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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右手提着一个塑料袋，里面装着几瓶她刚买的冰酸奶。水滴在太阳的炙烤下顺着塑料袋滑落，坠在水泥地上又顷刻蒸发。 　　对面是岭川市中心CBD，高耸入云的大楼和高架桥交织错落，小方块汽车擦着大厦极为缓慢地移动，鸣笛声车轮声此起彼伏，寸土寸金的土地被利用到极致。 　　紧密到窒息，让人透不过气。 　　便利店玻璃门被推动，响起“谢谢惠顾”人工提示音。两个男生提着几大袋东西打闹着出来，一个后脑勺扎了个小辫儿，另一个穿着一身蝴蝶花衬衣，打扮骚里骚气的，年龄看起来倒是不大。 　　温慕窈头都没转，只眼皮动了动，然后懒懒散散往旁边挪动了下脚跟，让出了些位置。 　　又专注地摩擦起另一只鞋底。 　　小辫儿顺势往旁边瞟了一眼，愣了愣神，边走又边扭着脖子往后瞧，“砰”的一声就和花衬衣背上的蝴蝶翅膀来了个热吻。两人都“哎哟”了声，花衬衣一脚踹过来：“你妈的能不能看着点儿——” 　　“诶诶诶，”小辫儿躲了下，像是发现了什么稀罕事儿，赶忙用塑料袋撞了撞他，努嘴低声，“你看那儿。” 　　“干嘛？”花衬衣没好气应声，随意瞥了一眼揶揄他，“想要妹子微信？没荆哥那小白脸蛋儿——” 　　“要屁！”小辫儿脸红了一瞬，忍不住跺了下脚。 　　虽然第一次得知荆哥那狂热追求者居然是这妹子的时候，他牙齿都快酸掉了，因为天王老子来了也要承认这妹子确实是仙儿得不要美得不行，跟洋娃娃似的。 　　也就荆哥能他妈的把持住了。 　　但是嘛。 　　“你他妈小点儿声生怕人听不到是不是……”小辫儿吞了吞口水，咬着牙齿含糊提醒，“哎呀你不记得了吗？这是那个妹子啊。” 　　他把“那个”俩字咬得特重，企图当着人面儿传递暗号。 　　“哪个？”花衬衣斜他。 　　“就那个，”小辫儿挤眉弄眼做嘴型，“WMY啊。” 　　“啊——WMY啊。”花衬衣虚了虚眼睛，意味深长，“那要跟荆哥说一声吗？” 　　“嘶……不用了吧。荆哥今儿心情本来就挺躁的，咱就别往枪口撞了。”小辫儿挠了挠头，纠结半秒后索性直接转移话题了，“荆哥要的水你是不是忘买了？” 　　花衬衣一拍大腿：“操，忘了！”两人推攘着又转身进了便利店。 　　对于这种陌生人的目光和议论温慕窈简直不要太熟悉，她甚至都替人担心自己听到人谈话内容了。 　　真挺尴尬的。 　　因为一般这种情况的下片刻，就会有个人被推到她身边来，扭扭捏捏地要跟她交换个二维码。 　　怎么说呢，次数多了确实挺烦的，毕竟老撒谎说自己没社交账号吧，她也挺怕遭雷劈的。所以刚那两只花孔雀叽叽喳喳嗡嗡叨叨一阵儿完了之后又进了便利店，她倒还真算松了口气。 　　正琢磨着要不要换个地方磨时间，衣兜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温慕窈不急不忙地把塑料袋换到左手，右手掏出手机查看信息。 　　【宋毓】：五分钟之内回来。顾叔叔已经到了。 　　温慕窈面上没什么情绪，微垂着头看手机。盯着两个句号看了两秒后，她眨了下眼，把塑料袋挂到手弯上，打字回复。 　　【My】：好的，妈妈。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句：【路不太熟，才刚到便利店门口。】 　　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但前半句可信度还是不算低，毕竟温慕窈确实是半月前才到岭川市的。 　　回话间，刚那两只花孔雀已经又出了便利店，走远了。 　　温慕窈舔了舔干涩的唇，低头看了眼手里已近乎温热的酸奶。没什么犹豫，她把塑料袋直接抛进一旁垃圾桶，又转身进便利店重新买了几瓶。 　　然后一秒不差的，在五分钟的档口，她推开了对面大厦七层西餐厅的门。 　　- 　　温慕窈把塑料袋挂在手腕上，双手插在衣兜里，眼皮恹恹搭着，慢悠悠地跟在服务员后面，往最里面的包厢走。 　　快要到时，包厢木门从里面打开，一双低跟皮鞋出现在她视野。 　　视线向上移，是一套妥帖修身的女士黑色西服。 　　宋毓今天并没有特意打扮，还是工作日那个一丝不苟的宋律派头。短发利落夹在双耳后，黑框眼镜严丝合缝架在鼻梁上，稍稍压制住眼尾的冰冷。从温慕窈有记忆以来，这个女人身上就从未出现过什么鲜艳的颜色。 　　一贯的黑白灰，压制，低沉，也理性。 　　宋毓从手机上抬头看过来，眉间微蹙，语气却责怪意味不显，仿佛只是询问：“怎么这么慢？” 　　温慕窈视线坦荡地看过去，眨了下眼：“啊。” 　　迟疑了半秒，她突然大喘了两口气，试图展现自己急忙跑回来的诚意，将塑料袋提至眼前：“这牌子酸奶实在是太难找了。” 　　谁叫咱们宋律连喝个酸奶都如此严谨，只要D家的呢？ 　　伪装来得迟缓，演技也似是故意拙劣，还好宋毓也懒得和她计较。 　　她没等温慕窈，径直转身进包厢，只轻飘飘扔下一句：“进来。” 　　温慕窈无所谓咂咂嘴，把塑料袋递给旁边的服务员，跟着宋毓进了包厢。 　　- 　　“小窈，新学校还能适应吗？”说话的是凌达集团董事长顾恒洲。 　　男人一身西装革履坐在圆桌上位，嘴角带着淡笑，称呼很是亲昵。这位顾总人至中年身型也依然保持得很好，五官端正，丝毫见不到地中海与大肚腩的趋势，能看出年轻时也应该算是个蓝颜祸水预备役。 　　今天算是温慕窈和顾恒洲吃的第五次饭了。 　　宋毓没明说，但温慕窈大概也懂。不出意外，这位性格看起来相当柔和、和宋毓完全互补的顾总，应该会成为她的继父。 　　三个半月前，温慕窈中考结束后的第二天。她记得那天同样也是一个正午。 　　宋毓和温启平分坐餐桌两旁，将离婚协议书摊在温慕窈面前，并极为平静地告知她两人打算结束这段丧偶式的婚姻关系。 　　温慕窈其实觉得没什么意外，从她懂事起就预料到这一天迟早会来。 　　宋毓和温启平年轻时是遵循父母之命在一起的。两人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人，对什么都很淡，对什么都很理性，对什么都在权衡利弊，好似没有什么能激起他们的热情。 　　就算是十多年的婚姻关系也没能拉近他俩的距离。 　　两人全程都淡漠至极，从财产分割一路聊到温慕窈的未来抚养以及教育问题，有商有量，毫无争执，用词和谐，神态也没有丝毫扭曲，甚至唇边还偶尔会挂上一丝客套又轻松的笑意。 　　这场景让温慕窈确信两人只是在进行一场甲乙双方都非常愉快的商谈。 　　谈到最后的结果是，按照两人的工作强度与时间安排，温慕窈的高中三年归宋毓负责，大学四年归温启平负责。然后半个月前，宋毓带着温慕窈从南桥市搬到了岭川市，并托了关系把她送进了岭川七中。 　　并不和其他离婚夫妻一样，温慕窈的这对父母没有互相推脱对她的抚养责任，相反，还都在主动承担。 　　虽然，是将她和所有的工作以及生活计划归为一类来，严谨到近乎冷漠地安排。 　　- 　　“小窈。”宋毓视线转过来，点了点桌子，示意温慕窈回话。 　　“啊，”温慕窈坐直身子，神情变得乖巧，“谢谢顾叔叔关心，能适应的。” 　　“嗯，”顾恒洲点点头，招手示意服务员走菜后接着道，“如果遇到什么问题可以去高二一班找哥哥，你知道哪个是哥哥吧？”他又看向宋毓，“有跟小窈说过吗？” 　　宋毓放下刀叉，折纸擦嘴点头，“说过的。”她转头看了眼周围，有些奇怪，“诶，不过今天你儿子怎么没来？不是说好让俩小孩见一面吗？” 　　温慕窈：“？”她咬着酸奶吸管看了眼宋毓。 　　——啊，想起来了。 　　就那个这半月以来，应酬比他当董事长的爹还多、行程比许贺添还满、腾不出哪怕一秒钟露个面的、尊贵的顾家大少爷？ 　　温慕窈垂眸，面无表情地把刀尖儿戳到鹅肝里。 　　人大少爷这“哪来的野鸡野狗还妄想老子花时间亲自来见你”的意思差点儿就直接镶在鞋底拍到她们娘俩脸上了。 　　“……” 　　“那臭小子！”说起这件事，顾恒洲面上浮了些愠怒，“本来答应得好好的，结果今天一早就跟他那些狐朋狗友飞南桥市玩儿去……”许是忽然意识到言语间有些粗鄙，顾恒洲话头倏地刹住。 　　憋了下，他端起红酒杯，示意对面二人，“算了，不提他，吃菜。” 　　- 　　温慕窈脸差点就要笑僵了时，这顿饭终于要吃完了。 　　在等经理拿POS机来结账，温慕窈手机震了一下。 　　【于潇潇】：窈妹，我突然想起你今儿中午是不是在和谐大厦吃饭呢？ 　　于潇潇是她同桌，也算是她转到岭川七中半个月以来唯一能记住名字和脸的人。家里巨有钱的小公主，这栋和谐商城就是她家开的。 　　温慕窈回得很简洁：【是，怎么？】 　　【于潇潇】：快上来十层的台球室！有帅哥看！ 　　【My】：…… 　　【My】：没兴趣。 　　温慕窈回完就收起手机了。 　　真不是她拿捏身段，主要是于潇潇整个就一花痴女，好几次人脸都没看清楚就拉着她特夸张地说看到帅哥了。 　　有次还一上去就对着四十多岁地中海只是戴了个帽子的教导主任开始找话题聊刚逃了体育课的事。 　　“……”温慕窈觉得她这个同桌可能偶尔脑子缺根筋。 　　顾恒洲在刷卡结账时，宋毓接了个电话。几句话说完后，她开始起身穿外套，转头对温慕窈道：“我有工作，一会儿让顾叔叔送你回去。” 　　“……”别吧。 　　要和顾恒洲在一个车里独处至少半小时，温慕窈想想都要窒息了。 　　对视半秒。 　　温慕窈低头解锁手机，没看于潇潇刚给她发的新消息，直接给那边回了句“马上上来”，然后再对宋毓晃了晃手机遗憾道：“我朋友约我打台球。” 　　- 　　酸奶只喝了两瓶，温慕窈秉承着不浪费的原则，将剩下的三瓶一起拿上坐电梯上了十楼。 　　十楼是娱乐区，有台球室、KTV、蹦床、游戏厅等，多是年轻人消费的场所。温慕窈一走出电梯，迎面而来的便是滚烫的重金属音乐和跳脱扎眼的五彩墙体。 　　她之前没来过这里，于是随意挑了个方向边走边掏出手机准备给于潇潇发消息。 　　还没来得及解锁手机，不远处突然爆发出一阵持续大概五秒的起哄声，从声音里能听出应该是一群年纪不大的男生。 　　温慕窈闻声扬头，视线晃了一圈儿确定了声音来源，走廊尽头那个墨绿色的拱形门里。她又眯着眼睛往上看了眼，上面歪歪扭扭地挂了个写着“台球室”三个字的及其敷衍的指示牌。 　　……也算是找到了。 　　温慕窈便就没急着给于潇潇发消息，手指转着手机慢悠悠晃了过去。 　　往那边走了几步，温慕窈才发现这起哄声并不是那一阵儿就完事了，后面跟着的几阵反倒是越发兴奋激动，让温慕窈都忍不住好奇地往那拱形门里面看去寻声音来源。 　　里面场子挺宽，整齐排列着的有二三十个台球桌，但因为这里消费不算低，因此就算是国庆假期也没满员。正中间靠里的台球桌稀稀拉拉围着有数十个男生，一个比一个穿得还花里胡哨，不知道的还以为刚从海边捡完贝壳回来的。 　　有几个怀里抱着台球杆互相戳来戳去，有几个坐在桌角勾肩搭背地兴奋抖腿，但视线却几乎都聚集在了最里面的白色投影屏幕上。 　　“……” 　　……也不知道是看到了哪位启蒙老师都这么激动。 　　大屏幕太远，再加上被攒动人头挡住了一大半，温慕窈看不清，她也没啥过多的兴趣。 　　温慕窈扯了扯嘴角，没再注意那堆人的动静了。 　　她走到门口往收银台那里看了眼没看到人，于是便靠到了一边墙上，掏手机给于潇潇发消息。于潇潇是这里的小老板，温慕窈之前听她提过一嘴，她节假日没事的时候就跑这边儿坐着，边玩电脑边看帅哥。 　　【My】：在哪儿呢？没看到啊。 　　消息刚发出去半秒，那堆人也巧合地爆发出一阵笑闹，零零碎碎地裹挟着些不甚清晰的打趣话语。 　　“这儿呢！咱荆哥这么惹眼都看不到吗？” 　　“哪儿呢哪儿呢？哎呀我说妹子别害羞啊，直接过来你花哥给你介绍呗！” 　　“刘乌龟你搞那么咋咋呼呼我是妹子我都羞得扛火车跑了好吧，荆哥你发个话呗要不……” 　　“你他妈？我是不是说过再敢叫这个名儿你归哥就让你在岭川混不下去？？？” 　　…… 　　温慕窈倒是没怎么注意听这群人乱七八糟地吹壳子。 　　等了半分钟，于潇潇没回她，她把手机揣回兜里，开了瓶酸奶边喝边往里走，准备兜一圈儿找找看。 　　沿着场子绕了半圈，温慕窈刚好走到那群花孔雀的左边两米远处。 　　她边摸着手机边视线随意往前面带了一带。 　　……愣住了。 　　白色屏幕上投影的应该是前台的电脑桌面，平时会用来放音乐或电影，但此刻，这台电脑正在直播放送一段微信聊天。 　　就是这俩头像……咋怎么看怎么眼熟……？ 　　这他妈不就是她和于潇潇吗？ 　　聊天界面最顶上的备注——“温慕窈”三个大字，明晃晃地不加掩饰。 　　“……” 　　温慕窈突然有点不好的预感。 　　她手里的动作还没来得及停，手机正好被掏出来解锁，界面停留在她和于潇潇的聊天界面。 　　温慕窈唇角慢慢抿直，手指迅速上滑，看了眼二十分钟前两人的历史聊天记录。 　　【于潇潇】：快上来十层的台球室！有帅哥看！ 　　【My】：…… 　　【My】：没兴趣。 　　【于潇潇】：顾荆诶！ 　　【于潇潇】：顾荆你都没兴趣？ 　　【My】：马上上来。 　　“…………” 　　这他妈都能连上？ 　　温慕窈摸了摸鼻子，安慰自己只要她不说于潇潇不说，现场谁知道温慕窈是谁？ 　　只是还没来得及细细感受这份浓重的尴尬，场子另一边就传来于潇潇连喊了她三次名字的声音：“温慕窈温慕窈温慕窈！这里！你终于到了！” 　　……这重重的一击，让一个人的尴尬变成了一群人的尴尬。 　　整个台球室里霎时安静下来。 　　但凡没耳聋的人都先看了眼于潇潇，接着又齐刷刷地顺着她疯狂挥手的方向看过来，视线聚焦在温慕窈身上。 　　“……” 　　一秒。 　　两秒。 　　三秒。 　　那群男生中，离温慕窈最近的坐台球桌角的小辫儿视线上下打量着温慕窈，最后停在她提的塑料袋上，眉头瞬间皱起，和旁人啧啧感叹：“这酸奶挑得不太好啊。” 　　他身后这位富家大少爷实际还挺接地气的，跟他们这群人吃街边大排档都无所谓。但就是一点，绝对不消费D家的东西。 　　小辫儿觉得好笑，因为缘由也挺简单的——这是荆哥他爹公司的一长期合作品牌。 　　不过无所谓，谁让这小迷妹长得好看呢，穿着一身乖巧白色连衣裙就跟蛋糕似的香甜可口。 　　小辫儿从桌上跳下来，往旁边挪了半步，同时手肘往后捅，看热闹不嫌事大地笑嘻嘻道：“呐，荆哥，就是这位。”他脑子里想着蛋糕，连带着话语都带了丝歧义，“这味道感觉怎么样啊？” 　　温慕窈这才看到小辫儿身后还有个人。 　　男生穿着简单的白T和黑裤，身量修长瘦削，一只长腿微屈，弓着身子伏在台球桌上，一手弯着撑在台球杆握把，另一手伸直，修长手指把在前节。黑色碎发随意搭在前额，皮肤算不上太白，但鼻梁高挺，下颌线锋利，侧脸绝对算得上人群中及其出众，让人一眼就能注意到的那类。 　　眼睫微眯，视线及其认真地聚焦对准着皮头前方的台球。 　　温慕窈眼睫动了动，就算在这时视线也不免被一抹白吸引了半秒。 　　男生白T顺着他伸手动作上耸了几寸，又白又嫩的细腰若隐若现。 　　……感觉应该会很好掐。 　　倏地“砰”的一声，惩罚性似的将温慕窈思绪拉回。 　　男生将台球杆往前一顶，台球利落入洞。 　　男生这才慢条斯理地直起身，拿巧粉一下，一下地擦着皮头，靠在台球桌旁，懒懒掀眼皮看过来。 　　和温慕窈不偏不倚地对视上。 　　但眼神绝对算不上友好。 　　空气仿佛静滞。 　　又是三秒后。 　　“味道啊。” 　　男生语气不带任何情绪拖着尾音道了句，然后又漫不经心地躬下身，将台球杆皮头对准另一颗台球，眯眼对着方向轻笑了声，“挺寡淡。” 第2章 求你少撩我 你最好是。 　　大屏幕霎时被关掉，所有目光都聚焦到顾荆身上。 　　顾荆声量放得轻，咬字也没有特别清晰，语气平淡地就像是正在打台球的时候随口啧了声：今儿这台球怎么是方的？ 　　所以刘归觉得他在睁眼说瞎话。 　　因为台球不是方的，面前这小姑娘味道也绝对不是属于寡淡那一类。 　　刘归摸着后脑勺的小辫儿，视线又不自觉往那边打量了两眼温慕窈。 　　纯色连衣裙，松松垮垮扎在后脑勺的丸子头，白得反光的细腿，黑亮黑亮的眼珠……纯而不自知的模样，太不寡淡才对。 　　但此刻的温慕窈却没什么功夫去计较这些目光。 　　她顿了两秒，偏头看过去，眨了眨眼，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说我吗？” 　　“……” 　　刘归掩嘴咳嗽了下。 　　顾荆又打了颗球才起身靠在桌旁，撑在桌角的指节动了动，换了个怠懒站姿：“没说你。” 　　他半垂了下眼皮，朝温慕窈手弯微扬了扬下巴，似笑非笑，“说你手里那玩意儿。” 　　- 　　语气其实相当没诚意，温慕窈也没觉得他这话里有几分真。 　　但既然人都这么说了，她也就顺台阶下了，主要是觉得麻烦得很。 　　温慕窈走到吧台的时候，于潇潇还在跟兼职说着投屏的事儿：“……这也太社死了！怎么电脑投着屏你都不跟我说一声！” 　　兼职连声抱歉：“不好意思于小姐，我忘记了，下次一定——” 　　于潇潇眉一拧：“还有下次？” 　　“行了，也没啥。”温慕窈扯扯她衣袖，不太在意地往后一靠，把塑料袋递给她，“喝吗？” 　　“哇，D家新品耶！”于潇潇瞬间被吸引注意力，拿了瓶出来，“味道咋样？” 　　温慕窈视线不动声色往不远处瞟了眼：“很浓郁。” 　　“……” 　　于潇潇倒是没听出她潜台词，她提起了刚的饭局：“今儿见到了吗？就你哥。” 　　听到“你哥”两个字，温慕窈皱了下眉，顿了下才答：“没。” 　　“还没？！你这都和他爹吃过多少次饭了！在摆什么臭架子呢？”于潇潇翻了个白眼，觉得十分无语，她靠过来温慕窈旁边，看着不远处一堆喧嚣的人群，“不知道的人还以为他长了张顾荆的脸呢，生怕人喜欢上他了是不是。” 　　顾、荆？ 　　温慕窈无声咀嚼了下这两个字眼，顺着于潇潇视线看过去。她眯了眯眼，想起刚那小辫儿叫那男生的称呼，好像是……荆哥？ 　　哦，他就是顾荆啊。 　　很帅吗？ 　　说来温慕窈之前还和顾荆有过一面之缘。 　　刚转过来没多久时，她被老师派去打扫学校活动室，当时正好校篮球队训练完在旁边更衣室换衣服，喧嚷得很。 　　温慕窈半蹲着在角落的水龙头洗抹布，洗到一半对面更衣室门突然被人一脚踢开，一群男生边套衣服边冲出去，嘴里还骂着脏话，很是激动的样子。 　　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也就偏头瞥了一眼，便又转回头了。 　　大概半分钟后，活动室里重归寂静。 　　温慕窈视线里出现一双一尘不染的白色运动鞋。 　　她抬眼看。 　　顾荆一身黑色球衣，身高腿长，双手插裤兜，肩上随意搭着一条白毛巾。 　　他掀眼皮看了温慕窈一眼，扯嘴角：“在这干什么。” 　　温慕窈不认识这人，也不理解对方用意，但还是举起抹布老实答：“打扫卫生。” 　　顾荆嗤了声，挑眉：“只是打扫卫生？” 　　温慕窈：“只是打扫卫生。” 　　“……” 　　顾荆面上没什么表情，直直盯着她，顿了几秒。 　　“你最好是。” 　　不是，温慕窈不太懂。 　　她不是打扫卫生还能干嘛？难道偷看你换衣服吗？ 　　“……” 　　温慕窈喝了口酸奶，香甜浓稠奶味在舌尖散开。 　　她咂咂嘴，回到刚才的话题，非常贴心地帮那位未曾谋面的哥哥解释：“人是和朋友飞去南桥市玩了，可没有故意不见我。” 　　- 　　顾荆非要说他说的是小姑娘拿着的那瓶D家酸奶，刘归也勉强能信。 　　“我就没见过比荆哥还拽的人。”刘归摸了把杨飞花衬衣上的胡蝶，突然感叹道。 　　杨飞很配合：“怎么说？” 　　刘归直接当着顾荆面儿掰着手指数起来：“你看啊，一，绝不支持自家品牌；二，无情无义少女心粉碎机；三，最拽的一点！”他食指向下指，使劲一怼，“跟人撒谎说去南桥玩儿就算了吧，还直接到人眼皮子底下晃悠！拽不拽！你就说！拽！不！拽！” 　　“……” 　　杨飞非常赞赏地竖起一个大拇指，还没来得及说话，刘归肩上突然搭上一双手。 　　顾荆指尖点了点他，把台球杆放到一旁，低头散漫笑了笑：“也还好吧。” 　　顾恒洲平时十天半个月不着家的，昨儿居然亲自来校门口接顾荆放学。 　　顾荆拉开后座车门，看到里边儿坐着一打着领带西装革履的男人的时候，一时之间竟没反应过来，还以为自家司机顺便接了个顺风车单子，顺手就关上门转身往回走了。 　　“……” 　　刚走了两步，车窗被降下半截。 　　车里那男人特有逼格，坐车里动都没动，非常和善地喊住他：“顾荆，趁老子打断你腿之前，赶紧上车给老子坐好。” 　　“……” 　　至于为什么撒“去南桥市玩儿”这个但凡顾恒洲多问一句、多查一下，就能被戳破的，如此劣质的谎言。 　　是因为顾荆可以完全笃定，顾恒洲对他的所有事，都不会有一丁点儿兴趣。 　　“也没有在眼皮子底下吧，”顾荆侧身抽了一张纸，慢条斯理地垂头擦手，语气吊儿郎当的，“这不在人楼上么。” 　　刘归：“……”这他妈的有个屁区别！ 　　“刘乌龟我说你也是，”杨飞乜了他一眼，“皇帝都不急你个太监急锤子。” 　　“你他娘的才是太监！”刘归非常被冒犯到，跳起来一拳头锤过去，“别在你归哥面前胡说八道！” 　　杨飞见好就收：“错了错了，归哥。” 　　刘归这才放过他，转回头来的时候正好瞥见刚刚那酸奶小姑娘在他们隔壁桌打台球。 　　弯着腰伏在台球桌上，白裙稍稍上收在膝盖处，白皙瘦削肩胛骨上搭着松散黑发，身形凹凸有…… 　　还没来得及看清楚，视线倏地被一片白色牢牢挡住。 　　顾荆不知什么时候往右边踏了一步，刚好挡住刘归看向温慕窈的视线。但他又仿佛只是不经意间踱了半步，依然低着头擦拭着手指，神情认真且专注。 　　刘归下意识往旁边偏了偏头，想再看一眼，顾荆突然把纸团成团，随手甩到了他脸上。 　　“还打不打球，”顾荆语气莫名带了丝不耐烦，“不行？” 　　刘归：“？”男人怎么能说不行？ 　　刘归马上捞了跟台球杆过来。不过打之前，他还是忍不住瞥了眼顾荆神色…… 　　看来荆哥今儿心情真不是一般的躁。 　　- 　　以前温启平教过她几次，温慕窈打台球还算凑合。 　　她本来想直接走了的，但想着来都来了吧。而且她可不像某些人一样，她是个诚实的好孩子，说上来是打台球的就绝不是躲跟顾恒洲单独相处的。 　　于潇潇倒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她抱着台球杆在桌边晃来晃去，视线却时不时往旁边瞟几眼。选这个桌也是她的意思，在这桌打台球，不论哪个方位，都可以最清楚地看到顾荆。 　　于潇潇手托脸，一脸幽怨地看着对面正认真打台球的温慕窈：“窈妹，我要是有你这张脸就好了，还愁追不到顾荆吗？” 　　温慕窈正用皮头对准着台球，闻言微顿半秒。 　　莫名膈应。 　　她没说话，抿直唇角，“砰”地一声把台球打入袋。 　　突然的响声把于潇潇吓了一跳，她拍了拍胸脯又问：“对了，刚刚顾荆跟你说了啥啊？他好像还笑了，笑起来是不是更帅——” 　　她倏地刹住车，神色瞬间变得严肃，视线也收了回来，俯身装作在打台球的样子。 　　温慕窈：“？” 　　她小幅度侧了侧头，余光里落入一片白。 　　顾荆双手抱胸，往这边踱了两步，站姿懒散地靠在她右边一米远处的台球桌边，视线落在他前方台球桌上，眉间轻皱，似乎在思考下一步台球走向。 　　顿了两秒。 　　温慕窈突然无声清了清喉咙，慢悠悠直起身看向对面的于潇潇：“你刚刚说什么来着？” 　　于潇潇直接被按了暂停键，一脸呆滞：“？” 　　温慕窈神情无辜地道：“哦对，你问顾荆啊。” 　　于潇潇：“！！！” 　　温慕窈无视对面疯狂朝她使眼色五官都快失去控制的于潇潇，面不改色地又俯下身，将台球杆对准下一颗台球。 　　她音量反倒还放大了几分：“长得——”她手里一用力，台球“砰”地又弹射出去。 　　温慕窈眨了眨眼，这才继续说完：“很是一般吧。” 第3章 求你少撩我 尊贵哥哥。 　　“……” 　　于潇潇自己也没想到，有一天会像做贼一样拉着温慕窈逃离自家开的台球室。 　　一直跑到扶梯口，于潇潇才敢停下脚步喘口气。 　　“不是，”温慕窈不太理解，揉着被拽疼的手腕瞥她，“你跑什么？” 　　于潇潇依然心有余悸，手有些颤抖地往台球室方向点了点：“你、你知道刚刚谁在你身后吗？” 　　温慕窈不以为意，扬眉：“顾荆？” 　　“……”于潇潇沉默几秒才反应过来。她有些被气笑，“……所以你知道他在你身后，你还故意——” 　　温慕窈手机铃声响起，于潇潇只得暂时把后面的话咽回去。 　　温慕窈边笑着拍了拍她的脸边掏手机，来电人备注，宋毓。 　　嘴角笑容倏地收拢，温慕窈往旁边走了几步接电话：“妈妈。” 　　“嗯，”电话那头传来纸张快速翻动的声音，宋大律师似乎很忙，语句冰冷又简洁，“在哪儿？” 　　温慕窈知道宋毓只是随口一问，但也乖乖答道：“刚出来台球室，现在准备回去了。” 　　“好，”电话那头转椅拖动，然后高跟鞋哒哒地往人群喧嚣相反方向走，“有个事儿跟你说一下。” 　　温慕窈鞋底摩擦着台阶：“嗯。” 　　宋毓：“顾叔叔的意思是希望你能和哥哥搞好点关系，你懂我意思吧。” 　　温慕窈眨了下眼：“不懂。” 　　“……”宋毓默了一瞬，难得的耐心，“你比较听话，所以你主动去联系联系哥哥。约出来见见面、玩玩也是可以的。” 　　温慕窈：“……” 　　什么叫“你比较听话，所以你主动……”？ 　　“就这样决定了，”宋毓耐心告罄，没等她回答，抬高了些音量直接道，“顾叔叔把哥哥微信推给我了，我马上转发给你。” 　　电话挂断后三秒，屏幕上方立刻弹窗显示宋毓推过来了一个名片。名片后还转过来了一篇推文，题目写着物理竞赛获得金奖什么的。 　　温慕窈舔了舔唇，没点进去，直接锁屏了手机。 　　温慕窈走到于潇潇身旁时，她正盯着个方向看些什么，连温慕窈打完电话了都没发现。 　　温慕窈用手在她眼前挥了挥：“又看到了哪个帅哥？” 　　于潇潇翻了个大大的白眼：“我就这么花痴吗？” 　　温慕窈满脸写着“你说呢”。 　　于潇潇视线心虚地飘了飘，但还是为自己解释了下：“我刚刚好像是看到学委了，她居然进了台球室，简直惊呆我！” 　　温慕窈：“法律规定了学委不能打台球？” 　　于潇潇一脸震惊地又往台球室方向看了看：“吴梦艺诶！那个恨不得一天24小时都拿来学习的学委诶！她居然来打台球了！”她为这位学霸出现在这里的不合理现象找了个理由，“一定是数学题里有台球相关，然后她来研究了！一定是！” 　　“所以……”温慕窈虚心提出疑问，“吴梦艺是谁？” 　　“……”于潇潇无言抿抿唇，“就坐在你后面的那个女生。” 　　“……哦，”温慕窈实在对周围的所有事物都不太关心，再加上吴梦艺实在是存在感太低，“不好意思。” 　　于潇潇突然觉得能被温慕窈记住也太荣幸了：“你也太坦诚了点。” 　　“诚实不好吗。” 　　宋毓又发了微信来监督温慕窈主动联系那位尊贵哥哥的进程，温慕窈回复了句“回去就加”后，抬头随意搭了句话。 　　顿了几秒，她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又道：“撒谎还挺不好的。” 　　于潇潇突然接道：“所以你真觉得顾荆长得一般？” 　　话题又莫名其妙转了回去。 　　温慕窈偏头思忖，拖着尾音“嗯”了声后，眉头倏地敛起。 　　她转头礼貌地向于潇潇请教道：“他长啥样来着？” 　　于潇潇：“……” 　　- 　　“诶荆哥，那小姑娘呢？刚给你告白被拒了？”刘归听到声响走过来，伸着脑袋往外面看，“我说你也是，这么漂亮一小迷妹你也不考虑考虑，多多少少有点不知好——” 　　“啧，瞎脑补什么。”顾荆舌头抵了抵脸颊，突然没了打球的兴致。 　　刘归：“那人跑什么跑？” 　　“……” 　　顾荆回想了几秒，刚那小姑娘说啥来着？哦，好像是说他“长得一般”。 　　那之前那么多次的情书都说什么貌比潘安，把他夸得天花乱坠是……？ 　　顾荆按了下指骨，把台球杆往刘归怀里一塞就往旁边走去，烦躁啧声：“我哪知道。” 　　他从塑料袋里捞出一瓶矿泉水，仰头直接往喉咙里灌，凸出的喉结上下滚动。 　　杨飞眼神示意了下顾荆，在身后朝刘归做着嘴型：他怎么了？ 　　刘归手指在空中写了三个字母“WMY”，然后摊手耸肩。 　　这事儿最先还是杨飞发现的。 　　刘归成绩太烂，家里让他重读高一，因为觉得太丢脸他愣是拖到现在都还没去学校报道，但又在家闲得抠脚，于是有时候也会溜进学校找顾荆杨飞他们打打篮球。 　　但他没多久就后悔了。想想他风流倜傥十六年，居然能在同一段时间内学业球场双失意！！！ 　　顾荆这人吧，因为生着一张小白脸，就抱着篮球坐篮筐下都能吸引一堆女生视线。然后不知道从哪天起，他们更衣室门缝里每天都会被塞进一封情书，粉粉嫩嫩的颜色，还贴了小红花贴纸。 　　内容具体写了什么不知道，但信封上的落款都是一个名字缩写：WMY。 　　有天杨飞有点事提前回更衣室换衣服，正好在更衣室这边窗口远远看到塞了信封的女生跑进了高一教学楼，然后进了十五班的教室。 　　这不就好查了吗。 　　刘归好奇得紧，撺掇着杨飞去打听，一问才知道，高一十五班确实有个女生名字首字母是WMY，还是新转来的，叫温慕窈。 　　一周前，刘归终于有幸在操场上见到了这位小迷妹真面目。 　　他捂着快酸掉的牙齿远远盯着温慕窈看了好几分钟，憋了好久才憋出一句：“……操。” 　　…… 　　顾荆把喝了一半的矿泉水瓶扔回塑料袋，拿起放一旁响了不知多少次的手机。 　　司机胡叔给他打了几个电话，还有几条未读微信。 　　【胡叔】：小荆，顾总说这是你妹妹的微信，让你加一加。 　　【胡叔】：[个人名片] 　　没得到回复，一个小时后： 　　【胡叔】：小荆，顾总说会让你妹妹来加你，你记得通过一下。 　　【胡叔】：哦对了，顾总还说，让你这几天在南桥玩完了就赶紧回来岭川，趁着还没开学带着你妹妹在岭川逛逛，毕竟她们才来岭川不久，还不太熟悉这边环境。 　　顾总说，顾总说，顾总还说…… 　　怎么，这位顾总，您那边儿打个电话发个微信是要判几年啊，什么都让别人来传话？ 　　顾荆舌尖舔了舔嘴角，本来不想回复的，但又觉得确实没必要为难一个局外人。 　　他又低头解锁手机，打字回复：【知道了。】 　　把手机揣回裤兜，顾荆捞起外套直接往外走：“走了。” 　　刘归跟个傻子似的，还在身后乐呵呵道：“这就对了嘛，快去把你家小迷妹追回来。” 　　“……” 　　- 　　于潇潇晚上有晚宴，一下和谐大厦就被于总司机接走了，温慕窈也就自己打车回家了。 　　宋毓买的房子还在装修，她们现在暂时住在租的一套公寓里。大概是家具过少的缘故，一套八十多平米的房子也莫名显得空空荡荡的。 　　温慕窈揉了揉胸口，站在门口发了会儿呆后才把钥匙挂到玄关的挂钩上，开始慢吞吞地换鞋子。 　　趿上拖鞋，上楼，进房门，直接把自己摔到床上。 　　耳边很安静，就连一点点风声都没有。 　　温慕窈望着天花板眨了眨眼，她没开灯，灰黑色的灯泡不太能聚得了焦。她心里有点堵，总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思考点什么，但大脑却怪异的一片空白，只是眼皮越来越重。 　　她觉得好累。 　　…… 　　再醒来的时候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温慕窈坐起身来，愣了愣才反应过来挂钟上的九点是晚上而不是早上。 　　有人说下午睡觉醒来会有种被全世界抛弃了的感觉。温慕窈倒没这种感觉，或许是因为习惯到麻木了吧。 　　中午吃得少，晚上又没吃饭，温慕窈胃里一阵一阵的酸水涌上来。 　　她翻身下床，准备下楼去煮包泡面吃。 　　路过书房，竟然发现里面灯开着。 　　温慕窈从门缝往里看了眼，宋毓依然是白天的装扮，正皱眉翻看着手里那一堆厚度垒起来能砸死人的文件。 　　听说宋大律师最近在帮一个财阀打离婚官司，温慕窈好笑地想，宋毓确实会比较有经验，毕竟自己才刚亲身经历过。 　　听到门口响声，宋毓起身走出来：“加了吗？” 　　温慕窈正把泡面料包撕开往锅里撒，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 　　宋毓推了推黑色镜框：“我问你，加微信了吗。” 　　温慕窈手一顿，移开视线，抽了双筷子搅动着泡面：“……还没。” 　　“……”宋毓没什么表情，盯着她看了几秒，“煮完面立刻加。” 　　温慕窈垂着眸看着滚水，点了下头。默了片刻，她突然抬头叫住宋毓：“妈妈，我能问你个问题吗？” 　　宋毓抬眼。 　　温慕窈：“你为什么要和顾叔叔在一起？” 　　宋毓似乎是没想到温慕窈会问这个，她微愣了下才道：“他经济能力不错。” 　　温慕窈等了几秒：“没有其他的了？” 　　宋毓这次答得很快：“还能有什么其他的？” 　　“……”温慕窈再次垂眸点头，“哦。” 　　“小窈，”宋毓声音轻飘飘的，“不要有什么幻想。” 　　温慕窈不知道宋毓让她不要有的幻想是什么。 　　是不要幻想中年人再婚会有爱情，还是不要幻想顾家会是个好的归宿，亦或者是……不要幻想宋毓会为她这个亲生女儿多考虑些什么。 　　宋毓转身往书房走，刚走几步想起了什么又转身：“怎么还吃宵夜？垃圾食品少吃。” 　　温慕窈舔了舔唇：“嗯，就是饿——” 　　然而书房门已经在话音还没落的时候就紧闭了。 　　- 　　本来饿得难受，但泡面太腻，导致温慕窈才吃了不到半包就饱了。 　　她把碗洗了，又觉得身上油腻腻的，干脆洗了个澡，洗漱完后才上楼。 　　再躺回床上拿起手机的时候，温慕窈才开始琢磨起加那位尊贵哥哥微信的事。 　　毕竟总这么拖着也不是个事儿，早晚得加的。 　　对尊贵哥哥的事情丝毫没有兴趣，温慕窈选择性忽略了后面那篇推文，直接点开了白天宋毓给她推的名片。 　　头像是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生穿着黑色球衣的背影，修长有力的五指抓着颗篮球，逆光，侧脸看不清晰，只觉下颌线很锋利，鼻梁十分高挺。球衣上写着数字30和一个英文单词：Mirror。 　　微信名也是Mirror。 　　温慕窈寥寥看了眼，便点击了添加到通讯录。 　　然后想了想，她在好友申请处开始面无表情地打字：哥哥好qwq 　　……温慕窈脚趾已经快抠出一座巴黎城堡了，打完之后就快速点击发送。 　　回到微信消息处，发现于潇潇两分钟前给她推了个帖子链接过来，是岭川七中论坛里边儿的。 　　温慕窈瞅了眼标题：[救命！这个妹子是什么天仙长相？也太纯太乖了吧！在线求微信！] 　　她皱了下眉，点进去。 　　主楼里是一张不知道谁偷拍的温慕窈的照片。 　　女生站在操场边，穿着校裙，扎着半高的马尾，眼睛亮晶晶的，一双腿又直又细，皮肤白到透明。 　　【1L】：终于有人说这个漂亮妹妹了！早就注意到了，我还寻思怎么没人提呢。 　　【3L】：我知道我知道！是我们高一的，好像是隔壁十五班的，还是新转来的。 　　【17L】：不是，你们现在已经这么不行了吗？都十七楼了我连妹子叫啥名儿都不知道。 　　【25L】：……弱弱举手。这是我们班的女生，名字很好听，叫温慕窈（应该可以说吧？） 　　【41L】：所以二十五楼，好人做到底，微信号分享一个呗。 　　【49L】：滚呐，我跟她同班快半个月了连一句话都没说上，你们他妈的还想要微信号？ 　　…… 　　跟帖太长，温慕窈随手一滑都滑不到底，还没看几眼，微信新消息提醒就弹了出来。 　　尊贵哥哥没通过她的添加好友申请，但是有一句回复。 　　【Mirror】：？ 　　非常之高冷。 　　温慕窈：“……” 　　温慕窈食指青筋一跳，还是耐着性子回复他：【哥哥通过一下啦。是顾叔叔让我来加你的，很开心以后能有个哥哥~】 　　她觉得这世上真的没人比她更会演。 　　消息似乎石沉大海。 　　温慕窈没再继续回复了。尊贵哥哥不愿意加更好，整得好像谁多稀罕他似的。 　　另一边的于潇潇看了那个帖子正在兴头上，还在跟温慕窈叭叭个没完。 　　【于潇潇】：笑死了，已经有人愿意出钱买你微信号了哈哈哈哈。 　　【于潇潇】：卧槽出价到一百块了！！！你说我要卖吗？！ 　　【My】：…… 　　【My】：你说的是，一个月两万零花钱的你吗？ 　　【于潇潇】：……钱不嫌多嘛。 　　于潇潇逛完了论坛后又开始幽幽感叹：【今天一看我才发现，美女就是好啊。】 　　【于潇潇】：窈妹，你说谁能拒绝你的微信号？ 　　【于潇潇】：谁能？谁能？！没有人！！！ 　　温慕窈还没来得及回复，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新消息。 　　尊贵哥哥那边回复了她。 　　【Mirror】：不必。 　　“……” 第4章 求你少撩我 蛮邪门的。 　　和于潇潇的消息一对比起来，讽刺效果是直接拉满。 　　虽然温慕窈也没多想加他微信的意思，单纯就是完成个任务罢了。 　　……但这几个字就是莫名让人怎么看怎么不爽。 　　尊贵哥哥的尊贵微信。 　　行，她配不上。 　　第二天吃早饭的时候宋毓又来催进度，这回温慕窈理直气壮了，直接把聊天记录调出来给她看。本以为宋毓多多少少会有点不高兴，毕竟谁敢这么佛宋大律师的面子？ 　　但令人意外的是，宋毓看上去竟也松了口气。她呷了口冰美式，平静地说：“那就下周搬过去后再当面加吧。” 　　温慕窈下意识点点头：“嗯……啊？？？” 　　她给三明治摸酱的动作瞬间被冻住。搬过去？搬哪儿去？？不是吧…… 　　然而下一秒。 　　宋毓抬眸看过来：“你这几天就把行李收拾好，大件的收假前搬家公司运过去，其他的小件行李我们周末正式搬进去的时候再一起带过去。” 　　温慕窈：“……” 　　宋毓补充道：“臣湖一品。”……顾家住的别墅区。 　　温慕窈突然就觉得嘴里的蓝莓酱没味儿了。她犹豫了几秒，试探地问：“那个，我就不用一起搬过去了吧？我可以住校嘛，周末再回这边住——” 　　比起被顾家那尊贵的大少爷给赶出来，还不如自己趁早识趣点儿。 　　“房子我已经退租了。”宋毓直接打消了她的念头，“况且臣湖一品离学校和律所都很近，也有阿姨可以帮我照顾你生活起居。” 　　“……” 　　“最重要的是，你还可以每天和哥哥一起坐顾家的车上下学，”宋毓起身，把一堆法律条文案件往公文包里收，走到玄关换鞋子后转头总结，“非常方便，没理由不搬不是吗。” 　　防盗门被关上，屋内霎时安静下来。 　　牛奶递到嘴边又放下去，温慕窈抿直唇角坐了会儿，突然“啪”地把刀叉甩回盘子上，起身大步上楼。 　　似乎几近所有事，宋毓都总是习惯于——“只是通知她一声”。 　　…… 　　国庆假日的接下来几天，宋毓为案件忙得焦头烂额，几乎都没怎么着过家，中途回来过一次也只是过问了两句温慕窈行李收拾得如何了。 　　很乖地向她展示了下打包好放在杂物间的几个行李箱后，温慕窈淡定地回房间开电脑，继续填写住校申请表。 　　- 　　顾荆在酒店度过了国庆七天乐，直到收假前一天晚上才回到臣湖一品。 　　提着行李箱进门时，陈姨装作在擦鞋柜，侧头低声提醒他道：“顾总在客厅等你俩小时了，脸色挺难看的。” 　　顾荆随意应了声：“哦。” 　　然后继续慢条斯理地换拖鞋，步调懒懒穿过客厅。 　　顾恒洲听到声响，将助理打发走，转头沉声喊：“小荆。” 　　顾荆跟没听到似的，目不斜视从他面前通过，往楼梯的方向走。 　　顾恒洲抬高了声量：“顾荆！你给我站住！”他“唰”地站起身，跟上顾荆脚步，“微信那事儿怎么回事？小窈专程来加你你还不同意？你好大的面——” 　　顾荆步伐倏地停住，转身往回走。 　　顾恒洲一下没反应过来，愣了下才跟着回身：“顾荆！老子跟你说话呢！” 　　顾荆停在客厅中央，目光却越过顾恒洲看向他身后的一面光秃秃的白墙。他指了指白墙，皱眉看向一旁的顾恒洲：“挂在这儿的凌式牌匾呢？” 　　顾恒洲往那边儿瞥了眼：“扔了。” 　　“扔……” 　　顾荆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顾荆快速环视了一圈视线范围内的东西。奖杯没了，照片没了，镶在墙上的荣誉证书也没了。 　　他又加快步伐走回玄关。一旁的杂物间堆放着几大箱打包好还没来得及拆箱的行李，上面都齐刷刷写着“宋毓”两个大字。 　　“……” 　　顾荆极为短促地嗤了一声。 　　“哦，那是你宋阿姨和妹妹的一些行李，她们周末就正式搬过来了。”顾恒洲慢悠悠走过来，停在顾荆身旁，伸手拍他肩膀，“所以有些东西吧，确实不太方便继续放在这儿了。” 　　侧脸肌肉很明显地鼓了鼓，顾荆微微侧身躲开顾恒洲的手。转头，嘴角浮起一抹意味不明的讥笑。 　　“怎么顾总，”少年微抬眉梢，视线直直盯向西装革履的总裁，“您这倒插门的身份……就这么见不得光？” 　　- 　　长假过后的返校第一天总是兵荒马乱。 　　温慕窈来得晚，才刚在座位上坐下，班级里就突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目光齐刷刷默契地往门口看去。 　　班主任杨天林胳肢窝里夹着一本书，手里端着一个黄不拉几保温杯，挺着啤酒肚晃荡进来，大小跟针似的眼睛装作无意地四处瞥来瞥去，突然朝一个方向定格住：“逮到了逮到了！抄作业哇董鑫，”他笑得很是奸诈，“嘿嘿，把作业拿着去我办公室等我。” 　　被叫到的男生哀嚎一声，极不情愿地从抽屉里扯过几张皱巴巴的卷子出去了。 　　窸窸窣窣忍不住的一阵笑声后，杨天林才想起他身后还跟着个人，连忙把保温杯一放，把书卷起来往下面一挥手：“刘归，进来！”。 　　后脑勺扎着小辫儿的男生拉着个脸，挪着步子进门。 　　温慕窈本来拉了本书在翻，闻声抬头看了一眼，顿了两秒，又抬头看过去。 　　“……”这人是真眼熟。 　　于潇潇反应比温慕窈快多了，她拽了温慕窈一把，低声道：“我靠，这不是那天台球室……” 　　温慕窈心里有一阵不好的预感，语气倒是依然淡定：“我发现了。” 　　于潇潇是哪壶不开提哪壶：“那那天咱俩聊天记录被投屏那事——”她转头看向温慕窈，嘴唇自动抿紧。 　　讲台上的杨天林兴致还很昂扬：“这位刘同学本来是你们的学长来着，但是呢因为一些私人原因降了一级，从今天开始就读咱们班了，大家欢迎！” 　　鼓掌声后，刘归在杨天林的安排下在温慕窈前面落座，和董鑫做同桌。 　　结果这位小辫儿特自来熟，坐下后转头说的第一句话就是：“小学妹，你长这么好看根本不用怕的，你指定能拿下荆哥。怎么样，要不要你归哥帮忙？” 　　温慕窈：“……” 　　“罪魁祸首”于潇潇立刻帮忙解释：“不是，你们都误会了——” 　　上课铃声正好响起，英语老师李晶抱着笔记本进门：“诶！窗边那人！给我转过来！都上课了还说话呢。” 　　- 　　早上第二节 下课后是大课间，周一被放假放掉了，升旗仪式就被挪到了周三这天。 　　于潇潇在教室鼓捣着她新收到的手链，费了好一会儿时间扣上手腕的时候广播入场音乐都已经暂停了，因此两人只好加快速度跑着去风雨操场。 　　温慕窈在前面几步，跑到体育活动室门口时正好在回头看于潇潇，一没注意就和从转角出来的人碰上，肩膀上一瞬间的触觉反馈是对方硬邦邦却瘦削的手臂肌肉。 　　那人速度慢，倒也没什么大事，温慕窈只听见“啪嗒”一声轻响，似乎是纸张落地的声音。 　　温慕窈闻声垂头看。是一个封好的粉色封信，信封上似乎还写着几个字和几个字母，不过离得远看不太清晰。 　　视线稍稍往前一挪，是一双没有花纹且一尘不染的白色球鞋。 　　温慕窈掀起眸子和对方对视上时，于潇潇也正好从身后赶上。她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巴巴的，又有些无法掩饰的激动：“顾、顾学长好。” 　　顾荆眼睫狭长，双眼皮褶皱很深，眼尾稍扬，瞳孔很黑，盯着她看的时候总觉得眸子霎时冷了几分。 　　顿了两秒，温慕窈移开视线，也乖巧地挽唇：“学长好。” 　　几乎是同一瞬间，头顶斜上方似乎有人从喉咙里嗤了声，因为声音极为轻，温慕窈一时间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 　　她敛了敛秀眉，下意识又抬眸望去。 　　顾荆没应声，视线轻飘飘挪开，俯身捡起粉色信封，侧身绕过两人，往主席台方向走去。 　　等顾荆走远了些，于潇潇才敢挤着嗓音叫出声，不由自主拍打温慕窈手臂：“救命！怎么会有人穿七中这么丑的校服都这么好看啊啊啊！” 　　她又伸着脖子朝那抹模糊的背影晃了晃，“对了，听说顾荆竞赛又得奖了，你说他刚拿手上的那是一会儿的演讲稿吗？哈哈哈没想到学长那么酷一人居然用粉色信封诶——” 　　“还不走吗？”温慕窈心里莫名涌起一股躁意，她拉着于潇潇快步朝操场走去，“咱们已经迟到了。” 　　…… 　　果然是迟到了。 　　两人猫着腰从操场后方绕过去，在杨天林一双小眼睛的一路镭射下站到了队伍最后面。 　　刚站定时，主席台旁两个大音响就传来校长蹩脚的普通话：“……祝贺高二年级的顾荆同学在这次的岭川市物理竞赛中勇夺金奖！” 　　整个风雨操场瞬间沸腾起来，掌声和尖叫声混杂中，温慕窈眯着眼往主席台看过去。 　　顾荆朝旁边的教导主任点点头，然后顺着一旁的阶梯上主席台。 　　他穿着一身蓝白校服，身材修长，比例确是极佳。校服拉链刚好拉到脖子下方几寸的位置，蓝色衣领整齐外折，露出白色T桖圆领。下面校裤裤腿稍短一截，随着上楼抬脚的动作，瘦削白皙的脚踝若隐若现。 　　在全校人的注视下，顾荆信步走向一脸慈祥望着他的校长，双手接过获奖证书，面容平静，波澜不惊。他分别朝校长和台下微微鞠了一躬后，没过多停留，又原路返回下了主席台。 　　温慕窈耳边传来于潇潇的声音：“奇怪，我还以为他要发表什么获奖感言呢。” 　　音响里又传来校长的声音，他那骄傲劲儿还没过，趁着气氛好赶忙又说起学生耳朵里都快听起茧子的话：“顾荆同学品学兼优，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是我们全校同学学习的榜样……” 　　校长年过五十，说起点儿话来总是没完没了，有些打算大课间买早餐吃或补觉的同学渐渐开始不满，小声抱怨起来。 　　趁乱，站在温慕窈前面几个的刘归换了位置过来，他侧头靠近，神秘地低声说：“我刚看到了。” 　　温慕窈一头雾水：“看到什么？” 　　刘归：“你俩来晚了，都开始了才进场，”他挤眉弄眼了一阵，“是去……搞那事儿去了吧？” 　　于潇潇也被吸引了注意，倾头过来：“啥事儿啊？” 　　刘归右手手背拍左手手心，一脸“你俩反应咋这么慢”的样子：“就、就那事儿啊！搞好了没？” 　　温慕窈无辜地望向于潇潇，没什么反应。 　　她一向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此刻自然更是没觉得刘归说的这神神秘秘的事和自己有关。 　　于潇潇看了眼刘归交叠的双手，霎时反应过来了什么。 　　她脸有些红，不自觉摸上自己手腕：“哦你看到了呀……这手链是颜征他硬塞给我的，我没——诶，我手链呢？” 　　…… 　　于潇潇大小姐这还是第一次收到男生的礼物，结果还没捂热乎就掉了。 　　想了想，应该是刚刚从教室跑过来时太急了，路上甩掉了，于是温慕窈决定和于潇潇分头沿着过来的路线去找。 　　还有几分钟就上课了，零零散散几个学生都在往各自教学楼跑。 　　温慕窈负责靠近操场这边的一条直路。她抿唇弓着腰，沿着学校边缘围墙的一溜花台仔仔细细查看，绕过一个围墙折角时，突然听到一些模模糊糊的男声。 　　这人声音相当之耳熟：“……哎哟荆哥！您这信呐就让我看一眼又怎么了！我可跟你说，你家这小迷妹现在就跟我一个班，就坐我——” 　　“乌龟你可别烦荆哥了，”有人打断他，“他现在哪儿有心思考虑追他那女生啊，他家里那屁事儿都已经够——” 　　声音冷不丁停住，杨飞顺着刘归视线往身后转头。 　　站在两米远处的女生五官生得标志，皮肤白皙嫩滑，扎着半高马尾，一身宽松校服把瘦削身形衬得更为盈盈一握，神情因猝不及防闯入此地而显得有一瞬的局促。 　　这回的局促倒是真的。 　　因为温慕窈绕过折墙拐角的那一秒看到的不是人，而是烟，是缭绕在半空中的、呛人的奶白色二手烟。 　　离她比较近的几个男生校服穿得松松垮垮，有蹲在花坛边的，有直接席地而坐的，好几个手指上都夹着烟，眼睛盯着她发愣的同时嘴里还不忘徐徐吐着烟气。 　　……别说，这场景还蛮邪门的。 　　温慕窈皱了下眉，脚步下意识往旁边挪了两步，这才看到围墙最里面还斜斜靠着一人。 　　男生的校服拉链依然是拉到蜿蜒锁骨下几寸，干净的淡蓝色领口也折得规规矩矩，然而在这淡淡烟雾的氤氲下，这规矩反而是给带着冷感的瞳孔平添了半分欲。 　　顾荆倒是没抽烟，只是唇齿间懒懒咬着。 　　他眼皮有些倦怠地半耷拉着，薄唇血色淡红，和洁白的烟支对比分明，手臂搭在一侧，修长手指垂在裤缝旁，有下没下地转着手里的火机。 　　温慕窈突然有点想笑出声。 　　刚才升旗仪式上校长怎么说的来着？ 　　哦。 　　——“顾荆同学品学兼优，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是我们全校同学学习的榜样……” 　　人这话音落了才堪堪不到二十分钟吧？ 　　这全校同学的榜样可真是太行了，她心说。 第5章 求你少撩我 这小姑娘……有点意思。…… 　　或许是感受到注视，顾荆缓慢掀眼皮看过来。 　　咬着的烟支微扬了小幅度，男生面色和刚才立于主席台时相差无几，只是眉间微皱了下，似乎是被无端打扰后生了一些躁意。 　　也就不到两秒时间，刘归从一旁的花坛上跳过来，挡住了温慕窈视线。 　　他轻咳了声，有些尴尬地把手里的粉色信封往身后藏，没话找话道：“WM……不是，小学妹，你怎么知道荆哥在这儿？” 　　每个学校都有一个最隐秘、上面检查力度也最弱的地方，市重点岭川七中也不例外。这条路狭窄且偏僻，少有人踏足，角落围墙比较低矮也方便逃脱，他们还给这秘密基地取了个名儿，桃源角。 　　别说，还挺文艺。 　　不过，杨飞每次邀请顾荆桃源角一游都没能成功，顾荆抽烟也确实抽得算少。再一个，杨飞心里也门清儿，这位大少爷吧，大概也是不太看得起，他们一群人躲在围墙底下就为了抽口烟，这种偷鸡摸狗的行为。 　　今儿不知怎么的，顾荆下了主席台后接了个电话，然后气压瞬间就低了下去。 　　升旗仪式都还没解散，他就一言不发地跟杨飞一起过来这边了，虽然到底还是没抽，只是靠墙边咬着烟罢了。 　　就是晚到的刘归，他还以为缘由是这封新到的情书，摸着粉色信封想拆不敢拆，都快好奇死了。 　　“……” 　　听了这话，温慕窈实在是有点无语且不理解。 　　她本来不是个太在意别人看法的人，很多事情都觉得无所谓也懒得解释……但就一个破聊天记录也能误会到这程度？ 　　温慕窈环视了圈在场的人，都挺眼熟。 　　行吧。 　　她舔了舔唇，戴着乖巧面具开始解释：“那天在台球室的聊天记录是个意外，我根本不是为了……”她视线不动声色往围墙最里面瞟了眼，“不是为了谁去台球室，同样今天也是为了找东西才到这儿来的。” 　　旁边有人笑了：“哟，说的跟真的似的。”“确实挺意外的，在哪儿都能给你逮到。” 　　…… 　　显然不信。 　　不过爱信不信。 　　公 举号：秘 桃 基 地 　　温慕窈懒得再跟他们费时间掰扯了，她想起走到这儿来的正事，于是继续低头搜寻起手链。 　　这些男生大多粗线条，自然也不懂把控什么分寸，揶揄小学妹到兴头上了一时半会儿也停不下来，一个二个连视线都直勾勾放温慕窈身上。 　　“……” 　　温慕窈是真想当他们面儿挤两滴悲怆的眼泪，反正这哭戏她从小演到大都信手拈来的事儿，但无奈现在时间不太够她发挥，她只能边往围墙里面找，边背着他们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正当温慕窈眯着眼分辨草丛里面那点细闪是不是手链时，右边半米远有人倏地“啧”了一声，声量不轻不重。 　　然后身后的那些揶揄声突的集体熄火，一时间安静得还有些诡异。 　　温慕窈下意识侧头瞥向声源。 　　从她站的方向看过去刚好是顾荆好看的侧颜和利落的下颌线。他清隽的眉眼似乎又皱紧了些，眼睑半抬盯向在花坛边蹲成一排的人，瞳孔定住。 　　手里的东西也不知什么时候从火机变成了手机。应该是有人在不停地给他发信息，屏幕都还来不及熄灭便又亮起。 　　顾荆视线慢悠悠转回来，和一时来不及收回视线的温慕窈对视上。 　　半饷，他淡扯了下嘴角，挑眉：“不是急着找东西？” 　　“……” 　　哦。 　　温慕窈微愣了下，没答话，转回头，加快速度找起来。 　　- 　　顾荆按捺着情绪，低头划开新消息。 　　顾恒洲微信发言代理人胡叔还在兢兢业业地给他转达着消息。 　　【胡叔】：顾总现在去开会了，让我再跟你强调一下。 　　【胡叔】：宋律她们这周日就搬过来了，没几天了，顾总的意思是你们在一个学校，又是同龄人，交流会比较方便一点。 　　【胡叔】：对了，记得再问下小窈有没有什么忌口或者喜欢吃的食物，好回去让陈姨准备周末那顿饭。 　　…… 　　收假前一晚顾荆那句“倒插门”算是直接插到了顾恒洲命门，这位总裁一时间脸色白了又红，红了又黑，像在表演川剧变脸似的。 　　本以为顾恒洲这回应该又要气得至少一个月不会再联系他，没想到第二天就给他打来了电话。 　　不出所料……为了那对即将搬进臣湖一品的母女。 　　电话一接通就是命令式的语气，让他去全方位、当面、了解了解那位妹妹。不知道的还以为顾恒洲在家开了家海底捞呢，这么周到。 　　像顾荆这种听话又体贴的哥哥当即就建议：“我觉得还应该再去雇几个人专门喂她吃饭。” 　　顾恒洲直接挂断了电话。 　　顾荆吐出烟支，扔进一旁垃圾桶，开始摁手机回复。 　　【Mirror】：不认识，让他自己去。 　　胡叔消息回的倒是很快，就是牛头不对马嘴： 　　【胡叔】：好的，小窈在高一十五班，别走错了。 　　“……” 　　- 　　宋毓行动力很强，说搬就搬，仅仅是几天时间，出租屋就大致回归了她们刚搬来时的模样。 　　提出住校请求再一次被宋毓果断拒绝后，温慕窈决定先斩后奏。 　　她第二天就去把填好的住校申请表打印了出来，想着模仿一下宋毓的签字，看能不能在杨天林那里蒙混过关。 　　到教室的时候还很早，班里只到了一个人。 　　温慕窈努力回忆了下，这个坐她身后的女生应该是是班里的学委，叫吴梦艺。吴梦艺不知道在写些什么，聚精会神到温慕窈快走到座位上才反应过来，匆匆忙忙把手里的东西往抽屉里塞。 　　温慕窈倒是没怎么过多注意。 　　她脑子里还想着住校申请表的事，坐下后转头问：“吴梦艺，申请住校的话……除了交签名表还有其他确认程序吗？” 　　吴梦艺脸有些红得不自然，用手扇了扇风才答道：“我当时办理住校的时候，杨老师还跟我妈妈打了电话的。” 　　温启平是肯定指望不上的，他和宋毓是和平分手，保不齐转头就会告诉宋毓。 　　温慕窈有些苦恼：“那可不行啊，一打电话不就完了……”瞥到吴梦艺疑惑的神色，她状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哦，我家里吧，唉，有人不喜欢我。” 　　吴梦艺“啊”了声，小心翼翼建议道：“要不……你向杨老师动之以情？” 　　“……” 　　其实也，不失为一个好方法。 　　于是下午一放学，温慕窈就拿着住宿申请表找去了杨天林办公室。 　　- 　　顾荆根本不存在走不走错的问题，因为他压根儿就没打算去问那个所谓的妹妹什么忌口，也不知道顾恒洲为什么对，要让他俩搞好关系，这件事如此执着。 　　眼不见心不烦，这两天顾荆把手机全天都锁在篮球队休息室的柜子里后，耳根终于清净多了。 　　岭川七中的晚自习是只有住读生上，走读生可自由选择是否留下上自习，因此校篮球队的训练时间就定在了每周二和周四的晚上。 　　校篮球队队长现在还是高三的彭皓，一般要等到下学期才换届。看着人差不多到齐了，彭皓开始组织大家带球跑圈。 　　杨飞拿了颗球抛给顾荆，看了一圈：“诶？乌龟怎么还没到？这家伙必不会是在学习吧？” 　　“还真是，”有高一的笑着回答，“我刚路过十五班，他们物理课好像拖堂了。” 　　才刚说完，刘归就从门口跑进来，手撑膝盖气喘吁吁抱怨：“气死我了，一道贼几把难的物理竞赛题，老杨非要等有人做出来才下课，这他妈还不如直接跟我说一辈子都上物理课得了。” 　　杨飞边跑边回头搭话：“所以有人做出来了吗？” 　　“肯定啊，”刘归把篮球使劲一拍发泄，“不然老杨那轴的不行的人怎么可能给放？” 　　杨飞哇了声，赞扬道：“男生女生啊？还挺厉害。” 　　“啊对！”刘归突然想起了什么，眼前一亮，“你猜猜看是谁做出来的？” 　　杨飞正打算说，刘归又兴致勃勃转过身，面对着顾荆倒着跑，“你猜！荆哥，你猜猜看。” 　　顾荆漫不经心地换着手运球，懒懒掀起眼皮睨他，没说话。 　　“……”刘归倒也不尴尬，笑嘻嘻给自己台阶下，“对咯！就是您家那小迷妹！” 　　顾荆没怎么理会他，刘归又转回来跟杨飞说：“那小学妹啊，是真厉害！就思考了大概五分钟吧，那一上台拿着粉笔就唰唰唰地写，半个黑板写完都不带停的！” 　　杨飞：“哇！” 　　观众反应很给力，刘归说得更尽兴了：“……那咱老杨才是最欣慰的啊！他就挺着他那肚皮在讲台上，”他换了个低沉的声调，“好啊，好啊，温慕窈同学巾帼不让须眉，以后咱们物理界后继有人——” 　　“等下。”身后篮球砸地砰砰声倏地停了下来，一直不屑于接话的人冷不防插了句话，“她叫什么名字来着？” 　　刘归也停下来，有些发愣：“杨天林啊。” 　　“谁他妈问你杨……”顾荆无言地咂了咂嘴，顿了几秒，“就，WMY。” 　　刘归和杨飞对视了一眼，转着调子“哦”了一声，暧昧语气凑近：“怎么，咱们荆哥心动类型是学霸啊原来。” 　　“滚啊，”顾荆把篮球砸向刘归，舌尖抵了抵嘴角，“说不说到底。” 　　“说，当然说，”刘归特别贴心地摸出手机打字给他，“喏，WMY，温慕窈，温和的温，羡慕的慕，窈窕的窈。” 　　“……” 　　顾荆停下脚步，站在原地似乎在回忆什么。几秒后，他突然烦躁地抓了把头发，嘴里爆了句粗口，然后跟杨飞说，“我有点事儿耽误一会儿，帮我给彭队说声。” 　　说完就往训练场外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问了句：“乌龟，你是高一十五班的没错吧？” 　　刘归摸不着头脑：“啊。” 　　顾荆舔唇点了点头，往外走的步伐明显又快了一些。 　　- 　　顾荆去篮球队休息室的柜子里翻出了手机，无视诸多未读消息，直接给胡叔拨了个电话过去。 　　拨通后，他言简意赅：“胡叔，麻烦把宋阿姨女儿全名给我发一下，微信。” 　　之前胡叔和顾恒洲也不是没提过温慕窈名字，但顾荆觉得烦，在他们念经时耳朵基本上是关闭状态。 　　在刘归国庆收假来上学了后，这个名字才被人在耳边频频提起，然后一直到刚才刘归又说了几次这个名字后，顾荆才突的和升旗仪式那天早上胡叔给他发的微信里，“高一十五班”和“小窈”两个元素联系起来。 　　胡叔动作很迅速，几乎是挂断电话同一时刻就给他发过来了。 　　【胡叔】：温慕窈。 　　【胡叔】：怎么了，小荆？她没认出来你吗？ 　　【胡叔】：不应该啊，宋律说跟她提过你很多次了。而且你前段时间竞赛获奖的新闻宋律也转给她了，上面有你照片不是吗？ 　　“……” 　　所以。 　　明知道他是顾恒洲的儿子、她未来的继兄。 　　还一边以妹妹的身份，给他发微信好友申请，并说什么“很开心有个哥哥”； 　　一边又隐秘地，给他写落款只用名字首字母代替的各种信件、小心至极地，跟踪、窥探、全方位监视他的生活。 　　顾荆手撑上柜子门，修长指尖缓慢敲击了几下柜门。 　　似乎一切不合理都抽丝剥茧般清晰了起来。 　　他短促冷笑了两声。 　　这小姑娘……有点意思。 第6章 求你少撩我 忘记您尊名了。 　　手机被“砰”的一声甩回柜子里，顾荆把锁扣上，随手扯了件挂在一旁的外套，边穿边快速往外走。 　　休息室门口碰见跑过来找他的刘归：“荆哥，彭队问你大概需要多长时间，我们要开始训——” 　　“你们班是只有一个叫温慕窈的吧。” 　　顾荆脚步丝毫没减速的迹象，侧着身子绕过他，视线瞥了他一眼。 　　刘归懵逼了下：“不然呢。” 　　他当然等不到顾荆的回复。因为这人腿长步伐大，转瞬间背影就即将走到走廊尽头，绕过楼梯拐角了。 　　“温慕窈……” 　　刘归嗫嚅了下这几个字，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他语速很快地冲着前方大喊：“荆哥！去老杨办公室找！刚下课我看见她好像拿着什么单子……” 　　他没继续说下去，因为那位大少爷连个影儿都见不着了。 　　刘归挠了挠后脑勺，叹口气感叹：“平时看起来bking得一匹的人，追起女生来……原来也这么猴急。” 　　- 　　顾荆下楼后就直奔高一教学楼。 　　不是要让他去当面了解了解那位妹妹吗？可以，他倒要看看，顾恒洲口中那个听话又乖巧的小白兔，会如何解释这一切“人为巧合”。 　　刘归最后扯着嗓子喊的那句他有听见，于是他上了四楼就直接右转。 　　现在时间已经快晚上七点了，住读生基本都坐进教室开始上自习，该离校的走读生也走得差不多了，走廊上空空荡荡，没什么人。 　　顾荆刚转过楼梯口，一抬眼就看见走廊尽头的教师办公室门口站着个人。 　　女生侧面对着他，身材很薄，皮肤白得透明，头发软软搭在肩膀上，头微低着，视线垂在手里的纸张上。 　　顾荆虚了虚眼睛，回忆了两秒。很好，和昨天桃源角那位对上号了。 　　顾荆薄唇抿紧慢慢拉成一条直线，抬脚往那头走。 　　走到一半时，“咔嚓”一声响动，办公室门被人从里打开，女生进门，紧接着一个头顶锃亮的地中海走了出来。地中海本来还一脸忧愁的模样，在抬头看见顾荆后眼睛立刻变得和头顶一般亮了起来。 　　地中海是学校教导主任孙韬，最近正在为他侄女工作那事发愁。 　　孙韬连忙捯饬着小短腿跑过来，拦住顾荆：“顾同学，好巧啊，我正想去找你呢。”他的语气放进了十分的尊敬，顾荆有一瞬间甚至在怀疑到底谁是老师。 　　收回视线，顾荆皱了皱眉：“孙主任有事？” 　　“也没什么大事……”孙韬视线躲闪，双手交握揉搓，“但也确实有一件事。” 　　顾荆：“我不去演讲。” 　　“嗐，看你说的，哪是这事儿啊，”孙韬左右看了眼，把他往角落拽，压低声音问，“这不那啥，最近听说顾总续弦了？” 　　顾荆：“……” 　　顾荆：“还没有。” 　　“明白明白，不急，”孙韬说，“孙老师也没什么可表示的，这不，就给顾总买了点茶具茶叶当贺礼，顾同学帮忙带回去——” 　　“孙主任，”顾荆舔了舔唇，睨他，“您有话可以直说。” 　　“……” 　　“嗨呀！”孙韬尴尬大笑了两声，摸了好一会儿光秃秃的发际线，才凑过来小声道，“那……麻烦顾同学回家的时候，如果有空的话哈，帮老师问问顾总，我侄女那工作的事儿吧，解决得怎么样了？” 　　…… 　　顾荆跟着孙韬进办公室拿礼盒。 　　孙韬撅着屁股登子在脚架下翻找着，顾荆掀眼皮往里看了眼。 　　办公室只有杨天林一个人在，他的位置在最里面挨着空调的地方，女生站在杨天林办公桌前，背对着顾荆。 　　环境安静，女生有些委屈巴巴的声音传了过来，声线很是软糯。 　　“……对的，哥哥现在微信不愿意加，和我们吃饭也都不来，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大概是真的，对我的存在很有意见吧。” 　　“我其实能理解哥哥，谁家里突然凭空多了一个妹妹，都不会太开心的吧。” 　　“我妈妈还不知道我的打算，我现在也不想让她知道。她知道的话……应该会很难过吧。” 　　“我没关系的杨老师，我准备先办理了手续，之后整理好了再自己去沟通。这样，我自己的心情也会稍微好受一点……” 　　…… 　　顾荆：“……” 　　顾荆：“？” 　　就凭借着他还不知道她是谁，就可以如此肆无忌惮……最后告状还告到班主任那里去了？ 　　- 　　温慕窈小心翼翼地将住宿申请表递给了杨天林，然后吸了下鼻子，垂着脑袋小声地说：“谢谢杨老师，给您添麻烦了。” 　　转身，无声舒出口长气，有些朦胧的视线缓缓变得清晰，向下瘪着的嘴角也微不可查扬了扬。 　　身后人的叹气声还在继续，刚才杨天林用同情又心疼的眼神望着她说：“我会帮你向领导那边说明一下特殊情况的，你也别太往心里去了，这种事，唉，哪能怪得了你们孩子啊……” 　　简直让温慕窈自己都快感动哭了。 　　……虽然她眼里本来就噙着泪水。 　　但是讲老实话，除了那些对她自己心情的阐述语句，其余的话又有哪一句是假的了？ 　　微信加了吗？没有。 　　吃饭来了吗？没有。 　　主动示好了吗？更没有。 　　想到这儿，温慕窈内心里，那本就细微的一小丝愧疚感，都瞬间消失殆尽。 　　她住学校，那位尊贵哥哥住臣湖一品，二人就当从来没建立过什么可笑的兄妹关系，这不挺好？ 　　温慕窈心想，她作为惨兮兮、即将无家可归的妹妹，已经足够谦让了吧。 　　- 　　在往办公室门口走的短短几秒，温慕窈心绪突的轻松了不少，甚至连孙韬的地中海发型都觉得十分顺眼。 　　感受到视线，她赶紧低下头，努力抿直唇角。幸好孙韬貌似心情也很高扬，正哼着歌收拾着办公桌下的东西，没怎么过多注意。 　　温慕窈把为了营造楚楚可怜氛围而散下的头发重新扎起来，迈着轻快的步伐回教室收拾东西。 　　背好了书包，温慕窈出教室左转，从楼梯下楼。 　　刚拐过三楼楼道口的时候看见的是一个墨绿色礼盒，然后就是一道靠在墙边的颀长身影，站姿很是怠懒。 　　顾荆今天穿的是白色的篮球服，上身套着件黑色运动外套，拉链拉了一半，隐隐约约露出球衣上的“M”字母。球裤宽松，长度到膝盖，小腿肌肉紧实修长。 　　温慕窈在看到他的那瞬间脑仁倏地紧了一下。 　　“……” 　　这他妈怎么又碰到了……但是这回总不能说是她故意偶遇的吧？拜托，这可是高一教学楼诶。 　　温慕窈脚步只微缓了片刻，便又淡定移开视线，直视前方，面不改色地继续下楼。 　　“等下。” 　　男声音量放得很轻，却也足够对方听见。声线清冽，尾音又含了半分哑。 　　温慕窈无意识朝声源稍稍侧了侧头。 　　余光里，男生慢条斯理掀起眼皮，头偏过小弧度，视线直勾勾盯向她。 　　温慕窈没回答，也没放慢脚步，继续信步下楼。 　　“你听见了。” 　　身后那人声量稍抬，语气笃定。 　　“……” 　　温慕窈抿了抿唇，转身的时候面色已经变得乖巧：“学长好。” 　　“学、长？”顾荆拖着尾音重复了声。 　　男生直起了身子，往这边踱了几步，双手插衣兜，在温慕窈上面五个台阶的地方站定，耷拉着眼皮居高临下睨她。 　　两秒后，顾荆淡扯了下唇角，慢悠悠喊了她名字：“温慕窈。” 　　他轻嗤了声：“你不认识我？” 　　温慕窈：“……” 　　温慕窈：“？”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前后辈阶级规矩大过天，问个好都必须得连名带姓才行？ 　　温慕窈不太理解，但也不想在这种小事上过多掰扯。 　　她顿了顿，放在衣兜里的手指抓紧了些，认真点了下头：“认识的。” 　　顾荆眉尾轻扬。 　　温慕窈敛了敛秀眉，突然一脸无辜的神情望过去：“但我，忘记您尊名了。” 　　“……” 　　“真是不好意思了学长。” 　　“……” 　　- 　　国庆节调休的原因，这周周六也需要来学校，但班里倒是没一句怨言，因为这天是岭川七中的特色节日——社团日，换句话来说就是，今天不用上课。 　　社团日每年一次，学校里各个社团组织会在这一天集中于学校大礼堂，搭建各自的帐篷，开展各种互动游戏，同时吸收新鲜血液。岭川七中一直以全面发展学生为宣传口号，因此学校直接在培养计划里规定了，每个学生每年都得参加至少一个社团。 　　于潇潇初中就是岭川七中的，对社团日活动也很熟悉，老早就开始计划着今年要加入哪个社团了。 　　到了今天她更是郑重其事，一大早就把她之前给各个社团做的详细信息表打印了出来，支着脑袋在座位上做最后的纠结：“窈妹，你说，我是加舞蹈社呢，还是歌唱社呢，还是篮球社——” 　　“等等，”温慕窈把课本一合，提出疑问，“舞蹈社和歌唱社就算了，你……会打篮球？” 　　“……”于潇潇羞涩一笑，神秘地朝温慕窈招手，“你不知道，篮球社竞争可激烈了，因为校篮球队的人肯定都要加。” 　　温慕窈缓缓皱眉：“……” 　　果然，于潇潇下一句话就是：“比如顾——” 　　“哇！”温慕窈瞳孔扩张了瞬，十分诚恳的神情，“潇潇，谢谢你。” 　　“不谢不谢！”于潇潇连忙摆了摆手，又凑近八卦道，“不过你还说顾荆不帅，你这不是——” 　　“感谢排雷，”温慕窈将书垒好利落收进抽屉，干脆起身往外走，“我绝对不加篮球社。” 　　“……” 　　于潇潇也连忙起身追上去：“那你有什么想加的社团吗？”她拍拍胸脯，胸有成竹道，“问我，我社团小灵通。” 　　温慕窈沉吟一阵：“哪个社团……” 　　于潇潇期待的眼神：“嗯嗯嗯！” 　　温慕窈：“……最清闲？” 　　“……” 　　所以温慕窈决定加入戏剧社。 　　倒不是因为她戏精的本质，主要是对于广大高中生来说，戏剧表演确实难度有些大了，一没表演好就会显得格外抓马。再加上学校给每个社团拨的经费有限，而戏剧社里就算是一场小表演也需要涉及到非常多的支出。 　　因此久而久之，口口相传，戏剧社就变得潦倒起来。 　　再加上温慕窈又听说戏剧社大概下学期就要关社了，一时间兴趣更浓了。 　　“……” 　　- 　　步行二十分钟，两人总算到了学校大礼堂。 　　礼堂偌大，却似乎也无法容纳这么多的人流量，人声鼎沸，摩肩接踵，温慕窈才刚进去没几分钟就和于潇潇走散了。 　　幸好今天学校特许学生带手机来拍照和加社团联系方式，温慕窈掏出手机给于潇潇打电话。 　　彩铃没响几声就被接起，于潇潇那头环境也格外嘈杂：“我在篮球社填申请表这里！你进来右拐，蓝色帐篷！” 　　温慕窈：“那我在门口这边等——” 　　“窈妹你别说了赶紧过来，我好不容易帮你抢了个填申请表的座位，”于潇潇扯着嗓子喊，“人太多啦——我听不见你说什么——” 　　“……” 　　没办法，温慕窈只得先过去。 　　每个社团都有一张专属的填写申请表的一张长达十米的桌子，两边都摆着独凳。一般每个坐这儿填写申请表的人，对面都会坐一个其社团前辈成员进行指导填写，并介绍本社团各种相关信息及活动。 　　于潇潇果然说得没错，篮球社的桌子只剩一个空座了，还被于潇潇一条腿搭在上面霸占着。空座后面还排着一溜正皱着眉抱怨的人。 　　温慕窈：“……” 　　算了。 　　她打算先做做样子随意填几个空，等于潇潇一填完就溜。 　　温慕窈对面的指导人员不知怎么的，现在不在座位上。 　　她落座后，于潇潇对面的男生指了指座位，给她解释道：“你先填基本信息，他有点事，马上就过来。” 　　温慕窈点头。 　　然后慢吞吞拿起笔，又一笔一划、以极慢的速度往纸上写着自己的名字。 　　于潇潇对面的人介绍的很是热情：“我叫彭皓，是现任校篮球队队长。没错，我是高三的，下学期就退了……” 　　温慕窈百无聊赖，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 　　正当她佯装思考时，彭皓忽的朝右边抬头说了句：“来了？” 　　顾荆朝他点点头，准备落座时视线落在对面的女生身上，倏地微愣了下。但也就半秒，他眯了眯眼睫，慢条斯理拉开独凳，长腿一跨，坐下。 　　温慕窈视野对面落入黑色人影的同时，身后也传来一些压抑不住激动的窃窃私语，旁边的于潇潇身体也明显僵硬了起来。 　　她随意抬头瞥了眼，冷不丁和顾荆对视上。 　　“……” 　　这他妈、什么、孽缘？ 　　也就于潇潇喊了声“顾学长好”，温慕窈和顾荆谁都没先说话，双双沉默在座位上。 　　温慕窈不知道对面神情，视线里只有对方放在她申请表表头旁几厘米处的手，五指修长，指甲边缘被裁剪得干净整洁。 　　彭皓倒是不知道他们之间有啥事，指导了于潇潇填写一个空后，他侧头问顾荆：“对了，你不是说你中午有事儿？要不你现在先走，我让杨飞马上过来这边。” 　　温慕窈正垂着头，在表格性别一栏里认真地写着“女”字，耳朵却不自觉尖起来，注意顾荆的回答。 　　几秒后。 　　“那哪能现在走啊，”顾荆食指和中指合在一起，轻点了两下桌面。他声音里染了几分笑意，却丝毫不觉得有友好的成分在，“要是学妹……认为我对她有意见怎么办。” 第7章 求你少撩我 你不如做梦。 　　“……” 　　这帽子扣的……温慕窈头顶上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按压了下眉心，温慕窈抬头看向对面的人。 　　极为细微的，顾荆眉梢朝她扬了扬，整个人的动作都透露着几个大字——“我真他妈善良”。 　　温慕窈倒是完全没将顾荆这句话，和她昨天在杨天林办公室说的某一句话联系起来。想来想去，她也只能想到一个原因。 　　这位bking学长应该是觉得昨天那事儿让他丢面子了。 　　——我纡尊降贵主动和你打招呼，你居然敢连我名字都不记得？ 　　…… 　　“有意见？” 　　彭皓惊诧的眼神投过来，“你啥……”你啥时候开始顾忌起女孩子的感受了？不过彭皓还是给顾荆留了点面子，没说出口。 　　于潇潇是个急性子，见温慕窈没什么反应，立刻拖着板凳往左边移了移：“怎么会呢顾学长，您有事儿就先去忙，我们填这表也不急的。” 　　于潇潇手在桌下扯了扯温慕窈衣角，眼神示意：“是吧窈妹。” 　　“……”温慕窈悄无声息把衣角拽回来，“……嗯。” 　　彭皓回身拿了两瓶水，递给顾荆一瓶道：“你不是中午要去市中心吃饭？” 　　顾荆接过水，拧瓶盖的动作懒洋洋的，仰头喝了口才颔首。 　　彭皓就是个事儿妈：“早点出发吧你，说不定人全都到了，就等你了。” 　　“这倒不会。”顾荆侧过大拇指，抹了把嘴角水渍。 　　彭皓：“？” 　　顾荆视线慢慢悠悠略过面前的女生：“还有人没去呢，不急。” 　　“行，”彭皓没觉得有什么奇怪，安排道，“那你给这个小学妹介绍完再走吧。” 　　顾荆坐直了些身子，视线转回来，指腹磨砂着矿泉水瓶：“问吧。” 　　“……”落入温慕窈耳朵里，自动解读为：你问吧，我勉强大发慈悲告诉你。 　　于潇潇刚好填完申请表交给了彭皓，转眼一看，温慕窈白花花表格上填来填去也只写了寥寥几个字。她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温慕窈应该是真的对篮球社不感兴趣。 　　有点愧疚，于潇潇想了个台阶下。她对顾荆讪笑了下：“要不这样吧学长，刚刚彭学长都跟我说清楚了，我跟她介绍就行了。一会儿我们到别处把表填完再交过来，就不麻烦您了。” 　　顾荆当然没什么意见：“随意。”他抓了把头发准备起身。 　　“潇潇，”一直没怎么说话的温慕窈突然抱歉地笑笑，“那个……我还是想请学长亲自给我介绍一下，可以吗？” 　　于潇潇一愣：“哦，我当然可以啊。” 　　温慕窈又小心翼翼的眼神看向顾荆。 　　顾荆舌尖抵了下脸颊，掀眼皮狐疑打量了她一眼，到底还是重新坐下了。 　　温慕窈舔了舔唇，拿着宣传单开始问问题，神情看起来似乎是真的蛮感兴趣的。 　　而顾荆，虽然每个问题倒也会回答，但惜字如金得要命。 　　“每周会组织训练吗？” 　　“一周两次。” 　　“训练内容一般是什么？” 　　“打篮球。” 　　“例会呢，要开吗？” 　　“半月一次。” 　　…… 　　丝毫不介意对面态度敷衍，温慕窈把所有能想到的问题都问了一通。 　　最后，她抿了抿唇，把申请表对折起来：“学长，听了您的介绍后……”女生不好意思地低了低头，“我突然不是很想加了。” 　　“……” 　　“谢谢，麻烦您了。” 　　“……” 　　- 　　从篮球社帐篷挤出来之后，时间已经接近中午，温慕窈正想找找戏剧社的帐篷在哪儿，宋毓的电话就打了进来，说她车已经开到岭川七中门口了，让她快点出来。 　　啊……她差点就忘了，中午要跟着宋毓去凌达集团旁边吃饭来着。 　　温慕窈揉了揉太阳穴，跟于潇潇说了声，又磨磨蹭蹭回教室放了些东西，之后才慢吞吞出去了学校门口。 　　开门上车的时候，宋毓正在打电话，脸色明显不太好看：“……好的，我知道了，嗯好的，谢谢您。” 　　挂断电话，宋毓把手机扔到扶手箱里：“我等了你二十分钟。” 　　温慕窈拉安全带的手顿了下：“哦，礼堂离校门口有点远。” 　　空气凝滞。 　　宋毓看了眼窗外，突然说：“你不想跟顾叔叔他们吃饭？” 　　宋毓这种语气温慕窈太熟悉了，大概是小时候每次听到身体都会不自觉战栗，因此一直到现在也有一些残留的后遗症。 　　温慕窈抠了下指尖，下意识接道：“……真的只是距离有点——” 　　“温慕窈。”宋毓叫了她的名字，胸口很重地起伏了下，“说实话。” 　　“……”温慕窈低了下头，“我不太想去。” 　　又是沉默。 　　片刻后，宋毓打火开车上路，在等红灯时，她突然说：“刚刚你们杨老师给我打电话了。” 　　温慕窈手指蜷缩了下，身体瞬间僵硬：“啊……杨、杨老师说什么了。” 　　宋毓：“他说你想住校。” 　　“……”果不其然。虽然已经预料到，温慕窈心里还是猛得沉了一沉。 　　“他说对方儿子对你不友好，你这段时间很不开心，我们大人没有疏通好关系……”宋毓打了转向灯，车辆起步。顿了几秒，她抬了抬镜框，问，“为什么这些话你一句都没跟我提过？” 　　“……”温慕窈低着头，没有接话。 　　良久，宋毓才缓缓道：“温慕窈，我才是你妈，我才是你最亲的人。我不希望任何、哪怕一件有关于你的事情，我竟是从外人口中得知。” 　　…… 　　中午吃饭的地方就在凌达集团对面的一家中餐厅，但顾恒洲还在开会，要晚点到，于是宋毓就将车停进了凌达集团地下停车场，带着温慕窈先行去了吃饭的地方。 　　顾恒洲秘书已经事先订好了位置，在最里面的包厢。这个包厢很大，大到可以将它称呼为三室一厅的程度。推门进来是客厅，有大沙发和电视机，右边有个小房间可供顾客暂时休息，左边是餐厅，摆放着吃饭的大圆桌。 　　服务员把两人领到位置就关门退出去了。 　　两人走进餐厅，宋毓坐在圆桌旁，打开菜单：“想吃点什么。” 　　温慕窈哪能有胃口：“我都可以。” 　　宋毓抬头看了她须臾，索性关掉菜单，坐到她旁边：“小窈，妈妈知道你不开心。但是妈妈告诉你，等你进了社会你就会发现，你自己的心情……简直是这世上最廉价的东西。” 　　“我记得你之前问过妈妈，为什么要跟顾叔叔在一起。”宋毓双手抱臂往后靠，扬了扬下巴，“这个包厢，是有钱也不一定能定到的；你那岭川七中的省外插班名额，是有关系也不一定能拿到的；我最近那个财阀大案子，也是你顾叔叔帮忙牵线的。” 　　“这些都是原因。况且退一万步讲，”宋毓丝毫不掩饰人性中赤/裸裸的贪婪，“就算将来我和你顾叔叔离婚了，我们俩能分到的财产，也是我们这种阶层的人几百辈子也无法企及的。” 　　“……” 　　温慕窈张了张嘴，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觉得宋毓这话简直荒谬极了，但同时也万分错愕地发现，她居然找不出什么理由来反驳。 　　宋毓转回头，轻松地笑了下：“当然，你顾叔叔对我也挺好——” 　　“啪——” 　　中间客厅正对着的大木门倏地发出一道很重的声响，像是有人在拉门。 　　宋毓以为有人到了，于是从饭厅出来准备迎接，但却发现只有木门在缓缓合拢，并没有人进来。 　　温慕窈也站起来问：“顾叔叔和哥哥到了吗？” 　　“没有，”宋毓奇怪地坐回来，“可能是服务员在走菜吧。” 　　温慕窈：“哦。” 　　…… 　　顾恒洲是十二点过一刻开完会的，赶过来餐厅的时候，这边也刚好走完菜。 　　他将西装外套挂到一旁的架子上，边落座边招呼道：“快吃吧。” 　　“这就开吃了？”宋毓说，“你儿子呢，不用等他吗？” 　　“以后都不叫他了，简直太不像话了！”顾恒洲很重地呼吸了下，摇摇头，语气失望透顶，“小胡说他到都到了，结果又说学校有什么事，直接就走了！这一点也不懂得尊重人的习惯也不知道是捡谁的样儿！” 　　- 　　顾荆出了中餐厅，直接伸手拦了辆出租车，径直回学校。 　　车刚开出去几十米，兜里的手机疯狂震动起来，顾恒洲打来的，顾荆垂眸看了眼，没有犹豫地直接挂断。几秒后，胡叔来电，顾荆烦躁地啧了声，挂断后打开和胡叔的微信对话框。 　　【Mirror】：球队临时组织训练，先走了。 　　然后直接将手机关机，揣回兜里。 　　十月中旬的正午，天气依旧炎热，水泥地被晒得发烫，似乎要透过车窗玻璃将他眼睛都灼烧掉。 　　十分钟前，他坐在包厢小房间的沙发上，一不小心经历了一场连电视剧编剧都编不出来的、精妙绝伦又可笑的戏码—— 　　他亲耳听见了，那对即将入住他家的母女，是如何在背后毫不掩饰地算计着他家的财权的。 　　他早该想到的。从小到大，他身边这种冠冕堂皇的人还少了吗？比如此时正坐在餐厅沾沾自喜的那对母女，比如前几天拿着礼盒的教导主任，更甚……还有和他有着血缘关系的人。 　　真是太讽刺了。 　　…… 　　到学校的时候是一点半，下午场的社团活动还没开始。 　　顾荆直接去了球队更衣室，锁上手机，换上运动服，拿了颗篮球，独自去了训练场打球。 　　薄唇紧抿，一言不发，不给自己一丁点喘息的机会，只顾发泄。 　　两小时后，杨飞和刘归到训练场找到了他。 　　杨飞挡在正运着球，准备投三分球的顾荆面前：“荆哥你怎么在这儿，不去社团那边吗？” 　　顾荆没说话，直接侧移几步，双手将球上举，篮球利落出手，在空中形成一道弧线，空心过篮框。 　　刘归嘴圈成“O”状：“好球！牛啊荆哥！” 　　他还想说些什么，杨飞突然过来撞了撞他手臂，眼神示意顾荆，低声问：“这是咋了。” 　　“啊？”刘归又看了眼顾荆紧皱的眉眼，忽的恍然大悟，“啊！我知道了！” 　　杨飞：“？” 　　刘归：“肯定是那小迷妹好几天都没送情书过来了。” 　　刘归十分肯定地双手一拍：“咱荆哥这是陷入情伤了啊！” 　　杨飞：“……” 　　一颗篮球倏地从几米外被扔过来，刘归踉跄了下才接住：“咋不打了吗荆哥？” 　　顾荆正喘着气往训练场外走，没回头，只手背微微朝后扬了下：“不打了，洗澡。” 　　…… 　　刘归一语成谶，他和杨飞刚回更衣室，就瞧见门缝里塞着一抹粉色。 　　这不来了么。 　　刘归兴致勃勃地去抽出来，准备进去找顾荆说这事儿，结果听到浴室里传来水声。 　　只得先忍忍。 　　杨飞烟瘾犯了，倚在窗边抽烟。刘归将手里的信翻来覆去，好奇心越来越掩藏不住了，他是真想知道，每天坐他后面的那个漂亮又乖巧的小学妹，会不会在信里说些狂热的语录……？ 　　杨飞抽了口烟，瞥他：“别盯着封面看了，荆哥以前哪次让你看到内容了。” 　　“我知道，”刘归吞了吞口水，有点不甘心，“我这不是好奇嘛。” 　　正当刘归高举信封，试图通过光看到里面的蛛丝马迹，对面浴室门被打开了。 　　顾荆换上了校服，肩膀上斜斜搭着条白毛巾出来。 　　刘归冲他嘿嘿一笑，手举了举信封：“又来了。” 　　顾荆懒懒掀眸睨他一眼，用毛巾擦着发尾水渍，没说话。 　　刘归试探地把手指伸向拆封的地方，瞥顾荆神色：“我……拆咯？” 　　顾荆把毛巾甩进回收箱里，转身进里间门：“随便。” 　　刘归：“？” 　　生怕他后悔似的，刘归迅速拆了信封，拿出里面的信纸，努力瞪大了眼睛，一目十行看起来。 　　顾荆心里窝着火，打了俩小时篮球也没能消下去。 　　他从他的柜子里拿出一盒烟，抖出一根含在嘴里，摸了摸身上没有火机，于是走出去找杨飞借火。 　　刘归那边也刚好看到情书最后一段，他实在忍不住笑，不自觉读出了声来：“顾同学，我曾经无数次地想象过，如果我将来能与你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那该是怎样一幅愿景……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倒不是嘲笑，只是刘归实在很难将这封情书与那位小迷妹联系起来，实在是……太违和了点。 　　顾荆皱了下眉，吐出香烟，朝刘归摊手：“给我。” 　　刘归捂着肚子递给他：“你、你想看了吗哈哈哈哈……” 　　顾荆双指夹过信纸，半垂眼睑看了几秒。 　　心里那团火突然像是被凭空浇进了一桶油，火苗舔舐而上，越烧越旺。 　　顾荆舌尖抵了抵嘴角：“她现在在哪儿？” 　　刘归一时没反应过来，还捂着肚子在笑：“你问谁？” 　　顾荆烦躁地把烟盒扔进垃圾桶，手指弹了弹信封上的WMY三个字母：“温慕窈。” 　　“哦，刚看见她在礼堂来着，”刘归顺了口气，“不过你找她——” 　　刘归话都没问完，顾荆的身影就已经消失在门口了。 　　…… 　　温慕窈皮肤很白，身型也十分优越，顾荆才刚进礼堂大门，视线一晃就找到了。她此时正一个人靠在角落的墙边，低着头研读手里的社团宣传单。 　　脸颊肌肉很明显鼓了一鼓，顾荆绕过人群走过去，在温慕窈面前站定。 　　温慕窈敛了敛秀眉，缓缓抬头望过来，狐疑的眼神盯着他。 　　顾荆冷笑了声，一手插裤兜，一手举起信件在空中抖了下：“想跟我住同个屋檐下？” 　　温慕窈：“？” 　　没等她回答，顾荆不屑一顾地把情书直接甩温慕窈脚下，语气讥讽十足：“你不如做梦。” 第8章 求你少撩我 让他别自作多情。 　　信纸轻盈，在空中转了下圈，才落在水泥地上，和温慕窈鞋尖碰撞出“哒”的一声轻响。 　　等她反应过来时，顾荆背影早就消失在视线范围内了。 　　温慕窈脑子还处在懵逼状态，她低头看了眼脚边的信纸，又在脑子里放慢、仔细揣摩了下刚顾荆那两句话，十秒后得出结论——大概是追求者众多的人，多多少少都有点脸盲。 　　……否则怎么他妈也不能解释这突如其来的，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剧情。 　　温慕窈站的位置比较偏，附近离她最近的人也有两米远。不过虽然没听见顾荆说了什么，但自从顾荆从门口进来，她们的注意力就都有意无意地放到了他身上。 　　更何况，刚他那动作，一看就不含什么善意。 　　旁边几个女生目送着顾荆背影远去，又收回视线瞥温慕窈，接着开始互相咬耳朵，咬了一阵后又不约而同看向温慕窈。 　　于潇潇上完厕所出来，见温慕窈秀眉紧敛，盯着自己脚尖不动，她顺着视线往下看到信纸，下意识俯身想捡起来：“咦，这是谁掉在这儿的啊……” 　　温慕窈眼睫一抬，快速矮身拾起信纸，和戏剧社宣传单一起折叠成四分之一大小，直接揣进校服衣兜：“社团宣传单而已，走吧。” 　　于潇潇挠挠头：“哦。” 　　- 　　社团活动结束得早，四点钟就放学了，温慕窈拒绝了于潇潇的吃饭邀约，直接去了公交站。 　　今晚是温慕窈在租房里住的最后一晚，明天一大早她就要跟着宋毓搬进顾家，搬进臣湖一品。 　　宋毓在电话里和杨天林保证，说会好好协调好两个小孩的关系，让杨天林不必担心，而杨天林当然也就顺坡而下，连着道了好几声好，接着驳回了温慕窈的住宿申请。 　　其实杨天林会打电话询问宋毓这事儿，温慕窈并不算太意外。毕竟在成年人的观念里，大人的说法，总是比小孩具有更高的可信度。 　　温慕窈长叹了声气，看向窗外。 　　公交车开了两站，正好到臣湖站。别墅区门口的倒U型大拱门富丽堂皇，门口还端端正正站着两排穿制服执勤的保安，气派极了。每一辆豪车从这里进入，两排的保安都会齐刷刷地鞠躬敬礼，似乎是一个不小心怠慢，下一秒就会被解雇。 　　温慕窈脑海里突然浮现出了下午顾荆说的那句话：“想跟我住同个屋檐下？你不如做梦。” 　　——如果他住在臣湖一品，感觉瞬间就合情合理了。当然，要是没有那封莫名其妙的信纸的话。 　　啊对，信纸。 　　温慕窈到家后，换了鞋子径直上楼进房间，坐到书桌前，掏出校服衣兜里的东西，展开包在社团宣传单里的信纸。 　　粉色的，纸上还有花瓣花纹。称呼是顾荆同学，署名是三个字母，WMY。 　　温慕窈蹙起秀眉，快速地往下扫了一遍内容。看完后，她沉吟了几分钟，又回忆了下这几天自己和顾荆的交集，忽然明白过来这是什么情况了。 　　温慕窈猜测，大概应该是，有一个名字首字母和她相同的女生喜欢顾荆，然后机缘巧合下，又发生了台球室投屏乌龙和好几次的偶遇事件，于是顾荆那边就误认为这个追求者是她，而今天下午顾荆说的那话，温慕窈瞥了眼信纸最后几行，应该就是来拒绝她的追求的。 　　啧啧，这位顾学长可真是个毫不留情面的少女心刽子手。 　　把事情理清楚之后，温慕窈把信纸丢到书桌上，往后靠上转椅，闭着眼揉了揉太阳穴。 　　这事儿都能让自己给碰上，温慕窈觉得真是……离了个大谱。怪不得，之前她还疑惑来着，为什么就一个聊天记录都能让这群花孔雀高/潮如此之久。 　　不过现在的重点应该是赶紧把这口锅从自己头上移开。 　　温慕窈想了想，点开微信，给于潇潇发消息。 　　【My】：潇潇，你有没有顾荆的联系方式？ 　　于潇潇很快就甩了一个省略号过来：【……】 　　温慕窈不觉得有什么不对。 　　【My】：？ 　　【于潇潇】：你对我的能力是有什么误解？ 　　于潇潇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她叹了口气说：“我上初中的时候顾荆就已经是风云人物了，开玩笑，现在高三的那群社会姐你知道吧？不知道也无所谓，反正就是她们之前连堵了顾荆好几个月，都没能加到他联系方式。而且……” 　　于潇潇憋了下笑，继续说：“而且最好笑的是，她们被拒绝了无数次之后，居然恼羞成怒了，有人在旁边忍不住发笑，她们还叫人别替顾荆自作多情，她们只是有点事要找他谈谈……我真是笑死了。” 　　温慕窈在手机对面相当配合，捣蒜式地点点头：“哦哦哦，这么牛逼啊。” 　　“那当然了！”于潇潇讲故事讲得心满意足，突然想起了什么，“哦对了，你要顾荆联系方式干什么啊？” 　　温慕窈：“有点事想找他谈谈。” 　　于潇潇：“？什么事？” 　　温慕窈：“让他别自作多情。” 　　于潇潇：“？？？” 　　- 　　温慕窈没跟于潇潇提情书这事儿。于潇潇是个憋不住事儿的人，跟她说等于昭告全世界了，温慕窈还不想以后都蒙面出门。 　　于是温慕窈只说了是因为台球室投屏的事，于潇潇自认为理亏，于是主动请缨，非常积极地去帮她找联系方式去了。 　　事情有进展的时候，温慕窈正在搬家去臣湖一品的路上。 　　行李基本上都提前搬过去了，剩的不多，用了两个箱子就装完了。宋毓开车，温慕窈塞着耳机，坐在副驾，看着窗外。 　　手机屏幕亮了下，温慕窈点开。 　　【于潇潇】：本小姐真是个小机灵鬼！ 　　【My】：？ 　　于潇潇卖不了关子，直接揭晓了谜底：【我虽然要不到顾荆的微信，但我要到了刘归的微信！刘归肯定有顾荆微信吧。不过你先等会儿，刘归那边还没同意我的好友申请。】 　　温慕窈下意识瞟了眼宋毓，然后才回复了个“好”字过去。 　　宋毓的车开到臣湖一品门口的时候，刚好十点过一刻。 　　因为顾恒洲提前给保安打了招呼，报了宋毓车牌号上去，倒也很容易就进了别墅区大门。别墅区里的路都很宽敞，周边植被被修剪得非常干净整洁，几乎每隔个一百米就有一个休闲场所，有健身房、游泳池、各式餐厅和一些喝下午茶的地方。 　　车又开了大概十分钟，宋毓车速减慢，在一片围着矮栏杆的草坪前停了车。 　　白色石板路迎出来几个穿着统一服装的佣人，为首的那个年纪看上去大概有五十多，除了她之外的其余每个人都像是从工厂流水线批发出来的，脸上都挂着面具似的浅笑。 　　佣人们非常娴熟地上前，分别帮宋毓和温慕窈打开车门，接过她们的行李,然后立在一旁等候已久的司机顺势上车，拿着宋毓的车钥匙将车开进地下停车室。 　　接着，佣人领着两人踩着石板路，从一个非常宽敞的花园进门。 　　为首的佣人只顾自己往前走，边走边介绍自己：“我是这里的管家，从小荆出生的时候就在这里了，你们叫我陈姨就好。”她的语气算不上冷淡，但也绝非是热情欢迎的态度。 　　宋毓也不是什么好糊弄的人。 　　既然决定搬进顾家，自然从一开始就要将女主人的姿态拿捏起来：“嗯，那都十多年了吧，”她点点头，没什么表情地说，“太辛苦您了，是时候该退休了，要不要我什么时候跟顾总提一提？” 　　陈姨身体很明显地抖了一抖，立刻放慢脚步，退到宋毓身后半步，神情也变得礼貌起来：“看您说的，多麻烦您呐。” 　　宋毓双手环胸，翻白眼瞟了陈姨一眼，踩着低跟鞋进屋了。 　　温慕窈在她们后面两米处，正边走边在微信上跟于潇潇聊着天，突然就被陈姨鞠了一躬：“温小姐，您请进。” 　　温慕窈：“……” 　　……转变得太突然，她还怪不习惯的。 　　宋毓在门口站了几秒，回头问：“你们顾总什么时候开完会啊？” 　　本来顾恒洲今天说好要在家里亲自迎接她俩的，但公司那边突然开紧急会议，他只得让陈姨在家先替他招待一下宋毓和温慕窈。 　　陈姨连忙上前回答：“顾总应该中午吃饭之前才会回来。您不用担心，顾总都已经交代我们了，先带着您二位熟悉熟悉这里的构造，然后帮你们将行李整理整——” 　　“行了，”宋毓没什么耐心听这些奉承的话，“要参观就赶紧的吧。” 　　陈姨恭敬地“诶”了一声，领着宋毓进了入户电梯。 　　有佣人立刻过来温慕窈面前：“温小姐，您的房间在二楼，需要我带您去参观吗？” 　　“……”温慕窈其实对这个称呼感到非常不适。但她还是乖巧地摆摆手说，“不用了，我先自己看看吧，一会儿有需要再叫您。” 　　佣人们朝她点了点头示意，然后四散开，各自忙自己的事情去了。 　　温慕窈这才感觉气儿喘得稍微匀了点儿。她抬头往二楼晃了圈视线。一层大客厅做了大概七米的挑高，二楼是开放式的围栏，从她现在站的位置大概可以看到一些里面的构造。 　　于潇潇还在微信上和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温慕窈慢悠悠地边在手机上打字，边从旋转楼梯逛上去。 　　【于潇潇】：见到了吗见到了吗？ 　　【于潇潇】：长得如何呀？如果他长得很很很帅的话，就勉强原谅他之前的那些“耍大牌”行为吧。 　　于潇潇问的是顾家的那位尊贵哥哥。 　　【My】：…… 　　对上一秒都还在和她同仇敌忾，这一秒却因为可能的好颜值而摇摆的朋友，温慕窈感到非常鄙视：【你好没原则。】 　　【于潇潇】：那肯定啊。 　　于潇潇大言不惭地说：【这么说吧，如果他长着一张顾荆的脸，别说拒绝加我微信了，就是拒绝我，我都觉得非常合情合理。】 　　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才被顾荆“拒绝”过的温慕窈感觉有被躺枪到。 　　正好，温慕窈转移了话题：【哦对了，顾荆微信你帮我要到没？】 　　于潇潇没立刻回复，应该是正在帮她问刘归。 　　温慕窈索性没继续等，视线从手机屏幕上抬起来，参观起二层来。 　　二层的构造是个小型的一室两厅，中间是个宽敞的会客厅，陈设着灰色沙发和黑色玻璃茶几，对面白墙上挂着大电视，斜对面门开着，看布局应该是衣帽间，左右两边应该就是两个卧室了。 　　两个卧室的门都紧闭着，温慕窈一时之间也不知道哪个是自己的房间，正准备下楼问佣人时，她手里的手机震了一下。 　　【于潇潇】：问到了！我转给你哈。 　　【于潇潇】：[个人名片] 　　温慕窈停下脚步，正在解锁手机时，右边的房间门发出一声轻响，门被人从里面缓缓打开，有人迈着懒懒散散的步伐跨出来。 　　同一时刻，于潇潇分享给她的个人名片也跳了出来。 　　[个人名片]：【Mirror】 　　像是感应到了什么似的，温慕窈猛得从手机上抬起头，倏然就和头发有些凌乱、穿着灰色家居服、正打着哈欠的顾荆四目相对上。 第9章 求你少撩我 一言难尽。 　　“……” 　　操。 　　这人长得真他妈像顾荆。 　　温慕窈大脑空白了一瞬，然后才一卡一顿地开始思考。 　　这是哪里来着？ 　　——哦，臣湖一品。 　　谁会出现在臣湖一品？ 　　——除了顾恒洲，大概就只有那位尊贵哥哥了。 　　那眼前这位，穿着家居服，睡眼惺忪的人是？ 　　——除了那位顾家大少爷还能是谁。 　　所以…… 　　顾荆，就是，那位，顾家大少爷。 　　然而这位顾家大少爷倒是，表现得出乎意料地淡定。 　　顾荆只微怔愣了半秒，然后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手臂抬了抬，懒懒散散地抓了把后脑勺的头发，灰色家居服衣袖顺着他手臂往下滑了一截，露出骨节分明又白皙的手腕。 　　他边打哈欠边回身关房门。倏地，他手里动作顿了下，又掀了掀眼皮看过来，瞳孔漆黑，眉目缓慢皱起。 　　然后，一声染着几分躁意的“啧”传到温慕窈耳朵里。 　　“……” 　　很明显，这位大少爷的意思是：你还在看什么看。 　　这要搁其他时候，温慕窈是必定不会那么如对方所愿地避开视线。 　　但此刻……她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该做出什么反应。 　　温慕窈抿了抿唇，佯装淡定地转过身，手肘顺势撑在二楼围栏上，作看风景状。 　　……心里还是不太能接受这个事实。 　　两秒后。 　　身后不慌不忙地趿拉着拖鞋的声音逐渐远离，紧接着，一道门“砰”地被关上，听方位顾荆应该是往里面走了。 　　温慕窈这才发现自己肩胛骨紧绷得厉害。 　　她缓缓舒出口气，揉了揉脖颈，没什么犹豫，立即抬脚从旋转楼梯往楼下走。 　　踏下最后一级阶梯，温慕窈才垂眸看了眼手机，和于潇潇的对话框显示有好几条新消息。 　　【于潇潇】：怎么样怎么样？你加顾荆了吗？顾荆通过了吗？ 　　【于潇潇】：……应该也不会那么快吼。 　　【于潇潇】：不过，刚刘归转给我的时候跟我说，顾荆好像基本不会加不认识的人，所以他要是没给你通过的话呢，你也别气馁。 　　【于潇潇】：而且窈妹啊，我觉得其实不解释也没啥（弱弱）。你想想看，顾荆一天天的不知道有多少女生向他示好，反正你们以后也不会有啥交集的，说不定他早忘记这茬了。 　　“……”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温慕窈没过多解释，言简意赅地回复了于潇潇。 　　【My】：嗯，不用加微信了。 　　【于潇潇】：嘤嘤嘤，都是我的错，窈妹我请你吃好吃的！ 　　温慕窈不急不忙地又把后面一句话打完发过去： 　　【My】：我当面跟他说。 　　【于潇潇】：？ 　　刚发完这句话，“叮”的一声，旁边电梯门打开，一身西装革履的顾恒洲边松领带边走出来，一旁还跟着他的特助，特助手里拿着iPad，正向他汇报工作。 　　温慕窈收起手机，乖巧挽唇问好：“顾叔叔好。” 　　顾恒州也朝她微笑点头。 　　旁边陈姨也正好领着宋毓从对面的北花园推门进来，见顾恒洲到家后便朝他颔首道：“顾总，那我先差人准备午饭去了。” 　　顾恒洲朝陈姨点了点头，然后朝宋毓伸出手，眼神变得柔和起来：“抱歉，公司临时有会，都没能在家里迎接你们。” 　　宋毓顺势牵住顾恒洲手，表示理解：“工作重要。” 　　顾恒洲回握住宋毓的手，然后侧头眼神示意特助继续汇报。 　　特助心领神会，重新打开iPad。 　　干等着没什么事做，温慕窈把手机点开继续回信息。 　　刚刚温慕窈没有回她消息，于潇潇也就转移了话题：【不说顾荆了，你还没回答我刚才那问题呢！】 　　【My】：？ 　　【于潇潇】：见到你哥了吗？ 　　……那不是还是说顾荆吗。 　　【My】：见到了。 　　【于潇潇】：长得咋样啊！！！[星星眼] 　　“……” 　　温慕窈一时之间竟不知怎么回答。 　　她在脑子里思考着如何评价，正仰头随意活动了下脖颈，视线便倏地又和评价对象交接上。 　　顾荆还是穿着刚才那身灰色家居服，正立在二楼正中间。 　　他身量极为修长，背朝下弓着，锁骨在领口若隐若现，两只手肘闲散地撑在栏杆上，一只脚尖轻点地，搭在另一只脚后跟上。 　　黑色碎发懒懒搭在漆黑瞳孔上方一寸，下颌线干净利落，眼皮耷拉下半截，眼神透着冷淡。 　　见温慕窈望过去，顾荆视线也未移分毫，依旧就这么直勾勾又居高临下地睨着她。 　　“……” 　　温慕窈淡然地垂回目光，慢吞吞地将此时内心真实想法回复给于潇潇。 　　【My】：长得很……一言难尽。 　　【于潇潇】：…… 　　【于潇潇】：大可不必如此直接。 　　顾恒洲将特助打发走后，转头继续问温慕窈：“怎么样啊小窈，还能习惯这里吗？” 　　不习惯还能怎么办。 　　温慕窈笑着点头。 　　顾恒洲：“小窈，给你安排的房间在二楼，就在哥哥对面，如果你有什么需要的不要客气，随时去对面敲门叫他就行。” 　　那也要这位尊贵哥哥愿意帮啊。 　　温慕窈眨了眨眼睛：“知道了，谢谢顾叔叔。” 　　客套完毕，顾恒洲满意地点点头，又注意到温慕窈身旁还立着一个行李箱，于是问：“你的行李还没收拾好吗？” 　　温慕窈瞥了眼行李箱，突然福至心灵，产生了一个想法。 　　她顿了顿，然后很轻地“嗯”了一声。 　　“难道陈姨没有让人帮你吗？”顾恒洲语气有点急。 　　“有的有的，”温慕窈连忙点头，接着浓密卷翘的睫毛微微颤了颤，“只是……哥哥好像还在休息，我觉得不太好打扰到他……” 　　装作不经意间的，温慕窈飞快地抬了下眼皮，往顾荆站的地方瞟了瞟。 　　对面两人当然也刚好捕捉到，顾恒洲和宋毓一齐好奇地转身往楼上看去。 　　顾恒洲是看到顾荆就来气，他脸色瞬间黑了下去，声量抬高说：“顾荆！明知道你宋阿姨和妹妹今天搬进来，你还起那么晚，也不知道来帮妹妹拿下行李……” 　　耐心等顾恒洲一阵叨叨完过后，顾荆才煞有介事地点点头说：“对啊，我也奇怪呢。” 　　顾恒洲：“？” 　　“明知道今天家里来客人，”顾荆漫不经心地直起身子，勾了勾唇角，“我以为顾总至少会亲自在门口帮忙泊车的。” 　　“……” 　　顾恒洲一噎，一时说不出话。 　　话毕，顾荆视线悠悠地往左移半寸，在女生无辜的神情上停留了一瞬，然后无声冷哼了下。 　　慢条斯理转身，往回走。 　　- 　　有钱人家里大概开饭都比较准时，要抵着中午十二点。还有一个小时，温慕窈决定先把行李拿进去，把房间稍微整理一下。 　　谢绝了佣人们的帮忙，温慕窈直接推着半大的行李箱进了电梯，几秒后，到达二层。 　　相比一层来说，二层就显得简单多了，没有那么多花里胡哨的装饰品，家具只有必备的那几样，颜色也比较单一，冷色系居多。 　　推门进房间。 　　大概是顾恒洲交代过陈姨他们，房间里倒是和外面不同，基本上都是属于女孩子会喜欢的那种粉粉嫩嫩的颜色，蕾丝床单被套，就连飘窗上都放着几个迪士尼大型玩偶。 　　……然而温慕窈其实并不是一个很有少女心的少女。 　　温慕窈把东西简单收拾了下，便准备把一些比较容易生褶皱的衣服拿去衣帽间挂起来。 　　虽然二楼有修衣帽间，但佣人说顾荆并没有怎么用，于是这里便几乎被搁置了。他们告诉温慕窈说如果她需要的话可以用。 　　出房间门第一反应看向对面，房门紧闭，顾荆应该在房间里。 　　温慕窈不知为何松了口气。松完气突的愣了下，她感觉自己很莫名其妙，注意那人干嘛，好笑。 　　温慕窈甩了甩头，往衣帽间走去。 　　衣帽间门开着，里面倒是很宽敞。四周紧贴墙壁是透明U型柜，左右两边有两个隔间，房间正中间是一座大型首饰柜，不过现在全都是空的就是了。 　　温慕窈随意挑了个柜子把自己的衣服挂进去后，索性没事，在衣帽间里踱了两步参观参观。 　　左边隔间没关门，是直接敞开的，温慕窈探头进去看了下，正前方一面墙全拿来了贴镜子，里面没放什么东西，想必应该是还没布置好的更衣室。 　　她又往右边房间去。 　　右边房间的门是推拉的，轻轻一拉门阀就开了。 　　这边比起左边来说算是多了些人气儿，铁架上随意挂了几件白色浴袍毛巾和短袖运动裤什么的，右边是立式熨斗和熨衣板，地上有几双零零散散的男士拖鞋。东西不多，倒也不显得太过凌乱。 　　等等，男士拖鞋？ 　　温慕窈敛了敛秀眉，还没来得及反应，“唰”——更衣室最里面的门帘被人拉开。 　　顾荆的身影在下一瞬出现在温慕窈视野中。 　　他应该是刚洗完澡，穿着一身白色浴袍，领口开到胸口上方几寸，锁骨往宽肩两边蜿蜒，黑发湿哒哒的，发尾还在往下滴着薄荷味的水珠。 　　屏息半秒，温慕窈下意识背过身去。 　　“……” 　　他妈的，更显得心虚了。温慕窈忍不住在心里疯狂抓头发，懊恼地叹出口气。 　　叹气声被发觉，身后人传来一声没什么情绪的轻笑：“怎么。” 　　衣架和铁架碰撞出响声，然后是被水渍浸湿的拖鞋滋滋声，顾荆应该是在拿毛巾和换拖鞋：“没看到你想看的？” 　　“……” 　　有嘴了不起是吗？ 　　一时没能考虑太多，温慕窈压了压情绪，温吞地转过身。 　　“对呢，”她故作遗憾地向下弯了弯嘴角，视线上下打量了一番顾荆，“就这啊？是挺失望的。” 　　顾荆：“……” 　　这种情况下也实在不方便过多停留。 　　温慕窈转身往外走，走到更衣室门口的时候还记得顺手拿了个刮毛器，用此来装作此趟前来的目的。 　　回房间路上，正好遇见上来通知吃午饭的陈姨。 　　温慕窈浅笑了下，说自己把东西放回房间就下去。陈姨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叫住温慕窈说：“对了温小姐——” 　　“您叫我小窈就行。”温慕窈属实是搞不惯大户人家的这套称呼。 　　陈姨“诶”了一声，继续说：“忘了跟你说，衣帽间右边那个更衣室是和小荆的健身房连通的，有时候他洗了澡可能会去那边换衣服，你注意一点别走错了。” 　　“……”提醒的真是时候，刚好才走错了出来。 　　温慕窈舔了舔唇，还是答道：“好。” 　　- 　　放完东西下到一楼的时候，顾恒州正站在楼梯口旁边，跟陈姨确认着什么：“嗯，你多催促一下他们，把这些东西赶紧准备好，别叫小窈住得不方便——诶，小窈，下来了？” 　　温慕窈抿唇笑，乖乖点头。 　　一旁的陈姨正往本子上一笔一划地写着东西，闻声将本子递给温慕窈：“小窈，你看看，除了这些你还有没有什么需要的。” 　　温慕窈接过。本子上记的都是一些家常用品，比如电熨斗、女士洗发露、电吹风之类的杂七杂八的东西。 　　顾恒洲笑得很和蔼可亲：“这几天陈姨会吩咐人去商场采购这些东西，你要是有什么需要的就尽管跟陈姨说。”想了想，他又补充道，“如果有什么急需品没有的话，也可以直接去哥哥房间拿，不用跟他说也行——” 　　“这怎么行。” 　　顾荆不知道什么时候从楼上下来了。颀长身影出现在旋转楼梯转角，双手斜插在裤兜里，迈着闲散的步子趿着拖鞋往下跨步。 　　顾恒洲眉眼一拧，眼看着又要发作：“你——” 　　“这多危险呐。”顾荆小幅度偏了偏头，薄唇略勾了勾，尾音拖长了半秒。 　　顾恒洲脸色瞬间阴转晴，他有点想不到自家不争气的儿子竟也能为女生考虑。一时之间有了些安慰，语气也变得柔和下来了许多：“以后大家都是一家人了，互相之间这点的信任还是需要有的。不过呢，你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你身为哥哥多注意点就行，别让小窈觉得——” 　　本来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的，顾恒洲话到后半截时，顾荆清隽眉眼倏地皱了皱。 　　“什么啊。”男生眼底闪过了一丝荒谬的意味。 　　他视线轻描淡写掠过站在一旁的温慕窈，似乎是忍了忍才说，“我是说我。” 第10章 求你少撩我 多累啊。 　　“……” 　　空气霎时凝滞了一瞬。 　　温慕窈忍不住舌尖抵了抵唇角。 　　从刚才在更衣室的时候，这位大少爷就是这个意思了吧？ 　　温慕窈慢吞吞地在脑海里捋了捋到目前为止顾荆视角看到的情况。 　　先是给他递情书试图表白被他狠拒，然后天降神助和他住进了同一个屋檐后，又是没一会儿就沉不住气，试图对他进行一些偷窥的大动作。 　　最后，顾大少爷进行的总结陈词就是，他的处境，很危险。 　　“……” 　　温慕窈光是想想都要窒息了。 　　顾荆这冷不丁打断的一句，顾恒洲没能反应过来。 　　倒也没再多说什么，顾荆目不斜视地穿过几人，大喇喇坐到沙发上，从一旁的书架上抽了本体育杂志翻看。 　　顾恒洲明白过来顾荆意思后，又是气得吹胡子瞪眼，瞥了眼乖乖站在一旁、一脸无辜的温慕窈，他都不禁觉得自己老脸一红，害臊得不行。 　　陈姨倒是习以为常。 　　平时顾恒洲不常着家，但他只要一回家和顾荆是必定少不了争吵的。而现在家里住进新人，顾恒洲又是个好面子的，想必以后各种矛盾会更多，得习惯才是。 　　她叹了口气，把东西收拾了下，去厨房盯佣人们做菜了。 　　没几分钟，宋毓也从楼上收拾好下楼来，陈姨便招呼着佣人开始走菜，准备开饭了。 　　顾恒洲坐主位，宋毓坐他左边，温慕窈在宋毓的眼神示意下，坐到了宋毓的左边。三人都坐好等了几秒，才发现顾荆迟迟没入座。 　　几人刚转头要朝客厅投过去视线时，正好顾荆大不咧咧从他们面前经过。 　　顾荆穿着简单的白T和黑裤，肩膀上松松垮垮挂着个双肩包，手里握着手机，径直往玄关走去。 　　换好鞋子的时候似乎才意识到要说一句什么。他直起身，连头都没转，大发慈悲地丢下极为简洁的一句：“有约，走了。”然后“砰”的一声，门被关上，他扬长而去。 　　……顾恒洲甚至都还来不及说话。 　　“……” 　　温慕窈默默移回视线，开始埋头喝汤。 　　- 　　吃完饭休息了一会儿，温慕窈也出门了。 　　下周的最后两天是月考，也是开学后第一次考试，很多还没从假期里收回玩心的人是被打了个猝不及防，其中就包括于潇潇。 　　害怕分数太过惨不忍睹，于潇潇便求了温慕窈帮她做临时突击。 　　约的地方在学校对面的星巴克。 　　温慕窈到的时候，于潇潇已经帮她点好了牛奶。温慕窈对咖啡和酒精都有些不耐受，就沾一丁点都能引起身体很强烈的反应。 　　于潇潇正在跟物理作斗争，头发都扯了好几根下来。她将习题册转向温慕窈，绝望地点着题目说：“这个不会，这个也不会，啊这个也不会……好吧我全都不会。物理真的是人能做得出来的玩意儿吗？” 　　温慕窈从包里拿出草稿本和笔，看了几分钟后开始演算给于潇潇看。 　　讲了好几遍，于潇潇总算是磕磕绊绊地搞懂了一大半。 　　她把笔往桌上一摔，颓废地靠在椅背上：“窈妹，你会不会觉得我看起来很弱智？” 　　温慕窈喝了口牛奶，老实答：“这些题，我也觉得挺难的。”她不是属于很聪明的那种，但没有什么弱势科目，初中的时候基本能排在年纪二三十名的样子。 　　“也是，我看你平时学习也挺认真的。”于潇潇手托脸，“真羡慕那些学起来毫不费力，时不时还能拿个竞赛奖的人。” 　　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坐直身子，兴致勃勃问：“窈妹，你猜猜看顾荆一般排在年纪多少名？” 　　温慕窈瞥她，随意猜了个：“第一？” 　　“错！”于潇潇神秘地眯起眼睛，“上天才不会给人开门又开窗的。顾荆总分一直都只能排到年纪三十名左右。”她解释道，“他偏科这事儿也是在七中出了名的。虽然理综和数学都能考的几近满分吧，但他英语不好，语文更是奇差，六七十分都算多的了。” 　　“哦，”温慕窈点了点头，“所以他打算走竞赛升学道路？” 　　针对某些某一科特别出众的偏才怪才，走竞赛道路反而比高考更能容易够到顶尖学府的门槛。 　　“学校是这样给他安排的，但是吧……”于潇潇“嘶”了声，奇怪地说，“也不知道为啥，上个月的CPhO复赛他直接翘考了，听说孙韬知道的时候嘴都气歪了哈哈哈哈哈哈哈。” 　　…… 　　想起来这儿的正事，于潇潇及时收住话匣子，低头开始做题。 　　温慕窈出去旁边文具店买笔芯。 　　才刚走到门口，突的听见隔壁小巷传来脚掌用力踹向墙面的声音，然后是一道尖锐的女声：“……就他妈让你去篮球场送个水都这么费劲儿啊吴梦艺？你妈那么会勾人会当小三儿的，你咋就一点儿本领都遗传不到呢？啊？” 　　话音未落，好几个女生毫不掩饰的放肆嘲笑声又响起。 　　几秒后，一道有些微颤的嗓音小心翼翼从角落传来，语气带着哭腔：“你、你们让我写情书我也写了，让我去帮你们偷拍我也去拍了，能不、能不能放过我了呜呜呜……” 　　“放过你？”梁娅语气低缓下来，冷笑道，“我这不是在帮你吗？你敢说你不喜欢顾——”话还没说完，身边有人拉了拉她，眼神示意巷口。 　　“你他妈谁啊。”莫名被叨扰，梁娅盯向温慕窈，心情很不爽。 　　温慕窈本不想多管闲事，但是从话语里捕捉到了“吴梦艺”三个字，好像……是她同班同学？ 　　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走到这边巷口来了。 　　抿了抿唇，温慕窈没理会梁娅，视线转向窝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吴梦艺：“吴梦艺你怎么在这儿啊？找你好久了。” 　　吴梦艺一愣，脸上还挂着泪水：“啊？” 　　温慕窈笑了笑，眨了下圆圆又无辜的杏眼：“我们都到了，杨老师也在那边等了好一会儿了，咱们班委会成员里面就差你了。” 　　…… 　　听说有老师在不远处，梁娅也不敢闹太大，只好任凭着温慕窈把吴梦艺带走了。 　　走到星巴克门口时，吴梦艺才敢转头看眼身后，发现梁娅一群人已经走远了后，她腿一下子软了下去，坐到了台阶上，埋着头低声哭起来。 　　半分钟后，吴梦艺吸了吸鼻子，抬头说：“谢谢你啊，温慕窈。” 　　温慕窈从包里摸出包纸，递给她，摇摇头。 　　吴梦艺顿了下，又说：“你都不问问我和梁娅她们发生了什么事吗？” 　　“关我什么事。” 　　温慕窈无所谓地耸耸肩，上楼梯，拉开星巴克大门，侧头睨吴梦艺，“你还有事吗？没事我先进去了。” 　　…… 　　于潇潇抬起被物理折磨失神的双眼，哭唧唧说：“窈妹你怎么买个笔芯都去那么久啊？我快被物理鲨死掉了啦！” 　　温慕窈坐下，没多说：“遇见个朋友，聊了几句。” 　　于潇潇不满嘟囔道：“你在岭川除了我还有另外的朋——” 　　“诶，潇潇，”温慕窈想起了刚才那事儿，随口问了句，“你认识梁娅吗？” 　　于潇潇脸色霎变，惊得不行：“梁娅？你刚刚遇见她们那群人了？” 　　“没有啊，就和朋友聊了两句，”温慕窈敛了敛秀眉，奇怪地问，“她怎么了吗？” 　　“梁娅就是我之前跟你提过的高三那群社会姐的头头啊！听说孙韬都管不住她们，”于潇潇抖了抖身体，“咦，反正你记得离她们远点儿，一群疯婆子。” 　　温慕窈把笔芯装进签字笔：“哦。” 　　- 　　走出星巴克的时候大概接近晚上七点了，天色已经渐晚了。 　　于潇潇家司机来接她的时候，本来说把温慕窈送回去的，但温慕窈想着她们俩是相反的方向，于是就谢绝了，说反正也不远，她自己坐公交就行。 　　看着于潇潇家车消失在视野尽头，温慕窈收回视线，站在路边习惯性地磨了磨鞋底。 　　虽说才十月中旬，但岭川昼夜温差挺大，有时候傍晚会突然降温。一阵凉风吹过来，温慕窈搓了搓裸露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一时之间觉得有些迷茫。 　　有地方回吗？是有的。 　　住的地方好吗？说实话，岭川市最好的建筑区之一了。 　　但那不是她的家。她也不想回。 　　鼓了鼓脸颊，温慕窈沿着路边，慢吞吞地往臣湖一品的方向走。 　　衣兜里的手机震了震，她拿出来查看消息。 　　【宋毓】：你现在还在学校对面的星巴克吗？ 　　宋毓要来接她吗？温慕窈顿了顿，回复：【刚走出来。】 　　【宋毓】：行，你在那儿等着，胡叔马上过来接你。 　　温慕窈眼睛里的光倏地黯淡了下去。 　　【My】：不用麻烦胡叔了，我自己回来就行。 　　宋毓消息很快回过来，不出意料，她这次也只是通知温慕窈一声：【不麻烦。】 　　【宋毓】：胡叔是去那边接哥哥，顺便就载你一起回来。 　　“……” 　　哦。 　　还没收起手机，一辆低调的黑色玛莎拉蒂在她旁边减速停下。 　　胡叔降下车窗叫她：“小窈，这里。” 　　温慕窈压下手里手机，背到身后，抿出一个笑：“胡叔好。” 　　“诶，”女孩儿太乖了，胡叔不由得心里一软，笑着说，“小窈你先上车吧，小荆刚刚说他已经在换衣服了，马上就出来。” 　　温慕窈从后座开门上车。 　　五分钟后，一群男生浩浩荡荡从对面篮球场走出来，在门口停留了一阵，又打闹了一番后，才各自三三两两分头走开。 　　温慕窈坐在车里，从车窗往外看过去时，刚好看见顾荆颀长身影往这边走。 　　他还是中午出门时的装束，双肩包规规矩矩背在了身后，边垂头抓着额间碎发，边不急不缓地往车这边走。 　　傍晚天边的火烧云星星点点落在顾荆肩胛和眉梢，给他凭空踱上一层橙黄色亮光，叫人不得不微眯着眼睫才能看清他俊朗干净的五官。 　　温慕窈一时没缓过神儿，突的身旁车门“哒”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拉开。 　　温慕窈头微抬起，顾荆漆黑的瞳孔撞进她视线。 　　眼底闪过一丝诧异，顿了两秒，顾荆微皱眉，关掉车门，从车后绕过去，开另一边的门上车。 　　“……” 　　眼睫微颤，温慕窈喉咙滑了滑，慢吞吞将头转正。 　　胡叔开车上路。 　　一路上车里都没人说话，只有车辆发动机极为轻的哄哄声，和车窗缝隙灌进的微微变形的风声。 　　臣湖一品很近，不到二十分钟，胡叔就将车停在了别墅门口。 　　温慕窈和顾荆分别从车后座两旁下车，胡叔继续将车开走，停进后花园的地下车库。 　　温慕窈加快了点脚步，走在前面几米。 　　刚走到花园石板路的中间，懒散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温慕窈。” 　　脚步顿了下，温慕窈佯装没听到，继续往前走。 　　“有事儿。”顾荆又懒洋洋地拖着尾音道。 　　温慕窈轻呼了口气，转身平静地问：“有什么事不能进去再说？” 　　顾荆立在她两米远处，盯了她几秒，忽的短促笑了下：“我无所谓啊。” 　　“这不为你考虑么。” 　　温慕窈：“？” 　　顾荆手伸进衣兜里，摸了好一会儿，才抽出一个粉色信封。 　　他手里晃着信封，慢悠悠朝温慕窈踱步过来，然后递给温慕窈：“这种东西以后就免了吧。” 　　温慕窈狐疑低头看，信封封面上写着“顾荆收”，落款处三个字母“WMY”。 　　“……” 　　看来又他妈是和上次一样的情书。 　　顾荆站在她面前，慢条斯理垂下眼皮：“而且，何必还拿去篮球场？” 　　“多累啊，妹妹。” 　　“……” 　　温慕窈现在心情本来就不佳，此刻顾荆这话更像是给她心里加了把火焰，烦躁的心绪快要涌出喉咙。 　　闭了闭眼，没接顾荆手里的情书，温慕窈努力压制了下心底的情绪：“你搞错了，这些情书都不是我写的，我对你也没那意思。至于这个WMY，我不知道是谁，反正不是我。” 　　顾荆眉梢微扬，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温慕窈舔了舔唇角。 　　她思忖了须臾，尽可能淡定地取下背包，快速从里面翻出一张自己昨天写的作文纸。 　　然后拿过顾荆手里的信封，拆开，取出里面的信纸。一手拿信纸，一手拿作文纸，摆在顾荆眼前：“左边是我写的作文，右边是你的情书。你可以随意对比看看，根本不是同一个字迹。” 　　“……” 　　顾荆漫不经心瞟了两眼，一个单音飘出薄唇：“哦。” 　　温慕窈下意识松了口气。 　　顾荆双手插裤兜，绕过温慕窈，步调闲散往别墅里走：“还会找代笔。” 　　温慕窈：“……” 第11章 求你少撩我 要不我搬出去吧。 　　身后步伐声远去，进门。 　　温慕窈站在原地，背着顾荆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然后把作文纸重新装回书包，背上书包的时候低头瞥了眼粉色信封和信纸。半秒后，她面无表情地把情书揉成团，直接塞进一旁的垃圾桶。 　　- 　　见顾荆进门，陈姨连忙叫住他：“小荆，吃晚饭了吗？厨房还有剩的一些鸽子汤，要不要给你热一点……”她没继续说下去了，因为她发现对方就根本没在听她说话。 　　顾荆不知道在想什么，有些心不在焉的，清隽眉眼皱着，直接往楼上走。 　　回到房间，顾荆仰躺上沙发，舌尖缓慢抵着脸颊，脑子里有下没下地思忖着。 　　怎么说呢。 　　虽然他嘴里揶揄着什么“还会找代笔”，但他内心深处吧…… 　　其实觉得温慕窈说的蛮有道理的。 　　“……” 　　那两张纸，确实他妈的就不是一个字迹啊。 　　……不是翻车了吧？ 　　脑子里自动浮现出了一个场景：昨天下午他把情书扔到温慕窈脚边，然后说…… 　　“操。” 　　顾荆噌地一下从沙发上坐起身，强行截断回忆。 　　半分钟后，顾荆捞过背包，摸出里面的手机，点开微信里的【桃源角娱乐会所管理层】三人群聊。 　　这名字是刘归取的。刚取出来的时候就被杨飞吐槽说像在做什么黄色交易，但他也想不到什么更好的，于是索性就叫这个了。 　　【Mirror】：问你们个事儿。 　　【别叫我乌龟】：？ 　　【腾飞】：不用问，今儿上半场四中那小子绝壁走步了！ 　　【Mirror】：……谁说这事儿了。 　　【腾飞】：？ 　　【Mirror】：@腾飞，你确定你那天看到温慕窈塞了信，然后跑进了高一教学楼吗？ 　　【别叫我乌龟】：哇喔，有进展了？ 　　【Mirror】：滚呐。 　　【腾飞】：不确定啊，我啥时候说我看到温慕窈了？ 　　【Mirror】：…… 　　【别叫我乌龟】：你不是看到了吗？WMY进我们班了。 　　【腾飞】：对啊，我看到的是WMY，不是温慕窈啊。 　　群里陷入沉默，半分钟后。 　　【腾飞】：卧槽。 　　【别叫我乌龟】：卧槽卧槽。 　　【Mirror】：…… 　　…… 　　五分钟后。 　　【别叫我乌龟】：完他妈犊子了。 　　【别叫我乌龟】：我们班居然有三个名字首字母开头是WMY的！！！ 　　【别叫我乌龟】：温慕窈和吴梦艺两个女生，还有个闻莫阳，是个男生。 　　【腾飞】：那也就是说…… 　　【别叫我乌龟】：也就是说…… 　　【腾飞】：其实不一定…… 　　【别叫我乌龟】：不一定…… 　　【腾飞】：荆哥…… 　　【别叫我乌龟】：荆哥…… 　　【Mirror】：闭嘴。 　　- 　　温慕窈拎着背包进门。 　　通过厨房的时候，陈姨手里正端着一盆汤，闻起来像是中午的鸽子汤。后知后觉注意到温慕窈看过去的视线，陈姨愣了下，然后十分蹩脚又迟缓地侧过身，挡住了手里的汤。 　　“……” 　　温慕窈眨了下眼，漠然转回视线，从楼梯上楼。 　　推门进房间，温慕窈把书包放到书桌上，把自己窝进沙发椅里，正望着窗外出神，兜里手机就一震。摸出来一看，是于潇潇的信息。 　　【于潇潇】：天哪窈妹！你和顾荆认识吗？ 　　【My】：？ 　　温慕窈缓缓坐直身子，试探性地回复：【为什么这样问？】 　　【于潇潇】：学校论坛上有人拍到你俩说话的照片了！ 　　【My】：……？ 　　于潇潇没多说，直接给她转了个链接过来。 　　温慕窈心里咯噔了下。 　　她没打算跟其他人说她和顾荆的这层关系。 　　其一，顾家里人那嫌弃她们母女俩的意思就差点写脸上了，她还真不至于上杆子；其二，母亲重组婚姻，攀上了个大款，还住进了人的豪宅，这事让旁人知道了难免有闲话，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其三……她个人吧，也不觉得这是个多光荣的事。 　　温慕窈点开链接。 　　松了口气。 　　图片确实是她和顾荆，不过是昨天在学校礼堂时的那幕。 　　“……” 　　礼堂那幕……怔愣了下，这口气瞬间又提了起来。 　　帖子标题是：【校花校草终于同框了！但是似乎有点不愉快？】 　　主楼详细描述：楼主当时正在看戏剧社招新，然后突然听到旁边有人在说gj过来这边了，偷窥帅哥嘛，当然有我一份啦！但是楼主看过去的时候，gj正好往wmy脚下扔了什么，而且看表情好像还有点生气的样子…… 　　[图片] 　　1L：好像是粉色的，情书吗？ 　　4L：只有我注意到了居然还真有人对戏剧社感兴趣吗23333 　　7L：？wmy啥时候成校花了？我还是觉得梁娅学姐漂亮点。 　　10L：7楼梁娅上大号说话。 　　11L：楼上好勇，岭七第一社会姐也敢戳穿。 　　18L：所以是wmy写情书给gj表白，然后被拒了？ 　　20L：我也觉得是告白。不过gj是ly都拿不下来的人，wmy还挺有勇气的。 　　24L：老天爷！wmy这么漂亮都会被拒，那我……（掩面哭泣） 　　30L：顾荆真是太不识好歹了！气愤！那么乖的妹妹不要给我啊啊啊啊！ 　　36L：我其实觉得wmy被拒还蛮正常的诶。两人一个乖巧文静，一个桀骜不羁，根本不是一个路子的啊。 　　41L：36楼真相了。 　　…… 　　【于潇潇】：从实招来！你趁我在上厕所的时候，跟顾荆说了什么！ 　　【My】：…… 　　【于潇潇】：不会真是给情书表白被拒吧？？？ 　　“……” 　　还真是。 　　……不过也不是。 　　看来是躲不过了。 　　温慕窈简要说了下事情起因经过，说就是一场误会。 　　于潇潇一副很了解的样子：【我就说嘛。】 　　【于潇潇】：这事儿怎么可能啊。 　　温慕窈深表赞同：【没错。】 　　【My】：我才不会喜欢那么bking的人好吗。 　　【于潇潇】：？ 　　【于潇潇】：你是不是理解错我意思了？ 　　【My】：？ 　　【于潇潇】：我的意思是，你要真想追，顾荆怎么可能拒绝得了啊！！！ 　　【My】：…… 　　于潇潇一向为朋友两肋插刀，了解了事情真相就立刻去帖子里留言澄清了。 　　【潇潇洒洒走天涯】：大家，这是一场误会！情书不是窈妹写的，窈妹也没表白，是顾学长搞错人了！ 　　没一会儿下面就有人回复： 　　【你躺在顾学长床下听到的？】 　　【这个ID好像是wmy同桌来着，上次在别的帖子里看见她发言了。】 　　【那这样的话……也太乌龙了吧！】 　　【gj是因为给他表白的人太多，搞混了吗……】 　　【楼上的，你好扎我们这些吊丝的心。】 　　…… 　　于潇潇回完消息正准备下线，一刷新发现有个ID叫【腾飞】的人也跟她发了类似言论。 　　【腾飞】：……可能真的只是一场巧合，本传话人自己都还没搞清楚呢。 　　【腾飞】：求求大家别再讨论了，不然明年就可以直接来帮我拔拔坟头草了。 　　…… 　　- 　　温慕窈倒是没看到这后面的回帖。 　　她今天没吃晚饭，刚刚心情又被添了堵，这会儿放下手机才突然觉得胃里饿得慌。 　　想起刚刚陈姨那护食模样，她大概是没办法从厨房拿到什么吃的了。 　　温慕窈去行李箱里翻了翻。还好，包里还剩有一袋从出租屋那边带过来的方便面。 　　换了件宽松的家居服后，温慕窈拿着方便面出了房间门，准备下楼找个碗泡面吃。 　　温慕窈房间在左边，旋转楼梯在右边，顾荆房间的门口。 　　她还没走到楼梯口，右边房门“哒”一声轻响，房间门被人从里面拉开。 　　温慕窈闻声小幅度侧过头，视线往那边带了带。 　　顾荆似乎也没想到开门就能遇见她，手扶着门把的动作顿住一瞬，神情也微愣了下。 　　半秒后，他有些不自然地清了清喉咙，回身关上门。 　　“……” 　　瞳孔不动声色移回来，温慕窈佯装没看到，继续往楼梯口走。 　　“咳。” 　　顾荆突然咳嗽了声。 　　温慕窈脚步微顿，手里的方便面塑料袋被捏出滋滋滋的声音。 　　然后又继续抬脚走。 　　“喂，”顾荆语气里染上了一丝不耐烦，“叫你呢。” 　　温慕窈：“？” 　　她怎么不知道她什么时候改名叫温咳了？ 　　转过身时，温慕窈神情已经变得平和，圆圆的杏眼望过去，一身杏色家居服显得整个人香甜又可口，乖巧地站在原地。 　　顾荆眉眼微皱，盯了她几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 　　温慕窈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角，问：“哥哥有什么事呀？” 　　又耐心等了好几秒。 　　“你……”顾荆摸了摸后脖颈，倏地将声量抬高，“你下楼去干嘛？！” 　　温慕窈：“……” 　　连吃个方便面都要汇报，这么霸道的吗？ 　　嘴角瞬间收拢，温慕窈面无表情地冲他抖了抖手里的方便面，然后直接转身下楼。 　　顾荆：“……” 　　- 　　走到厨房门口的时候，陈姨还在里面忙活着什么。 　　听到脚步声，陈姨迎出来，见是温慕窈，她眼里明显闪过一丝失望，然后边转身回去边问：“你有什么需要吗？” 　　虽然才搬进来一天，但温慕窈其实已经挺习惯陈姨时不时给她摆个脸色什么的了：“开水和碗，想泡方便面，谢谢陈姨。” 　　伸手不打笑脸人，陈姨态度稍微转好了些，还是将她需要的提供给了她。 　　温慕窈小心翼翼端着泡面，选了个餐桌最边上的位置坐下，拿了本杂志压着，边玩手机边等泡面。正好于潇潇发消息过来。 　　【于潇潇】：好饿，沉浸在和物理的厮杀中，才发现还没吃晚饭。 　　温慕窈打开手机照相机，随意拍了张泡面放在餐桌上的照片给她发过去。 　　【于潇潇】：好羡慕，看起来好香。 　　【My】：于大小姐还羡慕我一个只有泡面吃的人？ 　　【于潇潇】：只有？你哥家不是很有钱吗？难道他们特意克扣你吗？！ 　　温慕窈想了想，还是在输入框打道：【不至于。】 　　才刚发过去，于潇潇忽然把她刚拍的那张照片转回给她，并把照片左下角圈了出来。 　　黑色衣袂，修长又骨节分明的左手，比例极为优越的长腿。 　　【于潇潇】：这是不是你哥？ 　　温慕窈对于自带八百倍镜的于潇潇表示叹服：【是的。】 　　温慕窈眼睫微抬，往左边觑了一眼。 　　顾荆不知什么时候也进了餐厅，此时正闲散地坐在她对角线的位置，面前摊了本杂志，手里慢条斯理地翻阅着。 　　餐桌很长，两人的直线距离得有五六米。 　　似乎是感应到了什么，顾荆也懒懒掀起眼皮，往这边望过来。 　　温慕窈眼睫颤了下，收回视线。 　　【于潇潇】：你哥也和你一起吃泡面啊？ 　　不远处，陈姨还在乐呵呵地把一道又一道大菜端上顾荆那边的桌面，嗓音刻意压低了，只看到嘴巴在动，听不见在说些什么。注意到温慕窈看过去之后，她还欲盖弥彰地掩了掩唇。 　　“……” 　　说完全不难过是假的。 　　温慕窈突然觉得面前的泡面有点不是滋味，她抿抿唇，慢吞吞打字回： 　　【My】：他啊，那就更不至于了。 　　泡面泡好了，温慕窈拿开杂志，掰开叉子，小口小口地吃起来。 　　陈姨进了厨房，餐厅里彻底陷入安静，没人说话。 　　直到“滴滴滴”的一声，玄关处传来指纹锁解锁的声音。 　　顾恒洲和宋毓两人说着话进门。 　　同一时间，餐桌斜对面的人又咳嗽了声。接着，温慕窈余光里，顾荆手臂缓慢放到了桌面上，食指和中指并起来，对着温慕窈方向轻敲了下大理石桌面，示意她抬头。 　　把泡面吞进去，温慕窈直起身，转头看他。 　　顾荆朝他面前的一大片菜肴漫不经心地扬了扬下巴：“这些菜太油腻了，我没什么胃口。” 　　捧着方便面的温慕窈：“？” 　　……另类凡尔赛？ 　　顾荆边说边慢条斯理地起身，嗓音压得含糊：“你吃——” 　　他话还没说出口，便被不远处一道怒气冲冲的男声打断：“顾荆！你怎么当哥哥的？！” 　　顾恒洲几步跨过来，不可置信地看了眼顾荆面前的美味佳肴，又看了眼角落里，可怜兮兮捧着碗泡面的温慕窈，“坐在同一张桌子上，你又喝鸽子汤又吃东坡肉的，就……就让妹妹吃泡面？” 　　陈姨反应很快，连忙从厨房里冲出来：“顾总，不关小荆的事——” 　　“顾叔叔，您别怪哥哥。”角落里突然传来一个怯生生的嗓音，又软又糯。 　　几人都一瞬间被吸引了注意力，往那头看去。 　　顾荆极为缓慢地往后退了一步，微微眯了眯眼，莫名有点不好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 　　“我知道……” 　　温慕窈吸了下有些发红的鼻子，垂了垂眼睫，我见犹怜的模样叫人心跳都漏掉一截，“我知道哥哥不喜欢我，没关系，要不……我搬出去吧。” 第12章 求你少撩我 露出了她的獠牙。 　　最后一句话的初衷虽说是“以退为进”，但说出口的那瞬间，温慕窈竟还挺希望顾恒洲能答应下来的。 　　顾恒洲当然不会答应。因为他已经成功透过了温慕窈表面的“故作坚强”，看到了她本质的“伤心脆弱”。 　　再出声之前，他下意识转头看了眼站在几米外的宋毓。 　　后者双手环胸，面无表情地睨着这边，像在围观别人家的事。 　　顾恒洲心里有点发毛，宋毓这人性子太淡，他一向不太能摸得清她的喜怒，但这也正是他最为她着迷的点。他觉得女人一旦褪去神秘感那层壳，就只剩一地鸡毛了。 　　态度还是要拿出来的，不管这些事儿不妥之处到底是在于顾荆还是谁。 　　顾恒洲抬手打断陈姨絮絮叨叨的解释，转身背对着温慕窈，深呼吸了好几口，最终沉声扬了扬头说：“顾荆，你跟我过来。” 　　顾荆嘴里随意应了声：“哦。”然后慢条斯理地收起杂志，起身。 　　其实他注意力都没在顾恒洲身上。 　　明明刚刚还安静乖巧吃着泡面的小姑娘，倏地大眼睛就湿润了起来，手指还在胸前局促不安地搅动着。要不是他目睹了转变的全过程，他都快信了。 　　等等。 　　这状态怎么有点眼熟。 　　顾荆眉头缓慢皱起，偏头回忆了下之前和温慕窈的所有交集。 　　台球室、加微信、桃源角、办公室、社团日…… 　　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顾荆视线一转，朝餐桌对角线的位置看去。 　　小姑娘站在桌边，大眼睛依然雾气又无辜，轻咬着下唇，手臂下垂，青葱手指交握，眼睫一颤，和他四目相对上。 　　三秒后。 　　在所有人的视线死角内，温慕窈冲他缓缓、微不可查地勾起了唇角。 　　顾荆：“……” 　　这只小白兔，最终还是，露出了她的獠牙。 　　- 　　顾荆和顾恒洲离开餐厅之后，陈姨也叹着气进了厨房。 　　温慕窈耸了耸鼻子，咂咂嘴，起身收拾泡面碗和叉子。刚端起来走出去一步，一直沉默不语的宋毓抬了抬眼镜框：“小窈，收拾完上来四楼书房一趟。” 　　说完后便进了电梯。 　　“……” 　　温慕窈抿直了唇角，将碗递给佣人，从楼梯上去了四层。 　　进书房之后，宋毓合上电脑盖，扬了扬下巴：“把门关上。” 　　温慕窈顺从地回身关上门。 　　宋毓起身，靠在书桌一角，盯着她看了几秒：“说吧。” 　　“……”温慕窈怔愣了下，“什么。” 　　“什么？”宋毓语气很平地重复了声。她瞳孔微转，轻笑出声，“跟我还演呢，温慕窈。” 　　温慕窈舔了舔唇，又张了张嘴，有些哑口无言。 　　宋毓倒也没逼温慕窈。 　　她侧身沏茶，耐心等了几秒，状似随意地问：“你和小荆有矛盾？” 　　“有矛盾你能帮我解决吗？”温慕窈这次回答得很快。 　　“我只帮正确的一方。”宋毓转头看过来，“你觉得你是对的？” 　　揣在兜里的手指缓慢互相磨了磨。 　　温慕窈沉默了一会儿，嘴唇一点点抿成一条直线：“没有矛盾。” 　　…… 　　和顾恒洲与顾荆不一样，她和宋毓从来都不会有什么太激烈的争吵。 　　宋毓向来都是理性的。不会无端批评她，更不会无端偏爱她。就像上次申请住校那事，宋毓在乎的点，也只是温慕窈让她在杨天林面前做了一回后知后觉的傻子。 　　温慕窈想起刚刚她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宋毓说的最后一句话：“温慕窈，当初我和温启平离婚，愿意带着你过来这边，不是让你来给我添麻烦的。” 　　“……” 　　温慕窈觉得她和宋毓就像一对不太熟的亲生母女，就算面对面，也总是隔着很深的、无法跨越的沟壑。 　　而这种沟壑，偶尔，只是偶尔，也会让温慕窈觉得，心里有点空落落的。 　　- 　　在宋毓书房门口发了会儿愣，温慕窈呼出口气，正准备下楼时，对面的房门开了。 　　温慕窈抬眼望去。 　　顾荆提着一个墨绿色的礼盒，从顾恒洲的书房里出来。眼皮半耷拉着，神色恹恹，满脸染着躁意。 　　见计谋得逞，温慕窈心里涌现了一丝扳回一城的快感。 　　刚才的落寞被扫除一大半，她冲顾荆抿出一个笑，唇边的小梨涡若隐若现：“哥哥好。” 　　顾荆：“？” 　　顾荆一副“你没吃错药吧”的眼神盯了她几秒，然后轻晒了声，移开视线，转身，按了一旁的电梯按钮。 　　伸出食指，手动将弯起的唇角拉下来，温慕窈也慢悠悠地往对面走了过去，站到了顾荆身后半米的位置，安静等电梯。 　　温慕窈双手揣在衣兜里，索性顾荆背对着她，她视线开始肆无忌惮地打量起这位哥哥。 　　顾荆身量极为修长，站在这种较近的距离，她似乎是仰起头也无法看清他的后脑勺。温慕窈伸出手，将手心先按在自己头顶，再往前缓慢地平移。 　　才刚平移了几寸，顾荆像是察觉到了什么，倏地转了头，将温慕窈的动作捕捉个正着。 　　“……” 　　温慕窈倒也不尴尬，顺势甩了甩手，然后收了回去。 　　只是顾荆仍保持着侧头的姿势，看着她不动，眼皮半垂着，没什么情绪。 　　温慕窈敛了敛秀眉，后退了半步。 　　顾荆从鼻子里轻嗤了声，眼神示意电梯：“不进？” 　　“进。”温慕窈摸摸鼻子，从容进了电梯。 　　电梯是别墅内家用电梯，空间不大，就算两人都努力地靠墙站，也依然无法保持太大的距离。 　　硬质盒子和电梯内壁碰撞出响声，顾荆不紧不慢地换了个手提礼盒，将礼盒横亘在两人中间。 　　温慕窈顺着他动作沿着他劲瘦手臂往下看，视线落在墨绿色盒子上，停滞了几秒。 　　没别的意思，她单纯只是觉得有点眼熟，感觉在哪里看见过，于是就多看了几眼。 　　头顶斜上方传来男生慵懒的嗓音：“想要？” 　　他眉梢微挑，语气体贴，“可是这个挺重的。” 　　温慕窈一时没懂他什么意思：“啊？” 　　什么重不重的，和她有什么关系吗？ 　　顾荆垂眸看过来，嘴角勾了勾，眼底却没什么笑意。 　　他漫不经心地将话补充完：“妹妹要搬出去的话，是不是不太好拿。” 　　温慕窈：“……” 　　- 　　岭川七中的走读生没有早自习，赶八点半上课。 　　温慕窈打算走去站点赶公交。第一次从臣湖一品出发去上学，为了以免来不及，她依然是七点钟就起了床，差不多七点半就收拾好，嘴里咬了块面包，背了书包下楼了。 　　许是昨晚被顾恒洲说了一顿，陈姨态度虽也没变得太好，但至少也没有太过区别对待了。 　　温慕窈走到餐厅的时候，陈姨正往餐桌上端着小菜，见她下来便喊道：“小窈，早饭在桌上，你自己吃哈。” 　　摆摆手，温慕窈指了下嘴里的面包示意，含糊说：“不用了，谢谢陈姨。” 　　“吃点吧，”陈姨又喊，“小荆也没吃早餐，不然浪费了。” 　　温慕窈：“……”原来这才是原因。 　　但温慕窈看了下表，时间也不太来得及了。 　　臣湖一品里非常大，且顾家这个别墅离臣湖一品大门口还有一长段距离。住这里的人非富即贵，别墅区里当然不会存在摆渡车之类的。所以温慕窈需要自己十一路走出去，然后再坐公交。 　　走过去拿打包袋装了一些豆浆油条，温慕窈便出门了。 　　沿着石板路走出花园时，黑色玛莎拉蒂已经停在了大门边，胡叔站在车边，耐心地等待着。 　　想必是等着送那位顾家大少爷去上学。 　　温慕窈当然也不会自作多情，和胡叔点了点头打招呼便转方向走了。 　　“小窈？” 　　身后胡叔奇怪地喊了她一声，“车在这边儿。” 　　温慕窈转头，迟疑说：“您不是要送……” 　　“哦，”胡叔了然地笑笑，“小荆已经在车上等你了。” 　　…… 　　为了以免重复昨天的上车尴尬事件，温慕窈特意眯眼分辨了下顾荆坐的是哪边，再从另一边开门上了车。 　　车里很宽敞，光线也不甚明晰。 　　温慕窈往旁边随意瞟了一眼。顾荆没骨头似的懒懒靠在座椅上，双手环胸，眼睛闭着，眉头轻皱，满脸倦意的模样。 　　胡叔从驾驶座开门上车，微弱光点落在他利落下颌线上，再移到他眼睛上。 　　眼皮动了动。 　　在顾荆睁开眼的同一时间，温慕窈视线转向自己这边的窗外。 　　…… 　　胡叔平时话不多，但也许因为今天是第一次送两个小孩上学，他也不免要聊几句：“今天幸好陈姨提前打了电话给我，不然你俩起这么早，我都赶不及来接你们。” 　　旁边的顾荆神色倦怠，睨着窗边，似乎懒得搭话。 　　“嗯，”温慕窈倒是个给面子的，她细细咬了口面包，“我今天本来打算自己出去坐公交的，所以起的早了点。” 　　“啊？”胡叔的语气略显惊诧，“我以为你俩是商量好了的。平时小荆都是赶着八点半的时间才从家里出门的，今天怎么会……” 　　他看了眼后视镜，和面无表情的某人对视上，倏然噤声了。 　　温慕窈也随着胡叔视线看了眼顾荆，然后默默转回头，继续啃面包。 　　对身边这位大少爷的事，她也没什么兴趣了解。 　　- 　　车开到离学校两百米的位置，温慕窈坐直了身子：“胡叔，就在这里放我下来吧。” 　　回想起于潇潇昨天转给她的帖子，她更是觉得，和顾荆这位风云人物少同框，保平安。 　　胡叔边减速边问：“怎么了吗？” 　　温慕窈胡编乱造了个理由：“前面太容易堵车了，还不如下车走过去。” 　　奈何身边的大少爷丝毫没get到温慕窈的意思。 　　顾荆点点头，打了个哈欠表示赞同：“行，那我也在这下。” 　　温慕窈：“……” 　　胡叔：“你俩都从小窈这边下吧，那边自行车多，开门容易撞到。” 　　似乎是怕什么来什么，温慕窈刚下车站在车门旁，迎面就看到了一个同班同学。 　　是坐她斜前方的董鑫。 　　这位傻大个把书包挂在脖子上转啊转，往这边走的时候，顾荆也正好在温慕窈后面推门下车。 　　“啪。” 　　温慕窈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手背在身后，手腕一转，将车门合拢回去。 　　顾荆：“？” 　　刚好董鑫也看到温慕窈，极为热情地飞过来打招呼：“温校花早上好啊！” 　　说完，他好奇地躬身往车里瞧：“谁跟你一起来的呀？”他暧昧地眯眼笑，“是帖子上说的那个帅哥学长吗？” 　　“……”温慕窈抿抿唇，“没谁。” 　　身后门又被人用大了些的力往外推开一条缝隙。 　　温慕窈这次直接整个人往后靠了过去。“啪”，门再次被合上。 　　车里的顾荆：“……” 　　没功夫计较董鑫什么时候给她起的外号，温慕窈把豆浆油条塞给董鑫，掀唇笑得很是甜美：“早上好啊，吃早餐了吗？” 第13章 求你少撩我 所以怎么哄。 　　豆浆油条成功吸引了董鑫注意力。 　　他也不想脸红啊, 可是校花给他送早餐诶！董鑫不好意思地摸摸头：“谢谢啦，那……一会儿教室见？” 　　温慕窈笑眯眯地点头：“教室见。” 　　目送董鑫走远后，温慕窈才悄声呼出口气, 往前一步上了台阶，给身后让出开车门的位置。 　　“嘎吱——”随着极为细微的声音, 车门一点点划过弧形轨迹，最后完全敞开。 　　顾荆坐在靠车门的位置没动, 身子微微侧着, 漆黑瞳孔盯过来, 眸色微沉。 　　半饷, 头小幅度偏了下, 他眉梢缓慢挑起。 　　大概意思应该是：解释一下？ 　　温慕窈：“……” 　　指尖挠了下耳骨，温慕窈瞳孔闪烁至驾驶座：“我先走了, 胡叔再见。” 　　…… 　　到教室的时候人还没来几个。 　　董鑫嘴里咬着油条，后仰伸长手臂从吴梦艺那里接过习题册, 含糊说：“谢谢学委！好人一生平安！”然后和他同桌刘归两人奋笔疾书起来。 　　董鑫咽下最后一口油条，边抄边还抽空看了眼刘归：“哎哟, 学长原来你也要抄作业啊。” 　　趁着翻页的动作, 刘归急忙忙用笔头狠敲了下董鑫头：“不然你以为你学长怎么留级的！” 　　董鑫：“……” 　　刘归还想说什么，一抬眼瞄到门口的身影，忽然猛得一头扎进作业里, 死盯着题目一动不动。 　　董鑫瞟到他反应, 立刻哈哈大笑出声：“学长你傻叉啊！是温校花来了不是老杨！你那么心虚干嘛！” 　　刘归：“……” 　　温慕窈倒是没注意到这些。 　　她交了作业之后, 于潇潇也到了教室。 　　昨天在温慕窈的帮助下，她已经在星巴克写完了周末作业。 　　不用赶作业的周一早上总是困意十足，于潇潇整个上身趴在桌上，眼神空洞地吐槽：“窈妹, 我现在已经对咱们学校门口那家星巴克ptsd了。” 　　温慕窈觑她。 　　于潇潇说：“昨天下午在那儿搞了一下午物理之后，我现在看到那家星巴克都犯恶心。” 　　“昨天下午？”前排的董鑫也加入讨论，“昨天下午我也在学校附近。” 　　他拍拍刘归，“是吧，学长，咱们一起在对面篮球场打球来着。” 　　刘归瞪他一眼，不知想到了什么，小心翼翼转头问：“那你们，昨天下午去篮球场了吗？” 　　温慕窈缓慢敛起秀眉。 　　“没有啊，我们一直在星巴克。”于潇潇用手托起脸，“哦，窈妹中途倒是出去了一趟，”于潇潇看向温慕窈，“你去篮球场了？” 　　刘归视线“唰”地甩向温慕窈。 　　温慕窈：“……” 　　温慕窈：“我没去。” 　　刘归瞳孔顺势转了转，干笑两声，转回头。 　　…… 　　索性离上课还有一段时间，温慕窈翻了道竞赛题出来，拉了草稿本过来演算起来。正在默写着一道很复杂的力学公式，坐她前面的刘归突然又转身敲了敲她桌面。 　　温慕窈抬眸。 　　刘归抠了抠脖颈，神情不自然地问：“小迷，啊不是，小学妹啊，你平时除了做竞赛题，还有没有别的什么，额，就是爱好做的事？” 　　温慕窈面无表情盯他：“我不爱好做竞赛题。” 　　“……”刘归纠结了几秒，一个字一个字蹦跶出来，“就是，比如，你喜欢……写作文吗？” 　　温慕窈：“……” 　　她好像明白刘归在说什么了。 　　绕了一大圈，结果在试探她那情书的事？ 　　温慕窈舔了舔唇，毫无感情地勾了勾唇角：“不喜欢。” 　　刘归：“哦。” 　　温慕窈想了想，又直接补充道，“WMY，也不是我。” 　　“！！！” 　　刘归眼睛睁圆了一瞬，下一秒又蔫回去，边点头边快速转回身。 　　“哦哦哦。” 　　- 　　周一的大课间是升旗仪式，不用跑操，也不允许任何社团或者训练队请假，算是全校人集中得最齐的一天。岭川七中每个年级都有大概三十个班，排队方式为每个班级排成一列，一个年级站在一起，人多的缘故，每一列之间都贴的算紧，只有不同年级之间会有一些间隔。 　　于潇潇也不知怎么的，第二节 一下课就拉着温慕窈急匆匆往操场赶。 　　两人成功站到了班级的第一二个的位置后，入场口才开始陆陆续续多了些人。于潇潇伸着头小心翼翼四处张望，在某一瞬间又不知道看到了谁，噌一下躲到了温慕窈身后，只露出一双眼睛继续盯着刚才的方向。 　　温慕窈无奈笑笑：“又看到帅哥了？” 　　“你说对了。”于潇潇目不转睛，倒也坦诚，“你看你两点钟方向。白色卫衣帽那个看到没？他叫颜征，是十四班班长，每次升旗仪式都站他们班第一个。” 　　“哦，”温慕窈懂了，难怪她今天这么猴急，原来是想站颜征旁边啊，“上次送你手链那个就他吧。” 　　于潇潇：“嘿嘿。” 　　温慕窈顺着她视线看过去。 　　颜征手里拿着书写板，站在入口处，面前围了一圈人，正和他交流着什么。几秒后，人群散开几分，最中间一道颀长惹眼的身影撞入温慕窈视线。 　　顾荆单手插裤兜，肩宽腿长，校裤短了一截，脚踝骨突出干净，风吹得他黑发微乱，光点随着他眯眼的动作，在他侧颜上跳跃。 　　耳边响起于潇潇解释的声音：“颜征是学生会的，应该在跟顾学长他们说篮球队的事情。” 　　“哦。”温慕窈淡淡移回视线。顿了半秒，又侧头补充了句，“我不关心。” 　　…… 　　几分钟后，风雨操场里人逐渐多了起来，大家虽都不紧不慢但也基本排好了队，熙熙攘攘地聊着天。 　　温慕窈正和于潇潇说着话，旁边邻班的女生倏地瞳孔扩张了瞬，拍了拍同伴，眼神示意她往前看去，随即周围好几个人都往那边转。 　　温慕窈也顺着她们视线好奇地往那边瞥。 　　顾荆不知什么时候过来了这边。他是高二一班的，按理来说是站温慕窈班级的左前方，但也不知为何绕到了这边入场。 　　朝同伴点了点头，同伴往高二队伍走去，而顾荆依然停在原地，视线漫不经心扫过来高一队伍。 　　也就几秒的时间，顾荆眼睫微眯，视线停驻在高一十五班的方位。 　　然后下巴微微往里收了收，是一个叫人过去他那边的动作。 　　但高一这边空间紧，大家站得很挤，一时之间也不知道他叫的是谁，于是也没人动。 　　温慕窈听到周围人开始咬着耳朵窃窃私语。 　　于潇潇也注意到了，附到温慕窈耳边八卦：“顾学长找谁啊？我们这边站的不是基本上都是女生吗……” 　　温慕窈缓慢敛起了秀眉。 　　应该……不是叫她吧？ 　　“……”她轻咳了声，指背碰了碰鼻头，“不知道。” 　　顾荆耐心褪去了些，有些烦躁地嗤了声。 　　他把左手从裤兜里抽出来，直接抬起到腰的位置，手背冲着站在十五班第一排的女生，四指并起，利落往里弯了弯。 　　一个更为明显的让人过去的动作。 　　周围窃窃私语的声音瞬间抬高了些。 　　“……” 　　温慕窈抿了抿唇，好像……喊得还真是—— 　　这个想法还没在脑子里完全成形，身后突然有人挤了上来。 　　刘归侧着身子擦过温慕窈肩膀，屁颠屁颠地小跑向顾荆。 　　温慕窈：“……” 　　温慕窈眼睫微不可查颤了颤，迅速挪开视线。 　　操。 　　她松了口气。 　　幸好没自作多情。 　　…… 　　刘归笑嘻嘻地跑向顾荆：“咋啦荆哥，才一上午没见就想我啦？” 　　顾荆：“……” 　　顾荆：“谁他妈叫你了。” 　　刘归讪讪摸摸后脑勺：“啊？你不叫我你还能叫谁……” 　　顾荆偏过头，朝刘归身后看了眼，啧道：“算了。” 　　然后转头径直往自己班级队伍走去。 　　刘归又小跑着跟上：“荆哥，今儿升旗仪式我站回咱们班好了，开心不？” 　　“别老往自己脸上贴金啊。”杨飞正好听见了刘归这句话，幽幽叹气，“这几天咱俩少在荆哥面前晃悠他才会开心。” 　　“你就你，什么咱俩咱俩的。”刘归知道杨飞说的是WMY那事。 　　杨飞横他：“那不是你撺掇我去——” 　　“哦对了！说起这事儿，”刘归想起了什么，绕到顾荆面前，瞪大了眼睛，“荆哥，你知道我今天发现了啥吗？” 　　顾荆懒懒垂下眼皮乜他。 　　刘归：“温慕窈，就是那小学妹，她居然知道WMY！” 　　顾荆眉梢微挑，丝毫不惊讶的模样：“哦。” 　　“哦？就哦？”刘归说得激情澎湃，一副不把顾荆震惊到誓不罢休的程度，“而且！她还直接跟我表态说！她不是WMY！” 　　“……” 　　说起这事儿顾荆心里躁意就又涌了上来。 　　他舌尖抵了抵脸颊，杵着刘归额头把他推开。 　　刘归又兀自绕回来，语气很急：“所以你觉得她到底是不是WMY啊荆哥？” 　　顾荆缓慢转了转脖颈，眸色沉下去，薄唇拉直，没应声。 　　…… 　　杨天林今儿被孙韬叫住问工作的事儿，来晚了一步。刚走到班级前面，就见斜前方高二队伍里，一个小辫子左摇右窜地蹦跶。 　　“……”杨天林冲站在第一排，离他最近的温慕窈扬了扬手，“去，把刘归给我叫回来。” 　　虽然有点不情愿去那边，但温慕窈还是听话，慢吞吞走了过去。 　　站在高二一班队伍后面的男生平均身高都比温慕窈高出一大截，此时好几个又都嬉戏打闹个不停，一直到温慕窈往里走了好几步，后排的人才注意到她的存在。 　　很有目的性的直接走向刘归，后者正手舞足蹈地站在顾荆前面说着什么。 　　走到顾荆身后，正准备开口打断，刘归痛心疾首语气说的话便清清楚楚传进了温慕窈耳朵里。 　　——“荆哥！你也别太难过了！一个女孩子不喜欢你还有千千万万个女孩子！” 　　——“你总能等到真正和你双向奔赴的那个的！” 　　哦豁。 　　温慕窈心说。 　　她是不是不小心听到了尊贵哥哥……什么秘密啊？ 　　“……” 　　温慕窈轻声清了清嗓子，刘归视线瞄到她，瞬间噤声。 　　她偏过头，视线看向刘归：“杨老师让我来叫你回班。” 　　刘归倒吸一口冷气，哀嚎：“不说他今儿不来吗！” 　　顿了半秒，顾荆才侧头，眼皮半耷拉了下，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 　　定格须臾，他淡淡转回头。 　　温慕窈眨了眨眼，转身和刘归一起回了班级队伍。 　　…… 　　这次的升旗仪式校长没讲话，很快就结束解散了。好一些人欢呼了声，然后打闹着冲向食堂和小卖部。于潇潇去隔壁班找人，温慕窈慢悠悠先往外走着。 　　右边出口离食堂近，现在反而很多人堵在那里一动不能动。 　　温慕窈寥寥看了眼，绕去了左边出口。 　　这边没什么人，刚转过墙角，余光里就扫到墙边一道高高瘦瘦的人影。 　　转头。 　　顾荆眼皮怠懒掀起看过来，然后抬起手，手心向上，四指并拢，散漫朝手心弯了弯。 　　温慕窈看着他没动。 　　顾荆轻笑了声，笑意却不达眼底：“就是叫你。” 　　“……” 　　也没什么大事，顾荆就是来帮胡叔传话的。 　　下午下课是晚高峰，车开不进来，胡叔的车一般都只能停在十字路口，要让他们自个儿走出去。而温慕窈到学校就把手机关机了，胡叔联系不上她。 　　温慕窈没说话，头随意点了下便转身走，给人一种懒得和他搭话的感觉。 　　顾荆：“……” 　　“喂。”顾荆脱口而出。 　　顿了顿，他又改了口，“温慕窈。” 　　也不知道为什么，顾荆每次喊她名字时咬字都不甚清晰，三个字团在一起碾出薄唇，总会含糊几分。 　　温慕窈习惯性看了眼周围，附近没人，然后才侧身瞥他。 　　顾荆：“……” 　　眉间压上半分戾气，顾荆侧脸绷得紧了些。 　　须臾，他手搭上后脖颈，快速移开视线，咂嘴：“算了，没事。” 　　…… 　　于潇潇追出来的时候，刚好看见顾荆说了最后两个字，然后转身离开的背影。 　　她上前拉温慕窈：“怎么了？顾学长不会又找你说那情书的事吧？” 　　微愣了下，温慕窈从刚才的状态里回过神来，“哦，不是。” 　　于潇潇：“不是？难道你俩还背着我有什么私交吗？” 　　温慕窈：“……” 　　温慕窈收回视线，转身向顾荆相反方向走，心不在焉地编了个借口：“他裤子拉链开了，我提醒他一下。” 　　于潇潇：“……” 　　她摸了摸校裤的松紧带，寻思这也没拉链啊。 　　于潇潇没纠结这种小问题，追上去跟温慕窈说昨天帖子里，顾荆朋友也回了帖那事。 　　- 　　最后一节课下课是中午十二点。 　　岭川七中虽说也有三个食堂，但大多数人还是会选择去校外的美食一条街解决午饭。毕竟食堂淡油淡盐的，哪比得上外面浓油赤酱来得美味。 　　于潇潇饿得前胸贴后背，最后一节英语课李晶教读英语单词时她嘴里念的都是白菜饺子锅包肉。下课铃一打，她便拉着温慕窈冲出教室。学校后街的那家东北菜火得不行，晚去一分钟，等位半小时。 　　转过楼梯口时，于潇潇正边跑边转头跟温慕窈卖着那家东北菜的安利，一不留神就跟人迎面撞上。 　　两人都往后踉跄了几步，对面那人手里拿的什么东西还被撞掉了。 　　温慕窈及时上前扶住于潇潇：“你没事——” 　　最后一个“吧”字还没出口，就被对面猛得大吼打断：“你们没长眼睛啊？！” 　　于潇潇被吓了一跳，脾气也上来了：“我又不是故意——诶，吴梦艺？怎么是你？” 　　吴梦艺满脸心事的样子，连脖子都是红的。 　　她怔愣了下，忽的反应过来，眼神躲闪地咕哝了句：“对、对不起。”然后迅速矮身，一把抓起地上那抹粉红，飞奔下了楼梯。 　　于潇潇还一脸懵逼的样子，拍拍胸脯：“我靠，吓死老娘了。” 　　…… 　　到东北菜馆的时候人还不多，于潇潇喜滋滋地拉着温慕窈坐到了最靠里的一桌，拿出菜单选菜点单。她对菜单熟悉，几下就点完了，温慕窈把手机开机，回复了几条胡叔信息。 　　正准备看菜单时，对面的于潇潇突然扯了下她衣袖，眼神示意她斜后方的位置：“那不是吴梦艺吗？她怎么跟梁娅那群人混在一起啊？” 　　这家东北菜馆很火，不久前把隔壁商铺也承包了下来，将两边商铺打通，中间只挂了一层稀疏的门帘。 　　温慕窈转头，往于潇潇示意的方向看。 　　她们坐在隔壁商铺的角落桌。吴梦艺穿着校服，戴着死板的黑框眼镜，神情局促不安地坐在立式空调下，以梁娅为首的打扮得花枝招展的一群人坐在她外面，将她围成一圈。 　　这时，老板端着大盘子给她们上了好几道菜。 　　梁娅翘着二郎腿，抽出一双筷子，说了句什么，周围女生霎时大笑起来，吴梦艺颤抖着身体拨浪鼓似的摇头。 　　梁娅没理会，直接夹起一块很厚实的锅包肉，一筷子使劲塞进吴梦艺嘴里，接着根本没停歇，她又直接端起一碗炸酱面，站起身像倒垃圾一样往她嘴里赶面条。 　　一桌的女生笑得越来越猖狂。 　　直到吴梦艺捂着嘴，边干呕边撞过门帘，冲进卫生间。 　　洗手池离温慕窈坐的位置挺近，几分钟后，吴梦艺喘着粗气，踉跄出来。 　　走过温慕窈旁边时，她抽出一张纸，递给吴梦艺问：“需要告诉老师吗？” 　　吴梦艺脸色一变，连纸都没接，使劲摇了摇头便快速往回走。 　　温慕窈远远还能听见梁娅尖利的嗓音：“哟，这可不礼貌啊小眼镜儿，怎么能把学姐请你吃的东西给吐了呢……” 　　待吴梦艺走远，于潇潇才心有余悸地把温慕窈手给拉回来：“你疯啦？被梁娅那群人缠上，可比踩了屎还恶心好吗！”她同情地看了眼吴梦艺，“唉，她只能自求多福了。” 　　…… 　　也就十分钟的样子，店里人多了起来，梁娅就也没刚刚那么明目张胆了，只是状似很亲昵地搂着吴梦艺脖子，跟一群人嬉笑打闹着，时不时捏捏吴梦艺下巴，揉揉她脸什么的。 　　在对面的于潇潇叹了第五口气时，店里倏地响起一阵掌声，混杂着女生们的欢呼声。 　　店里嘈杂声瞬间减弱，众人朝声源投去视线。 　　梁娅一脚踩在板凳上，用一根筷子敲着另一根大声吆喝道：“哟呼！大家快来看呐！有人表白啦！还写了情书噢！” 　　温慕窈偏了偏头，顺着梁娅手指的方向看去。 　　吴梦艺站在大门边，头往胸口里埋着，肩膀止不住颤抖，战战兢兢地朝面前一个高瘦的男生递出一个粉红色信件。 　　于潇潇也转头看去，忽的倒吸一口冷气：“那不是顾荆吗？！吴梦艺要给顾荆表白？！” 　　温慕窈也看见了。 　　顾荆站在一群男生的中间，身形气质都极为出众。 　　他校服外套敞开着，双手斜插在裤兜里，一只长腿随意地踩在门槛上，闻声眉头微皱，漫不经心垂下眼皮，薄唇轻张，说了句什么。 　　吴梦艺点点头，然后一旁的小辫儿上前接过信封，接着吴梦艺绕开他们，低头跑了出去。 　　大家逐渐收回视线，店里响起窸窸窣窣的议论声。 　　顾荆往店内走。 　　梁娅放下筷子，嬉皮笑脸地半身趴在桌上，在顾荆路过的时候仰着头冲他说了几句什么。 　　顾荆没过多停留，只偏了偏头，便继续往里走。 　　顾荆背对着这边，温慕窈不知道顾荆有没有跟梁娅说话，也看不到他神情。 　　她只能看到梁娅的脸瞬间垮了下来，脸色铁青地重新坐回板凳上，身边的女生一个二个都只敢小心翼翼交换着眼神，噤若寒蝉。 　　…… 　　两人很快吃完，于潇潇去厕所，温慕窈去前台结账。 　　店里人多很挤，还有很多人坐在过道里等位。温慕窈结完账之后，必须得绕一大圈才能回刚才的位置等于潇潇。 　　快走到门帘位置时，觉察到视线，温慕窈慢悠悠地往立式空调旁的一桌瞥了瞥。 　　耳边突的响起梁娅矫揉造作的声音：“哟！都没认出来呢！这不是咱们新晋校花嘛！叫……” 　　旁边有人接话：“温慕窈。” 　　梁娅继续道：“哦对，温校花嘛。上次咱们在文具店旁不是见过吗？不打招呼是不是有点不尊重学姐啊温校花。” 　　温慕窈舔了舔唇，停住脚步。 　　转身时神情已变得无辜：“见过吗？”她杏眼疑惑地瞪圆了一瞬才道，“哦，好像还真是。” 　　温慕窈抱歉地耸耸肩，“不好意思啊，我呢记性不太好，学校里那只校宠小黑我也要看好几眼才能认出它。” 　　梁娅：“？” 　　一桌人面面相觑了几秒，旁边桌有个女生往这边探了探头，小声又迟疑地说：“学姐，她好像……骂你是狗。” 　　梁娅怒气噌得冒起来，一掌拍在桌上：“我他妈听不出来吗用你提醒？！” 　　女生慌忙低下头，不敢说话了。 　　梁娅脸色沉了一瞬，忽的不知道想到了什么，面色又变得轻松了起来。 　　她双手环胸，起身踱了几步，站到温慕窈面前：“对了，我记得……咱们温校花好像也刚表白被拒了是吧？还是给同一个人呢！” 　　梁娅往顾荆坐的方向扫了一眼，笑得很得意，“怎么样，要不要我像帮助你同班同学一样，也帮你搞个情书啊？” 　　温慕窈：“……” 　　“好啊。”温慕窈勾唇笑了笑，一口答应下来。 　　顿了下，她又偏头回忆了瞬，语气纠结又怜悯，“不过真的可以吗？以学姐您二十分的语文成绩？” 　　梁娅：“……” 　　梁娅彻底伪装不下去了，脸唰得黑下来，挥手就要给温慕窈一个巴掌。 　　似乎是早就料到了，温慕窈右腿往身边轻轻一撤，梁娅扑了个空，一时间重心不稳，手慌忙去抓温慕窈后方的门帘。 　　然而也是同一时间，温慕窈背在身后的手腕一转，将控制门帘的带子轻巧一拉，门帘哗地一分为二，中间霎时被空了出来。 　　抓了把空气，“砰——”，梁娅脸正面朝下地摔倒在地。 　　位置太挤，她摔下去的时候脚惯性往后踢，又撩到了旁边的塑料桌，桌上她们刚吃剩下的碗筷碟稀里哗啦一齐滚落下来，炸酱面酱料更是直接甩到了她头顶。 　　狼狈至极。 　　店里又瞬间安静了瞬，然后视线集中过来，更甚离得远的还站起身探过头来看热闹。 　　议论声、笑声、惊叹声，愈发肆无忌惮。 　　- 　　顾荆是听到梁娅“砰”的摔倒在地的声音时，才发现温慕窈也在店里的。 　　篮球队几个人中午一般都会约着一起吃饭，正为点中份锅包肉还是大份而吵吵个不停时，倏地齐齐被不远处吸引了注意力。 　　刘归他背对着那边坐，此刻更是恨不得把脖子直接转个一百八十度以让他看得更清楚：“我操，这不是那小学妹吗，怎么被梁娅那群人给盯上了。” 　　顾荆微微眯起眼，身子下意识坐直了些，往那边看去。 　　从顾荆坐的位置，他正好能看见温慕窈的侧面。 　　女生眸子清澈，下颌线俏丽，站在摔倒的梁娅旁边，神情无辜至极，甚至还有些局促。 　　对于漂亮妹妹，刘归正义使者心向来是熊熊燃烧：“怎么样荆哥，要帮一把不？” 　　只要顾荆一点头他就准备冲出去的，却未曾想对面忽的轻吐了两个字：“不用。” 　　杨飞也咗咗嘴说：“啧啧，梁娅可不会就这样放过她的。” 　　彭皓也搭腔：“对啊，那疯婆子。” 　　顾荆清隽眉眼皱了皱，慢条斯理地抽出筷子，垂眸淡然吃起来：“你们不定比她强。” 　　其余人：“？” 　　顾荆咬碎嘴里的饭粒，又想起了他刚刚看到的那幕。 　　面目满是无辜无措的女生，背在身后的手心里，却拽着控制门帘的绳索。 　　接着，在所有人关注点都在地上的梁娅身上时，她又状似不经意间的，用左脚脚尖将挡在塑料桌前的塑料板凳往一侧踢开了些，使得桌上的酱料分毫不少地，全数落在梁娅的头上。 　　差点就忘了。 　　这可是一只有獠牙的小白兔。 　　老板娘从后厨冲出来，拿着抹布骂骂咧咧地赶过去收拾。 　　立式空调旁，一片混乱。 　　刘归他们几个还都顾不上吃，在语言实时转播着“战况”。 　　“梁娅好像站不起来了，不会把腿摔断了吧？” 　　“那不挺好？最好永远别再站起来了，一天天的在学校里惹事，烦都烦死了。” 　　“诶，那小学妹蹲在梁娅旁边干什么啊，笑起来也太人畜无害了吧！” 　　“她说了啥啊？好想知道！哦？她是不是还给梁娅递了张卡片啊？红色的，那是啥？” 　　“我操，也太损了吧哈哈哈哈！那张红色的卡片我也有！” 　　“啥啊，你他妈倒是说啊。” 　　杨飞从衣兜里摸出同款红色卡片，指着上面的字念出来：“美格发型设计，对面理发店的打折卡！” 　　“……她这是要请梁娅洗头啊？也太缺德了吧哈哈哈哈哈。” 　　…… 　　- 　　一直到回了教室，于潇潇都惊魂未定。 　　“窈妹我快被你吓死了！”于潇潇哭唧唧说，“刚刚我一从厕所里出来就看见梁娅她们一群人都围着你，幸好你没啥事，不然我可自责死了！” 　　温慕窈慢悠悠地在草稿本上演算着公式，散漫语气搭腔：“你自责什么。” 　　“我靠这个时候你还能做题啊，你牛！”于潇潇竖起大拇指表示叹服，刚转回头就看见吴梦艺低着头快速进门，回座位拿了东西又快步出了教室。 　　“不过，”等吴梦艺走了后，于潇潇才凑到温慕窈耳边说，“原来之前顾学长搞错的那封情书是吴梦艺写的啊。等下……我靠！WMY，温慕窈，吴梦艺，这也太巧了吧！” 　　温慕窈幽幽转头看她，满脸的“你才反应过来”的表情。 　　于潇潇吐了吐舌头：“嘿嘿。” 　　“不过你说起这……” 　　温慕窈手指有下没下地按着自动笔。 　　她倏地想起了昨天晚上顾荆的一些欲言又止。 　　其实，昨天她跟顾荆出示那张作文纸的时候，顾荆就已经知道WMY不是她了吧？ 　　否则今天中午吴梦艺当面递情书时，他表现得也不会那么淡然。 　　那他还说什么代笔…… 　　气得她…… 　　那位眼睛长头顶上的尊贵大少爷，就是为了维持自己颜面故意这样说的！ 　　温慕窈呼吸霎时重了一拍，将笔“哒”地一声按在桌面上。 　　算了，锅移开就行了。 　　反正…… 　　来日方长嘛。 　　没等到下文，于潇潇探头问：“怎么了？” 　　“哦，你说起这，”温慕窈把目光垂到练习册上，淡定道，“我想起你今天的作文还没写。” 　　于潇潇：“……” 　　- 　　才反应过来的还不止于潇潇一个人。 　　还有刘归。 　　刘归蹲在桃源角的花坛旁，夹着烟的手指一下下地往粉色信封上戳：“WMY，吴梦艺。我他妈的……存在感那么低的一人谁能想到啊。” 　　“所以人温慕窈小学妹还真是被冤枉的。”有人接话。 　　“冤枉？”杨飞心虚，大声嚷嚷道，“喜欢咱们荆哥又不是错事，说你妈的冤枉啊！” 　　“怎么不是冤枉？人堂堂一新晋校花，用得着偷偷摸摸递情书？用得着偷窥？” 　　“莫名其妙给人安了这些个偷鸡摸狗的行为，要我我也委屈。” 　　“那能怎么办？难不成要让荆哥哄哄那小学妹去？” 　　顾荆：“……” 　　顾荆斜靠在墙边，咬着烟蒂，后槽牙轻磨了磨，眸子里染上戾气。 　　脸上似乎写着几个大字——“他们他妈当我不存在？” 　　…… 　　预备铃响起，桃源角人逐渐散去。 　　杨飞和顾荆一起回班，顾荆走在他后面半米。 　　走到教学楼下。 　　冷不丁的，身后传来一句：“所以怎么哄。” 　　杨飞缓慢转头：“……” 第14章 求你少撩我 三步走策略。 　　顾荆其实当时也就随口这么一问, 也没想真去花心思哄人什么的，纯粹是因为刚刚他们一群人在桃源角一唱一和的，说的他烦躁得很, 突然想找个宣泄口。 　　……虽然一码归一码，就单单情书这事儿来说, 他确实不太占理。 　　至于他那天不小心听到的那些乱七八糟的东西…… 　　有关顾恒洲的那些事儿从来都是个无解命题，否则凌家也不会走到这地步。 　　以前凌枝在的时候他也不是没努力过, 只是事实证明这他妈就是团毛线, 越解越乱。就跟顾恒洲以前骂他那话一样, 咱们大人的事儿你个小屁孩儿能管得了啥啊。 　　现在想想顾恒洲这话倒是说的挺对的。 　　他能管得了啥啊, 他有必要管么。 　　以前凌枝那事儿他管了, 最后结果呢？还不是……罢了罢了，随便吧。 　　这些事儿他想多了确实没丁点儿用, 还会给自己平白添堵。 　　就这么着吧，顺其自然。 　　也借着情书这事儿冲人发过气了, 既然过了就扯平算了，以后各自安生, 井水不犯河水。 　　……他一大老爷们儿难道还能总跟一小姑娘过不去啊。 　　- 　　只是说者无意, 听者却上心了。 　　但是杨飞哪知道怎么哄，跟谁不是个母胎solo十多年的人似的。 　　秉承着此事与自己脱不了干系的责任心，杨飞还是冥思苦想了一下午。没什么好辙, 下课铃响起后, 杨飞索性转头破罐破摔说：“荆哥, 我觉得你要不直接去找小学妹当面说吧。” 　　顾荆双腿叉开着，斜靠在座位上，正动作利落地把几本教材叠在一起，偏头往书桌里放。 　　闻言, 手里动作没停，只掀起眼皮睨了他一眼，没回话。 　　沉吟了几秒，杨飞突然站起来换了个方向，面对着顾荆坐：“哎呀，我越想越觉得这方法可行。女孩子嘛，不要求很多的，就需要你把态度摆端正。” 　　他跟顾荆扳起手指：“你看啊，分三步走。第一，我错了，我冲动了，都没确认清楚是谁就想当然地以为WMY是你。” 　　签字笔笔芯“哒”的一声被摁进去，顾荆把笔甩进抽屉，横他：“那是你。” 　　杨飞：“……” 　　杨飞：“急什么，先听我说完。第二，之前因为擅自拒绝打击了人的自信心，现在要加倍肯定她。”他声音抑扬顿挫起来，逐渐油腻，“小学妹，我之前只是对事不对人，你这么漂亮，要跟我表白的人真是你的话，我说不准还真会考虑考虑。” 　　顾荆：“……” 　　“真是她更不行。”顾荆语气淡淡。 　　“唰”地拉上拉链，顺势将背包在手上抛了抛，然后单肩挎上背，他转身往外走。 　　“我操？”杨飞几下把东西收好，跑去追顾荆。 　　他对顾荆说的“更”字表示非常不能理解，“不是，这可是刚转来学校不到一个月就被评上了校花的小学妹诶！这质量的姑娘你都看不上吗荆哥？！那得多漂亮才能入你法——” 　　“不是看不上。”顾荆脚步忽的停了下来。 　　杨飞惯性刹不住车，往前多跑了两步才倒转回来：“你说啥？” 　　顾荆声音小，他是真没听清。 　　“客观原因。”顾荆面色平静，抬脚继续走，“就没这可能。” 　　杨飞终于听到了最后一句话。 　　……不知好歹！！！ 　　无能狂怒地指着顾大少爷背影嘴型了几句友好言论，杨飞给自己留了点面子，没揪着这话题不放了，追上去继续分享自己的三步走策略：“第三，给人点实际的好处。就是帮帮忙啥的，人当下遇到什么困难你就帮什么。” 　　顾.钱多到花不完.凌达集团大少爷.荆瞥他：“打钱？” 　　杨飞：“……” 　　杨飞暗唾一声后，才神秘地眯起眼，“你看你，功课做得不够吧。那小学妹一看就不是个缺钱的主好吧，董鑫还在学校十字路口那里看到她从玛莎拉蒂上下来呢！” 　　顾荆：“……” 　　顾荆脚步一顿，眉头微不可查敛了敛：“哪天？” 　　杨飞：“就今儿早上啊。” 　　他回忆了下，“哦，听他那描述，好像还跟你家那辆是同款车。哎哟，”他自顾自攀住顾荆肩膀，感慨地叹了口气，“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是一家人呢！” 　　顾荆：“……” 　　顾荆转头，语气极为缓慢地重复：“今天早上，学校十字路口。” 　　“对啊，”杨飞不知道为啥顾荆突然关注起这些不重要的细枝末节。 　　他开了个自以为十分荒唐的玩笑，“怎么了吗？你不会真跟她一家人吧。” 　　顾荆舌尖抵了抵嘴角，有些生硬地转回头，没说话。 　　杨飞倒是没注意那么多。 　　话匣子打开，他忍不住多聊了几句，“我跟你说，董鑫那货老得意了！就今儿一天就不知道炫耀了多少次，说小学妹见到他之后可激动了，连车门都关了好几下才关上！” 　　顾荆：“……” 　　杨飞：“傻逼才信他那话！这傻大个儿真会给自己脸上贴金！” 　　顾荆：“……” 　　差不多行了。 　　杨飞轻蔑的语气继续吐槽：“车里又不是有啥见不得人的东西把车门抵着，怎么可能关不上？！” 　　顾荆：“……” 　　适可而止。 　　…… 　　杨飞持续不断地呸着董鑫的自作多情，直到自己攀在顾荆身上的手忽的被顾荆肩膀一下子顶开。 　　脸色不知为何突然黑了下去，顾荆没搭理他，一言不发地大步抬脚离开，兀自往校门口走去。 　　杨飞：“？” 　　杨飞满脸莫名其妙追上去：“嘿等等我啊！怎么？荆哥你不会是吃醋了吧？你不是说对人小学妹没兴趣吗你……” 　　- 　　温慕窈坐在车后座等了大概五分钟，右边车门才被人从外面拉开。 　　一阵风灌入，顾荆单肩斜挎背包，长腿利落跨进来，车辆启动上路。 　　后座虽然宽敞，但他长腿也不太能放得下，膝盖打开朝外微屈坐着，背微弓着，视线侧向窗外，手指有下没下地转着手机，动作透着微微躁意。 　　谁又惹到这位爷了。 　　这个想法也就在脑子里过了不到一秒便被温慕窈抛之脑后了。 　　她不关心。 　　温慕窈低头将手机开机，准备在车上随便看点啥打发时间。 　　结果才刚打开流量，屏幕上方就不断弹窗出来，提示显示是Q/Q新消息。点进去后才发现是今天课间的时候，于潇潇把她拉进去的高中部最大的匿名群。 　　消息一股脑涌进来，温慕窈觉得脑仁疼，点进去想设置免打扰时，才猛然间发现……现在匿名群热烈讨论的主角居然是她。 　　“……” 　　翻来看了看，果然说的是中午在东北菜馆那事。 　　【要不是梁娅自己不小心摔倒了……真的只能说运气这东西救人一命。】 　　【对啊，不过温慕窈这回惹到梁娅，以后可惨咯。】 　　【啧啧，提前为漂亮小学妹默哀。】 　　【小学妹，如果你在窥屏的话，哥给你指条明路，给梁娅当几天狗说不准她能放过你哈哈哈。】 　　【当什么狗啊，听我的，打入顾荆他们那伙人中，梁娅绝壁不敢惹。】 　　【放屁！上面那谁，梁娅上学期的时候在食堂大喊说什么是顾荆对不起她欠了她，那事儿你难道不知道？】 　　【卧槽，顾荆跟梁娅还有一腿？】 　　【……但是听说今儿梁娅还帮一个小学妹给顾荆表白来着呢。】 　　【贵圈过乱。】 　　【对！我今天中午就在东北菜馆吃饭！亲眼围观送情书现场！情书还是粉色的嘿嘿嘿。】 　　【贵圈真是一个圈。所以上次顾荆甩温慕窈脚下的情书，实际上是今天那个小学妹写的？】 　　【怪不得梁娅要打温慕窈。】 　　【温慕窈：我又做错了什么。】 　　【草，又他妈绕回来了笑死了哈哈哈。】 　　…… 　　群里消息刷新快，猝不及防看到顾荆名字出现时，温慕窈没想那么多，下意识转头看了眼身边的男生。 　　本以为只是寥寥一眼，却被男生精准捕捉。 　　顾荆侧头看她，眉尾稍扬。 　　“啊，”温慕窈神情微愣了下，顺嘴问出，“今天中午你跟——” 　　“梁娅”两个字还没出口，温慕窈便及时刹住，闭嘴，没继续说下去了。 　　顾荆是跟梁娅有一腿还是跟吴娅有一腿跟她有什么关系？ 　　知道太多还反而占据脑容量。 　　“啊。”须臾，身边人低低应了一声。 　　顾荆将脸面向窗外，右手扶上窗边扶手，双指不自在地轻点了两下，吐字莫名被压得几分含糊：“……我认错人了。” 　　“什么？” 　　温慕窈没太听清，下意识反问出口。 　　字眼在脑子里转了几圈才反应过来，缓缓的：“……哦。” 　　她突然回忆起早上大课间时，不小心听到刘归说的那两句话。 　　——“荆哥！你也别太难过了！一个女孩子不喜欢你还有千千万万个女孩子！” 　　——“你总能等到真正和你双向奔赴的那个的！” 　　将视线从顾荆身上移回来，温慕窈抿了抿唇，没再说话。 　　这是失恋了。 　　不想承认也不想提。 　　她懂。 　　- 　　周一放学早，回到臣湖一品还不到五点。 　　顾荆要出去吃饭，回别墅放了个背包，洗了澡换了身衣服就出去了。 　　今晚顾恒洲和宋毓也不回来吃饭。比不上这些大忙人，温慕窈慢吞吞自己回房间写作业。 　　把作业写完后才忽然觉察到胃里的饿感，温慕窈拿过手机一看，时间已经七点了。也不知道陈姨做的晚饭……有没有她的份。 　　迟疑了半饷，温慕窈套了件风衣，拿上手机下楼。 　　果然是没有她的份。 　　温慕窈下了楼梯，偏头往餐厅方向一瞥。 　　陈姨正和几个佣人分坐餐桌两旁，边吃饭边笑着聊天。味道扑过来，炒辣椒十分呛人。 　　抿了抿唇，温慕窈决定自己出去随便买点啥解决晚饭。 　　穿过餐厅往玄关走，有个佣人看见她喊了句：“诶，小窈原来你在啊，你吃饭了吗？” 　　“我吃过了，”温慕窈抿嘴笑笑，不急不忙地换鞋子说，“出去买点东西。” 　　…… 　　臣湖一品别墅区内偌大，各种西餐厅中餐厅便利店几乎一应俱全。 　　倒也没走多远，温慕窈随意进了个比较近的便利店，买了个三角饭团和热橙汁。 　　琢磨着陈姨他们应该最多半小时就能吃完晚饭，离开一楼，温慕窈便不急，坐到窗边的桌上一粒米一粒米地吃起来，吃完后又盯着透明玻璃外发愣。 　　反正打发时间嘛，她可在行了。 　　天色晚下来，路边只有暗沉路灯微晃，偶尔驶过去一辆豪车。 　　树叶被吹得沙沙响，似乎是要下雨。 　　正盯着对面一个橙黄色路灯出神时，视线范围内忽的闯进一群少年。 　　穿着清爽，笑跳打闹，有人嘴巴不断张合，有人动作夸张，似乎就连头顶的灯光也被感染得活跃起来，被他们左摇右晃的影子切断又接上。 　　扑面而来的少年气息。 　　顾荆穿着简单的白T黑裤，手上拿了顶黑色鸭舌帽，被他们围在中间。看不太清神情，但也能感觉他兴致不太高昂，似乎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嘴角偶尔略扯了扯。 　　晚风把他短袖吹得微鼓，黑发也变得凌乱了些。 　　- 　　今天是篮球队老幺生日，请大家吃饭。 　　顾荆本来没想去，想说给他发个红包意思一下就完事儿的，然而老幺非说他一碗水没端平，毕竟之前乌龟生日他可是陪了乌龟通宵打游戏的。 　　其实那次也不全是陪刘归，更多是别的他自己的原因。但解释起来太麻烦，顾荆也不稀得说，于是今儿就还是去了。 　　吃完饭几人非说要来臣湖一品里面逛逛，感受一下有钱人的生活，顾荆拗不过他们那么多人，便拿了门卡去保安室那里登记，然后带了他们进来。 　　几人浩浩荡荡闯进便利店，杨飞刚打开冰柜，一抬头就看见坐在窗边的女生。 　　女生侧脸安静小巧，手里捧了杯热饮，半垂着头盯着窗外。 　　眼睫忽的动了动，温慕窈往这边转头，杨飞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转身。 　　杨飞拍拍离他最近的刘归：“咳。” 　　刘归拍拍离他最近的老幺：“咳。” 　　老幺拍拍离他最近的吴三：“咳。” 　　…… 　　最后一个人扯扯背对着他们站着的顾荆：“咳。” 　　顾荆：“……” 　　顾荆：“你们鸡毛卡嗓子眼了？” 　　几人眼神疯狂示意身后，顾荆散漫地掀眸看了眼那头。 　　温慕窈面色平静，视线落在桌上的手机屏幕上。 　　顾荆慢条斯理转回头，戴上帽子，继续从货柜上拿水，没说话。 　　刘归凑过来，压低声音八卦：“我操了，这也太有缘了吧。这要搁之前，我又要以为是这小学妹来跟踪荆哥了。” 　　“你他妈不会说话别说。”杨飞又被戳中，使劲儿薅了把他头发，“况且臣湖一品是随便什么人都说溜就能溜进来的吗？！笨！” 　　老幺拿瓶水掩住嘴说：“看来之前董鑫没吹牛啊，这小学妹还真是富二代。”他说得激动起来，“诶，要不咱一会儿跟踪跟踪她，看看她是哪家的富二代，毕竟住这儿的都有头有脸——” 　　听到这儿，本来一直没什么反应的顾荆忽的侧了视线过来，还没来得及说话。 　　“你有病啊跟踪！亏你想的出来！”吴三忍不住骂出声。 　　顾荆淡淡移回视线。 　　意识到自己声音过大的吴三又立马捂住嘴：“还有你个高一的叫什么小学妹！” 　　老幺笑得傻兮兮的：“漂亮妹妹都是小学妹。” 　　…… 　　几人也就刚看见那会儿在兴头上，说了几句后便各自散开进便利店里面选东西了。 　　趁着其余几人没有聚在一起，杨飞终于逮着了机会。 　　他蹭到顾荆身边，手背拍了拍他手臂，悄咪咪说：“诶诶，荆哥，好机会啊！” 　　顾荆：“？” 　　杨飞往窗边努了努嘴，睁大眼睛提醒说：“就我今儿下午放学的时候跟你说那三步走策略啊！你不是忘了吧？！” 　　顾荆：“……” 　　沉默了好一会儿，顾荆面无表情说：“忘了。” 　　杨飞：“……” 　　真是孺子不可教也！！！ 　　杨飞摇摇头，叹气走开。 　　顾荆随便拿了瓶水和一个三明治，去了前台结账。 　　便利店店员是个年轻女孩儿，化着上挑眼线和大红唇，挺漂亮的。 　　她大概是刚刚不小心听见了他们这群人说的话，于是边打着价，边忍不住朝温慕窈坐的方向抬了抬下巴，八卦道：“你是喜欢那小姑娘吗？” 　　顾荆没顺着她方向转头，从一旁的架子上又拿了个薄荷糖，扔到收银台上：“加这个一起。” 　　“好的。”便利店店员还是不甘心，又问：“那你是现在在追她？” 　　顾荆没什么反应，视线平静看过去：“一共多少钱？” 　　“嘁，164。” 　　便利店店员把东西用塑料袋装好，递给顾荆后，又偷瞄了眼他身后那嫩得能掐出水的小姑娘，“这不是挺漂亮的嘛。” 　　- 　　温慕窈其实有看到顾荆他们这群人，也有注意到他们的这些动静。 　　毕竟他们这堆人在门口说几句，然后忍不住看她一眼，又说几句，之后又递过来视线…… 　　她又不是瞎子。 　　但是呢，只要没舞到她面前来，温慕窈就能非常心安理得地装作没看见。 　　本来还想再磨会儿时间，她抬眼看了眼外面的天空。 　　浓稠黑夜倏地闷响了几下，风也吹得更大了些，似乎马上要下雨了。 　　于是又随便拿了个面包当明天早餐，温慕窈绕去了收银台。 　　顾荆正立在收银台前，温慕窈在他身后一米站定。 　　他身高腿长，头微垂着，背对着她，温慕窈看不到他神情，只能看到他面前那收银员姑娘红唇咧得很开，不知道在说些什么，很开心的样子。 　　温慕窈在心里“啧”了声。 　　难怪拒绝人都能拒绝得那么无情……原是个到处勾人的男妖精。 　　前面传来塑料袋装东西的声音。 　　温慕窈拿着面包上前。 　　刚好听到他们的最后一段对话。 　　——“这不是挺漂亮的嘛。” 　　——“嗯。” 　　- 　　温慕窈一眼都没看顾荆，把面包结账了后就径直出了便利店。 　　初秋的雨也总来得猝不及防，刚好走到一半路，天空就霎时落起淅淅沥沥的雨滴。 　　温慕窈下意识用手微挡了下头顶。 　　她现在这位置还蛮尴尬的。 　　跑回去便利店买把伞的路程，和淋雨跑回别墅的路程相差不大。 　　“……” 　　恰好犹豫这几秒，雨忽的下得大了起来。 　　算了，直接跑回去吧。 　　下定决心，温慕窈刚抬脚准备跑的时候。 　　“嗒”，头顶一声轻响。 　　头上被人从后面扣了顶黑色的鸭舌帽，还带着些余温和好闻的洗发水香气。 　　下意识转头想往后看时，穿着白T和黑裤的男生脚步没停，淡然收回手臂，和温慕窈擦肩而过。 　　顾荆背微弓着，没转头。 　　手随意抓了把头发又放下，脚步不算慢，从容地走进黑夜的雨里。 第15章 求你少撩我 表白or暗恋。 　　顾荆腿长步伐大, 高瘦背影很快远去，然后没几秒就转了弯，消失在黑色雨夜里。 　　眨了下眼, 温慕窈回过神来，耳边雨声倏然大了起来。 　　下意识清了清嗓子。 　　温慕窈伸手把帽檐扶正了些, 抬脚往别墅方向小跑起来。 　　- 　　雨势虽不算太大，但鸭舌帽也护不了全身。 　　进了别墅之后, 温慕窈一刻没停, 换了鞋子就直接往楼上跑, 没回房间, 径直往衣帽间走。 　　一直快步走到衣帽间门口, 温慕窈才忽的反应过来什么，脚步顿住。 　　她是想起了上次的“偶遇”事件…… 　　也不知道现在里面有没有人。 　　衣帽间门现在微掩着, 门把上还沾染着肉眼可见的丝丝点点小水珠。 　　犹豫了下，温慕窈偏头从门缝往里看了眼, 视线范围内没人。 　　抿了抿唇，她还是推门进去。 　　手还没来得及摸到消毒架上的白毛巾, 右边推拉门“唰”的一声轻响, 被人从另一边拉开。 　　温慕窈闻声侧头看去。 　　顾荆依然是刚才的白T黑裤装束，衣服和裤腿上都有深深浅浅的被水淋湿的痕迹。他手里抓着条白毛巾，正有下没下地擦着他后脑勺。 　　水珠挂在他黑发发尾, 长而密的眼睫尾端也湿湿的, 发间水滴顺着干净光滑的皮肤往下滚, 削弱了半分五官里自带的凌厉。 　　掀眸看过来时，他手里的动作和脚步都倏地停住。 　　不过也就半秒的时间。 　　顾荆不急不缓地跨进门，回身关上推拉门。视线轻描淡写从温慕窈身上扫开，他径直走向U型柜最里侧, 从消毒柜里拿了件浴袍出来。 　　接着，脚步慢条斯理地往温慕窈这边走，将用过的毛巾抛进门边的脏衣篓里。 　　他将浴袍随意搭在了肩上。 　　然后清隽眉眼缓缓敛了敛，顾荆偏了下头，看向立在消毒架旁的女生，眉尾微挑：“不拿么。” 　　温慕窈：“……” 　　“……啊。”她这才反应过来视线一直直勾勾地放在顾荆身上。 　　温慕窈眼睫颤动了下，转回头来，手先是快速收回摸了摸眉尾才又伸向毛巾，“拿。” 　　抽出条毛巾，温慕窈顺势抬手取下头上鸭舌帽。 　　哦，对了，鸭舌帽。 　　温慕窈转身，朝着顾荆背影：“G……” 　　不知为何，这次的“哥哥”两个字到嘴边，却死活喊不出口。 　　……明明之前每次都喊得那么脸不红心不跳的。 　　喉咙卡了卡，温慕窈决定跳过称呼：“你的鸭舌帽。” 　　顾荆手扶在推拉门上，转头，耷拉下眼皮盯她两秒，然后视线继续下移，停在黑色鸭舌帽上。 　　温慕窈舔了舔唇：“我洗好之后再还你。” 　　“不用了。”顾荆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声音也低低的。 　　他淡淡转身，拉开推拉门往右边更衣室里走：“扔了吧。” 　　温慕窈：“……” 　　哦。 　　- 　　好不容易从心底里涌起的那一丝、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感动，随着顾荆那句“扔了吧”，瞬间消失殆尽。人突发奇想做了个为下辈子攒人品的好事，也不妨碍人嫌弃你的本质。 　　……温慕窈算是基本看透了。 　　虽然到底还是没扔。 　　洗好晾干之后，温慕窈把帽子放去了衣帽间消毒柜里。 　　爱要不要。 　　…… 　　社团日后大概两天的时间，各个社团招新时间就都陆续截止了，然后从本周开始展开社团内活动。正好是上周被顾荆“当众拒绝”那会儿，温慕窈如愿以偿地面试进了戏剧社。 　　……虽然用面试这个词语很不合适。 　　因为她当时还没完全走到戏剧社帐篷里的时候，戏剧社里那唯几个前辈成员的充满希冀的目光就都投过来了。接着一人给她抽板凳，一人帮她填表，还有一人递水扇扇子，就这么完成了面试过程。 　　可以说是另一种意义上的竞争激烈了。 　　戏剧社的第一次破冰活动定在周三下午放学后。 　　不知道是哪个大聪明把时间定在的月考头一天下午，让本就没几个人气儿的戏剧社活动室更显得荒无人烟。 　　于潇潇虽已经成功加入了篮球社，但本着爱护同桌的想法，在截止时间前还是勉强也向戏剧社递交了入社申请。 　　结果当然是没有什么悬念。 　　两人提前了大概十分钟到了艺术楼楼下，慢悠悠爬上戏剧社活动室所在的四层时，被一个拿着牌子的女生拦住：“学妹们是来参加戏剧社活动的吧？”她笑眯眯地往右扬了扬牌子，“女生走后门进去。” 　　女生手里那牌子是纸板做的，还烂了个角，感觉手指稍微一戳就能戳出个洞来。纸板上用蓝色胶条相当潦草地贴着“戏剧社”三个字，其中“社”字的最后一笔胶条还掉了半截，在空中摇曳。 　　“……” 　　很难让人不相信戏剧社濒临闭社的事实。 　　两人道了声好，往后门走。走远了几步，于潇潇才忍不住吐槽道：“知道戏剧社没经费，但没想到居然穷到这地步。” 　　温慕窈点头表示赞同：“这牌子也就比你家台球室那个好上一点。” 　　于潇潇：“……” 　　“学妹们，这里！”一个长相憨厚的男生站在后门边，拿着签到表朝她们招手。 　　他是现任戏剧社社长包帆，名字谐音包饭，长得也一副胃口很不错的样子。两人签完到后，他热情地朝旁边扬了扬手：“你们先坐那边等等，等人来齐了再一起进去。” 　　往包帆指的方向走，拐过弯有两条长板凳。 　　其中一个已经坐了俩人了。温慕窈撩了撩眼皮，你说巧不，还都是熟面孔。 　　吴梦艺坐在长板凳最靠里的位置，一身校服，黑框眼镜镜片很厚，膝盖上摊着本书，头埋很深，看得很认真。和她隔了半米坐的女生穿着紧身牛仔裤和高腰背心，嚼着口香糖一脸不耐烦。 　　要不是她那天没脑子地在旁边添了句：“娅姐，她好像骂你是狗”，温慕窈便多看了她两眼，否则今天还真不能将她和那天在梁娅身边战战兢兢的模样对上号。 　　于潇潇拉着温慕窈在另一个长凳坐下。 　　高腰背心没注意到她俩，正在手机上跟人大声发着语音。 　　“烦死了！我都说不加戏剧社了包帆非要我来！说是什么人实在凑不齐……” 　　“包帆还神神秘秘地跟我说什么，你来绝对不后悔，有惊喜……信了他话的我才是傻逼。” 　　“说实话，要不是被篮球社刷下来了，然后其他社团人也都招满了，我才不来戏剧社！” 　　“我就今儿卖姓包的一个面子，下次活动谁再来谁是狗！” 　　…… 　　没等几分钟，又到了两个女生，包帆便招呼着几人过去了。 　　后门边有个大箱子，里面放着六个很大的卡通面具。包帆介绍说，今年戏剧社成员正好是六男六女，于是他和副社决定给大家男女搭档，分成六个小组以供之后的戏剧练习。 　　男主从前门进，女生从后门进，选到同一个面具的男女生结为一组。 　　高腰背心第一个提出反对：“我不！谁要跟那些臭宅男一组啊！” 　　包帆倒是好脾气，哄道：“哎呀你就信你包哥一次，咱们戏剧社贵精不贵多，今年招的男生绝对高质量，就跟青青你一样！” 　　没有哪个女生不喜欢听漂亮话。青青翻了个白眼，勉强拿了个狐狸面具。 　　等其他女生都选完了，温慕窈拿了剩下的兔子面具。 　　大家戴好面具后，包帆带着女生们进活动室的时候强调说，为了最好的游戏体验，让大家一会儿在揭开面具前，注意不要跟队友说出自己的真实信息。 　　活动室里摆放着十二个板凳，每两个摆放在一起，戴着面具的男生们已经分别入座了。 　　脸太小，温慕窈得用手抬着面具才能勉强让眼珠透过绿豆般大小的空隙看清路。 　　她晃着脑袋看了一圈，戴兔子面具的男生坐在右边最后面的位置。温慕窈抿了抿唇，走过去他旁边坐下。 　　男生很高，肩膀宽阔，一身规矩的校服，坐姿慵懒，双腿修长，腿间岔开，脚踝往里收着。 　　周身的冷峻气质和可爱的兔子面具充满了违和感。 　　在温慕窈坐下后，男生本是外张的膝盖不动声色地往里移了几寸，而头依然侧向另一边，没什么特别的反应。 　　于潇潇戴着老虎面具，坐在温慕窈前方，或许是实在抑制不住好奇，她正左摇右晃地试图从身边男生的面具和脸的缝隙中观察他的长相。 　　温慕窈被逗乐，忍不住气声嗤笑了下。 　　身边男生忽的侧头看她。感受到目光，温慕窈回视过去的刹那，男生又已经漫不经心地转回头。 　　仿若只是不经意的一眼。 　　虽然已经叮嘱了大家少交流，但活动室里还是有一些细小声音响起。 　　包帆连忙站到舞台上开始了他的罗里吧嗦：“欢迎大家加入戏剧社大家庭！额这个，好像也不能称为‘大’家庭……大家别看我们现在好像人气比较保守，但要放在几年前，咱们戏剧社可是岭七最火的社团！就连大名鼎鼎的……” 　　一旁的副社谭佳小声提醒：“灵芝剧团。” 　　“哦对，灵芝剧团，咱们可是和灵芝剧团建立了长期合作关系的！”包帆声量降低了瞬，“虽然现在嘛……但大家要相信自己，这一定是个明智的选择！” 　　忽然变得落针可辨的活动室。 　　包帆：“……” 　　谭佳连忙转移话题，开始介绍破冰活动要求。 　　第一个游戏倒也不复杂，有选择题和猜词两个轮次，每组一个白板就能完成。 　　温慕窈那组由谭佳负责。 　　开始的时候，包帆直接吭哧吭哧地帮忙把白板抱了过来，让两人面对着坐之后，将白板立在他俩中间。 　　温慕窈调整了下坐姿，随意抬头往对面瞟了眼。 　　面具将男生的脸和一半的脖颈都遮得严严实实，唯一露出来的两只瞳孔便显得尤其黑亮。 　　首先是选择题，两人若是答案一致便算过关。 　　谭佳从一堆卡片中随意抽了几张。 　　第一张：“独生子女or兄弟姐妹” 　　温慕窈没什么犹豫，直接拿笔在她面前的白板上写了“独生子女”。 　　谭佳左右探头看了眼，双手交叉，示意答案不通过，擦掉两人答案。 　　对面的兔子面具被人若有似无抬了抬。 　　“……” 　　思忖了半秒，温慕窈重新选的还是和刚才一样的答案。 　　这次是通过。 　　第二张：“别墅or大平层” 　　最近每天都出入臣湖一品，温慕窈自然抬笔写“别墅”。 　　核对答案，谭佳点头，通过。 　　第三张：“表白or暗恋” 　　温慕窈最近对“表白”这个词语有点敏感，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结果也是通过。 　　…… 　　接下来是猜词。 　　谭佳会向其中一人出示词语，这个人需要针对这个词语给出相关词，然后由第二个人来猜。 　　谭佳抽了张卡片展示给对面的男生看。 　　男生略点了点头，稍微思索两秒，懒洋洋拿笔写了两个字。 　　谭佳将白板翻转给温慕窈看。 　　——“粉色”。 　　字迹略显潦草，但不掩笔末锋利，挺好看的字。 　　粉色？ 　　温慕窈在嘴里无声咀嚼了下这两个字眼，脑子里莫名浮现出之前高频率出现在她面前的、封面写着“WMY”和“顾荆同学收”的情书。 　　“……” 　　也想不出其他的，温慕窈迟疑地在白板上写上“情书”二字，展示给谭佳看。 　　在看到答案的那一瞬间，谭佳眼睛倏地极为明显地瞪圆了一大圈，接着她伸手捂住张成O状的嘴。 　　似乎是看到了意想不到的答案。 　　谭佳缓缓晃了晃头，继而惊喜地冲两人点头：“答对了，厉害啊。” 　　温慕窈：“……” 　　怎么感觉怪怪的。 　　谭佳边擦去白板，边忍不住打趣了一句：“你俩这默契是上天注定的搭档啊。” 　　“……”面具下的温慕窈扯了扯嘴角，视线往下挪。 　　男生左手斜斜搭在扶手上，双指合在一起，闻声不紧不慢地敲了两下。 　　第二个词是展示给温慕窈看，对面的男生猜。 　　谭佳将卡片出示在她眼前：绿色。 　　按照第一反应，温慕窈下意识在白板上写上了她此刻脑子里浮现出来的东西：茶叶。 　　谭佳翻转白板。 　　男生将油性笔握在手心，食指和中指夹住笔帽，轻微一用力取掉，视线随即落到白板上。 　　面具的缘故，温慕窈看不到对面男生的神情，只能感觉到对面动作忽的静止了须臾。 　　接着，男生修长的手指将笔抬起，游刃有余地往白板上划下几个大字。 　　谭佳站在温慕窈这侧，顺手将白板翻转，白板上两个字也同时落入温慕窈眼睛里。 　　——“搬家” 　　温慕窈：“……” 　　温慕窈：“？” 第16章 求你少撩我 用不着。 　　有什么预感倏然撞进脑子里, 温慕窈即刻抬眸看去。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男生漆黑瞳孔里，似乎有一闪而过的促狭意味。 　　虽然下一秒即归为平静与坦荡。 　　茶叶。 　　搬家。 　　将这两个词语结合在一起, 一个场景适时浮现在脑子里。 　　她梨花带雨地跟顾恒洲说，因为感觉顾荆不喜欢她, 所以她可以搬出去。 　　而半小时之后，别墅电梯里, 她多盯了几眼顾荆手里提的墨绿色茶叶礼盒, 顾荆当即就非常体贴地告诉她, 礼盒很重, 她搬出去会不好拿。 　　“……” 　　很难不让人怀疑对面男生微信名是不是叫Mirror。 　　温慕窈皱了皱眉, 视线微挪开，没说话。 　　谭佳擦去“搬家”两字, 乐呵呵地揶揄两人道：“看来经受不住表扬啊你俩。这乔迁之礼呢，确实可以送茶叶, 但答案可不是搬家哦，”她提醒了下, “再从茶叶本身特征方面出发考虑考虑。” 　　“……” 　　哦, 这样啊。 　　温慕窈无声呼出口气，继而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自己。 　　……怎么什么都能联想到那个尊贵哥哥？！ 　　况且，那位大少爷肯定是要在迷妹众多的篮球社意气风发的, 怎么可能会来加入这破戏剧社？拜托, 气质根本不符好吗。 　　温慕窈摇了下头, 将注意力重新移回游戏上。 　　接下来的几轮，游戏结果无论是成功还是失败，对面的男生反应依然都不太大，最明显的动作也只是将油性笔夹在食指和中指间微微晃动, 偶尔转转。 　　…… 　　社团采取积分制制定奖惩措施。 　　包括这次在内的以后每次活动后，包帆和谭佳都会根据各队的完成情况打分，记录在册，月末排名，首奖尾惩，奖惩措施由大家集思广益，共同决定。 　　第一个游戏结束后，温慕窈所在的兔子队积分排在第三，也还不错。 　　包帆开始介绍第二个游戏规则。 　　选择题考验队友默契，猜词考验创造能力，戏剧表演还应具备一个最重要的素质，便是观察能力。 　　包帆眼神示意谭佳，谭佳心领神会，将舞台上的帷幔拉拢，进去准备道具了。 　　包帆讲解说：“现在给大家五分钟的时间，仔细观察身边队友除脸部以外的体貌特征，一会儿我们会只出示队友身体的某一个部位给你们，而你们需要在规定时间内找出队友。答案正确用时又短的队伍积分很高哦，大家加油！” 　　兴致昂扬地说完，台下十二个人一动不动齐刷刷盯着他，像假人似的坐在座位上。 　　包帆：“……” 　　包帆干笑两声，两手摆动：“抓紧时间呀各位！社团积分也和第二课堂学分挂钩哦！” 　　大家这才有气无力地行动起来。 　　只要不是学习，于潇潇对这些活动向来都非常积极，再加上这第二个游戏算是正中她下怀，给了她一个光明正大观察队友的理由。 　　于潇潇直接站起身，原地绕着她那愈发无所适从的队友缓慢转圈，恨不得把人头发根数都数清楚。 　　从于潇潇那里收回视线时，温慕窈顺势往自己旁边瞄了一眼。 　　身边男生背微弓着，坐姿懒洋洋的，面朝前方，视线不知放在何处，总之是对这个游戏完全没有什么兴趣的样子，更别提还来观察温慕窈体貌了。 　　活动室里一些嘈杂声逐渐响起，男生呼吸倏地加重了一瞬，紧接着是一道极为轻微的咂嘴声。 　　捕捉到声响，温慕窈敏锐地读出了其不耐烦的意味。 　　“……” 　　这是……嫌弃她？ 　　温慕窈向来不是个喜欢忍气吞声的人。 　　思忖了几秒，她慢吞吞地伸手，拾起面前白板下方凹槽里的油性笔，在两人前方的白板上写了个问号，接着，她侧头看向身边男生，面具孔隙里露出来的双瞳干净又纯洁。 　　明知故问。 　　男生往白板递了下视线，慢悠悠侧头，和温慕窈对视半饷。 　　视线下移，停在她手里的油性笔上。男生朝她伸出右手，手背向下，四指并拢，闲散地往手心卷了下。 　　一个示意她给笔的动作。 　　温慕窈将笔递给他。 　　交接之际她垂了下眼睫，忽然注意到一个细节。 　　男生右手虎口偏向手心的位置竟有一道肉色疤痕，痕迹浅浅，中间向外略凸起，两侧分布五到六个细点，是针线缝合的纹路。 　　男生接过笔，握笔姿势懒散，写字速度很慢，在她笔迹下方也同样画了一个问号上去。 　　往回收时，油性笔顺势在他指尖轻转了圈。 　　温慕窈：“……” 　　温慕窈舔了舔唇，索性直接开口问：“不是要观察队友吗？” 　　“啊。”面具后的声音沉沉，似乎是挺久没说话，尾音有些哑。 　　他顿了两秒，语意压得含糊，“用不着。” 　　…… 　　时间到。 　　谭佳把舞台帷幔拉开。中间立了一个两米高六米长的长方形纸板，纸板中间被打了六个正常人的拳头大小的洞。包帆将男生带到纸板右边，谭佳将女生带到纸板左边，两方被纸板隔开，互相看不见。 　　显而易见，观察部位是手。 　　规则一阐明，纸板两边都瞬间怨声四起。 　　“这他妈怎么认得出来？”“又不是我对象，这也太为难人了吧。”“对啊，刚见面半小时，叫福尔摩斯来也认不出啊！”…… 　　于潇潇悄悄挪到温慕窈旁边，扯了扯她衣袖，声音按捺不住惊喜：“我好幸运啊窈妹！我队友他右手戴了手表，左手戴了红绳——” 　　一旁静静站着的谭佳立刻被启发了：“请大家把手腕上戴的东西都取下来。” 　　于潇潇：“……” 　　首先是男生观察女生。 　　温慕窈随便站了个中间的位置。待大家都站好后，女生们一起将手透过小洞伸了过去。 　　那头立刻传来男生新一轮的杂乱抱怨声。 　　包帆的声音随即响起：“三分钟辨认时间，请大家站在自己认为正确的答案面前。” 　　半分钟后。 　　包帆：“兔子队这么快就选出来了吗？都不再多看看的吗？” 　　一分钟后。 　　包帆：“嘿，你们再多想想啊，怎么都站兔子队男生的后边儿啊。” 　　又是一分钟后。 　　包帆试探的声音：“你们是不是搞错游戏规则了？这不是选最好看的手，是选你们自己队友的手啊！” 　　…… 　　三分钟时间到。 　　谭佳和包帆站到纸板外面对了下两边站队情况，接着包帆公布结果：“你们男生这观察记忆能力要加强啊！只有兔子队和老虎队的男生选对了哈！” 　　于潇潇忍不住开心地哇出声，小跳着扯了扯旁边的温慕窈。 　　莫名其妙的，温慕窈耳边回响起刚刚男生漫不经心说的那句话：“啊，用不着。” 　　用不着？ 　　这是什么意思？ 　　…… 　　没能够深入思考，包帆已经招呼着对面的六个男生将手通过纸板小洞递了过来。 　　这倒是很容易。 　　对面递过来的正好都是右手，稍加仔细观察，温慕窈同队男生虎口的那道疤痕还蛮显眼的。 　　没什么犹豫，温慕窈直接站到了纸板最里面一个。 　　旁边的女生们都还在不断纠结着，一会儿站到这个位置，一会儿又换到另一个位置。 　　谭佳站在纸板前方，探头往那边看了眼，接着意味深长地问温慕窈：“不需要再考虑一下了吗？” 　　温慕窈双手背在身后，挽唇笑笑，摇头说：“不改了，错了就算了。” 　　谭佳撇嘴点点头，没再说话。 　　索性等着没事儿干，温慕窈半耷下眼皮，视线在面前那只右手上停留了会儿。 　　手指修长，指骨微凸，指甲边缘被修剪得干净整齐，手背青筋随着手腕微转而时隐时现，显得瘦削有力。 　　其实还是蛮好看的一只手。 　　三分钟时间又到了。 　　女生这边倒是正确率很高，除了戴着狐狸面具的青青，其它女生都选对了。 　　谭佳公布结果后。 　　青青一噎，气得直接掀开面具扔到一旁，一屁股坐去舞台楼梯上：“什么破游戏！无聊死了！” 　　包帆倒吸一口凉气，惊愕地伸手想阻止：“诶青青——” 　　但为时已晚，另一边的男生都已经看见了青青的脸和面具。 　　包帆：“……” 　　“算了。”他本来的宗旨是想让大家体会一次完全不看外貌的破冰活动的。 　　包帆叹了口气，跟谭佳说，“既然已经这样了，下一个游戏就揭开面具再玩吧。” 　　谭佳点头，把女生们都召集到纸板前方，让她们拿下面具。 　　面具戴久了也憋得慌，女生们取下后纷纷大喘气。 　　于潇潇拿着老虎面具给自己扇风，随意往右睨了眼温慕窈。 　　女生双手握着兔子面具耷拉在身前，鹅蛋脸小巧，五官精致，皮肤白皙透嫩，面颊微红，鼻尖有一层薄薄的细汗，额间碎发也被汗轻微浸湿，粘在额角。 　　本就圆的两只杏眼是更显得亮晶晶。 　　当个美女真好，出汗都这么漂亮。 　　于潇潇脑子里瞬间闪过这句话，下意识转头，她有点期待温慕窈队友的惊喜反应。 　　那头的男生们还没来得及取下面具，戴狐狸面具的男生忽然拉住身旁几人，提议说：“咱们男生先帮忙把纸板帮副社搬进去吧，搁这儿太占位置了。” 　　有人主动帮忙，谭佳当然求之不得。 　　几分钟后，男生们跟在谭佳身后，一一从道具间里出来。 　　男生们已经在道具间里取下了面具，此时都是将面具拿在手里的。 　　道具间门窄，一次只容许一人通过。好奇心是人之常情，所有女生，包括才刚吐槽了游戏无聊的青青的视线，也都不禁集中到了那头。 　　耳边响起一些议论声。 　　某一刻，身侧的于潇潇身体倏地僵住，眼神直勾勾盯着那头不动，嘴巴也微微张开。 　　温慕窈觉得好笑：“你这是看到谁了。”她顺着于潇潇视线往那头瞄了眼，拿着老虎面具的男生排在第二个出来，长得挺眼熟。 　　诶，是不是在哪儿见过？温慕窈回头问：“他是不是——” 　　“是，是，”于潇潇速度极快地连点了好几下头，笑容完全收不住，“颜征，是他。” 　　真没出息。 　　温慕窈扯嘴角“嘁”了声，无奈摇头，视线又随意往那头扫过去。 　　排在最后一个出来的男生穿着校服的T桖衫和校裤，校服外套被脱下，散着挂在手弯上，头顶的黑发有轻微的被面具缠带压过的痕迹，有些乱糟糟的。 　　他正背对着大家，往里稍稍倾身，伸手，“哒”，活动室里灯被关上，紧接着他身子站直，手顺势落在门把上，边转回身边带上门。 　　在看到顾荆脸的一瞬间，其实温慕窈并不太吃惊。 　　她脑子里一刹那闪过的念头，居然是刚才猜词游戏里的某一轮—— 　　茶叶、搬家。 　　这人果然是故意的。 　　然而念头又霎时止于下半秒。 　　因为温慕窈视线下落。 　　顾荆手腕上松松挂着的狐狸面具，即刻闯入了她视线。 第17章 求你少撩我 好哥哥好妹妹。 　　“……” 　　意料之中的意料之外。 　　温慕窈有点懵。 　　她下意识垂头去确认手里的面具, 三瓣嘴，长耳朵，是兔子没错。再次抬头望过去时, 拿着兔子面具的男生过来挡住了她视线。 　　男生把兔子面具往脸上比划了下，很自来熟地自我介绍说：“队友好啊！我叫付盛, 昨天才转到岭七来的，现在在高二二班——” 　　搭话来得太突然, 温慕窈视线还没来得及从顾荆身上收回来。 　　付盛伸手在她脸前打了个响指, 语气带了些委屈：“诶, 温慕窈同学, 你队友就在你面前你还看别人啊, 这可太让人伤心了。” 　　“啊？” 　　温慕窈快速眨了几下眼睛，反应过来, “哦，学长你好, 我叫——”她顿了下，迟疑问, “你……认识我？” 　　“那可不, 学校公认的校花嘛。但是校草嘛……”付盛笑，回头指了下顾荆，“我来了之后, 可就不定是谁咯。” 　　闻言, 温慕窈撩起眼皮打量了付盛一眼。 　　不可否认, 付盛外貌的确也很出众。他身高与比例都和顾荆极为相似，但却拥有着和顾荆截然不同的气质。付盛五官柔和，双眼皮褶皱很浅，面颊虽也棱角分明, 但却不似顾荆那般凌厉具有攻击性，不笑时嘴角也带有自动上扬的弧度，极具亲和力。 　　什么校花校草的都是紧张学习之余的消遣，温慕窈并不太在意这些。 　　于是只朝付盛礼貌地牵动了下唇角，没说话。 　　付盛突然极快地弯了下腰，脸凑近温慕窈觑了她一眼。 　　温慕窈眼皮一抖，迅速往后退了半步，眼神警惕地看他。 　　付盛笑得胸腔震颤：“你这什么眼神，看看又不会少块肉。” 　　温慕窈：“……” 　　付盛倒也不介意她的冷漠，提出邀请：“一会儿这边结束了之后一起吃饭啊，队友。我这刚来岭七，人生地不熟的，你给我介绍介绍？” 　　温慕窈委婉拒绝：“我也是刚转来的，我对这里也不熟。” 　　“那正好啊。”付盛转头冲着顾荆大声说，“小荆，一会儿你先请我俩吃饭，吃完了再带我俩逛逛你们岭川呗。” 　　顾荆正慢条斯理地拉着校服拉链，闻声懒懒掀起眼皮乜了付盛一眼。 　　他躬身把面具放进一旁的大箱子里，不急不忙地往这边走，擦肩而过时，眼神若有似无扫过温慕窈，接着往舞台下走。 　　他冷嗤了声，轻飘飘赞赏道：“安排得还挺好。” 　　“……” 　　付盛食指点着他背影，撇了撇嘴，对温慕窈吐槽道：“这小子从小就这样，又拽又逼。” 　　温慕窈抿了抿唇，顺着付盛手指的方向看去。 　　顾荆没再回头，步伐闲散，下了阶梯后往后面的座位方向走。 　　青青双手握着手机小跑着跟上去，脸上神情小心翼翼又掩藏不住笑意，嘴巴一张一合，似乎是在和他说着什么。 　　顾荆脚步没停，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侧头随意瞥了她几眼，然后极轻地点了下头。 　　…… 　　最后一个游戏是听配乐猜戏剧名。 　　包帆准备的题目不多，也就寥寥十五题，但大家都还处于刚取下面具的新奇感中，积极性都还蛮高的，于是不到二十分钟便结束了。 　　顾荆的座位和温慕窈隔一个过道。男生全程都没怎么参与，双手环胸，眼皮恹恹耷拉着，百无聊赖的样子。 　　结束后，付盛再一次邀请温慕窈一同吃晚饭。 　　感受到温慕窈为难情绪，于潇潇适时过来挽住温慕窈，笑嘻嘻说：“先来后到哦学长，是我先约的窈妹。” 　　付盛倒也没再强求，只是开玩笑道：“看来咱们以后约温校花吃饭得提前拿个号了，”他下巴朝顾荆扬了扬，“是吧。” 　　同一时间，“那学长们我们先走咯！”于潇潇拉着温慕窈往外走。 　　身后传来椅子脚和木地板的轻微摩擦声，似乎是有人慢条斯理地站起身。 　　然后是一道不大不小声量在反问：“咱们？” 　　“怎么？你不用……” 　　之后的对话声逐渐远去，不太明晰了。 　　下到楼梯上的时候，于潇潇彻底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抱着温慕窈胳膊左摇右晃：“啊啊啊啊啊窈妹你真是我的幸运星！” 　　温慕窈：“？” 　　于潇潇掰着手指数：“今年戏剧社好多帅哥，顾荆、颜征、还有刚刚搭讪你的那个学长！我敢打赌，今天过后肯定不知道多少人会去找包团长说想加社！这可比那什么，天天就为了抢颗球跑来跑去的篮球社，轻松多了！” 　　温.习以为常.不以为意.慕窈：“搭讪？有吗……” 　　“刚刚我都听到了！他叫顾学长请你俩一起吃饭来着不是吗！”于潇潇噘了下嘴，“诶，不过，那个学长好像和顾学长很熟的样子诶，而且还叫他‘小荆’诶。” 　　“哦，”温慕窈没听出她言下之意，“所以？” 　　“如果，嗯我是说如果的话，”于潇潇眼球转了转，小心翼翼说，“如果你以后和那个学长在一起了，顾学长是不是得……叫你一声‘嫂子’啊？” 　　温慕窈：“……” 　　温慕窈：“你的思想很危险你知道么。” 　　“这怎么了，”于潇潇大言不惭地说，“你俩各喊各的呗。” 　　各喊各的？ 　　有个想法下意识在温慕窈脑子里转了圈。 　　……你管我叫嫂子，我管你叫哥哥？ 　　- 　　没料到会和顾荆参加一个社团活动，温慕窈为了不麻烦胡叔跑两趟接人，早上来的时候就跟胡叔说她下午放学后有事，会自己坐公交回去。 　　索性没人来接她，温慕窈跟于潇潇一起在学校附近随便吃了点东西，才慢吞吞去公交站。公车走走停停晃荡过两站路，温慕窈在臣湖站下车的时候，时间快晚上八点了。 　　臣湖一品行人进出口在最左侧的小门。 　　小门边装有人脸识别系统，但温慕窈才刚搬来没几天，她的面孔还没来得及录入系统，因此她现在暂时用的是临时通行门卡。 　　走到门边，伸手去衣兜里摸卡时才倏地想起，周一那天晚上她去便利店的时候，顺手将门卡放进了那件风衣口袋里，后来每天坐车出入便没再拿出来过。 　　臣湖一品的进出审查制度很严格，穿着整齐制服的年轻保安正立在门边认真值守。 　　叹了口气，温慕窈摸出手机给宋毓打电话，连打了好几个那边都没接。 　　陈姨和胡叔的电话号码她也还没来得及存一个。 　　踌躇了几分钟，温慕窈又点开和宋毓的微信对话框，准备给她留言。 　　刚打了两个字，她突然瞄到上方聊天记录里的一张个人名片。 　　——【Mirror】 　　- 　　收到微信好友申请的时候，顾荆正坐在挤挤攘攘又人声鼎沸的大排档里。 　　对面的刘归连干了好几瓶啤酒，喝嗨了非要拉着初次见面的付盛拜把子，杨飞拦都拦不住。 　　顾荆坐在他们对面，面色丝毫不掩嫌弃地“啧”了声。 　　把被一堆花生壳和啤酒瓶淹没的手机提出来，他拆了袋湿巾纸，慢条斯理地前后擦拭了好一阵。 　　然后才打开手机查看信息。 　　【My】申请添加您为好友 　　备注信息：哥哥qwq你在家吗？ 　　顾荆：“……” 　　这是什么东西。 　　眉头缓缓皱起，顾荆手指还没放到屏幕上。 　　“这群醉鬼，我看明天还考个几把试。”耳边响起吴三的声音，他凑过来吐槽说，“荆哥，你说这乌龟这回会不会直接被降级降到初中——我靠，这啥啊？！” 　　吴三视线落在顾荆手机屏幕上，面色霎时蒙上一层暧昧，转着腔调念出来，连字母都字正腔圆：“哥哥，qwq，你——” 　　“啪。” 　　顾荆不动声色地把手机倒扣在手心上，面无表情斜他。 　　吴三双手上举，认命地直起身走开了些。 　　顾荆通过了【My】的好友申请。 　　【Mirror】：？ 　　【Mirror】：不在。 　　对面信息秒回，但语气里的软萌感瞬间消失：【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My】：我人脸识别不了，也没带门卡，进不去大门。 　　【Mirror】：保安室登记下不就行？ 　　对面很坦诚：【他们说顾家别墅的名单里没我这号人。】 　　“……” 　　顾荆舌尖抵了抵嘴角，打字回：【十分钟。】 　　【Mirror】：在路上了。 　　他收起手机，利落起身，伸手捞起一旁的外套，手懒散扬了扬：“走了。” 　　刘归大着舌头在背后追着喊：“这就走啦荆哥？咱们还没拜把子呢！” 　　“拜你妈啊！”吴三把跟脱缰野马似的刘归扯回来，说，“人荆哥和‘妹妹’有约会呢！” 　　“妹妹？哪种妹妹啊？” 　　“还能是哪种？好哥哥好妹妹的那种呗。” 　　…… 　　- 　　温慕窈其实也不是特别着急，反正她专注度还蛮强的，在哪儿都能学习，于是索性找了家臣湖一品旁边比较安静的咖啡馆，坐到了角落的位置复习明天的考试。 　　顾荆路过咖啡馆的时候，视线一撇，刚好透过落地玻璃看到她。 　　女生坐在圆桌旁，侧脸小巧安静，粉唇微微抿着，手里握着只笔，面前摊着几本书和一个牛奶杯。 　　顾荆把单肩包往上提了提，屈起食指，轻敲了下玻璃。 　　女生纤长睫毛颤了下，抬头望过来。盯着他看了两秒，似乎是反应了一下，然后才开始有条不紊地收拾着书本。 　　工作日的晚上，时间又临近打烊，这家咖啡馆客人已经没几个了。 　　店员小姐姐正好在门口收拾垃圾，看了眼立在玻璃外面的顾荆，又瞥了眼收拾着书本的小姑娘。偷笑了下，她把垃圾丢到门口大垃圾桶，和顾荆搭话道：“来接小女朋友？” 　　不是很懂为什么店员都总爱跟他搭话。 　　顾荆舔了舔唇，没理。 　　富人区旁的店店员一般都很热情，小姐姐说：“不过她这对咖啡和酒精都过敏的体质还挺特殊的，来这儿就点杯牛奶多不划算，以后别让你小女朋友在咖啡馆等——” 　　“不是女朋友，”身边突的响起女孩子软糯的嗓音。 　　温慕窈不知什么时候出来了门口，她看了眼顾荆，认真地跟店员小姐姐解释道，“是哥哥。”似乎是觉得这误会让她过于不适，她顿了顿，末了又加了句，“亲的。” 　　顾荆：“……” 　　目光从店员小姐姐身上挪回来时，温慕窈猝不及防和顾荆对上视线。 　　须臾，她瞳孔微动，淡淡望向别处。 　　“啊，不好意思啊。”店员小姐姐尴尬地挠挠头，“怪不得都长这么好看。” 　　…… 　　温慕窈跟着顾荆进了臣湖一品。 　　从大门口走到顾家别墅还有蛮长一段路。别墅区里空间极为宽阔，住户基本都是车辆出行，再加上每栋别墅间都隔了一定距离，此时天色晚了下来便更显得人烟稀少。 　　周遭寂静，仿佛方圆几里内都只有他们两个人。 　　温慕窈扯了扯书包带，抬眼看向走她前面几米的顾荆。 　　一身蓝白校服和暗夜相融，黑色书包松松挂在他左肩，随着他步伐节奏微微晃动，男生身形挺拔颀长，半裸/露在空气中的脚踝骨修长有力。 　　蓦地，他停下了脚步，回头。 　　下意识也跟着停了下来，温慕窈眨了下眼，将视线往上移。 　　顾荆只是盯了她两秒，没说话。路灯微弱，他神情不甚明晰。接着，他默默转回头，继续走。 　　温慕窈也抬脚，慢吞吞跟上。 　　少顷后。 　　顾荆又停下脚步，回头。 　　温慕窈也顿住，无辜眼神回望。 　　…… 　　如此反复了好几次。 　　在顾荆又一次停下脚步，转回头时，温慕窈实在忍不住问出口：“你是有什么事吗？” 　　“……”顾荆略显生硬地转回头，“没有。” 　　温慕窈看向地面，点点头：“哦。” 　　忽的：“你就不能走快点？”男生清冽的声线里染着些不耐。 　　温慕窈：“？” 　　温慕窈怔了下，顺嘴问出：“你在等我？” 　　顾荆舔了舔唇：“没有。” 　　他边说边转回头，后脑勺对着温慕窈，手拉书包带的动作用了点力。 　　高挺的背影却依旧停留在原地。 　　温慕窈：“哦。” 　　她往前走了几步，在顾荆左边站定。 　　女生侧头，抿唇轻笑了下，小梨涡若隐若现：“可以走了，哥哥。” 第18章 求你少撩我 谁他妈害羞了。 　　顾荆：“……” 　　顾荆声音没什么情绪：“我说了, 没有。” 　　然后，他把书包换到右肩，抬脚开始往前走。 　　温慕窈很配合地点头：“嗯, 好的。” 　　顾荆：“……” 　　顾荆舌尖抵了下嘴角，又侧头说：“我就是走累了, 歇一下。” 　　温慕窈继续乖巧点头：“嗯，好的。” 　　顾荆：“……” 　　察觉到什么, 他缓慢耷下眼皮觑温慕窈一眼, 又别开视线了。 　　越往里走, 别墅建筑越高端, 周边的环境也越清幽, 就连刚刚偶尔会无声驶过身旁的豪车也几乎没有了。 　　耳边只有两人极轻的窸窣脚步声。 　　刚转过便利店的路口，顾荆手里握着的手机就“嗡嗡嗡”振动了起来。 　　温慕窈下意识朝声源投去视线。 　　手机屏幕发着微弱光点, 男生修长指节斜着搭在一侧。 　　拿起手机，顾荆往屏幕上垂了下头, 他没立刻接起电话，而是突然撩起眼皮睨了过来。 　　温慕窈：“……” 　　温慕窈清了清嗓子, 淡定转回头, 非常识相地加速往前走，给顾荆留下空间。 　　几秒后，手机震动声消失。 　　下一刻, 一群男生扯着嗓子吼的声音从他手机里飞出来, 声音大到连几米外的温慕窈都听得一清二楚。 　　“荆哥！妹妹呢！妹妹在旁边吗！！！” 　　“妹妹！我跟你自我介绍一下哈！我是你归哥——” 　　“我说你们也是……还叫什么妹妹啊！人一发消息荆哥就立刻就甩下咱走人的那能是妹妹吗！！！” 　　“那不能！那得是？” 　　“那得是嫂子啊！！！” 　　“哈哈哈哈哈哈哈嫂子好！！！” 　　…… 　　电话那头环境嘈杂, 而这边周遭寂静，这群男生声音重叠，语速又快，虽然身后的顾荆即刻挂断了电话, 但这些揶揄话语温慕窈也听见了个八/九不离十。 　　抵达顾家别墅门口，温慕窈推开没上锁的花园矮门，抬脚上台阶。 　　忽然在脑子里有下没下地思忖。 　　所以，她今晚因为没带门卡而求助顾荆，其实是打扰了，她哥哥和她未来的嫂子，的约会？ 　　- 　　顾荆拇指即刻落下，挂掉电话。 　　没锁手机，转而点开微信里的【桃源角娱乐会所】群聊。 　　【Mirror】：？ 　　【Mirror】：有病吃药。 　　群聊里瞬间飚出十几条回复。 　　【别叫我乌龟】：吃了，妹妹呢？ 　　【真名吴三】：吃了，嫂子呢？ 　　【腾飞】：吃了，需要我这个爱情导师指导一二吗？@Mirror 　　【老幺】：吃了，这就是高二的世界吗[星星眼] 　　…… 　　【彭队】：这是发生什么事了？ 　　【别叫我乌龟】：彭队呜呜呜！你破坏我们队形！ 　　【彭队】：…… 　　系统提示：【Mirror】退出【桃源角娱乐会所】群聊 　　“……” 　　总算是清净了。 　　把手机揣回裤兜，顾荆烦躁地抓了把后脑勺，扬眸往前方看。 　　温慕窈已经走进了花园，正步伐不紧不慢地走在石板路中间的位置。 　　距离挺远。 　　应该没听到什么东西。 　　顾荆点点头。 　　头点到一半，他倏地顿住。 　　……等等。 　　他为什么要关心她有没有听到？ 　　莫名其妙。 　　顾荆一侧嘴角忽的淡扯了扯，头轻晃了下，推开花园矮门。 　　顾荆腿长步伐大，没几步就在楼梯上追上温慕窈了。 　　刚侧了方向准备绕开时，身旁小姑娘突然“啊”了声。 　　似乎是叫住他有事儿的意思。 　　顾荆减慢速度，视线往那边侧。 　　温慕窈舔了舔嘴唇，老实承认说：“我刚刚不小心听到了。” 　　顾荆：“……” 　　顾荆敛了敛眉，身体稍稍往这边侧了侧：“什么。” 　　温慕窈手指了下他掌心里的手机：“你电话里的内容。” 　　顾荆：“……” 　　“不过我不会告诉别人的，”温慕窈眼角弯了弯，贴心安抚道，“哥哥不用害羞。” 　　顾荆：“……” 　　顾荆：“？” 　　谁他妈害羞了。 　　- 　　回到房间拿了衣服正准备去洗澡，桌上的手机又一震。 　　顾荆拿起查看。 　　杨飞又把他拉回了群聊，然后几人发了一溜的磕头的表情包。 　　【Mirror】：。 　　顾荆非常宽容地说：【算了。】 　　几分钟后，刘归到底还是忍不住：【所以“妹妹”是哪个妹妹啊？】 　　【真名吴三】：不会是真WMY学妹吧？ 　　“……” 　　看来今天不跟他们说清楚是不行了。 　　顾荆觉得自己简直太好脾气了：【妹妹。】 　　【Mirror】：字面意思。 　　【腾飞】：…… 　　【腾飞】：都他妈差点忘了。 　　【别叫我乌龟】：谁说不是。 　　【真名吴三】：噢！是顾总那边那个？ 　　【老幺】：是吧。 　　【别叫我乌龟】：周末挑个时间上门来见见咱妹妹。 　　一直沉默的顾荆突然发了句言。 　　【Mirror】：？ 　　【别叫我乌龟】：怎么？不给见？ 　　【Mirror】：你要是真对我家这么感兴趣的话。 　　【Mirror】：我可以帮你引荐一下。 　　【Mirror】：我家还缺个扫车库的。 　　【Mirror】：有兴趣可以来面试。 　　【别叫我乌龟】：…… 　　顾荆回完了这几句话，就锁屏手机去洗澡了。 　　另一边的杨飞越看越不对，去私聊刘归。 　　【腾飞】：你不觉得荆哥这态度有点微微地转变吗？ 　　【别叫我乌龟】：没有啊。 　　【别叫我乌龟】：对我依旧冷酷，臭男人！ 　　【腾飞】：…… 　　【腾飞】：滚一边儿去。 　　【腾飞】：我是说对顾总那边那小姑娘的态度。之前五六次吃饭都不舍得移个尊驾去跟人吃个饭，这今天怎么…… 　　刘归也反应过来了：【我靠，你说的对啊。】 　　【别叫我乌龟】：今天这怎么……人一喊他回去，立刻就走人了啊？ 　　- 　　周四周五两天是岭七新学期开学后第一次月考，杨天林从几天前就开始在班里如临大敌似的强调，说什么今年开始的月考不仅是岭川市三校联考，还是整个高中部三个年纪的统一时间考试，规模之大，上面特重视，有些平时就知道撒欢玩儿的人就要开始急咯。 　　温慕窈觉得杨天林这话说得真准确。 　　今儿早上她和顾荆依然是在十字路口下的车。温慕窈摸出昨晚在便利店买的三明治，小口小口地咬着吃，头往周围晃了晃，几乎全是手里捧着书，嘴里叽里咕噜念着的临时抱佛脚的学生。 　　突然感觉自己挺格格不入—— 　　这个想法冒出来时，温慕窈刚好侧头看到斜后方的顾荆。 　　登时觉得自己和谐极了。 　　男生双手插在衣兜里，眼皮半耷拉着，步调懒懒散散的，困得不行的样子好像随时随地倒头就能睡着，左肩上挂着的书包干瘪得一匹，目测根本没装几本书。 　　也对，温慕窈回想了下昨晚的事儿。 　　这大少爷花天酒地美人在怀的，谁还在意什么月考啊。 　　…… 　　月考时间排得很挤，最后一科考完就十二点过了，下午一点半就又要开考，中午只有不到一个小时的吃饭休息时间，估摸着时间不太够，温慕窈还想趁着这会儿时间回教室看会儿书，于是没跟于潇潇出去吃，而是自己去了食堂。 　　她去的是最贵最新的三食堂，人倒也不算多。随便拿餐盘打了点饭，找了个位置坐下吃。 　　才刚掰开一次性筷子，夹了几粒米饭放嘴里，温慕窈对面就被人放下了一个餐盘。 　　她吞下嘴里的饭粒，顺着端餐盘的手抬头往上看。付盛冲她咧嘴笑了下，把另只手里拿着的瓶装咖啡“哒”地一声放温慕窈前面，边坐边说：“队友请你的。” 　　温慕窈睨了眼咖啡：“谢谢，不用了。” 　　“小荆，这儿。”付盛没注意到她这句话，视线越过温慕窈，朝她斜后方招了招手。 　　须臾，左边余光里出现顾荆的身影。 　　顾荆只低低嗯了声，左手端着餐盘，右手握着瓶牛奶，迈着懒懒散散的步子走过来，似乎是转过身后，垂了下眼睫，才发现付盛对面坐了一人。 　　微顿了下，他淡然地把盘子放在付盛旁边，然后微微倾身，将右手的牛奶和温慕窈面前的咖啡置换，接着拉开椅子坐下，整个过程动作一气呵成，极其流畅。 　　付盛都愣了下才反应过来：“你想喝咖啡自己买啊，这可是我请小学妹的。” 　　顾荆不急不慢地搓开一次性筷子，筷子头刨了刨米饭，眼皮耷拉着，薄唇轻吐出一个字：“困。” 　　付盛：“……” 　　温慕窈眨了眨眼，目光从牛奶瓶往斜对面递了递。 　　顾荆手肘倦怠撑在桌上，视线垂在饭菜上，慢条斯理地往嘴里夹着米饭。 　　倒也没揪着咖啡不放，付盛右手大拇指往右边一指，当着顾荆面跟温慕窈吐槽说：“这小子一直就这样儿。你知道吗，以前我们初中的时候有个女生追他大半个学期，写了浩浩荡荡一大张纸的情书，后来终于鼓起勇气当面递给他，你猜他怎么说？” 　　温慕窈：“……” 　　她其实不是很喜欢跟不熟的人聊天，但看了眼付盛一脸兴致勃勃的模样。 　　温慕窈抿了抿唇，顿了下，状似随意接道：“你不如做梦？” 　　顾荆：“……” 　　顾荆：“？” 　　埋着头只顾吃的大少爷终于舍得抬起高贵的头颅，撩起眼皮睨过来。 　　温慕窈也配合地回望过去，对视了两秒。 　　女生有些无措地放下筷子，无辜的神情说：“我以为这会是你说的话。” 　　顾荆：“……” 　　他舌尖抵了抵脸颊，无声冷嗤了声，挪开视线。 　　付盛“噗嗤”一声被逗笑：“你还挺会看人，这确实像是现在的他会说的话。不过他那时候还委婉很多，说的是，‘我作文也写得不好，可能帮不了你’，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这啥啊这，还不如直接拒绝人家呢，人女孩子当时脸都绿了……” 　　…… 　　随便又吃了几口，温慕窈端着餐盘以复习为由先走了。 　　付盛没急着吃饭，目光黏在温慕窈背影，一路跟到她出了食堂，拐弯消失，这才收回视线，夹着饭菜开始吃起来。 　　付盛往嘴里塞了口饭，突然想起来什么，问顾荆：“你有小学妹微信吗？推我一个呗。” 　　顾荆皱了下眉：“哪个小学妹。” 　　付盛觉得好笑：“还能是哪个？” 　　“哦，”顾荆没回答他，侧头话锋一转问，“你对她有意思？” 　　付盛笑了下，也没正面回答：“交个朋友不行吗？不是我说你到底给不给啊。” 　　“没有。”顾荆视线轻描淡写扫开，“跟她不是很熟。” 　　“哦，”付盛莫名其妙，“不早说。” 第19章 求你少撩我 举手之劳的义气。 　　其实顾荆谎称说没温慕窈微信也没啥别的意思。 　　他跟付盛从小一起长大, 后来初三的时候付盛跟着爸妈工作调动，转去肆江读了两年书，前几天才又转回了岭川。 　　付盛这人吧, 当朋友很够义气，但就是个交际花。换句话说, 上头和下头都极其容易，渣女生不带眨眼的。 　　顾荆是觉得, 虽说他跟温慕窈也没啥实际关系, 但毕竟住到同一屋檐下了, 人小姑娘也偶尔会叫他声哥哥, 当然多半也是在没安什么好心的时候叫。 　　但他觉得这点儿举手之劳的义气还是该有的。 　　反正对于这两句脱口而出的话。 　　……他就是这么跟自己解释的。 　　- 　　月考结束后的周六中午, 包帆给大家拉了个微信群，说是每周会在里面分享一些戏剧社的相关资料, 比如这几年的戏剧社发展史啊各种优质戏剧赏析啊如何提高戏剧审美啊之类的，让大家有空可以关注关注。 　　他才刚发完这几句话, 就立刻有人提出了质疑。 　　【青青】：分享相关资料？ 　　【青青】：分享戏剧社是如何一步步濒临倒闭的吗？ 　　【包帆】：…… 　　包帆开始苦口婆心：【青青，你别看戏剧社现在这样……】 　　【青青】：灵芝剧团嘛, 说多少遍了都[白眼] 　　…… 　　温慕窈做完作业有些口渴, 想下楼倒杯水喝，走到旋转楼梯上时，才来得及摸出一直亮个不停的手机查看消息。入社申请表上有填联系方式, 她申请入社当天谭佳就来加了她微信。 　　群聊消息太多, 她也没怎么仔细看, 一目十行扫了一下，跟着大家回复了个收到。 　　正准备收起手机时，包帆在群里问了句：【对了，大家谁有顾荆同学的微信啊, 麻烦帮忙拉进来一下。】 　　【包帆】：@青青，你和他是队友，你应该有的吧？ 　　【青青】：……就非要在群里问吗？ 　　【青青】：我上次找他要他没给，满意了吧！ 　　【包帆】：哦，这样啊。 　　包帆有些讪讪，转移话题：【@全体成员，其他人有吗？】 　　【谭佳】：入社申请表上没有吗？ 　　【包帆】：顾荆同学是从灵芝剧团的方老师那里入社的，没有填申请表。 　　【谭佳】：哦，那我没有。 　　下了楼梯，温慕窈走过客厅去厨房接水，接了水往回走经过放映室时，听到里面传来隐隐声响，闪着细小光点。放映室没关门，温慕窈往里面随意瞥了一眼。 　　房间很暗也很空，顾荆穿着一身黑，独自一人没骨头似的靠在贴墙的沙发上，光点在他利落的下颌线上来回闪烁，忽明忽暗，他视线直直望向白色大屏幕，神情不太分明。 　　温慕窈瞳孔微挪向白色大屏幕。 　　是一段舞台剧录屏，屏幕上的女人身姿曼妙，虽能看出来上了年纪，却也巧笑嫣然，风韵满满。视频左上角四个logo似的字眼映入眼帘：灵芝剧团。 　　灵芝剧团？怎么有点眼熟。 　　温慕窈视线回看了眼手机屏幕，然而刚才的消息已经被刷上去了。 　　【付盛】：我拉。 　　系统提示：【付盛】邀请【Mirror】加入群聊。 　　【包帆】：感谢付盛同学！ 　　…… 　　温慕窈下意识又抬眸往放映室里看。 　　沙发上的少年眼睫微动，眨了下眼，头忽的往门边侧过来，不知是要寻手机还是看什么。 　　“……” 　　温慕窈蓦地移开视线，端着杯子快速抬脚离开。 　　- 　　回房间换了件衣服，把泳衣浴巾什么的拿上后，温慕窈出门了。 　　好不容易考完试，于潇潇打算好好放纵一下，于是约了温慕窈出去游泳。 　　温慕窈本来是拒绝的，但实在耐不住于潇潇在她耳边的百般游说。 　　她不会游泳，只能全程套着个游泳圈，毫无游玩体验。小时候还好，后来随着年龄大了些，让她更觉得在一群自由来去的小朋友中间，套着游泳圈在水里飘着的自己像个傻逼。 　　于潇潇大小姐带她去的是一家新开的私家游泳馆，会员制，很隐秘，修建在近岭川北山的郊区，人少环境佳，附近还是明星许贺添主演电影《侠客》的拍摄地，就算是上流人士也需要有门道才能预定到。而于潇潇是因为她爸于总最近和那边游泳馆的老板有商业合作。 　　是于潇潇家司机开车送两人去的。 　　车一上了北山，周遭气温就明显低了下来，从车窗缝隙漏进来的风都像是加了冰般凉，温慕窈下意识裹紧了风衣外套。 　　到达游泳馆大门口后，于潇潇打了个电话，没几分钟，游泳馆的老板亲自出来迎接了两人。 　　带两人进去的途中，老板笑着说：“咱这儿还没正式开业，我儿子正带了一群男生在里面玩呢。嗐，早知道潇潇你要带朋友来，那群臭小子我刚就给赶出去了。” 　　当了这么多年的富家千金，于潇潇当然也知道这话只是恭维：“没关系的，付叔叔，大家一起玩儿热闹嘛。” 　　老板笑：“也是，正好也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温慕窈安静地跟在两人后面走，穿过一条长廊便是大型泳池，视野即刻开阔起来，里面一些水声和男生的打闹声也传了出来。 　　正听前面两人说着话，老板突然朝不远处招了招手。 　　紧接着是有人小跑接近的脚步声：“爸，咋啦。” 　　老板往旁边挪了下脚步，手往后指：“阿盛，这是于总家千金和她朋友，你带着俩小姑娘一起玩哈。” 　　温慕窈偏了下头，视线递过去时，付盛也正好看见站在后面的她。 　　惊喜了下，付盛笑着说：“哇，这么巧啊，队友。”说完才看向旁边的于潇潇，“学妹你也是。” 　　老板视线在三人之间逡巡了下：“认识啊？” 　　付盛说：“对，学校里一个社团的。” 　　“那太好了，你们玩吧，我走了。”老板叮嘱付盛，“别欺负人小姑娘啊。” 　　“您这说的，”付盛头往后扬了扬，“这么多朋友看着呢。” 　　游泳池很大很空旷，空气中还散发着淡淡消毒水味道。 　　温慕窈瞟了眼付盛示意的地方。泳池那头有数十个男生，距离隔得远看不太清楚人脸。 　　但他们几乎都赤/裸着上身，只穿了泳裤，有几个光脚在岸边跑着打来打去，有几个在水池里打水仗，几个人搞出的声响硬是有几百人的气势。 　　付盛给两人指了下女更衣室方向，于潇潇拉着温慕窈去换衣服。 　　温慕窈的泳衣是一件极其保守的连衣裙，上至锁骨，下面裙摆也是齐膝，除了更紧身一点，跟普通的连衣裙几乎没区别。 　　于潇潇穿着她的比基尼，极其愤恨地说：“窈妹，你真是浪费了你的好身材。” 　　温慕窈又拿了条浴巾披在身上，面不改色道：“我只是不希望我溺了水，在水中挣扎时，救生员好不容易游到我身边，还要思考一下从何下手。” 　　于潇潇：“……” 　　当天晚上的温慕窈回想起这话，倏地觉得自己可真有先见之明。 　　游泳馆还没正式开门，游泳圈也还没几个，还全都是能塞下三个她的那种。 　　温慕窈左挑右选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找了个稍微小点的，套上后小心翼翼从浅水区下水。 　　于潇潇会游泳，早下去游了好一会儿了。此时见温慕窈终于下水，她激动地在几米外的水里跳着喊：“窈妹！我在这里！” 　　声音吸引了对面几个男生的注意，有人突然脱口而出：“卧槽！这不是——” 　　温慕窈双手抱住大游泳圈的一部分，闻声眯着眼睛看过去。 　　是刘归他们几个，还有几个虽然叫不出名字，但是都因着某个人的缘故见过好几次了。 　　温慕窈下意识转动着脖颈左右看了圈。 　　这次这某个人竟不在。她咂咂嘴，转回视线，没再过多注意。 　　对面几个男生跳下水，慢吞吞游过来温慕窈旁边，把她围了一圈。 　　几人面面相觑了几秒，刘归摸着后脑勺不好意思地说：“抱歉啊学妹，之前情书那事儿……”他声音倏然抬高，指着旁边一男生，“全怪他一个人！都是他没搞清楚人！” 　　杨飞：“？” 　　“你妈的！”杨飞直接弹起来跳到刘归身上，把他头往水里摁。 　　…… 　　于潇潇是个自来熟，没几分钟就把所有人都认全了，还玩得挺开心。 　　温慕窈不是个喜欢打闹的人，为避免被误伤到，她攀着游泳圈默默发呆，任由水流将她一点点推离人多的嘈杂区。 　　不知过了多久，她再回过神来时，已经离他们二十几米远了。 　　头一撇，突然发现旁边几米外的岸边还有一人。 　　男生穿着一身黑，仰躺在白色躺椅上一动不动，脸上被一条白毛巾罩了个严严实实，长腿微微岔开着，突出白皙的脚踝骨搭在躺椅边缘。 　　看样子这人应该是在睡觉。 　　温慕窈视线往上挪，墙上标识倏地撞入视线：两米深水区。 　　温慕窈：“？” 　　浑身条件反射地一抖，她下意识往前扑试图更牢地抓住游泳圈，却反倒适得其反，本就又滑又大的游泳圈后摆忽地翘起，身材纤细的温慕窈转瞬间从圈中滑落，头顶霎时被水淹没。 　　五官即刻被汹涌的消毒味水填满，温慕窈身体愈挣扎却愈止不住下沉，她张开嘴呼救，却死活也发不出声，只有耳边和嘴里的咕噜声越来越响，此刻的水似乎是化成了无数根细针往她鼻子和喉咙狠狠扎去，她只得努力地高举双手拍打水面，试图引起人注意。 　　好像过了很久，但也就几秒。 　　恍惚间的视线里，似乎是有人从岸边跳进了水里，然后周遭泡沫多了起来，温慕窈艰难地往那边转头，那抹黑色人影顷刻间靠近她，下一秒腰上便被覆上一抹灼热，额头紧贴上一片硬朗肌理。 　　…… 　　温慕窈双手竭力攀着泳池边，疯狂咳嗽着，狼狈地往上爬。 　　五官都痛得厉害，脑子里嗡嗡的，远处传来一群人叫她名字往这边快速跑的声音。 　　她躬身半跪在泳池边，咳嗽的不那么厉害了后，才来得及分心去看刚将她托上泳池的人。 　　顾荆浑身湿透，身上黑色T桖衫紧贴在身上，下颌线绷得锋利，眉头也皱得很紧，双手在泳池旁一撑，极轻地跳上来，视线一寸都没分给温慕窈，甚至一句话都没和她说，只沉默地从岸边拿了件干的T桖，接着快步走开。 　　温慕窈视线很快就被一群围过来嘘寒问暖的人挡住。 　　于潇潇自责得不行，把温慕窈扶到躺椅上坐着，抱着温慕窈都快哭出来了，一群男生也面容紧张，抠着脑袋，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地盯着她俩。 　　过了好几分钟，温慕窈也差不多缓过来了，哭笑不得反过来安慰于潇潇：“我没事，怪我自己没注意。”她其实更多的是被吓到了，呛水倒不是特别严重。 　　付盛刚刚被他爸叫走有事，刚刚听说了后才急急忙忙从办公室那边跑过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事儿了？” 　　刘归指了指温慕窈，讪讪说：“刚刚学妹一个人在深水区，我们没注意到，不小心溺水了。” 　　付盛蹲到温慕窈脚边：“没啥大事儿吧？” 　　杨飞说：“没事儿。幸好荆哥刚嫌我们吵，在这边睡觉，看到了之后立刻就跳下去把学妹给救起来了。” 　　“顾荆？”付盛错愕地扬头，“你确定是小荆救的？这怎么可能啊……” 　　吴三答：“对啊是他，我也看到了，有什么问题吗？” 　　付盛疑惑地转了转脖颈，缓缓说：“他小时候溺过水，差点死掉，对水有阴影的啊……” 　　- 　　另一边。 　　顾荆手里死死捏着干净T桖衫背离人群，步伐越来越快，最后直接小跑起来。 　　“砰”的一声，他推开厕所门，冲进洗手间，手触及到洗手池时脚步已经开始踉跄，他猛得俯下身，将头深深埋进洗手池里，浑身的血液开始倒涌，眼球急速充斥满了生理盐水似是快要爆炸开来，手腕青筋极为明显地凸起。 　　吐了个昏天黑地。 第20章 求你少撩我 他可能是真的有病。 　　顾荆背脊绷成了个被竭力拉到满的弯弓, 不知在洗手池趴了多久。渐渐缓过来，眼前逐渐变得清晰，呼吸也稍许顺畅, 只是眼球依旧肿胀得厉害。 　　顾荆喘息着打开洗手池的水龙头，任水流哗哗地冲洗, 眼睫垂着不动。 　　他胃里没东西，吐的全是胃酸混合泳池的消毒水。 　　须臾, 他缓缓抬手, 捏了下鼻梁, 抬头盯了眼镜子里的自己。 　　眼尾通红, 嘴唇泛白。像是没了人气儿。 　　转身, 劫后余生似的半垂着头，靠在墙边。 　　忽的又想起了那片他痛苦记忆开始的人工湖。 　　大概是他十岁的夏天吧。 　　那时候他外公的葬礼办完差不多三个月, 顾恒洲正式出任了凌达集团董事长。授予仪式那天，家里设了宴席招待各界名流人士, 凌枝以身体不适为由没有出席。 　　晚宴快结束时，小顾荆才在人工湖边找到凌枝。她一动不动地坐在座椅上, 眼神空洞呆滞地望着湖里。 　　小顾荆跑过去拉她手：“妈妈, 你在这儿干什么啊？他们都在找……” 　　凌枝躲开他手，起身，愣愣往湖边走。 　　小顾荆有点奇怪, 小跑着追过去, 又小心翼翼去拉她手：“妈妈, 你怎——” 　　凌枝猛得回身大力甩开他手，带着哭腔冲他大吼：“别叫我！能不能别来管我了？！” 　　同一时间，“噗通——” 　　凌枝抽回手用力太猛，小顾荆又站在人工湖的边缘, 晚上灯光暗淡，路边滑腻，他脚没踩实，转瞬间就整个人摔进了湖中。 　　人工湖足足有三米深，像是个面上毫无波澜，实则凶猛无常的吞人怪兽。 　　小顾荆在湖里死命扑腾挣扎。 　　恍惚间路灯一晃，他失去意识前看到的最后一幕，竟是凌枝急迫地下意识往湖边跑了两步，却又在某一刻，倏然停下的脚步。 　　再睁开眼便是在他自己的房间了。 　　手背上输着液，浑身无力，嘴唇干涩，嗓子极疼。他艰难地往旁边撇头，守在他床边的不是凌枝，更不是顾恒洲，而是陈姨，一个和他毫无血缘关系的人。 　　陈姨告诉他，家庭医生已经来过了，他身体现在已经无大碍了，就是需要好好休息。 　　小顾荆哑着嗓子问：“妈妈呢。” 　　陈姨说：“凌小姐守了你一晚上，才刚刚去睡觉。” 　　小顾荆点点头。 　　他就知道，他在湖里不经意间看到的那幕，一定是错觉。 　　傍晚，身体恢复得好些了，输液也输完了。 　　小顾荆下床，跑去楼上找凌枝。她门微掩着，小顾荆正想推门进去时，蓦然听到里面传来凌枝与朋友的对话声。声音不大不小，却足够比人工湖水更令他窒息百倍。 　　凌枝说：“昨晚我看着儿子在湖里挣扎时，突然就在犹豫……要不别救他好了，反正也是意外，就这样算了吧……” 　　推门的手霎时触电般地收回。 　　他好不容易回暖的身体，在听到凌枝这话的那一瞬间，冰冷又再度蔓延四肢百骸。 　　…… 　　那件事已经过去很久了。 　　刚开始他连看到深水都害怕，后来渐渐恢复了些，也能到泳池或者河湖边上了，但还是不能下水。刚刚他实在是也没想那么多，小姑娘在水里挣扎求救，附近又只有他一人。 　　能怎么办？ 　　根本也没怎么思考，直接就跳了下去。 　　他体会过溺水，这种窒息的感受他太熟悉了，一点也不舒服。 　　不过还挺神奇，十岁以来的头一遭。 　　他本来以为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不会再下到深水什么了的。 　　- 　　温慕窈在岸边坐着，没再下水。 　　瞧着她没什么大碍了，刘归几个男生也逐渐走开，继续下水玩儿去了。于潇潇倒是自动请缨，陪着她在躺椅上干坐着，只是视线却还是忍不住望向游泳池里。 　　温慕窈瞥了眼她：“玩去吧。” 　　于潇潇嘟了下嘴，嗲声嗲气说：“可是我得陪你呀宝贝。” 　　温慕窈面无表情：“好，那你陪着我吧。” 　　不按套路出牌，于潇潇登时一噎，末了又舔着脸戳温慕窈说：“那我就再去玩一会儿。” 　　温慕窈笑：“嗯。” 　　在躺椅上坐着越坐越冷，温慕窈决定先去换衣服，换完衣服再过来岸边等于潇潇。 　　拿掉肩上披着的浴巾，她趿着拖鞋走去泳池边，探身跟于潇潇说了句，然后沿着泳池边往更衣室方向走。 　　游泳馆还没开业的缘故，一次性消毒毛巾并没有拆分到更衣室里，而是整体放在旁边的休息室里。温慕窈回忆着刚刚付盛跟她提的方位，想先去拿了毛巾再换衣服。 　　走过长廊转角是一条石子路，中间铺着木板，木板尽头是个感应门。 　　进了门后头一撇，角落里穿着一身黑的少年落入视野。 　　顾荆坐在贴墙长凳的最边缘，双腿叉开着，一边手搭在大腿上，修长手指斜斜垂在空中，一边手肘撑在膝盖，大拇指和食指抵住太阳穴。 　　他眉头依旧皱得很紧，面色疲倦无力，细密睫毛半搭着。 　　感应门在温慕窈身后倏然自动关上，发出“哒”的一道轻响。 　　许是听到了响声，顾荆缓缓掀起眼皮看过来。 　　对视了几秒。 　　温慕窈摸了摸鼻子，食指往旁边扬了扬：“那个，我来拿毛巾。” 　　顾荆眼睫微动，视线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没说话，但却满脸写着“我问你了么”。 　　温慕窈：“……” 　　清了清嗓子，温慕窈朝旁边消毒柜走去，拉开柜门的一瞬间，视线又不经意间往右边角落的顾荆递过去。 　　他脸色不太好，好像身体不太舒服。 　　随意抽了条毛巾出来，温慕窈擦着湿润的发尾，慢吞吞往外走。 　　她突然想起刚刚付盛说的那事儿。 　　付盛说，他十岁的时候跟着爸妈去顾荆家参加他们家家宴，晚上快要走的时候，突然看见顾荆妈妈疯跑进别墅，喘着粗气，神情特别着急地说顾荆跌到人工湖里去了，叫人赶紧去帮忙救她儿子。 　　后来他才听说，那天天色比较晚，顾荆都在湖里挣扎了好久他妈妈才发现他，救起来时气息都很微弱了，也幸好他身体好，求生意识也旺盛，这才虚惊一场。 　　再然后，顾荆便留下了心理阴影，和他一起报的游泳课也都退课了，甚至有时候在学校里远远看到湖面，浑身都会莫名开始颤抖，嘴皮泛白。 　　现在虽然是好多了，但是也依然下不了水。 　　今天都是被刘归他们给硬拖出来的。不过他兴致始终不太高昂，其他人游泳，顾荆就一个人远远在旁边睡觉。 　　而这样的人，竟因为救她而不得已违背了身体本能反应…… 　　温慕窈抿了抿唇，心里倏然一动，有什么奇怪的东西一闪而过。 　　借着侧头擦后脑勺的动作，她视线又不自觉往那边瞄。 　　头将将侧过微小弧度。 　　余光里，顾荆漫不经心坐直了些身体，肩胛骨懒懒地倚在墙上，头偏着看过来，嘴角勾着轻嗤：“看什么。” 　　温慕窈：“……” 　　淡定移回视线，温慕窈脸不红心不跳地撒谎：“没看你。” 　　“嗯？”顾荆闲闲拖着调子说，“我有说你看我？” 　　温慕窈：“……” 　　此地无银三百两。 　　面色仍旧淡定，温慕窈语调随意：“你不是就那样以为的？” 　　顾荆：“……” 　　半饷，一声没什么情绪的轻笑。 　　没再跟温慕窈绕圈子，顾荆微哑嗓音又压低了些，慢悠悠地吐出几个字：“有话就说。” 　　温慕窈脚尖刚好踏进感应门感应范围内，感应门灵敏地滴了声，缓缓拉开。 　　闻声，她脚步顿住。 　　突然做了个决定。 　　温慕窈果断转身，步伐从容地走到顾荆右边坐下。 　　顾荆：“？” 　　顾荆眼睫微不可查眯起：“你做什么。” 　　温慕窈双腿并拢，双手手掌撑在膝盖旁，下巴搭在左肩，抿唇笑，小梨涡随着嘴角弧度微微上扬：“坐一会儿。” 　　思忖了下，她又补充说：“陪你坐一会儿。” 　　她把“你”字稍稍加重了些。 　　顾荆：“……” 　　顾荆眼底闪过一丝细微的诧异：“溺水的又不是我。” 　　顿了下，他又扯了下嘴角，冷笑说，“不会游泳还非要下水的也不是我。” 　　温慕窈：“……” 　　无言地抿抿唇，看在这位大少爷刚才才救过她的份上，她决定大度地不跟他计较。 　　“但是现在身体更为不适的人是你。”她老实说出缘由。 　　舔了舔唇，顾荆侧脸肌肉动了下，矢口否认：“没有。” 　　“真的没有？” 　　温慕窈纤长睫毛忽的掀起，飞速朝顾荆倾了倾身，在他面颊斜向下几寸处悬停，清澈干净的瞳孔闯入他视线。 　　她目光在他面上一寸寸游移，而后语气很诚恳地说：“你脸有点红。” 　　没有犹豫，顾荆即刻否认：“没有。” 　　温慕窈眨了下眼，下结论：“应该是有点发热。” 　　“……哦。” 　　顾荆舌尖缓缓抵了抵嘴角，不动声色后仰身体拉开距离。 　　隔了好几秒才松口说，“可能吧。” 　　温慕窈神色淡然，直起身，挪开视线。 　　沉默须臾，顾荆语气添了少许柔和：“用不着陪我。” 　　温慕窈转了转头：“嗯。” 　　依然坐在位置上怡然不动。 　　顾荆：“？” 　　顾荆怀疑她是没听清，挑眉：“我说不需要。” 　　温慕窈也学着他抬眉，圆圆杏眼眨了下：“我说，嗯。” 　　搭在板凳上骨肉匀称的白腿弹了弹。 　　顾荆：“……” 　　也没坐几分钟，于潇潇给温慕窈打来电话，问她在哪里，说是在更衣室没看见她。 　　温慕窈将手机贴在耳边，直接当顾荆面撒谎说她正在参观游泳馆的馆藏室，马上去更衣室找她。 　　顾荆懒洋洋靠在墙边，闻言掀唇角轻哂出声。 　　温慕窈侧头觑了他一眼，面不改色地边接电话边走出了休息室。 　　- 　　顾荆回到臣湖一品时大概晚上七点。 　　玄关换鞋子，他不自觉垂眼皮往旁边睨了眼。鞋架上整齐摆放着小姑娘这几天常穿的褐色圆头小皮鞋。看样子她已经回来了。 　　顾荆漫不经心收回视线，趿上拖鞋，正准备走时，脚步却忽的一愣。 　　两秒后，他才又抬脚往楼上走。 　　奇怪，太他妈奇怪了。 　　请问，他刚刚是在注意什么？ 　　……他是从哪天起，居然连这种细节也不经意间放进眼里了？ 　　顾荆心不在焉地往里走，陈姨问他吃晚饭了吗，他摇摇头，随口说没什么胃口。 　　接着晃晃悠悠地往楼上走。 　　别墅里有中央恒温空调，初秋傍晚含着凉意，这会儿进了室内感受到暖意从四面八方袭来后，他才忽然觉得后脑勺昏昏沉沉的，脚下像踩着棉花，整个人头重脚轻的。 　　沉吟一瞬。 　　哦，他找到原因了。他应该是有点发烧，脑子有点杂乱。 　　那便能说通了。 　　推开房间门，躺上床，眼皮似乎被放上了千斤秤砣般重。 　　迷迷糊糊半梦半醒间。 　　下午的一些感受又身临其境般回溯到此刻的全身。 　　不过这次的感觉很神奇。 　　泳池里。 　　滑腻软糯的脚掌蹬在他膝盖处，掌心里是柔软纤细的腰肢，眼前是挺直瘦削的肩胛骨，旁边是贴在额角的丝丝秀发，鼻息间是挂着小水滴的浓密眼睫，微红的脸颊。 　　休息室里。 　　女孩忽的倾身靠近。 　　灵动圆润的杏眼，缓慢眨动着的睫毛，极为黑亮的瞳孔，还有不太明显的白皙细小绒毛。 　　然后还有那时，他鼻尖那道出自女孩身上的，若有若无的形容不出来的暗香。 　　…… 　　身体有个地方在发热发胀。 　　在即将突破临界值的一瞬，顾荆猛然睁开眼，急速喘息了两口气，眼睛一眨不眨地望着纯白天花板。 　　此刻，他的脑子里只浮现出了八个字加一个句号—— 　　他可能是真的有病。 第21章 求你少撩我 兄妹情深。 　　拒绝了付盛的晚饭邀约, 温慕窈搭了于潇潇家的顺风车回了臣湖一品。 　　这回进臣湖一品大门的时候，她人脸终于录入了系统。上次用鼻孔看人将她拦在门口的年轻保安瞬间转换面孔，恭维地说什么, 是因为觉得她长那么好看，他要是见过一定能记住…… 　　温慕窈心说我可去你的吧。 　　然后她乖巧抿唇笑：“没关系的叔叔, 您工作辛苦了。” 　　回房间洗了个澡，温慕窈拿了手机和钱包, 准备出门觅食。 　　宋毓虽然工作忙, 也不怎么过多管她, 但在钱这方面倒是不会克扣她, 每月的零花钱量几乎都绰绰有余。 　　下楼到客厅, 陈姨正在收拾东西。明天是她一月一次的月假，她会回家休息一天。 　　佣人们都是轮休, 倒也不担心家里没人做事。 　　走之前，陈姨到底还是跟温慕窈说了声, 说顾荆也还没吃晚饭，而且看样子好像脸色不太好的样子。厨房里有吃的, 如果他俩饿了可以让佣人热点来吃。 　　温慕窈认真点头, 甜甜地笑：“谢谢陈姨，我会好好吃的。” 　　……虽说人家这话主要目的吧，应该是在于让她记得提醒顾荆吃晚饭。 　　不过管他呢。 　　说是这样说, 温慕窈还是没吃家里厨房的饭菜, 她去的还是上次那家便利店。 　　她觉得吃饭应该是件快乐的事, 她还不想吃个晚饭都要看人脸色。随便拿了个肉末茄子的便当，温慕窈去前台付钱加热。 　　今天的便利店店员还是上次那个化着大红唇和上挑眼线的年轻女孩儿。 　　打价的时候她就忍不住偷看温慕窈，将热好的便当从微波炉里拿出来时，店员终于忍不住说：“小姑娘, 我记得你，上次你就坐那儿的吧。”她指了指窗边的位置。 　　温慕窈侧头看了眼，搭腔：“嗯。” 　　“你长得好乖哦。”便利店店员心里很软，嘴咧开的弧度和上次在顾荆面前一样，“学校里肯定很多男生追你吧？” 　　“没有的。”温慕窈回话。 　　抬眸看见对面一脸不相信的神情，她哭笑不得又强调了一遍，“真的没有。” 　　确实也没有，她没说谎。 　　“那只是你没感觉到！”便利店店员帮她掀开便当，语气很笃定，“上次你来的时候，那个穿白衣服的巨帅的帅哥都承认说你长得好看呢。” 　　温慕窈一怔：“上次？” 　　她说的是顾荆那群人温慕窈能大概知道，但是……穿白衣服？她哪记得那么清楚。 　　便利店店员说：“对啊。” 　　她记性很不错，点了点收银台旁货架上摆放的薄荷糖，“就买了这个牌子薄荷糖的男生。” 　　温慕窈：“……”那这就更不知道了。 　　不过也不重要就是了。 　　把便当拿到老位置，温慕窈摸出手机，边吃边查看消息。 　　刚刚没注意看手机，现在才发现于潇潇把她拉进了个群聊，名字叫【两个公主和六个猛男】，还有很多未读消息。 　　温慕窈头顶缓缓打出一个问号。 　　手往下一滑看到于潇潇给她发的消息，才知道这群聊里都是今天下午游泳馆那几个人。 　　转而点开群聊消息，果然是在吐槽这土味群名。 　　【腾飞】：这名字一看就是乌龟的手笔。 　　【真名吴三】：敏锐啊，我刚亲眼看着他取的。 　　【别叫我乌龟】：不过现在应该叫两个公主和五个猛男了。 　　老幺立刻对号入座：【你在内涵谁？】 　　【别叫我乌龟】：虽然你也挺弱的，但是今天荆哥应该比你还弱。 　　【别叫我乌龟】：看他刚走的时候那蔫哒哒的样子，啧啧。 　　【于潇潇】：感谢顾学长救窈妹[祈祷] 　　说起这，付盛想起了件事：【对啊。】 　　【付盛】：他家佣人好像明儿休假，现在应该就走了吧。他这么久也没回信息啥的，不会是生病了一个人在家没人发现吧？ 　　温慕窈咀嚼茄子的动作忽的放慢了些。她突然想起下午在休息室里确实看他脸有点红，然后刚刚陈姨也说他脸色不太好。 　　要不她一会儿回去……敲敲门？ 　　杨飞也跟她有一样的想法：【我操，要不咱们去他家看看吧？】 　　【别叫我乌龟】：他家住哪栋都逑不知道。 　　刘归说起这就怨气重重：【家里有了个妹妹跟宝贝似的藏着生怕人晓得。】 　　【真名吴三】：对啊，家里不是有个妹妹吗？住一个屋的哥哥都病倒了，妹妹都发现不了的话，这妹妹也太没人情味儿了吧。 　　【My】：…… 　　【真名吴三】：哟，这不温校花吗？ 　　谢谢，温慕窈心说，温校花兼顾荆妹妹的她有被内涵到。 　　正想着要不就不吃了，早点回去。 　　【付盛】：不用了，他回消息了，说是刚刚睡着了。 　　…… 　　几口将便当吃完，温慕窈又拿了个味道比较清淡的便当，让店员热了打包带走。 　　拿塑料袋装的时候，想起刚刚店员指的那款薄荷糖，她也顺手拿了盒。 　　- 　　回到别墅里，换鞋子的时候探头看了眼一楼，只有一个佣人在厨房忙碌。 　　见温慕窈看过去，佣人解释说，一会儿晚点儿顾恒洲和宋毓要回来吃宵夜，她正急匆匆在准备。 　　温慕窈没多说什么，点点头上楼。 　　顾荆房间就在楼梯口旁边。 　　在门口踌躇了下，温慕窈屈起食指敲门。耐心等了数十秒，没人来开门。 　　她又连敲了三下，探身耳朵往门边贴了贴听动静。刚想说顾荆不会不在房间里吧，里面就传来声响。是趿着拖鞋往外走的，挺重挺慢的脚步声，频率还不太均匀。 　　听着声儿走进了，温慕窈迅速直起身。 　　顾荆脚步不太稳地开了门，看到来人的瞬间眼底闪过一丝不可名状的情绪。 　　半秒后，极轻地咳嗽了下，微微侧身，将身体一半掩在门后，挡住某个才刚疯狂叫嚣过的器官。 　　温慕窈倒是没注意那么多，她晃头左右看了眼。 　　顾荆房间里面窗帘拉得很紧，灯光暗淡。男生穿着一身灰色家居服，上衣有些杂乱，衣摆一角还向外翻起。 　　脸色确是不太好，额头几簇碎发像是被汗水打湿，拧成了几缕。 　　眼皮半耷拉着，遮盖了有些晦暗不明的神色，狭长眼尾还飘着一层微不可查的绯色。 　　“什么事。” 　　顾荆嗓音低低出声，尾音很哑，鼻音也蛮重。 　　“哦，”温慕窈回过神来，眨了下眼，提起手里打包的便当，“给你带了晚饭。” 　　顾荆往她手里垂了垂眼皮：“不用了。”说完便回身关门。 　　温慕窈条件反射，迅速抬手抵住门。 　　动作一出，她自己都怔愣了下。 　　顿了两秒，温慕窈仰头看顾荆，视线在他面颊逡巡，清澈眼神和面前人对比明显：“你头上有好多汗。” 　　掌在屋内门把上的手指倏然紧了紧。 　　“……嗯。”顾荆将语气压得越发含糊，“有点热。” 　　温慕窈视线忽的下移，在他垂在裤缝旁的左手定格住。 　　顾荆：“……” 　　顺着她视线往下看，顾荆瞬间皱起眉，往后退了半步：“你看什么？” 　　温慕窈歪了歪头，突然往前倾身，左手手指在他手背上搭了下。 　　她杏眼睁圆了瞬：“你身上好烫，”毕竟她也不可能突兀地去摸这位大少爷脸或者额头是吧，“你肯定是发高烧了，我叫胡叔来接你去医院。” 　　温慕窈没再停留，直接将便当塞给顾荆。 　　转身，往后踱了两步，她拿出手机，调出胡叔的电话，拨过去。 　　顾荆眼皮跳了下，看了眼怀里的便当，眼皮缓慢掀起，视线往几米外正打电话的女生背影身上递。 　　指尖微动，塑料袋摩擦起窸窣的微响。 　　手背那抹一触即离、又软又嫩的触感似乎还久久不能消退，疯狂地证明着存在感。 　　- 　　胡叔来得很快，二十分钟后就等在别墅门口了。 　　顾荆换了身衣服洗把脸，揣上手机就下楼了。坐上后座，胡叔正准备启动车辆时，后座另一边门倏地被人从外面拉开。 　　温慕窈手弯上挂了件外套，从容不迫地钻进来，关门：“胡叔，可以走了。” 　　顾荆头晕得厉害，本是微阖着双眼，懒懒倚在后座，闻声眉头缓缓皱起，侧头看向旁边的女生。 　　温慕窈面色淡然，也转头看向顾荆：“我也一起去。” 　　顾荆舔舔唇，视线往窗外看去。 　　胡叔倒是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开车上路：“也正好，一会儿我去缴费拿药什么的，你就可以帮我扶着点小荆。谢谢你啊，小窈。” 　　“没事，”温慕窈点了点头，眼神纯净，“妹妹嘛，应该的。” 　　…… 　　去的是附近的私人医院，距离不算远。 　　医院和凌达有过合作，一听说来看病的是凌达集团的大少爷，立刻就给安排了个豪华单人病房，并且主任亲自出动给顾荆看病。 　　温慕窈：“……” 　　幽幽叹了口气。知道的就是个发烧，不知道的还以为是犯了什么疑难杂症呢。 　　病情也不复杂。也就是下午下了水上来之后，没及时换下湿衣服导致着凉，然后再加上有些呕吐肠胃不适，于是并发症引起了高烧。 　　主任非常谨慎，决定让顾荆周末这两天就住在医院，输两天液，再观察一下。 　　主任在离开病房前，撩眼皮看了眼面前三人说：“你们最好留个人晚上在这里陪护病人。” 　　胡叔神色为难：“孩子他妈今晚上夜班，我儿子现在还一个人在家。”他儿子今年才五岁，想必是离不了大人的。家里现在又只有两个佣人在，不仅需要照看家里，还正在给顾恒洲和宋毓做饭。 　　想了想，胡叔说：“要不我还是给陈姨打个电话，让她过来好了。” 　　顾荆：“……” 　　顾荆揉了揉太阳穴，略点了下头：“我可以承受。” 　　胡叔：“？” 　　顾荆淡淡掀眸说：“我是不是得什么大病了，告诉我吧，我可以承受。” 　　……不然有必要如此兴师动众么。 　　最后是温慕窈主动提出留下来陪顾荆。 　　主要是良心实在过不去，毕竟人也是因为她才发烧的。 　　不过也不妨碍可以演一演，温慕窈眼神怜惜地看着顾荆：“我哥哥现在一定很难受。” 　　胡叔一脸感动地晃了晃头：“兄妹情深！” 　　顾荆：“……” 　　扯了扯嘴角，默默侧过身子，背对温慕窈。 　　- 　　胡叔回了趟别墅，让家里的佣人给温慕窈和顾荆简单收拾了几件衣服和洗漱用品送过来后，便离开医院了。 　　病床床头摇起一个舒适的弧度，顾荆没骨头似的仰躺在病床上，从一旁的书架上抽了本杂志，随意翻看着。 　　温慕窈把送来的东西收拾了下，发现口袋里还装来了她今天晚上在便利店刚买的压片薄荷糖。她抖出一颗塞进嘴里，礼貌性地问顾荆：“你要吃薄荷糖么。” 　　顾荆没抬眼，下颌漫不经心往床头柜扬了扬：“我有。” 　　温慕窈朝他示意的方向看去。床头柜上，男生外套口袋里，同款牌子的薄荷糖露出半截。 　　也没想那么多，温慕窈点点头，坐去了对面沙发，索性没什么事，她也拿了本杂志看。 　　两人都没说话，病房里很安静，只有纸张轻翻的声音。 　　直到被一道小心翼翼的敲门声打破。 　　紧接着，病房门口推拉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个神色羞涩的女生小跑进来，她没看到坐在对面的温慕窈，直接冲着病床上的顾荆去了。 　　她朝顾荆递出手机屏幕，声音不大却也足够传到温慕窈耳朵里：“你好呀帅哥，刚刚在大厅我就注意到你了。方便加个微信吗？” 　　顾荆神色倦怠，掀起眼皮睨了女生一眼：“不太方便。” 　　继续慢条斯理地翻着杂志。 　　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进了病房，女生不想放弃：“就加个微信，交个朋友而已，我没别的意思的……” 　　顾荆咂咂嘴，没说话。 　　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他视线下半秒便看向了坐在对面的温慕窈。 　　接受到对面目光，温慕窈怔愣了下，似乎是明白了什么。 　　顾荆这是……需要她帮忙？ 　　行吧。谁叫是她欠他的呢？ 　　沉吟了瞬，温慕窈抿直的唇角缓慢勾起，小梨涡弧度也上扬。 　　她放下杂志，慢吞吞走过来病床旁，圆圆的杏眼眨了眨，声音软糯：“哥哥，这个姐姐是谁呀？” 　　顾荆清隽眉头缓缓皱起。 　　女生神色尴尬了下，这才讪讪收起手机：“原来你有女朋友啊……” 　　有些情侣之间为了情趣，称呼也会是哥哥妹妹。 　　顾荆：“……” 　　不想跟不认识的人掰扯那么多。 　　顾荆清了清嗓子，准备就直接承认下来，反正也是不会再见面的陌生人：“嗯，她——” 　　话还没说完，温慕窈突然又咽了咽口水，神色紧张地喊了声：“哥哥，嫂子要是知道的话……”她视线在两人之间打了个来回，“会生气的吧。” 　　顾荆：“……” 　　顾荆：“？” 第22章 求你少撩我 男人真的太难搞懂了。 　　女生丢下一句：“不好意思, 打扰了。” 　　红着脸急匆匆离开了病房。 　　病房推拉门被人从外关上，病房内重归寂静。 　　温慕窈无辜纯真神情瞬间隐去，在胸前搅动着的手指也同时放下, 视线收回，又冷不丁和病床上的某人对上。 　　“嫂子？”顾荆嗤笑了声, 眉梢微挑，“生气？” 　　温慕窈眨了眨眼, 故意问：“有哪里不对吗难道。” 　　顾荆：“……” 　　有哪里对吗请问？ 　　“想象力挺丰富。”顾荆扯了扯被子一角, 冷冷赞赏道。 　　“……” 　　温慕窈心说刚刚不是您看向我, 用眼神寻求我帮助的吗。 　　况且退一万步讲…… 　　她鼓了鼓嘴角, 语气略显委屈说：“哥哥, 不能因为你没追到人家，就当人家不存在啊。” 　　顾荆：“？” 　　温慕窈提醒他说：“就周三那天晚上, 别墅门口你接的那通电话。” 　　顾荆眼睫眯了眯。 　　回忆了下，温慕窈说的大概是吃大排档那晚—— 　　刘归他们几个醉鬼凭借着自己奥斯卡编剧级别的解读能力, 给“妹妹”俩字踱上一层极其暧昧的光泽，并在手机那头大喊着“嫂子好”。 　　等下。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 那天他们嘴里的“嫂子”是谁…… 　　面前这位不是听到了么。 　　顾荆眉头逐渐锁紧。 　　须臾, 他眼底闪过一丝诧异，看向温慕窈缓缓道：“你说的‘人家’，不会是你自己吧……” 　　温慕窈：“……” 　　她有病么。 　　无言地抿抿唇, 温慕窈恢复了正常语气：“你那天晚上不是刚约完会回来？” 　　顾荆：“？” 　　“哦, ”她点点头, 面无表情说，“看来是和那女生没下文了啊。” 　　顾荆：“……” 　　他似乎是明白过来了。 　　怪不得那天温慕窈还特意来跟他说什么“哥哥不用害羞”…… 　　沉默半饷。 　　“女生没有。”顾荆舌尖抵了抵嘴角，乜了眼温慕窈，继而淡淡道, “聪明妹妹倒是有一个。” 　　“……” 　　温慕窈不是很明白。 　　那种情况下，任谁听了不会误会啊？ 　　况且有误会的话解释一下不就完了？这位尊贵哥哥似乎是不讽刺她一下心里就不舒服。 　　“……” 　　温慕窈默了几秒：“所以你那天害羞是因为我？” 　　顾荆：“……” 　　温慕窈咬了咬唇说：“真想不到我魅力原来这么大。” 　　顾荆：“……” 　　温慕窈犹豫了下，秀眉遗憾地敛起：“但是你是我哥哥，这样是不被允许的。” 　　顾荆：“……” 　　“所以你还是——” 　　温慕窈正说着的时候眼皮随意一抬，倏地就和刚推开病房门走进来的宋毓对视上。 　　……操。 　　神情僵住了半秒，温慕窈面不改色地继续说：“……所以你不要怕疼就拒绝输液，作为你的妹妹我是不允许你这样病情加重下去的。” 　　顾荆：“？” 　　他下意识看了眼手背正常流通着的针管，再看向温慕窈，心里正在怀疑发烧的到底是他还是谁时，就顺着面前人的视线看到了宋毓。 　　万幸，宋毓应该只听到了后一句话。 　　她神情没什么不对，睨了眼两人回身关门，随口问：“小荆不愿意输液？” 　　温慕窈点点头，神色如常地说：“现在输上了，哥哥刚刚因为怕疼不想输液来着。” 　　她怜惜地盯向顾荆，“是不是其实也不是很疼？” 　　顾荆：“……” 　　就是说编造个更适合他一个大老爷们的理由会死是么。 　　- 　　宋毓是十点过从律所下班才听说顾荆生病在医院的。 　　顾恒洲还在工作来不了。她想了想，还是决定路过医院的时候顺便上来瞧一眼顾荆。 　　虽说她本人其实并不喜欢这些装腔作势的东西，也自以为作为一个合格的后妈，最好的相处模式就是和继子保持距离，互不干扰。 　　输液输完了，温慕窈出去叫护士来取针。 　　宋毓抽了根板凳坐到病床前，抬了抬眼镜问顾荆：“感觉怎么样？” 　　顾荆没搭理，垂头翻杂志，甚至眼皮都没抬。 　　挑了下眉，宋毓倒也觉得挺好，省的她再去做表面功夫了。左右看了眼环境，她没再废话直接给顾恒洲拨去了电话。她向来自诩不是个多善良的人，来这一趟自然要让对方知道。 　　宋毓将手机开了免提，彩铃响了十几秒，对面接起：“我刚出公司，怎么了？” 　　“我在你儿子病房，手机免提，你跟你儿子说几句？” 　　“哦，”顾恒洲语气没什么变化，“小荆你还好吧？医生怎么说？” 　　宋毓盯向顾荆。 　　顾荆这才慢条斯理地合上杂志，放到一边床头柜。 　　“问得可真及时，”他讥讽地扯了下嘴角，“再过会儿就该痊愈了。” 　　对面沉默了瞬：“还有力气跟我顶嘴，看来是没什么大问题。行了，我还有工作，不说了。” 　　挂断电话。 　　才刚出公司就又有工作了？ 　　顾荆把手里的手机悠悠转了下，心说这位顾总可真是日理万机。 　　宋毓收起手机，又象征性地坐了几分钟，便准备起身离开。 　　边把板凳放回原位，她边随意问了句：“一会儿输完液是胡叔来接你们回去？” 　　“功课做得不够啊宋律。”顾荆漫不经心地从手机屏幕上抬起头，狭长眼尾扬起，“今晚我住医院，您女儿主动提出留下陪我，要和我睡一间屋子呢。” 　　“原来这您都不知道啊？” 　　- 　　温慕窈有点路痴，去了趟护士站左摇右拐了好一会儿才找到原来的路回病房。 　　转过拐角，远远看见宋毓立在病房门口。 　　她走过去。 　　宋毓上下打量了她一眼：“今晚小荆住院？” 　　温慕窈点头：“嗯，医生说在医院方便观察病情。” 　　宋毓轻笑了下，眼睛里却丝毫没什么笑意：“你陪护？” 　　她加重了“你”字。 　　“嗯，”温慕窈继续点头，没觉得有什么不妥，“胡叔要回去照顾他儿子，陈姨休假了。” 　　宋毓说：“可以请个护工。” 　　“没必要吧，”温慕窈说，“也不是什么大病，护工——”说到这儿，她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 　　……宋毓该不会是怀疑她和顾荆有点什么吧？？？ 　　温慕窈觉得真是有够好笑的。 　　当初逼着她去和顾荆搞好关系的是她，现在关系比以前稍微融洽点了，又开始捕风捉影。 　　压了压心底的情绪，温慕窈说：“您真的想多了，我和顾荆绝对不会有任何超出兄妹的关系。以前没有，现在没有，将来更不可能有。” 　　宋毓看了她几秒，缓缓说：“最好是。” 　　…… 　　宋毓走了，护士也正好到病房门口，准备进去取针，温慕窈拉开病房门，和护士一起进去。 　　门边的厕所传来冲水声，顾荆推着输液架从厕所出来，眼皮恹恹搭着，戾气忽的比刚才加重了很多。 　　护士跟在两人身后喊道：“家属帮病人推一下输液架吧。” 　　温慕窈“哦”了声，抬手去推，然而她指尖在刚触及到架子的一瞬间，顾荆手腕忽的一转，输液架轮子瞬间滑到他另一边。 　　他语气染了些不耐：“不需要。” 　　然后兀自推着输液架，往病床方向走。 　　温慕窈：“？” 　　是谁又惹到他了？ 　　敛了敛秀眉，温慕窈慢吞吞跟在顾荆身后，粗略思忖了下，莫非是在生气她刚刚造谣他怕疼那事？ 　　……那为何刚刚还一脸平常，现在却忽然开始生气了？ 　　如此后知后觉的吗？ 　　温慕窈觉得，男人可真难懂。 　　- 　　虽说这是单人病房，但给家属安排的陪护床也是大的病床，两张床隔了有三四米，倒也不会睡得不舒服。 　　去洗手间简单洗漱了下，温慕窈换了身舒服的家居服出来，盘腿坐上床。 　　拿过床头柜的手机，发现几分钟前于潇潇给她发了道物理题问她。 　　她才刚点开图片，对面电话就拨过来了。倒也没想那么多，温慕窈直接就接了起来。 　　于潇潇声音听起来被物理摧残得厉害：“呜呜呜窈妹，这道理我做了一晚上了，答案只有结果没有解析，我死活不知道错在哪里，你帮我看看。” 　　温慕窈“哟”了声：“这么认真？” 　　“那是！”于潇潇说完又泄了气，“可是我问了好多人，就连咱们今天下午刚建的游泳群里都发了，他们好像都不会。” 　　温慕窈：“我先看看，等下发语音给你。” 　　于潇潇：“行。” 　　挂断电话，点开图片。 　　温慕窈先是简单看了一遍，觉得没什么问题，她又读了遍题干，手边也没有纸笔，只能默默心算。不知不觉就自言自语念出了点声：“哪里错了呢，感觉方法也没问题啊……” 　　几分钟后，隔壁床上的手机振动起来。 　　几秒后被人接起，旁边人“喂”了一声，又“嗯”了两声。 　　顿了下，他忽的清了清嗓子，抬高了些声量，语气却依然懒懒散散的：“第三排，动能公式写错了，上面少了个平方。” 　　温慕窈：“？” 　　她怔愣了下，侧头看了眼顾荆。男生没骨头似的靠在床头，一条长腿屈起，一条挂在床边，右手将手机附在耳边，手肘搭在大腿上，侧脸俊朗，表情平淡，目视正前方。 　　温慕窈眨了下眼，又转回头看手机上于潇潇发来的照片。 　　……果然是第三排的动能公式列错了。 　　她将数据代入正确公式计算了下，成功得到了正确答案。 　　点了下头，温慕窈将找到的错误圈出来发还给于潇潇。 　　她又再确认了下答案，半分钟后收起手机时，隔壁床的男生也正好挂断电话。 　　舔了舔唇，温慕窈乖巧道谢说：“谢谢哥哥。” 　　顾荆不急不忙地把被褥掀开，边下床边掀起眼皮看过来：“什么。” 　　温慕窈诚恳说：“刚才的题目，你应该是在群里看到潇潇发的吧。” 　　顾荆趿上拖鞋，捞过床头柜的手机在手里转了转。 　　“打电话呢，”他将手机揣到裤兜里，转身往阳台走去，语气淡淡，“谁跟你说话了。” 　　温慕窈：“……” 　　温慕窈：“？” 　　唇角默默抿直，温慕窈视线跟随着顾荆背影，直到他进入阳台，后手关上推拉门。 　　挪回头，幽幽叹了口气，靠上床头。 　　温慕窈再一次觉得，男人真的太难搞懂了。 　　- 　　手搭上阳台栏杆时，裤兜里的手机又疯狂震动起来。 　　烦躁地“啧”了声，顾荆将电话接起。对面刘归气急败坏地传过来：“正说着呢，你挂什么电话啊？” 　　顾荆舌尖抵了抵脸颊：“旁边有人在学习呢，能不能礼貌点。” 　　刘归一下子没听清：“啥？” 　　顾荆转身，上身后仰，双手手肘懒懒往后搭上栏杆。 　　他撩起眼皮透过阳台玻璃门往里看了眼。 　　女生盘着腿，黑色秀发滑落挺直肩胛骨，头微垂着，视线落在面前的杂志上，看得很认真。 　　顾荆散漫笑笑，罕见好脾气地重复了遍：“小姑娘在学习呢。” 　　“小姑娘？”刘归说，“你妹妹啊。” 　　顾荆：“啊。” 　　“我他妈又不是千里眼，我能知道你妹妹在学习？”刘归更气了，“不是，我都被你搞糊涂了，重点是他妈的挂不挂电话吗？” 　　“哦？”顾荆挑了挑眉，请教道，“所以重点是？” 　　“重点是我正跟你说着下周篮球赛的事儿呢，你他妈突然跟我说什么动能公式啊？”刘归咬牙切齿，“你是不是在讽刺我物理十二分呢？” 　　“没有，”顾荆友好点出，“但你物理是十分。” 　　刘归：“……” 　　“算了，”刘归生硬地转移话题，“你身体还行不？下周咱们班篮球决赛篮球赛你可不能不上场啊。” 　　顾荆疑惑：“咱们班？” 　　刘归：“……我降级了也是高二一班的魂！” 　　顾荆捏了下鼻梁骨：“住院呢，刚输完液，明天还得接着输。” 　　刘归问：“住院？哪个医院？” 　　“臣湖私人医院。”顾荆问，“问这干什么。” 　　刘归叛逆情绪又上来了：“你管我问这干什么。” 　　…… 　　另一边。 　　挂断电话，刘归到底还是给杨飞发去了信息。 　　【别叫我乌龟】：荆哥医院住院呢现在，明儿早上咱们要不要去看看他？ 　　【腾飞】：住院？这么严重？ 　　【别叫我乌龟】：没。 　　刘归没好气地说：【听他电话里那语气心情可好了。】 　　【腾飞】：哦，哪家医院啊？ 　　【别叫我乌龟】：臣湖私人医院。 　　【腾飞】：行啊，那我把吴三他们也叫上，明早一起去呗。 第23章 求你少撩我 妹妹哪敢高攀啊。 　　大概是有点认床, 再加上旁边整夜睡着个异性，温慕窈神经总是紧绷状态，因此第二天蛮早的时候就醒来了。 　　后来想想……也得亏是她醒得早。 　　醒来之后, 她坐在床上愣了会儿，拿上衣服, 下床去洗手间换衣服加洗漱。 　　走过旁边床尾时，温慕窈透过床帘缝隙随意往里瞄了眼。 　　顾荆侧躺在床上, 头枕着手臂, 衣领微敞开着, 突出锁骨往宽肩两旁蜿蜒。 　　眉头锁得很紧, 额间依然有汗水, 也是一副睡得很不安稳的模样，看来是病情还在反复。 　　温慕窈收回视线, 继续往洗手间走。 　　幽幽叹了口气，心里的愧疚感又升起了些。 　　当然。 　　当时的温慕窈并不知道, 其实顾荆无法睡得很踏实……更多的是因为别的原因。 　　而后来两人在一起了之后，顾荆当然是身体力行地让温慕窈还回来了。 　　起得早脑袋懵懵的, 温慕窈在卫生间穿好了衣服, 又慢吞吞洗漱了好一会儿。拉开洗手间门准备出去的时候，右边的病房推拉门也正好从外面被人拉开。 　　温慕窈和正在拉门的杨飞视线猝不及防碰了个正着。 　　“……” 　　杨飞懵逼了一瞬，然后嘴型缓缓吐出两个字：“……卧槽。” 　　半秒后, “砰”的一声, 有人从后面撞上杨飞后背, 将他撞得往前一踉跄。 　　“你他妈堵在门这儿干什么……”刘归揉着额头正骂着，视线一转，“卧槽。” 　　像是火车接龙似的，身后又传来几个男生的声音。 　　“干嘛啊你们站这儿不进去……卧槽。” 　　“咋了见着漂亮妹妹啦一个二个这么……卧槽。” 　　…… 　　大概是听到门口传来声响, 穿着家居服的顾荆抓着凌乱的头发，打着哈欠，单眼微眯，迈着懒懒散散的步子走过来，然后脚步也倏地顿在原地。 　　三个方位的人纷纷面面相觑。 　　“……” 　　安静十秒钟后。 　　刘归突然非常得意地双手一拍，笃定说：“我知道了！” 　　杨飞：“你又知道了？” 　　吴三：“你这智商就别说话了吧。” 　　刘归：“……先听我说嘛。” 　　旁边几人斗着嘴，温慕窈淡定地回身，将手里刚换下来的家居服放进卫生间门背后的衣篓里。 　　幸好没人注意到她，大家视线几乎都集中到刘归身上。 　　刘归“嘿嘿”笑两声，神秘地说：“温校花一定是看到了咱们今儿早上在群里发的消息，然后知道荆哥住院后前来慰问的！” 　　昨天刘归跟杨飞说了顾荆住院的事情之后，杨飞考虑比较周到，想到不太方便在他们桃源角的群里聊这事，毕竟顾荆溺水这事也算是人的一个隐私，于是就分别给吴三他们发了信息说了这事儿，几人便约好今天早上一起来医院探望顾荆。 　　然而今天早上老幺睡过了头，急匆匆打车来的时候，就直接在【两个公主和六个猛男】群里问了句：荆哥住院的医院是臣湖一品私人医院吧？ 　　“……” 　　付盛倒是也知道这事儿，就是没时间来。 　　当时于潇潇还在群里“啊”了声，开玩笑说什么下辈子一定让@My还顾学长这个救命之恩。 　　刘归猜测，温慕窈应该就是被这通艾特给艾特过来的。 　　她家就住臣湖一品，来得快想必也是非常合理的。 　　愣了会儿，杨飞成功抓错重点：“……慰问这词不是这样用的！傻叉！” 　　“别管，”刘归大手一挥，挤进了病房往里走，“你只要知道咱们温校花人美心善，知恩图报就是了！” 　　温慕窈：“……” 　　她默默转头，摸了摸鼻子，和顾荆对视上视线。 　　后者眉梢一扬，神情竟是种看热闹的意味。 　　其他人倒也没再怀疑。 　　毕竟温慕窈一大早出现在顾荆的病房里，除了这个原因也确实是再没别的了。 　　……总不可能是他俩背着他们所有人有一腿吧？ 　　总不能吧？！总不可能吧？！ 　　- 　　这几个男生感觉也不是来看望病人的。 　　一进到病房，有的跑来跑去，一会儿去阳台一会儿去洗手间参观豪华病房，嘴里同时还感叹着“哇，也太贴心了吧，洗手间里居然连女士换洗衣服都准备好了”；还有的直接躺到沙发上，翘着脚剥橘子看电视翻杂志。 　　……总之就是颇有种土匪入侵之感。 　　“……” 　　温慕窈太阳穴一直莫名地突突突地跳。 　　她不动声色地坐到一旁的病床边，手往后探，摸出被子里自己的手机，查看信息。 　　【两个公主和六个猛男】里果然是说了顾荆住院这事，于潇潇几分钟前还来发消息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看顾学长。 　　“……”不好意思，她已经在顾学长病房里了。 　　温慕窈没回，转而打开了和顾荆的对话框。 　　【My】：？ 　　发了之后，她抬头盯向对面正在看手机的顾荆。男生懒散坐在输液架下的沙发椅上，双腿大喇喇敞开着，一手手肘撑在沙发扶手上，另一手手指点了下屏幕，掀起眼皮看过来。 　　接着他又慢条斯理地垂下头，大拇指按了几下手机。 　　同一时间，温慕窈手机屏幕亮起。 　　【Mirror】：？ 　　“……” 　　得，又开始打哑谜了。 　　抿了抿唇，温慕窈开始打字。 　　【My】：你知道他们要来？ 　　【Mirror】：不知道。 　　【My】：你没跟他们说咱俩那层关系？ 　　【Mirror】：那层关系是哪层关系？ 　　【My】：…… 　　【Mirror】：没说。 　　【My】：为什么不说？ 　　那边没有秒回。 　　温慕窈皱了皱眉，又抬眼看去。 　　顾荆转了转脖颈，撩眼皮瞟了她一样，才漫不经心地开始打字。 　　【Mirror】：我记得。 　　【Mirror】：一开始。 　　【Mirror】：是你把我关车里的吧。 　　【My】：…… 　　温慕窈正歪了重点，心想顾荆倒是少见地居然打了这么多字，没想到几秒后，他又发了更长一段话过来。 　　【Mirror】：唉，妹妹既然不愿意跟旁人说与我的关系，那想必我也是不能为难妹妹的。 　　【Mirror】：那不是只得自己把自己隐藏好了。 　　【Mirror】：不然妹妹要是不开心，那可不太好了。 　　温慕窈：“……” 　　她眼皮猛地一跳，扯了扯嘴角看向对面的某人。 　　顾荆眼底闪过一丝促狭的意味，似笑非笑地朝她缓慢歪了歪头。 　　沉默了一瞬，温慕窈面不改色地低头打字。 　　【My】：哥哥是风云人物，妹妹哪敢高攀啊。 　　【My】：生怕哥哥会嫌弃妹妹，于是只能自己注意保持距离。 　　温慕窈还正在手机上打着字：【不然……】 　　对面已经回复了过来： 　　【Mirror】：？ 　　【Mirror】：你自己信么。 　　【My】：…… 　　温慕窈秉持着兄友妹恭的理念，非常礼貌地回复过去： 　　【My】：哥哥，您也是。 　　打完这几句话，温慕窈退出和顾荆的聊天框，去回复于潇潇： 　　【My】：我已经非常善良且知恩图报地自己来了。 　　……毕竟刘归他们这群人，嘴巴就是他妈个大漏勺。 　　周日早上，于潇潇回复得很快：【啊，好吧。】 　　【于潇潇】：顾学长身体怎么样了？ 　　【My】：好的不得了。 　　于潇潇放下心来，开始东想西想：【窈妹，我突然有个脑洞！】 　　【My】：？ 　　【于潇潇】：就是……嘿嘿……偶像剧里男女主的爱情不是都这样开始的吗？ 　　【于潇潇】：吊桥效应嘛，你说你和顾学长会不会因此生了情愫呀…… 　　【于潇潇】：你别说，你俩拽哥和甜妹的组合……还挺好磕的！ 　　【My】：…… 　　【My】：谢谢，但是真的不可能。 　　于潇潇很不能理解：【为啥？！】 　　温慕窈硬生生挤出了几个字：【就是，客观条件，不太允许。】 　　回完于潇潇信息，温慕窈脑子里突然就开始有下没下地思忖了。 　　要不要直接向其他人坦白她和顾荆兄妹关系好了？然而两人一直装不熟，嗯……虽然也是真的不太熟……但是最刚开始的时候不说，现在前不前后不后地说像个什么话啊。 　　正在纠结着呢，对面忽的传来刘归的大嗓门：“我看到了我看到了荆哥！你锁屏手机也没用！你是不是在跟女生聊天呢！还什么哥哥妹妹——” 　　顾荆狭长眼尾扬起，冷冷侧头睨他。 　　“哦，哥哥妹妹啊，”刘归倏地反应过来了，讪讪挠头，“……是你妹妹啊。” 　　顾荆没答话，舔了舔薄唇，移回视线。 　　刘归大不咧咧把自己往沙发上一摔：“对了，你妹妹呢？哪儿去了？” 　　收回视线时，顾荆又不动声色扫了对面一眼。 　　温慕窈缓缓偏过头，盯过来。 　　“走了？”刘归开始口无遮拦，“不过我说也是，荆哥你把你妹妹当宝贝，人家可不一定这样对你！” 　　温慕窈：“？” 　　顾荆：“？” 　　刘归开始掰手指：“你看啊，昨晚哥哥生病了，她在一旁漠不关心地学习就算了，还嫌病人吵。”他话语习惯性地添油加醋，“而且现在也不知道跑哪儿去了，就留着哥哥一个人在病房孤零零地输液。” 　　他摇摇头，“一点也比不上咱们温校花，人一普通同学都一大早就来探望荆哥了！”看向温慕窈，扬了扬下颌，“你说是吧温校花。” 　　又寻求顾荆认同，“是吧荆哥。” 　　温慕窈：“？” 　　她嘴角禁不住抽了抽，瞳孔一挪。 　　顾荆修长手指搭在扶手上，好整以暇地点了点，嘴角还挂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接受到对面递过来的视线，他手还缓慢抬起，意味深长地摩挲了下下颌骨。 　　几秒后。 　　顾荆咂咂嘴，似是在答刘归的话，却目视温慕窈，颔首道：“你说的有道理。” 第24章 求你少撩我 隐秘的梦境画面。【二更】…… 　　“……” 　　很好。 　　温慕窈心说, 这回她和顾荆这兄妹关系是彻底见不得人了。 　　……藏着吧就只能。 　　- 　　从医院回到臣湖一品后，顾荆的病也好了个八成。 　　陈姨听说他生病后，当天下午就结束了休假, 急匆匆赶回来，又听佣人提了一嘴说是温慕窈在医院一直陪着顾荆输液之后, 她当即就愣住了。 　　紧接着，晚上陈姨竟主动做了晚饭, 用餐盘端上, 给温慕窈送到了房间门口。 　　正疑惑着谁能来敲她门时, 一开门就看见了站在外面的陈姨。 　　一大把年纪了还挺不好意思的, 陈姨举了举餐盘, 冲她笑：“小窈你还没吃晚饭的吧？陈姨就随便弄了点给你，也不知道能不能合你胃口。” 　　温慕窈惊诧了瞬, 垂眸看餐盘。 　　东坡肉、鸽子汤、外婆菜炒蛋、辣椒炒肉……都是些之前她藏着掖着不想分给温慕窈吃的拿手菜，分量足得能抵得过她三天九餐的量了。 　　温慕窈有些哭笑不得。也不知道陈姨是如何突然想通的。 　　不过她确实是已经吃过晚饭了。刚刚为了体现自己是作为普通同学特意来探望加感谢顾荆的, 她没跟顾荆一同坐胡叔的车回来，而是跟刘归他们那群人一起出了医院门。 　　索性走路从臣湖一品大门口回别墅, 她便随意挑了间中餐厅把晚饭顺便解决了。 　　温慕窈眨了下眼, 委婉拒绝：“谢谢陈姨了，我已经吃过了。而且，”她举了举自己刚拿到手里的换洗家居服, “我现在准备洗个澡。” 　　陈姨连声道“好”, 又说：“那你一会儿洗了澡还是下来喝碗汤吧？你和小荆都补点营养。” 　　温慕窈抿唇笑, 点头：“好。” 　　陈姨端着餐盘转身走，温慕窈正准备关房间门，陈姨又回过身来将她叫住：“小窈……” 　　欲言又止的模样。 　　温慕窈将房门再次打开，笑道：“陈姨您说。” 　　“不好意思啊小窈, 陈姨之前……对你有点不太友好。” 　　陈姨叹了口气，眼神望向楼梯口旁的房间，目光怜惜，“我是看着小荆长大的，我们小荆……其实是个很可怜的孩子。” 　　温慕窈怔愣了下，视线跟随陈姨望向对面。 　　木质房间门紧闭，安安静静一声不响，陈姨也隐晦至极，并没有多说什么。 　　脑子里倏地闪过一些场景。 　　少年穿着一身黑，将自己隐在放映室的角落里。 　　少年湿衣紧贴身上，靠在休息室长凳尽头，神情倦怠落寞。 　　…… 　　温慕窈突然莫名其妙的，心里涌现了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难过。 　　- 　　别墅里有中央空调，再加上今天天气有点回暖，温慕窈洗了个烫水澡下来还挺热的。 　　于是就随意套了件及膝的吊带长裙下了楼，想着喝完陈姨给熬的鸽子汤就上去，便也没穿外套。 　　见温慕窈下来，陈姨立刻给她舀了一碗汤放去了餐桌上。 　　温慕窈甜甜道谢之后，拿着汤勺默默来回荡着汤面油脂散热。 　　汤还没凉下来，餐厅门口出现顾荆的身影。 　　他正边走边垂着头看手机，随意一瞥，便看到了面对着他坐在餐桌右上角的女生。 　　女生穿一身白色长裙，细吊带挂在瘦削挺直的肩胛骨上，锁骨凸出，手臂骨肉匀称，裸/露在外的小片皮肤光滑细腻，衬得脖颈修长好看。 　　整个人充满了恬静又温婉的气质。 　　听到声响，温慕窈只随意掀了掀眸，视线便又移回到面前的鸽子汤上。 　　喉咙莫名滚了滚，顾荆脚步忽的一滞。 　　闪电一般，脑子里极快地闪现过一些昨晚隐秘的梦境画面。 　　操。 　　耳边陈姨的声音迅速将他拉回现实：“小荆快过来坐，鸽子汤已经给你放桌面上了，趁热喝啊。”陈姨将他那碗汤放在了温慕窈正对面。 　　顾荆含糊地“嗯”了声，走到餐桌旁，食指抵住盛鸽子汤的碗碗底，轻轻往旁边一推，往左移了个位置，然后才不急不缓地拉开温慕窈斜对面的椅子，坐下，拿起汤勺。 　　视线稳稳投向碗里。 　　两人都安静地喝着汤，几分钟后，玄关门铃响起。 　　陈姨小跑过去开门。 　　门外进来一个维修工人，陈姨边给他拿鞋套领他进门，边说着：“你们总算是派人来了，厨房里那水龙头不知怎么回事，一直吱哇乱飚水……” 　　维修工人看起来年龄不大，也就二十出头的模样。 　　他提着工具箱，正听着陈姨说话，视线一转，不可控制地落在坐餐桌前垂头喝汤的女生身上，一时间竟有些收不住。 　　温慕窈正出着神，余光感受到注视，敛了敛秀眉，还没来得及转头看过去，斜对面倏地传来一声不小的“嗞——”，椅子摩擦地面的声音。 　　不知怎么了，顾荆忽然起身，左手端着碗，状似踱步，脚步却丝毫不慢地从对面绕过来，从温慕窈身后的书架上抽了本杂志。 　　他右手将杂志一抖，左手顺势将碗放在温慕窈旁边的位置上，接着拉开椅子，慢条斯理地坐下。一边喝着汤一边游刃有余地看着杂志。 　　“……” 　　温慕窈视线疑惑地朝顾荆瞥了瞥，再想去寻那位维修工人的身影时，却发现顾荆宽肩将其挡了个严严实实。 　　看不到便没再多想，她乖乖转回头继续喝汤。 　　喝完了汤，温慕窈端起碗起身往厨房走。 　　“喂。”身后传来男生低低懒懒的声音，“等下。” 　　倒也习惯了顾荆不喜欢叫她名字，温慕窈没计较，转身看他，圆圆杏眼眨了眨。 　　顾荆端着碗，仰头两口喝完，突出喉结滚动了几下。他起身几步跨过来，拿过温慕窈手里的碗，侧身和自己那碗一同放回餐桌上。 　　温慕窈有些一头雾水：“？” 　　顾荆边往下拉外套拉链，边扬眉问她：“你等下上楼？” 　　温慕窈点头。 　　“行。”顾荆视线有意无意地瞥了眼温慕窈身后的厨房里。维修工人刚好维修完水龙头，硁硁亢亢地收拾好工具箱，正背上背往外走。 　　顾荆将外套利落地脱下，双手领着衣领，微微一抖，快速移到温慕窈身后，披上她肩膀，微微弓腰，不由分说地扣上拉链，然后将拉链“哗”地一声，直接拉到温慕窈下巴处。 　　温慕窈纤长卷翘睫毛被男生的动作吓得微颤了下，下意识后仰了下脖颈。 　　然后才来得及垂头看了眼自己此刻的奇异装扮。 　　她被罩在男生宽大的黑色冲锋衣里。 　　顾荆身量高挺，平时穿在他身上非常合身的外套，此时穿到温慕窈身上，衣摆却直接长到将她白色连衣裙都完全遮盖，只有修长白皙的小腿露在外面，女生脚趾圆润透着粉，在拖鞋里不安地动了动。 　　整个人显得更加娇小可爱。 　　顾荆垂下眸盯她，淡淡说：“帮我把外套带上去一下，谢谢。” 　　温慕窈：“……” 　　可以是可以，但……有必要给她穿在身上吗？她是没手拿不了吗？ 　　温慕窈双手全部被罩在外套里，外套宽大，她倒也能活动自如。 　　她神情疑惑，下意识抬手到自己下巴处，从里伸出两根手指，拽着拉链往下滑。 　　顾荆迅速抬手，又“唰”地将拉链拉到顶。 　　温慕窈：“？” 　　温慕窈老实解释说：“我现在很热。”毕竟刚喝完滚烫的鸽子汤，“我会帮你带上去的。” 　　见温慕窈望过来的目光，顾荆倒也丝毫不慌乱。 　　男生语气闲散，拖着调子，很是有礼貌：“我这衣服吧，不能有褶皱，麻烦妹妹了。” 　　温慕窈：“……” 第25章 求你少撩我 不用忍着。 　　十一月初是岭七一年一度的秋季运动会, 董鑫是班里体育委员，只要是与学习无关的事都能引起他极大的兴趣，于是他从几个星期前就开始各种游说班里同学报名参加运动会了。 　　但无奈温慕窈所在的高一十五班是个学霸班, 换句话来说，有体育细胞且乐意花时间参加运动会的人寥寥无几。唯一两个爱运动的刘归和董鑫也要去准备篮球比赛, 空闲不多。于是一直快到截止时间，董鑫才勉强将参赛人凑够把名单提交了上去。 　　于潇潇作为董鑫亲爱的后座, 当然是被哄骗着连报了短跑和铅球两个项目。运动会那天看到参赛表她才突然反应过来, 顿时嚎啕出声, 说她一个柔弱的小女子哪有这种爆发力啊。 　　董鑫被她闹得手足无措, 突然灵光一闪说, 下午篮球赛我帮你占个第一排的座位行不？ 　　于潇潇立刻止住嚎啕：“一言为定。” 　　董鑫：“……” 　　温慕窈倒是疑惑：“下午咱们班有篮球赛？” 　　“当然没有，咱班那群人打球有什么看头啊。”于潇潇摇头晃脑, “下午篮球馆有高二年级的篮球决赛，一班打二班, 顾学长和付学长都要上场的！” 　　运动会那几天可以带手机，于潇潇光明正大地摸出手机, 点开论坛给温慕窈看帖子, “你看，论坛里从上周就已经开始激烈讨论了！今天下午要去看的人肯定超多！” 　　温慕窈接过手机。 　　标题：[报！学生会最新消息！下周四下午14:30——16:30高二年级篮球赛决赛，高二（1）班VS高二（2）班, 有人去看吗？] 　　【1L】：前排提醒, 记得早点去占座, 听说岭川大学的学长学姐们都会回来看比赛。 　　【5L】：谢谢一楼，已经裹好被子准备头天就去篮球馆打地铺了。 　　【11L】：……这么夸张的么，不就打个篮球吗。 　　【12L】：楼上的，什么叫不就打个篮球？高二一班有谁你知道吗？顾荆诶！ 　　【15L】：对啊！看帅哥打球难道不是一种享受？ 　　【21L】：补充, 高二二班也有个新转来的帅哥，付盛。 　　【26L】：啊啊啊我知道！上次看他跟顾荆一起打球来着！果然帅哥只和帅哥玩嘤嘤嘤。 　　【34L】：woc俩帅哥啊！期待一把子了！ 　　【39L】：选妃模式开启！开始纠结支持哪位帅哥了(..ο｀*) 　　【42L】：39楼，说不准人俩一对[斜眼笑] 　　…… 　　董鑫说到做到，他利用在篮球队熟人多的便利，在第一排给于潇潇和温慕窈占了俩位置，刚好挨着高二一班的队员席。 　　于潇潇心情激动，两点钟就扯着温慕窈去了篮球馆。不过果然如论坛里所说，篮球馆已经人声鼎沸，观众席基本都满员了，还不乏有一些妆容精致踩着高跟鞋的大学生或是上班族。 　　董鑫招呼着两人坐下后就去忙别的了。 　　没一会儿，学生会的工作人员过来给队员席贴名字。温慕窈往左边一瞥，白纸黑字上端端正正打印着“顾荆”两字。 　　……还真是有缘。 　　不过顾荆是他们班篮球队队长，位置在第一个也不奇怪。 　　注意到温慕窈目光，于潇潇也探头过来看见了姓名贴纸。 　　她“哇”了一声说：“顾学长坐咱们旁边呀！咱们都好多天没看见他了，也不知道他病情有没有好点。” 　　温慕窈含糊地“嗯”了声，心说我昨天晚上才在家里见过。 　　篮球馆里鼓声阵阵，喧嚷得不行，在某一刻忽的达到了高潮，所有人视线往左方看去。一排穿着黑色球服的男生从左边小门排队跑出来，顾荆跑在最后一个，身材比例极其优越，宽松球裤下黑色紧身裤包裹的小腿瘦削修长。 　　球服上写着数字30和英文单词Mirror。 　　紧随其后，一排穿着白色球服的男生从右边小门跑出来，付盛排在第一个，边小跑边笑着左右两边招手，引发了观众席一阵阵高/潮。 　　尖叫声顿时此起彼伏，一浪盖过一浪，左右两边像是要争个输赢。 　　于潇潇激动地拿手机录像，板凳上有钉子似的屁股不停弹跳，还时不时戳着一旁的温慕窈。 　　温慕窈被她撞得不禁晃荡了下身体，坐直回来时眼睛不经意间瞟过前方，霎时和某人视线相接。 　　两边球队队伍已排列整齐，站在裁判左右两边。 　　顾荆站的位置正好在她前方四五米处，中间隔着道广告栏。但又仿若只是随意的一眼，顾荆神情没什么波澜，轻飘飘又挪开视线。 　　几分钟后，比赛开始。 　　裁判站在中间，一手拿篮球，一手将哨子含在嘴里。顾荆和付盛分站两旁，弓腰侧着身子蹲马步，眼睛紧盯篮球，全场莫名安静下来，屏息以待。 　　“滴——”哨声响起，两个男生同时一跳而起，伸手去够空中的篮球。最后是顾荆快半拍，将篮球一把拍站给付盛身后的杨飞。 　　全场又沸腾起来，付盛笑着耸肩摇摇头，又即刻快跑跟上节奏。 　　杨飞从左侧运球跑，接近三分线时看准时机高抛传球，顾荆迅速从跑上右侧，稳稳接住球，一个利落的转身躲开对方球员的防守，手腕在头顶轻轻一抛，一个漂亮的三分球空心进篮。 　　同一时间，温慕窈听到无数道音调极高的尖叫声从不同方位响起，在整个篮球馆来回荡漾，所有人情绪都被调动了起来。 　　温慕窈也被感染到几分，认真看起比赛来。 　　…… 　　正眯着眼看大屏幕上展示的比分，突然有人从后面戳了下她肩膀。 　　温慕窈回头看，是个化了妆很漂亮的女生，手上拿着盒巧克力。她朝温慕窈一笑，指了指她左边的位置，柔声问：“学妹你好，请问这里是顾荆的位置吗？” 　　温慕窈愣了下，点头。 　　女生从身后将巧克力放在顾荆座位上：“麻烦学妹一会儿跟他讲一声，提我名字就行了，我叫蒋芳，他知道的。”她将自己名字打在手机上递给温慕窈看。 　　女生转身往回走，于潇潇才听到声响侧头过来，问温慕窈怎么了。 　　温慕窈转回头，跟她说了巧克力的事。 　　于潇潇晃了晃头去瞧刚才那女生，眼睛突然瞪圆了瞬：“那不是蒋芳学姐吗！今年刚毕业的，竞赛保送到岭川大学的，可牛了！她之前好像是和顾学长是一个竞赛班的。” 　　她拍拍温慕窈手臂，“这可是你前辈啊窈妹！” 　　“……”温慕窈很是疑惑，“为什么是我前辈？” 　　于潇潇说：“她是她们那届的校花，你是咱们这届的校花，可不就是你前辈吗！” 　　温慕窈：“……” 　　上半场结束，中场休息，一班以十分优势领先。 　　顾荆走在最后面，浑身汗涔涔的，边喘着气往场边走边在和裁判说些什么，裁判做了几个手势，他舔了舔唇颔首。 　　即将绕过广告牌时，蒋芳从观众席旁边楼梯跑下来，站到顾荆面前，仰头笑着跟他说了句什么，顾荆薄唇也张合了几下。 　　温慕窈听到后面那排传来两个女生的对话声。 　　“诶那不是蒋芳学姐吗？她怎么好像和顾荆很熟的样子。” 　　“那肯定熟啊，顾荆从初中的时候就进了岭七竞赛班，然后一直都是蒋芳学姐带他的。” 　　“天哪，他们俩都好牛啊，真是郎才女貌！” 　　“那可不，今年九月份CPhO复赛的时候顾荆不是翘考了吗，听说就是带队的蒋芳学姐做主把他放走的。反正后来孙韬是把蒋芳学姐骂惨了。” 　　…… 　　温慕窈望着那头抿了抿唇，听到这段对话时不禁走神了一瞬，蒋芳突然抬手往温慕窈坐的方向指了指，应该是在说刚那盒巧克力的事，顾荆也随即投过来视线。 　　睫毛一颤，在和顾荆对上眼的前一瞬，温慕窈迅速垂下头装作看手机。 　　直到余光里，左边出现一只手臂，皮肤不算白，但胜在经脉清晰，肌肉紧实。 　　慢条斯理地将巧克力拿起，顾荆微微侧身，放到一旁的桌子上。 　　听到巧克力盒子和桌子碰撞声后，温慕窈无声清了清嗓子，状似是无意地抬了下头，这才发现了一旁的顾荆。 　　于潇潇反应很快，立刻笑嘻嘻说：“顾学长好！” 　　温慕窈也乖巧挽唇，跟着问好：“顾学长好。” 　　顾荆嘴角微不可查扯了下，轻哂了声。 　　躬身抽过一旁的消毒毛巾，挂到脖颈上，捞起毛巾一边随意擦了擦额角，拿过一旁的矿泉水，仰头喉结滚动。 　　于潇潇语气还无法冷静下来：“顾学长，你刚才场上的那几个三分球好帅啊！” 　　“哦，”顾荆眉梢扬了下，叉着腿落座温慕窈左边，不甚在意地接了句，“是么。” 　　眼神有意无意地滑过坐于潇潇旁边的女生。 　　于潇潇：“当然了！”她手舞足蹈地比划着，“你刚刚在场上那个转身简直帅呆了……” 　　于潇潇还在絮絮叨叨地说着，顾荆倏地往右边侧头，微微倾身。声音很低：“想要？” 　　温慕窈正随便盯着一个方向发呆，闻声眨了下眼：“啊？”她一下没反应过来，转头问，“什么想要？” 　　顾荆朝桌上的巧克力扬了扬下巴。 　　“……” 　　温慕窈心说她真就只是因为坐她两边的人在对话，她不知道视线放哪里，就只能直直往前看。 　　温慕窈嘴角上扬了下，牵出一个礼貌的弧度：“不用了，谢谢顾学长。” 　　顾荆好整以暇地盖住矿泉水瓶，起立，探身将巧克力拿过来，极其随意地甩到温慕窈怀里。 　　“不用忍着。”他很体贴地说。 第26章 求你少撩我 哥哥真好。【二更】…… 　　顾荆半耷拉着眼皮睨她, 声音很低。 　　没怎么再停留，他把矿泉水甩到板凳上，毛巾扯下来, 转身上场了。 　　温慕窈秀眉缓缓敛起。 　　看了眼男生高挑的背影，又垂头看了眼怀里的巧克力。 　　……还是三个味道的夹心巧克力。 　　后知后觉有点无语。 　　“……” 　　把她当小朋友么。 　　况且, 认为她垂涎巧克力就算了，还垂涎的是其他女生送给他的巧克力。 　　……人女孩子送给他的礼物就这么不重要吗？ 　　心里有什么东西特细微地闪过。 　　但这感觉也就一瞬, 甚至还来不及捕捉就消失了。 　　于潇潇没听到他俩对话, 探头问她：“怎么了？刚刚顾学长跟你说什么啊？” 　　温慕窈收回视线, 淡定地将巧克力放到左边的位置上, 仿佛只是顾荆不小心手滑：“没什么, 看比赛。” 　　…… 　　比赛结束，高二一班获得冠军。 　　哨声一响, 好几十个人从观众席一涌而下，朝篮球场里冲过去, 一边欢呼一边朝球员们跳着扑过去。顾荆被他们围在正中间，很快就被攒动人头淹没。 　　温慕窈转了转脖颈, 正拿起手机准备起身, 准备和于潇潇一起离场。 　　付盛不知什么时候到了这边，一屁股坐到了她旁边，探头来看她手机, 咧着嘴笑嘻嘻问：“队友, 刚我看到你拍了好多张照片呢, 有我的没啊？” 　　杨飞刚好从人多的地方挤过来，搭话说：“哇不是吧，盛哥你打球还看观众席啊？” 　　“对啊，”付盛很坦荡, 肩膀碰了碰温慕窈，“看我队友不行啊。” 　　杨飞揶揄说：“怪不得你会输给我们，搞半天心都被学妹给勾走了。” 　　付盛倒也不生气，笑着去捶他：“这都被你发现了。” 　　温慕窈见状把手机揣到兜里起身，于潇潇顺势打了声招呼：“学长们，我们先走啦！” 　　走到体育馆外，于潇潇开始翻着相册筛选今天的照片，准备发条朋友圈。 　　想起了刚刚付盛说的话：“对了窈妹，给我看看你今儿拍的照片呗，有好的发给我。” 　　温慕窈解锁手机，打开相册递给她。 　　于潇潇来回翻了好几遍，最后把手机还给她，噘着嘴说：“窈妹你怎么也全拍的都是顾学长啊，我还想配张付学长的图呢。” 　　“有吗。”温慕窈接过手机，不甚在意地咂咂嘴，“可能是因为球基本上都在他手里吧。” 　　“诶，窈妹。” 　　于潇潇突然用肩膀撞了两下温慕窈，眼神暧昧。 　　温慕窈：“？” 　　于潇潇没说话，一副讳莫如深的模样。 　　温慕窈觉得好笑：“怎么了。” 　　“刚付学长不是就这样撞你的吗！”于潇潇眼球转了转，悄声说，“我觉得他肯定喜欢你！” 　　温慕窈：“……” 　　温慕窈抿抿唇，看向某个方向：“你想多了。” 　　于潇潇：“我哪里——”话还没说完，她顺着温慕窈示意的方向转头，倏地顿住。 　　篮球馆门口，付盛和顾荆一同走出来，守在门口等着的一群女生立刻朝两人涌了上去。 　　付盛走在前面，跟旁边好几个女生说说笑笑前仰后合，一手小臂搭在旁边女生肩上，躬身附耳说话，距离拉得很近。 　　而相反，顾荆走在他后面半步，双手空着，手弯上挂着黑色外套，碎发有些凌乱地搭在额角。倒是也有女生想和他搭话，但刚上前半步，看到他面颊之后便自动噤声并退开了。 　　男生眼皮耷拉着，眼尾染着戾气，棱角锋利的五官明晃晃写着“生人勿进”四个大字。 　　于潇潇默默擦汗：“……好吧。” 　　- 　　高二篮球赛结束的时候，高一篮球赛小组赛正如火如荼地进行中。 　　明天上午是温慕窈他们十五班对战十四班的小组突围赛。体育部为了调动高一年级观众的积极性，特意增加了中场女生投篮加分项目。 　　每班各派出五位女生进行投篮，投进个数会转换为相应分值加到各班得分中。 　　董鑫当然是抓了几个没报运动会项目的女生去参加，很不幸，温慕窈就在此列中。 　　她倒也不是没有运动细胞。以前在初中体育课上，老师也教过一段时间篮球，但她对于这些出汗的运动向来没有太大的兴趣，所以水平其实很一般。 　　但既然结果是必须得去参加比赛，秉承着对班级负责的态度，好学生温慕窈决定今晚抱抱佛脚，临时突击一下。 　　臣湖一品里有好几个很大的篮球场，工作日的晚上人不算多。 　　写完作业后，温慕窈抱上了从一旁体育馆借来的篮球，去篮球场选了个球框练习投篮。 　　依着脑子里对篮球知识很浅淡的记忆，温慕窈把篮球举过头顶，估摸着和篮筐的距离，用力一抛……篮球不受控地把手腕往后压，直接斜斜坠机地面，和篮筐差了十万八千里。 　　“……” 　　有点丢脸。摸了摸鼻子，温慕窈下意识往左右两边看了眼，没人，这才呼出口气。 　　小跑着去拦截篮球滚动路径，躬身将篮球捡起来。 　　温慕窈试着用一只手掂了掂篮球，只能坚持几秒就不得以加上另一只手一同承重。 　　奇怪。 　　她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今天下午看的篮球赛。顾荆运球游刃有余，单手高举篮球，像是抛气球一般轻轻往前一递，篮球就很听话地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直直往篮筐去。 　　……为什么他能这么轻松。 　　从上学以来到现在几乎什么都能做到优秀的温慕窈不由得有点小挫败。 　　又投了好几个和篮筐完全不沾边的球，再次抱着篮球投球时，她使了十分的劲，双手将篮球用力砸向篮筐，颇有些破罐破摔的意思在。 　　却没想到，在她走神的这一秒内，篮球“砰”地砸向篮板，直接冲着温慕窈的脸反弹回来，在视野里倏地放到了最大。 　　脑子里一霎空白，还没来得及反应，又是“砰”的一声，篮球被什么力量给挡了回去，砸向了地面。 　　快速眨了几下眼睛，温慕窈两眼懵懵地抬头看。 　　顾荆单肩挎着背包，面上没什么情绪，薄唇抿成一条直线。视线轻描淡写从她面上扫过，往前走了几步，躬身右手手腕一转，篮球瞬间从地上位移至他手心。 　　篮球在他指尖有下没下地转起来，顾荆问：“怎么突然开始打篮球了。” 　　温慕窈老实回答他，是因为明天的篮球赛中场女生投篮可以为班级加分。 　　顾荆嗯了声，将包放去篮筐下，边运球边掀眼皮睨她：“你报名了？” 　　“……”温慕窈无奈地抿抿唇，“我被迫去。” 　　“哦，懂了。”顾荆点点头，很理解地说，“所以你这是想把自己砸晕然后逃避？” 　　“……” 　　“挺好的方法。” 　　“……” 　　“下次语文月考我也这样。” 　　温慕窈默了几秒：“我投篮如果努力练练应该还可以。” 　　“……” 　　“但你的语文可能不行。” 　　“……” 　　顾荆舌尖抵了下脸颊：“过来。” 　　温慕窈敛了下眉，没动脚步：“干什么。” 　　“你这什么眼神。”顾荆把篮球在手里抛了抛，“帮你。” 　　温慕窈脑子里卡了下：“帮忙把我砸晕？” 　　顾荆：“……” 　　……还能不能在同一个频道上了。 　　“……哦。” 　　温慕窈挪步过去，在顾荆身边站定，慢慢抿出一个乖巧的笑，“谢谢哥哥，哥哥真好。” 　　“……”顾荆缓缓转头看她，眉梢一扬，“再这样不教了。” 　　识时务者为俊杰。温慕窈清了清嗓子，没说话了。 　　顾荆嘴角隐约勾了下。 　　他把篮球在脚下拍了下，语气懒懒散散的：“你不要用我投篮那种单手姿势，虽然那才是最标准的，但是不适合你，你就双手投篮就行。像这样，” 　　他把球在手里转了转，紧接着上举，眯眼看向篮筐，“大概斜向上45度的样子——” 　　“等下。”温慕窈听得一头雾水，反应了下，“为什么我不能用标准的姿势？” 　　“因为，”顾荆身体微微后仰，单手将篮球往篮筐一抛，空心进篮。视线却自始至终盯着一旁的女生，bking的气质拿捏得足足的。 　　“砰”一声，篮球落地，他才慢悠悠吐出后两个字，“你弱。” 　　温慕窈：“……” 第27章 求你少撩我 你是不是蠢。 　　高一十五班对阵高一十四班的篮球赛在周五上午的九点半开始。 　　地点是操场旁的篮球场。温慕窈班级上场的人里篮球打得好的就只有校队的刘归, 其次也就是董鑫会打点篮球，其他的一个二个基本都是戴着八百度眼镜只会写诗解题的学霸。 　　开始比赛前，十五班的其他人在场边看了会儿, 发现有几个要上场的人连运球都不会，瞬间心梗, 溜去操场看短跑比赛去了。 　　于潇潇也想溜，但温慕窈要投篮, 于是只得噘着嘴跟她一起站在场边看比赛。 　　上半场比赛快结束时, 周边观众已经只有零星几个了, 还有好几个都在发呆愣神。 　　两人一言难尽地看着场上这群人跟拍皮球似的把篮球搬来搬去, 菜鸡互啄, 中途更甚的是，这群人还在比赛中极尽发挥了独属于学霸的高情商和礼貌风度, 有人跑着跑着鞋带散了，竟好几个人都停下来等他一人系鞋带。 　　刘归全程都是一人碾压式投篮, 投了十几个后自己都觉得没啥意思了。 　　于潇潇和温慕窈：“……” 　　于潇潇不禁缓缓拍手，然后竖起一个大拇指：“真绝了。”她凑过来温慕窈耳边, 叹了口气说, “唉，这样一对比起来，昨天高二的学长们打篮球可真是帅得惨绝人寰了。” 　　温慕窈没说话。 　　于潇潇又戳她：“你不觉得吗难道？” 　　脑子里闪电般闪过男生绷着锋利的下颌线, 运球利落转身的画面。 　　顿了好几秒, 温慕窈慢吞吞说：“一般吧。” 　　于潇潇：“嘁。” 　　刚想吐槽温慕窈直女不识帅哥, 她一抬头就看见她们这会儿谈论的对象们了。 　　体育部忙运动会人手不够，便将高一预赛中途计数女生投篮这活儿派给了篮球队来监督。 　　一群人高腿长的男生手里拿着小板子，笑闹着往这头走。 　　顾荆和付盛走在最后面，半垂着头, 脚步怠懒，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付盛讲话。 　　温慕窈视线不知什么时候也投了过去，付盛以为她在看自己，于是跳起来，笑嘻嘻地朝她挥手。 　　舔了舔唇，温慕窈礼貌地勾了下唇，移开视线。 　　篮球队一群人浩浩荡荡过来篮球场，接着在入口处一一分开，去了自己被分配到的比赛场次。 　　付盛和顾荆朝温慕窈的区域这边走过来。 　　顾荆被教练拦住说话，付盛绕了半圈小跑到温慕窈身边：“队友，好巧啊，来看球赛？” 　　温慕窈不动声色右移一步拉开些距离：“学长好，我来参加比赛。” 　　“哇，”付盛又凑过来，“你代替男生上场？你们班已经弱到这种地步了？” 　　温慕窈：“……” 　　于潇潇适时解释说：“窈妹是参加那个女生投篮的。” 　　付盛“哈哈”笑了两声，举了举手里的小本子：“我知道，看到名单了。怎么样，要不要你队友教教你？” 　　“你教？”顾荆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他躬身将手里的篮球放在场边，“你这水平？” 　　“……”付盛佯装生气，手指了指他，“你厉害那你来教！” 　　顾荆鼻音“嗯”了声，掀眸往这边看了眼，也不知在回答付盛还是在和谁说：“我厉害么。” 　　温慕窈眨了眨眼，喉咙微滑。 　　正好中场休息，刘归喘着粗气走过来，一口气干了半瓶水后搭上付盛肩膀：“荆哥教？兄弟，你这话是欠打听了，他那篮球技巧就跟他屋里那新妹妹一样珍贵，我之前求了他好多次让他跟我讲讲他变向运球是怎么预判的，结果他理都没理老子！气死我了！” 　　顾荆倒是面不改色，慢悠悠地勾了下唇：“你配么。” 　　刘归：“？” 　　刘归梗着脖子：“我不配？那谁配？天仙配？还是你家那妹妹配？”他说话酸唧唧的，“关键也要看人小姑娘打不打篮球啊真是。” 　　……听的一旁的温慕窈头皮是一阵一阵地发麻。 　　- 　　半场结束，女生投篮项目开始，每人有十次投篮机会。 　　顾荆负责高一十五班，付盛负责高一十四班，分别在两边的球框下同时进行。 　　温慕窈排在五个女生中的最后一个，站在顾荆身后的位置候场。 　　于潇潇看起来比温慕窈还紧张，不停地吞咽着口水说：“窈妹，你紧张吗？没关系，投不进也没人会怪你的。” 　　温慕窈瞥她，觉得好笑：“不至于。” 　　“你说哪个不至于？” 　　“都不至于。”温慕窈说，“我昨晚有练习过，成绩应该不会太难看。” 　　“练习？”于潇潇随口问，“你自己练啊？这么厉害。” 　　温慕窈抿了抿唇，没说话。 　　于潇潇倒也没太注意，她隔了几秒又问：“窈妹，你觉得你能投进几个啊？” 　　温慕窈思考了下，话说的很给自己留余地：“我想投进五个。” 　　前面女生都是和温慕窈一样被董鑫抓来的，运气好的也就投进了三个。 　　第四个女生下场后，顾荆将球递给温慕窈。接过球时，她视线和男生相接了瞬，对方没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还以为他会跟自己说声加油来着。 　　温慕窈：“？” 　　她有事儿吗？ 　　甩掉乱七八糟的念头，温慕窈最后投进了四个。 　　结束后她的第一想法就是庆幸之前自己措辞的保留。 　　计数完毕之后，顾荆将本子交给裁判席，然后跟付盛一起离开了篮球场。 　　于潇潇急哄哄地要去操场看短跑比赛，正拉着温慕窈准备走，旁边其他几个投篮的女生过来，神神秘秘地跟温慕窈确认她到底投进了几个，说是在那边分数有点对不上。 　　温慕窈诚实说：“四个。” 　　女生一：“那我们怎么会加那么多分……” 　　于潇潇问：“怎么了？” 　　女生二小声说：“顾学长好像算错了，给我们多算了一个。” 　　这时，去那边核查细分的女生三跑回来：“好像真是顾学长不小心记录错了！我刚刚找裁判要了那个表，他给温慕窈记录的是投进了五个！” 　　女生四立刻将食指抵住嘴，惊喜说：“嘘嘘嘘，咱们就当不知道！” 　　…… 　　后来很久以后，两人已经在一起了，温慕窈想起这茬问顾荆：“你那时候是不是故意给我放水呢？” 　　某人一脸正经加坦荡地说：“你想多了，我对篮球和比赛的敬畏心是不容许我这样做的。” 　　- 　　下午的比赛是各种赛程的接力赛，可以说是所有比赛中最热血沸腾的一类了，因为你永远不知道下面一个人拿到接力棒之后是会超越所有人还是被所有人超越。 　　操场四周都有观众席看台，温慕窈所在的高一十五班刚好被分在主席台旁边的一片区域，所有运动员上场都要经过的地方。 　　首先是高一年级的男女混合8x400的接力赛。 　　一小组八个班，十五班在第二小组。 　　虽说已经十一月初了，但岭川市的秋老虎依旧猛烈，正午太阳正暴晒得厉害，温慕窈被晒得眼睛都睁不开，看完了第一组比赛之后实在是忍不住，便跟于潇潇说了声，坐去了离主席台最近的那一排位置，虽然被挡着视野不够好，但好歹稍微荫蔽一点。 　　第一组比赛结束，第二组运动员准备开始，一到八班的运动员气喘吁吁地从主席台旁的阶梯上来。通道狭小，每一个人都要从温慕窈面前侧着身子经过。 　　为了给过路人让出空间，温慕窈暂时起立，往上面站了一个台阶，等人通过。 　　忽的，台阶上不知谁说了句什么，排在后面几个男生倏地就怒了，有人把短袖往肩膀上一撸，硬挤着从狭窄通道往上挤，嘴里还骂骂咧咧：“我真是草泥马了是老子拉你吗刚刚？！多厚的脸皮啊明明自己犯规拉人还好意思恶人先告状——” 　　被骂的人也不甘示弱，立刻转身吼回去：“你以为老子怕你啊？！来啊！是不是要打一架嘛！！！” 　　两边班级的另外几个人也跟着吼起来涌过来，一时间整个通道变得十分混乱，各种杂乱脚步声和栏杆碰撞声叮铃咣当的。 　　两边说着说着不知哪一方先动起了手来，开始互相推攘着。 　　观众席本是喧嚣，也瞬间被这里吸引了目光。 　　看热闹吃瓜是人的本性，坐在看台另一边的学生们也纷纷伸着脑袋往这边挤，还有不嫌事大地还隐在人群中往火焰中心浇上一泼油：“打起来打起来！” 　　……结果开始动手的人越来越多。 　　事情发生得太突然，温慕窈还没来得及反应，便被堵在了喧嚣中心，右边又是挡着的主席台，根本出不去。蓦地，不知从哪个方位传来的一股力能，人群纷纷往后退，后面的人躲避不及没能站稳，便往侧边倒去。 　　最后就连累到了挨着墙站的温慕窈。 　　她被人使劲往后一推，后腰和大腿后侧直接很重地磕上尖锐楼梯转角，左脚脚腕也霎时被折成九十度，伤口处顿时传来一阵火辣辣的疼。 　　人群中开始有人尖叫起来：“别挤了别挤了！都有人摔倒了！” 　　…… 　　混乱中，主席台的大音响传来孙韬一声大吼：“都给我住手！干什么呢！都快二十岁的人了还打架？！” 　　同时，学生会的工作人员也赶紧跑过来拉架，最后好歹是停下来了，双方骂骂咧咧分开了，围观人群也在学生会的疏散下各自回了座位。 　　空气稍微流通点了，温慕窈才试探着将左脚往回挪，然后小心翼翼扶着一旁的扶手站起来。 　　身体才刚挪动微毫，便忍不住倒吸冷气，“嘶”出声，左脚脚腕迅速肿起来，后腰和大腿后侧也传来液体往下流淌的触觉，应该是流血了。 　　于潇潇从人群另一边挤过来，面色焦急：“窈妹我扶你去校医院。” 　　“可是你十分钟后不是有铅球比赛？”温慕窈提醒她，“校医院离这儿很远的。” 　　岭七很大，从操场走到校医院得至少二十分钟。 　　“啊！”于潇潇一拍脑袋，“我都给忘了，那你怎么办……” 　　这时，一旁的学生会工作人员提议说，校队的专属医务室就在附近，可以让别的同学先扶她去那边处理一下伤口。跟医生说明一下紧急情况，应该问题不大。 　　几分钟后，温慕窈坐在了校队医务室的等候间里。 　　学生会的人因为有事要忙，把她扶到了就走了。 　　这边只有两间小房间，中间用门帘简易隔开。一个用来问诊，一个当治疗室。 　　医生只有一个，但运动会期间，受伤的运动员很多，负责挂号的老师忙得不可开交，一问得知温慕窈既不是运动员也不是校队的人，便即刻无情地拒绝了她，说这边病人太多看不过来，让她自己去校医院看。 　　温慕窈倒也不怎么介意，她对伤口忍耐度其实蛮高的，想了想，她要来了一瓶碘伏和棉签，决定自己先把后腰和大腿的伤口稍微消毒处理一下就行。 　　拖着腿一瘸一拐地往里走，准备去洗手间找个镜子。 　　刚拐过转角，便遇上了从一旁治疗室里出来的顾荆。 　　上下打量了她一眼，顾荆皱眉走过来：“你这脚怎么了？” 　　温慕窈眨了下眼：“崴了。” 　　顾荆侧了下头，眉间霎时锁得更紧了些：“你这衣服怎么还沾了血迹。” 　　温慕窈转头看了眼，“啊”了声，平淡说：“腰上磕伤了。” 　　“磕伤了你不去挂号治疗？在这瞎逛？”顾荆耷拉下眼皮睨她，语气不算友好。 　　温慕窈老实说了实情，是挂号处的老师不让她在这看。 　　顾荆：“所以呢。” 　　温慕窈举了下手里的碘伏和棉签：“所以我决定自己处理一下。” 　　“……” 　　自己处理？ 　　顾荆盯了她半秒，忽的半扯了下嘴角：“你是不是蠢。” 　　蠢字被他不自觉被加重了几分。 　　温慕窈：“？” 　　“她不让你就跟她哭啊就跟她闹啊，”顾荆其实觉得很烦，“你说你痛到不行了，再不治疗脚就要断了，腰流血就要流干了。” 　　“这都不会说么？” 　　顾荆平时的神情语气基本都是淡淡的，就连那天将情书甩她脚底讥讽时，他情绪都未曾起伏至如此。温慕窈还没见过他这个样子。 　　突然有些无所适从。 　　温慕窈有些迷茫地张了张嘴，慢吞吞吐了几个字出来：“不至于吧。” 　　“不至于？”顾荆舔了舔唇，往别处看了眼又盯回来，“你不是很会演么温慕窈。” 　　温慕窈“啊”了声，不知怎么回答。 　　须臾，像是妥协似的，顾荆轻叹出一口气。 　　他声音很低很沉：“温慕窈，你能不能别总装作一副很若无其事的样子。” 第28章 求你少撩我 自己把裤子脱掉。 　　顾荆也实在没想那么多, 这句话就自嘴里脱口而出。 　　他微愣了下，但又觉得自己这话也不是没道理。 　　只是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面前这位女生就给他留下了如此的印象。 　　是明明不想搬进臣湖一品, 却总乖巧笑着跟顾恒洲说谢谢的时候？ 　　是平白被他误解成追求对象还被一堆人揶揄，却一直到事情厘清时都装作无所谓？ 　　是用极为坦诚和平淡语气说出那句“保安说顾家别墅没我这号人”那时？ 　　…… 　　一切都像是一条光滑上升的曲线, 并不突兀，却潜移默化。 　　莫名地, 有个模糊的想法在脑子里愈发笃定——这小姑娘并不是和宋毓一般的那种势利之辈。 　　相反, 她也只是个喜欢用或夸张或淡然的硬邦邦壳子套上自己, 下意识地伪装自己真实情绪, 装作自己并不是一只空壳的小姑娘罢了。 　　一个小姑娘罢了。 　　- 　　温慕窈有些懵, 她不知道顾荆是如何得出的这个结论，也不太懂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 　　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有么？ 　　小时候看到邻家小孩在舔一个巨大的棒棒糖, 还是五彩的，远远就能闻到那股香甜味儿。 　　她也想要, 但宋毓告诉她，吃糖会长蛀牙, 温启平也教导她, 乖乖小孩都不会向父母闹着要这个，她还想再继续祈求时，两人已经转过头不再搭理她。 　　像是拳头打在了棉花上般让人无计可施。 　　于是她只好收回艳羡的眼神, 告诉自己只要努力装作不在意, 好像就能真的不在意。 　　后来长大了些, 放学独自回家的路上，看见班里同学一边将书包抛给来接她的父母，一边撒着娇说她想吃肯德基，父母说家里有饭菜, 同学继续撒娇说我不嘛我就要吃肯德基，父母便捏捏她小脸说就这一次啊。 　　好像是再平常不过的画面，每天无时无刻都会上演。 　　温慕窈迷茫地转回头。 　　可为什么如此平常的画面于她而言都是从未有过。 　　…… 　　类似的事情发生了一次、两次、三次……后来不知从哪次的失望开始，她便不再向宋毓和温启平提出什么要求，诉说什么委屈。 　　白费口舌一阵，再衔到一个不懂事的头衔，实在是没必要。 　　再后来，就算是宋毓与温启平离婚，温慕窈也能心态十分平和地接受了。 　　任何的一切，似乎就算告诉她明天是末日，天即将塌下来，她也再不会有更多的波澜。 　　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就不在意了。 　　大概是，习惯了委屈自己，委屈就成了习惯，委屈也就不再委屈。 　　但今天，猝不及防的，因为一件于她来说小到不能再小、在这么十多年人生中发生过的无数次的性质相同的小事。 　　一个刚认识了不到一个月的、关系并不能算亲近、交集也不算很多的男生，忽的抬手扯下了她罩在脸上十多年的面具。 　　这张宋毓和温启平从未发现，也或许是从未在意过的面具。 　　温慕窈顿时有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反应。 　　但也只是须臾，她很快回过神来。 　　故作轻松地回手撩了下发尾，女生小梨涡随着嘴角上翘：“怎么，哥哥你这是在心疼我？”她侧了侧身子，又动了动左脚，演技拙劣地“啊”了声，“确实要断了。” 　　顾荆：“……” 　　脸上的情绪肉眼可见地隐去。顾荆往后退了半步，抽过她手里的学生卡：“我先去帮你挂号，”他手指往旁边指了下，“你在那儿坐着别动。” 　　温慕窈乖巧应声：“好的，谢谢哥哥。” 　　“……” 　　男生背影逐渐远去，温慕窈挠了挠后脖颈，慢吞吞拖着伤腿往一旁的座椅挪过去。 　　还好也不远，也就两米的距离。温慕窈后腰和大腿后侧都有伤，只能小心翼翼落座半个屁股，并挺直腰杆，避免伤口被拉伸。 　　结果一挺直就看见一个跟她同样一瘸一拐的男生从刚顾荆出来的诊疗室里出来，面目狰狞地扶着墙，从裤兜里摸出电话，嘴里自言自语着：“荆哥这是跑哪儿去了，不是说好等我治疗完来扶我——” 　　男生眼神随意往前一瞥，看到脚腕明显肿起来的女生，笑了：“哟，温校花，你也等着上药呢？同病相怜啊。” 　　温慕窈皱了下眉，反应了下。 　　这男生确实眼熟，之前在【两个公主和六个猛男】群聊里，好像瞧见刘归他们叫他吴三来着。 　　正犹豫着怎么回个招呼，顾荆的身影便出现在一旁的楼梯口。 　　他手里拿着温慕窈的校园卡，垂头看着挂号单，往这边走。 　　吴三登时哭腔喊他：“荆哥你跑哪儿去了？我都搁这儿等你好久了！赶紧来扶老子，痛死——喂！喂！荆哥！你去哪儿？！我在这儿呢！！！你眼瞎了啊！！！” 　　无视吴三的鬼哭狼嚎，顾荆跟没听到似的，目不斜视地从他面前路过。 　　顾荆径直走向坐在板凳上的温慕窈，利落蹲下，手虚虚扶了下她脚腕，皱了下眉：“怎么肿成这样了。” 　　他又站起身，忽然弓腰倾身靠近，偏头往温慕窈后腰处看：“血好像没流了。” 　　男生刚从外面艳阳天里走进来，似乎浑身都裹挟着炽热滚烫的气息。靠近，那抹很熟悉的洗衣液清香带着丝丝暖意钻进嗅觉。 　　肩胛骨微不可查紧了紧，温慕窈清了清嗓子，提醒他：“你同学在叫你。” 　　顾荆从鼻子里随意嗯了声，又眯眼看了半秒才不紧不慢直起身。 　　他转身瞄了眼吴三：“药上完了？” 　　吴三“啊”了声，朝他伸出手：“赶紧来扶老子，痛死了。” 　　顾荆略点了下头，朝他走去。 　　吴三刚将手臂往来人处递，对方却是和他擦肩而过，将挂号单交至治疗室内：“上完了就回去吧。” 　　吴三很懵，手指向自己：“我自己回去？” 　　顾荆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啊，你一大老爷们儿。” 　　“我一大老爷们儿怎么——”吴三下意识接话，觑到顾荆递过来的眼神，瞬间蔫了。他低头装作摆弄手机，嗫嚅，“我一大老爷们儿又不是只有你一个兄弟，我跟杨飞打电话。” 　　“……” 　　吴三扶着墙边拉杆，骂骂咧咧又龇牙咧嘴地往电梯口挪。 　　电梯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他转头往刚刚温慕窈坐的位置看了眼。女生黑发撩在耳后，有几根柔柔顺着肩胛骨往下滑落，侧脸小巧精致。 　　顾荆半蹲在她面前，宽手斜斜握在她小腿肚，仰头看女生，眉眼间染着他从未见过的柔和。 　　吴三揉了揉眼睛，刚想再看一眼，电梯门便合拢上了。 　　“歪日，我眼睛吃错药了吧。” 　　他忍不住疑惑地飚出一句脏话。 　　- 　　这里是校队专属医务室的缘由，校队人可以有权利光明正大走后门插队，而温慕窈作为……校队人家属，自然也不例外。 　　脚崴得倒不算特别严重，就是看上去可怖，反而后腰和大腿后侧伤口要更严重一些，医生的建议是先把伤口上了药处理一下，然后再去校医院打个破伤风。 　　顾荆应该是这医务室的常客了，医生和他很熟，直接就叫出了他的名字，笑着说：“都给你插队了，上药我可就不给你走后门咯。”他给开出药和棉签纱布之类的处方，“缴了费之后你自己给你朋友上药吧。” 　　顾荆点点头，把手臂伸到温慕窈面前，示意她扶着起身。 　　温慕窈以为自己听错了：“等下，谁给我上药？” 　　“就你身边这个帅哥啊，”医生啧了下嘴，“你可别小看这位顾同学，上药经验丰富着呢。上次看他给他们球队人上药，那手法可比有些护士还熟练。” 　　温慕窈把手搭上他小臂，借力起身：“……哦。” 　　她蹩着脚跟着顾荆往外走，忍不住掀起眼皮看顾荆。 　　男生在她前面半步的位置，黑色碎发有些蓬松微乱，低垂着头，侧脸棱角分明，眼睫细密，视线斜向下垂着，神情淡淡。 　　腿虽长，步伐却为了配合自己而迈得尤其小，颇有些施展不开的感觉。 　　温慕窈忽的想起刚刚医生说的：上药经验丰富着呢，那手法可比有些护士还熟练。 　　她有点疑惑。 　　……一个也就才十七岁的高二男生吗？ 　　- 　　医务室旁有个校队专用治疗室，温慕窈被扶到了一个临时病床坐着，顾荆速度很快，没几分钟就提了一包药品回来。 　　他把东西放在桌子上，高挑身影对着温慕窈，头向下垂着。 　　门被合上，周遭安静，传来冰块叮铃咣当互相碰撞的声音。 　　几分钟后，他拿着冰袋转身走过来，下巴朝温慕窈随意扬了扬：“去床上趴着。” 　　温慕窈往床上看了眼，一时没回过神来：“什么。” 　　“床上趴着，上药。”顾荆缓慢重复了遍，歪了歪头，“还要我抱你上去？” 　　“……” 　　当然是不必的。 　　温慕窈舔了舔唇，弯腰准备脱鞋子，却未曾想上身刚往下弓一个小弧度，腰上伤口便传来撕裂的痛感，她不禁倒吸了口冷气。 　　面前男生眉心随之拧了下。 　　没什么犹豫，他侧身把手里冰袋扔回桌面，紧接着蹲到温慕窈面前，手掌在她脚底，帮她褪掉了鞋子。 　　脚踝皮肤和男生温热指尖不经意间触碰到，有些犯痒。 　　气氛忽的有些奇怪。 　　顿了下，温慕窈状似平常的语气，挽唇说：“谢谢哥哥。” 　　男生懒散掀眸睨了她一眼，半扯了下嘴角。 　　也不怕疼了，温慕窈迅速将双脚抬上病床，小心翼翼翻身趴在病床上，像个待宰的羔羊般乖巧。 　　屠宰手顾荆去洗手池洗了个手回来，路过桌面，顺势拿起冰袋，塞进床上女生左脚踝低。 　　冰凉的触感瞬间自肿胀处蔓延，痛感很明显地减少。 　　温慕窈侧脸磨了磨柔软的枕头，呼出口气。 　　然而，这口气还没来得及完全舒出去，腰上霎时一阵凉意袭来。 　　校服T桖衫被人冷不防往上推了几寸，男生指腹略显粗粝，有意无意磨过她腰上的细嫩皮肤，连带着她腹部都不由自主地收紧了瞬。 　　顾荆声音听起来倒是淡淡的：“很疼？” 　　温慕窈咽下那抹细微之感，含糊声音埋在枕头里：“有点。” 　　“忍着。”身后男生只冷冰冰撂下了这俩字。 　　“……” 　　腰上伤口用纱布包扎好。 　　顾荆视线下移，挪到温慕窈大腿后侧。女生双腿修长，腿型很好看，隐在宽松粗大的校裤里，更显得瘦削。就是腿窝上方的裤子被磨破了一些，隐隐透着血迹。 　　看来这里也有伤口。 　　顾荆手下意识往那边伸了几寸，在空中顿了半秒，又默默收回。 　　他转身回桌子准备棉签、药品和纱布，语气听起来很随意：“你腿上也有伤？” 　　“嗯？”温慕窈埋在枕头上的头转了个方向，慢吞吞说，“好像是吧。” 　　“好像？”顾荆眉梢挑了挑，“哪里疼都不知道？” 　　温慕窈十分诚实地说：“因为有地方现在更疼。” 　　“哪儿？” 　　“你刚上完药的地方。” 　　“……” 　　顾荆没再回她，准备好了药品走回来病床边：“继续上药了。” 　　温慕窈应了声，心里做好了疼痛的建树：“嗯，谢谢哥哥。” 　　等了片刻，身后人没动静，温慕窈趴着又看不见，只好双肘支撑着往后转。 　　余光里瞟到男生身影。 　　顾荆手里握着药品没动，掀起眼睑盯过来，语气闲散：“又要我帮你？” 　　温慕窈眨了下眼：“啊？” 　　顾荆懒洋洋往后一靠，拖着语调说：“自己把裤子脱掉。” 　　“……” 第29章 求你少撩我 荆哥在跟女生干那种事！…… 　　温慕窈：“？” 　　什么东西？ 　　裤子脱……什么他妈的危险语录。 　　她足足愣了有五秒, 才确信自己耳朵并没有出现问题。 　　顾不上腰上疼痛，温慕窈用双手手掌撑上枕头，身体直接侧过一定弧度, 敛着秀眉盯向男生。 　　眼神里写满惊诧，难以置信, 以及很多丝无语。 　　虽然温慕窈并不觉得这人真会让她脱什么裤子，也知道顾荆也必不可能是那种下流之辈。 　　但是她依然对这话秉持十分的抨击态度。 　　顾荆倒是面色平常至极：“要我帮你脱？” 　　“……” 　　男生双手抱臂, 冲她扬了扬眉：“还是不放心？” 　　“……” 　　“不是你说的么。” 　　“我说的？”温慕窈不理解, “我说过什么？” 　　“啊。”顾荆略点了下头, 语气平和地复述温慕窈曾说过的话, “是哥哥, 亲的。” 　　“……” 　　“不记得了？亲哥哥亲妹妹都还不放心啊。” 　　“……” 　　温慕窈噎了下。 　　回忆了半秒。似乎，那晚她进不去臣湖一品大门的时候, 顾荆来咖啡馆门口找她，她确实是担心店员小姐姐误会, 然后用了这样的借口。 　　……记忆力好也不是这样用的吧拜托。 　　须臾，靠在桌边的顾荆薄唇微不可查扬了扬。 　　他慢条斯理地站直身子, 重新拿了药品过来, 站在病床边居高临下睨她：“趴好。” 　　“……”温慕窈头皮麻了下，顺嘴问出，“你真要帮我脱裤子？” 　　顾荆：“……” 　　男生薄唇缓慢翕动, 吐出三个字：“想得美。” 　　边说着边伸手帮她把裤腿从脚踝往上拉。伤口就在膝盖上方一点, 再加上校裤宽松, 温慕窈腿很细，根本不必脱裤子，直接挽到膝盖上便好。 　　温慕窈：“……” 　　冷不丁的，顾荆刚用棉签沾了药水准备处理伤口时, 斜下方传来小姑娘软糯又无辜的声音：“其实也不是不可以脱。” 　　顾荆手一顿：“？” 　　温慕窈说：“主要是为哥哥考虑。哥哥若是看了其他女生的身子，那不是就没有男德了？万一以后讨不着媳妇儿了怎么办。” 　　“……” 　　“那妹妹罪过可就大了。” 　　“……” 　　温慕窈背对着顾荆，语气愈发肆无忌惮，圆圆杏眼尽显狡黠。 　　她还想说些什么，直到大腿忽的传来一阵温热的触感。男生手掌宽大，手心不知道是有茧子还是有什么，不可避免地，从她大腿内侧极其敏感的地方，若有似无地划过。 　　像带了电流一般，腿侧的那片肌肤忽然就变得极具存在感。 　　无声清了清嗓子。 　　……温慕窈忽然就忘了自己要说什么了。 　　温慕窈往后转了转头，瞳孔挪到眼睛最边上，往旁边瞧了眼。 　　顾荆清隽眉眼微皱着，神情认真而专注。眼皮倏然动了下，在他即将掀起眼睑望过来的上一瞬，温慕窈不动声色地快速侧回头。 　　- 　　医生还在给温慕窈诊断时，顾荆就已经给胡叔打了电话，让他提前来接温慕窈回去。 　　这会儿上完药之后，胡叔也刚好到了。跟门卫说了声，胡叔直接将车开到了医务室门口，载上温慕窈后直奔臣湖私人医院打破伤风针。 　　打完针后又直接将她送回了臣湖一品。 　　别墅里有电梯，虽然一瘸一拐，回房间倒也不算特别麻烦。 　　因为伤口全在后面，温慕窈只得小心翼翼趴在床上休息。许是今天下午晒了太久的太阳，又刚打完针用了药，她头一落上枕头，浓重困意就开始袭来。 　　房间里窗帘拉着，光线又暗淡，身体逐渐止不住往下坠。 　　…… 　　忽的，五官俊朗，身形高挑的男生出现在了视野中。 　　与下午帮她上药时的装扮完全不同。男生一身西装革履，梳着成年人的大背头，光洁额头展露，狭长眼尾莫名染上了一股妖孽似的邪气。 　　视线里，顾荆缓慢朝趴在床上的她走过来，嘴角笑意逐渐拉开。 　　颇有些不怀好意的意味。 　　紧接着，顾荆弯下腰，慢条斯理倾身过来，薄唇在她耳边翕动：“裤子脱了。” 　　温慕窈感觉自己全身都像是被五花大绑在了床上，一动不能动，又努力张嘴，却也发现嗓音被压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周遭闪着暗红色光点，气氛晦涩又暧昧。 　　正当呼吸急促，濒临顶点时，男生倏地从背后掏出一把巨大的电锯。 　　开关一摁，电锯“滋滋滋”地开始工作起来，映衬着他精致的五官也瞬间变得可怖起来。 　　他面无表情，再次冷冷道：“自己把裤子脱了，自觉点。” 　　温慕窈一垂眼睑，发现自己竟然是一只羊羔！ 　　而她身下枕着的，居然是一个案板！还充斥着浓浓的中药味！ 　　…… 　　眼皮弹跳似的张开，温慕窈大喘了两口气，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后背肌肤再次传来棉签沾了药的微凉擦拭感和中药味。温慕窈身体下意识往另一边躲闪，飞快地将身子侧过来，一只手支撑着，目光警惕地甩向正帮她擦着药的人。 　　陈姨举着棉签的手一抖，突然这一下被吓得另一手拿的药水都差点打翻。 　　“哎哟吓我一跳！”陈姨往后踉跄两下才站稳，顺了顺胸脯过后才又说，“小窈你醒啦？要不要再睡会儿？饿吗？要不要陈姨去给你炒两个菜？” 　　“……” 　　温慕窈刚醒来，神思都还懵懵地游离在身体之外，陈姨这一连串的问题打过来，她反应了有好一会儿才慢吞吞趴回去身体：“……啊，先不用了，谢谢陈姨。” 　　“哦。”陈姨倒也没觉得奇怪。 　　她将垃圾桶踩开，把棉签扔进去，语气有些促狭，“你是不是以为是小荆给你在涂药呢？” 　　温慕窈：“？” 　　温慕窈缓缓抿直唇角，揣摩着陈姨神色，非常不确定地说：“没有吧……” 　　声音逐渐降低。 　　“那你刚才睡着的时候，一直在说‘顾荆不要’是什么意思啊？” 　　陈姨疑惑地提出问题。 　　温慕窈：“……” 　　脑子从来没反应这么快过。只沉吟了两秒，温慕窈非常淡定地回答她：“陈姨您听错了，我刚梦见自己在逛古董店，老板问我要不要古镜，我说不要。” 　　陈姨若有所思地“哦”了声，一脸“学到了”的表情，点评说：“看来你对古董比较感兴趣。” 　　“是的。”温慕窈面不改色地点点头，“我个人觉得古镜的价值不算大。” 　　……说得跟真的似的。 　　- 　　陈姨给温慕窈涂完药后便走了。 　　门被关拢后，温慕窈又在床上趴了好几分钟，才缓缓吐出口气。 　　“……” 　　……她莫名有种把自己玩脱了的感觉。 　　扶着床边，小心翼翼起身，把脚放下地，摸过床头柜的手机。 　　温慕窈发现自己居然一闭眼就睡了俩小时。这两小时内，手机里已经塞满了各种未读消息。 　　先是给班主任杨天林回了短信报平安，再点开微信查看99+的新消息。 　　和顾荆的对话框在前排。 　　男生也就只发了几条消息，打的字也不多，频率大概是隔个半小时一次的样子。 　　【Mirror】：到了？ 　　【Mirror】：记得吃药。 　　【Mirror】：先吃点东西再吃药。 　　【Mirror】：我让陈姨给你涂药了，她挺有经验的。 　　来回看了两遍，温慕窈后知后觉，愈发觉得有些奇怪。 　　……怎么莫名觉得这位尊贵哥哥变柔和了不少？ 　　皱了下眉，温慕窈打字回。 　　【My】：到了。 　　【My】：好的。 　　犹豫了下，温慕窈又添了句：【谢谢哥哥。】 　　这次是真心的。 　　温慕窈又点开和于潇潇的对话框。 　　于潇潇发了好几条信息问她伤口怎么样了，温慕窈正准备回复时，对面又发了几条语音过来。 　　她喘着粗气，精疲力竭地在语音里吐槽着她刚刚的短跑比赛。 　　说是什么腿都快甩断了才跑了个倒数第二，然后还是因为倒数第一摔倒了，而且这么丢脸的画面还刚好被颜征逮了个正着。 　　于潇潇说她正式向全世界宣布运动会被她拉入人生黑名单了。 　　温慕窈不太会安慰人，不负众望地开始发挥直女技能。 　　【My】：不是挺好的吗？ 　　于潇潇回复得很快：【？】 　　【My】：最后一名摔倒了，颜征肯定只会注意到最后一名，不会注意到你了。 　　【于潇潇】：…… 　　于潇潇愤愤地打字说：【窈妹，一旦你没这张脸了，你以后要是能找到对象我不姓于！】 　　温慕窈心情颇好地顺应着她的玩笑：【那些直男都能找到对象，我凭什么找不到。】 　　【于潇潇】：你说谁？ 　　温慕窈无意识打字回复：【就，丝毫不给向他表白之人留情面的人啊。】 　　发送过去才倏地怔愣了一下，她脑子里怎么会一闪而过顾荆的身影……？ 　　她觉得真是邪了门儿了。 　　于潇潇倒是get得很快：【你说顾学长啊？】 　　被发现了，温慕窈也就不隐藏了。 　　【My】：对啊。 　　她索性坦荡地回复：【把情书扔人脚下，也太不给别人面子了。】 　　对面没有秒回，不知道干什么去了。 　　温慕窈等了几秒钟没等到，便退出对话框，去确认其他信息了。 　　顾荆一分钟前回复了她的信息。 　　【Mirror】：…… 　　【Mirror】：不客气妹妹。 　　【Mirror】：另外。 　　【Mirror】：不想回信息可以不回。 　　温慕窈：“……” 　　她怎么突然有点没看懂。 　　正琢磨着要不要再回顾荆一句，于潇潇那边又给她发来了消息。 　　【于潇潇】：窈妹。 　　【于潇潇】：顾学长……他可能只是对不喜欢的人直男。 　　【于潇潇】：他好像有喜欢的女生了。 　　【My】：？ 　　于潇潇没再说废话：【你去看匿名群，定位下午三点钟那段时间的消息。】 　　眨了下眼，温慕窈听话地打开了Q/Q里的匿名群，把聊天记录定位到了于潇潇说的时间段。 　　这群里每天都有无数消息，温慕窈虽然加了，但早就屏蔽了，而且也从来都不点开看。 　　【操操操，我刚刚！就一分钟前！在校队医务室挂号这边看到顾荆了！他就排我前面！】 　　【……我说，能不能别这么咋咋呼呼的。顾荆虽然帅是帅，但他也是岭七学生，在岭七里看到他并不是一件值得用“操操操”这种惊叹词来感叹的事情好吗。】 　　【你他妈听我说完嘛先。我刚刚帮我同学挂号，发现顾荆也在帮一同学挂号！而且我偷瞄了眼他手里的校园卡，虽然没看清楚，但是那寸照里的长发肯定是女生！】 　　【操操操！！！】 　　【……】 　　【女生？！卧槽，我都还没想好怎么搭讪他呢，怎么我男神突然就有对象了，爆哭！】 　　【你们也太夸张了吧……他就不能帮同学挂号啊？】 　　【上面的这位同学，你肯定是高一的吧？顾荆在岭七读书这五年来，就没谁看见过他和哪个女生走得近过好吗？！】 　　【对啊对啊！顾荆，真.禁欲系帅哥第一人！】 　　【不行，我还想挣扎一下。也不一定是对象吧……也有可能是他单恋的女生啊是吧……】 　　【那你是更更更加想多了。敢问哪个女生被顾荆这种人喜欢能把持得住？你把持得住？反正我把持不住。】 　　【呜呜呜呜呜呜okfine……失恋第一天。】 　　…… 　　“……” 　　温慕窈秀眉缓缓皱起。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那个时间段，顾荆帮忙挂号的女生，应该是她吧。 　　不是，有匿名群里说的那么夸张么。 　　温慕窈咽了咽口水，打字回复于潇潇：【我觉得，应该是个乌龙吧。】 　　【于潇潇】：？ 　　【于潇潇】：为什么这么说？ 　　温慕窈正在脑子里犹豫着到底要不要跟于潇潇说实话，那边就回复来了信息。 　　【于潇潇】：卧槽！ 　　【于潇潇】：我就说嘛！ 　　【于潇潇】：我刚刚碰见老幺了，他跟我说顾学长真的有对象了！ 　　【My】：？？？ 　　【于潇潇】：你也很震惊对不对？！ 　　【于潇潇】：别急，老幺说他马上给我们拉个群说这事儿！ 　　于潇潇这句话刚发过来，新消息框就显示老幺邀请了一堆人加入了一个新群聊，名字叫【劲爆消息分享群】。 　　群聊里还有刘归杨飞他们几个……反正就是除了顾荆之外的其他人。 　　【老幺】：大新闻！大新闻！！！ 　　【老幺】：我刚刚在打球赛，没来得及说！你们猜我今天下午在校队专用治疗室门口听到了什么？！ 　　【老幺】：你们绝对猜不到！！！ 　　刘归是个不学无术的，手机随时捏在手里，永远最快秒回。 　　【别叫我乌龟】：？ 　　【别叫我乌龟】：有人得绝症了？ 　　【老幺】：比那个还劲爆！！！ 　　老幺又强调了一遍：【你们这辈子都猜不到！！！】 　　杨飞也看到信息了，他倒是懂反其道而行之：【那您就等我下辈子猜到再告诉我吧。】 　　【腾飞】：感谢！ 　　【真名吴三】：+1，感谢。 　　【老幺】：…… 　　付盛倒是个脾气好的，很配合他猜测：【你听到八卦新闻了？】 　　【老幺】：要说还是咱们盛哥敏锐呢！ 　　老幺很沉迷在让其他人猜秘密这件事：【你们猜是谁的八卦？】 　　【真名吴三】：荆哥。 　　【老幺】：卧槽你好聪明，咋猜到的？？？ 　　【真名吴三】：咱们这个群里缺谁不就是谁吗…… 　　【老幺】：噢，对噢。 　　【别叫我乌龟】：你他妈到底说不说啊？ 　　【别叫我乌龟】：你爹等的花儿都要谢了！ 　　【老幺】：说说说！ 　　【老幺】：我跟你们说，我今天中午听见荆哥在校队专用治疗室里跟女生干那种事！ 　　“……” 　　屏幕前的温慕窈倏地十分非常以及极其不好的预感。 　　【别叫我乌龟】：哪种事？ 　　【老幺】：就，那种事！ 　　老幺将自己听到的对话打在群里： 　　【荆哥：很疼？ 　　女生：有点。 　　荆哥：忍着。 　　然后因为外面广播突然放了音乐，中间说了啥我没听怎么清楚。 　　只听到荆哥说了最后一句话：自己把裤子脱掉。】 　　【别叫我乌龟】：歪日！！！ 　　【真名吴三】：卧槽这他妈啥啊？！ 　　【于潇潇】：？？？ 　　【My】：………… 　　【付盛】：你们说这话题怎么把女生给拉进来了。 　　【付盛】：@潇潇@My别听他们乱吹壳子。 　　【老幺】：我哪有乱说！我亲耳听见的！ 　　【付盛】：…… 　　杨飞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你不是只听到了声音吗？怎么就确认是荆哥了？】 　　【老幺】：女生声音我不熟悉，听不出来是谁，但是荆哥声儿我熟啊，天天一起打篮球的，我倒也不至于耳聋到这程度。 　　【腾飞】：所以，荆哥，跟女生，在学校里，做那种事？ 　　【真名吴三】：卧槽，怪不得他今儿让我自己回去！ 　　【真名吴三】：对了，@My。 　　【真名吴三】：温校花，我记得我走的时候不是见你和荆哥在一起的吗？你有看到那女生是谁了吗？ 　　【别叫我乌龟】：别吝啬嘛温校花@My，分享一下！ 　　【腾飞】：@My温校花！ 　　【老幺】：@My[星星眼] 　　【付盛】：你们别为难人女孩子好吧，她跟小荆又不熟的。 　　【老幺】：谁不知道温校花跟荆哥不熟啊，但是问问总可以嘛。 　　【别叫我乌龟】：温校花怎么不说话啊？看没看到都说一声嘛。 　　【真名吴三】：叫你们别@My你们非要@My，我都@My过了你们还@My…… 　　大家还在疯狂艾特温慕窈，冷不丁的，群里倏地弹出一条系统消息。 　　——系统提示：【My】退出【劲爆消息分享群】群聊。 第30章 求你少撩我 后悔。 　　“……” 　　群里霎时安静了长达十秒。 　　【真名吴三】：温校花退群了？ 　　【别叫我乌龟】：好像……是吧…… 　　【腾飞】：草, 玩脱了。 　　【老幺】：瑟瑟发抖.jpg 　　最终还是付盛出来解围：【看吧，人女孩子都被你们逼得退群了。】 　　【付盛】：这种话题少当女孩子面说。 　　【付盛】：你们一个二个的赶紧去道歉。 　　【于潇潇】：没有没有。 　　【于潇潇】：窈妹没生气，她不是这么小气的人。 　　【于潇潇】：我刚刚去问了窈妹了, 她说是她不小心手滑了。 　　系统消息：【于潇潇】邀请【My】加入群聊 　　【真名吴三】：磕头.jpg 　　【腾飞】：磕头.jpg 　　【别叫我乌龟】：磕头.jpg 　　【老幺】：磕头.jpg 　　…… 　　一长串机器人似的磕头表情包刷屏过后，终于有活人发言了。 　　【付盛】：@My, 别理他们，这群人都口无遮拦的。 　　【My】：没事, 我刚刚手滑了。 　　【付盛】：真的吗？你不用跟他们客气的。 　　【My】：真的。 　　假的。 　　温慕窈并不是手滑。 　　刚刚老幺说的内容太具有冲击性, 温慕窈还没来得及让大脑消化掉这个被迫蒙上一层黄色面纱的大乌龙事件, 群里就一堆人开始疯狂艾特她, 消息应接不暇地在屏幕上闪过。 　　遇到任何事情几乎都能保持淡定的温慕窈, 脑子突然一霎空白，反应过来时手指已经点击了退出群聊。 　　须臾, 她回过神来。 　　一没做那事，二大家也不知道老幺嘴里那女生是她, 三是老幺自己想象力过于发散。 　　……她这到底是在心虚什么？ 　　莫名其妙。 　　于潇潇发消息过来问她时，她大脑已经恢复了正常思考能力。 　　迅速想了一个应对提问的对策—— 　　她是害怕家长看到这类“不雅言论”, 想清空群聊的聊天记录时, 不小心点击到了下面的删除并退出键。 　　非常合情合理。 　　群里又安静了几秒，有个不怕死的人又小心翼翼冒出头。 　　【老幺】：那温校花，你…… 　　【付盛】：？ 　　审时度势如老幺, 立刻滑跪：【对不起。】 　　【My】：我确实下午在医疗室见过顾学长。 　　这段时间她因着顾荆说了太多小谎, 虽无伤大雅, 但愧疚难免。 　　温慕窈将事实挑拣着说：【但没看见他和其他女生进校队专用治疗室。】 　　确实不是和其他女生，是和她。 　　【老幺】：啊，这样的吗？ 　　【My】：嗯。 　　温慕窈趁热打铁：【而且我觉得应该是你理解出错了吧。】 　　【My】：那治疗室虽然是校队专用，但也算是公共场合吧。 　　温慕窈这么一说, 其他人才忽的开始思考事件发生的具体概率。 　　刚刚所有人初一听到那件事时，情绪都太过激动，竟没一人思考这事情有多离谱，可能性几乎为零。 　　【付盛】：我觉得也是。 　　【付盛】：老幺，你要不就是认错人了，那人根本就不是小荆。 　　【付盛】：要不就是你听错话了，小荆根本不可能在那里做这种事。你不是还说中间广播放音乐，你没听见中间的话吗？ 　　【付盛】：掐头去尾的，我猜测应该是你脑补太过了。 　　【腾飞】：有道理，荆哥那钢铁直和尚，怎么可能近女色的。 　　【真名吴三】：确实，而且温校花算是我们熟人了吧。我今儿看见，人一小姑娘受了伤一个人孤单单坐那儿，荆哥都只是象征性地问了句，然后就毫不留情地转身走人了。 　　【老幺】：啊…… 　　【老幺】：你们这么一说，我也突然开始怀疑自己了…… 　　【别叫我乌龟】：卧槽！等下！ 　　【别叫我乌龟】：我刚刚才看到，匿名群里有人说今天下午三点的时候，真的看到荆哥在帮一女生挂号诶！ 　　【于潇潇】：不瞒你们说……我也看到了。 　　【腾飞】：所以，可能，干那事是假。 　　【腾飞】：但荆哥下午跟喜欢的姑娘在一起是真？！ 　　【别叫我乌龟】：还是说荆哥真有对象了不告诉我们？！ 　　【真名吴三】：我操？我他妈就早走了一步就错过了？！ 　　【老幺】：是不是！我就说嘛还不信我，哼。 　　…… 　　温慕窈：“……” 　　温慕窈：“？” 　　怎么又他妈绕回来了。 　　- 　　岭七运动会要持续三天的时间，之后还连着一个周日，这几天倒也方便温慕窈在家里休息养病了。她几乎都待在房间里，只晚上吃饭的时候被佣人扶下楼，跟顾荆见面时间不多，他也没再询问她伤口的事。 　　似乎那天的事情对这位尊贵大少爷来说，只是一个偶尔的善心大发，并没有过多地改变现状。 　　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温慕窈总觉得。 　　似乎，也许，大概，她对顾荆的看法，开始有一些很细微的转变了。 　　…… 　　四天过去，伤口都好得差不多了，温慕窈也基本能活动自如。 　　下一次的戏剧社社团活动定在十一月中旬的一个周六下午。 　　岭七高中部都是一周上六天课，但偶尔一个周六会给大家放半天假来专门搞社团活动。 　　戏剧社不是学校重点培养的社团，学校给的任务倒也不算重，也就是元旦晚会这边需要出个节目。包帆很有热情，自今年把戏剧社接到手里后他就已经开始计划年末的元旦晚会了。 　　这一个半月大概能有三次的长时间社团活动以及几次短时间练习，他决定第一次用来给大家看一些优秀的舞台剧作品，确认下年末表演剧目，并带着大家做一些小练习，后两次就集中排练。 　　包帆给定的时间是两点，但以他对社员的了解，以及这么久以来，总和谭佳两人在微信群里唱双簧的经历，他通知大家的时间是一点半。 　　果然，时间接近两点的时候，十二个人成功陆陆续续到齐。 　　于潇潇和温慕窈倒是遵守时间约定，一点半就到了活动室。跟她们差不多时间到的还有吴梦艺。这位学委学霸背了一书包的练习题，到了之后就一言不发地蹲在旁边写题，神情颇有些魔怔感。 　　见温慕窈诧异眼神，小灵通于潇潇悄声说，吴梦艺就是被她给刺激到了才变成这样的，之前虽然也爱学习但也不至于像这样一分一秒都不停下。 　　温慕窈表示很无辜：“？” 　　于潇潇又解释说，吴梦艺从初中开始就一直是年级第一，并且不仅是总分第一，还是每一科都是第一的那种超级学霸。但是温慕窈转到岭七来之后的第一次考试，吴梦艺的物理就落到了第二。 　　于潇潇说吴梦艺那几个室友都快被她天天挑灯夜战给烦死了。 　　温慕窈有点懵：“那她为什么还花时间来参加社团活动？” 　　于潇潇说：“学校规定的啊，每人至少参加一个。你不是也因为戏剧社清闲才参加的这个吗。” 　　温慕窈点头，突然想起了什么：“那就是说可以只参加一个？” 　　“对啊。”于潇潇翻了个白眼说，“只有像我这种闲出屁的人才会参加两个。” 　　社团活动室门被人从外推开，付盛侧着身子同身后男生说说笑笑往里走，头一撇便看到坐在长凳上的温慕窈：“哟，我队友都坐这儿等我啦？” 　　温慕窈礼貌挽唇，语气非常疏离：“学长好。” 　　瞳孔微挪至付盛身后。像是有感应似的，顾荆抬了下眼睑，漫不经心往这边瞟来一眼。 　　温慕窈语气不变，梨涡却是若隐若现了下：“顾学长好。” 　　顾荆步伐没停，不紧不慢地自温慕窈面前经过。即将擦肩而过的那瞬间，头顶斜上方倏地传来男生的声音，似是染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嗯，妹妹好。” 　　音量极低，还含着些许气音，隐秘到只钻进他们俩人的耳朵里。 　　耳朵传来一阵酥氧。 　　怔愣了下，温慕窈下意识转头往后看，男生没转头，高挑背影已经走远了几步。 　　“你也觉得奇怪是吧。”于潇潇不知什么时候也顺着温慕窈视线看了过去。 　　温慕窈眼睫一颤，收回视线：“什么。” 　　“顾学长竟也参加了两个社团啊。”于潇潇顿了下，奇怪地盯向温慕窈，“怎么？你不是在想这个？” 　　温慕窈舔了舔唇，没说话。 　　“那你刚刚盯着他背影看什么？” 　　“……” 　　于潇潇思维忽然发散，脱口而出:“你不会是被顾学长帅到移不开视线吧！”她就是个直肠子，想到什么说什么，声量也不加控制的。 　　温慕窈：“……” 　　温慕窈：“？” 　　周围好几个人都听到了这句话，注意力瞬间被吸引到温慕窈身上。就连一旁的付盛也看过来，笑着揶揄道：“哇，队友你不是吧，你可不能觉得小荆比我帅啊！你们要是背叛我就完了啊我告诉你。” 　　温慕窈：“……” 　　抿了抿唇，温慕窈眼睛往前方一瞥。 　　正前方的大屏幕正好被包帆放下来，上面正在试投影的“元旦晚会选题头脑风暴”几个字映入视线。 　　“是的。”温慕窈面不改色地承认下来。 　　她顿了下，侧头用商量的语气说，“顾学长身材那么好，我在想如果让顾学长反串白雪公主会不会很出彩。” 　　坐在几米外椅子上的顾荆：“？” 　　“也不是不行。”顾荆慢条斯理地起身，偏头看过来，“如果学妹愿意出演……” 　　身边立即有人接上话：“白马王子？” 　　“……魔镜的话。”顾荆慢悠悠把话接完。 　　魔镜？ 　　……是那个，总是说，白雪公主全世界最好看，的魔镜么。 　　什么鬼？ 　　温慕窈皱了下眉，掀眸朝顾荆的方向看过去。 　　后者歪过头，神情没什么波澜，眉梢微不可查又缓慢地扬了下。 　　- 　　当然选题也不会局限在童话故事里。 　　包帆和谭佳的想法是，反正学校对戏剧社也没有具体要求，倒不如干脆准备点大家喜欢看的题材，而不是被演了不知多少次的千篇一律的经典剧本，比如《雷雨》、《日出》或者《茶馆》之类的。 　　当然最终的题材还要根据参演人员外貌特征和能力再做具体讨论。 　　这次的社团活动包帆给大家准备了六个各种不同类型的剧本节选，一式两份。每组派一人上去抽剧本，然后十五分钟准备时间过后，每组轮流拿着剧本到中间进行即兴表演。 　　算是一种趣味性活动，也便于包帆和谭佳顺势评估一下每个人的水平如何，为之后的元旦晚会演出分角色作参考。 　　PPT大概讲完了各种事宜，包帆便关掉了大屏幕，示意谭佳将抽签箱子搬出来。 　　以便氛围更加轻松，众人端着板凳围坐成了一圈，同个小组的人坐在一起。温慕窈左手边是于潇潇，右边坐的是和她同队的付盛。 　　顾荆坐在付盛右边，和他隔了有大概半米的距离。 　　男生坐姿懒散，膝盖打开，脚踝里收。青青坐他另一边，眼睛亮晶晶的，正扬唇探身跟他说着话。而顾荆似乎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听着，没什么过大的反应。 　　不知是因为顾荆刚好处在她右边余光边缘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温慕窈莫名有种，男生手上似乎握着一根透明的鱼线的感觉，而鱼线另一端紧紧系在了她眼角。 　　他但凡是一动，她瞳孔便止不住随之挪动。 　　让人烦躁又无可奈何。 　　付盛忽的用左手碰了碰温慕窈，直起身子挡住她右边余光视野：“想什么呢你。” 　　温慕窈眼睫快速眨动了几下：“啊？” 　　“啊什么啊，”付盛好笑地说，“该咱们组抽签了。” 　　温慕窈迅速收回神思，起身走向中间的抽签箱：“哦。” 　　温慕窈抽到的剧本是经典爱情小说《往事经年》，节选的内容正好是男女主高中时期的一小段暧昧故事，倒也算是运气不错，台词难度都不太大。 　　温慕窈正读着故事梗概，对面突的传来一道很大声的哀嚎。 　　青青拿着自己刚从抽签箱里抽出来的文言文剧本《俞伯牙和钟子期》狂跺脚：“这都是啥啊！这我他妈念都念不通顺还让我演？！演个屁啊！” 　　烂好人社长包帆立刻开启哄人技能：“哎呀青青别急嘛！又没让你们背剧本！就一小段而已，不难的！” 　　“这哪里不难了？！”青青眉头一拧，环视了一圈其他人拿的剧本，又飞快瞥了眼她身后双臂环胸，一副事不关己模样的顾荆，“而且……” 　　而且，凭啥人家的剧本都是什么梁山伯与祝英台、什么青春爱情小说，她抽到的就是俞伯牙和钟子期这对知音啊？！好不容易能和顾荆一起搭档的…… 　　“算了。”青青噘了下嘴，一屁股坐了回去。 　　包帆总算是松了口气。 　　活动室里渐渐响起喧嚣声，大家开始各自准备剧本。 　　付盛转过头，把剧本翻了几页，不知看到了哪行字，嘴角倏地弯了下。 　　他转头看了眼身边的温慕窈。女生神情认真专注，秀眉稍皱着，垂头看着手里的剧本，白皙光滑的脸颊微鼓，很是可爱乖巧的模样。 　　付盛将剧本立起来，手背拍了下顾荆手臂：“诶，小荆。” 　　顾荆慢条斯理地侧头，掀眸看他。 　　付盛把自己剧本示意给顾荆看，手指略微圈了下，炫耀道：“男主台词只有三句啊，我现在就能背下来了。” 　　顾荆半垂眼睫看付盛手上的白纸黑字。 　　故事背景发生在上课时，台词自然是少。正想收回视线时，一行字突然闯入他视线。 　　——【他们坐在最后一排，偷偷在桌下牵手。】 　　“……” 　　牵手？ 　　顾荆眉头缓缓皱起。 　　付盛倒是不知道这些，他只以为顾荆是羡慕他剧本简单台词少。 　　瞥了瞥顾荆剧本上的成段成段的文言文，付盛更加得意了。 　　他凑过去，压低声音问顾荆：“后悔不小荆？上次答应跟我换面具。要是没换的话你就能拿到这个剧本了。哈哈，还是咱们温校花手气比较好。” 　　“……” 　　顾荆舔了舔唇，视线往回挪时又不由自主地朝付盛身后递了递。 　　须臾，他才低了低眉，声音沉沉：“嗯，后悔。” 第31章 求你少撩我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事情其实也不是特别复杂。 　　戏剧社第一次破冰活动那天刚好是付盛转来岭七第二天。 　　各种繁琐手续办理完之后, 付盛才分出时间来一班找他，叫他放学去打篮球。 　　杨飞座位在顾荆前边儿，替他回答：“篮什么球啊, 咱们荆哥将来是要进军影视圈的人！” 　　顾荆正起身往外走，闻声垂下眼皮横了他一眼。 　　付盛没懂, 杨飞又笑嘻嘻解释：“荆哥要去参加戏剧社活动。” 　　付盛：“戏剧社？” 　　杨飞：“对啊，你刚转来不知道吧。咱们学校戏剧社本来挺火的, 因为金主爸爸是灵芝剧团嘛。但是前段时间灵芝剧团不是没了吗, 然后戏剧社就也跟着快没了, 笑死了。” 　　他拍拍顾荆肩膀, 揶揄道, “咱荆哥堂堂一校草，应该是去奉献爱心扶贫的。” 　　付盛愣了下, 下意识看向顾荆。 　　后者正慢条斯理地穿上蓝白校服外套，垂下头拉拉链, 神情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付盛问：“怎么样，你还行吧。” 　　顾荆散漫笑了声, 佯装听不懂：“你说什么。” 　　付盛沉默了下, 也笑：“我说我也想去。” 　　杨飞懵逼，冲着两人远去的背影大吼：“干嘛啊你们，结伴儿献爱心去啊。” 　　…… 　　当天是谭佳负责的男生那边。 　　活动都快开始了, 有个男生突然给她发信息说自己是被包帆给忽悠进来的, 现在要退社不来了。那怎么行呢, 他们策划书都写好了，六男六女六队配对。谭佳急得不行，正考虑着要不要让包帆先暂时顶上时，顾荆就给她带了个男生来。 　　而且也是个帅哥。 　　当即就摸出申请表, 让付盛填了后立刻入社。 　　其他三个男生已经选好了面具，现在箱子里就剩俩了，一个兔子的，和一个狐狸的。 　　简单给他俩介绍了游戏规则后，谭佳让两人选面具。 　　顾荆躬身，从箱子里拿了个面具出来。 　　付盛随即上前，往他手里瞥了眼。三瓣嘴，长耳朵，兔子两个门牙还往外伸着。他拿起箱子里仅剩的一个狐狸面具，随口问顾荆：“你怎么选这个？” 　　顾荆说：“随手拿的。” 　　“随手？”付盛抬眉，“怎么？喜欢有獠牙的小白兔？” 　　后来第二个游戏结束之后，女生那边先取下面具。 　　付盛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人群最边上的温慕窈。女生气质恬静，五官精致小巧，眼睛圆圆的，身型比例优越，生着一个在一众女生中极其惹眼的外貌。 　　他和顾荆的性格可以说是完全相反。 　　有感兴趣想认识的女生，付盛一向都是从来不抑制内心想靠近的渴望，况且他也长着一副好皮囊，从小到大撩姑娘也没失手过。 　　这次他也没觉得没有什么意外。 　　心生一计，他扯住旁边几人，低声提议说先帮副社将纸板搬进道具间。 　　话来得太突然，其他男生都还没取下面具，谭佳便连声道好。 　　进了道具间后，付盛把顾荆扯去角落，单刀直入地提出要求：“咱换个面具呗。” 　　顾荆抬眸瞥他：“？” 　　付盛掩唇说：“戴兔子面具那学妹是温慕窈吧？我前几天看了你们学校论坛。” 　　手指不经意地开始摩挲面具边缘，顾荆扬眉：“所以？” 　　付盛：“？” 　　“你啥时候问题那么多了？”付盛不能理解。 　　以前初中的时候他为了追一女生，让顾荆月考少做两道大题让他点分数，顾荆都很痛快就答应了的，这次怎么换个面具都要掰扯这么久……？ 　　顿了下，顾荆清了清嗓子说：“遵守规则。” 　　“说屁呢。”付盛觉得这理由更离谱，“就你？还遵守规则？” 　　……随心所欲从来都按着自己心情来的顾荆大少爷吗？ 　　顾荆没说话。 　　身后传来谭佳催促两人的声音：“你们弄好了吗？我们要出去咯！” 　　付盛上下打量顾荆一眼，突然开口问：“你不是对那学妹感兴趣——” 　　话还没说完，兔子面具突然被面前人直接塞进了怀里。 　　顾荆顺势抽过他手里的狐狸面具，快速和他擦肩而过往外走。 　　付盛：“……” 　　- 　　“后悔也没用，”付盛眼神意味深长，话里有话的样子，“温校花现在是我的了。” 　　顾荆狭长眼尾一扬，又侧头盯他。 　　“你这什么眼神。”付盛瘪了瘪嘴，“我的意思是温校花现在是我的队友了。” 　　顾荆移回视线。 　　顿了几秒，付盛又笑道：“不过说不定哪天真能成我的了。”他攀了攀顾荆肩膀，开玩笑说，“你可不能跟我抢哦，不然我是要跟你翻脸的。” 　　顾荆略扯了下嘴角，以示回应。 　　十五分钟时间到。 　　每组依次上台表演抽到的剧本。第一个上台的是老虎组，于潇潇和颜征。 　　两人抽到的剧本是梁山伯与祝英台。于潇潇兴致很高昂，入戏极快，台词念得像是仿佛背了八百遍一样熟悉。 　　她眼含热泪，抑扬顿挫地说着台词：“劳君远送感情深……” 　　然而颜征全程都没看她，眼睛一直盯着手里的剧本，将有情人不得不分别的情话说得毫无感情，平铺直叙。 　　于潇潇脸霎时垮了下去，不满意地说：“颜征！你得看我啊！我们得眼神交流！” 　　颜征无辜地放下剧本：“可是你脸上又没写台词。” 　　于潇潇：“……” 　　底下人终于憋不住了，好几个人噗嗤一声大笑了出来。 　　青青也觉得好笑，她下意识转头去看顾荆：“顾……” 　　还没喊出名字，转头的刹那，她突然发现顾荆正在看向别的地方。 　　男生总是冷冽耷拉的眉眼莫名染了一丝柔，嘴角也微微上扬，挂着若有似无的淡笑。 　　青青疑惑地顺着顾荆视线看过去。 　　那女生坐在她斜对面，杏眼圆圆的，瞳孔又黑又亮，眼睫卷翘浓密，好看得像是会发光似的。 　　剧本摊在腿上，女生此刻正看向舞台上，掩唇笑的手背往下放，小梨涡形状跟着她嘴角弧度变换。 　　青青：“？” 　　她迟疑着转回头。 　　从她这几次的观察来看，那学妹温慕窈和顾荆根本没啥交流啊，应该不怎么熟吧。 　　莫非……真的没有男生能逃过漂亮女生…… 　　顾荆也是个看脸的？ 　　- 　　温慕窈这组是第五个上场的。 　　为了配合剧本，包帆和谭佳还特别有仪式感地给两人搬了两个桌子和两把凳子上去。 　　温慕窈和付盛落座。 　　背景是正在上课的缘故，主角都需要装作是在看课桌上的书本的样子，倒也方便两人看着剧本念台词了。 　　温慕窈翻了页剧本：“你刚刚哪儿去了。” 　　她的语气很日常化，不做作也不生硬，就像是真的在聊天。 　　付盛往女生那边凑了凑：“你猜。” 　　温慕窈掀眸看了他一眼，接着目光又转回，念出下一段台词。这段话很长，囊括了女主对男主方才去向的好几个猜测，温慕窈没卡顿地说出一连串，直到最后一句才又侧过头看付盛：“……还是跟别的女生约会去了。” 　　为了配合台词，温慕窈不自觉加了几分委屈到语气里。 　　和女生对视上的一瞬，付盛忽然愣住，眼睛一眨不眨，也不知道怎么了，一时间竟没能接下一句台词。 　　停顿的空档，台下瞬间响起一阵“哇哦”暧昧起哄声，从刚开始的压着到后面的愈加大声，不加掩饰。 　　还有几个男生互相推推拉拉，双手呈喇叭状挡在嘴边笑着大吼：“磕到了磕到了！”“在一起在一起！”…… 　　温慕窈敛了敛秀眉，霎时出了戏。 　　后面只有付盛一句台词了和一个课桌下牵手，便也就没继续演完了。付盛舔唇笑，上身往温慕窈的方向靠，手臂搭上她肩膀，开玩笑语气说：“我没问题啊。” 　　他侧头看向温慕窈，笑嘻嘻说：“你ok我就ok。” 　　“……” 　　温慕窈牵动嘴角挽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弧度：“学长真会开玩笑。” 　　她声音小，台下人听不见，只能看到俩人对视而笑的场景，起哄声随之更大了。 　　付盛还正在说些什么，有感应似的，温慕窈忽的抬眼皮看向台下某个方向。 　　冷不丁接触到一道微冷的视线。 　　顾荆双手环胸，薄唇抿成一条直线，眼尾扬着，漆黑瞳孔里似是压着一股冷意，直勾勾盯着她，气场和旁边来回打闹的人非常格格不入。 　　不合时宜的，温慕窈想起一句网络流行语：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 　　心里没由来地一烧。 　　温慕窈收回视线的同时肩膀往后一动，躲开付盛的手臂，拿起剧本，起身从另一边楼梯下了舞台。 　　顾荆和青青这组排在最后的轮次。 　　这位大少爷倒也没有不配合，只是就跟颜征一样，真的就像是在念课文似的，全程面无表情，甚至还比颜征多了一些心不在焉。 　　不知道他在想什么，青青每念完一句台词，都要用剧本掩唇提醒他一句，他才像刚反应过来似的，懒懒地开始接下一句。 　　温慕窈听见一旁的包帆在跟谭佳商量着，本来打算年末那场元旦晚会让顾荆演个主角的，毕竟这颜值不用也浪费了，但现在看来，还是让他就举个牌演道具杵那儿吧。 　　…… 　　坐在胡叔的车上时，温慕窈才倏地想起包帆和谭佳这段对话，后知后觉有点好笑。 　　小梨涡上扬了下，她手撑着脑袋歪头去看旁边的男生。 　　顾荆一手搭在窗边扶手上，双指合拢有下没下轻点着。 　　觉察到目光，他慢悠悠掀眼皮侧过来视线。 　　对视几秒，他忽的虚起眼睫，薄唇翕动，一字一顿：“你很开心？” 　　“……” 　　连心情好都不行了么。 　　温慕窈愣了下，很诚恳说：“嗯，因为想起了一些好笑的事。” 　　“……”顾荆扯了下嘴角，“今天戏剧社活动？” 　　温慕窈眨了下眼：“嗯。” 　　顾荆舌尖抵着唇角嗤了声，移回视线。 　　胡叔听到二人谈话，看了眼后视镜，乐呵呵道：“今天又有戏剧社活动了？” 　　顾荆没反应，温慕窈只好乖乖回答：“是的，胡叔。” 　　胡叔：“今天做了什么啊，你们都觉得这么有趣？” 　　温慕窈瞥了眼身边的男生，想说也许这位大少爷并不觉得有趣。 　　她又答：“试了一些舞台剧。” 　　“舞台剧啊？”胡叔忽的惊奇了下，趁着等红灯空档回头看了眼顾荆，“那舞台剧的话，小荆应该表现很好吧？从小看到大的。” 　　温慕窈：“？” 　　顾荆依旧没理二人对话，她只好揣摩着话语回：“还行吧……？” 　　她为了略过这个话题便又问了句：“哥哥经常看舞台剧吗？” 　　“对啊，小荆他——”说到这里，胡叔不知想起了什么，脸色蓦地变了下，停下话头几秒，才继而含糊说，“就是之前家里有人在做这个行业。” 　　温慕窈迟疑点点头，脑子里突然浮现出了之前顾荆一个人在放映室看灵芝剧团舞台剧的画面。 　　稍稍推测了一下。 　　温慕窈认为也许顾荆是真的喜欢的，否则也不会参加两个社团。 　　但刚刚没表现好，或者是表现连她一个妹妹都不如，所以觉得作为学长和哥哥的自尊心有点挫败。 　　侧头看向顾荆，后者眉头微皱，气压很低。 　　想了想，温慕窈还是问了句：“你心情不好？” 　　顾荆侧眸看了她一眼，同时突出喉结滚动了下，沉默。 　　温慕窈眨了下眼：“是因为今天戏剧社活动吗？” 　　“……” 　　男生脸色忽然沉了沉，眼尾压着一股很淡的戾气，没说话。 　　“……” 　　看来是这个原因没错了。 　　想到两人现在已经变得较为和谐的兄妹关系，秉承着有来有往互帮互助的原则，温慕窈很认真地思忖了下安慰话语。 　　“没关系的哥哥。”她声线又细又柔，神情认真地安慰道，“你虽然演技确实比付学长他们差了很多……” 　　顾荆：“……” 　　顾荆：“？” 　　听到这里，顾荆眼皮忽的动了下，再次侧头看过来，眉头锁紧了些。 　　对方突然有了反应，让温慕窈有些被鼓舞到，这证明她的安慰来得是有效果的。 　　温慕窈顿了下，稍许抬高声量，将后面的话继续说完：“但是包社长说了，可以给你一个站在我们旁边拿道具牌的机会。” 　　她拍了拍顾荆肩膀，怜惜地说，“你也是可以上台的，不要气馁。” 　　“……” 　　话音刚落，顾荆脸色霎时更黑得垮了下去。 　　舔了舔唇，他似乎是被气笑了一声，肩膀也跟着轻微耸了耸。 　　默了几秒，温慕窈听到身边传来男生咬着牙挤出几个字：“谢谢妹妹。” 　　温慕窈：“……” 　　……怎么就没听出一点感谢的意思呢。 第32章 求你少撩我 我们家哥哥。 　　之后便一路沉默到家。 　　中途温慕窈晃着脖子往窗外看风景时, 顺带又瞟了眼顾荆。 　　人全程都将脸正对着窗外，给她留了个完完整整的后脑勺，黑黑的, 毛茸茸的，头顶还有几根头发有些许乱翘。这让温慕窈忽然想起了小时候在外公外婆家看到的那只小柴犬, 也是一不开心就会把后脑勺往人面前杵。 　　还挺可爱的。 　　但是后来……她微微回忆了下，那只小柴犬好像是掉进河里淹死了。 　　为什么说好像呢, 因为她也只是听邻居说了一嘴, 并不确定。 　　俩老人才不愿意跟她说那么多呢。她也是六七岁的时候偶然听到大人们的对话才知道, 俩老人是想让宋毓生个男孩来着的。 　　不过谁能逼得了宋毓呢？ 　　这位优秀的律师非常冷静地从法律、社会秩序以及身体机能等各个方面给俩老人分析了一大堆利弊, 并表示她本来就不想生孩子, 以后便更不可能继续生了。 　　而俩老人听到最后得出的结论是：看吧，宋毓这个女儿果然不如她俩弟弟听话顶用。 　　- 　　又是一个周末, 宋毓那财阀大案子也算是告一段落了。 　　为了庆祝宋律胜诉，顾恒洲颇有兴致地在和谐大厦的顶层旋转餐厅定了位置, 说是要一家四口一起吃个饭。 　　收到顾恒洲发在群聊里的这条信息的时候，温慕窈刚从衣帽间拿完外套出来, 她很乖巧地回了句“好的, 顾叔叔”。 　　她在往房间方向走，顾荆大喇喇坐在二楼客厅的沙发上，头垂着, 侧脸绷得锋利, 眼睫微眯, 手里捧着游戏机，手指极为快速地点击着按钮。 　　莫名有一种要把游戏机给摁碎的狠劲儿。 　　温慕窈默默点头，心想可能是她刚才那完美的安慰语录，那位大少爷并没有听进去。 　　脑子里正有下没下琢磨着, 手里的手机便震了震。 　　【Mirror】：？ 　　【Mirror】：一家四口？ 　　没几个字的话里却处处带刺。 　　温慕窈抬眸往那边瞄了眼。顾荆右手拿游戏机，左手拿手机，面无表情，手指慢条斯理地摁着手机。 　　手机又亮了下。 　　【Mirror】：不会还包括了我吧。 　　【顾恒洲】：你什么意思？？？ 　　温慕窈没再停留，抬脚进了房间。 　　【Mirror】：没什么。 　　【Mirror】：原来我也算顾总家人，挺感动。 　　默了几秒，顾恒洲发了一串省略号过来。 　　“……” 　　盯着这串感叹号，温慕窈似乎都能想象顾恒洲被气得眉毛飞起的模样。 　　这位尊贵哥哥，气人确实有一套的。 　　放下手机，温慕窈去换了出门的外套。 　　坐到梳妆镜前梳头发时，她又瞟了眼微信消息。 　　几分钟后，顾恒洲大概是越想越气，又回了条信息过来：【怎么着，你不是我家人那你是谁？莫非你是我女婿？】 　　顾荆没回。 　　那边的顾恒洲可能是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迅速止住话题：【你别捣乱，一会儿带着妹妹一起过来。她对岭川不熟悉，自己走怕找不到。】 　　顾荆也没再回了。 　　胡叔家里小孩突然生病赶去了医院，两人只能自己想办法过去和谐大厦。 　　见顾荆没回复顾恒洲，温慕窈猜测顾荆应该是不会和她同路前去的。收拾了点东西，正把小包斜挎到身上，房门突然被人敲了下。 　　很短促的一声，一敲即离。 　　温慕窈过去开门，看到的已经是顾荆慢悠悠往下走的背影了。 　　忽的，他顿下了脚步，转头：“愣着干什么，”他扬了扬下巴，“不走么。” 　　抿抿唇，温慕窈回身关门：“走。” 　　顾大少爷带着温慕窈走出臣湖一品大门，保安还特别恭敬地朝他俩鞠了一躬。 　　温慕窈还怪不习惯的，顾荆倒是熟视无睹，步伐不紧不慢。 　　走到路边，顾荆摸出手机打车。 　　现在是周六傍晚，车流量和人流量都巨大。两人大眼瞪小眼，盯着顾荆手机屏幕上打车软件一直转动的“正在寻找车辆……”看了好几分钟。 　　叹了口气，温慕窈抬眸看向顾荆：“坐地铁吧。” 　　顾荆皱了下眉：“地铁？” 　　“啊，”温慕窈指了下十米外的地铁口，“就在那儿，很方便的。” 　　顾荆目光转过去，没说话。 　　“……”温慕窈忍不住问，“你不会没坐过地铁吧？” 　　“怎么可能。”顾荆面色平静，“还是坐过一次的。” 　　“……” 　　大少爷就是不一样。 　　温慕窈无言地舔了舔唇：“那你之前没司机又打不到车的时候怎么办？” 　　“等。” 　　“实在等不到呢？” 　　“还没这种时候。” 　　“……” 　　算了。 　　睨了眼一脸理所当然的顾荆，温慕窈直接扯住他衣袖往地铁口走：“今天带你坐第二次。” 　　顾荆慢悠悠点了取消，把手机揣回裤兜，任由女生把自己拉着往前走。 　　眼皮下垂，顾荆视线在拉着他衣袖的那双青葱白嫩的手指落了一瞬，又投向女生后脑勺那随着她走路频率一跳一跳的低马尾辫，嘴角也携带着微不可查扬了扬。 　　进了地铁，温慕窈下意识掏出手机，点开APP准备扫码进站。 　　忽然想起了什么，她转头看了眼顾大爷。后者在她身后一米处，面无表情地在人群中鹤立鸡群，见她视线投过去，慢条斯理地把手机和手一起揣进裤兜，冲她扬了扬眉梢。 　　又叹了口气，温慕窈觉得自己真是好脾气：“你手机下载的有岭川地铁APP吗？” 　　“什么APP？” 　　“就是可以扫码进站的。” 　　“没有。” 　　“……” 　　温慕窈扭头就往旁边售票机走：“过来。” 　　顾荆视线跟着女生背影走了几米，才抬脚跟上。 　　选择了目的地站点，售票机屏幕加载出付款二维码。 　　温慕窈转头看向顾荆，示意他扫码付款。 　　顾荆再次摸出手机，摁亮屏幕的同时，温慕窈也无意识地偏头往手机上看。 　　目光才刚移过去半秒，那头倏然速度极快地将手机熄灭。 　　“怎么了？”温慕窈有点懵。 　　“没网。”顾荆说。 　　“……” 　　温慕窈眼皮耷拉了一瞬，默默掏出手机扫码。 　　顾荆饶有兴趣地看着面前女生边转过去，边翻白眼的模样。 　　同时手里的动作也没停。快速摁亮手机，退出岭川地铁APP界面，紧接着不动声色再次揣回手机。 　　周六傍晚时分，地铁的人流比想象得多很多。 　　刷票进站，跟着人群下楼梯，每一个等待口都挤满了人。 　　上车后也没有坐的位置了。温慕窈寻了个角落靠着，顾荆垂着头看手机，跟在她后边儿，大拇指有下没下地划着，应该是在回信息。 　　温慕窈没再注意他。 　　没完全靠稳时地铁就启动了，因为惯性作用温慕窈身子往右边倒。刚偏移了十厘米，头猝不及防靠上男生硬朗的手臂肌肉。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顾荆在车辆启动时忽的伸手撑在了温慕窈背后的墙上，眼皮半搭着，全程都没抬，另只手手指依旧懒懒散散地摁着手机。 　　温慕窈抬眸瞟了一眼。 　　车厢拥挤，顾荆身形高大，将她圈在狭小空间内。 　　距离从来没如此近过，似是连对方睫毛根数和漆黑瞳孔里的倒影都能看清。 　　- 　　说来还挺好笑，这回貌似还是第一次四人到齐的饭局。 　　顾荆和温慕窈上和谐大厦电梯的时候，顾恒洲和宋毓已经到了有一会儿了。 　　旋转餐厅在大厦的顶层，地上铺着红色毯子，四周都是落地玻璃，形状像漏斗似的往斜上方延伸，餐厅一角陈列着一架豪华钢琴，不过现在是穿着黑色晚礼服裙的女人站在台边儿沉醉地拉着小提琴。 　　旋转餐厅的经理是个人精，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顾总是何等人物啊，他肯定是要亲自招待的。刚见着顾总带了个新面孔的女人来，两人关系看上去又格外亲密时，他脑子里就已经开始转悠着了。 　　但这事儿吧，又肯定不能直接问，这种名流圈儿的上层人士，身边来来往往的女人可多了去了。像他们这种服务行业的人就得把握清老总们的心理，重视的是哪位，而哪位又是过客，这里头学问可太深了。 　　正琢磨着要不要一会儿打个电话打听打听时，就见顾家那位大少爷带了个小姑娘出电梯门了。 　　经理连忙迎上去：“顾总都在里面儿等了有一会儿了，我带二位进去。” 　　顾荆没怎么分视线给他，而是下意识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小姑娘，示意她跟上。 　　经理也跟着瞄了一眼，装作不经意间的闲聊：“嘶，这小姑娘看着有点眼熟啊，是不是以前来过这里吃饭？” 　　顾荆没怎么理会，温慕窈倒是很善良地答话：“您记错了，我刚来岭川没几个月。” 　　“哦——那是我记错了，”经理带着二人转弯，沿着走廊前去包厢，故意说，“可能是两位长得比较像的缘故吧。” 　　温慕窈：“……” 　　她侧头看了眼顾荆。男生五官凌厉，锋芒毕露，面无表情的时候更是偏硬朗很多的长相，她哪是长这样？！ 　　……这经理眼神有点问题吧。 　　顾荆倒是来了些兴致，似笑非笑地略点了下头：“哦？是么。” 　　带到了包厢门口，经理做了个邀请的手势给二人，同时眼睛飞快揣摩了下二人神情。 　　顾荆舌尖抵了下唇角，拉门进去的同时又往回扫了眼，淡淡添了句：“眼神不错。” 　　知道顾荆是故意玩笑话的温慕窈抿了抿唇：“……” 　　包厢门被关上，经理长舒出一口气。 　　首战告捷。 　　原来刚那女人是小三上位，而这位小姑娘是顾总私生女啊。 　　- 　　顾荆和温慕窈在宋毓和顾恒洲对面入座。 　　顾恒洲示意服务员开始走菜。这个宣传餐厅多是以西餐与精致为主打，简单来说就是，鸡屎大小的东西都要卖出四位数的价格。 　　宋毓不是个特别健谈的人，温慕窈自然也不会主动开口说些什么，而顾荆是不屑于跟顾恒洲搭话，因此全程基本上就是顾恒洲抛出一个问题来，宋毓答，顾恒洲再抛出一个问题，温慕窈再答，顾恒洲又抛出一个问题，顾荆懒散掀眼皮乜他一眼。 　　“……” 　　说实话，温慕窈都为这位顾总觉得心累。 　　吃到一半，顾荆起身出去了包间。 　　也没说是上厕所还是什么，一出去半天都没回来。 　　顾恒洲按铃招来经理，问他顾荆是不是自己走了。经理非常恭敬地回答：“没呢，顾少爷在那头茶餐厅坐着看风景呢。” 　　顾恒洲脸色登时一变，下意识看向身边的宋毓。 　　多丢脸啊。 　　这意思就是自家儿子宁愿不吃饭，坐远远儿的打发时间也不愿意跟他们坐在一起呗。 　　经理瞬间感知到顾总的情绪变化，立刻转移话题道：“那头的落地玻璃前可以俯瞰到全市的夜景，可漂亮了……” 　　他视线依次巡过在场三人，顾恒洲呼吸粗重，宋毓面无表情…… 　　只好找个看起来最好讲话的小女孩了：“小姑娘要不要跟你哥哥一起过去瞧瞧？” 　　算是遂了温慕窈的意愿了。 　　她也不想呆这儿吃什么鹅肝啊，空气都喘息不过来。那位大少爷倒是能随心所欲，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 　　不过温慕窈也没真的去和顾荆坐一块儿，想想应该也是面面相觑的尴尬场景。 　　出了包厢后，她慢吞吞顺着旋转餐厅落地玻璃走了一圈儿，然后去上洗手间。上完出来洗了手，正往外走时，忽然听到隔壁传菜小厨房传来几个女服务员的对话声。 　　“诶诶诶，我跟你们说个八卦！” 　　“啥啊啥啊，你等等的我先把菜传过去……好了你说吧！” 　　“快点儿！什么八卦？” 　　“我刚刚听经理说，凤凰于飞那个包间的老总啊，这回带了私生女来！” 　　“啊？就那位顾总啊？凌达集团那位？天哪……” 　　“对啊，不过他和凌家那位到底离没离婚啊？不会正主都还没走呢，小三儿就迫不及待上位了吧？” 　　…… 　　“诶不过，顾家那位公子爷是真长得俊！他不是坐茶餐厅那边儿的吗？我刚刚走他旁边过瞟了一眼，简直帅到窒息！” 　　“钻石男高诶，那肯定啊。你们说和这种高中生弟弟做是不是很爽啊？” 　　“呸呸呸，你个老妖婆！” 　　“那怎么了？你们看我这姿色有没有资格做顾家儿媳妇儿啊？” 　　“嘘嘘嘘，别说了，人弟弟走过来了。” 　　…… 　　这里的厕所很偏僻，基本没有客人会来这边的，因此这些年轻女服务员口嗨也没个注意的。 　　这里隔音也很不好，所有对话都落入了温慕窈耳里。 　　脚步顿了下，温慕窈抿紧唇齿，抬脚大步走过去。 　　有个站在最外面的服务员忽的看见了她，脸色瞬间煞白，拉了拉还在笑闹的其他几位。 　　像川剧变脸似的，几个服务员脸色依次由红润变得青了又白。 　　别说，还挺具有观赏性的。 　　温慕窈面无表情地在几人脸上逡巡了下。 　　倏地，女生嘴角一扬，甜甜的小梨涡浮现。她圆圆杏眼眨啊眨，声音又软又细，语气听起来格外纯洁无辜：“阿姨，你们是不是搞错了什么呀？” 　　服务员们：“……” 　　这称呼虽然听着很不爽，但也只好生生咽下去，没一个人敢接话。 　　温慕窈又冲几人笑了下：“我不是私生女。” 　　“我跟我们家哥哥没有血缘关系的。”她掩了掩唇，状似害羞地笑了下，“说来还挺不好意思的。”温慕窈撩了撩耳发，语气黏糊糊又暧昧地说，“我是他有婚约的未婚妻——” 　　视线一侧，冷不丁和顾荆考究的双眸对视上。 　　也就顿了零点五秒，温慕窈目光不躲，面不改色地继续说出后面的话：“……呢，是吧小荆哥哥。” 第33章 求你少撩我 帮你兄弟追她啊！ 　　温慕窈不知道顾荆在这儿站多久了, 也不知道他是从哪句话开始听的。 　　但是管他呢。 　　她这戏都做到这儿了，哪能因为这点子小插曲就虎头蛇尾。 　　顾荆长身立在走廊中间，双手插在裤兜里, 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温慕窈看。 　　温慕窈也没移开视线，表情倒是绷得很稳。 　　旁边的服务员们也没一个发出声响的。纷纷面色慌张地垂着头, 又忍不住悄悄打量两人。 　　空气凝滞几秒。 　　顾荆缓缓抽出一只手，挠了挠下颌。 　　忽的, 男生轻笑了声, “是么。”他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 “你刚叫我什么？” 　　温慕窈：“……” 　　见女生没回应, 顾荆又好整以暇地往旁边一靠, 手指点着桌面说：“你再叫一声，我确认一下。” 　　这话落入本就胆战心惊的服务员们耳里, 就是人年轻小情侣妥妥地在调情。 　　终于有个年龄稍微长一些的人忍不住了：“对不起啊顾小少爷……” 　　“嘶。”顾荆皱了下眉。 　　“怎、怎么了？”那服务员吓得手一抖。 　　“顾小……”顾荆站直了身子，视线转开, “叫我名字就行了。” 　　“……” 　　温慕窈忍不住想笑，但又觉得这种场合笑出声确实不太好, 只好垂头捂脸背过身去。 　　越想忍越忍不住, 最后落到后面一排人眼里就是小姑娘垂着头的背影和止不住微颤的肩膀。 　　哭、哭了？！ 　　服务员们互相看一眼，更加手足无措了。 　　连称呼也没时间再纠结了：“小帅哥小美女，我、我们就是随便说着玩儿的, 真没那意思……” 　　顾荆没再理会她们, 直接上前扯过温慕窈手腕把人拉走了。 　　扯着温慕窈大步通过走廊, 转了道弯之后顾荆停下脚步。刚转身想问句什么，身后女生已经彻底憋不住笑意，直接笑出了声，嘴角和眼角都弯弯的, 唇边小梨涡更是像两道月牙。 　　似乎是第一次，小姑娘在他面前释放了最坦荡的情绪。 　　莫名被感染到几分，顾荆抿直的薄唇也扬了扬。 　　须臾，男生唇角缓缓收拢，咂了下嘴：“有这么好笑？” 　　温慕窈收敛了几分笑意，仰头看向顾荆的时候又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顾荆：“……” 　　温慕窈舔了舔唇，手背在身后，歪头故意喊：“顾小少爷？” 　　“原来你们有钱人都喜欢这样称呼呀？” 　　“不是。”顾荆垂眸，淡淡说，“我们有钱人还是喜欢亲切一点的称呼。” 　　“亲切？” 　　“比如小荆哥哥。” 　　“……” 　　刚顺嘴而出的称呼现下从顾荆嘴里说出来怎么就这么别扭呢…… 　　温慕窈情不自禁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瞳孔缓慢移开：“那是情非得已。” 　　“哦。”顾荆语气听起来很随意，“所以情非在哪里？” 　　“她们说……”温慕窈无意识接话，却倏地顿住话头。 　　——她们说宋毓是小三上位，说我是私生女。 　　不知为何，温慕窈瞬间就说不出口了。倒不是怀疑自己和顾荆没有血缘关系的事实，只是她突然也开始在怀疑……宋毓不会真的是小三吧。 　　再联想到顾荆刚开始对待她们母女俩不待见的态度。 　　心里一沉。 　　等了几秒没听到后文。 　　顾荆挑眉：“她们说？”他扯了下唇，吊儿郎当语气说，“她们说你小荆哥哥太帅了，你有危机感了？” 　　“不是。” 　　温慕窈摇了摇头，神情半分心不在焉，扬头胡诌了句，“她们说你一看就是注孤生的气质，我帮你挣点面子回来。” 　　顾荆：“……” 　　- 　　回去的时候是顾恒洲开的车。 　　宋毓坐副驾，温慕窈和顾荆坐后座。顾恒洲大概也是找话题找累了，回去的路上只是默默开车，没怎么说话了。 　　温慕窈盯着窗外快速后退的绿植和被拉成一条橙色彩带的灯光，脑子里又想起那几个服务员说的话——不会正主都还没走呢，小三儿就迫不及待上位了吧？ 　　似乎这么久以来，她确实都没听家里有谁提起过顾荆的母亲。就连看着顾荆长大的陈姨，每每在说起这个话题时都会有些闪烁其词。 　　离婚了？出国了？还是去世了？ 　　到底是哪一种可能性，才会避讳至此？ 　　而宋毓和顾恒洲认识的时候，顾荆母亲又是在哪里？ 　　如果宋毓真是第三者的话……想到这儿，温慕窈突然觉得有点不知道如何面对顾荆了。 　　…… 　　越想思绪越乱，温慕窈心里忽然很不得劲儿。 　　车辆开过隧道，她趁着光线暗淡往旁边瞥了几眼。顾荆肩宽腿长，双腿敞开着，光点在他挺直鼻梁上若隐若现，神情看不太分明。 　　隧道结束，男生侧脸肌肉动了动。 　　温慕窈连忙移开视线。 　　停在一个路口等红路灯时，宋毓突然挑起了个话题问：“小荆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啊？”顾恒洲一下没反应过来，转头看了眼宋毓，“是吧……”他又看着后视镜盯了眼顾荆，“是吧小荆。” 　　温慕窈也跟着看向身边的顾荆。 　　顾荆：“……” 　　是什么吧。 　　顾荆懒散靠在后座，右手松松握拳，手肘撑在扶手，骨节搭在额角。 　　“嗯，”他嗓音低低应了声，“下周五，农历十月十五。” 　　顾荆难得如此配合，顾恒洲心情也好了些：“对对。十八岁生日，是不是得好好庆祝一下？要不要我们在家搞个宴席——” 　　“呵。”顾荆忽的半扯嘴角，嗤笑了声，慢悠悠将头转至窗外。 　　顾恒洲一怔，瞳孔闪烁了下，发现宋毓也盯着他没说话。 　　“怎么了这是？”他摸摸鼻子。 　　“陈姨说小荆生日是农历十月三十，”宋毓平静地提出疑问，“是我记错了吗？” 　　一个把法律条例信口拈来的律师怎么可能记错。 　　温慕窈也记得这茬。 　　前几天陈姨给她涂药的时候，都还在跟佣人们张罗讨论着，问今年是选哪天给顾荆过生日。 　　顾恒洲：“……” 　　默了几秒，他故作轻松地笑：“我就是说嘛，就觉得时间不对，你这十八岁生日——” 　　“顾总，”顾荆突然长叹了口气，又啧啧两声，“何必呢。” 　　“……” 　　顾恒洲神情彻底绷不住了。他鼻孔扩张了瞬，有些恼羞成怒：“有话你就说！别跟你爸搁这儿打哑谜！” 　　“我爸？”顾荆勾了下唇，语气闲散，“连我多少岁都不知道的爸？” 　　顾恒洲：“……” 　　空气瞬间凝滞。 　　五秒后，宋毓又提醒说：“小荆是04年的。” 　　2004年农历十月三十。 　　今年满17岁。 　　顾恒洲非常做作地清了清嗓子，“啪”的一声打开转向灯，没说话了。 　　…… 　　车辆在别墅门口停下。 　　宋毓陪着顾恒洲将车开去负一楼的停车场。温慕窈跟在顾荆斜后方半米，从花园矮门进门。 　　走到石板路中间，像是觉察到了什么，顾荆冷不丁往后转了转头。 　　温慕窈直勾勾的视线猝不及防被捕捉个正着。 　　温慕窈：“……” 　　顾荆双手往裤兜一揣，目光打量了下女生：“还在想刚才那事儿呢。” 　　温慕窈眨了下眼：“什么。” 　　顾荆似笑非笑：“未婚妻？” 　　温慕窈：“……” 　　虽然想的不是什么“未婚妻”，但确实是刚才那事儿。 　　因着刚才在车上思考的那问题的缘由，温慕窈此时并没能有很足的底气和顾荆互演回去。 　　抿了抿唇，她随便挑了个话题来转移：“我在想你生日那天是不是该给你送个生日礼物什么的。” 　　顾荆神情怔了下，应该是没想到会是如此顺心的回答。 　　抵了抵唇角。 　　男生转回身，迈着倦怠步伐往里走，语气漫不经心：“那你要把握住时间了。” 　　温慕窈：“？” 　　顾荆伸手拉开门：“我今年生日呢，啧，时间不太长。” 　　温慕窈拿出手机调出日历才明白顾荆这话的意思。 　　不能说不太长。 　　应该说是极短，只有无法度量的一瞬间。 　　因为2021年没有农历十月三十。 　　- 　　温慕窈一回别墅就钻回了房间里。 　　躺到床上，一动不动盯着天花板，直到眼眶有些发酸才想起眨两下眼睛。 　　她翻了个身，又觉得以宋毓那种要强的性格不至于去当什么小三。当然，如果是在宋毓也不知道的情况下，那就另当别论了。 　　脑袋旁的手机震了下。 　　温慕窈点开查看信息。是包帆在他们戏剧社群聊里分享经典舞台剧视频，并说让大家也踊跃推荐一些年末元旦晚会的表演剧本。 　　手指随意点开，是挺早的一个视频了，灵芝剧团的一个舞台。 　　寥寥看了两眼，关上，把手机甩一边儿。 　　又发呆了两秒，温慕窈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她猛得坐起身，拿过手机，再次点开包帆分享的视频。 　　视频里的女人穿着旗袍裙，五官轮廓清冷，举手投足间却又不失风韵。 　　最重要的是，这女人看起来很眼熟。 　　温慕窈想起来了——是那天顾荆一个人在放映室时看的那个女人。 　　手往下滑，温慕窈看到了视频下面的评论。 　　不多，只有寥寥几条。 　　【时代的眼泪，小时候有幸跟妈妈去看过凌老师演的这出剧，那种震撼到现在也忘记不了。】 　　【太突然了。本来都想着工作后存够钱去看一次灵芝剧团现场版的，结果我都才刚毕业呢，剧团都已经解散了哈哈哈。】 　　【凌老师真的又低调又有实力，听说家里还是巨有钱的那种。现在可能息影享受生活了吧，毕竟人也不靠这个挣钱。】 　　…… 　　温慕窈又上网搜了下灵芝剧团的相关信息。 　　网上的信息也不多。 　　百度显示，是一个叫凌枝的女人创立的灵芝剧团，这个剧团在刚成立几年的时候一度在岭川掀起过舞台剧观影狂潮。但随着信息化时代的发展以及人们的休闲娱乐方式越来越短平快，已经很少人能静下心来去欣赏一出阳春白雪舞台剧了。 　　再后来，灵芝剧团最大的赞助商凌达集团也收回了赞助，本就入不敷出的灵芝剧团就只好原地解散了。 　　等等，凌达集团？ 　　温慕窈怔了怔。这不就是顾恒洲现在经营的那家公司吗？ 　　再联想到今天胡叔说“之前家里有人在做这个行业”——如果猜得没错的话，顾荆的妈妈应该就是这位凌枝老师。 　　那凌枝现在人又在哪儿呢？ 　　“……” 　　温慕窈觉得自己像在玩剧本杀，想得头疼，干脆不想了。 　　想想也是，宋毓是不是小三，现在都已经这样了。她改变不了什么，能做到的可能就只有……以后还是尽量夹着点尾巴，少给那位顾大少爷添堵吧。 　　又躺回床上，温慕窈翻滚了两圈。 　　最后趴在床上，不禁长叹出一口气。 　　- 　　而另一边的那位顾大少爷倒是心情不错。 　　回了房间后，他刚洗了个澡出来，就看到刘归在群里刷屏问“有没有人吃鸡有没有人吃鸡有没有人吃鸡……” 　　杨飞也在后面接着刷屏：【2=2，2=2，2=2……】 　　老幺很老实地回复说：【我这几天感冒，吃不了鸡。】 　　【别叫我乌龟】：山顶洞人请滚粗我们年轻人的世界。 　　【老幺】：…… 　　然后他才反应过来刘归是在问有没有人打游戏。 　　索性没事儿，顾荆坐到了懒人沙发上，戴上耳机，加入了刘归的队伍。 　　刘归和杨飞异口同声：“哎哟？荆哥？稀客啊。” 　　顾荆懒懒嗯了声。 　　刘归：“您今儿怎么有兴致来打游戏了？” 　　杨飞：“刚约完会的贤者时间吧？” 　　顾荆：“？” 　　难得没有怼回去，顾荆扯唇轻笑了声。 　　刘归还想说什么，耳机里传来付盛的声音：“开始？” 　　“好嘞！跳哪里？” 　　顾荆标了个点，漫不经心道：“训练基地吧。” 　　“什么基吧？”刘归说，“想让我死就直说，至少去度假村苟一苟吧。” 　　顾荆咂了下嘴：“行。”然后重新标了个点。 　　刘归：“？” 　　他说是这样说，但也没想到顾荆会真的听他的。 　　……这是什么情况？荆哥今儿被喂了听话药了？ 　　杨飞也觉得诧异，趁着还在准备时间，切出去私聊刘归：【操，难道这就是传说中的恋爱中的男人？】 　　【别叫我乌龟】：我越来越好奇那女生到底是谁了。 　　【别叫我乌龟】：日，要不一会儿咱直接问了吧！ 　　【腾飞】：别介，至少逮着点儿确切证据吧，不然打草惊蛇。 　　【别叫我乌龟】：唉，行吧。 　　顾荆这极为少见的温柔维持了整整两局游戏。 　　人来他就打，人没来，杨飞在耳机里叫开车跑，他也听话上车，不固执地按着人追。 　　刘归简直觉得如沐春风。 　　三局游戏下来，刘归实在是憋不住了。 　　在脑子里想了半局的措辞，终于佯装随意地开口了。 　　“诶哥，你最近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啊。” 　　刘归的“哥”前面没加称呼，付盛以为是在叫他：“什么？” 　　顿了两秒，付盛笑，很坦诚说：“是有个还挺感兴趣的姑娘。” 　　杨飞、刘归：“？！” 　　居然有意想不到的收获！！！ 　　不忍心放过八卦，杨飞接过接力棒问：“谁啊？哪家姑娘这么有幸啊能被咱盛哥看上？” 　　“哪家姑娘啊，”付盛操控着人物在出生地跑来跑去，拖着调子，“温家姑娘呗。” 　　“温家……”耳机里安静了两秒，又是杨飞和刘归异口同声吼出来的声音，“温校花啊！”“温慕窈啊？” 　　一直没怎么说话的顾荆也倏地也问了句：“谁？” 　　“温慕窈。”付盛直接说。 　　“……”顾荆没说话。 　　“怎么，不认识啊？” 　　顾荆隔了两秒才回答：“认识啊。”也不知怎么的，他声音瞬间低下去了很多。 　　“就她。”付盛倒是没注意那么多，他笑了声继续说，“怎么样小荆，之前不是说欠我一人情吗？现在可以还了。” 　　“怎么还。”顾荆觉得自己嗓子有点发干。 　　“帮你兄弟追她啊！”付盛扬了扬调子，接着在地图上的训练基地标上点。 第34章 求你少撩我 好好考虑，不要着急。…… 　　付盛这句话结束后, 耳机里响起人物跳伞的游戏特效声。 　　紧接着飞机嗡嗡声，风声呼呼声，以及降落伞打开的声音又糊成一团冲进顾荆耳朵里。 　　突然就有点烦躁。 　　顾荆觉得有点见鬼。 　　明明他刚刚心情还是不错的, 现在也不知道是因为啥。 　　把手机往下拿，顾荆盯着窗外看了几秒才又看回游戏界面。 　　天空中还有好几个满编队在跟他们同时降落, 顾荆操作着人物往下面俯冲。 　　“怎么样，行不？”没听见回答, 付盛又问。 　　顾荆操作着人物降在楼顶, 跟没听到似的开始报点位：“35度满编, 180度一个人。” 　　“180度那个我去搞定。”杨飞应了声, 扯回刚刚的话题, “不是盛哥，你追姑娘找荆哥帮忙啊？找错人了吧。” 　　“找错人了？”付盛笑, “不是挺多姑娘喜欢他的么。” 　　“是倒是。”刘归捡了把M416躲在墙边卡视角，“但是你让荆哥帮你, 你还不如找我。” 　　“倒也不用将就到这程度。”杨飞咦了声。 　　“找我怎么就是将就了？”刘归怒道，“我可是被姑娘追过的好吧！” 　　“你确定吗？”杨飞拆台道, “之前那女生是因为追不到荆哥曲线救国才来追你的好吧。” 　　“……”刘归嘟囔道, “反正谁是母胎solo谁自己清楚。” 　　杨飞：“不过荆哥确实太不近女色了，刚开学那会儿我还怀疑过他是不是喜欢我呢。” 　　听到这儿顾荆终于又有反应了：“？” 　　“啧，”他扯了扯嘴角, “要脸不要？” 　　“不要。”杨飞嘿嘿两声说, “能脱单脸算什么, 是吧盛哥。” 　　“也没这么夸张，”付盛找了辆车开过来接三人，“脸还是要的。” 　　“那看来你也没那么喜欢温校花啊。”杨飞接话。 　　“也不能说喜欢吧，”付盛咂了下嘴, “就是觉得小姑娘还蛮可爱的。” 　　“哦？”刘归捧哏道，“怎么个可爱法？” 　　“又文静又乖巧还那么白，你跟她说话就睁着圆圆的眼睛注视着你，一看就是很单纯听话的那种。”付盛叹了口气，“有时候都很担心她被人骗了还帮人数钱。” 　　顾荆缓缓皱了下眉：“……” 　　付盛说的，确定是他认知里那个温慕窈吗？ 　　顾荆：“你喜欢单纯听话的？” 　　“谁不喜欢乖女孩儿，”付盛理所当然，“你不喜欢这种类型吗？” 　　顿了几秒，顾荆倦怠嗯了声。 　　“那就行。”付盛开玩笑说，“反正你们都别跟我抢啊。” 　　顾荆：“……” 　　刘归说：“我们还是有自知之明的。” 　　“你就你，”杨飞不同意，“什么我们我们的。” 　　杨飞正说着瞟了眼地图，突然发现顾荆在往远离他们的方向跑，连忙喊道：“诶荆哥！车在这边儿呢！你往35度那边跑干什么？” 　　“杀人。”耳机里传来顾荆冷冷的声音。 　　“……” 　　- 　　付盛虽然也没想瞒，但也属实是没想到消息能传播那么快。 　　他们才刚下了游戏不到五分钟，好几个朋友就来问他是不是有心仪的女生，准备要追人家了。 　　付盛额角抽了抽，截了图发到他们男生群里后，又缓缓打了个问号发上去。 　　吴三凉飕飕说：【乌龟别名大嘴龟/头，没听说过吧。】 　　刘归闻味儿前来：【说龟别说头！我警告你啊小三儿！】 　　【真名吴三】：…… 　　【真名吴三】：你一定要这样吗大/龟/头？ 　　【别叫我乌龟】：我一定要这样小三儿！ 　　…… 　　吵吵了好一会儿，他们才开始商量正事。 　　要说帮忙，这群里还真没人能帮得上付盛。一群吊丝感情史加起来还没付盛一个人丰富。 　　想来想去，老幺开始艾特顾荆：【荆哥@Mirror，这事儿你怎么看啊？】 　　【Mirror】：什么事儿？ 　　【Mirror】：哦，我没意见啊。 　　【腾飞】：谁问你同不同意了，你难道还能不同意？ 　　【Mirror】：…… 　　【真名吴三】：你对那些主动追你的女生都啥感觉啊？ 　　【Mirror】：？ 　　【Mirror】：我怎么不知道有人在追我。 　　【腾飞】：……咱班那文艺委员天天给你送早餐你没看见？ 　　【Mirror】：有么。 　　【真名吴三】：那个，额，都被我给吃了。 　　【腾飞】：…… 　　【腾飞】：反正就是，荆哥，哪种追法你会比较容易产生好感啊？ 　　付盛虽然也不是没被女生追过，但他此刻也挺好奇顾荆的回答的。 　　说不定还真能给他追温慕窈的过程一点儿建议。 　　【Mirror】：哪种啊。 　　【别叫我乌龟】：啊。 　　【Mirror】：这种吧。 　　【Mirror】：不跟我搭话，不送我东西，不出现在我面前。 　　【付盛】：…… 　　【付盛】：你这是什么注孤生的习惯？ 　　【Mirror】：啊。 　　【Mirror】：个人想法。 　　【Mirror】：不一定对。 　　【Mirror】：你可以参考。 　　其余人纷纷：【…………】 　　- 　　温慕窈在床上躺了会儿，有点睡不着，于是披了件外套去楼顶吹风。 　　楼顶是露天阳台，很宽敞，周边一圈围着请专业园艺师设计的植被花草，旁边放着几个吊椅和躺椅。现下已经入了秋，岭川傍晚气温大概只有十度左右，一阵凉风吹过来还蛮冷的。 　　温慕窈紧了紧外套，挑了个靠边的躺椅坐下。 　　忽然有点唏嘘。 　　她来岭川都快半年了，搬进臣湖一品也一月有余了。回想起宋毓刚跟她提起搬家这事那阵，她百般不情愿的心情似乎都有些模糊了。 　　有些事情好像就是这样，等过了之后会发现，好像也没有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难熬。 　　而某些人，其实也没有她想象中的，那么不待见她。 　　胡乱想着，兜里的手机震了下。 　　摸出来一看，是付盛发来的消息。之前包帆让每队下周都提交几个剧本选题上去，以供他和谭佳参考挑选，付盛就是来和她商量这事的。 　　【付盛】：你觉得《独行者》怎么样？这部小说好像前段时间都被翻拍成电影了，主角就是娱乐圈那对很甜的夫妻来着。 　　温慕窈目前没什么特别好的想法，但她也看过这部很风靡的小说：【可以。】 　　【付盛】：而且《独行者》男女主人设来看，我觉得也很适合我俩，很般配。 　　温慕窈有些心不在焉：【嗯。】 　　嗯字发出去之后，她才忽的反应过来付盛说的是什么。 　　【My】：啊？什么很般配？ 　　几秒后，付盛发了两条语音过来。 　　反正周围也没人，温慕窈没想那么多，直接点开语音条来听。 　　付盛含着笑意的声音从手机里传出来：“我说，独行者女主是乖巧可爱类型，男主是冷漠薄情类型，很般配，很适合我俩来演。” 　　手机自动播放下一条语音：“你难道不觉得吗？” 　　“滴”的一声，语音播放自动结束。 　　同一时间，头顶斜后方传来一道低低又短促的哂笑声。 　　“……” 　　温慕窈反应了下，才转头朝后面看去。 　　顾荆一身黑色家居服，长身站在花园旁，手指里夹着支烟，暗淡光点下，猩红色若隐若现。 　　皱了下眉，温慕窈锁屏手机，舔了下唇问：“你怎么在这儿？” 　　顾荆偏头吐出一道烟气，侧身在垃圾桶熄灭烟支：“怎么，这花园是你家开的？” 　　“……”怎么就没一句好听的话呢这人。 　　想起半小时前才刚决定了以后少给顾荆添堵的自己，温慕窈情不自禁想翻个白眼。 　　温慕窈牵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转回头：“当然是哥哥家的，我哪有这资格啊。” 　　顾荆：“……” 　　行，听着蛮冲。 　　咳嗽了声，顾荆把双手往裤兜里揣了揣，半秒后又抽出来。 　　在原地站了一会儿，他往前跨了一步，坐到了温慕窈旁边的躺椅上。 　　女生正垂着头看手机，手指不急不缓地在屏幕上打着字，侧脸小巧白皙，眼睫浓密卷翘，微嘟着的嘴唇莹润透粉。 　　瞥了眼，顾荆懒散往后躺：“在和付盛聊天？” 　　温慕窈侧眸瞟了他一眼又转回去：“嗯。” 　　“他在跟你说什么？”顾荆语气听起来很随意。 　　温慕窈又回了条信息后才慢吞吞转头：“你刚不是听到了？” 　　顾荆：“……” 　　听是听到了，但他只听到了一半。大概内容好像是什么，我俩很般配，你不觉得吗。 　　不是，他是不懂了，现在追女生还要问人般配不般配吗？ 　　顾荆薄唇拉直，从喉咙里嗯了声。 　　隔了两秒，他又问：“你答应他了？” 　　“什么答应？” 　　温慕窈反应了下，认为顾荆说的应该是付盛提议的让她出演独行者女主角这事，“哦，还没有，我在考虑。” 　　顾荆霎时微不可查呼出口气。 　　半饷，身边传来男生幽幽的声音：“好好考虑，不要着急。” 　　顿了下，他又说，“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是学习，知道么。” 　　温慕窈：“……” 　　吃错什么药了这是。 　　顾荆心情阴转多云。 　　他站起身，手撑了撑躺椅椅背，语气轻松了好几分：“走了。” 　　温慕窈敛了敛秀眉，转头睨着顾荆远去的高瘦背影看了几秒。 　　……她怎么总觉得有点儿奇奇怪怪的呢。 　　- 　　周一上午最后一节是物理课，杨天林不出意外地拖了十分钟堂。考虑到现在校外餐厅都已经坐满人了，温慕窈和于潇潇中午去了食堂。 　　于潇潇瞅了眼温慕窈怀里的粉红色保温桶：“你终于被你哥家从冷宫里放出来了？” 　　“……”温慕窈抿了抿唇说，“人本来也没虐待我。” 　　陈姨昨晚熬了一锅鸡汤，今早用俩保温桶分别给温慕窈和顾荆都装了一桶。温慕窈准备把这灌鸡汤拿去食堂和于潇潇一起解决掉。 　　今儿早上时，顾大少爷本来不要的，硬是被陈姨一直追到了停车场塞进他怀里。 　　于是温慕窈就又收获了一个笑料—— 　　穿着一身蓝白校服背着黑包的bking酷哥，手里却提着一个印着梅花图案的蓝色保温桶进校门。 　　食堂人不算多，俩人拿了餐盘找了个离门口比较进的地方排队。于潇潇手机突然震了下，她吓得连忙捂住衣兜。好在手机只震了一下，应该只是消息不是电话。 　　她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眼，把餐盘塞给温慕窈，偷偷摸出手机看消息。 　　看清发信人后脸瞬间一垮：“操，老娘顶风作案看手机，结果是刘归发来的！天天跟咱们坐在一起上课的，吃饭还要黏过来。” 　　几下回完之后，于潇潇嘟着嘴把手机揣回去。 　　温慕窈瞥了她一眼，觉得有点好笑：“怎么，你以为是他啊？” 　　于潇潇脸一红，立刻回答：“我只是和颜征约了一起选剧本！” 　　温慕窈“唉”了声：“我有说是颜征？” 　　于潇潇：“……”她回答不上来，眼神一转，朝远处招手，“刘归！这里！” 　　温慕窈顺着她视线看过去，五六个男生浩浩荡荡从食堂门口进来。 　　刘归招手回应于潇潇，刚说了句什么，突然就被杨飞跳起来用夹肢窝死死夹住脑袋，来回左右晃悠，两人扭打在一块儿。 　　付盛走上前跟吴三说了句话，然后扯了扯站在旁边垂头看手机的顾荆，顾荆没答话，略点了下头，往旁边慢悠悠走去。 　　他们在路口兵分两路，刘归带着两个男生朝温慕窈和于潇潇这边走过来。 　　老幺排到温慕窈身后，笑嘻嘻说：“温校花好啊！潇潇妹妹你也好啊！” 　　于潇潇眉拧了拧，佯装生气：“我就只是妹妹吗？” 　　刘归油嘴滑舌找补道：“在老幺眼里，漂亮姑娘都是妹妹的。” 　　老幺连忙捣蒜般点头。 　　于潇潇：“哼，那还行！” 　　于潇潇伸着头往前看，正跟温慕窈商量着打什么菜时，身后老幺忽然深呼吸了口气，惊道：“哇！温校花，你头发好香啊！” 　　温慕窈：“？” 　　抱了六个空餐盘的吴三过来正好听见这句话，直接拿着餐盘敲他脑袋：“你他妈变态啊，还闻女生头发！这要是让盛——”他噎了下，“让剩下的男生看到了你就完了！” 　　“不是不是！”老幺正被刘归挟持着，脖子都憋红了，边咳嗽边解释，“我只是觉得这个味道很熟悉好像在哪里闻过我鼻子很灵你们又不是不知道……咳咳咳……” 　　刘归勉强放过他，大拇指往老幺那边一怼：“这家伙警犬专业毕业的，耳朵鼻子都灵得一匹。” 　　于潇潇“啊”了声，眼睛睁大了一瞬：“怪不得那天老幺能在医务室门口听到——” 　　她话还没说完，温慕窈突然拍了拍于潇潇肩膀，下巴往前一扬：“快到你打菜了，你想好你吃什么了吗？” 　　“哦对对对，”于潇潇被成功转移注意力，转回头自言自语说，“吃啥菜呢……” 　　“等下。”吴三盯着温慕窈怀里的保温桶一动不动，两秒后抬头，突然乐了，“温校花你这保温桶跟荆哥今儿带来的是同款诶，看来你们大户人家的审美还真是一致——” 　　“啊！”身后突然传来老幺的叫声。他从后面挤开刘归跳过来，“我想起来了！我就说很熟悉嘛！温校花头发上的香气，我在荆哥身上也闻到过很多次！！！” 　　温慕窈：“…………” 　　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一秒。 　　两秒。 　　三秒。 　　“不是温校花，”吴三“嘶”了声，做出了一个大胆推测，“你跟荆哥不是在同居吧？！” 第35章 求你少撩我 速战速决吧。 　　这话一脱口而出, 吴三自己都觉得搞笑。 　　“说啥呢我……”吴三挠挠头，笑道，“不好意思啊温校花, 我们这群人平时放炮放惯了，你别介意。” 　　“就你离谱！”大聪明刘归啧啧摇头, 点评道，“人俩撞同款, 是因为人俩家里经济水平相当！小三儿你这脑子要不跟你归哥一块儿留级算了！” 　　吴三：“……” 　　捏紧保温桶的手稍微放松了些, 温慕窈缓缓转回头打菜。 　　- 　　刘归他们三人一人端两个餐盘, 没一个空手也生生将温慕窈和于潇潇兜去了他们那桌一起吃饭。 　　付盛杨飞跟顾荆三人坐在靠窗的大桌上等他们。 　　男生们速度快, 纷纷入座, 只留下付盛和顾荆旁边的位置。 　　于潇潇走在温慕窈前面，自动坐到了里面的位置, 温慕窈在顾荆对面的空位入座。 　　顾荆慢条斯理拆筷子，懒懒掀眸看了眼对面, 没什么反应，又垂回眼皮。 　　付盛也偏头看过来, 咧开嘴角：“hello队友, 好巧啊。” 　　温慕窈挽唇礼貌说：“付学长好。” 　　付盛又看了眼温慕窈打的菜：“你怎么全打素菜，能吃得饱吗？” 　　顾荆夹了一筷子米饭往嘴里放，随意说：“她昨晚吃太腻了。” 　　温慕窈：“……” 　　“？”付盛缓缓转头看顾荆。 　　“……应该。”顾荆咽下米饭, 面不改色地把话补充完整。 　　杨飞觉得口渴, 起身问：“你们喝啥饮料？我去买！” 　　好几个怕下午上课打瞌睡的男生都说：“咖啡！” 　　“好, ”杨飞算了算人数，“那行，那我就全买咖啡了！” 　　“等下。”顾荆喊住他，“我要牛奶。” 　　“喝什么牛奶啊！”吴三吐槽, “娘们儿唧唧——” 　　对上顾荆冷冷扫过来的视线，他悻悻住嘴了。 　　没几分钟，杨飞提了一个大袋子回来给大家分饮料。 　　于潇潇刚拿了两个汤碗过来，温慕窈正把保温桶放到桌上，准备盛汤。 　　视线再无意间投到桌面时，她发现唯一一瓶牛奶被放在了自己面前。 　　下意识看向对面，顾荆视线垂在手机上，面色平静，“啪”，修长手指轻松拉开易拉罐，明目张胆地喝着咖啡。 　　忽然想起她上次单独在食堂吃饭遇到付盛和顾荆时，顾荆也是用牛奶换了她的咖啡。 　　心里动了动。 　　抿住唇角，温慕窈悄悄伸手，摸到牛奶盒的同时手指一推，藏进衣袖，再不动声色地揣进自己衣兜里。 　　老幺坐顾荆另一边，瞥到保温桶，突然伸头往这边看：“哇！温校花你带的是啥啊？我也想喝！” 　　温慕窈才刚放好牛奶，被吓了一跳，抬头看的时候，眼前已经是老幺的大脸了。 　　老幺屁股半悬空着，离开座位龇牙咧嘴地往温慕窈这里瞅，半个上身都逐渐挡在了顾荆前面。 　　顾荆缓慢直起身避让。他啧了声，伸出手指把老幺往回按：“你感冒还喝鸡汤？” 　　“我感冒都好很多了！”老幺吸吸鼻子叫道，但也还是退回了座位。 　　大家继续吵吵嚷嚷吃饭。 　　几分钟后。 　　付盛喝了口汤，突然侧头笑着问顾荆：“小荆，你也太厉害了吧。” 　　顾荆：“？” 　　他朝温慕窈的方向努努嘴，“我队友昨晚吃的饭很腻你也知道，这是鸡汤你也知道。” 　　顾荆：“……” 　　付盛：“你们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吧？” 　　付盛声音不算大，神情也染着戏谑的意思。 　　温慕窈下意识抬眼皮朝对面看，正好和男生漆黑瞳孔对视上。 　　脑子里倏地浮现一个想法——要不就趁此机会坦白好了。 　　因为温慕窈突然觉得，和面前这个人产生一些关系，似乎，也不是件令人多不舒服的事情。 　　清了清嗓子，温慕窈温吞开口：“我们——” 　　“怎么可能啊盛哥！”她才说出两个字就被另一边的刘归打断。 　　他满嘴里嚼着饭菜，拿着筷子手舞足蹈，含糊叫道，“盛哥你想象力可真丰富！咱们这几个人中，可以说最不熟的就是温校花和荆哥了！他俩之前要是有什么事儿，我这个中间媒介还能不知道？那我直接降级到小学好了……” 　　刘归话多也密，逮住个话头就能絮絮叨叨地把flag立个没完。 　　温慕窈：“……” 　　她又抬头睨了眼对面的顾荆。 　　男生唇角扯了下，眼底闪过若有似无的笑意。 　　温慕窈默默低头，继续吃饭了。 　　- 　　日子平淡如水地过着。 　　岭七即将迎来十一月的月考。对学习这种事，温慕窈虽说也不是特别执拗吧，但也不会随意对待，月考前的一周她还是适当给自己增加了些作业量。上次月考她是班里第四名，弱项在几门文综，有些知识运用得不是特别熟练。 　　周四下午第一节 地理课下课。 　　温慕窈有道题没琢磨清楚，于是转身敲了敲吴梦艺的桌子，还没来得及说话。 　　“咚”的一声，吴梦艺极其匆忙地把什么东西甩进抽屉里，神色慌张抬头，手胡乱抓了两下刘海，语速很快地问：“啊？什么？你刚刚说什么？” 　　“？”温慕窈皱了下眉，“我还没说话呢。” 　　“哦，哦，”吴梦艺眼神躲闪了两下，“我可能听错了。” 　　“……”温慕窈虽然觉得奇怪，但也没多管，拿过习题册说正事。 　　怪异之处一直持续到下午最后一节体育课下课，真相才浮出水面。 　　体育老师叫了解散，于潇潇去小卖部买水，温慕窈坐在体育馆门边的板凳上等她。 　　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吴梦艺忽然跑过来喊她：“温慕窈，老师找你。” 　　温慕窈撩眼皮看她：“哪个老师？” 　　“就是，”吴梦艺卡了一下，“体育老师。” 　　温慕窈偏头朝她身后看去。 　　体育老师嘴里含着哨子，正叉着腰教训一群把篮球到处乱甩的男生。 　　“哦我说错了！”吴梦艺往后瞟一眼，立刻改口，“是杨老师找你，他在操场旁边儿等你，说是……啊对，说是要跟你说下物理竞赛的事。” 　　“……”温慕窈疑惑睨她，“我没报名物理竞赛。” 　　“哦也不是物理竞赛，”吴梦艺脸都憋红了，声音也逐渐没底气，“是说下周月考的事……” 　　温慕窈笑了，手指指自己：“单独跟我说？” 　　猝不及防的，吴梦艺豆大的眼泪忽然涌出眼眶。 　　她蹲下身子，两手抓救命稻草般抓住温慕窈手臂，语无伦次：“求求你了温慕窈，你一定要去，就在操场旁边，就是围墙那里，你要是不去我就死定了，她们会弄死我的……” 　　温慕窈挑了下眉：“梁娅？” 　　吴梦艺脸唰得一下就白了，说不出话。 　　看来是了。 　　温慕窈情绪冷静，手腕一转，反手把她往体育老师那里拉：“跟老师说。” 　　“不不不不行……”吴梦艺惊慌失措地摇头，也不知是哪来的力气，直接把温慕窈给扯了回去，“不能告诉别人，别人知道我就死定了！温慕窈同学，真的求求你了，你就当救救我，她们说过了这次以后就不找我了……” 　　“……” 　　温慕窈重新坐回板凳，吴梦艺浑身颤抖着，还在哭哭啼啼个没完。 　　她定定看了吴梦艺几秒，做了决定：“好，我跟你去。” 　　吴梦艺惊喜地睁大了下眼睛：“真的？”她手足无措地指了个方向，转身带路，“那、走那边儿。” 　　温慕窈慢悠悠跟在吴梦艺身后一米处，手揣进兜里把手机开机，想了几秒，发了条消息出去。 　　觉察到温慕窈步伐慢了些，吴梦艺转头看过来。温慕窈淡定地把手机揣回兜里，冲她笑笑：“潇潇还在外面等我，我让她先回去。” 　　吴梦艺“哦”了声：“你走快点。” 　　两人一路沉默着走出体育馆，穿过操场，拐过一个拐角。 　　折墙尽头，几个女生腰上缠着校服，下半身穿着紧身牛仔裤，脚踩在花坛上，手里捧着泡面说说笑笑。 　　温慕窈眯着眼睛扫了一眼。 　　站在正中间的梁娅化着浓妆，烫了个栗色大波浪头，脸长得是挺漂亮，就是装扮有点用力过猛，她那双眼睛眼角下垂，属实不太适合上挑的眼线，嘴唇比较厚，又狠命地涂大红色口红，妆容可以说是把五官优点全掩盖住了。 　　温慕窈在心里啧啧点评几句，视线往下移，落到她左边小腿上。 　　活动自如。 　　看来上次的骨裂已经养好了啊。 　　脑子里正胡乱想着各种东西，梁娅旁边的女生突然扯了扯她衣角，嘴巴往温慕窈这边努了努。 　　梁娅抬眼皮看过来，忽然乐了：“呀！见咱们温校花一面还真是不容易啊，学姐还特意差人去请你过来呢。” 　　她朝吴梦艺扬了扬下巴：“行了，做得不错，你先走吧。” 　　吴梦艺身体已经抖得不行了，她如临大赦般，转身慌慌张张在温慕窈耳边说了句“对不起”后就跑走了。 　　温慕窈眨了眨眼睛，目光跟随着吴梦艺身影转头，直到看到她背影不见了才不紧不慢地转回来。 　　梁娅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温慕窈盯着她没动，面上没什么神情。 　　梁娅毛毛虫一般粗的眉毛瞬间拧了起来：“我他妈叫你过来你听不到啊？！” 　　旁边有个女生也立刻狐假虎威般吼道：“娅姐叫你过来！你耳朵聋啦？！” 　　温慕窈突然有点想笑，一般武侠小说里这种刚开始就叫嚷个不停的人都是最早死的。 　　她把双手往兜里一揣，一屁股坐到旁边的花坛旁，两只脚往前伸直，脚掌在地上弹了弹，耍无赖道：“我累了，走不动了，要过来你们过来。” 　　梁娅：“……” 　　梁娅把方便面举了举：“趁我好好说话的时候你自己给我滚过来！” 　　“哪有这道理啊，”温慕窈委屈地瘪了瘪嘴，“你打我还要我自己过去。”她漂亮的大眼睛眨啊眨，抿着嘴摇了摇头，“我不。” 　　梁娅：“……………………” 　　梁娅属实是没想到一开始就这么尴尬。 　　但是温慕窈如果实在是硬赖着不过来的话，她也做不到隔空揍人啊！ 　　那就、那就只有她们几个人先低头走过去……他妈的！这下她这个社会姐的脸往哪儿放啊!!! 　　…… 　　开头的尴尬场面以梁娅几个人气冲冲跳下花坛，走到温慕窈那边告终。 　　梁娅双手抱胸站在温慕窈正前方，其他几个女生也学着她的样子围在周围一圈。 　　温慕窈双手往后撑，两只修长瘦削的腿依然是往前伸直状态，姿势闲散地坐在花坛边，夕阳洒在她脸上，眼睛微眯着，像一只刚睡醒的小猫咪般慵懒。 　　梁娅正想开口，突然觉得这站位有点不大对。 　　……怎么像是她们几个人在听训罚站似的。 　　又气又恼怒，梁娅指着温慕窈鼻子：“你给老娘站起来！” 　　这回温慕窈倒是没跟她争辩了，妥协似的叹了口气，起身跟梁娅换了个位置。 　　打架之前总要说几句。 　　梁娅坐到了花坛边，把手里的方便面放在一旁，翘着二郎腿，扬着下巴，鼻孔对着温慕窈冷笑道：“老娘他妈的躺在病床上想了好久，怎么想也觉得老娘那次的摔倒不是意外。你跟老娘说实话，是不是你他妈故意整我啊？！” 　　“啊，”温慕窈惊讶地捂了捂嘴，感动地拍了两下手，“你才发现啊？我以为你一直知道呢。”她弯了弯腰，视线和梁娅齐平，眼神怜惜地看向她，“是不是把脑子也摔坏了呀学姐？” 　　身边有个女生突然噗嗤一声笑出来，梁娅眼睛瞪大横向她。 　　女生自己也愣住了，反应过来后表情瞬间变得惊恐：“娅姐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都怪这个温校花啊呸温慕窈都怪她……” 　　“……” 　　场面一度又陷入尴尬。 　　梁娅脖颈泛红，恼羞成怒，一把抓起旁边的方便面就朝温慕窈砸去：“上次忍着没打你是不是真当老娘脾气好啊？！” 　　温慕窈反应很快地往后退了一步，方便面在脚边撒开，油汤不可避免地溅到她小白鞋和蓝白校裤的裤腿上。 　　啊，烦死了。 　　她昨天才刷干净的鞋子。 　　梁娅见她五官皱起，神情懊恼地低头看脚尖，心里终于舒坦了些。 　　不过也就是个小姑娘的一些硬着头皮的假把戏。 　　梁娅慢悠悠地起身，看了眼安静无人的周围，得意洋洋地勾起红唇：“小妹妹，这里可是没有监控的，在这边儿干什么事都不会有人发现你的，你趁早自求多——啊——嗯嗯啊——” 　　梁娅还沉浸在得意的情绪中，面前垂着头的女生忽然抬起头，大步跨过方便面桶，一脚踩上旁边的花坛，转瞬间就站到了梁娅身后。 　　同时，温慕窈手速极快地扯住梁娅头发，狠命使劲往身前一拉。 　　接着手腕往下用力，“啪”一声，梁娅整个身子摔在了花坛上。 　　事情发生得太快，梁娅没设防，身子还在被迫后仰的同时，整张脸就已经被摁进了泥土里。 　　身边围着的几个女生也似是完全没料到温慕窈会直接动手，她们一个二个都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蒙了，一时之间竟愣在了原地，张着嘴不知如何反应。 　　鼻子嘴边里瞬间充斥着泥土味道，梁娅下身还坐在花坛上，上身却被扭曲了近一百八十度，嘴里呜呜咽咽着，双手也在空中胡乱挥舞着，无论如何挣扎也使不上力。 　　泥土正在往食管里呛的时候，梁娅听见耳边很近的位置传来女生无辜又软糯的低语，像个戴着天使翅膀的小恶魔，语气还挺有礼貌的：“多谢学姐提醒了，没有监控的话，咱们就速战速决吧。” 第36章 求你少撩我 证人。 　　顾荆已经很久没回过梁娅消息了。 　　之前还会因为一些愧疚感偶尔回复一两条, 但人的耐心都是有限的。 　　一开始，梁娅还只是在微信上将那些事情翻来覆去地、祥林嫂似的不断复述给他听，让他加深记忆, 勒令他不准忘记。 　　后来随着他的一再忍让，梁娅也逐渐得寸进尺, 开始提一些过分的要求。 　　是从哪次开始来着呢？ 　　——哦，好像是刘归生日那几天。 　　那几天的时候, 宋毓母女正式搬来了岭川市, 凌枝又发病了, 顾恒洲依旧不认为自己有错, 装作视而不见……所有鸡飞狗跳的事情都集中在了一起时, 梁娅发来信息—— 　　【你们这种人，就活该用一辈子来给我赎罪。】 　　紧绷的神经和最后一点仅剩的耐心和怜悯, 一起碎裂了。 　　…… 　　不拉黑，不屏蔽, 不回复，尽量无视。 　　已经是现在的他能做到的最大让步了。 　　- 　　周四下午放学是篮球队例行训练。 　　孙韬又把他拦在了教学楼, 和他说那些七七八八的东西, 无外乎就是替他问候问候顾总，顺便再让他帮忙旁敲侧击问点什么玩意儿。 　　顾荆心说，孙主任您真不必, 他和那位顾总还没您和那位顾总熟呢。 　　不过他还是和往常一样好好地应了, 因为随着时间累积, 他发现有很多人其实都并没有他想象得那么坏。身为教导主任，孙韬并不失职。 　　到篮球馆的时候彭皓已经带着其他人开始训练了。 　　顾荆换好球服后，把兜里的手机钥匙都一股脑摸出来，随意放在了一旁的板凳上便去拿球了。 　　首先还是例行的运球跑。 　　刚跑完半圈杨飞就热得不行了。 　　他跟彭皓说了声后便溜到场边脱外套换球鞋。十几秒后, 半个球场那头突然传来杨飞喊顾荆的声音：“荆哥！你手机一直在震，是不是有啥急事啊？你要不来看一眼？” 　　顾荆往那头漫不经心瞥了一眼，手上还在不紧不慢地运球，眼神示意杨飞不需要。 　　没有老师监督着的训练一向都很随意。 　　彭皓也听见了，于是冲顾荆扬了扬下巴：“你去看看吧，万一有什么急事儿呢。” 　　能有什么急事。 　　无非就是胡叔又帮顾恒洲来传话了。 　　叹了口气，顾荆舌尖抵了下唇角，还是把球扔给了刘归，迈着懒懒散散的步子过去了。 　　杨飞还在整理着外套，抬头跟他说：“好像是微信消息吧，我刚站在这儿几分钟就一直在响没停过。” 　　顾荆略点了下头，解锁手机一看，是梁娅。 　　瞬间烦躁地“啧”出声。 　　因为他一直不回复消息的缘故，梁娅也没怎么上杆子给他发消息了，几乎也就是一周一两条的频率。最近大概是她腿伤了住院太无聊，又开始发消息来骚扰他了。 　　有时候在发疯，有时候在分享各种琐事。 　　顾荆基本都是采取视而不见的态度。 　　没打算仔细看，顾荆只想把新消息点掉，于是点进去之后他又立刻点了返回键。 　　手指倏然顿住。 　　等下……她刚刚发了什么消息来着。 　　脑子里闪过刚才的瞬间记忆，顾荆心脏很重地跳了一下。 　　他快速解锁手机，重新点了进去。 　　他的微信设置了语音消息自动转文字，刚刚点进去的一瞬间，视线里，谐音“温慕窈”的三个字在似乎在隐隐约约地浮现出来。 　　温慕窈？ 　　他回忆起很久之前在东北菜馆那一幕…… 　　再联想到以梁娅这种睚眦必报的性格…… 　　眉头倏地蹙起，顾荆有些不太好的预感。 　　薄唇抿得很紧，他用很快的速度点开了这几条语音，依次放到耳朵边听—— 　　梁娅：“我回学校了，见一面呗顾荆，我在操场旁边的花坛这里等你。” 　　梁娅：“顾荆你记住，是你他妈的欠老娘的，你别他妈的显得是老娘在无理取闹好吗？” 　　梁娅：“不是，把人家里搞的家破人亡你还能安心——” 　　此处穿插了一句其他女生的声音：“娅姐OK了，她说一会儿就把温慕窈带过来。” 　　下一条语音是梁娅带着轻松笑意的声音：“行，那先不急，我先解决点私事再来找你。” 　　操。 　　这是顾荆脑子里在那一瞬间闪过的一个字眼。 　　随着“叮”的一声，语音播放结束，顾荆呼吸很明显地急促了几拍。 　　身体反应比脑子快。 　　将手机一把揣进裤兜，他一把捞起放在一旁凳子上的黑色外套就直接快步往外走。走了两步觉得速度太慢了又干脆跑了起来。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急什么。 　　反正就是，一想到温慕窈可能会受伤，他就觉得喘息都有点不均匀了。 　　杨飞坐在板凳上系鞋带，刚系好一抬头就看见顾荆迈着长腿急匆匆往外跑的背影。 　　他诧异地朝那头伸了伸手：“诶荆哥！你去哪里啊不训练了——” 　　一句话都还没说话，视线尽头就只剩下篮球馆门口，对方一闪而过的黑色衣角了。 　　- 　　温慕窈其实不算是个多会打架的人，也没跟谁学过近身格斗之类的东西。 　　她小时候就长得可爱，又白又嫩就跟洋娃娃似的，小区里那些小男孩就都很爱捉弄她，时不时丢个虫子吓她，或者把她抱到树上坐着不放她下来，这些事都太常见了。 　　而宋毓和温启平都是理性至上的人，他们坚信一个巴掌拍不响，也并不认为这些小孩子之间的小打小闹值得他们花费时薪过四位数的工作时间去解决。 　　于是温慕窈从手无缚鸡之力时就学会了使用小机灵来保护自己。 　　她没有他们力气大，她就先示弱。她一个人抵不过好几个男生，她就先装无辜来讨好他们。当下实在没有其他办法，她事后也要找机会报复回去。 　　比如现在。 　　温慕窈心里也清楚，若是梁娅她们几个人一起上，她是绝对打不过的。 　　但对于梁娅她们这些人来说，她不能示弱。越示弱对方只会越嚣张。 　　于是便有了两个打算。 　　一是必须要表现得镇定，然后尽量拖时间等人来。 　　二是在恰当的时候先下手为强。与其傻愣在原地等着被打，不如先动手，掌握主动权。 　　…… 　　愣了也就不到五秒，梁娅身体扭曲着被按在泥土里，咬着后槽牙尖叫着骂道：“你们唔、你们几个他妈的傻站着干嘛呢唔唔？！还不来给我把唔啊、把这臭biao子拉唔、拉开！！！” 　　围在旁边的几个女生霎时反应过来，一拥而上去拽温慕窈，嘴里还冒着各种粗话—— 　　“你他娘的***赶紧给老子放开！”“你信不信我们明天就给你妈立墓碑啊！”…… 　　这些女生们手上都涂着刚做的漂亮延长美甲，在温慕窈裸露的肌肤上抠出一道道血痕。 　　温慕窈皮肤本就白皙，血迹便更显得惊心动魄。 　　但无论她们怎么用力地掐抠挠，温慕窈都像是没知觉似的，手里仍然牢牢攥着梁娅的头发，视线也紧盯着梁娅，把她死死往泥地里摁。 　　温慕窈面无表情，浓密卷翘睫毛半垂着，一颤都不颤。 　　梁娅身体使不上力，嘴里倒是不停歇，就快要把温慕窈祖宗十八代都给问候完了。 　　在最后她不知道是在跟谁说话，手臂忽然往温慕窈身后的方向挥舞：“……你他妈的看到了还不过来帮老娘一把！你还是不是个男的顾——” 　　梁娅后面的话被温慕窈直接按在土里掐断了。 　　嘴里叭叭个不停，实在是吵得她头疼。 　　…… 　　远处传来喧嚣声，温慕窈扬头，顺着旁边小铁门缝隙往操场那头瞟了一眼。 　　一群人骑着自行车飞飞叉叉地往这边赶。 　　正好合适。 　　温慕窈立刻松了手上的劲儿。 　　大概是她放得太突然，因为惯性梁娅直接整个人摔进土里，周围一圈拉她的女生们也纷纷朝后倒去。 　　温慕窈在花坛上站起身，视线居高临下地左右扫了一圈，慢条斯理地抖了抖手上的土，跳下了花坛。 　　女生们扶起梁娅，帮她拍掉脸上和头发上的泥土。 　　梁娅呸掉了嘴里鼻子里的土，气得脸红脖子粗，站直身子反应过来的一瞬间就暴跳起来，掀起袖子就要朝温慕窈冲过去。 　　温慕窈身体却突然很重地抖了一抖，紧缩起了肩膀，神情局促不安，嘴唇也颤抖着抿起来，害怕得站在原地一躲也不躲。 　　梁娅扬起的手霎时愣了一瞬。 　　刚才那股子狠劲儿呢？怎么突然就像变了一个人似的。 　　……莫非真被她吓到了？ 　　不是，日了，她分心想这些干啥！管她是被魂穿了还是人格分裂了，居然敢打她梁娅！也不打听打听她梁娅是谁？！是不是嫌自己命太长了？！ 　　越想越气，梁娅咬起唇，高举起手，正要往下招呼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一道中年男人气沉丹田的大吼声：“给我住手！！！” 　　梁娅背脊瞬间一凉。 　　操，这声音怎么这么熟悉？！ 　　梁娅手还没来得及放下，脖颈往那头弹过去。 　　是骑着自行车往这边猛冲的几个人。 　　孙韬脚踩得跟风火轮似的，一大把年纪了还冲在了最前面，脚下那辆破车的嘎吱嘎吱声大老远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还有几个人吭吭哧哧地骑着自行车跟在他后面，几个高中生小伙子都愣是追赶不上他的速度。 　　身边有个女生第一反应就是想跑，转身慌不择路跑了两步才发现后面全是围墙封死了的死路，而孙韬已经跳下了自行车，怒气冲冲往这边赶了。 　　没时间了。 　　女生急急去拉梁娅：“完了完了娅姐！是地中海来了！他怎么会突然来这里！” 　　另一个女生也瞬间反应过来，带着哭腔喊道：“娅姐我是第一次来的啊你一定要帮我说清楚啊！” 　　其他几个也扯住了梁娅衣角哀求道： 　　“娅姐我我我能让我先走吗？” 　　“娅姐救救我不关我事啊我没打人啊！我妈说我再被处分就不让我读书了！” 　　“对啊对啊我是在拉架的！我也没打人啊！” 　　…… 　　“都给我闭嘴！”梁娅气急败坏地骂了句脏话，她脑袋都要爆炸了。 　　顿了半秒，她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不是，我他妈也没打人啊！” 　　……她他妈的是被打啊！那她怕个鬼啊？！ 　　怨气刚上来胸口，孙韬已经冲过来面前了。 　　他腿短频率快，大肚子一弹一弹的，边走边指着梁娅骂：“梁娅！又是你在给我惹事！我是看在你爸爸的面子上才一次一次放过你！你要是想退学趁早给我卷铺盖滚回家去！高三了都不安生——” 　　“孙主任！”梁娅觉得自己面对孙韬从来没这么有底气过。 　　她眼睛瞪得圆滚滚地望向孙韬，手指往旁边一指，“这次不是我在打人！是这个小biao、额不是，是这个温——” 　　梁娅边说视线边往旁边一转，瞬间呆住。 　　不知什么时候，一直安静呆在旁边的温慕窈脸已经变得煞白，晶莹泪珠顺着纤弱脸庞往下滚落，卷翘睫毛颤抖个不停，咬着下唇委屈至极的模样。 　　手臂上全是一根根被挠出来的血痕，像是努力憋了几秒实在憋不住了，鼻腔里终于传来一声变调的嘤咛声。她缓慢抬起双手，捂住本就巴掌大的小脸抽泣起来，眼泪从指缝中挤出来。 　　而梁娅几人，裸露肌肤都完好无损，最多也就是身上脸上沾了点泥土，头发乱了些。 　　孙韬又往她们身后看了眼。 　　花坛那头，泥土被翻起几簇，顺着几人的足迹蔓延到他跟前。 　　孙韬失望地摇摇头，双手往身后背。 　　他想，此情此景，不用谁多辩解什么，事实已经很分明了。 　　——一定是梁娅这几个人把人家乖学妹按在旁边的花坛里打，然后温慕窈因为在挣扎，从而不得已将泥土洒到了她们身上。 　　孙韬心里一阵心疼。 　　他家里也有个女儿，要是谁把她女儿欺负成这样，他是真的会恨得咬牙切齿，想一巴掌给对方甩过去。 　　忍了忍，孙韬没理梁娅，走到温慕窈面前。 　　他尽量用十分和蔼的语气问：“同学，你叫什么名字呀？是哪个班的？跟孙老师说说。” 　　听见孙韬这话语，梁娅脸瞬间憋红，吼起来：“孙主任不是我——” 　　温慕窈身体又猛得颤抖起来，害怕地往后退了半步。 　　“住嘴！”孙韬中气之足地打断她，狠狠剜了梁娅一眼。 　　梁娅：“……” 　　转向温慕窈时，孙韬面目又瞬间和蔼起来：“同学你别怕，孙老师在这儿呢，她们不敢再做什么了。” 　　温慕窈抽泣了好几下，这才瓮声瓮气地小声说道：“孙老师，我叫温慕窈，是高一十五班的。” 　　“啊，我知道你，”孙韬尽量用十分轻松的语气道，“是他们说的那个校花吧？” 　　突然发现了什么。 　　梁娅她们几个应该就是因为嫉妒学妹才跟她过不去的吧？ 　　这些小朋友啊，简直是…… 　　孙韬又摇了摇头，跟温慕窈说：“温同学，刚刚发生了什么事，你都一五一十地告诉老师。” 　　“孙主任！！！”梁娅五官都扭曲成了一团，大喊道，“不是我——” 　　“再喊一句话加扣十分学分。”孙韬淡淡说。 　　还差五分学分就即将面临被开除的梁娅只好使劲跺了跺脚，愤愤闭嘴了。 　　孙韬又朝温慕窈点了点头：“你说，别怕。” 　　温慕窈战战兢兢看了眼梁娅，声音细若蚊蝇地开口了：“孙老师，您别怪学姐她们，她们、她们没有打我呜呜呜呜呜……” 　　女生大眼睛一眨，眼泪又滑落，再次忍不住呜咽出声。 　　梁娅：“…………” 　　“操！！！你这个白莲biao！！！老娘打死你！！！” 　　梁娅觉得她肺都快气炸了，掀起袖子又想冲过来，被身边几个人拉住。 　　居然还当着他面打人了！这梁娅真是太不像话了！ 　　孙韬气得鼻孔扩张，正想骂几句，梁娅突然自己停了下来。 　　梁娅顿了几秒，面部神情倏地剧变，惊喜地叫了一声：“对了！我有证人啊！” 　　温慕窈：“？” 　　梁娅点了点头，继续笃定道：“刚刚有人看到了全过程的！孙老师我有证人！那人刚刚看到了不是我在打她！而是她在打我！” 　　孙韬疑惑地皱眉：“谁？” 　　温慕窈也抽了抽鼻子，红着眼睛抬头。 　　梁娅咬着牙齿，得意洋洋往不远处一指：“他！顾荆！” 　　顾荆？ 　　温慕窈耳朵边突然浮现出刚刚梁娅没能喊完的那句话：“……你他妈的看到了还不过来帮老娘一把！你还是不是个男的顾——” 　　温慕窈心里一沉。 　　顺着梁娅手指的方向转头看去。 　　顾荆一身黑色球衣，手垂在裤缝边，指尖抓着一件黑色外套。 　　男生面上情绪隐晦不明，静静地看着他们。 第37章 求你少撩我 表明了他所有的态度。…… 　　其余几个女生和孙韬也纷纷转头看去。 　　顾荆神情没什么特别的变化, 依旧身姿挺拔地屹立在十米外的位置。 　　男生额头上耷着的黑色碎发被汗水打湿，拧成了几缕搭在浓密的眼睫上，身上的浅色球服中间湿了一大片, 修长的手指垂在裤缝边，抓着黑色外套。 　　须臾, 男生漆黑瞳孔细微挪动，视线和温慕窈对视上。 　　眼泪还挂在脸上, 鼻子也还堵塞着, 她却不知该如何反应了。 　　孙韬将信将疑地又侧头盯了眼梁娅。 　　后者胸有成竹地扬着下巴：“孙主任, 您把顾荆叫过来问他就知道了！刚刚我……”她不服气地吞了吞口水, “我被打的全过程他都有看见。” 　　孙韬哼了声：“行。” 　　他横她一眼, “如果一会儿问了顾同学发现你还在撒谎，你就直接给我滚回家面壁思过吧。” 　　梁娅满口答应：“没问题！” 　　孙韬朝顾荆招了招手, 示意他过来。 　　后者略点了下头，抬脚往这边走。 　　紧接着, 梁娅得意地乜了眼温慕窈，眼神里仿佛在说：你那拙劣的戏码马上就要被戳穿了。 　　温慕窈却是没能注意到那么多。 　　有些匆忙地将视线转回来, 她盯向斜下方地上的黄色泥土, 喉咙滑了滑。 　　无所适从感忽然就涌上心动。 　　她蜷缩在身前的手指倏地抠紧了起来，心脏也很重地鼓了鼓。 　　她不知道梁娅说的是不是真的，顾荆是否是真的看到了她把梁娅摁在那里的全过程。 　　她也更不知道……如果顾荆真的看见了, 是否会真的毫不留情地当众拆穿她。 　　应该是会的吧。 　　毕竟, 她和顾荆也没有什么过硬的关系, 就仅凭他们住在同一个屋檐下吗？或是，他们那莫须有的兄妹关系？ 　　温慕窈没有这个自信。 　　况且。 　　温慕窈想起在匿名群里，曾经有人提起过的那几句： 　　【梁娅上学期的时候在食堂大喊说什么是顾荆对不起她欠了她，那事儿你难道不知道？】 　　【卧槽, 顾荆跟梁娅还有一腿？】 　　…… 　　顾荆和梁娅认识的时间远多于她。 　　顾荆和梁娅之间的纠葛，似乎也是远多于她。 　　然而。 　　她好像最担心的又不是顾荆是否会如实禀告孙韬，拆穿她的戏码这件事。 　　她刚刚听了梁娅说的话后，和顾荆对视上那一刻，当头一棒的想法其实是—— 　　如果他看见了。 　　如果他真的全看见了。 　　看见了是她丝毫不手软地将梁娅摁在泥土里。 　　然后，又在孙韬面前演尽了无辜之态，将事情嫁祸给梁娅。 　　就像一个电视剧里的恶毒女配。 　　要是真的是这样的话。 　　那他刚才安静地在旁边看着他们的时候，心里又是在想什么呢？ 　　——果然啊，温慕窈就是这种人。 　　……是这样的想法么。 　　温慕窈莫名开始慌张了。 　　也不知为何。 　　以前她在顾恒洲面前装无辜的模样他也不是没见识过，更甚那次他还是所谓的“受害者”。 　　但这次却总觉得有点不一样。 　　不知道是哪里不同了，总之就是不同了。 　　慌张过后的情绪是后悔。 　　温慕窈突然在想，如果她刚才不这样做就好了，就让梁娅打了她又怎么样。 　　或者，如果刚开始，她不拖着开头的那一点时间，他到这里的时候，是不是就不会看见那一幕了。 　　…… 　　无数条杂乱的信息在脑子里裹挟着闪过。 　　最后的最后，在顾荆朝他们这边缓步走来的时候，她的脑子里定格下六个字和一个问号—— 　　他会讨厌她吗？ 　　- 　　男生生得高大，孙韬要仰着头才能跟他说话。 　　没急着进入正题，孙韬先是寒暄了几句：“顾同学，你怎么也到这里来了？是听刘归他们说了这事儿，然后赶着来给学妹帮忙的吗？” 　　刚刚他在办公室里收拾东西准备下班的时候，刘归他们几个急匆匆地冲进他办公室，喘气都来不及喘一口，就一拥而上把他拖出办公室，拉着往楼梯口奔，边跑边断断续续说了几个关键词：“梁娅”、“操场边”、“打人”…… 　　不需要多详细的讲述，孙韬立刻就get到了刘归的意思。 　　因为梁娅已经是个“惯犯”了，这段时间是因为腿摔伤住院他才好不容易能消停一段时间的。 　　没想到，这才回校第一天，就又开始了！ 　　不过孙韬倒是都很有经验了。 　　他立刻招呼着男生们去车棚借几辆自行车过来，一人蹬上一辆就往操场那头赶。 　　几分钟后，他一拐过弯看到的，就是梁娅扬起手要扇向温慕窈的一幕。 　　诶，貌似，他刚刚从自行车上跳下来的位置，好像是有个男生站在那里来着。 　　不过他刚刚太急了，没怎么注意看。 　　原来站在那儿的就是顾荆啊。 　　那他一个男生看到小学妹被欺负，怎么都没上去帮一把的…… 　　顾荆还没回答，梁娅的话便打断了孙韬的思绪：“才不是呢好吧！顾荆是来见我的，我俩有约呢，”她朝顾荆那边倾身，笑嘻嘻地说，“是不是呀，顾荆同学。” 　　顾荆垂下眼皮睨了梁娅一眼。 　　眼神淡淡，没说话，也不知道是默认还是什么。 　　原来…… 　　顾荆来这里是来见梁娅的吗。 　　温慕窈站在顾荆侧边，也在同一时间抬起眼睑。 　　男生侧脸利落俊朗，薄唇抿得很直，一点视线也没有分给自己。 　　舔了舔唇，温慕窈慢慢垂下湿润的眼睫。 　　一瞬间。 　　刚刚在身体各个角落不规律跳动的心脏霎时安静下来，缓缓地往下沉，紧绷的身体也倏地放松了下来。 　　大概是有种，确定了某个事实之后，舔舐而上的无力感。 　　…… 　　“见你？”孙韬表示有点大跌眼镜。 　　顾荆一个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的三好学生，怎么会跟梁娅这种人勾搭在一起？ 　　莫非，顾荆也被梁娅欺负了？ 　　呼了口气，孙韬正色道：“梁娅，你别跟我在这里嬉皮笑脸的！” 　　复又转头看向顾荆：“没关系顾荆同学，你不用在意其他人，你如实跟孙老师说就行。你刚刚，是不是看见了她们在这里时的事件全过程？” 　　梁娅双手抄起，扬着下巴冷笑了声：“你快跟他们说！是不是根本就不是——” 　　“我没看见。” 　　顾荆忽的开口，声线低低沉沉，没什么情绪。 　　他眼神坦荡地看向孙韬，耸了耸肩：“我和你们是一起到的，没看到其他的。” 　　温慕窈怔住，猛得抬头望向顾荆。 　　梁娅：“？？？” 　　梁娅呆滞了足足三秒，然后大张着嘴，不可置信“呵”了一声，然后又“呵”了一声。 　　她绕到顾荆面前，几乎以为是自己听力出了问题：“你、你他妈有病吧？”她颤抖着手指向温慕窈，“你居然帮一个不认识的人说话？！” 　　“不是顾荆，”刚刚再怎么样也没哭的梁娅喉咙也开始哽咽了，“我也没让你帮我啊，”她声音里哭腔越来越重，“我只是让你把实情说出来这都不行吗呜呜呜……” 　　孙韬不想再多说什么。 　　他闭着眼朝梁娅及她旁边的几个女生招了招手：“去我办公室说吧，把你们家长都喊来！” 　　一个女生上前去拉梁娅衣袖：“娅姐，孙老师催了——” 　　“你他妈别碰我！”梁娅一把甩开，本就被泥土沾花的妆容更晕了，眼睛周围一圈都浸染着黑色眼线。她渐渐收起哭泣，又瞪了顾荆几秒，然后咬着牙转身离去了。 　　顾荆全程都像是身处事外似的，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梁娅在他耳边发疯都熟视无睹的模样。 　　温慕窈也静静地站在一旁，没说话。 　　现场开始变得混乱起来。 　　孙韬带着梁娅几人往办公室走，见状，杨飞吴三他们几个也在不远处肩膀勾肩膀，煽风点火地喊着： 　　“哟学姐完了呀！” 　　“哎呀学姐怎么还打人啊！” 　　“学姐好凶凶哦！学弟好怕怕哦！” 　　“孙主任！她们还化了妆做了指甲，校规里是不允许的哦！” 　　“对啊对啊！可别把这项扣分给忘了啊！” 　　…… 　　孙韬转头瞪他们：“你们也给我闭嘴！” 　　“……” 　　男生们悻悻缩回头。 　　- 　　刘归刚从自行车上跳下来时不小心崴了下脚。 　　他转了下脚踝，这才一瘸一拐地朝温慕窈走去。 　　刘归拍了拍她的肩膀，抱歉地说：“不好意思啊温校花，我刚刚在篮球队训练——”他用手在温慕窈眼前挥了挥，“温校花？你还好吧？” 　　温慕窈不知在想什么，这才眼睫动了动，眼神迷茫地抬头望向刘归：“啊？” 　　“你……没事吧？”刘归迟疑问。 　　“哦，”温慕窈温吞地把被扯歪的校服拉正，挽了挽唇，“没事的，幸好你来得及时，谢谢啊。” 　　“嗐，说什么谢呢。” 　　刘归还有些愧疚，他摸摸后脖颈解释说，“我刚刚在篮球队训练，我一周就这个时间不看手机，你说这这这怎么就这么巧……” 　　其实刚刚是这样的。 　　杨飞正换着衣服就看见顾荆突然急匆匆跑走，在背后大声喊他也没应。 　　刘归他们倒是听见了。 　　他跑到场边问杨飞怎么了，杨飞说他也不知道啊，正看手机消息呢看着看着就突然走了。 　　刘归转着调子“诶”了一声，说不会是荆哥那小女朋友在召唤他吧，边说边摸出裤兜里的手机，想说给顾荆发条消息打探一下情况，结果就看见了温慕窈这条信息—— 　　【学长，梁娅一会儿说要找我，就在操场边的花坛那儿。你如果有时间的话，帮我叫下老师呗？】 　　卧槽？梁娅？ 　　杨飞和吴三也正伸着头看他手机。几人面面相觑了一秒，不约而同叫出声：“东北菜馆！” 　　几人没再多说什么，把手机揣进裤兜就往孙韬办公室赶。 　　…… 　　刘归边说着边往后瞥了眼顾荆——这个和温慕窈最不熟的人都接到了消息。 　　看来，面前这位温校花的消息是群发的啊…… 　　其实不是。 　　温慕窈只给刘归发了这条消息。 　　考虑到只有他才是将手机随时都握在手里的人，刚刚温慕窈跟着吴梦艺来这里的路上就给刘归发了条消息。 　　温慕窈从来不逞强，就算不是百分之百的把握，那也总好过什么准备都没有。 　　…… 　　刘归絮絮叨叨说了一阵，视线往下递，落到温慕窈手臂上的血痕上：“你这伤口——” 　　“没事。”温慕窈反应很快地把校服衣袖往下拉，手背到身后挡住了。 　　刘归撇了撇嘴：“行吧，那我们先走了。” 　　温慕窈点头，又说了句：“谢谢学长。” 　　刘归摆手，转身看顾荆：“荆哥，走呗。”他下巴往后扬了下，“没事儿了。” 　　顾荆舌尖抵了抵脸颊，咂嘴说：“你们先走吧，我还有点事儿。” 　　刘归也没怎么在意：“行咯。” 　　不远处的吴三还在扶着自行车捶胸顿足：“都他妈怪梁娅！咱们秘密基地以后肯定要被重点排查了！” 　　杨飞也反应过来了：“我操，对啊！” 　　刘归走着走着脚步也一顿：“咱们桃源角沦陷了！” 　　三人抱头痛哭了一阵，骑车走了。 　　- 　　周遭瞬间寂静下来。 　　落针可辨。 　　空气凝滞了半分钟。 　　顾荆微不可查叹出口气，转头睨温慕窈。 　　后者也下意识抬眸看他，却在下半秒迅速移开视线。 　　女生鼻尖还是红红的，眼尾也还湿润着，圆润杏眼像是被水洗过了似的干净清澈。 　　“……” 　　顾荆舌尖缓慢舔过上牙牙齿。 　　侧身，伸手，把黑色外套递到温慕窈面前。 　　温慕窈瞳孔动了动，没敢迎上顾荆目光，视线点点往下落。 　　男生手掌松松散散抓着黑色外套衣领，指节修长明晰，指骨微凸，指甲边缘被修剪得干净整齐。 　　她没动作，盯着看了几秒。 　　面前的黑色外套又被人往她面前递了递。 　　温慕窈依旧没接过来。 　　顾荆没再等下去，直接一步跨过来，把外套从后面搭在了她肩上。 　　没停留，他转身往外走。 　　走了几步，他顿了顿，往后转头：“不走么。” 　　温慕窈神情愣愣的：“啊？” 　　“走。”顾荆言简意赅。 　　瞧着女生神情依旧没什么反应，他无可奈何地摇了下头，伸手想牵温慕窈手腕，却见全是血痕。 　　顾荆眉头蹙起。 　　手指在半空中缓慢握了握，然后转而拉起了搭在她肩膀上的自己衣服的衣袖。 　　温慕窈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 　　放学时间已经过了很久了，学校里几乎没几个人了。 　　只有深秋落叶被风吹得呼呼响。 　　两人都没再说话。 　　顾荆只是沉默地拉着她往外走，步伐放得很轻很柔。 　　温慕窈莫名又想起了自己刚刚的那个问题。 　　——他会讨厌她吗？ 　　似乎。 　　这一个简单的动作。 　　就已经表明了他所有的态度。 第38章 求你少撩我 以后别再受伤了。 　　沉默一路维持到两人走到高一教学楼门口。 　　“那个。”温慕窈轻轻扯了下顾荆拉着的衣袖。 　　顾荆停下脚步, 回头看她。 　　温慕窈摸了摸鼻子，手指向右边的教学楼：“我去拿下书包。” 　　顾荆点头。 　　温慕窈下意识抬手，想脱掉顾荆的外套。 　　顾荆舔唇说：“穿着吧。” 　　温慕窈手腕一转, 拢了拢衣领，小声说：“哦。” 　　顾荆说他也正好回篮球馆换衣服拿东西。 　　温慕窈抬头睨他, 嗯了声。 　　见她欲言又止的模样，顾荆没挪脚步, 眉梢微微朝她扬了扬。 　　眨了下眼, 温慕窈鼓了鼓嘴角看他：“你……” 　　顾荆：“我？” 　　温慕窈犹豫了半秒：“你没有话要跟我说吗？” 　　比如你刚刚说自己没看见, 难道不好奇事实如何？ 　　顾荆眉头微蹙, 点了点头, 煞有介事：“哦，是有一事儿。” 　　温慕窈面不改色, 手却暗自捏紧了些。 　　顾荆神情淡淡说：“胡叔说今天来不了了，让我俩自己回去。” 　　温慕窈：“……” 　　- 　　上到四楼的时候, 于潇潇正边打电话边往外走，神情很焦急的模样。 　　转头看到温慕窈后才倏地松了一大口气。 　　立刻收起手机冲过来抱住温慕窈, 于潇潇都快急哭了：“窈妹你没事吧？我刚刚才收到刘归消息说你被梁娅叫去了啊！” 　　“……” 　　温慕窈快被她勒死了, 哭笑不得地把她的手从自己脖子上拉开：“没事儿。” 　　于潇潇还是哭唧唧的，憋着个嘴不肯撒手。 　　温慕窈忍不住笑：“我真没事，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她边说着边把黑色外套拉紧了点, 遮住手臂上的抓痕, “刘归帮我叫了孙主任过来, 没大事。” 　　“好吧。”于潇潇哼哼唧唧，“算他立了个大功吧。” 　　温慕窈转身回教室拿书包。 　　于潇潇跟在她后边，问起刚才的事：“对了，刚刚杨老师找你干什么呀？” 　　“啊？”温慕窈脚步一顿, “什么杨老师？” 　　于潇潇说：“不是吴梦艺跟我说杨老师找你吗？” 　　刚刚时间紧，她只给于潇潇发了句让她先回去，没说她去干什么了。 　　“……哦。”温慕窈若有所思地抿抿唇，继续向座位走去，“没什么，就是说月考的事。” 　　于潇潇点点头，也没怀疑。 　　她这个人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笑嘻嘻喊温慕窈：“咱们一会儿去吃炸/鸡/吧？我都好久没吃了！我一定要甜辣酱和黄油芥末酱都来一份……” 　　“……改天吧。”温慕窈有些不自然地瞟了她一眼。 　　她背对着于潇潇把书包拉链拉起来，声音减弱了些，“今天我有事。” 　　“啊？”于潇潇是真没听清，“你说啥？” 　　温慕窈慢吞吞地把双手往黑色外套里套，拿上书包：“今天我有——” 　　“等下！”于潇潇眼睛忽地瞪大，倚靠在教室门边的身体也倏地站直。 　　她上下打量了下温慕窈，然后又噔噔噔地跑过来她身边，“你这件衣服？！是谁的？！” 　　温慕窈：“……” 　　你才发现么。 　　于潇潇左右转着圈看她，表情很夸张：“这是男生的吧？！这——么长！”她眯起眼睛，严刑逼供态，“你有情况！” 　　“……你想多了。”温慕窈咳嗽了声，躲开她视线，“我哥的。” 　　“你哥？” 　　于潇潇转了转眼球，想想也觉得有可能。应该是孙韬刚刚打电话通知了温慕窈家人，然后她那位继兄便作为代表赶来了。 　　“哦，你哥啊……”于潇潇点点头，赞赏道，“看来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温慕窈敛眉，她没懂于潇潇什么意思：“啊？” 　　“不是吗？”于潇潇认真地解释说，“你哥虽然长得丑，但是人还是挺善良的。” 　　温慕窈刚搬进臣湖一品那天，于潇潇曾问起过她那位哥哥长得如何。 　　她当时是怎么说的来着？哦，好像说的是，“长得一言难尽”。于是从此之后，身为颜控的于潇潇便再也没怎么提起过顾荆来。 　　没想到，再说到这位尊贵哥哥时，居然给的是这样的形容词。 　　温慕窈：“……” 　　她抬手掩了掩唇，继而严肃说：“你说得对。” 　　- 　　既然温慕窈有人接，于潇潇便先走了。 　　温慕窈倒也不急，又慢吞吞收拾了会儿东西才下楼。 　　教学楼里空无一人。 　　衣兜里的手机震了震，温慕窈摸出来查看信息。 　　安静了很久的【劲爆消息分享群】又开始活跃了起来。 　　因为于潇潇的一张偷拍照。 　　【于潇潇】：[图片] 　　刘归永远是秒回第一名：【？你偷拍荆哥干嘛？你也暗恋他？】 　　【于潇潇】：…… 　　【于潇潇】：能不能等人先说话？ 　　【别叫我乌龟】：好的，您说。 　　【于潇潇】：这是我刚刚在我们高一教学楼下面偷拍的。 　　【于潇潇】：你们说……顾学长是不是在等人呢？ 　　【付盛】：？ 　　【腾飞】：看站姿是的。 　　【真名吴三】：怪不得刚刚我们叫他走他说有事！ 　　【老幺】：怎么了怎么了我错过什么了？ 　　【腾飞】：对啊，神神秘秘的。 　　【付盛】：哦哟，可以啊小荆。 　　【别叫我乌龟】：所以还有人在学校吗？好机会啊，去堵人啊！ 　　【付盛】：早走了。 　　【老幺】：[图片]已经在家吃方便面大餐了。 　　【真名吴三】：我和杨飞刚上公交。 　　【别叫我乌龟】：地铁上[裂开] 　　【于潇潇】：我也刚上车…… 　　【于潇潇】：等下！@My，你还在学校吗？ 　　刚将群设置了消息勿扰，温慕窈就又被于潇潇给艾特了回去。 　　她没怎么看前面的消息，直接回：【在啊，怎么了。】 　　【于潇潇】：你看看顾学长是不是还在高一教学楼下面？ 　　温慕窈刚好走到楼梯口，伸头往下看了眼。 　　男生一身规矩校服站在台阶旁，一条长腿懒散踩在台阶上，头微垂着看手机，侧脸融在夕阳的光点里，生性冷淡的眉眼被染上了一层柔。 　　温慕窈默默将上扬的嘴角抿直，继续往下走的脚步却又不自觉轻快起来。 　　她在群里打字回复：【嗯。】 　　【于潇潇】：！！！ 　　【别叫我乌龟】：快看看荆哥等的是谁？ 　　【真名吴三】：多半是他关系不太纯洁的姑娘！ 　　【腾飞】：什么多半啊！那肯定啊！我跟他同班五年他都从来没等过我！ 　　…… 　　群里沸沸腾腾，温慕窈还没来得及回复，手机屏幕上方弹出一条新消息。 　　【Mirror】：楼下等你。 　　- 　　正好是下班高峰期，打车想必也是打不到的。 　　温慕窈带顾荆去坐公交车。 　　站台等车时，她瞥了眼顾荆：“你不会也只坐过一次公交吧？” 　　“怎么可能。”顾荆淡淡道，“两次。” 　　温慕窈转过脸翻白眼。 　　顾荆摸了摸兜里的公交卡，嘴角微不可查扬了扬。 　　公交车很快就到了。 　　放学高峰期算是过了，学生并不是很多，基本上都是上班族，车厢里放眼望去只有几个穿着岭七蓝白校服的学生。 　　车门打开，顾荆顺手接过温慕窈手里的书包，跨到肩膀上，大摇大摆上了车，没付钱就直接往后走。大概是他表现得过于明目张胆，公交车司机都愣了下才叫住他：“诶同学——” 　　顾荆头都没转，手懒懒往后扬了扬：“她给。” 　　温慕窈：“……” 　　她拉了拉外套衣领，冲司机抱歉地笑了笑，刷了两次卡。 　　车里人不算少，座位满员，扶手下也几乎站满了人。 　　刷了卡后温慕窈正晃着头往后走找位置，司机立即踩了油门启动车辆。她没设防往前猛地一扑，整个上身直接撞上顾荆后背。 　　男生背部肌肉紧实硬朗，温慕窈忍不住“嘶”了一声，手吃痛地捂上额头。 　　顾荆倒是站得很稳，他头微微往后侧了侧，瞥了眼温慕窈，没说话。 　　揉了揉额头，温慕窈边扶扶手边仰起头。平时只觉得顾荆身形高挑瘦削，这会儿靠近了之后才发现他肩膀真的还蛮宽的，特别是她刚刚撞上去的那一瞬，竟莫名有种安全感。 　　“怎么。”顾荆忽的耷拉下眼皮，薄唇翕动，“撞傻了？” 　　温慕窈一下没反应过来：“啊？” 　　顾荆散漫扯了扯唇：“别用那种崇拜的眼神看我。” 　　“……” 　　温慕窈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不知不觉盯着顾荆看了好几秒。她眼睫抖了抖，移开视线，面不改色地开始胡诌，“你脸上沾了墨水。” 　　“哦。”正好旁边有面镜子，顾荆边说着边躬身去看，“是么。” 　　温慕窈：“！” 　　这镜子也未免太巧了点吧！ 　　动作跑在脑子前面，等温慕窈自己反应过来时，她已经踮起脚尖，探过身体，伸手去揩顾荆面颊了。 　　触碰上的一瞬间，两人都霎时怔住。 　　顾荆眼睑很明显地抬起，然后整个人被定在原地似的一动不动，仍然保持着侧头盯她的动作。 　　另只握着栏杆的手指隐隐捏紧，指尖掐出一抹白。 　　温慕窈收回手，退回原来的位置。 　　目光挪到装外，装作看风景状，她使劲吞咽了下，努力保持镇定：“好了。” 　　顾荆还是盯着她不动。 　　温慕窈脖颈稍显僵硬，又飞快侧头瞄了他一眼，重复道：“已经好了。” 　　“哦。”顾荆眼睫这才恢复眨动，喉结滚了滚，“哦、嗯、好。”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站直身子，移回视线，顾荆胸口很明显地起伏了下，呼吸却不自觉屏息，手又握拳抵在唇边咳嗽了声。 　　侧脸那抹温热明明是一触即离的，此刻却开始变得愈发滚烫。 　　温慕窈觉得自己平衡力从来没这么好过。 　　接下来的路段，就算公交车司机将车开得再猛，她身子也丝毫不偏移。 　　只是从胸口处往耳膜蔓延的“咚、咚、咚”的心跳声，越发证明存在感。 　　- 　　臣湖一品离岭七不算远，几站路的距离，十分钟不到就抵达了。 　　两人从臣湖站下车。 　　顾荆走在温慕窈前面几步。 　　两人没说话，保持不变的距离进了大门一路往里走。 　　温慕窈边走边低着头回复微信消息，在【劲爆消息分享群】里睁眼说瞎话说是她刚刚看错了人，站在楼下高一教学楼下面的那个男生并不是顾荆，只是那人和顾荆身形相似，因为她对顾荆太不熟了，自然很有可能认错。 　　而顾荆到底在哪里，有没有在等女生，他等的人又是不是和他关系不简单的人等，她都一概不知，完全、一丁点也不了解。 　　其实在今天之前，温慕窈都一直在找恰当的时机想坦白她和顾荆的兄妹关系。 　　毕竟总这样一直瞒着，她真的很担心快把所有天谴flag都给立完的刘归同学。 　　但现在，莫名的，温慕窈觉得自己心里，奇奇怪怪的。 　　……虽然她也不知道自己在奇怪什么。 　　总之就是，突然变得刚开始的想法相似——总是担心别人看出自己和顾荆有关系。 　　群里那些人又都是话痨，脑回路清奇，思维也发散得很快，好不容易将这话题略过，温慕窈终于可以收起手机时，她抬头往四周看，哪还有顾荆的身影？ 　　敛了敛秀眉，温慕窈正想再摸出手机给顾荆发消息时，男生高挑身影自左边药店出现。 　　顾荆手里提着一大包药品，应该是刚用手机付完钱，正边走边把手机往裤兜里揣。 　　见温慕窈愣在原地，顾荆朝她扬了扬下巴：“过来。” 　　温慕窈眨了眨眼：“干什么？” 　　顾荆坐到街边的长凳上，动作利落并娴熟地解开口袋，言简意赅：“上药。” 　　刚刚时间太晚，学校医务室已经早就下班了。 　　赶了趟公交，温慕窈都差点忘记自己手上还有伤。 　　“……” 　　她把黑色衣袖往上拉了拉，低头看了眼裸露肌肤上的伤口，血迹已经凝固成血痂了，和她白到透明的皮肤一对比起来还满触目惊心的。 　　虽然其实也不是很疼。 　　温慕窈还是忍不住呼了呼伤口。 　　一旁倏地传来一声不轻不重的嗤笑。 　　顾荆扯了扯唇，冷笑道：“还真是撞傻了。” 　　温慕窈抬头：“？” 　　顾荆弹了弹指间夹着的沾了药水的棉签：“竟然以为吹口气就管用了。” 　　温慕窈：“……” 　　温慕窈撇了撇嘴，还是乖乖坐到了顾荆身旁去。 　　她身上披着的这件外套太大，衣袖围度也远大于她的手臂，才刚往上拉了拉，绸缎质地便又顺着手臂滑了下来。 　　极轻地叹了口气，顾荆把棉签扔掉，双手帮温慕窈把衣袖一层一层仔细地往上挽。他指尖若有似无滑过，触感微凉。 　　几秒后，好几道错综交叉着的血痕显现出来。 　　顾荆眉头倏地蹙起，拿新棉签准备沾药水的动作也瞬间一顿。 　　少顷后，他才又继续拆棉签的动作。 　　男生睫毛很浓密，微垂着，挡住了半截漆黑瞳孔，叫人琢磨不太清楚他神情。 　　只觉动作又放柔放轻了好几分。 　　温慕窈视线垂在他修长的指节上，心里突然软了一软。 　　棉签轻按在血痕处，打着圈往外转着消毒。伤口处传来浸润的丝丝痛感时，对面男生突然喊她名字：“温慕窈。” 　　这次的咬字并没有含糊，相反极为清楚。 　　温慕窈抿抿唇，声线也不自觉放柔，从喉咙里“嗯”了一声。 　　傍晚时分，臣湖一品内人流量很少。 　　他们所在的这个药店也不是中心区域的药店。 　　本来吹着树叶哗啦啦响的风声也忽的在这一刻静止住了，耳边似乎只有两人浅浅的呼吸声。 　　停顿了好几秒。 　　温慕窈听到顾荆低低开口，声音愈发沉下去：“以后别再受伤了。” 第39章 求你少撩我 谁是你的男主角？ 　　顾荆声音很好听, 是那种少年人特有的清澈。 　　此刻似乎又含了些落寞，听来让人心里无端一痒。 　　另只揣在兜里的手有下没下地捏着公交卡，温慕窈盯着顾荆手里的棉签一动不动：“怎么了嘛。” 　　她压制住心里那抹怪异的酥氧, 用轻松的语气道：“疼的又不是你。” 　　顾荆把棉签抛进垃圾袋，闻声懒懒掀眼皮睨她一眼。 　　他手腕一转, 咔地把药水瓶拧开：“但是累的是我。” 　　温慕窈：“……” 　　心里那莫名的酥痒感瞬间消失殆尽，这人真是煞风景。 　　温慕窈唇角拉了拉, 转移了话题闲聊。 　　“不过你以后是想读医吗？” 　　她突然想起上次医务室那医生提过一嘴说顾荆上药手法比有些护士都还专业。 　　顾荆抬了下眼皮, 又垂眸继续上药：“怎么, 要提前找我拿号？” 　　“不是, ”温慕窈很坦诚地说, “就是觉得你好像对给人治疗伤口很感兴趣。” 　　顾荆：“……” 　　顿了下，想到人这也算是好心, 温慕窈又找补了句：“而且你手法还蛮专业的，感觉练习了挺多次似的。” 　　“嗯。” 　　顾荆把药瓶拧上, 扯唇冷笑了声，“因为有太多你这种受伤专业户来我面前晃了。” 　　“我这人吧, ”他咂了咂嘴, “心软。” 　　温慕窈：“……” 　　点点头，温慕窈随口接了句：“好像上次被爆出轨的那个男明星也是这样说的。” 　　顾荆：“……” 　　- 　　宋毓是晚上九点才到家的。 　　不想和家里佣人解释那么多，就算别墅里有恒温空调, 温慕窈出房间门也都穿着长袖。 　　端着水杯刚接完水, 玄关处就传来“滴”的一声, 指纹锁解锁的声音。 　　宋毓推开门进来。 　　她边躬身换鞋子边抬眼打量了温慕窈一眼。 　　往里走的时候她面色如常地搭了句话，随意地就像是在问晚饭吃什么：“听说你今天和同学发生矛盾了？” 　　“都解决了。”温慕窈抱着杯子小口呷着，“孙老师给你打电话了？” 　　“嗯，”宋毓摁了电梯上行键, 疲惫地闭眼揉太阳穴，“我当时正在跟你顾叔叔一起见客户，电话响个不停。” 　　大概是宋毓太精明，温慕窈面对她是总有些忐忑：“孙老师怎么说的啊。” 　　宋毓淡淡乜她一眼：“你做了什么就说了什么。” 　　温慕窈：“……” 　　叮，电梯到达一层。 　　宋毓往电梯里走，轻飘飘说：“我工作很忙，没精力来管你那些事。温慕窈，别给我添麻烦。” 　　温慕窈眨了眨眼，没说话。 　　静静地盯着电梯显示屏上的数字跳动至四层后，她拿着杯子，很慢很慢的步伐，从旋转楼梯上去了。 　　- 　　第二天温慕窈被孙韬叫去了趟办公室。 　　作为老师，总是要给被欺负的学生一个交代的。孙韬揉搓着手，不知为何话语竟带上了半分恭敬：“温同学，你伤口还好吧？要不要请假回家休养半天？” 　　“……” 　　温慕窈摇了摇头，小声说：“就是一些小伤口，不碍事的。”末了，她又添上一句，“谢谢孙老师关心。” 　　毕竟，她还是有半分利用了孙韬的愧疚心在的。 　　孙韬连忙摆手：“没有没有，是我这个老师当得不称职，都没及时发现情况，幸好没出大事。”他叹了口气说，“梁娅同学呢……额，家庭比较特殊，她妈妈前几年去世对她打击挺大的，所以可能有时候行为会有些偏激。” 　　虽然并不知道孙韬为什么会给自己解释得如此细致，但温慕窈还是睁着圆圆杏眼听得很认真，并时不时点头。 　　“就是给你解释一下这个情况哈。”孙韬又说，“我这边已经狠狠批评过她，并让她回家反思了。而且她最近已经在准备留学，应该没几个月就要出国了。应该是不会再找你麻烦了，不用担心哈。” 　　温慕窈继续点头。 　　孙韬顿了几秒，声音很明显地又放恭敬了些，凑过来头说：“那啥，也麻烦温同学回去告诉顾总不用担心，这边都已经处理好了。后续如果还有什么需要，也可以尽管来找我……” 　　哦。 　　所以重点其实是在后面这几句。 　　温慕窈想起昨天宋毓说她是在和顾恒洲一起见客户时接到的电话，想必顾恒洲就是那时候知道的。 　　还挺让人意外。 　　顾恒洲一个外人的面子工程竟然都比宋毓做得细致。 　　温慕窈仅仅用了三秒钟就消化好了这个事情。 　　她乖巧挽唇道：“好的孙老师，辛苦您了。” 　　见对方答应得很爽快，孙韬轻松地呼出口气，又调侃了几句说：“怪我，学生亲属关系都没能调查仔细。昨天顾同学在那里亲眼看到自己妹妹被欺负，回去之后应该心疼坏了吧？” 　　温慕窈：“……” 　　这话怎么听起来那么奇怪。 　　预备铃响起，午休时间即将结束。 　　温慕窈从孙韬办公室走出来，回身关门时瞟到了在门边徘徊的吴梦艺。 　　她手里抱着一叠书，看着温慕窈欲言又止的模样。 　　感觉到对方应该是有话要对自己说，温慕窈在她面前站定。 　　见吴梦艺张了半天嘴都憋不出一句话，温慕窈索性先开口：“孙主任说梁娅要出国了，你不用害怕了以后。” 　　吴梦艺缩着肩膀点头，声音很小：“嗯，我刚刚听到了。”她犹豫了下，接着说，“你……跟顾学长是兄妹关系？” 　　愣了下，温慕窈没否认：“重组家庭。” 　　吴梦艺又问：“所以昨天是顾学长来帮你的吗？” 　　“不是。”温慕窈也不知道为什么吴梦艺老是问顾荆的事，“昨天孙老师来得及时，没发生什么事。” 　　“哦，”吴梦艺看了眼温慕窈，“那就好。” 　　语气里却似乎并没有为她感到庆幸的意味。 　　又等了几秒，温慕窈以为谈话结束，正准备转身回教室时，吴梦艺突然开口：“你真幸运。” 　　温慕窈侧头看她：“嗯？” 　　“顾学长爸爸一个电话就能把事情解决。”吴梦艺眼神里有些落寞，“而我……” 　　温慕窈也不怎么会安慰人，最后只拍了拍她的肩膀，告诉她还是要相信老师。 　　吴梦艺摇摇头，苦笑道：“没用的。你还记得刚开学那些情书吧？” 　　她怎么可能忘记那些让她莫名其妙成为冤大头的情书。 　　温慕窈点点头。 　　“那些都是梁娅逼我写的。”吴梦艺语气变得有些哽咽，“我也不知道最后为什么会莫名其妙扣到你头上……但你要相信我，那些话都不是我本意的，我真的对你哥哥没有那种意思的，他那么耀眼，我怎么可能配得上他……” 　　温慕窈摸摸鼻子：“哦。” 　　怎么今天大家说话都奇奇怪怪的。 　　- 　　戏剧社的年末表演最终采纳了付盛的意见，剧本定为小说《独行者》。 　　《独行者》是一部基调比较低沉的犯罪小说，主要讲述的是神秘组织头目David收养并培养成顶尖杀手的男主，和一位自闭症患者女主之间，因为一个委托而被联系起来的故事。 　　包帆和谭佳用了一周的时间把这部小说翻来覆去仔仔细细看了三遍，最终将剧本定下来三幕。 　　第一幕是男主角还没出生时，男主父母相遇相爱，接着男主父亲为国牺牲，男主母亲去寻爱人时在难民区早产下男主，然后男主被David的组织收养，以各种残酷手段栽培成顶尖杀手； 　　第二幕是男主角收到保护女主角的任务回国，在女主角被欺负被调戏被校园暴力时保护她，却不知不觉喜欢上她； 　　第三幕便是整部小说最经典的一幕，委托人下达最后一个任务，让男主角杀掉女主，而男主角却当着女主面把枪口对准了自己。 　　前几天的时候，包帆就将剧本整理好打包发到了微信群里，让大家先熟悉熟悉剧本。这次的社团活动主要任务便是要确定下来角色，然后再带着大家简单走一遍剧情。 　　因着《独行者》这部小说在很多人心中都是白月光一样的存在，再加上跳出了以前活动那些无聊主题的牢笼，所以大家这次都很积极，基本上都准时到了。 　　于潇潇更是，从剧本定下来那天起，每节物理课便是她的读剧本时间。她那认真专业的程度，温慕窈几乎以为她在准备导演系艺考的考试。 　　戏剧社没有指导老师，大家都很随意地找了位置坐下。 　　分发了纸质剧本后，包帆让大家可以自由讨论讨论角色怎么分配。 　　付盛把板凳往温慕窈这边拖了拖，咧嘴笑道：“队友，咱俩这默契度不出演男女主角是不——”他目光往下瞟了一眼，忽的抓住温慕窈手臂，“你这手怎么了？” 　　都是好几天前的事情了，本来伤口也不是很深，现在都已经结痂了。 　　“没事，擦伤而已。”手腕被人抓着有些不适，温慕窈忍不住转了转手腕。 　　付盛不仅没松手，反而又凑近了些：“这哪是没事，这都——” 　　“校际联赛是哪天来着？”他话还没说完，忽然被另一边的一男声打断。 　　温慕窈也歪头看去，顾荆不知什么时候走了过来，姿态倦怠地坐在付盛旁边的板凳上，视线落在腿上摊开的剧本上，似乎只是随意一问。 　　“啊？校际联赛？”付盛有一下没反应过来，“你说篮球啊？” 　　顾荆懒懒颔首。 　　付盛回忆了半秒：“下学期……三四月份吧好像。” 　　顾荆点头。 　　付盛转回来，微弓下身，双手握住温慕窈受伤严重点的那只手臂，眯起眼睛看：“你这伤口哪是擦伤啊？这明显是——” 　　“咱们是跟四中打还是九中打？”顾荆突然又抬头问。 　　“……”付盛缓缓侧眸，言简意赅，“先四后九。” 　　顾荆咂咂嘴：“哦。” 　　付盛再次将视线转向温慕窈：“我知道有种药很有用，要不要——” 　　然而付盛的一句话仍然没能说完，耳边又传来男生幽幽的声音：“嘶，是在市中心那个体育馆吗？” 　　付盛：“…………” 　　是不是有病。 　　不帮他追女生倒也不至于这么没眼力见地捣乱吧？ 　　付盛磨了磨后槽牙，直接从裤兜里摸出手机，拨通彭皓的电话号码：“你有问题去问彭队好吧，他最了解。”甩给顾荆后，他双手上举了下，“放过我，行不。” 　　顾荆：“……” 　　他慢悠悠掐断付盛拨出去的电话，咳嗽了声，视线不急不忙转回剧本：“不用了，我没问题了。” 　　因为。 　　包帆正好从舞台侧边上楼梯，朝下面拍拍手说：“大家到这边集中一下，我们来分配一下角色。” 　　一句话说了五分钟都没说完的付盛：“……” 　　- 　　大家三三两两往舞台边集中。 　　安静下来后，包帆先进行男女主选角：“大家有心目中比较推荐的人选吗？” 　　于潇潇第一个举手：“女主角一定要窈妹来演！匹配度绝了！” 　　“……”温慕窈尴尬得头皮发麻，连忙把于潇潇手往下扯。 　　真的不必。她只想打个酱油混个学分的。 　　另一边有两个女生也纷纷表示赞同于潇潇意见：“独行者女主角是长相乖巧可爱，至纯至善的类型，我觉得和温慕窈同学外表很搭诶。” 　　见挺多人赞同，谭佳也忍不住附和说：“其实我和包社也这样觉得。” 　　“不是，”青青倒是实诚。她抱着双臂转过身看几人，不满道，“凭什么我就不能演女主？” 　　其余人：“……” 　　您看看您这齐臀热裤和挑染的头发，您觉得合适么。 　　解围的人永远都是包帆：“青青，你我另有安排，有一个特别适合你并且非你不可的角色！” 　　“真的啊？”青青惊喜了瞬。她也是好哄，清了清嗓子，撇了撇嘴，“那行吧。” 　　女主角就这样定下来了。 　　接下来是男主角。 　　包帆还没来得及说话，付盛便笑着自荐道：“包社，男主角我可以演不？我和我队友还挺有默契的。”他又看了眼其他几个男生，“怎么样，你们有意见不？” 　　颜征是第一个摇头的：“你演，我没意见。” 　　“……” 　　于潇潇凑到温慕窈耳边吐槽：“嘁，颜征真就是一个书呆子，除了学习工作其他活动能躲就躲。”她瞟了眼男生那头，“顾学长肯定也是这样的，你看吧，我敢打赌他肯定第二个点头。” 　　温慕窈抿抿唇，偏头看去。 　　小灵通于潇潇却第一次翻车了。 　　顾荆单手插裤兜，神情松散，手里有下没下玩着手机。 　　一人点头，两人点头，三人点头……顾荆最后一个被问到。 　　男生悠悠掀起眼皮，语调闲闲说：“倒是没意见，不过……” 　　付盛皱起眉眼：“不过怎么了？你觉得我不合适？” 　　“我觉得不重要。关键是咱们女主角……”顾荆漆黑瞳孔漫不经心地转了转，目光跳跃过好几个人，最后落在温慕窈身上。他拖着调子把话接完，“觉得谁是你的男主角？” 第40章 求你少撩我 上帝是来帮她做选择的。…… 　　顾荆视线一落过来, 沿途所有人都陆续跟着转头。 　　就连于潇潇也跟着转头：“对啊窈妹，你想跟谁搭戏啊？” 　　温慕窈：“……” 　　也不知道是人生来的看热闹心理还是因为什么，大家好像都很好奇这个答案似的, 都在屏息以待着。 　　温慕窈目光缓缓扫过在场男生，在付盛身上停留了两秒, 付盛冲她勾唇笑了笑。 　　舔了舔唇角，温慕窈视线右移半寸, 最后落在顾荆身上。 　　四目相对, 后者神情没什么变化, 只是眉梢朝她微不可查扬了扬。 　　“我觉得, ”温慕窈声音又细又软, 慢吞吞地开口。 　　顿了几秒，她目光倏地移回付盛身上, “付盛学长挺好的。” 　　顾荆：“……” 　　哦。 　　男生舌尖抵着脸颊，没什么情绪地笑了下, 侧回头。 　　包帆他们倒是没注意那么多。 　　他乐呵呵笑了声，开玩笑说：“虽然单以外形来看的话, 我和你们谭副社都觉得顾荆同学才是最适合男主角角色的人, 但是谁让咱们女主角已经钦点了呢。” 　　付盛佯装生气：“包社你这话我就不乐意听了啊。” 　　包帆“诶”了一声，继而满意地拍了拍手，“那行, 那就这么定咯。” 　　最后是配角角色的分配。 　　于潇潇和颜征是一个组的, 于是被分配到第一幕的男主角父母的角色, 是一些恩爱过后就面临生死离别的虐恋情深戏码。 　　于潇潇抓着剧本扭捏了好一阵，才咬着嘴角说：“行吧。” 　　拿了剧本下来，温慕窈睨了她一眼，淡淡说：“想笑就笑吧。” 　　于潇潇：“……你很讨厌诶。” 　　温慕窈：“……” 　　其余几个人分别出演组织头目David、杀手、庄园老板员工以及旁白。 　　青青被分配到第二幕里, 出演欺负女主角的大姐大刘琦，而吴梦艺出演她的小跟班。 　　吴梦艺倒是仍然垂着头看书，没说什么，青青则是连翻了包帆好几个白眼，她叉着腰吼包帆说，原来这就是他所说的适合她的角色是吗，那她建议包帆去本色出演男女主角早餐吃的那几个包子…… 　　在场好几个人都爆笑出声。 　　包帆被青青机关枪似的话语喷得连连冒冷汗，只好赶紧转移话题：“啊对对对，还有顾荆同学，你就饰演第二幕里的男二号周让吧，一直暗恋女主角却爱而不得，最后竹马败给天降的那位。在原作里戏份不多，但是放在话剧应该挺能出彩的。” 　　顾荆：“……” 　　有男生听到包帆这句话，手搭上他肩膀开玩笑说：“顾学长这么帅还爱而不得啊，这是不是有点假啊。” 　　“没事儿，不会的。”谭佳摆摆手解释说，“这个角色是属于那种典型的哑巴文学，做多话少的类型，当然会错过。” 　　顾荆本来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倏地皱了下眉：“什么文学？” 　　“就是只知道暗恋，默默对女主好的那种。”谭佳似乎听出了顾荆一点嫌弃的意味，连忙找补道，“当然我知道顾同学你肯定不会这样的哈。” 　　顾荆：“……” 　　顾荆仰头喝水，喉结滚动。 　　包帆又翻了下剧本，小心翼翼抬头问顾荆和颜征：“哦对了还有一事儿……鉴于你俩戏份比较少，幕与幕之间的举报幕牌，以及一些拿道具牌的任务，可以麻烦你们吗？” 　　顾荆：“……” 　　还真他妈要让他去举道具牌？ 　　- 　　角色分好后，包帆和谭佳便下了舞台，抽了根板凳坐在正中间，让大家从头开始，随意走一走剧情。 　　《独行者》其实算是一部大男主小说，温慕窈虽是名义上的女主，但角色在第二幕才出场。同在右边幕布后面候场的还有顾荆、青青和吴梦艺。 　　台上于潇潇和颜征他们正在包帆和谭佳的指导下试戏，于潇潇面对颜征总是不自然，而颜征又太呆滞，总是不记得接台词，神情几乎没什么变化，看样子还要耗费挺长时间。 　　手机响了好几次后，顾荆转身出去接电话了。 　　温慕窈歪头看于潇潇表演。 　　她还看得挺认真的，莫名觉得于潇潇那欲盖弥彰的反应很是搞笑。 　　站了二十分钟后，青青总算是等得不耐烦了。 　　她用脚尖勾了根板凳过来，一屁股坐下去。反正也是无聊，青青手托着下巴开始搭话：“喂，吴梦艺，你太夸张了吧，这点时间都还要做题？” 　　吴梦艺嘴里还念叨着物理公式，好几秒后才讷讷抬头：“啊？” 　　“……无语。”青青翻了个白眼。 　　青青视线又转向温慕窈。她突然想起了个八卦，来了兴致：“诶对了，温学妹，听说前几天你被梁娅欺负了啊？” 　　温慕窈瞥她一眼：“没有，我让同学帮我叫老师了。” 　　“哦，你还挺聪明。”青青又评价道，“不过你跑去那么偏僻的地方都能遇到梁娅，你这运气也是挺好的。” 　　“不是啊，”温慕窈眼神淡淡扫过身后的吴梦艺，“她威胁人叫我过去的。” 　　“哈？谁那么贱啊？”青青“咦”了声，表示非常不齿，“也太自私了吧，这还不如梁娅那种坏得坦荡的人呢。” 　　温慕窈没什么反应，低头看剧本。 　　青青撇撇嘴，目光瞟到从门外走进来的顾荆，抱着剧本笑眯眯地凑上去了：“顾荆！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咱们要不要对对戏呀？” 　　顾荆不急不忙地把手机揣回兜里，漫不经心睨她一眼：“嗯？” 　　青青指了下手里的剧本，“咱俩不是有对手戏吗？” 　　“是么。” 　　顾荆剧本放在板凳上。他侧过头，视线越过青青举到他面前的纸张，落在温慕窈的剧本上。 　　青青跑到他另一边，眼神期待：“对啊，你看看。” 　　顾荆微微躬身靠近温慕窈，浓密眼睫微垂着，瞳孔一点点挪动，神情专注而认真。 　　男生刚从外面走进空调室，身上还带着股被太阳炙烤过的温热气息，又混合着淡淡薄荷洗衣液清香。 　　很是熟悉且让人安心的味道。 　　淡淡呼吸声自耳朵斜上方规律响起，温慕窈莫名吞了吞口水。 　　呼吸不可自控地乱了一拍，她面色镇定地把剧本递到顾荆面前：“你看吧。” 　　顾荆掀眼皮看了她一眼，倒是没伸手，只站直了些身子，就着她递过来的方位继续看。 　　须臾。 　　他嘴角扯出一个似笑非笑的弧度，转身对青青道：“行是行，但是不是需要咱们女主角配合一下。” 　　温慕窈闻声低头看那段。 　　是一段修罗场。 　　【陆小念在刘琦一行人的追赶下，一不小心撞进了周让的怀里。周让顺势将陆小念揽在怀里，而此时，刘琦和池盛也正好赶到……】 　　女主角叫陆小念，男主角叫池盛，青青角色名是刘琦，顾荆角色名为周让。 　　几秒后。 　　“可以配合。”温慕窈扬头看他，面色平静地开口，“如果顾学长不介意把这段演完的话。” 　　顾荆眉头蹙了蹙，低睫看剧本。 　　【……最后，周让被误认为是与刘琦同伙人，被警方一齐带回警局，而陆小念被池盛接走。】 　　顾荆：“……” 　　这是谁他妈写的大聪明剧本。 　　- 　　倒也没时间对戏，几人刚说完不到十秒钟，谭佳就过来通知开始第二幕的试戏了。 　　话剧和电影电视剧不同，需要灯光、道具以及各种背景音的配合，但现在第一次走戏几乎都还没来得及准备，包帆便关了屋内大灯，拉紧了幕布，只留了舞台上方一盏小暗灯烘托氛围。 　　试戏开始。 　　委托人并没有告诉男主具体任务是什么，只是让他每天跟在女主后面，护送她上下学。 　　第二幕的第一节 便是这段平淡日常。 　　温慕窈背着书包从左边幕布出场，慢吞吞地买早饭，边走边抱着包子小口地咬，接着经过服装店门前艳羡地看看那些漂亮的衣服鞋子，再悄悄打量打量脚步匆匆的上班族，最后进了学校。 　　紧接着，谭佳开始控制灯光亮度逐渐暗淡，表示一天的结束。温慕窈再从学校里出来，一路上走走停停又回家。第二天又是一模一样的一天。 　　这段大家都没台词，而男主角付盛只需要一直跟在温慕窈后面晃悠就行。 　　当然，舞台上是不会有早餐店以及服装店的，于是包帆做了几个印着服装店、早餐店等logo的长方形大道具牌，几个印着太阳和月亮的小道具牌，和大道具牌逐个配对使用来代表主角在哪个时间做了什么事。 　　然后……顾荆和颜征就需要推着这几个道具牌和温慕窈相向而行。 　　有几个场景都是温慕窈面对道具牌，背对着台下表演。 　　俩男生都身高腿长的，比道具牌都要高出一头。 　　周围灯光很暗，付盛和颜征都和温慕窈隔着一段距离，彼此看不太清互相神情。 　　但温慕窈只需稍稍一抬头，就能看见站在道具牌后面的顾荆。两人距离极近，只隔着一层薄薄的道具牌，似乎呼吸都相互缠绕。 　　不动声色地往后退半步。 　　本该看道具牌的温慕窈却不由自主地扬了扬脖颈。看了眼顾荆，迅速低下头，再次不受控地瞟了眼顾荆，又迅速低下头。 　　像是一个隐秘到只有两人的世界。 　　温慕窈生来就怕黑，也不知此刻是否是因为灯光暗淡的吊桥效应作祟。 　　她左边心房里那一抹不规律的跳动，竟在这一瞬间以极快的速度向四肢百骸蔓延了一瞬。 　　温慕窈指尖蜷缩了下。 　　须臾。 　　似乎是觉察到注视，顾荆扬着的眼尾一点点敛起，他慢条斯理地耷拉下眼皮盯温慕窈。 　　然后薄唇轻微翕动，做出口型：笑什么。 　　“……” 　　装作没看到，温慕窈神情镇定地低下头看剧本。 　　这段戏难度不大，很快就过了。 第二节 是温慕窈和付盛的对话戏份，台词挺多，包帆便没要求俩人走位，只是拿着剧本念台词，试试流畅度。 　　顾荆那个角色出场是在第二幕的最后一个小节，也是刚才几人在候场时，青青提起的那一段。 　　正要准备开始试戏时，付盛突然叫了停。 　　他跳下舞台，把这段剧本指给包帆看，提议说删掉温慕窈和顾荆那段拥抱戏码会好一点，他的理由是觉得配角和女主角有肢体接触会有些喧宾夺主，这种戏份放在男女主角之间才更为合适。 　　包帆和谭佳对视了一眼，看向舞台上两人：“温学妹，顾同学，你们觉得这段戏有必要改改吗？” 　　谭佳也补充说：“其实原作中确实没有这段戏，是我和包社加的。但我们觉得话剧比较短，这样画面看起来会比较具有冲突性，可看性会增强不少。” 　　付盛点头表示理解。他“嘶”了声，笑着说：“但还是考虑一下小姑娘的感受吧。” 　　他回头看温慕窈：“队友，怎么样，这段戏你怎么觉得的？” 　　温慕窈思绪有点神游，突然被cue到有一瞬没反应过来。 　　她下意识瞄了眼站在她左边的顾荆：“啊？什么？” 　　付盛一大步跨上舞台，站到了温慕窈的右边，指着剧本上这段戏：“就是这段你和小荆的戏，你愿意演吗？” 　　俩男生分别立于她两旁很近的位置，身高都高她一头多，头顶两边的压迫感瞬间袭来。 　　温慕窈虽面色未改，下唇却也不自觉咬住半分。 　　她又用余光瞟了眼顾荆。 　　以往对这些事都兴致缺缺的顾荆也突然一改以往的懒散作风。他视线一动不动地盯着温慕窈，头缓慢偏过几十度：“你不愿意么。” 　　乍一听是在重复付盛的话，但添了个“不”字，整个语气却都变了。 　　温慕窈：“……” 　　温慕窈感觉自己眉心猛得跳了跳。 　　温慕窈纠结着开口：“我……” 　　“砰——” 　　也不知上帝是来拯救温慕窈的，还是将她拉入另一个更绝望的境地。 　　在她刚刚慢吞吞开口时，头顶那盏唯一亮着的小灯灯管倏地炸了，整个幕布遮盖的区域转眼间陷入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黑暗，对温慕窈来说，无异于吞噬人血的恶魔。 　　一瞬间，充满窒息感的鸡皮疙瘩蔓延全身。 　　也是在这一刹那。 　　温慕窈自己都还没反应过来时，她就已经朝左边转过身，伸手紧紧抓住了面前人的衣袖。 　　毫无疑问。 　　上帝没有来拯救她，也没有将她推入另一个绝望境地。 　　上帝是来帮她做选择的。 　　心里好像有什么东西在隐隐确定下来。 　　而她选择的那位。 　　似乎也做出了选择。 　　只怔愣了不到一秒的时间，他手臂便迅速上滑，同时手腕利落一转。 　　毫不犹豫地，将她微颤着、紧紧蜷缩成拳头的手，一并握进了他宽大温热的手心。 第41章 求你少撩我 脚踏两条船的渣女。…… 　　其实温慕窈到现在也搞不太清楚她为什么会怕黑。 　　仔细想想, 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提的阴影。更多的，应该是潜移默化的。 　　很小的时候，连着一周晚上任性不想睡觉, 宋毓耐心告罄，随手打印了一份像模像样的法律条例, 欺骗她说，上面写着一旦进入黑夜, 所有还睁开眼的小朋友都会被暗夜给一口吞噬。 　　四五岁的时候, 她放学后去温启平律所, 乖乖坐在小桌子上写作业等爸爸下班, 却未曾想被有聚餐的温启平给遗忘, 只好一个人在偌大又寂静的律所里，紧闭眼却意识清醒地呆了整整一夜。 　　八九岁的时候, 宋毓和温启平因为忙工作，没人有时间来接她晚上的补习班下课。她家住的那小区最近路灯又都在检修, 于是她一个人紧锁着肩膀，颤抖着身体摸着墙往家里走。 　　…… 　　后来懂事了, 温慕窈也渐渐明白过来宋毓说的那条法律条例纯属无稽之谈。 　　但她却又总在很多个躺在床上酝酿睡意的晚上, 不小心听到一些不太动听的言论。诸如宋毓和温启平达成“后悔生小孩”的共识，比如外公外婆更偏爱男孩，再或者是“等她中考完那天离婚”等等等等。 　　于是深埋于身体的, 关于惧怕黑夜的条件反射, 就再也扭转不过来了。 　　- 　　最先反应过来的是青青。 　　她站在右边幕布前面候场, 直接被吓得大吼出声，紧接着好几个女生也纷纷尖叫起来。男生们咒骂和调笑兼具的话语也在黑暗中响起。 　　现场一度有些不受控。 　　“我操？” 　　“我他妈这是被炸瞎了吗？笑死。” 　　“刚刚啥声音啊？！吓你妈老子一跳！” 　　“应该是灯管炸了吧？” 　　“啥劣质品啊，灯管都还能炸，长见识了。” 　　“……谁知道大灯开关在哪儿啊？先把灯打开吧, 我都不敢动，呜呜呜。” 　　“包帆你还能不能行了啊？！戏剧社就这么穷吗连个灯管都买不起好点的？？？” 　　…… 　　同一时间，右边的付盛也迅速反应了过来。 　　他摸着黑，伸手往自己的左下方来回挥了挥，最后碰到一个瘦削挺直的肩膀。 　　付盛试探地喊了句：“队友？” 　　“……” 　　右边男声倏地响起，肩膀上即刻落下一道不轻不重的力量。 　　温慕窈头在黑暗中迷茫地转了一圈儿，眼睛用力眨了眨，思绪有些后知后觉。 　　左手手背被温热包裹住的触觉越来越明显，似乎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蔓延、升温，引得人小臂都在发烫。 　　“啊？什么？” 　　温慕窈心跳漏拍，语气却依然强装镇定。 　　她应着付盛的同时，被人握住的手也下意识地往回抽。 　　却没能成功抽回，反而被握得更紧。 　　那人反应很快，在她手臂稍动的时候就迅速反手抓住她手心，同时修长五指顺着她手心下滑，带来一阵酥痒，继而与她十指相扣。 　　他力度用得很大，温慕窈甚至感觉自己指节都有些隐隐作痛。 　　下一秒，肩膀上那股力量也加重了些。 　　付盛的声音同时自耳边响起：“你还好吧？” 　　“……” 　　温慕窈抿抿唇，小心翼翼地挣扎了下手腕，从鼻子里轻声“嗯”了声。 　　握住她手的那人力道不仅仍然未松分毫，把在她手背的大拇指还好整以暇地摩挲了下。 　　他手掌很宽大，但掌心不算光滑，指关节内侧有一些粗粝的茧子，虎口附近也有一道微微凸起，似乎是针线缝合过的疤痕触觉。 　　温慕窈心里闪过一抹若有似无的怪异。 　　一旁的付盛貌似是松了口气。 　　“哒哒”两道轻响在温慕窈耳边响起，应该是付盛拍了拍她的肩膀，他笑着说：“没事就好，别被吓到了，就是灯管坏了而已。” 　　呼吸有点不均匀，温慕窈声音也被压得含糊了半分：“嗯，我没事。” 　　付盛也接着应了声。 　　然而搭在她肩膀上的手却仍没有收回去，反而又颇具暗示性地捏了两下。 　　温慕窈：“……” 　　付盛声音再次靠近了些，这回直接越过了温慕窈：“小荆？怎么没听见你的声音？” 　　耳边倏地传来男生懒懒的鼻音：“嗯？怎么。” 　　这道声音在左边极近的位置，少年特有的气息丝丝蔓延过来，将她周身笼罩起来。温慕窈甚至能在脑海里想象出顾荆和她的站位。 　　亲密至极的姿势。 　　付盛笑了声，气息在温慕窈右边头顶。 　　他开玩笑说：“以为你被吓傻了，都不会说话了。” 　　“怎么可能。”顾荆声音染着几分笑意。 　　手心里隐隐冒出一层也不知道是他俩谁的薄汗。那人终于松了些力道，有下没下地把玩着她手指时，顾荆近在咫尺的声音响起：“有人保护我呢。” 　　语气是没由来的意味深长。 　　然而手仍是无法从那人手心里抽出来。 　　肩膀上是一股力道，手上是一股力道。 　　被夹击在中间，温慕窈觉得自己是第一次有点搞不会了。 　　明明也没做什么。 　　温慕窈却莫名……觉得自己像是个脚踏两条船的渣女。 　　付盛倒也没听出这话异常之处。 　　他直接笑出了声：“你是说玉皇大帝还是王母娘娘啊？” 　　顾荆没什么情绪地嗤笑了声，没接话了。 　　这时，各种“砰砰砰”的板凳倒地声和吃痛声此起彼落地响起，包帆一路跌跌撞撞往外走了好一会儿，他那颤颤巍巍了好几秒的声音才总算是传来：“大家别慌别慌！我已经摸到大灯开关了，马上就——” 　　“大灯开关”、“马上就——”。 　　这两个关键词钻进耳朵，温慕窈脑子里那根警铃这才“滴”地响起。 　　无奈握住自己手那人却还好似完全没听到似的。来不及了，温慕窈另只手直接抓住对方手腕，使劲儿往下褪掉了。 　　两人手松开的一瞬间。 　　头顶瓦数极高的大灯“唰”地亮起，周围重现光明。 　　温慕窈被光闪得闭了闭眼。 　　两秒后，她微眯着眼睫朝左边看去。 　　顾荆眼睫垂着，视线落在自己右手上，指尖漫不经心地搓着。忽的，他掀起眼皮，冷不防和温慕窈四目相对上。 　　漆黑瞳孔里极淡地闪过一丝促狭意味。 　　温慕窈清了清嗓子，面色冷静地挪回头。 　　却不自觉把掌心里滑腻腻的左手往身后藏了藏。 　　左边幕布被人掀开，于潇潇喊着温慕窈名字跑过来。 　　她又是一副哭唧唧的样子把温慕窈抱住，整个身子重量都压过来：“呜呜呜窈妹，我刚刚都要被吓死了。” 　　故意装作没支撑住，温慕窈顺势往后退了几步，离开付盛和顾荆中间的位置。 　　她这才微不可查地呼出口气，瞥于潇潇一眼：“哪那么容易死。” 　　“对了！窈妹你还好吧！”于潇潇倏地想起了什么，“你不是怕黑吗？上次晚自习停电你脸都吓白了！你刚刚还好吧？！” 　　前方两个男生又同时转过头看俩人。 　　顾荆眉头蹙起，付盛走过来几步，语气有些紧张：“你怕黑啊原来？” 　　“……”温慕窈摸摸鼻子，“还好。” 　　- 　　付盛还想说什么，包帆开始招呼大家继续走戏了。 　　那段温慕窈和顾荆的拥抱戏份最终还是在付盛的提议下被删掉了，然后改成了【陆小念在被刘琦追赶的过程中不甚跌倒在周让脚边，周让蹲下身，伸手想扶起陆小念时，刘琦和池盛也正好赶到……】 　　身为总策划和导演的包帆对这个剧本热情极大，他还站在舞台前手舞足蹈时，谭佳突然想起一事儿。之前学校那边说要发个有关社团的公众号推文，要求各个社团交一些日常活动照片上去，她和包帆因为一直在琢磨剧本，都快把这件事忘了。 　　谭佳一拍脑袋，赶忙跑去翻出戏剧社唯一一台压箱底的照相机。 　　镜头开盖，挂到脖子上，开机，抵在眼睛前，往前放大、聚焦时，刚好拍下舞台上，顾荆和温慕窈在包帆指导下走位的一幕。 　　温慕窈跌坐在舞台上，两只白到透明的细腿缠在一起，浑身透露着易碎的美感。 　　而顾荆两只腿一上一下，蹲在她面前，男生侧脸轮廓利落而俊朗，鼻梁高挺。 　　两人一个微微仰头，一个半垂头，视线在空中相接。 　　谭佳果断摁下拍摄键，抓拍下这极具氛围感的一幕。 　　- 　　下午放学胡叔依旧是在十字路口等两人的。 　　温慕窈和于潇潇一齐走出校门口，和她说了再见后，背着书包右拐，走上人行道。 　　这次的戏剧社活动耗时挺久，现在街边学生已经不多了。 　　温慕窈拉了下书包带子，回了下头，装作看于潇潇背影的样子，收回视线时不动声色地左移了一瞬。 　　顾荆走在她身后五米的位置。 　　男生依旧是单肩挎着松松垮垮的黑色背包，校服拉链拉到脖颈下方几寸处，衣领规矩折叠，双手插在校服衣兜里，神情松散，步伐懒懒散散。 　　看起来走得极慢，却也和温慕窈一直保持着相同的距离。 　　转回头时唇角不可抑制地上扬了一瞬。 　　温慕窈抠住书包带的左手手心像是回暖，倏地热了下，不久前黑暗中与人紧握的触觉又回来了瞬。那人手心有点发烫，指节上有茧子，虎口处有疤痕…… 　　等下。 　　疤痕。 　　温慕窈脑子里忽然闪过一个画面。 　　她第一次社团活动时，戴着兔子面具坐在她旁边的男生，右手虎口偏向手心处，也是有一个这样形状的肉色疤痕。 　　戴兔子面具的男生，按理来说，应该是她的队友付盛。 　　那也就是说，右手虎口处有疤痕的人应该是付盛。 　　而今天在黑暗里牵她手的人，也应该是付盛才对。 　　但是…… 　　温慕窈就是总觉得有哪里不对。 　　不对之处在于，按理来说都是付盛。 　　但她竟感觉都不是付盛。 　　而是…… 　　走到十字路口附近，胡叔的车在几米外朝温慕窈打了下双闪示意。 　　温慕窈点了下头，拉开车门时侧头盯着顾荆看了几眼，沉吟两秒，才钻进后座。 　　温慕窈脑子里在飞速转动。 　　其实也不是没有确认方法。 　　顾荆跟在她身后不远。 　　两秒后，另一边车门被人从外面拉开，一股深秋微凉的风随着男生躬身而入的动作钻进来。 　　“啪”一声轻响，顾荆将门关上，胡叔开车上路。 　　温慕窈目光不动声色地右移，再扫了两眼顾荆的右手。 　　松松握着，虎口朝里，斜斜搭在岔开的大腿上。 　　只要看看顾荆右手那个位置有没有疤痕就可以了。 　　那么问题又来了。 　　她也不可能毫无缘由地就直接去抓顾荆的手翻过来看，多奇怪啊。 　　正思忖着，温慕窈瞥到胡叔副驾放了一箱矿泉水。 　　福至心灵。 　　温慕窈坐起身，微微朝前躬身问：“胡叔，我有点渴，可以拿你瓶矿泉水喝吗？” 　　胡叔从后视镜看了她一眼。 　　他当然不会吝啬区区几瓶矿泉水的，笑呵呵说：“当然可以啊，这水本来就是陈姨让我带回去给你们喝的。你直接拆开拿几瓶吧。” 　　温慕窈乖巧道谢：“好的，谢谢胡叔。” 　　撕开透明胶，温慕窈从箱子里拿了一瓶出来。 　　拧了半圈矿泉水瓶盖，又跟突然想起来似的，温慕窈边转头看眼顾荆，边又拿了瓶水出来：“哥哥，你要喝吗？” 　　顾荆：“……” 　　突然从十分钟前的“顾学长”变回“哥哥”，居然还挺不适应的。 　　顾荆清了清嗓子，随意嗯了声：“给我吧。” 　　“好的。”温慕窈把水往他这边递过来。 　　但她并没有递到顾荆面前，而是手里握着矿泉水，横亘在扶手箱上方的位置。 　　顾荆只能坐直些身体，伸右手过来接。 　　在他即将触碰到的那瞬间，温慕窈抓住时机，手陡然一松，矿泉水瓶“啪”地坠落在后座地上铺着的毛毯上。 　　两人都下意识朝前弯腰，距离刹那间拉近，视线也都跟随着矿泉水瓶下落的轨迹往下滑。 　　紧接着。 　　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温慕窈手腕一翻，似是要去抓矿泉水瓶的模样，倏地抓住顾荆还没来得及收回的手，两人手心瞬间紧密贴合。 　　触感像过电似的，从交握的位置，分别沿着两人小臂的皮肤肌理往上蔓延。 　　在同一时间抬起头，他们呼吸瞬间缠绕在一起，视线也在极近的位置相撞，互相的黑色瞳孔中都倒映出俩人微微睁大的眼睫。 　　这次握得更紧的一方换了人选。 　　顾荆手腕无意识地转了转，温慕窈五指迅速往里收拢，将顾荆大拇指紧紧包裹在自己手心。 　　对方虎口处，那抹微凸疤痕带来的触觉。 　　极为明显的，以闪电般的速度，反馈至温慕窈的大脑中枢。 第42章 求你少撩我 小柴犬和小白兔。 　　仅仅用了三秒钟时间就消化了这个事实。 　　温慕窈从容地放开手, 俯身捡起掉落的矿泉水瓶，放到顾荆还悬在空中的掌心中。 　　“不好意思，手滑了。” 　　温慕窈轻飘飘说完这句话后, 便往后撤离几寸，坐直了身体, 望向窗外。 　　拧开瓶盖小口呷水。 　　掌心里一凉时，顾荆眼睫才恢复了眨动。 　　他喉结很重地滚了滚, 缓慢坐回座位, 靠上椅背。 　　“咔”地打开瓶盖, 仰头往喉咙里灌了一大口水。 　　像是要留住某个即将散去的滑腻软糯触觉, 他面上情绪不显, 右手却不动声色地收回衣兜，一点一点地捏成拳头。 　　听到后座传来的响声, 胡叔透过后视镜往后觑了一眼。 　　没察觉有什么不对，他减慢了些速度, 将车开进臣湖一品。 　　臣湖一品内比上街道要安静许多，胡叔开车拐过一道弯时, 街边突然传来一个大婶儿的不知道对着谁的咒骂声。 　　减速通过时, 话语里模模糊糊似乎有个“变态”的关键词。 　　胡叔下意识踩油门加快了点速度，想起一事儿：“哦对了，听陈姨说臣湖一品里, 最近不知道是溜进来个人还是哪家的佣人什么的, 是暴露癖, 还没抓到。小窈，你这几天晚上要出门的话注意一点。” 　　后座两人都没反应，分别看着窗外。 　　胡叔：“？” 　　胡叔往后侧了侧头：“小窈？” 　　眼睫这才眨了眨，温慕窈懵懵地转头：“啊？” 　　“你想啥呢, 这么出神。”胡叔笑道，干脆叫了顾荆，“小荆，这几天晚上如果小窈要出门的话你尽量陪着点儿哈，小女生不太安全。” 　　顾荆没反应。 　　胡叔有些无语：“……小荆。” 　　顾荆这才慢条斯理掀起眼皮，有些心不在焉：“嗯？” 　　胡叔：“…………” 　　行，当他没说。 　　- 　　其实温慕窈有听到胡叔说的是什么，只是没怎么在意就是了。 　　毕竟臣湖一品里除了各类达官贵人，就是比富人更多的佣人。佣人们每天除了做各种杂事就是把头凑到一起八卦这个，担心那个。 　　似乎这片区的各类秩序与安危少了他们的日夜担忧就会失调似的。 　　也不是没听他们把某某家养了条宠物蛇的事情，最后传成有人当场看见有条蟒蛇从他家爬出来并生吞活剥了一只邻居家的宠物狗。 　　上个月传得沸沸扬扬的，扰得岭川警方都专门为这个事出动了一次。 　　果然。 　　温慕窈一进家门，就看见几个佣人聚在饭厅旁边，把陈姨围在一圈。而站在正中间的陈姨正绘声绘色地讲着什么，周围几个年纪较轻的女生也都非常给力，时不时捂捂嘴，并发出“啧啧啧”的惊叹声。 　　正准备弯下腰换鞋子的温慕窈一看到这个场景就禁不住倒吸一口气。 　　自从那次她在医院照看顾荆回来，陈姨就对她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了。说实话，也不是不开心的。但偶尔的时候吧，温慕窈居然……有点想回到以前，陈姨总把她当空气的那时候了。 　　因为有人的爱如潮水，而陈姨的爱如洪水。 　　温慕窈这段时间天天的被陈姨的山珍海味给塞进胃里，半夜睡着的时候都觉得鼻子热得要流鼻血了。 　　她突然就有点理解顾荆，为什么有时候一看到陈姨就逃了。 　　今天也不知道是下午戏剧社灯管炸了把她吓到了还是怎么的，她现在突然觉得小腹有点隐隐下坠的胀痛，身体不是特别舒服，只想快点回房间躺着休息。 　　她可不想被陈姨拉着在客厅听她讲各种打听来的稀奇古怪事，再各种翻来覆去地提醒她一些杞人忧天的事。 　　温慕窈屏住呼吸，迅速起身往后转，准备绕一圈从地下室坐电梯直接上二楼。 　　然后发现走她身后一米远的顾荆也在同时朝后转身。 　　温慕窈：“……” 　　顾荆：“……” 　　两人对视一眼，达成共识。 　　温慕窈小心翼翼回身将大门重新合拢，顾荆快走几步推开侧门，两人沿着花园小路绕到地下停车场。 　　胡叔刚停好车，走出来就和两人迎面碰上。 　　他打了声招呼：“你俩走这儿来干什么？” 　　顾荆不知什么时候脚步顿了下来，正侧过身子，眯着眼睛越过花园矮矮的栅栏，往远处盯着看什么。 　　温慕窈瞟了他一眼，只好弯弯唇，找了个借口回答：“嗯……散步。” 　　“哦，你俩还挺有情趣。”胡叔笑了声后，才忽然意识到用词有些不妥。 　　顿了下，他尴尬地找补道，“啊这个……我的意思是兴致，哈哈，挺有兴致。” 　　温慕窈：“……” 　　好像也没找补回来。 　　- 　　两人乘电梯上了二层，成功躲避陈姨茶话会，各自回了房间。 　　又是一个周末。 　　温慕窈习惯性地先把作业做完了再安排娱乐活动，但坐到书桌前，拿出练习册写了两笔后，总觉得有点有气无力，身体也腰酸背痛的，以前也没觉得这怕黑的后遗症这么严重啊。 　　她也没多想，直接瘫到床上玩手机。 　　随便浏览了几页新闻，收到于潇潇发来的微信消息。 　　【于潇潇】：窈妹！来不来玩吃鸡！ 　　吃鸡是最近几年很风靡的手游和平精英，温慕窈之前被于潇潇叫着玩过几次，但有几次落地成盒，有几次人都还没看到在哪儿就被杀了，可以说这游戏是极大地挫败了她的自信心，于是刚因为新鲜感而建立起来的兴趣就这么又极快地降了下去。 　　温慕窈没怎么思考，直接回复：【不来。】 　　见温慕窈拒绝，于潇潇又发了一句来：【来玩嘛，四排，在线3=1~】 　　【于潇潇】：你不来玩我觉得没意思qwq。 　　【My】：…… 　　【My】：你说实话我就来。 　　【于潇潇】：好吧。 　　【于潇潇】：其实是之前我哥把我号打上了白金段位，没有你的青铜技术衬托我一下，我一会儿实在是太丢脸了嘛[对手手] 　　【My】：…… 　　想着反正也是无聊，温慕窈戴上耳机，点进了于潇潇给她发的和平精英链接：【行吧。】 　　进入游戏队伍房间，温慕窈寥寥看了眼，除了于潇潇以外，界面上还有一男一女两个游戏人物。男生游戏ID叫【MirrorGJ】，段位是皇冠。女生游戏ID叫【乌龟杀四方】，段位是星钻。 　　于潇潇的声音在耳机里响起：“窈妹来啦！四排人够啦！学长们，那我们开始？” 　　……学长们？ 　　温慕窈正纠结着于潇潇这措辞，耳边就响起很是熟悉的声音：“哟，温校花呀~” 　　所以……这个女号其实是刘归？ 　　刘归的语气倒是一贯的油腻：“咱们仙女也要下凡玩游戏啊原来。” 　　温慕窈：“……” 　　就是说莫名有些阴阳怪气是怎么。 　　抿抿唇，温慕窈正准备转移话题，耳机里一道漫不经心男声传来：“你土地公公不也上地了么。” 　　刘归：“……” 　　非常故意地吸了吸鼻子，刘归声音很是幽怨：“荆哥你变了！你现在不爱我了吗？！” 　　他说着说着戏瘾就上来了，“你现在居然为了别的女生怼我？！温校花在你心里难道比我还要重要吗？！啊？！” 　　于潇潇：“……” 　　温慕窈：“……” 　　顾荆似乎是没怎么过多在意。 　　他没什么情绪地轻笑了声，语调闲散：“有些明知故问的问题就不要问了。” 　　温慕窈：“？” 　　刘归：“？” 　　于潇潇：“？” 　　默了几秒，顾荆说：“我是说你第一个问题。” 　　小插曲很快被略过，游戏开局。 　　虽然温慕窈段位很低，但其他三人段位都不算低，特别是顾荆还是皇冠段位，因此匹配到的敌人也基本都是皇冠上下的高端局。 　　几人选的是雨林地图，顾荆一上来就在训练基地标上了点。 　　刘归又开始例行的苦口婆心：“荆哥，咱一定要去训练基地刚枪吗？你这样我一下去就死了，真的。就不说我，温校花那青铜段位又没怎么玩过，可能都还飞在空中就——” 　　他边说着边打开地图准备自己标点，结果发现顾荆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重新标了点，并且还标到了椰树林那边去。 　　刘归：“……” 　　倒也不必到如此偏僻的地方苟命。 　　拜跳的地方太偏僻所赐，几人虽没遇到什么人，但也搜不到几个有用的物资。 　　温慕窈不太会控制空中速度，比其他几人晚落地了那么一会儿。 　　跟在几人后边儿跑进了一间屋子，又跟开了又关关了又开的门做了好一会儿斗争才成功进门，进门后发现唯一几个物资都被刘归他们拿完了。 　　算了，也没啥。 　　温慕窈正准备转身去其他地方搜搜，一旁的窗边忽然利落地翻进来一人。 　　她以为是敌人，刚被吓了一跳，却见那人往她脚下扔了个三级头和一把M762，什么话都没说就和她擦肩而过，同时耳机里响起顾荆低低的声音：“捡上。” 　　刘归：“啊？你说什么？” 　　顾荆：“没事。” 　　温慕窈：QAQ 　　虽然很不想承认，但是手机屏幕前的温慕窈……有点小小地被帅到。 　　一路遇到的人不算多，队里在过桥的时候损失了个刘归，其余三人竟一路苟进了决赛圈。 　　于潇潇是靠运气好，好几次附近都有掩体才没被打到。 　　温慕窈嘛……她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每次有人才将将一打她，下一秒那人便死了，然后屏幕上便会显示：某某某被你的队友【MirrorGJ】击中头部淘汰。 　　但温慕窈又觉得有可能是她想多了。 　　因为多了几次之后，转换顾荆视角观战的刘归便愤愤地帮她不平：“荆哥你怎么回事，怎么老抢温校花人头啊？” 　　“哦，”顾荆咂嘴，语气淡淡，“那不抢了。” 　　于是没几秒温慕窈就被打死了。 　　温慕窈：“……” 　　准备重开一局。 　　还没点击开始时，于潇潇队内语音问温慕窈：“窈妹，你要不要趁这个时间调调参数啊？就是灵敏度什么的，不然你一会儿又压不了枪。” 　　“哦。”温慕窈应了声。 　　几秒后，于潇潇耳机里传来温慕窈放得非常谦卑的声音：“请问，怎么调参数？” 　　于潇潇：“……” 　　几秒后，刘归说：“看微信，我截图我参数发给你了，你按照这个调就行。” 　　“不是，”温慕窈说，“我是想问从哪里点开。” 　　刘归：“……” 　　温慕窈：“算了，我自己上网搜搜。” 　　对内语音很明显地陷入沉默。 　　温慕窈正后知后觉感到略微有些尴尬时，手机屏幕上方一个微信消息弹窗。 　　【Mirror】：出来。 　　怔愣了下，温慕窈拿起手机，慢吞吞走到门边，拧开门把，偏头往外看。 　　顾荆两手把着手机，坐在中间的沙发上，两只长腿岔开往前伸，黑色冲锋衣领子竖起来，拉链拉到顶，挡住到他下唇的位置。 　　他视线垂在手机上，闻声懒懒掀眸看过来，然后朝自己旁边的位置扬了扬头，示意温慕窈坐过来。 　　抿住唇角，温慕窈面色淡定地走过去，在和顾荆隔了两米远的位置坐下。 　　顾荆视线从手机上抬起，转头看过来时眉头缓慢蹙起。 　　温慕窈侧头看他。 　　对方冲她扬了扬眉梢，似乎眼神里写着：你坐那么远我怎么帮你调参数？ 　　温慕窈：“……” 　　哦。 　　她不急不忙地往顾荆那头挪了过去。 　　见她那故作淡定的模样，顾荆扯嘴角嗤了声。 　　倒也没戳破她，顾荆朝她摊出左手。 　　温慕窈一时没get到：“嗯？什么？” 　　两人耳机里同时传来于潇潇的声音：“什么什么？窈妹你在跟谁说话啊？” 　　“哦，没事。”温慕窈又开始随口胡诌，“在跟我们家小柴犬说话呢。” 　　顾荆：“……” 　　舌尖抵了抵唇角，顾荆直接抽过她手里的手机，盯了她两秒后，才低下头，熟练地操作起参数调整。 　　温慕窈目光跟着自己手机走，但也不知道从那一刻起，视线就不自觉地游移到男生好看的手指上。 　　修长，骨节分明，指甲边缘干净整洁。 　　她下午才牵过两次的手。 　　心里不知什么地方痒了痒。 　　顾荆动作很利落，像是根本不用思考似的，唰唰几下就调整好了。 　　他把手机递回给温慕窈。 　　女生接过手机时，圆圆杏眼很明显地亮了亮，嘴角小梨涡也浮现了瞬。 　　她用口型问顾荆：好了吗？ 　　顾荆嘴角微不可查扬了扬，懒懒颔首：“好了。” 　　队内语音还是开着，这次发出疑问的人变成了刘归：“啊？什么好了？” 　　“没事。”顾荆若无其事地低回头，点击开始游戏，“家里养的小白兔在撒娇。” 第43章 求你少撩我 我家小白兔好像不是很愿意…… 　　温慕窈：“……” 　　……谁在撒娇了。 　　界面里的游戏正在加载, 温慕窈倒也没回房间了，靠回沙发背看屏幕。 　　“啥？”刘归随口答，“你家养兔子了啊？” 　　顾荆嗯了声。 　　“那行, ”刘归吸溜两声，“下次来你家吃红烧兔肉。” 　　顾荆：“……” 　　温慕窈舔了下唇, 没什么反应。 　　顾荆偏头看了温慕窈一眼：“我家小白兔好像不是很愿意。” 　　刘归很疑惑：“这他妈还要征求食物意见啊。” 　　“嗯。”顾荆慢条斯理地在地图上的度假村标了个点，“大概是只有我能吃吧。” 　　“切, 真抠。”刘归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看了眼地图, 他转移话题道, “行, 这局度假村刚一波。” 　　…… 　　然后真的是只刚了一波。 　　这局几人降落伞一打开, 往空中一看，就发现有好几个满编度都选择了跳度假村。 　　于潇潇刚落地, 一进门就被人用散弹枪给一枪打死了。 　　刘归是要好点，不过也就在楼里逛了一圈, 刚捡了个平底锅，就被对面扔了个雷过来给炸死了。 　　……这都是发生在温慕窈将将落地平原, 还没跑到房区的期间。 　　然后就只剩顾荆和温慕窈两人了。 　　温慕窈瞟到屏幕左上方两个人血条都瞬间变成灰色时的反应：什么破游戏, 真无聊。 　　这话即刻就从刘归的口中说出来了，看来是英雄所见略同：“什么几把玩意儿，对面那人绝壁是个挂逼, 老子躲在墙边一动不动他都能看到老子……” 　　反正就是一些无能狂怒。 　　“刘归！”于潇潇很急, “你安静点！别打扰到顾学长了, 他那边还有两个队伍呢！” 　　“……”刘归悻悻然住嘴。 　　耳机里枪声此起彼伏，笃笃笃节奏越来越快。 　　温慕窈还没跑到顾荆在的房区，耳机里和身旁双声道传来男声，只是耳机里还夹杂了些微弱的电流, 显得更磁性些：“你找个草丛趴会儿，先别过来。” 　　刘归忍不住接话：“你说谁？” 　　“还能是谁。小……”顾荆顿了半秒，“学妹。” 　　温慕窈眨了下眼：“哦。” 　　温慕窈很听话地找了个树后面的草丛趴好。 　　手机屏幕下方不停地显示【你的队友[MirrorGJ]使用xxx淘汰xxx】，应接不暇。 　　就……还挺强的。 　　反正趴着也没事，温慕窈点开了设置翻看刚才顾荆给她调的那些参数。 　　好吧也看不懂。 　　温慕窈不动声色地侧了侧身子，以便余光里能更方便注意到身边人。 　　顾荆眼睫一眨不眨，清隽眉头皱着，手掌把在横过来的手机两侧，两边食指和大拇指移动地很快。 　　须臾。 　　顾荆忽然淡定地往沙发背上一靠，放下手机抬了下头：“死了。” 　　“哦，好。”温慕窈手机还举在眼睛前，佯装看得很认真的样子。她语气听起来尤其平静，询问道：“是我过去还是你开车来接我？” 　　顾荆：“？” 　　余光里男生缓慢往这边递过来视线：“我是说我死了。” 　　温慕窈：“……” 　　默了默，她淡定解释：“知道，口误。”脑子里又反应了足足三秒，“不是……只剩我一个人了？” 　　于潇潇声音听起来很反常的兴奋：“窈妹，加油！” 　　刘归语气里也是藏不住的笑意：“加油！温校花！” 　　顾荆懒洋洋把双腿伸直，好整以暇地偏了偏头：“加油。” 　　温慕窈：“……” 　　……先跑吧。 　　温慕窈觉得她这辈子做人就没这么窝囊过。 　　远处枪声还在不停地响起，她只好沿着缩圈边缘往反方向跑，先搜集物资苟命再说。打了一局半多少也有了点手感，温慕窈居然还蹲在树后面打死了两个人。 　　刘归“哇”了声：“牛啊温校花。” 　　稍微有了点信心，结果温慕窈才刚站起来移动就发现远方就有个人在狙她。 　　……连忙又蹲回去。 　　再次缩圈，温慕窈等了几秒。顾荆往她这边倾了倾身子，声音又是在旁边和耳机里同时响起：“那人应该走了。” 　　温慕窈点了下头，开车走。 　　一路上运气好，竟成功苟进了决赛圈。 　　不过决赛圈仅凭运气好就不那么容易了。四周全是穿着各种花花绿绿服装的氪金玩家，虽然并不一定技术过硬，但一看就是经验比她丰富很多的人。 　　温慕窈还在车上时就被好几个人同时狙，瞬间哐哐哐掉下去半管血。 　　“这被围攻的。”刘归幽幽叹了口气，“降维打击啊。” 　　他还想说啥，耳机里倏地传来温慕窈平淡的声音：“要不你来？” 　　刘归：“……” 　　刘归立刻滑跪：“对不起。” 　　温慕窈“啊”了声，反应了下才意识到刚刚刘归对号入座了。 　　“不是。”她顿了顿，抿抿唇添了句，“……我没有那个意思。” 　　温慕窈刚刚也没有在跟刘归说话。 　　她在跟顾荆说话。 　　顾荆死了之后，倒也在自己手机上转换了几分钟温慕窈视角，但他每次跟温慕窈说度数和操作时，她都反应得不是很迅速。 　　于是不知从哪一刻开始，他就逐渐放下了自己的手机，往右边女生坐的位置倾身，视线落到她手机屏幕那边儿，时不时给她指一指她屏幕上敌人所在的位置。 　　两人头越凑越近，男生呼吸间，好闻又熟悉的洗衣液清香淡淡萦绕过来。 　　肩胛骨不知不觉绷紧时，温慕窈转头，眼神诚恳地跟顾荆说了那句话。 　　顾荆掀眼皮看她，缓缓皱眉：“？” 　　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这话好像有点冲…… 　　但温慕窈确实是没那意思。 　　她把自己游戏人物趴到一个草丛堆里，手机和耳机都递给顾荆，神情真挚地给他做口型：你来。 　　顾荆舌尖抵了抵嘴角，到底还是接过了她的手机。 　　适应了几秒钟操作后，游戏里叫【MyWMY】的人物忽然就灵活了起来，各种躲闪拉枪线显得游刃有余了不知多少倍。 　　于是。 　　手机另一头本来已经准备好重开一局的刘归和于潇潇同一时间分别从座椅和床上弹起来。 　　这……温慕窈这…… 　　被刘归激了一句之后，怎么突然他妈的就开窍了？ 　　十分钟后。 　　刘归和于潇潇俩人对着各自手机屏幕上的“大吉大利，今晚吃鸡”足足愣了五秒。 　　刘归放下手机，双手鼓掌以示尊敬：“温校花！你这学习能力！一个字！牛！” 　　“窈妹你还说你打游戏没天赋！你这都叫没天赋的话那我们算什么啊？！”于潇潇也连着“啊啊啊”了几声，“下次见面给我现场看看你操作呗？” 　　温慕窈：“……” 　　手机才刚回到自己手上。 　　温慕窈顶着顾荆的目光，脸不红心不跳地接下其他两人的称赞：“刚刚运气比较好而已。” 　　顾荆手指不紧不慢地转着手机，低眉散漫笑了声。 　　- 　　这局游戏结束后，温慕窈马不停蹄下线。 　　全程就是躲来躲去，跑来跑去，连个人影都看不到的游戏，实在是太伤人自尊了。 　　……还是现实世界掌控感更强点。 　　温慕窈放下手机，回房间坐到书桌前，从书包里抽出练习册，一道题一道题地往下刷下去，做完后对答案，正确率高达百分之九十五。 　　这才缓缓呼出口气，心里稍微安定了些。 　　再拿起手机查看消息时，微信里又是几十条未读信息了。 　　温慕窈：“……” 　　点进去一看，主要都是戏剧社群聊里发的消息。 　　谭佳把今天下午戏剧社活动里拍的图片分享到了群聊里。谭佳就是个端水大师，给每个人都拍了单人特写照，最后还有几张多余的合照和一张所有人的大合照。 　　她把照片都发到群里，说学校公众号关于社团日活动的推文需要他们社团出一张照片，询问大家选哪张比较好。 　　本来谭佳是准备给学校那边发那张大合照过去的。 　　但没有人希望分享出去的合照里自己的样子是龇牙咧嘴的，有好几个人都对那张合照不满意： 　　“呜呜呜呜我看起来像个两百斤的大胖子。” 　　“天哪会心一击，我原来长这么丑……” 　　“我像个猴子……” 　　“我为什么当时在翻白眼？” 　　“谢谢，这辈子没这么丑过。” 　　“颜值低峰+1” 　　…… 　　温慕窈把消息翻到前面，先保存下来了那张最前面的大合照。 　　接着手指慢悠悠把屏幕往左滑，继续看后面的单人照。她保存了自己的和于潇潇的。正准备退出图片继续查看消息时，手指随意一划，视线里猝不及防跳出来一张照片。 　　男生一身蓝白校服，五官凌厉也精致，黑色碎发微乱且蓬松，懒懒搭在额头。 　　身材比例优越，肩宽腿长，肩膀微弓着，长身立在舞台一侧，眼睫微眯着，目光递向一侧。 　　抿直唇角，定定看了几秒。 　　温慕窈眼睫一眨不眨地长摁屏幕，点击保存。 　　- 　　时间来到晚上十一点，温慕窈小腹下坠感越来越明显。她洗了个澡出来，吹了头发准备上床睡觉。刚放下吹风机，手机就倏地跳出来经期提醒。 　　如果说有个还挺让人安心的特异功能，那就是温慕窈的姨妈期都非常准，只要到了特定周期，手机一提醒，不出两个小时，大姨妈绝对造访。 　　温慕窈在抽屉里翻了翻，之前的卫生巾存货用完了，她又忘记补货了。 　　犹豫了下，温慕窈还是随便换了条牛仔裤和套头卫衣，拿上手机，出门准备去她经常去的那家24h便利店买卫生巾。 　　下楼时遇到了刚来值夜班的男佣人，他刚从车库停完车上来。 　　顾家别墅的住家佣人只有陈姨一个，陈姨习惯早睡早起，其他佣人都是每天上下班。 　　男佣人问她去哪里，温慕窈想着便利店就在顾家别墅斜对面，不远，几分钟就能回来，便也就随便说了声，没麻烦他。 　　换鞋子出门。 　　时间较晚，为了避免影响住户休息，臣湖一品园区内的路灯也降低了亮度，只剩几片昏黄将灯杆在地上拉出几道长长的影子。 　　温慕窈走出别墅矮门，沿着花园栅栏外部往前走。 　　傍晚的冷风一吹，天色又阴暗，对黑夜的恐惧让她脚步不自觉加快了些。 　　走到便利店门口，温慕窈遇到了那个还蛮熟的便利店店员女孩儿。 　　她手里抛着钥匙串，刚锁完门出来。店员也认出了温慕窈，她嚼着口香糖笑嘻嘻地跟她打招呼：“诶，这么晚了妹妹你怎么在这儿啊？” 　　温慕窈说明来意。 　　“啊，”店员遗憾地说，“真不巧，今天我们上夜班那个小伙子请假了，今晚不营业。” 　　温慕窈也“啊”了声。 　　店员想了想，给她指路两百米远的另一家：“那边也可以买，你要不再走几步？” 　　温慕窈顺着她手指的方向转头往后看。 　　黑夜衬托下，道路两旁的植被似乎都散发着阴森森的气息，整个环境都是黑漆漆的。 　　她有点犹豫。 　　但是所谓来都来了…… 　　速战速决吧。 　　跟便利店店员说了再见，温慕窈缩了缩肩膀，又加快了些脚步继续往前走。 　　- 　　打完游戏之后顾荆也回了房间。 　　不过他倒是喜欢把作业堆到最后一天晚上再开始动笔。换了套运动装，顾荆去了别墅里的健身房运动。两个小时后，一身大汗，洗了个澡换上一身家居服，从衣帽间里出来。 　　肩膀上搭着白毛巾，他边有下没下地擦着发尾的水渍，边往房间走。 　　路过温慕窈房间，他无意识往那边瞟了一眼。 　　房间门大敞开着，里面灯也关着，像是没人。犹疑了下，顾荆走过去屈起食指敲了敲木门，里面依然没传来任何声响。 　　正疑惑着，身后传来男佣人的声音：“小荆，你找小窈？” 　　顾荆转头。 　　男佣人手里拿着工具箱说：“刚刚看她出去了，说是要去斜对面那家便利店买东西。” 　　顾荆没过多在意：“哦。” 　　点了点头便回了房间。 　　不安感是从他吹完头发，放回吹风机，关上门后开始的。 　　顾荆脚步愈发慢下来，眉头蹙起，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壳边缘。 　　直到坐到床边，刚一躺下去，脑子里倏然浮现出他下午刚回来时，在车库那边看到的场景—— 　　一个穿着军绿色长款大衣，赤着两条腿，脚上一双烂拖鞋的中年男人，在竹林边猥猥琐琐地各种张望…… 　　不行。 　　顾荆从床上一弹而起，抓起手机就往外走。 　　他腿长步伐快，几步就跨下了楼，脚上随意套了双鞋子就出门往外走，边走边给温慕窈拨过去电话。微信电话和手机彩铃都响了好几次，那头都没人接。 　　心里不好的预感越来越强烈。 　　直到顾荆跑到便利店门口。 　　他还没来得及喘气，就听到旁边岔路口传来一声撕裂喉咙的女生尖叫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第44章 求你少撩我 被拿捏了。 　　顾荆脑子里极为明显地嗡鸣了声。 　　他牙齿瞬间咬紧, 拔脚就往声源地的方向跑。 　　旁边的岔路口和他所在的道路隔了一道绿化带，平时出行都需要绕行，但顾荆此刻也管不了那么多了, 直接长腿一跨跃了过去。 　　前方的视线范围内，两个昏暗的路灯中间, 隐隐透露着两个人影。 　　身穿绿色军大衣的男人背对着他，两边衣摆很明显地朝外敞开着, 正急哄哄地往面前的女生那里扑。 　　而刚才发出尖叫的女生此刻正跌坐在地上。她整个人颤抖得很厉害, 在四肢并用地往后爬着滚着躲着军大衣男人, 期间嘴里还在不停地发出尖叫, 尖细破裂的嗓音零零散散, 组不成完整的词句。 　　容不得再思考什么，顾荆身体反应比脑子里快, 已经速度极快地冲了过去，并直接从后面狠狠地一脚踹在男人的背上。 　　“砰——” 　　那人应声倒地, 在地上翻滚了两圈后，一脸惊恐地回头看了眼顾荆。他就是个夜行蛀虫, 缺什么才越会炫耀什么, 只会选择对手无缚鸡之力的女性下手，一旦对上正常男性，瞬间就蔫了下去。 　　他被吓得像狗似的急速喘息, 手脚并用地往一旁的竹林里屁滚尿流逃窜。 　　同一时间, 几米外的拐弯处也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保安们手拿手电筒狂奔过来, 边吼边去追那变态。想必保安们也是夜巡时听到了这边女生的尖叫声才应声赶了过来。 　　顾荆便没再去管军大衣男人，迅速转头去查看女生的情况。 　　女生坐在地上，身体还在发抖，喉咙里发出细碎的呜咽声, 浑身都紧紧蜷缩在一起，手抱着双腿，脸埋在膝盖上。 　　“你……”顾荆在她面前蹲下，头往下低了低。 　　须臾。 　　顾荆咳嗽了声，语气里瞬间变得疏离：“您还好吧？” 　　是的。 　　顾荆刚刚蹲下身的一瞬间就看出来了，这个女生并不是温慕窈。 　　相比她来说，温慕窈皮肤要白上许多，身材也要纤细很多，且温慕窈头发是原生的黑色，长度也并不似这个女生一样长至腰间。 　　况且。 　　以温慕窈那逞强成习惯的性格，会被吓成这副模样的人，也怎么都不可能是她。 　　也不知是庆幸因为他的到来，这个女生劫后余生了。 　　还是庆幸……遇到此等情况的人不是温慕窈。 　　顾荆极轻极缓地呼出口气，双手也缓慢垂落在膝盖上。 　　女生吸了吸鼻子，抬头看顾荆：“那个，谢谢你啊。” 　　她情绪缓和了些下来，想起了什么，又抬头看他：“诶你是那个……薄荷糖？” 　　顾荆：“？” 　　他眉头敛了敛。 　　什么薄荷糖？ 　　这女生倒是心性大，爬起来抹了把脸又说：“就是那天晚上啊！我值班的时候，你喜欢的女生也在店里的那天！你不是还买了盒薄荷糖吗？” 　　顾荆：“……” 　　越来越牛头不对马嘴了。 　　拍了拍裤腿，顾荆站起身。 　　他懒懒撩起眼皮看女生，正觉得有点眼熟时，远方响起警车的警铃声。 　　几个保安也从另一边过来：“小姐，嫌疑人已经抓到了，我们先送您出去吧。” 　　“哦好的，”女生应了声，又看向顾荆。她干脆指了指一旁的另一条路，“她刚往那边走了！” 　　TA？ 　　TA是谁？ 　　顾荆喘着气，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不甚在意地侧了侧头。 　　温慕窈一身短款卫衣牛仔裤，站在离他大概十米远的位置。 　　路灯映出女生略微模糊的神情，她黑发乖巧地耷拉在肩胛骨处，杏眼睁得圆圆的，神情有点懵，眨着眼往这边看过来。 　　本来还有些粗的喘息声顷刻间静止。 　　周遭的警铃声明明是越来越近，却似乎在耳边逐渐远去。 　　周围所有的一切都愈发安静下来。 　　顾荆站在原地，和她遥遥相望着。 　　身子站得不算很直，但却一动不动，眼睫也不眨，就这么看着她，只是看着她。 　　须臾。 　　顾荆极为缓慢地垂了垂头，双手耷拉在两侧裤缝边缘。 　　他无声但却很长地舒出口气。 　　没事就好。 　　这是他迟钝了好一会儿、一点点恢复思考的脑子里，唯一浮现出来的一句话。 　　身后传来声响。 　　几个警察扣押着军大衣变态往警车这边走，一路上变态口里还冒着各种污言秽语，试图狡辩罪名，动作挣扎间大衣越敞越开，里面的身体被警车车大灯一晃，赤条条的一片显现出来。 　　顾荆收回视线，再度看向温慕窈时，小姑娘正好奇地偏过头，往那头看。 　　顾荆：“……” 　　知道是什么东西么就看。 　　舌尖抵了抵脸颊，顾荆抬脚快步朝温慕窈走过去。 　　男生身影都快走到面前了，温慕窈才忽然注意到他。 　　人的好奇心本质，温慕窈敛了下眉。 　　顾荆身形高大，走近后几乎将她视线全部挡了个严严实实。温慕窈偏头的弧度下意识拉大了些，边朝那边投过去视线边问：“那边是发生了什——” 　　话没说话，顾荆快步走到她面前，直接抬手，动作不甚轻柔地把她转了个身。 　　温慕窈还没来得及反应，下意识想回头时，眼前一黑。 　　顾荆右手从她肩膀上移，挡住了她眼睛。 　　他的手心宽大，带着深秋微微的凉意，虚虚搭在她眼睫上。 　　温慕窈吞咽了下：“你……” 　　“别看。”男生垂下了头，低至气音的声音缭着耳廓响起。 　　- 　　温慕窈确实是运气好，没遇到这变态。 　　她跟那便利店店员说了再见后，沿着这边路往北边走，刚那女生便沿着和她反方向的通向臣湖一品大门的路往南边走。 　　结果还没走几步，身后就传来女生的尖叫声。 　　温慕窈下意识转身朝那头跑了两步，远远看到一个穿着军大衣、深秋还光着大腿的男人侧面对着她，正慢悠悠地解开自己身前的纽扣，而他面前就是那便利店店员女孩儿，她被吓得腿一软，瞬间跌坐在地上。 　　温慕窈突然想起今天下午胡叔跟她提过的，臣湖一品里有个还没抓到的暴露癖。 　　原来陈姨这次没夸张啊……想必这就是了。 　　知晓自己此刻跑过去不仅帮助不大，反而会多一个人陷入危险境地。 　　温慕窈迅速让自己冷静下来，摸出手机。她手机到了晚上一般会调静音，拿出来一看才发现好几个未接来电，微信和电话都有。 　　不过她也没时间去确认那头，直接调出保安亭电话拨了过去，精准报了这暴露癖所在的定位后，又即刻打电话报了警。 　　做完这一切事情后，她听到声响转头往后边儿一看。 　　一个身型高瘦的男生身手极为矫健地从绿化带另一头跨过来并往自己这头跑，他腿长步伐大，速度也极快。 　　不到半秒，那男生身影就到了自己跟前。 　　天色较晚，隔得近了，温慕窈才看出来是个熟面孔。 　　顾荆。 　　温慕窈于是抬手叫他：“诶G——” 　　一个字的音节都还没从喉咙里发出来，顾荆就飞快地和她擦肩而过，然后一阵厉风啪地迎面扇到她脸上。 　　温慕窈：“……” 　　三秒后，她一脸幽怨地转身，缓慢抬手，把被风吹得胡乱飞舞的头发从脸上扯开。 　　…… 　　不过这事儿吧，顾荆也确实没做错什么。 　　刚那情况那么紧急，人女孩子都被那变态吓得瘫坐在地上的危急关头，他一个男生看到了肯定是要挺身而出的，哪还有什么时间来跟她打个招呼什么的啊。 　　温慕窈默默点了点头，她心里是非常认同这个道理的。 　　但嘴角却又不自觉鼓了鼓。 　　……其实回应她一下，好像也不会多浪费半秒钟时间吧。 　　还是说，其实是顾荆实在是太紧张刚那便利店小姐姐了？ 　　也是。 　　上次那小姐姐帮他结账的时候，他们俩聊得可欢了，说不定还真是挺熟的朋友呢。 　　- 　　变态被带上警车，警铃声远去，周围穿着睡衣睡裤出来围观的大爷大妈们也都纷纷散去。 　　顾荆咂了咂嘴，双手斜插裤兜，懒洋洋转身：“回去？” 　　“嗯。”温慕窈点了下头，又摇头，“啊不行，我还得去买东西。” 　　“哦，”顾荆颔首，随口问，“你要买什么？” 　　温慕窈平静说：“卫生巾。” 　　顾荆：“……” 　　虽然也不是觉得这东西有多见不得人吧…… 　　但顾荆确实挺不习惯的。从小到大班里的女生们对这东西都是躲躲藏藏的，每次说起这事儿时互相之间也跟对暗号似的。 　　怎么温慕窈就…… 　　他家这妹妹倒是真不走寻常路。 　　温慕窈指着两百米远的那家还在营业的便利店，先走一步：“那家还开着，我去那边买。” 　　顾荆舔了舔唇，在原地停了五秒，还是挠了把头发“啧”出声，抬脚跟了上去。 　　临近便利店，道路灯光亮度愈来愈高，周遭环境也逐渐变得明亮起来。 　　顾荆迈着懒懒散散的步子跟在温慕窈身后几米，眼皮随意往下耷了一耷，倏地定住。 　　顾荆：“……” 　　少顷，他清了清嗓子，语气含糊：“温慕窈。” 　　他声量低，旁边又刚好有一辆夜车经过，温慕窈没听到，垂着头看手机继续往前走。 　　顾荆：“……” 　　顾荆磨了磨后槽牙，抬高了些音量：“温慕窈。” 　　温慕窈闻声转头，有些迷茫地看他：“嗯？” 　　“……” 　　顾荆身体颇为僵硬地往一侧转了转，手摸了摸后脖颈，视线别开，“你裤子。” 　　温慕窈：“嗯？什么？” 　　顾荆：“你裤子后面，那个，脏了。” 　　温慕窈眨了下眼，往自己身后的裤子上递了递视线。 　　“…………” 　　操………… 　　- 　　顾荆如果提前知道五分钟后的他即将在便利店和好几个来看完热闹顺便买点东西回去的五十岁的阿姨们商讨温慕窈要的那个牌子的卫生巾包装上面写的英文提示商标到底指的是夜用的那款卫生巾还是日用的那款。 　　——他绝对会装作没看见温慕窈裤子脏了的事情。 　　“…………” 　　两人出来得都很急。 　　温慕窈上身穿的是短款套头卫衣，下身是浅色牛仔裤，牛仔裤后面中间是很明显的一团红色血迹，确实有点不太雅观。 　　顾荆穿得就更清爽了。 　　他刚洗完澡，随便穿了件长袖薄款家居服。 　　也不是没想过要不要脱掉他唯一的这件衣服给温慕窈挡在屁股后面，让她进去买卫生巾。 　　但确实有两点顾虑。 　　一是臣湖一品里才刚抓了个变态走的关头，他又赤/裸着上身藏在绿化带一旁等人的话，属实是有点像刚才那变态的同伙； 　　二是沾了温慕窈血迹的衣服，一会儿他再穿到身上回去……要是家里佣人看到了，他该如何解释自己衣服上这团血迹，并不是他刚刚见义勇为受伤的自己的血，而是另有其血？ 　　于是顾荆沉吟了两秒，果断转身往回走：“我帮你回去拿衣服。” 　　“哥哥。”女孩子清脆的声音在后面响起。 　　顾荆心里瞬间升起一道不好的预感。果然，他往回转头看过去，温慕窈眨着无辜的大眼睛望过来，捂了捂嘴巴，“你不会是害羞……不好意思去买吧？” 　　顾荆：“……” 　　他妈的。 　　被拿捏了。 　　- 　　其实温慕窈不是那种很在意别人的眼光的人。 　　生理期是每个女生都有的生理现象，她并不觉得这是多么羞耻的事情，当然也并不会因为裤子上漏了点血迹就不好意思进去便利店买东西。 　　但是…… 　　她越看顾荆那别扭地将侧脸轮廓都绷得十分锋利的神情，她就越想让顾荆去帮她买。 　　一些恶趣味。 　　温慕窈把自己要买的几个卫生巾牌子截图发到了顾荆微信里，并非常详细地把自己的要求告诉了他，比如哪种牌子的卫生巾买240mm日用，哪种牌子的卫生巾买420mm夜用等等等等。 　　末了，她还甜甜地扬起两个小梨涡，非常礼貌地说：“辛苦哥哥了。” 　　顾荆：“……” 　　温慕窈站在便利店门口，透过便利店透明玻璃往里看。 　　当她看到顾荆怀里抱着好几盒不同品牌的卫生巾，身高腿长、鹤立鸡群地站在一群阿姨中间，非常谦虚恭敬却又不失少许无措地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听阿姨们你一言我一语地给他介绍卫生巾如何选购时—— 　　她就觉得下午被黑暗吓的恐惧、晚上打游戏被虐的愤怒、以及姨妈造访带来的生理性疼痛都一并减弱了非常多倍。 　　简直身心舒畅。 　　- 　　买完东西走到别墅花园矮门门口时，时间已经十一点半了。 　　温慕窈提着透明口袋装的一大包卫生巾大摇大摆地往里走，在门口遇到值夜班的男佣人。 　　男佣人一脸惊恐地说刚刚业主群里都在说那暴露癖把一个女生给吓到了，还说幸好有个男生见义勇为了什么的。他上下打量了温慕窈一番，问那个女生不会是她吧。 　　温慕窈乖巧挽唇摇了摇头，让对方不用担心，那个女生不是她。 　　不过…… 　　她转头往后看，刚想跟男佣人说，那个见义勇为的男生倒是顾荆的时候，却见顾荆长身立在花园对面的昏暗光线里。 　　他好像是在打电话。 　　朝这边扬了扬手机，大概是示意温慕窈先进去。 　　温慕窈撇了撇嘴，也没多说什么，自己先进去，然后上楼回房间了。 　　…… 　　看着温慕窈身影消失在视线里，顾荆才抿直薄唇，把手机收进裤兜里，蹙着眉头缓步进了玄关。 　　……然后分别脱下左脚的黑色运动鞋，右脚的白色板鞋。 　　妈的…… 　　刚刚太急了…… 　　他两只脚鞋子都他妈的穿岔了…… 第45章 求你少撩我 很浓烈的亲密感。 　　把所有东西都收拾好再爬上床已经过了凌晨了。 　　温慕窈身体还蛮好的, 姨妈期倒也不会过于痛苦，只是会略微有些腰酸背痛四肢乏力的感觉。 　　怕黑的缘故，她晚上睡觉都会习惯性地在床头开一盏小夜灯。 　　小心翼翼翻了个身, 床头柜上零散着摆放的几盒卫生巾映入眼帘。其实不用买那么多的，也不是今晚没这几个牌子的卫生巾就过不下去了的。 　　但顾荆还是挨着挨着、按照她苛刻的要求给她买回来了。 　　唔。 　　这尊贵哥哥。 　　……还可以吧。 　　不过就是…… 　　温慕窈百无聊赖地又翻了个身, 手枕在脑袋后面，视线递向窗外。 　　夜空浓稠, 路灯洒下橙黄色光影。她定定地盯着那抹模糊光点, 脑子里再次闪过顾荆从她身边跑过, 飞奔着去救那个店员女孩子的画面。 　　嘁。 　　这尊贵哥哥。 　　……也不必要那么好吧。 　　- 　　元旦晚会时间确定为2021年的最后一天, 周五晚上。 　　而现在距离元旦晚会正式演出还有一个多月时间。剧本定了, 角色定了，道具清单也差不多拉出来了, 按理来说一切都准备就绪了，只要好好排练等待正式演出就行了。 　　但是, 此刻，谭佳突然发现了一个极大的问题。 　　那就是……戏剧社没经费了！ 　　自从岭七戏剧社的赞助商, 灵芝剧团倒闭后, 便再没有其他社团来赞助了，也不是因为什么隐晦的理由，他们就是单纯觉得不吉利而已。 　　没钱就意味着道具买不了, 服装买不了, 妆效搞不了, 各方面开支都得压缩。 　　最需要经费的社团结果最没钱。谭佳以前没进戏剧社管事，还只是在台下当观众观看时，还曾经嘲笑过戏剧社low到爆的演出，现在她才知道这其中艰难。 　　戏剧表演, 稍微压缩一点开支，就会即刻展现在表演效果上。 　　谭佳幽幽叹了口气，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正当她和包帆合计着要不要他俩咬咬牙把这钱给凑了时，学校的那公众号推文里突然搞了个投票活动。每个社团出一张照片和一段文字简介，投票时间持续一周，一周后获得前三的社团将获得五千、三千、一千的经费奖励。 　　“天无绝人之路啊！”在学校开会的谭佳听到负责老师说这条消息时，瞬间激动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但激动完她突然想起了什么，又“嘭”地坐了回去。 　　周六那天晚上学校让交照片时，她根本没猜到会是这么个投票活动，以为就是公众号例行推文，只当完成任务的。 　　当时全部人的大合照是好几个人都不喜欢，都不允许她上交的。 　　然后其他各种合照也总有人对这不满意，嫌那没拍好，于是最后要到截止时间了，她就随意发了张没人找她提过意见的照片过去。 　　具体哪张吧，她也忘了，现在来老师眼皮子底下开会也没敢带手机。 　　啧，是哪张来着呢？ 　　谭佳叹了口气，低声问旁边舞蹈社的副社长王莉：“你们交的是哪张照片上去啊？” 　　“当然是我们社社花最好看的那张照片啊！”王莉已经在本子上计划着那五千块怎么花了。她抬头看谭佳，一脸理所当然，“你们难道没接到小道消息吗？” 　　“没有啊。”谭佳懵逼，“我交的是随手拍的照片上去。” 　　“不是，包帆也太没用了吧……”王莉笑了下，落井下石道，“那看来倒数第一名已经决出来了。诶我说，要是你们包帆能稍微圆滑点，说不定还能竞争个倒数第二，不至于太丢脸。” 　　谭佳：“……” 　　她又重重地叹了口气：“我一会儿去问问方老师能不能重新交吧。” 　　“做梦呢你，方老师从不给人走后门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王莉翻了个白眼，干脆直接说，“谭佳，其实说实话，就你们那社团吧……就算交了再精修的照片上去，也得不到名次的，真没必要再挣扎了。” 　　谭佳：“……” 　　……倒也是没必要如此直白。 　　谭佳惆怅地转回头。 　　她有点愧疚，这钱……他们真就没一点希望能拿到了吗？ 　　直到散会后，谭佳紧赶慢赶回去教室从抽屉里掏出了手机，开机登录邮箱，翻出了她周六晚上随手发给学校那头的照片。 　　点出来，照片窜进视野的一瞬间，谭佳信心又蹭蹭蹭地往上涨了。 　　虽然那照片是她随意抓拍的，完全无P甚至调色都没调一个，但是就冲着照片里这俩人的神颜……谭佳很重地点了点头赞同自己—— 　　冲这俩校花校草营造的照片氛围感，就算得不了经费，他们戏剧社面上至少也不会太难看了。 　　- 　　推文是周三上午在岭川七中公众号发出来的。 　　这公众号是学校宣传部的负责老师方老师在管。她大学毕业后在灵芝剧团工作过一段时间，灵芝剧团解散后来岭七行政部应了聘。年纪挺轻，思想也挺前卫，活动策划什么的都很大胆。 　　既然学校这次还特意拨了奖金来宣传岭七的特色社团日活动，她也就没想敷衍过去，不仅将推文链接同步转发在了学校论坛里，还专门找了几个岭川范围里有点小影响力的营销号转了转，想着扩大一些影响力。 　　……却没想到，最后效果竟远远超过了她的想象。 　　推文题目是【岭七“百团大战”来袭~快来pick你喜欢的社团吧~】，第一段是对于岭七传统活动社团日的简介，后面紧跟着的就是各个社团上交的照片以及文字介绍。 　　比较火爆的人气社团都放在前面，比如舞蹈社、篮球社之类的。像戏剧社这种濒临闭社的潦倒社团当然就放在了最后几个。 　　刚放到学校论坛加精帖子里几分钟时，并没有人注意到后面的社团，几乎所有人的关注点都在前面的几个大热社团上。 　　【1L】：前排合影！方老师yyds！ 　　【4L】：舞蹈社林雯雯！美女我爱美女！看来元旦晚会那天我得戴着口水巾在脖子上才行惹！ 　　【8L】：我恨！为什么一次只能投一个社团？选择困难症qwq 　　【12L】：选择困难症+1，在美术社的忧郁帅哥们和篮球社的运动风之间反复纠结。 　　【16L】：十二楼纠结个屁啊。美术社那群风一吹就能倒的……篮球社顾荆付盛彭皓任何一个来比都绰绰有余好吗？！ 　　【21L】：篮球社已投（不过有个问题，篮球社元旦晚会能表演啥？表演投篮吗……？） 　　【26L】：回二十一楼，我们篮球社元旦晚会没有表演的哈，大家可以关注一下其他社团！ 　　【27L】：哦对了，虽然我们篮球社没有表演，但是我们社成员顾荆和付盛有表演，大家有兴趣可以去捧捧场！ 　　…… 　　【54L】：我操，我是第一个发现的吗？推文直接拉到倒数第二个有惊喜。 　　【58L】：！！！啊啊啊这是啥啊啊啊啊！怎么觉得还有点配！！ 　　【65L】：诶这不是顾荆和温慕窈吗？校花校草再度同框？[星星眼] 　　【73L】：我丢，戏剧社这回干了票大的啊！居然把校花校草都动员起来了！ 　　【81L】：不得不说，神颜就是神颜，人俩这图明显就是随手抓拍的，都不用P的好吗！ 　　【85L】：氛围感一整个拉满555从来没有这么想看戏剧社表演过！ 　　【87L】：我看了下简介……所以温慕窈和顾荆要演《独行者》男女主？卧槽突然觉得好适合，有点想磕。 　　【88L】：独行者？呜呜呜呜谁哭了我哭了！有生之年居然能在学校的舞台上看到这类演出！值了值了！ 　　【94L】：87楼的朋友，很不幸地通知您，顾荆演的并不是男主，你磕错cp了！ 　　【101L】：戏剧社已投。 　　【111L】：已投+1 　　【122L】：啊啊啊我刚刚没看到已经投了舞蹈社了！明天！明天一定投戏剧社！等我！ 　　…… 　　- 　　小灵通于潇潇因为这段时间沉迷于《独行者》小说无法自拔并没有注意到这些东西，因此温慕窈都是周三下午放学回到臣湖一品，坐在餐桌前吃晚饭时，收到谭佳转到微信群里的链接后，才看到她和顾荆的这张合照。 　　岭七论坛里都已经热烈讨论过好几轮了。 　　【谭佳】：大家！投票前三名的社团可以得经费！咱们戏剧社的服饰道具优劣就靠大家努力拉票了啊！ 　　【包帆】：我和你们谭副社需不需要去卖血换经费也看你们的努力了啊！ 　　【青青】：…… 　　【青青】：我就知道…… 　　【女生甲】：事已至此，大家还是努力拉票吧~ 　　【男生甲】：等下！[截图]这个是我们现在的票数吗？ 　　【谭佳】：没错！你没看错！我们现在在第四名！ 　　【男生乙】：歪日，牛啊！包社你不会是刷票了吧？ 　　【包帆】：这话可不能乱讲啊。 　　【包帆】：说来其实要好好感谢@My和@Mirror两位同学…… 　　收到这条艾特，温慕窈下意识看了眼对面的男生。 　　今天晚饭陈姨终于开窍了，放弃了那些山珍海味，给俩人准备的是五谷杂粮粥和一些清淡小菜。顾荆手机放在一旁，手里拿着调羹慢悠悠晃荡着粥，视线垂在碗里。 　　温慕窈收回目光，打了个问号到群里。 　　同一时间。 　　【Mirror】：？ 　　她又往对面瞟了一眼。 　　顾荆将手机放回桌面，懒懒掀眸看过来。 　　温慕窈再次收回视线。 　　群里，包帆继续将话打完整：【……颜值的鼎力帮助。】 　　温慕窈这才皱了下眉，点开那条链接。 　　戏剧社排在推文倒数第二位。比起其他社团的各种花里胡哨吸引眼球的东西，他们这社团就显得清爽干净了许多。一张照片，再加上一小段对戏剧社和元旦晚会表演剧目的介绍就没有了。 　　照片不算清晰，光线也较暗。 　　温慕窈点开图片。 　　是她和顾荆侧脸对着镜头，互相对望的场景。 　　女生坐在舞台上，上身微微前倾，双腿屈起交叠于同一方位，整个人蜷缩成一小团。 　　而男生蹲在她身前，膝盖一上一下，姿态懒懒的，额头的黑色碎发和眼皮一并下垂，左手手臂松松搭在膝盖上，手指轻抬，伸向面前的女生。 　　第三次。 　　温慕窈慢吞吞地将手机举高了些，两手手肘撑在桌面上，手机屏幕竖着放在脸前。 　　然后面不改色，瞳孔微挪，视线聚焦点从手机上的男生移到对面正慢条斯理喝粥的男生身上。 　　手机里外的男生，都在她身旁。 　　一瞬间，温慕窈感受到了一种，从未体会过的，很浓烈的亲密感。 　　手机遮挡住的嘴角微不可查缓缓上扬。 　　“诶小窈，这张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呀？”身后忽然响起陈姨的声音。 　　“嗯？”温慕窈被吓了一跳，眼睫抖了抖。 　　反应过来后倒也没躲，温慕窈大大方方把照片点开给陈姨看，并告诉她是戏剧社给拍的宣传照片。陈姨兴致勃勃地让她发给自己，温慕窈保存图片到相册，微信发给了陈姨。 　　周围好几个佣人闻声也都走了过来，纷纷好奇问：“什么照片啊？” 　　温慕窈直接从相册里点开，将手机放在桌面中间给他们看。 　　大家头凑在一起开始讨论：“这照片拍得真好啊。”“哪儿啊，这明明是咱家俩兄妹长得好好不啦。”“就这一张照片吗？还有其他的吗？”…… 　　许是嫌弃太吵，顾荆几口喝完了粥，起身准备上楼。 　　结果刚走到温慕窈旁边的位置，就被陈姨一把扯了回来，按在温慕窈旁边的位置上：“小荆你肯定还没看过的吧？快来一起看看。” 　　顾荆神色染了些不耐，倒也没多说什么。 　　他懒洋洋地往椅背上一靠，往这边分过来视线。 　　陈姨站在两人身后，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拿起桌面上温慕窈的手机举到两人面前的中间。 　　“多好看啊你俩！”她边说着边用另一只手食指去戳屏幕，也不知道是戳到了哪里，手机屏幕忽的往左边一闪，翻到了温慕窈手机相册里的上一张图，“诶，这是……” 　　“嗯？” 　　温慕窈正低头喝粥，闻声随意往手机上瞟了一眼。 　　画面中男生一身蓝白校服，侧脸对着镜头。 　　是一张单人照。 　　一张顾荆的单人照。 　　那天，她从微信群里，谭佳发的一堆图片里，保存下来的，一张顾荆的单人照。 　　“……” 　　操。 　　温慕窈拿着汤勺的手倏地顿在空中，视线一挪，和坐她身旁的顾荆对上视线。 　　顾荆慢条斯理地偏了偏头，佯装不懂地眉头微蹙，拖着调子重复陈姨的话：“这是……？” 第46章 求你少撩我 想找你换瓶牛奶。 　　顾荆似笑非笑地盯着温慕窈, 眉梢一扬：“嗯？” 　　温慕窈：“……” 　　嘴里还没来得及咽下的粥倏地在嗓子眼卡了一下，温慕窈呛得咳嗽出声。 　　陈姨“哎哟”了声，连忙把手机一甩, 冲去厨房给她倒水。 　　于是手机顺势就落在了顾荆手里。 　　手机在男生修长手指间转了半圈。顾荆手腕一翻，递向温慕窈：“呐。” 　　“咳咳咳……” 　　同一时间陈姨也在递水过来, 温慕窈先接过水喝了两口。 　　陈姨拍着她背给她顺气。 　　顾荆懒懒往后一靠，眼神上下打量了下温慕窈, 忽的“啧”出声：“吓成这样？” 　　“……” 　　“又没说不让你存我照片。” 　　“……” 　　温慕窈咽下了最后一口水, 伸手抽过他手里的手机, 手指划了两下屏幕, 删掉照片。 　　示意陈姨不用再帮她拍背了。 　　温慕窈起身往外走, 点点头淡然道：“手滑成这样，是挺吓人。” 　　顾荆：“……” 　　她这意思, 照片是手滑保存的，发现的时候还觉得“挺吓人”？ 　　舌尖抵了抵嘴角, 顾荆撩起眼皮看了眼女生纤瘦的背影，无声哂笑了声。 　　另一边, 温慕窈步伐不紧不慢地回到房间。 　　回身关上门, 脚步突的停下，半秒后，长而缓地呼出口气。 　　她低头瞥了眼手里握着的手机。 　　须臾。 　　温慕窈吸了吸鼻子, 慢吞吞摁亮屏幕, 点进相册, 往下滑，找到最下面的最近删除，点进去，点开最前面一张照片, 点击恢复。 　　做完这一切，温慕窈才将手机往桌上一扔，躺到了床上。 　　盯着纯白天花板眨了眨眼。 　　她手拉过被子翻了半圈，把自己圈进被褥里。 　　唉，真是…… 　　这事儿搞的。 　　- 　　虽说有温慕窈和顾荆那张极具氛围感的照片加持，但出于戏剧社本身人气的低迷加上放在推文最后的位置，曝光度很低，戏剧社的票数一直到周五下午都还是处于第四第五的位置上下徘徊。 　　前三名是舞蹈社、美术社和篮球社，其中舞蹈社以超过第二名美术社好几十倍的票数遥遥领先。 　　“也是。”大课间，于潇潇把手机藏在袖子里，一边在屏幕上划拉着一边跟温慕窈说，“人舞蹈社的林雯雯可是一个小网红呢，就她一个人拉的票数啊，都够抵得上咱们好几个社团的总和了。” 　　温慕窈笔在纸上写写画画演算公式，随意搭腔：“嗯，是么。” 　　“你不知道吗？也对，你怎么可能关心这些。”于潇潇点开林雯雯的视频账号给温慕窈看，“你看，她就每周更新几个舞蹈视频，现在都有几十万粉丝了。” 　　温慕窈寥寥瞟了一眼：“哦。” 　　于潇潇盯着温慕窈看了几秒，突然“嘶”了声：“窈妹你要不也去开个账号吧？我觉得你肯定也能红，还能给咱戏剧社拉拉票。” 　　“我？”温慕窈翻了页练习册，悠悠说，“我能表演什么？直播做物理题么。” 　　于潇潇乐了：“也不是不行。” 　　…… 　　于潇潇也就随口一说，连她自己都没想到竟能一语成谶。 　　温慕窈和顾荆那张照片，还真在网上小火了。 　　推文发出来之后，方老师也同步发给了自己找的那几个微博营销号。 　　营销号将推文内容截图了发到微博上。 　　这几个营销号也不是什么大v，也就是在岭川范围内有点小影响力而已，却没想到这条微博发出来之后的一个深夜，因为被一个几百万粉丝的帅哥美女bot给转发到了某短视频软件而倏地爆掉了。 　　【@帅哥美女bot：图源@岭川观察，现在的小孩子都长得这么好看的吗？[笑哭]】 　　这个博主把这张照片加了个滤镜，配了个很甜的bgm，再加上两人姿势和对视的氛围感，点赞量和评论都瞬间飙升。 　　“来晚了，五分钟了，请问已经二胎了吗？” 　　“是谁的磕魂动了，哦原来是我[点烟]” 　　“这满满的胶原蛋白，青春啊就是好。” 　　“这才排第四？老娘专业打投组高低得给投到第一，姐妹们掀袖子干活！” 　　“任何一个人不去给岭川七中戏剧社投票我都会伤心的ok？” 　　“天哪，我是来人间凑数的吗？” 　　“懂了这就去岭川七中面试当老师然后逼迫这俩人早恋[怒吼]” 　　“楼上姐妹开除警告SOS” 　　…… 　　周六上午起床，例行点开公众号查看票数的谭佳像个鲶鱼一样，瞬间从床上弹起来。 　　揉了好几下眼睛，确认自己没看错票数，谭佳颤抖着手截图发给包帆： 　　【谭佳】：包社……你真的去卖血刷票了吗？别这样，不至于，没必要，真的。 　　另一边的包帆也在关注票数，回复过来的语音里他舌头都打不了转了：“排名第一，票数这个，等下我数数啊，个十百千万十万……哎哟我的老天爷啊，我是不是还没睡醒啊？” 　　同一时间，戏剧社微信群里也都炸开了。 　　不过原因倒不是因为票数反超至第一，而是因为好几个人都刷到了那条视频。 　　【女生甲】：我好几个几年都没联系的初中小学同学都跑来问我这事儿了哈哈哈。 　　【女生乙】：头一次离视频热搜这么近……可把我激动的啊。 　　【男生甲】：就是说温同学和顾同学能给个签名照吗[狗头] 　　【男生乙】：附议，万一你俩以后被叫去演偶像剧火了我还能赚一波[狗头] 　　【青青】：……鄙视你们。 　　【男生乙】：我不信你不想要！ 　　【青青】：不需要！我跟顾学长一个队的很熟好吗？ 　　【付盛】：对啊，谭副社你这事儿做的不妥了啊[狗头] 　　【付盛】：我队友和小荆半生不熟的，发他俩图片上去……这样搞得人俩多尴尬啊[笑哭] 　　【谭佳】：害，我当时也没想到会在网上火起来嘛[捂脸] 　　【于潇潇】：没关系，能拉票就行[狗头] 　　【包帆】：不熟？好办啊。就这周日晚上吧，我自掏腰包请大家搓一顿，每个人都必须来啊！ 　　- 　　包帆请客的地方定在夜市街的一家烧烤吧里。 　　温慕窈下午和于潇潇去了星巴克写作业，时间差不多了两人就直接打车过去了。 　　到的时候好几个人已经到了。包帆正在点菜，谭佳张罗着几个男生给大家拿碗筷和搬板凳。 　　有个板凳在自己脚边，温慕窈下意识想帮忙把板凳搬过去，对面有个男生连忙冲出来抢过她手里的板凳：“去去去，咱们戏剧社大功臣温校花快去坐着休息，等着让咱几个伺候您。” 　　温慕窈：“……” 　　于潇潇“哟”了声，调侃他：“赵公公上道啊。” 　　那男生努嘴：“你没事儿就帮着哥几个把筷子摆了。” 　　“嘿——”于潇潇眉一拧，刚抬起手想揍他，视线一瞥就看到从门口进来的颜征，瞬间蔫了下去，低头乖巧摆碗筷。 　　付盛和顾荆是最后到的。 　　包帆让烧烤吧老板把两个长桌拼在一起，刚好足够容纳全社十多个人坐到一起。 　　颜征随意选了个两个长桌中间的位置坐下，于潇潇扭扭捏捏却又装作不在意地在他旁边坐下，旁边人视线挪过来时她又心一虚，连忙装作招手叫人的模样：“窈妹，坐这里来。” 　　温慕窈在于潇潇旁边坐下，位置是长方形桌面长边最靠外的一个。 　　其余人也纷纷吵吵嚷嚷地找位置落座。 　　于潇潇推过来一个菜单问温慕窈想喝什么饮料。正低着头往菜单上看，余光里悄然落入一片黑，紧接着是板凳被拉动的声音。 　　温慕窈转了下视线。 　　顾荆眼皮恹恹搭着，眼尾染着疲倦，精神不是很好的模样，长腿一蹬椅子腿，躬身落座。 　　他的位置和温慕窈刚好隔个长桌拐角。 　　男生腿长桌矮，刚一坐下，温慕窈膝盖就擦过一道若有似无的触感。 　　两秒后，两人膝盖在桌下极轻地靠在一起，明明裤子布料只是轻微擦过，膝盖却莫名变得灼热起来。 　　动了动脚踝，温慕窈到底还是没挪开，只是视线又不由自主地递过去。 　　也不知是在想事情还是没注意到温慕窈的注视，顾荆眼皮一下都没抬，手里有下没下转着手机。 　　“……” 　　温慕窈敛了下眉。 　　算了算时间。似乎，刚好就是从昨天上午，他们戏剧社投票激增开始，顾荆气场就忽的低落了下去。神情也总染着疲倦，陈姨和胡叔跟他说话也兴致缺缺。 　　是出什么事了吗。 　　还是说，像付盛在群里说的那样，他觉得和她一同在网上火起来，是件有点尴尬的事？ 　　温慕窈膝盖往里撇，移开和他的触碰。 　　付盛洗完手从烧烤吧里面过来。 　　他左右看了眼，侧身挤过来碰碰顾荆：“换个位置呗小荆。” 　　顾荆没反应。 　　倒是正和于潇潇一起点菜的温慕窈，不可抑制地，虽视线依然是集中在菜单上，但左半身的注意力都移出好几分去注意旁边人动静。 　　付盛在他脸前打了个响指，笑了下：“在想啥呢你。” 　　顾荆这才抬头，从鼻子里“嗯”了声，尾音上扬。 　　“换个位置。” 　　顾荆淡淡低下头：“不换。” 　　付盛：“？” 　　“鲜橙多还是豆奶？但是我还是想喝冰可乐诶——”于潇潇伸手在温慕窈挥了挥，“你听见我说话了吗？” 　　温慕窈神色如常，就是顿了两秒才答：“豆奶吧，喝热的。” 　　旁边的付盛噎了一下，有些尴尬：“为啥？你往旁边坐一个呗。” 　　“等会儿吧。”顾荆有些心不在焉。见付盛仍然立在他旁边不动，他又朝门外扬了扬头，“我一会儿出去打了电话回来换。” 　　言下之意，这个位置离门近。 　　付盛摁了摁顾荆肩膀，在他旁边坐下：“行。” 　　收回注意力。 　　于潇潇撇撇嘴说：“好吧，那给你点一瓶小豆奶？” 　　“不了，”温慕窈突然往后靠，“不想喝了。” 　　于潇潇：“？” 　　……这么善变的吗。 　　- 　　烧烤还需要烤一段时间，老板先给大家上了几盘花生和小菜，男生们还点了半箱啤酒。 　　包帆坐在一群人正中间，拿了瓶啤酒当话筒，明明还没开始喝脸就红得跟猴屁股似的了：“各位！我们也算是共患难过了，这回的投票活动咱们可以说是触底反弹，焉知非福，我看了下票数哈，五千的经费我们应该是没啥问题了——” 　　“话别说那么早，”青青兀自开了瓶啤酒，边倒边凉飕飕说，“人舞蹈社不是跟我们只差了几十票吗？” 　　“卧槽！”有人正在看票数，忽然惊道，“舞蹈社这怎么票数还能少的啊？我记得下午看的时候都七万多了，这怎么——” 　　“被清票了。”谭佳躬身过来，小声说，“听说是他们用了刷票软件，结果被方老师给查出来了。” 　　“我去……”有个女生感叹，“够大胆的啊。” 　　“算了，别管人家了，咱们这拉票工作还得做起来！”刚被于潇潇叫赵公公的男生张罗着问，“家人朋友仇人什么的都发了吗？”他探头往旁边的吴梦艺手机上瞧，神情瞬间扭曲，“不是吧，你吃烧烤还在手机上做题啊。” 　　坐对面的青青笑了：“才知道啊你，这小学妹那可是时时刻刻不停歇的。” 　　吴梦艺神情羞赧，连忙解释：“没有，我就是随便看看。” 　　…… 　　大家你一言我一语地打趣着，吵闹声中，左边传来微弱的震动声。 　　温慕窈正抱着杯热水小口呷着。 　　余光里，顾荆垂眸，盯着手里的手机看了几秒，任由其震动。 　　震了大概半分钟，对面挂断。 　　男生缓慢舔了舔唇，微不可查叹了口气，拿着手机起身，沉默出门。 　　温慕窈跟着他起身往外走的动作转头，直到顾荆出门左拐，身影消失在视野里。 　　她转回头时正好和付盛对上视线。 　　付盛直勾勾盯着她，皱眉迟疑问：“你看小荆干什么？” 　　“啊？”温慕窈抿抿唇，“哦，没有。” 　　像是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她顺势起身往外走，抬了抬手说，“我去对面便利店买瓶热牛奶。” 　　- 　　出了烧烤吧大门是夜市一条街。 　　时间已过晚上七点，夜市的热闹氛围现在才算正式开始。道路两旁五颜六色的灯光被点燃，各种烧烤吆喝声，卖唱歌手低低沉沉的情歌对唱，还有拥挤的店里吵吵嚷嚷声，全部沸腾在一起钻进温慕窈耳朵里。 　　温慕窈站在路边回想了片刻，依着刚刚一瞬间的记忆出门左拐。 　　倒也不难找，再拐过一个拐角，她视线一抬，便捕捉到了对面树下的人影。 　　顾荆隐在灯光忽明忽暗处，身材颀长，光点若隐若现打在他俊朗的侧脸上，薄唇时不时翕动着。 　　他在打电话。 　　而且似乎还是一通不太让人愉快的电话。 　　顾荆不是一个喜欢把情绪摆到面上来的人，但此刻，他似乎也是抑制不住深深的无奈感，低垂着头，缓缓抬手捂住额头。 　　然后便一动没动。 　　温慕窈脚尖挪了挪，到底还是站在街对面，安静且耐心地等他打完电话。 　　…… 　　也没用多久时间。 　　几分钟后，顾荆挂断了电话，在手机上摁了几下，然后把手机揣回裤兜里。 　　他不知道在想什么，依然保持着原来的姿势一动不动，视线垂向斜下方。 　　须臾。 　　顾荆缓慢弯下腰，坐在了街边台阶上，两腿屈起岔开，双手搭在膝盖上，头颅极为无力地往下垂，额间碎发在微风中摇曳。 　　忽的。 　　脚尖被人碰了碰。 　　顾荆抬头。 　　温慕窈站在他面前，手里握着一瓶瓶装咖啡。女生神色如常，圆圆杏眼眨着，静静望着他。 　　顾荆半扯了下唇角：“干什么。” 　　“买错了。”温慕窈把瓶装咖啡递给他，语气坦荡，“想找你换瓶牛奶。” 　　顾荆声音有点哑：“嗯？” 　　“怎么样，”她歪了歪头，“给换不？” 第47章 求你少撩我 牛奶小姑娘。 　　事情确实是从戏剧社票数激增那会儿开始的。 　　周六上午顾荆起得挺晚, 还是被手机不停的震动声给吵醒的。 　　他拿过床头柜的手机寥寥看了眼，几乎都是戏剧社群聊里的消息。 　　刚关掉手机声音准备继续睡时，屏幕上方又弹出了一条消息。 　　是很久都没跟他联系的凌枝。 　　自从两年前搬去南桥市的专业疗养院休养之后, 凌枝就很少再主动联系顾荆了。倒也不是不想要这个儿子还是什么，凌枝在自己清醒的时候也非常清楚, 她这么多年因为这反反复复的心病，其实挺折磨顾荆的。决定远离这边儿去别的城市疗养, 也有这个原因。 　　深知凌枝情绪敏感, 顾荆怕一不小心刺激到她, 一般也是只和她的护工联系。 　　【凌枝】：小荆, 你生日快到了。 　　【凌枝】：今年打算哪天过？ 　　【Mirror】：陈姨在安排。 　　【凌枝】：那就好。 　　凌枝又问：【有没有什么想要的生日礼物, 妈买给你。】 　　顾荆盯了这条信息两秒，打字：【不用。】 　　想了想又删掉, 回复： 　　【Mirror】：篮球吧。 　　凌枝也回得很快：【好。】 　　聊天截止。 　　没了睡意，顾荆起床洗漱。 　　洗了个头出来, 发现凌枝几分钟前又发来了两条消息。 　　【凌枝】：[截图] 　　【凌枝】：小荆，这里面的男生是你吧？ 　　顾荆眯了眯眼睫, 点开图片。 　　是一个短视频APP的视频截图, 照片主人公是他和温慕窈，应该是在戏剧社排练时被抓拍下来的。也不知道是怎么就被传到了网上，点赞量一晚上就突破了二十万。 　　顾荆单手拿手机, 动了动手指, 回复：【嗯。】 　　【凌枝】：这个女孩子还挺漂亮的。 　　【凌枝】：是你同学吗？ 　　顾荆拿毛巾擦发尾的动作瞬间顿住。 　　他莫名有点不好的预感, 也莫名有个直觉，不能让凌枝知晓顾恒洲新交女友的女儿就是温慕窈。 　　薄唇拉直，顾荆回复：【嗯。】 　　【Mirror】：怎么了？ 　　顾荆一动没动，盯着手机屏幕。等待对面回复的半分钟有点煎熬。 　　所幸, 凌枝回复：【哦，没什么。】 　　【凌枝】：就是看着还挺可爱的。 　　【凌枝】：好多网友都还说你俩很配呢。 　　【凌枝】：妈在想，如果这女孩儿以后是我儿媳，也不是不可以。 　　顾荆松了口气。 　　把毛巾抛进一旁的脏衣篓里，他坐到床边。 　　悬着的心往下放了之后，人的话语也会不自觉多了些。 　　【Mirror】：妈，你想太远了。 　　【Mirror】：以后的事谁能说得清。 　　【凌枝】：我这不是听广大群众的心声嘛。 　　…… 　　本以为这茬就这么顺利过去，没想到事情在周日下午又出了波折。 　　下学期岭七校篮球队要参加岭川高中联赛，彭皓又要退任了，但他这个事儿妈哪能闲下来，于是从这学期开始，每周日下午都会组织大家加训一次，说是什么岭四岭九自从今年败给他们之后，从暑假就开始集训了。 　　大概四五点钟的时候，具体时间点顾荆也记不清楚了，总之就是太阳挂在天边，整个篮球场都被橙黄色光点笼罩的时候，他到场边喝水，接到了凌枝护工的电话。 　　她说，凌枝又发病了。 　　九月到现在，隔了快三个月的时间，还是发病了。 　　具体缘由护工说她现在也不是特别清楚，但她猜测是和昨天凌枝刷到的那条视频有关。 　　护工说，那条视频她也看过，没觉得有什么问题。当时凌枝刷到的时候也挺开心的，还跟她开玩笑说她儿子去参加了戏剧社活动，将来说不定能继承她衣钵什么的。 　　怎么今天突然就…… 　　护工顿了片刻，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问顾荆：是不是照片里那个女孩子…… 　　她没继续将猜测说完。但顾荆沉默了好几秒，回答说，是。 　　护工长叹了口气，到底还是说不出来话了。 　　…… 　　然后，顾荆到了烧烤吧没一会儿，就接到了凌枝打来的电话。 　　电话震动的那半分钟，他只是垂着头盯着手机，有那么一瞬间，他脑子里闪过一个想法。 　　要不就不接了吧。 　　或者是，装作没看到，明天再回过去，能拖一天是一天。 　　但是怎么可能。 　　顾荆叹了口气，拿着手机背离喧嚣人群。 　　走出门，他给凌枝回拨过去电话。 　　对面很快接起：“喂，小荆？”凌枝的声音听起来还算正常。 　　顾荆舔了舔唇，装作若无其事的语气：“嗯，刚刚没看到电话。” 　　凌枝顿了下问：“你现在在外面？你那边有点吵。” 　　“在外面吃饭。”顾荆拿着电话往安静角落走去，“现在好了——” 　　“跟谁？”凌枝沉默了一下，“跟视频里的那个女生？” 　　“……” 　　“有她。”顾荆没否认，“我们是一个社团的。” 　　“只是一个社团的？”那头凌枝冷冷的声音响起，“还是一个屋檐的？” 　　- 　　温慕窈不擅长安慰人，原因之一也是她对别人的事情都实在没兴趣。 　　有时候她自己也觉得自己挺薄凉的。经常一边敏锐地能感知身边朋友的情绪变化，却也一边装作什么都没看出来，就算对方找自己倒苦水也只是坐在旁边听着，安慰话语都寥寥。 　　多几次，找她宣泄负能量的人少了，再多几次，亲近的朋友也少了。 　　因此，当她跟着顾荆走出烧烤吧，在顾荆对面的街边站定，看着男生打电话时，连她自己都觉得有点后知后觉的惊讶。 　　……她什么时候这么闲了。 　　然而还是和这段时间的很多时候一样。 　　想是这么想。 　　思维却无法控制行动。 　　挣扎了两秒钟，温慕窈接受了。 　　转身进了便利店。 　　…… 　　顾荆第一次用他手里的牛奶置换自己的咖啡时，还是在学校食堂的时候。 　　那次温慕窈没多在意，只是觉得，有可能他只是那时候想喝咖啡而已？不过后来好几次他都总是习惯于拿走她身边的咖啡，甚至有次跟杨飞说自己想喝牛奶，最后还是喝了咖啡。 　　温慕窈就开始在猜测，或许这不是个巧合。 　　她对咖啡过敏的事身边很少有人知道，就连于潇潇也是总叫她去星巴克写作业，多几次才观察出来的。 　　顾荆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温慕窈不清楚。 　　她只是，每次一看到咖啡，心里就会莫名升起一种，又别扭又怪异的情绪。 　　让人烦躁，却又不讨厌的矛盾情绪。 　　- 　　顾荆没说话，也没接过她递过去的咖啡。 　　男生只是扬着头看她，眼睫一眨不眨，神色隐晦不明，漆黑眼底压着一股暗涌。 　　温慕窈也没动，极为耐心地等待对面回答。 　　半饷。 　　顾荆舌尖缓慢舔了舔嘴角，嗤笑道：“强盗啊你。” 　　温慕窈挑了挑眉，不置可否。 　　顾荆眼皮往下垂了半截，视线落在温慕窈递过来的瓶装咖啡上。女生手指白嫩细腻，指尖甲体微微透着粉，指尖边缘圆润干净，和深咖色瓶体对比鲜明。 　　顾荆摸着后脑勺低了下头。 　　边接过温慕窈手里的咖啡边利落起身，大步往街对面走。 　　走了两步，注意到温慕窈没跟上来，顾荆转头睨她：“不走？” 　　温慕窈眨了下眼：“去哪里？” 　　顾荆朝对面便利店扬了扬头：“不是你说的么。” 　　温慕窈往他示意的方向看。 　　顾荆似笑非笑地抛了抛手里的咖啡瓶：“给换，牛奶小姑娘。” 　　温慕窈：“……” 　　- 　　回到烧烤吧的时候，长桌上已经摆满烧烤和啤酒瓶了。 　　温慕窈有些惊讶，这也就才十多二十分钟吧，这些人都已经干了快一打啤酒了？ 　　刚走到桌边转头看于潇潇，却见她也满脸红润。 　　碰了碰于潇潇肩膀，温慕窈敛起秀眉：“你还好吧？” 　　于潇潇起身过来一把圈住温慕窈脖子，笑嘻嘻喊着：“家人们！我们的大功臣回来啦！” 　　包帆闻声看过来，视线在一前一后进门的两人身上逡巡了下：“哟，俩人约会去了？” 　　温慕窈：“……” 　　她转头看了眼身后的顾荆。 　　男生脚步没停，神色云淡风轻，慢悠悠回到位置坐下。 　　付盛桌前已经摆了好些花生壳子和烧烤签子，便也就没跟顾荆换位置了。 　　他抬头回包帆：“包社，小荆出去打电话，我队友那是出去买牛奶去了。”他笑了下，“您这玩笑开得也太离谱了。” 　　“害，他那就是随口一说。”谭佳给了包帆一拳头，解围道，“谁不知道咱们社风靡全网的cp私下其实很不熟哈哈哈哈。” 　　有女生接话：“有娱乐圈那味儿了哈。” 　　众人笑起来，于潇潇冲对面一个男生招手：“赵公公，快把啤酒拿过来给咱温校花倒上！” 　　“诶好嘞！”没在纠结称呼，那男生非常上道地提起啤酒瓶起身，绕着长桌走了半圈走到顾荆身后，正想侧过身贴墙挤过来，顾荆忽的长腿一蹬，“嗞哑——”，板凳后移半米靠上白墙，刚好挡住男生的去路。 　　男生懵逼了下：“顾学长您这是？” 　　顾荆神色如常，掀眼皮看了他一眼：“哦，刚刚在门口看到孙韬了。” 　　男生倒吸一口冷气：“！！！” 　　连忙转身将啤酒瓶抱进怀里，回座位藏到脚边。 　　其余人也纷纷将已经开了的啤酒拿下卓，藏在桌布里，包帆也赶忙叫来老板，将剩下的没开的啤酒给退了。 　　众人因为顾荆一句话还在急急忙忙地收拾着桌上的烟酒，“罪魁祸首”顾荆倒是姿势倦怠地靠上椅背，慢条斯理地拧开咖啡瓶盖。 　　温慕窈缓缓偏头觑他，眼神问：孙韬？她怎么没看见？ 　　顾荆正将咖啡往嘴边递。 　　察觉到视线，他懒懒掀眸看过来，然后手腕一转，用咖啡碰了碰温慕窈面前的牛奶瓶，“哒”一声轻响，继续慢悠悠转过头，呷了一口咖啡。 　　“欢迎光临！几位里边儿请！” 　　门口传来烧烤吧老板的吆喝声，温慕窈闻声抬头瞄了一眼。 　　五六个穿着时尚的女生从门口走进来，走最后的那个似乎是有点嫌弃这边的环境，捂了捂鼻子，站在门帘边没动。扎高马尾的女生转过去拉她：“雯雯，将就了吧，这时间点其他烧烤店也没啥位置了……” 　　于潇潇也看到了她们几个：“诶，那不是舞蹈社她们几个——” 　　“王莉！”谭佳也是个老好人，站起来乐呵呵招手说，“真巧啊，你们也来这边聚餐啊，要一起拼桌吗？” 　　王莉摸了摸高马尾，拉着林雯雯在旁边桌坐下，语气冷淡：“不用了吧，你们吃你们的。” 　　谭佳尴尬讪笑，坐下：“好的好的。” 　　空气忽的凝滞了两秒。 　　“唉——”赵轩伸了个懒腰，故意大声地说，“人舞蹈社可是大热社团呢！哪看得起我们这种小作坊啊~” 　　“大热？怕不是刷出来的吧。”青青把杯里仅剩的啤酒一饮而尽，撑着脑袋翻白眼，她声量也不小，“而且，跳舞还吃烧烤？也不怕浮肿。” 　　“噗嗤——”有好几人直接笑了出来。 　　王莉也不是聋子，忍无可忍铁青着脸转过来：“包帆！管好你们社员的嘴！什么素质！” 　　本就在招呼着青青他们的包帆连忙赔笑：“抱歉抱歉！他们都口无遮拦的，你们别介意啊！” 　　王莉旁边的女生也噘着嘴说：“我们是因为雯雯要直播才来这里的！不然你们以为——” 　　“啧。”一直没说话的林雯雯忽的出声并横向她，女生撇了撇嘴，没说话了。 　　赵轩和青青也都是属于心直口快的，没什么坏心思，耸耸肩也不说话了。 　　索性酒也没了，有人提议玩真心话游戏。 　　赵轩注意力被转移，兴趣又来了。他拿了个空酒瓶摆到长桌正中间，说是转到谁就谁回答，而且这次要来个猛的，要一次性回答自己对面的一排人的问题。 　　温慕窈一向不喜欢吃烧烤这种东西，她觉得有点油腻，于是也就一直抱着牛奶瓶有下没下地喝着。 　　旁边的顾荆也兴致缺缺，手指摩挲着手机边缘有点心不在焉的模样。 　　游戏正如火如荼进行当中。 　　赵轩把啤酒瓶猛的一甩，“砰砰砰——”和木质桌面碰撞几声，啤酒瓶逐渐停下。 　　众人视线跟着啤酒瓶瓶口指向的方向转头。 　　赵轩笑嘻嘻说：“哟，顾学长啊。这第一个就来了个猛的，不合适吧。” 　　青青乜他：“不合适就下一个。” 　　赵轩一噎：“那肯定是不行！” 　　顾荆这才掀起眼皮看过来。 　　倒也没不配合，他扬了扬下巴：“问吧。” 　　他坐在长桌尽头的位置，也是运气好，对面只有三个人。 　　青青是第一个，她问的很直接：“在场的女生中有没有你感兴趣的类型？” 　　温慕窈喝牛奶的动作微不可查顿了下，视线仍望向斜下方，左耳却不自觉放尖了些。 　　顾荆手指搭在桌面，食指中指并拢，闲散敲了两下。 　　温慕窈瞳孔微挪，被闯进视野的男生手指吸引。他手放在她撑在桌面的左手手肘几寸处，大拇指朝外张开，虎口处疤痕隐隐约约露出来。 　　脑子里又忽然应景地闪过第一次社团活动的画面。 　　等下。 　　温慕窈突然反应过来一个问题。 　　所以……顾荆是在摘面具之前跟付盛换了面具？ 　　他为什么要换？ 　　……不想跟她一组？ 　　同一时间，左耳边传来顾荆的回答：“没有。” 　　青青很明显地失望了一瞬：“哦。” 　　喂到嘴边又突然不想喝。 　　一股烦躁情绪涌上来，温慕窈放下牛奶，靠上椅背，拿起手机随意点着新闻看。 　　赵轩排在第二个，喝了点酒也是想到啥问啥。他大拇指往身后一怼：“林雯雯那种类型感兴趣不？” 　　林雯雯不属于长得很漂亮的类型，但胜在身材好。身高腿长，胸大屁股圆，是很欧的那种身材。 　　顾荆顺着他手指的方向随意瞟了一眼：“还行吧。” 　　在场有男生对视着“嘁”了一声，不甘心说：“好假。” 　　“是么，那……”顾荆皱了下眉，换了个措辞，“一般？” 　　“……” 　　第三个问题轮到谭佳。 　　谭佳想了下，倒是问了个保守的问题：“最近几次说谎是什么时候？” 　　顾荆没立即回答。 　　温慕窈觉得有点闷，想出去透透气，于是附到于潇潇耳边跟她说了声，于潇潇点头说让她别走太远后，她起身准备往外走。 　　也不知是故意还是无意，在她站起身的一瞬间，顾荆长腿突的利落至极地往前一伸，脚搭在温慕窈板凳下的横杆上，拦住了她的去路。 　　温慕窈有点没懂他什么意思，站在原地，皱眉侧头看顾荆。 　　像真是无意间伸展了下坐姿似的。 　　顾荆视线没转，懒洋洋地转了下脖颈，回答谭佳：“刚刚都是。” 第48章 求你少撩我 如果是你的话。 　　刚好有卖唱歌手抱着吉他拖着音箱穿巷而过, 音响里滚动播放着烂大街的广场舞曲，音乐里的鼓点声敲击着附近所有人的耳膜。 　　顾荆坐在长桌尽头，声音又放得低, 再加上有音乐声的掩盖，只有坐他两旁的温慕窈和付盛听见了。 　　付盛神情闪过一丝微妙, 即刻又归为正常。 　　“刚刚都是？”他重复了声顾荆的话，往这边偏头, “意思是你对林雯雯那种类型感兴趣？” 　　——在场有他感兴趣的类型。 　　——认为林雯雯那种类型不一般。 　　付盛是这么理解的。 　　顾荆没理会他。 　　他腿依旧搭在温慕窈身后板凳的横杠上, 点漆瞳孔将视线直勾勾投到温慕窈身上。 　　“还觉得闷么。”顾荆神态莫名染了分不可置疑, 明明是坐着的却陡生压迫感。 　　温慕窈缓慢抬头, 目光自下而上, 从面前男生的长腿挪到与顾荆双眸对视上。 　　顾荆眉梢又是一扬：“嗯？闷么？” 　　“……” 　　顾荆没等她回答，也是根本没想让她回答。 　　“滋啦——” 　　男生长腿直接一收, 温慕窈身后的板凳被他给勾回来。温慕窈不设防，膝盖窝忽的被一抵, 整个人又跌坐了回去。 　　温慕窈：“……” 　　环境吵闹，长桌又遮挡视角, 付盛倒是没注意到这些。 　　他看向温慕窈, 语气担忧：“你不舒服吗？要不要叫老板开下窗？” 　　“不用了。”温慕窈淡然收回视线，调整了下坐姿，双手扶着板凳往右边一挪, “哒”, 顾荆脚从她板凳横杠上落下, 鞋底着地。 　　弯了弯唇角，温慕窈回答付盛：“现在好多了，谢谢付学长关心。” 　　顾荆：“……” 　　“唉，”付盛表情故作受伤地摇了摇头, “你一定要这么客气吗队友。” 　　“客气点好。”顾荆舌尖抵了抵脸颊，懒散收回长腿，脚踝蹬向身前的桌脚。他摇了摇咖啡瓶，眼神扫了眼温慕窈，“是吧，温学妹。” 　　温慕窈皮笑肉不笑地牵动了下唇角以作回应。 　　“那我和我队友关系跟你不一样啊。”付盛拍了拍顾荆肩膀。 　　顾荆咂咂嘴，煞有介事道：“确实，我跟温学妹，啧，太不亲近了。” 　　同一时间。 　　那头的赵轩还在抓心挠肺地可惜着：“谭副社您这问题也太随意了吧！咱好不容易啤酒瓶争了口气能转到咱们校草，也不问个劲爆点儿的——” 　　“闭嘴吧赵公公！”青青一把抓他衣领，咬牙切齿骂他，“就你搁这儿叭叭叭，人顾荆的回答咱们都没听到！” 　　“啊？”赵轩这才反应过来，挠挠后脑勺看向顾荆，“顾学长您刚才已经回答了吗？说的啥啊？” 　　众人视线跟着赵轩移过来。 　　怕对面忘记，谭佳又重复了遍刚刚的问题：“最近的说谎是什么时候？” 　　顾荆不急不缓地回身把空瓶咖啡扔到垃圾篓里：“上一句话。” 　　“上一句话？”赵轩上身趴到桌上问，“你上句话说的啥啊？” 　　“是赵公公问的那个问题答案？” 　　“不是吧，刚刚看顾学长好像又跟谁说了句啥来着。” 　　“那说的是啥？” 　　“太吵了，我没听见。” 　　顾荆没回答。 　　众人还在面面相觑着回想时，顾荆站起身，顺势把板凳往里一推：“先走了。” 　　说完他又微微弯腰，侧身到角落的凳子里拿外套。 　　凳子在温慕窈的斜后方位置。顾荆长手一捞，直起身时衣角不可避免地和温慕窈后脖颈的衣领轻微擦过。 　　同时。 　　温慕窈听到耳边响起顾荆压得极低的，只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早点回来，妹妹。” 　　“……” 　　烧烤吧里喧闹无比，前后左右即刻响起无数人因为顾荆突然的决定离开而叫喊着的声音： 　　“顾学长您这就走啦？” 　　“不是吧你走了我们还有啥可玩儿的？都没意思了。” 　　“就是就是，今天包社不就是为了庆祝拿到经费，让咱们社cp破冰才组的局吗？” 　　“对嘛，主人公也走太早了吧。” 　　…… 　　顾荆没回头，步伐闲散往外迈，只手懒懒朝后扬了扬。 　　男生高瘦背影很快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温慕窈怔愣了两秒，转回视线。 　　心跳忽得就像是被付诸到了身体各个角落，沿着皮肤血管来回起伏。 　　左耳也莫名其妙发烫了些。 　　回过神来，嘴里忽然传来一股很重的腥味。 　　温慕窈这才发现自己手里被谁塞了一串烤鸭心，而且她还吃到了嘴里。 　　连忙抽张纸包着吐了，呸了两下：“这什么啊。” 　　旁边的于潇潇一口一个鸭心吃得正欢，惊愕道：“刚问你你自己说要我才给你的啊，而且你不是都吃了三块了？” 　　“……” 　　温慕窈一言难尽地垂头看，缓慢转了转手里仅剩一块的烤鸭心串。 　　她什么时候说要了？ 　　她还吃了三块了？ 　　她怎么没印象？ 　　- 　　也没有很早回去，温慕窈回到臣湖一品的时候已经晚上九点半过了。 　　换鞋子往里走时，厨房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温慕窈顿住脚步，偏头朝那头看，陈姨拉着两个佣人，三人正把头凑在一起，小声地商议着什么。 　　另一边几个男佣人正把几大箱东西从后花园的门往杂物间搬。 　　温慕窈撇了撇嘴，没怎么在意，正准备收回视线上楼时，站陈姨对面的佣人忽然跟她指了指玄关前的温慕窈。 　　陈姨倒吸一口气转头看，发现只是温慕窈一人之后又霎时松了一口气。 　　她做贼似的左右看了眼，朝温慕窈招手，悄声喊：“小窈，过来。” 　　温慕窈迟疑地走向那头。 　　陈姨又左右张望了一眼，气声跟温慕窈说：“过几天不是要到小荆生日了嘛，我们准备给他准备一个生日惊喜。” 　　温慕窈皱了下眉：“今年不是——” 　　“对对，今年没有农历十月三十那天，”陈姨当然是知道温慕窈想说什么，“所以我们准备在农历十月二十九那天给他过。” 　　温慕窈了然点头：“哦。” 　　陈姨指了下这几大箱东西：“这不，我们先把东西都搬进杂物间。” 　　温慕窈抿了抿唇，主动提出：“所以需要我做什么吗？” 　　“还真有一事儿现在就需要。”陈姨往楼上指了指，“小荆这会儿在顾总书房里说事儿，你帮我们上去把他拖住，免得他在我们东西搬完之前下来看到。” 　　“……” 　　可以是可以。 　　但总要找个理由。 　　今晚吃饭的时候谭佳带了两张灵芝剧团的经典纪念版光碟，分别给了她和付盛，说是让俩主角回去有空可以看看，学习学习人专业戏剧演员是怎么演出的，找找感觉。 　　温慕窈从随身包里抽出这盘光碟，乘了电梯上四楼。 　　宋毓和顾恒洲工作都忙，就算回了家一般也是吃了饭就上这边书房各自加班了。温慕窈上来的次数不算多。出了电梯往左拐，顾恒洲的书房在电梯出来后的走廊尽头。 　　倒也不会去顾恒洲书房门口傻站着，电梯和俩书房中间有个会客厅，通过会客厅再往里走是个露天阳台。索性没事，温慕窈去了阳台吹风。 　　手肘撑在栏杆上，视线往远方投，岭七的几栋教学楼隐隐约约出现在视野里。 　　“砰——” 　　隔着一道墙，右边忽的传来一声重物落地声，紧接着是中年男人压着怒气的声音： 　　“……顾荆我给你住嘴！你搞搞清楚你到底是跟着谁姓？这些年到底是谁在养你？我是不是太给你脸了这段时间？啊？” 　　“那个疯女人把我们折磨得还不够吗？你别以为你之前偷偷跑去南桥市看她我不知道！是，我承认，以前有些事是我做得不妥当，但我这些年不是在尽力弥补吗？还要我怎么样？要让我也疯了才行是吗？啊？” 　　“我好不容易现在能开始新生活了，你不是也跟妹妹相处得挺好的吗？你还去管那个疯子做什么？” 　　…… 　　那头声量很大，阳台又是露天的不隔音，顾恒洲所有话语都清清楚楚传到温慕窈耳朵里。 　　但从头到尾，她都没听到顾荆的一点声音。 　　她就只是一个外人，且单单隔着一道墙听着都觉得难捱，那身处其间的顾荆呢？ 　　怔了两秒，温慕窈没再犹豫，快步走到阳台最右端，离顾恒洲书房最远的位置，从衣兜里摸出蓝牙耳机戴上，把手机里的音乐音量开到足以掩盖另一端为止。 　　一首歌循环播到第五遍时，肩膀倏地被人从后面拍了拍。 　　温慕窈不防，被吓得一抖，左耳蓝牙耳机顺势掉到地上。 　　顾荆穿着一身灰色家居服，站在她身后。 　　男生目光上下打量了下她，半扯了下唇：“在这儿干什么？” 　　“想用放映室看碟子，”温慕窈抬了抬手里的光碟示意，“但不知道怎么开投影。” 　　“现在？” 　　温慕窈垂头瞟了眼光碟上的灵芝剧团logo，倏地手腕一转收进衣兜里：“改天吧，今天太晚了。” 　　顾荆从鼻子里嗯了声，散漫往后面的栏杆一靠。 　　他朝隔壁的顾恒洲书房扬了扬下巴：“所以才来这儿听墙角？” 　　“……” 　　温慕窈抿抿唇，摘下另一只耳朵里的蓝牙耳机，上前踮了踮脚尖，塞进顾荆耳朵里。 　　顾荆眉头蹙起，下意识后仰了下脖子，但到底还是没躲。 　　蓝牙耳机上带着热度和滚烫炽热的摇滚乐。 　　女生指尖微凉，往回收时若有似无擦过他下颌，痒痒的。 　　愣了下，顾荆摘下耳机，递还给温慕窈。 　　温慕窈接过，一边捡起地上那只耳机，一边仰头看他：“不好听吗？” 　　“没。”顾荆舔了舔唇，摸着后脖颈往别处转头，“太大声了。” 　　“我刚刚在这儿把这首歌听了五遍。”温慕窈认真地看着他说。 　　顾荆视线转回来，扬了扬眉：“嗯？” 　　“所以只听到了几句话。”女生眼神极为诚恳。 　　顾荆：“……” 　　盯着温慕窈看了足足五秒，顾荆喉咙突的上下滚了滚：“嗯。” 　　他侧过身，双手撑上栏杆，声音里似是压着什么情绪，很低很沉，“听到了也没事。” 　　温慕窈也跟着他转过身，站在顾荆右边，两只小臂贴在栏杆上，凉凉的。 　　她微微弯腰，侧过头，右脸放在自己交叠的手背上：“真的吗。” 　　她这句其实只是随意搭了个腔，没想对方会回复什么。 　　然而。 　　半饷，顾荆慢悠悠往右侧头，虚了虚眼睫：“如果是你的话。” 　　他语速很慢地补充道。 　　- 　　第二天一大早，顾荆就提着行李箱离开了岭川市。 　　具体几点钟温慕窈也不清楚，她只是隐隐约约在起床接水时听到了陈姨和顾恒洲的一些谈话，再然后，她咬着面包出门时，胡叔已经送了顾荆去机场又回来，将车停在别墅门口，在车上睡了一个回笼觉了。 　　温慕窈拉开车门的手顿了下，躬身问：“胡叔，要不我今天自己坐公交去？” 　　“害，没事儿，这不就是我工作嘛。”胡叔揉揉睡眼惺忪的眼睛，扣上安全带，“现在都少了，前些年因为凌小姐生病的事，经常大半夜跑来跑去，早习惯——” 　　忽然反应过来自己顺嘴说出来的话，胡叔霎时清醒起来，生硬转移话题道，“额，小窈，吃早饭了吗？” 　　温慕窈举了举手里的面包：“吃了。”她眨了下眼睛，“胡叔吃了吗？要不要让陈姨给你拿点儿出来？” 　　“吃了吃了，”胡叔开车上路，“跟小荆一起在机场吃的。” 　　温慕窈乖巧挽唇：“嗯，那就好。” 　　然后便望向窗外，温吞地开始啃面包，没再多说什么了。 　　胡叔将车开出臣湖一品，通过大门口减速时，悄悄透过后视镜往后看了眼。 　　女孩子身材纤细地靠在后座上，脸也清瘦，才巴掌大，杏眼圆圆的，眼神纯得要命，像是什么都没听出来，也什么都不知道。 　　欲言又止了瞬，胡叔最终还是叹出口气，什么也没说了。 　　…… 　　温慕窈知道顾荆去哪里了。 　　虽然顾荆没跟她提过这件事，胡叔和陈姨他们也没跟她明说什么。但依赖从小在神色极淡的宋毓和温启平面前练就的察言观色本领，她也基本猜出来了。 　　南桥市，凌小姐，生病。 　　大概，是能组成模糊的故事的。但温慕窈没想特意去留意这事儿。 　　顾荆的事儿嘛，他会告诉她的。她是这么相信的。 　　顾荆不在的时候，因着两人不是一个班级甚至不是一个年级的缘由，其实在学校时和往常也没有很大的区别。 　　刘归和董鑫有时候会提起他一句：“荆哥啥时候回来啊？没了前锋打球都不痛快。” 　　然后每天下午放学，从学校门口往胡叔平时接他们的十字路口走的时候，温慕窈习惯性地往后转头，捕捉到的是一阵空影时，才倏地反应过来。 　　哦，他这几天不在啊。 　　晚上从楼下接了水，端着水杯从旋转楼梯上来，经过他门口时。 　　木质大门开着，里面黑黑的，空荡荡的，寂静又冷清。 　　就是这些非常细小的时候，温慕窈会觉得有点不习惯。 　　其他时候其实都还好。 　　真的还好。 　　在顾荆离开的第四天，温慕窈做完作业躺在床上暂时休息，盯着纯白天花板发愣时，突然心里没由来地难受了下，然后缓慢升起了一阵空落落的情绪，且越发开始证明存在感。 　　忽的，温慕窈从床上坐起身，趁着这股冲动还在的时候，快速点开手机微信，给【Mirror】发去了一条信息。 　　【My】：什么时候回来？ 　　编辑完字发出去，再退出微信，把手机扔回床头柜，躺回床上，所有动作一气呵成。 　　直挺挺躺在床上一动不动五分钟，所有感官都变得异常灵敏，床头柜的手机却依然没传来震动声。 　　突的，某一瞬间。 　　心里憋着的那股气球“砰”的一声被戳破，整个人软了下去。 　　温慕窈又慢吞吞拿过手机，点开微信，刷新消息。 　　那头果然没回复。 　　她眼球从左边晃到右边，边翻白眼边补充了句。 　　【My】：陈姨让我问的。 　　发完后便没再管。 　　她把手机丢到床上去洗澡。 　　洗完澡出来，视线往手机屏幕上一带。 　　锁屏上静静躺着一个微信图标，提示她有新消息。 　　擦头发的手一顿，心脏莫名漏了半拍。 　　竟有些紧张地清了清嗓子，温慕窈才点开信息。 　　结果…… 　　是他妈的刘归来问她物理题…… 　　温慕窈：“……” 　　她真的很想骂脏话。 　　咬了咬牙，温慕窈抿直唇角，还是点开刘归发过来的题目，坐到书桌前，抽出纸笔开始解题。 　　解到一半，她忘了题干的信息，再次点开查看，正将数据往动能公式里代入时，手机屏幕上方倏然不紧不慢地弹出几条信息。 　　【Mirror】：明天到岭川的飞机。 　　【Mirror】：我也挺想你的。 　　【Mirror】：帮我回复陈姨。 第49章 求你少撩我 转瞬即逝的瞬间。 　　这三条信息钻进视野时, 温慕窈看起来并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 　　她右手拿笔，左手握手机，纤长卷翘睫毛缓慢眨动着, 只是呼吸有一刻的暂停。 　　盯着看了半饷。 　　温慕窈没立刻回复，淡然地放下手机, 拿着笔继续在草稿本上演算着。 　　两分钟后，她解出答案, 核对正确后, 拍照解题过程发给了刘归。 　　那头秒回了个磕头的表情包, 她回了个ok的手势。 　　然后才点开和【Mirror】的对话框, 回信息过去。 　　【My】：好的, 我会转告陈姨的。 　　【Mirror】：嗯。 　　就很官方。 　　温慕窈再次收拾书本，吹头发上床, 手机里又添了一条新消息。 　　【Mirror】：陈姨怎么说？ 　　【My】：注意安全。 　　【My】：陈姨说的。 　　【Mirror】：明晚到家，在家等我。 　　【Mirror】：转告陈姨。 　　【My】：几天见不到你, 有点不习惯。 　　大概是等了两分钟没等到后文，那头回复了一句。 　　【Mirror】：陈姨说的？ 　　【My】：不是。 　　【My】：我说的。 　　另一边。 　　经过这几天的积极治疗, 凌枝情绪稳定了不少, 自残的伤口也逐渐恢复。现在吃过药，已经睡着了。 　　顾荆跟凌枝主治医师沟通过后，出了医生办公室才看到温慕窈的信息。 　　收到温慕窈最后两条信息的时候, 他才刚下了住院部大楼, 在楼下找了个公共座椅坐下。 　　眼睫一眨不眨地盯着手机屏幕看了足足五秒。 　　然后摁灭屏幕, 站起来两秒，又坐下，再次起立，又坐下。 　　“…………” 　　操。 　　不行。 　　顾荆手往左右衣兜里掏了掏, 空空如也。 　　顶不住了。 　　顾荆抬脚往医院超市走去。 　　他得去抽根烟缓一缓。 　　- 　　顾荆从南桥市飞岭川的飞机是周五下午，也就是晚上七八点就能到家。周五刚好就是农历十月二十九，陈姨他们准备给顾荆安排生日惊喜的日子。 　　本来一切都安排的好好的，陈姨几个从周五早上就开始忙活着各种布置家里，准备晚饭了，但南桥市突发暴雨，飞机不得已晚点到晚上，这下顾荆最快也只得凌晨才能到家了。 　　得知这个消息后，陈姨只得临时将准备好的生日大餐改到周六晚上，决定周五当晚就只准备个蛋糕，放个礼花，再唱首生日快乐歌。 　　温慕窈周五放学放得晚，快七点才回来。 　　陈姨正好热好饭菜端出来，给她摁在餐桌上让她趁热吃完了再上去。 　　温慕窈倒也听话，把书包放下，拿着筷子慢吞吞吃了起来。陈姨给她盛好了补汤晾着就继续去张罗着佣人布置家里了。 　　一时间整个诺达的别墅一层里竟喧闹无比。 　　佣人们有拖着彩带边走边看布置图差点把自己绊倒的，有抱着巨大的圣诞树进门被陈姨扑头盖脸一顿骂，说让他买装饰树买什么圣诞树又不是过圣诞节，然后又抱着树匆匆忙忙出门去退。还有踩在架子上，摇摇晃晃地往挑高七米的墙中间粘贴气球的。 　　…… 　　温慕窈边嚼着嘴里的饭粒边好奇地晃头往周边看，头往正前方扬时，舌头一闪差点被咬到。 　　正对面斜上方的二层栏杆处被挂了一条非常惹眼球的横幅，横幅红底白字写着：【热烈庆祝顾荆17岁生日快乐，茁壮成长，未来可期。】 　　温慕窈：“……” 　　着实土得让她有些一言难尽。 　　瞧着温慕窈盯着横幅看了好一会儿，陈姨手里边接着绞在一起的丝带，边凑过来朝她炫耀：“怎么样，还行吧？我不懂你们年轻人，专门请教胡叔的，说是你们年轻人现在都喜欢搞个横幅，看起来更正式。” 　　温慕窈扯了扯唇角，露出一个尴尬而又不失礼貌的微笑：“嗯，挺……挺好的。” 　　“唉。”陈姨忽然叹了口气，在她旁边坐下，“其实这些年家里都总是鸡飞狗跳的，小荆这些年都没怎么过过生日。还就那么刚好，他那生日时间怪得很，没有这一天的年份反倒比有这一天的年份多一些。” 　　“每次说要给他过，他都用什么‘转瞬即逝的日子有什么过的必要’这种话来搪塞我们。其实我能不知道吗？他还不是怕办了一不小心又刺激到凌小姐——” 　　陈姨忽的一噎，话语顿住，下意识转头看温慕窈。 　　女生面色平静，手里正拿着汤勺，低着头小口小口地喝着汤，似乎是完全没察觉到有什么不对。 　　陈姨心里一软，忽然有些愧疚，是不是……有点太过把温慕窈当外人了？ 　　神色尴尬了瞬，陈姨到底还是转移了话题，语气变得高昂了些：“今年没那些担忧的因素了，就怎么也得给他好好过一次，所以才决定给他个惊喜的，把这些年没过的份都弥补回来！” 　　温慕窈笑了笑以示回应。 　　不知想起了什么，陈姨又倏地笑出声。她指着周边挂的各种彩灯：“小窈你是不知道，小荆小时候啊，其实可喜欢这些闪闪发光的东西了，惹得顾总还总怀疑自己是不是生了个女孩子哈哈哈哈……” 　　闪闪发光？ 　　温慕窈把汤勺放回碗里，若有所有地点点头。 　　- 　　吃完饭上楼做完作业差不多晚上十点半的样子，温慕窈拿起手机查看消息的时候，刘归的信息刚好发进来。 　　【别叫我乌龟】：妥了。 　　【别叫我乌龟】：[图片] 　　【别叫我乌龟】：这么多够不？ 　　温慕窈点开图片看了下。 　　镜头里，七八大捆的仙女棒在地上一字排开。这也太……太多了点。 　　她嘴角抽了抽，回复：【太多了，一捆就够的。】 　　【别叫我乌龟】：害，这玩意儿放起来很快的。 　　【别叫我乌龟】：既然你邻居家小妹妹们想玩就让人玩个尽兴呗。 　　纠结了一瞬，温慕窈妥协了：【好吧。】 　　【My】：谢谢你，我马上出门过来拿。 　　【别叫我乌龟】：这哪能让咱温校花亲自跑啊。 　　【别叫我乌龟】：十分钟后出来臣湖公交站吧，我马上就赶公交给你送过来。 　　…… 　　其实温慕窈也没想学别人搞什么生日惊喜那一套。或许也是受宋毓和温启平的影响，她也觉得所谓的给人惊喜这种东西简直矫情又肉麻。 　　不过…… 　　一个小时前，她作业写着写着，忽然放下笔。 　　耳边倏然又响起陈姨今天说的，顾荆曾跟他们说过的一句话——转瞬即逝的日子有什么过的必要。 　　转瞬即逝的日子。 　　就没有过的必要了么。 　　莫名地，温慕窈就拿过手机，点开微信，给刘归发去了消息。 　　臣湖这边都是富人区，再加上烟花管制，这边没有什么烟花店，她只能拜托刘归在他家那头帮忙买一点。刘归这人贼热心，但凡是能逃避作业的事儿他都是满口答应，然后又顺嘴问了句她要仙女棒干什么，温慕窈也随口答了句说是邻居家小妹妹们想玩。 　　就，她也不是要给顾荆摆什么蜡烛爱心，搞什么彩带灯光。 　　只是简简单单放两跟仙女棒而已。 　　……不算多对他上心吧？ 　　- 　　飞机晚点，胡叔在岭川机场接到顾荆时已经晚上十一点了。 　　男生戴着低低的鸭舌帽，穿着一身黑，拖着行李箱从国内抵达出口出来。胡叔摁了下喇叭，顾荆抬头冲他颔首，缓步走过来。 　　神态疲惫至极的模样。 　　行李箱放进后备箱，顾荆坐上后座，胡叔开车上路。 　　看了眼后视镜，胡叔说：“你要不睡会儿吧？回去还得一个小时呢。” 　　“我不困。就是……”顾荆手肘撑在扶手上，闭眼揉了下太阳穴，“就是有点累。” 　　“……” 　　胡叔张了张嘴，最后还是只叹了口气。 　　他是从五年前被顾恒洲招聘到家里来作为专职司机的，也算是亲眼目睹了顾家里发生的很多事。 　　顾荆出生于优渥家庭，父母又都是行业佼佼者，这样的小孩难道不该是被命运最为眷顾的那批人吗？还是说因为命运在物质条件上眷顾得过了，所以在其他地方就要收点回去？ 　　胡叔实在不是很明白，也就才十多岁的孩子，在还来不及长成人、形成自己完整世界观的小小年纪，就被迫地卷入了父母争端的漩涡，还要被夹在中间承受两方同时给予的压力和痛苦。 　　偏向哪边，都是错。做与不做，也是错。偶尔抱怨，更是错。 　　就像他不会有感情似的。 　　胡叔摇了摇头，伸手将车内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 　　陈姨提前就有叮嘱胡叔，他们今晚在别墅里给顾荆准备了生日惊喜，让他快要到臣湖一品的时候给那边发个消息通知一声。既然做了陈姨还是想弄得完美一点。 　　十一点五十分，陈姨收到胡叔消息，说他们已经在最后一个十字路口等红灯了。佣人们赶紧紧锣密鼓地做最后的准备。 　　而温慕窈没参与装饰没事儿做，当然就被陈姨给推出了家门，让她到门口去放哨，说是得看着花园矮门被佣人推开这个信号后，才能放顾荆进去。 　　温慕窈：“……” 　　行吧。 　　温慕窈抿抿唇，不动声色地拿了一捆仙女棒出门了。 　　她披了件风衣外套，换了鞋子出去，坐在了花园对面的公共座椅上。 　　旁边正好是路灯，橙黄色光点笼罩在头上，倒也不会觉得环境过于暗。温慕窈搓了搓手，从衣兜里摸出刚刚从佣人那里借的打火机，把仙女棒拆了一根出来。 　　点燃，噼里啪啦的火星立刻四溅开来。 　　温慕窈盯着正燃动着的仙女棒歪了歪头。 　　这就是顾荆小时候喜欢的闪闪发光的东西？嘁，还真挺小姑娘的。 　　正有一搭没一搭想着，远处忽然传来汽车声。 　　温慕窈抬头看，很熟悉的车，胡叔开的那辆。 　　也不知是收到了陈姨拖时间的指示还是什么，胡叔在距离顾家别墅还有二十米的位置就停了车。紧接着，后面车门打开，身形高瘦的男生从后座上下来，去后备箱取了行李箱后，拉着行李箱独自往这边走。 　　他的脚步似乎很沉。 　　温慕窈抽了两根仙女棒出来，左右两只手各拿了一只。 　　她迈着慢吞吞的步子走到了道路中央，点燃一根，再用这根点燃了另一根。 　　顾荆正垂着眸，很慢的步伐走在昏暗的道路上，路上空无一人，寂静得连风都静止。 　　倏然，前方迸发出极亮的光点。 　　白色的，跳动的，激烈的，十分耀眼的。 　　顾荆扶了扶鸭舌帽帽檐，掀起眼皮往前看去。 　　四目相对。 　　顾荆停住脚步。 　　温慕窈拿着两根仙女棒，两只手臂朝两旁张开。 　　火光在她小巧精致的面庞上若隐若现地跳跃。 　　唇角一点点翘起，梨涡显现。 　　她晃了晃两手握的仙女棒，声线很柔：“生日快乐。” 　　顾荆眼神一沉。 　　下一刻。 　　他松开行李箱，步伐迈得极大，快速朝前走去，长手一捞，一把将温慕窈拉进了怀里。 　　同一时间，花园上方挂的报时钟被轻轻敲响。 　　零点到。 　　他那转瞬即逝的瞬间。 　　抓住了。 第50章 求你少撩我 【Mirror】：满天繁…… 　　“砰——” 　　在两人走进别墅门的瞬间, 分立两旁的佣人们同时将礼花炮捏响，众人重重叠叠的声音传来。 　　“生日快乐小荆！” 　　“17岁啦！要成年啦！” 　　“生日快乐！” 　　…… 　　大灯随即打开，挑高七米的偌大空间被点亮。 　　陈姨开了灯往这边走, 激动得脸都是红润的：“小荆你可算是回来了，小窈都在门口等了好一会儿呢。” 　　顾荆心情颇好的模样, 懒懒瞥了眼温慕窈：“是么。” 　　温慕窈装没看见，抬手扯下弹到自己头上的礼花。 　　“怎么不是。”陈姨没发觉什么不同, 招呼着其他人, “来来来, 快切蛋糕！今天时间太晚了, 随便吃两口就行了, 明天晚上再好好过一回。” 　　顾荆接过刀切蛋糕，接下来是例行的点蜡烛许愿, 吹蜡烛唱生日歌的环节。 　　陈姨忙活着给大家分蛋糕，有男佣人过来撞了撞顾荆肩膀, 示意他周围：“怎么样？今晚这弄得还行吧。”他开玩笑说，“开不开心啊。” 　　顾荆没什么胃口, 蛋糕吃了两口就放下。他眼神若有似无扫过对面的温慕窈, 盯了两秒，忽的扯唇笑了下。 　　“嗯，开心。” 　　温慕窈听见斜前方传来男生懒懒的声音, 闻声抬头看, 猝不及防撞进他漆黑瞳孔里。 　　…… 　　洗漱完躺到床上的时候已经凌晨一点, 明天周六但也得去上课。 　　温慕窈强迫自己闭上眼睛酝酿睡意。 　　进入十二月，天气彻底冷下来，别墅里开了中央空调，就是床上没开电热毯还有些微凉意。 　　周遭环境静下来, 那时的触觉似乎又回溯至周身，且愈发强烈，让人无法忽视。 　　男生衣襟上还染着风尘仆仆后的细微凉意，她心跳一滞，暖意又随着他逐渐收紧的手臂传递到她身上。 　　那一刻温慕窈不知作何举动，眼睫都停住了眨动。 　　两手停滞在空中，指尖越握越紧的仙女棒逐渐燃烧殆尽，徒留黑色细棍。她手臂朝两旁张开着，就像是在回应他拥抱的举动。 　　然而事实也确实如此。 　　耳边男生微热呼吸声撩着耳廓，温慕窈不动声色也毫不声张地，微微往里收拢了些手。 　　两只仙女棒缠绕在一起，而她的手臂虚虚环在他腰间。 　　…… 　　还是睡不着。 　　不知道几点了，温慕窈拿过手机看了时间，手机息屏之前屏幕停在朋友圈页面，她手指一滑，不小心刷新了下朋友圈。 　　半小时前顾荆发了一条朋友圈。 　　【Mirror】：满天繁星。[图片] 　　配图是男生手里拿着仙女棒在燃烧的画面，镜头朝上，背景是浓稠黑夜。 　　温慕窈手一顿，点开图片大图。 　　画面下方是远远一扇被手臂半遮挡住的长方形窗口。窗口里是隐隐约约透着粉的窗帘。 　　对着的是她的房间。 　　再刷新了一下。 　　好几个夜猫子都点了赞。 　　刘归还在下面评论了一句：【今天是世界仙女棒日吗？怎么全世界都在放仙女棒？】 　　顾荆没回，应该是睡了。 　　温慕窈眨了眨眼，手指动了动，给顾荆点了个赞。 　　她的头像隐在一群人中，和他出现在同一画面里，中间隔着一整个烈焰星空。 　　- 　　“喂，温校花，昨晚荆哥那朋友圈你也看到了吧？我看见你点赞了。” 　　刘归侧过身敲了下温慕窈桌子。周六大课间不跑操，今天又下雨，他打不了篮球便只好开始八卦。 　　温慕窈手里刷着题，笔尖顿了一秒，又继续往下解了下去：“嗯。” 　　“什么朋友圈？”于潇潇在垂着头剪指甲，哒哒响。突然反应过来了什么，她转过来眼睛瞪大，“窈妹，你什么时候背着我加的顾学长？” 　　“诶对啊，”刘归也说，“温校花你居然有荆哥好友？” 　　“……”温慕窈翻了一页习题册，对答如流，“上次有道物理竞赛题不会。” 　　顾荆理科天才，合情合理。 　　“哦。”刘归点点头，没再纠结，继续刚才的话题，“温校花，昨晚我帮你买的那些仙女棒你都分给哪些邻居了，你还记得吗？” 　　温慕窈抬头看他。 　　“我敢确定！”刘归虚着眼睛，“昨晚荆哥放的是我买的那种！” 　　于潇潇一头雾水：“什么啊什么啊让我也听听呗！” 　　刘归没顾得上理于潇潇：“所以……” 　　温慕窈面色仍然淡定，手指却不自觉捏紧了些笔。 　　短短几秒钟，她脑子里已经措辞好怎么跟他们解释为什么之前要隐瞒她和顾荆兄妹关系的事了。大不了她就把锅都推给顾荆，说是因为发生了开学时的那个乌龙事件，所以顾荆觉得丢脸，不好意思跟大家说。 　　温慕窈喉咙微微滑了滑。 　　“……荆哥昨晚肯定是拿了你分出去的仙女棒然后去和女生约会了！”刘归越想越觉得自己很机智，“不不不，说不定他那约会对象就是住在臣湖一品里面的邻居！” 　　“……”温慕窈额角跳了下，“是么。” 　　“没有另外的可能了！”刘归越说越兴奋，搓着手说，“温校花你没事也帮我们多留意着！我必定要把荆哥那女生给逮出来！看看是哪个女生力气这么大居然把荆哥这根草都给拔走了……” 　　温慕窈：“……” 　　她缓缓低下头，继续解题。 　　耳边于潇潇都快急哭了：“什么啊？顾学长有女朋友了？我也想知道快告诉我啊！” 　　“别急别急嘛，我这不是在说嘛……”刘归开始绘声绘色并添油加醋地讲述这段校草的隐秘女友故事。 　　温慕窈默默叹出口气。 　　- 　　本周周六下午同样是社团活动时间。 　　顾荆请了一周假，没参与上次的戏剧排练，不过好在他戏份不多，也就一两句台词加举举道具牌，包帆暂时先顶上了。 　　于是那次是谭佳暂时担任导演。在台下观看了几遍之后，她禁不住啧啧感叹：“终于明白为什么顾荆和温学妹一张合照就能在某音点赞上百万了。” 　　包帆还傻呵呵地搭茬：“为啥？” 　　“如果第二幕里男二是你的话，”谭佳抱歉地耸耸肩，“我会觉得女主角是不是个瞎子，居然会在你和付盛之间纠结。” 　　包帆：“……” 　　倒也不必如何坦诚。 　　今天想起这茬，台下的谭佳忍不住又拿出摄像机拍了一张合照和上次的对比。 　　不能说毫不相关，只能说天壤之别。 　　想着想着她又翻出那条点赞百万的视频，刷了下评论。 　　有一条前几天才顶上来的新评论：【@你的雯雯，这个博主和他们一个学校的，上次直播画面拍到了他们聚餐，有兴趣的人可以去磕一磕[斜眼笑]】 　　谭佳下意识抬头看了眼台上正排练的人。 　　正是男女主角的戏份。温慕窈仰着脖子站在付盛面前，侧脸安静柔和，付盛正在包帆的指导下手扶上温慕窈的后脖颈。 　　而视频中的男主角…… 　　谭佳视线移了移。顾荆懒散倚在台边，眼尾扬着，莫名染着戾气，目光直勾勾盯着中间两人，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谭佳点进@你的雯雯。 　　熟人，林雯雯的视频号。 　　最新一条视频是她剪辑的直播录屏。谭佳点开，场景正是上周六他们在烧烤吧的场景，画面大半是林雯雯化着浓妆吃烧烤，左下角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坐在不远处的顾荆和温慕窈。 　　女生温吞地喝着牛奶，忽然起立，转向男生，男生长腿一伸，拦住女生去路，盯向女生。 　　视频到此为止。 　　截至目前，林雯雯粉丝已经突破了百万，而那条视频点赞也20w+，就连林雯雯之前的跳舞视频下面评论也有在问顾荆和温慕窈的。 　　林雯雯现实中虽然挺高冷，但在网上给自己营造的是可爱的搞笑女人设。 　　最上面一条评论：【雯雯！所以他们是真情侣吗？求回复。】 　　林雯雯回复：【我感觉俩人应该是在暧昧期呢~】 　　“谭副社。” 　　谭佳手一抖，手机差点掉下去。缓了缓才抬头尴尬地看向来人：“温学妹，怎么了？” 　　温慕窈迟疑地皱了下眉：“包社说让你过去看看道具牌，好像缺了一个。” 　　“哦哦哦好的好的。”谭佳慌忙朝那头跑去。 　　温慕窈摸摸鼻尖：“……” 　　- 　　继续排练。 　　这次排练的重点是在第二幕里付盛和温慕窈的对手戏。虽然作为高中学校的元旦晚会，《独行者》里有很多情节都不能搬上舞台，但包帆和谭佳还是和方老师做了最大的努力，争取到了男女主角一个拥抱的戏码。 　　高中百无聊赖的紧张学习中，这种表演无疑会掀起学生们巨大的反响。包帆已经能想象到时候的轰动场面了。 　　温慕窈站在舞台正中央，像个木头人似的听着台下包帆的指挥。 　　“来，温学妹，你先去拉付同学衣角，对对对，再拉多一点嘛，你这也太保守了，人男主角都感觉不到。” 　　温慕窈舔了舔唇，多加了跟手指。 　　付盛眼皮上下晃了下，视线从自己衣角抬到温慕窈面上。女生马尾低低扎在后脑勺，两鬓间碎发有些许凌乱，顺着她流畅侧脸。神情略微有些局促。 　　“不让你赔。”付盛笑了下，“你扯就是了，扯坏了又不找你。” 　　温慕窈眨了眨眼。 　　付盛直接一手圈住她手腕往这边带，一手将自己衣角递过去：“扯这里。” 　　“ok很好！”包帆手舞足蹈地指挥，“然后付同学，你躬身去抱住温学妹！” 　　付盛弯腰过来，双手搂在温慕窈后背，把她抱进怀里，动作游刃有余。 　　“哇哦——” 　　旁边在观戏的一大群人爆发出暧昧的起哄声。 　　温慕窈身体有些僵硬。双手垂在两旁，正不知道往哪里放，小心翼翼地转着眼球找位置时，忽的被几米外的一道凌厉视线捕捉到。 　　对视须臾。 　　顾荆眼睫一点点虚起，眉梢缓慢一扬。 　　温慕窈移开视线。 　　……莫名的心虚是什么一回事。 　　温慕窈手下意识往回收。 　　“诶诶诶，刚才那样子正好！”包帆慌忙在台下招呼道，“温学妹，手放回去，诶对，放在付同学腰上，对对对就是这样，青涩又心动……” 　　再想朝那头递过去视线时，付盛已经直起身来。他偏了偏头，挡住温慕窈视线：“你看哪里呢？”他笑了笑，“可别走神啊队友。” 　　温慕窈一怔，移回目光。 　　…… 　　另一头，第三幕打酱油角色的赵轩手肘碰了碰顾荆：“啧，顾学长，看样子你兄弟要比你先脱单了。” 　　顾荆侧头乜他一眼。 　　“还挺配的，是吧。”赵轩咗了咗嘴，津津有味地看着正前方的排练，“演得也很有趣！要是某音上那条视频是温校花和付学长，说不定能更火。” 　　他说着说着就想去摸手机，“诶你说我现在录个视频发上去，是不是也能体会一把一晚上手机震个不停的感觉……” 　　顾荆半扯了下嘴角，从喉咙里嗤出声，站起身转头进工具间。 　　赵轩正说着，旁边人突然走了：“诶顾学长你去哪里啊？不是还要排练的吗？” 　　人影已经不见了，只门里轻飘飘传过来一句。 　　“太无聊，没看头。” 第51章 求你少撩我 他咬着牙齿挤出几个字：“…… 　　排练中场休息, 付盛在楼道口的栏杆旁找到顾荆。 　　他手背拍了拍顾荆手臂：“借根烟。” 　　顾荆后背懒懒靠在栏杆上，手里划拉着手机在打游戏，抬了下眼皮：“现在？” 　　付盛嗯了声。 　　顾荆朝正对面的行政楼扬了扬下巴：“胆儿挺大。” 　　主任副校长校长书记等一干人的办公室都在那栋楼里。 　　嘴上这样说着, 顾荆还是从裤兜里摸出瘪瘪一盒同打火机一起抛给付盛。 　　付盛单手抓住：“你不也跟这儿玩手机，胆儿也不小。” 　　顾荆瞥他一眼, 转了话题：“怎么突然抽烟？”付盛不是个有烟瘾的人。 　　“这不是受不住么。”付盛唇角不加掩饰地咧开。 　　顾荆没抬头，随意搭腔：“什么受不住。” 　　抖了一根出来, 付盛“咔哒”一声把烟点燃, 咬上唇语气含糊又暧昧：“你说呢。” 　　“……” 　　“啊！”手机里响起游戏提示音, 顾荆成盒了。 　　顾荆退出游戏, 把手机揣兜里, 垂着眸手里有下没下摆弄着打火机，不知道在想什么。 　　“说来还是得谢谢你。”付盛嘴角扬得老高, “如果不是第一次社团活动那会儿你跟我换了面具……” 　　没听到后文，顾荆抬了抬眉：“嗯？” 　　“也不能这么说, ”付盛双手拍了拍栏杆，改了说辞, “只能说通过你加快了点进度。” 　　顾荆没什么情绪地扯了扯唇。 　　“我看上的姑娘早晚都会是我的。”付盛慢悠悠睨向顾荆, “是吧。” 　　“……” 　　顾荆没回答，付盛似乎也没再说什么。他翻转了下仅剩两根的烟盒，转了话题：“你这包烟啥时候买的？” 　　“前天晚上吧好像。” 　　“我就说。”付盛虚着眼睛看烟盒上的标签, “这牌子南桥市才有的吧。” 　　顾荆不甚在意地点了下头。 　　“那你两天不到就抽了这么多？”付盛有些惊。顾荆可以说是他们这几人中唯一不怎么碰烟的人了, 况且这俩天大部分时间都还在上课。 　　“啊。”付盛反应过来了。虽然顾荆没说他去南桥市干什么, 但付盛也能猜出，“是因为凌……” 　　“嗯。”顾荆舌尖抵了抵唇角。顿了须臾，他又隐晦地补了句，“也不全是。” 　　知晓这事儿不好多提。 　　付盛拍了拍顾荆肩, 几口吸完烟，摁灭在垃圾桶里：“先进去了。” 　　顾荆懒懒颔首，回过视线时忽然察觉到什么，抬眸看向斜对面。 　　那人身体颤了颤，人影一闪，慌忙躲进拐角。 　　- 　　岭七的元旦晚会定在2021年的最后一天。 　　这天气温骤降至零度以下，一夜起来不仅千树万树梨花开，就连街道旁停的汽车车身也铺满了一层厚厚的雪，一时间整个世界都变成了银色。 　　从衣柜里翻出来最厚的衣服和围巾把自己裹成了一个粽子的温慕窈一进教室就和只穿了大衣和光腿神器的于潇潇面面相觑住。 　　“……”温慕窈冻得嘴直打颤，“你不冷吗？” 　　“再冷也要坚/挺住啊！”于潇潇围着温慕窈转了一圈，“倒是你，你穿这么多，晚上换演出服的时候多不方便啊！到时候一层层脱掉更冷。” 　　“更衣室不是有中央空调？”温慕窈听谭佳提过一嘴。 　　“你还真以为那更衣室是给我们用的啊？”于潇潇摇摇头，感慨自家同桌的天真，“今晚教师团也有演出，岭七的豪华更衣室一向都是给老师们准备的。至于咱们学生，啧啧，北边那几间拉了几个帘子的工具间都已经算好的位置了。” 　　“没关系。”温慕窈紧了紧衣服，现在保命重要，“到时候再看情况。” 　　晚上有元旦晚会的缘故，学生们从早上第一节 课半颗心就已经飞到礼堂那边儿去了。 　　学校哪能不清楚，索性中午就给大家放了假，下午自由活动，也给有节目的演出人员时间换衣服化妆。 　　戏剧社活动室的楼和礼堂还有一长段距离，考虑到时间成本，包帆通知大家下午直接去礼堂那头集合化妆换衣服。 　　也不是所有人都需要换服装。根据角色需要，谭佳给付盛准备的是一件黑色衬衫和灰色长裤，比较休闲低调的装束，也符合男主隐藏在人群中的杀手身份。 　　而温慕窈是一套洁白长裙，外面搭一件粉色小香风礼服，更显女主角的干净可爱纯洁。 　　其余人中，除了饰演男主角父母的于潇潇和颜征服饰比较特殊以外，基本上都是穿的岭七校服，一来节省成本，二来故事背景本来也发生在高中。 　　于潇潇大小姐中午出了趟校门，去外面找了专业的高级美妆师化妆，温慕窈以雪天路滑怕冷不死也摔死为由拒绝了她的同路邀请，去礼堂和大家一起用谭佳用经费请的化妆师。 　　她到的时候化妆师正在给吴梦艺化妆。 　　于潇潇拉着温慕窈自拍，打开了手机自拍镜头却又小心翼翼转了转方向，让角落里正在和包帆说着话的颜征也入了镜头。 　　温慕窈佯装失落地叹了口气：“原来我只是个替身。” 　　于潇潇摁下拍摄键，嘿嘿笑两声，吐着舌头去欣赏刚拍的照片了。 　　索性没事，温慕窈觉得有点冷，打算去找个避风的位置坐坐。 　　吴梦艺也坐在一旁的长凳上看习题册，温慕窈礼貌性地冲她笑了笑便坐下。 　　结果刚坐下，抬头就看见付盛和顾荆从门口走进来。付盛刚一进来就被包帆叫去讲注意事项了。 　　男生们嫌麻烦，索性衣服也不是特别惹眼球，早上来的时候就直接穿着演出服。 　　顾荆倒是和平时没什么区别，演出服也是校服。 　　他刚往里走几步就被从后面追上来的女生给喊住。女生手里拿着手机，仰着头在跟他说话。顾荆皱了皱眉，然后无所谓地点点头。女生神情很明显地惊喜了瞬，跟他说了再见接着跑开。 　　顾荆也颔首，收回视线时嘴角却微不可查上扬了瞬。 　　“……” 　　温慕窈眯了眯眼睫。 　　这个女生她有印象。舞蹈社的林雯雯。 　　……所以顾荆还真喜欢这个类型的？ 　　温慕窈不自觉轻轻嘁出声，挪开目光。 　　礼堂很大也很宽阔，此刻被各大社团占领了瓜分后竟也没剩下什么多余的位置。 　　对面的窗虽紧闭，但缝隙仍有凉风透进来，温慕窈盯着透明玻璃出神，不自觉搓了搓手臂。 　　倏地—— 　　一件蓝白校服外套从斜上方将她兜头罩住，熟悉的洗衣液清香染着淡淡烟草味。 　　愣了愣，温慕窈有些莫名。 　　她抬手扯下衣服，视野清明起来。 　　顾荆慢条斯理收回手，目光随意地扫了她一眼：“穿着。” 　　他边说着脚步也没停，朝门外一人点了点头，走了出去。 　　温慕窈手里捏着男生的校服外套，缓慢眨了下眼。 　　脑子里忽的又浮现出他冲林雯雯笑的场景。 　　嘴角下拉，赌气似的把顾荆的外套仍到了一旁的板凳上。 　　吴梦艺余光察觉到动静抬头看过来。 　　温慕窈：“……” 　　她摸摸鼻子，又默默把外套叠好拿到腿上放着。 　　- 　　男生基本上不用化妆，有台词的几个角色也打个底修个眉就行，化妆师主要工作在女生。这化妆师其实也不是特别专业，还比不上一般的美妆博主，第一个上妆的吴梦艺倒是没什么意见，第二个遇到青青就碰到硬茬了。 　　上完妆后，青青拿着镜子盯着自己猴屁股似的脸和大紫色的眼影，气得直跺脚：“化的这是啥啊！还不如我自己化呢！” 　　赵轩在一旁捂着肚子笑得前仰后合，笑完了还不忘奚落两句：“就你意见多！又不是只你一只猴子，”他指了指在一旁安静刷题的吴梦艺，“你看人学霸就不一样，就算当了猴子也要当猴子里的南波万！” 　　吴梦艺脸瞬间爆红，拿着练习册坐立不安，不知如何回应调侃。 　　“赵公公你住嘴！”青青这会儿在气头上，看谁都不顺眼，“还有你吴梦艺！这会儿时间你还刷题？词儿背清楚了吗？别一会儿又像上次那样，我都叫了你打人你还站那儿不动。” 　　青青饰演的是第二幕里校园暴力女主角的大姐大，吴梦艺饰演她的小跟班。 　　吴梦艺脸色尴尬得不行：“记……记清楚了。” 　　“你看人温慕窈成绩跟你差不多，也没见人跟你似的啥时候都在做题啊。”青青说着又瞪了眼赵轩，一把抽走吴梦艺手里的练习册，“行了别做了！来跟我对戏！” 　　…… 　　元旦晚会晚上七点钟才正式开始。 　　六点的时候，包帆拿了个大袋子装了盒饭拿过来，嘱咐赵轩分给大家之后就急匆匆离开忙去了。 　　大家的妆已经都化好了，青青缠着化妆师给她改了好一会儿妆之后才勉强点头，但仍然噘着嘴不太高兴的模样。 　　赵轩把盒饭发到她手里：“行了，你别拉着个脸了，不难看。”青青正疑惑这人嘴里还能说出人话时，赵轩下一句话果然来了，“虽然就比咱温校花差那么一亿点。” 　　“……”青青咬着后槽牙举起拳头，“我创死你！” 　　赵轩慌忙歪着腰躲，边躲边偷偷朝吴梦艺努了努嘴唇，顺嘴就说出来了：“没事没事，还有学霸给你兜着底呢。” 　　吴梦艺平时总一副黑框眼镜，蒜鼻方脸，刚化妆也丝毫没提出点自己的意见，现在确实整个人显得有些滑稽。 　　赵轩大概也知道不该这么评判女生外貌，说完后立刻就瞄向了吴梦艺。还好，后者低着头看剧本，表情没什么变化，应该是没听到。赵轩舒出口气，继续跟青青油嘴滑舌去了。 　　而另一边，吴梦艺视线往下垂，捏笔的手指却渐渐勒出一抹白。 　　- 　　六点半。 　　学生会工作人员过来递更衣室人员分配表。 　　戏剧社和别的节目不同，每个演员上场时间和地点都不一样，所以学生会那头给每个人安排的更衣室也不同。谭佳已经提前差遣男生们帮忙把大家的演出服给放到各自的更衣室了。 　　男生女生分开，温慕窈和其他五个女生一块儿站在靠里的帐篷下面。 　　说是分配表，其实就是工作人员手写的一张纸，吴梦艺站在最外面，顺势接过了纸。舞台正在调试灯光，很亮，导致这边看不太清楚。为节省时间，大家让她直接念一下各自的更衣室门牌号，然后就各自分头去换衣服。 　　吴梦艺：“于潇潇……你们两人在北107，青青、我……咱们两个人在南102，剩下的两人在西101。” 　　《独行者》节目排在第三个。而于潇潇在第一幕上场，时间比较紧，于是和同为出演第一幕的女生先一步走了。 　　温慕窈正准备起身跟剩下的一个女生一起去西101时，吴梦艺突然说：“哦我看错了，温慕窈……你在东205。” 　　“东205？”温慕窈旁边的女生疑问，“为什么温学妹一个人在那么远的地方？” 　　吴梦艺眼神躲闪了下，立刻把学生会给的纸捏成一团蜷在手心，匆匆往外走：“我也不知道，可能女主角就是不一样吧，这纸上就这样写的……” 　　温慕窈皱了皱眉，虽然疑惑，但也觉得吴梦艺没理由骗自己。 　　于是跟旁边女生说了再见后，独自一个人往东边去了。 　　- 　　舞台在西边，越往东边走人越稀少，环境越冷清，人群的喧嚣声也逐渐被抛至身后。 　　上了二楼，拐过一道弯，温慕窈突然觉得有点不对。 　　她晃着头上下左右环视了一圈。这里怎么看也不像是有工作人员在用的更衣室啊。 　　难道是从这边登台的人比较少的缘故？ 　　温慕窈紧了紧衣服，脚步逐渐放缓。 　　心里觉得很不对劲。回忆了下吴梦艺说的门牌号，东205，没错啊。 　　她抿了抿唇，犹豫了几秒，最终决定还是先去看一眼，不对的话再回去找学生会工作人员确认。 　　东205在走廊尽头，门是关着的。 　　温慕窈走到门边，确认了下门牌号后，屈起手指敲了敲门，里面没动静，甚至周围都没有动静。她小心翼翼推了下门，木门“嘎吱——”一声缓缓往里推开。 　　里面一片黑暗。 　　对黑的恐惧让温慕窈不自觉顿住脚步，她探头往里看了眼，一个人影都没有。正决定转身回去找工作人员核对时，背上突然承上一股力气。 　　那人把她狠命往里一推—— 　　温慕窈没设防，整个人控制不住往前扑去。 　　踉跄了好几步，好不容易扶住一旁的桌角站稳身子往回转头时，身后的门“啪”地一声被人从外面拉上，紧接着锁“嘎吱”一声被转上。 　　外面一道“啪啪啪”的跑步声快速远去，很快便没声音了。 　　温慕窈懵逼了两秒，冲上去转门锁时，果不其然。 　　……已经被人从外面反锁住了。 　　“……” 　　温慕窈：“？” 　　……这是个什么意思啊请问。 　　周围一切黑暗，只有斜上方窗缝有走廊路灯丝丝光亮透进来。 　　半分钟后，外面路灯也倏地熄灭。 　　整个世界陷入黑暗。 　　温慕窈后背一瞬间飞起薄汗，后脑勺条件反射地开始发晕。 　　她使劲吞了吞口水，贴住墙抓着桌角稳了稳心神。 　　她也没带手机联系不了旁人，但这种情况下，坐以待毙是没有用的。 　　几分钟后，温慕窈逐渐缓和过来了些，眼睛也稍微适应了一点黑暗。 　　她抿直唇角，看了眼周围能利用起来的东西，又看了眼斜上方差不多两米高的窗户。 　　应该……能行吧？ 　　不能行也得试试。 　　温慕窈把一旁的桌子往窗边推去。桌子是木质的，很重，桌上还一层灰，看样子是某个被废弃的工具间，她用了很大的力气才推到窗户下面贴上那头的墙。 　　然后又废了九牛二虎之力把一根板凳举上去放在桌面上。 　　虚着眼睛打量了下距离，感觉差不多了她才又搬了个板凳过来桌边，踩着板凳上桌，再踩着桌面小心至极地爬上板凳。 　　晃晃悠悠的，温慕窈手刚扶上上方窗沿，朝外露出一双眼睛。 　　倏地—— 　　她和一双漆黑瞳孔对视上。 　　有人正好从窗户的外面下方一跃而起，视线刚好在刚刚那一刻和温慕窈平视上。 　　顾荆大概也是被这猝不及防的对视给惊到了。 　　男生瞳孔肉眼可见地扩大了一瞬，身体落回地面时竟还晃了两下才站稳。 　　四周本就极为寂静。 　　空气凝滞两秒。 　　双手小心地趴上窗沿，温慕窈讨好地挽出一个笑容。 　　女生像只小兔子似的小小一团挂在窗边，身体缓缓下移，只露出双圆圆的杏眼，有些不好意思地眨了眨。 　　“……” 　　顾荆被气笑了一下，顿了两秒，他转头抓了把头发，短促笑了一声，转回头睨了眼温慕窈，又笑了一声。 　　温慕窈：“……” 　　……她这样子很好笑？ 　　温慕窈晃着脖子转了一圈，正准备找个能反射人像的窗玻璃，想说看看自己到底是脸花了还是头发乱了。 　　须臾。 　　斜下方的男生倏然扬头看过来。 　　他直勾勾盯着她，缓缓点了点头，然后咬着牙齿，一字一顿地挤出几个字：“温慕窈。” 　　……就他妈不能安心等着人来救么。 第52章 求你少撩我 “如果我也对你动心了呢。…… 　　舞台那头一阵喜庆的音乐声打破沉默。 　　第一个节目表演结束, 音响里主持人说串场词的声音远远传来。戏剧社节目排在第三个，温慕窈还得赶到西边的更衣室换演出服。 　　顾荆上前拧了拧门，又试探着推了两下。 　　门是钢铁焊接的, 想蛮力踹开想必是不太可能的。 　　没时间纠结这么多，顾荆回到窗下, 扬头打量了下距离：“你打算怎么下来？” 　　“什么？” 　　“你准备自己跳下来？” 　　“啊……”本来是的。 　　温慕窈探头往外看了眼，两米的高度, 就这么生跳下去, 脚踝多半受不住, 况且她一会儿还得表演。刚刚直接就爬上来了, 确实是没考虑到这点。 　　“算了。”不远处飘来歌唱社的古风乐曲, 顾荆站到了温慕窈的正下方，手拍了拍墙, 继而朝她伸出双手，“跳下来, 我接住你。” 　　“你接住我？” 　　“怎么？”顾荆神情淡然，眉微挑, “你害羞？” 　　“……” 　　倒也不是害羞。 　　“我怕你接不住。”温慕窈眼神很诚恳。 　　顾荆：“……” 　　他没再说话, 只是手再次拍了下面前的白墙，张开，言简意赅：“跳。” 　　远处舞台的背景音乐声愈发激烈, 已然是进行到高/潮部分。 　　抿了抿唇, 温慕窈手肘撑着窗沿, 一只腿跨出去，侧坐在窗台上，又低头看下方的男生。 　　顾荆眼睫一眨不眨，紧紧地盯着她。 　　神情丝毫不慌乱。 　　男生衣领微张着, 校服衬衫顺着双手上举的姿势稍稍上耸。从她这个高度，甚至可以看见他突出的锁骨……以及劲瘦的手臂肌肉线条。 　　不是虬结那种，但看起来十分修长有力。 　　吞了吞口水，温慕窈估摸着位置挪了挪屁股。 　　另一只腿也跨过来。 　　“我跳了？” 　　“嗯。” 　　“你真的能接住？” 　　“……” 　　微不可查叹了口气，顾荆颔首。 　　心一横，温慕窈跳了下去。 　　下一刻，她便整个人扑进了男生的怀里。温慕窈身材纤细，并不重，顾荆脚步只后挪了几步便迅速站稳。 　　紧接着，他迅速收拢手臂，将她揽进怀里。 　　顾荆清隽五官在视线里倏地放到最大，随之而来的是鼻息间极为熟悉的洗衣液淡香和……唇间擦过细小绒毛的若有似无触觉。 　　——她的嘴角贴着顾荆侧脸划过。 　　也不知是谁的心跳，在两人紧贴的身子里极为重地跳动了下。 　　温慕窈呼吸一滞，心下一紧，脚尖还没落地人就条件反射地往自己身后撤，连带着顾荆也朝前踉跄了两步，两人维持着紧贴的姿势一同朝墙边靠去。 　　“咚——” 　　温慕窈本以为是自己的头撞上了墙，但后脑勺并没有传来痛感，相反是软软的触感。 　　她侧了下头，斜上方很近的位置，男生很轻地“嘶”了声。 　　温慕窈这才发现，顾荆在刚那一瞬间，反应很快地将手从她后背移到她后脑勺，同时自己手肘硬生生撞上了墙，顺着墙体摩擦，移动几厘米后，撑住了两人的重量。 　　顾荆很快撤离。 　　“你手——” 　　“没事。”顾荆边说边拢她手腕，拉着她快速往西跑。 　　时间很紧。 　　随意找了个最近的更衣室，顾荆把温慕窈拉进去，动作利落，“唰”地拉上帘子。 　　“你先脱衣服，我去拿演出服。” 　　“哦，好……”话还没说完，顾荆已经跑走了。 　　今天天气极冷，气温零度以下。 　　温慕窈穿得很厚，里里外外秋衣秋裤毛衣保暖衣穿了好几层。 　　没有犹豫，她迅速开始脱衣服。 　　刚套头脱掉毛衣时，帘子外传来“咚咚”两声，屈起手指敲墙的声音。 　　“衣服。”含着喘气声。 　　“哦。”温慕窈把帘子拉开一条缝，手臂往外伸。 　　跑得很急，顾荆胸口还在起伏，视线落在女生伸出来的手臂上，动作忽的一滞。 　　光溜溜的手臂，皮肤白皙滑嫩。 　　顾荆不可自控地走神两秒。 　　温慕窈手晃了两下，摸到顾荆递过去的衣服，抽走，手臂收回。 　　顾荆手握成拳抵在唇边，咳嗽了两声，略显僵硬地转过身，背对着帘子。 　　身后不到半米距离的位置，布料擦过女生身体发出窸窣声，因用力且急促地穿脱衣服而从喉咙里极小声溢出的甜腻呻/吟声。 　　顾荆薄唇拉成一条直线，眼前不断闪过那抹白，脸颊触觉回溯。 　　背部肌肉无法抑制得越绷越紧。 　　- 　　时间卡得刚好合适，温慕窈赶到舞台边的时候，第一幕正好接近尾声。 　　下面观众被掀起一阵又一阵的浪潮。 　　温慕窈迅速戴好耳麦，缓了缓气息，站到青青前面。 　　“你怎么这么慢？”青青皱眉问。 　　“有点事耽搁了。”温慕窈没明说，收回视线时往后扫了眼，神情有些捉摸不透。 　　吴梦艺埋着头站在角落里，身体还在微微发颤，不敢和她对视。 　　“啊？你刚不是——”青青正说着，突然注意到舞台上灯光熄灭，第一幕谢幕，背景音乐更换，第二幕即将开启。她拍了拍温慕窈肩膀，提醒道，“准备了。” 　　预定鼓点声响起，付盛从对面上场，温慕窈也掀开自己面前的帘子上场。 　　台上灯光很亮，台下观众拥挤着，黑色乌压压一大片，看不太清。温慕窈定住心神，流畅地开始说台词。 　　…… 　　第二幕进行到中间高/潮修罗场画面，台下人群倏地爆发出一阵尖叫，整个场馆内沸腾起来。 　　刚被青青饰演的角色推了一把，跌坐在舞台上的温慕窈侧头朝舞台边看去。 　　顾荆一身普通校服走出来，身材挺拔，极为扯眼球。 　　按照剧本，他迈着步伐走到温慕窈面前，蹲下，朝她伸出手，视线直勾勾垂向她，语气平淡地说出他仅有的一句台词—— 　　“如果我也对你动心了呢。” 　　刹那间，台下再次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啊啊啊啊啊————” 　　温慕窈神情愣住。 　　对面男生眉梢微不可查抬了抬，眼神坦荡清朗。 　　有那么一瞬间，温慕窈都在怀疑是不是剧本改了或者自己记错了。 　　因为…… 　　根本就不是这句台词。 　　在剧本里，顾荆饰演的角色原台词是“你还好吧？” 　　一直到昨天的彩排里他都是这么说的。 　　今天怎么……？ 　　没时间细想那么多。 　　好在顾荆这句台词并不承上启下，不影响主线，不远处的付盛如预期演了下去，温慕窈也转头看过去，继续接台词。 　　…… 　　“怎么回事啊？！” 　　几人一下舞台，包帆就急急跑过来，眉头皱成川字，“顾同学，你刚刚怎么改了台词啊？” 　　“哦。”顾荆懒懒散散拉开校服拉链，靠在一旁的桌边，“不记得了，就随意改了改。” 　　包帆：“……” 　　不记得……就他妈一句台词你都不记得？ 　　包帆比较古板，他还在独自懊恼时，谭佳从舞台对面绕了一圈赶了过来：“挺好挺好！顾同学改的这句台词效果非常好！我刚刚过来的路上看好多人都说心动得不行呢……” 　　“啊？”包帆转头，“真的吗？” 　　“对啊，女生们现在都还在尖叫。” 　　“那就好那就好……”包帆顺了顺胸口。 　　“唉，这可不行啊。”付盛扬起唇角，佯装不快地捶了捶顾荆肩膀，“你这抢我男主角风头了。” 　　“付同学你也帅呆了！”端水大师谭佳立刻竖起大拇指，“台词一个字都没卡顿！” 　　“诶，”付盛故意说，“谭副社，你怎么能内涵小荆忘台词呢？” 　　“哪有内涵啊我……”谭佳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顾荆手里划拉着手机，无所谓地勾了下唇角。 　　温慕窈坐在梳妆镜前，眨了下眼，瞳孔微挪，看向镜子里的顾荆。 　　所以是真的…… 　　只是忘了台词，才临时改的吗？ 　　还没琢磨出个所以然，第三幕的演员们也下了场。 　　有个女生看到温慕窈后水都没来得及喝一口，连忙凑过来左摇右看了一圈：“窈妹，你还好吧？”她也跟着于潇潇这样喊。 　　“嗯？” 　　“刚吴梦艺不是跟你说错更衣室门牌号了？你是不是迷路了？” 　　温慕窈转头看她，迟疑问：“你怎么知道？” 　　女生急急喝了口水，咽下去后说：“我肯定知道啊，刚清点人数时你好久都没来，顾学长发了好大一顿火呢，让吴梦艺仔细回忆跟你说错的是哪个门牌号。” 　　“顾……”温慕窈顿了下，“顾荆？” 　　“对啊，”女生抖了抖肩膀，“吴梦艺当场就被吓哭了。” 　　“……” 　　女生看温慕窈神情：“你也觉得奇怪吧？” 　　温慕窈还有些没回过神来：“啊？” 　　“平时看顾学长那么无所谓的，”温慕窈和顾荆不熟是公认的事实，女生当然不会往另外的方面想，“原来他也挺负责的。” 　　心里似乎有一根羽毛细微地滑过。 　　温慕窈跟着人群往外走，抬头就看见几米外的顾荆。 　　顾荆校服外套挂在手弯，周遭灯光昏暗，男生下颌线愈发显得利落流畅。 　　舔了舔唇角，脑子里有个猜测正要缓缓落下时，温慕窈看见林雯雯拿着手机朝顾荆走去。 　　两人交流了几句，林雯雯举起手机，自然地偏头靠近顾荆，两人一同看向镜头。 　　突然。 　　身后有男生追逐打闹着跑过来，撞了下温慕窈肩膀。 　　她踉跄两下站稳。 　　赵轩边躲着青青的追击边喊了句：“不好意思啊温校花。” 　　林雯雯和顾荆也同时偏过视线看过来。 　　林雯雯还穿着舞蹈服，妆发齐全，妆容是冷艳的欧美妆。 　　打量了温慕窈两眼，林雯雯神情谈不上热情，没笑的时候脸更是臭。 　　她朝温慕窈招了招手，随意道：“你也来吧。” 　　“……” 　　温慕窈收敛住神情，朝两人走去。 　　她站在林雯雯的另一边，三人看向镜头，林雯雯按下自拍键。 　　…… 　　拍完照，林雯雯转身回更衣室。 　　关上门后，她嘴角缓缓上扬，又低头翻出刚那张照片，和今晚的其他自拍照一同暗戳戳发上自己的视频号。 　　妈耶。 　　她终于和自己磕的cp……合影了！！！ 　　- 　　回到房间时已经晚上十点了。 　　温慕窈有点累，坐到懒人沙发休息，没急着去洗澡。 　　手机震了下。 　　【于潇潇】：窈妹！我才知道吴梦艺今晚跟你说错更衣室了！ 　　她是第一幕的演员，提前就去舞台边备着了，刚刚回家路上和社团其他女生聊天才知道这茬。 　　【于潇潇】：听说你迷路了，你还好吧？ 　　温慕窈头靠在沙发背上：【没事啦。】 　　倒不是完全不跟吴梦艺计较，她只是懒得说太多。 　　【于潇潇】：是顾学长来找你的？ 　　【My】：……嗯。 　　听说温慕窈没事，于潇潇八卦心思又上来了：【听说顾学长好像很紧张你啊？】 　　“……” 　　脑子里闪过无数画面，最终只化成了一个句号：【。】 　　于潇潇说是这样说，自己也没觉得是真的，她其实也觉得顾荆应该是紧张演出不成功，毕竟女主角都不在还怎么演。 　　【于潇潇】：好啦，不调侃你了。 　　两分钟后。 　　【于潇潇】：！！！ 　　【于潇潇】：你今晚跟林雯雯合影了？ 　　【My】：嗯。 　　【My】：你怎么知道？ 　　【于潇潇】：林雯雯发到她某音了！ 　　【于潇潇】：你和顾学长还真是流量密码，这才两个小时，她这条点赞又上万了。 　　于潇潇把林雯雯某音号推给了温慕窈，温慕窈点进去看。 　　他们三的那张合影被林雯雯放在最后一张。 　　照片背景灯光不甚亮，五彩灯光在三人脸上流转，三人风格迥异。 　　温慕窈脸颊小巧精致，妥妥的初恋脸，林雯雯站在中间，身材丰腴，走的是欧美范儿，顾荆身高腿长，为了配合两人身高肩膀微微弓着。 　　温慕窈点开评论： 　　【啊啊啊雯雯yyds！粉头粉头！】 　　【好配好配快上呼吸器！】 　　【不是吧岭七是看颜值入学的吗？】 　　…… 　　林雯雯只回复了说好配那一条：【我也觉得[狗头]】 　　温慕窈收起评论区，又点开图片看了眼，视线在林雯雯和顾荆两人脸上逡巡。 　　很配吗？ 　　……也还好吧。 　　嘴角不自觉鼓了鼓，正想退出某音时，温慕窈倏地注意到画面最左边，顾荆左手手肘处的衬衫隐隐透着血迹的红色。 　　洗完澡，温慕窈出了淋浴间，脚步一顿，这才反应过来。 　　啊。 　　是那时候吗？ 　　眼前快速闪过一道画面。 　　顾荆搂着她撞到墙上，扶着她后脑勺，手肘撞向墙。 　　视线看向桌上的擦伤药。 　　上次顾荆给她买的还没用完。 　　看了眼保质期没过期，温慕窈手指捏了捏药盒，拿起出房间门。 　　顾荆房间门敞开着，灯关着，温慕窈晃着头看了圈。 　　衣帽间传来光亮。 　　朝那头走去。 　　顾荆穿着一身家居服，衣领颜色稍深，被沾湿。 　　他高瘦身影背对着门，拿着毛巾动作懒散擦发尾。 　　听到门口声响，顾荆转过头。 　　温慕窈脚步顿了下，继而淡然朝他走过去，递出一包药：“你手肘，擦擦。” 　　顾荆手里还拿着手机。 　　他皱了下眉，手肘抬了抬，伤口隐在长袖里，看不到。 　　顾荆语气不甚在意：“我自己擦？” 　　“不然？” 　　“忘恩负义。” 　　“……” 　　“我自己擦不了。”顾荆把毛巾扔进脏衣篓，“你来。” 　　也不是不可以。 　　温慕窈把药品放到一旁桌子上，解开塑料口袋，抬眸看过去，“你先把袖子——” 　　目光不经意间瞄到他手机屏幕。 　　十分熟悉。 　　就是她刚刚才看过的界面。 　　林雯雯的某音号。 　　心里莫名其妙升起股躁意，温慕窈收回手，即刻改变主意：“我要吹头发，你自己来。” 　　“……” 　　“今晚很累。”顾荆倦怠掀起眼皮，“来不了。” 　　“和女生合影累？” 　　“……” 　　话语脱口而出，温慕窈神情差点没收住。 　　她无声咳了下，转而去拿吹风机：“我今晚也很累。” 　　“哪里累？”顾荆上前，伸手轻而易举夺过她手里吹风机，甩回桌面，“和男主角拥抱累？” 　　“……” 　　两人距离倏然拉近，男生刚洗完澡的薄荷味沐浴露清香包裹周身。 　　一起蔓延过来的，还有他灼热的呼吸。 　　温慕窈喉咙滑了滑。 　　默了两秒，她面不改色，故意道：“那倒不累，那个感觉挺好。” 　　“挺好？” 　　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顾荆舌尖抵着脸颊笑出声，还掺杂着浅浅气息声。 　　温慕窈移开视线，刚想挪动脚步。 　　面前男生长腿动了动，温慕窈身后的门“啪”地被关上。 　　顾荆垂头看她，两人距离被拉得更近。 　　身后是门，无路可退。 　　温慕窈被他圈禁在方寸之间，空气都瞬间变得稀薄。 　　顾荆慢条斯理地抬手，撑在她脑袋边的门上。 　　“那——是跟他感觉好，”他语调拖了一拍，视线漫不经心睨过来，“还是跟我感觉好？” 第53章 求你少撩我 他居然想直接用唇封住她这…… 　　男生漆黑瞳孔近在咫尺, 直勾勾盯着温慕窈看，像是要把她一圈圈吸进去。 　　温慕窈纤长眼睫眨了下。 　　“哥哥觉得呢？” 　　顾荆敛眉：“嗯？” 　　“哥哥觉得……”温慕窈脚尖动了动，朝前半步, 仰头看他，声量压低, 像是耳语，“是谁比较好啊？” 　　顾荆垂眸。 　　小姑娘皮肤光滑细腻, 光点在她秀气五官跳跃, 距离极近甚至能数清她鼻梁的细小绒毛。 　　呼吸间是淡淡的水蜜桃香气。 　　不腻, 微甜。 　　脊椎骨忽的一阵电流窜上来, 顾荆身体不自觉绷紧了瞬。 　　“小荆？”门外忽的传来陈姨的声音, 她屈指敲了敲门，“你在里面吗？” 　　声音就在温慕窈背后, 一门之隔的位置。 　　听来就像是将两人此刻旖旎瞧了个干净，莫名叫人心虚。 　　“小荆？” 　　陈姨声音抬高了些。 　　顾荆偏了偏头, 正准备回复。 　　“陈姨，是我, ”温慕窈突然回答, 声音又软又细，“我在换衣服呢。” 　　她圆圆杏眼盯着顾荆，睁眼说瞎话, “哥哥的话, 应该不会在这里吧。” 　　“哦, 好的。我再去别处找找。” 　　“嗯。” 　　“对了小窈，你换完衣服也赶快下来，马上零点要跨年了。” 　　“知道了陈姨。” 　　“这小荆去哪儿了，刚刚明明看到他进了衣帽间的啊……” 　　门外人无疑有他, 脚步声远去。 　　顾荆极缓地舔了舔唇，短促气音笑了声。 　　他撑在门上的手掌下滑，落到门把手上，正准备拧开。 　　“现在吗？”温慕窈歪头看他。 　　“怎么。” 　　“不太好吧。”温慕窈吞了吞口水。 　　“……” 　　“要是陈姨不小心看见你从我更衣室出去会不会觉得你——” 　　下颌骨倏地被人捏住，话语就此打断。 　　“温慕窈。” 　　顾荆虚了虚眼睛，一字一顿，警告地喊她名字。 　　“昂？” 　　男生手用了点力气，温慕窈嘴角微微嘟起，发音含糊，眼神却依旧是无辜状。 　　顾荆视线下移，在她湿润透粉嘴唇停留两秒。 　　喉咙极重地滚了滚。 　　有那么一瞬间。 　　他居然想直接用唇封住她这张嘴。 　　- 　　元旦晚会后不久就是期末考试，杨天林每天敲锣打鼓地督促班里人学习，生怕有谁心留在了元旦晚会收不回。 　　但越枯燥的生活，学生们便越会自己找乐子。 　　新年的第一周发生了两件大事。 　　第一件事是本就在网上通过短视频形式火过一圈的戏剧社“当家”cp温慕窈和顾荆现在更爆了——因为元旦晚会上那句“如果我也对你动心了呢。” 　　网上流传着各种视角的，岭七学生上传的拍摄视频，几乎所有视频都无一例外地获得了上万点赞。背景是嘈杂喧嚷的尖叫声，顾荆那句话一出来，镜头随着人群尖叫声疯狂抖动，聚焦都聚不了。 　　美好年纪，超高颜值，引得无数网友开始忆往昔并感叹——果然是只有长得好看的人才有青春，而我的青春，只有刷题和“明天叫你家长来办公室”。 　　外校的人都纷纷来围观就算了，最让温慕窈无语的是，居然还有自称星探的人直接找到学校来了。那人拍着胸脯说他是华娱老牌星探了，说什么岭七校友、女明星司禾就是他发掘出来的。 　　当时岭七正好是下午放学时间，他们在学校门口拦住俩人说这事儿。 　　温慕窈是给面子没直接走开。顾荆连明信片都懒得接，直接和那人擦肩而过去叫保安了。 　　第二件事是关于温慕窈自己的。 　　头天睡得很早，手机忘记充电干脆没带在身上。温慕窈早上从学校门口一路走到班级，都莫名地受到无数人的注目礼。 　　他们那眼神，怎么说呢……就像是在看某个即将被行刑的犯人般怜悯。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还有个女生突然冲上来抱了下温慕窈，又怜惜地拍了拍她的肩膀就跑走了。 　　温慕窈：“……” 　　难道是上个月学校组织体检，她被查出什么只有三天寿命的大病么？不然怎么招来了全校师生的同情…… 　　最终还是得小灵通于潇潇解开她的疑惑。 　　“发生了那种事儿你怎么都不跟我说呢！”温慕窈一进教室，于潇潇就哭唧唧地跺着脚冲过来。 　　“……啥事儿？” 　　“真没想到吴梦艺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居然心肠那么坏！”于潇潇握拳，盯着窗边吴梦艺位置看的双眼像是要射出冷箭来。 　　“……” 　　“她怎么能把如此弱小可怜又无助的你关进没人的工具间呢！”于潇潇痛心疾首。 　　“……” 　　虽然但是。 　　温慕窈并不觉得自己弱小可怜又无助。 　　温慕窈：“所以你是怎么知道的？” 　　于潇潇眼睛瞪大：“你没看论坛吗？” 　　有人分享了一段视频到学校论坛里。 　　视频是在周末最后一天的深夜上传的，却在不到半天的时间迅速传遍了全校。 　　于潇潇立刻把视频在手机上点出来递给温慕窈。 　　视频只有十几秒，是从微敞开的消防通道门外录的。 　　大概前后是剪辑过，只留下了关键部分。温慕窈穿一身白色羽绒服头发披散，镜头在她侧脸斜后方，她站在工具间门外正往里望时，后面不知从哪突然冲出个穿校服的女生，猛得把她往里一推，紧接着迅速锁门。 　　镜头抖了下，很近的位置传来录视频人倒吸口气的声音，听起来像是个女生。 　　视频本没有录到校服女生正脸，但她锁住门后又一脸心虚地左右张望了一眼，然后飞快跑走。 　　温慕窈是校花，各种偷拍照早传遍学校论坛，认识她的人还蛮多。 　　吴梦艺就不同了，几乎没人知道她是谁。 　　直到有人翻出两天前，周五晚上元旦晚会演职人员大合影，敏锐地将她与戏剧社某参演人员对上号。 　　于是极为讽刺的，她的姓名班级照片也迅速被人po出来传遍了整个论坛。 　　【吴梦艺，高一十五班学习委员，曾给顾荆写过情书。大家可以开始尽情发挥了。】 　　【yue啦哈哈，丑人多作怪，呕。】 　　【好无语啊，这人真的是高中生吗？居然还搞这种小动作。】 　　【对啊，她莫非是想把女主角锁了然后自己上？】 　　【别搞我《独行者》，我谢谢您[再见]】 　　【呵呵[年级排名]这人还是高一大学霸呢，果然学历≠人品。】 　　【等下……之前梁娅是不是霸凌过她？好像见到过几次。】 　　【妈耶，所以梁娅一番用心良苦我们其实是误会她了？】 　　【srds梁娅也不是啥好玩意儿，全员恶人罢了。】 　　…… 　　温慕窈把手机还给于潇潇。 　　转头看了眼，身后座位空着，听说吴梦艺请假了。 　　“日啊！”刘归也到教室了，一拳头砸在课桌上，愤恨地说，“温校花你受了这种委屈怎么不跟你归哥说啊！你归哥给你做主啊！” 　　猝不及防一声闷响，温慕窈被吓得眼皮一抖。 　　顿了两秒。 　　她耷拉下眉眼，唇角可怜兮兮抿起，大眼睛升腾起雾气，微不可查叹出口气。 　　“我没关系的。”她小声说。 　　“操！” 　　“啥人啊敢这么对咱们温校花！” 　　“学委平时看起来寡言寡语的居然是这种人！” 　　…… 　　前后左右的男生们也迅速被激起了保护欲。 　　在一堆人的咬牙切齿中，温慕窈一脸淡定地收起神情，摸出练习册，低头开始刷题。 　　她自认不是个善良的人，甚至睚眦必报。 　　周末两天不在学校，如果不是论坛发视频这人抢了先，温慕窈并不觉得自己会如此轻易地就放过吴梦艺。 　　- 　　却没想到一直到考试前一天，吴梦艺都没来学校上课。 　　八卦欲与愤恨被时间冲淡，闲心被考试时间接近的紧迫给掩埋。 　　温慕窈再次见到吴梦艺时是在来学校拿成绩单那天。 　　于潇潇去图书馆还书，温慕窈坐在门口的长椅上等她。 　　吴梦艺深埋着头抱着一堆书从图书馆里走出来，脸颊内凹，神态憔悴得不像话。 　　几个男生笑闹着跑上楼梯撞上吴梦艺。 　　书哗啦啦掉一地，男生俯身帮她捡书，吴梦艺却慌忙用双手先遮住自己的脸，书也不要就撒腿跑走。 　　抬头看到温慕窈时，她突的脚步一顿。 　　温慕窈眼神不躲闪，懒洋洋靠在椅背。 　　“你不需要用这种眼神看我！” 　　吴梦艺突然带着哭腔吼出声，五官都陷入极度扭曲的状态。 　　“对啊，我就是嫉妒你，长得好看所有男生都喜欢你，脑袋聪明不用费力学习也能考好，被梁娅欺负了一堆人赶着来救你，顾荆他爸一个电话就连孙韬也能跟你赔笑脸，演个话剧你演众星捧月女主角我就只能演校暴头子的小跟班，真讽刺啊……” 　　她眼泪唰唰掉，颤抖着手指向自己，“而我呢？就他妈因为我妈是梁娅他爸的小三，就他妈因为梁娅她妈自杀了，我被梁娅霸凌羞辱了整整一年，她还逼着我写情书让所有人看我笑话！我他妈又做错了什么！我就想安安静静学习考个好学校远离这里这还不行吗？” 　　“凭什么，凭什么，你凭什么啊温慕窈？” 　　一开始其实只是羡慕，心里酸地不住冒泡。 　　后来也不知是从那一刻起，这抹情绪就不知不觉地变了味。吴梦艺心想，大概是从梁娅脚伤痊愈来了学校那天开始吧。 　　梁娅无聊，惯例以欺负她来找乐子。其实梁娅这人说记仇也心大，躺医院俩月，温慕窈那事儿她早就忘得九霄云外了，哪还记得要来报复什么啊。 　　但吴梦艺记得啊。 　　她当无数人面出丑那天，温慕窈可是出尽了风头。于是吴梦艺就装作随口提了一句，说自己还得去找温慕窈改物理错题，能不能让梁娅先放过她。 　　被这一提醒，梁娅果然回忆起那茬，说对啊她怎么忘记还有个温校花了，接着她立刻跟自己说，只要她去把温慕窈给找来她就放过她。 　　那天吴梦艺把温慕窈带到后在往回走的路上，突然瞥见顾荆从篮球馆那头飞奔过来，男生速度快得连影子都追不上。 　　她视线远远跟着顾荆身影，眼睁睁看着他跑去了操场边的那个角落。紧接着，孙韬和一群男生也骑着自行车急哄哄往那头赶。 　　凭什么。 　　凭什么所有人都对她冷眼相待，却对温慕窈…… 　　就因为温慕窈长得好看吗？ 　　这个世界真特么恶心。 　　…… 　　埋在深处的蛇信子终于在元旦晚会那天晚上吐出了毒丝。 　　像是被魔鬼附身。 　　她心想，她不需要很多，只需要温慕窈错过演出，仅一次，就做一次全社的罪人就可以了。 　　…… 　　“凭什么？”温慕窈慢悠悠起身，眼神坦然，“凭你软弱不敢抗争，凭这世界上比你倒霉的人多了去了他们也没选择去伤害别人，凭你太过蠢笨……” 　　她凑到吴梦艺耳边，压低声音遗憾叹气道，“唉，你这事儿干得确实不聪明，推人锁门现在小学生都不干了，这不，你伤不了我还把自己搭了进去。” 　　“我要是你的话，我就直接给钱找小混混把你套麻袋里打一顿，”温慕窈摇头晃脑地道，“一顿不行打两顿，两顿不行打三顿，总会老实的。” 　　她眼睛亮晶晶地眨着，“你说是吧学习委员？” 　　“……” 　　温慕窈搓着手臂往图书馆走去：“怎么潇潇还不出来，冷死我了……” 　　“温慕窈。”吴梦艺突然低声叫住她。 　　转头，她嘴角挑起一抹讥诮，神情恶劣道，“你哥哥顾荆……应该知道你其实是这种人吧？” 　　温慕窈侧头瞥她。 　　“所以第一次社团活动那天，一不小心得知队友是你的时候，才会迫不及待地找付盛换掉兔子面具吧。” 第54章 求你少撩我 早就心怀不轨。 　　对面的女生并没有出现吴梦艺想象中的神情。 　　“我亲耳听到了顾荆和付盛俩人的谈话。”吴梦艺有点慌, 补充说，“就在一次排练中场休息时。” 　　“哦。”温慕窈点点头，没什么情绪, “所以呢。” 　　“……” 　　“你以为我跟你一样敏感，谁的想法都在意吗？”温慕窈耸耸肩。 　　吴梦艺嘴唇发抖。 　　“你挺可怜的。”温慕窈跨上台阶, 居高临下看她，“真的。” 　　- 　　然而。 　　不是谁的想法都在意。 　　但有些人的想法却是无法不在意。 　　吴梦艺走后, 温慕窈继续抬脚往楼梯上走。 　　在思忖着什么, 步伐也缓慢起来。 　　摸出手机, 点开顾荆微信, 打字：【你……】 　　想了想, 又删掉。 　　她决定当面搞清楚。 　　温慕窈和于潇潇去吃了个饭才回到了臣湖一品。 　　顾荆不在，陈姨说他跟朋友出去了。 　　温慕窈点点头, 慢条斯理地吃饭。吃完饭戴上了围巾帽子，跟陈姨说她出门溜弯去了。 　　“好, ”陈姨心里还得记挂着上次臣湖一品里那变态的事，“早点回来, 晚上危险。” 　　“嗯。” 　　“如果害怕的话跟小荆打电话, 他就在篮球场打球，来得快。” 　　“篮球场啊，”温慕窈眨了眨眼, “好的。” 　　顾荆果然在篮球场打篮球。 　　除了他其他的也都是一些熟面孔, 刘归杨飞吴三他们, 不过这次付盛也来了。 　　时间已经傍晚，冬天天黑得快，篮球场已经亮起了灯光，放假的缘故这边球场几乎都被占满了, 人声鼎沸的。 　　温慕窈没跟他们说，远远坐在了场边的长椅上，买了杯奶茶乖乖坐这儿等。 　　嘴里嚼着珍珠，她抬头往那头看。 　　黑衣灰裤白球鞋，顾荆黑色碎发散在额前和头顶，略微凌乱，身高腿长，光是站那儿就是一道风景线了。 　　周围不断有路过的女生们互相扯扯衣袖再回头看过来，温慕窈对面的场边也坐了好几个女生，目光毫不避讳且兴奋地朝那头看。 　　不似场上那般生猛敏捷，反正也是打着玩，顾荆运球投球都是懒懒散散的，刘归冲上来抢球，他便直接把球抛给他。刘归抢球姿势都摆好了，怀里突然塞进篮球懵逼了下两秒，握拳捶向顾荆，顾荆嘴角淡扯，侧身轻易躲开，手揉了下后脖颈往场边走去。 　　“你干嘛去啊荆哥？不打了啊？”刘归声音很大，温慕窈坐在和他们距离了一个半场的位置都能听见。 　　顾荆慢悠悠回了下头，薄唇翕动说了句什么。 　　“靠！”刘归愤愤地甩了下肩膀，把篮球拍的啪啪响，“是不是给你喜欢那姑娘呢？” 　　顾荆没搭理他，弯腰从外套里摸出手机，手指漫不经心地在屏幕上点了几下。 　　“嗡——” 　　兜里的手机振动了下。 　　温慕窈摸出来看。 　　【Mirror】：在家？ 　　温慕窈愣了下。 　　球场那头又传来吴三极为笃定的回复刘归的声音：“绝逼是！球都不打了跑去给人发信息！” 　　咕隆。 　　嘴里的珍珠一整个吞了下去。 　　连忙拍了拍胸脯顺口气，温慕窈回复：【怎么了？】 　　【Mirror】：出不出来吃烧烤？ 　　【My】：我吗？ 　　【Mirror】：嗯。 　　顿了几秒，那头又补充了一句：【刘归他们非要叫你一起。】 　　【My】：…… 　　默了默，温慕窈拍了个周遭环境发过去。 　　【My】：[照片] 　　【Mirror】：…… 　　那头垂着头看手机的男生眼睫眯了眯，忽的侧头，掀眼皮极为准确地和温慕窈对上视线。 　　“诶？温校花！”杨飞不知什么时候也顺着顾荆视线看了过来。 　　“温校花！”刘归眼睛瞪大了下，手臂夹着篮球先一步跑过来，“你怎么在这儿？” 　　“我——” 　　“啊！”刘归一拍脑袋，“我差点就忘了！你也住在臣湖一品的啊。” 　　吴三也跑过来攀住刘归肩膀，热情道：“我们一会儿要一起去吃烧烤，温校花一起啊。” 　　“你们几个喝酒还叫人小姑娘一起啊。”付盛走过来笑着道。 　　“怎么？”刘归挤眉弄眼，“盛哥你不愿意啊？” 　　杨飞跟着“哎哟”了声。 　　付盛散漫笑了下，看向温慕窈：“我当然很愿意啊。” 　　几人还在打闹，温慕窈身后突然冷不丁传来一句：“不走么。” 　　她回头看。 　　顾荆往这边瞟了一眼，边穿外套边兀自往外走。 　　刘归和几人面面相觑：“荆哥这是咋了？刚不是还好好的嘛。” 　　吴三轻蔑语气：“你懂个屁！肯定是因为他喜欢的那姑娘呗。” 　　“啊？” 　　“这反应不是吃醋就是吃醋了。” 　　…… 　　付盛朝温慕窈扬了扬下巴：“走吧。” 　　见女生没反应，他又在她脸前打了个响指：“在想啥呢。” 　　“哦。”温慕窈收回神思，起身，“走吧。” 　　去的烧烤店就在臣湖一品大门对面。 　　从篮球场走到那边还有一段距离。顾荆和刘归他们几个走前面，男生们喧喧嚷嚷的，勾肩搭背声音重叠，话语重点来来去去不离调侃顾荆是不是有喜欢的姑娘了。 　　付盛和温慕窈落后他们一米，并排走在后面。 　　“寒假打算怎么安排？”付盛主动聊起话题。 　　“写作业。” 　　“就写作业吗？” 　　“嗯。” 　　“我的意思是，”付盛笑，“要出去玩一玩吗？比如出去看个电影吃个饭之类的。” 　　“可以啊，”温慕窈眨了眨眼，“大家一起吗？” 　　“就我俩，”付盛拉近了些两人距离，“单独。” 　　“哦，我——”温慕窈不动声色拉开距离，正打算随意找个借口搪塞掉。 　　“一会儿吃哪家？” 　　走在前面的顾荆突然回头问付盛。 　　“嗯？”付盛愣了下，“就对面那家啊，怎么了？” 　　“没事。”顾荆视线不动声色地左移了下，“就是那家环境不是很好。” 　　“哦是吗？”付盛没来过这边吃东西，转头看温慕窈，“你介意吗？介意的话咱们换一家。” 　　本来也不饿就是被拉着去的温慕窈摆摆手：“没关系的。” 　　“嗯，”付盛说，“要是觉得不舒服随时告诉我。” 　　“哦哟~~~” 　　刘归杨飞吴三几人又开始互相捶打着胸口，暧昧地起哄。 　　顾荆：“……” 　　“诶荆哥你走那么快干嘛？”注意到顾荆倏地拉下脸，加快速度朝前走，吴三喊道。 　　“太吵。” 　　前面人冷冷撂下一句话。 　　“……” 　　- 　　寒假的晚上九点，正是烧烤店生意最火热的时候。 　　几人进店里空桌已经没几个了，老板又临时在靠里面的墙边搭了个桌子给几人坐。 　　男生们倒是都绅士，把避风的位置让给了温慕窈。 　　顾荆洗了手回来，在温慕窈左边唯一的空位入座了。 　　刘归一坐下来就叫老板拿了一打啤酒过来，又非常熟练地点了一堆吃的。 　　右边的付盛把菜单推过来问温慕窈：“想吃点什么？随便点。” 　　“对，随便点！”刚倒上啤酒的刘归财大气粗地一挥手，“荆哥请客！不用跟他客气！” 　　顾荆视线淡淡瞥过来。 　　刘归喝了口酒打了个酒嗝，根本没注意到：“你归哥跟他熟着呢，他不敢说你什么的！” 　　“……” 　　温慕窈其实不饿，但刘归都这样说了：“这样啊。” 　　她沉吟了下，小心翼翼指着炼乳馒头：“那我想要这个。”她目光转向顾荆，“可以吗顾学长？” 　　“……” 　　顾荆懒洋洋靠在椅背，看着她，嘴角轻扯。 　　“是不是有点不太好啊……” 　　温慕窈声音渐渐低下去，神情显得有点无措。 　　“那你别点。” 　　顾荆似笑非笑道。 　　“……” 　　其他人俱是一愣。 　　“诶小荆你怎么说话呢。”在场也只有付盛敢说顾荆一句，他转过头跟温慕窈解释，“你不了解他，他这人就这样，说话不中听的。” 　　他找来服务员，“加一份炼乳馒头。” 　　顾荆视线慢悠悠移开，没说话。 　　男生们打完篮球，体力消耗大，一打酒和一桌菜很快就消了下去。 　　杨飞又叫来服务员添了些菜和酒。 　　索性无聊，吴三开始撺掇着大家玩游戏。啤酒瓶指到谁，谁就说一个少有人知道的小秘密。 　　八卦心顿起。 　　刘归几口喝完他手边那瓶，放到中间开始转。 　　第一个转到杨飞。 　　杨飞叹了口气：“其实我暗恋过咱班文艺委员，高一的时候。” 　　“卧槽——” 　　“我靠就他妈每天都给荆哥送早餐的那个？” 　　“日日日！！！” 　　“那你还能跟荆哥做兄弟，看来你对荆哥才是真爱啊！” 　　“滚呐。” 　　…… 　　杨飞这第一轮就将气氛推到了高潮，并将秘密的尺度给定了下来，之后的一个比一个劲爆—— 　　“喜欢荆哥曲线救国来追我那女生，其实是我追她。” 　　“我有段时间有点尿失禁，天天都垫着卫生巾。” 　　“我连女生的手都没碰到过。” 　　——“这他妈算个屁的秘密啊？”“对啊这不是有眼睛就能看出来的吗？”“差不多了差不多了哈。” 　　“这是我最长一段时间的空窗期，因为一个女生。” 　　——“哎哟，盛哥可以啊，哪个女生啊？”“对啊，她在场吗？”“你这就不厚道了啊，在场不就一个女生么。” 　　…… 　　温慕窈运气好，前面接近十轮都没指到过她。 　　顾荆也是。 　　刘归喝了酒脸上红得跟猴屁股似的，掰着手指一数发现了这事儿，瞬间一跳而起：“我还就不信了，今晚不问出点温校花和荆哥啥秘密我就不回去了！” 　　“你想得美，还想不回去。” 　　“滚滚滚你个小三儿。” 　　刘归直接站起身，一只脚踩到凳子上，胳膊朝后面扬起借力转啤酒瓶。 　　倒是真的给转到温慕窈了。 　　所有人目光瞬间甩向温慕窈，眼睛瞪成铜铃等着吃瓜。 　　思忖了几秒，温慕窈说：“其实我有一个哥哥。” 　　“……温校花，你这有点欺负人了啊。” 　　“对啊这算个啥秘密。” 　　“重说重说！不算啊。” 　　“别为难人姑娘好吧。” 　　“是重组家庭的哥哥。”温慕窈抿了抿唇，继续说，“我刚开始和他之间有点误会，但现在……” 　　“现在？” 　　“不是，现在怎么了继续说啊倒是。” 　　“快快快！” 　　“现在我对他感觉改观了很多。”温慕窈温吞道。 　　余光里，坐她左边的顾荆倏然侧头看过来。 　　“什么改观？” 　　“你喜欢他了？” 　　“伪……伪骨科？” 　　温慕窈犹豫了下，视线依旧没转，摇摇头：“我也不知道。” 　　她手指捏了捏牛奶盒。 　　…… 　　又经过了好几轮，才终于转到顾荆。 　　众人的兴奋再度达到一个高潮。 　　“我也有一个重组家庭的妹妹。”顾荆语气缓慢，目光毫不避讳地看向温慕窈，“也对她改观了很多。” 　　温慕窈指尖不自禁收缩了下。 　　其余几人都是知道顾荆这事的。 　　刘归登时觉得没意思，直接打断他：“得了得了，下一个。” 　　顾荆倒也就没继续说了。 　　他漫不经心收回视线，低眉笑笑。 　　下一个瓶口转到付盛。 　　除了顾荆和温慕窈，付盛也算是一个被转到次数很少的人。 　　众人期待地看向他。 　　“好吧。” 　　付盛思考了几秒，笑着说，“那就说一个和在场人有关的秘密吧。” 　　刘归杨飞吴三：“！！！” 　　莫非是要表白！！！ 　　“咱们第一次社团活动那次，” 　　付盛也喝了点酒，脸颊有些泛红，他直接侧身转向温慕窈，盯着她说，“其实刚开始跟你一组的人不是我，但我为了跟你一组，和那人换了面具。” 　　温慕窈眼睫微不可查颤了颤。 　　顿了几秒，她佯装惊讶地转头：“啊真的吗？”她瞳孔动了动，很天真无辜的样子，“那我本来的队友是谁啊？” 　　付盛迟疑了下，没说话。 　　众人都正保持安静，等待答案，顾荆忽的站起身，淡淡说：“抽根烟去，你们先聊。” 　　顾荆朝厕所那头走去。 　　第三次加的酒被服务员端上来打断了几人的对话，杨飞提起了个别的话头，说起了之前他们元旦晚会那次的出圈表演。 　　又坐了两分钟，温慕窈也起身，借口上厕所。 　　烧烤店厕所旁有个后门，温慕窈洗完手出来，看见顾荆斜斜倚靠在门边，奶白色烟气在昏暗夜灯下蔓延，衬得男生利落俊朗的侧脸平白添了分冷意。 　　温慕窈停下脚步，偏头看过去：“是你吧。” 　　顾荆也闻声看过来：“嗯？” 　　鼻音，带着些烟后的哑。 　　“我本来的队友，”温慕窈眼神直直盯着他，朝那边走了几步，“是你吧？” 　　“怎么发现的。”顾荆吸了口烟，语气含糊，倒也没否认。 　　他刚也喝了不少酒，平时漆黑的瞳孔里也不免混了分浊意，显得勾人又懒散。 　　距离隔得近了，男生身上混合着淡淡烟酒味的洗衣液清香萦绕过来。 　　醉意似乎也从温慕窈鼻尖撩上大脑。 　　她踮了踮脚，手直接从男生臂弯里穿过，握上他右手。 　　顾荆右手夹烟，把在嘴边的位置。 　　温慕窈这姿势就像是要伸手去把拉男生拉过来接吻。 　　事实上顾荆也弯腰倾身过来了。 　　温慕窈动作太突然，他怕烟头把她烧着，下意识朝她那头垂头过去。 　　温慕窈软细指尖摩挲过顾荆右手虎口。 　　“通过这个发现的。”她诚恳地说。 　　两人距离近到鼻尖都快触碰到，微热鼻息缠绕在一起。 　　顾荆没说话，微微侧过头，将烟气朝一旁缓缓吐出。 　　“所以你为什么要换面具？” 　　温慕窈语气很平静，似乎问的只是一个很日常随意的问题。 　　顾荆吸了最后一口烟，没说话。 　　“不想跟我一组？”温慕窈换了个问法。 　　“嗯。”顾荆把烟头换到另一只手，熄掉。 　　“为什么？” 　　“怕被你发现。” 　　“发现什么？” 　　顾荆眼神沉了沉。 　　似乎周遭世界都极为应景地安静下来，等待他的回答。 　　面前女生也睁着圆圆杏眼，纤长睫毛扇动了下。 　　顾荆嘴角略勾了勾。 　　发现什么？ 　　发现。 　　……他早就心怀不轨。 第55章 求你少撩我 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呢。…… 　　右手虎口处还覆着她微凉的指尖。 　　拥挤烧烤店的喧嚣被挡在长走廊的尽头。有那么一刻, 似乎全世界都只有他们俩人。 　　顾荆喉咙很重地滑了滑：“我……” 　　——“队友？” 　　两人顷刻间回过神来，温慕窈即刻松开手，后退了半步, 转头：“……付学长。” 　　她的嗓音失了平日的游刃有余，莫名有些发紧。 　　顾荆愣了下, 这才缓慢直起腰，看向付盛。 　　付盛冲二人笑了下, 似乎并没有发现有什么不对的地方, 他的语气听起来很如常：“队友, 你要的炼乳馒头刚上来了, 你不去吃吗？一会儿冷了就硬了。” 　　“啊, ”温慕窈抿住唇角，又转头瞟了眼顾荆, 然后才边往回走边回付盛道，“哦, 好的，谢谢付学长。” 　　顾荆走到一旁的洗手台洗手, 眼皮垂着。 　　洗完后抽纸, 抬了下眼皮，倏地和镜子里的付盛对上视线。 　　他还没走。 　　仿佛刚那一瞬间的敌意只是错觉，付盛即刻弯了弯唇角：“小荆, 凌阿姨最近还好吧？” 　　顾荆低头, 用纸慢条斯理地擦手, 从鼻子里嗯了声：“还行。” 　　“那就好。”付盛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笑道，“说实话，初中我去你家找你那次, 看到阿姨躺在血泊中，可是把我吓坏了，现在都还有心理阴影呢。” 　　“……” 　　顾荆手倏地顿了一秒，然后才继续擦拭手指。 　　那是他初中时候的事情了。 　　顾恒洲接任了凌达集团，穷小子终于正式飞上枝头变凤凰，每天都容光焕发，而凌枝也将自己近乎痴狂地埋到了灵芝剧团里，每天不是在和同事们磨剧本磨演技就是在去公演的路上。 　　似乎她的状态有在一天天好起来，直到顾荆上初二后的某一天。 　　毫无预兆的，凌枝用水果刀划破了自己的手腕。家里没人，直到付盛来他家找他打球才发现。他立刻打了120，凌枝这才捡回一条命。 　　也因此，顾荆欠下付盛一个人情。 　　“不过好在有惊无险了。”付盛耸耸肩，“算了，不说这些。” 　　他上前攀住顾荆的肩膀，从镜子里看向他，“对了，跟你说一事儿。” 　　顾荆瞥他。 　　“你兄弟我呢，最近打算表白了。”付盛转身靠在洗手台上，“怎么样，有没有什么好的想法？给点建议呗，现在小姑娘都喜欢哪种的啊？蜡烛？鲜花？还是气球？” 　　顾荆把纸巾扔进垃圾桶，转身往回走。 　　他声音有点闷：“我怎么知道。” 　　“不知道也随便说说呗，”付盛跟上去，“比如追你那些姑娘是怎么跟你告白的啊。” 　　- 　　温慕窈觉得顾荆最近有点怪。 　　那天吃完烧烤，刘归他们乘地铁走了，温慕窈跟在顾荆身后，和他一同过街回别墅。 　　男生周身气压很明显地低了下去，一言不发，单手斜插在裤兜里，步伐懒懒散散地走着，走到一半又摸出烟盒，抖出一根咬上嘴，刚按动打火机想点火，撇头看见一旁的温慕窈。 　　这才顿了顿，又将烟塞回烟盒里。 　　温慕窈也瞟了他一眼：“我没事，你抽你的。” 　　“不抽。”顾荆揣回烟盒，有些心不在焉。 　　温慕窈心里莫名其妙还梗着顾荆和付盛换面具那事。 　　抿了抿唇，她喊了顾荆名字：“顾荆。” 　　温慕窈第一次叫自己名字，顾荆愣了下才反应过来。 　　“不叫哥哥了？”他扯了下唇。 　　“顾荆。”温慕窈又喊了声。 　　“嗯。” 　　“你怕被我发现什么？” 　　“……” 　　顾荆转头，路灯昏黄光点勾勒着他流畅利落的下颌线。 　　他掀起眼皮盯过来，眼神直勾勾的，漆黑瞳孔里似乎极快地闪过什么情绪。 　　温慕窈歪了歪头。 　　“没什么，随口说说。” 　　顾荆喉咙滚了滚，眼底情绪褪去。 　　他收回视线，抬脚缓步往前走，寂静黑夜里的声音淡淡的：“就是付盛说的那样，他说想换我就换了，没别的意思。” 　　…… 　　一开始温慕窈其实还没察觉到，他只觉得顾荆应该是心情不太好，很正常嘛，谁都会有心情突然不好的时候，一般短则半天长则三四天也就消解过来了，但顾荆这低落的情绪维持了整整两周。不怎么下去吃饭不出去玩，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这两周里，就算温慕窈和顾荆住对门，她见到顾荆的次数也用两只手就能数得过来。 　　有时候陈姨会端着餐盘上来给顾荆送饭。 　　偶尔听到对面陈姨敲门喊他名字的声音，温慕窈都会连忙扯件衣服，装作去衣帽间的样子，故意从他门前路过。 　　有几次顾荆说不吃，有几次顾荆说他等会儿自己下去，还有几次他开了门。 　　温慕窈透过门缝往里看，男生黑发凌乱，眼下青黑，眼皮恹恹搭着，神情倦怠。 　　陈姨被吓了一跳，问他这是怎么了。 　　顾荆接过餐盘，说没事，就是最近有点累。 　　还有一次温慕窈半下午刷题刷困了，想说躺上床眯一会儿，结果再醒来的时候是半夜两点钟，玩了会儿手机怎么睡也睡不着，索性起了床。 　　起床后惯例下楼接水喝，端着水杯经过放映室时看到里面传来微弱的灯光，她没想那么多，以为是哪个佣人忘记关灯了，于是推门进去想顺手关灯。 　　刚一推开，就看到窝在角落沙发上的顾荆。男生姿势懒散，头倾斜着，微眯着眼睫，面上没什么情绪，在盯着白色幕布看。 　　温慕窈又顺着他目光看去。 　　还是戏剧舞台纪录片，还是那个婀娜多姿风韵犹存的女人，还是灵芝剧团。 　　觉察到动静，顾荆侧头看过来。 　　温慕窈愣了下，下意识解释说她就是下来接水，不知道他在里面。 　　顾荆很轻地嗯了声，倒是也没问什么。 　　他拍了拍自己身旁的沙发，问她要一起看么。 　　那天两人坐在一人之隔的沙发上，安静地看了一部持续两个半小时的戏剧视频。 　　顾荆没说话，甚至全程都没什么动作，只是直直盯着屏幕，光点在他高挺鼻梁上游移。 　　温慕窈也没说话，一小口一小口地把一大杯水呷完了。 　　剧终，幕布黑屏，周遭陷入一片黑暗。 　　天边蒙蒙亮，只有丝丝光亮透过窗缝照进来。 　　捏紧的拳头又松开。 　　似乎和身边男生待在一起，温慕窈对黑暗的恐惧能减退很多。 　　耳边突然传来男生很低很沉的声音：“忘恩负义的人是不是都很该死。” 　　温慕窈怔了下，有些没反应过来。顿了顿，她回答：“应该是吧，他最后不是被伯爵赐死了吗。”她下意识觉得顾荆说的是剧情里那个反派。 　　顾荆很轻地笑了声。 　　沉默了几秒，身边男生倏地起身，快步朝墙边跨去，哒一声开了大灯。 　　他走过去收拾了幕布和放映碟，转身往外走，淡淡说：“天亮了，睡吧。” 　　- 　　开学前几天，付盛又给温慕窈发来了消息，想约她出去玩。 　　温慕窈还是和前几次一样，随便找了个借口拒绝了他，这次用的理由是马上要开学了，她作业还没写完，要赶作业。 　　【付盛】：队友，有点让人伤心了啊。 　　【My】：？ 　　付盛发了两人前段时间聊天记录截图过来，友好地指出来：【我上周邀请你一起看电影的时候，你就说你写完寒假作业想预习一下下学期的内容了。】 　　哦豁。 　　【My】：…… 　　温慕窈反应很快：【其实是我来大姨妈痛经不好意思说。】 　　【付盛】：…… 　　过了几秒，他那头发来一段十几秒的语音。 　　温慕窈点开语音条贴在耳朵旁。 　　语音里，付盛笑了下，说：“队友，你是不是误会什么了？这次不是叫你单独跟我出去，我爸在岭川这边开了个轰趴馆，最近在试营业，我想说找大家一起去玩玩，趁着还没开学放松放松。刘归杨飞于潇潇他们都去，” 　　他顿了下继续说，“小荆也去。叫了一大堆朋友呢，捧个场呗队友。” 　　温慕窈：“……” 　　- 　　付盛确实是叫了一大堆人。 　　温慕窈是坐于潇潇家的车和她一起去的。到了之后才发现不止有篮球队那些熟悉的人，还有戏剧社也来了几个人，舞蹈社的林雯雯也在。 　　俩人到的时候正是四五点钟，大家正在露天花园里烤烧烤。 　　刘归几个人打打闹闹，赵轩青青他们也是自来熟，大家都很快就混熟了，林雯雯依旧是走的欧美范儿，妆画得贼浓，正拿着个gopro在花园里逛来逛去摆造型，一个人对着镜头自言自语，应该是在拍视频。 　　于潇潇伸着脖子看了一大圈，眼神很明显地失望了瞬。 　　温慕窈看她这样子就想笑：“你家颜书记这种即将开学的日子肯定是要在家温习功课的，怎么可能来这里玩。”颜征总是一脸正气又热爱学习的模样，因此大家赐了他一个外号叫颜书记。 　　“好吧，”于潇潇叹了口气，肩膀耷拉下去，“说的也是。” 　　老幺手里抓着两把牛油串跑过来，傻呵呵地笑：“走啊两个妹妹，吃烧烤去！盛哥烤得简直是一绝。” 　　于潇潇注意力果然很快被转移，肚子太饿，把温慕窈拉着笃笃笃往那头跑。 　　温慕窈正无奈摇头，视线一侧注意到坐在沙发角落里的人。 　　顾荆没骨头似的缩在沙发上，两只长腿大喇喇敞开着，垂着头在手机上打游戏，修长手指把在横着的手机两侧。 　　推拉门“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拉开，林雯雯拿着手机从外面跑进来，兴奋地凑过去顾荆旁边，把手机递给他看。 　　呵。 　　一惊一乍。 　　在顾荆掀起眼皮往她手机上看时，温慕窈从容地收回视线，跟着于潇潇继续往外走。 　　付盛差人买了挺多食材，其中还有温慕窈上次在烧烤店点过的炼乳馒头。 　　食材被串成串一字排开，烧烤架下炭火火焰舔舐上食材，烧出一缕缕白烟和香辣的气味。 　　突然有人从后面拍了温慕窈一下。 　　她转头，林雯雯站在身后，手朝客厅那头指了指：“走啊，一起去玩游戏啊，我们缺人不好玩。”她看了眼周围，“反正你也帮不上什么忙。” 　　“……” 　　客厅有个VR游戏设备，需要两个人作为队友同时参与打怪才更加刺激。 　　地毯上，谭佳和包帆俩人正边爬来爬去边狂叫着。林雯雯把她拉到沙发上坐着，跟她说：“两人一组玩游戏，分数最低的那组一会儿去买饮料和搬啤酒。”她眉梢一挑，“你可以参与吧？” 　　温慕窈眨了下眼，没来得及说话，林雯雯就直接帮她决定了。 　　林雯雯左右看了眼：“你就和顾学长一组吧，就剩你俩了这里。” 　　温慕窈下意识看向顾荆。 　　后者只眼皮动了动，没抬眼，打游戏的动作没停。 　　林雯雯碰了碰他：“可以吧，顾学长？” 　　顾荆懒懒道：“我无所谓。” 　　林雯雯又看向温慕窈。 　　温慕窈抿直唇角，转回头：“将就吧。” 　　“……” 　　刚说完谭佳和包帆便结束了游戏下来，换了青青和赵轩上场。 　　谭佳这才看到温慕窈，连忙拉住她问：“对了，吴梦艺有跟你联系吗？” 　　温慕窈皱眉：“没。” 　　“老师说她好像要转学了，还打电话来问我咱们社这事到底怎么回事。”谭佳虽说是个老好人，但也是有是非观念的。她抱歉道，“也怪我当初招人时没看清，温学妹你受委屈了。” 　　温慕窈乖巧挽了挽唇。 　　“诶你们说，也是幸运哈，”包帆说，“要不是那个好心人拍到那视频，温学妹这委屈还真出不了气了。” 　　“不过那视频是谁拍的啊？” 　　“我怎么知道？我要知道我就——” 　　“那个视频，”坐最边上的老幺突然发话，他小心翼翼地看向林雯雯，“是你拍的吧？” 　　“……”林雯雯顿了下，靠出声，“你他妈怎么知道的？” 　　老幺不好意思地摸摸后脑勺：“我是你铁粉，你每条视频我都看过，你声音我也很熟悉……” 　　“就凭着一道吸气声就能认出……”谭佳朝他竖起大拇指，“你是这个。” 　　老幺：“嘿嘿。” 　　既然被发现了，林雯雯也就解释了一句：“我当时想说找个安静的地方拍视频，然后就跑到东边那边去了，结果就发现吴梦艺在那鬼鬼祟祟的。” 　　“对了，”包帆问，“你既然看见了怎么不帮下温学妹啊？” 　　“我他妈当时就跑去找老师拿钥匙了，”林雯雯顿了下，视线往旁边飘了飘，“但是往回跑时碰到一人，就觉得不需要我了。” 　　“谁啊？”老幺问。 　　“应该是顾荆吧，”谭佳笑着答，“顾同学为了咱们公演顺利可是很负责的呢。” 　　“是的。”温慕窈圆圆眼睛耷拉了下，咬唇说，“顾学长能来救我，还真是让人受宠若惊呢。” 　　那头打着游戏的顾荆缓缓抬头：“……” 　　余光里，男生扯了扯唇角，无声笑了声：“我的荣幸，温学妹。” 　　最后一个称呼似乎还是半咬着牙说的。 　　“只是为了公演顺利吗？”林雯雯扬眉。 　　“不然呢。”包帆没觉得有什么不对，继续说，“诶对了，你怎么会想到把视频发到论坛里啊，还挺聪明的。” 　　“不是我发的啊。”林雯雯说。 　　“啊？不是你吗？”在场的人面面相觑，“那还能是谁？” 　　“谁啊？”林雯雯拖着调子说，“谁暗恋咱们温校花就是谁咯——” 　　她大红唇勾了勾，视线扫过在场几个人，突然转头寻求赞同，“你说是吧，顾学长？” 　　“……” 第56章 求你少撩我 我可能要做一次小人了。…… 　　林雯雯话音刚落不到半秒就被打断。 　　“操！我他妈以后再跟你一组我就去吃翔！”青青把VR眼镜甩给一旁的老幺, 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拉着个脸气得不行。 　　“干什么干什么，哪有上杆子去吃这玩意儿的啊？”赵轩倒是不生气, 笑嘻嘻地去揉青青肩膀。 　　林雯雯瞥了眼坐自己两旁的男女，耸耸肩起身, 拿过赵轩手里的VR眼镜，和老幺一同上场了。 　　老幺是个很怜香惜玉的, 更何况跟自己一组的还是他女神, 因此全程都护在林雯雯前面, 有僵尸冲上来了就算自己害怕也要先顶上去, 一旁刚总被赵轩推去前面的青青脸更臭了。 　　温慕窈坐在沙发中间, 周围人都吵吵嚷嚷地在说着刚才的游戏。刚坐她和顾荆中间的林雯雯去玩游戏了，现在两人中间没人, 隔着一米的位置。 　　顾荆不知什么时候收起了手机，视线也盯着电视上的VR游戏。 　　温慕窈瞳孔移了移, 却顺着他视线看到电视屏幕前的林雯雯，女生身材姣好, 别墅里有地暖, 她只穿了一件高腰紧身衣，衬得胸大屁股圆。 　　坐另一边的谭佳啧啧感叹：“雯雯这身材真绝了，怪不得男生都喜欢。” 　　“对啊。”温慕窈淡然挽了挽唇, “有些人游戏都不打了, 就盯着她看呢。” 　　顾荆：“？” 　　“你是说老幺吗？”谭佳倒是很快get。 　　“对啊, ”温慕窈眨了下眼，视线飘回来，“不然还有谁。” 　　“……” 　　爱情使人勇猛，平时打篮球总是兜底的老幺这次游戏倒是带领着林雯雯很快通关。 　　两人脱掉VR眼镜下场, 刘归杨飞几人也端着一大盘烤串过来了，客厅响起大家的起哄声和鼓掌声，老幺脸瞬间爆红。 　　“接下来该哪组了？” 　　“温校花吧，温校花你跟谁一组——”老幺还在左右晃着头看，手里的VR眼镜便被人轻飘飘抽走。 　　顾荆边往前走边低头熟练地调整眼镜尺寸。 　　温慕窈也接过林雯雯手里的眼镜绕过茶几，走到前面的空地上。她没怎么玩过VR游戏，正把手里的眼镜翻来覆去，头上倏地被套上一个VR眼镜，同时，那人又动作极为利落地把带子一拉，在后脑勺收紧。 　　温慕窈迷茫地转了转头，两秒后，自己手里的VR眼镜被抽走，眼前一亮，VR场景浮现。 　　点击开始。 　　前情提要过后，系统提示两人来到一处烂尾楼，阴森恐怖的音乐响起。 　　温慕窈朝前走了几步，随着一声撕破喉咙的尖叫，前方突然跳下来一个丧尸，张牙舞爪地朝她扑来。被吓了一跳，她下意识朝一旁躲，踉跄了两步，跌进一人臂弯里。 　　顾荆将她扶稳，下一秒，丧尸便“啊”地惨叫出声，身体爆裂开来。 　　两人继续往前走，温慕窈身体明显有些发僵。 　　“怕就闭眼。” 　　耳边很近的位置传来男生低低的声音。 　　“嗯？”温慕窈一下没反应过来。 　　这回他直接说：“闭眼。” 　　吞了吞口水，温慕窈捏紧了手柄，语气尽量保持淡定：“没关系。” 　　尾音却止不住微颤了瞬。 　　两人又往前走了几层楼，顾荆突然问：“你还想玩？” 　　“啊？” 　　“你还想继续玩吗？” 　　前方视野里，一大堆丧尸正在成群结队地狂冲过来，还伴随着恐怖的尖叫，身体各个部位都扭曲着。 　　温慕窈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玩、玩儿完吧。” 　　丧尸近在咫尺，即将冲到脸上时，眼前屏幕一闪，黑屏了。 　　温慕窈懵了下，掀开VR眼镜。 　　顾荆把眼镜摘下放到茶几上，抓了把头发：“不玩了。” 　　“啊？”老幺还正看着起劲，嚎叫道，“不是玩得挺好的吗？” 　　“对啊，你们玩完肯定是最高分的。” 　　顾荆坐到沙发上，兴致缺缺：“不玩了，没意思。” 　　“操！”刘归啃鸡爪啃得满嘴是油，手指向顾荆，“肯定是在凡尔赛！” 　　顾荆偏了偏头，嫌弃地拍开他手臂。 　　另一边，林雯雯确认了分数排名，顾荆和温慕窈这组排在了最后，被差遣去买饮料和啤酒。 　　刚往门口走，温慕窈手被人从后面拽了拽。 　　付盛端着一盘烤串过来，看了眼一旁的顾荆，笑道：“小荆，我跟你去吧，我队友女孩子，也拿不了啥东西。” 　　顾荆表示他都行。 　　正放下东西准备跟上去时，刘归忽的过来扯了下付盛：“正好啊。” 　　“什么正好？” 　　“温校花跟荆哥去买东西，”刘归挤眉弄眼，跟付盛咬耳朵，“你就正好准备你那个，一会儿等她回来就……”后续声量降低，听不清了。 　　瞧着温慕窈视线看过去，刘归把付盛往里面拉，朝两人招了招手：“快去吧你俩，早去早回啊！” 　　- 　　去的是轰趴别墅往外走三百米左右的超市。 　　林雯雯把要买的东西列成了清单发到了他们今天刚拉的大群里。 　　走在路上，温慕窈点开寥寥看了一眼，就是一些饮料酒水，还有一些个人想吃的零食，种类也不算多，除了啤酒饮料，其余两三个口袋应该就能装完。 　　刚缩小图片，群聊里就又多出了几条新信息，言语间奇奇怪怪的，也不知道是又在搞什么幺蛾子。 　　【别叫我乌龟】：不急不急，荆哥你和温校花俩人慢慢买，千万别急哈。 　　【腾飞】：对对对，我还想要包薯片，要最新出的限定口味，我今天一定要吃上，必须帮我买到啊！ 　　【真名吴三】：再给我买个瑞士产的那个雪茄，也不抽，诶，我就是拿着玩儿。 　　【老幺】：南极的企鹅也给我买点来，这么冷的天气不看企鹅看什么，看赵轩玩游戏吗？ 　　【赵轩】：？ 　　【青青】：[大拇指] 　　…… 　　【Mirror】：可以。 　　【别叫我乌龟】：？你认真的？ 　　【Mirror】：嗯，我马上帮你们订机票。 　　【腾飞】：…… 　　【真名吴三】：…… 　　【老幺】：…… 　　看到顾荆的消息，温慕窈从手机上抬头。 　　男生站在她前面一米处，手指在屏幕上慢条斯理地点了点，然后把手机往裤兜里收。 　　回头，掀眼皮：“不走？” 　　眨了下眼，温慕窈摁灭手机屏幕，跟上去。 　　在温慕窈瞥顾荆第五眼时，顾荆终于舔了下唇，撇头睨她：“有事就说。” 　　“……” 　　顿了下，温慕窈倒也坦诚地问出口：“你最近心情不好吗？” 　　“……” 　　“我不能知道吗？” 　　走到便利店门口，顾荆推开门，转身让她先进。 　　却仍是沉默。 　　“我以为我不一样。” 　　温慕窈耸耸肩，状似轻松地进了门，“看来我想多了。” 　　- 　　温慕窈负责零食，顾荆负责酒水饮料，两人各提了个篮子，在超市里不同的位置选购，把能找到的都买到后在收银台集合买单。 　　男生们多，青青和林雯雯也是要喝酒的，又是配烧烤，啤酒都是几箱几箱地买。 　　收银员一边给商品打价，一边问俩人：“你们买的东西多，只要是距离500米之内的，我们超市可以提供配送服务哦。” 　　温慕窈正好在思虑着要不要叫刘归他们过来一起抬，于是马上和收银员登记了轰趴别墅地址。 　　收银员记下地址和电话号码后，视线往上一抬：“诶，是你们啊。” 　　“啊？您认识我们？” 　　“不是不是，是这个地址我知道，”收银员摆手笑着说，“你们今天是在开派对吧。昨天有几个男生来我们超市定了好多心形蜡烛气球拉花什么的，今天下午我们才送过一趟。” 　　蜡烛气球？ 　　温慕窈疑惑，下意识看了眼顾荆。 　　后者手指敲了两下推车，眼皮搭着，薄唇拉直，没什么反应。 　　收银员写好条子递给俩人：“我们马上就叫人开车送货上门。” 　　“好的，谢谢。” 　　温慕窈和顾荆各提了两包零食出了超市往回走。 　　回去的路上一路沉默，直线三百米的距离十分钟就走到了。 　　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边远远挂着一轮圆月，街边街景都变得模模糊糊的。 　　两人走到别墅大门，刘归和杨飞两人站在防盗门前激动地互相戳来戳去，不知道在说些啥。杨飞视线一转，瞥到大门口的俩人身影，立刻转身溜进了防盗门。 　　温慕窈抬脚往那头走，手腕忽的被人从后面拉住。 　　回头，顾荆左手拉住她手腕，掌心一瞬收紧。 　　他把两大袋零食都提到了右手，视线直勾勾望过来，月色将他利落清瘦的脸庞缀出一道光点。 　　“怎么了？” 　　温慕窈视线从她手腕看向男生。 　　“你要现在进去么。” 　　顾荆嗓音平白有些干涩，紧紧盯着她。 　　温慕窈眨了眨眼，有点奇怪：“对啊。他们不是等着要这些东西吗？” 　　顾荆手依旧没放，甚至还用了些力。 　　“东西，”他喉咙很重地滚了滚，“你东西都买完了？” 　　手腕传来痛感，温慕窈不自觉往回抽了下手腕。 　　顾荆眼皮抬了抬，像是才反应过来什么，立刻放开手。 　　“基本上吧，”温慕窈揉了下手腕，“他们要的企鹅雪茄我们这边也买不到啊。” 　　“嗯。”顾荆眼底极快地闪过一丝落寞，然后迅速归为平静，“知道了。” 　　几米外的防盗门响了响，杨飞推开门，晰出一个缝隙，钻出个头来：“可以了，进来吧。” 　　“哦好嘞！”刘归顺了把后脑勺的小辫儿，一脸激动的红润跑过来，“来来来，温校花东西给我提吧。” 　　“哦，谢谢。”温慕窈点头。 　　刘归绕到温慕窈身后，下巴朝那头扬了扬，神神秘秘的：“温校花你走前面。” 　　也不知为何，温慕窈突然转头看向了顾荆。 　　顾荆脚步没动，长身屹立在门边，手里提的塑料袋被他手指捏出窸窣的声响，在寂静的傍晚格外明显。 　　半饷，近乎妥协地，他缓缓垂下了眼皮，挪开和温慕窈对视的视线。 　　“你们先进去吧，我有点事。” 　　顾荆把塑料袋放在地上，转头，独自一人，沉默地往外走。 　　身后传来刘归和温慕窈逐渐远去的对话声。 　　“温校花你要做好心理准备哦，一会儿你可是主角哦！” 　　“怎么，你们要整蛊我吗？” 　　“那怎么会……唉反正你马上进去就知道了……” 　　顾荆走出大门并没有走远，靠在门边的围墙上，摸了根烟出来点上。 　　说来也是好笑。 　　之前抽得少，一抽不免会被呛到几口的烟这段时间倒是愈发熟练。 　　吞云吐雾了半根进去，里面的别墅突然传来一阵极为刺耳的尖叫声。 　　一群人的，男男女女的，掀破屋顶的，起哄暧昧的，全都交杂在一起。 　　顾荆神思不免犹疑了一瞬，回过神来嘴里倏地传来一股涩味。 　　他皱眉翻出烟盒看了眼，记住了，以后不买这个牌子的了。 　　安静了一瞬，别墅里又掀起一波更高/潮的声音。 　　顾荆把烟头摁灭，抬脚往刚才的超市走。 　　没几分钟就走到了。 　　正值饭后散步时间，超市里来来去去人挺多的。 　　顾荆随便找了个长椅坐着，疲累地转着脖颈。 　　斜对面的大屏幕正在滚动播放着刚过的情人节那天上映的电影《往事经年》预告片。 　　屏幕里生着一双狐狸眼的女主角在雨中哭泣，背景里传来她配音的旁白声：“爱情好奇怪，它不曾被写进宿命里，却又总逼着人向它妥协。遇到了，爱上了，没辙了，也就只能由着它了。” 　　“小帅哥？” 　　身边有人碰了碰他，顾荆视线从大屏幕移开。 　　“哦，你们还要这个吗？”说话的是个卖小玩具的奶奶，她手里举着一堆待售的满天星光纤灯，五颜六色的，亮晶晶的，一闪一闪地在风中摇曳。 　　见顾荆疑惑神情，老奶奶又解释道，“就是刚才跟你一起来的小姑娘啊，她说她哥哥心情不好，买点闪闪发光的东西给他可能会喜欢。但是刚才她来问的时候，我那一堆正好被人都订走了，新上货的刚刚才到，所以想问你们还买吗？” 　　“……小姑娘？” 　　“对啊，就穿着白色羽绒服，长得可乖那个。” 　　顾荆眼睫一眨不眨地盯着极为亮眼的满天星光纤灯，顿了几秒，眼前隐隐约约出现重影时，他倏地起身往回走。 　　走了几步，他又快步倒回来，掏出手机问：“奶奶，您这儿一共多少钱？都给我吧。” 　　…… 　　从超市到别墅门口，顾荆只花了不到刚才一半的时间，比以往的每一次都更加用力地奔向她。 　　到别墅门口时，女生白色身影若隐若现的，藏在别墅里透出来的丝丝光点里。 　　她低着头看手机，脚步一踮一踮的，又无意识地在摩擦着鞋底。 　　顾荆来不及喘气，直接过去拉过她手腕：“温慕窈。” 　　猝不及防的一瞬，女生没反应过来，杏眼下意识睁大，倒吸了口气。 　　她神情有些懵：“你怎么——不是，你刚刚去哪里——” 　　“温慕窈。”顾荆直接打断了她的话。 　　“啊？” 　　“你同意了吗？” 　　“什么同意——” 　　“算了。”顾荆低了下头，“同意了也无所谓。” 　　“……” 　　“温慕窈。” 　　第三次叫她名字时，顾荆语速略微放缓了些，却更加笃定。 　　男生点点头，紧紧望向她的眼神中，努力抑制许久的情绪终于在此刻冲破了束缚，“我可能要做一次小人了。” 　　“小……”温慕窈手腕还是被捆得发疼，却又似乎嗓音和肩胛的发紧可以将其彻底掩盖住。她有一种莫名的预感，“小人？” 　　“嗯，我要做一件忘恩负义的事情。” 　　“……什么事。” 　　顾荆顿了半秒，朝她走近一步。两人同款白色运动鞋鞋尖紧密相对。 　　他漆黑的瞳孔和着深夜的月光撞进了她的视野。 　　——“追你。” 第57章 求你少撩我 “温慕窈也是。” 　　纠结了长达半个月的事情, 就在刚刚那一瞬间彻底想通。 　　阻止他奔向温慕窈的一切因素都随着满天星光纤灯的摇曳而被他抛之脑后。 　　他舍不得。 　　面前女生神情有些呆滞，嘴微微张着，杏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似乎是还没反应过来。 　　啧，以前不是挺会演他的么。 　　顾荆微不可查叹出口气, 眼底漾着十分的柔软。 　　刚买的满天星光纤灯是一小簇一小簇的，根部黏在一起, 尾部稻草般朝四周散开摇曳着身姿, 在昏暗的路边闪闪发光, 就像是缀着漫天星辰。 　　顾荆取出其中的一簇, 放到温慕窈手里：“和别人换面具, 因为是你。” 　　又拿出一簇，放到她手里：“克服对水的生理阴影, 因为是你。” 　　再拿出一簇放在她手里：“在电话里突然莫名其妙地讲题，因为是你。” 　　男生每说一句话, 温慕窈手里都会多出一簇满天星。 　　“故意装作没坐过地铁和公交，因为是你。” 　　“看见你和其他男生聊天不开心, 因为是你。” 　　“从篮球馆疾速赶去桃源角, 因为是你。” 　　“和孙韬说谎说没看见事情经过，因为是你。” 　　“黑暗中不愿意松开手，因为是你。” 　　“听说有暴露癖立刻跑出去, 因为是你。” 　　“听说有人给你说错化妆间门牌号急得快疯了, 因为是你。” 　　“找人用合影交换了视频发到论坛上, 因为是你。” 　　…… 　　最后一束满天星也在温慕窈怀里闪耀时，顾荆抬眸，神态极为认真地看向她。 　　他声音放得很轻：“都是因为你，因为……喜欢你。” 　　温慕窈指尖动了动, 满天星摩擦出轻微声响。 　　“刚刚付盛跟我表白了。” 　　顾荆脸颊肌肉鼓了鼓，视线垂下去她怀里的满天星上：“我知道。” 　　温慕窈嘴角抿着上扬，梨涡若隐若现：“我没答应。” 　　“……” 　　“你知道为什么吗？” 　　顾荆抬眸，喉咙很明显地滚了滚。 　　“因为……” 　　温慕窈仰头看顾荆。 　　她把满天星光纤灯一齐搂到右手，伸出左手，很轻地勾了勾他的手指，若有似无的一下，一触即离。 　　脊椎骨迅速自下而上窜上来一股电流，裹挟着心脏剧烈颤动。 　　一手抓住温慕窈手里的满天星扔在她脚边，顾荆手绕到她后脖颈使劲往前一拽，把女生整个人按在了自己怀里。 　　男生宽大手掌用力地抚摸着她后脖颈，一下，又一下。顾荆肩膀很宽，胸膛很暖，他呼吸很重，头埋在她颈窝里，微热气息带了些急促地喷洒在她耳后，浓密睫毛轻扫着，有点痒。 　　温慕窈动了动下颌骨，双手从他腰上收回绕上他脖颈。 　　顾荆环在她细腰间的手臂又收紧了些，紧密贴合的拥抱里，温慕窈的脚尖离了地。 　　“温慕窈。”男生的声音闷在她脖颈里，透过身体肌肤传至她耳膜。 　　“嗯。” 　　“……我喜欢你。” 　　“……” 　　“温慕窈呢。” 　　“温慕窈也是。” 　　- 　　没几分钟，温慕窈打的车到了别墅门口，两人一起回了臣湖一品。 　　被牵着上车前，温慕窈又撒开了顾荆的手，笃笃笃跑回原地，把满天星光纤灯一簇一簇地捡起来，用礼品袋认真地包好，一起拿上了车。 　　这里离臣湖一品距离蛮远的，单边车程至少需要半小时。顾荆贴着温慕窈坐，十指相扣的手指不愿意放开。 　　温慕窈抽了抽手，抽不动，又偏头看他神情，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 　　“……” 　　索性只能随他了。 　　顾荆朝她怀里的满天星看了眼：“都脏了还要着干什么。” 　　温慕窈指尖碰了碰光纤灯尾部，一摇一摇的：“别人给我的礼物呢，浪费了多不好。” 　　“送礼物的人在不就好了。”顾荆扯了下唇。 　　“唉，”温慕窈可怜兮兮地耷拉了下眼角，“但是人是会变的，东西可不会变。” 　　顾荆：“？” 　　温慕窈转头看他，眨了下大眼睛：“毕竟一个小时前他还在看其他女生呢。” 　　“……” 　　“万一他明天早上就变了，那我还能留个念想——” 　　“温慕窈。” 　　顾荆磨了磨后槽牙，手指捏上她下巴，“别老说些不存在的事情。” 　　“不存在？”温慕窈脱口而出，“那下午玩VR游戏的时候，你在看谁？” 　　顾荆皱了下眉，没说话。 　　“是不是在看林雯雯？”温慕窈把手从他手里抽出来，嘴角鼓着望向窗外，“我都看到了。” 　　“……” 　　“哦。”顾荆声音里却隐约漾起了，“所以你在看谁？” 　　“……” 　　“在看我？” 　　“……” 　　顾荆好整以暇地靠上椅背，煞有介事地点点头。 　　“原来如此。” 　　“……” 　　温慕窈默了几秒，抿直唇角点头，“对，是在看你。” 　　顾荆瞥她。 　　温慕窈指了指怀里的满天星光纤灯，“主要吧，是挺好奇哪个十几岁的男生还喜欢这种风靡于小姑娘中的玩意儿。” 　　“…………” 　　温慕窈侧头，佯装诧异地捂了捂嘴：“不会是你吧，哥哥？” 　　“……” 　　其实说起这事儿，还挺冤枉他的。 　　喜欢这些闪闪发光的小玩具的人不是他，而是凌枝。他还很小的时候，那时凌枝和顾恒洲感情还蛮牢固。两人每次吵完架，凌枝都会把自己锁进书房里不出来，和顾恒洲冷战。 　　而凌枝又是个极度骄傲的人，从小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的富家大小姐，绝不会轻易向谁低头，包括自己丈夫。有次吵架后，凌枝手机关机，门也上了锁，怎么也不肯出来，顾恒洲没办法了，只好试着从阳台往书房那边的窗户挂上一个发光的玩具。 　　没想到，这招果然有用，凌枝没多久就开门出来，抱着手臂说，顾恒洲可以开始道歉了。 　　久而久之，这便成为了两人约定俗成的暗号，也算是给骄矜的大小姐凌枝一个台阶下。 　　也因此，小顾荆每次看到书房窗边的微弱光点亮起，就会不自觉开心起来，因为这象征着爸爸妈妈很快就会和好了。 　　而误会也就这样造成了。 　　…… 　　不过…… 　　顾荆撇头看了眼温慕窈。旁边的小姑娘眼睛亮晶晶的，车往前开周遭路灯迅速后移拉成的五颜六色彩带在她眼底荡开。 　　顾荆隐约勾了下唇。 　　事实如何，在此刻，似乎都显得不那么重要了。 　　- 　　回臣湖一品时是晚上八点过一点。 　　正值正月的岭川天气还极冷，温慕窈一回房间就拿了衣服去洗澡了。洗了个烫水澡出来，她把头发差不多吹干后，才来得及看手机上的消息。 　　微信已经堆满了未读信息。 　　……因为刚才的事。 　　两小时前，刘归推着她进了轰趴别墅。 　　刚一推开门，分立两旁的男生女生立刻拉响彩带和礼花，五颜六色的装饰品撒到她头上。 　　低头，地面上是粉色贴纸贴上的箭头，提醒她直走然后右拐。 　　温慕窈其实有点尴尬，但周围每个人都充满期待的眼神看着她，见她没动又一拥而上冲过来把她往那头推。 　　拐过转角，付盛站在一堆爱心拉住摆成的爱心圈里，手里拿着鲜花，背后的白墙上沾着气球，气球上用彩笔写了她和付盛的名字，中间还画了个爱心。 　　付盛笑着盯她，把花塞到她手上，倒是丝毫看不出什么紧张的情绪：“队友，咱们要不要换个称呼？” 　　周遭以赵轩刘归带领的尖叫瞬间冲破屋顶，所有人激动地跳起来，还互相击着掌。 　　付盛朝他们招了下手，几秒后，别墅里勉强安静下来，他继续说：“第一次还没见到你本人，只是在贴吧上看到你的偷拍照时，我就对你心动了。那个时候，嘶，我就觉得这女孩一定是我的，然后果然，我们有了接触，关系变得越来越亲近，还分到了一个队，合作了很多次舞台。” 　　温慕窈舔了舔唇，没说话。 　　付盛望向她：“所以温慕窈，你要做我女朋友吗？” 　　也就才安静了两秒，周遭人群霎时爆发出更高声量的喧嚣，杨飞吴三几个人已经激动地抱在一起，头不是头，脚不是脚了—— 　　“答应他！答应他！” 　　“在一起！在一起！” 　　“嗷嗷嗷嗷——亲一个亲一个！” 　　…… 　　“我……” 　　温慕窈张了张嘴，发现她的声音完全淹没在人群中，连自己都听不见。 　　付盛立刻扔了个水果过去砸他们：“急什么。” 　　他朝温慕窈扬了扬下巴：“队友你说。” 　　周遭总算是渐渐安静下来。 　　温慕窈唇角抿紧了瞬，继而目光坚定地看向付盛。 　　“不可以。” 　　付盛笑容僵在唇边。 　　“噢噢噢噢——” 　　老幺下意识开始欢呼，过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啊？啥？不可以？？？” 　　别墅里刹那间落针可辨。 　　付盛舔了舔唇，笑容有些勉强：“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我……”温慕窈默了两秒，上前把花束还给付盛，“因为我有喜欢的人了，抱歉。” 　　所有人哑然，钉在原地，张着嘴说不出话。 　　温慕窈倒是面色平静。 　　她视线转了两圈，找到了人群中的于潇潇，去跟她说了句自己出去打车先回去了，便披上了外套，转身出了别墅。 　　…… 　　微信群聊里倒是鸦雀无声，大家都非常默契地选择私聊她。 　　【于潇潇】：窈妹，那个，就是你到家了吗？ 　　【于潇潇】：今晚这事儿吧你也别有负罪感，不喜欢也没办法（虽然我觉得付学长好帅的（超小声哔哔 　　【于潇潇】：不过你喜欢的人是谁啊？ 　　【My】：到家了，没有负罪感。 　　【My】：最后一个问题……有机会再告诉你。 　　【别叫我乌龟】：害，这事儿也搞得太尴……唉，没事儿，好好缓缓，温校花你早点睡，别想太多。 　　【真名吴三】：那啥，不好意思啊温校花，我们没想那么多，我们哪知道还会有女生不喜欢盛哥那款的啊[尴尬]不过也对，你也是校花嘛，眼光肯定高。 　　【腾飞】：……温校花，道歉的话你肯定都听完了，那我可不可以来八卦一下你喜欢的人到底是谁啊……还能比咱盛哥强？[狗头] 　　…… 　　温慕窈选择性地回复了他们，又上下滑了一圈，发现付盛反而没给她发消息。 　　温慕窈咂咂嘴，没想太多，正准备收起手机，屏幕上方又弹出一条新消息。 　　【Mirror】：上次谁说要看碟子来着？ 　　【My】：现在可以看吗？ 　　【Mirror】：一楼放映室。 　　【My】：马上下来！！！ 　　温慕窈放下手机，心里涌起一股雀跃。 　　随手拉了件衣服披在肩上往门口跑时，才倏地反应过来什么。 　　她脚步一顿，视线又缓缓手里投向未息屏的手机屏幕。 　　等下。 　　最后那三个如此不淡定的感叹号。 　　真的，是她，刚刚，亲手，发的，吗。 第58章 求你少撩我 “我们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反应过来的时候, 温慕窈手指已经迅速撤回了消息。 　　【My】：马上下来。 　　【Mirror】：啧。 　　【My】：…… 　　温慕窈从旋转楼梯下楼的时候，刚好碰到收拾完厨房回房间休息的陈姨。 　　陈姨招呼了她一声：“小窈还不睡啊？果然是寒假，好学生都会熬夜了。” 　　“嗯, ”温慕窈乖巧地挽唇说，“还不太困, 下去——” 　　陈姨看过来。 　　“……下去倒杯水喝。”话头在嘴里转了一圈，莫名其妙地换了词汇。 　　“哦, 这样啊。”陈姨点点头, 笑眯眯道, “刚刚小荆拿了两份夜宵去放映室, 我还以为是要跟你一起看电影呢。” 　　“……” 　　“不过也是, ”陈姨思忖了下，“那种密闭又隐私的空间, 你俩怎么会一起。” 　　温慕窈嘴角弧度凝固了一瞬，干笑出声。 　　“是我误会了。”陈姨拍拍她肩, 继续往上走。 　　“……” 　　大概是心里有鬼反倒怕什么来什么，下了楼梯往一楼放映室走的十几米内, 温慕窈遇到了好几个佣人, 而且还都在奇怪地朝自己这边撇来视线。 　　奇了怪了，平时也没觉得他们都对自己行踪如此关注啊。 　　快步走进放映室，温慕窈又迅速回身关门。 　　顾荆正在开投影机, 闻声偏头看了她一眼：“怎么这个表情。” 　　温慕窈“咔哒”一声锁上门, 实话实说：“我怕被其他人看到。” 　　顾荆摁了下遥控器, “滴”的一声，幕布缓缓下落。 　　“怎么，”他放下遥控器朝这头走，偏头看向被温慕窈反锁住的门。 　　顾荆扯了扯唇, “你打算对我图谋不轨？” 　　“……” 　　温慕窈太阳穴跳了跳，坐到沙发上。 　　默了半饷，她慢吞吞地脱掉外套，仰头看顾荆，大眼睛眨啊眨：“对啊，你害怕了么。” 　　“……” 　　顾荆脚步很明显地顿了下，倾身关掉大灯。 　　转身坐到沙发上。 　　身边位置一陷，顾荆又动作流畅地起了半个身子，往这边挪了几步。 　　耳边一阵衣料窸窣的摩擦声后，温慕窈感觉到左边大腿外侧瞬间传来热度，裹得她肌肉霎时收紧起来。 　　别墅里有地暖，顾荆只穿了很薄一身家居服，温慕窈穿的也不多，只一件宽松的运动套装。 　　随着男生倾身靠近的动作，似乎两人皮肤肌理都越过了薄薄棉质的阻碍，愈发紧贴了起来。 　　白色大屏幕还在放映舞台剧开头阶段，演员还没出场，只是后方的黑色幕布在缓缓拉开，而舞台布置的场景在随着极轻极淡的背景音乐，被轻轻往舞台中央挪动着。 　　“咕咚——” 　　分不清是谁咽口水的声音，温慕窈左手小臂忽的和身旁人指尖撞上。 　　她眼睫在昏暗环境里止不住地颤了颤。 　　男生手指轻轻地缠绕了上来，小臂触觉落了十足的实感，更加明显。 　　顾荆手掌并不算光滑，大概是经常打球的缘故，他掌心有几个稍显粗粝的茧子，右手虎口处的疤痕也很明显。 　　随着自温慕窈小臂往下游走的路线，他掌心中仿佛还带了丝若有似无的电流。指尖滑到她指缝后，男生手腕一转，稳稳扣住她手指。 　　他们在黑暗中偷偷十指相扣。 　　顾荆声量低至气音，在耳边很近的位置响起：“不害怕。” 　　怎么可能会害怕。 　　……他巴不得呢。 　　“……” 　　呼吸倏地战栗了瞬，随后又不自觉屏息起来。 　　温慕窈背不知不觉挺得很直，肩胛骨也有些发紧，视线直直望向屏幕。 　　“所以你害怕？”顾荆声音中隐约带了点笑意。 　　“……”温慕窈抿了抿唇，没正面回答，“我跟陈姨撒谎说我只是下来接水的。” 　　“嗯？” 　　交握的手指动了动，隔了好一会儿温慕窈声音才响起。 　　小姑娘声音依然是软软糯糯的，但此刻却忽的添了丝落寞，嗓音有些发涩。 　　“你说……如果顾叔叔和我妈妈结婚了，我们怎么办？” 　　“不会的。” 　　顾荆回答的很快。 　　“啊？为什么？” 　　为什么？ 　　顾荆太了解顾恒洲了。 　　像他那种好不容易飞上枝头变凤凰，又好不容易和凌枝离婚，将凌达集团全部都握进自己手里的野心勃勃之人，怎么可能还会让别的什么人来分掉他处心积虑、卧薪尝胆如此多年才拿到手的东西。 　　他也就是太会装了，叫所有人都以为他是个又负责又厚道的顾总。 　　若是时间线拉长至凌枝生病到现在为止的话，宋毓并不能算多特殊的人，比起那些将欲望和目的都写在自己脸上的女人来说，宋毓顶多算稍微精明一点罢了。 　　“他们不会的。” 　　顾荆手指摩挲了下女生光滑细腻的指背。 　　他没回答她，只是再次强调了一遍这三个字。 　　“我们也不会走到那一步。” 　　男生笃定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 　　遗憾的是。 　　顾荆后来才发现，顾恒洲和宋毓，其实并不是事情的唯一变量。 　　大概是命运为了向世人验证它的多舛性，车轮总是会在一个平凡的午后，忽的偏离轨迹，然后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但此刻，亲密地并肩靠在沙发上的少男少女并不知道这些事。 　　白色大屏幕倏地亮起来，整个放映室也明亮了不少。 　　穿着旗袍的女人背在身后的手里拿着封情书，姿态娇羞地从一旁跑出来，坐在舞台中间搭建的秋千上，将少女暗恋心事饰演得活灵活现。 　　这是现场舞台戏剧的拍摄视频，在女人出场的瞬间，台下观众爆发出一阵掌声和叫好声，观众吼叫的语句中零零散散夹杂着“凌枝”的名字。 　　“凌、枝……？”温慕窈温吞地重复着这俩字，侧过头看顾荆。 　　顾荆舔了舔唇，两秒后颔首：“嗯，我妈。” 　　果然是。 　　温慕窈把自己左手从男生手里往回抽了抽。 　　“你都没跟我说过。” 　　在她抽动的瞬间，顾荆加大了力气将她朝她用力的反方向拉。 　　温慕窈整个人不禁朝旁倾身而去。 　　两人四目倏然相对，呼吸也霎时被拉近。 　　顾荆抬起另一只手，指尖轻柔绕了绕她鬓发发尾，视线在她面上一寸寸游移。 　　“以后我慢慢讲给你听。” 　　慢慢，把那个失败又无能的自己，全部拆开，摊在你面前。 　　“以后吗？” 　　“嗯。” 　　“为什么不能是现在。”温慕窈撇了撇嘴。 　　“现在先看视频。” 　　“那明天？” 　　“明天？”顾荆嘴角略勾了下，“明天约会。” 　　- 　　结果看舞台剧视频看到太晚，昨天又太累，温慕窈一觉睡到了中午才醒，直接把午饭时间都睡过去了。睁开惺忪睡眼时，窗外的冬日暖阳正烈地挂在天空中。 　　温慕窈有点懵，躺在床上回了会儿神才倏地想起……好像今天约好要和顾荆出去玩来着。 　　瞳孔一挪，瞥到斜对面白墙上挂着的时钟显示。 　　13:32。 　　“……” 　　完蛋。 　　温慕窈搓了把脸，连忙翻身去摸过床头柜的手机，点进微信里和顾荆的对话框。 　　顾荆分别在早上八点半、十点半以及中午十二点半给她发了三条消息。 　　【Mirror】：起来没？花园门口见？ 　　【Mirror】：……你不是还在睡觉吧。 　　【Mirror】：陈姨让你睡醒了就下来吃饭。 　　默了两秒，温慕窈迅速掀开被子起床，洗漱换衣服下楼。 　　顾荆坐在餐厅一隅，浓密眼睫垂着，慢条斯理地拿着刀叉切牛排。 　　“小窈起床了？”陈姨端着新鲜出炉的一份牛排从厨房出来，热情地喊，“饿了吧，快来吃饭。” 　　“哦，”温慕窈撩了撩鬓发，视线忽的在空中和某人碰撞到，手霎时一顿，“……好的。” 　　温慕窈坐到了和顾荆隔了一个位置的地方，埋着头默默吃起来。 　　……只敢余光偷偷瞟他一眼，在觉察到男生侧头时，又将头继续埋进牛排里，佯装认真吃饭的模样。 　　“呵。” 　　隔壁悠悠飘来一声冷笑。 　　“……” 　　须臾后，身旁响起椅子后移的声音。 　　顾荆起身往外走，经过温慕窈身后时，她肩上忽的承上一股力气。男生拍了拍她肩膀，低低的声音自头顶传来：“吃完就出来，守约的妹妹。” 　　“……” 　　如果她没听错的话……这是在嘲讽吧？ 　　- 　　下午三点钟，温慕窈坐到“一杯无”时，才忽然觉得有点不对。 　　顾荆这个直男……是怎么知道“一杯无”的？ 　　“一杯无”是岭川市中心最火的下午茶店，因其充满少女心的粉色装修和甜而不腻的甜点下午茶而广受小姑娘们的欢迎，又因为在极好的地段，一般不提前个几周预约都是预约不到的。 　　顾荆坐姿懒散地靠在粉色椅背上，男生穿着黑大衣和黑色裤子，显得略微有些格格不入。 　　见温慕窈提问，他倒是很坦诚：“林雯雯推荐的，也是她帮忙预约的。” 　　“……” 　　好的，又是林雯雯。 　　见对方过于坦荡，倒是好像显得温慕窈小家子气了。 　　她用勺子有下没下地把蛋糕上的奶油往一旁撇：“哦。”她眼神若有似无地朝旁边晃了一眼，“你和她关系好像很好。” 　　“哦？”顾荆挑眉，“怎么说。” 　　“上次烧烤吧，你不是说觉得她是你理想型？” 　　“那是你们曲解了。” 　　“所以你的意思是？” 　　“现场有理想型。”顾荆舌尖抵着脸颊，朝对面的女生扬了扬下巴。 　　“……” 　　温慕窈无声清了清喉咙。 　　“那你只答应了她的合影要求——” 　　“为了换那个视频。” 　　“哦，”温慕窈摸摸鼻子，“行吧。” 　　顾荆嘴角微不可见掀了掀，慢条斯理地帮温慕窈拧开了瓶盖。 　　盛了块蛋糕，温慕窈突然又想起一事：“公演那天你刚进礼堂的时候，林雯雯找你说事后你还笑了。” 　　“那是——” 　　顾荆倏地一顿，坐直身子把水推到温慕窈面前，“那是你看错了。” 　　“你确定？”温慕窈明显不信。 　　顾荆从鼻子里嗯了声。 　　“嘁，”温慕窈嘴角拉了拉，“不想说算了。” 　　“……” 　　这哪里是想不想说的问题。 　　这是根本不能说的问题。 　　那天他是在礼堂门口碰见林雯雯的。 　　他其实和林雯雯并不太熟，也就是因为林雯雯是他们篮球社啦啦队的队长，所以平时有见过几次面。那次她拿着手机过来说想找他合影时，他是拒绝了的。 　　不过林雯雯也没强求，只是走之前又补充了句：“顾学长，我觉得你和温校花比付学长和温校花配多了，你才该演那个拥抱女主角的男主角。” 　　…… 　　温慕窈并不是一个总喜欢把事情在心里拧巴着的人，就算这条路走不通，她也会通过别的途径发泄出来。 　　比如此刻。 　　旁边桌的两个打扮潮流的女生在旁边盯着顾荆看了好久，其中一个总算是坐不住，起身过来问顾荆：“帅哥，可以加个微信吗？” 　　顾荆懒懒掀起眼皮看向对面的温慕窈。 　　女生立即解释道：“我们讨论了好一会儿，觉得这小姑娘看起来很小，应该不是你女朋友……吧？”女生说到最后自己也没底气了，也看向了温慕窈。 　　只见正小口呷着奶茶的小姑娘倏地无措了瞬，语气急切地对女生道：“姐姐，您别这样说。” 　　她低了低头，“今天我和哥哥是背着我嫂子偷偷出来的，哥哥说……”又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对面的顾荆，小声说，“不能叫别人发现的。” 　　顾荆：“…………………………” 　　一瞬间，女生神色很明显地扭曲了一瞬，眼神特鄙夷地看了两人一眼，转身头也不回地走人了。 第59章 求你少撩我 你就说怎么处置吧。 　　顾荆几乎是即刻起身, 捆着温慕窈手腕把她拽出了甜品店。 　　没办法，林雯雯那事儿还是得说。 　　温慕窈得知事实之后，了然地点点头, 对着玻璃整理了下鬓发，淡然往前走：“早说不就完了。” 　　“……” 　　- 　　温慕窈心情好起来, 晃了下脖颈，正好看见对面商场大屏幕滚动播放着情人节刚上映的青春校园电影《往事经年》。 　　这部电影从去年她才刚转过来的时候于潇潇就在她耳边念了不知多少次了, 不过前几天她也没啥心情看电影, 于潇潇便约了其他人去看。 　　回头瞥了眼拉着个脸, 走在她身后一米处的顾荆。 　　温慕窈笃笃笃跑过去拉着他进了电影院。 　　运气还挺好, 时间最近的场次刚好在十分钟后放映。 　　这部电影很火, 两人临近时间买的电影票，影厅内只剩零星几个空位了, 于是温慕窈只好选了最后一排最边上两个位置。 　　这两个座位像是与整个影厅隔绝开的单独两个位置，正下方是楼梯, 前面是一堵矮墙，右边是走廊。 　　抱着爆米花入座后, 温慕窈伸了伸脖子, 有些不满，小声抱怨了句：“早知道买下一场的电影了，也就多等半小时。” 　　“……” 　　顾荆把饮料吸管给她插上, 不是很理解：“你还真来看电影的？” 　　“对啊, 不然呢？” 　　“……” 　　“你不想看的话咱可以不看。” 　　“……” 　　见顾荆欲言又止的模样, 温慕窈只当他是作为男生对青春电影不是很感兴趣。 　　她一脸理所当然，凑过去男生耳边跟他科普道，“《往事经年》这部电影原著小说可是火了超级多年的，丝毫不亚于《独行者》的。而且这部电影的男女主角选角也非常符合原著小说, 网上好评很多呢……” 　　“……” 　　顾荆耳尖略微动了动。 　　温慕窈说的什么是一句话没听到，他只觉得鼻尖隐隐约约萦绕着女生身上那股香甜气息，耳根边的微热气息也不住往这边喷洒着。 　　顾荆侧脸绷着，以防万一，不动声色地翘起了二郎腿。 　　- 　　放假的时间总是转瞬即逝。 　　岭七算是岭川市内开学最晚的一个学校了，但也是正月十五刚过没几天就开学了。 　　起床，换上校服，背上书包，下楼吃早餐。 　　温慕窈刚走出房门，就听到对面房间门传来声响。顾荆单肩挎着书包，微眯着眼睫，打着哈欠从里面出来，步伐懒懒散散往这头走。 　　“诶？” 　　温慕窈刚抬起手指指向他房间门边的楼梯，疑惑他怎么往这边走时。 　　男生走近，脚步没停，手臂倏地一抬，动作游刃有余地攀住她肩，将她身子一转，带着她往电梯那头踉跄了两步，另一手一摁，紧接着拐着她肩膀进了电梯。 　　“滴——” 　　电梯门合上，温慕窈背对着电梯门，下意识转头想看，顾荆直接双手攀住她肩，将她整个人往自己身前摁，以一种无赖的方式把她搂在怀里，双臂随即收紧。 　　“……” 　　男生身高肩宽，温慕窈头顶只能到他肩膀处，整张脸几乎陷进他胸膛里，只好努力挣扎着把头向上仰，争取一点微薄的空气，以免窒息。 　　“……李干森莫。” 　　女生声音被闷在他校服衣领下，嗓音软绵绵的，发音不免含糊。 　　顾荆眼皮垂了垂，小姑娘扎着低低的马尾辫，不太紧，头顶毛茸茸的，像个兔子似的在他怀里拱来拱去，还怪可爱的。 　　他手力道却是丝毫不放松，又将温慕窈往怀里摁了摁，大言不惭地：“吃早餐啊。” 　　“……” 　　“不可以么。” 　　温慕窈这辈子没这么无语过。 　　她双手努力往自己身前挤，抵在顾荆胸前，让两人隔出几厘米的距离，喘两口气后再用力把男生往后一推，总算挣扎开了。 　　瞧着女生边拍胸口喘着气，边拧着秀眉瞪向自己的奶凶模样，顾荆似乎心情莫名愈发好起来。 　　他微微弯腰，视线和她平视，故作伤心的语气：“啧，妹妹这是怎么了？不喜欢哥哥了？” 　　“……” 　　“唉，也是。莫非前几天回来的时候，嫂子找你麻烦了？” 　　“……” 　　“放心，哥哥一定站你这边儿。” 　　“……” 　　温慕窈眼皮抖了下。 　　……这就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么。 　　很多天没起得这么早过了，温慕窈觉得自己神思还游离在梦中。 　　不然怎么会一大早就发生这么离谱的事。 　　对视两秒，温慕窈面不改色，转移了话题：“按电梯，哥哥。再这样下去咱们该被嫂子发现了。” 　　“哦。” 　　顾荆嘴角挂了抹若有似无笑意，就着弯腰的姿势又往前倾了倾身，摁了一楼的按钮。 　　温慕窈刚松口气，准备转身，猝不及防，面前男生手往回收时方向又突的一转，再次将她同刚才姿势一样死死摁在了怀里。 　　“……” 　　“早餐要吃饱，”顾荆声音淡淡从头顶传来，“听哥哥的话。” 　　“……” 　　他们的房间在二楼，电梯没两秒就抵达了一层。 　　“滴——” 　　电梯门缓缓打开。 　　“你们……？” 　　对温慕窈来说相当熟悉的声音。 　　身体忽的僵住。 　　温慕窈头偏了下，她透过顾荆身后的透明玻璃看到一道女人的身影。 　　空气死一般的凝滞。 　　“啊，好痛。” 　　大概是从小在宋毓和温启平面前训练出来的反应力，温慕窈在短短两秒内就想出了应对措施。 　　她迅速抬手抓住自己头顶旁顾荆的校服拉链，仰头眼神示意顾荆。 　　顾荆倒是似乎丝毫不慌乱的模样。 　　几秒后，他抚在她后背的手才大发慈悲地往上移，装作在帮她理头发的样子。 　　理了两秒，温慕窈按着自己头顶的头发，转身，佯装才发现宋毓在门口的样子，惊讶地：“诶，妈妈你还没去上班吗？” 　　宋毓冰冷眸光审视了两人一瞬，视线移开，进电梯：“回来拿文件。” 　　“哦，”温慕窈面色平静，乖巧往外走，“妈妈我们去上学了。” 　　- 　　新学期开学，一切照旧，温慕窈的生活变得很规律。 　　因着刘归的缘故，她和顾荆每天中午倒是能光明正大的在食堂一起吃饭，下午放学俩人还是一前一后地出去坐胡叔的车回家。晚上有时候提前做完了作业，顾荆会叫她一起去放映室看会儿碟子，或者去天台吹吹风。 　　自从那次表白失败后，付盛倒是很少再参加他们的聚会了。 　　只是偶尔温慕窈会从于潇潇的口中听说今天付盛又和学校里哪个极花走得近了，明天又和哪个班花一起散步了。 　　不过她并不关心这些。 　　而家里那头，宋毓和顾恒洲依旧是早出晚归，工作忙碌，休息日都极少在臣湖一品里见到他们，就更别说工作日了。似乎那天不小心被宋毓碰见，只是一个可以忽略的小插曲。 　　一切都过得很安生。 　　进入四月，开始春困。 　　大家都还没从清明节放假的状态中调整过来，才上了一节物理课，下课铃一打就睡倒了一大片，杨天林急得不行，用他那个已经生锈的铁尺把黑板敲得咔咔响，非不让大家睡觉，说是即将文理分科了，又是一个分水岭，大家一定要重视起来啊…… 　　杨天林跟个老婆子似的在讲台上絮絮叨叨的。 　　坐温慕窈前面的刘归在桌上翻来覆去了好一会儿被吵得睡不着，咬着牙骂了句操，干脆把手机摸出来藏在衣袖里玩。 　　五秒后，刘归忽然爆发出一声惊天叫喊：“歪日！” 　　教室里所有人都被吸引过去了目光，包括讲台上的杨天林。 　　“……我日、”刘归卡顿了半秒，飞速把手机往袖子里塞，硬着头皮地开始翻动桌上的本子，“我日记本上记的这道物理题也太难了吧，我得好好研究一下……” 　　刚走过来的杨天林很是欣慰，点点头：“大家就该像刘归学长这样，抓紧课间的每一分每一秒认真学习知道吗？” 　　“……” 　　杨天林晃着啤酒肚，夹着他黄色保温杯悠悠然离去了，刘归松了一大口气，宝贝似的把他大难不死的手机揣进衣兜里。 　　于潇潇都快笑死了：“你刚刚看到啥了，吓成这样？” 　　刘归眼睛又瞪圆了，转过来说：“你们绝对猜不到！盛哥有女朋友了！” 　　于潇潇：“啊？” 　　温慕窈也从练习册上抬头。 　　“而且！”刘归继续说，“盛哥女朋友居然是蒋芳学姐！” 　　于潇潇：“啊？！” 　　一直到中午坐到蒋芳请吃饭的中餐厅包厢里，于潇潇都不是很能接受这个事实。 　　付盛是个交际花她这段时间是听闻了很多八卦的，这她倒不奇怪，但是付盛女朋友怎么会是……蒋芳？ 　　毕竟当时篮球赛时，她可是亲眼看到蒋芳给顾荆送巧克力的啊。 　　于潇潇吞了吞口水，悄悄凑到温慕窈耳边小声问：“……付学长该不会是为了气你的吧？” 　　温慕窈一脸淡定地喝水，想了想：“不至于。” 　　主要是这也气不到她啊。 　　包厢里人还没到齐，刘归说顾荆他们高二老师拖堂了，他们几个还在过来的路上。 　　蒋芳是大学生，妆容精致，穿的裙子也非常修身，在一堆高中蓝白校服里特别显眼。 　　索性坐着也没事，她亲密地挽着付盛手腕，开始跟大家讲述着她和付盛是如何认识的，又是如何在这段时间里关系突飞猛进并最终决定交往的，付盛也旁若无人，一脸宠溺地看着她。 　　许是觉得太过尴尬，于潇潇主动提了别的话题，说起了最近一段时间上映的电影《往事经年》。 　　刘归立即接话，说他前段时间也看了这部电影，他嘴比脑子快，脱口而出：“而且我还在电影院远远看到了两个神似荆哥和温校花的人，正想过去打招呼，结果你们猜怎么着，人俩牵手了！害，幸好没去，不然认错人可太尴尬了。” 　　温慕窈：“……” 　　“你可别乱猜测，那绝对不可能好吗？”老幺接话，“人温校花可是有喜欢的人。” 　　“也别说那么绝对啊，万一真是顾学弟和温学妹呢。”蒋芳笑着看向付盛，“你说是吧。” 　　付盛没说话，弯了下唇，笑意转瞬即逝。 　　温慕窈起身上厕所，出来的时候在门口不出意料地碰见了蒋芳。 　　她正对着镜子整理鬓发：“刘归说的就是你和顾荆吧。” 　　温慕窈动作一顿，继续弓腰洗手。 　　也不介意她没回答，蒋芳转身靠在洗手台上，兀自继续道：“其实我第一次在篮球场看到你俩就知道了，顾荆看你那眼神都不一样。也就是他们男生天天粗线条，什么都看不出来。” 　　温慕窈没否认，但也不想继续这个话题：“学姐，你和付学长是认真的吗？” 　　虽然她并不好奇付盛到底是出于何目的开始如此频繁地交女朋友，但也不想因为她的缘故，有女生平白受到伤害。 　　蒋芳从镜子里看她，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笑话，捂着肚子笑了好一会儿才答道：“怎么可能啊妹妹，男人这种物种没一个好玩意儿的好吗。玩玩就得了，当什么真。我当初看上顾荆也是因为他那张脸还不错，在我带队的那个竞赛学霸班里简直是脱颖而出。不过呢，人对我没那意思就算了，我反正也只是看脸而已。” 　　她走了两步，想起了什么，又回头道：“哦对了，学妹，我提醒你一下。今年物理竞赛复赛的时候顾荆弃考了你知道吧，听他电话里……”回忆了一秒，“好像是个女人？” 　　蒋芳耸耸肩，“没别的意思，就是跟你说一声。” 　　- 　　蒋芳回包厢后，温慕窈没立即回去。 　　她习惯于有事立即解决，于是边往外走边摸出手机给顾荆发了信息过去。 　　【My】：你们走到哪儿了？ 　　顾荆回复得很快：【一分钟。】 　　大概是两人心有灵犀，那头又发了句：【怎么了？】 　　温慕窈也不隐瞒：【有点事要问你。】 　　【My】：我在旁边的便利店里面。 　　…… 　　一分钟后，便利店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顾荆头发有些乱，视线晃了圈，看到了角落里坐着的温慕窈，走过来。 　　“怎么了？”顾荆自从那天过后，话里就没个正形，“想你哥哥了？” 　　“……” 　　“嗯，”温慕窈面不改色，“在想要不要真的和你恢复纯洁的兄妹关系。” 　　“？”顾荆倒是丝毫不慌乱，凑近了些，“你的意思是我们现在不纯洁？” 　　“……” 　　“是怎么个不纯洁法？”顾荆表示愿闻其详。 　　“……” 　　温慕窈没继续跟他插科打诨，实话实说了刚蒋芳跟她说的那事。 　　“所以，那个让你弃考竞赛的女人是谁？” 　　“很好奇？” 　　“不能好奇吗？”温慕窈眨了下眼，“难道那个女人对你很重要？” 　　顾荆眼底闪过一丝促狭，从鼻子里嗯了声。 　　所以是真的很重要……？ 　　温慕窈嘴角抽了抽，顾荆那么坦诚是她没想到的。 　　“那个女人到底是谁？”温慕窈又问，嘴角不自觉鼓起。 　　顾荆这次没立即回答，盯着她看了几秒，视线在她面上缓慢游移。 　　然后，他低眉散漫笑了笑：“温慕窈。” 　　“嗯？” 　　“你现在怎么谁的醋都吃啊。” 　　“……” 　　顾荆轻叹了口气：“伸出手。” 　　“伸手干什么？” 　　虽然是这样说着，但温慕窈还是朝他摊出手。 　　顾荆缓缓扣住她手，男生掌心宽大，手心很暖。 　　他手指轻点了点温慕窈手背，语气吊儿郎当地说：“那女人的儿子现在已经在你手上了，你就说怎么处置吧。” 第60章 求你少撩我 肇事逃逸了。 　　顾荆瞳孔漆黑, 漾着暖春正午的光。 　　“怎么处置啊……” 　　温慕窈思忖了片刻，“那就罚你，”女生黑亮眼珠转了转, “今年竞赛好好考。” 　　“就这么简单？”顾荆有点哑然。 　　他本来以为温慕窈至少会问一句，凌枝怎么了, 发生了什么事会导致他连关乎保送大学的竞赛都弃考了。 　　但她没有。 　　她神情真挚单纯，似乎是真的不好奇。 　　“这哪里简单了？”温慕窈义正言辞, “你必须得拿到奖才行。” 　　顾荆挑眉, 眸色柔下来。 　　他把温慕窈手握紧了些, 颔首：“遵命, 妹妹。” 　　- 　　四月底, 春末夏初，窗外绿油油的枝蔓开始生长。 　　温慕窈在文理分科中选择了文科, 留在了十五班。班级大换血，以往男女比例对半分的班级里, 现下男生只剩下几根独苗还在坚/挺。 　　天气热了起来，女生们若非必须都不想出教室晒太阳, 于是班里扛练习册、换桶装水以及各种打扫卫生搬东西的粗活累活就全落在了以刘归为首的五根男苗子的肩上。 　　然后不负众望的, 在扛着八根沾了水的拖布回教室的途中，刘归脚一滑，脚给崴了。 　　不过他倒是挺开心的, 可以享受几天专属女生的“特权”了。然而好景也不长, 当天下午, 董鑫就从杨天林办公室带了一个好消息回教室——岭七高中部春游时间定了，就在下周一！ 　　其实不春游回家躺一天也不是什么不开心的事，但最关键的就是，春游也归属于岭七每年的重点宣传项目中, 换句话说，包场和星级餐点这都是最基本的。 　　于潇潇同情地拍拍刘归肩膀：“学长别伤心，您那份我们会帮您吃回来的。” 　　刘归：“……” 　　今年岭七高中部春游地点安排在岭川游乐场。 　　平日里岭七对于服装都管理严格，要求必须从里到外都穿校服，只有在春游这一天不硬性规定，但因为最后学校要拍个大合照作为宣传素材，所以校服就算不穿也得带着。 　　于潇潇是从知道春游小道消息那一刻起就在想那天要穿什么了。 　　温慕窈倒是挺无所谓的。 　　要不是陈姨听说他们春游不用穿校服，在春游前的周末一股脑把她和顾荆的五套校服都给洗了，她本来还懒得换想直接就穿着校服去的。 　　春游当天早上赶九点，从学校里坐大巴出发。 　　陈姨赶在俩人离家之前才堪堪烘干两套校服，急匆匆地在俩人吃早饭的时候帮忙塞进各自的书包。 　　到岭川游乐场的时候是十点过一点，杨天林扯着嗓子吼了几句注意事项，自由活动的话音都还没落，人群都已经各自奔开了。 　　高一年级先出发，现在游乐场各个设施都几乎没有排队的人，于潇潇拉着温慕窈率先去体验这里很出名的弹射过山车和跳楼机。各种刺激心跳和晕头转向的东西，坐个几次下来，温慕窈直接摊在公共座椅上，说什么也不再去了。 　　于潇潇倒是还在兴头上，她又对这些刺激的游乐项目热情满满，扯着温慕窈手腕摇了好一会儿两人都无法达成共识，只好分头行动，约定在午饭点再见面。 　　温慕窈买了瓶水喝了两口，坐椅子上缓了一会儿。 　　远处的游乐场大门那头传来喧嚣声，她转头望去，高二年级的绿色大巴车也到了。 　　手机一震，低头查看信息。 　　【Mirror】与您发起位置共享。 　　温慕窈点开地图，正把手机凑到眼前，双指放大时，网络延迟，两人头像忽的重叠在了一起。 　　“啪”。 　　两只漂亮修长的手指在她面前打了个响指。 　　抬头。 　　男生穿着随意，里面一件浅绿短T，外套一件黑色长袖棒球服，下面一条黑色休闲裤妥帖包裹着修长的长腿。 　　“顾荆。” 　　“嗯？”顾荆皱了下眉。 　　“哥哥。” 　　“干什么。” 　　“小荆哥哥。” 　　“……什么毛病。” 　　“没什么。” 　　温慕窈仰着头看他，抿着的嘴角慢慢挽起一个弧度，两旁的小梨涡像两个月牙一样弯在唇边，又甜又纯。 　　“就是想叫你一声。”温慕窈诚恳地说。 　　明明一个小时前才见过，明明每天都住在同一屋檐下，明明每天睁开眼打开房门看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明明晚上关上门最后一眼也是长身立在对面的他。 　　但现在看到他还是觉得开心，没有原因的心情好，嘴角不由自主就翘起来。 　　顾荆双手插裤兜，垂着眼睫看她：“笑什么，走了。” 　　转身，嘴角不可抑制上扬了下。 　　离这里最近的游乐设施是旋转木马。 　　岭七今天把岭川游乐场包场了，人员密度很低。再加上学生们都普遍更喜欢一些刺激的东西，旋转木马这边还没有学生排队。 　　温慕窈拉着顾荆从入口进场时，前面刚好有个老师带着她家小朋友从旋转木马上下来，小朋友看样子应该是五六岁左右。 　　顾荆站在旋转木马前，清隽眉头缓缓皱起，视线一言难尽地在粉色木马和黄色南瓜车厢之间逡巡。对于旋转木马这种危险系数几乎为0的游乐设施，温慕窈倒是很乐意坐。 　　她选了个南瓜马车坐进去，偏头朝顾荆招手。后者仍然站在场边，脚步不动，满脸写着“我一大老爷们儿会坐这种玩意儿？” 　　旁边突然响起小朋友脆生生的声音：“妈妈，这两个哥哥姐姐是在谈恋爱吗？” 　　“……”老师满头黑线，也不知道自家小孩是怎么学到这些东西的，“别乱说！哥哥姐姐还是高中生呢，怎么可能——” 　　她偏头看了两人一眼，声音低下去，似乎也是没底气，“……谈恋爱啊。” 　　不过想着也不是自己班上的学生，她也没兴趣管。 　　小朋友又抠抠小脑袋，疑惑地道：“可是电视上，一起坐旋转木马的哥哥姐姐都是谈恋爱的关系呀！” 　　老师：“……” 　　“小朋友，”温慕窈笑容和煦，“哥哥姐姐不是在谈恋爱哦，那个哥哥也是姐姐的哥哥哦。” 　　小朋友：“啊？” 　　温慕窈看了顾荆一眼，语气平和继续道：“小朋友，你看的电视剧里面，谈恋爱的哥哥是不是都是愿意陪姐姐坐旋转木马的呀？” 　　小朋友愣愣点头。 　　“但是那位哥哥，”温慕窈语气含了些委屈，摇着头叹气说，“他是不愿意陪姐姐坐旋转木马的呀。” 　　“噢！”小朋友恍然大悟，“对诶！” 　　顾荆：“…………” 　　老师带着小朋友从出口出去，走远了。 　　站在场边的男生舌尖抵了抵脸颊，黑着个脸屈身收长腿，坐进了黄色南瓜马车。 　　从旋转木马上下来，两人迎面就撞上了杨飞吴三他们。 　　幸好温慕窈先下来，顾荆走在后面慢一步，才没被他们发现。 　　不过蒋芳果然说得对，这些男生多数都是粗线条，他们正叫嚷着要一起组队去鬼屋历险，于是顺道就将温慕窈和顾荆也拐去了鬼屋。 　　岭川游乐场的鬼屋也是一个很热的游乐项目，大热综艺《我们离婚了》来这里取景的宣传剧照现在都还挂在鬼屋门口呢。 　　现在清明节刚过，这边鬼屋主题还是应节日而变的灵异墓地主题。 　　一群人浩浩荡荡从入口处进去。 　　里面全黑，只有周边几个方块墓地模型散发着阴森的红光，吴三走在最前面，刚往前踏一步，随着“棒”一声的背景音乐，上面突然掉下来一只断臂。 　　“啊啊啊——” 　　吴三吓得尖叫起来，转身跳到杨飞身上。 　　“……”杨飞这顿嫌弃的啊。 　　温慕窈和顾荆走在最后两个。 　　温慕窈确实是怕黑的，但又不想扫了大家兴致，于是也没说出来，想着也就十分钟就能通关了。她正睁大了眼睛关注着前面人的动静，身后男生忽的弯腰，凑到自己耳边低低道：“走么。” 　　黑暗环境中，温慕窈眼睫迷茫地眨了眨：“啊？” 　　“走。” 　　顾荆言简意赅，随即拉着温慕窈手腕，两人从一旁的安全出口悄悄逃了出去。 　　顾荆带着温慕窈去坐了摩天轮。 　　现在是正午，太阳正盛，摩天轮人也不多，没怎么排队就轮到俩人的轮次了。 　　排俩人后面的是几个穿超短裙的女生，她们为了防晒都戴着帽子打着伞，轮到她们轮次准备上摩天轮时才收伞，站在最前面的女生视线往前一撇：“诶那个不是……” 　　同伴把包放进了临时柜才转头：“什么？” 　　但那头身材优越长相出众的男女已经躬身上了摩天轮，工作人员也帮忙把摩天轮门给阖上了。 　　女生眼睁睁看着前面的摩天轮缓慢朝上移动，愣了几秒才喃喃道：“我没看错吧？” 　　“你在说什么啊？” 　　女生一拍大腿：“刚那俩好像是温慕窈和顾荆啊！他们单独俩人……难道是在约会吗？！” 　　“卧槽？？？” 　　那头，工作人员将厢门一关，外头的喧嚣都被隔绝开来，似乎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一呼一吸都在耳边放大。 　　顾荆坐姿懒散，长腿岔开着，靠在温慕窈对面的椅子上，眼睫微眯着，窗外打进来的暖阳轻柔抚摸着他高挺鼻梁，侧脸更显得英挺，叫人移不开视线。 　　忽的，男生瞳孔一侧：“怎么。” 　　温慕窈抿抿唇，视线移向窗边：“怎么突然想到要来坐摩天轮？”她想起刚刚旋转木马旁男生那张黑脸，“你不是不喜欢这些东西么。” 　　“那不是你喜欢么。”顾荆语调闲闲。 　　温慕窈愣了下，老实道：“我是还挺喜欢的。” 　　顾荆勾了下唇，嗤了声，悠悠转头道：“还是小姑娘。” 　　“那小姑娘为什么喜欢摩天轮你知道吗？” 　　温慕窈偏头看他，圆圆杏眼漾着光点。 　　身后的地面街景已经逐渐变成了小点，变得模糊不清，取而代之的是愈发能触手可及的蓝天白云和头顶挂着的滚烫烈日。 　　“为什么？” 　　“因为一个传说。” 　　“嗯？” 　　“我讲给你听。” 　　温慕窈起身坐到了顾荆那头，身子侧着，视线认真地盯着他看：“因为在传说中，在摩天轮最顶点——” 　　话音到这里，脚底传来细微的“咯噔”声音，摩天轮到达顶点。 　　也不知道是哪来的勇气，温慕窈忽然倾身过去，飞快往顾荆侧脸上啄了一口，“……这、这样的情侣，就会永远在一起。” 　　顾荆倏地僵住。 　　后背唰地窜上来一股功率极高的电流。 　　脸颊上那股触感似乎还保留着，软软湿润的，愈发明显，久久不能弥散。 　　沉默几秒。 　　顾荆眼神一沉，手抚在她侧脖颈往前一拉，倏地倾身而上。 　　嘴唇还差毫厘触碰上时，温慕窈呼吸屏住，往后收了收下巴，卷翘睫毛颤动着，极小声嗫嚅：“已、已经过了顶点了。” 　　“……” 　　顾荆喉咙滚了滚，极为缓慢地坐直上身回去。 　　耳边摩天轮运转声音愈发刺耳，滋滋哑哑的。 　　又沉默了不知多久。 　　顾荆薄唇缓缓翕动：“你刚刚——” 　　“我刚刚什么都没做。” 　　温慕窈后脑勺对着顾荆，背脊挺得很直，眼睛圆圆睁着，死死盯着窗外。 　　脸颊不可自拔地烧起来，手和脚都不知道放哪里。 　　回过神来的那瞬间，温慕窈简直恨不得就地挖个地缝把自己埋进去，但可恨她又还在摩天轮上，想跑也跑不了。 　　完了完了完了完了…… 　　她是不是疯了。 　　她一定是疯了。 　　她绝对是疯了。 　　温慕窈脑子里一团乱麻，所有思考能力都在这刹那间消失。 　　摩天轮转过一整圈，工作人员从外面把门打开，温慕窈这辈子也没这么不淡定过，但跳了下去后也还是硬着头皮没让自己跑起来，只是快步走去拿了书包，然后继续加快步伐，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顾荆慢悠悠从摩天轮上下来，眼睛眯了眯，好整以暇地看着女生背影快速消失在视野里。 　　须臾后，他才咂了咂嘴，收回视线去临时柜上拿书包。 　　坐他们后面那个摩天轮的几个女生也正好从摩天轮上下来，过来取书包。 　　刚亲眼看见温慕窈和顾荆上摩天轮的女生眼睛瞪圆，无声吸了口气，急急用手肘怼身后的同伴，眼神跟她们交流：你们看你们看！我没说错吧！这不是顾荆是谁啊？！ 　　几人捂着嘴在原地跳了几秒，你戳我我戳你一阵后，有个胆大的女生上前喊住顾荆：“顾学长？您是高二年级的顾学长吧？” 　　顾荆从工作人员手里接过书包，闻声懒散掀眸乜了几人一眼。 　　“刚刚和您——”这女生吞了吞口水，还是抵不住八卦的心，“一起坐摩天轮的女生去哪里了呀？” 　　一瞬间，几道视线都齐刷刷地聚焦在顾荆身上。 　　“去哪儿了？” 　　顾荆挑了下眉，转头往外走，轻哂了声，继而啧道，“肇事逃逸了。” 第61章 求你少撩我 你的哥哥在这里等你。 　　顾荆从摩天轮出口出去, 背影远去，几个女生声音实在是憋不住了。 　　“肇事？肇什么事啊？” 　　“等下……他刚刚是不是承认了？他在和女生一起坐摩天轮！” 　　“孤男寡女……摩天轮……” 　　“你确定你刚看到的女生是温慕窈？” 　　“我确定啊！皮肤白到反光的咱学校有几个啊？！” 　　“啊啊啊我们这是吃到第一手瓜了吗？快快快分享到高中匿名群里去！！！” 　　…… 　　【号外号外！你们肯定猜不到我们刚刚在摩天轮这里看到了什么！！！】 　　【？卖关子不厚道。】 　　【啥？我迅速闻瓜前来。】 　　【洗耳恭听.jpg】 　　【我们看到了一对孤男寡女在坐摩天轮！】 　　【……】 　　【呵呵。】 　　【早恋很稀奇？】 　　【散了散了大家。】 　　【诶诶诶别急嘛！你们知道是哪俩人吗？】 　　【？】 　　【是顾荆和温慕窈！】 　　【无图无真相！】 　　【切！这更扯淡了！这俩校花校草那么多双眼睛瞧着呢，之前有哪怕一点猫腻吗请问？】 　　【对啊, 搞笑呢。】 　　…… 　　而另一边，温慕窈成功错过了午饭时间, 幸好于潇潇有给她留一份。 　　班里女生们自发在草坪铺了一块大野餐布，于潇潇拉着温慕窈坐到野餐布一角吃东西。旁边的一堆女生拿了一些卡纸贴纸和剪刀在旁边做手工, 吵吵嚷嚷的, 温慕窈却丝毫静不下心来, 也完全没胃口。 　　……脑子里全是刚刚在摩天轮上, 她脑子倏地被门挤了的画面。 　　于潇潇啃着苹果问她：“窈妹你刚刚去玩了哪些游乐项目啊？” 　　“旋转木马, 鬼屋……”温慕窈心不在焉，“随便玩了点。” 　　“啊？你一个人吗？” 　　“不是, ”她咳嗽了下，挑拣着说, “还遇到了杨飞吴三他们。” 　　“哦。”于潇潇也只是随口一问，她瞟到温慕窈倒扣在膝盖上的手机, “窈妹你手机震了好几下了, 谁给你发消息你不看看？” 　　“……” 　　不太想看。 　　温慕窈低头，盯着手机壳看了几秒才打开手机。 　　果然，顾荆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 　　【Mirror】：？ 　　【Mirror】：跑什么。 　　【Mirror】：亲完就跑？ 　　【Mirror】：胆儿不是挺大的么。 　　“……” 　　头皮很明显地麻了麻。 　　“谁啊？” 　　于潇潇探头过来。 　　温慕窈迅速摁灭屏幕：“没谁。” 　　于潇潇点了点头, 注意力又被旁边做手工的女生给吸引了过去。 　　温慕窈再次打开手机, 面不改色地回过去消息。 　　【My】：没有跑。 　　【My】：老师催合照了, 我回来换校服。 　　那头顾荆秒回：【哦。】 　　【Mirror】：所以你不是逃逸？ 　　【My】：当然不是。 　　【Mirror】：也不是害羞？ 　　【My】：怎么可能。 　　【Mirror】：嗯。 　　【Mirror】：那今晚回家证明一次。 　　“……” 　　心里有鬼的温慕窈即刻把手机静音并滚下线。 　　于潇潇倒也算是个粗神经，见温慕窈揣回了手机，她立即递了几张卡纸和剪刀过来：“窈妹快来一起做手工，她们说一会儿合照的时候拿在手上！” 　　“哦。”温慕窈接过, “好。” 　　身边几个女生也凑头过来：“我们几个准备剪这种立体爱心的，你们可以做星星或者月亮的形状，到时候在宣传片里咱们班就是最特别的……” 　　温慕窈比对着她们递过来的范例开始剪纸，注意力总算是被转移了几分。 　　时间接近下午三点，太阳落山，在绿油油草坪上洒下橙光。 　　温慕窈剪刀刚剪到星星转角，景区广播站喇叭突然“嗞哑”了声，随即传来播报员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岭川七中温慕窈同学，听到广播后请立即前往广播站，你的哥哥在这里等你。” 　　温慕窈：？ 　　剪纸的动作一顿。 　　播报员又重复播报了一次：“岭川七中温慕窈同学，听到广播后请立即前往广播站，你的哥哥在这里等你。” 　　声音在整个景区环绕。 　　班里同学纷纷转头看向温慕窈。 　　被叫到的女生像没听到，佁然不动，安静低头做手工。 　　“温慕窈？刚广播喊的是你吧？” 　　“我听的也是，好像说是你哥哥在那里等你。” 　　“你要不赶快去看看，是不是家里有什么急事啊。” 　　“对啊，我们一会儿帮你跟杨老师说一声，合照晚几分钟拍也可以的。” 　　…… 　　于潇潇也扯扯温慕窈袖子：“窈妹？” 　　横竖是躲不过去了。 　　温慕窈默默放下剪刀，缓缓抬头：“我——” 　　这时，头顶景区喇叭开始播报第三次：“岭川七中温——” 　　广播站播报员声音戛然而止，话筒又是“刺啦”一声，像是被人移动位置的声音，紧接着一道极为不耐烦的男声传来：“听到没温慕窈？听到就赶紧过来，阿姨把咱俩校服放反了。” 　　温慕窈：“…………” 　　吵嚷的人群倏地安静下来，落针可辨。 　　几秒后，不知是谁说了句： 　　“嘶……我怎么觉得这声音这么耳熟呢。” 　　“我也是！感觉在主席台上听到过很多次的那种——” 　　“诶诶我好像知道了！是不是——” 　　于潇潇忽的反应过来：“是顾荆学长！！！” 　　“对对对！就是他就是他！绝对没错！” 　　“等下！重点不在这个！重点是……” 　　“重点是校服放反了……？” 　　“重点是和哥哥的校服放反了！” 　　“卧槽？顾荆和温慕窈有啥不为人知的关系啊？” 　　众人视线齐齐往角落里看去。 　　那里只有留着褶皱的野餐布一角，哪还见人影。 　　同一时间的高中部匿名群里，自认为吃了个“摩天轮假瓜”的围观人群才将将散去，景区广播就传到了所有人的耳朵里。 　　【？刚刚我耳朵出问题了吗？】 　　【刚刚在喇叭里叫温慕窈的男生是我以为的那个吧是吧是吧[瑟瑟发抖]】 　　【弱弱举手，顾荆就坐我后面，我证明这就是他的声音……】 　　【前面的，掉马了。】 　　【看吧看吧！我说摩天轮的就是他俩吧！哼，刚不相信我非要我挖眼自证的人呢？】 　　【姐我错了姐，是我太狭隘了。】 　　【不是，没人听到广播员说的是“哥哥”吗？他俩是兄妹？？？】 　　【哈？？？什么东西？？？亲的？？？】 　　…… 　　- 　　“啪——” 　　广播站门被人从外面推开。 　　女生喘着粗气，一手撑在腰上，另一手将校服耸到顾荆面前。 　　顾荆长腿大喇喇敞开着，坐在广播站的沙发上。闻声放下手里翻阅的杂志，慢条斯理地掀眼皮看过来。 　　女生头发微乱，鬓发/漂浮在唇边，随着她吐息微微起伏，秀挺鼻尖隐隐透着晶莹的汗珠。 　　顾荆伸手过去，却没接校服，而是拉了把女生递过来的手腕，同时长腿轻碰了碰温慕窈身后的门。门将烈日挡在外面，周遭空气这才微微凉下来。 　　“啧，急什么。”男生略勾了下唇。 　　“……”温慕窈皮笑肉不笑地挽了挽唇，“这不是哥哥叫我么，当然得来快点了。” 　　“哦，是么。” 　　顾荆拧开瓶冰水给她递过去，“什么时候这么听话了。” 　　“我什么时候不听话？” 　　“今天中午摩天轮上。” 　　“？” 　　“说已经过了顶点的时候。” 　　“……” 　　“我那是——” 　　温慕窈还想说什么，身后忽的传来窗户被人拍动的“咔咔咔”的声音。 　　她转头看。 　　透明玻璃外，趴了好几个闻讯赶来看热闹的男生女生，一个二个都贴在玻璃上，睁着圆鼓鼓的眼睛往里看，跟动物园参观猴子似的。 　　“……” 　　再转回头，旁边男生斜靠在沙发上，一脸无辜的神情。 　　温慕窈缓缓抬手，用手中的校服捂住自己的脸。 　　- 　　下午五点。 　　阶梯教室。 　　于潇潇、杨飞、吴三以及老幺四人一字排开，双手抱胸，气势汹汹地站在黑板前，顾荆和温慕窈两个“犯人”坐在第一排正中间。 　　温慕窈乖巧地双手并拢，放在膝盖上，旁边的顾大少爷没骨头似的靠在椅背上。 　　“坦白从宽，抗拒从严。” 　　于潇潇用刚从角落捡到的废弃教学直尺拍了拍黑板。 　　“对！坦白从严！”老幺跟着吆喝了句。 　　旁边的吴三一掌拍在他后脑勺：“你妈的！说反了傻子！” 　　“啊？哦哦哦，”老幺愣愣挠头，立即修改，“抗拒从宽！” 　　“……算了，”吴三一言难尽，“你别说话了。” 　　“窈妹！你先说！为什么和顾学长的兄妹关系不告诉我们！” 　　于潇潇故作严肃地指向温慕窈。 　　温慕窈吞了吞口水，小心翼翼说：“你们也没问我们啊。” 　　“说的也是啊。”杨飞搭腔。 　　“……”吴三干脆把两人往后一推，“那为什么我们每次说你们不熟你们都不反对？” 　　“因为确实不熟啊……”温慕窈正说着，余光察觉到身边男生视线冷冷往这边一撇，她又小声补充了句，“之前。” 　　“那我上次说你俩同居？” 　　“我没否认。” 　　“那刘归那次在病房说你俩是普通同学，你们怎么没否认？” 　　“……” 　　温慕窈有些局促地抠了抠指甲，目光委委屈屈地转向身边的顾荆。 　　顾荆皱了下眉，似乎从小姑娘布灵布灵的大眼睛里接收到了一个“对不起我要向你甩锅了”的信号。 　　果不其然，下一秒，顾荆听见耳边女生细软的声音响起：“我觉得，哥哥应该不想让别人知道和我的关系吧。” 　　顾荆：“……” 　　顾荆：“？” 　　老幺终于找到自己能插上话的话题了。 　　他向温慕窈递过去了一个“交给哥”的眼神，然后痛心疾首地指着顾荆跺脚道：“荆哥！这就是你的不对了！你和温校花只是兄妹！又不是乱/伦的情侣关系！有什么不好跟别人说的啊？！” 　　温慕窈：“……” 　　谢谢您，但您还是闭嘴吧。 　　- 　　事实证明，傻子是会传染的。 　　另一头。 　　崴了脚的刘归头天打了个通宵的游戏，白天又在家睡了一天，下午五六点钟的样子，他妈下班回来才把他叫醒，然后开车送他去中医院换药。结果医院才刚叫到他的号，他妈就接到了一个紧急工作，给了他点打车钱就开车走了。 　　这中医院在岭七附近，索性他就给杨飞打了个电话，准备跟他们约个饭再回去。 　　换完药，他才刚杵着拐杖一瘸一拐地跳出中医院，头一扬，就瞥到对面西餐厅门外站着一个高高瘦瘦的男的。 　　穿着岭七的蓝白校服，肩宽腿长，低头摁手机。 　　诶？那不是荆哥吗？ 　　刘归刚放好拐杖，准备抬手打个招呼：“荆——” 　　“哥”字就这么硬生生卡在喉咙里。 　　因为。 　　他眼睁睁地看着。 　　西餐厅门里一晃而过一张属于女生的小巧侧脸。 　　女生朝顾荆招了招手。 　　而顾荆。 　　非常自然地上前。 　　双手在她肩膀上搭了搭。 　　然后俩人一同往西餐厅里面走。 　　迅速消失在他视野里。 　　刘归愣了两秒，忘了脚伤，直接忍不住原地跳了起来。 　　然后一边痛得嗷嗷叫，一边激动地手忙脚乱，飞速摸出手机给杨飞打电话。 　　“逮到了！逮到了！我逮到了！！！” 　　那头杨飞耳朵都要被吼聋了，手机拿远骂道：“你发羊癫疯啊？！” 　　刘归没顾得上骂回去，努力憋住已经冒到喉咙口的话：“你们现在赶紧到学校对面的西餐厅来！跑步！赶紧！我敢打赌，十分钟后的你会想要穿越回来并掐死现在这个骂我的你！” 　　他将这几句话一股脑说完就迅速挂了电话。 　　然后微微眯眼，扶稳拐杖，盯着对面的西餐厅，嘴角缓缓挂上奸诈的笑容。 第62章 求你少撩我 要不……你们去问问我哥哥…… 　　因着老幺出色的理解能力, 大家的重点成功被带偏，胡乱七嘴八舌说了一通后，发现这事情其实也没多难接受。这么一想, 反而还挺有迹可循的。 　　比如每天早上在学校门口，偶遇到温慕窈, 后面就一定跟着顾荆，偶遇到顾荆, 抬头一看走前面的绝对是温慕窈；比如两人都在同一时间拥有了重组家庭的兄妹；比如两人都住富人区臣湖一品…… 　　只是因为两人确实太过低调, 大家也根本没往那种可能性想。 　　说着说着, 于潇潇又看到了一条微博, 瞬间大笑起来。 　　其余人被吸引目光, 纷纷探头看去。 　　之前分享过温慕窈和顾荆的那个@帅哥美女bot又发了一条粉丝投稿。投稿内容大差不差，就是讲了今天春游时, 顾荆突然通过广播站大喇叭公布了两人兄妹关系的事。 　　虽说他俩也不是什么名人吧，但因着之前某音上那条爆掉的视频, 网上还是集结了一小撮一边忆往昔一边暗戳戳磕cp的网友。 　　现在这条投稿下全冒出来了。 　　【？？？有情人终成兄妹？】 　　【啊我还以为俩人是情侣……】 　　【怪不得都这么好看，原来是兄妹！】 　　【不是兄妹, 我在我们匿名群里看到爆料了, 说只是重组家庭的。】 　　【那意思是……？】 　　【意思是两人还是可以在一起的嘛[发怒]】 　　【瞬间脑补一万字小说[流泪]】 　　【上面的，笔给你，我今晚看不到小说就来看你。】 　　…… 　　几人注意力成功被一块小亮屏吸引, 每个人都以为自己才是最了解两位“正主”的人, 指着网上的评论嘲笑个没完。 　　“居然才知道是兄妹哈哈哈, 我们这边盘都盘问完了，这消息也太延迟了吧。” 　　“对啊！而且居然还以为温校花和荆哥在一起了，太天真了吧！” 　　“这下他们幻想全醒了，磕错cp了吧哈哈哈！” 　　…… 　　正看得起劲儿, 杨飞手机响了，是刘归约饭的电话。说好了见面地点，他挂了电话朝第一排看去，却已经不见那俩“正主”人影了。 　　于潇潇点回微信，这才看到温慕窈几分钟前给她发的说先走了的消息。 　　几人也没多想，收拾了下就一齐往校门口走。结果杨飞下了楼梯还没走几步，就又接到了刘归的电话。 　　一接起来，不仅是杨飞，和他离得近的吴三耳朵都快被吼聋了。 　　不过看电话里刘归那副神神秘秘又激动得飞起的模样，倒还真引起了几人的好奇心。 　　- 　　顾大少爷嫌吵，直接扯过温慕窈手腕就把她拉走了。 　　今天是陈姨休假的日子，索性顾恒洲和宋毓也不回去吃饭，两人打算吃了晚饭再回去。 　　正是放学高峰期，校门口学生还蛮多的，各个奶茶店和中餐厅几乎都坐满了人，只有价格稍高的西餐厅空位挺多。 　　温慕窈走在前面，探头进去看了眼，然后才回身朝顾荆招手。 　　两人对吃的东西都不太挑拣，也就随便点了些东西。 　　温慕窈把菜单递给服务员，拿过消毒毛巾，一抬眼和对面的人对视上。男生懒散靠在沙发背上，头微微偏着，手指漫不经心转着手机，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温慕窈面不改色回视过去：“看我干什么？” 　　顾荆挑了下眉：“就是觉得挺稀奇。” 　　“怎么稀奇？” 　　“在学校对面还能和你单独吃饭。”顾荆诚恳道。 　　“……”说得她跟什么似的。 　　温慕窈无言地抿抿唇：“现在不是大家都知道我俩关系了么。” 　　“我俩？”顾荆煞有介事往前倾身，“我们什么关系？” 　　“……”温慕窈默了两秒，没回答他，转而强调，“拜你所赐。” 　　“哦？” 　　“哪怕说之前通知我一声。” 　　“行。”顾荆颔首，认下这罪，“那扯平了。” 　　“什么扯平？”温慕窈一下没反应过来。 　　“我不通知你，你也不通知我。” 　　“我哪件事没通知你？”温慕窈更是一头雾水。 　　“……”顾荆似笑非笑，“你说哪件事？” 　　温慕窈没说话。 　　顾荆慢悠悠坐直身体回去，扯过消毒毛巾慢条斯理地擦手：“妹妹，以后偷亲这事儿，少干。” 　　“……” 　　“这一来呢，我也不是不允许。”顾荆跟她讲道理，“二来呢……” 　　温慕窈表面镇定：“二来什么？” 　　顾荆话语顿了瞬，喉咙滚动：“没什么。” 　　温慕窈揣摩他神情，故意又问：“二来什么？” 　　顾荆盯她看了片刻，慢悠悠地扬了扬下巴：“好奇的话你就下次再试试。” 　　“……” 　　“实在好奇现在——” 　　“荆哥！！！” 　　身后几米处的门口忽然传来一声划破整个寂静西餐厅的声音。 　　西餐厅里所有人都转头看去。 　　门口站着一堆人。其中站最前面的男生还是个瘸子，胳肢窝里还夹着个拐杖，与腿脚不便相反的是眉飞色舞到通红的脸。 　　他嘴唇和手指都激动地颤抖，指着温慕窈和顾荆这头，头往后转：“看看看！我终于给逮到了！荆哥在和女生约会！是不是是不是！” 　　身后以杨飞为首的四人一脸懵逼地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 　　刘归撑着拐杖，满脸期待地在四人面容上逡巡，然而……却并没有看到想象中的神情。 　　刘归：“？？？” 　　刘归：“喂喂喂！荆哥！女生！约会诶！” 　　他踉跄着脚步慌忙又往那方向指去，“都、都没看到吗——” 　　杨飞默默盯他：“……你再看下女生是谁？” 　　刘归疑惑转头看，又眯着眼睛仔细辨认了一会儿。几秒后爆发出更惊愕的感叹：“卧槽！！！居然是温校花！” 　　吴三：“对啊。” 　　“温校花啊！”刘归直接甩掉拐杖往那头跳过去，“荆哥女朋友是温校花啊原来！！！”他唾沫横飞，“我他妈早就发现这俩人——” 　　才刚跳了几米远，杨飞、吴三和老幺三人实在看不下去了，直接冲过来把刘归给抓住，横着抬起往外走。 　　刘归还在语无伦次、手舞足蹈地叫嚷着什么，于潇潇远远跟温慕窈打了个招呼后，拿了拐杖跟在后边，边鞠躬跟西餐厅里人道歉边往后退着退出大门。 　　五秒后，西餐厅里总算重归平静。 　　“……” 　　十分钟后，消息滞后的刘归在得知事实后，下一秒就给杨天林发去了信息——再续请三天假，以修复在刚刚那短短二十分钟内掉完的脸皮。 　　- 　　高中生虽说生活无聊，每件小事都能放大到极致，但注意力也很容易被转移。校服事件没过多久，论坛和匿名群的主题便被岭川市高中篮球联赛的消息给刷屏了。 　　高三年纪的彭皓这学期已经退任了，新一届的篮球队长没有争议的是杨飞，新一届的事儿妈——虽然也是因为顾荆说什么也不当篮球队队长，一问缘由，这人竟义正言辞地说放学后时间不多，得早点赶回家写作业。 　　呵，谁信呐。 　　也不知道家里藏了什么金银珠宝。 　　经过好几轮的小组赛，岭七闯入了半决赛，对阵岭川四中，在岭川市体育馆举行。 　　岭川四中算是岭七老朋友了，虽说现在是对手，但因为经常一起打球训练，队员之间几乎都是认识的。 　　于潇潇先一步跑去占位置了，温慕窈在后面跟着人流进场时，刚好在楼梯口遇到了蒋芳。 　　蒋芳正跟几个穿着岭川四中球服的男生说话，男生们怀里抱着篮球，面色都有些小羞涩：“哎呀学姐，你可别觉得给我们送水了我们就会让着你男朋友他们哦。” 　　“这我当然懂啦，”蒋芳撩着披肩秀发，笑眯眯说，“好好打，你们哪边赢我都开心。” 　　“那我放心了，因为我们论实力肯定是要比他们七中强的，那是绝对不会让——”带着头带的男生正说着，视线一撇，突然改口，“……也不是一定不能让。” 　　旁边的队友：“？” 　　大家顺着他视线往后转，包括蒋芳也侧头看过来。 　　“诶，温学妹啊！”蒋芳惊喜了一瞬，朝温慕窈招了招手，把她叫了过去，得意道，“认识吧！我们学校校花学妹哦！” 　　温慕窈闻言也没拘束着，乖巧冲他们笑了下。 　　“这当然认识啦……”男生们互相看看，挠挠头。 　　刚那头带男生脸颊莫名又浮起了一阵小红晕。同伴突然用手肘戳戳他示意蒋芳：“学姐！我们队长喜欢温学妹好久了，能不能帮忙介绍下啊！” 　　头带男生立刻羞赧地作势去打他们，大家笑成一团。 　　蒋芳摊摊手，无语地说：“人不是都在这儿了，还要我介绍？你们不行啊。” 　　温慕窈面色倒是平静，眨着干净杏眼，偏头朝头带男生看去。 　　头带男生也算是个级草，平时在学校也蛮多女生追的。 　　就纠结了一瞬，他便直接掏出手机问温慕窈：“温学妹，可以加个微信交个朋友嘛？” 　　周围几人立刻应景地响起“哇哦——”的声音，期待地看向温慕窈。 　　却只见穿着乖巧连衣裙的女生低了下头，满脸纠结，嗫嚅道：“这我也不能做决定的……” 　　头带男生：“啊？” 　　“要不……”温慕窈吞了吞口水，青葱手指指向场内正转着脖颈做放松活动的顾荆，“你们去问问我哥哥的意见？” 　　“……” 　　一直到毕业之后顾荆才听说这茬。 　　然后才想通—— 　　为什么那些本将他视为竞争对手的男生们态度倏地大转变，一个二个都去他面前刷存在感；为什么如此紧张气氛的场上，岭川四中那个被称为“活阎王”的队长每次在场上一对上他都立刻笑脸相迎；为什么中场休息岭川四中还有几个男生专门过来给他送水，说什么荆哥辛苦了…… 　　搞半天都是他家那个“好妹妹”搞的鬼啊。 　　但当天的他是并不知道的。 　　他们球员都是提前了一个小时来球场热身的。 　　顾荆刚换好衣服，在场边拉伸时，倏地从一大群入场的人中看到温慕窈的身影。女生身材纤细，穿着一身白色连衣裙，当真是刘归形容的那样——比蛋糕还可口。 　　他慢悠悠地转动着手腕，视线毫不避讳地跟着温慕窈身影移动，却见女生走一半后突然停住脚步，朝四中那一群球员走去。几人嘴巴张合，不知道说了什么，四中那几个男生顿时笑得前仰后合。 　　“……” 　　已经这么肆无忌惮了么。 　　几分钟后，温慕窈才慢吞吞地和蒋芳一起走了过来。 　　蒋芳跟顾荆打了个招呼后便去找付盛了。 　　顾荆舌尖抵了抵唇角，眯眼打量她：“刚刚跟四中那几人说话了？” 　　温慕窈很乖巧点头：“嗯。” 　　“说了什么？” 　　“说我哥哥打篮球很厉害。” 　　“……” 　　顾荆心情好了些，但面上也没显。 　　他扯了扯唇：“假的吧。” 　　温慕窈淡定点头：“嗯，假的。” 　　“……” 　　“他们找我要微信。” 　　“……” 　　温慕窈说完便跟着于潇潇去了观众席坐着了，徒留顾荆一人心里那股气上不来下不去。 　　赛事挺焦灼，上半场以岭七暂时领先一分结束。 　　中场休息。 　　观众席更加吵嚷起来，许多人都离开座位，上厕所的上厕所，跑下去送水的送水。 　　顾荆用毛巾擦着汗，无视了一路上诸多送水的男生女生，直直走上场边的观众席，走到温慕窈那排，朝她伸手要她手上的水。 　　温慕窈却没什么反应。 　　顾荆皱了下眉：“水。” 　　温慕窈温吞地瘪了下嘴，眼角委屈巴巴往下耷拉，抬头看了他一眼，又低回头去。 　　她有下没下抠着手里矿泉水的标签，小声说：“都那么多人给你送水了，你还要我的干什么呀。” 　　顾荆：“……” 　　顾荆：“？” 第63章 求你少撩我 咬上了她的唇。 　　顾荆垂下眼睫看她, 嘴角很明显地抽了抽。 　　他正想说点什么，杨飞在下面喊他过去。于是直接弯腰抽走了温慕窈手里的矿泉水，起身的瞬间低低在她耳边道了句：“回去再说。” 　　然后便转身离去了。 　　将温慕窈所有话语都收进耳朵的于潇潇着实惊了下。 　　顾荆走后她总算是忍不住笑出了声：“窈妹哈哈哈, 你知道你刚才的语气像哈哈哈像什么吗？” 　　温慕窈：“……什么？” 　　于潇潇捂着肚子：“像受气的小媳妇儿哈哈哈。” 　　“……” 　　“你说以后要是顾学长给你找嫂子了……”于潇潇点点头，“总算明白电视里为何都说小姑子不好惹了。” 　　“……” 　　温慕窈禁不住想象了下于潇潇说的那个场景。 　　好吧, 如果顾荆真的给她找了个嫂子，她也许……真的做不到对那人友好相待。 　　“啊啊啊——好球——” 　　正东想西想着, 全场忽的爆发出尖叫。 　　“啊啊啊顾学长好帅！”于潇潇激动地扯温慕窈衣袖, “刚刚那个空心三分真的帅到爆炸！” 　　温慕窈眨了眨眼, 掀眸看向那个全场的焦点。有心灵感应一般, 男生小跑着, 极为明亮的黑眸也侧了过来。 　　他额角汗涔涔的，嘴角略微, 冲她眉梢微扬了下。 　　“啪。” 　　温慕窈握手心的手机忽的坠落在地。 　　“窈妹，你手机掉了。” 　　闻声, 于潇潇转头提醒她。 　　温慕窈愣愣应声：“哦。” 　　但掉的哪是手机。 　　分明是她那规律跳动的脉搏。 　　- 　　球赛结束，最终比赛以岭七领先三分的微弱优势获得胜利。 　　队员双方握手退场, 观众席的观众们也稀稀拉拉地往外走。于总今晚临时通知要回家吃饭, 于潇潇不敢应付，跟温慕窈说了几句就先跑走了。 　　温慕窈收拾了东西，慢吞吞边往外走边看手机。 　　微信群聊里开始热闹起来, 大家都在起哄着让新一届篮球队队长请吃饭。 　　杨飞也高兴, 一口答应了, 挨着挨着艾特群员，让一个都不能缺席。 　　艾特到顾荆时，他发了句：【不一定。】 　　【别叫我乌龟】：？你能有啥事儿？ 　　【真名吴三】：难不成真有女朋友？ 　　大家正你一言我一语质疑着，于潇潇忽的插了句话：【大家能不能一会儿带上窈妹一起？】 　　【于潇潇】：我今天晚上临时有事, 放了她鸽子[委屈] 　　【腾飞】：行啊，当然没问题。 　　【腾飞】：@Mirror，不是，你到底有啥事儿？ 　　【Mirror】：哦，没事了。 　　…… 　　温慕窈退出群聊，正好看到几分钟前顾荆的私信： 　　【Mirror】：一会儿一起吃饭？ 　　走着楼梯，温慕窈不好打字，刚好远离了人群走到僻静的管理室，她便按了语音回复：“嗯，那我在管理室门口等你们。” 　　语音正往外发送的时候，斜后方倏然传来一道不怀好意的女声：“哟，这不咱们大名鼎鼎的温校花嘛，都多久没见了。” 　　温慕窈转头，是梁娅。 　　她穿着露脐装和热裤，手指尖夹着香烟，头发挑染了奶奶灰，妆容张扬得可怕。 　　温慕窈瞟了她一眼，侧过身子背对她，低头看手机。 　　不想理人的态度非常明显。 　　梁娅也不介意，抱着手慢悠悠踱步过来：“来看你哥哥打篮球？” 　　她把哥哥两字加重了些。 　　温慕窈盯了她一眼：“你很无聊？” 　　“对啊，”梁娅冷笑了声，“我就是他妈的太无聊了才会跑来看仇人打篮球。” 　　温慕窈皱了下眉：“仇人——” 　　手腕忽的被人从后面拉住。 　　顾荆还喘着气，汗水顺着他挺直脖颈下滑，他一把把温慕窈拉到自己身后，凌厉眼神看向梁娅。 　　梁娅嘴角咧开：“还真听话，一喊就来了呀。” 　　“别自作多情。”顾荆冷冷道了句，拉着温慕窈手腕往回走。 　　男生腿长步伐也大，温慕窈仍由他拉着自己，小跑着跟在他后面。 　　“自作多情？”身后传来梁娅的吼叫声，“顾荆你他妈摸摸良心！你好意思这样说我吗？！” 　　前面男生脚步一顿，不过也就两秒，又拉着温慕窈继续往前走。 　　“温慕窈！你知道你所谓的哥哥是啥人吗？”梁娅声音愈发尖利，仿佛是情绪失了控，嘶吼道，“他妈是个杀人犯！！！自己疯了还要把我妈也带走！！！” 　　顾荆脚步没停，反倒加快。 　　手腕被前面人愈发捆得生痛，温慕窈视线沿着顾荆拉她的手臂往上看去。男生侧脸肌肉绷得很紧，刀般锋利，眼睫垂着，仿佛在努力压制着什么东西。 　　但他始终一言不发，只沉默地拉着温慕窈往前走。 　　“顾荆！你给我站住！”梁娅还在吼，像个疯婆子，“这辈子我好过不了你他妈也别想好过！你最好做好一生都拿来给我赎罪的准——” 　　忽的，一瓶水猝不及防泼到梁娅脸上，掐断了她所有的话。 　　空旷走廊里，温慕窈手里的空矿泉水瓶被她捏出嘎吱嘎吱的声音。 　　她神色极其冷漠地看向梁娅，语气像结了冰：“你再敢多说一句，就不是一瓶水的事情了。” 　　…… 　　“啪。” 　　温慕窈拉着顾荆就近进了一个工具间，前门轻轻自动合拢回去。 　　顾荆慢悠悠靠在墙边，好整以暇掀眸朝温慕窈看去。 　　女生双手反叉腰，背对着他面向窗外，瘦削的肩胛骨还在起伏着，呼吸有些急促。 　　“温慕窈。”顾荆鞋尖碰了碰桌角，制造出声响。 　　女生仍背对着他，没理。 　　“温慕窈。”顾荆又喊了声。 　　女生这才有些不情愿地侧眸瞥他。 　　顾荆偏头睨她神情，忽的忍不住低头笑出声，胸腔微微震颤。 　　温慕窈：“？” 　　温慕窈很不能理解，她转过身朝顾荆走了几步，哑然道：“你笑什么？你还笑得出来？” 　　顾荆笑着往后靠，坐在桌角，长腿大喇喇敞开。 　　“没什么。”男生长手忽的往前一捞，揽住温慕窈细腰拉近自己怀里，“就是在思考以后我吃软饭的可能性。” 　　“……” 　　两人距离很近，眼睫似乎都要触碰到。 　　鼻息间都是男性荷尔蒙的热气，温慕窈有些僵硬地转了转脖颈，视线瞥向一旁：“你也好意思。” 　　“我为什么不好意思。” 　　“你为什么好意思？” 　　“我妹妹是女战士，骄傲不可以？” 　　“……” 　　这什么形容。 　　温慕窈“嘁”了声，神色缓过来了些。 　　顾荆嘴角勾了下，左手又将温慕窈搂紧了些，右手有意无意地撩拨着她垂在耳边的鬓发。 　　温慕窈站着，顾荆坐着，两人刚好能平视的高度。 　　夕阳西下，黄昏从窗缝洒进，桌角被缀上一层橙黄色。 　　安静了须臾，男生缓慢垂着眼睫，声音很轻：“你就这么相信我？” 　　“嗯？” 　　“不怕我真的是个坏人？” 　　“……” 　　温慕窈舔了下唇，嗫嚅道：“本来也没觉得你是个好人。” 　　比如还没正式见面就扔情书说她做梦什么的…… 　　顾荆声音里隐约染上几分笑意：“哦。” 　　他顿了两秒，忽然轻声喊道：“温慕窈。” 　　“嗯？” 　　“我跟你说说好不好。” 　　“……” 　　温慕窈垂在裤缝边的指尖蜷缩了下，面色却仍维持平静：“说什么。” 　　顾荆默了默，拉过她手：“我家里的事。” 　　…… 　　其实说起来也不是多么让人震惊的事。 　　大概是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而顾恒洲和凌枝这本经的问题便是，他们太过门不当户不对了 　　两人是岭川大学的同校同学。 　　彼时，凌枝还是超级富商凌家骄傲的大小姐，才艺俱佳，长得也漂亮，学校里她主演的戏剧无一不是座无虚席，追她的人是真真从岭川市排到了南桥市。 　　在一众权贵世家公子爷里，顾恒洲实在是不起眼。 　　他只是一个从小山村里飞出来的金凤凰，除了一张好看的脸、聪明的头脑和名列前茅的成绩，其他的一无所有。 　　刚开始凌枝连他这个人都没什么印象。 　　但架不住顾恒洲这人有非常人的韧性，他追了凌枝整整三年，每天风里来雨里去，后来终于在一个送红薯的雪夜拨云见日。 　　凌枝看着顾恒洲被冻了四个小时冻得通红像是要碎掉的鼻梁骨，她松了口，答应了顾恒洲。 　　两人迅速陷入甜蜜的热恋。 　　恋爱后的顾恒洲对凌枝更好了，面面俱到像易碎的玻璃一样把她捧在手心里，朋友们都说凌枝真是捡到宝了。 　　凌枝自己也这么觉得，于是大学毕业后便义无反顾地嫁给了顾恒洲，还求着家里把顾恒洲安排进了自家公司，并让他直接从管理层做起。 　　顾恒洲专业对口也很有能力，迅速就在公司站稳脚跟，并极快地笼络了一小撮人入他的队伍。 　　刚好这个时候，凌枝发现自己怀孕了。 　　凌父听说后找到凌枝，告诉她这个孩子生下来可以，但是必须跟着凌家姓，并话里话外提醒她顾恒洲这人并不简单。 　　但当时的凌枝哪里能听得进去，她非常鄙夷自己父亲这种因为顾恒洲家世不优入赘到她家就看不起他的想法，然后与父亲据理力争，大吵了三天三夜又冷战了好几个月，最终赢来了凌父凌母的妥协。 　　于是几个月后，儿子出生了，跟了顾恒洲姓，取名顾荆。 　　顾荆出生后，为了照顾小孩，凌枝彻底退任了由自己一手建立的灵芝剧团的工作，全职在家相夫教子。 　　然而事实总朝着与人希冀相悖的方向驶去。 　　幸福生活没几年，随着凌达集团大权逐渐被顾恒洲掌握到手里，而凌父年龄大了，逐渐支撑不住高强度的工作，一次连轴转一天半后的心脏病突发，他彻底被集团边缘化了。 　　顾恒洲这才开始暴露出本性。 　　一开始只是整夜整夜地不回家，回来后也是倒头就睡，看凌枝的眼神也不自觉带上了点嫌弃。 　　后来便是彻底不掩饰，直接当着她面和年轻貌美的女秘书眉目传情。 　　顾荆到现在还记得他亲眼目睹的那个场景。 　　那段时间公司年末总结，顾恒洲工作忙，凌枝亲自下厨熬了鸡汤，拉着顾荆一起去公司给顾恒洲送去。 　　微微敞开的门缝里，顾恒洲手滑到女秘书光滑的大腿上，语气粗俗：“……要不是看在她爸还苟延残喘有口气，就她那个整天蓬头垢面的黄脸婆样儿，没哪个男人还能硬的起来吧。” 　　小顾荆懵懂地仰头看向凌枝，后者脸色煞白，嘴唇止不住颤抖。 　　那时凌枝才认识到顾恒洲真面目，才知道原来自己一直在为虎作伥，引狼入室。 　　原来顾恒洲对自己的喜欢从一开始就不纯洁。他知道凌枝是凌家独生女，将来会继承凌家一切财产，也知道凌枝只是表面骄矜，实则心思单纯，容易相信别人。 　　顾恒洲就像个阴沟里的蛀虫，耐心极好地潜伏了整整四年。 　　他并不是不在意凌家亲戚给安的“入赘女婿”的头衔，相反他在意得要死，甚至恨得咬牙切齿，发誓有天要把这些看不起他的人全部踩在脚底。 　　凌枝朝他邀功说她争来了孩子随顾姓的那天，他表面上温柔地捧着凌枝脸冲她笑，实际嘴里牙齿都快咬碎——在寻常人家里，这种本就该随父姓的东西，在他这里竟也要“据理力争”才能得来，这些富人……真让人恶心。 　　认清了顾恒洲本性后，凌枝没陷入自怨自艾，她重回了灵芝剧团，把自己的全身心都投入到了剧团中。她想着先装作不知道，将灵芝剧团发扬光大后再和顾恒洲提出离婚。 　　当时剧团的副手兼凌枝的好闺蜜就是梁娅的妈妈赵霜，她支撑着凌枝度过了最艰难的时期。 　　然而事实总难料，随着碎片化信息时代的发展，阳春白雪戏剧逐渐没落，灵芝剧团也开始入不敷出，但凌枝和赵霜仍没有气馁，一直在尽最大的努力拯救剧团。 　　再后来，凌父去世，凌达集团管理层大换血，全换成了顾恒洲的心腹，凌达集团成了空有凌式这个名头，实则归属顾家的公司。 　　顾恒洲轻飘飘一句“企业转型”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直接停止了凌父在世时下达的永不停止投资灵芝剧团的命令，自作主张取缔了灵芝剧团。 　　在这一刻，凌枝终于，被逼疯了。 　　情绪时而高涨极其易怒，时而低落到一周都不说话。在顾荆上初中后的某天，她被确诊为躁郁症，也就是双相情感障碍。 　　她时常想就这么结束自己的生命解脱掉，但同时又挂心着顾荆还那么小……她简直痛苦得要命。所以在那次顾荆不慎落水时她才会产生那么可怕的想法。 　　赵霜作为唯一能让她敞开心扉的人也不幸被她影响，最终选择了结束自己的生命。 　　家里彻底变得一团乱。 　　凌枝对治疗极其不配合，思想行为时常不受自己控制，自残行为时不时发生；顾恒洲耐心也告罄，完全撕下了戴了好几年的面具，偶然看到凌枝发病，也只是恶心地扔下一句“疯婆子”便匆匆离去。 　　夹在父母中间，被迫卷入这一堆破事的，才刚上初中的顾荆，成了维系顾恒洲和凌枝唯一的桥梁。 　　两方同时给予的压力和负能量让他被迫快速成长，也快速变得沉默寡言，学会了给自己套上一层没有情绪的空壳。 　　他得一边小心翼翼地看管着凌枝，预防她发病，避免有任何事情刺激到她情绪，又得要劝说顾恒洲，企图他能回心转意或是至少留一线，别那么过分。 　　两方都各执一词，凌枝说顾恒洲是个白眼狼，顾恒洲说凌枝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女人，矫情又不知足。 　　直到那次凌枝发病，她再次拿了把水果刀狠狠割向自己手腕，顾荆来不及阻止，反应过来时自己已经用手掌挡在了凌枝手腕上。 　　右手虎口处瞬间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锋利刀口陷进大半到他手心里，猩红血液霎时喷涌而出。 　　那次，他的右手大拇指差点就这么被生生割断。 　　看着儿子手里涌出来的鲜血和颤抖的身体，凌枝也倏然清醒过来了。 　　——她刚刚……到底是做了多么可怕的事情…… 　　顾荆做完手术手保住后，她便强撑着清醒，主动提出了和顾恒洲离婚，并和凌母搬离了岭川市，前往南桥市疗养院治疗。 　　顾荆提出要和她一同前去的时候她也摇头拒绝了。 　　这么小的孩子，本不该承受这些的。 　　但因为这病，凌枝时常无法控制自己。 　　九月那次的再一次掐脖企图自尽，便是听到了从岭川市传来的风言风语——顾恒洲风光满面地打算将一个漂亮的女律师和她的女儿接进臣湖一品——这个本属于凌家的宅子。 　　…… 　　听完顾荆的讲述，温慕窈沉默了很久。 　　“对不起。” 　　“跟你有什么关系。”顾荆好笑地屈指敲了敲她额角。 　　“……反正就是对不起。” 　　顾荆盯着她看了几秒，薄唇翕动：“蠢。” 　　“……” 　　须臾。 　　温慕窈又缓缓拉起顾荆的右手，小心翼翼地抚摸着他的虎口，指尖沿着他疤痕蜿蜒。 　　疤痕很长很深，在男生好看的手掌上张牙舞爪地狰狞着。 　　“疼吗？” 　　她望向顾荆，轻声问。 　　顾荆舌尖抵着唇角，喉咙滑了滑：“早就不疼了。” 　　但她心疼。 　　“当时疼吗？” 　　“……嗯。” 　　温慕窈慢慢低头，将自己唇贴上疤痕，吻了一下，又吻了一下。 　　“以后也不会疼了。” 　　她语气很认真地说。 　　虎口处传来少女温软唇瓣擦过的触觉，像带着一股电流。 　　温慕窈低垂着头，纤长卷曲睫毛颤着，目光落在他手心。 　　心脏像被什么东西给狠狠剜了下。 　　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 　　顾荆反客为主，右手从温慕窈下巴迅速抚到她侧脸，并带着她小巧的脸颊往自己身前一拉。 　　张嘴，咬上了她的唇。 第64章 求你少撩我 又失败了。 　　嘴角被人轻咬了下, 传来潮湿又炽热的痛感。 　　温慕窈脑子里那根弦突然摧拉枯朽般断裂开来，唇间触觉被放到极大，心脏也瞬间失去了规律的跳动。 　　顾荆手缓慢游移至她后脖颈, 用力抚摸着，一下又一下。 　　鼻息缠绕, 水渍声缭绕耳廓，他的唇辗转游走, 用力吮吸着。 　　某一刻, 男生搂在温慕窈腰间的左手忽的往里一收, 极为轻易地, 她的脚尖离了地, 被他一把抱了起来，身体完全和他贴合上。 　　渐渐, 顾荆不满于此。 　　他刚薄唇微张，准备撬动她齿关时, 工具间后门那边突然传来一声响动。 　　温慕窈被惊得颤了下，神思霎时回炉。 　　她推开顾荆偏头朝后门看去, 那头却只是木门微微往外合拢, 传来细微的嘎吱声。 　　温慕窈转回视线，近在咫尺的俊脸似笑非笑睨着她。 　　“你看什么？”温慕窈目光移开，无声清了清喉咙。 　　顾荆用右手大拇指轻揩了锴她唇角的水渍, 拖着音调反问她：“那你怕什么？” 　　“…………” 　　……能他妈不怕么这位大哥。 　　- 　　温慕窈和顾荆没能参加他们的聚餐。 　　杨飞把四中那几个篮球队员也叫到了一起, 十几个男生浩浩荡荡地去了个大排档喝酒撸串。 　　酒过三巡, 口无遮拦，唯一不在场的人成了大家八卦的中心。 　　“顾荆咋没来啊？不是说好把他那妹妹带来吗？全都是男的，真没意思，害。” 　　“人家妹妹可是手心里的宝贝呢, 天天走哪儿都带在身边的。” 　　“说老实话，我要有那么漂亮一妹妹我也天天带身边好吗？” 　　“……只是带身边？反正也没血缘关系的，要我我就拿下。” 　　“你现在也能拿下啊，去给荆哥当妹夫吧哈哈哈哈哈哈。” 　　“诶说起来，付盛你前段时间是不是差点就要当顾荆妹夫了啊？” 　　说到这儿，桌上忽的安静了一瞬。 　　众人看向付盛。 　　一向都是嘴角挂着笑的付盛忽的扬起了凌厉眼角：“谁说的？” 　　鸦雀无声。 　　刚问问题的那个四中男生连忙解释：“我听小道消息说的。”他尴尬地缩了缩肩膀，小声说，“不是就算了。” 　　付盛没说话。 　　杨飞连忙举起酒，眼神示意刘归和吴三，几人岔开了话题。 　　氛围缓和了点。 　　没想到几分钟后，付盛却倏地起身：“先走了。” 　　…… 　　打车回家，开门，家里惯例的一片黑，没人。 　　付盛把钥匙揣回兜里，对门的阿姨正好出来扔垃圾：“小盛这么晚才回来呀。” 　　“嗯。” 　　“对了小盛，我今天下午才刷到你们之前元旦表演的视频，那俩小孩是你同学吧，跟你长得一样好——” 　　“我不认识他们！”付盛忽然烦躁地打断。 　　阿姨神情怔住。 　　顿了顿，付盛反应过来，勉强地笑了笑：“不好意思阿姨，我今天有点累了。” 　　“哦哦没事没事。”阿姨神色诡异，连忙逃了回去。 　　付盛没开灯，坐在沙发上。 　　手机震了震，他打开看，是蒋芳回过来的消息。 　　【蒋芳】：行啊，我无所谓。 　　回复的是他一小时前发出的分手信息。 　　半分钟后，手机又震了震。 　　【蒋芳】：如果你是生气今天下午我在工具间后门那边儿说的话的话。 　　【蒋芳】：行，我道歉，我说话是直了点。 　　【蒋芳】：但我不觉得我说错了什么。 　　【蒋芳】：就这样，删了。 　　【付盛】：？ 　　再回过来的已经是红色感叹号了。 　　付盛磨了磨后槽牙，转着脖颈，又回想起了下午在工具间看到的场景。 　　…… 　　那时候蒋芳去上厕所，但体育馆里构造比较奇怪，蒋芳上完厕所出来七拐八拐迷路了，给他发信息让他去接。 　　路过工具间后门，他头一撇，突然瞟到里面有一对抱在一起的男女。 　　男生懒散坐在桌角，女生站在他/双/腿/间，两人距离极近。 　　觉得眼熟，他眯着眼睛辨认了几秒，刚认出来是顾荆和温慕窈的脸，还没来得及反应，男生就倏然吻上了女生的唇。 　　而女生只愣了一瞬，并没有推开他。 　　“……” 　　那一刻付盛说不清自己是什么样的感觉。 　　一股火唰地窜上头顶，无语、愕然、惊讶、愤怒、不可置信……各种感情交杂在一起，最后化为一股浓浓的背叛感。 　　是的，背叛。 　　他是和顾荆从小一起长大的。 　　从很小的时候，顾荆在大家眼里就是非常标准的大少爷形象，骄傲、脾气臭、不可一世；而他便是所有人口中的乖小孩，懂礼貌、听话、总是习惯性谦让。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不是这样的人。 　　长辈对他赞不绝口时，他表面笑眯眯说谢谢，实际觉得这些人假得要命；他享受于女生都喜欢他并为了争抢他而反目成仇的样子，但嘴里仍然要说一句，你们都很好，我不值得你们为我这样。 　　他向来都没觉得自己是个好人，但似乎有些面具戴久了，就黏在脸上撕不下来了。 　　喜欢温慕窈的理由很简单。 　　漂亮。 　　那小姑娘是真的漂亮，杏眼圆圆忽闪忽闪的，皮肤又白又细腻，性格还又乖又纯。 　　一开始跟顾荆他们说他要追温慕窈时，他并没有想很多，一是不认为这是个多难的事情，二是没觉得他们有可能会对他造成多大阻碍。 　　然而，这却直接导致了，他后来得知顾荆和温慕窈是兄妹时，那些难以置信与恼羞成怒的情绪，比他被温慕窈拒绝时更甚。 　　但他还是忍下来了。 　　不就是兄妹嘛，也没什么。 　　他一向都是个谦让并和煦的人。 　　直到刚刚那一刻。 　　压抑了许久的情绪彻底控制不住了，一瞬间抵破牢笼全都冲了出来。 　　然后，他打开了手机摄像头。 　　刚摁下拍照键时，身后冷不丁响起蒋芳的声音。 　　“你在干什么？” 　　付盛收起手机，压着情绪：“没什么。” 　　蒋芳瞥了他一眼：“偷拍呢。” 　　“……” 　　“死心吧你，”蒋芳冷嗤了声，“人温学妹哪看得上你这种的？” 　　付盛猛得转头盯她。 　　“我早听说了。”蒋芳耸耸肩，无所谓道，“付盛你知道吗，你这种人真的又假又自作聪明，是不是觉得所有人都是傻子被你哄得团团转呢？你错了！大家只是懒得拆穿你罢了。” 　　付盛脸色黑了又白，张了张嘴，最终也只挤出几个字：“那你——” 　　“我为什么要跟你在一起？”蒋芳挑起眉，上前拍拍他脸笑道，“因为我喜欢帅弟弟，顾荆又不搭理我，我就只好找你咯。” 　　…… 　　黑暗里，付盛浑身的戾气再也掩藏不住。 　　也不知是酒意怂恿，还是背叛感作祟，他拿起手机，切换无人知道的号码，再点开那个已经好几年没再联系过的、备注为【凌阿姨】的号码。 　　编辑那张偷拍照到发信框，点击发送。 　　- 　　知道凌枝突然回岭川的消息的时候，顾荆刚篮球队训练完，在更衣室换衣服。 　　刘归用毛巾擦着身上的汗，问他们：“你们有没有觉得盛哥最近几天挺奇怪的？” 　　“怎么奇怪？”杨飞兜头脱掉球衣，“不过因为之前告白温校花失败那事，盛哥确实跟我们来往少了很多。这也能理解，这事儿搁谁身上都尴尬。” 　　“也不是。”刘归挠挠头说，“就是感觉这几天突然有点……荆哥，你跟他比较熟，你有感觉到吗？” 　　顾荆瞥他一眼，关掉柜子没说话。 　　“你傻啊你，”吴三凑过去小声说，“荆哥现在跟温校花那关系……他俩才是最尴尬的好不好？” 　　…… 　　顾荆手机响起，陈姨打来的，他出门接电话。 　　一接起来，那头嘈杂环境中各种交杂着的声音便窜进耳膜。 　　尖利嗓音吼叫的争吵声、木质东西和玻璃制品猛得落地的霹雳吧啦声，还有无数重叠在一起的人群议论声。 　　陈姨似乎是捂着嘴巴说话，语气急促得不行：“小荆，你放学没？放学了的话赶紧来一趟蓝天律所，凌小姐不知怎么突然回来岭川了，还跑来找宋律师，现在这边吵得不可开——” 　　“好，我马上过来。”顾荆只反应了两秒，便边说边捞起外套和背包往外走，“陈姨你帮我拉着点我妈，别叫她情绪太过激，如果不行就赶紧和吴医生打电话，他治疗过我妈。” 　　“好好好，”陈姨连忙说，“我已经跟吴医生打过电话了，他马上就赶过来，小荆你也别太急，注意安全。” 　　顾荆“嗯”了声，飞奔出学校：“陈姨麻烦你了。” 　　胡叔正好把车开到学校门口，顾荆上了车：“胡叔，去蓝天律所，麻烦快点。” 　　胡叔一脚油门踩出去：“好。” 　　车即将路过臣湖一品时，顾荆忽然坐起身：“胡叔，温慕窈在家里吗？” 　　“在，我刚送她回去就过来接你了。”胡叔愣了下，从后视镜看他，下意识放缓了些速度，“是要接上小窈一起去吗？” 　　“不。” 　　顾荆说，“胡叔，可以麻烦您一件事吗？” 　　- 　　下周是高一期末考试前最后一次的月考，温慕窈这几天都在准备考试，在做完了作业以后还适当地给自己的弱项添加了些课外习题。 　　将将把地理习题册写完一页时，胡叔给她打了电话。 　　胡叔：“小窈，你赶紧收拾几件衣服和必需品出来，我在门口等你。” 　　温慕窈一愣，没反应过来：“胡叔，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来不及解释，”胡叔说，“你先出来，今晚我先送你去住宾馆。” 　　…… 　　胡叔效率很高，二十分钟后温慕窈就已经在岭川市内一家五星级酒店的套房沙发上坐着了。 　　回想起刚刚在车上，胡叔简要提的一句：“凌小姐回来岭川了，可能一会儿还要去臣湖一品，小荆现在赶去找她了，让我先接你去宾馆。” 　　套房里安静得落针可辨。 　　温慕窈握着手机在沙发上如坐针毡。她不知道现在那头是什么情况，不知道凌枝为何突然回来了岭川，不知道她是不是又发病了，不知道她是去找顾恒洲还是去找宋毓了，不知道事情发展到哪个程度了…… 　　更加不知道……顾荆现在还好吗。 　　温慕窈无数次点开和顾荆的对话框，打了字删除，又打了句话又删掉。 　　最终她还是什么都没发出去，只是愣愣地盯着微信里顾荆那个穿着篮球服的背影头像，眼睫一眨不眨。 　　…… 　　不知过了多久，门口蓦然响起门铃声，把温慕窈从睡梦中惊醒。她这才惊觉自己就这么窝在沙发里睡着了。 　　落地窗外淅淅沥沥雨声逐渐占据一部分听觉。 　　温慕窈揉了揉眼睛，思绪正有些迟钝时，门铃声又响了一声。 　　不是幻听。 　　温慕窈起身走过去。 　　透过猫眼看了眼，门外的人影钻进视野，她倏地清醒过来几分，即刻打开了门。 　　顾荆穿着一身黑，低垂着头，浑身湿透地站在门外，水珠“哒哒哒”地滴落在门外的红色地毯上。 　　雨水顺着他黑色发根滑落，又流过他眼睑下的一道红色伤痕。 　　温慕窈杏眼瞪大了一瞬，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反应：“你……你这是怎么了？” 　　顾荆漆黑浓密的眼睫挂着水滴，缓慢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就这一眼。 　　温慕窈鼻子里突然一酸。 　　她从没见过这样的顾荆。 　　像是一棵松柏，拼尽了全力、好不容易才冲破泥泞的束缚冒出头来，却在一个深夜，猝不及防地被人生生拦腰折断，然后再一寸寸狠命压进泥里。 　　温慕窈看着他拖着沉重的步伐走到她面前，无力的头颅一点一点地往下垂，最后坠到她颈窝里。 　　带着夏季湍急雨季的湿热。 　　他身体很烫。 　　锁骨相贴处，男生湿润的喉结艰涩地滚动着。 　　不知过了多久，耳边传来顾荆艰涩到极致的声音。 　　“对不起，我好像……又失败了。” 第65章 求你少撩我 你家小柴犬会这样吗。 　　时间回到大半天前。 　　初夏, 温度骤升，来不及换下春衣，太阳晒得人心烦气躁。 　　宋毓刚见完原告的企业法人回到律所, 还没坐下喝口水助理便又通知她有来咨询的客户。 　　访客是个女人，脸色蜡黄, 双颊凹陷，盯着她的眼神阴森森的。 　　也不是没见过这样的当事人。 　　宋毓随意瞟了一眼, 没多注意, 拉板凳坐下：“您好, 请问想咨询些什么？” 　　对方语气里的攻击性丝毫不掩饰。 　　“宋律师, 如果有对狐狸精母女为我家财产同时勾引了我老公和儿子的话……我该如何惩罚她们呢？” 　　宋毓笔尖一顿, 抬头看向对面的女人，眉头缓缓皱起。倏然间, 和记忆里偶然间看到的某张照片上的面庞对上了号，只不过对面的女人看起来像老了十岁。 　　“凌……枝？” 　　“竟然认出来了啊宋大律师？” 　　凌枝双手环胸, 咬牙讥讽道，“我以为你当凌达集团女主人当得忘乎所以了呢。” 　　“……” 　　看来对方来意并不是为了咨询某个案件。 　　宋毓不紧不慢地把钢笔笔盖扣上, 横着放在合上的笔记本正中间, 翘起二郎腿往后靠，十指交握在腹前。 　　“凌小姐，”宋毓面不改色道, “有什么话可以直说, 不必如此污蔑人。” 　　“我污蔑？！”凌枝“啪”地从椅子上站起身, “你敢说你跟顾恒洲在一起不是为了钱？” 　　宋毓摊摊手，语气坦荡又随意：“我不否认这是原因之一。” 　　“……” 　　“但是凌小姐，请您做一个合格的前任。”宋毓也慢悠悠站起身，垂了垂眼皮打量她, “你看你现在像什么样子。” 　　“那你又是什么样子？”凌枝冷笑了声，缓缓点头，“确实，你确实是一个合格的小三。” 　　宋毓眼尾猛得扬起，盯向她：“你别胡说八——” 　　“胡说八道？”凌枝胸口开始剧烈起伏，她嘴唇颤抖着，从包里翻出一个红色烫银本子，飞快翻开并甩到宋毓面前，“我是去年八月份才和顾恒洲离的婚，请问你又是什么时候和顾恒洲在一起的呢？” 　　“……” 　　宋毓眉间皱得更紧了，视线迟疑落向桌面上的红本。 　　她无法否认。 　　因为她是在去年七月份，刚来岭川加入蓝天律所的时候，就和顾恒洲确立了关系。而顾恒洲告诉她，他和凌枝早在一年前就离婚了。 　　沉默了几秒，宋毓缓住心神：“但据我所知，你们早就打算离婚了。” 　　“谁说的？”凌枝恨得牙痒痒，“要不是为了小荆，我死也要耗着顾恒洲跟他同归于尽。” 　　“凌小姐，您太过激了。” 　　“还不是拜你们所赐啊宋大律师，”凌枝双手撑上桌面，笑得面部扭曲，“哦对了，怎么忘了还有您那小狐狸精女儿啊。” 　　“……”宋毓感到有些不适，语气强硬了些，“请您注意措辞！” 　　凌枝没理她，点出手机上的彩信图片，愤怒地杵到宋毓面前：“你自己看看这是什么！” 　　宋毓垂下眼睫看屏幕。 　　登时愣住。 　　大脑在这一瞬无法受控地变为了一片空白。 　　照片是从斜后方视角拍下的。 　　穿着印着“Mirror”字眼篮球服的男生和穿着一身蓝白校服的女生正亲密地拥吻着。 　　两人侧脸对着镜头。 　　极为熟悉的容颜。 　　“怎么样？眼熟吗？” 　　凌枝紧紧抠住茶杯至指甲“啪”地断掉半截，后槽牙磨得嘎吱响，“还真是亲生的！连勾男人的本事都一模一样！” 　　“……” 　　宋毓撇开自己面前的凌枝手机屏幕，黑框眼镜下的眼神平静。 　　“但也是你儿子自愿的不是么。” 　　她说完便往外走，忽的—— 　　“砰——” 　　茶杯唰地从对面飞来，擦着她肩膀砸向地面，霎时摔得四分五裂，茶水四溅，将她裤脚也一并沾湿掉。 　　“你胡说！！！不可能！！！”凌枝疯狂地把桌上的文件扫到地上，又拿起身后的盆栽往宋毓这边砸过来，带着哭腔的尖利嗓音贯穿了整个蓝天律所，“小荆不是那种人！小荆不会这样对我的！” 　　…… 　　顾荆赶到蓝天律所时，会议室里的东西已经被砸的七七八八了。 　　宋毓脸色铁青地坐在最外面的沙发上，身边的助理在用碘伏给她清理手上被玻璃划碎的伤口。 　　律所里一片杂乱，议论声纷纷。 　　顾荆往人群聚集的地方跑，拨开人群挤进去。凌母坐在一旁的凳子上哭，陈姨蹲在地上，抱着已经双目呆滞胡言乱语的凌枝，吴医生正在给她注射镇静剂。 　　顾荆急匆匆蹲过去凌枝身旁，视线往右移了下。 　　躺在桌下的，被所有人忽略了的，亮着的手机屏幕倏地撞进他视野。 　　“……” 　　顾荆脑子里忽然极为明显地嗡鸣了瞬。 　　似乎一切想不通的地方都在这瞬间联系了起来。凌枝为何会突然跑回岭川；为何会在宋毓和顾恒洲都在一起了快一年的这个时间点，突然跑来找她闹事；又为何完全、一丁点都没联系他…… 　　原来这一切都是因为…… 　　顾荆站起身，往后踉跄了几步。 　　耳边人群喧嚣声都逐渐远去。 　　刚刚是晚高峰，市区里堵车很严重，顾荆等不及，就直接在高架桥上下了车，然后不要命似的狂奔上来。 　　现在停下来了之后，身体的极度疲惫似乎才后知后觉地开始证明存在感。 　　好像嗓子里卡着什么东西，但他却怎么咽也咽不下去。 　　顾荆胸口强烈起伏，喘息极重，一下又一下，像在空气中化成了一双无形的手，扯住了他的头发，缓缓拉弯了他的脊背。 　　混混沌沌中，陈姨在扯着嗓子跟他说话。 　　“凌小姐说想要回岭川拿她之前戏剧社的奖杯，想重新开始戏剧表演，凌夫人还很开心呢，以为她状态好起来了，于是就满口答应陪她回来。” 　　“今天她们下了飞机后，凌小姐又说让凌夫人来找我取她之前留在臣湖那边的东西。” 　　“我们怎么都没想到啊，凌夫人才刚和我碰头，我就接到了律所这边打来的电话。我们当即就打车赶到这边来，但等我们赶到的时候凌小姐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 　　凌枝被120接到了医院，经过治疗，她情绪稳定了下来，躺在病床上睡着了。 　　顾荆坐在病床边，一动不动地守到了大半夜。 　　陈姨将凌母安排好后，又回臣湖一品收拾了些东西过来和顾荆换班。 　　“小荆，你要不去隔壁病房睡会儿吧。” 　　顾荆搓了把疲惫的脸，嗓音沙哑：“没事。”他想起了什么，又抬头问，“我爸呢？他啥时候过来？” 　　陈姨噎了下，话语吞吞吐吐的：“……顾总说他今天公司有个很重要的会议，空不出时间。” 　　“……” 　　顾荆无声扯了扯唇角，“知道了。” 　　真是讽刺。 　　两个女人在这里闹得天翻地覆。 　　而夹在她们之中的男人，却心安理得地躲在人群后面，装聋作哑。 　　陈姨轻手轻脚地把带的床褥放到沙发上，从顾荆身边经过时，忽然被叫住。 　　“陈姨。” 　　陈姨“诶”了一声，连忙过去。 　　顿了顿，顾荆说：“我一会儿要去个地方，能不能麻烦你守会儿我妈。” 　　陈姨捣蒜般点头，也没问他去向：“什么麻不麻烦的，我本来就是来和你换班的，你快去吧。” 　　- 　　温慕窈一句话没再问，只是把顾荆拉了进来，然后又去衣柜里拿了件浴袍，把他推进浴室让他洗澡。顾荆眼睫始终耷拉着，面色没什么太大的起伏，任由她推着自己往前走。 　　温慕窈退出浴室，关上门。 　　几秒钟后，里面传来淅淅沥沥的水声。她这才缓缓呼出口气。 　　顾荆洗完澡后，穿上浴袍推门出去。 　　温慕窈正从抽屉里翻出吹风机，拿着电线往墙边插口插。听到声响，她偏头看过来。 　　“洗完了？” 　　“嗯。” 　　温慕窈朝他招了招手：“过来吹头发。” 　　小姑娘唇角挽着，小梨涡像月牙般弯在嘴角，又乖又纯。 　　顾荆心里忽的一软。 　　男生嘴角勾了勾，抬脚缓慢地往那头走：“你帮我吹？” 　　“对啊，怎么了？” 　　“……没怎么。” 　　“不相信我？” 　　“倒不是，”顾荆坐到她旁边的沙发扶手上，和她平视，“只是不习惯。” 　　“……” 　　温慕窈手动把他头转向一边，义正言辞：“不能习惯，这次是限定款的，以后才不会有了。” 　　吹风机即刻呼呼呼地运作起来。 　　顾荆声音里染上些笑意，被吹风机掩盖住几分：“哦。” 　　“……” 　　温慕窈认真地给他吹起了头发。 　　腰上蓦然承上一股热。 　　男生抬手搂住了她的腰，头缓缓地往左偏，靠在了她肩上。 　　温慕窈呼吸停滞了半拍。 　　半饷后，才就着别扭的姿势继续给顾荆吹头发。 　　从她的角度看不见顾荆神情，只能看到他头顶。 　　男生头发漆黑，发根有些硬，乱糟糟散在头顶，还真挺像小柴犬的。 　　“顾荆。”温慕窈忽然忍不住笑出了声。 　　“嗯？” 　　“我有跟你说过，你很像我们家以前的小柴犬吗？” 　　“怎么说？” 　　“就是……毛茸茸的，凶巴巴的。”还有点可爱。 　　“……”顾荆无奈笑了笑，带着气音，“那你家那小柴犬现在在哪儿？” 　　“很早以前就被淹死了。” 　　顾荆：“…………” 　　温慕窈眨了眨眼：“好像水性这方面也和你挺像的。” 　　“……我会游泳好么。” 　　顾荆被气笑，转过头来看温慕窈，两人视线忽的在空气中撞上。 　　刹那间，有什么东西在夏夜的燥热中开始滋生。 　　氛围倏然变得旖旎又晦涩。 　　顾荆目光直勾勾盯着她，喉咙滚动：“你家小柴犬还有什么习惯？” 　　温慕窈眼睫一眨不眨地和他对视，没说话。 　　“哒。” 　　温慕窈指尖一动，吹风机开关被关上。 　　周遭空气霎时安静下来。 　　只有浴室里轻微的水滴声在偌大的空间里隐隐作响。 　　顾荆依然坐在沙发扶手上，搂上温慕窈腰的双手蓦地收紧，把她往自己身前拽，利落下颌抵上她锁骨处。 　　他也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可能是疯了吧。 　　明知道事情因什么而起，却依然在此刻不受控地贴向她。 　　——一如中午桌角旁，手机屏幕上照片里的那样。 　　就一晚上。 　　不。 　　一小时。 　　不。 　　十分钟就够。 　　让他再自欺欺人一次。 　　……一次就可以。 　　“你家小柴犬，会这样吗……” 　　顾荆缓缓开口，语句一字一顿压低，卷着半分气音。眼皮一寸寸垂下，缱绻目光定格在她唇上，眼底欲望丝毫不加掩饰，一点一点扬起下巴。 　　灼热气息拉近，双唇即将印上时。 　　“嗡嗡嗡——” 　　沙发上不知谁的手机响了起来。 　　温慕窈眼睫猛得一颤，又快速扇动了几下：“我、我去接电话。” 　　她用手背挨了挨发烫的脸颊，有些慌乱地接起电话：“喂。” 　　“温慕窈。” 　　电话那头女人冰冷的声音霎时将她游离的神思拉回人间。 　　“……妈妈。” 　　“你现在在哪儿？” 　　“XX宾馆。” 　　“现在下来，我开车马上到。” 第66章 求你少撩我 他是第一个让我不用坚强的…… 　　夏夜的雨来得快去得也快, 温慕窈推开酒店门出去的时候，一股子带着热气和潮意的风窜进衣领口。温慕窈揉了揉有些发涩的眼角，停在路旁的黑色大众车朝她闪了闪大灯。 　　温慕窈坐进副驾驶。 　　凌晨三点, 周遭安静得发指，车门一合拢, 就连风声也被阻隔在了外面。 　　宋毓熄了车辆的火，把窗户晰出了一条缝, 往外看了眼。 　　温慕窈从未见过如此疲惫且沉闷的她, 仿佛下一秒她就要叹出一口气。 　　事实上, 宋毓语气听起来仍然淡然到叫人听不出情绪。 　　“是胡叔送你过来的？” 　　“嗯。” 　　“酒店钱是谁出的？” 　　“……”温慕窈顿了下, “哥哥出的。” 　　“哥……” 　　宋毓舌尖抵着牙齿摇头呵了声。 　　她从扶手箱里翻出手机, 点开翻拍的照片，甩到温慕窈身上。 　　“解释。” 　　温慕窈愣了下, 垂头看。 　　“……” 　　宋毓语气只是轻飘飘的，但跟随着照片一起窜进温慕窈大脑里, 却像是被人化成了一个巴掌，狠狠扇在了她脸上。 　　“不解释一下吗？”宋毓又问。 　　温慕窈没说话, 甚至眼睫都没眨动。 　　巴掌是无形的, 但是头顶却真实地传来一股痛感。 　　“你们什么关系？” 　　“……” 　　“你喜欢顾荆？” 　　“……” 　　不回答即是答案。 　　宋毓缓缓点了点头，也不知是气笑还是真的觉得好笑：“好，好, 好。” 　　“所以你以后打算怎么办？跟你喊过哥哥的人在一起？任由那些流言纷飞然后跟他结婚？嫁进凌家？去给顾恒洲当儿媳？去每天面对那个随时都可能发疯用花盆茶杯砸你的婆婆？” 　　宋毓盯着温慕窈看了好一会儿, 温慕窈都始终没抬头。 　　“温慕窈, 你有想过这些吗？” 　　温慕窈没想过。 　　又过了不知多久。 　　在宋毓以为温慕窈会一直沉默到底的时候，少女低垂着眼睫，轻声说：“我没想那么多，我只知道……他是第一个让我不用坚强的人。” 　　“但你们, ”她抬头看宋毓，“从来都只是让我坚强。” 　　“……” 　　宋毓沉默了很久，最终没再接她的话。 　　宋毓转移了话题，简单描述了下今天中午在蓝天律所发生的事。她措辞非常严谨，语气也很平静，像是在描述别人家的事一样，但每一句却都怪异地像一把钝刀，一点一点地剜着温慕窈的肉，等她回过神来时，眼前已经只剩一片千疮百孔了。 　　温慕窈不知道宋毓是如何想的。 　　也许是太累，情绪耗尽到最后，只剩无力和疲惫。也许是事情脱离掌控，牵扯方太多，让她一时之间不能立即处理干净。 　　当然最有可能的是……对于她这个女儿，竟和外人合力，在众目睽睽下让她变成这副难堪模样的愤怒与失望。 　　谈话到最后，宋毓说她已经帮温慕窈订好了三小时后从岭川飞南桥的飞机，让她马上回臣湖一品收拾行李，她也会和温启平联系，让他到南桥市机场那边来接她。 　　这边的转学手续她会帮温慕窈办，温慕窈高中接下来两年她也会去和温启平协商哪方来负责，如果最后结果是由她来带的话，她就整理好这边的工作辞职回南桥市…… 　　宋毓向来的习惯都是做了决定就立即执行，能早一分钟就绝对不晚一分钟。 　　她条理十分清晰地安排着，语速不快不慢，说到最后温慕窈才像是忽然回过神来。 　　她愣愣抬头：“……回南桥市？” 　　“对。” 　　“……这么快吗。” 　　“是。” 　　温慕窈所有感官都变得迟钝，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因为她知道宋毓已经安排得如此明白，从来不会再有回旋余地。 　　“我一定要回去吗。”明知无用，她还是又喃喃了一句。 　　宋毓看向她。 　　“那你还有别的选择吗？” 　　…… 　　再次回房间收拾行李时，顾荆已经不在了。 　　徒留敞开浴室散发的蒸腾热气，和沙发上还没来得及收进抽屉的吹风机证明他曾经来过。 　　温慕窈怔怔地站在客厅中间，一刹那有些恍惚。 　　缓了好一会儿，她才缓慢地开始挪动脚步，拿了东西下楼。 　　宋毓开车进了臣湖一品大门的时候，温慕窈才看到顾荆二十分钟前给她发来的消息，说他先回医院了，让她回家好好睡一觉，如果想多休息几天的话学校那边他会帮忙打电话给孙韬请假，还说让她不要想太多，有任何事都等他回家以后再说。 　　以后。 　　温慕窈眼皮有点酸涩，一点、一点地往下垂。 　　她都不知道他们还有没有以后了。 　　宋毓车在花园大门口停下，她要赶着回律所处理事情，交代温慕窈说一会儿胡叔会来这里接她，让她不要拖延，赶紧进去收拾好行李就出来。 　　温慕窈没说话，沉默地下车往里走，摸出手机回复。 　　【My】：你在哪里？ 　　温慕窈手摸到指纹锁门时，对面回复了：【在医院。】 　　【Mirror】：怎么了？ 　　温慕窈正在打字，那头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温慕窈接通，把手机放到耳朵边，没说话。 　　对面也极为耐心地等她开口，听筒里只有两人细细呼吸声。 　　须臾，顾荆哑着嗓音喊她名字：“温慕窈。” 　　缓和了好几分钟的情绪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还是决了堤。 　　温慕窈声音控制不住地变了调。 　　“嗯……”她使劲地吞咽了几下，“顾荆，我要走了。” 　　“……” 　　“三个小时后的飞机，回南桥市。” 　　那头沉默了几秒：“你现在在哪儿。” 　　“臣湖一品。” 　　那头急促脚步声顿起，和着风声滑过来：“等我，十分钟。” 　　…… 　　不到十分钟，温慕窈就看到男生高高瘦瘦的身影出现在视野里。 　　她努力瞪大了些眼睛，想好好多看他一眼，却也不知为何眼前忽然就起了雾。 　　温慕窈又使劲吞咽着，指节合拢用力抵了抵眼角，按下那股涩意。 　　放下手时，顾荆已经来到了她身边。 　　他的脚步也不知为何放缓了，停在她身前半米处没再靠近过来。 　　温慕窈又看见了顾荆眼睑下的红痕。 　　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受伤的，但她此时此刻也不敢问了。 　　因为她怕问了，却没时间帮他擦药，就像这一面见了，一会儿也必须说再见一样。 　　留下来的只是遗憾。 　　夏天白昼长，晨曦已然挂在天边，散发出淡黄色微光。 　　顾荆眼尾有些红，他盯着温慕窈看了片刻，然后缓缓弯腰，很慢很轻很珍重地，把她拉进了怀里。 　　有许多话想说，但似乎又说不出哪怕一句话。 　　“顾荆。” 　　小姑娘声音闷在他肩头，嗓子在颤抖又在极力压制。 　　“嗯。” 　　顾荆很轻地应了声。 　　“可是……”她说，“我舍不得你。” 　　…… 　　后来的顾荆听过很多情话，却怎么也不及这一刻。 　　天蒙蒙亮，小姑娘拽着他衣角不肯放开，艰涩着嗓音说的这句。 　　“我舍不得你。” 　　- 　　温慕窈回南桥市那天是周六。 　　下飞机之后宋毓给温慕窈打了个电话，说高中后两年温启平会负责她的生活学习，然后又简单交代了几句便挂断了，连她是否会回来南桥市都没说，关于顾荆和温慕窈的那段关系更是只字未提。 　　温慕窈心想，大概宋毓在乎的并不是女儿是否早恋了，又是否和差点成为哥哥的人发生了什么不/伦的关系，而是在她眼皮子底下，她的女儿和她对象的儿子，发生了这样不/伦的事。 　　反正现在监护人变成了温启平，那么温慕窈的一切事情她就不必操心负责了。 　　时间接近中午十二点，南桥市沿海，一出机场空气里那股咸腥味便扑鼻而来，这里天气也没岭川那般燥热，风吹过来凉飕飕的。 　　温慕窈拉着行李箱出了机场，见到了来接她的温启平。 　　比起宋毓，温启平气质要温和很多，但也仅限于他应尽的义务以内。 　　快一年没见，他见到温慕窈后也没什么太大的反应，只是撩眼皮看了她一眼，客套性地说了句高了点瘦了点怎么不多吃点之类的话，然后便开始跟温慕窈安排起后面的生活学习事情。 　　温启平在南桥市这边也再婚了，对方带个女儿，比温慕窈小三岁，现在就读于南桥附中初二。这两天是周末，温启平说他过几天会抽个时间去一趟附中，那边的教导主任以前是他客户，他可以让他帮个忙把温慕窈插班进去那边，以后她就能每天和妹妹一同上下学了。 　　见坐副驾的人没有反应，温启平开着车抽空看了她一眼：“这样安排可以吗？” 　　温慕窈愣了愣，回过神：“哦，可以。” 　　温启平点点头，继续说起其他的事情。 　　温慕窈慢吞吞地眨了下眼睛，开了些车窗，下巴趴上了车窗，任由沿海公路上的海风拂面。 　　她眯了眯眼睫。 　　只是她听到这里突然有些恍惚。 　　似乎，一年前的时候，宋毓也是用这样的语气通知她说，“以后就能和哥哥一起上下学了。” 　　她那时候是什么样的感受呢？ 　　温慕窈仔细回忆了下。 　　确实没印象了。但她却莫名想起了今天早上才见过的顾荆。 　　早上还把她搂在怀里的男生，现在却和她隔了快半个中国的距离。 　　又开始想他了。 　　一闭上眼就想起他。 　　怎么办啊。 　　温慕窈抬起头往海的尽头看去。 　　岭川市，好像就在那个方向吧。但是实在是太远了，太远了。现在的她，怎么伸手也触及不到了。 　　…… 　　温慕窈转学转得猝不及防，还来不及跟于潇潇他们说。 　　她回到了温启平现在的住处。 　　所幸那阿姨是个非常和煦善良的人，妹妹也非常可爱单纯，听说自己多了个姐姐从早上就开始兴奋了。阿姨帮着她收拾行李，又帮她整理打扫房间，周末两天又非常热情地拉着她去学校和周边看看环境。 　　周一早上的时候，于潇潇才知道她转学了，被问及时温慕窈没多说，只说是父母工作变动。 　　于潇潇也没多问，只说那天晚上一回家就一连给她发了个99+的哭泣表情包，说温慕窈转学怎么都不提前跟她说一声，以后谁陪她看帅哥，谁在她玩手机的时候帮忙打掩护，谁给她讲物理题…… 　　温慕窈虽然表示十分感动，但也诚恳地提出bug：【咱们文科不需要学习物理了。】 　　【于潇潇】：对噢！我他妈这被物理给荼毒的…… 　　【于潇潇】：诶不过，你哥好像又要准备参加物理竞赛了，上次看公告栏上的暑假物理竞赛夏令营名单上有他名字诶。 　　自从知道俩人兄妹关系后，于潇潇经常跟温慕窈提起顾荆时都说的是“你哥”，现在一时间也改不了口，也或许觉得不改口也没什么。 　　因为她并不知道他们俩人的关系。 　　因为他们两人的这段关系，还来不及见到日出便泯灭了。 　　温慕窈手顿了好一会儿，回复：【哦，挺好的啊。】 　　于潇潇倒是没从她这几个字里看出什么异常，她说起顾荆又想起一事儿。 　　【于潇潇】：你知道吗？你哥和付盛好像闹掰了。 　　【My】：？ 　　于潇潇直接打了个语音电话过来：“我也不知道为啥，我也是听刘归说的。他说今儿早上的时候你哥一来学校就冲到了高二二班里，当时付盛才刚来学校，书包都还没放下，就被你哥一拳给撂到地上了。” 　　“当时大家都懵逼了啊，因为谁不知道你哥和付盛是十几年的好哥们儿了，难不成是因为蒋芳……？”于潇潇语气疑惑，自己也琢磨不出个所以然来。 　　“应该也不是吧？害，我也不知道，反正他们男生的关系也挺奇怪的。你哥当时把付盛按在地上打，然后付盛也不反抗不还手的，就躺地上任他打，好多人上去拉都没把他拉开，听说是后来孙韬急哄哄跑过来才给拉开的……” 　　温慕窈怔了好几秒，才讷讷地问了句：“顾荆他……没受伤吧？” 　　“顾荆应该没啥事儿吧，”于潇潇开玩笑说，“喂，你这偏心偏的，付盛听到要哭了呀。是你哥打人家诶，你居然问打人的人有没有事哈哈哈哈。” 　　…… 　　南桥附中虽然和岭川七中同为国重，但办学理念却完全不同。 　　岭川七中更加注重学生的全面发展，而南桥附中整个学校都拉着类似“只要学不死，就往死里学”的横幅，时间抓得极紧，从高一暑假就开始补课，只给放了十天的假期。 　　温慕窈觉得附中的学生更像是普遍意义上的高中生，每一个人都恨不得把一分钟掰成两分钟来学习，根本无瑕关注别人，氛围严肃又沉闷。 　　所以她反倒在这边挺清净的。 　　8月21号这天，附中终于在南桥市发布了三次高温预警时放了暑假。 　　学霸们一个二个都驮着放了几十本书的书包从学校里迈着沉重的步伐出去。温慕窈倒是没准备让自己唯十天的假期都过得如此枯燥，她只书包里放了作业的几十张试卷，倒也不重。 　　出了学校，她背着书包站在门口的树边等人。 　　在附中的新同桌正好骑车出来，等红灯时和她闲聊了几句：“慕窈，你在等人吗？” 　　温慕窈笑眯眯地点头：“对。” 　　同桌暧昧地拖着调子“哦”了声：“暑假准备去哪儿玩呀？” 　　温慕窈说：“还没想好，等他来了再说。” 　　对面绿灯亮起，同桌脚放上自行车脚蹬：“那就祝你玩得愉快咯~” 　　温慕窈笑着跟她摆手说再见，刚目视着同桌背影消失在路口时，耳边很近的地方就倏然传来一道吊儿郎当的男声：“当我面儿看谁呢？小姑娘。” 　　温慕窈眨了眨眼，惊喜地转身，嘴角不自觉扬起。 　　但也就几秒，她又立即收起了笑容，瘪嘴佯装生气说：“你怎么这么晚才来？我都快晒死了。” 　　男生慢条斯理地拧开手里的冰矿泉水瓶盖，把水递给她，解释道：“堵车啊。你们大附中好不容易放个暑假，家属们不来接像个什么话啊。” 　　“这不，”他挑了挑眉，压低声音含笑说，“你家属也来接你了啊。” 　　“……” 　　温慕窈眼角拉了拉，警告地喊他：“顾荆。” 　　“干什么。” 　　“刚你说这句话的时候，我们教导主任正好从你身后经过。” 　　“……” 　　顿了两秒，温慕窈慢悠悠地喝水往街边走：“骗你的。” 　　“……” 　　顾荆低了低眉，无奈地摇摇头，迈着不紧不慢的步伐跟上去。 　　“去哪儿玩啊？” 　　“我怎么知道，我又不了解你们南桥市。” 　　“那咱们去泡温泉或者游泳吧。” 　　“……你故意的？” 　　“不是啊，南桥市的青川温泉真的很出名的。” 　　“……” 　　没错。 　　分开的这几个月里。 　　她和他，一直在，秘密恋爱。 第67章 [最新] 求你少撩我 从来没有怀疑过。 　　暑假短暂的见面结束, 两人正式开启异地恋生活。 　　温慕窈在附中的新同桌七七是个小个萌妹，戴着大大眼镜框，背着比肩膀还宽的书包, 骑着需要站起来才能踩的大自行车。 　　她曾经在刷完一套数学卷子的空档认真地问过温慕窈，在高中这么紧张的时候谈恋爱, 不怕影响学习吗？而且他们这样异地恋，不怕感情变淡吗？ 　　温慕窈从一堆试卷里抬起头, 仔细想了想, 回复她, 都不会。 　　因为归根结底, 她和顾荆都很像一类人, 不算冲动，不会为了一时的兴趣而去做什么决定；但也执拗, 一旦认定了什么，外界的因素都很难影响他们。 　　他们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 不会去计较这小一年的异地，更不会因为异地就因噎废食, 提前很久就开始杞人忧天。 　　顾荆在全国物理竞赛中拿到了一等奖, 已经成功保送了南桥大学，准备就读南大王牌专业金融系，将来不出意外会入职凌达集团。 　　正好和温慕窈的目标契合。 　　或许是从小就受宋毓与温启平的耳濡目染, 也或许是她本身也认同于独属于法学的严谨魅力, 她从初中开始就将南大法学设立为她的目标。 　　温慕窈离开岭川市之后, 宋毓也和顾恒洲分手了，辞职了蓝天律所，入职了岭川市另一个区的律所。除却这些因素，宋毓本身是个非常优秀的律师, 胜诉率行业内顶尖，倒也不担心接不到案子。 　　而顾恒洲最终没躲过去，在凌枝大闹了一通后，他重新和凌枝协商了之前因为离婚离得太匆忙没有说清楚的财产问题，将臣湖一品的那套别墅留给了凌枝与凌母，并分割了一定的公司股份给凌枝。 　　财产给予的安全感暂时安抚了凌枝的不稳定情绪，她渐渐开始重新接受治疗，也在一个头脑清醒情绪稳定的夏日午后，主动找到顾荆，承认了她那时被病情所支配而导致的不妥之处，并主动提出她会尽量调整自己，去认真思考接受他与温慕窈这段关系的可能性。 　　而顾荆这边，他在高三确定保送后便彻底闲了下来，将生活的重心都放在了给凌枝治病上。 　　他并不避讳于跟温慕窈提及凌枝的事情，相反他会时常跟温慕窈说起凌枝目前的情况如何。虽说凌枝有表明这样的态度，但他也知晓这只是凌枝在清醒时刻，对之前那件事生出的愧疚感，所强迫自己做出的妥协决定。 　　这其实是一个非常长期且艰难的过程，未来的一切结果他无法预知甚至还有可能无法把控，只能跟温慕窈保证他会尽全力去协调好。 　　他也对温慕窈坦诚布公道，他做不到所谓的，“为了所爱之人未来能不承受来自男方家庭的压力”，而违背自我地大方放手，让温慕窈去寻找更好的归宿这种事。 　　他在这方面其实是个挺自私的人。 　　所幸。 　　温慕窈的回答是，她相信顾荆，对于这些早已在脑海里演练过很多次的、可能发生在未来的冲突与阻碍，她不会惧怕。 　　——也挺心甘情愿。 　　- 　　温慕窈进入高中最后一年后，顾荆也开启了在南桥大学的大学生活。 　　虽说两人结束了异地，且南桥附中就是南大的附属中学，两所学校之间只隔了两条街，距离不算近，但实际见面的时间也没比之前一年多多少。 　　凌枝被顾荆送进了岭川三甲医院正式启动躁郁症的治疗疗程，虽说那边有陈姨和凌母一同照看着凌枝，他也挺放心，但他每个月依然要回去个一两次探望凌枝。 　　在这一年里，因着凌枝本人的努力配合，她的病情有明显好转，自杀欲望减弱很多，发病次数也屈指可数了。 　　而温慕窈这边也进入了高三的冲刺高考学习。 　　想要高考硬分上南大对她目前的成绩来说不算是个很轻而易举的事情，因此她几乎周末也是闭关在学校宿舍刷题，每个月最多抽出一顿饭的时间和顾荆见一面，但时常也是抱着书本一边背文科知识一边吃饭。 　　顾荆也不是没有过不满，但每次他忍不住想开口和温慕窈手中的书本争争宠时，小姑娘直接就倾身过来啵一声亲在他嘴上，把他挂到嘴边的话给直接堵了回去，然后又从容淡定地坐回去继续背书，过程流畅娴熟到发指。 　　“……” 　　这让顾荆常常控制不住地怀疑第一次在摩天轮上偷亲他时，那个羞赧又僵硬的小姑娘，只是他一不小心当真了的一个梦。 　　不过问题不大。 　　反正这段时间他自己也时常分/身无暇，因为有件事儿吧，他得赶在小姑娘高考完前完成了。 　　…… 　　六月八日下午，又一年的高考在淅淅沥沥的小雨里结束。 　　没有想象中的什么撕试卷，狂奔出校，热泪相拥，告白释怀，喝酒高歌之类的疯狂庆贺，附中的学生们更多的只是平静地回教室收拾好书本，然后在黑板上写写画画两笔，便像还会再回来一般，熙熙攘攘地出校门了。 　　温慕窈走在出校大部队的中间，走出去时遇到了意料之外的人。 　　宋毓的车停在拥挤的车辆之中，打开车窗喊她：“小窈。” 　　温慕窈愣了下，走过去坐上了副驾。 　　她们上次见面的时候还是冬天，宋毓来南桥市出差，顺便来学校看了她一眼。不知不觉又是半年过去了。 　　宋毓留了长发，眼镜换成了无框，口红颜色也淡了，整个人气质平易近人许多，只是眼尾更加明显的鱼尾纹和鬓角的几根白发象征着时间镌刻的痕迹。 　　她比以往任何一次都更认真地打量了几眼温慕窈，然后说：“怎么突然就长成大姑娘了。” 　　温慕窈鼻子一酸，咽了咽口水压下涩意。 　　她是相信宋毓此时此刻说这句话的真情实感的，但…… 　　温慕窈舔了舔唇说：“是啊，” 　　她眼神坦荡地看向宋毓，“因为你以往从来都没有认真注视过我。” 　　宋毓无言。 　　温慕窈沉默了几秒，继续平静道：“妈，这些年，你生我养我，我很感激也不会忘记，但是你也必须要承认，我每一次明确地感受到被爱，都不是在你和爸爸那里。” 　　宋毓张了张嘴：“小窈……” 　　“所以，以后我该尽的义务不会少，”温慕窈低头笑了笑，“但是如非必要，我们还是减少联系吧，我会照顾好我自——” 　　说到这儿，她忽的抬头望向站在树边，人群中极为显眼的高挑男生，他手指漫不经心地按了两下手机，然后又抬头往校门内望去。 　　温慕窈倏地心里一动，嘴角很自然地挽起。 　　她顿了下，改变了措辞：“……会有人帮你们照顾好我。” 　　宋毓怔然。 　　她看着温慕窈下了车，迈着轻快的步伐朝树边小跑着去，然后走到一个男生身后，故意拍了拍他左肩后又迅速闪到右边，男生下意识往左边看，意识到中招后无奈笑笑，紧接着侧身自然地搂住温慕窈肩膀。 　　两人相视一笑，张嘴说了几句什么，男生接过她书包单肩背着，熟稔地十指紧扣，沿着街道慢悠悠地走着，并肩而行的身影逐渐远去。 　　等宋毓反应过来时，视野里的身影已经不在了，周边车辆也少了许多，街道变得空旷且安静。 　　她不知道是想起了什么，长长地叹出口气，然后打了左转灯，车辆掉头，开车往相反的方向驶去。 　　- 　　因着要经常跑机场，也要过来附中找温慕窈，顾荆刚上大学就买了一辆车，也在市中心租了套房子，温慕窈去过几次。 　　两人随便吃了点东西后，顾荆带着她开车上路。 　　但等车驶上了相反的方向时，温慕窈才突然反应过来什么：“不回家吗？” 　　顾荆手指有下没下地敲击着方向盘，面色淡定。 　　“回啊。” 　　“那这是……？” 　　“你一会儿就知道了。” 　　“……” 　　温慕窈眯眼睨他一眼，倒也就清清嗓子靠上椅背没说话了。 　　车辆最终停在了一个高档小区的地下停车场。 　　顾荆牵着温慕窈进了电梯，按了二十九层的按钮。电梯上升速度快，没几分钟两人就停在了一扇钢木复合门前。 　　顾荆脚步没动，把钥匙在手心里抛了抛，手腕一转递给温慕窈。 　　温慕窈有点没懂他什么意思：“……干什么？” 　　“开门。” 　　狐疑瞥他一眼，温慕窈慢吞吞接过钥匙开了门。 　　门一打开，淡淡薄荷味清香钻进嗅觉，归属感即刻强烈起来。 　　温慕窈温吞晃着头看了圈。装修完整，家具齐备，甚至墙边还放了小推车上装着她喜欢吃的那几种零食。 　　她扭头看身后的顾荆。 　　男生双手插裤兜，懒散靠在玄关墙边，偏头看她，嘴角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她有点说不清心里是种什么感觉。 　　不是悸动，不是惊喜，也不是感动……而更像是心脏被一种淡淡暖意慢吞吞包裹住的感觉，有点飘然，又有点心安。 　　温慕窈问：“这是哪里？” 　　顾荆看着她笑：“我们的家。” 　　“你买房子了？” 　　“昂。”他慢悠悠站直身子，下颚往里扬了扬，示意她继续往里看。 　　温慕窈转回头，挪步往里走。 　　面积不算太大，两室两厅，装潢依旧高级，但却不全是温慕窈印象中顾荆喜欢的风格。 　　这里的黑白灰里又时不时点缀了些暖色系，像是每一个角落都在昭告着来访者有不止一位主人的事实。 　　走进主卧，房间里是一张大圆床。 　　温慕窈坐上床的一角，正四面八方参观时，手往后一摸，摸到了枕边凸起的触感。 　　“诶……”她下意识看了眼顾荆，后者冲她挑了挑眉。 　　迟疑了下，温慕窈移开枕头。 　　是一大叠粉色信封。 　　每一封封面上正中间都写着【温慕窈同学收】，右下方落款为【顾荆】。字迹一笔一划，遒劲有力，认真又深刻。 　　身边床铺轻微塌陷，顾荆坐到温慕窈身旁，微微倾身过来，声音很轻很柔地在耳边响起。 　　“可能是时间真的太快，我这段时间在忙装修房子时总会想到我们的最开初。我将你误认为WMY，还兀自自作多情地来拒绝你，然后又因为一些误会，总是彼此言语争锋相对……” 　　他无奈笑着摇了摇头，“现在想想实在是有些难为情，所以就想着该做些什么来挽回点形象呢？但似乎也做不了什么。思考到最后，索性决定将自己彻底剖开在你面前。” 　　“于是这段时间，每次想起你，我就会提笔写下点什么。并没有什么特别值得一看的内容，大多都是一些琐碎杂乱的话，但不知不觉就已经这么厚一沓了。” 　　“开始没有要打算给你看，毕竟写情书什么的，真的……显得太矫情了。但你高考前那天，真的是特别平常的那一天，我来你们学校门口接你出去吃饭，在看到你走出校门对着我笑的那一瞬间，我又突然想通了。那一刻我突然觉得，你应该是会接受这样的我的。” 　　“所以温慕窈，” 　　顾荆牵过温慕窈的手，像以往的每一次一般十指紧扣。他瞳孔漾着暖，目光紧紧勾着温慕窈，语气极为认真地说，“不算优秀，不够成熟，总要面子，眼界有限，也时常对很多事都无能为力……这种最真实的、最摊开来的我。” 　　“你确定，要和这样的我，继续走下去吗？” 　　淅淅沥沥小雨来得快去得也快，缀在天边的夕阳燃烧着艳丽的红光，光束透过窗户斜斜打在两人交握的双手上。 　　温慕窈盯着男生看了好一会儿，抿着的唇一点一点挽起，然后郑重其事地点下了头。 　　她缓缓地说：“从来没有怀疑过。” 　　这不仅是她此刻的答案。 　　也将会是她和他，即将用这冗长的一辈子，去一步步践行的，最高行为准则。 　　-正文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hu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