏叫女帝登基,正是我们的乾清女帝, 请大家赏脸,赏脸。”一个女郎走出在台前,未语人先笑的朝着众人作一揖, 道破今天要唱的戏。   曹永乐不禁看了曹恒一眼,曹恒却环手抱胸, 目不斜视地看着前方。   “女帝登基,谁演的女帝?”台下听说女帝登基, 立刻追问是来扮演。   “自然是我们琴当家的。”一片高声地回复, 下面的人立刻一片哄笑, 夏侯珉也是不发一言地看着。   而这时锣鼓声已经响起,男男女女陆续出现在舞台上, 一阵唱腔缓缓自各人的口中传出,开场唱的是曹操去世, 众人请曹盼继任魏王之位,曹盼没有, 只道天下魏王只有曹操一人。   之后数月,曹盼依然不肯继任魏王之位, 虽然总揽天下大权, 可毕竟名不正言不顺。不为魏王, 那便请曹盼登基吧。魏王府的臣子们达成默契, 皆请曹盼登基称帝。   这一段戏主要唱的是曹盼如何让刘协退位,还有于洛阳登基时,各家世族的反应,派出刺杀曹盼的人又是何其多,然而曹恒还是稳稳当当地登基称帝,开创了大魏一统天下的局面。   下面的人看着这样的一场戏,那叫一个震撼振动。   曹恒与夏侯珉的脸色却沉了下来,曹永乐道:“真是难得,一个目不识丁的人,却对大魏的历史如此了解,这样的戏,就是母亲来演,母亲怕也不一定能演出来。”   一道目光看向赤心与莫忧,两人的脸色都不好看,唤了一声夫人,曹恒道:“我只知她是一个戏子,倒是不知她竟然演的是这样的戏。”   “母亲,这也怪不得两位娘子,这出戏开演也不过几天,我是听女部的女郎们提起才知道有这样一回事。”曹永乐帮着赤心和莫忧说话。   曹恒让她们来查这个琴娘已经是好些日子前的事了,这场戏也仅在小部份的百姓中流传,算不上声名大噪,曹恒不知,百官不知也是正常。   “母亲的生辰快到了。”曹永乐突然冒出这么一句,夏侯珉立刻地接话,“永乐说的是,陛下登基多年一直没有办过辰宴,这样的好戏,不妨让群臣一道看看。”   曹永乐发出一阵铃铃的笑声,“父亲果然懂得孩儿。”   曹恒倒是回头一指弹在曹永乐的额头上,“这场戏才刚开始,你现在高兴得太早了。”   “哎,我们就是看戏的,开始还是结束有什么关系。”曹永乐这一脸无所谓的,叫曹恒冷哼一声,“看你兄长的戏?”   “兄长想要演,我不看别人也会看,我看看就不行?”曹永乐如此问一句,曹恒瞥了她一眼,曹永乐笑眯眯地抱住曹恒的手,“母亲,也有人在看我们的戏啊,瞧这上面演的,知道得还真不是一般的详细。”   戏演完了,演戏的人全都走了出来,并齐站着正与人讨着赏,曹恒和与曹永乐几乎是不约而同地将赏银丢到讨赏的盘子上,发出一阵清脆的声音,引得前来的讨赏的少女都一惊。   实在是这母女俩人的打赏着实是多,怕是这么多人加起来都不及她们丢的珠子。   “戏演得不错。”曹恒赞赏地说了一句,少女本来很惊讶的,听到曹恒的话露出了一抹笑容,“你过奖了。”   曹恒话说完了,转身就走,曹永乐笑眯眯地道:“我们很快就会见面的,等着。”   少女听着一顿,不确定曹永乐是不是在说笑,就算想要问个清楚,曹永乐已经跟着曹恒走远了,要问也问不了。   曹永乐一出来就办完了正事,挽过曹恒的手,“母亲,我们去教坊玩吧。”   此要求一提出来,夏侯珉嘴角抽抽,曹恒想了想道:“也好,去看看。”   一晃许多年,曹恒都没进教坊看过了,曹永乐想玩,不是还有夏侯珉跟着,他们去玩他们的,夏侯珉看着她们玩,照看她们就是了。   “父亲就别玩了,看我们玩。”要不说这是母女呢,心有灵犀,一样的想法,夏侯珉却笑道:“好。”   这一辈子都顾着她们母女,看着她们开开心心的,便是他一生最大的幸福。   达成一致,便无须多说了,走人。   要说洛阳的教坊,就算现在是大白天的,同样热闹非凡,曹恒这一家三口一起来玩的,饶是教坊里的人见多识广,同样还是惊着了,曹永乐在一旁道:“母亲要不要问问我们家都有谁在?”   曹永乐眼中一闪而过的狡黠,曹恒将手按在她的头上,“难得出来玩,各玩各的。”   也就是说,曹恒打算安安份份的欣赏教坊的歌舞,至于曹永乐要去干什么,曹恒不管?   询问地看了曹恒一眼,曹恒给了她一抹肯定的眼神,曹永乐高兴了,“那母亲和父亲去歇息下,我去找家里的人玩。”   曹恒点点头,管事的张口问道:“郎君娘子是想听曲还是舞蹈?”   “都上。”赤心自觉接过话,不忘吩咐道:“准备上好的厢房。”   管事连连点头应是,再一看曹永乐往一边去,想要阻止来着,赤心先一步将他拦下,“放心,我们家小娘子心里有数,不会影响你的生意,好好招待我们娘子和郎君。”   提醒管事的不该管的事就别管,先把曹恒和夏侯珉给招待好了。   怎么说他们教坊都是达官贵族汇聚之所,他们这些管事都是千辛万苦才当上的,眼力是必须有的。   曹恒虽然只跟曹永乐说了一句话,但就通身的气度,还拖家带口来的教坊,这家主事的人一看就知道是她,旁边的郎君却没有一丁点的阴翳,也是难得。   “是,是,几位请,几位请。”管事的连忙请他们上去。   歌舞同起,曹恒与夏侯珉分坐,曹恒悠闲地听着曲看着舞,评价道:“都说宫里的东西最好,实则宫外的东西比宫里好多了。就拿歌舞来说,也就当初母皇什么都喜欢,什么都爱看,这才逼得宫中那些跳舞唱歌的人费尽心思弄出新花样。看看教坊的歌舞,妩媚动人,引人遐想,连我这样的女郎都动心,更何况是郎君们。”   夏侯珉哭笑不得地道:“夫人是不是忘了,教坊是什么地方,宫中又是什么地方。若是宫中的舞女学得跟教坊的舞女一般,怕是第一个被参的就是陛下了。”   曹恒有些遗憾地道:“最近朝中□□静了,朕都不乐意这样的安静了。”   ……安静还不好,夏侯珉看向曹恒,不确定这位说的是不是反话。   “因为□□静,他们的事情少了,开始一天到晚盯着几个孩子。”曹恒幽幽地感慨出自己为什么会不喜欢这样的安静。   夏侯珉道:“哪怕再大的事,也大不过他们眼中的诸位殿下。”   说得的是实话,曹恒道:“今日亲眼见到了承儿喜欢的女郎,你怎么看?”   孩子虽是曹恒生的,那还是跟她姓的,曹恒一直没有机会问问夏侯珉的想法,今天既然一块看见了,曹恒也是随口问上一句而已。   “承儿喜欢的人,能不能娶到那是他自己的事,陛下都不在意,我更不在意。”指的是那女郎的身份。   曹恒垂下了眼眸,“虽说一直以来我都想磨砺承儿,可他的性子直到今天你也看到了,难分真假,不懂何谓真情,何谓假意。也罢,这是他第一次这般喜欢一个人,就让这个人,让他真正长大吧。”   夏侯珉一直都知道曹恒是个心冷的人,让曹承自己选择自己的妻子,既是开明,何尝不是不在乎。   身为大魏的女帝,天下大权尽在她手,旁人在知道曹承喜欢的竟然是那样的一个女郎时,第一反应是觉得那位女郎配不上曹承。   但是身为大魏的皇子,天下哪一家的女郎真要说也都是配不上他们的。所以,曹恒根本不在乎曹承喜欢的到底是谁。   “承儿之后还有衍儿。”夏侯珉这样感慨一句,两子一女,曹永乐是第一个叫他们操心婚姻大事的人,曹承是第二个,还有一个曹衍。   曹恒道:“看看永乐,还需操心衍儿。”   比起曹承来,曹衍是最让曹恒放心的,曹永乐的眼光也不差,要不是齐司深大了曹永乐一辈,这个人选无论从公还是从私都是极好的。   夏侯珉想说什么的,不想门被人一脚踹开了,守想拦着,人拦住了,没想到这人二话不说就踢门,叫他们的脸都黑了。   本来半倚着榻看歌舞的曹恒立刻立直了身,至于一群涌进来的公子哥儿,大声地喊道:“绮娘,我的绮娘呢?”   “莫郎君,绮娘已经被这位客官点了,我们再给你安排一个更好的舞娘,且莫忧了这位客官的雅兴。”管事的来迟一步,看到被踢开的门那是一身的冷汗,急急地想将人给拉出去,不想为首一脸醉意的郎君却挥开了他的手,“不,我就要绮娘,我就要绮娘。”   这是借酒发疯什么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守个门都守不住,曹恒一道利目扫向刚刚被赤心安排守在门口的人,两人都连忙跪下,“属下办事不力,请娘子责罚。”   事情办不好就是办不好,什么话都不用解释,自觉请罚,曹恒道:“人是你们的,该怎么罚是你们的事。这些人,扔出去。”   难得出来想要放松一下,这才多久就被人打扰了,曹恒是很生气,后果当然很严重。   “是。”曹恒下令,他们还用得着手下留情?   完全不需要,所以赤心和莫忧一个个都利落地出手,那一个借酒装疯要抢人的主儿啊,直接打了出去。   “你们,你们竟然敢打我。”被煽了出去,那位的酒算是醒了,不可置信地质问。   “这天底下还没有我家娘子不敢打的人。”赤心极是不客气地回了一句,曹恒发话要打的人,赤心打起来毫无压力。   故而连着随那人一道进来的人,都叫赤心带着人打了出去,那位郎君大声地叫嚷着,曹恒皱着眉头道:“太吵了。”   她是来听曲儿的,不是听这个不知所谓的人大声的叫嚷。   “娘子,娘子,还请娘子手下留情。”管事的人眼看这些人被曹恒下令打得极惨,连忙地与曹恒求情。   夏侯珉在这个时候掏出了一个荷包,放在管事的人面前,“放心,与你无关的事,我们不会怪在你的头上。打坏的东西,照价与你赔了就是。”   管事的不禁看向曹恒,曹恒倒了一杯酒一饮而尽,完全没有听进管事的话一般,而在这个时候曹永乐挤了进来,“母亲,父亲。”   跟在曹永乐后面的人听到曹永乐那么一唤,差点给跪了,转头一看过去,看清了曹恒的脸,吓得一哆嗦,“这,这……”   “啊!”正要与曹恒见礼的,没想到一声惨叫,一个人倒地不起,接着一声声惨叫不绝于耳,曹恒皱着眉头十分不善,这是又怎么了?   “杀人了,杀人了。”曹恒刚想弄清楚到底都发生了什么事,有人如曹恒所愿地道破了,曹恒一下子坐直了身子,不可置信地看向前方。   在赤心的面前,一个人吐着血倒在了地上,身上更是扎着一把匕首,赤心大声地喝道:“所有人都不许动,谁若是敢动,莫怪我手下无情。”   反应极快,总还是有不相信的人,仓皇地要跑,赤心已经抽过一旁的帘子,直接扯了下来往那要走的人掷出,将人紧紧地缠住,那人吓得连忙地求饶,“饶命,饶命,我,我!”   “都站住,说了让你们别动,都给我好好的站住别动。”在这个时候,一个胡子满脸的人大声地叫唤。   “这是任城王世子。”有人认出了这个人,低声地议论,也在这个时候,外面巡防的人听到里面传来杀人的话,同时涌进来,“谁杀人了,谁杀人了?”   “将军来得正好,杀人的就是他们。”一个郎君指着曹恒大声地回答,本来兴冲冲进来要查探究竟出了什么事的人在看到曹恒那张脸时,惊得一下子跪下了,“陛下。”   跟着他一道进来的将士也跟着一同跪下了,余他人都傻了眼,陛下,这是大魏的女帝陛下?   适才直指曹恒杀人的人也傻了眼,万万没有想到曹恒竟然会是陛下!   曹永乐倒是走到了尸体前,伸手想要探过那人的鼻息,瞧瞧这人是不是真的死了,一旁的人赶紧的将她拦下,“殿下,这些事用不着你。”   “无事,一个死人而已,比不上活人可怕。”避开了想代她去探息的人,然后立刻吩咐道:“人还有气,快救人。去请个大夫来。”   曹永乐的吩咐,暗卫们立刻去办,一刻都不敢耽搁,莫忧更是上前往那人的伤口上撒了些药,把血给止住了。   因这人身上扎着的匕首是从后背刺入,却在心口的位置,匕首已经没入,只看到刀柄。   “刚刚是谁站在这位郎君的身后的?”曹永乐一看那人身后的匕首,即刻追问。   “不,不知道啊,人太多了,这位置一眨眼都不知道变了多少。”正好现在站在那人身后的女郎哭丧着一张脸的问,说有多难过就有多难过。   碰上这样的事,也不知道能不能洗涮干净身上的嫌疑,真是挺惨的。   “烦请诸位都伸出手来。”曹永乐露出笑容虽然在无形中安抚了他们,但是下的令却不容任何人抗拒。   曹恒看着他们不动,“照永乐说的做,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出入教坊。”   后一道令是朝着还跪着的将士下发的命令,巡城的将军既然认出曹恒,这件案子眼看着还跟曹恒扯上关系了,自是听从曹恒的吩咐,立刻让人将这教坊给看起来。   “殿下,大夫带回来了。”就这一会儿的功夫,暗卫已经拖着一个跑得上气不接下气的大夫走了进来,曹永乐道:“救人。”   大夫们哪里会愿意到这样的地方来,那不是要毁了一世的清誉。   但是人命关天,又有那么多的人看着他是被逼无奈才来的,这应该没事。   大夫的心思也多,一会儿的功夫闪过无数的念头,还是救人要紧。   只是一看伤口,大夫惊道:“这匕首,这匕首里有毒,有毒。”   “能不能救?”刚刚曹永乐只注意看匕首,因着男子穿的是黑色的衣裳,血流出来都叫衣裳给染了,曹永乐和莫忧都没注意到他流的血颜色不对。   大夫看了半天摇了摇头,“伤口在要害处,上面还有剧毒,哪里还能救。”   说来也是十分的无奈,曹永乐道:“我看他还有气息。”   “不过是苟延残喘而已,救不回来了。”刺入的是要害,匕首还有毒,这哪里是还容人活着的样子。   曹永乐看向了曹恒,“母皇。”   “查,彻查到底,去传京兆府尹过来。”曹恒下令,赤心立刻前去。   那位趁乱杀人还想嫁祸的人怕是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竟然会惹上这么一个不该惹的人。   也是他们怎么也想不到堂堂大魏的皇帝竟然会到教坊里来,如果是曹盼那也就罢了,这是曹恒,最是严谨的皇帝,你看着她那张脸,压根想像不到她会出入教坊。   曹恒终于是走了过来,“人倒在地上许久了,怎么不见朋友侍从来找他?”   这是疑问不解,曹永乐看着这人身上的衣物道:“看他的衣着也是世族郎君,却不知是哪一家,无人护卫不说,人都倒在地上半天了也没人管。”   没人管这就不太正常了,曹恒立刻看向管事,管事连忙道:“陛,陛下,这就是客人,我们这些人虽然是管事的,客人不愿透露身份,我们也不敢多问,就像陛下。”   管着这样鱼龙混杂的教坊,自也有他的生存之道,不多嘴,不多问就是第一要则,故而就算心里不断地猜测曹恒的身份,他也从来没有多问过一句,对旁人也是一般。   “无人得知?”曹恒扫过在场的人,所有人都在回避的她的目光,倒是曹永乐想起了什么,翻找了那人身上的东西,一找,立刻就找出了什么特别的东西来。   曹永乐这些年也不是白混的,对天下世族和刚刚崛起的寒门都有所了解,曹永乐认出手里这块代表着身份的玉佩,“母皇,我知道为什么他从出事到现在都没有任何人来寻他,因为……”   附耳与曹恒细细地说明,曹恒听得一愣,似也是想不到那么巧。   曹永乐道:“母皇,他们一定还在教坊内,事发太突然,教坊被巡防营看住,他们跑不了。”   “去!”曹永乐说的正是曹恒心里想的,朝着莫忧下令,莫忧虽然不知道曹永乐与曹恒所提是谁,不过这么大的教坊,可疑的人都捉起来就可以了,旁的不必细问。   曹永乐这时候掏出了钱塞到大夫的手里,“辛苦你跑一趟了,人救不回来便罢了。”   大夫虽然一开始被硬捉了来是不太高兴的,但治医救人是医者该做的事,而且曹恒的身份听着那一句母皇再没眼力的人也明白了,曹永乐还客客气气的给他诊费,大夫连忙想要推却,曹永乐却不由分说地塞到他的手里。   “你是大夫,救人性命,同样也要养活自己,这是你该得的,送这位大夫回去。”曹永乐将钱给了那位大夫,即吩咐暗卫将人送回去。   这时候,大魏的京兆府尹也来了。   早些年贺挚已经致仕,后来接任的人乃是当初的幽州刺史宋侣之子宋徒,此人虽是宋侣的幼子,却是最似宋侣的人。   人是笑容满面的,急急被赤心拉了来,面对该在宫里的女帝陛下却到了教坊中来,宋徒是没有丝毫的异样和不满。   “陛下,殿下!”宋徒与曹恒还有夏侯珉及曹永乐作一揖,唤着一声殿下,曹恒道:“这件案子怕是又跟陈年旧案牵扯上了,交给你了。”   才说着,另一边已经传来了一阵打杀的声音,一群被看住不许走的人都缩着脖子不知该如何是好。   倒是宋徒走了过去查看那倒在地上,被大夫宣布不可能再救回性命的人,此时已然完全断了死,曹永乐将从人家身上掏出来玉佩给了宋徒,宋徒这接过一看,立刻警惕了。   “陛下,人都拿下了。”莫忧这会儿绑着几个身上有伤的人走了过来,那些个男男女女的,看着曹恒的眼睛尽是恨意。   “这是有多少年没有捉到人了,没想到出一趟宫还有这样意外的收获。”曹恒对他们满是恨意的目光不以为然,反而觉得这一趟出宫能得这样的收获,极好!   宋徒适时地在旁边提醒道:“陛下,不是每回都有这样的好运气,想想扬州的事。”   扬州遇刺,曹恒差点栽了,这事过去好些年了,一般人轻易都不会提起,尤其不会当着曹恒的面提起,怎么说这事算是曹恒自己不谨慎,差点把小命给丢了,换了正常人都不乐意听人提起。   “朕这一次带了不少人,而且这里是洛阳,朕算不上以身犯险。”当皇帝的都不是正常人,尤其是当女帝。   犯过的错,当臣子的提起也是担心,同样也是怕曹恒再有个万一。万不能拿了旁人的好心当作坏事。   “所以臣什么都没说。”宋徒见曹恒听进去他话里的意思,露出一抹笑容,证明自己其实什么意思也没有。   瞥了宋徒一眼,曹恒也不与宋徒争这点事了,“人都交给你?”   “这是臣分内之事。”宋徒立刻接话,曹恒挥手道:“那就连尸体一并带回京兆府吧。”   人既然都揪出来了,余下的该怎么查就交给宋徒吧。   “臣什么话都没说,明日御史该是有很多话要说。”宋徒幽幽地吐了这一句,曹恒难道还不知道,想到那群人唠唠叨叨个没完没了的,曹恒就阴下了一张脸。   为帝王者不以身作则,大魏禁止官员出入教坊不就是形同虚设了?   曹恒就这么迎面被御史群起而攻之,直谏曹恒不以身正,竟然出入教坊,让大魏的官员都会想跟着陛下学坏。   这事,偷偷的去一趟其实真没什么大不了的,架不住被人给撕下来了,曹恒正襟危坐,听着御史们上纲上线的批评她昨天上教坊的行为,最后总结是希望曹恒莫要再犯同样的错误。   “母皇在时也去过教坊。”曹恒虽然知道自己的确做了一个坏榜样,提议虽是曹永乐,做决定的是她自己,曹恒也不至于拉女儿来垫背。不过还是不认命,把曹盼给拉了出来。   “是,听祖母提起,当年祖父在时,常带先帝出入教坊,言及是让先帝看清人生百态。”郭涵十分配合地帮着曹恒说话,引得一干政事堂的人都扫了郭涵一眼,偏偏郭涵眼鼻,鼻观心的。   曹恒正为有个帮着她说话要松一口气,郭涵却已经再次张口,“可是,先帝自登基以来,有谁听说过先帝再入教坊的事?”   ……曹恒想说有的,曹盼还把她给带上了,曹家许多人其实都知道的,就是不为朝臣御史们所知道而已。   那,曹恒能卖了曹盼吗?绝对不能,不说曹盼去了多少年了,就算曹盼还在,不为朝臣所知的事,曹恒也不能为了自己就把曹盼拉出来,让自己脱困。   所以,曹恒闭了嘴,心知郭涵从一开始说好话,就是为了现在铺垫,她也是要谏她的。   “没有。先帝自登基之后,至少众人再没有听说地先帝出入教坊之事,陛下知是为何?”郭涵自问自答,都是准备好了等着曹恒的。   曹恒刚刚就是有些赌气,要说错,其实曹恒是知道的错。   “为帝王者,天下表率,百官要守的规矩,朕更应该守,否则大魏的律法如同虚设。”总不能你做不到的事非逼着别人做,以势压人,不再讲理。这是治国之法?   郭涵听着曹恒服了软,立刻与曹恒作一揖,“陛下圣明。”   “有错该罚,朕就罚自己跪于宗庙,抄写三十遍乾清律。”曹恒很直接罚自己,也是果断堵了御史们嘴,往后再有犯下跟她一样错的人,照罚不误。   “陛下圣明。”知错还把自己给罚了,朝臣们是打从心里认可曹恒的做法,山呼圣明。   身为曹恒的子女,曹永乐还是始作俑者,听到亲娘那么罚的自己,都不禁捂脸,千算万算没算到,亲娘都把罪往自己揽,她就别雪上加霜,让曹恒落得一个不教子女的名声。   曹承却在心里再次为自己没打曹恒的位置而高兴,看看当皇帝多惨,进教坊就看个舞听个曲儿的被人捉着了也得自罚,比一般人都惨。   曹衍却是挺直了背,牢牢记住曹恒刚刚的话,为帝王者当以身作则,别只要求臣民守法,自己却视律法于无物。   “朕受罚,宗正监督。”曹恒补充了一句,身为宗正的曹叡被点了名立刻应声是。   这,曹恒做事做到这个地步,还能挑刺?完全没有挑刺的可能。   所以,下了朝之后,曹恒一身冕服和曹叡到了庙前,直接就跪下,让人搬了案几来,一边跪着一边抄,那叫一个利落的。   曹叡嘴有抽抽地道:“陛下,我觉得你罚自己也是在罚我。”   “兄长发现了。”曹恒一边默写一边回了一句。   乾清律她是自小就抄背了,虽然很多年没有抄了,依然牢记于心。   ……曹叡就是随口问一句而已,万万没想到曹恒认得那么干脆,曹叡道:“陛下,昨天你被人发现那不是我的错。”   “是啊,你往教坊去被人告了朕给你担着,朕去了教坊被人发现叫满朝给谏了,没人给朕担,连个求情的人都没有,朕这心里不高兴。”曹恒的笔是连停都没停一下,继续地丢下这一句。   曹叡觉得自己很冤枉,“陛下,臣要帮你求情,他们会怪臣带坏陛下,到时候陛下你本来就已经被他们套住了,再把臣给套住,这一回陛下不好为我担着,所以臣才不帮陛下说话。”   “那朕还得谢谢兄长为朕着想了。”曹恒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句,曹叡连连摇头道:“不敢,不敢!”   “兄长不能为朕求情,与朕共苦一场,兄长觉得不太好?”曹恒这会儿的功夫已经写了半本乾清律了,然后问了曹叡,她就是故意选了曹叡作为监督,曹叡有意见?   “啊,没有,挺好的,只是站着看陛下默写,我倒是挺想帮忙的。”曹叡又不傻,刚刚那幽怨的话气一扫而空,立刻向曹恒立证自己绝对没意见,还想着帮忙。   “帮忙就不用了,兄长如若也想抄一抄乾清律,一块抄也无妨。”曹恒既然处罚自己,就没想让人帮她,三十遍的乾清律,两个时辰就能写完,要是想让曹叡帮忙,她直接连罚都不用罚自己。   不用曹叡帮忙而让曹叡也熟悉乾清律,这是非常可以的。曹恒连连点头表示这个主意不错。   曹叡嘴角抽抽,看吧,他就知道曹恒这是自己不好也一定要拉他下马,这会儿曹恒明摆着就是妒忌他上了教坊不用挨罚,他还是常客都什么都不用挨罚,她是那么多年才去了几次,一去叫人给说破了身份,立刻得自己罚自己,她这心里不平衡。   身为睿王,在曹恒这样的不平衡的心里下,曹叡是果断地道:“理当如此,这才是有福同享,有难同当。”   要不是以后还得靠曹恒罩着他,对他再往教坊去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曹叡是肯定不会愿意一块抄的。   “那谁,去给我拿案几、纸笔墨砚来。”说干曹叡已经自发地吩咐人去把东西弄来,至于心里是怎么样的泪流满面,却是后话。   “兄长果然是个明白人。”曹恒不吝啬地夸赞曹叡,曹叡连连地道:“陛下说的哪里话。有福同享,有难同当,臣明白的,明白的。”   所以说曹叡是个明白人。曹恒赞赏地给了曹叡一个目光,曹叡与她赔笑,赔笑。   曹恒是正正经经地墨写乾清律,曹叡是第一遍看着,第二遍懒洋洋地默写,曹恒抄着抄着手有些累了,也放慢了动作,“昨天的事听说了?”   “我比较好奇的是,这司马家的人是谁要置他于死地?”一天的时间,京兆府已经将查探问出的事上呈了,曹叡也就知道昨天因为一个死人将曹恒千载难逢去一趟教坊的事给曝出来的前因后果。   被杀的竟然又是司马家的人,曹永乐从那人的身上搜出来的玉佩就是身份的证明。   “百足之虫僵而不死。陛下,咱们也该将司马家这些烦人的东西解决了。”曹叡那么提议曹恒,曹恒看了曹叡,“司马家的人就没找上过兄长?”   曹叡拿着笔的手一顿,抬头看了曹恒,曹恒看着他,等着他说话。   “找过。”过了半响曹叡还是如实地回答,曹恒点点头,“当年扬州的事与司马家有关,这些年明里暗里查出不少事,也都是与司马家有关,一直清扫司马家的人,还是没能杀尽。”   “陛下让几位殿下回来,打的就是将司马家连根拔起的心思?”曹叡一言道破曹恒的打算,曹恒反问道:“不该?”   “自然是该的,只是陛下就不担心适得其反,大皇子的性子,极容易被人利用。”曹叡实事求是地点出这个问题所在,曹恒道:“想要利用他的人,不止一个司马家。当然,朕也同样可以利用。”   曹叡听着这话不禁抖了抖,曹恒一下子看到了,“兄长觉得不妥?”   “陛下话说着不要太直接,吓着臣了。”曹叡找了一个不是借口的借口,曹恒……   “比起一言不合就杀人的皇帝,朕一直都讲究捉贼拿赃,人赃并获才会处置人;比起对孩子不喜欢却不作声的皇帝,朕也只让看着他们表现,在旁人利用他们的同时,也利用他们,朕心狠了?吓着兄长了?”曹恒对上曹叡嘻皮笑脸的样儿,说得更直接了。   曹叡道:“在臣看来,陛下这样挺好的,比许多只会说好话却做尽恶事的皇帝来,好得太多太多!”   这话绝对不是奉承,而是真心实意的一句。   曹恒提议道:“兄长就不想想自己也配合一下朕?”   刚刚为曹承他们默哀了的曹叡突然被曹恒这么点名说了一句,指着自己不确定地问,“臣配合陛下?”   曹恒点了点头,曹叡僵了半响,看着曹恒绝对没有一点说笑的意思,咽了咽口水问道:“那陛下想让臣怎么配合陛下?”   这个是重点,曹恒说的配合听起来怎么都不像随便,结合刚刚曹恒问他的那个问题,曹叡僵了半天,不可置信地问了曹恒,“陛下没有开玩笑?”   一看曹叡已经猜到了她的打算,曹恒是十分肯地告诉曹叡道:“朕从不玩笑。”   所以,真要那样做吗?真要是这样,到时候真闹出大事来,他,他会如何? 第151章   心下颤颤地想着自己的下场, 曹叡是不想把人往坏里想的, 然而人性本恶, 这天下就没有所谓的好人。   皇帝,皇帝这就更难出好人了!   曹叡心里的念头闪过无数, 曹恒似是看破了曹叡心里的想法,与曹叡道:“朕是在与兄长商量,这种事做与不做都要心甘情愿, 朕绝不强求。”   ……这么好说话,曹叡心里依然拿不准, 曹恒道:“你是朕的兄长,大魏的睿王,你今天的一切是你自己挣的,朕只是给了你机会, 将来也是一样, 要怎么样,决定权在你。”   从前她给了曹叡机会, 现在也同样只会给曹叡机会,曹叡要怎么样, 自己选。   曹叡紧紧地握住了拳头,显然在思考曹恒话里的可信度。   “兄长不用急着给朕答案, 可以回去好好考虑, 朕也不是非兄长不可。只是觉得兄长是一个合适的人选, 毕竟在司马家的人看来, 朕现在这个位子该是兄长你的, 你有这个理由与他们一道谋划。”曹恒指出曹叡为什么合适,曹叡当然也知道。   但是,也正是因为如此,他一直都是旁人怀疑的对象,太多的人不相信他真会心甘情愿的为曹恒所有,为大魏谋划。   “陛下信臣?”曹叡沉吟了半响,终究还是问出了这一句,曹恒道:“朕信你。”   若是不信岂有今日的睿王?就算曹叡是一个有本事的人,曹恒如果不愿意给他机会,就算他再有能力,曹恒有一千一万种压制他的办法,他能进政事堂?   “好!”沉吟了半响,曹叡闭上眼睛再睁开时,吐了一个好字。   曹恒也知道自己突然对曹叡说出这个提议,曹叡一定要好好考虑才会给她答案的,只是没有想曹叡竟然立刻就给了她答案。   “兄长。”曹恒带着诧异地唤了一声,曹叡道:“陛下说信臣,臣也信陛下。臣如今拥有的一切都是陛下所赐,虽然臣心中也有疑虑,以为自己不该得陛下如此信任的,可臣,不得不说,臣很高兴陛下信我。”   信任难得,曹叡自己都很难去相信一个人,但是,曹恒这么多年如果不信他,绝没有他的今天。   曹恒露出了一抹笑容,“兄长放心,朕不会辜负兄长的信任的。”   曹叡得了曹恒这一句准话,爽朗地笑出来,“也是,陛下是什么样的人,怎么也不会骗我。若是陛下要杀我的话,这么多年有的是机会,看看御史们都是怎么参的我,陛下还一直护着我,没让人把我拉下马,难道就是为了等着今天把我给推进火坑。”   一面说着这些年发生的事,曹叡越想越觉得曹恒完全没有算计他的必要,就算为了名声,圈养和放养甚至提拔都是不同的。   曹恒耸耸道:“或许朕想让兄长一辈子都翻不了身。”   “让我爬得老高再把我拉下来,陛下还真是煞费苦心。”曹叡是幽幽一感叹一句,曹恒道:“抄乾清律。还有一半。”   这么煞风景的,真是够了哦!曹叡瞪大眼睛无声地控诉,曹恒是直接无视于他,低头开始又默写她的乾清律。   好不容易抄完了,曹恒跟曹叡出了太庙,夏侯珉与带着曹永乐在外头等着。   “陛下,睿王。”夏侯珉与曹恒和曹叡见礼,曹永乐笑眯眯地道:“母皇,伯父。”   “殿下,最近搅事搅得不错。”曹叡受了曹永乐的礼,这般地赞了曹永乐一句,曹永乐点点头道:“伯父说得极是,不过还是不够。”   ……曹叡看了曹恒一眼,似是在无声地询问曹永乐这样不嫌事大的样子,是曹恒想要的?   曹恒微颔首,叫曹叡嘴角不由抽抽,随后轻声地道:“那个,虽说是陛下意示,你其实不需要太刻意。毕竟殿下类先帝。凭这一点,很多人都生怕殿下是另一个先帝。”   “我现在看起来很刻意?”曹永乐一直觉得自己表演得不错,但是叫曹叡说来有点刻意了,要是如此,必须得改一改。   “有一些。”曹叡也是实话实说的人,曹永乐想了想,“改天去与伯父讨教?”   “这敢情好!”夏侯珉第一个表示同意,曹恒也点了点头,“是挺好的。”   ……曹叡总觉得在自己没有察觉的时候好像又招了什么事,这到底是应还是不应?   为难之时,曹永乐已经笑眯眯地道:“伯父,事多了也不嫌再多几样,我这么乖,伯父不喜欢我吗?”   这么不要脸的,曹恒不是这样的啊,那曹永乐这么不要脸是跟谁学的?难道是像曹盼?啊,呸,不能对先帝不敬,虽然也不是没人说过曹盼挺不要脸的。   内心吐槽无数,曹叡也不敢把话说出来,“那个,陛下,这真的挺好?”   “是挺好。”曹恒十分肯定地回答,曹叡再次看向曹永乐,曹永乐那笑眯眯的样子,长得那么好看的小女郎,虽然是侄女,看着也是赏心悦目的。   虽然心知曹恒在做大局,也必须得认一句,额,他还是想一块搅搅浑水。   想到即将到来的事,曹叡就兴奋。不,不,不,怎么能兴奋呢,一兴奋万一叫人看出来了,岂不是要坏事。   一想到这里,曹叡赶紧收敛了内心的振奋,同时朝着曹恒与曹永乐道:“就按陛下和殿下说的做。”   曹永乐道:“伯父,母皇的生辰快到了,宫外有一个唱戏的,唱得极好,母皇还没听过那样的戏,趁此机会,伯父不妨表现一下。”   曹叡刚有准备上曹恒和曹永乐的船,好,曹永乐这不立刻把人用起来了,她一个公主,哪里有曹叡这个流恋风月,精通洛阳诸事的睿王出面的好。   “等等,我怎么记得外面传沸沸扬扬的说,大皇子看上的就是一个戏子来着?”曹叡一下了联系上了。   曹永乐睁大眼睛地看着曹叡,“就是伯父想的那样,很巧是不是?”   巧个屁!曹叡在心里唾了一句,然后目光转向曹恒,似是在无声地询问曹恒,这事,曹恒究竟是知道还是不知道的?   曹恒道:“兄长看来没去听过她喝戏。”   “市井之人唱的戏,我怎么会都去听过看过!”曹叡不忘趁机表明自己还是挺乖巧的,哪里会时时刻刻注意外面的动静。   再说了,虽然曹承是跟那人有传闻,没娶进曹家,跟他有什么关系。曹承上面还有父母在,他的父母还是当今女帝和男后,女帝都不急着查清楚那人的来历,他就更不会越俎代庖。   “朕昨日去听了,没想到一个市井之人,对母皇登基之事那般清楚,就是史官所记也没那么详细。”曹恒将其中的关系道破,曹叡这样的聪明人立刻发觉了不对,市井之人,按年纪来说,他们的年纪不说对不对得上,就算对上了,他们也不应该能够看到那一场政变,怎么会知道那些事?   曹叡要说之前还不太确定,细细一品,立刻地道:“这极是不对。”   “所以啊,咱们不妨把人弄进来。”曹永乐笑眯眯地说出自己这样安排的用意何在,曹叡……   行,这是已经想好主意了,就是想找个合适的人安排这件事而已,曹叡明显就是那一个合适的人,他不上那谁上?   “好。”曹叡都明白了,二话不说必须得同意,“只是大皇子那里?”   “难道兄长不是最希望母皇亲眼看看他喜欢的女郎?”曹永乐立刻接上这话,接着又给曹叡挖坑。“伯父做这些事,应该是得心应手才是。”   ……曹叡瞪了曹永乐一眼,曹永乐才不怕,“要说这么多的叔伯里,最会玩会吃的人非伯父无疑,如果连伯父都不知道这市井有戏唱得这般好的人,还会有谁?”   说得好有道理啊,但这话听着一点都不像是在夸他!曹叡一点都不想落得一个好吃懒做,贪玩游乐的名声。   但是事实上,你就是这样的人啊,你装什么呢?曹永乐就用眼神告诉曹叡,曹叡……   曹永乐道:“伯父,交给你了。”   曹叡突然被委以重任,无力地垂下头,却连个不字都说不出来。   然后,曹叡当然是得要好好地把这件事落实,比如,曹恒的寿辰将至,一直以来都没有大办过寿宴的曹恒,眼下国泰民安,是不是应该给陛下庆贺一下?   礼部对这件事自然是一万个同意的,曹盼克制,曹恒也一样,搞得他们都没机会表现一下,要说两任女帝啊,宫中之事是最少的,吃的喝的玩的,她们自己出钱,国库那时候还靠她们撑着,其他的什么东西都不用他们操心,内宫负责这些事的人也一样,一年到头闲得都只能打蚊子。   人少不说,事也少,一般什么都不多做,一年四季的衣裳也就按制而改,到了曹恒这里更直接,一色都是黑色的,同式同样,花样都不用想。   这真是打击他们的工作激情,所以一看曹恒有了想要办寿的意思,一群已经安静了好多年,恨不得立刻就操办起来这个寿宴的人都兴奋了。   “陛下,听闻市井有一个唱戏唱得极好的人,陛下这么多年难得出宫,外面新颖的东西知道得少,不如让他们进宫表演表演,也让大家都知道如今的百姓关注的是什么。”曹叡提出了寿宴的事,再将另一件事也提了出来,办寿啊,表演节目也是必须的。   曹恒道:“此事妈睿王提起,便交给睿王去办。”   也就是说,寿宴的事曹恒交给曹叡来办,要让谁来表演,曹叡做主就是了,不必事事问她。   ……明明是提意见的,结果这事全都归他头上了,但这也是让曹叡完全掌管此事,要如何安排就如何安排的诏令,曹叡即与曹恒作一揖,“诺!”   领命啊领命,接下来,该谁上场了?   当然是曹承!   曹承在听说曹恒要大办寿宴时,立刻起了一个主意,他的心上人,一直都想能进宫来瞧瞧,只是苦无机会,现在大好的机会来了,曹叡都说要选民间的戏子进宫来表演,那他的心上人一定也可以!   所以,曹承立刻找上了曹叡,笑眯眯地冲着曹叡打招呼,“伯父!”   回京那么多日,曹承还是第一回 找上曹叡,曹叡一脸诧异,“大皇子怎么来了?”   曹承嘴角抽抽,想到之前曹衍说过让他们兄妹一道拜访曹氏与夏侯氏的族人,曹承当时不肯,只道将来要当太子的是曹衍,他又没有这样的准备,操心还有攒人缘的事,曹衍来做就是了。   曹永乐当时也跟着来了,还劝了曹承不管将来有什么样的打算,拜见长辈族人,这是当晚辈应该做的事,将来要是有什么事得要长辈们帮忙,这没事不上门,有事才找去,谁乐意你这样?   可惜当时的曹承听不进去,而且直接了当地让曹衍和曹永乐自去,不用找他。   眼下被曹叡那么一说,曹承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曹永乐先前说过的话,尴尬地唤了一声伯父。   “殿下是无事不登三宝殿,有话不妨直说。”曹叡不至于跟曹承一个晚辈计较,况且这套下来等的就是曹承送上门来,曹叡露出一抹笑容,意示曹承不用担心,有什么话只管直说。   曹承挪了挪屁股,这脸皮不够厚,有事就找人,没事就不来,怎么说也是他做得不对!   但是这件事关系着他的终身幸福,要是让心上人亲耳听到曹恒同意他们在一起,想必她也一定会同意了。   曹承眼睛发亮地想着,所以……曹承道:“母皇寿辰,我也想送母皇一份礼物,想请伯父帮个忙。”   听到这话曹叡嘴角抽抽,早就知道曹承来意的人,对于曹承定义请那样一个戏子来给曹恒唱戏就觉得那是送曹恒的寿礼,好想问问曹承究竟是怎么想的?   打量地看了曹承半天,曹叡突然想到了他们的叔父们,这明显就跟他们如出一辙,所以说,曹承只是像曹家的人而已,就是曹恒,曹衍,曹永乐,还有他自己,不像曹家的人?   “伯父,伯父?”突然被曹叡上下打量,曹承叫他看得那叫一个头皮发毛,不确定地唤了一声曹叡,曹叡算是叫他唤回了神,“啊,殿下!”   曹承叫曹叡那么一唤,也像是惊醒了,“伯父,这件事只有你能帮我。”   ……你要是个漂亮的女郎,你这么撒娇还是可以的,然而你是什么?你是郎君,哪怕你长得不赖,那你也是个郎君,要不要这样?   曹叡动了动,表示对这事的抗拒,同时正色提醒曹承,“殿下有什么是我能帮得上忙的事,只管开口。”   等的就是这句话,曹承赶紧地道:“伯父,有一家戏唱得特别好的戏班子,你不是也想让母皇看看外面的情况,这唱戏的人,多加一家也无妨,各有特色,让母皇都能看看。”   “听起来是那么一回事,你说说是哪一家的?”曹叡诱着曹承,曹承激动地道:“百乐班。”   这名字取得真是难听,虽然之前曹叡就已经暗自嫌弃过了,再听着还是再嫌弃了一次。   曹叡皱着眉头故作为难,“殿下刚刚说要请的戏班子,殿下是想让人出彩,还是不出彩?”   “当然是想让他们出彩,尤其能入母皇的眼就更好了。”曹叡才问一句,曹承是直接将自己所有的目的都说破了,曹叡心下暗叹,就这样的性子,得亏了曹恒没想要依什么古制真让这位继承大统,否则大好的江山一准要叫他给败了。   暗里吐槽嫌弃着曹承,曹承半天没有得到回应还以为是怎么了,再唤了一声伯父,曹叡警觉自己不能老是出神,正色与曹承道:“既然殿下是希望这人能入陛下的眼,那就不宜再多加一家了。殿下推荐的人,戏唱得如何?”   “自然是极好的!”曹承想都没想就大声回答,曹叡想到先前曹恒与曹永乐说过的话,“那让臣也听一听,若是唱得极好,倒也不妨换一换。”   他之前抛出要请戏班子入宫唱戏,又没有说是哪一家,就是想引曹承毛遂自荐,这样不就可以省事无数。   无论那戏班如何,曹承喜欢的人又如何,那都是曹承想要将人放到曹恒的面前,最后曹恒会怎么对待这个人,想必曹恒也是心里有数的。   一群机关算计的人,至于像曹承这样没有心机的人,注定了只能轮为他人的棋子,在他以为自己达到目的时,却不知自己早就成了他人手中的棋子。   曹恒没有提醒曹承,只让他身陷其中,用最残酷的事实告诉曹承自己的天真是有多害人。   曹叡再细细想着曹恒之前透露出来的意思,那是整个人都止不住地颤抖,更觉得曹承生在帝王之家,这样的性子,是得祈祷将来的继任之君能念着他这一份单纯容下他。   “好,伯父,我这就去安排,若是说定了,我再与伯父下帖子。”曹承不知自己在曹叡的眼里是有多可怜,只高兴曹叡能答应他的请求,乐呵呵地与曹叡作一揖,这便准备离开。   曹叡……   这么有事就急急找他,没事就巴不得赶紧离开样子,怎么看怎么让人不爽哎,要不是有曹恒的话在前,一点都不想让曹承如愿以偿!   接下来的事就更戏剧了,曹承满心欢喜的想要让自己的心上人到曹恒的寿宴表演,没想到却被那人拒绝了,很简单的理由,他们唱的戏难登大雅之堂,陛下寿诞,想入曹恒眼的人都会卯足了劲表演,她不必去跟人争。   这么理智,从曹恒开始就已经注意起这百乐班的人都对这女郎刮目相看,难以相像一个从小在市井长大的女郎竟然看得如此透。   曹承是费尽了口舌相劝,最后更是直接说他出钱请他们百乐班唱戏,这有人请唱戏是能赚钱的,直接让人没办法拒绝。   这样才有曹叡登场看戏的来,而看完这一场戏后,曹叡也算是理解了为什么曹恒会同意曹永乐的提议,让这批一人入宫唱戏。曹盼登基的始末,竟然连与刘协的对话都演了出来,或许在旁人看来那都是假的,但像他们曹家自己人,史书上记得一清二楚,他们都知道,这都是真的。   一群最不可能知道这些史事的人却知道了,换了是你,你会怎么样?   无论这些人闹出那么大的动静是为了什么,曹恒先一步挑明了,将人弄到眼皮底下,再有异动的人,好啊,那就来好了,曹恒倒要看看,都有什么手段。   就这样,曹叡看完了戏,对于曹承完全没有意识这一段戏的意义代表着什么,露出了一抹笑容,肯定地告诉曹承,这一出戏可以进宫表演,曹承要把握机会。   曹承等的就是这个机会,连连与曹叡道谢。   “众人皆醉我独醒,我们大皇子却相反,众人皆醒他独醉。得亏了陛下还有别的选择。”曹叡本是不想把话说出来的,最后还是没能忍住地感叹。   他这一话谁也没敢接,只管听着,管住自己嘴,把自己当成个聋子。   永明十七年二月,女帝曹恒三十五岁生辰,百官庆贺,这是大魏自一统天下以来,两任女帝第二次办寿宴。   曹盼极少庆贺自己生辰,曹恒一直以来也是有样学样,任由臣子们怎么劝谏,她不办就是不办。   年年臣子们都请为曹恒庆贺,曹恒一次都没松过口,这一回答应了,天下官吏都摩拳擦掌地准备,盼着能借此给曹恒留下印象。   然而还没等他们准备,曹恒已经先放了话,“做好你们本份的事,善待大魏的百姓就是送给朕最好礼,朕什么都不缺,缺的就是国泰民安,天下太平。”   得,这话说得够明白了,哪一个还敢想凭送礼盼能得曹恒青睐?   盼了那么久的机会,哪里是机会,一不小心就成了送命!   人人都安安份份的,也就到了曹恒生辰那一日,群臣要敬曹恒的,曹恒却执起了酒,“这第一杯敬母皇!”   一群本来要敬酒的动作在听到曹恒的话后都顿住,“幼时朕也曾对群臣请为母皇做寿,母皇却从来不应的原因好奇,朕记得当时母皇亲口与朕说,每一个孩子出生的日子,都是一个母亲拼了性命不要,受尽痛苦换来的。我们生时,母亲受着撕裂般的痛,我们为自己的出生而一次又一次的庆贺时,是不是也该想起生养我们的母亲?”   “不为母,不经临盆之痛,永远不会懂得一个母亲有多伟大,有多值得我们一生铭记。”   曹恒也已经是一个母亲了,她生育了三个孩子,痛过三次,每一次痛时,她都会想着当年生她时的曹盼是什么样。   彼时天下未定,虎狠环饲,曹盼比她难上千万倍,而曹盼想要陪伴在她身边的人,却无时无刻不思覆灭大魏。   “敬母皇。”曹恒不让自己再想下去,只有这样,她才能控制住自己不去恨。   “敬皇祖母。”曹衍与曹永乐同时出声,曹承后知后觉地跟着与其他人也纷纷举杯,“敬先帝!”   曹恒举杯一饮而尽,众人也一般,曹承显得有些紧张地看了曹恒一眼,曹恒似若未见,曹衍轻轻咳了一声,提醒曹承不要太明显了,曹承回过头反倒是怒瞪了曹衍一眼,让他别烦着他。   ……曹衍已经什么话都不想说了,倒是曹恒一眼扫来,那无声的意思,曹衍也就不作声了。   曹盼驾崩至此已经十七年,谁也没有想到曹恒对曹盼时时惦记着,同为女人的人能体会曹恒心情,男人们却只想感慨一句曹恒还真是念旧情!这好不容易办一场寿宴,这第一杯酒旁的人都不敬,先敬了曹盼。   “这第二杯,敬皇后。”让人想不到的是,曹恒的第二杯酒竟然敬的是夏侯珉,就是夏侯珉自己都怔住了,“皇后,请。”   曹恒与夏侯珉再请,夏侯珉想要端起酒来,却不小心将酒杯都给碰倒了,酒洒下了,夏侯珉慌得想要擦干净,却弄到衣裳上,这手足无措的样子,就好像很多年前,曹盼禁了她的零花钱,少年给她送着亲手做的糖到她的面前。   “皇后慌什么?”曹恒似是很高兴看到这样的夏侯珉,笑出声来询问,本来就已经呆住的夏侯珉看到曹恒的笑容,那就更傻了,叫下面夏侯家的人看着都想捂脸!   “陛下……”夏侯珉想解释一下的,可是话到了嘴边又什么都说不出来了,曹恒真诚地吐道:“朕知道这么多年,皇后居于中宫,受尽流言蜚语,朕谢你从不在朕的面前提起这些事,也谢你从来不怨朕给不了你一样的喜欢。朕当年说过,你当朕的皇后,余之一生,朕的身侧只有你一人,生同床,死共寢,绝不食言。”   这样的话谁人听得能不感动,尤其这还是夏侯珉一直梦寐以求的话。   “陛下。”夏侯珉惊喜地唤了一声,曹恒道:“皇后,请。”   这已经是三请了,胡平看不下去夏侯珉那傻样,赶紧上前给夏侯珉续上了酒,同时把酒端到夏侯珉的手里,就是这样,夏侯珉端着酒杯的手都在抖,胡平已经绝望,至于这样?   夏侯珉的心情胡平是不能理解的,在夏侯珉的心里,曹恒给出的任何回应于他都是珍贵的。   哪怕曾经的他以为这一辈子都可能得不到曹恒的任何回应,以为这一辈子他只能就那样守在曹恒的面前,一生相守,白头到老就好。   没想到他做的一切,曹恒就算从来不说,也都记在心里。这如何不让夏侯珉感动。   “此生能得阿珉为后,朕三生有幸。”曹恒还真是不说情话则矣,一说就句句说在夏侯珉的心上。   “陛下,此生能为陛下之后,亦是珉之大幸。”夏侯珉同样觉得自己是万分幸运的,曹恒与夏侯珉碰杯,再次将酒一饮而尽,夏侯珉喝得有些急,又给呛着了,一干人……   “皇后不像这么不禁吓的人。”羊祜小声地嘀咕了一声,怎么说他也不是第一天认识夏侯珉,依夏侯珉的本事和远见,妥妥是国之栋梁,但今天的表现,差人强意哎。   “你不懂一个人守护了一个人那么多年,突然收到回应是什么样的心情。咱们皇后殿下不容易。”曹叡不愧是见多了场面的人,听听他这说的,羊祜道:“睿王是过来人?”   “什么话,没吃过猪肉还能没见过猪跑,会不会说话。”曹叡一向是流恋风月不沾片叶的人,怎么可能是过来人,不过是见得多了女郎们对他的企盼,知夏侯珉对曹恒也不过如此。   “陛下,珉以后会做得更好的。”夏侯珉像是镇定了下来,朝着曹恒这般地说。   曹恒温和地道:“朕相信你会做得越来越好!”   啧啧啧,曹叡只能说曹恒实在懂得用人,看看她这一番作为,再听夏侯珉说的话,这是越发让夏侯珉死心踏地啊!   不过他也相信曹恒说的话都是真心实意的,一个心心念念着自己母亲的人,一定也会看明白身边的人对她的付出,记在心上。   “陛下,该到臣等敬你了吧!”看着曹恒该敬的都敬完了,曹叡第一个站起来,一身红衣分外的惹眼,与曹恒举杯。   “那就看兄长的敬辞如何。”曹恒一本正经地板着脸,等着曹叡说话,曹叡高兴地道:“敬辞自然是有的。”   “愿陛下年年有今日,岁岁有今朝,心想事成,大魏太平安乐,国富民强!”曹叡一股脑把话丢出去,曹永乐立刻站了起来道:“伯父,你用的是我的。”   “什么是你的,话是我说的,怎么就成了你的了。”曹叡这不要脸的立刻怼了曹永乐,曹永乐瞪着曹叡,这明明是她之前说过的话。   “陛下所愿,臣等之所愿,皆在此言,陛下以为如何?”怼完曹永乐,曹叡举着杯问着曹恒,曹恒也同时举起了杯,一饮而尽,那就是觉得曹叡这敬辞不错。   曹叡见此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然后不忘冲着曹永乐挤眉弄眼,这炫耀的样子,看得好气,好气!   “母皇,孩儿也祝母皇福如东海,寿比南山。”曹承就在这个时候出面,冲着曹恒大声地说了这一句,贺寿嘛,这词也没什么新意。   “好。”虽然陈词滥调了,曹恒也不在意这些,喝了曹承这一杯。   曹承都动了,曹衍和曹永乐还能不动?兄妹两对视一眼,然后一道走了出去,跪在曹恒的面前,“孩儿祝愿母皇事事顺心,大魏天下,安乐祥和。”   为帝王者,曹恒第一个考虑的是天下,其次才会是自己,天下安乐祥和,是曹恒一生想要做到的,却不一定能做到。   “起来。”曹恒看着曹衍和曹永乐,心中自是欢喜的,唤着他们起来,看着他们的眉眼,曹恒总算不像面对曹承时那般恨不得将这孩子塞回肚子重新生过。   “母皇生辰,可要开开心心的。”曹永乐是女儿,天下人都知道曹恒比起两个儿子来是更要偏着曹永乐的,曹永乐也就侧过头俏皮地与曹恒说了一句。   曹衍也附和地道:“永乐说得极是,皇祖母必然也会为母皇而高兴的。”   这句话就意味深长得多了,曹永乐直接瞥了曹衍一眼,曹衍却眼观鼻,鼻观心,压根没有一点受影响的样子。   “啊,只顾着灌陛下喝酒,倒是忘了之前准备的节目了。”曹叡在这个时候冒出这一句,引得众人同时地看向他。   “对啊对啊,这些节目都是为母皇特意准备的,该让他们表演了。”曹承非常配合着曹叡,曹恒懒洋洋一般地道:“也罢,朕也该看看兄长究竟都给朕准备了什么。”   什么,那明明是她自己给自己准备的,怎么能都赖到他头上了?   曹叡控诉地看了曹恒一眼,曹永乐道:“伯父,你的眼睛抽筋了?”   ……谁眼睛抽筋了,曹永乐就是熊孩子!曹叡给曹永乐贴上这么个标签,曹永乐却冲着他笑得那叫一个甜。   唉,长得一张那么好看的脸,要是没有那么折腾该有多好!曹叡脑子闪过这样的念头。   “胡平,去安排。”虽说寿宴是曹叡主办不假,胡平也是帮了忙的,大事上曹叡负责,让人来表演这样的小事就该胡平出马了。   “诺!”胡平笑着应声,即刻去安排。   很快歌舞即起,欣赏歌舞之际,与曹恒敬酒的人也不少,曹恒的酒量素来极好,不过想请曹恒唱酒不容易,如这寿宴快二十年了,这也才第一回 。   曹恒也难得放开地喝,臣子来敬,曹恒尽数都喝了,还是夏侯珉在一旁看曹恒喝得不少,提醒一句道:“陛下喝得够多了,还是节制一些。”   女帝陛下还是很能听得进去劝谏的,况且今天晚上的事还没开始。   才说着,这时一群人缓缓得行来,很快利落地搭出了一个戏台来。一群人皆是看得莫名,交头接耳地问道:“这都是什么?”   “唱戏的啊!”曹承听到人那么一问,立刻就回答了,这迫不及待想要让人知道的样子,曹衍与曹永乐都在心下暗叹。   “很好看的戏。”曹承是根本不知道后面的亲弟跟亲妹是有多为他操心,反而很高兴地重申一句。   曹恒接话道:“既然是很好看的戏,那便看看吧。”   得了曹恒这一句,曹承的嘴都要咧到耳根上了,这般的傻样,曹恒已经不想再说话,一旁的人其实都是一样的想法!   “好戏要上台了。”曹永乐如此感慨一句,别有所指的只有曹承听不出来。   那头的戏确实已经唱了起来,一开始还不当一回事,听着听着就不对劲了,这怎么好像是在说曹盼当初登基的事?   “戏名就叫女帝登基。”曹叡在这个时候把这个戏名丢了出来,嘴角抽抽,他们也算是反应过来了,女帝登基哦,听起来,好像亲眼看见一样。有那亲眼见证的人,知道这段过往的,内心更是惊讶,这段过往,他们怎么会知道?   “请陛下将他们拿下。”戏唱完了,唱戏的人还没来得往高兴,有人大声地出声,却是与曹承想要的想反,反而是要将人拿住。   “为何?”曹恒没有一丁点惊讶,凝望出主意的人,带着几分不解。   “妄议先帝之事,窥探前朝,意图为何?”那人再接再厉地吐字,曹恒道:“既有为,何畏人言。”   “可是陛下,这段往事,他们不可能会知道。”看着曹恒没拿这件事当回事,那人再接南厉地吐字,曹恒装着糊涂地问道:“哦,此为何意?” 第152章   这么完全看人表演的架势, 曹叡同时也眯着眼睛看着急于指出问题的人, 同样等待着。   “陛下, 先帝登基诸事,非以史官记载, 旁人从何得知这段过去?他们不过是一介平民而已,难道还能亲身经历这段往事不成?看他们的年纪还年轻着。”不负曹恒与曹叡的等待,那人已经指着问题的关键所在。   曹恒刚要开口, 不想为首的女子张口为自己辩解道:“陛下明察,妾等不过是觉得这段故事极好, 从旁人嘴里听来,这才演了起来,并不知道这段过去是真还是假。”   “先帝在时曾经说过,天下人天下事, 只要不违法乱纪我们都可以做。陛下也一般, 从未规定先帝皇家之事不可提。故,妾等不知为何落在他人的嘴里, 似是犯下十恶不赦大罪。”   这妇人倒是很会说话,也懂得捉住重点。   没错, 她们演的戏就是关于曹盼曾经的过去又如何,这些人怪她们知道得太多, 道他们演得太好, 这是什么罪名?曹盼也好, 曹恒也罢, 从来不禁论她们自己的事, 外面说书的人将曹盼辉煌历史无数改编传颂,曹盼没管过,曹恒直到现在也从来不管。   说书的不管,唱戏的就管?这是什么道理。   曹恒一眼瞥过曹承,曹承从一开始的紧张到现在的开心,变幻不要太快,曹恒也不说那女的说得对不是不对,意示刚刚说话的人,“你怎么说?”   要给人扣罪名也得让人心服口服才是,不能随便扣,大魏皇帝讲理,律法更是明文禁止随意扣人罪名的。   “听人说,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自己是听人说,而不是窥探皇家秘事?”那人用行动回答了曹恒的问题,一句质问丢出去。   “那你又有什么证据证明我窥探皇家秘事?现在是你要定我的罪的,证据该由你找,而不是在我清白的情况下,让我找证据证明自己的清白。”女子反应很快,脑子也好使。   “此女果真目不识丁?”曹叡听完这你一言我一句的交锋,很难想像这样一个巧舌如簧,时时都捉住重点的女子竟然是个没读过书的人。   被问的曹永乐很是肯定地回答,“反正查出来是这样的。”   查这女子的绝对是曹恒手下的人,曹叡果断闭了嘴,再不对这件事有什么想法。   “况且,何谓皇家秘事?先帝取汉而代之,怎么就成皇家秘事了?先帝果真确如我所知的故事那样,能让曾经的汉帝,如今的山阳公心甘情愿地将帝王禅让于先帝,难道这不是先帝的本事,为何从你的嘴里说出来,反倒成了先帝见不得人的秘事了?”   此言一出,曹叡都想为她叫好了,脑子好使,不是一般的好使,厉害啊厉害!   同时不禁看向曹承,这么傻的曹承,竟然会看上这样一个女郎,这是觉得亲娘厉害不够,想再找个厉害的妻子,好好管住自己?   曹叡脑补无数,曹承哪里知道,这时候只管出列,刚要开口,夏侯珉抢先一步道:“承儿,你什么话都先别说。”   曹承不解地看向夏侯珉,曹恒已经继续问了一旁刚刚问罪的男子,“怎么,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询问而无怪罪之意,男子道:“陛下,妄议皇家之事,此风不可长。”   竟然还不死心,明知道捉不住女子的把柄,所以才会迫不及待想让曹恒出手,扣女子一个实罪?   “无事不可对人言,百姓议论又有什么关系?畏于人言,更需谨言慎行。”曹恒才不会上他的当,由着他说什么是什么。   “陛下。”轻声地唤,极是不同意曹恒如此对待。   “帝王威仪不可测,皇家之威不可无。”一句一句都似是为曹恒着想,也为曹家着想的。   曹恒听着不以为然,“你可知,何为帝王,何为皇家?”   那人没想到曹恒竟然会反问这一句,半天答不上来。   曹恒道:“为帝者,领万民也。所谓帝王,无民而无帝,无百姓更无国。帝王,不过代百姓管理家国,为百姓治理天下,还他们一个太平而已。你却是让朕本末倒置,为了所谓的威仪,皇家所谓的威风,让朕堵住万民之口。防民之口胜于防川,这一句,没人告诉过你?”   那人没想到曹恒压根不在乎自己的威仪,更不在乎曹氏的威严。   “而且,这场戏朕瞧着演得极好的。虽然朕也很好奇,这些东西你是从谁的嘴里听说的。一字不差啊,怕是连朕的母皇在世,这么多年过去了,也未必能记得这般清楚。”曹恒是专门翻了当年的汉室史官记载,特意找出这一段,结合自己亲耳所闻,这才知道此人此戏,竟然与曹盼当年与刘协说的话,一字不差。   被问到的女子微微一顿,半响才道:“回陛下,妾也仅仅是听一个过路人说起,妾并不知这一段戏竟然是真的。”   无辜脸扮得极好,曹恒能信?   “永乐你说,她说话可信吗?”曹恒没有正面对上,而是点名问了曹永乐。   “一半真,一半假。”曹永乐被点了名立刻站出来,接话说上,曹恒意示她说下去,曹永乐也就无所顾忌,“其一,听闻你目不识丁。”   女子被问起这件事,顿了顿点点头,“是,妾没读过书,的确目不识丁。”   “好,那我也给你讲一个故事,你且听听。”曹永乐得了肯定的回答,也将自己另外的目的说破,女子微顿,曹承先唤了一声永乐,夏侯珉提醒道:“承儿。”   这是不让曹承说话的意思,曹承纵然不解为何,却也不敢多言,只好重新闭上嘴。   曹永乐道:“我也说一个关于皇祖母的故事,不过不是登基之后的故事,而是登基之前。就讲赤壁之战。当年皇祖母才尚且年幼,与我差不多,随武帝一同出征赤壁,武帝派遣她前往江东招降,江东多豪杰,彼时江东之周公瑾,蜀汉后来的诸葛丞相均在江东,身为汉使的祖母才到的江东当然引得他们严阵以待,就怕皇祖母将江东本就倒曹的士人之心,更搅得天翻地覆……”   赤壁之战,听说的人太多,那也是曹盼于战场上第一次崭露头角,一代女帝,由此崛起,锐不可挡。   “江东一行,虽未改变赤壁大败的结局,但也保住了彼时曹氏的兵力,让曹家有再与孙氏还有刘氏争夺天下的兵力。这一战于武帝为大败,于祖母却是大胜。”曹永乐将故事讲完了,总结之后,曹永乐正要开口,曹承道:“永乐,我们说着正事,你讲什么故事?”   曹衍没能忍住地唤了一声,“兄长莫急。”   曹永乐才讲完故事,下一步要做什么总会说出来的,曹承不必着急成这样。   “故事讲完了,将这场戏演出来如何?”曹永乐不负曹衍所望,果然道破了自己讲这个故事的目的何在。   “公主殿下只讲了一遍,恕妾演不出这场戏来。”女子本来以为曹永乐是要找她麻烦的,没想到不是,反而要给她讲新戏。   但是只讲一遍,女子皱着眉头为难地拒绝了,曹永乐勾起一抹笑容,“如此,要你演出这场戏,我要如何?”   “不知能否请公主殿下指导我们排演,对白和场景,都需殿下指点一二。”女子是一个生意人,走南闯北演戏的人,自是看出了曹永乐说的这场戏有多少看头,迫不及待的希望能演上。   曹永乐听完之后猛地抬眼盯着女子,女子叫曹永乐那一个眼神给吓着,打了一个激灵,不由反退了几步,唤了一声殿下。   “瞧,你没有过目不忘的本事,故事我刚刚说得很详细了,虽然比起祖母登基那一段是要复杂一点,但是,你根本连一丁点都记不住。”曹永乐这时候才算是真正道破自己说那一个故事的目的何在,女子也意识到自己中了曹永乐的计,想要解释的,曹永乐道:“如果你到现在依然不肯说出是谁把这段故事告诉你的,怕是你今天出不了宫了。”   “永乐。”曹承不满地唤了一声,不想曹永乐同时看向曹承,“兄长,母皇还什么话都不说,你急着喝斥我做什么?”   曹恒不说话何尝不是默许,曹永乐是在提醒曹承,曹承抿住了唇,转头唤了母皇。   “你急什么?”曹恒是不满曹承这样的表现的,曹承已经跪下了,“母皇,皇祖母登基的事是孩儿告诉琴娘的。”   什么叫打脸,曹承就是当着天下人的面,狠狠地抽了一记曹恒的脸,就为了一个女人。   “兄长,那不如你将母皇与山阳公的对话,复述一遍?”兄妹之间,谁还不清楚对方是什么情况不成,曹永乐笑眯眯地指出这一点,曹承差点被呛到。   他,他就算是学过,哪里会记得住那么长的对话,再次唤了一声母皇。眼下做主的是曹恒,别管曹永乐是怎么怼的他,还是得曹恒发话。   “今日是朕的生辰。”曹恒没有听进曹承的话,反倒是提了一句,曹承脸立刻僵了,“孩儿并非要惹母皇动怒,但琴娘是孩儿请伯父带进宫来的,孩儿也要护她周全的离开。”   听听这话,旁人得夸他一句重情重义,守诺吧。   曹恒却冷哼一声,“说清楚她该说的话,朕自然会让她平平安安的离开,若不然……”   闪过一道狠戾,莫不是曹承以为,曹恒这个皇帝当的是摆设,什么都不敢做?   “母皇。孩儿说了,皇祖母登基的故事是孩儿与琴娘说的,母皇若要责罚就责罚孩儿,孩儿绝无二话。”   曹承却像是什么都听不进去,瞧瞧这急急表态,非要护着那位叫琴娘的女子,曹恒直盯着他,不发一言。然而所有人都感觉到气氛的冷洌,女帝陛下身上散发出来的冷气,这是要冻死人不偿命。   “兄长,母皇只是要查清楚事情的真相而已,又不会伤害这位女郎,你何需心急。”曹衍眼看曹承傻乎乎的要跟曹恒扛上,心下暗叹,还是出面劝着曹承。   “就算如此,她什么都不说,母皇也别强迫于她。”曹承哪里像是能听进曹衍劝告的意思,他现在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将人平平安安地带出宫去,绝对不能让人落到曹恒的手上。   “殿下,慎言。”这个时候出言的是崔云,刑部尚书崔云。   “殿下或许该去刑部看看什么样的强迫才是真正的强迫。”崔云道出自己提醒曹承的原因何在,身为刑部尚书,见多了世上各种各样奸诈的人,强迫于人,那是旁人会做的事,绝不是曹恒会做的事。   曹承顿住了,而萧平也在这个时候出声,“此人所演的戏,关乎先帝,而且似是亲眼目睹当年的事情一样,陛下依例询问,殿下,陛下非强迫于人,殿下慎言。”   言行不当,一下子将曹恒当成了一个残暴的君王,想想曹恒一直以来的所做所为,哪里曾经强迫过人。   “孩儿失言,还请母皇恕罪。”曹承一想也是觉得自己太急了,说的话不对,赶紧给曹恒赔罪。   曹恒道:“带下去。”   曹承没反应过来曹恒话里的意思,赤心明白啊,立刻让女部上前,即要将那叫琴娘的女子带下去,曹承是大惊,琴娘却道:“陛下刚刚都说了,不禁人言,为何又出耳反耳?”   “大魏是不禁人言,但是此间之事牵扯重大,我们总要知道是什么人将这段往事说出去,你不足为患,你身后的人就未必了。”曹永乐代为回答。   琴娘冷笑地道:“说得无如冠冕堂皇,不过都是借口。”   “如此满朝文武俱在,且看看,你说出来之后,我们还会不会留你在宫。”曹永乐是见招拆招。   “我已经说过了,我不清楚那究竟是谁。”琴娘想为自己解释,曹永乐摇了摇头,“一场戏练得如此熟稔,你也说了需要人指点。在这指点期间,你告诉我说,你对那位指点你的人来历从来不问,从来不管,这是你个混于市井多年,却安然无恙的人会做的事?”   嗤笑一声,曹永乐走近那位琴娘,“这样的话若是换了我来说,你能信?”   绝对不能信!琴娘心里想都没想地回答了,但在面上,琴娘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说起来,你真不像一个目不识丁的人。”曹永乐很认真地承认这个事实,琴娘冷哼一声,“大魏不以无罪而判人,不过是一句好听的话而已。”   到这个时候了,琴娘思虑的是自救,曹承已经跪下道:“母皇,请母皇网开一面。”   曹衍真为曹承的傻样而惊心,怎么就那么傻。“兄长如果不想她有什么三长两短,最好什么都话都别再说。”   乍听此言,曹承惊得回头看曹衍,曹衍道:“若不信,兄长只管试试。”   对,曹承从小就知道自己的脑子不好使,所以曹恒说的话,曹衍说的话,曹承还是去听。   “母皇只想将她背后的人揪出来,现在事情闹到了这个地步,兄长,你以为那个让她演这场戏的人是什么好人?母皇已经表态要查清此事,此时放她出宫,有的是人要取她的性命。”   看起来曹承还不太信,曹衍也只能再接再厉,低声与曹承把话说得更清楚一些,别让曹承再犯糊涂。   “可是,明明是我让琴娘进的宫,我答应过她,会让她平平安安出宫的。”曹承把自己说过的话说出来,叫曹衍听得清清楚楚,说话要算话,尤其是在自己喜欢的女朗面前。   “她能平平安安的出宫的,只要她够聪明。”曹衍这样地回答曹承,曹恒不是随意杀人的人,只要琴娘将她背后的人说出来,曹恒不会为难她。   “但是,兄长如果再要跟母皇对着干,母皇会不会不讲理就未必了。今天是母皇的生辰。”   曹恒生养了曹承,今天是曹恒的生辰曹承还打算跟曹恒对着干,这是要气死曹恒的节奏?   眼看情况不对,曹承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里的万千思绪,闭嘴。   “带下去。”果然,曹恒直接无视曹承的话,再一次吩咐将人押下去。   “陛下,陛下。”琴娘眼看自己说了那么多,竟然一点用都没用,也急了,再次唤了一声,想着谁能与她求求情。   可是,曹恒的亲儿子,大魏的大皇子为她求情顶罪都没用,谁还敢为她一个戏子求情?   而此时,该押下去的人押下去了,曹恒一步一步地走下来,走到还跪着的曹承身边,“你敢随意揽事,是以为朕不敢罚你?”   “母皇。”曹承正为心上人忧心,结果倒好,曹恒竟然问起他的罪来,曹承不住唤了一声。   曹恒冷眼旁观,“原来你还知道朕是你的母皇,母皇二字,朕即是生养你的母亲,更是大魏的皇帝,谁给你的胆子敢随意揽罪,你以为,罪是那么好揽的?”   “母皇,孩儿,孩儿……”曹承一看曹恒真是动了怒了,急忙地解释,不想让曹恒有所误会,可是话到嘴边,该怎么解释?   半天说不出话来,曹恒从来也不指望着他,反而伸出手掐住他的下巴,曹恒冷洌地道:“朕说过,身为大魏的皇子,谨言慎行是你该做的,这一次,朕且饶过你,再有下一次,你再敢做出同样的事情来,朕绝不轻饶。”   无论为母还是为皇,曹承这样落曹恒的面子,曹恒有一百个理由处置曹承。   “陛下莫要动怒。”大好的日子,曹恒却叫曹承给气着了,夏侯珉也是一眼扫过曹承,十分的不满,还是安抚曹恒为上。   “哼!”曹恒朝着曹承丢下一句冷哼,连酒菜都不吃了,转身离去,萧平为首道:“恭送陛下。”   都这样的情况下了,让曹恒再呆下去,看着曹承这样表现,是要气死曹恒?   虽然曹承被曹恒那样警告吓得不轻,也不代表他一个转头就不会再说出气坏曹恒的话。   “恭送陛下。”萧平都已经开口相送了,其他人也真是作一揖,送着曹恒离开。   曹承皱着眉头,一转手捉住曹衍,“衍儿,你帮我想想办法,救救琴娘。”   ……曹衍真是被气得说不出话了,这是傻子吗?   曹永乐张口本来是想把事情推到曹恒的头上的,但是一想刚刚曹恒生气的样子,今天还是曹恒的生辰,不宜再气了。   “兄长,这种事你找错人了。”死道友不死贫道,曹永乐指向曹叡,曹承也想起来了,琴娘能进宫还是曹叡办成的。   “伯父。”曹承是三步并作两步地走过去,紧紧地拽住曹叡的衣角,曹叡……   发生了什么事,这位怎么找上他了?曹叡也就失神那么一会儿,结果却落在曹承的手上了,茫然无觉,不知道这是什么情况。   “伯父,你帮我想想办法,帮我救救琴娘,你是看过琴娘唱戏才把琴娘弄进宫来的,你一定有办法救琴娘的。”曹承一顶高帽子往曹叡的头上扣,全然信任看着曹叡。   曹叡……倒八辈子的霉叫曹承这么赖上了,什么情况!   “殿下,有件事我们应该要理清楚,你看哈,咱们应该是这样的顺序才对,我原本是要请另外的戏班子进宫唱戏的,是殿下你力荐,非让我答应你请这个百乐班不可。我是去看他们的表演没错,但这场戏正常来说也没什么问题,那也没有抹黑先帝之意,况且还把先帝演得不错,说来说去,其实戏本身没问题,问题在于让演这场戏的人。殿下与其让我帮忙,何不让那位琴当家的松口,让她把事情说清楚,究竟是受了何人的指使。”   曹叡是随便被曹承给缠上的吗?曹恒跟曹永乐一定是早料到了这件事后续麻烦不少,所以才会把事情推到他的头上,让他跟曹承对上。   一想也是,由他在中间当当和事佬,这也是利于他们母子沟通的。   所以,肩负重任,曹叡就得把事情办好!曹叡苦口婆心地劝道:“殿下,先帝这段往事知道的人很少,能说得如此详细的人,要么是朝中重臣,要么是大魏的敌人,不查清楚,你道谁能安心?”   “殿下,大魏江山得来不易,你是在大魏的皇子,就算不能为陛下分忧,至少你也不能扯陛下的后腿。”曹叡觉得不管怎么说,他既是朝中重臣,也是曹叡的伯父,曹承都还唤着他一声伯父,他跟侄儿们提个醒,这也是应当应份的。   曹承一听也知道这说得在理,顿了半响道:“伯父,这件事就没有其他的办法?”   “臣是想不出来,殿下要是有,那殿下就按自己想的去做。”曹叡忍住想要抽搐的嘴角,这般回了曹承,曹承闭了嘴。   曹永乐跟曹衍对视一眼,这件事,成了!   接下来,曹恒将人押在宫中,只是例行询问,想要弄清楚究竟是什么人把往事捅了出去,目的又是何在,既没有动怒说要杀人,也没有说演这种戏的人犯的是十恶不赦的大罪,曹恒的作为其实是没什么问题的。   臣子们也不蠢,就算蠢的,曹叡那都跟曹承解释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他们也都听到了,总不会听到了也当作没听到,装傻吧?   所以,没有人问过了一个不怎么开心的生辰的曹恒想怎么处置琴娘他们。   只有曹承,急急地想从曹恒的嘴里问清楚,曹恒到底是想怎么样,果真没有问清楚是谁告诉琴娘他们这段事,就不放过琴娘?   “承儿,你若是再敢就这件事来求见朕,你信不信朕立刻让她死。”曹恒怕是从来没有这样跟曹承放过话,但是曹承不知怎么的就想起多年前,曹恒是怎么样将做错事的他丢出宫去,他过的那些日子。   曹承一瑟,迈出的脚步缩了回来,曹恒看着曹承,“别让朕失望。”   这是警告,曹承就算再急着想救琴娘,此时此刻面对这样的情况,也同样被吓住了,想要说的话,再也不敢随意出口。   “下去。”曹恒这般扬声让曹承退去,曹承就算心里再不愿意,也只能顶着曹恒明显带着怒气的目光退了出去。   “孩儿告退。”曹恒不动怒的时候曹承还敢据理力证,眼下曹恒在气头上不说,他更是无理的,哪里还敢在曹恒的面前再碍她的眼。   曹承一退出去,曹叡从里面冒了出来,感叹道:“殿下是真像我们曹家人。”   惹得曹恒一记怒目相对,没见过这样的人,明知道曹恒在气头上,竟然还给曹恒捅心。   曹家的人,看看曹家的人都是什么样?妥妥就是不动脑的主儿,一个两个都是这样。   “陛下,大皇子一犯错了,很多人都动了。”曹叡适时的想给曹恒说个好消息,曹恒道:“把人放在宫里,再看看。”   曹叡知道曹恒指的人是谁,点了点头,“可是陛下,如果大皇子因为这事怨上陛下?”   这骨肉相残的,着实是最让人难受的,曹恒不想看到这样的结果,虽然她并不害怕。   “无妨。这天下间怨朕的人不少,不差他一个。”曹恒毫不在意显露自己的冷酷,曹叡心下轻轻一叹,没有再说出劝告的话来。   “陛下,山阳公夫妇求见。”让他们没有想到的是,多年不曾出府的刘协和曹节竟然来见曹恒。   莫说曹叡了,曹恒同样很惊讶,对视一眼,曹恒道:“请他们进来。”   胡平立刻前去,没一会儿引着盛装的刘协和曹节进来,这两位竟然都着的正装,因而曹恒也不在上座,而是走了下来,亲迎他们,不解地问道:“山阳公,姨母。”   曹叡也同样见礼,“见过山阳公,姑母。”   刘协微微颔首,曹节看到曹叡倒是很高兴,“元仲也在,如此最好。”   请完了安准备退下的曹叡听到曹节的话一顿,不解地看向曹节,曹节与曹恒福了福身,“陛下是在查透露先帝登基之事的人?”   这件事闹得动静有些大,曹恒也不奇怪曹节会知道,点了点表示没错,这件事她确实是让人在查。   “陛下不必查了,此事是我所为。”刘协在这个时候吐露出来的话叫曹恒和曹叡都惊住了,“山阳公这是?”   本以为是有什么人又想借着这些事兴风作浪了,没想到竟然是刘协,那他们弄出那么大的动静来就没有意义了。   曹恒和曹叡本来的诸多打算到此都顿住了,失望之色一闪而过,叫曹节看个正着,“陛下的打算,也不至于落了空,因我们布这一个局,与陛下的目的是一样的。”   什么样的目的才是一样?曹恒做那么多,是为曹承不假,但也并不仅仅是为了曹承,相反,曹承在这件事里一直就是一颗棋子而已,目的,更是那些居心叵测的人。   “这些年,自长乐去后,虽说司马家的人死了不少,但我们都知道,真正主事的并没有捉到,所以我们一直没有放弃追查。”解释的人是曹节,刘协补充地道:“查了那么多年,我们也算是有所得,因为想要拿到实证,这才会想引蛇出动,宣扬先帝之事,也是想刺激他们。”   那些心怀叵测的人,心里最恨的人莫过于曹盼了,将曹盼做过的事宣扬出去,这些人一定会联想到自己,必然不再安份,只要他们不安份,他们就有机会捉住他们的把柄。   “朕这般也不算坏了山阳公和姨母的打算。”曹恒一下子就想到他们之间其实并无冲突,甚至曹恒的反应都在他们的预料之中。   “我们唯一失算的是大皇子。”曹节看向曹恒,如实道来,他们是真的没有想到,曹承竟然会看上一个戏子,而这一个戏子更是他们的棋子。   “此事怪不得姨母,是承儿这孩子不懂事。”曹恒要怪也只怪自己生的儿子,没出息,没眼力。   “姨母选的这个人虽然出自市井,倒也是个可用之才,关了她这几天,她是一字都不露,死咬着说自己就是听过路人说起的故事,故事的真假她一个市井妇人不清楚,也不打算弄清楚。还说朕如果非要因此杀她,那就只管杀她。但从此天下人,怕是再也不会相信朕这个皇帝说的话了。”   曹恒把那女子说的话一字不差地告诉在场的人,曹节道:“这女子虽然不识字,却也是个聪明人。只是很多时候她说的话,总让人觉得她不像一个没有读过的书的人。”   “朕也是这种感觉。”一个没有读过的书的女人,见识胆量皆非同一般,怎么看都不像。   “不过,无论她是真的不识字还是假的不识字,她是棋子,我们派去的人确实就是一个过路人,能留下教她排好这场戏,都是为了钱而已。”   曹节行事一向谨慎,从不授人于柄,这件事如果不是她亲口承认,任曹恒派人再怎么查,怎么把琴娘关着,琴娘的嘴里问不出任何有用的话。   “陛下知道人是我放出去的,接下来是什么打算?”曹节问真重点,曹恒道:“他们希望朕接下来做什么?”   “杀人。”曹节冷洌地勾起一抹笑容,吐露此时时刻那些人最盼着曹恒做的事。   “然也!”曹恒与曹节想的一样,旁人的棋子有别的处置办法,成了曹节的棋子,曹恒也有别的办法引蛇出动。   “陛下圣明。”见曹恒连想都没想就同意了此事,曹节俯身称赞一声,曹恒道:“看看会有多少人想帮着朕的儿子跟朕闹起来,朕还真是好奇得很。”   好奇是假,想看戏才是真!曹叡和刘协两个男人在旁边听着两个女人把事情就这么定了,内心如何吐槽不可说。   “兄长知道该怎么做了?”曹恒一句问了曹叡,早有预料这件事一定会落在他头上的曹叡一听立刻道:“陛下放心,这人肯定是臣杀的!”   没多久,入宫唱戏的琴娘被曹叡所杀的消息不知怎么就传了出来,曹承得知后,第一时间就杀到曹叡那里,“你,你凭什么无故杀人?”   曹叡板正一张道:“怎么无故杀人?此女手里也是沾了人命的,这样的人有什么不能杀的?”   说着还让人将琴娘杀人的证据给扯了出来,结果被曹承抢过所谓的证据给曹叡丢了回去,砸到曹叡的脸上,曹叡这辈子还被人这么砸过,脸立刻黑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是诬陷,诬陷!”曹承是气得浑身直发抖,紧紧地捉住曹叡的双肩,“我要杀了你,杀了你为琴娘报仇。”   说着竟然要伸手掐住曹叡的脖子,一个人极快地将他的手扣住,“兄长。”   来人正是曹永乐,莫开玩笑,曹承要是真掐到了曹叡的脖子,明天参曹承的奏折得堆得比山还高。   “你放开,放开!”曹承眼睛都充了血,愤怒地大吼让曹永乐给他放手。   “你快放开伯父。”曹永乐就是来救曹叡的,怎么可能放开,手下一用力,掐着曹承的手腕,让他赶紧的把手放开。   曹承哪里听得进去,他听到琴娘竟然死在了曹叡的手里,即刻就恨不得杀了曹叡,如今曹叡近在咫尺,只要曹永乐放开,他立刻就能杀了曹叡,为琴娘报仇。   “你让开,否则我连你一块打。”曹承的手叫曹永乐紧紧禁锢着,很痛,再痛他却连动都没动一下,反而让曹永乐给他放手。   “兄长,不要忘记母皇说过的话。”事到如今曹永乐提醒曹恒的存在,没想到反而刺激了曹承,“母皇,母皇说话不算数,她明明说过不会伤害琴娘的,可是琴娘死了,琴娘死了!”   一声一声的控诉,显露了此时的他对曹恒的怨。   “你放开。”曹承再次与曹永乐重申,让她给他放手。   曹永乐到现在是看明白,曹承这是疯了,为了一个女人不管不顾,还真是怨上了曹恒。曹永乐一想明白,手下一动,直接将曹承还捉住曹叡的手给打开了,更将他击打得离开曹叡几步之外,叫他再也威胁不了曹叡。   曹叡刚刚那是一会都不敢吭,这会儿终于得了自由,拍拍曹永乐的肩道:“揍他。”   曹永乐看着曹叡又恢复了从前那得瑟的样,似是刚刚那毫无还手之力的样子压根就是她的错觉,而在这个时候曹承一拳朝着曹叡揍了过来,曹叡立刻往下一缩,叫曹永乐用手给挡住,曹叡抬头一看,那是大松了一口气。   “兄长,你别忘了,伯父不仅是我们的伯父,更是大魏的右仆射,殴打朝廷命官是什么罪,需要我再提醒你?”曹永乐紧紧地捉住曹承的拳头,任曹承如何挣扎都无用,提醒地问了曹承。   “别废话,我说了,你不让开那我就连你一块打。”曹承这会儿已经气得失去理智,曹永乐捉住他的手,他还有另一只手…… 第153章   曹承挥动另一只手朝着曹永乐打去,曹叡已经退避三舍, 叫唤道:“永乐, 好好帮你母皇教训教训你兄长,还有, 我要去找你母皇告状, 顶住。”   说完撒退就跑,曹永乐……   曹承一听曹叡要跑去告状, 立刻发狠地攻向曹永乐,“你是不是还要拦着我?你听到了, 他要去找母皇告状, 母皇一但知道我做的事,绝不轻饶我。”   ……曹永乐道:“兄长知道后果, 却还是要做, 我已经提醒过你几次了,你听进去了?既然你之前没有听进去,现在急什么?而且你以为我不拦着你,你就能让伯父不去告状?”   天真的曹承着实让曹永乐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曹承却是一脸的怒意, “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 刚刚……”   “刚刚什么?如果不是我, 刚刚你就要杀了伯父了是吗?”曹永乐直言戳破, “你敢动伯父, 你信不信母皇就敢要你偿命?”   曹承动作一僵, 随后控诉地看了曹永乐,“我是你的兄长,你帮着外人不帮我?”   “兄长慎言。”再听曹承的话,曹永乐再也忍不住沉下了脸,同时一掌将曹承击退,“谁是外人,谁又是自己人?那是伯父,大魏的睿王。”   “我不跟你说。”曹承知道自己打不过曹永乐,他也不打了,果断地要走,曹永乐也不拦着,只在后面跟着。   曹承是要去拦着曹叡的,结果曹永乐在后面跟着,曹永乐是为什么跟着他,曹承能不知道?气得他回头大声地喊道:“不许跟着我。”   “我没跟着你,我是要护着伯父而已。”曹永乐是怕气不死人,曹承气得浑身直发抖,想打曹永乐,打不过啊!   “两位殿下,陛下有令,两位殿下先在此候着。”曹承还在想怎么把曹永乐打发了,结果还没到太极殿,胡平先把他们给拦住了。   “睿王呢?”曹承被拦下,想到曹叡的脚程,这个时候应该是已经到了!   “睿王在觐见陛下。”胡平倒是有问必答,曹承听着立刻就要冲过去,胡平已经先一步将他拦住,“殿下,还请殿下止步。”   曹承哪里肯止步,止步不前,那就是等着曹叡告状了。   “让开。”曹承喝斥胡平一句,胡平一步不退,“殿下,这是太极殿,没有陛下的诏令,擅闯太极殿,殿下知道是什么后果?”   “让开。”压根听不进去胡平的话,曹承只管再次喝一声,让胡平给他让开。   胡平哪里能让,他现在的主子是曹恒,曹承就算是皇子,将来怎么样不说,现在也得听曹恒的,曹恒不发话,胡平是不能让曹承迈入一步,否则就是玩忽职守。   “请殿下莫要为难平。”胡平低头垂眉地拦在曹承的面前,提醒曹承。   曹承要是能听得进去胡平的话,也不至于听不进曹永乐的话,故而扬掌就要对胡平动手,曹永乐再一次拦住他的拳头,“兄长,打狗还得看主人,你本已犯下大错,还要一错再错?这里是太极殿,从来没有人敢闯太极殿,更没人敢在太极殿前打架,你确定自己真要动手?”   “若不是你拦着我,我会闹到太极殿前?”曹承是恨得咬牙切齿地吐字,曹永乐已经不想说话了,在曹承想要挣脱之前,紧紧将他的手给扣住,不让他再动分毫。   “公主殿下。”胡平一看曹承要跟曹永乐拼命的样子,情急地唤一声,曹永乐道:“快去禀告母皇。”   她现在拦着曹承,曹承要挣开了,一定会跟她打起来。在太极殿前动武,妥妥是要都要挨罚,曹永乐心想现在只有曹恒能阻止了曹承发疯,胡平要是再不去,她还真只能跟曹承在这儿打起来了。   胡平一听哪里还敢耽搁,应声着就往里冲,曹承一直都在挣扎,却一直叫曹永乐牢牢地禁锢着,动都动不得。   “兄长,母皇就要来了,你当真还要打?”曹永乐提醒他刚刚她与胡平催促的话,曹承总不会耳朵聋了什么都没听到?   “一错再错,数错并罚,兄长知道母皇的性子,母皇绝不会因为我们是她的儿女就手下留情的。”这一点曹永乐相信曹承是懂得的,曹承听着不远处传来的脚步声,立刻松开了手,而也在这时,曹恒与曹叡一前一后的出现在他们眼前。   “母皇。”曹永乐已经站好,与曹恒作一揖,曹恒看着他们,曹承也赶紧作一揖,“母皇。”   曹恒眼中尽是冷意,“你刚刚都做了什么?”   曹承抿着唇明显不想回答,曹恒由得他想答或是不想答?再次喝问道:“朕在问你,刚刚你都做了什么?”   “母皇。”曹承唤了一声,带着委屈地道:“母皇明明说过,不会伤害琴娘的,可是现在琴娘死了。”   “所以你要为了一个女人做什么?杀了睿王报仇,还是想杀了朕为她报仇?”曹恒直接把曹承都已经做却没敢说出口的话问出来,曹承握紧了拳头,却只能低下头道:“孩儿不敢。”   曹恒走了过去,站在曹承的面前,“不敢?朕看你敢得很,刚刚如果不是永乐拦着,你就要掐死睿王了。你以为,自己是大魏的皇子,你就可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了。”   “可是母皇明明说过,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睿王杀了琴娘是以什么名目?无罪而杀人,错的人是睿王,母皇为何只杀琴娘而不诛睿王?”难得的智商在线,让人没想到的是,曹承却是问出这样的话来。   “你怎么就知道琴娘无罪?”曹恒是随便让人难住的,曹承要讲罪名,好啊,她就跟曹承好好地说说。   “母皇那是欲加之罪。”曹承大声反驳。   “朕问你,琴娘是个什么东西,值得朕费心给她扣上罪名?”自己生的儿子蠢成这样,曹恒自然是气的,毫不客气地怼问一句。   “朕说过,你看上什么人,想娶什么样的人都由你,朕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朕还有女儿。大魏的天下出了两个女帝,也不在乎再多一个。当儿子的没用,女儿照样可以顶上,朕要的是大魏江山太平,你不是那个料,朕就选能撑起这个天下的人。所以,给朕一个朕需得加人罪名以杀你心爱之人的理由。”   一句又一句的质问,曹恒是等着曹承回答,曹承早先是被气昏了头,本能就觉得他喜欢的人不可能犯下什么罪,所以当得知琴娘的死讯,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曹叡陷害的琴娘。   “母皇不可能,那睿王……”曹承是不死心,以为曹恒不可能,那还有曹叡,曹叡难道了不会?   “放肆!”曹恒大声地喝斥曹承,目光不善,“你自己不是个东西,也当天下的人都不是个东西,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你是在质疑大魏的右仆射是个陷害从的人,质疑大魏朝廷的律法形同虚设?”   曹承被斥之后,惊得一下子跪下了,怕是这辈子他也没见过曹恒发那么大的火。   “来人!”教训完了还没完,曹恒已经再次地下令,黑衣的禁卫立刻出列,站在曹恒的面前,“殿下。”   “拖下去,杖三十。”显然曹恒是气极了,看看她这毫不留情的样子,曹叡和曹永乐都想为曹承求情的,然而还没开口曹恒已经扬起了手,阻止他们要脱口而出的话,“朕在教训自己的儿子,谁也不许求情。”   ……这话都丢出去了,就算他们还想再说点什么,压根也不敢再说了。   曹承这么多年在外飘荡都没挨过打,没想到才回洛阳不久,立刻就挨了打。   禁卫是曹恒的手下,曹恒下令他们也不敢不听,立刻上前将曹承给押下,杖以三十。   打完之后曹承整个人都萎了,脸色发白,额头尽是冷汗,他是一声都没有吭过,眼下被拖了回来,曹恒问道:“知道自己错在哪里?”   曹承整个人都不好,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话道:“孩儿不该鲁莽行事,对睿王不恭,对母皇不敬,更不该以小人之心揣测大魏的官吏。”   细数着自己的过错,只是他那幽幽的目光,一闪而过的恨意,怎么看都不像是知错的样子,曹恒都看在眼里,却不打算管到底。   “下去吧。”曹承本以为曹恒还会继续追问,让他更深地思考自己的错时,曹恒却放过了他,让他下去了。   曹承一顿,还是极快地回过神来,与曹恒作一揖,“孩儿告退。”   曹永乐和胡平看着曹承艰难起身的模样,赶紧的过去扶着他,不想曹承却直接挥开他们的手,竟然不让曹永乐和胡平碰。   看着曹承这个动作,曹恒与曹叡两人眼中都闪过一道精光,好,实在是好!   曹承离开了,曹叡唤了一声陛下,想给曹承说说好话的,结果曹恒已经扬起手,“兄长什么都不用说,朕心里有数。”   ……话都给堵住了,曹叡也不能明知故犯,惹了曹恒生气,而曹恒一眼看过曹永乐,“你还在这里做什么?”   “孩儿也告退。”曹恒这要迁怒的节奏,曹永乐果断地表示要走人,曹恒抬脚往里去,曹叡倒是不知道该不该跟着一起进去了。   “兄长不是还有事要跟朕说的?”曹恒往前走了几步,突然回头唤了曹叡,曹叡刚刚来是要做什么,告状的啊,都还没开口,曹恒都知道了,人也罚了,曹叡还能接着告状?   不能!那刚刚都说了有事禀告,曹叡想着还有什么事能顶上的,跟上曹恒。   曹承艰难的拖着刚挨了打的身体,一步一步往自己的寢殿走去,曹永乐在后面快步地追上,“兄长!”   “走远一点,我现在不想看到你。”曹承冷声地说一句,这样的语气是从来没有过的,曹永乐道:“兄长受了伤,还是让我先扶你回去!”   曹承却不肯,“我说了,你离我远一点。别不拿我的话当话。”   ……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曹承,曹永乐觉得这人都在气头上,额,算了,不让她碰就不让她碰吧!   虽然曹承不肯让她扶着,曹永乐还是跟在曹承的身后,这护着曹承回去的态度,曹承却气道:“你没事干吗?滚远一点……”   滚哦,曹永乐听着这不善的语气,“兄长,这地方又不是你的,你能走我就不能走了?”   本来气得半死的曹承再听这一句,立刻转过头怒视曹永乐,曹永乐保持着安全的距离站住,“兄长想让我扶了?”   “曹永乐你是不是以为我打不过你就奈何不了你?”曹承没能忍住地反问一句,曹永乐道:“那倒也不是。”   “那你就给我滚远一点,我不想看见你,我怕自己忍不住掐死你。”从牙缝里挤出这话,曹承的眼睛都在充血。   比起曹承那怒不可遏的模样,曹永乐就淡定多了,“兄长,你掐不死我。你都打不过我,怎么掐死我!”   曹承本来气得要死,浑身上下都痛着,被曹永乐这火上浇油的,一个没能忍住竟然吐出一口血,曹永乐……   这也太弱了吧,这样就被气得吐血了!曹永乐赶紧拿了帕子过去,给曹承把血给擦了,一边擦还一边道:“兄长你这样不行,这才多大事就吐血,要是被人知道了,你怎么办?”   “我是被谁气得吐血的?”曹承没能忍住大吼一声,曹永乐赶紧顺着他的背,“好,好,好,都是我的错,是我不对,你别生气了,再气又要吐血了。”   虽然吐这点血出来比憋在心里要好,那也不宜吐得太多,会伤身的。曹永乐偷偷给曹承号脉,还是生怕亲哥有个万一。   “走开!”曹承傲骄地喝斥,但是语气听起来没有之前那么生气了,曹永乐立刻顺竿子爬,扶着曹承道:“兄长你要知道,身体好了才能找人算账,看你现在的样子,我随便都能把你放倒,你还想赶我走,你赶得了?”   ……很有道理,曹承瞟了曹永乐一眼,曹永乐赶紧扶着曹承道:“齐家的金创药比我们家的好,我给你上药,不用两天就结疤了。兄长总不会想一直这样吧。”   谁想了,挨了一顿打,曹承气得半死,可是叫曹永乐气得吐了血,反倒觉得心里没那么难受了,曹永乐扶着他,他也一路走着,“你这样是想让我不生你气?”   “正常来说我应该回答是,但是,说句实话,兄长你生不生我气关我什么事。就算你被气吐了血,那也是你自己的事,跟我是一点关系都没有,痛的,难过的人都是你自己,你自己都不知道心疼自己,还指望别人心疼你?呵呵……”一声呵呵总结实在不是一般的意味深长,曹承听着不得不说,很有道理,真的!   “扶我回去,痛死了。”曹承被曹永乐说到这儿,也不想再硬扛着了,全身压在曹永乐的身上,果断让曹永乐扶他回去。   曹恒虽然觉得曹承很重,那话都说出去了,现在也只硬扛着扶曹承回他的寢殿。   很快曹承被曹恒杖责的消息立刻传遍了整个洛阳,至于来龙去脉,曹恒从来不刻意隐瞒,一查都清楚。   曹承先前喜欢上琴娘,想娶琴娘为妻的事早就已经传遍整个洛阳,虽然都很奇怪曹承是什么样的眼光才会看中一个寡妇,之前想要坏了这桩姻缘的人,如今满脑子是只有一个念头,得不到心爱的人,正常的男人会怎么样?身为大魏的皇子,面对自己的母亲逼死自己喜欢的人,他又会怎么样?   “好,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好戏就要开场了!”   等着这场好戏的人不要太多,而曹承的身边,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出现了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曹承本因伤势而几日不上早朝,就算伤养好了竟然也不打算回去,他不回,曹恒也不召他回。   正主不急,旁人却都急了,“陛下,大皇子的伤势既已痊愈,也该让大皇子回朝了。”   “大皇子不急着回,朕何需急,你们又何需急?”曹恒直将将情况点明,事情到了现在,该急的人不急,他们又需要急什么?   “陛下。”深以为曹恒说的都是呕气的话,一群人都急急唤了曹恒一声,曹恒道:“怎么,难道朕说得不对?他是大魏的皇子,因朕之故,他不需要十年寒窗参加科举,不需要浴血奋斗几经生死就能站在这太极殿,朕给了他机会,他不知珍惜,没有想过捉住机会,为国为民尽心尽力,朕还少他一个为大魏做事的人,需朕求着他回朝?”   谁还能听不出曹恒语气中的不满?曹叡却提了一句醒道:“陛下,大皇子也是立了战功的。”   ……对哦,他们怎么把这件事给忘了,曹承先前改名夏承,在水军这些年立下不少的战功,那是大魏亲授的将军。   “就算如此,哪个将军回朝说不上朝就不上朝的?还得要朕请他回朝的?”曹恒立刻把话圆了过去。   想想大魏这些将军,额,还真是没有哪一个敢拿娇,大魏又不缺将军,只有忠心耿耿,一心为民,大魏才会委以重任,让他们可以立足于大魏朝。并不是曹恒求着臣子做他们本就应该做的事。   “若是大皇子回朝……”行,让曹恒下诏请曹承回来是不可能的,那他们就换一个说法,曹承要是回来了,曹恒还让曹承回来吗?   “朕是该好好想想这个问题。”曹恒幽幽而道,一群人都一个激灵,急急地唤了一声陛下。   “朕说了会好好想想。”曹恒才不管他们是怎么想的,现在最重要的是她怎么想。   “此事暂时不提,这是凉幽之地传来的消息,你们都看看。”比起家事来,当然是天下事更重。   “乱民?”东西由胡平传下去,第一个拿在手里的是萧平,萧平迅速地阅览了,曹恒道:“是,乱民。”   曹叡这时也看完了,“说是乱民也不贴切,这些人都是各族融合所生的孩子,不为各族所容,他们干脆自成一体,眼下已经在北方各州形成了一股不小的势力,理当重视。”   算是将这关系给点明了,曹恒道:“这个情况很多年以前朕就提过,随着匈奴、鲜卑等各族进入大魏,各族通婚,这些不是纯粹的汉人或是其他族人的人,便不为他们所容,当年朕征鲜卑时曾亲眼见过,因而当初也提出了相关解决办法,如今看来,收效甚微。”   说到这里曹恒很是忧心,羊祜轻声地道:“眼下他们是想动武?”   “对,他们就是想动武,不为各族所容,他们都不愿意,最好的办法是打到所有人都只能接受他们。”直接粗暴的人是在高句丽一呆就是几十年的夏侯尚。   “陛下,战起受苦受累的只能是百姓。”郭涵这样说了一句,算是给曹恒提一句醒,也是给满朝的文武都听着心里有数。   “朕知道。”曹恒也不想起战事,然而却由不得她想或是不想。   “母皇,孩儿自请前北方各州,必不费兵力,安定各州。”在这个时候,一个个都在想这件事应该怎么解决才好,曹永乐出列跪下,自请!   所有人都看向曹永乐,同时都想到当年的曹盼是怎么崛起,又是怎么样稳稳地捉住大魏的军权,成为曹操选定的世女,最后成为大魏的开国女帝。   “陛下,这不妥当。”想到这些事,立刻有人表示反对,坚定不能让曹永乐去北方各州。   “去了各州,你打算做什么?”曹恒才听不进去那些人的废话,只是追问曹永乐的打算。   “安民。孩儿可以立下军令状,若是孩子做不到不费一兵一卒安定北方各州,从此再不踏入洛阳半步。”曹永乐太清楚要用什么样的办法让这些人同意她往北方各州去。   他们家三个孩子,各有各的战场,各有各想做的事,配合无间,这才不枉生为大魏的殿下。   “孩儿也愿同往。”曹衍一直都很安静,相比起曹承身为长子受人瞩目,曹永乐显露的野心勃勃吸人眼球,他这个中间的孩子,什么事都静静地做,静静地想,此时出声,也让人想起来了,大魏不是只有曹承和曹永乐,还有一个曹衍。   “母皇若是不放心我一个人去,让二兄一起去也好!”曹永乐眼睛发亮地提议,曹衍能跟着一块去再好不过了,这不管于曹永乐和曹衍都是一个机会,绝好的机会。   曹恒一眼扫过众臣,“军令状都立了,朕似乎也没有理由不给他们机会去处理这些事。想必现在的北方各州也比不上从前的益州一般凶险。”   这感慨对比的,无不是拿当年曹盼做的事为榜样学习,怎么说自己都是这么过来的,说好的要给他们机会历练,不让他们出去做事,怎么历练。   “臣也觉得两位殿下去北方各州挺好的。”第一个表示同意的人是曹叡,萧平也立刻表态,“臣附议。”   其他人如郭涵、夏侯尚、程明、羊祜、姜维也全都一一附和。再到六部尚书,也是一个一个都点头同意这事,那其他人,想不同意,充足的理由有?   他们心里真正不同意原因,他们敢说出口?真要说出来了,第一个动怒的人一定就是曹恒。   既然如此,也不用为了这点事就跟曹恒闹起来,怎么说真要闹翻了,吃亏的只能是他们,绝对不会是曹恒。尤其就算是闹翻了,这件事也不可能会改,那为什么还要闹呢?   果断都闭了嘴,一个个也跟着附议。   那么曹衍和曹永乐去幽州的事就算是定下了,曹承知道的时候还顿了半响,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最后还是有人肯定地告诉他,一但曹衍和曹永乐在北方各州有所作为,曹承现在比他们的优势就在于他的战功,而一但曹衍和曹永乐在北方立了功,曹承的优势也将不再是优势。   “那又如何?”曹承一脸不以为然地反问,“你们以为我现在是什么心情?”   “殿下如何想要报仇血恨,不让心爱的人惨死,最好捉住机会。”有人那样提议曹承,曹承一下子看向那人,怎么看怎么透着不善。   “睿王动的手,陛下护着睿王,殿下就没办法了?”继续丢出这一句,就像是在引诱着曹承,曹承却冷下了脸大声斥一句,“出去,立刻,马上!”   这喜怒无常,叫人捉摸不透的,不是一般的让人不喜欢。   但是再不喜欢,那也只能听曹承的话,乖乖的退出去,谁让曹承是大魏的大皇子,他们需要这颗棋子。   也在这时,曹叡在一次回府的路上被人袭击,当胸被打了一拳,手无缚鸡之力的睿王被打得吐了血,也在这个时候,不小心被他与那杀手撞上,入眼一对吓得曹叡惊醒,“是你!”   认出了那人,而在那人要继续动手的时候,一道箭划穿射来,张昭手里搭着箭,“离开,否则下一箭,射穿的将是你的喉咙。”   刚刚杀手已经感觉到了这箭划空而来,完全可以取他的性命,却手下留情了,再来射穿他的喉咙,绝对不是骗他。   “快,王爷在那里,快。”一声的叫唤传来,显然杀手让人去引开的曹叡的侍卫已经回来了,在这样的情况下怎么可能还杀得了曹叡,杀手即跃墙而起。   瘫倒在地上的曹叡想要坐起来,却发现没有力气,张昭立刻放下了箭,大步走来将他扶起,“王爷。”   “可真巧啊。”曹叡嘴角尽嘲讽地吐了一句,张昭道:“若不是那么巧,王爷这会儿已经是个死人。”   曹叡一声讥笑,“陛下感于张巡检使这些年辛苦了,特意给张巡检使放个长假,怎么觉得巡检使越发沧桑了?”   张昭根本不管曹叡话中的恶意,只是提醒地道:“我刚刚听到王爷说是你,看来王爷是知道谁想杀的王爷。”   “是又如何?”曹叡并不避讳 ,竟然直白地告诉张昭,他就是知道了是谁想杀他又如何。   “那王爷猜猜我是不是也知道。”张昭这般问了曹叡一句,曹叡怒视于他,张昭风轻云淡地笑着,知曹叡之怒是从何而来,更知道曹叡的无力改变。   “王爷,王爷!”也在这时,曹叡的侍卫终于是赶来了,看到曹叡嘴角的血迹,还有无力坐着的样子,全都跪下了。   “属下着了旁人的道,叫王爷身处陷境,是属下无能。”侍卫们与曹叡请罪,曹叡吐了一口气挥手道:“旁人精心设计要置我于死地,防不住,不怪你们。”   听听这宽宏大量的话,张昭在一旁提醒地道:“是不是该请京兆府尹过来?”   一句话再次叫曹叡回过头怒视于他,张昭却似无所觉,只笑眯眯地道:“这件案子,不知就算查出来了,陛下会怎么判,当真能太义灭亲?”   曹叡的脸更黑了,此时大声地喝道:“去,请京兆府过来。”   侍卫们听得一顿,又极快地反应过来,立刻去办,张昭道:“看来睿王是不死心,那也好,就让睿王自己好好地看看,这世道是个什么样的世道。无论他们叫嚷得有多好,人性本自私,不是关系切身的决择他自然说着最公正的话,一但扯上了骨肉至亲,你看他是不是能做到。”   “张巡检使今日相救,此情此恩曹叡记下了,没什么事张巡检使就回府吧,中书令还在府上等着巡检使。”曹叡完全不想再跟张昭说话,反而捅心地提醒张昭,郭涵这位也不是好惹的,不想招惹不必要的事,最好就立刻回去。   张昭回头看了曹叡一眼,冷哼一声站了起来,头也不回地走了。   也罢,总要让曹叡看到他心中所谓的公正,公平都是假的,才能继续下一步。   曹叡遇刺那么大的事,曹叡还让京兆府插手了,又怎么不让人震动,曹恒即刻派了戴图前去给曹叡看伤,没想到曹叡即发起高烧来,戴图守着几天,用尽办法,这才让曹叡退了烧,命悬一线甚是凶险。   醒来的曹叡瘦了一圈,整整躺了半个月才能下床,而第一件事他便问起杀他的凶手查出来了吗?   得到一句不确定的答案,曹叡立刻沉下了脸,“京兆府那边说全无线索?”   “问了几次京兆府都说在查,可是一直都没说查出来了还是没查出来。”贴身伺候曹叡的人也不确定曹叡的想法,只能如实地回答,曹叡的脸色更难看了。   而此时有人来报,“王爷,张昭张巡检使前来探病。”   曹叡毫不犹豫地道:“不见。”   “睿王为何不见昭?难道昭让睿王动怒了不成。”有人不请自来,直接到了曹叡的面前,曹叡道:“张巡检使未免太不把我放在眼里了,不请自入,这是你学的规矩?”   “难道睿王不想知道京兆府都查到了什么?”张昭是压根不听曹叡不善之言,反而提起了另一件叫曹叡十分扎心却又想要知道的事。   “看不出来张巡检使的消息挺灵通。”曹叡讥讽地开口,张昭道:“否则我也活不到今天。睿王以为,这刺杀会有第二次吗?”   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来提醒曹叡小心的,但是曹叡清楚张昭不是,“张巡检使要是没有其他的事就请回,我在养着病,连陛下都不打搅我,你也最好自觉。”   不料张昭听着摇了摇头,“睿王此言差矣,陛下不打搅睿王养伤,未必见得就是为了睿王好,可能也是无颜见君。”   “够了。”曹叡显然是真怒了,大声喝了张昭一句,“张巡检使如果再不离开,我只能请人送你离开。”   说是送不如说是扔,曹叡是真生气了,张昭对此露出一抹笑容,“想必能等到睿王心平气和的时候。”   说罢与曹叡作一揖,张昭这才离开了,曹叡将案上的东西全都挥落了,还没走远的张昭听到声音露出了一抹笑容,等了那么多年,终于找到机会了,好戏就要开场了!   这会儿的太极殿内是一片死寂,行刺曹叡的人,宋徒这个京兆府尹早就已经查到了线索,可是发现的线索太让他吃惊了,等一切查实了,他才敢呈到曹恒的面前,曹恒看完之后,一张脸阴得都能滴出水来。   “确认无误?”曹恒还是再问了一句,宋徒哪里敢拿这么大的事开玩笑,忙与曹恒作一揖道:“回陛下,确认无误。或许陛下可以亲自去验证。”   宋徒的能力曹恒还是清楚的,要是一个没用的人,曹恒也不会对他委以重任,为洛阳的京兆府尹。而且宋徒还说了让曹恒自己去验证,曹恒意示他说下去。   “睿王说过,在刺客动手时曾扯下了那人身上的衣角,这是衣角。”宋徒手里拿出了东西,正是一方黑色的衣角,曹恒看着许久没有动,还是宋徒再唤了一声陛下,曹恒似是一下子惊醒了,缓缓起身走了下来,拿过那处衣角,“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宋徒微微一顿,劝谏一般一道:“或许只是一时糊涂。”   “不是一句一时糊涂就能当作他什么事都没做过。”曹恒冷声地吐了一句,宋徒闭了嘴,曹恒都说了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说得出做到,律法面前人人都一样,杀人者死,行刺大魏的睿王也该付出代价,理所当然的不是?   若是换了宋徒,如果今日被行刺的人是他,他是怎么样希望?   息事宁人?不,命都快没有,怎么能够息事宁人。曹恒道:“你在这里等着朕。”   丢下这一句,曹恒抬脚往外走,宋徒自己送上了什么东西他清楚着,曹恒让他等着,就是要去印证,如果当真是,宋徒不确定曹恒会怎么处理。   “诺。”心里再犯嘀咕,宋徒还是老老实实地应一声诺,乖乖地等着。   而曹恒走出去,即往一边的侧殿去。大魏的皇帝怕是古往今来最勤俭的皇帝了,从前只有曹盼跟曹恒,母女同居太极殿,方便曹盼教导曹恒。   到了曹恒一朝,宫中的主人不少,却都只居于太极殿,夏侯珉如是,曹承、曹衍、曹永乐都在。   所以要找起人来,曹恒很快就到了。   曹衍和曹永乐都往幽州去,太极殿剩下的就是夏侯珉和曹承,夏侯珉完全可以排除,剩下的就只有曹承了。   曹承自从受了杖责之后,这些日子竟然从来没有出现过,也不与曹恒问安,曹恒也从不传他,母子似在呕气。而曹突然来到,曹承殿内侍奉的人都连忙与曹恒作一揖,“陛下。”   “大皇子呢?”曹恒问一句,宫人赶紧回道:“殿下在屋内。”   “将承儿的宫殿包围住,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出入,违者杀无赦。”曹恒在得知曹承在屋里时,立刻丢下这一句,宫人们皆是大惊,不知发生了什么事,竟让曹恒这般。   ※※※※※※※※※※※※※※※※※※※※   继续…… 第154章   “诺!”宫人不解时,胡平与赤心却已经各自安排去, 很快黑衣的部曲将殿内团团地包围住, 曹承听到外面喧哗,满是不高兴地走了出来, 吼道:“吵, 吵什么吵,都闭嘴。”   可是出来一看到站在门口的曹恒, 立刻精神了,“母皇。”   曹恒直接无视他, 吩咐道:“去搜。”   莫忧一顿, 曹恒已经再次地吩咐,“去。”   再想不去, 曹恒都生气了, 连曹恒吩咐的事都不去做,他们还想留在曹恒的身边伺候?   “诺。”作一揖,莫忧带着人往曹承的屋里去,曹承惊得看向曹恒问, “母皇这是何意?”   曹恒没有回答, 曹承想要拦着,曹恒已经斥道:“跪下。”   曹承硬着脖子满是不解地问道:“孩儿不知做错了什么, 叫母皇如此盛怒?”   “跪下。”并不回答曹承的问题, 只是重申她要曹承做的事, 曹承想要据理力争, 曹恒一记利目扫来, 曹承最终还是跪下了。   而莫忧带着人一进去,屋里的人也都涌了出来,“殿下,他们,他们这是在做什么?”   曹恒看着曹承屋里出来的人,只轻轻瞥过,刚刚还一脸委屈不满的人在见到曹恒之后都连忙地跪下了,“陛下,不知陛下驾临,臣失礼,失礼。”   负手以立,曹恒根本就不将他们放在眼里,只等着屋里的消息。   没让曹恒久等,莫忧在这个时候捧着一件黑色的夜行衣出来,曹承本来还在想是出了什么事,在看到那件衣裳时终于是变了脸。   赤心上前帮着曹恒将衣裳打开,果然看到有一处缺了一个角,曹恒拿出刚刚宋徒给她的衣角一接,正好对上。   “母皇。”曹承根本没想到自己竟然给别人留下那么大的把柄,惊得唤了曹恒一声,曹恒道:“证据确凿,你还有什么话要说?”   曹承自己做了什么事他心里不知道?   “我没什么可说,曹叡被刺就是我所为,如何?母皇是要大义灭亲?啪!”曹承挨了一记耳光,曹恒从小到大从不加一指于他身,这一次,曹恒显然是气极了!   “杀人你还觉得自己有理?”曹恒极是不喜曹承这样的态度,而曹承的嘴角都流血了,他却好像破罐破摔一般,“无理,不过是杀人偿命而已,好啊,我偿还给他,母皇只管杀我。”   “啪!”曹恒再打了曹承一个耳光,“你以为朕不敢杀你?”   “敢,有什么是母皇不敢的,更别说我又不是你唯一的孩子,母皇想杀我,杀啊!”曹承这辈子从来没有这样跟曹恒说过话,可他似是豁出去了一般,“杀了琴娘的人,我一定会杀了他,一定会!”   曹恒冷哼一声,“如此好骨气,极好。来啊,将他押入大牢。”   “陛下。”没想到曹恒还真是要将人关进大牢,胡平也好,赤心也罢,都着急地唤了一声,曹恒却像听不见他们的说话,再次喝道:“押入大牢,从现在开始,不许任何人见他。”   没有一点商量的余地,赤心除了听命又能如何。   曹承听着冷冷地道:“母皇不应该把我关起来,而是直接杀了我。你不是说过,如果我敢违犯大魏的律法,你会第一个杀了我,母皇一向言出必行,怎么这一次不动了?”   “殿下。”听着曹承这似是迫不及待想死的口气,一旁的人都唤了一声,曹承置若罔闻,只盯着曹恒。   “母皇是知道的,我是傻,不及母皇,也不及衍儿和永乐,可我认死理,我认准的事,八匹马都拉不回来,杀了琴娘的人,只要我还有一口气在,我定会杀了他,定会。”曹承竟然敢冲着曹恒撂狠话。   “拖下去。”曹恒一脸寒霜,叫曹承气得不轻,听听他这话说的,是把琴娘的死也怪到了曹恒的头上,还真是够胆大的。   “母皇不要以为我在说笑,我也是说得出做得到的人。”曹承像是生怕曹恒不把他的话当一回事,急急地叫嚷着,一群人听着都担心死了,不确定曹承是不是疯了,怎么敢再三跟曹恒重申这一句话,这是想死还是不想死?   拿下了曹承,曹恒连看都不看一旁的人,转身即离开,本来生怕曹恒会因曹承的之事迁怒于他们的人看到曹恒离开都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随即想起曹承叫曹恒押入了大牢,似乎因为曹承动了什么不该动的人。   曹叡被行刺那么大的事,整个洛阳都被震惊了,还会有谁不知道这事,细细一联想,妈啊,赶紧回家把消息告诉家里能做主的人。   而曹恒没忘记在太极殿内待着的宋徒,“曹承已经被朕打入大牢。”   宋徒刚刚就拿不准曹恒会怎么做,亲耳听到曹恒的做法,整个人震惊地看向曹恒,唤了一声陛下。   “这件事,朕会给你们一个交代,更会给睿王一个交代。”曹恒的声音幽幽传来,听在宋徒的耳朵里,宋徒只觉得头痛,真痛!   此事要给天下人,给曹叡一个交代最妥当的做法就是让曹承杀人偿命,可是啊,这是曹恒的亲子,大魏的大皇子,更是一个以战功立世的将军。   不管曹恒怎么做,事情都不可能善了,宋徒都要为难死了,自己都不知道怎么出的洛阳宫,看着依然明朗的天空,宋徒被刺痛得闭上眼睛,半天才幽幽吐道:“要变天了。”   暴风雨即将要来临了,曹承因为一个女人做出那样的事情,为难的人只能是曹恒,曹叡……这个局,或许也只有曹叡能破。   这个念头一起,宋徒就想往睿王府去,又想起来曹叡伤重引发高热,卧床许久,一直都不见客,他这个时候去,万一把曹叡气出个好歹来……还是算了!   可是这第二日,因着曹恒虽然将曹承押入了天牢,却没有说曹承犯了什么错,为什么曹恒要将他押入天牢,大臣们自然是就此事问询曹恒的。   曹恒眼见着这些人步步紧逼,大有曹恒要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就该放了曹承的样子,宋徒这个京兆尹府同样皱紧了眉头,怎么听起来这些人说的都是反话。   “京兆府尹。”宋徒早年就跟了曹恒,这么多年来,曹恒从不受臣子掣肘,这一次,就因为曹承,曹恒得有多为难!   听到曹恒一唤,宋徒连忙出列,“臣在!”   曹恒道:“告诉他们,为什么朕下令将曹承打入大牢。”   宋徒已经注意到,曹恒第二次直唤曹承的名字,站在宋徒的立场,宋徒知道应该帮着曹恒维护曹承,可是他是大魏的京兆府尹,受害人险些丧命,他的职责是帮那一个人讨回公道,而不是庇护一个凶手。   这个思路一理清,宋徒道:“半月前,睿王被刺,臣奉命查查此案,昨日由陛下亲证,刺杀睿王者,正是大皇子。”   本以为曹恒不会说破,宋徒这个忠于曹恒的人也一定不会说出,他们正好就此为难曹恒,扬眉吐气,把这么多年受了曹盼的气,曹恒的气,全都还回去。   万万没想到,曹恒都不用他们怎么追问,人已经把话头丢给了宋徒,而宋徒,一点隐瞒都没有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洁明了说得清清楚楚。   “还有什么想问的,京兆府尹在此,你们只管问。”曹恒补充一句,让他们有话只管说,本来咄咄逼人的臣子们私下交换了一个眼神,最要命的是政事堂那几个到现在为止都没有作声,既不与曹承求情,也没说让曹恒的严惩。   想来也是,那是曹恒的亲子,曹恒要如何对曹承都无妨,若是被人逼着当真处置了曹承,就他们还可以立足于政事堂?   能理解上面的人为什么不说话,而他们自己想要达到的是什么目的,也必须要不顾一切的出手,否则……   “陛下,既然证据确凿,不知陛下要如何处置大皇子?”此时此刻,没有人想问宋徒这件案子的细节,比起细节来,难道不是如何处置曹承才是重点?   “你有什么提议?”曹恒一副纳谏的样子,提问的人本是要等曹恒回答的,结果倒好,曹恒完全没有要回答的意思,反倒是要他提。   目光灼灼盯着那人额头止不住地冒冷汗,曹恒再次问道:“你有什么想法只管说,朕听着。”   已经被曹恒再次催促了,这人额头的汗更多了,半天才张了张嘴道:“依律法而定?”   “依大魏律法,杀人偿命,睿王虽然未死,却也身受重伤。而大皇子,纵不是陛下之子,也是大魏将军,战功卓越,若判以偿命,只怕水军的将士都不会答应。”最先开口的人竟然是姜维,他也是武将,最是懂得武将们的心思。   “姜将军此言差矣,因为立下战功就能肆意妄为,杀人可以不偿命,陛下又何必重申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吵吧,都吵起来吧!曹恒不意外会有这样的场景,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地看着他们吵,最后是谁都说服不了谁,因为吵得不可开交,也没有让曹恒立刻就做决定的意思,这样一来,曹恒也只管让他们吵下去。   曹叡本在府中养病,得知这些消息之后,多日阴着的脸终于是露出了笑容,可是,张昭再次登门。   曹叡的脸色在得知张昭再来时变得十分不好,阴着一张脸,随从刚要开口代曹叡将张昭打发了,曹叡却张口道:“去请他进来。”   “是。”曹叡发了话,侍从立刻听话地退去乖乖的将人请进来。   张昭进来看着曹叡躺在榻上的样子,“睿王经此重创,怕是要折寿几年。”   “如果你来是想说这样的话,你可以滚了。”十分不善地说话,曹叡对待张昭全无在他人面前的笑容与谦和。   “这才是真正的睿王,什么温和有礼,心系大魏,都是睿王装出来的样子,是陛下,甚至是大魏想要看到的而已,并不是睿王果真想做的。”张昭指出曹叡藏得极深,偏偏却在他的面前,暴露了真正的自己。   “你与我有何差别。”曹叡讥笑一声,满是嘲讽地看着张昭。   “有,睿王只求生,而我更求复仇。”张昭走近了曹叡,用着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与曹叡吐露。   曹叡道:“那与我何干?”   ……张昭笑了笑,不需曹叡相请,他已经在曹叡一旁的榻前坐下,“身为大魏的臣子,知道我的身份,睿王应该告发我才对,为何却没有?反而一而再再而三的让我入你的府来?”   “容我提醒你一句,你是不请自来,我的人没能拦住你,并不是我请你进来的。”曹叡并没有由着张昭说什么是什么,他们之间的关系没有那么亲近。   张昭见他到现还要拼命的要跟他撇清关系,露出了一抹笑容,“好,就算是我强行闯入睿王府,强行要见睿王。睿王以为,陛下将大皇子下狱,是要为你主持公道,还是不?”   曹叡不紧不慢地道:“人已经被关入了大牢,我并不急着马上就要得到答案。”   “那不如我们打个赌。”张昭没能从曹叡的嘴里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来也不急,反倒是继续提出另一个主意,想要诱着曹叡上他的船。   曹叡看向张昭,张昭已经继续地道:“我赌陛下一定舍不得杀死大皇子。可是,这件事到了现在,陛下唯一能善了的办法只有让你出面与大皇子求情。”   受害人不愿意再追究杀他的人的过错,曹承才能免受律法的惩处,又让曹叡帮着曹恒堵住天下悠悠之口,这实在是一个好主意,极好的主意。   但是,这于曹叡就不是什么好事了,面对要置自己于死地的人,杀了凶手报仇那才是他想做的,为人求情,让那人以后再有机会杀他第二次?   他这一次能活下来是运气好,下一次,未必能有这样好的运气了。   曹叡越想着,目光越发幽深,张昭看到这样变化的曹叡十分满意。   “你藏了那么多年,为什么藏着我以为不用我提醒你,现在你那么急切的出面,更想将我拉上船,打的是什么主意?”曹叡没有完全由张昭牵着走,张昭说出这样的话,挑动曹叡是为了什么,曹叡总要先弄清楚的,否则又怎么会跟这样的人有什么联系。   张昭笑笑道:“自然是因为等到机会了,大好的机会!”   “你认为好的机会,又急于拉我上船,我以为我已经拒绝了,你依然上门。”曹叡依然不善地盯着张昭,张昭道:“因为我以为睿王也会想要夺回本来属于你的东西。”   “睿王这些年为大魏都做了什么,我清楚,睿王心里也有数,但是得到的是什么样的回报,在儿子和重臣之间,谁都会选择儿子,尤其是像皇帝那样自私的人。”   “这么多年来,为了堵住天下悠悠众口,大魏的两位女帝是怎么做的?她们一直都标榜自己是一个公正的人,同时也要求天下人都做到公平,然而事到临头,她当真做到公正了?哼,不过是做做样子而已,如此,睿王又何必为他们卖命。”   张昭在蛊惑曹叡,曹叡冷眼旁观着,“难道现在要杀我的大皇子不是已经入狱了?”   “若是按从前女帝的风格,证据确凿定然已经定罪,还会等到现在?我刚刚说的话,睿王不相信,那我们就睁大眼睛好好地看看,女帝陛下是不是会来找你,让你出面救她的儿子,救人之时,也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是她求的你。”   张昭言辞凿凿,似是料定了曹恒一定会这么做一般,曹叡嗤笑一声,这时候外面有人急急地行来,“王爷,王爷,陛下来了。”   刚刚还不屑一笑的曹叡立刻被打了脸,张昭一副你看我所言不虚的模样,曹叡盯着张昭,“进去里面藏好了。”   竟然不想让曹恒看到张昭。   张昭闻之笑意更深了,快步地往里另一间屋里去,而在他藏好之后,曹叡才道:“去请陛下进来。”   说着还打算起身,外面已经传来曹恒的声音,“兄长伤重未愈,不必多礼,躺着吧。”   说话间已经三步并作两步地走了进来,将曹叡按下,让曹叡再次躺着,得亏了曹叡不欢迎张昭前来,连茶都没给张昭上,也不用收拾。   “陛下怎么来了?”曹叡见曹恒这般也不客气地躺下,询问了曹恒,曹恒道:“一则来看看兄长的伤如何,二则也是有事要问兄长。”   一向有话直说,从不拐弯抹角的曹恒来意也显露得清清楚楚,曹叡看着曹恒,曹恒道:“戴图,给兄长看看。”   虽然这些日子一直都戴图给曹叡看脉,曹恒这一次来看望,照样带上戴图,戴图得令立刻上前来,曹叡本来是等着曹恒将后面的话先说了的,曹恒第一反应还是给先他看病,曹叡也就抿紧了唇,等着戴图上前号脉。   戴图往前到了曹叡的面前,号了半天的脉,轻声叮嘱道:“王爷还需静养,千万不可动气。”   “有什么事让兄长动怒了?”曹恒一下子捉住其中的重点,曹叡连忙道:“就是家里的几个孩子,陛下是知道的,孩子越多,闹心的事也就越多。”   曹恒最近不就是因为孩子的事气得不行?曹叡一提,曹叡府里的孩子比曹恒可多多了,一声轻叹道:“为人父母皆是不易。”   一下子就转到孩子的头上,曹叡看向曹恒,“陛下想问臣什么只管问。”   “曹承杀害兄长,兄长以为该如何处置。”曹恒依然直呼其名,显露的是对曹承的不喜,曹叡叫曹恒那样直问,半天回不过神来,“陛下最不该问臣的就是这个问题。”   “兄长是受害人,朕不问你该问何人?”曹恒这般地反问曹叡,曹叡道:“大魏律法有明文规定,应该怎么样,不应该怎么样,陛下心里有数。那是陛下的亲子,陛下觉得应该怎么判,就怎么判。”   是人都能感觉到曹叡话音落下屋里的气氛立刻冷了,曹叡却似若未觉,“陛下不这样觉得?”   曹恒道:“兄长言之有理。虽然兄长如今性命无尤,杀人未遂不代表什么都没做过。也好,他哪只手伤的兄长,就让他用哪只手还的兄长,如此可好?”   ……一群人听着那凶残至极的话都傻了,曹叡其实也没想到曹恒会是这样的打算。打量了曹恒许久,不确曹恒是不是说笑,但是看起来,曹恒一点说笑的样子都没有。   “兄长?”曹恒半天没等到曹叡的回答,再次问了一声,曹叡道:“一切都听陛下的安排。”   也就是同意了曹恒这样的决定,曹恒即站了起来,“兄长好好歇息,养好了身子再回朝,不急。朕先回宫了。”   这轻声细语说话的,曹叡听得有些不习惯,面上不显,恭敬地要送曹恒离开,曹恒在他动之前已经将他按下,“兄长好好歇息,不必多礼。”   曹叡也就再次叫曹恒给按下了,目送曹恒离开,然后曹叡便冲着里面的张昭道:“听见了?”   张昭耳又不聋,自然是听见了,就算如此,张昭还是道:“王爷以为陛下果真说到做到?”   “你以为她能撑起这天下,能将大魏治理得不比先帝差,只因为她是先帝的女儿?让你失望了。”曹叡反讥一声,曹恒一向言出必行,她既然说了要曹承的一只手,就一定会要曹承这一只手,用一只手补他犯下的罪,曹叡要的交代至此也够了。   张昭其实也没有想到曹恒竟然心狠至此,看向曹叡,“王爷心里高兴啊。”   曹叡反问道:“我不该高兴?”   “王爷,你别忘了事因何而起,大皇子若真因为你失了一只手,你说将来他会怎么对付你。你手中有权而无兵,大皇子怎么说也是战功赫赫的大将,这样对比下,你有什么优势?叫未来的皇帝给盯上了,王爷,想想你将来的日子,还有你的儿女将来的过的日子,我难道不是最好的例子?”张昭冷酷提醒曹叡。   曹叡抬起头,“要谢谢你的提醒,说的也是,让未来的皇帝记恨上什么好事?”   张昭一下子看向曹叡,“王爷,把命交到别人的手里,这难道不是极其愚蠢的事?”   “说得好像与你合谋,就不是把命交到你的手里了。况且,你过得有多不好?张昭,别忘了你自己原本是什么出身,你现在又是什么身份什么地位?大魏给你的机会,陛下给你的机会,有什么人能比得上?”曹叡提问张昭,他究竟对现在有什么不满的?   “陛下从未信我。”张昭像是倍受屈辱地吐字。   曹叡听着懒懒往后靠,“不信你,还让你代天子巡检各州,张昭,易地而处,你做不到,我也做不到。”   张昭的脸僵住了,不得不说曹叡说的是事实,不信一个人,他们绝对会不留余力地打击那个人,而不会明明不信任他,还依然不断地提拔他,让他成为六部尚书,当上代表大魏皇帝的巡检使。   “你难道就不愿意承认,这样的大魏怪不得那么多的人前扑后继地拥护,因为就连大魏的皇帝,他们心里都有一杆称,一杆绝不会轻易失重的称,只要你有能力,有本事,不管他们信或不信你,总还是会用你。而不因一己之私,肆意打压于人。”曹叡这般点破张昭一直都知道却一直都不肯承认的事实。   “所以,哪怕你居于人下,哪怕你明知道将来不会有好日子过,你也依然不肯为自己拼一回。”张昭虽然被曹叡说得无可反驳,却没有就这样放弃了。   曹叡道:“你刚刚跟我打的赌算是我赢了。”   “睿王不是不愿意跟我打这个赌的。”张昭指出曹叡的态度转变,犀利地道:“因为睿王刚刚心里也在担心。亲生的儿子,你就算是陛下堂兄,难道就比得上她的亲儿子?”   “可我赢了。就算之前我不确定,我害怕,尘埃落定,证明我一直效忠的人是值得我去效忠的,所以,我赢了,赢了!”曹叡高兴地吐露这个事实,他就算一直不确定又怎么样,现在他赢了,他赢了就足够了。   张昭无可反驳,比起过程来,当然是结局更让他们在意,曹恒……   “睿王心里的大石落下了,为什么还是没有与陛下说破我的身份?”张昭再一次旧话重提,很久之前张昭就已经告诉过曹叡他真正的身份,但是直到现在,曹叡还是一直将这个秘密死死地捂着,竟然依然没有告诉曹恒。   “你父亲当年是真心助我父亲的。”曹叡这般吐了一句,张昭眼孔放大,“我如今也是真心助王爷的。王爷,只要我们联手,只要我们联手,我们曾经失去的一切都有可能夺回来!”   迫切地想要曹叡点头答应这事,可是啊,曹叡摇了摇头,“不可能,你我全无胜算。这些年来,你暗里安排了多少,做了多少你比我更清楚,你赢过几次?一次一次的作为,只为你自己无形中树敌,除此之外,你什么都没有得到。”   张昭道:“名不正则言不顺,王爷,只要你愿意,我们可以让曹恒儿女相残,可以让他们再也不可能成为我们的阻碍,曹恒的孩子只要都死了,这个位置就一定会成为你的。”   欲让曹恒痛不欲生,欲让曹盼的血脉断了,张昭睁大眼睛想要得到曹叡的支持。   “今天你说的话,我会当作从来没有听说过。你也忘了自己曾经是什么人,从今往后,当大魏的臣子,做好为臣的本份。”可是他想让曹叡配合,曹叡却不肯,甚至曹叡还劝着张昭放下过去的一切,珍惜现在拥有的。   张昭没想到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曹叡竟然还是不曾动心,不仅不动心,更想劝张昭。   “王爷打定了主意,我也一样的。”张昭说到这里抬脚准备离开,曹叡道:“你真以为我不会去告发你。”   “王爷想去就去。但凡我还活着,灭族之恨,永不敢忘。”张昭丢下这一句,也是笃定了曹叡不会去告发他,所以走得一点压力都没有。   曹叡……这是吃定了他不敢!   曹恒既然已经跟曹叡说了那样的话,争执近半个月曹承该如何处置的结果,曹恒在第二日的早朝在他们再次争起前打断了他们。   “曹承杀人未遂,死罪可免,活罪难饶,他哪只手动的睿王,就要他哪只手。”   吵得不可以开交,一方表示一定要按律严惩曹承,一方却极力想为曹承脱罪,在听到曹恒的决定时,皆不约而同地看向曹恒。   “诸卿可有异议?”曹恒面对他们一双双灼灼的目光,皆是不可置信,还是萧平问道:“陛下所指要大皇子的一只手,是要……”   “砍了。”曹恒就那么凶残地回答,萧平急忙地唤了一声陛下,其他人也更是一道急急地唤了,难以想像曹恒会对曹承做出这样的惩罚。   曹恒扬手阻止他们想要说的话,“不要总让朕提醒你们,什么叫做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这样一句,让下面的人都抖了抖,曹恒道:“你们要一块观刑吗?”   再被那么一问,所有人都不确定地僵住了脖子看向曹恒,曹恒再次道:“想要看看朕会不会骗你们?一道观礼,就让你们亲眼看看,谁能让朕例外。”   好可怕!对于曹恒提出这样的要求,他们全都怕,怕极了啊!一点都不想去观礼,真的。   “陛下,臣等,臣等就不去观礼了。”开玩笑,真去看了,谁知道会不会让曹承记仇,曹恒记仇。   曹恒意味深长地吐了一句,“如此,真是可惜了。”   ……除了陛下你,没有一个人会觉得可惜,倒是还有想为曹承求情的人,曹恒直接扬起了手,“不要说些朕不喜欢听的话。就算是朕的儿子,他敢无辜伤人,敢动大魏的王爷,就为了一个女人,一个犯了杀人罪的女人,朕就用他告诉你们,胆敢触犯大魏的律法都是什么样的下场。”   越听越觉得可怕,一个个都缩着脖子,生怕不一小心得罪了曹恒,惹祸上身,所以,闭嘴,一定闭嘴。   “陛下,若是斩了大皇子的手,大皇子将来还如何上阵杀敌。”姜维是站在一个将军的立场为曹承说的话,曹恒道:“上阵杀敌是为保家卫国,他那一只手却是用来杀无辜之人,杀朝中重臣的,如此,何必再留他那一只手。”   “陛下。”曹恒说得这般的冷洌,姜维没能忍住再唤一声。   “姜将军,若是换了你,没了一只手你就不会再上战场?”曹恒没有继续和姜维说自己为什么要处置曹承,而是换了一个角度提出另一个问题。   “如果大魏还需要臣,臣就算两只手都没有了,也一样会再上战场。”姜维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回答,曹恒道:“看,这就是大魏的将军,朕的儿子若是没了一只手就成了没用的人,那便没用吧。”   ……怕是从来没有见过像曹恒这样狠心的母亲吧,要砍了曹承的手,竟然还不允许曹承生怨一般,一群臣子真成了鹌鹑,老老实实地呆着,不断在想自己最近有没有得罪了曹恒,惹了女帝陛下不喜?   “若无他事,退朝吧。”曹恒看说得差不多了,起身便要离去,走几步又回头吩咐道:“京兆府尹,将曹承送进宫来,他那只手,朕亲自监刑。”   都在想尽办法如何让曹恒改主意时,曹恒竟然决定立刻行刑,宋徒感受到众人看着他那灼灼的目光,心下轻叹,这件事的决定权并不在他,曹恒但有吩咐,宋徒都只有听的份儿。   “诺。”宋徒作一揖而应下,曹恒这一次是真正的离开了,一群人将宋徒团团围住,“不能将大皇子交给陛下。”   没有一个质疑曹恒会不会真砍了曹承的手,他们现在想的仅仅就是,无论如何都不能让曹恒真砍了曹承的手。   “左仆射,此事只有你出面说动睿王,若睿王愿意为大皇子求情,大皇子或可免于此罪。左仆射。”   还是有人清楚关键所在,这件事的受伤人是曹叡,如果曹叡出面为曹承求情,曹恒必然会手下留情,不想让曹承真砍了曹恒的手,就该去找曹叡。   萧平轻轻一叹,“此事虽为陛下,为大皇子,可是睿王命悬一线,这才刚救回来,我们求他与大皇子求情,那睿王受的委屈,睿王几乎丧命就不需要给他一个交代?”   凡事都越不过一个理字,有理走遍天下,无理寸步难得。曹恒为帝王,也想当一个讲理的帝王,而不愿意为了自己,为了自己的儿子而毁了一切公正公平。   对,曹叡如果出面为曹承说情,确实可以让曹承不必受罚。   可曹叡受的苦就不需要给他一个交代了?   “左仆射,睿王受点委屈,难道比大皇子的一只手更重要?”夏侯尚提议的萧平去找曹叡求情,而羊祜再次提出的想法引得萧平侧目。   “容我提醒诸位一句,睿王不是受点委屈而已,而是险些丧命。有错在先的是大皇子,陛下判决诸位若是有异议何不去寻陛下说明,而去为难受害的睿王?”   萧平质问这些咄咄逼人,似要将一切的过错都推到曹叡头上的人,错的人是曹承,曹承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代价难道不是理所当然的?   “左仆射既然不肯去,谁愿意与我一道去请睿王为大皇子求情?”一看萧平完全没要帮忙的意思,羊祜也不再指望萧平,而是直接询问谁愿意与他一样,往睿王去,求睿王为曹承说情,以此而拦住曹恒砍下曹承的一只手。   “我等愿随羊侍中一道去。”表态想救曹承的人都是从一开始急切地想要帮曹承脱罪的人。   眼看脱不了罪,他们也不能看着曹恒真砍了曹承的一只手,若是曹承这一只手给没了,他们支持的曹承还有什么意义?   “宋府尹。”说要去找曹叡,他们也没忘了还一个人,宋徒,要将曹承送入宫中的人。   宋徒从一开始就被人给堵,在他们吵吵的时候他无数次想悄然走,但是被堵得太死,压根跑不了。   现在好了,他们谈好了怎么解决这事,可怜的宋徒也就被想起来了。   “诸位。”宋徒笑得与他们回应,羊祜道:“还请宋府尹拖些时间。”   “宋府尹。”刚说着,又有人唤了,而胡平立在上面,本来说着要让宋徒拖时间的人都住了嘴,不确定刚刚他们说的话胡平是听见了还是没听见。   “陛下说,一刻钟的时间足够宋府尹将大皇子送回宫,如果宋府尹办不好,陛下会让利剑去办!”   ※※※※※※※※※※※※※※※※※※※※   知道你们想加更,可是加更不起啊! 第155章   一片死寂,皆是生无可恋地看向胡平, 胡平道:“诸位的动作要快。”   刚刚一群恨不得要胡平死的人一听这话, 全都激动了,胡平也是不希望曹承有个三长两短的对吧。   断一只手啊, 曹承就成了残废的了, 这样一来,再无缘于帝位。不, 不行,不能这样。嫡长之制, 万万不能断了。   “快, 去睿王府。”那些信奉嫡长之制的人,急切地往外跑, 再也不敢耽误, 一定要赶在宋徒把曹承送进宫前把曹叡请进宫来,当着曹恒的面为曹承求情,只有这样,曹承才能免于断手。   一下子殿内的人走了一半, 但是那政事堂的诸公除了一个羊祜, 竟然没有一个人跟着去。   “去见陛下?”郭涵在这个时候出声询问,夏侯尚立刻地接话, “同去。”   萧平也道:“去!”   余下的姜维跟一直没有作声的程明不二话, 都表示必须得去。   曹恒退了朝并不意外这些人会来, “怎么, 想要一道观刑?”   一群人缄默许久, 还是郭涵道:“陛下,断了大皇子一只手比杀了大皇子更叫大皇子无法接受。”   “朕知道。”曹恒已经取下了头上的冕冠,坐在案前,“可是人都需要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朕也一样。你们无非是担心朕会因为砍了他的手而与他母子反目。朕不在乎。”   一句不在乎叫他们这些人都听得心惊肉跳,曹恒竟然早就有了准备,也不在乎最后的需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   “你们都是聪明人,都知道朕为什么做出这样的决定。而你们之所以在朝议上没有反对,是因为你们都知道朕做的这个决定是对的,是正确的,你们不应该拦着。私下来见朕,是你们念及朕也是为人母,怕朕为了这个天下而忘了自己是一个母亲,怕朕未必能承担得起这件事做了之后的后果。”   “朕可以告诉你们,朕敢做也敢当。如果曹承因为手被朕砍了而怨恨于朕,朕也不怕他报复,只要他有本事,能对付得了朕,成王败寇,朕输得起。”曹恒说到这里,显然是早就想到自己将来的结局,母子反明,儿子记仇,那就记,无非是一死而已,曹恒从不畏死。   “陛下。”就算知道曹恒已经有了准备,他们依然想用另一种方式解决这件事。   “请睿王为大皇子求情,事情可以换一种方式解决。”夏侯尚吐露这一句,这是他之前就说过的话,虽然他知道如果这样做为难的是曹叡,可是,不能让曹恒受这样的蚀骨之痛。   曹恒道:“羊叔子已经去了睿王府,你如果一开始就这样打算不会到这里来。因为你也不同意这种做法。睿王求情,朕是可以饶了曹承,然而以德报怨,何以报德。曹承要取睿王的性命,睿王没死所以只取他一只手有什么不应该?就这样还要让睿王为他求情,凭什么?”   凡事都要讲个理字,曹叡先受性命之危,总不能因为曹叡没死在曹承手里,就要曹叡必须来为曹承求情吧?   对,如果曹叡自己愿意,曹恒自是高兴,但那一日的试探,明显曹叡并不愿意为曹承求情,既然不愿意,曹恒也不强人所难。   曹叡要一个公道本就是他应该得到的,谁也没有资格说曹叡不对,曹恒也一样。   “同样的话朕不想再说,这一罚是曹承该受的,谁也不许拦。”   再不许任何人求情,一个个也不再敢继续说话。   此时的睿王府挤满了人,哪怕当年曹叡被封为睿王的时候都没有见过那么多的人,而这一次,他们都是为了曹承,一个想杀曹叡的人,他们还想曹叡去为曹承求情。   曹叡在府里听说府外来了那么多人,正好喝了一碗药,咽下后才轻声地道:“让他们呆着,不必理会。”   倒是甄宓同样听到了消息,急急而来,唤了曹叡一声,曹叡抬头唤了一声母亲。   “府外的人,你打算如何处置?”甄宓轻声地询问,曹承杀害曹叡的事,甄宓也是知道的,这样的情况下,曹恒的处置传来,当亲娘的人虽然知道曹恒心里一定难受,然而曹叡也不能白受伤了。   “就让他们呆着,陛下行事不可能由他们肆意妄为,等该处置的处置了,他们自然就会离开。”曹叡一脸不在意,甄宓道:“我只担心将来。叡儿,那毕竟是大皇子,陛下的长子。”   长子嫡孙,传承之人也,现在曹恒亲自下令让曹承为自己做的一切付出代价,曹恒心里清楚这一切的都与曹叡没有半分关系,曹承受罚,那是他应该为之付出的代价。   但是,为之付出代价的曹承未必这样觉得,否则也不会有行刺曹叡的事情来。   “长子又如何,若以嫡长而论,也轮不到先帝。”曹叡目光沉着地吐露一句。   “先帝是武帝的嫡女。”曹盼除了女郎这一身份外,她更是曹操的嫡女,真真正正的嫡女,如果按现在女子也能承爵的规矩,她也是继承人选之一。   “陛下如今的嫡子不仅一个。如大皇子这般的人,陛下也绝不会将天下交付于他。”曹叡看得明白着。“母亲不必担心,孩儿护得住自己。”   身为一个母亲,难道曹恒会愿意亲手断了曹承的手,这样惩罚曹承?   若单单论母亲的身份,曹恒是不愿意的,但就算是不愿意,曹恒还是这样做了,因为什么?   因为曹恒自己明白着,她就算是一个母亲,更是大魏的皇帝,作为一个母亲可以徇私,作为大魏的皇帝,为大魏的天下,她不可以包庇自己的儿子,明知曹承有错,还要护着曹承。   那么,曹恒也一定会知道,曹承并不是一个合适的继承人。   一个帝王,就该像曹恒这样,分得清什么是公,什么是私。懂得什么叫克制。   不以一己之喜而择朝臣,不以一己之所欲,而令天下为之所喜而变动,帝王,就该是如此。   而曹承自回洛阳以来的表现,就算曹叡看着都要摇头,更别说曹恒这个皇帝,她一定看出来曹承的性子绝不适合继承天下,尤其在曹衍和曹永乐的表现之下,曹恒,绝对会是第一个将曹承从继承人那里剔除的。   “叡儿,那毕竟是陛下的亲儿。”甄宓看着曹叡那一副无畏于曹承将来如何的样子,其实还是十分担心的。   帝王之人,其心不可测,其威不可犯,曹承纵有千般不是,那毕竟是曹恒所生的儿子,这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因为曹承犯的一个错,一辈子叫曹恒记恨在心。   “亲儿又如何,一个只会添乱的儿子,陛下不差儿子。”曹叡提醒甄宓曹恒不仅仅只有曹承这一个儿子,曹衍也是曹恒的儿子,再有一个曹永乐,都比曹承要有本事,曹恒但凡不傻就会知道这个天下交给谁才最合适。   “叡儿,你不能出手让陛下的孩子骨肉相残,否则第一个叫陛下处置的人一定是你。”听出曹叡话中所指之意,甄宓立刻告诫曹叡,万不能让曹叡犯下这样的大忌。   曹恒现在会处置曹承那是因为曹承有错,但是曹叡一但挑起曹承和曹衍相争,曹恒第一个处置的人一定会是曹叡,甄宓是怕极了曹叡犯下这般大忌,自取灭亡。   “母亲放心,我不会的。如今我是受伤的人,陛下处置大皇子既是做出我看的,也是给天下人看的,见好就收,我又不傻,怎么会在陛下愧对于我的情况下做出不利于自己的事来。你放心,我知道将来怎么做,陛下那个位子最后落于谁手,怎么争,怎么得来的,都与我没什么关系,我只需要做好自己分内之事就好了。”   清醒理智,不以一己喜或一己之仇而做出不应该做的事,曹叡既然看不上曹承的鲁莽,自然也不会让自己犯下那样的错。   “你既然清楚,那我就放心了。外面的人,还是要理一理的好。三人成虎,毕竟,你还是大魏的臣子。”   甄宓那叫一个苦口婆心的劝着,也是生怕曹叡得罪的人太多,最后吃亏的只能是曹叡自己。   “事情该结束了。”曹叡听着却不以为然。甄宓这心里实在是七上八下的,没个着落。   “咚!”这时候一阵声音传来,让正说话的母子都一倒转头看了过去,而侍卫也已经上前去将人给围住,“什么人?”   “羊祜,羊叔子。”爬墙进来的人大声地回答,曹叡一眼看了过去,如今的羊祜看起来很是狼狈,显然爬墙这事是第一回 做,不太熟练。   “羊侍中这是前门进不来,干脆就爬墙了?”曹叡瞧着这样的狼狈的羊祜调笑了一句,羊祜瞪大眼睛道:“王爷不肯见我,我是非要见到王爷不可,只能用这样的方式进来。”   非常时期就得用非常之法,有什么办法。   曹叡道:“羊侍中,你既然知道我不想见你,也一定不想听你说话,你还是非要来,这是何必。”   “王爷,那是大魏的大皇子,更是你的侄儿,难道你真愿意他成为一个废人?”羊祜是不管曹叡想听他说话还是不想听,执意地上前把自己想说的都说出来,大有无论如何都要曹叡改主意的架式。   轻轻冷哼一声,曹叡道:“容我提醒羊侍中一句,在你说这些的前提是,大皇子没有拿我这个伯父当回事,他直接是想要我死,要我的命。以德报怨,何以报德?尤其我这个人向来是睚眦必报,这一点你我共事多年,你该有所了解才是,怎么还来问我这个问题。”   “睿王,那是陛下的长子,大魏的大皇子。”   “羊侍中,也容我提醒你,你是大魏的门下侍中,你是大魏的臣子,你该思该虑的不仅仅是大魏的皇子,更是这乾坤朗朗。陛下以大皇子而正法典,为天下作榜样,身为门下侍中的人,应该为有这样英明睿智果断不以私情而治天下的大魏皇帝而高兴。可是,你在做什么?你想让陛下变成什么样子?”一声一声质问,曹叡一扫刚刚的不正经,而脸色阴沉地提醒羊祜,想让羊祜想清楚,他现在做的这一切,究竟是应该还是不应该。   羊祜道:“正因为陛下英明睿智,不愿徇私,我们这些为近臣者,是不是也该为陛下多思多虑?那是我们的陛下,大魏的陛下,让她亲手把自己儿子变成了废人,睿王你心何安?”   “在一个人想要把我变成死人的情况下,只让他变成一个废人,我心甚安。”没想到曹叡压根就不肯配合羊祜,而是牢牢地记住自己原本要面临的是什么,也提醒同羊祜不要忘了。   “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羊侍中,我没有你那么无私伟大。”曹叡指出自己和羊祜的差别,或许如果这件事换了羊祜,羊祜一定早就去给曹承求情了,但是他不会,甚至永远也不会。   “睿王。”看着这样的曹叡,羊祜自知再怎么劝曹叡都是没用的。   “羊侍中,请回吧。”曹叡到现在算是该说的都已经说完了,请着羊祜离开,羊祜却一下子与曹叡跪下了,“睿王,便当是我求你,你救一救大皇子可否?”   羊祜这一跪得,曹叡和甄宓都惊住了,曹叡连忙要将羊祜扶起来,羊祜哪里肯,“睿王,那是大魏的大皇子,若是成了一个废人,他这一辈子就毁了。”   一声声地叫唤,都是忧心的曹承,曹叡看着他,羊祜道:“大皇子,那是陛下的长子。”   说来说去,他们坚持的并不是曹承,而曹承这个嫡长子的身份,曹叡怔怔地看着羊祜,“你这又是何必?”   曹叡并不是多讲规矩的人,所以在他看来这些人讲的所谓规矩,他是完全不想理会。   嫡长嫡长,非嫡以长,曹承恰恰是两样都占了,他们是从心里认可曹承将来承继天下,也盼着曹承继承天下。   所以他们不愿意曹承变成一个残废,不愿意曹承失去承继皇位的资格。   古往今来,没有哪一个皇帝是残废的,曹承如果被砍了手,他就只能是一个残废,一个永远都失去了承继皇位资格的残废,这是他们都不愿意接受的事实。   “睿王,求你了。”羊祜也知道这是强人所难,但是他没有其他的选择,他只能为难曹叡,只为了能救曹承。   “好,我答应你。”让人没想到的是,一直都不肯改主意的曹叡竟然松口了,羊祜惊喜地看向曹叡,想要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只是羊侍中,容我提醒你一句,我的求情在你们看来有用,然箭在弦上已经不得不发,此时我的求情于陛下亦是无用,你,做好准备。”曹叡还是了解曹恒的,曹恒既然已经用最快的速度将这件事情定下来,就绝不会再改变主意。   如果是在之前,或许曹恒会,但是现在曹恒话已经放了出去,就算想要改口,朝令夕改,那些时时刻刻都想捉住曹恒把柄的人,是不会给曹恒机会的。   “无论如何,总要一试。”能救曹承的就只有曹叡了,他们总要先试一试,果真不成就说不成的话,总而言之,当务之急地先让曹叡进宫。   “备车。”曹叡也是自觉的人,扬声叫唤人准备,羊祜紧紧地握住双手,“睿王,还请快些,我们的时间不多。”   曹恒给宋徒送曹承回宫的时间是一刻钟,这快差不多了。   要是不快一点,等他们赶到,刑罚已毕,羊祜一准是要呕死。   “速速准备。”曹叡再次吩咐下去,同时要起榻,准备着衣,甄宓在这个时候出声道:“羊侍中还请在外等候,我为我儿着衣。”   “是,是!”羊祜只求曹叡赶紧去救命,准备衣着什么的,羊祜立刻退了出去,让甄宓为曹叡而准备着,然后用最快的速度往宫里去,也在这个时候,宋徒已经将曹承带回了洛阳宫,亲自将到了曹恒的手里。   曹恒看着衣裳不整的曹承,扬声问道:“你可知错了?”   “我没错!”曹承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回答了曹恒,萧平在一侧道:“殿下,陛下不仅仅是你的母亲,更是大魏的皇帝,你无礼了。”   曹承却一副不屑的道:“无礼,对一个言而无信的人,我要什么礼?”   “殿下,陛下素来一言九鼎,几时言而无信了。”一众臣子都是追随曹恒多年的人,曹恒是什么样的人他们都清楚着,怎么容得曹承诋毁。   “她杀了琴娘,她以为把事情都扣到睿王的头上,一切就都只是睿王的错了?”曹承犀利地指出这一点,引得一众人看向曹承,就连宋徒也不禁开口道:“大皇子,那位琴娘之死与陛下并无干系,睿王会动手杀人,那也是因为她该死。”   “够了!人都已经死了,你们想怎么说都可以了。欲加之罪,何患无辞。”曹承根本不肯听他们的解释,而是认定了曹恒和曹叡一起冤枉了琴娘,只为要杀了一个琴娘。   曹恒没想到把人关进大牢那么久,竟然只让他再次坚定他的母亲是一个无耻无信的人。   “好,很好。你既然信不过你的母亲,那你总想要知道自己即将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曹恒已经解释过了,其他的人也帮她解释过,可惜的是曹承一句都听不进去,他只相信他自己愿意相信的,他不愿意去相信的,如同曹恒对他说的话,曹承是一句都听不进去。   从小到大,曹承不就是如此,永远都只信旁人的话,而从来不相信曹恒。   为人母做这样的地步,着实也是可悲了!   曹恒一闪而过的悲伤,最后却化作了坚定,“来人!将曹承伤及睿王的右手砍下来。”   曹承既然都不在意自己即将面临什么样的责罚,好,曹恒也不与他细说,而是让曹承直接面临。   可是,一直笃定自己会没事的曹承在听到曹恒竟然让人砍掉他的一只手时,惊得都要跳了起来,“你要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不许动我的手,不许。”   曹恒看到曹承终于变了脸,却只觉得更冷心,“不许?你凭什么来不许?”   “我是你儿子,你竟然要砍了我的手,让我成为一个废人?”曹承挣扎着,却叫人死死地按住,不让他挣扎开了。   “你现在知道自己是朕的儿子了。你要取人性命的时候怎么就不想想自己是朕的儿子,知道什么应该做,什么不应该做?”曹恒心里火大得很,听到曹承的话极不客气地怼了一句。   “想自己好的时候记着你是朕的儿子,做事的时候从来不顾及后果,只管自己高兴或是不高兴,你以为你是朕的儿子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走近曹承,曹恒一双利目直视曹承,曹承大声地喊道:“你,你不能砍了我的手,不能,没了这只手,我再也不能上战场,我就成了一个废人了!”   “你想把你的伯父,大魏的右仆射变成死人,就应该有自己会变成废人的觉悟。朕早就告诉过你,做任何事都要想清楚,想明白你自己能不能负得起那样的代价。显然,朕与你说过的话,你永远都记不住,永远都只听你想听的,不想的听永远都听不进去。”   曹恒伸手捉住曹承的手,“现在,知道怕了?”   “母皇,你可以杀了我,你可以杀了我,可你不能废了我的手,你不能。”曹承再唤的这一声母皇听起来是真的很讽刺,曹恒松开了曹承的手,“朕能,你知道朕能。”   曹承抬起头怔怔地看向曹恒,曹恒一步都不退,只盯着曹承,“朕早就告诉过你,凡事三思而行,做错了事就一定要付出代价,你是朕的儿子,更该为天下的表率。于旁人一成的惩罚,于你就该是两倍,三倍,甚至更多。因为你是朕的儿子,你生来拥有就比旁人多,享受天下的供奉,你就该比旁人更律己。仗势欺人,以为自己是朕的儿子就可以为所欲为,朕从来不曾如此,也不许你们如此。”   你们,指的不再是曹承一人,而是他的所有兄弟姐妹。   曹承是怔怔地看着曹恒,曹恒已经下令,“来人,行刑。”   一声行刑更将曹承完全惊住了,这一次曹承更是拼尽力气地挣扎起来,想让这些人都放开他,放开他。   虽说押着曹承的人用了力气,也没想到曹承竟然会一下子挣扎成这般,一时不备竟然叫曹承给挣扎开了,曹承直接冲到曹恒面前,伸手想要捉住曹恒,曹恒一手扣住他,曹承一下子闪开了,直接和曹恒动起了手来。   曹恒这么多年一直没有停过练武,自然也不是摆设,曹承这时候出手,曹恒和他打了起来。   眼看着曹承下手越来越狠,姜维心急地唤道:“大皇子,这是陛下,快住手。”   如果可以住手,曹承就不会动手了,竟然动了,曹承也不会轻易地收手,而在这个时候,曹恒不知为何突然停了手,曹承直接挟持住了曹恒,一群人都觉得眼下的曹承状态不妙。   “陛下!”齐齐地唤了曹恒一声,曹承已经扣紧了曹恒,大声地喝道:“你下令,你下令让他们都退下,不许砍我的手,不许。”   “陛下!”恰在这个时候,羊祜与曹叡一行来到,看到这样的一幕,全都惊了。   “你是在用朕威胁朕?”曹恒刚刚故意的不动手,就是想看看曹承想做什么,结果是真让曹恒十分的失望,冷冷地询问,曹承大声地喊道:“我是你的儿子,你的儿子。”   曹恒看着他,“对,说得一点都没错,你是朕的儿子,所以,朕是最应该教好你的人,也是最应该对你做错的事,给予惩罚的人。”   “陛下,睿王前来是与大皇子求情的,请陛下网开一面。”眼看着这情况是越来越不对,羊祜是急急地把话说出来,希望一切都来得及。   曹恒看向曹叡,曹叡这会儿的神情也实在是不怎么好,面露难色,曹恒这时候反而问道:“兄长,你说这样的人,值得你求情?”   “母皇。”曹承扣着曹恒整只手都在发抖,曹恒道:“你总不会看不出来,朕是故意叫你拿住的,你说说看,朕为什么会故意叫你捉住?”   曹承第一次反应过来,更是害怕,曹恒道:“敢做就要敢当,朕已经够不喜欢你的,别再让朕瞧不起。”   这般一句话,让曹承整个人都在颤抖,扣住曹恒的手不禁松开了,曹恒转过了头,一双利目看着曹承,让曹承不断地后退,一步一步地后退。   他退,曹恒却进,步步紧逼,“你想用朕威胁朕,现在又突然松了手,为什么?因为你知道,朕不会受你威胁,你做得越多,错得越多,只会让朕更想对你动手。”   走着过去,曹恒从一旁的侍卫中抽出了刀,曹承看着曹恒执刀,整个人都快傻了,喃喃地唤着母皇。   “陛下。”不仅是曹承在怕,看到曹恒这般模样,没有人不怕,都颤颤地唤了一声,希望曹恒能够网开一面,手下留情。   “手,伸出来。”但是,曹恒注定是要让他们失望的,曹恒决定的事情从来不会轻易改变,尤其曹承还是一错再错。   就像曹恒自己说的那样,她是最有资格教导和惩罚曹承的人,之前她不动手,而如今她是要亲自动手。   “母皇,母皇。”曹承背着双手,想要躲开,唤着曹恒一声母皇,想要让曹恒忆起来,他是她的儿子,不应该,也不能够取他的手。   “手伸出来。”到了曹恒这样的地步,曹承的哀求她听不进去,错了,就应该付出代价,曹承不会因为是她的儿子就是例外。   “陛下。”看着曹恒执刀一步一步走过去,他们心急如焚地唤着,当然也想出手拦着,可是曹恒哪里容得旁人阻拦,厉声地道:“以公而论,这是犯下杀人未遂罪名的人,以私,这是朕所生的儿子,朕要教人,你们最好什么话都别说。”   不容任何人与她多言,曹叡道:“陛下,臣为大皇子求情亦不可?”   “不可。你追不追究他原是你的事,可是刚刚兄长也看到了,他是如何对待朕的。挟持朕,威胁朕?他以为自己是什么,竟然想要威胁朕。”曹恒已经举起了剑,指着曹承,“朕再说一次,把你的手伸出来。”   曹承此时已经快傻了,他不想断手,不想成为废人,他不想,不想!   “母皇,求母皇饶过孩儿这一次,求母皇。”曹承已经跪下了,求着曹恒放过他,饶了他这一次。   “朕就要用这只手告诉你,做任何事,想清楚了后果,这一次,朕要你的一只手,下一次,你再敢有违大魏律法,朕会要了你的命,绝不留情。”曹恒说到这里,在曹承以及旁观者都反应不过来之际,一刀砍下了曹承的手掌,血溅而出,掌落于地,曹承似是看到了手掌才意识到痛,发出凄厉的惨叫,旁观者皆是一凛……   曹恒松开了剑,与胡平吩咐道:“去让戴图来。”   胡平看了曹承一眼,连忙去请戴图,而曹承捉住自己那被砍断了手掌的手,一声一声叫喊着,即是痛,也是怨,痛失吾掌,怨恨砍下他一掌的人竟然是他的母亲,生养他的母亲!   “怨吗?恨吗?”没想到曹恒在这个时候竟然走到了曹承的面前,与曹承对视,冷冷地提醒着道:“敢怨,敢恨,那就想清楚了,你要怎么样还朕这怨和恨。”   伸出手,曹恒像是要擦过曹承脸上的被溅到的血渍,曹承却第一时间避开了,他不愿意让曹恒碰到他,一点都不愿意。   曹恒的手就那么落空了,她却浑然不在意,只是冷哼一句, “很好,朕等着看你会怎么做,这只手掌只会是开始,而绝不会是结束。”   这样的曹恒不是一般的可怕,至少他们听了来是从心里发寒,再不敢直视曹恒。   “回宫好好地养好,这只手掌也给你们大皇子送回去,让他好好地看着,牢牢地记住,这只手是怎么叫朕砍落的。”一个女人心狠至此,着实前所未有。   一群臣子心里究竟在想着什么没人知道,曹恒也不去在意,抬脚离开,赤心与莫忧想按曹恒说的去办,要帮曹承拿起他的手,却叫曹承抢先一步将他的手牢牢地捉在手里,只是抬头看着曹恒离去的目光,怎么都透着恨意……   很快,曹恒亲手砍下了曹承一只手掌的消息即传了出去,叫天下人都知道了。   不少人听着都胆颤心惊,以己而度人,他们自问若是换了自己,绝不可能像曹恒一样,狠得下一颗心来,亲手砍下曹承的手掌。   曹恒的狠心,让他们有了新的认识,敢违反大魏律法的人,从前曹恒皆依律而判,换了他的亲儿子,曹恒也同样不会手下留情,甚至还会更加严厉。   比起亲手砍下亲儿子双的曹恒,他们更多在意的是曹承会如何,他还能撑得住自己成为了一个废人的事实?   更让人惊讶的是,这么多年从来没有跟曹恒吵架的夏侯珉,因为曹承被砍了手的事,竟然与曹恒大吵一架,更是搬出了太极殿,自去了另一处离得太极殿挺远的宫殿住下。   曹恒也不在意,洛阳宫那么大,夏侯珉是皇后,他想要住一个宫殿那就住一个宫殿,有什么关系。   而曹承自断了手后,戴图想尽办法帮他把手治好,更是想出了一个接假手的办法。   这也多亏了早年前曹盼的奇思妙想,军中战事一起,将士断手断脚的不知凡之,曹盼便让戴图研究起假手假脚来。   三个月后,曹承再出现在人前,除了憔悴了些,阴沉了些,那一只假手看起来倒跟真的差不多,如果不是知道曹承的那只手被曹恒亲手砍下了,他们都以为那是真手了。   而在曹承养伤的时间里,前往北方各州的曹衍和曹永乐不负众望地传来了好消息。   北边各部确实是有流民兴起,甚至就连鲜卑之地也是蠢蠢欲动,曹衍和曹永乐一到,即兵分两路,流民而已,他们以为自己武力高强,足以和大魏抗衡,曹永乐就用武力让他们见识什么才是真正的武艺高强。   以卯击石那是傻子才会做的事,曹永乐以武力证明他们都不是对手,同时也吸取他们的意见,也愿意给他们想要的,这些人闹得那么大,也仅仅是为了过上好日子,曹永乐既然代表朝廷愿意给到他们,他们也愿意等着朝廷给他们满意的答案。   曹衍已经将他们的问题全都收集了,说来说去不过都是汉人看不起他们这些外族人,外族人也同样瞧不起汉人,对于他们结合的孩子,更是抱以最大的恶意,非打即骂,喊着他们是杂种,早些年曹恒让各州宣传的天下本一家的说法,这么多年过去了,反倒是变得越来越淡,淡得已经快让人忽略不计。   曹衍与曹永乐皆与曹恒上折,请于北方各州暂时先呆上一段时间,务必将各族的矛盾进一步的弱化之后,他们再回京。   曹恒自然是同意的,天下各州各有各的问题,有问题就应该去解决,曹衍和曹永乐不急着回洛阳,而思安定百姓,各族矛盾,比起曹承来不知强了多少倍。   孩子有本事又有出息,曹恒只会高兴,以至于曹承再返朝时,一改从前的阳光和明朗,反而一心扑在朝事上,比起之前来是一心一意的学习,曹恒却冷眼旁观极不以为然。   朝中的情况是越看越对劲,当然再次有人提起曹承的婚事来,曹承直接当着满朝人的面道:“我的婚事就不劳诸位操心了。”   已经很久没有听到曹承用这样语气说话了,曹叡不由回头看了曹承一眼,这些日子曹承总在他的背后用那叫人渗得慌的眼睛看他,曹叡从一开始不太习惯,到现在已经习已为常,再没有放在心上。   曹恒都已经给曹承放了话了,如果曹承再敢胡作非为,曹恒能亲手砍了曹承这只手,也一定可以亲手取了曹承的命,曹承如果不相信可以试一试,只要他敢。   “陛下。”曹承话说得太不客气,一旁的人听着没能忍地唤了曹恒一声,曹恒道:“朕从不强人所难,他自己既然不想娶妻,那便不娶吧。”   “陛下,子嗣传承,不能不慎重。”曹承直接拒绝也就算了,再听曹恒满是无所谓的语气,让他们怎么能不急?   曹恒道:“如果你们关心的是曹氏的子嗣传承,朕的子嗣不仅他一个。至于他自己要不要子嗣传承,那是他自己的事,他既不急,你们都不必急。”   ……怎么听着这样的态度都让人觉得不妥呢。   刚刚提议曹承婚事的人再次出列了,“陛下,大皇子也是陛下的子嗣。”   “朕没说不是。朕也没说不同意你们的提议,不愿娶妻的人是你们的大皇子,不是朕不肯帮他娶。你们想要他娶,只管说服他就是,要朕以势压人,朕不愿意。”上嘴皮下嘴皮一动就想看戏,哪有那么容易,曹恒本就不在意曹承究竟娶不娶妻,再发生了曹承断手的事情之后就更是了。   “陛下!”听着曹恒的语气,真是让人害怕。   “你们想怎么掌控你们的子女是你们的事,朕生养他们长大,将来的日子是他们过,朕忙着操心国家大事,没那么多闲功夫逼一个不想成亲的人成亲。”   理由十分的充分,曹恒本来就是大魏的皇帝,操心的事情够多了,还要为了一桩婚事烦心,何必让自己那么累。   “陛下,皇家的婚事也是国事。”有人这样地提了一句,曹恒道:“不成亲算不上国事。”   成婚是,不成亲就算不上,一个个的莫要想着与曹恒斗嘴皮子,曹恒又不糊涂。   “陛下。”看出来曹恒完全不想再说下去的意思,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呐。   “瞧,朕让你如愿以偿了,可是高兴?”曹恒也不知打的什么样的主意,这样朝着曹承问了一句,曹承露出一抹笑容,怎么看怎么阴森,“儿臣是要谢谢母皇。”   真谢还是假谢,曹恒也不在意,“你在兵部的日子也不少了,该学的也学得七七八八了,从明天开始,你去工部。”   曹承想能气一气曹恒的,结果倒好,曹恒直接给他丢下这话。   “陛下,这不妥。”……   ※※※※※※※※※※※※※※※※※※※※   我在努力完结,完结…… 第156章   瞧瞧曹承还一句话都没说,已经立刻有人帮他把想说的话说出来了, 曹恒居高临下的看着, “有何不妥?”   “陛下,大皇子的手不方便, 入工部如何行事?”那个人将理由曹恒说来, 也是在无声地控诉曹恒自己做了那些事,不能当作没有发生过。   “这样说, 兵部就更不合适了,难道工部还比兵部更难?”曹恒顺着这人的话说下去, 兵部是要上战场的, 比起工部只管后勤,兵部更不适合手脚不便的人。   曹承知道这时候该自己表态了, 阴着脸地接过话, “儿臣不愿入工部。”   曹恒道:“朕并没有征徇你的意见,而在告诉你,从明天开始,你要入工部。”   这样强制霸道不容曹承说一个不字的曹恒是让众人都诧异的。   “成亲是你自己的事, 是曹家的事, 朕要你同意才会决定做不做的事。可是,国家大事, 没有你说不的权利。”两者间的差别曹恒清清楚楚地告诉曹承, 私事, 曹承想怎么样都可以, 国事, 曹恒说什么就是什么。   “不愿意,那就离开。”最后这话再放出去,一群人已经止不住在发颤,曹恒这实在是太狠了,狠得让他们都害怕。   曹承抬头盯着曹恒,过了许久,久得满朝的臣子都目不转睛地看着他,生怕他真说一句离开就离开,曹承却抬起手道:“儿臣领命。”   叫人听得全都松了一口气,好在,曹承还是忍下了,真要拂袖而去,没有人会为他惋惜的。   满殿的臣子,哪一个不是要么忍要么滚的,而曹恒当年也是六部都转了一圈,最后做出功绩来才被曹盼封为太女。   曹恒让曹承往工部去亦是有例可巡,或许是有想看曹承表现的意思,难道这不是给了曹承机会。这样的情况下曹承放着大好的前途不愿意,真说一句离开,只会让人看着他叹一句不过如此。   曹恒却是早料到曹承会这般,“看看你自己,再看看衍儿和永乐,你比他们年长,他们却做得比你更好。”   这是绝口不提曹承曾经在水军中立下的战功,而只记得曹衍和曹永乐如今在各州所为。   “陛下,大皇子曾在军中以战功升迁。”夏侯尚还是没能忍住地出声提了一句,不想曹恒将曹承踩得太过。   曹恒幽幽地道:“能打仗的将军,不代表他也是一个能够治理天下的人才。”   下面听着曹恒这话的人,心思那叫一个百转千回的。   会打仗的人不一定能治理好国家,尤其是作为一个帝王。曹恒是这个意思,是这个意思?   其实就曹承自身来说,身为嫡长子,名所取之承,已经表露了曹恒对他的期盼,在这样的情况下,曹承更是以战功立足水军,一手的好牌啊,结果是怎么弄成了这样的?   就因为一个戏子,喜欢一个戏子没什么大不了的,要命的是,曹承为了一个戏子,竟然要杀害大魏的亲王,更为了这样一个女人,死不认错,心中满是仇恨的想着杀了曹叡不止,更想杀了曹恒。   曹恒是什么人?那是他的母亲,更是大魏的皇帝。曹承犯蠢成到这样的地步,将一手顶顶的好牌打成这样,那是有多坑。   不少人都摇头,摇头叹息,本来拥护他的人,如今最少有一半是改了主意的。不以嫡长而论贤,曹承怕是连一个曹永乐都比不上。   曹永乐,类先帝者,那是他们当时看到曹永乐的第一感觉,而曹永乐这些日子的表现是越来越好,其实,如果按照他们对曹恒的了解,类先帝,其实是真的。   曹恒此时提起曹衍和曹永乐,叫下面的人都顿住了,随之更是冒出一个念头来,曹恒不会还想将天下传给曹永乐吧?   不,不行,绝对的不行。眼看着曹承着实差强人意,干脆,他们就换一个人支持,无论如何,第一个不能让他登上帝位的人,就是曹永乐。曹承也好,曹衍也罢,至少是男的!   曹恒道:“在工部好好干,不要让朕再失望。”   额,刚刚想换另一个人支持的人,一听曹恒这话,一下子都傻眼了,这,这跟他们想好的不一样,曹恒竟然还给曹承机会?   如果说在曹恒生的孩子中,他们最不愿意看到继位的人,第一个就是曹永乐;这第二个,就是曹衍;而最希望的人,自是非曹承的莫属。   就是这样,但凡曹承还有一丁点的希望,他们都不会愿意放弃,现在,曹恒把这希望又给他们丢出来了,他们说不动心绝对是骗人的。   “儿臣必不负母皇所望。”曹承似乎也明白此事的意义,与曹恒作一揖,听起来信誓旦旦。   早朝到此结束,可是,曹承却在离开之后,尾随曹叡之后,一群本来刚松一口气的人看到曹承这样的举动,一颗心全都悬了起来,尤其是夏侯尚立刻出言提醒,“大皇子,你该去工部与墨尚书报道,墨尚书出自墨家,工部事宜墨尚书最是清楚,必会细心教导大皇子的。”   言之所指,那是让曹承赶紧走,曹承却道:“有一事请教睿王。”   一群人对视一眼,都拿不准曹承到底是要干什么,他又知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大皇子请。”倒是正主儿曹叡一点都不着急地往前迈了一步,请曹承有话直说,夏侯尚唤了一声睿王。   曹叡道:“夏侯中书令放心,大皇子不会犯同样的错了。”   笃定肯定的口气,曹承眼中闪过一道冷光,却已经走出了一步,夏侯尚一把拉住曹叡,“你别乱来。”   曹叡挥了挥手,让夏侯尚给他松开手,“我什么时候乱来了,要乱来也是那位乱来,我有什么乱来的必要?”   ……夏侯尚知道曹叡说的是事实,也还是忍不住地道:“那你也不该给他机会让他乱来。”   “你这话说得,你倒是拦着他让他别来找我。你都拦不住,更何况是我。”曹叡怼起人来从不会口下留情,这件事的主动权又不在他的手上,让他拦着曹承的,你们倒都去拦呐。   夏侯尚知道曹叡说得不错,“大皇子没了一只手,心性难免大变。”   “就算没断一只手前,我们这位大皇子的性情也不怎么样,你得承认。”曹叡再一次地捅心,夏侯尚道:“那你这当长辈的是想跟他计较?”   “现在不是我要跟他计较,是他要跟计较,你这人怎么分不清主次?”曹叡被扣了一顶帽子十分的不满,“想杀我的人是谁,他要是把断手的仇再往我头上扣,这事就更没办法了。”   夏侯尚何尝不知道,这是有着曹氏与夏侯氏血脉的大皇子,真要出了什么事,他们得要呕死。   “你保重自己,也算是帮殿下保重。”曹承要是再伤着曹叡了,那就是真的毁了,曹恒是绝对不会再让曹承做出有损朝中臣子的事。   上一次曹恒就已经警告过曹承,再有下一次,上一回是砍手,下一次,就是拿命来偿。   曹叡道:“想想上一次咱们大皇子怎么做的,虽说我们都觉得大皇子脑子不好使,那也仅是相对而已。要不是我扯下他的衣角,认出他的眼睛,谁能想到是他杀的我?”   提起之前的事夏侯尚没声了,这件事要不是曹叡运气好,事情会怎么样还未定,曹承再蠢也是知道杀人偿命的,否则是绝对不会身着黑衣假扮刺客取曹叡的命,又不会牵连到自己。   “所以,大皇子光明正大地请我去,就一定不会伤我,你们都放宽心吧。”曹叡笃定地拍拍夏侯尚的肩,大步走向一旁已经在那儿等着的他的曹承。   一直没有作声的程明提了一句道:“睿王言之有理,虽说大皇子未必真的不恨睿王,至少现在是不会对睿王动手的。”   “除非大皇子想跟睿王同归于尽。”郭涵却补了一句,引得一群人都看向郭涵,“郭中书令,你不提这一句不行?”   “掩耳盗铃,有何意义?”郭涵风轻云淡地反问,姜维道:“那是拦着睿王还是不拦着?”   “放心,大皇子犯过一次的错,陛下绝不会让大皇子再犯第二次。”萧平在这个时候给他们一个定心丸,不说是不是为了曹承,仅曹叡这个国之栋梁,曹恒必然要护着。   夏侯尚一想也对,曹恒既是君也是为人母的人,怎么可能会继续看着曹承作死,还要搭上她的重臣,所以,他们应该要放心一些的对吧。   与他们对视一眼,都想从彼此的眼中得到一个肯定的答案。   郭涵却提起另一件事,“二皇子与公主这一呆,会要呆多久?”   ……这个问题,叫他们再次面面相觑,萧平道:“什么时候他们能够收拢了北方各州,不再有乱民之事发生,陛下自然就会让他们回来。”   笃定的口气,听得一群人嘴角抽抽,“那就不是一时半会了。但是,两位殿下都不年轻了。”   “大皇子不想娶,陛下也无强迫大皇子的意思,二皇子和公主殿下的婚事,也得准备起来。”操心的羊祜在这个时候又提出了曹恒都已经不想再提的话题,一群人默默地移开脸,压根不想再继续这个话题。   “我记得先帝曾经说过,想要立朝,必掌军权。”姜维像是说破了曹恒为什么把曹衍和曹永乐弄到北方,现在更是让他们久留的意思。   军权,曹盼在的时候就她能调动天下大军,曹恒继位之后,眼下军权也尽在她手,那么,将来呢?   谁掌的军权越多,就是未来的陛下?   萧平道:“陛下心里有数,江山得来不易,但凡不想大魏覆灭,陛下一定会选一个最合适的人。我们都已经位极人臣了,从龙之功就算了,只需做好我们自己本份的事。”   “左仆射言之有理。”程明是第一个附议的人,十分认同这一说法。   他们现在是曹恒的臣,他们尽忠的既是大魏,还有曹恒,将来的事谁都不知道会怎么样,尽己本份,做好自己份内的事,这才是他们眼下应该做的。   “时候不早了,回政事堂吧。”因着曹承之故,他们在这儿太极殿的正殿呆得够久了,也该去办正事了。   “对,对,对,还有好些事要忙。”程明第一个抬脚就走,其他人立刻各自散去了。   至于曹叡跟上曹承,曹承道:“睿王竟然真敢来。”   曹叡笑道:“大皇子有请,岂有不敢之理。”   ……行,一个敢叫,一个敢来,都是胆子大的。   “对了,我想起一件事了,当日救了睿王的人,似是张巡检使。”本来一群已经散了的政事堂诸公,突然冒出一句话来,一群人一下子就看向了郭涵,提出这一句的正是程明。   “确有此事。”郭涵迎对他们的目光没有丝毫尴尬或是其他的情绪,好像程明说的是一句无关紧要的话。   “还真是挺巧的啊!”程明感慨一句,郭涵道:“我也觉得是,真不是一般的巧呢。”   得,相互的试探也好,表明心迹也罢,都到此结束了。   至于曹承和曹叡说了什么没人知道,只是离开的两位,皆黑了一张脸,可见谈崩了。   谈崩之后,曹叡竟然开始针对起曹承来,虽然并非刻意,只是将曹承犯的错无限放大,敏锐的人还是感觉到了曹叡的心思。   萧平第一个提醒道:“睿王最近有些不一样。”   曹叡露出一抹笑容,“如果有一个人在你面前放话,道是无论如何,一定会让你死,你会怎么样?”   微微一顿,萧平也是没想到竟然那位会那么放话,也怪不得曹叡会突然针对起曹承来。   “可是你别忘了,那是陛下的亲子。”萧平还是提醒曹叡一句。   “我知道,所以我没有特意出面,我只是将大皇子身上的问题无限地放大而已,让陛下永远都不可能会想让他成为太子。”曹叡也将自己的目的与萧平道来,萧平轻唤道:“王爷。”   曹叡摇了摇头,“左仆射,如果我能选择,我不会选择这样的结果,走到这一步,都是被逼无奈。”   萧平道:“我知你委屈,但这件事,不能这么做,后果你担不起。”   “连命都要保不住了,你说我还会在意什么后果?”曹叡将直临的生死道破,“原以为陛下砍下大皇子一只手,大皇子该稳重懂事些,没想到,反而让他豁出去了。”   “此事,或可禀明陛下。”左思右想,萧平还是觉得这件事应该让曹恒来处置。   曹叡看向萧平道:“陛下从不一竿子打死所有人,大皇子的问题陛下一直都知道,但一直都没有说破,你不知那是为什么?”   沉吟不作声,萧平当然是知道的。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提议曹叡去和曹恒说明,要将这件事捅到明面上。   “大皇子的表现关系重大,我给大皇子使绊子,陛下也早有预料,这件事,不过是看谁更技高一筹而已。我对大皇子做的并非无中生有,仅仅是将大皇子的缺点都放大在陛下的面前,并未有损陛下历来对我们的要求,你需担心什么?”   “我只担心陛下将来会将一切算在你的头上。”萧平不怕曹叡斗不过曹承,他是担心曹叡斗不过曹恒。   “若真有那一日,也是我命该如此,怨不得旁人。”曹叡冷洌地开口,萧平看他也是一副豁出去的样子,“睿王,你不必如此。”   “你以为?容我提醒你一句,我们的大皇子殿下也是个痴情人,说起来先帝如此也就算了,到咱们陛下这儿,陛下够冷情的了,没想到这痴情种竟隔了一代。”曹叡这话听起来实在让人不怎么喜欢,却也是事实,萧平道:“和陛下对起来,吃亏的只能是你。”   “谁说我要跟陛下对起来了?我今天的一切都是陛下所赐,我怎么会和陛下对着干?陛下到现在都一直庇护着我,这样的恩情,下辈子我都还不清,怎么会和陛下对着干?”曹叡那叫一个笑盈盈地说着,只是萧平看着怎么都觉得曹叡是在说反话。   曹叡已经不想再跟萧平说下去,话丢来之后,人已经离开了。   “大皇子都听见了?”因着萧平是在出了太极殿后就堵的曹叡,两人只往偏一些的地方去说话而已,两个都是不会武的人,自然不知道下面还藏了人听他们说话。   而他们一走,曹承与一人走了出来,细细一看一定能认出人来,那就是张昭。   张昭闲置许久,难得重新上朝,也是想趁机见一见曹承,说一些话,没想还会有这样意外的收获。   曹承的脸色并不好,再叫张昭那么一问,只冷哼一声道:“你想说什么?”   “殿下应该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只有清楚自己的敌人是谁,殿下才能真正做到自己想做的事。”张昭轻声地提醒着曹承,曹承反应过地问道:“你的意思是说我的敌人不是睿王?”   张昭肯定地点头道:“自然不是。想想殿下的手,还有殿下为什么要做着自己不想做的事,殿下的敌人,从始至终也只有一个。”   “放肆。”已经明白张昭的意思了,曹承回头大声地喝斥一声,想让张昭闭上嘴。   往后退了一步,张昭轻声地道:“下臣说的话虽然胆大,却是事实。大皇子应该知道,真正掌着殿下生死大权的人是谁?睿王也仅仅是臣而已,为臣思及为陛下解决难题,睿王杀了那位琴女郎,未必不是陛下示意所为。这一点,殿下也早就有这样的想法。”   “你知道得太多了。”曹承依然沉着脸地说,没想到张昭轻声地笑了,“殿下,下臣仅仅求一个机会,一个可以光明正大站在人前的机会。”   “这些年母皇对你一直委以重任,你已经足够光明正大的站在人前了。”曹承也不是随便相信人的,张昭从前是曹恒委以重任的人,如今却想帮他,没有理由是不足够的。   张昭道:“昭本是入赘郭家的人,昭的儿女都姓郭,不姓张。郭中书令,已居政事堂,而我现在呢,连早朝都不能上,殿下觉得,我这样是光明正大地站在人前了?”   曹承看了张昭一眼,“你想通过我得到什么?”   “从龙之功,殿下本是陛下的长子,名正言顺的继承人,将来殿下能够顺利登基,臣只盼能恢复自己的姓氏。”张昭说到这里眼睛都发光,曹承不知深意,想了想这个要求并不算过份,沉吟了半响点了点头,“倒不是什么难事。”   张昭听到这一句立刻明白曹承是心动了,但是曹承又像是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张巡检使慎言。”   这一副不想再认自己刚刚说的话,张昭却不以为然,不承认也没关系,刚刚已经说出口的话,还能假得了?   不急,若是曹承现在就同意他想做的事,他倒是更担心这是一个局,曹承这些日子的表现可以看出,他心里敬畏着曹恒,就算心里恨着曹恒杀了他喜欢的人,却没有胆子去报仇。   说来曹承竟然敢去刺杀曹叡对他们来说都是意外之喜,也是这样,叫张昭看到了希望。   对比曹叡和曹承,必须是曹承的杀伤力更大,怎么说曹承手里也是有兵的人,有兵在手,能做的事会比没兵的人要多得多。   曹叡,若是能挑起他与曹承争斗,那样就更好,不过,如果选择了曹承,曹叡就得要想办法解决了。   那可是知道他身份的人,之前不说,现在不说,没能成为同一条船上的人,将来曹叡未必不会再说出来。   或许,他应该再添一把火,把事情搅得更大,更乱!   张昭目光看向曹承,下定决心一定要帮曹承下那样一个决定,最好能让曹承来求着他救命。   曹叡一如既往的回府,没想到马车突然停下了,曹叡微怔,刚要掀起车帘一看究竟,长剑迎面刺来,曹叡完全反应不过来……   “陛下,陛下不好了,睿王,睿王在回府的路上遇刺,没了。”宫传来这样的噩耗,惊动整个皇宫。   曹恒听着这一句顿了半响,许久没有回神来,“什么?”   “陛下,睿王,睿王没了。”胡平伏首在地,再次吐露这一个事实,曹恒轰地一下子站起来,将面前的案几都带翻了,“谁干的,谁干的?”   谁敢回答这个问题,怕是曹恒的心里已经有了想法,所以,她才会问出这些话来,那何尝不是想听到一句不一样的反驳,盼的就是有人肯定地告诉她,不是她想的那一个人。   然而无人回应,事情总是要查的。   洛阳很快都传遍了这个消息,曹承第一反应是跳了起来,大声地喊道:“不是我,不是我,不是我做的,我没有杀睿王,我没有。”   “殿下,没有人说是殿下,殿下你别急,别急!”身边的侍卫想要安抚曹承,可是曹承却炸了,“你不说,他们都会说是我,一定会的。”   “殿下,陛下有请。”就在这个时候,门外传来了声音,于曹承而言就是催命的话。   “你看到了,是母皇传诏,母皇在听到消息之后立刻就传我,一定是认为是我做的,一定是,我不去,我不能去,母皇会杀了我的,母皇会杀了我的。”曹承哭了,既是怕,也是惊的。   他不知道,不知道曹恒真觉得是他杀了曹叡,曹恒将怎么做,可是他的手还在痛,很痛很痛,曹承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曹恒说过的话,再有下一次,朕会杀了你。   “我不能去,我不能去,不能去。”曹承整个人都发抖,他是真的害怕,怕到了极致,一点都不想去面对曹恒。   侍卫道:“殿下,你一定得去,陛下有令,你就一定要去,否则就是抗旨不遵,陛下更不会饶了你。”   曹承将自己抱得紧紧的,“怎么办,怎么办,想在到底应该怎么办,怎么办才好?”   带着哭腔和不知所措,胡平的声音已经在外面再次地响起,“殿下,陛下让你立刻过去,否则将派利剑前来。”   利剑一出动,曹承更没说不的权利,现在去,曹承还能留着脸,让利剑来押着他去,曹承的脸也就丢尽了。   “去,去请张昭,去让张昭想办法救我,去。”曹承脑子里过了不少人,最后才发现,竟然只有这样的一个人能救他。   紧紧捉住侍从的手,曹承道:“你去,你去告诉张昭,让他想办法救我,只要他这一次救了我,以后我什么都听他的,他让我做什么就做什么。”   这个侍从是曹承自己选的,确定这个人对他的忠诚,曹承才敢让他去传话。   哪怕心里怨着曹恒,但曹承还是得承认,多亏了当初曹恒让他自己选侍从,否则的话,或许到了今日,他都没有可以托付的人。   “殿下放心,改正这就去传话,马上就去,很快就会回来。”侍从不敢怠慢,立刻表示要出去。   “要快,一定要快。”曹承在后面再次重申了这一句,侍从回过头肯定地点点头,表示一定会办好,绝不会久留的。   曹承似是看到了希望,大步地走了出去,不敢再让胡平久等。   “大皇子。”胡平依然恭敬如初,曹承眼中的惊恐却只增无减,“胡总管。”   轻声唤一句,胡平道:“殿下请吧,陛下在等着殿下。”   “我,我能不能不去。”曹承这般问了一句,胡平一下子看向了曹承,提醒道:“陛下有令,若是殿下此时不去,会派利剑前来,殿下是非去不可。”   说到这里胡平亦十分的无奈,只能再次催促道:“殿下。”   曹承不过是垂死挣扎而已,胡平怎么说也是看着他长大的人,曹承希望胡平能救他一救,但是他注定是要失望,曹恒身边的人,无论有多少人记挂着他,都要排在曹恒后面,因为曹恒是皇帝,掌天下大权,他只是皇帝的儿子,还不仅仅是一个的儿子。   这样的念头一起,曹承有些后悔了,如果他早就听张昭的话,早就做那一步,就不用面对这样的局面了。   曹承心思复杂地随着胡平走往曹恒的所在宫殿,用着最慢的速度,胡平也知道眼下的曹承是什么样的心情,并不催促他,只看着他一步一步地走,只要往前就可以。   但曹承本来就住在太极殿中,离曹恒所在的宫殿近得很,路总有走到最后的时候,曹承却站在了门前,他这一辈子从来没像这一刻这样害怕走入这个门。   “殿下。”曹承那样站住了,胡平回过头只能再唤一句,想让曹承继续走下去。   曹承摇头,抗拒着再入,他不进,难道曹恒就不能出来了?   等得已经够久,听到了外面的动静,曹恒立刻走了出来,一眼看向曹承,曹承吓得往后退了一步,“母皇!”   曹恒没有回应他,只是一步一步地迈出来,她每走一步,曹承便退一步,摇着头想跟曹恒解释,“不是我,母皇,真的不是我,真的不是?”   “知道朕找你来是因为什么。你说不是你,那你告诉朕,会是谁?”曹恒并没有因为曹承的否认而相信他说的话,只是再一次地追问,等着曹承给她答案。   “我不知道,可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曹承拼命想要曹恒相信他,可是曹恒步步地紧逼,突然伸手掐住了曹承的脖子,曹承吓得直接跪下了,惊诧地唤道:“母皇,母皇。”   “陛下。”这个时候夏侯珉不知是从何而来,伸手将曹恒掐住曹承的手给挥开了,曹承惊喜地唤道:“父后,父后。”   曹恒叫夏侯珉打得一个措手不及,跄踉得站不稳,半跪在地,莫忧和赤心都同时扶住了曹恒,“陛下。”   “承儿没事吧?”夏侯珉关心地问着曹承,回过头注意到曹恒的狼狈,人一下子傻了,他想上前解释一句,结果话到嘴边却成了质问,“陛下是要杀了承儿吗?”   “他敢杀了睿王,朕就敢杀了他。”曹恒没有一丝犹豫地回答,脚下传来阵阵抽痛,看样子是扭伤了。   “陛下素来都要求捉贼拿赃,承儿杀人的证据何在?”夏侯珉很理智地询问曹恒,曹恒一声轻哼,“朕若是找到证据了,你以为他还能好好地呆在这里?”   “既然陛下没有证据,还请陛下克制。”夏侯珉怕是生平第一回 这样的跟曹恒说话,曹恒道:“你要为他,与朕作对?”   直接找出重点所在。而夏侯珉面对这样的质问,只回答道:“陛下当日砍断承儿的手时说过,承儿是罪有应得,现在呢,睿王是被人刺杀身亡不假,并无证据证明是承儿做的,陛下不该私自定刑。”   曹恒一眼瞥过夏侯珉,“朕如何私自定刑了?”   “那么适才陛下为何掐住承儿的脖子,陛下刚刚做的一切,不是私自定刑?”   夏侯珉从来不是无用之人,他不慕名利,只愿做曹恒背后的人,那是他心甘情愿的。可是,曹恒对曹承的心狠让他惊心,他做不到如曹恒那般,将大魏的天下视为最重,不容任何人毁灭,一般有人犯了错,她会第一个处置那人。   曹恒刚刚做的事夏侯珉都已经看到了,曹恒自然不会否认,看着夏侯珉道:“现在,你是要拦着朕审他?”   不曾正面回答夏侯珉的问题,而只追问夏侯珉现在是想怎么样,是不是要跟她对上?   夏侯珉道:“陛下所谓的审,是要严刑逼供?”   询问的语气,也是在等着曹恒给个肯定的答案,而曹承冒头喊道:“母皇,不是我,真的不是我。我承认我想杀睿王,但是我还没来得及行动他就死了,不是我杀的,不是我杀的。”   看看曹承这副怕死的样子,他说的话有多少的说服力?   “你相信?”曹恒问了夏侯珉,夏侯珉点点头道:“是,我相信,我相信。”   “一个打了刚出生不久的妹妹,嫁祸给亲弟弟的人,他说的话你就那么相信了。”曹恒讥讽地提起了多年前发生的事,曹承已经绝望了,当年他做的错事,那么多年过去了,依然没在曹恒的心上过去,证明曹恒的心里,一直都是不信任他,不相信他的。   此念一起,曹承满脑子只有绝望。   夏侯珉道:“人非圣贤,孰能无过,陛下难道就从来没错过?”   曹恒的事夏侯珉是最清楚的,曹恒自己都曾犯过错,怎么就要求曹承不能错,而且不会改?   “这是朝事,不是你该管的。”叫夏侯珉捅了心,曹恒立刻出声喝斥,不想再跟夏侯珉争执下去。   “既是朝事,也是家事。陛下怎么处置旁人我管不着,我的儿子,陛下自该给我一个说法,而不由陛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夏侯珉这般庇护于曹承,完全不容任何一人伤着曹承的样子,叫曹承看到了希望。   “父后,父后救我,父后,母皇会杀了我的,如果让母皇捉到我,母皇会杀了我的。”曹承是当着曹恒的面上眼药,曹恒冷冷地道:“你倒知道。”   正是印证了曹承刚刚说的话,夏侯珉道:“陛下若是有证据,你要如何处置承儿,我都无话可说的,可是陛下无证无据就想伤害承儿,恕我不答应。”   “朕做什么需要你答应?”曹恒不满夏侯珉这副要与他抗衡的样子,不善地盯着曹夏侯珉。   “陛下不需要我不答应,总需要满朝文武点头。”应着夏侯珉的话音落下,传来侍卫禀告,“陛下,门外以羊侍中为首的文武大臣一道求见陛下,道是有急事,请陛下务必召见。”   曹恒半眯起眼睛扫过夏侯珉,夏侯珉一步不退地迎着曹恒,似在无声地说着自己绝不后退。   “让他们进来。”曹恒还能不见这些人?   既是要见的,曹恒也是分外干脆,没一会儿,羊祜为首,以夏侯氏的重臣最多的十几号人急步行来,全都喘着气,显然行来得十分的着急。   “陛下。”赶紧与曹恒见礼,目光更是往曹承的身上飘去,见到安然无恙的曹承都不约而同地松了一口气,再看夏侯珉那护着曹承的样子,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你们急着要见朕,所为何事?”曹恒懒得跟他们打哈哈,出言相询,想着这些人有话直说,不必浪费时间。   羊祜喘匀了气一马当先地道:“睿王遇刺,臣等知道陛下心中悲痛。然此事既未查明,就算大皇子是最大的嫌疑,也不代表这件事就是大皇子做的,还请陛下彻查。”   理是那么个理,一点毛病都没有,曹恒道:“依你们所见,何人去查明此事?”   “已辞官致仕,在家休养的太师崔申崔子长。”这样的关系重大的大案,想让他查出来的结果叫天下人都信服,崔申就是最好的人选。   曹恒沉色不吱声,似是在思考,这时候夏侯珉也出声了,“陛下信不过自己的儿子,总信得过崔太师。那是先帝时的旧臣,最是公正廉明,大公无私,陛下亦曾为君,该知道崔太师是个什么样的人。”   太师是正一品,却是一个虚衔了,崔申与墨问几个还活着的政事堂诸公啊,这么多年再不掺和朝中的事,此时请他们出来,请的将不再是一个人。   “好!”曹恒松口,“大魏的亲王,大魏的右仆射,竟然在洛阳城被刺身亡,这件事案子必须查一个水落石出。”   “所有涉及此案的人,无论是哪一个,都不能放过。”曹恒撂着狠话,目光从曹承的身上掠过,曹承往夏侯珉的身后闪过去,不敢迎视曹恒的眼睛。   “陛下圣明。”曹恒既然松口说了让人去查,那一切都好办了,曹承的小命算是保住了,他们今天来的目标不正是想保住曹承的小命?   夏侯珉在这个时候出声了,“承儿年岁渐长,请陛下以辟府。”   曹承一听眼睛都亮了,辟府出宫,往后无事他便不进宫来,再也不用像今天这样,突然要担心自己的一条命没了。   “好!”更让人想不到的,曹恒竟然立刻就答应了。   “你最好是什么都没做,一但让朕查出来你做了不该做的事,朕必取你性命。想出宫,想离得朕远一点,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你,永远都逃不了。”曹恒后面的话算是解释了自己为什么会同意给曹承开府。   “既是皇后的提议的,府邸就由皇后去挑,不需再禀于朕。”曹恒丢下这一句,挥袖而入殿内,只给他们留一个背影…… 第157章   曹恒一走,羊祜等人心中的大石算是彻底放下了, 夏侯珉赶紧与他们作一揖, “多谢诸位。”   谁敢受夏侯珉这一谢礼啊,连连拱手道:“皇后言重了, 接下来的事就交给皇后了。”   虽然他们都愿意相信曹承什么都没做, 相信是一回事,最后能不能查出来证明曹承的清白, 甚至让曹恒完全相信曹叡之死与曹承并无关系,就没那么容易了。   夏侯珉明白, 与他们再作一揖, 送他们离开,曹承死里逃生, 没了外人在, 再也撑不住瘫坐在地,夏侯珉看着这样的曹承,“你既没有那胆子,又不想死, 偏偏处处犯你母皇忌讳, 你欲何如?”   “父后,我只是难过。”曹承被问, 可怜巴巴地看着夏侯珉, 夏侯珉道:“所以, 如果我告诉你说, 你喜欢的那一个人确实沾了人命, 她就该死,你也不信我?”   得到的是曹承的沉默。   夏侯珉冷哼一声,“我为你争得开府的权利,往后,你好自为之。”   “父后也不帮我了,不帮我了吗?”曹承没想到夏侯珉竟然也不帮他了,急急地捉住夏侯珉的手追问。   “有崔太师插手查查此案,你没有做过的事,需要谁来帮你?”夏侯珉是何等的聪明人,这件事只需要拦住盛怒下的曹恒对曹承动手,再让一个能让天下信服的人接手查案,曹承就一定能平安无事。   可是曹承却拿眼看了夏侯珉,那不确定的模样,夏侯珉道:“你想说什么,有什么想说的只管说。”   “母皇,不会一心要置我于死地?”这不确定的询问,在他的心里是当了曹恒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夏侯珉道:“你是疑心什么,你是觉得自己需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你安心?”   曹承紧紧地捉住夏侯的衣袖,“父后,只有你能帮我,只有你能帮我了。就算母皇派了崔太师查查此案,他们也不一定会相信我。”   “你所指的他们是谁?”夏侯珉这般反问了曹承,等着曹承给他答案。   “曹家的人。”曹承竟然说出了这样的话,夏侯珉不解地反问,“理由呢?”   “睿王原是安乐侯的长子,母皇的位子原本该是他的,是皇祖母,是皇祖母从他的父亲安乐侯手里抢走,他难道心里就不会记恨,不会想要夺回这一切?”曹承难得脑子动成这样,一字一句地提出问题来,让夏侯珉同样沉思着。   “一国之主,九五至尊的位子,动心的人会少?”夏侯珉这样轻叹一句,曹承连忙地道:“父后所言极是,所以他们,他们一定有别的准备,我们也应该有所准备。”   夏侯珉回过头再次看了曹承,曹承迫切想要夏侯珉点个头。   可惜的是,夏侯珉并未管反而提醒曹承道:“出了宫安分地己,不该做的事别做,倘若你记不住,看看你自己的手,想想你是怎么会落得今天这模样的。”   抬脚竟然就要走,曹承想要再捉住他,夏侯珉根本不再给他机会。   曹承心里想的却是,果然,这个天底下谁都靠不住,夏侯珉给了他希望,却又让他绝望。而掌握他生杀大权的人,他的母皇,从来没有将他放在心上过。在她的心里永远是江山最重,而他一但越过了她的底线,她就会毫不犹豫的对他出手,他的这只手就是最好的证明。   一下子似乎想明白了自己处境,如果他不想将性命交付到别人的手上,让别人来主宰他的人生,他需要如何?   从洛阳宫里走出去,看到张昭在外面等着他,张昭能看出来曹承和这前~已经完全变了一个人,露出了一抹笑容,“看来大皇子已经想明白了?”   “我想明白了,你确定自己能赢?”曹承立刻追问张昭有没有把握稳赢了这一局,真的帮他做到他想做到的事。   “当然。”张昭十分肯定地告诉曹承,他既然说出那样的话来,就是有把握,只要曹承按他说的去做,他就能帮曹承达成他想要的。   曹承冷洌地一笑,“好,我就信你一回,只要你做到了,将来我也不会亏待你。”   张昭露出一抹笑容,与曹承作一揖,“那便多谢殿下了。”   这一颗棋子比起曹叡来可是要有用得多了,张昭的笑容多了几分真意,“听闻皇后为殿下请得了开辟府邸的要求,不知殿下想好了要选哪里作为府邸了吗?”   这个话才说了多久,张昭居在宫外,竟然听说了这些事,曹承看向张昭,张昭笑着解释道:“殿下应该为我消息灵通高兴才是,毕竟我能知道得越多,越及时,这对殿下来说,好处越发明显。”   曹承道:“或许你说得是对的。总之现在我们算是同一条船上的人,大家好,才是都好。”   “当然。”张昭十分肯定这一点,与曹承作一揖,曹承道:“听起来你有什么好的主意。”   张昭看着曹承,谁说曹承蠢来着?就现在几个回合的交手,完全不像是蠢的样。   但是不蠢也好,太蠢的人就没意思了。张昭道:“殿下能选择自己的府邸?”   “应该是能的。”曹承这般地说,但是怎么听着好像不确定?张昭也不细问,只是与曹承道:“若是殿下当真能选,不如就选这一处。”   张昭竟然掏出一张图来,上面那么一指,曹承看了一眼,“这个地方,人很少。”   “人少最方便行事。”张昭这样的地告诉曹承,曹承一顿,随后反应过来,“你想做什么?”   张昭轻声地询问道:“敢问殿下,水军中有多少人是殿下能调动的?”   曹承沉吟了半响才答道:“一万。”   听着这个数字,张昭睁大了眼睛,难掩兴奋,一万的兵马啊,若是弄到洛阳来,何愁大事不成。   “那殿下能调回洛阳?”张昭再问一句,曹承给了张昭一个你莫不是傻的眼神,“水军驻守水域,怎么可能调回洛阳,你是在说笑?”   “不,殿下,虽说这事听起来像在说笑,但这件事如此真能做到,殿下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张昭诱着曹承,曹承已经明白了张昭话里的意思。   “你是想要逼宫?”曹承发颤地将话丢出来,张昭道:“殿下不傻,一点就通。对,我就是这个意思,否则以陛下鼎盛之时,殿下以为自己什么时候才能为你心爱的人报仇。”   “睿王已经死了。”曹承吐露这一句,张昭道:“对,如果这件事跟殿下扯上关系,你也得为睿王偿命。”   ……眼下的曹承不正是如此,曹恒刚刚就是想杀了曹承为曹叡偿命,如果不是夏侯珉来得及时,他已经死了。   张昭道:“殿下,不是每回你都这样的好运气的。”   曹承一听不善地看向张昭,张昭道:“难道不是?咱们陛下能砍了你的一只手,也能断了你的头。”   一股冷意从脚底蹿上来,曹承道:“你还有什么准备?”   张昭道:“殿下太急了,饭得一口一口的吃,急不得。当务之急,殿下是要想办法从宫里出来。”   曹承经过今天的事难道就不怕曹恒再来一回,夜半的时候曹恒突然起来就把曹承给杀了?   曹承自然是怕的,若不是夏侯珉,今天他是必死无疑,他怎么会不怕。   “我立刻去找父后。”事情即然是夏侯珉提出来的,夏侯珉也是想要保住曹承,那么他就会是最配合曹承搬出宫的人。   内宫诸事,也该是夏侯珉主理,这样的情况下,曹承想去找夏侯珉,由夏侯珉将事情都处理了。曹承其实并不蠢!   打量了曹承,曹承却已经立刻调头,张昭提醒地道:“殿下最好能好好地与皇后提及。”   “我知道了。”曹承听着这提醒如此回了一句,“殿下最好是真知道。”   曹承听着这一句自然是不悦的,张昭却没有过多地顾及曹承的心情,与曹承作一揖,人已经退了出去,他还得再看看,曹承与曹恒闹到了今天这样的地步,以曹恒的精明,不可能不防着有人作怪。   所以,他就算要做什么也不能太光明正大,而是要一步一步,稳稳得来。   这么多年他都不急,到了现在,他更不能急,成败在此一举,他输不起。   曹叡之死,于曹氏是一记重创,对大魏对曹恒来说也是巨大的损失。   曹恒在宫中准备找曹承算账时,宫外的曹氏宗亲都快炸了,曹叡遭人暗杀,在明显已经发生过同样的事情的情况下,曹恒这个当娘的第一反应都是怀疑曹承,更何况别的人。   曹叡的长子已经急急地冲到曹彰和曹植的府上,求他们两个为他死去的父亲讨回公道。   曹恒这边刚打发了曹承和夏侯氏的族人及羊祜等一心系于曹承安全的臣子,接着曹氏宗亲已经进了宫来。   “陛下,求陛下为我父亲讨回公道,求陛下了。”曹叡的长子曹穆迎面就与曹恒跪下了,满脸尽是泪珠。   “起来。”曹恒心里难道就不难受,曹叡之死,不仅对大魏,对她是一种损失,此事更是牵扯上曹承,公私两难,曹恒的心里就跟油煎一样。   看着曹彰和曹植甚至是曹穆,曹恒冷声道:“兄长之死,朕一定会给你们一个说法。”   “陛下。”曹穆才那么一哭曹恒就已经发了话,一群人都齐齐与曹恒作一揖,谢过曹恒。   “杀害兄长的人朕不会饶过,朕也不会随意冤枉人。”曹恒细细一想,总觉得有些不对,曹承之前已经做了那样的事,虽然看着似乎他是最大的嫌疑人,但会不会是栽赃嫁祸?   想到这一点,最后都化作一句。   一群人听着曹恒将话都已经放了出来,顿了半响,曹穆想要张口说上一句,曹植却先一步地道:“陛下一向公正严明,臣等相信陛下。”   之前没有要求过曹恒要做什么,不做什么,但是曹恒在查出是曹承刺杀的曹叡后,即断了曹承的的一只手作为处罚,有这样的事情在前,曹植怎么可能会不相信曹恒。   “敢问陛下,此案交由何人来查?”曹彰想了想补问了一句,曹恒道:“请崔申崔太师出面,必将这个案子查一个水落石出。”   崔申都是三朝老臣了,人品、查案的本事都是万里挑一,让他来查这个案子没人有意见。   “如此,臣等无异。”听说专门请了崔申出面,他们是再也没有意见,纷纷与曹恒作一揖。   曹恒道:“朕不会辜负诸位伯父对朕的信任。”   就曹恒先前做的事,确实让人信服,曹穆想了想,看着前来为他们撑腰的曹彰和曹植都似乎只为要曹恒一句准话而已,要到了,他们再不会咄咄逼人。   “臣等告退。”得到了想要的答案,一个个也就不久呆了,一道离开了。   曹恒第一次露出了疲惫之色。赤心上前道:“陛下,奴这就往太师府去。”   “不用。”曹恒的情张昊虽然不怎么样,还是接过了这话。   赤心看着曹恒,“不仅是崔太师府,还有沥阳侯府。”   沥阳侯府不仅有一位太师,还有一位女侯,大魏的第一位女侯。   事情弄到这样的地步,曹恒这心里怎么都拿不准,去问几个老臣讨讨主意也是理所当然的。   至于将来事情会变成什么样子,只能说,尽人事听天命吧。   赤心赶紧去安排,刚出了曹叡被行刺身亡的事情来,他们都打起十二分的精神来,坚定不能让曹恒也遇到这样的事。   曹恒先一步去的崔申府里,崔申一把大年纪了,见着曹恒依然恭恭敬敬的,轻声地道:“陛下不必烦忧,虽说大皇子性情乖张,这件事臣是怎么看都觉得与大皇子没什么太大的干系。”   “未查先定论,这不像是崔太师的作风。”曹恒虽然心情不怎么好,却还是打趣地与崔申说了一句。   “陛下想知道臣为什么这般肯定,那就请陛下坐下听臣细细道来。”崔申笑着与曹恒相请。   这样丝毫不以为这在现在的大魏来说是极其震撼的消息,而是当了曹恒只是寻常上门来的客人的态度,叫曹恒那颗压抑的心,同时也都松了些。   “公子,崔申的声望非同一般,如果真让他出面查查这个案子,绝对能找出蛛丝马迹来,到时候事情就不妙了。”   曹恒才刚往崔申的府里去,立刻就有会将消息传了出去。   虽然先前他们就已经知道曹恒有这样的打算,那时候他们还以为曹氏会因为这件事涉及曹承能闹出大点的动静来,暂时能拖一拖让崔申出面的时间,他们就能再作安排。   没想到曹氏的人是往宫里去了不假,却没有任何作用,曹恒极快地将他们安抚。   纵然曹叡的儿子有些异议,但是就像他们说的,曹恒一直以来的表现都不错,怎么看都没有要包庇自己儿子的意思。   上一回人赃并获,曹恒直接断了曹承一只手掌,哪怕作为受害人的曹叡前去求情都没用,可见在曹恒的心里,没有多过的私情,唯有家国天下。世上的公正最是难得,偏偏曹恒还做到了。   “曹叡一死,同样的办法就不好再用了,明的不行,只能来暗的,好在这些年我们藏起来的钉子不少,正好可以用上。”   曹恒从崔申的府里出来,心情可见好了许多,再往墨问的府邸那么一去,再回洛阳宫,脸上的阴鸷一扫而空。   赤心和莫忧都松了一口气,只是没有想到,当天夜里再次传来了一个噩耗,崔申去了!   白天刚见了崔申还好好的,崔申更是说了这件案子要查起来说容易容易,说难也不难,只要有心,就没有什么是做不到的。   曹恒还等着崔申帮她解决这件难事,才几个时辰过去,崔申也出事了,曹恒翻身坐在榻前,半天回不过神来。   “陛下。”迟迟得不到曹恒的回应,胡平有些担心地唤了一声,曹恒一下子回过了头,“崔太师怎么去的?”   “于睡梦中去,是照顾太师的人要给太师准备温水,这才发现太师已经去了。”   事情的经过无不可对人所言,曹恒道:“与礼部下令,厚葬崔太师。”   到此再无转圜的余地,除了将崔申厚葬,曹恒也没有其他能为崔申做的。   可是这件案子交给崔申去查,绝无人表示异议,查出来的结果也定会让人心服口服。崔申一去,曹叡的案子该怎么办?   曹恒在为难时,曹承听说崔申死了也同样倍受打击。   曹恒今天出了一趟宫回来之后心情可见好了许多,更派了胡平来给曹承带了话,道是曹承只要什么都没做,那就什么都不用怕。崔申一定会将案子查得水落石出,还他一个公道的。   正以为有人能为他证明清白,结果倒好,这样一个叫天下人都信服的人,竟然死了。   曹承吓出了一身冷汗,想到一但现场有任何不得于他的东西,曹恒要是看到了,现在还相信他的曹恒,一定更会相信现场查来的一切,到时候,到时候……   念头一起如野草疯狂地长成,惊得曹承再也睡不着。   起身来回地跺步,曹承在不断地想着,这件事究竟应该怎么办,应该怎么样,怎么样才能让自己从这个泥潭里抽出身来?   最后一想过无数的办法都证明那是不可能的。曹承不知怎么的就想起了张昭今天提起水军一万入了洛阳能做什么。   “不,不能,利剑驻守洛阳宫,就算一万的水军倾力对战,也奈何不得他们。”   水军对别人来说很厉害,但是比起利剑来就是不值一提,那是下下之策,只有万不得已的时候能做。   眼下最重要的是离开宫,离开洛阳宫,离得曹恒远远的,不至于让曹恒哪天心血来潮,认定他就是杀害曹叡的凶手,便要取他的性命为曹叡偿命。   “对,先出宫,先出宫,实在是不行,大不了我就离开大魏,天下何其大,不就是不当大魏的皇子,不能留在大魏吗?好,我就不当这个所谓的大皇子。”   曹承想到外面的世界如此的宽广,他有幸见识过了,也不愿意被困在这个小小的洛阳里。   这样一点的心思,张昭那边很快就知道了,沉下了脸,“真是没用的东西。竟然不战思退。”   张昭好不容易拉了曹承这颗棋子上船,一切眼看唾手可得,他又怎么会愿意毁于一旦,该如何打消曹承这个念头?   各人的心思各异,曹恒是真被如今的情况给难住了,在朝的人都是她提拔而起的人,哪一个来查曹叡的案子,其说服力比不上崔申不说,再被有心人一说动,妥妥就是她包庇曹承而有意为之。   朝中为着这个人选吵得不可开交,曹恒此时此刻也是烦心得很,她自知朝中人选任是挑了哪一个都会让人挑刺,尤其是曹氏宗亲。   在他们的眼里,曹承就是杀害曹叡的最大嫌疑,对,曹恒从前没有包庇过曹承没错,但不代表一心系于大魏,系于曹恒的臣子不会在查案中故意栽赃嫁祸于人,为曹恒保住曹承。   为人臣者为帝王分忧,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曹恒的为人信得过,下面的臣子难道就真的没有一个有这样的心思?   面对这样的质疑,曹恒能够理解,也知道他们说得都没错。别说他们有这样的担心了,曹恒同样也有,也怕这些人真为了保住曹承,而让曹叡冤死。   崔申虽然说过曹承是有嫌疑,但并非曹叡之死就一定是他所为。   曹恒相信了,也愿意等着崔申证明自己的想法,因此她能平心静气地告诉曹承,只要他没有做过,她就绝对不会冤枉他。   可这一切的前提是崔申,崔申现在不在了,曹恒心里七上八下,满脑子都是对曹承的怀疑。   杀人的动机曹承有,甚至还是新仇旧恨,怎么看起来都理所当然,甚至这都已经有了先例。   “依你们的意思,是要曹承如何?”一群人都不愿意给对方机会,让他们能够证明曹承的清白,曹恒也干脆地挑明了。   “陛下,案子尚未查清,没有任何证据证明大皇子就是杀害睿王的凶手,如何能处置?”羊祜是一听曹恒的话就立刻冒出头来,心急如焚地吐了一句,想让曹恒改变主意,无论如何都必须不能冤枉了人。   “大魏的律法,无真凭实据不能捉人,陛下虽要严于律己,也对几位殿下要求严格,可是,那并不代表陛下能够枉顾律法。陛下能在最后查实下赦免于大皇子,旁人却未必。臣请陛下为大魏的百姓,三思而行。”程明曾是刑部尚书,刑部的事他清楚,自也是容不得曹恒坏了这么多年来大魏刚刚立起的规矩。   夏侯尚也道:“程侍中言之有理,陛下如果无证据就拿下大皇子,从今往后,大魏之内,是不是只要怀疑就能拿下,屈打以成招,陛下,正是始于此。”   “陛下,若无真凭实据就定了大皇子的罪,臣也不同意。”曹家那些长辈都被拉了出来,急急就是想要曹恒赶紧把事情都弄清楚,好为曹叡伸冤。曹植说出这样公正的一句话,引得一众曹氏怒目。   可是曹植做事从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他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做他认为是对的事。   “陛下,睿王之死要为睿王讨个公道不假,但也不能失了大魏一直以来的公正,公平。”   现任刑部尚书崔云一直没对案子发表意见,此时也站不住了,表态也是不同意在没有任何的证据之前就把曹承给关押起来。   曹恒阖上眼,半天才睁开,也是她太急了,只想赶紧将事情解决,而忘了一开始的初衷。   刚要开口,门外有侍卫走来,“陛下,墨太师求见。”   墨太师,大魏本来的太师啊,一个崔申,一个墨问,还有一个秦无。崔申虽然去了,还有一个墨问。   “快请。”自从墨问致仕后,再也没有上过朝了,此时前来,正处于两难之地的曹恒立刻睁大了眼睛,急急地要请人进来。   墨问就那么慢慢地走来,一身正一品的朝服,看得一干人都要流口水了,偏偏墨问就像是无所觉,笑眯眯地与曹恒作一揖道:“见过陛下。”   “墨太师不必多礼,快快平身,平身。”曹恒连忙抬手让墨问起来。   “谢陛下。”   虽然已经很多年没有与曹恒这般地见礼了,墨问的规矩还是做得很是到位。   “墨太师多年不曾上朝了,今日来此是有事?”曹恒看着墨问,心里的企盼毫不掩饰,也是等着墨问说明来意。   墨问再次与曹恒作一揖,“睿王的案子,子长在的话,子长来查无人有异议,然天公不作美,虽说我们这些老不死的活得也够久了,还是得说死的不是时候。”   ……早就知道墨问是个什么样的人了,可是亲耳听见还是让人很震惊的。   但是从前好像也没有那么过份,现在是怎么会变得这样口无遮拦?   死得不是时候,额,确实如此!   但是你也不能这样把话说出来,心知肚明各自安好就好,何必说破,让人听着不舒服?   墨问都半只脚迈进棺材了,才不会管他们听着是舒服还是不舒服,总之就是,他说的是事实,他们心里其实也是认同的,不过不像他一样,把话说出来而已。   “可是,再不是时候,死都死了,谁都不想死的,死了也活不过来。死人死了一了百了,活人活着还有许多的事要做,比如睿王这件案子。”   话说得越发的难听,却也是一句大大的实话,听得让人吧,半天都不作声了。   “诸位王爷们觉得这满殿的臣子,几乎都是陛下提拔起来的,或多或少都会感于陛下的恩情,这件事案子就算是与大皇子有关,那也担心有人故意弄成了不相干。真真假假的,说来说去就是不够信任。”   墨问是直接将问题的症结指出,一群人就算什么话都不说,何尝不是默许。   “那,你们都信不过满殿的臣子,那就让我这个致仕多年的老不死,查这个案子如何?”   说完了症结,就该说说案子到底应该怎么解决,墨问这毛遂自荐,第一个表示同意的就是曹植,曹植道:“墨太师于先帝时任侍中之职,先帝有错,墨太师屡次进谏不留情面。再到陛下为继任之左仆射,多年所为,满朝皆是看在眼里,由墨太师查查此案,谁也无异议。”   “可是,墨太师并不擅查案。”   有人弱弱地提了一句,墨问是墨家的人,工部的事他是数一数二的不假,查案可不一定懂。   “所谓不擅查案,那是比对你们的崔太师,我这么跟你们说吧,我不如崔子长,但是比起你们在座的人,我绝对比你们会查案。”墨问一向不要脸皮,夸起自己来也是一如既往。   “臣以为,此事交给墨太师查查,可堵住天下悠悠众口。”萧平自朝中为曹叡的事情吵到现在,一直都没有作过声,让崔申查明这个案子他是一百个同意,只是没想到,天不从人愿,崔申竟然就那样去了。   眼看朝中上下各自争执,曹恒也十分的为难,萧平倒是算着墨问什么时候会出现,好在来得正是时候,也叫他大松了一口气,在墨问毛遂自荐时,立刻表示同意。   “臣亦附议。”别管墨问说自己会查案是真还是假,至少墨问的出现解决了他们现在的危机,争执得太久,人心不齐,还是这样的大案,拖得越久,最后吃亏的只能是大魏。   “臣等附议!”对墨问前来救场的行为,他们必须给予肯定还有支持。   曹恒知晓墨问此来定有深意,再听清他的话后,心下更是大松了一口气,好,好极了,真是好极了!   “准。”曹恒高声地吐露这一句,墨问立刻与曹恒作一揖,“臣必不负陛下所望。”   曹恒可见松了一口气,吐出口气来,墨问见着了,露出一抹笑容,都说儿女都是债,曹恒这一回是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   一眼扫过一旁的曹承,曹承的脸色其实并不好,碰到墨问的目光时,整个人一颤,半响才回过神与墨问作一揖,显然叫墨问吓得不轻。   刚刚与墨问的目光碰触的那刻,他以为自己想法全都叫墨问看穿了,自是怕极了。   可是墨问又极快地移开了目光,曹恒唤着退朝,众人都作揖相送,没一会儿胡平恭敬地行来,相请墨问,墨问并不觉得意外,叫胡平挽扶着去。   曹承握紧了拳头,其实对于这些老臣,曹承从小到大一直都不怎么喜欢,这些历经几朝的人,在他们的面前,好像什么小心思都瞒不过他们。   小的时候只是不喜欢自己想什么,要做什么都让他们一眼看破说破,后来他们都从朝廷退下,本以为再没有交集的可能,没想到会有那么一天,他竟然还要靠他们来证明自己清白。   明明这么多年来,他最急于逃离的就是他们这些人。   曹承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样走出的洛阳宫,他不确定刚刚与墨问的对视,墨问是看出了什么,还是什么都没看出来。   “殿下。”曹承想得入神,叫人唤了一声,曹承一下子惊醒。   张昭是不用上朝的,但是每次曹承一下朝总能碰到张昭,曹承道:“墨太师自请接手查清睿王被杀一案。”   这件事张昭已经听说了,也正是因为听闻这样的消息,张昭才会急急地赶来,本以为曹承会高兴的,事实却不是如此,这就有趣了。   “殿下应该高兴才是,墨太师虽然查案的本事不如崔太师,为人却正直不畏陛下,否则也不会在周左仆射去后,成为大魏左仆射,直到年事太高,再无心力辅佐陛下,这才致仕荣养。”   一股脑说着墨问好话,曹承的脸色反而越来越不好,这就更让张昭不解了。   就像他说的那样,墨问的出现按理来说是利于曹承,曹承应该高兴才是,可曹承的表现怎么看都没有一丁点的高兴。   曹承道:“墨太师正直不畏母皇不假,他的心里存的是大魏天下,还有大魏的百姓,可是我想做的事,与之所愿相违,我只怕墨太师看透了我的想法。”   什么叫做贼心虚?曹承这种就是货真价实的做贼心虚。张昭虽然心里不断嫌弃着曹恒,心里其实更在意的是曹承在这句话里透露出来的心思。   曹承心已经动了,现在只要不断地加重筹码,让他下最后的决定,事情就成了。   张昭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心知眼下最重要的是安抚曹承。   “殿下多虑了,墨太师再厉害也仅仅是个普通人而已,没有看穿人心的本事。殿下要记住,想要骗过别人,首先就得先骗过自己。你也有一颗为大魏,为百姓尽心尽力的一颗心,所以,不需要畏惧任何人。”   循循引诱,张昭与曹承温和地笑着,就好像他现在说的话都是他心里想的,时时念着的。   曹承想起自己起的那点心思是从哪里的来的,不正是眼前的这一位。恰恰就是这样的一个人,这么多年在朝中的得来的评价是什么?   年轻有为,谦谦君子,陛下的宠臣。更叫曹恒委以重任。   ……都已经说出让他逼宫的人了,能是什么好人?曹承结合刚刚张昭说的话,不禁幽幽地叹道:“你确实厉害。”   张昭就像听不出曹承话里的讥讽之意,只管笑着,“殿下千万别忘了,我们要对付的人是谁,如果不够厉害,臣又没有殿下这样的好出生,早就不知死了多少回了。”   此言张昭是不指望曹承能听懂的,他也确信曹承是绝对听不懂的,他经历的一切,他要面对的敌人,他要做到的事,穷极曹承一生,曹承都想不到。   “我也曾几经生死,若非如此,我哪能有那样的战功。”牛头不对马嘴地回了一句,张昭心里暗暗骂了曹承一句傻子,一个大傻子。   不过,傻子有傻子的好,捏着一个傻子,有时候突然聪明一下,会比一直聪明的人好用。   可是,崔申死了,出了一个墨问,墨问这样的老狐狸并不好对付。也罢,当年的事他们一个个都有份,本以为无望取他们的性命了,也是不想打草惊蛇。可是,既然他们都已经致仕荣养了还想为君分忧,那就别怪他手下无情了。   “我在跟你说话,你在想什么?”曹承说着自己的战功,结果倒好,张昭一点反应都没有,这怎么不让曹承动怒,因而大声地喊了张昭,张昭一下子惊醒,“臣是在想,殿下接下来要做什么?”   “啊,做什么,当然是搬出宫来。”曹承很快被张昭转移了注意力,瞧瞧这顺口答来的,张昭面上的笑容不变,心里想的什么就无人可知了。   曹叡的案子,是移交到了墨问的手里,一大把年纪的墨问叫儿子崔承之跟着,指挥着崔承之去给他查案,他却每日好酒好肉的吃着玩着,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倒叫一群跟着他办案子,见着他这般模样,那是急得噪子都冒烟了。   “墨太师,这件案子整个天下都盯着,您也是知道的,那还跟我们大皇子扯上关系了的。您看看曹氏宗亲天天进宫追问陛下要案情进展的样子,虽说你曾为左仆射,可你会不会查案,他们心里都没底,所以,你就行行好,行行好可以吗?赶紧将案子查清楚。”   “急什么啊你们,这查案查案,是急就能查得出来,查得水落石出的?”他们再急,墨问是一点都不急,不仅仅是不急,反而还懒洋洋的端起酒喝了一口。   如此举动,着实让一干人都快崩溃了,一群年轻人奈何不得墨问,全都围向了叫墨问弄过来打下手,任劳任怨的崔承之。   这可不是单纯的上司下司的关系了,那更是亲父子,当父亲的但有差遣,崔承之哪敢不从,而这些人想来让他去劝劝墨问,崔承人连忙摇头道:“不成不成,你们去说,父亲还不会动手,我要是去跟父亲说,让他赶紧查案,父亲定饶不了我。”   ……完全不相信墨问会那么凶残,一群人都盯着崔承之,崔承之道:“我绝不骗人,请你们相信我,我要是去说一句,一定会挨打。”   “怎么说我们也是得陛下信任才能来此查查此案,意在给天下人一个交代,照墨太师这样拖下去,那要拖到什么时候?”   得,一看崔承之不愿意,他们只好用别的办法,哀兵之策,倒是可以。崔承之嘴角抽抽,“也罢,你们都劝过了,我若是不去也说不过去,好,我去!”   说去,那就一定得去,崔承之做好了准备,没想到……   ※※※※※※※※※※※※※※※※※※※※   知道你们恨得曹承咬牙切齿,我忍着不剧透。争取5号给你们全部上完,五一放假只有两天还锁家里努力码字!我果然是劳动的人最光荣。 第158章   “你以为自己翅膀硬了,长本事了, 要你教老子做事?”一群人都等着崔承带回好消息, 没想到好消息没有,墨问的大噪门传出, 惊得鸟兽齐飞, 他们也顶不住的捂住耳朵。   “我告诉你,让你做的事, 不许给我打折扣,更不许让别人帮你做, 你要是敢不听, 老子打死你。”   再传来墨问的声音,只见崔承之抱头恨不得缩成一团的蹿了出来, 一群人……   可怜的崔承之在外面风度翩翩, 却原来,在家里一言不慎就得挨父亲的打,一大把年纪的还要挨打,真惨!   崔承之嘴角挂着血迹, 朝着他们道:“额, 诸位也瞧见了,家父对你们还好一些, 对我……”   “你什么都不用说了, 往后我们绝不会再提出这样无理的要求。”看看崔承之现在这样子, 哪里还有刚刚的风度, 一众人都打从心里决定, 有什么事还是他们催着墨问吧,就别让崔承之去挨打了。   “如此甚好,如此甚好。”崔承之听着也是大松一口气。   “算了,还是去忙吧,去忙。”崔承之这客气得让他们都不好意思,这不赶紧的冲着崔承之作一揖,赶紧都忙去。   岂不知在他们走后,崔承之拭过嘴角那所谓的血迹,哪里有受伤的样子……   在曹恒将案子交给墨问去查时,夏侯珉为曹承择好了府邸,恰恰就是张昭那日所指的位置。   这样空旷的地方,夏侯珉当时还问了曹承怎么会想要这样的地儿,曹承很会装的道:“眼下为着伯父的事闹得太大,母皇和父后为我顶着,我帮不上忙也不能再给母皇和父后添乱。”   “这地方虽然人少了点,地方够大就挺好的,至于旁的,有人有马的,要什么要不到。”   这懂事的话听在夏侯珉的耳朵里,夏侯珉轻轻一叹,“你长大了,懂事了。”   曹承对于这样的话不禁暗讥,原来这人呐,只有虚伪才算是长大?他想活得真实一些,在他们看来就是不懂事,不知人间疾苦,是吗?   甩开这些念头,曹承只想着接下来应该要怎么样地做到保全自己,不再让人主宰他的性命,他的后半生。   也在这个时候,萧平那里也发生了变故,萧平之子萧鹰不见了,甚至连同蔡思也不见了。   才发现这件事,萧平立刻去找了京兆府的宋徒,让他务必派人帮他找到妻儿。   蔡思这个女人,这么多年过去了,京城里但凡不傻的人都知道那是一个不安份的人,而自从蔡琰去后,倒是许久没有听闻她的消息了,本以为她这是老实了,结果再闹出来,竟然直接将萧平的独子带走不成?   不说蔡思的身份,仅萧平这位尚书左仆射,他的独子落于人手,为了安全起见,他们也得想办法把人找出来。   故宋徒是第一时间与城防的将军商量严查出城的人,之后火速进宫将事情禀明曹恒,请旨封锁洛阳城,彻查洛阳各处,务必将蔡思和萧鹰找出来。   曹恒自无不应,连蔡思都动了,事情看起来是一件接一件,没完没了。   紧接着,匈奴王子哈吉被人所杀的消息再次传来,曹恒听闻是勃然大怒,第一反应是要查查此案。   也在这个时候,边境传来消息,蔡思竟然回到了匈奴,并且与匈奴木泰可汗上告,道是大魏欲与匈奴举兵,因而杀了他们的哈吉王子以祭军旗,请木泰可汗为死去的哈吉报仇。   最要命的是,蔡思回到匈奴不仅带了亲生儿子萧鹰,竟然还拿住了本来驻守于幽州的曹衍。   消息传回洛阳,举朝哗然!   “陛下,二皇子落于匈奴之手,事不宜迟,我们即刻发兵匈奴,一定要救回二皇子。”   听说曹衍被蔡思捉回了匈奴,武将们的第一反应自然是要发兵救人,绝对不能让他们的皇子有个三长两短。   曹恒没有作声,夏侯尚已经开口道:“不妥,蔡思逃出大魏,还挟持了二皇子,更直指大魏杀害哈吉王子,目的就是要挑起两国战事。我们若是兴兵,正合她意。”   “丹阳单于虽然去了,匈奴与大魏的往来并不比先帝与丹阳单于在时少,此间既有误会,当思解决而不宜兴兵。”程明点明大魏与匈奴这么多年的来往亲密,那不是交好一年两年。   大魏与匈奴之间的关系,那是多少年了,又是怎么样才有那些和平,不能叫有心人恶意毁之,造就他们最想看到的局面。   “那二皇子怎么办?”行,不打也可以不打,曹衍怎么办?   “匈奴有没有确切的消息说,衍儿在谁的手里?”曹恒询问这个重点,一众人面面相觑了半响,边境诸事,他们都插不上话,更不知晓那里的情况。   也在这时,道是秦无来了,一群人皆是大喜,不仅因为秦无本身,更因为他那前往匈奴和亲的女儿,如今匈奴的阏氏。   秦无此时前来,必是耳闻匈奴一事,他们答不上来曹恒的问题,秦无或许可以。   在万人期盼下,秦无就那么缓缓走了进来,与墨问和崔申这两位可见老态不同,秦无就算年纪大了,看起来比实际的年龄年轻许多,要不是眉角那难掩的皱纹,说他才四十都信。   “陛下。”正感慨于老天对于美貌的人总是分外厚待时,秦无与曹恒作一揖。   “匈奴左贤王便是蔡思兄长,这么多年左贤王一派一直主战,眼下更直接将匈奴的哈吉王子死于洛阳归于大魏所为。”   “当年哈吉王子留于匈奴为质,因丹阳单于的初衷不愿哈吉成为好战者的棋子,为了单于之位与木泰单于争抢不休,消耗匈奴的实力,陛下感于大魏与匈奴交好多年,因而同意留下哈吉为质。但对外,哈吉王子是为了与匈奴与大魏的和平才会留于洛阳为质的。”   “这么多年,匈奴的百姓看着两国边境和平,互通有无,而无战事,心中十分欢喜,也将这份和平记在了哈吉王子的头上。蔡思这位和亲大魏的人回了匈奴之后一个劲道大魏是如何薄待的哈吉王子,又是如何对待她这个和亲的人,是要引起匈奴百姓的战意,挑起战事,陛下,此事必须妥善处置。”   情况秦无大意说来,一群人都一凛,秦无道:“二皇子就是在叫蔡思掳走的,这件事似乎还和永乐公主有关系。”   前面说再多的话都不及这一句劲爆,与曹永乐有关?   众人都想到了先前曹永乐流露出来的野心,那可是一个欲效仿先帝的人,明知道上头有两个兄长,曹恒也罢,满朝的重臣都不可能轻易让她登上太女之位,在曹承已经半废的情况下,曹永乐是要把曹衍给弄没?   皆打了一个冷颤,想到这样的可能,他们都害怕。   “陛下。”害怕之余,当务之急是要解决,怎么把这件事给解决了,绝对不能眼看着曹衍死在匈奴。   曹恒轻轻地抚过双手,这时候曹承站了出来,与曹恒作一揖,“母皇,孩儿请出战匈奴,将衍儿救回来。”   ……一片死寂,虽然曹承之前在水军的战功是不错,可是对战匈奴,还有人质在手,怎么听起来,他们都不太信得过曹承。   “你想去?”让他们没想到的是,曹恒竟然问了曹承的想法,曹承连忙点头道:“是,孩儿想去,虽然孩儿只剩下一只手,但孩儿一定会救出衍儿来的。”   信誓旦旦,一副为了兄弟能豁出去的样子,看起来像是那么一回事,总的来说,兄弟和睦,那是他们都想看到的局面。   是以,夏侯尚道:“大皇子有此心,陛下理当成全。匈奴的情况,边境的将军都知道,大皇子到了北方,一切多听诸将军的劝谏就是了。”   “正是。”一连附议,作为大魏的皇子,会不会打仗是其次,人品比会打仗更重要。   曹恒看着曹承道:“你既然想去,那就去吧。不过,幽州各处的兵权,各将有领,你想要领兵救人,得你有本事了,朕才会给你机会。水军与陆军并不相同,朕不能拿大魏将士的性命让你来试。”   如此谨慎的曹恒,连对亲生儿子也从不以例外,下面的人听着反倒更放心了。   “陛下,睿王一案尚未查清。”有人很是煞风景提醒,曹承是杀害曹叡的最大嫌疑犯,案子没查清楚就把曹承放离洛阳,万一曹承跑了怎么办?   闻弦而知雅意,很多话都不需要说得太清楚。   “朕知你们担心什么,那么,曹承,朕特许你离开洛阳,是给你机会,你如果不懂得把握机会,再做出什么犯蠢的事。天作孽犹可违,自作孽不可活。”   妈啊,这要不是知道曹恒当年生下的曹承,就听曹恒现在一番话,他们是真要怀疑曹承到底是不是曹恒生的,为人母亲的说出这样的话来,是警告?还是威胁?   曹承已经见识过曹恒的心狠了,哪里还敢质疑曹恒说话是真还是假。   “儿臣记下了。”曹承作一揖而应,秦无在这个时候轻声地道:“陛下若是不嫌臣老,此事臣也一道前往幽州如何?”   听着秦无自请,一片哗然,“秦将军能去,那是再好不过的。”   姜淮是第一个同意的人,他也是将军,与秦无几次交手,也曾败于秦无之手,秦无是除了曹盼之外,可以完全调动当初的大魏兵马的人。   秦无在军中的威望,无人能及。再返北方各州,就凭秦无站在那里,就足以震慑匈奴各族。   “秦将军能前往北方各州,那自是极好的,只是你的身体……”   “陛下,武帝曾说,老骥伏枥,志在千里。臣其实也不老,才六十出头,臣只是出仕早,出将入相也早,以至于大家都觉得我很老了。如无知那是真老,臣是生生叫他给带老了。”秦无也就六十来岁,在大魏来说,他这样的年纪当官的人还多着。   确也如他说的那样,他这个官当得太久了,对比一群老头,生生把他衬得都老了。   曹恒也是想起来了,秦无与曹盼年纪相仿,曹盼英年早逝,因她自小看着秦无的变化,她都觉得自己老了,自然也觉得秦无也老了啊!   “那便拜托秦将军了。”秦无能去幽州,直临匈奴,曹恒是一千个一万个的愿意,与秦无再作一揖,谢过秦无。   “食君之禄,担君之忧,这是臣该尽的本份。”当年随着曹恒江山得定,他们这些老臣理当功成身退,所以他虽然还年轻,也照样退了。   想来从遇见曹盼开始,直到致仕荣养,他这一生虽然还年轻,经历得却比一般人都要多得多,余下的日子,他也只想好好地休养。   说是好好放松,朝中的事大致也听一耳朵,知曹恒将大魏治理得很好,提拔起来的臣子也是合用的,秦无想着后半生也无事了,没想到,才刚一松口气没多久,大事在后面等着。   秦无知曹恒眼下处于两难之境,大魏不是没有能守卫大魏的将士,但曹恒要的不是战起,尤其在曹衍还在他们手里的情况下,更是不想。   下面的人能不能懂曹恒的心思,在多年没有战事再起的情况下,其实曹恒也拿不准。   对象一换成秦无,曹恒就不怕了。   秦无历经两朝,曹盼从前的做法是什么,曹恒学了十成十,秦无能调动天下的兵马,既因他的战功,也因那是曹盼给他的权力,极大的权利。   曹盼能把权力交付于秦无,也是因为秦无值得她信任,让曹盼可以放心地将这些交给秦无。   连曹盼都信任有加的人,这么些年曹恒能看不出来他们默默的守候大魏,守候于她这个大魏女帝?如果连秦无都不能信,这天下也再无曹恒可信的人。   秦无与曹承一道往幽州去的事算是定下了,但是既然秦无提出了曹衍被擒之事竟然还跟曹永乐扯上关系了,这件事到了这样的地步,是不是也该查查?   “有问题自然要查,秦将军此去幽州,正好顺便查清此事。”   曹恒从不讳疾忌医,有病有问题,那就去治,去查个清楚好了。   众人不知怎么的就想到曹承行刺曹叡的事闹出来之后,曹恒的反应,一个个都成了鹌鹑,没有一个会担心曹恒会因为骨肉至亲而网开一面。   有事实在前,活生生的例子,任是何人都不能叫曹恒徇私,还有什么值得他们担心的?   但是,曹恒这样的态度有高兴的人,自然也有不高兴的人。   曹承在下朝之后与张昭再次碰面了,不满地皱着眉头道:“事情和我们想的有出入。”   “秦无秦子阳,墨问墨无问,这两个老不死的,怎么还活着,活着也不好好荣养,非要多管闲事。”   张昭阴鸷地吐了一句,曹承不禁打了一寒颤,“这些人不好对付你是知道的。真要让秦将军与我一道去了幽州,我根本没有立功的机会。”   “殿下放心,秦子阳武艺高强不假,永乐公主现在不是因为二皇子的事惹上事了,你只管让秦子阳与永乐公主斗起来。我会给殿下一个人,他会教殿下怎么做的。”张昭虽然被秦无的出现打得措手不及,但那也不能改变什么。   曹承不是秦无的对手,好,那就让有本事的人来牵制住秦无好了。   曹永乐,那也是一位狠人,为了帝王之位,连骨肉至亲都可以随意舍弃。而他拿住曹永乐这个把柄,就不怕曹永乐会不为他所用。   大魏多年的平静,似乎都在等着这一天诸多事的一起爆发出来。   曹衍被左贤王所擒,却一直没有传信给大魏谈条件,不说要如何才肯放过曹衍,只管捉住曹衍,但是匈奴的兵马不断地调集,这是准备要打仗的架式,大魏上下自然也是要准备的。   也在这个时候,秦无赶到了幽州,从曹衍被匈奴所擒后,曹永乐留在了幽州,就是想等匈奴来跟大魏谈条件,他们究竟是要怎么样才能放过曹衍。   “秦将军,不知秦时阏氏那边有什么消息传来?”匈奴已经戒备起来,所有大魏的百姓和商人都被赶回了大魏,没有藏得极深的探子,曹永乐对曹衍的情况是一无所知。   “并没有。”秦无知道曹永乐想要的是什么消息,但是作为和亲的人选,大魏的女郎,面对匈奴要与大魏开战的局面,秦时是第一个被匈奴上下时时防备着的人。   没有绝对的把握,或是什么至关重要的事,秦时是不会再与大魏传信的。   秦无虽然也忧心女儿,但也清楚从秦时选择嫁入匈奴那一刻起,她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这样的时刻来得并不算突然。   “匈奴捉了二兄之后一直什么话都不传,我们除了知道二兄还活着,再无其他的消息。秦将军,我想潜入匈奴看看。”曹永乐思量后吐出这一句,秦无毫不犹豫地道:“不行。”   坚定地反对曹永乐这样的做法,无论曹永乐因为什么提出这样的话,秦时都不会同意曹永乐这么做。   曹永乐道:“匈奴的消息传不出来,难道我们就一直等着?秦将军,如果两国真的开战,二兄一定会有性命之危的。”   “殿下忧心二皇子极好,只是殿下就不担心若是他们就等着殿下送上门,一个二皇子是筹码,再加上公主殿下,事情只会变得更复杂。”秦无理智地提醒曹永乐,无论曹永乐有什么嫌疑,没有证据之前,秦无都想护着曹永乐,同样也要阻止她做别的事。曹永乐听着再不作声。   “匈奴不动,我们也不必动。如果他们当真要对二皇子动手,断不会等到今日,眼下没有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还请殿下稍安勿躁。”秦无这样劝着曹永乐,曹永乐与秦无作一揖,“秦将军所言,我记下了。”   秦无安抚住了曹永乐,曹承也在这个时候才冒头,曹永乐第一眼就向曹承的手,唤了一声兄长,曹承道:“放心,我就算没了一只手,还有另一只,废不了。”   听听这口气,如果不是清楚的看到曹承露出的恨意,只怕也会相信了曹承对于失去一只手的不在意。   曹永乐更注意到曹承身后很面生的一个人,最值得她注意的更是那一个人看着她露出挑衅的笑容。   “兄长什么时候换了伺候的人?”曹永乐其实不怎么想问曹承这些私事,然而这事看起来透着诡异,由不得曹永乐不问。   曹承道:“你不在洛阳的时间发生了很多事,一言难尽,你也别问了。”   摆明不想再提,曹永乐也不好一直的追问,只露出一抹笑容,曹承轻声地道:“你跟我说说,你二兄是怎么叫人给捉了的?”   事发的经过传回洛阳,清清楚楚的怕是只有曹恒一人而已,曹恒却没有对任何人说明的意思,曹承见到了曹永乐,想到秦无提了一句说过的话,曹永乐跟曹衍被擒有关系的,这才会随口问上一句。   曹永乐被问得一顿,随后才说道:“这件事说来话长。”   “那你就慢慢说,我也不急,听你说说,免得万一匈奴看我成了残废,还想我怎么样也算是大魏的皇子,要是把大魏的皇子都一网打尽了,还不是由着他们说什么是什么。”   听听这话,曹永乐点了点头,“兄长说得对,最近这些日子打我主意的人也不少,要不是我功夫不错,也与二兄一般落于他人之手了。”   曹承听着道:“竟是如此,匈奴的人本事不小,竟然还能进了大魏掳走大魏的臣子。”   “莫说兄长惊讶,我也很是惊讶。不过这件事也非是匈奴一人之功,还有别的人也在里面做了手脚。”   听到这里,曹承一下子看向曹永乐,“旁的人是指谁?”   曹永乐道:“事情还在查,没查清之前,请兄长恕我不能告诉你。”   ……好,理由很充份,曹承也不好再紧紧地逼问,倒是提了一句道:“你是个心里有数的人,我现在的心情,想必你是不能理解的,我也不求你能理解,但我要做的事,你最好什么都别管,也什么都别说,记住了?”   曹永乐一听抬起头看了曹承,“那兄长能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就像我没有问你要做什么,你最好也别问。”曹承冷漠地丢给曹永乐这一句,曹永乐……   不过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似乎他们都变了,变得和以前完全不一样。这是让曹永乐惊心的。   但是曹永乐也并不是由着曹承说什么是什么的人,想让她不做什么,至少也应该让她知道始末,曹承既然不肯说,那她就查好了。   真查出什么来,曹永乐却与曹衍一般落到了匈奴的手里。   与曹衍被押在了一处,曹衍道:“武艺高强,以一当百,你怎么也被让捉了?”   听听这幸灾乐祸的,曹永乐道:“一时不慎,没有防备,着了道。二兄这样聪明绝顶的人不也是着了道。”   “我为什么着道你不知道?”曹衍怼了曹永乐一句,曹永乐道:“所以我为什么着道兄长一定想不到。”   ……曹衍不确定地道:“听说兄长来了。”   “是啊,我们都以为最傻的兄长,实则聪明得可怕。你怕是永远也想不到,他不仅跟之前捉着二兄的人合作,就连匈奴也有他的人。”曹永乐正是因为查出这些事,才会被人也弄到了匈奴来。   曹衍道:“你知道得太多,看起来他们更想杀你。”   点点头,曹永乐道:“所以我特意告诉兄长,就是想让兄长你知道,也跟我一样。同生共死嘛,也不枉我们兄妹一场。”   讥笑一声,曹衍道:“跟你成为兄妹,看你为了太女之位亲手将我送给匈奴,还真是挺倒霉的。”   “二兄也不用一副被我欺骗的嘴脸,我就不信了你要是有机会,你会不对我动手。”曹永乐不客气地怼着曹衍,曹衍再次一声冷哼。   至于外面一群听着兄妹俩狗咬狗的对话,都心满意足地走了,他们那么一走,曹永乐立刻闭了嘴。   曹衍也同时不作声了,看向曹永乐,“不是说好了我来就好,你怎么也来了。”   “当然是因为不得已,否则我又怎么会想过来,累死了。”曹永乐嫌弃无比地说,曹衍意示曹永乐别废话,赶紧先把正事给说了……   而洛阳在得知曹永乐也落到匈奴手里时,举朝哗然,难以相信竟然有人在秦无的眼皮底下掳得走曹永乐,好本事!   “陛下,此事非同一般,两位殿下落入匈奴之手,再不动手,他们是不是想到洛阳来了?”   事情看起来越发不简单了,他们哪里还能坐得住,立刻提出发兵,即刻发兵。   “匈奴拿了人还是什么话都不说?”曹恒的脸色并不好,众人瞧着心里直打鼓,对她这一问,兵部那头立刻出声回答,“是。”   曹恒自然是信得过秦无的,而且最近秦无传回来的消息让曹恒有一种不好的预感,曹衍被掳,曹永乐被掳,看起来都是有接应,之前是曹永乐,现在是谁?   无论是谁,曹恒都知道情况越发的不对,但是,更坏的消息再次传来。   “陛下,陛下,匈奴传来的消息,二皇子和永乐公主在逃离匈奴时,被逼入一处山谷,被活活烧死了。”   从曹永乐被捉到噩耗传来不过间隔数日,曹恒此生只生育两子一女,匈奴竟然杀了她的一儿一女。曹恒猛地站了起来,在众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吐出一口血来。   “陛下。”一个个看到曹恒这般模样,将心比心,若是听闻一双儿女就这样死了,他们的反应只怕会更甚。   赤心和莫忧都被惊着了,同时走近想要扶住曹恒,曹恒却挥开了他们,“匈奴,朕不踏平匈奴,誓不为人。”   一群人早料到曹恒会倍受打击,听到曹恒吐露出来的话,都不可置信地唤了一声陛下,想要劝谏的,结果曹恒再次吐了一口血,更是昏了过去……   “陛下!”一个个都叫曹恒给惊住了,全都要涌上去,却叫赤心给挡住了,同时不约而同与他们道:“诸公还请让开,我们这就送陛下回宫。”   同时让人立刻去请太医,去请戴图。   但是,大魏死了一个皇子,一个公主,还是在匈奴,曾经大魏最好的盟友,却杀害了大魏的皇子与公主,这是明摆着要开战的架势。   “你们照看好陛下,我们这就回去准备。”萧平一行人急急地送了曹恒回了宫,嘱咐了萧平一声,“有什么情况立刻与我们说。”   “是。”政事堂的诸公是曹慢最信任的人,出了什么事必须是第一时间告诉的他们。   萧平像是想到了什么,“皇后呢?”   胡平一顿,随后显得有些尴尬地道:“自从陛下砍了大皇子的手掌之后,皇后与陛下大吵了一架,一直都在太极殿外寻的宫殿住着。也不与陛下说话。”   这冷战架势,谁还能不明白了。   “你看看皇后如何。”萧平沉吟了半响,最终还是这般说了一句,胡平一下子看向萧平,“陛下有令,若是真出了什么事,只需我们照看陛下便是,纵是皇后,也不可让他近身。”   如此充满戒备的话,萧平住了嘴,没有曹恒的吩咐在前,他想趁机让曹恒与夏侯珉合好无可厚非,曹恒都放了这样的话,他要是违背了曹恒下的令,之后要是发生了什么不好的事,反倒不好。   “你们照看好陛下。若是陛下醒了,你与陛下说,前朝有我们在,两位殿下的仇,我们会报,也绝不会让两位殿下枉死。”萧平这般将曹恒想要最关注的事说出来,胡平听着应是。   “陛下昏倒,诸位更该各司其职,将份内的事办好,所以,都请回吧。”萧平与胡平吩咐完了,回头面对一众臣子,吩咐让他们都回去将自己该做的事做好。   “是。”萧平是左仆射,曹恒不在,他监督臣下,有责任在曹恒不适之时将大魏打理得井井有条。   群臣皆与萧平作一揖,各自退了出去。萧平也与其他政事堂的人对视一眼,接下来要做的事就更多了,必须要安排好。   当然,萧平也让人注意了夏侯珉的动静,若是按照以前来说,夏侯珉该是最关心曹恒的人。   但是到现在夏侯珉却连出现都没有出现,这样的讯号,由不得他们不多想。   而曹恒叫戴图施了针才幽幽转醒,曹恒一下子坐了起来,“去,召政事堂诸公觐见。”   “陛下,政事堂诸公都已经去安排了,请陛下以身体为重。”胡平赶紧将萧平之前说过的话放出来,曹恒哪里听得进去,让他们扶着她起来。   戴图看不下去地道:“陛下,两位殿已经出事,陛下再伤心伤神也当以身体为重,陛下要是再有个万一,大魏才是真正的危矣。”   曹恒喘了一口气,“什么都不用说,立刻让他们进来。”   便是不听戴图的劝告,叫戴图那叫一个急啊,“陛下。”   “朕总会死,现在却是死不了。朕的孩子啊,他们竟敢如此待他们,朕要为他们报仇。”曹恒咬牙切齿地吐出这话,戴图他们都明白了,劝是劝不住曹恒的了,倒不如真按曹恒的意思去做。   戴图也不拦了,“快去请政事堂诸公来,让陛下赶紧把事情都安排好,这样一来,陛下才能好好休息。”   胡平和莫忧、赤心一听也是这个理,看样子曹恒是不打算听他们的劝告,好吧,利落地让曹恒将想办的事办好,这样一来,曹恒才能安心休息。   萧平等本来就在安排着,听到曹恒召见,二话不说地齐齐赶来,曹恒的脸色看着就不好,他们却将自己一应的部署都与曹恒说了,曹恒听着会补充一些,都是针对匈奴的处置,比起从前的以和为贵,眼下却尽是杀气。   “大皇子身临战场,是不是要召大皇子回洛阳?”适时的郭涵询问一句,这都是站在大魏的立场考虑问题。   曹恒生下的两子一女,如今仅剩一个曹承了,曹恒未必不能生了,然而有成年的皇子在,怎么都会让人更安心。   也是在这个时候,再一次体会到了男人跟女人的差距。   男人年纪再大,只要有权有势就不差给他生儿子的人;女人一但上了年纪,再有权有势,生不出孩子不是病,治不了。   “陛下。”郭涵提议,在大魏损失了一位皇子,一位公主的情况下,人心不安,调了曹承回来就是要安定满朝臣子之心。   羊祜、夏侯尚和姜维是第一时间表示附议的。   程明思虑之后再道:“正是,大皇子回洛阳,还需派重兵守卫,一定要确保大皇子的安全。”   你一言我一语的意思几乎都一样,但是一直没有得到曹恒松口,一群人都等着。   “依你们所言,立刻发诏让承儿回来。另外,找到衍儿和永乐的尸体,一并给朕带回来。”最后的要求是极其沉重的,下面的人都半天不作声,最终应声道:“诺。”   诏书上定是要注明这一句,曹恒都已经将要求说来了,他们不敢不听。   “还有,与秦将军传话,匈奴如果敢不交出衍儿和永乐的尸体,立刻发兵。”曹恒重申一句,这是对匈奴的。   “是!”要是匈奴敢不将曹衍和曹永乐的尸体交出来,休怪大魏发兵。   曹恒终于是将该吩咐的吩咐完了,众人忙请曹恒回去休息,在门口碰到夏侯珉,曹恒冷着脸道:“皇后此来何事?”   夏侯珉道:“陛下的身体?”   都过去多久了啊,这个时候夏侯珉才来,才问,曹恒冷声地道:“放心,死不了。”   这一句听来怎么都让人不高兴,夏侯珉似乎也一改从前曹恒说什么是什么的模样,“那便恭送陛下。”   作一揖而相送,曹恒也不多说,直接从夏侯珉的面前走过去,连一个眼神都不给夏侯珉。   作为特意留了一步,想看看曹恒跟夏侯珉怎么样的萧平真是要气吐了血,内忧外患也就算了,竟然还后院起火,一个不慎,不是闹着玩的。   而在幽州里头,秦无亲自前往匈奴想要打探曹衍和曹永乐的消息,结果得到那样的噩耗,还中了匈奴的埋伏,伤得不轻。   此时不断地咳嗽着,收到朝中传来要护着曹承回京的诏书,吩咐道:“派人护着大皇子回洛阳,记住,绝对不能让大皇子有半点闪失。”   曹衍和曹永乐出了事,曹承就是曹恒仅有的儿子,不管曾经的曹承做过什么,从现在开始,他们这些人都得拿命护住曹承。   秦无正让人准备,外面来报曹承来了,秦无立刻让人请曹承进来,曹承道:“秦将军。”   “大皇子不必多礼,陛下有诏,让大皇子立刻赶回洛阳,臣在安排人护送大皇子回去。”秦无将事情大概的经过与曹承说来。   曹承沉吟了半响,秦无看出他是有话要说,只是不知为何不好张口,他不好说,秦无就没那么多顾忌了。   “大皇子有什么要求只管提,臣一定尽臣所能,满足大皇子。”   听着秦无这样的话,曹承道:“衍儿和永乐出了事,我心里即是难受,也是害怕。送我的将士,我想从水军中调来,就调之前由我领兵的水军,不知可否?”   带着不确定的询问,秦无看了看曹承,曹承的脸上并没有任何的异样,好像提的就是很寻常的要求。   也罢,既然曹承对他们已经不信任,他想要如何,他们配合就是。   要他曾经领的兵护着他,他才能放心,那就把那些人给他就是,都是要护着他的人,只要他高兴就是。   “好。”秦无一想明白,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答应了,曹承立刻与秦无作一揖,“多谢秦将军。”   就算曹承成了大魏女帝仅存的儿子,曹承照样没有调令三军的权利,天下兵马随着匈奴的战事再起,曹恒必会将天下兵马全都交给秦无指挥。   曹承想要什么,只要要求不过份,秦无都会答应。   这些话是旁人点醒曹承的,而一切都如那人预料的那样,他才提出这样的要求,秦无立刻点头答应了。   “衍儿和永乐?”高兴目的达到了不假,还有另外一件事曹承没有忘记问起。   “臣会将两位殿下的尸身带回来的,殿下安心回去。”眼下边境的事不能再让曹承掺和,就让他们这些老不死的解决。   曹承与秦无郑重地作一揖,“请你一定要将他们的尸身带回来。”   “报,秦将军,匈奴人,匈奴人押着两具尸体到了城门前,说是二皇子与永乐公主的尸体大魏如果想要他们的尸体,就得拿幽州来换,否则,否则他们就在外头再放一把火,将两位殿下的尸体烧成灰烬。”   才说着他们的尸体,即刻有人来报,内容听得就叫人十分气愤。   “走!”秦无沉着一张脸,却还是站了起来出去迎对。   ※※※※※※※※※※※※※※※※※※※※   明天还有几章我会全部更完,要完结了,扑扑想着上个万更榜,自救自救。 第159章   曹承听着脸色也是十分不好,恨不得立刻就冲出去, 把那些人都给杀了。   秦无急急就要冲出去, 却不忘回过头嘱咐道:“立刻准备,送大皇子回洛阳。”   刚刚还想着要跟着去大战一场的曹承连忙道:“秦将军, 我也要一起去, 我要带衍儿和永乐一起回洛阳。”   哪怕他们不是一起来的幽州,可是他希望他们兄妹三人一起回到洛阳。   “大皇子, 在这里我说了算了,就算是陛下在, 也得听我的。”秦无并不是在跟曹承商量, 而是在跟曹承下令。   “送大皇子离开。大皇子要的兵马,速速调来。”秦无直接跟自己的人发号施令, 立刻有人上前来架住曹承, 曹承大声地喊道:“秦将军,秦将军你不能这样对我,不能。”   秦无早已走远,哪里还会听得到他说的话。   曹承想要追上去, 叫人都紧紧地扣住了, 曹承就算想要挣开,他也挣不开。   而秦无站在城门上, 看着匈奴来势汹汹, 各位将军也都涌了上来, 死死地盯着他们押着的棺木, 那是他们大魏的皇子和公主。   “想要回你们二皇子和长乐公主的尸体, 立刻将幽州城拱手相让,否则,连尸体我们都不给你们留。”匈奴人还在不断地叫唤着,带着洋洋得意。   “将军,怎么办?”大魏的皇子和公主死于匈奴之手,这于大魏已经是奇耻大辱,再叫他们用尸体来威胁到大魏,夺大魏的城池,大魏的将士恨得咬牙切齿,双目充血,恨不得冲上去将匈奴人千刀万剐。   秦无本就有伤在身,站在城墙上,看着那两个棺木,嘴角竟溢出血迹来,惊得他们脸色大变,担忧地唤道:“将军。”   “大魏,从不接受任何威胁。”秦无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一句,同时从一旁的将士手里夺过弓箭,扣弓拉弦放箭一气呵成,将那叫嚷的人一箭射下,同时下令道:“三军齐出,杀!”   听到秦无这般的命令,一群本来心里就气极的人一丁点都不犹豫,急步地往外走去,打开城门,把这群匈奴人,杀光。   从秦无射箭出去,到大魏的大军冲出去,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匈奴以为拿住了曹衍和曹永乐就是掐住了大魏的命脉,万万没想到大魏竟然不受威胁。   眼看成千上万的黑衣骑兵从城里冲了出来,如同乌云盖顶,吓得他们仓皇而逃,他们还在不断地叫嚷道:“你们不要你们的皇子和公主的尸体了。快退开,快撤兵,否则我们就烧了他们。啊!”   回应他们的是大魏锋利的刀柄,不予留情地朝着他们刺了过来,割断了他们的喉咙。   利剑一出,再现当年平定天下的风采,匈奴是太平了这些年,全然忘了大魏的本事?   不,也不能这么说,匈奴与大魏并没有交过战,倒是匈奴与大魏交好受益颇多。   可是,没有吃过猪肉,总也见过猪跑,大魏对战其他各国是什么样子,他们总能看得到的。   不知死活非要跟大魏打仗,那就打好了。就用整个匈奴,来祭奠大魏两位殿下的死。   怀揣这样念头的人不止一个个,故而杀起人来,扬刀而起,杀得那叫一个狠戾。   这一次来匈奴兵马尽出于匈奴左贤王之手,也就是蔡思的兄长,他们本以为大魏不敢出兵,准备得并不充分,前去的匈奴兵马尽被杀得片甲不留。而那两具尸体也被运回了幽州城内。   秦无走近看着那两具完全辨不清面目的尸体,“去让两位殿下贴身伺候的人来辨认,究竟是不是两位殿下。”   曹衍和曹永乐离开了洛阳多年,这还是隔了一辈的人,他们并不亲近,秦无自问无法确定这两具尸体是不是曹衍和曹永乐,而曹衍已经下了令,一定要将他们的尸体送回洛阳,这个要求理所当然,秦无自是竭尽全力办好。   而首要做的就是确定这两具尸体究竟是不是曹衍和曹永乐。   总不能忙活了大半天,结果却发现并不是他们要找的人,那是何其坑。   秦无轻轻地咳着,身边的将士劝道:“将军,你受了伤,不且久呆,还是早些回去休息吧,这里就给交给我们。”   一连串的附和声,秦无道:“不,我一定要确认这究竟是不是两位殿下的尸体。”   见秦无完全听不进劝,执意要等确认结果他才会离开,一群人也得不再劝了。   伺候曹衍和曹永乐的人很快地来到,最后的结果粉碎了秦无最后的一丝希望,这两具尸体,确实是曹衍和曹永乐的,绝对不会有假。   本以为只要没有找到尸体,或许曹衍和曹永乐还有生还的希望,尸体既然已经确认,再无可能。   “封棺,送回洛阳。”秦无此时心情也正是那许多人的心情,到了现在,除非曹恒再生出别的孩子来,否则曹承将是曹恒唯一的孩子,从前的观望,都会变成庇护。   秦无合上了眼睛,想到墨问一直拖着到现在一个半月都没有查出来的睿王被杀一案,他该给墨问去一封信。   曹承来了一趟北方,想上战场没机会,想要救回他的兄弟也同样没能救回,唯一真正达到的目的只有那一万听从他调动的水军。   张昭不上朝的时间比上朝的多,在曹承回到洛阳的前一夜,张昭来见了曹承。   “陛下病重,殿下可知?”这样的消息朝曹承丢来,曹承一脸的茫然,“母皇病重?怎么回事?”   “陛下防着旁人也就罢了,竟然连大皇子也防着,真是警惕。”张昭如此感慨了一句,曹承的脸已经沉了下来,不善地盯着张昭。   张昭却露出一抹笑容,“殿下放心,容臣给你提一句醒,二皇子和永乐公主的死,多亏了殿下果断,希望接下来殿下也一样果断。”   这是威胁!曹承一下子听出张昭话里的意思,曹承死死地盯着张昭道:“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也没什么,只是希望殿下能登大宝而已。这样的事怎么看都是殿下得利,想必殿下不会拒绝的对吧?”张昭这样吃定曹承的口气,曹承是不满的,瞪大眼睛看着张昭,恨不得吞了张昭一般。   “殿下如果不想往前再走一步,不如,我成全殿下,让殿下万劫不覆好了。”张昭同样不满曹承这副模样,似乎一切都是被人所逼,谁逼的他?   难道不是曹承自己一步一步地选择,走上这条路的?现在又装什么无辜?   “你在威胁我。”曹承再次质问张昭,张昭嘴角轻扬,“显然是。大皇子,想想你这只手,咱们陛下的心有多狠,你总不会还不懂,睿王之死与你无关是真,但是二皇子与永乐公主之死与你脱不了干系也是真。你说,陛下若是知道你害死了两位殿下,会如何待你?”   “大皇子怕是没有听说匈奴拿了两位殿下的尸体威胁大魏是什么样的下场。”张昭竟然又提起了这样的一件事,听在曹承的耳朵里,曹承道:“匈奴如何?”   “论兵力,战斗力,就算边境各族齐反也奈何不得大魏,区区一个匈奴,大魏不欲兴兵他们就以为是大魏怕了他们,也不想想自己有什么值得大魏怕的。不自量力。”张昭对匈奴的轻蔑毫不掩饰,曹承道:“那你还与他们合作?”   “如果我不跟他们合作,没有匈奴吸引大魏的兵力,你以为自己能领着那么多的兵马赶回洛阳?我无兵,你也只有这么一点兵。无兵无权,你只能任人宰割。”捏住曹承的把柄,再不由曹承说不,张昭也就不再装着纯良,一字一句点破现在的局势,就是想让曹承看得清清楚楚,他图的是什么?   曹承道:“所以你现在来是准备怎么样?”   “当然是想帮殿下更进一步。”张昭急急出洛阳而来,目的何在,无非要趁曹恒不好的时候出手,一举让曹承达到最高。   好戏就要开场了。张昭是迫不及待,曹承道:“就凭我这一万兵马,想要对付驻守洛阳宫的利剑,无异于痴人说梦。”   “英勇的利剑自然是对付不了,若是他们都废了?”张昭谋划到今天这样的地步,所有的棋子他都要动起来,只为覆灭这个大魏。   “你……”曹承以为自己已经了解张昭了,张昭却又再次表现出来他的底牌还多着,多得曹承根本无法想像。   曹承道:“事成之后,你是不是也会要我死?”   张昭显得诧异地看向曹承,“殿下说的哪里话,你可是大魏仅剩的皇子,我怎么会想让你死。大魏如此多的忠臣良将,会有很多人拥护你的。”   怎么听着都像是在说的反话,曹承不确定自己的感觉是不是出了错。   “殿下,当务之急是要掌握自己的命运,成王败寇,就如同先帝窃取了汉室的天下,刘协到现在都还活着,但是又怎么样,这天下,谁还记得一个汉室天下?他们心心念念的都是大魏,放在心里,记在心上的只是大魏而已。将来,殿下也会让天下人牢牢记住的。”   曹承也不知是听进了还是没听进去,只是拿眼看了张昭,“你有什么计划只管说。”   “眼下陛下病重,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陛下身上,殿下回宫之后第一时间去见陛下,什么都不需要做,其他的事就交给我。”张昭这般与曹承说,曹承看着他,“你究竟要做什么?”   张昭摊摊手轻声地道:“不做什么,殿下这一万的人马,能不能听我调遣?”   说不做什么却要兵,这是拿曹承当了傻子来戏弄?   曹承看着张昭,张昭道:“难道这一万人除了大皇子就没人能调动了?”   “说对了。”曹承十分肯定地告诉张昭,张昭面露难色,没想到会是这样答案,曹承道:“若非如此,你说我会说这一万的兵马我的?”   张昭沉吟了半响,突然摇了摇头,“这就麻烦了。凡事都有两面性,回了洛阳,身为陛下唯一的亲子,殿下必受在朝臣瞩目,殿下做什么,无须陛下盯着,就会有人帮着陛下看着殿下,只有殿下能调动的兵马,岂不是殿下做什么,他们都看得一清二楚?”   曹承没有作声,依然看着张昭,张昭摇了摇头道:“这可不好,这样一来,臣想为殿下做的事就不好做了。”   “你连要做什么都不肯告诉我,你说这样的话,又凭什么要我听你的?”一直以来都是张昭说什么是什么,尤其现在曹承落了把柄在张昭手里,一切科都由张昭说了算,这口气曹承一直忍着,终于是有机会怼上一句,曹承又哪里舍得放过。   “殿下,我们是同一条船上的人,我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殿下,还请殿下相信我。”   张昭还是为自己说说好话,万不能让曹承对他有所误会,这对他来说不是好事。   曹承冷哼一声,“说到相信,你都不相信我,怎么就要我相信你?”   “殿下,臣自然是相信殿下的。”张昭还是硬着头皮冲着曹承这般地说,曹承一脸不屑,“相信我,就把你所有的计划都告诉我,否则我绝不会再配合你做任何事。”   ……张昭听着曹承这样表态,一副没得商量的样子,轻轻摇了摇头,甚是无奈,“殿下不知道,就不会在任何人的面前露出半分来,这是为了陛下着想,殿下怎么会怪起臣来。”   曹承皱起眉头,张昭继续地道:“殿下不善隐藏,可是殿下面对的人,哪一个都不简单,殿下的任何反应落在他们的眼里,他们都能从细微的的蛛丝马迹里顺藤摸瓜。如果殿下自信能骗得过陛下,骗得过满朝重臣,臣立刻将所有的计划告诉殿下。”   听听这多会说话,不告诉曹承,那都是为了曹承着想,曹承应该要体会他这一片苦心才是。   曹承想了想也是,瞧瞧他面对曹恒,面对朝中那一个个的重臣,总是藏不住心里的想法,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现在臣要安排的事,为殿下安排的事关系重大,一但露出端倪,不仅是臣,殿下也会万劫不覆,殿下如果相信自己能瞒得过那些人,臣就将所有的计划全盘托出,绝不隐瞒殿下。”   曹承看着张昭一张正直脸,似乎一切正如他所说的都是为了他们着想,曹承就有些拿不准了,还真是误会张昭了?   这么想着,曹承就越发不太确定了,上下打量了张昭,张昭道:“殿下不信我?”   要是一直揪着这谁信谁,谁不信谁的,那就没意思了,曹承道:“好,我就信你一回。”   到了现在这个地步,不信都不行了,那就信吧。   张昭幽幽地看着曹承,曹承并没有注意到,似是低头想着什么,张昭勾起一抹笑容。   第二日曹承回到了洛阳,洛阳并没有变化,但是比起当初再回洛阳的心态,差别太大了。   曹恒病重,曹承回到洛阳的第一件事便是去看曹恒,曹恒躺在榻上,瞧着曹承并没有丝毫的欢喜,只是冷漠地问道:“回到了洛阳,放心了?”   乍然听到这一问,曹承呆了半响,最后才吐字道:“母皇,儿臣无能,不能带回衍儿和永乐,请母皇责罚。”   “你现在是朕唯一的儿子了,朕还能如何责罚你?”曹恒冷漠之极地说着,曹承不禁抬起头看了曹恒,不想曹恒一双眼睛竟比往日更冷更锐利,吓得曹承一个激灵,连忙低下了头。   “儿臣万不敢有此念。”曹在还是想说一些好听的话,让曹恒听着要高兴些,可是,曹恒却一声冷哼,“瞧瞧看,这就是朕的儿子,衍儿和永乐的尸体,你想过要带回来吗?”   “儿臣,儿臣是想的,可是秦将军让儿臣立刻赶回洛阳,儿臣只能回来了。”曹恒那不善之言听在曹承的耳朵里,惊得他一身冷汗。   曹恒看了他半响,最后轻声地道:“好了,什么话都不用说了,下去吧。”   无意要与曹承多说什么,只打发了曹承离开,曹承也不想再呆着,得了曹恒的话立刻就退了出去。   出了殿门,曹承才抹了一把额头上的冷汗,里衣都叫汗给渗透了。   更让曹恒想不到的是,才刚出门,立刻有人来请他。   “殿下,皇后有请。”来人是夏侯珉身边伺候的人不假,曹恒一眼就认出了,点了点头尾随他而去。   不过才两个月不见夏侯珉,夏侯珉似乎变得苍老了,曹承急急地上前去,夏侯珉张口问道:“你母皇如何?”   问得叫曹承十分奇怪,“父后一直在宫里,难道不知道母皇如何?”   夏侯珉没有回答,只是定定地看曹承,曹承叫他这般看得没能顶住,轻声地道:“回父后,母皇看起来并不太好,病榻缠绵,看起来瘦多了。”   说完怔怔地看向夏侯珉,夏侯珉却看向了外头,怔怔地看着失了神,曹承说不出心里什么滋味,原以为他回来了,曹恒或是夏侯珉看到他都会高兴的。   一个一脸冷漠,似在无声地指责他,为什么活着的是他,回来的人不是曹衍和曹永乐,偏偏是最无用他的。   一个一见面问的不是他好不好,而是明明与他近在咫尺的人。   曹承从来没像现在这样觉得自己是一个多余的人,现在,却第一次有了这样的感觉。   仰起了头,曹承想要挥掉满脑子想法,而夏侯珉似乎也回过神来,一眼扫向曹承,“衍儿和永乐的死和你有没有关系?”   适才的伤感在听到夏侯珉此一问,惊得曹承魂都要飞出来了,张张嘴道:“父后说什么?”   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将一切都推开,夏侯珉死死地盯着他,一下子又像是变了,“没有是最好。”   虽然不知道夏侯珉为什么会突然这样一问,曹承打起十二分精神来,努力地让自己镇定,一定要镇定,夏侯珉就是随口一问而已,没有其他的意思,也不会知道他都做了什么。   曹承想着该怎么把这个话题掀过去,夏侯珉却已经转移了话题,“回了洛阳,除了上朝,没事就不要出来。睿王之死到现在都没查清楚,你若不想惹麻烦,最好就老老实实的呆着。”   这是警告,也是提醒,曹承却不禁地道:“墨太师不是说自己会查案的吗,为什么查了那么久还是没有结果。”   话音刚落下,立刻感受到夏侯珉灼灼的目光,眼睛都不眨地死盯着他,曹承不知自己是说错了什么。   “我以为你是知道为什么的。”夏侯珉幽幽吐了一句,曹承立刻反应过来了夏侯珉的意思,连忙地道:“父后,我没有,曹叡不是我杀的,请父后相信我。”   “好了,如今你是大魏唯一的皇子,无论是朝臣或是夏侯氏与曹氏的人,都不会因为这件事再追究你了。”   ……听起来这件事案子似乎不用再查下去,但是没有查清楚,作为最大嫌疑的曹承这一辈子但凡还活着,就得背上杀害曹叡的罪名。   “父后,这件案子要查个清楚,儿臣不能顶着这样的嫌疑过一辈子。”曹承也是个敢做敢当的人,他做的他就认,就算知道要偿命他也认,不是他的做的,无论如何,他都不会认。   夏侯珉皱起了眉头,“现在朝中的事情已经够多了,你能不能安静一点。”   全然没有想要再查下去的意思,曹承怔怔地看向夏侯珉,难以想像夏侯珉是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难道在他看来,他的清白就那么不值一提,什么都不是?   “回去吧。明日,衍儿和永乐的棺木也会送回到。”夏侯珉提起此事,曹承直接闭了嘴,再也没有什么任何为自己抗争的心思。   只是让人想不到的是,随着曹衍和曹永乐的棺木送回洛阳,曹恒在亲眼看到两具辨不清模样的尸体时,当众吐血昏迷,这一次一昏迷,竟然整整两天未起。   本来还想曹恒其实还年轻,她要是想生,还能再生出一个皇子或是公主来,但是曹恒这般,他们哪里还敢存这样的念想,越发认定了曹承必须是大魏唯一继承人。   而在幽州之地,匈奴与大魏开战,兵力不如大魏的匈奴却一再大获全胜,大魏竟然连失了三城。   消息传回洛阳,刚刚醒来,太医再三叮嘱一定要静养的女帝陛下再一次吐血昏迷,就等着这一刻的人立刻动了起来。   曹承本是守在曹恒的榻前的,却被人秘密告知让他立刻调动他那一万的水军,今夜攻占洛阳宫。   “果真要逼宫?”未经诏令而私自进军洛阳宫,妥妥就是逼宫,哪里还能有假,曹承不解为何张昭如此迫不及待。   “陛下的身体虽然受到重创,但是有戴图在,陛下就不会有事,陛下再醒来,一定会大肆清洗,到那个时候,我们一个都逃不了。要么趁陛下重病时动手,要么我们就一块死,大皇子怎么选?”   说是让曹承选,其实压根就没有给曹承选择的机会,不破不立。曹承沉默不语,何尝不是默许了。   “另外,大皇子今晚一定捉住机会,找到玉玺,只要拿到了玉玺,就杀了陛下。”   听到这样的要求,曹承完全傻眼了,不确实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殿下最好别怀疑,如果殿下不杀陛下,死的人就是殿下。”   虽然是再次重申,但事实就是这样,曹承如果不想死,那就动手取曹恒的性命。   “把你们所有的计划都告诉我,否则的话,我绝对不会配合你们。”曹承再一次撂狠话。   “殿下若不配合,那就大家一起死。”张昭派来的人照样吃得曹承死死的,撂下了狠话之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吃定了曹承一定会做好事。   曹承……他放的狠话竟然根本不叫人放在眼里,完全无视于他,可是,他难道敢不做?   旁人吃准了曹承不想死,曹承又何尝不是真的不想死。   吐了一口气,曹承最终走入了殿内,莫忧、赤心、胡平,他们都守在曹恒的面前,四处还不知藏了多少的暗卫,这些人,哪一个曹承都不是对手,想在这样的庇护下找到玉玺还杀了曹恒,痴人说梦。   曹承细细思量,倒是胡平看着曹承越呆越久,那两位暗卫首领看着曹承的目光也就越发的不善,赶紧走过去与曹承道:“殿下若是累了就先回去休息,这里我们在。”   “不了,我守着母皇,等着母皇醒来。”   还有很多的事情要做,曹承怎么可能会在这个时候愿意离开曹恒的宫殿。出去了,再想进来就难了。   “让我进去。”曹承还在想出去了想要进来太难,结果外头传来了夏侯珉的声音,听着似乎是被人拦下了,曹承顿了半响走出去,果然看到夏侯珉在外头想要进来,却叫黑衣部曲给拦住了。   “皇后,陛下有令,皇后且回宫好好静养,陛下的一切有莫忧与赤心两位娘子照料,无须皇后挂念,更无须皇后入内。”部曲是忠于曹恒的人,曹恒有令,他们只管百分之百的执行,至于其中会不会得罪什么人,损害什么人的利益,他们不会去想。   “你,你放肆。”夏侯珉直接被人拘之门外,这于他是何等的打击,偏偏他还不能在门外动手,倘若一动手,只怕第一个不答应的就是政事堂的诸公。   眼下曹恒昏迷,朝中诸事都由政事堂诸公代理,而他们还安排了一人在一旁的宫殿值班,以便曹恒醒来可以随时召见,绝不会耽误事情。   “陛下有诏,我等也只是奉命行事。”面对夏侯珉的喝斥,守在门口的人都跪下了,与夏侯珉赔罪,但表达的意思也很清楚,一步不离,想要他们让道,那就请得曹恒下诏。   “皇后,陛下的身体需得静养,虽说眼下尚未醒来,还请皇后回去。”胡平看到这里赶紧的上去,想给夏侯珉一个台阶下,怎么说也是不想太落夏侯珉的面子。   曹恒不在意夏侯珉有脸还是没脸,他们是万万不敢,夏侯珉依然还是皇后。   只是,就因为曹承,从前关系日渐好转的两个人,如今却越走越远。   “这是陛下的意思?”夏侯珉一副倍受打击的模样,不确定地询问了胡平,胡平道 :“是,若非陛下的诏令,我等岂敢假传诏令。”   夏侯珉摇摇欲坠,无论如何他都想不到,曹恒与他竟然会变成今天这般。   “父后,竟然母皇不欲见你,那你就回去吧,有什么事,我会告诉你的。”曹承在这个时候上前去,轻声地与夏侯珉说了这一句,夏侯珉一眼看向他,“陛下宁可见你也不愿见我,哈哈!”   这样的笑容透出的是无尽的悲意,曹承想要安慰他,却不知从何安慰起,只能扶着夏侯珉道:“父后,我扶你回宫,扶你回宫。”   夏侯珉已经忘记了挣扎,由着曹承扶着走出了太极殿,可是,才出了宫殿,“你的母皇,留给我。”   曹承整个人一颤,惊讶地抬起头看向夏侯珉,不禁反省自己到底是哪里露出了端倪。   “父后在说什么?”曹承装傻地反问一句,总之是无论如何都不会承认自己即将要做的事。   “哼,你瞒得过别人,瞒不过我。你是我的儿子,但凡你想做什么,我一眼就能看出来。”夏侯珉冷笑地告诉曹承,他那装模作样在他看来是有拙劣,有多么可笑。   曹承的脸这下是真僵住了,扶着夏侯珉的手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深觉得应该收回,却叫夏侯珉紧紧捉住,“我说的话你记住了,只要你记住,我可以帮你。”   正为难着不知该如何找到玉玺,如果夏侯珉帮忙,哪里还用操这份心。   但是,曹承道:“父后还有话没有说完。”   还真是了解夏侯珉呢,知道夏侯珉想要的不仅仅是那么简单。   “我说了,我要你母皇,要她平平安安,不当这个大魏的皇帝,那是最好的。”   不当皇帝,曹恒就只会是他的妻子,他会护着她,一辈子陪着她,照顾她。   “母皇知道玉玺在哪儿?”曹承询问着,夏侯珉道:“知道。”   他陪伴了曹恒那么多年,是最了解曹恒的人,曹恒的东西放在哪里,准备怎么放,他都一清二楚。   “拿到玉玺,你必须答应我,和我配合,把你母皇从他们手里带出来。”夏侯珉并不是由着曹承来决定他们做什么,不做什么,相反,事情该是由他完全说了算。   “父后是知道的,莫忧娘子和赤心娘子就不必说了,太极殿还藏了不少母皇的暗卫……”   “我都知道,也有办法将他们都解决,包括赤心和莫忧。”不将这些人解决,夏侯珉又怎么敢打带走曹恒的主意。   “你这一次回洛阳带了一万兵马。”夏侯珉陈述这一事实,曹承顿了半响不作声,夏侯珉道:“问你话,你该答就答,要说就说。”   “是带了一万兵马。”曹承一看夏侯珉这不对,赶紧答话,夏侯珉轻哼一声,“也罢,你傻得分不清敌友,兵马的事就交给懂的人来,你就好好守在太极殿里,什么事都别管,只要帮我做一样。”   曹承本来听着自己什么都不用干,心情复杂得说不出话来,最后听着夏侯珉还愿意让他做事,曹承道:“母皇吩咐。”   “将这个,与你母皇服下。”夏侯珉将手里的东西塞到曹承手里,曹承顿了半响,“这不会……”   知道曹承想问什么,夏侯珉道:“你想要你母皇死,我并没有。”   一语道破他与曹承心思的差别,曹承连忙解释道:“孩儿没有。”   却叫夏侯珉一声冷哼堵得所有的话都咽了回去,夏侯珉:“跟你的人说,调动人是可以的,但是千万不要乱来,否则有什么后果他担不起。”   曹承从前就一直觉得夏侯珉不简单,但是夏侯珉心甘情愿的留在宫里,留在曹恒的身边,身居后宫,不知受多少冷眼冷语,夏侯珉从不觉得苦,反而乐在其中,时时刻刻想的念的都是曹恒。   可是啊,曹恒的心冷得就像冰块一样,无论你用多少办法都捂不热,夏侯珉这么多年为曹恒做得够多,只因为他要庇护自己孩子,便被曹恒弃之如敝屐,曹恒病重昏迷之前,竟然还特意下诏,不许夏侯珉去看他。   夏侯珉是看清了,明白不管他做得多好,曹恒依然不会将他放在心上,天下,江山,永远占据曹恒全部的心思。   想要曹恒将他放在心上,就要从根本上毁了占据曹恒的一切,比如那天子之位。   夏侯珉打定了主意,又窥得曹承的心思,各取所需,他们都能如愿以偿,这样极好是不是?   面对露出爪子的夏侯珉,曹承其实心里也是害怕的,被夏侯珉给硬塞到手里的东西,曹承连看都不敢看,夏侯珉道:“我会让人将宫门与你打开的,什么时辰要开,告诉我就可以。”   丢下这话,夏侯珉离开了,曹承整个人都不好了,哪怕张昭说自己有办法将宫里守卫的禁军全都放倒,从心里曹承还是有些担心张昭未必能将事情办好,再有夏侯珉的帮忙,事情就会增多了胜算,想到这里,曹承满心激动。   要不是他刚回来,都想立刻跑去跟人说清这个情况,然后好另作安排。   虽然曹承不能去,能让人别人去,然后收到了反馈信息,今夜丑时。   竟然就同意了夏侯珉的加入,曹承顿了半响,很快又反应过来,夏侯珉不是说,要告诉他玉玺在哪儿,怎么后面只字不提了,这不对,不对!   曹承让人去一趟夏侯珉的宫殿,既是让人将今晚丑时开宫门的话带到,又是了一问,玉玺何在?   夏侯珉回了话,“事成之后,玉玺自然就能拿出来。”   ……也对,夏侯珉要的是曹恒,而曹承要的是玉玺和皇位,他们要的东西并不冲突,一定可以互赢。   所以,曹承也就耐着心等着,见到胡平端药来时,想到夏侯珉给他的东西,连忙上前与胡平道:“我来喂母皇喝药吧。”   “殿下的手,不方便吧。”胡平倒是不介意,只是曹承只剩一只手了,喂人吃药,看起来并不方便。   曹承……总忘了自己只有一只手了,这一切,都是拜曹恒所赐。   “药还烫吗?我看看。”既然喂不了药,那就不喂了,曹承只沉着脸与胡平再问一句。   提起他的手,心里更是打定了主意,他失去了心爱的人,失去了一只手,这一切都是拜曹恒所赐,如果不趁曹恒病时夺得权利地位,就算是曹恒的唯一的儿子又怎么样,曹恒早就已经说过,如果他敢做出任何不仁不义不法之事,曹恒照样不会对他手下留情。   曹衍,曹永乐,他原本只是想要困住他们而已,没想到最后会弄成那样,曹承知道自己回不了头了。   “是。”胡平听着曹承只是想看看药好了没有,立刻端着药走了过去,曹承伸手碰了碰,突然道:“母皇动了。”   伸手就接住胡平的药,在胡平转身之际,将药放在案上,同时用身体遮着挡住可能存在的视线,将夏侯珉给的那一小包东西倒入药里。   “陛下动了?没啊,没动。”胡平仔细的看了半天,怎么都看不出曹恒有动的痕迹,回过头询问曹承。   东西已经倒进了药里,曹承光明正大地搅着药,“啊,刚刚我看母皇是动了啊。”   “没动。”胡平仔细再看了看,肯定地回答曹承,曹承皱起眉头道:“许是我看差了。药也可以了,给母皇喝下吧。”   胡平看着曹承搅动着药,一副他刚刚在看药的样子,走了过去接过,“平与陛下服药。”   虽然夏侯珉已经说了那些药不会对曹恒怎么样,曹承心里还是直打鼓,眼看着胡平与曹恒喂下了整碗的药,事情已成定局,谁也莫可耐何,曹承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抑郁,“我出去透透气。”   丢下这一句头也不回地回去了。   也在这个时候,张昭在宫外得到了确切的消息,“大皇子把皇后的药下到了药里,已经让陛下服下了。”   “好,这一回,无论他们是想或是不想,都只能听我们的。”张昭开心地露出了笑容,“今夜,新仇旧恨,我们都将全都讨回来。”   目光灼灼地盯着前面,等待着夜幕降临,等待着那些棋子,为他斩尽荆棘…… 第160章   任谁都想不到,竟然会有人敢趁曹恒昏迷之时领兵攻入洛阳, 甚至守卫洛阳宫的所有门卫, 都被人无声无息地解决了,宫门大开, 一万水军迅速往太极殿靠拢, 彼时正值人最疲惫的时候。   等人反应过来, 大半攻入洛阳宫中的兵马,全都聚集在太极殿前,守卫大极殿的人面对这样突然冒出来兵马, 看他们的服饰正是水军衣着,不确定前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只扬声喊道:“此乃太极殿, 没有陛下诏令,任何人不能靠近,退去。”   “杀。”临太极殿只有这最后一道防卫了,前来的人怎么可能会被这一句话给喝退, 到了现在, 最要紧的就是冲入洛阳宫中,拿下曹恒,只要曹恒在他们手里,这一局他们稳赢。   故而直接下令杀进去,不让他们任何一个犹豫。   眼看这些人来势汹汹, 所图不小, 守卫在此的将士立刻抽出弓箭, 准备要与他们厮杀起来。   宫外这动静立刻引起了殿内莫忧、赤心、胡平的注意,尤其是莫忧和赤心。   “有人逼宫。”赤心听了一耳朵,立刻定义此事,胡平不可置信地道:“谁那么大的胆子。”   两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落在曹承的身上,同时无声无息地往一边靠过去,那要护着曹恒的架势,曹承看向她们,“两位是在怀疑我?”   “洛阳所有的将士都是陛下信得过的人,敢闯宫的人,只有可能是大皇子手里的一万水军。”赤心将自己的怀疑道破,也是最合理的怀疑。   曹承道:“那两位以为,我竟然敢让兵马逼宫,会全无准备?”   话音落下,不知从何而来黑衣人朝着赤心和莫忧刺来,殿内乱成了一团,打得不可开交。   胡平是个没本事的人,第一反应地冲过去要扶起昏迷的曹恒,把人带走。   曹承一看至此,掏出腰中的长剑,以左手执剑指着胡平道:“放开母皇,我饶你不死。”   “殿下,这是陛下,是生养你的母亲。”胡平死死地扶着曹恒,更想劝说曹承放下剑。   “你还漏说了几样,她同样杀了我最心爱的人,还有砍断了我一只手。将来,如果我做了什么不好的事,她也照样会毫不犹豫地要我的命,所以,在她动手之前,我要先动手,只有这样,我才能掌握自己。”   曹承说着走近了胡平几步,逼着胡平必须听他的把曹恒放下来。   “大皇子,杀母弑君,此为天地不容,你若真犯下这样的大罪,陛下纵然不在,这天下的人也不会容你,他们照样会要了你的命。”胡平听着曹承的怨从何而起,只能再次出声劝着,想让曹承不要执迷不悟,最终走向万劫不复的道路。   “行了,连一个下人也敢对我说起教了。放开母皇。”曹承满脸不耐地再次让胡平放开,一定要放开,否则他就要动手了。   胡平摇了摇头,他不能,不能放开曹恒,除非他死。   “不放,那你就去死吧。”曹承看到胡平这个样子,毫不犹豫地一剑刺出,胡平挡在曹恒的面前,也在这个时候,门被人冲开了,为首的张昭缓缓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的更是曹承的水军。   “杀了她们。”张昭下令,水军们朝着赤心和莫忧放出了射,不仅仅是他们,与她们相打得不开交的人,也都同时中箭,全都倒下了。   眼见所有的人都解决了,曹承也同时抽回了手中的剑,张昭看着胡平倒下的同时,在他身后的曹恒一样倒下了,露出一抹笑容。   “大皇子,恭喜你了。”张昭上前一步与曹承道着喜,同时往曹恒所在的位置走过去。   “离开一些。”这一声喝斥,同一时间夏侯珉速度极快地出现,将曹恒抱在怀里,同时警戒地看向张昭,而夏侯珉进来的同时,更带着刚刚与莫忧和赤心打起来的黑衣人,看来是他派人解决了护卫曹恒的暗卫。   “皇后。”张昭与夏侯珉作一揖,甚是客气有礼,夏侯珉却连一个眼神都懒得给他。   张昭却不以为然,只是轻声地道:“多得皇后相助,否则我们绝不可能如此顺利。”   “洛阳宫从现在开始就是你的了,陛下我带走了。”夏侯珉完全不想与张昭多说的意思,张昭道:“不知玉玺何在?”   夏侯珉听着看了他一眼,弯下腰直接从床头下拉出了一个盒子,取出里面的玉玺,与曹承丢过去。   曹承接过拿在手上,看清里面的东西高兴坏了,玉玺,果真是玉玺。   张昭的眼睛也立刻亮了,玉玺,这就是玉玺,有了玉玺,这个天,就能想是谁的就是谁的。   夏侯珉将东西丢出去了,立刻就准备走人,他想走,也得看看张昭让不让他带着曹恒走。   “皇后,陛下这样的人,但凡她还活着,这个天下就只能是她的。”张昭直接让人将夏侯珉拦住了,最重要的当然还是拦住曹恒。   夏侯珉道:“你想让承儿上位,现在就已经可以了,你还想如何?”   “皇后何以见得我是想要大皇子上位?”手里拿着玉玺正高兴的曹承听到张昭这一句,一下子僵住了。   “所以,皇后和陛下,都得要死。”张昭完全无视的曹承,突然朝着夏侯珉射出藏于袖中的弓箭。同时一股人也杀了出来,迅速以箭解决了夏侯珉带来的人。   他知道和人拼杀他不是对手,藏在袖中的箭,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最要紧是的上面还有毒。   张昭等着夏侯珉倒下,果不其然,中了一箭的夏侯珉直直地倒下了,张昭再次走过去,这一次,他要取曹恒的命。   举起他的箭,张昭朝着曹恒刺了过去,一剑穿过曹恒胸口,血溅四射,曹承在此已经冲了过去打开张昭想要再刺一回的剑,张昭也不在意了。   中了毒,再加他他这一箭,曹恒必死无疑。对着警备的曹承露出一抹笑容,“逼宫杀母弑君,大皇子,你的末日也要到了。真正的好戏,这才上场。”   张昭爽朗地笑着,而曹承一下子反应了过来,大声地道:“拿下他,杀了他!”   水军们本能立刻听令,可是张昭的人却护着张昭用着极快的速度逃出了太极殿,“这场戏,真是好看呐,好看让我这一辈子都忘不掉。”   “曹盼,你杀我司马一族,你怎么也想不到吧,有那么一天,我竟然能让你们曹氏自己,自相残杀,哈哈哈!”张昭跑了出来,有手下护着,面对后面那追赶的水军不以为意,他准备了那么久,对付曹承这样的的蠢货,他连一丁点的底牌都不用露就让曹承自己走到这一步,他想退或是留,都是他自己说了算。   而接下来,该怎么样呢?   张昭直接放了一把火,用着火光吸引整个洛阳城的人都醒过来。   他和夏侯珉里应外合,将守卫在洛阳宫的所有将士都放倒,用的自然就是药,而夏侯珉交给曹承的药,他也早换了。今夜除了在太极殿打了一架,夺取洛阳宫完全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太极殿地处位洛阳宫的中心,洛阳宫那么大,那样一点动静是不会有人发现的,这也是张昭想要达到目的。   接下来,放出一把火,就能让整个洛阳都回过神来,洛阳宫出事了。   他先前没有想动朝中的重臣,也不想引起任何人的注意,等的就是现在。   曹衍死了,曹永乐也死了,剩下一个握着一万兵马的曹承,一身的把柄都在他的手里,再有他的水军逼宫,夏侯珉与曹恒的尸体在内,曹承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让曹家的自相残杀,他又全身而退,张昭都想为自己喝彩。   只是,张昭没想到回到府上时,郭涵就站在门内等着他。   明明为了不引人人注意,张昭是从侧门而入的,而且早在多年前,他们虽然还是夫妻,早就已经分屋而眠,张昭身边伺候的人都是信得过的,否则也不至于他夜里进出那么多次,反倒是第一次叫郭涵碰到。   “心情很好。”见着不知何时出去,几近天明而归的张昭,郭涵的神情依然没有任何的变化,只是平静地陈述张昭脸上流露出来的神态,心情很好。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张昭的心情确实很好,走近郭涵,心理强大的人,一点没有被夫人捉包而心虚的样子。   郭涵道:“朝中事多,刚忙完。”   “再忙也要照顾自己,身体为重。”走了过去挽过郭涵的腰,温柔体贴的一如在外人看来,他就是一个好丈夫。   郭涵一下子回过了头,“这么多年,累吗?”   从他们成亲到现在,他们都默契地不问对方,不管对方是怎么样,做什么事,也不会问这句话。   “你累吗?”张昭不知郭涵是不是另有所指,他也不在意,而只反问一句。   “累。所以,该结束了。”郭涵这般地地回答,叫张昭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听错了。   郭涵已经挣开了张昭的手,“宫中起火,怕是出事了,我们立刻进宫。”   张昭不意外郭涵会知道宫中的事,但是郭涵这意思是要带上他?   自从出任巡检使回来到现在,他的差事办得是极好的,偏偏却叫曹恒一直压着不让他再露面,不是没人表示奇怪,但曹恒的理由也十分体恤臣子,道是张昭这么多年辛苦了,给他放点假,让他好好地放松放松。   这么一放就放到了现在,放到张昭已经不指望在曹恒的手底下再回到朝中。   郭涵这样提议让他一道进宫,张昭拿不准郭涵的心思。   “怎么,陛下让你休息,可没说你休息着就都不用管,连宫里中出了事也直接无视当作没有看到。”   像是知道张昭会有什么样的反应,郭涵已经再次出言,根本不给张昭拒绝的机会。   张昭微微一笑,“洛阳宫出了事,理当进宫看看,夫人既然觉得我应该去,我去就是了。”   跟着去,正好挑起他们争斗,最好,能今天就要了曹承的命。   哪怕事情和张昭想的不一样,张昭还是能迅速调整过来,找出利于自己的行事。   郭涵点了点头,“走吧。”   “夫人什么都不需要准备?”张昭一看郭涵就要走的架式,询问一句,郭涵道:“不需要,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好,只要进宫就可以了。”   不知怎么的,听到这话,张昭心头突然跳动得十分厉害,更有一种不详的预感。   不,这天下再没有人能改变这个局面了,曹恒先服下毒、药,他还亲手给她补了一刀,曹恒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死光了,没有人能为曹承证明他没有杀父杀母。   而且这个天下想要曹氏覆灭的人并不在少数,这些人呐,他这些日子并没有放弃挑动,所以他们一定会捉住这个机会的。   乱吧,乱起来才好,不乱,怎么会有机会?   想到这里,张昭又放心了,深以为是自己心思太重,有所误会了。   “既然夫人都准备好了,那我们就走吧。”笑着走到郭涵的身侧,一副都听郭涵说的模样。   郭涵不再多言,上了马车与张昭一道往洛阳宫中而去,掌兵的姜维,还有兵部尚书邓艾都被人拦在了宫门前,看那些守卫洛阳宫的兵马,正是曹承的水军。   “宫中起火,洛阳宫叫水军给占了,还是大皇子带出来的水君。若是换防,陛下定有诏令下发,没有诏令,却无声无息的换了防,事情不对。”紧急关头,结巴的邓艾都不结巴了,一股脑将自己的怀疑道破。   姜维也在一旁补充道:“宫起火,我们尝试入宫,想要面见陛下,大皇子却不肯,只道陛下静养,不许任何人打忧。”   萧平吐了一口气道:“我的意思是立刻调动城防军攻入洛阳宫。”   他是左仆射,是为首相,眼看情况紧急,他便想着速战速决。   “另外,派人潜入太极殿,一定要确保陛下的平安。”萧平再把另一件事指出,让他们都务必放在心上,千万不能忘了这事。   姜维道:“此事我去安排。”   “陛下身边的两位娘子都是高手,出了这样事她们都没有出现,只有两种可能。”郭涵姗姗来迟,却也一语道破这件事代表的意义。   一群人静静地不作声,他们都知道郭涵所指,所谓两种可能,一种是她们都护着曹恒好好的,另一种就是,她们都死了,只有她们出了事,她们才不会出现。   “我立刻安排人潜入太极殿。”姜维听着这样的猜测那是惊得心都要跳出来了,二话不说立刻前去安排好手立刻混进宫去。   邓艾道:“守卫洛阳的禁卫本是利剑,总共有三千之人,能这样无声无息的替换这三千人马,他们不可能都出事了。”   若是厮杀就一定会有声音,他们有听到什么声音?这宫门之上也并没有看到血迹。   “此事透着诡异。”程明适时用着查案人的角度指出这点,郭涵道:“大皇子不愿意出来说话?”   萧平道:“只让人传话,并没有见到大皇子。”   张昭看着他们说要攻,但是到现在都没有要动的样子,出言道:“大皇子虽叫陛下砍了一只手,也不至于杀母弑君吧。”   曹承的事其中的内情,他们这些人是最清楚的,张昭装着糊涂说那么一句,只是提醒他们想起。   果不其然,夏侯尚道:“不能等了,既让人潜入太极殿摸清太极殿内的情况,也要跟大皇子说明,让他立刻打开宫门,我们要面见陛下,若不然,我们就强攻。”   先礼后兵,他们都知道情况很严峻,洛阳宫的火起惊醒了他们,之后虽然很快灭掉了,他们想到曹承这只手是因为什么而被砍,尤其在被砍了那只手后的变化,他既恨曹恒砍了他的手,同样也恨曹恒杀了他心爱的女人。   邓艾看不仅是夏侯尚,就是萧平跟程明、郭涵,甚至一向拥护曹承的羊祜都沉下了脸,都默许了夏侯尚的话。   “我立刻去安排。”邓艾不敢再迟疑,立刻去安排兵马。   作为兵部尚书,情急之下调动洛阳城的城防兵马,哪个敢不听。   城防军迅速赶来,羊祜自告奋勇道:“我去劝说大皇子。”   事到如今,他们这些人都是怀揣着希望的,盼着曹恒平安无事,盼着曹承没有做任何不仁不义不孝之事。   “好!”羊祜一直都对曹承寄以厚望,眼下他要去劝说曹承,希望曹承能记着羊祜的一直为他的做的一切,听进去劝。   “天亮之前,这件事必须要解决,边境不稳,如果让天下人知道陛下出了事,幽州的情况会更危急。”萧平虽然没有上过战场,但他知道战场上的瞬息万变,军心不稳,实为大忌。   羊祜道:“我这就去。”   皆知情况危急,羊祜连气都不敢多喘,抬脚就走向宫门,“羊祜羊叔子求见大皇子,有要事要与大皇子商议,请禀告大皇子。”   守城的水军本来看着有人走来就戒备起来,最后发现只有一个人,而那人还站在宫门前恭敬地说着话。   “你等着,我们这就去禀告大皇子。”虽然不确定羊祜是有害还是无害,想到里面为难的曹承,还是让通传一声。   夏侯尚想起了什么,大声地冲着羊祜喊道:“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如果你不出来,我们就攻进洛阳宫。”   羊祜站在那里本是等着曹承出来传话,结果倒好,先听到夏侯尚这一句,回头去看一干人,他们的脸上尽是凝重,他们都希望羊祜能出来,也都无声地默许了夏侯尚的意思。   半个时辰,半个时辰啊!   羊祜看了看天,这时候宫门大开了,“羊侍中,大皇子有请。”   至少是愿意见羊祜了,羊祜连一丝犹豫都没有地迈出步去。   前来迎他的士兵与他作一揖,领着他往太极殿的方向去。   一路上没有看到血迹,羊祜大松了一口气,可是走到太极殿,看到那倒在地上的尸体,还有那未干的血迹,羊祜摇摇欲坠,好险没昏过去。   “大皇子何在?陛下如何?”羊祜一直忍着没问,现在哪里还能忍得住,转头急急地询问。   “大皇子在里面等着你,你进去看看就知道了。”士兵也实在是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怎么答都是错,还不如不答。   引着羊祜继续往里走去,羊祜是举步艰难,待看到殿内的情况也不比外面好,再也支持不住地瘫坐在地,惊恐地睁大眼睛往前爬着问,“陛下,陛下在哪儿,陛下在哪儿?”   一声一声的追问,没有人回答。   直到曹承从里面走了出来,一脸的的颓废,他走近羊祜道:“羊侍中,你救救我,现在只有你可以救我了,求你,你救救我,救救我!”   事到如今,曹承已经完全明白那都是张昭算计好的,他只是张昭棋子而已,张昭是想要曹恒死不假,却不像他一样,愿意为此把命豁出去。   不,张昭是不仅要曹恒死,更要他也死,甚至是所有姓曹的人都死。   曹承捉住羊祜,“羊侍中,你相信我,母皇不是我杀的,父后也不是我杀的,那都是张昭,那都是张昭做的,他要栽赃我,要我不得好死。”   羊祜听着曹承的话,脸上已经是绝望,“陛下,皇后,都出事了?”   “羊侍中,那都是张昭做的,都是张昭做的啊。啪!”曹承在解释,羊祜给了他一记耳光。   打完了,羊祜浑身都在发抖,都是气的。   “你竟然敢逼宫,你竟然敢杀母弑君,连皇后都不放过。”羊祜说着还要扬起手,再给上曹承一个耳朵,曹承却猛地推了羊祜,“那都是张昭故意设计我的,我不想,我不想的。”   羊祜被推得倒在地上,此时尽是悲痛,回过头道:“事到如今,你竟然还将过错推到旁人的头上。眼下驻守洛阳宫的一万水军难道不是你的人?”   “水军是我的没错,可是母皇和父后不是我杀的。”   “你想杀了陛下,你想杀了陛下。”羊祜压根不听曹承的解释,只是将他的心思捅破。   曹承张了张嘴,终究什么话都说不出来,羊祜道:“为什么,为什么啊?你如今已经是陛下唯一的子嗣,这一个天下都会是你的,你为什么要急于一时,做出这样不忠不孝,不仁不义的事情来?”   羊祜痛心啊,极是痛心,他难道不知道曹承的缺点,他知道,可是他以为这些缺点可以改的,只要曹承愿意改,将来他也可以成为曹恒那样英明睿智的帝王。   然而这一切,这一切都叫曹承自己亲手给毁了!   羊祜道:“那是陛下,更是生你养你的母亲,你怎么下得去手。”   “因为如果她不死,我就一定会死。”曹承也几欲崩溃,被羊祜这样一问再问,他也不想再装了,将他全部的心思都道破。   羊祜不解,“你在说什么,你怎么会死,你是陛下唯一的子嗣,陛下怎么会要你死?”   “唯一的子嗣,你们以为,唯一的子嗣就能让我免于一死?不会,绝对不会的,如果我做的那些事叫她知道了,她一定会亲手杀了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曹承比他们更了解曹恒,更清楚曹恒的心有多狠。   “殿下做了什么让陛下想杀殿下的事?”羊祜一看曹承这事不少的样子,立刻警惕了。   “这不是你该知道的。我只问你,你信不信我,你肯不肯救我?”曹承冲了上前,只要羊祜给他一句准话。   羊祜看着曹承问道:“殿下为何要见我,为何要我救殿下?”   “政事堂的诸公里,你是最拥护我的,我知道无论我犯了多大的错,你都一定会帮我,一直一直地帮我。”曹承虽然很蠢,还是很能分得清那些人的立场,知道哪一个会全心全意的支持他。   “殿下显然不善识人。你口中的张昭如是,我亦如是。”羊祜突然轻笑地说了一句,曹恒怔怔地看着羊祜,在思考着羊祜这话中所指。   “我之所以是最支持殿下的人,因为嫡长之制,你是陛下的长子,由你为太子,能为大魏后世定下规矩,这便能少了许多的杀戳。可是,那并不代表殿下做什么都是对的。”   “不忠不孝,不仁不义之行径,人人得而诛之,这样的你,如何能承继天下,为万民作表率。若以你的所做所为,还让你成为大魏的皇帝,天下人岂非争效仿,先帝,陛下苦与一生经营方得的公正,仁义之盛世,岂非毁于一旦?”   羊祜大义凛然地着曹承,“殿下与外人合谋陛下,杀父杀母,怎么还有脸活着,还想要别人救你,呸!”   一脸不屑地吐了曹承,曹承受了这一礼脸都黑了,却还是再次地问道:“你果真不肯帮我?”   “宁死也不助纣为虐。”羊祜十分肯定地回答,曹承目光露出了恨意,“好,今天的人死得已经不少,也不差你一个。”   洛阳宫外,城防军已经集结,他们都在等羊祜的消息,当然也还有姜维派出要摸进去的人。   左等右等,眼看着时间一点点过去,偏偏宫门没有动静,姜难派的去的人,倒是比羊祜的动作更快。   “太极殿尽是尸体和鲜血,不用等羊侍中了,这便攻进去。”姜维将里面传来的消息告诉他们,几人都传过看清上面的内容,萧平的脸已经黑,“羊侍中只怕也是凶多吉少。”   “诸公还是莫要再迟疑了,眼看着天就要亮了。”张昭总是提醒得十分及时,这个天下,就算曹恒不在了,他们这些活着的人总还要护着吧。   张昭眼中闪过一道凌厉,一但这些人进了宫了,就该让曹氏的人上场来了。   就让他们争,让他们吵,将这个天下吵得四分五裂。   跃跃欲试,张昭盼着那一刻来临。   萧平一眼看向姜维和邓艾,夏侯尚已经催促道:“事不宜迟,立刻攻克洛阳宫。”   这都什么时候了,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必须是第一时间攻进去,活要见到曹恒的人,死也要见到曹恒的尸。   “攻!”姜难和邓艾异口同声地吐字,都决定立刻去攻克洛阳宫。   “走。”这边武将要攻打洛阳宫了,萧平却与他们唤了一声走,张昭还想着能留下好好看看这即将到来的厮杀,突然被萧平那么一唤,不明所以地问道:“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不必多问,跟着就是了。”郭涵一副跟上就是,勿要多言的样子,张昭一看其他人也没有要问的意思,纵然不太想去,也只能闭上嘴。   萧平带着他们那么左拐右弯的,很快地到了一处地方,张昭一看还有什么认不出来的,这是曹彰的任城王府。   刚刚还思量该让曹氏的人动起来,这会儿萧平已经领着政事堂诸公到曹彰这儿,曹彰是谁?   那是除了曹盼之外,曹操诸子中唯一以军功立世的人,更在大魏朝以军功立王,诸宗亲中,他可是第一人。   还有就是,他如今算是曹操活在世上最长的儿子,曹盼在世时对他向来推崇,曹恒继位也是敬之让之。   这样的一个人,朝中出了变故,请他出来主持大局,无人敢不服。   曹彰也病了,因着曹叡之死,曹彰也是着急上火想给曹叡讨个说法,然后自然就病了。   “这个时候,你们怎么来了?”政事堂的诸公齐来,曹彰就算历经三朝也没见过那么大的阵势,满脸不解地看着他们,等着他们一个说法。   “宫中出了事,想请任城王随我们走一趟。”这个时候造访亦是不得已,萧平与曹彰作一揖,将事情简略道来。   曹彰自是惊讶非常的,“宫中出事,陛下有什么不妥?”   想到这里曹彰一下子跳了起来,“可是陛下有何不妥?”   曹恒遭遇接二连三的打击昏迷不醒这事谁都知道了,但是戴图医术高明,这事天下都知道,想着有戴图在,他们其实不用太挂心。   但是这政事堂的人一道出现,内容又直指宫中,由不得曹彰不多想,更是有了最坏的打算。   “眼下情况尚未确定,我等前来只是先请任城王有所准备,以防万一。”   他们其实都不希望有那样的万一,但若真是没办法,就只能请曹彰出面了。   曹彰惊得一晃,“先帝原是我们兄妹中最小的,却也去得极早,陛下,陛下不会的,不会的出事的。”   曹盼去得年轻,万不可能曹恒亦是如此。   “曹氏宗氏,就有劳任城王了。”萧平也不希望出现那样的情况,但如果真出现了,他们也得做好准备,千万不能自乱阵脚。   “倘若果真如此,只凭我一个是不够的。”震惊之后,曹彰估量自己的本事,必须得承认,他一个人,压不住那么多的人。   “你放心,不会让任城王你一人孤军奋战。”曹彰一个人确实可以撑点场子,但并不足以解决一切,其他的人,萧平自然是要带人一个一个的去请的。   “那就好,那就好。”如今他那些还活着的兄弟也不少,有他们帮忙,事半功倍!   张昭也从萧平的话里听出了萧平的打算,着实是要将他全部的计划都给破坏了。   曹氏要是不闹起来,怎么能乱起来,若是不乱,何来有机可趁?不行,他的人必须都得动起来。   萧平是不管张昭是怎么想的,只按着自己的想法去办,几乎天明,姜维和邓艾那里传来了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他们攻入洛阳宫,已经将宫中的水军全都拿下了,不好的消息是,曹恒出事了。   这真是一个极其不好的消息,让他们整个人一颤,谁都不敢再多留,抬脚就往洛阳宫赶。   洛阳宫此时的情况比起昨夜张昭离开的时候差得太远了,四处闻着浓浓的血腥味,四立横倒的尸体,辨不清面容,张昭兴奋。   打起来,打起来了,接下来,他们会怎么样,怎么样?   张昭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曹承的下场,想起来就十分开心,张昭很努力地让自己控制住,不能露出笑容来。   “左仆射,宫中出事,大皇子逼宫弑君的消息不知怎么传出去了,如今百官聚齐聚,就连百姓也都赶来,皆请置大皇子,绝不可让陛下惨死。”   他们还没赶回宫,就有这样的消息传来,萧平听着眼睛都红了,“谁传出的消息?”   他们也就才刚知道,为什么这么消息就给传出去了?   这个答案张昭是可以回答的,但是他是不会回答的。   张昭有很多准备,让曹氏自相残杀是他最想要看到的,如果不能,那就让这些人,逼得曹氏的人不得不杀起来。   萧平已经在想,这件事到底要怎么解决,曹恒出事了,这一切都是曹承所为,如果按照他们之前的想法,不错,就该杀了曹承为曹恒报仇,但是,那不是现在。   等他们赶到太极殿的时候,除了他们政事堂的这几个,朝中的百官都已经到了,而且已经吵了起来,有人表态是要立刻处死曹承,有人却不同意。   曹恒已经死了,曹承是曹恒唯一的子嗣,若是处死了曹承,谁人继承大统。   “以不忠不孝不仁不义者为帝王,大魏必亡。”开什么玩笑,他们要求臣子百姓忠君爱国,心存仁义,行孝宽厚,他们的皇帝若是一个杀死父母的人,从前他们做的一切,教人的一切都将成了笑话,天大的笑话。   “这个天下是女帝打下的,女帝的血脉不能断,就算要让女帝血脉继承大统,也不见得就要大皇子不可,留着大皇子,让他娶妻生子,将来由他的孩子继承大统,这有何不可?”   妈的!张昭看着一张张熟悉的面孔,等着他们争打起来,没想到听到这一句,实在没能忍住暗暗爆粗口!他想着依着曹承犯下的过错,无论如何都难逃一死,就让这些人杀了曹承吧,正好将他的罪名定死了。   结果完全忘记了曹承活着还会有另外的作用,传宗接代啊!   ※※※※※※※※※※※※※※※※※※※※   还有一更!大长~~ 第161章   吸气吐气, 张昭为自己竟然没有想到这一点而懊恼,更担心曹承真的活下来。   在曹恒与夏侯珉的尸体前面,曹承说他才是主谋的话不会有人相信,但如果由着曹承喊上个一年半载,哪怕再不信也会犯嘀咕, 再那么一查……   “你怎么了?”就在这个时候, 郭涵关心地询问了张昭一句,却惊得张昭一跳,倒是吓着了郭涵, 拿眼看了张昭, 无声地询问他到底是出了什么事。   张昭能如实相告?死都不能!   “无事。”张昭连忙答了一句,郭涵也知道这个时候并不适合他们说得太多, 只往前去, 走到萧平的身边,轻声地提醒,“大皇子何在?”   这些人在他们没来之前就急急的商量如何处置曹承,但是曹承现在到底在哪儿?   萧平点了点头表示明白,目光看向殿内,不仅是曹承,还有曹恒呢, 生要见人,死也要见尸才是。   “邓尚书何在?”萧平没管那些人怎么吵, 而只问邓艾何在, “下官在此。”   才问这人就到了, 不仅他来了,还将一身血迹的曹承给提了出来。   这时候的曹承是面如死灰,一副生无可恋的模样,被邓艾提着出来,众臣都哗然了,“大皇子,是大皇子。”   “陛下呢?”见到邓艾,萧平第一时间就问起曹恒,邓艾轻轻一叹,面露悲色,“在屋里。”   郭涵抬脚就要往里去,结果却叫萧平给拦下了,“现在不是去看陛下的时候。”   张昭不知何时也走了上来,拉住郭涵道:“听左仆射的。”   郭涵也不能不听,怎么说萧平都是左仆射,虽说七相不分高低,皆是正二品的官阶,左仆射掌管六部,怎么说也比他们这些管诏书的人更有实权。   再有张昭在一旁提着醒,郭涵只能站住,等着看萧平是何打算。   “大皇子。”萧平缓缓地走过去,曹承道:“你们想杀我?”   “殿下若是杀父杀母,自是该死。”萧平之所答,曹承想要站起来,他不断地叫喊道:“我没有杀母皇,也没有杀父后,那都是张昭杀的。”   直指张昭,所有都看向了张昭,张昭却淡淡地笑着道:“殿下为何要诬蔑臣呢?或者,殿下有什么证据证明,是臣杀的陛下和皇后?”   面对扣下来的弑君之名,张昭平静地询问曹承有什么证据来证明。   “我是证人,我的水兵们也是证明,他们亲眼看你用暗箭杀的父后,又一剑杀了母皇。”曹承这垂死挣扎听在张昭耳朵里尤其的好笑,叫张昭也不禁笑了出来。   “敢问殿下几个问题?”被人诬蔑张昭却没有一丝的愤怒,只是用着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你问。”曹承见张昭没有矢口否认,只以为自己是有机会了,万万没有料到,不否认,也不代表承认,他会让旁人说出他是清白的话来,那比他自己为自己喊清白更能证明。   “殿下的水军,旁人能调得动吗?”张昭的这个问题一问出来曹承立刻变了脸,“旁人不能,说让他调动的人,自然就可以。”   张昭需要帮着曹承调动水军,他给曹承想出的的办法就是让曹承亲自带着他往水军的面前去,告诉水军暂时要听他的调令。   “那又有一个问题了,殿下为何让我帮你调动水军?我与殿下素来并无过多的往来。”   “因为你威胁我。”曹承将张昭的威胁吐露出来,恨不得杀了张昭。   张昭依然无畏无惧,“那就请殿下告诉诸位,我是凭什么威胁你?你又怎么会受我的威胁?”   曹承顿了半响,张昭威胁他的事,同样不能宣之于口,杀父母,杀兄妹,这些事情闹出去,曹承终究难逃一死。   “都是你算好的,从始至终都是你算好的,匈奴进犯,这一切的一切都是你主导的。”   “衍儿和永乐会落入匈奴的手里,都是你与人里应外合,一道串通好的。”   一项又一项的罪证丢出来,曹承是真想让张昭死,张昭依然没有动怒,“证据何在?”   抬起头看着曹承,张昭道:“凡事都要证据,可不是由着人嘴皮子一动就什么罪都定下了。”   “证据,殿下没有,我有。”张昭吃定了曹承什么都不会有,自得地等着看曹承什么都拿不出来证据的样子。可是另一个声音将张昭从美梦中打醒。   张昭寻着声音看过去,说话的人是郭涵,郭涵与曹承,曹承完全没有可比性。   “夫人。”张昭唤了郭涵一声,郭涵充耳不闻,只是走了出来,轻声地道:“与匈奴勾结,先杀害二皇子与永乐公主,又将此事嫁祸大皇子,再以这件事威胁大皇子带兵逼宫,你也算是机关算尽了。”   直接将张昭做过的事全都说出来,张昭情急地想要上前拉住郭涵,不想却叫郭涵给避开了。   “你要人证我有人证,你要物证我也有物证。还有,你不该姓张,你该姓司马,司马昭。”   所谓司马一姓放出去,刚刚还吵得不可开交该怎么处置曹承的人,这会儿都闭了嘴,处置曹承不重要,重要的是张昭,不,应该是司马昭,司马昭要怎么对付。   “夫人这是说什么。”司马昭被说破身份,那也必须得死不承认,依然面带微笑地看向着郭涵,笑中的宠溺,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喜欢郭涵。   “我是大魏中书令,你更该称我一声中书令。”可惜他想表演深情,无奈郭涵不配合,不仅不配合,还再次点出司马昭的心怀叵测,在这个时候提到他们的夫妻关系,他以为,成为郭涵的丈夫,就能掩盖他是司马昭的事实?   “这些,是这么多年来,他与匈奴通信,与蔡思勾结里应外合杀死匈奴哈吉王子的证据;这些,是他操控各地的官员,捉住他们的把柄,想要暗害陛下的证据;后面这些,是这一年来,他如何谋划杀害两位殿下,企图以此控制大皇子的证据。”   “夫人,你对我有什么不满,我们可以回去说,呆要你让我改的,我都会改,但这些事,非同一般,不能开玩笑。”司马昭到这个时候还想把郭涵定义为一个小女人,因为对丈夫的不满,因此不惜陷害他的小女人。   郭涵平静地看着张昭,“你未免太把自己当回事了,我刚刚已经说了,我是大魏的中书令,家国天下,孰轻孰重我分得清楚,自然也不会因为对你的私情,而无视律法。”   司马昭终于是变了脸,而郭涵拿出所谓的证据,追问着他,“这些东西,你有什么解释?”   “中书令拿出这么多的证据,看起来已经查了昭不少年,为何要到这个时候才拿出来?”司马昭没有为自己辩解,而是指出郭涵此举对大魏的毫无意义。   “不错,既然中书令早就查到这些东西了,为何要等到陛下遇害,两位殿下都不在了,才将这些东西拿出来?”   司马昭的提醒很对,让人一下子想到郭涵因何在木已成舟的情况下,才会将一切揭破,郭涵打的究竟是什么主意?   “想拿住你的证据不易,如果不是这一年来你太心急,以为一切都在你的掌握之中,又有大皇子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力,让你以为自己是安全的,我未必能查出这么多的东西来。”   郭涵并不在意旁人的指责,更多像是在回答司马昭的疑问,司马昭的脸更黑了。但是又想木已成舟,虽然最好的办法是让他们自相残杀,而他要活着,看着天下大乱然后从中得利。   若是要死了,面对曹盼一脉即将尽灭,他也算为父母族人报了仇,死亦无憾。   “欲加这罪,何患无辞。中书令想将一切罪过都推到昭的头上,无非是想救下大皇子而已,如此,中书令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都认了就是。”就算明知会死,司马昭也不放过挑拔离间的机会。不让大魏斗得你死我活,怎么够?   刚刚一心扑在司马昭身上的人,立刻转到了曹承那里,曹承脸上的神情倒是十分平静了,叫司马昭提醒看过去的人,看到曹承那张脸,实难想像刚刚曹承那疯狂的样子,判若两人?   “中书令人证物证俱在,都被你巧舌如簧的非要指中书令另有居心,不能定你的罪。那朕呢?”满殿一片死寂时,这样一道他们都再熟悉不过的声音传来,有人欢喜有人愁。   司马昭完全僵住的看过去,看到曹恒与夏侯珉一前一后的走来,还有羊祜,满目震惊。   “陛下。”一干人齐齐地跪下而唤,看到曹恒大难不死,高兴的人还是多一些。   “平身吧。”曹恒的模样根本没有一丁点大病初愈的样子,司马昭脑子转过无数的念头,他摇着头道:“不可能,不可能的,我明明刺了你一剑。”   “你那一剑在这儿,但你割的不是朕的头,朕虽然受了伤,却还活着。”曹恒指了刚刚叫司马昭刺了一剑的位置,那里确实是有伤,却不足以致命,张昭有机会刺出一剑,却没有第二次机会再刺曹恒一剑。   一剑没有割断曹恒的喉咙,就注定了曹恒活着。   “朕还活着,你是该意外。”曹恒平静地吐字,司马昭在这个时候已经意识到,一切的一切,都是局,是曹恒设下的局的,曹承,是知其中之局,还是不知的?   “给承儿松绑。”曹恒轻声地吩咐,邓艾押着曹承的,听到曹恒的吩咐,岂敢不听,曹承松开了,走到曹恒与夏侯珉的面前,与他们作一揖,“母皇,父后。”   曹恒与夏侯珉都颔首,这父慈子孝的模样,恰是印证了司马昭刚刚升起的怀疑。   “或许你还该见见两个人。”曹恒似乎觉得这样还不够,再一次出言。   司马昭已经想到了,“睿王之死,还有崔太师之死。”   “不过是引你入局而已。”曹恒这般地告诉司马昭,应着她的话音落下,两个人也从侧殿走出来,正是曹叡和崔申,曹叡笑眯眯地道:“巡检使,我还活着,想来会活得比你还要长的。”   听听这得瑟的话,叫人听得恨不得冲上去,杀了他!   司马昭道:“如此说来,二皇子和永乐公主也还活得好好的。”   “正是,不仅是他们活得好好的,幽州所谓失三城也是计,只为引匈奴左贤王的兵马进入幽州,好将他们一网打尽。”事到如今,大局已定,不仅是司马昭,司马昭所有藏着的人,都被他调动了,曹恒已经清楚他还有多少人,在张昭进宫的这个时候,也都拿得十成十,该收网了。   “大皇子的手?”张昭想到这一开始的原因,想要看清楚曹承的手,当日,他的人是亲眼看到曹恒亲自砍下曹承的手,那不可能有假,不可能?   曹承亮出了手,“当日砍的自然是手,不过是假手,母皇既然早有准备,便让戴太医帮我弄出一个假手来,当日母亲砍下的正是那一只假手。”   说到这儿,曹承动了动右手,“说一定来这些日子一直不能动右手,时时刻刻都要控制,真累。”   “报,陛下,永乐公主率领一万骑兵突裘匈奴左贤王部下,已经将左贤王之部诛灭,左贤王与蔡思皆被拿下,左仆射之子萧鹰也平安无事。”曹承感慨装得太累时,战报传来,那都是好消息。   “匈奴之患,到此尽除。”有人感慨这一句,想想匈奴与幽州这一战是因何而起,如今终于结果了,他们是真高兴。   “你外援没了,猜猜你的内应呢?”曹恒轻声地朝着司马昭再吐一句,司马昭浑身都在轻颤,如果这些事从一开始就是个局,他是必死无疑,曹恒是不会再给他任何翻身的机会。   又一个人缓缓行来,睁眼一看,竟然是曹衍。若说刚刚曹恒说的话让他们心里直打鼓,不能确定那是真还是假,此时是百分百的确定。   曹衍还活着,曹永乐领兵对抗匈奴也必然是真的。   一群以为曹恒死了,子嗣也尽无的人,此时都不禁想要落泪,人都还好好的,真是太好了!   “母皇,这是司马氏一族的所有余孽,还有与司马氏一族有过合作的人,全都已经拿下。”曹衍回来就是主持这些事的,看看人办事有多利落,不仅仅是司马氏一族的人,连带与司马氏合作的人,全都被揪出来。   “给我。”曹恒突然冒出这一句,所有人都不明所以,郭涵却动了,捧着手里的证据走向曹恒,亲手交到曹恒的手里。   曹恒接过看了看,越看是越惊心,与郭涵轻声道:“难为你了!”   “陛下,这是臣的选择。”从一开始郭家就知道司马昭不是一般的寒士,曹盼之前就已经告诉过郭家,是他们自己选择了司马昭,直到今日。   知其所为,知其所不能为!郭涵这么多年一直恪守为臣的本份,从来没有让司马昭从她的手里得到任何有关大魏的消息,就凭这一点,曹恒都要表示佩服。   司马昭已经瘫坐在地,这一局,他输了,输得一无所有,再也没有翻身的机会。   “这殿中之人,你查得如何?”外面的已经拿完了,这屋里的人,还剩下谁?   被问的曹衍道:“名单在此。”   便要与曹恒奉上,曹恒道:“该拿谁你直说,他们都照办。”   曹恒等到现在才收网,就是为了连朝中这些重臣都全部查清楚,真正来个一网打尽,让曹衍接手这件事,是让他心里能有个底,知道朝臣都是什么样,将来不至于被人的甜言蜜语给哄了。   人心隔肚皮,曹衍能信人,又不能尽信于人。   “诺。”曹衍一听曹恒将事情都将他,但无不应,曹恒起身准备回去休息,演一场戏是真累,她要好好歇会儿。   曹承却自发地跟上了曹恒,曹恒道:“你有事?”   “琴娘!”曹承吐了这个名字,曹恒道:“人是山阳公府上的人,不是朕能说了算。”   ……曹承已经不想说话了,做这一场局有多不容易啊,事都已经成了,怎么能一个个都翻脸不认账,不帮他抱得美人归了呢。   气鼓鼓地看向曹恒,曹承控诉道:“母皇是真不要儿媳了?”   “朕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儿子,你爱娶不娶,反正衍儿已经有了人选,等婚事定下了,看是谁急。”事情都已经处理好,曹恒心里的大石落是暂时放下了,也该操心儿女的婚事了。   只是这大的跟小的两个,头疼!那就先把不头痛的那一个先解决了。   “母皇怎么这样?”曹承瞪大了眼睛,一脸的不满,曹恒冷哼一声,“自己想娶媳妇娶不到,与朕何干?”   想让曹恒背锅,打的如意好算盘,曹恒得肯才行。   曹承还要再吵,结果夏侯珉已经将他拦下,“你想娶媳妇自去娶,别吵!”   其实那没说完的话更是,别吵他媳妇才对吧。   曹承轻轻一叹,对自己的父母也是绝望,一个无关天下的事不想管,一个不关他媳妇事的一概不管,天生的一对。   “那就不打扰母皇和父后,孩儿这便退下。”指望父母帮他娶媳妇是不成,那就自力更生。   夏侯珉是巴不得曹承走远一些,好不容易把事情都处理完,他就想跟曹恒静静地呆一会儿。   曹承作一揖,乖乖地退了出去。   曹恒看着夏侯珉将曹承打发了,询问道:“背上的伤怎么样?”   “穿了护甲,无事。倒是陛下的伤……”凡事他们都已经算尽了,就连司马昭会亲自对曹恒动手都算到了,该准备的都已经准备,在司马昭对曹恒动手的时候,夏侯珉是真怕司马昭往曹恒的脖子上划过。   然而曹恒却笃定道:“不会的,司马昭等了那么多年,第一剑,他一定会往我身上刺,中不中要害无所谓,他是非要发泄这股怒火不可。”   所有人都不同意曹恒以身犯险,架不住曹恒打定了主意,非如此不可。   若不是确定曹恒死了,司马昭是不会将他所有的势力都调动,让他们将大魏搅得天翻地覆。   曹恒让那么多人陪着演这一场戏,甚至连幽州三城都放出去了,容不得任何人在这个时候掉链子,哪怕是她也一样。   没人能让曹恒改主意,便只能按照曹恒说的做,司马昭果然对曹恒动手,想亲手取曹恒的性命,因而曹承才会急急的逼退司马昭,就是不让司马昭有第二次动手的机会。   “放心,死不了。”曹恒风轻云淡地吐字,她这点伤确实不算什么,用这个伤解决了司马家,除了这个祸根,再伤几下都行。   “将来我们的日子还长着。”曹恒伸手迫住夏侯珉。夏侯珉露出了笑容,想到那一句,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而奉命前去查查案子的曹衍,第二天即将所有涉案的人全呈到曹恒的面前,曹恒道:“不放过一个人,也不冤枉一个人。”   “然也!”曹衍十分肯定地回答。“儿臣已经跟三司诸公核查一夜,确定这些人都是司马昭的同伙,司马昭的这一次计划,他们都曾参与。”   曹恒一眼看向所谓三司的长官,这些人都与曹恒作一揖,表示曹衍说得一点都没有错。   “那便依律而处,尽斩。”曹恒将话丢出来,同时拿起朱笔,在那一份名单上写上一个斩字,尽斩!   众人皆无异议,想想这一回的事有多惊心动魄,若不是曹恒早有准备,先作了饵诱司马昭出手,再让司马昭这样心思缜密的人活下去,见缝插针,大魏危矣,这样的人太可怕了。   “这些日子,辛苦你们了。”无论这件事是知情的人还是不知情的人,都不容易,曹恒有不能将计划宣于口的原因,他们都明白。无愧于心者,亦不畏于任何危机。   见臣子没有怪她的意思,曹恒也不再提。   “司马昭,眼下关在何处?”曹恒昨日没管事,今天才问起来,程明答道:“刑部大牢。”   “朕欲去见司马昭一面,同去?”问的人是郭涵,郭涵毫不犹豫地道:“诺。”   司马昭啊,曹恒曾对他委以重任,他已位极人臣了,却还是放不下心中的仇,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看到曹恒与郭涵来时,司马昭没有任何的意外,倒是依然恭敬地与曹恒作一揖。   “陛下果然来了。”见完礼,司马昭轻声说了一句,曹恒道:“朕险些命丧你手,怎么能不来看看你。”   “哈哈,陛下敢拿自己的性命来拼,司马昭败于陛下之手,虽败犹荣。”   与曹恒昂头,司马昭这一夜都在想发生的所有事,不得不承认曹恒作的这个局是真的精妙,一环扣一环,司马昭虽然小心谨慎,但是眼看曹承的把柄尽落他手,他是瞧不上曹承的蠢样的,没想到却因这个他瞧不上的人,一败涂地。   “你可知道,你是司马昭的事,母皇在时就已经知道了。”曹恒此来,也仅仅是想要司马昭知道,他输给她,不亏。   “知道,我早就知道,正是因为知道,我想着为司马家报仇时,同样恨自己为什么生在司马家。如果不是生在司马家,我会是完全不一样的选择。”   “司马家的人并不完全只有你一个,司马齐的选择,你也看到了。朕不管你曾是什么出身,朕给过你机会的,你放不下,又想要得到这个天下,才会有的今日。”曹恒指出司马齐,司马齐原本是一个杀人犯,服役于京兆府,这么多年亦为大魏效力,功,曹恒都给他记着,等着他刑满之后给他行赏。   “司马齐,司马齐。他原本是跟我一样,是要来报仇的。可是他放弃了,他早就说过,我们斗不过陛下。”司马昭想起了司马齐,想到那个比他更睿智的人,没想被他说对了。   曹恒道:“你为了活下去,杀死的人够多了。”   正因他杀了太多的人,才会有那么多的人配合着曹恒作局诱出他来。   司马昭道:“对,没错,所以我必死无疑。陛下一直拿不到证据证明我是那样的人,这才会容我活到现在,现在既然拿到了,也该送我上路了。”   曹恒看着司马昭,“朕有心让你入政事堂的。”   以司马昭的能力,堪为中流砥柱,这样的人,是政事堂的相才。   “朕以为,饵放出来之后,你不会趁机作乱,就该让你入政事堂了。”可是,司马昭之心,终究藏不住。   司马昭听着,看着曹恒,突然地跪下了,“愿陛下,万寿无疆,愿大魏,万年延长!”   能遇曹盼与曹恒这样的帝王,一心为正,为家国天下者,实大幸也。可他的心早就已经烂了,哪怕这么多年过去,看着那么多心存正义的人,也只裹上一层蜜而已,却是金玉其外,败絮其中。   曹恒看着他,抬脚便要走,郭涵与曹恒道:“陛下,请陛下准臣送他一程。”   脚步一顿,曹恒答应道:“好!”   “谢陛下!”郭涵与曹恒作一揖,谢过曹恒,曹恒抬步再不停留地往外走。   郭涵抬头与司马昭四目相对,司马昭与她笑道:“多谢夫人!”   “你不必谢我。而是我要谢你……”   “陛下,司马昭去了。”曹恒并没有过问郭涵与司马昭都说了什么,当年郭涵明知司马昭的身份还是选了这样的丈夫,这么多年也从不后悔,郭涵,从来都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司马昭的尸体由郭中书令安置,任何人不得惊扰郭中书令。”司马昭是司马昭,郭涵是郭涵,曹恒一直都分得清清楚楚,诏令下发,郭涵不忘来与曹恒谢恩。   谁都以为郭涵的夫婿是乱臣贼子,郭涵将来的日子一定不会好过,那两个有着司马家血脉的孩子,将来也必会惹人忌讳,但于大魏,那两个孩子皆姓郭……   举朝惊动的大案由此了结,朝廷极快地恢复了平静,曹承与曹衍再次回朝,曹永乐,带着齐司深在幽州驻守,纵马驰骋,短时间内是不会回洛阳的。   这时候胡平来报诸葛瞻来了洛阳求见。曹恒和夏侯珉在一起,诧异道:“他怎么来了?”   夏侯珉难得说一句公道话,“出了那么大的事,外人都以为衍儿和永乐都出事了,陛下你还接二连三的吐了血,关心你的人,自然是要来看望陛下的。”   曹恒看了夏侯珉一眼,“皇后竟然也会帮他说起话来了?”   甚是不可思议的样子,夏侯珉一笑道:“因为我知道,我是陛下最信任的人,没有之一。”   都成为曹恒心里最信任的人,哪里还需要与诸葛瞻吃醋,曹恒与诸葛瞻之间,虽然外人并不知道,他们各自都明白,这是兄妹,不见天日的兄妹也是兄妹。   “让他进来吧。”曹恒见夏侯珉不在乎,也就松口了,“正好朕想喝酒,当日在南阳时说过要请他喝酒的,就让他尝尝闻名天下的红雨酿是什么味道。”   完了不忘嘱咐胡平道:“你们身上的伤多静养再出来,朕还希望将来你们继续伺候朕。”   “陛下放心,平只是受了点轻伤,无事的。莫忧娘子和赤心娘子伤得重,静养是应该。”   设局也需要付出代价,曹恒都赌上自己的命来,旁人哪一个都避不过。   可能会死,却是曹恒一早就告诉他们的,也让他们选择做不做这件事,而没让她失望,她身边的人,都有舍身忘死,只为天下之心。   “让戴图给你们看看,照顾好自己。”曹恒还是再次叮嘱,胡平高兴地应道:“陛下放心。”   身为臣子属下,为曹恒而生,为曹恒而死都是理所应当,曹恒能记着他们付出的一切,并给予回应,这于他们来说也是证明他们没有白付出。   “我们去取一坛红雨酿。”前朝的事有曹衍在,曹恒放心地将给曹衍他们处置,宫中有胡平打理,曹恒也想好好地休息休息。   正好诸葛瞻来了,那便与他轻酌一杯,共品红雨酿。   诸葛瞻由胡平引进来时,正好看到曹恒和夏侯珉在树下挖酒。   曹恒有伤在身,粗活这种事自然是夏侯干的,诸葛瞻呆了呆,半天反应不过来这夫妻是在做什么。   “思远来了。”诸葛瞻,字思远,字是诸葛亮所取,一如曹恒的字,也是诸葛亮所取。   “陛下,皇后。”诸葛瞻这僵了半天,听到曹恒与他打招呼,便与他们二人作一揖,见礼。   “你先坐着,我们在挖酒。当日在南阳时与你说过,你到洛阳来一定请你喝红雨酿。恰逢朕今日也想喝酒,便与思远共饮一坛。”曹恒蹲在树下的动作没变,倒是将自己突然而来的酒兴道破。   诸葛瞻听着露出一抹笑容,“那瞻就却之不恭了,天下红雨酿,皆出先帝,可惜先帝这方子不愿外传,如今外面传来沸沸扬扬的红雨酿,三叔喝来都说连一成都不如。”   曹恒摇了摇头,“红雨酿的方子朕有,其实你也有。”   说曹恒有这方子诸葛瞻是一点都不意外,说他也有,诸葛瞻顿住了,“并没有。”   “朕说有,自然就是有的。母皇这方子虽然没给过别的人,父亲却是一定有的。”曹恒十分笃定,酒是曹盼酿过给诸葛亮喝的,也因诸葛亮而再不酿红雨酿,这个方子,当世如果说曹恒有,诸葛瞻也一定会有。   “父亲从未提及……”随口诸葛瞻便要回答,可是却突然止住了话,同时怔怔地看向曹恒,曹恒道:“一定有提过,只是你从来没有注意。”   关于曹盼的一切,诸葛亮一定会牢牢记着,永远也不会忘的,这红雨酿的方子,一如曹盼,一直也都会刻在诸葛亮的心上。   “我想起来父亲之前弄过的一个酒壶,那个酒壶上刻了些字,这么多年一直锁起来,红雨酿的方子,一定就在洒壶上。”哪怕还没看到那个酒壶,诸葛瞻却百分百的确定,方子一定就在酒壶上。   曹恒不知道诸葛瞻所指的酒壶都有什么,便不发表意见,但她可以确定,红雨酿的方子,曹盼一定会给诸葛亮,诸葛亮也一定会留着,一辈子都舍不得抹去。   “挖到了。”他们在上面聊天,夏侯在下面挖酒,可算是把酒坛挖出来了。   “喝一坛少一坛。”曹恒伸手想要拉过酒坛,一动反倒是牵动了伤口,曹恒收回了手,看着夏侯珉抱着酒坛感慨。   “陛下不是知道方子吗?那我给陛下酿。”夏侯珉立刻自告奋勇,红雨酿呢,以桃花为料,酿出来的是充满浓情蜜意的酒。此酒是因为丁氏而起,丁氏喜欢桃花,桃花飘落时,总爱取一瓣轻尝味道,曹盼因此突发奇想,这才有了桃花酿成的酒,再由丁氏取名为红雨酿。   曹恒听着一笑,“那就辛苦皇后了。”   “皇后是不是应该先上来?”诸葛瞻听着曹恒与夏侯珉的对话,能感觉到曹恒的轻松,想到之前的传闻,还有如今的平静,感慨于时局多变,好在曹衍没有出事,曹永乐也好好的,就连曹承的手也没有断,心情也就放松了。   “有劳思远了。”夏侯珉怀里抱着酒,本来是让曹恒抱上去的,曹恒刚刚伤口牵动了,他哪里还敢让曹恒抱,与走近的诸葛瞻伸手,诸葛瞻握住他的手,用力一拉,这才将人与酒一道拉了上来。   诸葛瞻与夏侯珉并立,夏侯珉伸手拍拍诸葛瞻的背,好像当年他们的针锋相对都不复存在。   其实说是针锋相对,倒不如说是夏侯珉单方面看诸葛瞻不顺眼,谁让曹恒对诸葛瞻的注意那么大呢。   “来!”夏侯珉上来了,曹恒招呼他们过来喝酒,菜色已上,三人坐在凉亭上,夏侯珉打开了酒坛,酒香扑鼻而来,闻得让他们都一振。   “好香的酒,我从来闻过这么香的酒。”诸葛瞻伸长了脖子想看个仔细,夏侯珉已经先给曹恒倒起酒,这才到诸葛瞻,最后是他自己。   “这酒是母皇驾崩前专门为朕酿的,母皇让我每一年的生辰都喝上一坛,说是让我一定要把这些酒喝完了,才能去见她。”   曹盼算是英年早逝,但她并不希望曹恒也是如此,四十二坛酒,曹恒一年喝上一坛,喝完了,曹恒也就到了花甲之年,再去见她,也够了。   “先帝用心良苦。”曹盼事事为曹恒着想,虽也有为天下着想之心,总还是不希望曹恒步她的后尘。   “所以我们这第一杯,当敬母皇。”曹恒端起杯,一如既往的要敬曹盼,诸葛瞻正色道:“当敬。”   十分果断肯定,没有一丝犹豫。   夏侯珉也一道举起了杯,三人举杯对天,敬着曹盼这一杯,同洒于地,都想到了如今的大魏,太平的天下,是那一代一代的人呕心沥血造就的。   没有他们,就没有今日的他们。   “这第二杯,敬你,诸葛思远。”夏侯珉与他们续上了第二杯,曹恒立刻举杯敬酒,敬的是诸葛瞻,诸葛瞻一顿,不知曹恒敬他是何意?   “你我一个是诸葛孔明亲子,一个是诸葛孔明的嗣子,我们心里一样敬着他,爱着他,希望他一辈子都能好好的,生前威名,死后也能流芳百世,万古流传,因此,我永远都不会让人知道,他是我的父亲,你也一样。”   诸葛瞻知道曹恒这样说的意思,点点头道:“是,当如是。”   “而诸葛氏,你这一脉怕是永远都不可能进大魏朝为官了。”   “无妨,唯愿大魏国祚绵长,永世清明。”诸葛瞻看得清楚,他们诸葛亮这一脉的后人当不当官都无所谓,如果大魏能够一直如同曹盼在时,曹恒在时这般模样,永生永世诸葛氏不出仕都可以。   “来。”听到诸葛瞻的话,曹恒自然是高兴的,请诸葛瞻一道干了那一杯。   “陛下敬我,我也借花献佛,敬陛下一杯,谢陛下当年的点醒,谢陛下饶过瞻。”诸葛瞻自给曹恒续酒,也给自己倒上一杯,同时朝着曹恒吐字,谢过曹恒。   曹恒知他谢她什么,故而这一杯酒,直接地喝了,诸葛瞻也跟着一道喝下,完了笑笑道:“想当年初见时陛下才这么一点大,看着不简单,后来在益州再见,陛下对我是横挑眉竖挑眼的,似乎怎么看我都不顺眼。”   “本就如此。”曹恒当年确实是看诸葛瞻不顺眼,这也没什么不敢承认的。   诸葛瞻道:“其实当年先帝回南阳拿父亲留下的东西时曾告诫过我,让我不要出现在陛下面前。”   “母皇从来最知我。”曹恒听着一点被曹盼看穿的不适都没有,反而一副亲娘果然最懂她的模样。   “陛下其实是妒忌我对吗?”诸葛瞻当年不解曹盼话中之意,也不明白为什么曹恒看他不顺眼,但现在他好像都明白了。   曹恒扫了他一眼冷声道:“这么多年,你终于知道了。”   诸葛瞻那叫一个哭笑不得,抬头看着曹恒道:“陛下其实不必如此,父亲就算不在你的身边,他爱你之心,也不比先帝少。”   “朕知道,但是他不能对我好,却能对你好,你说我怎么能不妒忌你?”道理曹恒一直都明白,明白是一回事,妒忌是另一回事,并不冲突。   诸葛瞻听着傻了眼,似乎也是这样的道理,沉默不语了。   “其实你一开始做的事,那一副我是诸葛孔明后人的姿态,真的让人怎么看怎么想打你。你若是有父亲的本事,用不着你摆出那样的姿态,都会有人认可,偏偏你既无本事,还喜欢打着父亲的名号行事,我就越发不高兴了,我不高兴,自然只能让你更不高兴。”   不留余力地处处打击诸葛瞻,就是想让他不好过!   说得诸葛瞻汗淋如雨,“陛下,当年我年少无知,在此与陛下赔罪了,陛下勿要放在心上,勿要放在心。”   连连与曹恒告罪想把这个话题掀过,夏侯珉道:“陛下,诸葛思远是打着赔罪趁机蹭酒喝。”   果不其然,诸葛瞻正端起酒与曹恒赔罪,听着夏侯珉提醒的一句,诸葛瞻那动作都僵住了,他这是告罪呢?还是不告罪了呢?   完全不想再说话。诸葛瞻只看了夏侯珉,曹恒道:“那皇后以为,他是应该如何告罪才好?”   “让他看着我们喝。”夏侯珉出的这个主意啊,曹恒连连点头道:“好,挺好的!你就看着我们喝。”   诸葛瞻道:“陛下,是你说请我喝酒的,怎么能让我看着你跟皇后喝?”   夏侯珉道:“陛下说请你喝酒,你喝过了,只是接下来,罚你看着我们喝酒而已。”   “对。”曹恒配合着夏侯珉说话,诸葛瞻以一对二,如何能是对手,最后只能落败,看着曹恒与夏侯珉喝着这传说中的红雨酿,当然不忘偷蹭上那一点来喝。   一坛酒喝完了,因着曹恒节制,每一年都只喝一坛,就算下面还藏着酒,曹恒也绝不多拿一坛。   “今天把明年的酒都给喝了,明年朕的生辰就没红雨酿喝了。”曹恒的酒量不错,一坛酒三个人喝,也没有多少的量,虽然诸葛瞻算是喝得少。   “陛下只要平平安安,想必这红雨酿喝与不喝都是一样的。”诸葛瞻在一旁补充一句。   曹恒摇了摇头道:“朕平平安安不够,得要大魏,得要这个天下安乐太平,这红雨酿我是喝还是不喝,才是真正的无所谓。”   “母皇将大魏的天下交到我的手里,我答应过母皇一定会将这个天下治理得好好的,绝不会让大魏的江山断送在我的手里,朕一辈子都会努力做到,也会让朕的太子,永远都记住。”   “陛下心中的太子人选已经定了?”   “定了,早就已经定了,这一回司马家的事,让朕更是完全下定了决心,朕的衍儿,将来一定能成为一个不逊于朕的帝王。”曹恒高兴地仰起头。   “太子位定,未来的储君即立,朕等着他能完全撑起这个天下,就能功成身退了。”曹恒想到这里露出了一个笑容,“母皇用了十二年开创了一个乾清盛世,你们说,朕要用多少年,才能开创一个永明盛世,一个不逊于乾清盛世的永明盛世?”   曹恒从来都以曹盼为榜样,也希望能做到像曹盼那样,世世代代,千万年之后,世上提起大魏的女帝,她们母女能够齐列。   “陛下已经做到了,已经做到了。”夏侯珉与诸葛瞻是异口同声地回答,给了曹恒极大的肯定,曹恒听着露出了一抹笑容,“朕做到了,永明女帝,不逊于乾清女帝,是不是?”   “是!”曹盼的功绩,他们不说曹恒能不能越过,但至少曹恒并没有坠了曹盼的威名。这个天下在曹恒的手里,并不比曹盼差。   故,曹恒从不逊于曹盼,从不!   “母皇,你也一定这样觉得的是不是?孩儿没有辜负你的信任,孩儿一直牢牢记住你的教导。”曹恒看着天空,空中似是映出了曹盼的面容,慈爱的看着她,朝着她微笑地说道:“阿恒很厉害。”   曹恒也露出了笑容,很快又敛去了,郑重的道:“以后,孩儿会做得好。”   她依然身居帝位,依然是永明女帝,将来的故事,还长着……   ※※※※※※※※※※※※※※※※※※※※   《永明女帝》至此完结了。撒花撒花!司马氏贯穿乾清、永明两朝,而司马昭一死,司马氏再无能够为患大魏的人!所以以此划上一个句号,将这一个故事完结,不会写番外的作者渣,就不用番外来骗订阅了。怕被你们嫌弃水,乖乖的正文完结,准备新文。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 http://www.xxqi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