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huk.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病弱顶流被迫结婚后   作者:追鹿   文案   【心机白切黑狗勾攻x又撩又浪傲娇美人受】   顶流林子晋失眠多年,褪黑素和安眠药都不管用,身体每况愈下,大病小病层出不穷   可某次颁奖典礼上,他却在小花瓶裴鸣身边睡了个昏天暗地   醒来后林子晋陷入沉思,私人医生高呼这简直就是医学奇迹   经纪人试探道:“为了身体健康考虑,要不你们......结个婚?”   ***   林子晋是常驻影视界各大奖项提名的新人黑马   裴鸣是圈内糊团dancer,演技不行没有作品   黑粉一致坚信两人结婚绝对是裴鸣高攀   直到狗仔终于调查出了他的背景——   他爷爷是围棋国手,他舅舅是金融巨鳄,他姐姐是顶尖翻译家   而裴鸣自己则是名校毕业生,公司正迅速做大,事业蒸蒸日上   黑粉:笑死,根本黑不动,祝二位百年好合   ***   林子晋本来想在合约结束后就与裴鸣彻底分开,但莫名其妙被人带着不断出现在镜头前秀恩爱   片场探班,蜜月旅行,无微不至地嘘寒问暖......   于是性/冷淡人设一夜崩塌,他成功地成为了所有人眼里的“宠夫狂魔”,这婚彻底离不掉了   林子晋找到裴鸣兴师问罪:“你这么做到底图我什么?”   一向温顺的大狗狗终于卸下伪装,强势将人箍进怀中,呼吸温热而急促:“我图你这个人。”   ***   “其实,我肖想你很久了。”   “书上说,16岁那年爱上的人会影响一生。”   Tips:   1.年下,裴鸣是攻,莫站错,攻宠受(很宠)   2.1v1,he,sc,同性可婚背景   3.先婚后爱,攻不舔,暗恋多年追梦成真(具体解释看第二章 作话   4.受因为个人经历问题刚开始脾气有些不好,但会慢慢好起来的orz   内容标签: 都市情缘 天作之合 娱乐圈 甜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林子晋,裴鸣   一句话简介:心机嘤嘤狗勾攻x傲娇病弱美人受   立意:年少有梦,青春有爱。 第1章   罗曼罗兰说,世界上只有一种真正的英雄主义,那就是看清生活的真相之后,依然热爱生活。   林子晋用鞋跟支着地面,西装裤因为这个姿势微微上提,露出一段瘦削的脚踝,在聚光灯下显得有一种病态的苍白,身下的椅子小幅度地转来转去。   他看着面前因为想从自己嘴里挖出点料而疯狂尬聊十多分钟的主持人,忽然就觉得罗曼罗兰这句话说得特别对。   “现在圈内几个和林老师关系好的艺人都宣布了婚讯,”男主持说,“林老师有没有中意的人?或者说有没有喜事和粉丝朋友们分享?”   林子晋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抱歉,我没有喜欢的人,也不打算结婚。事业永远放在第一位,我是个不婚主义者。”   “这倒也是,林老师的事业今年确实红火,”男主持使出浑身解数仍没挖到半点有用的八卦,估计已经开始担心绩效奖金了,笑得相当勉强,“一张专辑,一档综艺,两部电视剧的男一号还在待播中,看来粉丝们也会很幸福,期待值直接拉满了。能问一下林老师这么勤奋的原因是什么吗?”   林子晋换了个姿势,长腿交叠,撩起眼皮,桃花眼微弯:“我生怕自己英年早逝,所以得赶紧在死前狠狠捞一笔,这样剩一公司老小饿不着才能走得安心。”   男主持僵在原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导演在旁边看得心急如焚。   早就听同行说这些大火的明星一个比一个性格古怪,可笑他之前还不信,现在不得不面对这残酷的现实。   思来想去他给男主持打了几个手势,示意他赶紧点结束采访,不然剪辑师绝对哭着来找他麻烦。   男主持察言观色,连忙道:“其实今年我们也知道林老师因为频繁出入医院上了很多次热搜,所以祝林老师新的一年身体健康,能带给我们更多更好的作品。”   林子晋唇角微微翘起,瞥了他一眼,没再为难他。   两边的人和和气气地一顿客套,可算是把姓林的瘟神给送走了。   门一开,更多的□□短炮围了上来。   “林子晋先生,请问圈内传言你得了绝症是真的吗?”   “林子晋先生,您真的在拍戏时拒绝过新晋小花夏枝竹吗?”   “听说明年您一下接了五部剧,这是真的吗?”   “林子晋先生......”   林子晋被笼罩在了闪闪烁烁的灯光下,无数话筒争先恐后地递到了他面前。   他一只手抄在口袋里,整个人显得十分闲适而游刃有余,一双桃花眼带着笑意,随意地挑了几个问题回答,态度温柔有礼,尚且不忘偶尔对着镜头放放电。   一个男记者不知是喜欢还是讨厌,低声道:“他要是个女的,绝对是祸国殃民那种狐狸精。”   站在旁边的女记者瞪了他一眼:“帅哥的事你少管。”   说完,又意犹未尽地补充了一句:“林哥这样的人物,就算是男人,也祸国殃民得很。”   “祸国殃民”本人没听见这些对自己的评价,拐了个弯踏入后台休息区,将一众饿狼一样的记者挡在隔离线后。   刚甩掉记者,林子晋脸上的营业微笑便消失了个一干二净。   早就等在这边的碎催小助理李华连忙跟上去,将手机递到他面前:“老板,有人找。”   林子晋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报名字。”   “温故,沈岁,还有曾姐,”李华勤勤恳恳地点进微信给他报数,“就这三个。”   林子晋“哦”了一声:“都不看,放着吧。”   “诶?”   林子晋人高腿长,走路很快,李华只能捧着手机跟在他身后,像个推销员一样兜售着这些未读消息:“可是林哥,曾姐发了很多条消息,是不是有急事啊?”   林子晋冷笑一声,推开了化妆室的门:“她有急事?怕是又不知道在哪看见那些不转不是中国人的鸡汤想给我洗个脑吧。”   李华一时语塞,连忙关上了化妆室的大门,以防外面的人听见自家老板大逆不道的言论。   林子晋最后还是接过手机,径直点开名为“曾希”的对话框,不出所料地看见了一排公众号软文——   【惊,那个年轻人三天没睡觉后,居然......】   【三个字,我让那个天天熬夜的学生哭了三天】   【男人看了沉默,女人看了流泪,经常熬夜竟会影响你的‘性’福!】   这都什么和什么!   林子晋垮着脸将手机锁屏,坐在化妆镜前咬牙切齿:“我就不该对她抱有什么希望。”   李华抱着被丢过来的手机,面上难得地多了一丝难过:“可是林哥,曾姐这也是为你好啊。虽然她是你的经纪人,但绝对是把你当亲儿子待的。你是不是已经不记得上一次好好睡觉是什么时候了?”   “我倒是想睡,”林子晋说,“可是我睡得着吗?”   他微微闭眼,任由化妆师在自己脸上造作。   刚刚在录播室他没开玩笑,而被拍到经常去医院也并非噱头。   他已经很久没好好地睡过觉了。   起初有失眠症状的时候林子晋正国内国外两头跑,单纯地以为只是因为倒时差造成的生物钟混乱。可随着在国内工作稳定下来后,他发现自己居然真的睡不着了。   他经常性从晚上十一二点在床上辗转反侧,折腾到四五点才勉强合上眼睡那么一两个小时,也试过各种牌子的褪黑素和安眠药,但都很快失去了作用。   换言之,除非用那种绑架抢劫犯青睐的迷药,不然没什么东西能把他放倒。   想到这儿,林子晋叹了口气,不知是不是自己心理作用作祟,只觉得胸口又隐隐刺痛了起来。   他的私人医生说,如果再这样下去一周都睡不满八个小时,那么“英年早逝”很可能不再是个玩笑话。   之前还好,但是今年他确实清楚地感受到自己各器官的功能已经开始紊乱,甚至出现了胸口痛,偏头痛和心悸的症状。   李华接了个电话回来,看着林子晋闭眼靠在椅子上,轻手轻脚地给化妆师比比划划:“他睡了吗?”   化妆师的头摇了一半,林子晋忽地开口道:“有话就说。”   李华顿时泄气地撇撇嘴,拉长了脸道:“曾姐刚刚来电话了。”   “我不看鸡汤,”林子晋说,“要是鸡汤有用的话要医生干什么?”   “不是不是。”   李华连忙道:“曾姐说离颁奖盛典还有一段时间,让你抓紧时间在休息室睡一会儿。”   林子晋现在听见“睡”这个字就头疼。   “知道了,”他说,“没事你就跪安吧。”   化妆师最后给他重新上了下唇膏:“林哥你一会儿睡醒了微信滴我,我来给你做个头型。”   林子晋恹恹地“嗯”了一声,向后面的沙发上倒去,伸了个懒腰。   不知从哪一天开始,睡觉成了一场自我折磨的酷刑。   先前还没意识到这病症的时候,林子晋曾无数次地在床上辗转反侧,眼睁睁地看着外面的天色从一片漆黑到慢慢泛白。   失眠的人五感都会被无限地放大,风声雨声,甚至于鸟虫的啾鸣,邻居早起出门时细碎的声音在他的耳朵中都好似雷鸣。而心脏如擂鼓般快速跳动着撞击在胸腔上,“砰砰砰”地吵得很,额上和后颈也全是因为忽冷忽热而出现的虚汗。   总的来说就是很痛苦,一度让他憔悴得很,疑心自己得了什么精神病。   可人都是慢慢接受逆境的。   后来林子晋看开了,准备跟自己和解,让高强度工作填满生活,有时候反而在飞机上保姆车里还能眯上一个半个小时。   睡眠和金钱,至少他得到了金钱。   他侧卧在沙发上,分明四肢和五脏六腑都很疲惫,但大脑却清醒极了,还有空思索今天来的路上看的那份剧本有一二三四五个亮眼之处,似乎可以像个永动机一样不眠不休地转一辈子。   林子晋翻了个身,努力地让那过于有活力的大脑安静下来,刚用生命酝酿出几分睡意,却听见了轻轻的敲门声。   那敲门声本来很轻,和猫抓似的根本不会被注意到,但在林子晋耳中却跟那装修师傅拎着榔头凿墙一样不可忍受。   他又翻了个身,不太打算放过那好不容易上门的睡意,努力地忽略掉敲门声。   过了一会儿,敲门声停了,门被人“吱呀”一声打开。   估计是李华或者化妆师回来了。   那人似乎在门口停了一下脚步,不知所措地原地打了几个转,然后又蹑手蹑脚地向这边走来。   而他一切动作的声音都在林子晋耳边被放大了无数倍,像有人拿着五六把小锯子反复摩擦着他的神经。   好吵,好烦。   林子晋实在忍无可忍,蹙眉睁开眼瞪向那不速之客,却忽地愣住了。   不是李华或化妆师,而是一张十分年轻的面孔。   这不速之客长得有点眼熟,站在离沙发不远处的地方,手里端着瓶可乐,满脸情绪晦暗不明地看着自己。   而他这一睁眼似乎把人给吓到了,下一刻,那瓶刚开盖的可乐便随着那人的一哆嗦,劈头盖脸地冲着他洒了过来,全泼在了一身西装上。 第2章   绝了。   林子晋活了二十多年,第一次知道人要是倒起霉来真是喝凉水都塞牙。   他今天穿了身高定的棕色西装,里面是件印了暗纹的白色衬衫。   而一杯被打翻的可乐,愣是把里面这件白衬衫染成和外面西装外套一个色。   林子晋半是迷惑半是恼怒地靠坐在沙发上,一双好看的桃花眼直接瞪向了罪魁祸首。   这罪魁祸首居然是个他认识的。   今年年初的时候,他那位名叫温故的朋友为了给自己光明正大地放个假,顺便捧捧某个欣赏的小明星,特意拉着几个熟悉的幸运儿攒了档旅行综艺。   林子晋是综艺的常驻嘉宾,眼前这小年轻是某期的飞行嘉宾,名叫裴鸣,和温故捧的那小明星是一个男团里出来的。   当时两人一起在迪士尼录了两天节目,全程也就只是个点头之交,话都没说几句。   裴鸣给他留下的印象无外乎就三个。   第一是缺心眼的傻白甜,第二是没什么实力的小花瓶,第三......   腿挺长,屁股挺翘。   现在这位腿挺长屁股挺翘的缺心眼傻白甜花瓶伶仃立在自己面前,手里那瓶肇了事的可乐依旧不甘寂寞地往外“哧哧”地冒着气儿。   林子晋轻咳一声,便看见这倒霉孩子身子抖了下。   “你来这儿干什么?”他冷冷道,“是你能随便进的吗?”   裴鸣垂下眼,老老实实道:“我敲门了的,但是没人应,我以为里面空着的。”   说完,他连忙又补充道:“对不起啊林哥。”   林子晋没睡着觉,太阳穴后知后觉地“突突”跳着疼了起来,再加上衣服被弄脏了,本来存着一腔挑事的火气想阴阳几句,对着这张写满了“人畜无害”的脸却愣是一点脾气也发不出来。   就像一身的刺扎进了棉花里,显得他这种找茬心理看上去特无理取闹。   两个人相对无言地看了半晌,林子晋才道:“你就......非得进这个化妆间吗?”   “不是的林哥,”裴鸣抬头悄悄瞥了他一眼,又低下头去,“其他化妆间都满了,我来得急,就化了个淡妆,想着随便找个地方补妆,结果就......”   他又补了一句:“真的对不起啊林哥,你,你能别......”   林子晋换了个姿势,大马金刀地坐在沙发上,整个人散发着一股地/痞/流/氓的气质,挑眉:“我能别怎么样?”   “你别封杀我,”裴鸣委委屈屈地支吾着,“我,我好不容易蹭着队友热度火起来的......”   林子晋要被他气笑了。   他伸手揪着小花瓶的领带,将人往自己面前扯了扯。   一瞬间两个人的距离没剩几厘米,呼吸都纠缠在一起,裴鸣能在那双明亮的眸子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他咽了咽唾沫,声音不为人察地微微低沉了下来:“林哥,你......”   “我在你心里就是这样的人啊?”林子晋勾唇笑了下,可眼中却依旧一片冷漠,“你脑子里装的都是八点档吗?”   他话音刚落,化妆间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林哥他应该正在休息,不是很方便接受采访......啊他说英年早逝什么的都是玩笑话,没得绝症没得抑郁症,他这个人很愿意开玩笑的大家都知道,但是现在你们跟着我进来确实会打扰他的休息,他应该还睡......着。”   李华的声音戛然而止。   林子晋和裴鸣同时向门外望去,只看见两架相机的闪光灯不要命地闪了两下。   他面不改色地将裴鸣的领带松开,若无其事地整理了下衣领。   李华眼疾手快地关上了门,把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记者挡在了门外,脸色煞白地转过身:“老板,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林子晋面不改色地转移话题:“有备用的衣服吗?”   李华惨叫:“你已经战况激烈到要换衣服了?!”   林子晋垮下脸,将西装外套一扯,露出下面被可乐染了一半颜色的白衬衫:“衣服脏了,刚刚在跟肇事者兴师问罪,你脑袋想什么呢?”   李华将信将疑地瞥了眼捏着可乐瓶站在一边的裴鸣。   以他对自家老板德行的了解,这要是在化妆间私会情人,为了编的借口演戏演全套,也不是......做不出来。   但他很机灵的没有胡乱猜测。   “老板,应该没有多余的衣服了,”他为难道,“你来之前给全公司放了假,现在估计也没有人能给你送来了。”   林子晋眯着眼,又将裴鸣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   裴鸣将手里的可乐放在化妆台上,准备来一个将功补过:“林哥,我有备用衣服。”   “嗯?”林子晋有些意外,“什么款式的?颜色呢?”   裴鸣摸出手机,将衣服的照片翻出来给他看。   林子晋是个特事儿的人,尤其是对穿这方面要求特别多,所以看着这件衣服怎么看怎么觉得不顺眼。   他不死心地问道:“主办方没有备用服装吗?”   李华愁眉苦脸:“主办方哪管这个啊?”   林子晋长叹一声,知道今天解决问题的办法怕是只有眼前这一个,于是认命道:“成,你把你那套衣服拿来吧。”   说完,为了显得自己不是那么欺负人,十分体贴道:“刚刚这位......裴先生说他找不到地方化妆,李华你喊化妆师来一趟,帮他补个妆”   裴鸣面上一喜,深深鞠了一躬:“谢谢林哥。”   他那套衣服放在了会场外自己开来的车里,很快就拿了过来。   林子晋站在穿衣镜前往自己身上比划了一下,觉得还是不顺眼。   李华当他助理当了三四年,他心里想什么都清楚得很:“老板啊,还有一个小时就要上台了,现在的情况可不允许我们挑了啊。”   裴鸣站在他身边,眉眼间都是笑意:“林哥是行走的衣服架子,穿什么都好看。”   林子晋瞥了他一眼。   没想到小花瓶嘴上和抹了蜜似的,说话还挺中听。   李华的微信电话又响了,估计还是自家经纪人曾希找他。他和林子晋打了个招呼,拿着电话便出了化妆间。   屋里又只剩他们两个人。   林子晋将西装外套脱了搭在一边的椅子上,伸手便开始解白衬衫的扣子。   裴鸣眉头一跳,下意识道:“林哥!”   林子晋刚将衣服扣子都解开,闻言回头,瘦削的身体整个暴露在了他的视野之内。   他的骨架不大,上面覆着一层薄薄的肌肉,腹肌的印子也浅浅的,皮肤白皙,两点红晕在衬衫的遮挡下显得若隐若现。   裴鸣的脸倏地红了,紧张得连手都不知道放哪,眼睛胡乱在屋里乱瞄,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林子晋突然被喊了一声,转身看着眼前跟煮熟的虾一样红的人,有些莫名其妙:“喊我干什么?”   “没,没什么......”   裴鸣烦躁地想伸手抓头发,却意识到自己做了头型,只能恨恨地将手放下。   “害羞啊?这么纯?”林子晋嗤笑一声,将整件衬衫脱了下来,“都是男人,有什么可害羞的?”   说完便将裴鸣给他的衬衫往身上一套,发现似乎大了点。   他抬眼看了看裴鸣,着重用目光丈量了一下小花瓶的肩宽,发现自己先前的判断有误。   这人的骨架应该是比他大了很多的,这套衣服......未必合身。   林子晋有些郁闷地“啧”了一声,又将腰带解开了。   “林哥,”裴鸣不知何时坐在了椅子上,两手规规矩矩地放在了身前,“裤子就不用换了吧?”   林子晋看了眼两套衣服:“颜色不搭,不换不行。”   说着他便将西装裤子也脱了下来。   原来裴鸣还比他高。   林子晋蹙着眉看着那差点遮住鞋跟的裤脚,第一次有了打退堂鼓鸽掉颁奖典礼的冲动。   怎么这套西服,越看越觉得像是自己从哪偷来的。   他有心换回自己原来那条裤子,但裴鸣这套西服是蓝色的,和棕色的裤子完全没法搭配,看上去只会更尴尬。   林子晋提着裤子纠结了半天,最后一咬牙,选择穿上了裴鸣那条裤子。   裴鸣似乎终于松了口气,“腾”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门口走去:“林哥那我就先——”   “你等一下。”   林子晋垂下头,将手探进衣领里摸索了半晌,捏着枚标签出来:“你这套衣服是新的?”   裴鸣低低地“嗯”了一声。   “那边桌子上有把剪子,”林子晋说,“你帮我把标签剪一下。”   裴鸣折返回去拿了那把剪刀,站在林子晋身后。   他确实是比林子晋高了一些的,低头便能看见那人毫无设防地将脆弱的地方露给自己。   裴鸣咽了口唾沫,身子不由自主地向前蹭了蹭,几乎要贴在林子晋身上。   林子晋等了半天也没等到他下手,不由得问道:“怎么?舍不得啊?”   “不是的,”裴鸣回过神来,连忙拽住系着标签的那根线绳,“我那个现在就剪......”   “等等。”   林子晋伸手向后摸了下,有些疑惑道:“你口袋里装了什么顶在我身上,怎么这么硌?”   作者有话要说:   说一句关于小裴人设问题哈,看见有人觉得小裴是舔狗那我必须为我儿子简单讲两句(?)   第一我认为如果把对喜欢的人好统统归类为舔狗的话,那么我们每次暗恋别人得不到回应,但控制不住想对喜欢的人好,难道也是在做舔狗?喜欢一个人就要对他好,有问题吗?没有问题。   第二就是我特意查了下舔狗的含义,指的是放弃底线讨好对方,但很显然小裴没有放弃底线,也没有因为喜欢而改变自己,他期待林哥喜欢上那个最本真的自己。   第三就是舔狗基本得不到男神/女神的回应,很往后看就会发现林哥并没有不给小裴任何回应,反而在外面处处护着他,次次因为小裴妥协,也知道小裴对自己好,只不过还没开窍而已。   再多说就没意思了,但请还是不要用“舔狗”这样的词来冒冒失失形容一个追爱的少年喔=w=   就算是狗勾我们小裴也是萨摩耶!是边牧!是大金毛!是一切温柔的巨型狗勾而不是舔狗喔ovo 第3章   那只修长的手慢慢从那处鼓包上抚过,还有些疑惑地捏了捏。   裴鸣控制着瞬间变了调的呼吸,含糊道:“是手,手机......”   “哦。”   林子晋没往别处想,只等标签被剪下来后转身:“一会儿我化妆师来,你和她提要求就行。”   “嗯,”裴鸣仓促地点了下头,“我,我先去趟卫生间。”   林子晋蹙眉,刚要说什么,便看见小孩微微弓着腰,以一种有些怪异的姿势向门外跑去。   不就是被洒了可乐凶他两句么?   至于这么害怕?   裴鸣回来的时候满脸都挂着水珠,似乎刚刚不是去了卫生间,而是去游泳池里来回游了200米。   他坐在化妆镜前看Cindy给自己扑粉,鼓足勇气轻声道:“林哥,我在这儿是不是打扰你休息了?”   林子晋反正也睡不着,正毫无形象地靠在沙发上举着手机玩老掉牙的贪食蛇。   他心里还记恨着一杯可乐结下的仇,闻言皮笑肉不笑了下,语气差得很:“是啊,所以我让你滚你就滚吗?”   裴鸣面上一动,刚要再说话,便被Cindy拍了下肩:“别乱动。”   他只好乖乖坐回去,一双眼睛从化妆镜中向后看去。   没有镜头的时候林子晋总是这样懒散,像只猫一样随便找个地方窝着,和屏幕上那讲究到头发丝儿的人大相径庭。   “如果林哥让我滚的话,”裴鸣低声道,“那我当然......滚啊。”   听见他这回答,林子晋有些意外地抬眸看了他一眼。   这小花瓶还挺忍辱负重,能屈能伸的。   林子晋知道自己这张嘴比温故的好不到哪去,如果说温故是圈内第一缺德,那他必然位列第二,勉强算得上一个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若是换个人听了他这夹枪带棒的一顿阴阳,估计就算还赔着笑脸,心里也指不定怎么骂他的,根本不会再和他多说一个字。   但裴鸣不。   他清了清嗓子,换了个话题:“林哥你看着脸色有些差,是不是没休息好啊?”   Cindy兢兢业业地拎着吹风拾掇他那几撮不听话的毛,闻言有些心惊胆战。   平日自己这位心情阴晴不定的老板最恨人家说他脸色差,问是不是睡得不好。   她从镜子向后看去,果然看见林子晋沉着脸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声音中却十分可怕地仍带着笑意。   “你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宽了?”林子晋说,“一点规矩都不懂吗?”   裴鸣瞥了他一眼,声音软了下来:“林哥,我就是......关心你一下。要是你不想我关心的话,我以后不问了。”   他长了一双狗狗眼,委屈的时候会垂下来,像是一只遭主人嫌弃的金毛。   林子晋见鬼了一样盯着镜子里的那双眼睛,莫名发现那些恶劣的言语再也说不出口。   这是林大恶人在裴姓小明星面前吃的第二次瘪。   他平生最怕跟这样的人打交道。那些骂一句会反驳会生气的最好对付,反正没几个能吵得过他。但和裴鸣这样的人说话,就好像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偏生棉花还和小白兔一样用纯洁的眼睛看着自己。   李华正巧拿着电话回来让林子晋接,见了这场面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有些尴尬地轻咳了一声。   林子晋又狠狠地瞪了一眼裴鸣,转身出去接电话了,门在身后撞在门框上,发出惊天动地的巨响。   Cindy悄悄松了口气,看着自己魔爪下的小明星依旧满脸委屈,那颗母性有些泛滥的心微微一动:“别介意,我们老板他最近心情格外不好,见谁骂谁,不是专门对你的,别放在心上。”   裴鸣眨眨眼,露出一个腼腆的笑:“我知道,林哥他人其实特别好,我很喜欢他。”   Cindy心里松了口气,不由得暗暗骂了句自家老板——   看看人家这格局,再看看你的,真是太丢人了!   被diss格局小的林子晋刚挂断电话,便听自家助理在旁边低声道:“老板虽然我知道你会嫌我多嘴但我依旧要提醒你一句。”   林子晋“嗯”了一声。   “你......你那个脾气收着点,不是我说的,是曾姐说的,”李华继续道,“你这样容易在圈里结仇。我看刚刚那个小明星其实挺好的,你要是愿意和他交个朋友也不错,朋友多总比仇人多好些么,是不是?”   林子晋“哈”了一声:“你怎么就知道他不是怀着目的来接近我的?”   “啊?”李华有点懵,“什么意思?”   林子晋声音中夹杂了些许莫名的冷:“这样的人我见多了,想方设法哄你开心往你身边贴,但要么图你钱要么图你资源热度,等你掏心掏肺地把他当自己人的时候再拍屁股走人.......我见多了。”   李华见他情绪不对,咽了口唾沫,觉得自己刚刚可能说错话了。   “老板,我......”   林子晋忽然展颜一笑,桃花眼弯着盛满了光:“我这段台词怎么样?”   “什么?”李华瞪眼看着他,“不是老板你刚刚背词呢?”   林子晋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刚要点根烟,抬眸却瞥到了“无烟区域”四个字,一脑门官司地将烟又塞了回去,只将打火机的盖子“啪嗒”“啪嗒”地拨来拨去。   “今天刚拿到的本子,讲落魄男主如何靠入赘吃软饭走上人生巅峰的,终点文学网大ip改编,”林子晋说,“我觉得挺有意思的,你觉得怎么样?”   李华刚刚被他那态度吓出一身冷汗,这会儿还处在迷茫的状态中,自然他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也觉得挺好的,很适合你。”   林子晋将打火机放回口袋中,拍了拍他的肩:“适合就好,顺便一提,我刚刚念的是女主的台词。”   李华:“......”   林子晋抬手看了眼腕表,发现离约好的候场时间没差多少了,刚想来一个潇洒的告别,心口却忽地一疼。   那疼是细细密密的,像一只手慢慢将心脏附近的血管揉成一团,粘连地打着颤,似乎下一秒那些肌肉组织便会因为不堪重负而生生地从胸腔里被剥落出来。   他喉间闷哼一声,猛地伸手撑在门上,骨节因为用力泛白,青筋“突突”地跳着。   这门要是木头的,自己能给抓个五指窟窿来。   林子晋忽然无厘头地这么想着,居然还能在剧痛中笑出来。   李华吓得动作都不利索了,连忙在自己口袋里手忙脚乱地翻找片刻,终于摸出一个小瓶,抖着手将药倒了出来。   林子晋面色苍白,双唇微微打着颤,额上和鼻尖全是虚汗,一只手紧紧抓着胸前的衣服,将那原本熨帖的西装抓得全是褶子。   他囫囵将药吞下,靠着墙微微平复着紊乱的呼吸:“慌什么?掉地上几颗药?忒浪费了,这药死贵死贵的。”   李华红着眼圈喊了他一声“老板”。   林子晋微微睁眼,脸白得和鬼一样,只剩那双眼中光彩熠熠。   他的呼吸平复了下来,伸手拍了拍李华的肩:“没事,这不还活着吗?别瞎想。”   身后的门被人轻轻推开,裴鸣探出头:“林哥,颁奖要开始了。”   林子晋“嗯”了一声:“知道了”   “颁奖嘉宾要和被颁奖人一起走的,”裴鸣将门轻轻关好,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主办方发我的文件上写的,劳烦林哥了。”   林子晋挑眉,还未说什么,手腕便被人抓住了。   裴鸣手上的动作意外的大,捏得他生疼:“林哥,你刚刚怎么了?”   林子晋这才察觉到自己一额头的冷汗还没消,估摸着脸色也不会好看到哪去,只将手挣开:“没事。”   “可是......”   通道中的灯似乎有些接触不良,半明不暗地铺在林子晋脸上,让他侧脸的轮廓与背后的黑暗融为一体。   “话再多就自己走,”他冷冷道,“少说这些有的没的。”   裴鸣见他似乎有些生气,连忙闭了嘴跟在那人身后,还不忘给李华鞠了一躬道别。   李华第一次被明星鞠躬有些受宠若惊,待两人走远,这才敢小声嘀咕:“就你这驴脾气,早晚栽跟头。”   林子晋走得很快,却忽然在通道口的地方停了下来。裴鸣一时没有防备,直直地撞在他背上。   他微微侧目,伸手拎着裴鸣的衣领将他提到自己身边。   裴鸣眨眨眼,刚奇怪于他骤然转变的态度,抬眼便看见了门后隐隐约约闪烁的闪光灯。   原来如此。   他心中蓦地有些难过,却依旧整理好面上的表情,随着林子晋一同向外走去。   而几乎是两人刚露头,就被一堆记者围住了。   “林子晋先生,请问你怎么看你将要拍的新戏?”   “林子晋先生,听说你即将参加一档街舞类节目,这是真的吗?”   裴鸣险些被挤倒,一只手却从人群中穿过,十分精确地按住了他的肩,将他拉回了身边。   林子晋面上笑着,抬了抬手:“诸位这么热情,让我觉得回答哪个问题都对其他人不公平啊。”   一个记者注意到了旁边的裴鸣,灵机一动,大声道:“听说林老师要给裴鸣颁奖,请问在你眼里裴鸣是个什么样的艺人。”   林子晋饶有兴味地看了过去,桃花眼晕开几丝揶揄:“小裴么?我看过他的舞台,很有个人特色,是我欣赏的一个后辈,有潜力,希望他能在这个舞台上走得更远。”   说完,林子晋按着裴鸣的肩,硬是在记者的围堵下闯出一条血路。   这群人跟到舞台候场区就进不去了,只能望八卦而兴叹。   门一关,林子晋按在裴鸣肩上的手便立刻收了回去,面上再次变得淡淡的,好像刚刚那个在记者问题面前笑容和煦的人是个错觉一样。   裴鸣看了他一眼,低声道:“谢谢你,林哥。”   林子晋自顾自向前走:“现在没有记者,可以不用奉承我。”   “我没奉承你,这是我的真心话。”   “基本职业素养,和你无关。”   这轻飘飘的一句话落在裴鸣心口,堵得他有点难受。   林子晋见他一时没说话,琢磨着自己是不是把小花瓶的自信心打击着了:“你还有事吗?没有走了。”   “等等。”   裴鸣连忙拦住他,支吾片刻,又道:“林哥,那你说看过我的舞台,觉得我舞台不错,这些是......真的吗?”   林子晋似乎笑了一声。   他笑完,温柔道:“小明星,别瞎想,都是假的。”   “逢场作戏罢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是我的特长,你可千万别给当真了。”   作者有话要说:   再硬的嘴亲起来都是软的小裴妈妈看好你喔 第4章   逢场作戏的林姓顶流说完后率先出了通道,走进主办方给颁奖和领奖嘉宾们准备的坐席上。   他在这个圈子里待的时间久了,早就修炼出一副百毒不侵的心肝脾脏肺,就算被人当面阴阳挖苦,大部分时候也会心平气和地跟人家称兄道弟。   至于背后怎么办,那都是背后要做的事了。   所以对裴鸣这种行为他也见怪不怪,依着自己原先的方式处理回去,以免日后添麻烦。   林子晋顺着过道向前走,找到贴了自己名字的椅子坐下,往旁边一瞥,看见那张椅子的椅背上端端正正地贴着“裴鸣”两个字。   这缘分,诡异得过分了。   今天他的烦躁有一半都来源于这位和背后灵似的跟着自己的小花瓶。   林子晋“啧”了一声,将身子倚在远离裴鸣的一侧扶手上,从口袋里掏出手里摸鱼。   他刚点开微信,便看见自己那位同样嘴上缺德的朋友温故给自己发来了消息。   【Wind】:[图片]   【Wind】:这可真叫一个其乐融融。   【Wind】:怎么样?钱不好赚吧?   林子晋冷笑,敲字回复他:“什么其乐融融,这叫父慈子孝。”   “哎呀,你什么时候认了个儿子?”对面回的很快。   林子晋顺手点开了那张照片,以为是他从微博上保存下来的精修图,结果点开了才发现这图不是一星半点的糊。   糊到连他都认不出这是本人的程度。   “你这图像素太感人了,”林子晋有点好奇,“从哪弄来的?”   “直播截图,”温故说,“我这边网不好,开的360p看你我都嫌费流量。”   ......直播?   按照他的经验来看,现在微博上不飞满了自己和裴鸣的通稿都说不过去。   怀揣着满腹疑惑的林姓顶流完全不信邪,立刻点开了某大眼软件,从热搜排行榜最后一个往上翻去。   一无所获。   没有“裴鸣被林子晋夸奖”“裴鸣年度舞台新力量”“林子晋喜欢裴鸣的舞台”等等之类一切蹭热度的热搜。   林子晋不相信自己所看见的一切,在搜索框里敲了两个人的名字,结果搜出来的内容大部分都是四月份他们一起参加综艺时候遗留的话题。   只有零星几个人发了盛典的内容,但被掩盖在信息流中,约等于无。   不应该啊。   林子晋偏过头,看着裴鸣从这行座位的远处走过来。   刚刚自己说的话好像很打击他,平日逢人便喜笑颜开的小明星现在有些垂头丧气,挪动着脚步,走路走得都不情不愿。   在快走到自己座位前时,裴鸣似乎察觉到有人在看着自己,微微抬头,一双含着委屈的狗狗眼不躲不闪地和林子晋看了个正着。   林子晋是典型的吃软不吃硬。   如果裴鸣和自己呛声倒还好,他还有充足的理由和裴鸣吵一架。但如果裴鸣一直是这幅可怜巴巴的模样,就让他忽然有些欺负人的愧疚。   先前他觉得裴鸣像只金毛,现在他觉得裴鸣像只被主人抛弃无家可归的金毛。   林子晋一身的尖刺扎进棉花里,不痛不痒不爽快,甚至开始反省自己有没有太无理取闹。   裴鸣走到他身边,微微和他点了点头坐下,身子陷进了柔软的沙发中。   主办方给嘉宾布置的席位有些挤,两个长腿男人坐在一起,不可避免地膝盖摩擦了一下。   林子晋还没什么,刚要把腿往一边挪挪,便看见裴鸣和受惊的兔子一样险些蹦了起来。   林子晋瞬间垮下脸来。   至于跟被恶霸非/礼了的良家妇女一样吗?   不就是说了你几句,说的还都是真话,至于这么排斥他吗?   原本林子晋还动了动唇,准备意思意思道个歉,结果被裴鸣这么一躲倒是躲出了一肚子的恶气,冷笑一声将右腿搭在了左腿上。   裴鸣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似乎欲言又止,挣扎了一会儿后还是将头转了过去。   林子晋垂下眼,继续刷微博。   他又点进了热搜榜,但却还是没有在榜上看见关于自己和裴鸣的热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究竟是裴鸣公司的营销部门不行,根本不懂何为蹭热度,还是......   被人压下去了?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林子晋否决了。   现在这个以数据为王的揄醯时代,那叫一个“有热度不蹭王八蛋”,现成的热点摆在面前不为所动的,差不多可以收拾收拾出家了。   毕竟只有出家人才不会有这些世俗的欲望。   林子晋收了手机,支着下巴靠在椅背上,眼神漫无目的地流连在裴鸣的身上。   其实不怪他态度不好,实在是以前发生过太离谱的事,让他草木皆兵得很。   那大概是前两年的事了。   当时林子晋接了一部大男主的剧,刚进组,演男十八号的小鲜肉便十分热络地迎了上来,特别诚恳地说自己是他的粉丝,崇拜了他许久,现在看见真人后简直不要太激动。   当年他还没现在心眼这么多,听说是粉丝后便满是一腔怜爱之意,处处帮忙提携那小鲜肉。   正巧组里的一个男配因为档期问题退组了,台词不多,导演和编剧商量着把台词分给哪个配角看行不行,于是林子晋便向他们推荐了这位演男十八号的小鲜肉。   这下子戏份直接多了一倍,从没有存在感的路人混成了可以在观众面前刷一波脸熟的路人。   小鲜肉听说后感激涕零,在片场休息时将林子晋拽到一边,温温柔柔道:“林哥,太谢谢你了。”   林子晋当时急着看剧本,囫囵摆了摆手:“没事,你演技可以,导演都看在眼里,不然也不能同意。”   “但是如果没有林哥你帮忙,估计导演是不会想到我的,”小鲜肉言辞中具是感激,“要不这样,等今晚的戏结束了,林哥你来我房间里,咱俩好好喝一杯。”   林辞镜没往别处想就答应了。   可等晚上他去小鲜肉房间赴约,喝了没多少后便被人扣着手腕往床上一压。   这平日看起来唯唯诺诺的小鲜肉在床上那叫一个如狼似虎,膝盖压着他的腿不让他起来:“林哥,我想要你。”   林子晋险些被他气得当场猝死。   他挣扎着将搁在一边的手机往小鲜肉头上一砸,在那人的哀嚎声中踉跄起身,还嫌不够过瘾,又往那隐隐显出轮廓的□□狠狠踹了过去。   林子晋平复着紊乱的呼吸,将被人扯开大半的衣领扣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倒在地上身子弓成虾米的人,慢慢踩上他的手,不轻不重地一碾:“你就这么报答我的?”   小鲜肉的命根子和手惨遭双重暴击,苦不堪言,半句话也说不出。   “明儿片场你也不用去了,”林子晋冷声道,“不是想蹭着我火吗?成全你。”   第二日这小鲜肉的戏份果然全被换了,他带着下身的伤痛灰溜溜地回了家,不日便在一档访谈中逮着林子晋黑。   “我说的这位前辈呢大家也熟悉,可能他路人缘还是不错的,但这是没看见他的真实面目,”那小鲜肉规规矩矩地坐着,一双眼睛里写满了意味深长,“就是我们这些小新人不能得罪他你知道吧?但凡得罪他了,属于你的一切便会被全部夺走,一点也不剩,非常霸道和记仇。我......算了,都过去了,不提也罢。”   神通广大的网友很快便搜到了他退出某剧组的软文,紧接着#林子晋 欺负新人#的热搜立刻就位,挂在榜三的位置招摇了一天。   林子晋冷笑连连,直接将自己和导演编剧说要把缺席男配的词都给小鲜肉的音频放了出来,@了那满嘴跑火车的人,直白问哪句台词属于他?   自炒不成反被嘲,小鲜肉夹着尾巴跑路,至今不知糊在哪条街上。   而从那以后林子晋便开始了草木皆兵的状态,不靠谱的示好和套近乎一律拒绝,哪怕被人说耍大牌摆架子也无所谓,生怕再给自己留下什么隐患,成了那被狗咬的吕洞宾。   他有些疲惫地放下手机,掩着唇打了个哈欠。   裴鸣和那忘恩负义小鲜肉终究还是有点不一样。   说不出原因,但每次林子晋和裴鸣对视时,总觉得他眼中有什么东西呼之欲出,看得自己心惊胆战的。可往往看第二遍时,那种奇怪的目光便又消失了。   林子晋胡思乱想着,忽然觉得舞台上的灯光有些模糊。   他没忍住,又掩着唇打了个哈欠,只觉得上下眼皮愈发地有些沉重,似乎不受控制地便要合上了。   这是......想睡觉?   这个想法让他心中猛地一惊,连忙要打起精神来,可无论如何控制,那平日里非常精神的大脑此刻却提不起半分活力。   全国人民看着呢,不能睡啊。   林子晋又打了个哈欠,眼前的景物模糊到了极致,双眼终于缓缓合上。   不行,撑不住了。   这是他最后一个清醒的念头。   下一刻,林子晋的头轻轻一歪,靠在一处柔软的物事上,紧接着便沉入了久违的睡梦之中。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狂喜.jpg   小裴只是扮猪吃老虎而已,如果不装可怜是不会追到老婆的.jpg 第5章   这一觉他睡得不是很安稳。   虽然会场的声音很大,几次都差点把他吵醒,但却好像有一只手压在自己眼上似的,沉得很,根本睁不开。   甚至让林子晋梦到了自己在韩国做练习生的事。那段回忆并不算美好,已经被尘封进脑海多年,这会儿突然跳出来找存在感,属实有些讨人厌。   他正和噩梦做斗争,却忽然觉得有人在叫自己。   头下枕着的那块柔软的东西微微动了下,似乎是想抽身离开。   林子晋微微蹙眉,下意识地便要按住那人不让他走,身子却猛地摇晃起来。   他一脸煞气地从睡梦中醒来,却愣住了——   眼前舞台的灯光不复先前那般明亮,不少工作人员来回走动着将布景撤掉,来去匆匆的身影写满了“我想下班”四个字。   而面前则站着几个人,为首的是满脸担忧的助理李华,以及不知何时赶来的经纪人曾希。   林子晋动了动唇,刚要开口,手便被人抓住了。   一个戴着口罩的白大褂十分迅速地将他的衣袖撸了起来,把测血压的带子绑了上去。   “不是你等等!”   林子晋挣扎着坐起身,可刚起了一半目光向边上瞟去,动作却又僵住了。   被他当枕头枕了这么就的居然是裴鸣。   而自己另一只手还狠狠地掐在裴鸣的大腿上,好像是刚刚在睡梦中为了阻止他离开才出此下策的。   他倏地将手收了回来,裴鸣将衣服向下拽了拽,笑道:“林哥睡得还好吗?”   林子晋不知该回答什么,只有些尴尬地点了点头。   那边血压测完了,医生将仪器收了起来,尽职尽责问道:“林先生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没有,”林子晋说,“我感觉......挺好的。”   李华扑了上来,抱着他那只胳膊便嚎啕起来:“老板我怎么叫你都不醒以为你不行了呜呜呜呜吓死我了!”   周围忙着清理场地的人纷纷探头探脑地看了过来,似乎想探听下八卦。   林子晋绷着脸将他从自己身上推开:“不是你们这阵仗是要干什么啊?”   他说完,不动声色地瞥了裴鸣一眼。   曾希瞬间心领神会,客客气气地将裴鸣领到了会场的出口。   一边的医生顺势在裴鸣的座位上坐下,捧着林子晋的双手,面色激动:“林先生,医学奇迹啊!”   林子晋有些头疼地叹了口气:“我睡了多久?”   “四个小时,整整四个小时,”医生的声音有些哽咽,“自从你两年前来我这儿治疗失眠后,你便再没一次性自然入睡超过两个小时。”   林子晋听他这么一说,自己也确实挺纳闷的。   先前睡个觉要死要活,一点声音都不能有,但凡有声音便根本睡不着。可这次在如此嘈杂的颁奖现场,他居然能睡个昏天暗地。   “你最近吃什么药了吗?”医生问道,“还是说进行了些其他方面的治疗,这才让睡眠好了起来?”   林子晋捏了捏眉心:“我觉得是个意外。可能是一连好几天没睡了,所以这才睡了过去。”   医生还要再说什么,劝走裴鸣的曾希却去而复返,低声道:“我们回车上再说。”   公司的面包车停在会场的停车场中。林子晋出了门,被冬夜的寒风吹了一遭,混沌的大脑这才清醒过来,而太阳穴的刺痛便随之而来。   他一边揉按着太阳穴,一边将手机从口袋里摸了出来,刚解锁,便看见一堆微信消息弹了出来。   这是干什么啊?   开会呢?   林子晋顺手点开温故的对话框,便看见那人发来了一条微博链接。   “啊啊啊啊啊啊#林子晋枕着裴鸣的肩睡着了#......”   他手一抖,手机险些掉在地上。   “别看手机了,”曾希说,“上车再看。”   林子晋只觉得头疼更甚。   他还没来得及点进去看那条热门微博,便被曾希推着坐上了面包车。   “咱们趁着还有睡意赶紧回家,再好好睡一觉,”曾希说,“可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林子晋靠在椅背上,面上表情不虞。   他的私人医生开口道:“所以林先生最近有服用什么新药吗?”   林子晋懒洋洋地撩起眼皮:“没有。更何况市面上合法的药我不都试过了么,还能有什么特效药?”   医生蹙眉:“那......你今天,到底是为什么睡得着呢?发生了什么特别的事吗?”   “也没什么特别的,”林子晋说,“我就是上台颁完了奖,下来坐在观众席上,然后枕着......”   他话说了一半,忽地顿住了。   确实发生了比较特别的事,但他没有意识到。   自己是枕着裴鸣的肩睡着的。   曾希似乎也想到了同样的事,有些不知所措地“啊”了一声。   林子晋轻咳一声:“其实都没什么依据的,医生可以不用参考。”   医生却沉下脸:“林先生,我之前和你的经纪人说过,你的求生意志是比较重要的。如果连你自己都不在乎自己的身体,我们再怎么努力都没用。”   林子晋的火气也上来了,带着些许情绪道:“我没努力吗?每周一次和挺尸一样躺在床上等人给我扎麻醉药,醒来之后头昏脑涨的要吐了一样。”   他说完,沉默半晌又继续道:“而且那个麻醉药对我来说也不太好用了。先前扎一针能睡五六个小时,现在顶多三四个小时,估计没多久就一个小时都睡不了了。”   “所以说得积极寻找其他的治疗方式,”医生说,“这就需要你配合了。上个月的体检报告我也和你分析过,你的肝脏器官已经开始出问题了,再这样下去不出两年,你这个身体就......”   林子晋敷衍地“嗯”了一声,垂下眼解开了手机的锁屏。   不用医生说他自己都知道,这具身体看上去正二十六七风华正茂,但实际上内里已经破败不堪,活着的每一天都是惊喜,因为谁也不知道他下一秒会不会直接去见上帝。   当然,那都是下一秒需要关注的事了。   他点进那条热门微博,发现微博下挂着个“今日热搜”的标签。   自己在颁奖盛典上睡着了,而且是枕着别人的肩睡着的。   这条消息的劲爆程度一下盖过了其他明星拔牙烫头吃火锅的热搜,瞬间登顶了热搜榜第一。   【@绒兔兔兔:[图片]啊啊啊啊啊啊啊我何德何能看见这一幕#林子晋枕着裴鸣的肩睡着了#一时间不知道该跪舔晋爷美颜盛世还是尖叫我的cp历时半年后终于发糖了T^T】   林子晋的舌尖抵了抵后槽牙,觉得自己是有些牙疼的。   他皱着眉继续翻这个词条下的其他微博,惊讶地发现自己和裴鸣居然有这么多cp粉。   【@今天温故知新发糖了吗:上次看综艺就觉得他俩有cp感,但是没敢入坑。今天又是颁奖又是坐在一起又是枕着肩睡觉什么的,这是正主按着头让我磕啊!】   【@笑忘书:别随便拉郎吧......他俩好像也没什么别的互动,万一就是困了借着靠一下呢?】   【@晋爷妹妹粉:楼上新粉吧?咱家正主出了名的洁癖和穷讲究,之前除了温故以外根本没再和别人有这么近距离的接触......】   【@内鱼爬墙怪:大家有没有注意到p2,小裴的手遮在晋爷的眼睛上,似乎在帮人挡舞台上的光,而且那个眼神到底是宠溺还是温柔请自由心证】   【@蜡笔小贤不是小新:坑里住下了,我上一对磕的cp去年跨年的时候刚领证官宣,懂的都懂】   林子晋一脸麻木地将手机放下,看着医生和自家经纪人聊得火热,第一次觉得人生无望。   能睡得着觉自然是好的,但如果是枕着裴鸣的肩睡着,那他不如根本没睡这一觉。   “曾姐,”趁着医生结束了长篇大论休息的时候,林子晋喊了他的经纪人,“热搜榜一能不能联系公关部门加个班给撤一下?”   曾希的目光忽然变得很温柔,看得林子晋心里怵了下。   自己这个经纪人虽然走的并非女强人路线,但也是脾气耿直说一不二的主,根本不会有这种柔情似水的眼神。   事出反常必有妖。   “小林,这热搜我想了想,不能撤。”   林子晋挑眉,等她的下文。   曾希又温柔地笑了下,拍了拍他的肩:“我刚刚和顾医生聊了下,发现这次你能睡着,很可能就是因为裴鸣。”   林子晋冷笑:“跟他有什么关系?怎么他是新型安眠药吗?”   “顾医生说有些人的睡眠障碍可能是精神紧张导致的,”曾希说,“而这种情况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找个人在身边陪着睡。”   林子晋反驳道:“小李也陪我睡过啊,怎么我就睡不着?”   李华坐在副驾驶上,闻言尴尬回头:“林哥你注意点影响啊什么叫陪你睡过真是的......”   曾希继续道:“可能是不合适,而裴鸣就很合适。”   林子晋深吸一口气:“绕了大半个圈子,你到底想说什么?”   “我就是想着,既然这热搜第一爆也爆了,讨论度有也有了,热度蹭也被蹭干净了,”曾希缓缓道,“再加上为了你的健康考虑,要不你和裴鸣将错就错,假装......结个婚?”   作者有话要说:   林哥:打咩 第6章   “不可能,想都不要想。”   林子晋十分坚定地回绝道:“我宁可英年早逝,也绝不英年早婚。”   曾希瞪了他一眼:“说什么丧气话呢?快呸呸呸。”   林子晋不理她那些迷信言论,冷着脸垂眸,准备像之前的无数次一样消极抵抗,摆明了自己拒绝的态度。   曾希叹了口气,一向中气十足的声音微微颤抖:“那怎么办啊?”   一句“有什么可怎么办的我都没着急你急什么”刚到嘴边,却被林子晋又不动声色地咽了回去。   他瞥了眼曾希,发现自家强势的经纪人似乎眼眶有些发红。   “我......你这是怎么了?”   一贯天不怕地不怕的林子晋有点慌,话都开始说不利索了。   他当老板的时间长了,就看不得身边的人受委屈,护短的毛病日渐加重,心下堵得厉害:“曾姐,怎么了?有事好好说。”   曾希眨眨眼,胡乱抹了下眼睛:“没事,你要是不愿意就不愿意吧,我不逼你。”   “不是,”林子晋叹了口气,态度软了下来,抽了张面巾纸,轻轻给曾希擦了擦眼泪,“别哭嘛,妆都哭花了不好看了。”   “小林,我是担心你,”曾希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今天小李说叫不醒你的时候我真的很害怕,你还这么年轻,万一出个什么好歹,姐是要后悔一辈子的。”   林子晋动了动唇,觉得喉间似乎被什么哽住了,避开了曾希的目光。   “如果像之前那样没办法就算了,但现在办法可能已经摆在面前,如果不抓住机会,下一个解决问题的办法在哪?”曾希轻声道,“就算我们能等,可是你的身体能等得起吗?”   林子晋沉默了。   曾希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握着他的手腕:“小林,算姐求求你,你就试一试吧,好不好?没用咱就认了,但万一有用呢?万一呢?”   她语无伦次地说着,眼泪终于和断了线的珠子一样从眼眶中跌落出来,再也控制不住似的无声哭了起来。   林子晋手忙脚乱地又抽了几张面巾纸递给她:“你说的对,之前是我欠考虑了。我......答应你和裴鸣试一下,好吗?别哭了,再哭就不好看了。”   曾希的肩一抖一抖地颤着,似乎哭得确实很伤心。   李华听见后面这动静心惊胆战地回头,刚想劝劝两边,却发现曾希正用面巾纸遮着半张脸,微微侧过头,对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下。   碎催助理麻木着一张脸转过头,欲盖弥彰地紧了紧安全带。   他就多余担心后头那两人的关系。   这公司里的人,一个赛一个能演。并且有人扮猪吃虎,比专业演戏的顶流还技高一筹。   曾希“控制”好失控的情绪,慢慢抬头,眼中仍然泛着红:“既然你同意了,那我就去联系裴鸣的经纪人。”   林子晋见她不哭了,慢慢倚回车座上,手里不知何时揪了张公司的传单,修长的手指上下翻飞地折着玩:“事先告诉你啊,人家对面可能不会乐意。他idol出身,结婚那叫偶像失格,会脱粉挨骂的,正常人谁做这赔本买卖。”   曾希挑眉:“我们又不是白让他来□□。他只要答应来帮忙,所有资源随便他挑,要签进公司立刻递合同,就是想演名导男一号我也给他争取去。”   林子晋手上动作一顿,撩起眼皮:“如果我没记错,我才是公司老板吧?你这决策越级了啊,是职场大忌。”   曾希瞪了他一眼,打电话动用圈内关系找人去了。   林子晋将那张公司的传单折成一只王八,又没事干消磨时间,只能将头抵着车窗摸出了手机。   本来以为还能在榜一看见那个糟心的词条,可刷新了一下后那个位置却被“小花xxx邀请全公司员工吃火锅”的热搜取代了。   这可奇了怪了。   谁这么善良给撤了?   “曾姐,”林子晋说,“你让咱们的人撤热搜了?”   曾希从微信的客套中抬头,有些迷茫:“没啊。”   林子晋挑眉,饶有兴趣地搜了两人的词条,发现讨论度在大概十分钟前还是有的,但不知怎么就是上不去榜。   “估计是对面撤的吧,”曾希说,“看不出来啊,这小明星还挺视热度如粪土的。”   林子晋摸了摸下巴:“按理说换个人早就全方位捧着热搜不放了,他倒是特别,我还第一次见着这样的。”   曾希瞥了他一眼:“不是所有人都那么坏,你这两年越来越偏激了。”   “我哪有?这是正常的逻辑思维,”林子晋换了个姿势,将两条腿伸直,没有骨头一样靠在椅子上,声音懒洋洋的,“这个圈子里难道有新人不想蹭我热度吗?”   “就您那破脾气谁见了不是像躲洪水猛兽一样躲着,真是普通且自信,”曾希总结陈词,强行掐断这场毫无营养的谈话,“有空和我贫不如把眼睛闭上好好睡一觉,省得我天天操心。”   李华转过头偷着捡乐,结果被缺德老板用那只纸折的乌龟一下砸了脸。   ***   裴鸣坐在盛典主办方为嘉宾提供的酒店套房中,深吸一口气,伸手缓缓碰了碰自己的左肩,觉得这个世界是有些梦幻的。   大概半个小时前,有人曾毫无防备地靠在这里睡着了,轻浅的呼吸蝴蝶一样扑在自己颈上,却如野火似的在心中燎了原。   他咽了口唾沫,半是欣喜半是羞耻地捂住脸长叹一声,倒在酒店的大床上滚来滚去。   滚到一半,放在旁边的手机“嗡”地响了一下。   裴鸣抬头,顺手理了下刚刚被折腾得很惨的头型,伸长胳膊将手机拿了过来,接通电话。   经纪人的声音劈头盖脸从那边传了过来:“你什么意思?”   裴鸣有些茫然地“啊”了一声:“哥,我怎么了?”   “还你怎么了?”经纪人似乎正咬牙切齿,“好好的你撤什么热搜啊?”   “哦你说这个啊。”   裴鸣从床上坐了起来,笑着道:“影响不太好就撤了呗。”   经纪人似乎有些牙疼,声音听起来古怪得很:“裴鸣,你是真的缺心眼。”   裴鸣笑呵呵地应了:“对啊,盛哥他们也经常这么说,我也觉得我有点缺心眼,嘿嘿。”   “还嘿嘿呢,嘿你个头!”   经纪人似乎彻底被他这无所谓的态度点炸了,声音从听筒穿过来,雷一样炸响在裴鸣耳边,吓得他赶紧把手机往远点的地方拿了拿:“哥,你怎么生气了呀?”   “我能不生气吗裴鸣?你告诉我你进圈几年了?”经纪人说,“拼了老命在糊团拼出来个出道位,紧接着就糊了两年。好不容易队友火了带带你,结果有现成的热度你不蹭,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不想蹭他的热度,”裴鸣摸摸鼻子,声音透着些难为情,“被我莫名其妙蹭热度他会生气的,不想给他留下不好的印象。”   经纪人满腹疑问:“可是他对你的印象不是已经很不好了吗?”   裴鸣笑了笑:“所以不能让他对我的印象更差啊。”   “你......裴鸣啊,你能别像个舔狗一样吗?”经纪人应该是气大了,“多少你也有点志气,别这么卑微行吗?”   裴鸣眯了眯眼,语气中多了些警告的意味:“我没舔啊,不随便恶意炒cp蹭热度在你眼里居然已经和舔狗划等号了吗?”   经纪人一时语塞,知道自己说错了话,声音也没先前那么硬气了:“......你说得对,是我欠考虑了。”   “林哥他不喜欢被别人蹭你也不是不知道,”裴鸣认真道,“他公开说过的,如果他没说过倒还好,既然说过了那就要尊重他。你不是也不喜欢别人来蹭我热度吗,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哥。”   经纪人被他反过来教训一顿,被说得没了脾气,只叹了口气:“撤热搜不需要钱吗?今天撤两条了少爷,这钱和流水一样往外走啊。”   “没事,反正都记在我账上呢,”裴鸣安慰他,“我有钱,哥你别担心。”   他挂断电话后终于记起来要营业,于是将脱下的西装外套重新穿上,举着奖杯自拍了一张,配字“谢谢你们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哦”发了微博。   营业完毕,裴鸣又躺回床上,熟练地切了个小号上线,在搜索框中敲下了自己和林子晋的名字。   界面刷新,一堆精修图排着队等他临幸。甚至已经有手快的粉丝将两人曾经那点可怜的互动也翻出来,剪了个一分多钟的小视频。   裴鸣将视频保存下来,又一张张照片翻过去,挑清晰的拍的好看的保存。   他还没存几张,微信语音聊天又弹了出来。   裴鸣手忙脚乱地关了微博,这才接起电话,做贼心虚地轻声道:“哥,又怎么啦?”   电话那边经纪人沉默良久后才缓缓开口,声音从里到外都透着一股诡异:“小裴,有件事我想和你商量商量,但是信息量有点大,你等我缓缓。”   “林子晋那边问你,愿不愿意跟他协议结个婚?”   ***   第二天,原本两人约好的是早上十点,但裴鸣九点半就到了。   身后还跟着他那个面色不虞的经纪人。   林子晋刚洗完澡出来便被热情高涨的曾希赶去给客人开门,于是他一边擦着发梢低落的水珠,一边带着满脸低气压地到了大门口。   一开门,映入眼帘的便是小明星极具标志性的灿烂微笑,连带着身后一个同样一脑门官司的经纪人。   林子晋换了件高领的毛衣,下巴缩在领子后面,衬得肤色白得透明。裴鸣舔了舔唇,慢慢移开目光,落在了别处。   这时一团毛绒忽地窜到两人之间的空地上,不明所以地绕着裴鸣的腿打转。   林子晋踢了它一脚:“李逵别闹。”   “李逵?”裴鸣勾了下唇角,“它叫李逵吗?”   林子晋拎着猫的后颈将它提起来,闻言侧目:“怎么了?是宋江不同意吗?”   曾希端着果盘从厨房出来,招呼几人在客厅坐下。   她坐在两人对面,轻咳一声:“实在不好意思,让两位这样特意跑了一趟。”   孙宏宇面色稍虞,有些皮笑肉不笑道:“哪里的话,如果真的要,要协议结婚的话,以后的沟通不得更多,没事的。”   曾希见他虽然不高兴,却还是个明事理的,暗中松了口气:“既然这样,那我也明人不说暗话。虽然这是医生给出的建议,但保险起见,还是今天晚上让两个人先实验一下,如果真的能起作用,我们就按照说好的方案走流程。”   裴鸣听着两个经纪人客套来客套去,目光不着痕迹地回到曾希身后站着的人身上。   林子晋偏着头看向窗外,不知在研究什么入了迷,手指无意识地蜷起,抵在下巴上。   如果能拍照就好了。   裴鸣眨眨眼,觉得眼前这幅美人图养眼得很,无论怎么拍都会好看的。   他只看了一小会儿,便将目光移开了,开始打量起屋中的陈设,生怕被人发现自己这显得有些变态的行径。   林子晋家中朴素得很,也不像其他明星那般装修得富丽堂皇跟暴发户似的。   房子的主人好像根本没对住处上心,直接拎包入住似的,除了基本家具外便再没其他多余的东西,甚至颜色也只有黑白灰三色。   和医院一样。   裴鸣无端冒出这个念头,却忽地听见有人喊自己的名字,连忙从思绪中脱离出来应了一声。   孙宏宇侧目看他:“你没问题吧?”   “我没问题啊,”裴鸣温和地笑了下,“服从你们的安排。”   林子晋的目光动了动,终于舍得从窗外收回来,若有所思地落在了裴鸣身上。   冬日的阳光从落地窗玻璃折射进屋中,在红木地板上铺开一层金色,通透得能看清空气中浮动的细小灰尘。   林子晋恰好站在了那片阳光的边缘处,蹭了一抹金黄披在身上,让本就偏浅的眸子像琉璃珠一样好看。   他看了裴鸣半晌,唇边忽然多了一丝意味不明的笑。   曾希终于结束了和孙宏宇的谈话,松了一口气后起身跟他握了握手。   一切进行的比想象中要顺利很多。   她本以为对方会借机狮子大开口提要求,但谁知孙宏宇对自己的一切决策毫无异议,话里话外透露了一个信息——   在艺人与经纪人的关系中,很可能裴鸣才是那个拿主意的人。   这便又和先前收集的资料不一样了。   曾希的目光在裴鸣身上转了一圈,却换来了小明星一个有些腼腆的笑。   就算是特殊情况要假结婚,结婚之前她也要本着对艺人负责的态度将对方背景打听清楚。   但裴鸣的背景没有问题,几年前签了公司,就算选秀出道了也一直不温不火,在经纪人手下应该是个半放养的状态。   既然如此,那为什么孙宏宇这么听他的话?   曾希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个因为所以然,只好就此作罢。   眼下的情况也不容她多考虑,毕竟林子晋的情况尽量不能再拖了,就算是死马当活马医也要试着医一下。   孙宏宇不放心地叮嘱裴鸣:“有事就赶快给我打电话,别自己傻呵呵地被人骗了还数钱啊。”   裴鸣安抚他:“林哥他不是坏人,你放心。”   孙宏宇心说我怕你被人欺负了还乐在其中,最后到底还是没能说得出来,只心思重重地拍了拍裴鸣的肩。   曾希也跟着孙宏宇一起出去了,随着大门的关合声,屋中恢复了安静,只剩裴鸣与林子晋两人。   李逵似乎察觉出气氛有些僵持,抻着身子伸了个懒腰,轻轻一跳,蹦到林子晋身边窝成一团毛茸茸的大鸡腿。   林子晋伸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给猫顺毛:“有话说?”   “就是没想到林哥会养猫,”裴鸣说,“有点意外。”   早知道他养猫就带袋猫粮来了,还能刷一波好感度。   林子晋轻笑一声:“医生说养猫有助于睡眠所以才养的,没想到是个小废物,除了吃睡闹腾人以外什么也不会。”   李逵似乎知道自己挨骂了,一爪子拍在林子晋手背上。   裴鸣盯着那迅速显现出来的红痕,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就听那人说:“洗澡去吧。”   “啊?”这话题的跨度属实有些大,让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下一刻,一根手指便探进他的衣领。   林子晋身子微微前倾,手指向后勾了勾,扯着领子强迫他抬起头来,语气中带了几分不耐:“让你洗澡去小陪.睡,不然别想上我的床。”   作者有话要说:   现在惹的火以后都会还回来只不过他现在根本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jpg 第7章   那手指几乎要贴在了裴鸣的皮肤上,让他的身子条件反射地向后一缩,后脑勺直接磕在了墙上。   林子晋有些诧异地收手:“不至于吧你,怎么和被非礼了一样?”   裴鸣那一下撞得疼了,眉头紧皱着缓缓坐了回去:“我......”   他支吾了一下,慌乱中随便扯了个理由:“我不太习惯和别人这么近距离接触。”   林子晋了然点头:“行吧,委屈你了。”   裴鸣愣了下,这才后知后觉似乎给自己挖了个坑,还没等补救,便听那人轻飘飘道:“今晚我估计是睡不着的,以后赖不上你,不用担心。”   林子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李逵很有眼力见地轻轻“喵”了一声,也跟着从沙发上跳走,不知又躲去哪个角落了。   “如果你和男人睡一张床有心理阴影的话,我可以给你收拾一间客房,”林子晋说,“不用委屈你,也不用委屈我,你觉得怎么样?”   他觉得不怎么样。   裴鸣咽了口唾沫,心中“咚咚”地打起了鼓点。   他从来不愿意争抢,所有事都讲究一个“随遇而安”,所以这么多年也糊的心安理得。   可唯独这件事他不想退让。   林子晋找了个墙靠着,和没骨头一样伸了个懒腰,惬意地眯了眯眼,等着裴鸣做选择,甚至还不忘循循善诱:“你看咱俩谁也不说漏嘴,你在客房凑合一夜不用看见我,我呢反正也睡不着,明天早上桥归桥路归路,你不心动吗?”   我......不心动啊。   裴鸣眨眨眼,有些委屈:“可是林哥,曾姐说你睡不着觉的话身体会受不住的,我不和你一个屋子睡的话会不会不太好?”   林子晋拉长音调“哦”了一声,毫不掩饰语气中的惊讶:“她连这个都和你说了?”   “林哥,我......我不想和你两间房睡,”裴鸣终究还是将自己心里所想说了出来,“我本来就是为了帮你来的,如果没帮到的话,我会很难过的。林哥,我们试一试好吗?”   他说最后两个字的时候放软了语气,显得有些小心翼翼,微微抬头,狗狗眼中满是期待。   林子晋被他看了个猝不及防,下意识地移开目光,显得有些慌乱。   他觉得眼前不是规规矩矩坐在沙发上的小明星,而是只冲自己摇尾巴的大金毛,刻薄话在嘴边打了个转,到底还是没能说出口。   林子晋有些烦躁地将遮在眼前的发丝拂到一边,冷笑:“那你可记住自己说了什么,不是我强迫你陪我睡觉的,少拿着这个出去找人乱写。”   说完他便转过身,径直上楼去了。   我怎么会舍得......拿你去给别人瞎写呢?   裴鸣自嘲地笑了下,看着他的背影,轻声喊道:“林哥。”   林子晋的动作停了下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又怎么了?”   “家里浴室在哪啊?”裴鸣规规矩矩道,“我去洗个澡。”   “楼下和楼上都有,自己挑一个,”林子晋说,“沐浴液洗发露和浴巾随便用,一会儿给你找衣服。”   裴鸣点头:“好的,谢谢林哥,林哥你真好!”   莫名被发了好人卡的林子晋脸色一垮,迅速转头三两步走完了剩下的楼梯。   裴鸣纠结了半天,最后决定选择楼上的卫生间,因为他觉得既然林子晋的卧室在楼上,那么常用的浴室也一定在楼上。   富贵险中求啊。   于是他紧跟着林子晋上了二楼,悄悄钻进了卫生间中。   卫生间的陈设也一如家中那般简约,除了必备的几样设施外没有什么其他的东西,就连化妆品和护肤品也整整齐齐地摆了一排。   裴鸣了然。   林子晋必然还是有点强迫症的。   他有些克制不住内心的喜悦,三两下冲好了澡,在擦头发的时候听见了敲门声。   裴鸣连忙将毛巾在架子上一搭,伸手开了门。   睡衣是林子晋翻箱倒柜找出来的。他将衣服向门缝处递了下,蹙眉道:“你开这么小的门缝谁塞得进去?”   裴鸣“哦”了一声,手忙脚乱间胳膊碰到了门把手,原本虚掩着的门徐徐打开。   林子晋毫无防备地看见了裴鸣光/裸的身体,心下一惊,好在是见过大世面,没就此失态,略微怔愣片刻便调整好了表情。   他将手里的衣服向前递了递,挑眉看着裴鸣,一言不发。   裴鸣后知后觉自己什么也没穿,脸顿时弥漫了一层红雾,连忙从他手中要将衣服拿过去,可那人却勾着不放。   林子晋双眼微眯,浅色的眸子毫不掩饰地将他从上打量到下。   有些出乎自己意料,这小花瓶不是身材平平的白切鸡,反而身上肌肉很结实,一看就知道是专门练过的。   而且屁股确实很翘,腿确实也很长。可惜身上有几处显眼的伤疤,尤其是小腹的几处,像艺术品上的瑕疵。   但瑕不掩瑜。   林子晋慢悠悠地和老流氓一样将他打量一番,这才松了手。   衣服的布料从他指间擦过,被裴鸣拿去紧紧挡在胸前。   林子晋看着他有些惊慌失措的样子,一天的郁闷终于烟消云散:“都是男人,你怕什么?”   “我,我没......”   裴鸣话还没说完,林子晋柔软而冰凉的指腹便在他锁骨上滑过。   “都哆嗦成这样了还没有呢?”桃花眼勾起一丝淬了毒似的笑意,在浴霸明晃晃的光下漂亮得有些妖异,“放心吧,我对小孩没兴趣。”   说完,林子晋心情颇佳地将手收了回去,慢条斯理地转身下楼了。   待背影消失在楼梯口,裴鸣喉间才发出一声呜咽。   他捧着衣服低头,小声嘟囔道:“我,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   裴鸣磨蹭了许久,待生理和心理悉数调整好了之后才慢吞吞地出了卫生间,却闻到了一股香味。   他连忙从楼梯上下去,就见林子晋系了条围裙从厨房里出来,手上端着碗面。   面是最简单的过水面,汤底是西红柿的,面条下卧了个荷包蛋。   裴鸣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这才想起来自己从中午出了摄影棚后几乎就没怎么吃东西,当即心下一热,低声道:“谢谢林哥,辛苦了。”   林子晋腰际抵在一边的矮桌上,闻言撩起眼皮:“少说话,吃你的饭,别以后出去说我虐待你就成。”   裴鸣知道他是个嘴硬心软的人,见好就收,向他笑了下,低头嗦面条。   林子晋垂下眼,看着手机上的聊天界面。   缺德唱作人温故得知他被迫和裴鸣同居后,十分矜持地发来贺电:“祝你今晚睡得好。”   “少来,”林子晋面无表情地回复他,“想阴阳我可以不用这么大费周章,温老师。”   温故很快回道:“我老婆有话和你说。”   林子晋高冷拒绝:“不听。”   “他说小裴很天真纯洁,你千万别吓着人家,”温故只当没看见他全身心的抗拒,“收收你那些奇怪的癖好,老实治病。”   烦死了。   林子晋将手机屏一锁:“吃完了碗刷掉,然后上楼睡觉。”   裴鸣连忙应了一声。   他正细嚼慢咽着,忽然觉得脚上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贴了上来。   裴鸣心下一惊,连忙低头,这才发现是李逵来了。   小猫一双蓝汪汪的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复又闭上眼睛,甩了甩尾巴,就这么在裴鸣脚边安家了。   裴鸣将碗中的汤也喝干净,起身把碗送到了厨房。他一动,小猫也起身跟了上来,而后在厨房门口坐下。   “你怎么跟着我来了?”碗洗干净后被他放在了架子上,回头微微俯下身看着李逵,“是你主人让你来的吗?”   小猫听不懂眼前这个陌生的人类在自言自语什么,矜持地舔了舔爪子。   裴鸣不知道林子晋平日让不让猫进厨房,思来想去半天还是决定将猫抱了出去。   “告诉你一个小秘密,”裴鸣把李逵放在了它一楼的窝里,伸手撸了把柔软的长毛,“我喜欢你家主人。”   小猫“喵”了一声,蹭了蹭身下的垫子,闭上眼打瞌睡去了。   林子晋抱着本书坐在床上看了半天,快要读完好几章也没等到裴鸣上楼,不由得微微蹙眉,刚想下去找人的时候,卧室虚掩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裴鸣手里端着托盘,上面放着个杯子。那杯子造型挺别致,看起来应该像只奶牛。   一看就不像自己家会买的杯子。   林子晋蹙眉,放下手中的书:“你做什么?”   “喝牛奶有助睡眠,”裴鸣说,“喝了的话你睡得应该能快一点。”   “杯子哪来的?”   林子晋嘴上问着话,却并没有伸手将牛奶接过来。   裴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我自己带来的。”   “真有童心。”   林子晋淡淡地丢了这么一句话后低下头:“我不喜欢喝牛奶。”   因为要时刻保持身材,所以林子晋一般不和全脂牛奶,又实在讨厌脱脂牛奶的无味,干脆将所有牛奶都拉进了黑名单里。   裴鸣却固执地将牛奶向他面前递了递:“林哥,我都热好了,你就喝一口嘛。”   他说这话时眼中满是期翼,声音也小心翼翼的,让人完全不忍心拒绝。   林子晋吃软不吃硬,和他那双狗狗眼对视半晌,最后败下阵来,叹了口气将杯子拿了过来。   他打开杯盖,本来想着抿一口就完事,但没想到原本以为食之无味的脱脂奶居然带着丝丝甜味。   家里应该没有全脂全糖的奶啊?   林子晋挑眉:“脱脂的?”   裴鸣点头。   “那怎么有甜味?”他又喝了一口。   “我看厨房有蜂蜜,想着脱脂奶口感不太好,于是就调了一勺蜂蜜进去,”裴鸣挠了挠头,“林哥你要是不喜欢的话,我下次就不这样做了。”   林子晋没说好也没说不好,只慢慢将那一小杯奶喝完,刚想用手背擦嘴,一张纸巾便恰到好处地凑了过来。   他有些讶异地抬头,就见小明星规规矩矩地站在床边,满脸都是关切:“林哥,用这个擦吧。”   林子晋一下有些不适应,本能地想拒绝,可他已经好久没被人这么无微不至地关怀了,一时间居然有些不忍心拒绝。   他含糊地“嗯”了一声,接过纸巾擦了唇边的奶渍。   裴鸣将杯子收好,推开门走了出去。林子晋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心情有些复杂。   没多少人知道他其实特别愿意吃甜食,因为和平日摄像机前的人设完全不符。   所以裴鸣是从谁那儿听说了自己这个小爱好,还是单纯地瞎猫碰上死耗子?   还没等他想明白,裴鸣便去而复返了。   他轻咳了一声,站在门口:“林哥,我是睡那边吗?”   林子晋索性将书放在一边的床头柜上,半倚在床板上,微微抬了抬下巴:“你要是想睡门口也不是不行。”   裴鸣温和道:“如果林哥真的想让我睡门口,我也是不会有意见的。”   又来。   林子晋“啧”了一声,径直躺下:“爱过来不过来。”   裴鸣的目光落在他身上,弯了弯眼睛,慢慢走到床的另一边。   林子晋本来没觉得和陌生人睡一张床没什么——把他当个大号抱枕不就行了?没必要矫情来矫情去。   可当裴鸣躺下的一瞬间他便知道自己把这件事想得太简单了。   身侧的床垫缓缓凹陷下去,紧接着便是年轻男人的炽热体温隐隐灼烧着自己,让他一时间有些紧张。   而过去一些不甚美妙的回忆也接踵而至地找上门来。   林子晋竭力平稳下有些超速的心跳,还没开口说话,便听身边人轻声说:“林哥,你是......紧张吗?”   “我紧张什么?”他下意识地反驳道。   裴鸣不置可否地继续道:“那需要我哄你睡觉吗?”   林子晋背对着他躺着,瞬间垮了脸,气势汹汹地转身便要和裴鸣算账,可一抬头便撞进一双温柔的眸子中。   刚刚裴鸣关了卧室的大灯,只剩一盏暖黄色的床头灯幽幽亮着。   裴鸣背对着灯光撑着下巴看他,一双眼中盛满了夜色,担当得上“柔情似水”四个字。   林子晋自问戏里戏外也没少见过眼睛特别会说话的人,但眼下却实打实地愣住了。   这小花瓶......不是演技不怎么样吗?那现在这又是在干什么?   裴鸣伸手拍了拍他的背:“别紧张,睡吧。”   “不是,我没紧张。”   “好的,你不紧张,”裴鸣严肃地点了点头,“快睡吧,早睡就能多芋夕睡一会儿。”   林子晋收了在他脸上打转的目光:“我睡不着的,你死了这条心吧。”   裴鸣顺手将他翻起来的衣领整理了下:“不会的,我小时候也睡不着,我妈就这么陪在我身边哄我,我就睡着了。”   林子晋掩唇打了个哈欠,听他这么说后没忍住笑了:“你又不是我妈。”   “这个不重要,”裴鸣看着那人一双眼睛笑起来漂亮的弧度,不动声色地舔了下唇,“我就是想说......有我陪着,哥你可能会稍微有些安全感。”   “唔,随便你。”   屋中久违地让他觉出一丝可以称之为“温馨”的气氛,而往日显得冷冰冰的床褥也变得暖和起来,带着他的意识向不知名的深渊沉去。   裴鸣一直轻轻拍着他的背,口中哼唱着不知名的曲子,听起来像是什么摇篮曲。   他唱歌还真挺好听的。   这是林子晋尚有一丝清明时想到的事,下一刻便不受控制地模糊了意识。   裴鸣手上的动作渐渐慢了下来。   他垂下眼,方才撒娇的表情慢慢消失。浓眉微蹙,让五官多了些许侵略的野性。   那人睡着时蜷起身子,似乎很没有安全感。   裴鸣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慢慢低下头,在林子晋的侧脸上印下一个吻,手臂十分贪心地揽住那人瘦削的腰,往自己怀中带了带。   ***   林子晋这一觉睡得很长,睡眠质量相当高,甚至都没有半路惊醒过。   待听见了闹钟的铃声,他才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看见了外面早已亮起的天。   他正伸长了胳膊要将那不知哪年定的闹钟关掉,身子却忽地一僵。   腰上搭了条胳膊,不仅没松开,反而顺势又紧了紧,紧接着一具炽热的躯体便贴了上来。   林子晋面色一沉,毫不客气地向那胳膊上拍了一下。   “还早,”一道沙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连带着林子晋的胸腔也跟着震动着,“再睡会儿。”   那声音与往日清亮的少年音不同,反而多了几分算得上“色气”的感觉。   林子晋低声道:“你放开,我......”   他下意识地挣扎了几下,却听裴鸣倒吸一口凉气。   林子晋也察觉出什么东西似乎正抵在自己股间,刚刚还挣扎的身体瞬间静止,一抹滚烫从颈间烧起,气势汹汹地向脸上掠来。   他就这样和裴鸣僵持了大概五六分钟,身后的人这才慢慢坐起身,低声道:“林哥,抱歉。”   林子晋背对着他,没说话。裴鸣似乎叹了口气,又轻手轻脚地下了床。   而几乎在他关门出去的一瞬间,林子晋便从床上弹了起来。   他有些迷茫地在床上坐了一会儿,这才慢吞吞地将手机解锁,开始处理新一天的消息。   脸上的热度还没消去,仍然提示着他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太尴尬了。   也对,裴鸣是个生理心理都健康的男人,早上精神一下怎么了?   这么一搞,倒显得自己像个没事找事的,忒没气度。   林子晋一边在心里这么想着,一边点开了和曾希的对话框,不出意外地看见了自家经纪人姐姐发来的问候:   “看你这回消息的速度应该是睡着了,怎么样?身体还舒服吗?如果没问题的话我就约裴鸣经纪人今天去你家签合同了,九点半到,你准备一下。”   林子晋又长叹一声。   昨晚睡得是真的很好。   两人躺下的时候大概是晚上八点多,而几乎是刚躺下没多久就睡着了,一口气直接睡到了第二天早上七点半。   失算了。   早知道裴鸣对自己来说真像个安眠药一样好用,昨天他就提前灌杯咖啡让自己睁眼到天亮算了。   那种后槽牙一抽一抽的痛感似乎又回来了。林子晋拧着眉挑了件白衬衫穿上,洗漱完毕后一摇一晃地从楼梯上走了下去。   还没到客厅,他便闻到一股烹炸食物的香味。   林子晋光着脚走到餐桌前,端起水杯喝了口水,眯着眼看向厨房里的裴鸣,动了动唇,问道:“你做什么呢?”   裴鸣闻言回头,目光和装了雷达一样直接看向他没穿鞋的脚上:“你怎么脚上什么也没穿?”   林子晋无所谓地将杯中的水喝完:“习惯了。”   “容易着凉的,”裴鸣将锅里的火关了便要去给他找鞋,“我去给你拿拖鞋。”   林子晋有些不耐烦地“啧”了一声:“行了我回去穿。”   他说完刚要上楼,却忽地想起自己刚刚没得到答案的问题:“你干什么呢?”   “做早餐,”裴鸣说着将锅里的煎蛋放在盘中,“马上就好了。”   “......我一般不吃早餐。”   林子晋思索半晌,还是说了实话。   从昨晚到现在,他无端受了裴鸣很多的关照,多到让他觉得很不安。   他一直都是个无功不受禄的人,除非给了对方恩惠,否则收到这样突如其来的善意总是会让自己觉得相当别扭。   林子晋上楼将鞋穿上后并没有回餐桌边,反而去了客厅。   李逵昨晚没见着自己的夜猫子主人,这会儿正在窝里焦躁地踏着步走来走去,看见他来才停了动作,十分不客气地“哈”了一声。   林子晋面无表情地从旁边的柜子上取下一袋猫粮倒在碗里,顺手呼噜了一把李逵手感极好的毛。   李逵一巴掌回敬在他手背上,蓝眼睛虎视眈眈着他手里的猫饲料。   “吃着碗里的望着锅里的,真贪。”   林子晋勾唇一笑,当着猫的面将猫饲料的豁口用夹子夹好,锁在了旁边的小柜里。   裴鸣在他身后不远处柔声道:“林哥,来吃饭吧。”   “说了我不吃,”林子晋依旧蹲在猫窝前,“你自己吃吧。”   裴鸣沉默半晌,声音再度响起时添了几分委屈:“林哥,早上不吃饭会低血糖的。”   “所以呢?”   “曾姐让我好好照顾你的身体,”裴鸣垂下眼,“哥,我饭都做好了,你多少吃点吧,好不好呀?”   他放软了声调,尾音拖得很长,像是在和人撒娇一样。   林子晋回头,便看见了裴鸣写满了“委屈”的脸,一双原本很亮的狗狗眼垂头丧气地向下弯着,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平心而论,这张脸还是相当好看的,比较符合林子晋的审美,不然他早就把自做主张的裴鸣给轰出家门了。   他瞪了裴鸣一眼,却还是去厨房洗了手,慢慢走回了餐桌前。   早餐不多,一个煎蛋一片面包外加一杯牛奶。   煎蛋造型完整,没有糊掉的地方,看得出来厨子绝对是个手上有功夫的厨子。   林子晋端起杯子喝了口牛奶,果不其然尝到了丝丝的甜味。   或许是因为有甜食buff加成,他持续到现在的低气压终于彻底烟消云散了。   “一会儿曾姐和你经纪人要来我家,”林子晋一边给面包上抹果酱一边说,“说是来把合同签了。”   裴鸣“啊”了一声,手里的叉子磕在瓷盘沿上,发出了清脆的声响。   林子晋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现在反悔还来得及。”   裴鸣回过神来,失笑道:“我没有想反悔。从答应来帮你的时候到现在,完全没想过要反悔。”   “行,”林子晋本来琢磨了一肚子劝他放弃的话,临到嘴边听他这么说,又忽然劝不出来了,“那没事了。”   曾希似乎对这件事确实热衷得很,没到九点就登门拜访了。   本来裴鸣要刷盘子,却被林子晋从厨房赶了出来。   林姓顶流似乎对谁做饭就不刷碗这件事有很强的执念,说什么都不让裴鸣刷碗。   裴鸣刚被人赶出来,门铃就响了。   他连忙去开门:“曾姐早。”   一脸喜气的曾希身后跟着面如菜色的孙宏宇,闻言狠狠地瞪了裴鸣一眼。   裴鸣只当没看见,将两人带进了客厅。   “小林呢?”曾希探头探脑地张望,“我来了也不招呼一声?”   裴鸣笑容很腼腆:“林哥刷碗呢。”   曾希似乎很意外:“这么说你们相处得很好咯?”   “还,还好吧,”裴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林哥挺好相处的。”   曾希面上的笑又深了几分,毫不掩饰喜悦地拍了拍裴鸣的肩:“行行行,处得好就行,幸亏小裴你是个脾气好的,不然换了个人估计得跟那头倔驴打起来。”   “背后骂我呢是吧?”“倔驴”冷冰冰的声音在三人身后响起,“我以为他才是你带的艺人呢。”   曾希无奈地耸了耸肩:“既然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吧。”   清晨的阳光将整间客厅笼罩起来,暖融融的。裴鸣和孙宏宇坐在一侧的沙发上,林子晋跟曾希坐在另一侧,中间茶几上摆着几份文件。   “这是我们法务部拟的合同,”曾希将其中一份文件推给孙宏宇,“上面写了主要的合作方案,以及违约的惩罚条款。”   孙宏宇扫了一眼,开口道:“这里的资源分享指的是贵公司的所有资源吗?”   曾希不慌不忙道:“得看裴鸣个人和具体情况再进一步讨论。”   “我们小裴付出的是自己偶像生涯积攒的口碑,”孙宏宇说,“如果贵司无法保证提供同等价值或是更高价值的资源,那我们便要回去考虑一下了。”   曾希面露难色:“我认为合同上写的‘最贴合乙方实际需求的资源’这一条已经很合理了,不知道孙先生指的同等和更高价值的资源具体指什么?”   孙宏宇“嘿嘿”地笑了两声:“一线综艺,大牌杂志,上星电视剧男二或者大站网剧的男一,这对你们来说应该不算难事吧?”   坐在他旁边的裴鸣目光一滞,有些阴沉地向孙宏宇看去。   而孙宏宇像是没感觉到似的,将手上的材料向桌上一推。   这是他回去想了很久才决定的。   虽然裴鸣因为一些原因在二人工作关系中占据比较主导的地位,但总归还是要靠自己和公司联络打点的。   昨天他将协议结婚的事向公司汇报后,被公司高层劈头盖脸一顿骂。虽然裴鸣不算大火,但好歹也是这中下游小公司的摇钱树,怎么可能接受他自毁前程的决定?   孙宏宇一边在心里暗骂裴鸣傻逼,一边赔着笑脸把公司上层安抚好了,转头回家砸了好几个花瓶和摆件,决定这骂不能白挨,如果裴鸣因为协议结婚糊了,那自己八成在公司也要拍屁股走人。   裴鸣傻逼为了个男人不要前程,他不能陪着傻逼,至少得捞一笔再跑路。   这么想着,孙宏宇多了几分底气,将左腿搭在右腿上,换了个姿势向后一靠:“这些资源和我们小裴的路人缘相比,还是小裴的口碑更重要,曾女士觉得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裴鸣开口:“林哥,我......”   “而且这是我和小裴一起商量出来的结果,”孙宏宇打断了他的话,看着林子晋微变的脸色,心下泛起一丝拿捏别人痛处的窃喜,“毕竟是拿我们小裴的未来赌么,我们必须得谨慎一点啊。”   曾希还要说什么,却见林子晋摆手打断了她。   他撩起眼皮,眸子似笑非笑地将孙宏宇上下打量了一通,唇角勾起一个不屑的弧度,声音却轻快而温和:“孙先生,你觉得你有资格和我谈条件吗?”   作者有话要说:   林哥:给你三分颜色就敢在我脸上开染坊了是吧? 第8章   孙宏宇面上一紧,冷声道:“林先生什么意思?”   林子晋面上仍笑着,在沙发上坐直伸了个懒腰,衬衫随着动作被提起,露出一小截腰线。   “孙经纪啊,”他说,“你是你们公司的员工,不才在下却是个老板。你越级和别家公司的老板谈条件,问过你领导了吗?”   孙宏宇瞪大了眼睛,放在膝盖上的手有些颤抖:“你,我......”   林子晋换了个坐姿,大爷一样倚进沙发,左腿轻轻搭在右腿上:“这事说小了是你敲我竹杠,说大了就是越级决策,这可是职场大忌啊。我是不介意,就是不知道您领导他介意吗?”   他说完,看着孙宏宇变化精彩的表情,双眼心情很好地眯成了一条缝:“当然咱就随口这么一说,如果这真是贵司的决定,那就请李总亲自来联系我,不然免谈。”   孙宏宇咽了口唾沫,额上青筋隐隐跳动。   他深吸一口气:“但,但小裴他......”   “这不是小裴的意思吧?”林子晋瞥了一眼裴鸣,“昨儿一整个晚上机会那么好也没提这事儿呢,怎么想都要比现在更合适吧?”   孙宏宇攥紧了拳,眉宇间阴沉一片,过了半晌后才道:“那,那就按照合同上的来吧。”   裴鸣这才松了口气,收起先前眼中锐利的光,微微垂下头安静地坐在孙宏宇身边。   曾希唇边噙着抹冷笑,手上的动作依旧利落:“既然孙先生和裴先生都没意见,那字签了协议就算生效了。”   裴鸣点头,工工整整地在协议的末尾签了自己的名字。   孙宏宇被林子晋一通阴阳威胁,此刻只觉得自己一张脸都丢尽了,签完字后狠狠地瞪了一眼裴鸣,说自己还有事便率先走了。   曾希松了口气,整理了下桌面上的文件:“既然这样,以后就拜托你们好好相处了,什么时候去领证?”   林子晋正斜倚在沙发上逗猫,闻言一个“嗯”的尾音生生被拖长:“还要领证?”   “不然呢?”曾希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不领证这个协议有什么用啊?那不还是非法同居吗?”   林子晋颇为头疼地按了按眉心:“就不能去办个假证吗?”   “犯法啊祖宗,”曾希也不客气,直接拿着文件袋在他头顶敲了一下,“我看你是一天不在违法边缘大鹏展翅就难受!”   林子晋“啧”了一声,站起来将曾希送到门口。   曾希瞥了眼乖乖跟在两人身后的裴鸣,还是不放心地叮嘱道:“毕竟人家小裴是来给你治病的,你别欺负人家,好好相处啊。”   林子晋挑眉,似笑非笑道:“小裴,我欺负你了吗?”   裴鸣连忙答话:“没有,林哥对我可好了,昨晚还给我煮了一碗面。”   曾希仍旧将信将疑地打量了下林子晋:“转性了?”   “哪能呢,”林子晋靠在鞋柜上,慢条斯理地剥了块薄荷糖塞进嘴里,“我不一直都是个好人吗?”   曾希懒得继续和他贫,正色交代:“前天那条热搜我们一直没回应,粉丝现在挺着急的,工作室下面评论都看不过来了,说什么的都有。既然协议都签了,最好就今明两天吧,我们直接官宣了。”   “哦,”林子晋抬眸,“你想怎么宣?”   还没等曾希回答,他便径直伸手拍了下裴鸣的肩:“问你呢。”   裴鸣正低头不知和谁发消息,有些茫然地抬头:“啊?”   “我们是这样想的,”曾希维持着表面的心平气和,“那条热搜的时效现在有些尴尬,所以今天或者明天你跟小裴出去走动走动,让公司公关部的拍点东西跟着那天的热搜一起发,正好我们就借机给宣了。”   林子晋不说好与不好,只问道:“你觉得呢?”   “我没关系,”裴鸣这回知道了他在和自己说话,“都听林哥的。”   曾希点头:“那就这么说定了。”   将事情差不多敲定后,她挎着公文包刚要出门,又回身叮嘱道:“把你破脾气收拾收拾,知道吗?”   “哎呀你就放心吧,”林子晋伸手将人推出门,“念念叨叨的,和我妈似的。”   大门在曾希身后关上,屋中陷入了一片安静。   裴鸣轻咳一声:“谢谢林哥信任。”   林子晋随手拽了把椅子坐下:“谢我干什么?就你要是图我那些资源人脉我再看不出来,这么多年白混了。”   这小明星全身上下最有价值的东西无非两样,一张人畜无害的小脸,再加上过于傻白甜的单纯和缺心眼。如果真有心惦记着从自己这儿顺点资源,倒也不至于这么多年还半温不火在糊掉的边缘跃跃欲试。   想到这儿,林子晋问出了那个困惑他许久的问题:“你到底为什么答应和我协议结婚啊?”   裴鸣靠在墙边,就像和老师对话的学生一样,说话小心翼翼的:“我......就想帮你治病嘛,然后顺便蹭,蹭蹭你公司的资源。”   说完,他微微抬眸看了眼林子晋,露出一个温和的笑:“林哥,我不贪心的,你不要生我的气。”   林子晋哼了一声,知道他估计没怎么说实话:“爱说不说,不说拉倒。”   他起身将椅子拎回去,转身便要上楼。   裴鸣下意识地上前两步:“林哥,你干什么去?”   “换衣服出门啊,”林子晋说,“刚刚不是说要给娱记提供点素材吗?早拍早完事。”   这是......要约会吗?   裴鸣咽了口唾沫,只觉得心里一枚名为“快乐”的气球正被人慢慢吹了起来,正欢呼雀跃打着转飞上天。   他美滋滋地打开手机,点开微信一个名为“宇宙第一天团YOUNG”的置顶聊天群:“啊啊啊啊啊啊啊!”   【Rapper-印成宁】:你终于疯了?   【罗意池不卖草莓了】:发生什么事了?   【最强dancer裴鸣】:我要和偶像约会去惹QAQ   【Rapper-印成宁】:......果然疯了,散了吧都   【最强dancer裴鸣】:酸死你们,嘻嘻嘻   林子晋换衣服的时间不长,在家里也没多余的地方给他折腾妆造,随便拾掇了一下便下了楼。   他刚下楼,便看见裴鸣对着手机傻乐,于是微微扬起眉毛,目光中多了一丝若有所思。   之前他们好像都忽略了一个问题——裴鸣是不是有背着公司谈恋爱,或者说裴鸣有没有喜欢的人。   现在这些小偶像胆子忒肥,公司明明白白说了谈恋爱要报备,但依旧过一段时间就会有各路嫂子在微博开锤,视频音频聊天记录,一个赛一个精彩。   想到这儿,林子晋在心里给自己提了个醒,以后找机会一定要跟裴鸣把这事儿说清楚。   他刚站在裴鸣身前,小明星便将手机锁了屏:“林哥,我们去哪?”   林子晋也不知道该去哪:“去广场上走一圈?”   “......林哥,”裴鸣面色有些复杂,“这会不会有点太刻意了?”   “那你说去哪?”林子晋声音中多了些不耐,“一般你们小孩约会愿意去哪?”   一句“小孩”不轻不重地撞在裴鸣耳中,让他有点莫名的烦躁。   他敛去眼中露出的阴郁,轻声道:“去逛逛商场吗?”   林子晋也想不出别的去处,点头准了。   今天是个工作日。虽然已临近年关,但各大公司显然没有解放劳动人民的觉悟,该996依旧996,街上闲逛的年轻人少得很,商场内外更是门可罗雀。   本来他们也不是为了逛街来的,甚至连基本的鸭舌帽都没戴,就遮了个口罩进去了。   这家商场不知道是为了省电还是营造氛围,整个供人同行通道漆黑一片,只剩下天花板上星星点点亮着的灯。裴鸣说要买瓶水,停在了自动贩卖机前。   林子晋靠在墙上看着裴鸣买完水走来,动了动唇刚要说话,却忽地目光一凝看向他身后。   “林哥,一会儿我们......”   裴鸣半句话还没说完,衣领却倏地一紧,紧接着整个人便向前踉跄了几步。   遮了半张脸的口罩被人勾着带子轻轻拉了下来,一只手温柔地抚过他的脸颊,紧接着一双好看的唇便撞入了视线中。两人并排贴靠在一起,像是在咬耳朵说什么悄悄话。   林子晋偏了偏头,低声道:“公司的人到位了,别乱动。”   裴鸣“嗯”了一声,试图竭力平稳住过速的心跳,可越来越乱的呼吸却将他的慌张暴露得一干二净。   紧接着他便听见身侧的人轻笑了一声。   “怎么?紧张啊?”林子晋抚在他脸颊上的手用了些力气,忽然就想逗逗他,“都说了对小孩没兴趣,至于么?”   “我,我......”   林子晋“啧”了一声:“没谈过恋爱?”   “没谈过。”   “手呢?搂着我,”林子晋说,“僵死你得了。”   裴鸣眸色一沉,舔了舔唇,轻轻搂住那人清瘦的腰。   两人的身体紧紧贴在一起,就像一对情到深处腻在一起的真情侣一样。   “还要多久?”裴鸣的声音有些低哑,“差不多了吧?”   “别急,”林子晋眯了眯眼,“小idol,这照片出去了你估计得挨粉丝骂,路人缘也要崩盘,可能就此直接糊到扑街。”   他轻浅的呼吸有一搭没一搭地撩拨着裴鸣的耳垂,让他下意识地紧了紧搂着那人的手,可林子晋却并没有察觉:“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没公布之前协议都可以不算数,怎么样,嗯?”   作者有话要说:   身体僵是因为对你的喜欢已经到了根本没办法掩盖住的地步啊喂!!(老母亲焦急.jpg) 第9章   一直等到林子晋放开他,裴鸣也没说话。   “怎么不说话啊?”林子晋掸了掸衣袖,“乐不乐意?”   裴鸣抬眸看他:“林哥,我都说了我是自愿的,什么风险都考虑过了,你没必要总是和我说这个。我......不贪心,也没那么在乎这些。”   林子晋似乎有些诧异,到底还是没继续说下去。   两人间的气氛有些尴尬,裴鸣将挂在耳朵上的口罩重新戴好,跟在林子晋身边继续向商场中走去。   林子晋无意识地摩挲着口袋中的手机,憋了半晌才小声道:“可我看你那经纪人在乎得很,刚刚那目光险些给我生吞了。”   他话音未落,身下一个踉跄,险些摔倒。   裴鸣眼疾手快地扶住他:“林哥小心。”   林子晋在他的搀扶下慢慢站稳:“没事。”   他不动声色地将手放在一边的墙上,顺着扶手一点点地摸了过去,还没摸多远,另一只胳膊便再次被人抓住了。   “林哥,”裴鸣的声音在他身后响起,“你看不见吗?”   “有点夜盲,没事。”   裴鸣抿了抿唇:“我带你走吧。”   虽然被人这样护在怀里有些别扭,但林子晋也只别扭了一会儿后便心安理得地接受了现状,终于走进一片亮堂中。   “我替我经纪人和你道个歉,”裴鸣说,“对不起,林哥。”   现在方圆十米内也就他们两个人,所以也不怕被别人听了去。   林子晋低头回微信消息:“他一直这样吗?”   “他......人功利了些,但对我挺照顾的,”裴鸣说,“可能也是上层给他压力了吧,所以才说出那样的话。”   林子晋冷笑一声,将手机放回口袋里:“真的?”   裴鸣有些迷茫地点了点头:“真的啊。”   林子晋瞥了他一眼,看着光亮中小明星的侧脸像是被蒙上一层奶白色的雾似的。   “没考虑过换个经纪人吗?”林子晋压低了声音,“他不是很行。”   裴鸣垂下眼:“林哥,他是公司分给我的经纪人,不是我想换就换的。”   林子晋闻言愣了下,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有些越界了。   毕竟是人家自己的事业规划,他这个外人倒也没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可到底是骨子里名为“控制欲”的东西作祟,即使只是签了个协议的假结婚对象,他也下意识地将这人规划到了掌控的范围之内。   以后怎么样还不一定呢。   想到这儿,林子晋敛了继续管下去的心思,恹恹地“嗯”了一声。   裴鸣听他的声音不对,以为他还在纠结孙宏宇到底行不行的问题,连忙补充道:“孙哥他其实业务能力还是很强的,帮了我恨多忙,我刚出道那段时间都是他在帮我要资源,而且......”   “行了,知道了。”   林子晋越琢磨越认为自己刚刚的管闲事很多余,再一听裴鸣对孙宏宇的维护,更觉得没意思起来。   他烦得很,也不知和裴鸣生气多一点,还是和自己生气多一点,冷声道:“就他那大脑发育不完全,小脑完全不发育的精神状态,跟你倒是配得很。”   “我......”   裴鸣莫名被人凶了,没明白到底哪惹着了他,抬眼看着林子晋冷漠的侧脸,不知该解释什么。   所幸身侧促销的喇叭声响了起来,适时地搅碎了尴尬。   这次出门做了什么,逛了什么地方裴鸣基本不知道。他一颗心全系在旁边的人身上,静静地思索着到底为什么好好的林子晋却忽然生气了。   想着想着他忽地豁然开朗,唇角不受控制地翘起,怎样都压不下去。   林子晋这是在关心自己吗?因为觉得自己不知道孙宏宇那些歪门邪道的心思,所以生气了吗?   想通这一点后,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炽热,不动声色地借着额前碎发的掩护看向林子晋。   孙宏宇什么德行他清楚得很,但他希望至少在别人看来,他们两人的关系是和谐的,不然一些事很难解释得清。   被人悄悄看了一个半小时的林子晋揣着一肚子气,漫无目的地转了一个小时后带着低气压径直起身向商场外走去。   眼看着又要经过黑暗的长廊,裴鸣连忙站起来想扶着他,却被人躲开了。   林子晋冷冷地横了他一眼,自己摸着墙一步步走远了。   裴鸣在他身后胆战心惊地跟着,生怕这祖宗一个没看清把自己摔出个什么好歹来,好在一路有惊无险,顺利地出了门。   裴鸣手忙脚乱地将口罩戴好,加快脚步追上了林子晋:“林哥,一会儿去哪吃饭啊?”   林子晋面色淡淡的:“回家。”   “啊?”裴鸣眨眨眼,眼角微微向下,弯出一个有些委屈的弧度,“出门前不是说好了在外面吃吗?”   “照片拍完了,有什么可在外面吃的?”   林子晋一眼也没看他:“你要是想就自己在外面吃,我回去了。”   说完他便径直向停车场走去。   裴鸣这才发现他好像是真的很生气,微微叹了口气,忽然觉得怕是哄不好了。   这人就和猫一样,高兴了给你好脸色,不高兴理都不理你。   两人之间的关系再一次降回了冰点,甚至连第一次见面的时候都不如。   回家后林子晋一身低气压地上楼了,裴鸣在客厅里焦灼地走来走去,最后抬头看了眼挂钟,发现已经下午两点了。   两点还没吃午饭,那大概可以和晚饭一起吃了。   于是他向楼上喊道:“林哥,你今天想吃什么?”   楼上的人意料之中地没有答话。   裴鸣叹了口气,苦笑着摇摇头,走进了厨房。   林子晋家的厨房虽然看上去不怎么常用,但冰箱中却意外地囤了很多新鲜的蔬菜。   裴鸣在里面找了一会儿,挑出了一块纯瘦的牛肉和番茄,预备着炖个番茄牛腩。   就在他纠结炒白菜还是烧茄子时,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悄然从厨房外走了进来。   裴鸣低头,便看见李逵端庄地坐在厨房门口,一双蓝眼睛直勾勾地看着放在料理台上的牛肉。   他轻笑一声,弯下腰想摸李逵的头,却被小猫闪开了。   “这个你不能吃,”裴鸣也没在意,在厨房门口蹲下身,“生的,吃完你会生病的。”   李逵似乎听懂了他在说什么,甩了甩蓬松的尾巴,不紧不慢地向厨房里又走了两步。   裴鸣没办法,只能拎着小猫的后颈把它抱了起来,放在厨房门外,指了指楼上:“你主人在生我的气,去陪陪他,我正做饭准备把他哄开心呢。”   李逵却不领情,身子一弓便直接蹦了上来,恰巧撞在了裴鸣胳膊上。   裴鸣怕伤着它,向后退了几步,手里拿着的小刀倏地向旁边一歪,直接在他手指上划出一道小口子,连带着将旁边的瓷碗碰掉在地上,摔出震耳欲聋的响声。   他的目光落在那道血都没怎么出的小伤口上,忽地想到了什么似的眨了眨眼。   ***   林子晋一脸烦躁地窝在楼上衣帽间里,刚摸出手机,一通电话便打了进来。   “照片已经发出来了,你一会儿去看看,”曾希直截了当道,“行啊,玩得挺大的,要不是知道你什么德行,我都快怀疑你是假戏真做了。”   林子晋淡淡地“嗯”了一声,另一只手继续解衬衫的扣子。   曾希敏锐地察觉到了他情绪不对:“祖宗,又怎么了?”   “没怎么。”   林子晋的声音中透着一股不耐,似乎下一秒就能发飙骂人一样:“心情不好,没事挂了。”   “哎你等等,”曾希连忙道,“和小裴吵架了?不是说处得挺好的吗?我告诉你啊,你可别给我整什么幺蛾子,不然损失惨重知道吗?”   “知道了,没事我挂了。”   林子晋说完便将手机撂在一边,刚要继续换衣服,却听楼下忽地“乒乓”一阵乱响。   他有些烦躁地推开门下楼,看见厨房散了一地的碎瓷片。李逵正蹲在餐厅的矮桌上炸毛,龇牙咧嘴地张牙舞爪着。   “吵死了,再吵就滚……”   林子晋话说到一半,便看见了裴鸣食指上有些骇人的刀伤。   小明星蹲在碎瓷片旁,没受伤的手中拿着把沾了血迹的小刀。   他脸色一变,倏地将裴鸣的手拽了过来。   “怎么弄的?”林子晋蹙眉,指尖有些发凉,“都这样了还要用手捡瓷片?”   裴鸣下意识地要将手收回来,却被人扣得更紧了。   “躲什么躲?”林子晋说着便将人从厨房中拉了出来,“给你擦一下......怎么割这么深?”   裴鸣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声音平缓而温和:“刚刚李逵非要吃生牛肉,我拦了他一下,不小心让刀给割着了。”   林子晋用纸巾将伤口上的血擦干净,看着颇深的刀伤,闻言转头瞪了一眼李逵。   李逵不知道自己好日子即将到头,继续站在桌子上耀武扬威。   “没事,猫都挺调皮的,”裴鸣眼中满是笑意,“也不怎么疼。”   林子晋抬眸:“不疼?不疼我把刀给你再继续切几下不是更......”   他撞进一双带着笑意的眸子,倏地愣住了。   “......你笑什么?”   “林哥,刚刚是我不好,没理解你的好意,”裴鸣顺势反手扣住林子晋的手,不让他走,“对不起哥,你不要生我气了好不好?”   林子晋指尖下意识地一缩,却被人牢牢地按着不能动。   “我什么时候生气了?”他移开目光,“坐,给你拿创可贴。”   说完他转身要走,可裴鸣却仍扣着他的手,没有要放他离开的意思。   “哥,你没生我气是你自己说的,不许耍赖啊。”   “都说了我什么时候......”   “哥,今天我炖了牛肉,还烧了茄子,”裴鸣的声音骤然变得相当轻快,“你还想吃什么?我再添道菜。”   作者有话要说:   心机小裴:一把子拿捏.jpg,金毛甩尾巴.jpg 第10章   【@林子晋帅吗:@裴小鸣,余生请多指教】   【@裴小鸣:@林子晋帅吗,余生听你指挥】   大年初三刚过,两条简简单单的微博直接登顶热搜榜一,成为了所有网民的讨论热点。   然后微博险些瘫了。   【@一条小咸鱼:告诉我这不是真的,快告诉我,我不能接受。我一直觉得晋爷就算喜欢男人也应该喜欢沈岁啊QAQ】   【@今天我cp他们do了吗:有一说一,裴鸣这对得起谁啊????】   【@晋爷女儿粉:尊重祝福,但请不要蹭热度。结婚≠捆绑,请对方学会独立行走】   【@无为为为为:[图片]有一说一这个拥吻照真的好磕啊啊啊啊我宣布我入坑了!而且之前小裴也说过晋爷是他的偶像,“我会因为你变得更好,直到有一天能够与你比肩”这是什么神仙cp呜呜呜呜!】   【@自在随风:我就说前几天的照片怎么一直都没解释,原来是要官宣了啊,小裴女友粉有些失落,以后只关注作品了】   【@明月下西楼:。。。脱粉了再见,偶像谈恋爱就是不行就是不对就是要挨骂,男人骗钱骗感情,姐妹们搞idol千万不要太真情实感,三天两头给你弄个嫂子出来谁受得了?】   那天的讨论一直从中午持续到傍晚,才被其他明星陆陆续续来的热搜压下去。   而造成这一切的罪魁祸首之一则直接关手机关了四天,潜心读剧本研究人物,直到大年初七天蒙蒙亮坐车进组报到的时候才抽空看了眼评论。   林子晋毫无形象地歪在自家车的后座上,一条条地看过那些官宣微博下面的评论。   质疑有,嘲讽有,祝福有,心碎也有。   但很少有人骂他。   他不是idol,也差不多到了适婚的年龄,结个婚没什么大不了的,可能唯一槽点就是这条官宣微博就算有之前的照片做铺垫,也显得太突然了些。   林子晋吹了声口哨,问李华:“曾姐安排人下场了?”   他的私人助理李华正坐在副驾驶上打瞌睡,闻言微微睁眼:“不然你们早就被愤怒的粉丝撕碎了。”   “我的粉丝还好吧驭皙,”林子晋说,“没几个敢骂我的。”   李华叹了口气:“裴鸣那边情况很不好,私信都不敢打开看,全是人身攻击。有脱粉的粉丝也有趁机踩一脚的黑子对家,反正骂什么的都有,贼搞心态。”   林子晋“唔”了一声,没说话。   李华挑眉:“不是吧林哥,你没问过他吗?”   林子晋摇头:“我为什么要问他?”   “你俩现在是协议结婚,不是阶级敌人,”李华有些恨铁不成钢,“你这边什么情况,他那边要承受的只比你多不比你少,你就算是装也得装着关心一下吧?”   林子晋将车窗摇下来了一条缝,敷衍地只说了个“嗯”字。   早上六点的城市还没苏醒,再加上空气质量差,天空上蒙着层薄膜一样模糊。   李华又打了个哈欠,瞥了眼手机上的时间,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问道:“话说回来老板,你怎么突然改行程了?不是说明天才进组吗?”   “不想在家待着,早进组早完事。”   林子晋垂下眼,百无聊赖地翻着朋友圈。   裴鸣过年的时候原本不想回家,但硬是被林子晋好说歹说地请了回去了,约定过了大年初七才能回来。   他实在是遭不住裴鸣那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甚至无微不至到有些让他怀疑裴鸣是不是对自己有意思,可每次怀疑一半后又觉得实在不靠谱。   暂且不说他今年26,裴鸣23,两人差了三岁,现在这个快节奏社会三岁就得有条代沟了。就是先前自己对裴鸣那个态度,都不可能让人家喜欢上.他。   这么一想,便更让林子晋难受。   无功不受禄的原则在裴鸣面前碎了个七七八八,他只能和曾希说有资源赶快给裴鸣安排上,实在受不了欠别人人情的感觉。   虽然裴鸣走了又是睡不着的七天,但林子晋还是觉得自己少欠别人为妙。   李华张了张嘴,脸上的表情纠结又纠结,终于还是说出了想说的:“老板,我问你个问题啊。”   “有话就说。”   “你是不是没告诉小裴你提前进组了?”李华说,“不要骗我,你肯定没说。”   林子晋从手机屏中抬起头,表情有些茫然:“我......确实没说。”   李华长叹一声,将额头磕在了座椅上:“老板你真是我祖宗。”   “没必要说吧,”林子晋不知为何有点心虚,但声音依旧硬气,“有必要吗?”   李华脸上浮现出一个有些扭曲和苦涩的微笑,十指痉挛地抠着车座的海绵垫:“老板,我有时候都不知道你是真情商低还是装情商低。”   林子晋双眼微眯:“什么意思?”   “你俩现在是协议,协议结婚,就是说你们现在是全世界眼里关系最亲密的人,”李华深吸了一口气,试着和他讲道理,“其实就算没有这个协议,你俩现在这也叫室友。你上大学的时候出去,难道不和室友说一声吗?”   “我......”   林子晋哽住了。   好像,确实,似乎有点道理。   他轻咳一声,欲盖弥彰地摸了摸鼻子,思索半晌后拿起手机,自己琢磨了一会儿后又放下了。   李华看着他,斟酌道:“你......不告诉他?”   “反正现在已经这个样子了,”林子晋放下手机,靠在车座上闭目养神,“过一会儿再告诉他也不迟。”   剧组的人比林子晋来得还早,已经热火朝天地开始做准备工作了。   林子晋刚一下车,导演便悄悄地摸了过来,摇了摇他的手:“林老师,恭喜啊恭喜啊。”   “谢谢,”林子晋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骆导费心了。”   名叫骆知淮的导演将鼻梁上的墨镜向下一拉:“我费什么心啊,我高兴还来不及呢。”   “高兴?”   林子晋挑眉看着身边人含着狡黠的凤眼,疑心这位年纪轻轻的名导是不是导戏导得脑子坏了。   “当然高兴了,”骆知淮说,“都不用我宣发,主演的料直接在热一挂了大年初三一整天,这宣传力度绝了。”   林子晋听着他这调子,忽然觉得背后蔓延出一丝凉意。   这位骆导,简而言之,脾气不太好,特别喜欢阴阳怪气。   他现在把握不住导演到底什么意思,于是决定暂时不开口。   两个人穿过搭好的布景和机器,径直向后面的化妆间走去。   “今天不是剧本研读会吗?”林子晋愣了一下,“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骆知淮笑了下:“见朋友啊。我还给你准备了一个惊喜,你一定会感谢我的。”   说话间,两人已经走到了化妆间门口。   骆知淮将门推开,林子晋刚要向里走去,一抬眸却直接愣在了原地。   “你怎么在这儿?” 第11章   原本以为明天才会从家离开的裴鸣正规规矩矩地坐在化妆间里,看见他后笑盈盈地打了个招呼。   林子晋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被另一个人狠狠地抱住了。   “可以啊你,”那人搂了他半晌后放开,在他肩上锤了一拳,“悄悄结婚了也不告诉我,是不是朋友了?”   林子晋哭笑不得地将他从身上推开:“我也觉得挺突然的,不太想高调,就没告诉你们。”   眼前这个人名叫沈岁,生了张娃娃脸,长得特别年轻,二十五六的人还和十七八的小男孩似的,丢高中生堆里都不显老。   他跟林子晋一起在国内公司出道,然后去了韩国做练习生,最后回国男团解散单飞,可以说一起走过了那段最难捱的少年时光。   后来两个人各有各的红法,也很久没同框了。   沈岁一双大眼睛笑成了月牙,慢慢松开了抱着他的手:“哎呀,不好意思,我忘了嫂子也在这儿了。”   林子晋眉心一跳,琢磨着这掺了茶味的调调怎么这么熟悉。   可还没想通为什么熟悉,便听见一道带着些委屈的声音响起:“林哥。”   罢了。   就算是假结婚,戏还是要做的。   林子晋将沈岁向旁边推了推,走向裴鸣:“你不是回家了吗?怎么突然来这儿了?探班?”   “家里待着没意思,我想你了。”   裴鸣说着便牵起了他的手,轻轻晃了两下:“我是来演戏的,不是探班。”   林子晋指尖条件反射地一缩,低声咬牙切齿道:“你干什么?”   裴鸣状似无辜地眨了眨眼,手上却一点没松。   林子晋回头看骆知淮:“我当时接到的演员名单里没提过有他。”   这小明星是走了什么后门塞进来的?为什么自己一点消息都没有?   而且就算是走后门,又为什么不走他的后门?   骆知淮向旁边的化妆台上一靠:“那不是男配临时出事玩脱进去了么,剧组那么短的时间里哪来的时间找人,正巧大年初四你家这位......小朋友联系上选角导演,毛遂自荐,我们实在没人用,就把他招来了。”   林子晋拧着眉垂下眼:“你什么时候......”   裴鸣眨眨眼:“是曾姐联系我的,问我有没有意向演这个角色。我也不知道自己行不行,但她那边说没什么时间给我考虑,所以我就接了下来。”   “行了,你俩晚上去酒店里关上门叙旧,”骆知淮说,“今天要拍定妆照还要研读剧本,都别聊了。”   化妆师恰到好处地让裴鸣闭眼,林子晋趁机把手抽了出来。   裴鸣察觉到手中一空,心里不由得也失落了几分。   他微微睁开眼,便能看见那人正斜对着自己和沈岁说话,这个位置只能看见他的半个侧脸。   但那无疑是写满了开心的半个侧脸。   是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从未有过的放松和快乐。   “闭眼,”化妆师再次提醒他,“眼线要画眼睛里了。”   裴鸣只得再次闭上眼睛,可林子晋和沈岁并肩的样子却在眼前挥之不去。   早些年他刷视频网站的时候,系统曾经给他推过林子晋和别人的cp向剪辑。   大部分人都是拉郎,唯独沈岁和林子晋的cut播放量破了几十万,弹幕都有上万条。cp粉如数家珍地列举着两人相识相遇相知的过程,从京城到首尔再到京城,一共八年的时间。   而林子晋在采访中也从不掩饰对沈岁的欣赏,经常毫不避讳地将他从演技到唱跳一通夸奖。   而对自己......   裴鸣在心中带着几分苦涩地笑了下。   化妆师手上的动作很快,没一会儿功夫重要角色的妆造便整理完毕。   这部剧是个现代职场剧,但是感情线却相当复杂,光主要男配就有三个。   林子晋和沈岁一起化完的妆,又下意识地走在了一起。   裴鸣抿了抿唇,忽地低呼一声。   旁边的化妆师连忙问道:“怎么了?”   林子晋扭头向他的方向看来,微微蹙眉。   裴鸣苦笑着摇摇头:“没事,手指上有伤,刚刚碰到了。”   化妆师低头看去,发现桌上洒了一滩水,而裴鸣的手指刚刚正浸在了那摊水里。   “哎呦哎呦,”她平日对这个小明星的印象还不错,所以立刻心疼起来,“你这伤什么时候的?看起来好深啊,你等等我给你重新找个创可贴。”   裴鸣牵了牵唇角:“谢谢了。”   沈岁看着手忙脚乱的化妆师,轻声道:“阿晋,他受伤了耶,你不去看看吗?”   林子晋其实正纠结着要不要去,闻言冷声道:“不要你管。”   “哎呀,”沈岁撇了撇嘴,“你们这个样子会让我觉得是在假结婚哦,所以哥哥人家有机会吗?可以趁虚而入吗?”   林子晋“啧”了一声:“你今天怎么了?茶香四溢。”   “好玩嘛,”沈岁说,“我剧里的角色是个男绿茶,以后对着你家小朋友绿茶的机会还有的是呢,但我是直男啊铁子你不是一直清楚得很吗?”   林子晋把他的手从肩上拨开,慢慢向裴鸣走过去。   “剧组没有创可贴的,”化妆师满面愁容,“你这又流血了,怎么办啊?”   林子晋恰巧走到了裴鸣身边,微微弯下腰,抬起裴鸣的手,对着化妆师笑了下:“没事,我带了。”   化妆师看见人家对象来了,这才放下心去忙其他的事。   “走之前不是已经结痂了吗?”林子晋将他的手翻过来,看着白皙指肚上的那道疤,“怎么又出血了?”   裴鸣避开他的目光,挣开他的手:“回家帮家里人干活,不小心伤口又裂开了。”   林子晋看着自己空了的手心愣了下:“......你干什么?”   “林哥不是想和我避嫌吗?”裴鸣勉强牵着唇角笑了下,“那我就不讨你烦了。”   说着他便要从椅子上起身,却被人按着肩坐了回去。   林子晋蹙眉,叹了口气:“我没有想和你避嫌。”   裴鸣抬眸,狗狗眼中似是有水光:“林哥,我以为你真的这么讨厌我。”   ......不喜欢是真的,但他也不是个缺心眼,裴鸣对他的关照他一直有记着,无论如何也做不出恩将仇报的事。   思及此处,林子晋觉得自己的底气不是那么足,胡乱应了一声后摸出张干净的纸巾压在他伤口上:“彻底好之前别见水,也别干重活了,知道吗?”   裴鸣点了点头,小声嘟囔道:“如果这道伤永远好不起来该多好。”   “嗯?”   林子晋觉得有些诧异:“为什么?”   “因为这样你就会一直照顾我啊,”裴鸣微微别过脸,声音中有一丝难以察觉的苦涩,“平时林哥都躲着我,会让我觉得自己很差劲,是不是和你连朋友都不配做。但我真的把你当做我的偶像,也只有我受伤的时候你才不会躲着我......”   林子晋心头一跳,莫名觉得更心虚了。   他没想到平时自认为隐晦的躲避居然给裴鸣造成了如此大的伤害。   “......幼稚,”林子晋将口袋里不知何时揣着的创可贴拿出来,仔细地给裴鸣的伤口包上,“我主要是还没习惯,那个......以后我尽量,尽量不避开你。”   裴鸣闻言眼前一亮,咧开嘴笑出了整整齐齐的一口小白牙:“一言为定!”   ......可恶,好像被人套路了。   林子晋眼前又出现了一只快乐摇尾巴的大金毛,只是不知为何他从这只金毛的表情中嗅到了一丝“阴谋得逞”的味道。   他垮下脸,将小明星的手向桌上一撂:“好了就起来吧,准备去拍照了。”   裴鸣乖乖地应了一声,撑着头看向那人有些慌张的背影,面上的微笑渐渐褪去,变成了沉在眸底的温柔。   骆知淮不知何时抽空换了套衣服,将大墨镜挂在脖子上,拿着扩音器站在椅子上指挥全场的人:“动作快,我们时间紧任务重,都打起精神来,谁不好好干活我就让谁滚蛋,少在我这儿吃白饭!”   或许是他脾气差得声名远扬,所以没一个人敢将他“谁不好好干活就滚蛋”的话当真。   骆知淮安排完道具组,微微眯起眼看着不远处已经集合在一起的主演演员,忽然拍了拍身边副导演的肩膀:“老赵,咱是不是少了个演员?”   副导演忙活了一早上,刚要歇一会儿,无奈又站起身跟着看了过去:“......好像是少了个,应该是演那个男二的。”   “他人呢?”骆知淮瞬间垮了脸,“不是说好了九点半不到位直接走人吗?演员叫什么名字?”   赵副导演翻了两页手里的本子:“叫余山,是个小流量,塞......咳塞钱进来镀金的。”   “行吧,”骆知淮抬手看了眼腕表,眼角勾出一个锐利的弧度,“现在是北京时间上午九点四十,他迟到了十分钟,通知选角导演联系余山的经纪人,告诉他不用来了,他已经被我炒了。”   赵副导演的脸也跟着垮了下来:“导儿啊,可是我们现在来不及重新找演员了。”   骆知淮冷笑:“迟到就是他工作态度不认真,那能演好什么戏?这样的演员送我都不要。”   赵副导演刚要再劝他,一抬头面上却倏地一喜:“导儿!余山好像来了!”   一个身上裹着大衣的小男生肩宽腿长,正大步地向剧组走来,身后还跟着好几个提了大包小卷的人,估计是助理团。   余山的样貌很特别,甚至可以称得上“妖艳”二字,再配上惯用的烟熏妆,算得上圈里数一数二生了漂亮皮囊的人。   正聊天的几人不由得静了下来,看向那迎面走来的人。   余山的步子由快而慢,最后在林子晋面前站定。   他涂了透明唇釉的唇微张,精致的眉眼勾勒出一个得体的笑,声音却低沉而缱绻:“林哥,好久不见啊。”   作者有话要说:   林哥别怀疑,你就是被套路了 第12章   余山这话说得相当有深意,那双带着妖异感的眼睛在林子晋身上流连半晌,连着声音都让人觉得有些含情脉脉。   被打招呼的人似乎没想到会在这儿见到他,愣了一会儿后才勉强牵了下唇角:“是啊,好久不见。”   “都一年多了,”余山轻呼一口气,袅袅白烟在空中慢慢消散,“林哥,你还在讨厌我吗?”   “我......”   “都聚在那儿干什么呢?”   一道声音骤然炸响,将奇怪的氛围搅了个一干二净。   众人纷纷回头,便看见他们骆导正叉着腰站在一把椅子上,墨镜滑到了鼻尖上,手里拎着个扩音器,一双眼冷冷地看向这边。   “活儿都干完了吗就聊天?”他说,“再聊就别演了,回家聊去。”   林子晋松了口气,率先向开机仪式布置好的地方走去。   余山刚要跟上他,从旁边却横插过来一个人。   沈岁伸手勾过裴鸣的肩,将人往自己这边揽了下,扭头笑道:“不好意思啊小余。”   余山精致的脸微微扭曲了一下,硬生生憋出一个笑:“没事的,沈哥。”   沈岁似乎懒得和他继续扯皮,拽着裴鸣便走了。   裴鸣不太适应沈岁这样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再加上先入为主地以为沈岁是半个情敌,于是闷声闷气道:“沈,沈哥,你别这么......”   沈岁吹了声口哨:“怕老林吃醋?”   “我没......”   “放心铁子不会的,”沈岁哈哈一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脸,“我好好奇啊,你俩凑一对,谁上谁下?”   裴鸣一张脸倏地涨得通红,目光飘忽不定地在四周乱窜:“我,我......”   沈岁意味深长道:“好啦好啦,我大概能猜得出来老林是下面那个。不说这个,那小妖精——”   他伸手点了点后面的余山,神神秘秘道:“知道他什么来头吗?”   裴鸣茫然地摇了摇头。   “去年一个综艺他好像对老林有意思,”沈岁说,“火苗还没烧起来呢,就被别人包了。”   裴鸣原本垂在身侧的手倏地一紧,抿了抿唇,眼中掠过一丝阴沉。   沈岁却没注意到他的异样,继续说道:“我告诉你这个呢就是想让你注意点,平时没事就和老林待着,千万别让他去膈应人。”   说不准林子晋被缠得烦了能揍那小妖精一通。   说到这儿,沈岁带着几分怜爱地揉了下裴鸣的头:“你说你这小孩,单纯得和小白兔似的,千万别被人趁虚而入还一点防备没有啊。”   裴鸣掩去对面前人的敌意,乖顺地垂下眼低声道:“那就......谢谢沈哥了。”   开机仪式终于在骆导催命似的赶工下按照原计划结束了,紧接着主演们便被拉到了一间棚子里,准备开始剧本研读。   这几个演员骆知淮基本知根知底,大部分都是经常合作的老搭档,除了那两个流量。   一个是毛遂自荐进组,一个是资本塞钱进组。   骆知淮就头疼这两个,于是研读会中间休息的时候将他们喊到面前:“你们两个进组的时候我没亲自面试过,现在演一段,好让我知道是什么水平。”   要是真不行就趁着还没实拍赶紧退掉换人。   但后面这句话他没说。   余山对他笑了下,微微欠身:“辛苦骆导了。”   “那就裴鸣先来吧,”骆知淮拽了把椅子坐下,“你戏份少。”   裴鸣低低地应了一声,深吸一口气站在了骆知淮面前。   他的演艺经历不算多,但凡演了,就是演的烂片。   林子晋端起场务给他倒的热水,眯起眼看着骆知淮面前僵硬的小明星。   沈岁坐在他身边打了个哈欠:“你家这位演技怎么样啊?”   “不怎么样,”林子晋想起那日在电影院外怀里僵直的人,毫不留情道,“差得要命。”   沈岁拉长声音“哦”了一声:“那他有的受了。”   他话音刚落,便听见骆知淮有些低气压的声音响起:“不行,重来,你精神根本不集中。”   裴鸣似乎鞠了个躬道歉,复又抬起眸子,准备重来一遍。   但不出所料的,第二遍也依旧不合格。   骆知淮压着火气,尽量心平气和道:“你的角色正悄悄爱慕着自己的女上司。你觉得她有能力又漂亮真是棒极了,这次偶然闯入她的办公室,发现她躺在椅子上睡着了。平时你那些大逆不道的想法突然全冒了出来,着魔一样抚着她的脸,在想亲吻的时候突然醒过神,于是落荒而逃。”   裴鸣点了点头。   “但是你呢?”骆知淮皱着眉,“你没有把那种欲说还休的感情表达出来,你懂我意思吗?”   他平时导戏的时候其实不太愿意讲很多,因为更喜欢看演员自己如何对角色进行理解和再加工,这样会让角色更丰满和立体。   但这些还没有什么经验的小明星显然不太适合这样的导戏方式。   林子晋看着裴鸣和骆知淮点头哈腰,不动声色地又抿了口热水。   “挨训呢吧?”沈岁说,“你不去看看?”   “我去干什么?”   林子晋瞥了他一眼:“我能帮他好好演?”   “你去了他能稍微安心点?”沈岁叹了口气,“你也不是不知道骆导那个脾气哎,别给小孩骂自闭了。”   林子晋一口回绝:“我不,我明后天还有事得和他请假出去拍封面,现在去他面前招人烦我是傻么?”   沈岁耸了耸肩,说了句“随你”后便去找女一号姐姐聊天了。   于是桌前只剩林子晋一人。   他端着玻璃杯,目光刚转回裴鸣身上,便看见小明星微微侧过脸,往自己这边看了一眼。   林子晋微怔,觉得裴鸣的目光中似乎带着点委屈和求助,在他心口轻轻挠了下。   就像......雨天被主人抛弃在门外的大狗,正可怜巴巴地甩着尾巴,盼着主人能开门放自己进去。   他又有些不自在了,下意识地蹙了眉。   但很快裴鸣就将头转回去了。   这是他NG的第五次。   骆知淮的耐心差不多告罄了,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觉得这事难办得很。   其实也不能全怪演员和选角导演,自己身上也有责任,在喊人来剧组之前没提前搜一下往期作品好好了解一下,不然今天就不会在这儿浪费时间了。   一直站在骆知淮身边当美人灯的余山忽然轻轻笑了一声。   裴鸣有些警觉地抬头,就听他道:“骆导,裴鸣应该也累了,让他休息一下吧。”   裴鸣心里一急,刚要辩驳,便听骆知淮道:“也行,裴鸣你先歇着吧,我......等我和你经纪人联系一下。”   “骆导,”裴鸣急忙上前两步,“我,我还可以的。”   骆知淮双手下压,示意他冷静:“现在不是你可不可以的问题,是我可不可以的问题。如果你磨这一小段戏就要磨这么久的话,我真的要为全剧组考虑下时间和效率。”   余山站在骆知淮身后,一双眸子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着裴鸣,笑得温温柔柔,可嘴上说的话却一点都不好听:“裴鸣,剧组不是游乐场,大家还有自己的事要做呢,不可能所有人都要等你一个,你懂吗?在这儿没人惯着你,你......”   “没人惯着他?当我是空气吗?”一道有些冷的声音倏地响起,让余山的身子一僵。   裴鸣慢慢抬头,眸子中露出一丝不敢相信。   林子晋肩上披了件风衣,正站在几人不远处,面色有些不善。   “林哥,我不是那个意思......”   “你刚刚说得很好啊,”林子晋慢慢踱到裴鸣身边,唇边弯起一个有些嘲讽的弧度,“不要耽误大家时间,不能让所有人都等你一个......是吧?”   余山不知道他要说什么,愣愣地看着他。   林子晋笑了下:“那开机仪式前是谁迟到了快二十分钟才姗姗来迟?你自己就跟个大爷一样,也配教育别人?”   余山一张白净的脸慢慢涨得通红,咬着唇看向林子晋,半天没憋出来一句话。   骆知淮心烦道:“他说得对,你也是差点被我退回去的演员,少说两句,显着你了是不是?”   余山垂下眼,道了声歉后慢慢退后了几步。   “怎么说吧,”骆知淮看向裴鸣,“你真的行?”   裴鸣瞥了眼身边站着的人,低声道:“我可以。”   骆知淮被他气笑了:“不是,你拿什么可以?小朋友,第五次了啊,你每一次的情绪都不对,怎么办?要不让你对象给你开个小灶?”   林子晋闻言“啧”了一声,开始后悔自己为什么要来管这个闲事。   “那就这么说定了,”骆知淮不管林子晋那吃人的目光,摆了摆手,“你带着他下去教教然后再回来,要是还不过关的话我真就要换人了。”   “行吧。”   林子晋挑眉应下,伸手拽着裴鸣的胳膊,将人向后台拽去。   裴鸣踉跄地跟在他身后,低声道:“林哥,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有什么用?”后台的化妆间没人,所以他立刻冷了脸,“先想想你自己吧。”   裴鸣垂下眼“嗯”了一声。   林子晋将化妆间的门关上,拽了把椅子坐下:“现在我是你的女上司,来吧,我看看你的演技到底差成什么的德行。”   作者有话要说:   林哥:我本来不想管他,但他实在太像一只可怜的小狗了 第13章   裴鸣深吸一口气,站在林子晋面前:“我......”   “从你敲门进来那段,”林子晋支着下巴靠在椅背上,“你想送文件,敲门没人应开始。”   裴鸣有些惊讶:“你记得我的戏份?”   “嗯。”   林子晋敷衍地应了一声。   裴鸣微微向后走了几步后站定,举起手做了个敲门的动作。   “经理。”   “经理?”裴鸣说着又抬手在半空敲了敲,微微提高了说话的声音,“方经理?您在吗?”   林子晋忽然开口道:“停。”   裴鸣放下手,有些惴惴不安地看着他。   “过来。”林子晋对他招了招手。   裴鸣不明所以地向他走了过去,紧接着一只手便放在了他小腹上。   他身子倏地一抖,抬眸看向林子晋。   可林子晋却蹙眉道:“重新说台词。”   “方经理......”   林子晋拍了下他的小腹:“气息太飘。”   “可......”   “我知道不是现场收音,”他说,“但这就是你的问题,趁现在说出来,以后就少挨骂,懂吗?”   裴鸣乖乖点了点头:“懂了,谢谢林哥。”   林子晋抽走了手:“台词的问题以后再说,你继续。”   裴鸣后退了几步,做了个开门的动作。   他先是微微探头,向屋内看了一圈,待看见林子晋时一怔,似乎没想到会看见一向强势的老板居然在办公室里睡着了。   紧接着,裴鸣小心地将门轻轻掩上。   “停,”林子晋又开口道,“刚刚这段还行,但还是有点刻意。”   裴鸣有些为难地垂下眼:“大概是什么地方刻意了?”   林子晋换了个姿势歪在椅背上,伸手点了点他:“表情。你的表情有些太‘放’了,不符合人物角色原本的设定。”   “你这个人物是个配角,曾经并不想干这一行,但是无意间看见了老板的风姿,你对她一见钟情,于是拼了命才面试进这家公司。但是你一直因为这个对自己的身份感到不自信,尤其是面对老板的时候,在发现她睡着之前你的情绪应该都是内敛的,因为你不敢让别人看出来你的那些心思。”   林子晋挑眉:“懂了吗?”   裴鸣似乎在走神,听他问自己问题时才身子一震,连忙点了点头。   ......真是的。   林子晋心里莫名有些不爽。   自己在这儿给他苦口婆心开小灶,面前这死孩子居然敢开小差?   果然。   就不应该管他。   想到这儿,他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重复一遍我刚刚说了什么。”   裴鸣咽了口唾沫:“你说......我的情绪应该是内敛的。”   “重来一遍。”   林子晋说完抬手看了眼腕表:“十分钟过去了,你要是半个小时内还调整不过来我直接让骆知淮换人。”   裴鸣咬了咬唇,微微抬眸,一双眼睛里满是乞求和委屈。   “啧,别那么看我,”林子晋说,“我不会心软的。”   裴鸣低下头:“我没有......我就是难受。”   “你难受什么?”   “因为我让林哥在骆导那儿面子过不去了,”裴鸣自嘲一笑,“有我这样的......假男朋友,很丢人吧?”   “知道丢人啊?”林子晋低头,“知道丢人还在这儿说废话?”   “对不起。”   裴鸣眼中掠过一道不易察觉的无奈,退回到了刚开始的地方。   林子晋眯着眼打量眼前的小明星,觉得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劲。   这次从敲门到开门再到进门的过程十分顺利,裴鸣就和忽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一样,面上的表情和动作不再僵硬,自然了很多。   “这不是学得挺快么,不挨骂难受?”林子晋说,“过了,下一段。”   裴鸣摸了摸鼻子:“都是老师教得好。”   “嘁,少贫。”   林子晋横了他一眼:“我记得你不是科班吧?”   “不是,”裴鸣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我......北大的。”   “哦,北......等等。”   林子晋瞪大眼睛:“你说你哪个大学的?”   裴鸣愣了下,以为是自己没说清楚:“北,北大啊,我学金融的。”   “不是学历造假吧?”林子晋满脸都写着震惊,“我和你说造假可要不得啊。”   裴鸣眨眨眼,声音中带着委屈:“林哥,你不信我,我真是北大的,大四刚读完就和公司签合同了。”   林子晋卷起剧本在他后脑勺狠狠敲了下:“你不好好读书来混什么娱乐圈?疯了?家里人不管吗?”   “家里人......”   裴鸣支吾了下,含糊道:“他们......不怎么管我。”   “怎么想的。”   林子晋自己当年一门心思搞艺术,学习啥也不是,所以格外痛心:“你演戏演出名堂了吗?”   “喜欢嘛。”   裴鸣轻轻垂下眼,意味深长道:“喜欢的话,有结果重要吗?”   林子晋平复了下刚刚震撼,重新靠坐回椅子上:“下一段戏记得是什么吗?”   “是......我进了办公室,将文件放在旁边的桌子上,”裴鸣说,“然后,然后......”   他白净的脸上倏地蒙上一层薄红,目光在空中上下乱飞。   “然后怎么了?”   裴鸣微微阖眸:“然后我......大逆不道,对你上下其手。”   林子晋唇角一跳:“说什么呢?是你终于抑制不住内心的感情,那些感情突然在这一天爆发,趁着她睡得很沉的时候差点亲了她。”   裴鸣“嗯”了一声。   “这段还是比较难的,也是你这个配角最出彩的一段戏,”林子晋说,“你要表现得过了,就显得像个变态色/情/狂,所以你要把握好情绪的度。”   “那我......”   裴鸣踟蹰了半晌,问道:“那我需要做,做足全套吗?”   林子晋愣了一下:“做足什么全套?”   “就是......那些动作。”   剧本上特意标注了一段动作描写,具体就是这个男配不仅差点亲了女老板,而且不由自主地沿着她搭在椅子上的胳膊虔诚地一寸寸向上摸去,最后轻抚了女人的脸颊,微微低下头,在两人的唇将碰未碰的时候幡然醒悟,然后落荒而逃,躲在公司的茶水间嚎啕大哭。   裴鸣指的是......从摸胳膊开始的全套。   林子晋听他说完才想到了这个问题,诧异道:“做啊,为什么不做?”   “可是......”   “有什么可是不可是的?”他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你看着办。咱俩都是男的,谁也不占谁便宜,你在犹豫什么?”   裴鸣瞥了他一眼,复又垂下眸:“好。”   林子晋向后一靠,看着裴鸣:“来吧。”   裴鸣从放文件的地方开始继续演下去,慢慢踱到了林子晋身前。   他轻轻伸出的手悬在半空,将落未落,似乎想落下去,可又顾忌着两人的关系,一己私欲和理智正在脑海中天人交战着。   而最后他还是妥协于欲/望,将手放在了那人胳膊上。   可还没等裴鸣下一步动作,又听林子晋喊了停。   他蹙眉道:“你在摸你肖想已久的人,一个很敬重仰慕的前辈,又是一见钟情的初恋对象,而不是一具尸体,动作要不要那么僵硬?”   裴鸣平复住在胸腔内疯狂跳动的心脏,低声道:“你不要看着我。”   林子晋挑眉:“嗯?”   “我说。”   他咽了口唾沫,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没有异样:“林哥,你可以把眼睛......闭上吗?”   林子晋想起剧本上的老板确实是闭着眼的,轻嗤一声,合上眼:“行,重来。”   裴鸣沉默地向前几步,垂眸看着坐在椅子上的人。   那剧本中的男配角,又何尝不正是他自己?   仰慕着,渴望着,日日夜夜思念着,却自卑于和他的差距,最后将那份爱意打碎了吞进肚子里,眼睁睁看着他和别人走得越来越近。   可现在,至少现在,他是属于自己的。   裴鸣轻轻伸出手,落在了那人的胳膊上。   即便隔着一层布料,但炽热的温度却仍燎得他掌心发烫,像快被冻死的人贴在一块烧红的烙铁上似的,纵然痛在撕扯着皮肤,却仍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靠近。   他的手一寸寸向上,如同用掌纹丈量着自己无处释放的爱意,可到了肩头时却仍有一丝不易察觉的停顿,好像在犹豫要不要继续下去。   椅子上的人微微仰着头,白皙的脖颈完全展现出来,最脆弱的咽喉暴露在自己的目光中,让他有种想狠狠咬下去的冲动。   咬下去,这个人是不是就属于自己了?   裴鸣舔了舔唇,强行将那些不便明说的想法从脑海中驱逐出去,手继续向上,终于触碰到了林子晋的脸颊。   林子晋觉得裴鸣这次的状态意外的好。   就算是刚开始进门那场很简单的戏也是讲了两次后才过的,而这段原本应该很难的戏却没费自己多少口舌。   悟性这么好吗?   他刚想到这儿,一抹温热便贴上了自己的侧脸。   那只手很热,上面带着些许薄茧,应当是在男团时练吉他时留下的印记,蹭得他痒痒的,而被触碰到的那块皮肤却莫名地也跟着热了起来。   林子晋轻轻动了动唇,忽然有种想让裴鸣停下来的冲动,却意外地没发出声音。   摸完脸,接下来就是......   将吻未吻。   林子晋的心跳忽地慢慢加快,原本的游刃有余在这一瞬间溃不成军。   只不过是个没亲上的吻而已,自己至于这么紧张吗?   对,只不过是......   湿热的触感猝不及防地蹭上了他的唇,紧接着一小截柔软的东西从他唇齿间掠过,轻轻舔了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这应该是亲的最快的一对了吧(思索.jpg)   小裴:诶嘿嘿想不到吧以后还有你们惊讶的时候ovo 第14章   这个吻很轻,羽毛一样在他的唇上擦过,除了湿热的温软外没剩半分记忆。   林子晋倏地睁开眼,便正好撞上裴鸣的目光。   那目光中包含着不甘,渴慕,甚至还有一丝疯狂,混杂在一起,沉甸甸做整片阴霾。   他愣了一下,紧接着下意识推开裴鸣。   裴鸣向后退了一步,林子晋撕心裂肺地咳了几下后居然干呕了一声。   他有些惶恐:“林哥,我……”   下一刻,化妆间的门被人从外面打开。   “林哥,骆导让我喊你们......”   余山轻快郁惜的声音戛然而止。   裴鸣和林子晋一齐转头看向了门口,依旧维持着身子紧贴的暧昧动作。   余山的手还放在门把儿上,精致的面庞闪过一丝狠戾,可声音依旧轻快:“啊真是不好意思,我打扰到你们了吗?”   林子晋面色尚苍白,欲盖弥彰地整理了下自己的衣领:“没有。”   “没有吗?没有就太好了。”   余山脸上的笑深了几分,含情脉脉地看了眼裴鸣:“骆导喊裴鸣过去呢,不然他又要生气了。”   说完,他率先从门口离去。   林子晋深吸一口气,微微转身:“你刚刚......”   “对不起林哥,我不知道你……”   裴鸣的脸色煞白,双唇微颤,似乎受了很大的惊吓:“我,我刚刚好像入戏了,居然觉得我就是那个角色,那个角色就是我,下意识地做了这样的事......对不起,是我的错,你骂我吧。”   他这么坦诚地道歉,又吓成这个怂样子,倒让林子晋一腔愤怒和质问到底没能发泄出来。   林子晋有些虚弱地看了他一眼,随即移开目光:“算了。”   “林哥,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裴鸣眼圈慢慢红了,眼眶中含着泪,委屈巴巴地看着他,“你别不理我,求求你。”   “我没不理你,就是......”   等等,为什么要和他解释啊?如果真要解释也应该是他给自己一个解释吧?   林子晋调整了自己的状态,说了一半后忽地止住了话头,冷冷地瞥了他一眼:“算了,没事的话就去找骆知淮吧,既然能入戏,过他那关应该也没问题。”   说完他便转身匆匆向门外走去,不知为何背影都透着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裴鸣依旧站在原处,目光随着他的背影向远方,直到再也看不见时才慢慢收回来。   方才的委屈和可怜,甚至汪汪泪眼都在他脸上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唇边一抹餍足的笑意。   裴鸣轻轻舔了下唇,似乎在回味着刚刚那个吻的味道,直到心绪平静下来,这才缓步从化妆间离开。   ***   林子晋将自己今天的戏份拍完,去和骆知淮请假。   骆导手里捏着剧本,从墨镜上横了他一眼:“轧戏啊林老师?”   林子晋叹了口气:“没办法,正好和那家杂志的封面档期撞了。当时签的时候......我不是也和你说过吗?”   骆知淮哼了一声,摆摆手:“行,滚吧。”   林子晋弯了弯眼睛:“谢谢骆导,回来请你吃饭。”   “对了你等等。”   骆知淮坐直了身子,压下声音:“你家那位小同学,进步挺大的。”   “是么?”   林子晋抬头看向场内,裴鸣正坐在道具箱上和周围几个女演员说话,把人逗得哈哈大笑。   “怎么说?”骆知淮低笑一声,“之前你不是在我们面前把人家数落得挺惨?现在看着他也不像个花瓶吧?”   林子晋蹙眉:“是不是花瓶还两说,你不能因为就这一件事就觉得他好。”   “那你也不能因为之前那件事觉得他不好,是吧?”骆知淮说,“就你这先入为主的毛病,迟早吃亏。”   林子晋不置可否,和骆知淮道了个别后便向化妆间走去。   李华早已经等在了化妆间里,看见林子晋时和他打了个招呼:“老板下午好,气色不错啊。”   林子晋“嗯”了一声坐下,让Cindy给他卸妆。   “你去拍照时间也挺长的,三四天呢,”李华说,“要不要把小裴老师捎上?”   林子晋蹙眉:“你当他是个大号挂件吗想带走就带走?请假一个我算了,再走一个演员骆知淮能提着刀把我砍了你信不信?”   骆导最看重效率,如果不是他已经先将这两天的戏份拍完了,估计也不能如此顺利地请下假来。   李华担忧地叹了口气:“但是老板你的睡眠......”   林子晋打断他:“少睡两天罢了,两年都熬过来了,死不了人。”   李华瘪着嘴在他肩上锤了一下:“死鬼,净说这些不吉利的话。”   林子晋无声地翻了个白眼,正要拿手机上网冲一下浪,便听李华又碎碎念道:“老板,这次你一定记得告诉小裴老师啊。”   “告诉他什么?”林子晋回了两条消息,选择性忽略掉问婚后生活如不如意的狐朋狗友,“我们很熟吗?”   “嗐。”   李华皱着眉,在他背后瞪他:“我今早都说了至少得做个样子吧,你们又不是阶级敌人啊老板,以后离了还能做朋友呢。”   林子晋听着他念经似的劝告,没来由地想起了那个吻。   就在这个化妆间里。   还朋友呢。   他一向自诩有几分厚度的脸皮慢慢灼热了起来,于是欲盖弥彰地低声道:“这屋里暖气开得有点足。”   Cindy正给他吹头发,闻言插嘴道:“不能吧,刚刚场务还来和我说因为线路问题暂停供暖了来着,老板你热吗?”   那还真特么巧啊。   林子晋满腹怨气,再没说话。   ***   晚餐时间,裴鸣端着盒饭在场内转着圈溜达,可却并没有找到想找的人。   他心里有点失落,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刚拆开方便筷子,另一个人便在他身边坐下了。   余山呼出一口白烟,笑盈盈的眸子在灯光下晶莹透亮,像两颗葡萄似的。   “小裴哥,”他的声音软糯糯的,“今天下午我不是故意的。要是早知道你和林哥在做那种事,我......我就先敲门了。”   “没事。”   裴鸣移开目光看着手里的盒饭:“我不介意的。”   “那林哥介意吗?”   余山亲切地将手搭在他肩上:“之前我和林哥认识的时候,他就不太喜欢别人打扰他的隐私。”   裴鸣夹菜的手一顿,面上的表情一黯:“你们很熟吗?”   余山的狐狸眼笑得眯成一条缝,语气中满是怀念:“哎呀这怎么说呢,你听说过A-Mind吧?”   “林哥之前的团,”裴鸣说,“怎么了?”   “说起来我能进演艺圈还真得多谢林哥。”   余山的神情说不上是感激还是仰慕:“当时A-Mind的四个人给选秀综艺做评委,我只得了两票,在battle环节被人淘汰了。本来我以为再也无缘舞台,可你猜怎么着?”   裴鸣垂下眼,手里的筷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戳着米饭,没接话。   看着他这个反应,余山脸上的笑意更深,甜得有些渗人:“林哥在复活环节给了我一票,让我重回了舞台,然后成功逆袭成了那届选秀大赛的第一名。”   他说完顿了下,问道:“你说,林哥他人是不是特别好?”   裴鸣点了点头:“我......”   “这么好的人突然结婚了,我还伤心了好久呢,”余山的声音中适时地出现了一丝惋惜,“你可要对林哥好好的啊,不然我会难过的,小裴老师。”   裴鸣攥紧了手里的方便筷子,声音沉了下去:“我和他的事,你管得着吗?”   余山微微睁大了眼睛,显得有些茫然:“小裴哥,你是生气了吗?不好意思啊,我这个人心直口快的,不是故意要冒犯你。”   裴鸣动了动唇,没说话。   “小裴哥,真的对不起。”   余山又紧了紧搂着裴鸣的手,低声道:“对了,怎么没看见林哥啊?你们不在一起吃饭的吗?”   裴鸣深吸一口气:“就算是情侣也......”   “你是不是不知道啊。”   余山打断了他的话,声音中染上一丝恶毒的笑意:“林哥今天去拍杂志封面了,下午走的,他不会什么也没告诉你吧?”   “为什么这样的事也不告诉自己的伴侣呢?嗯?小裴哥?”   “是他忘了,还是不信任你,或者说......”   裴鸣猛地抬头,目光中满是烦躁和愤怒:“你闭嘴。”   余山看见他这个表情,笑得更开心了:“或者说他根本没把你当回事?他一点都不在乎你?小裴哥?”   裴鸣将盒饭往旁边一撂,猛地伸手将人向地上推去,紧接着一拳便要招呼在余山腹部。   余山被揍了个猝不及防,眼泪刷地便被吓了出来,哭了个梨花带雨。   周围响起一片惊呼,似乎都被两人突如其来的争执吓到了,想劝又不敢劝。   裴鸣揍了一拳还觉得不解气,刚要再来一下,手腕却被人握住了。   饰演女主角的演员乔若凡皱着眉看他:“不许打架!”   裴鸣红着一双眼死死地看着她,身子在腊月的寒风中簌簌地抖着,像枝头一片将落未落的树叶。   他看着蜷缩成一团躺在地上的余山,深呼吸了几次后将心中的暴戾压了下来。   乔若凡担心地看着他:“你对象去拍杂志了,他走得急没来得及和你说,让我告诉你一声,你要是有什么事可以跟我说,别动手啊。”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猜小裴是上头了打架还是计划好了打架? 第15章   裴鸣“嗯”了一声,别过脸去,缓缓坐回了原处。   这时方才突然寂静的人群才再度活络了起来。这些人在圈里待的时间久了,都十分聪明地不对刚刚的一切做任何评价,和没看见一样继续先前没做完的事。   毕竟多说多错,尤其是这么两个身份有点敏感的,更不能冒着生命危险去八卦。   乔若凡抿了抿唇,瞥了一眼从地上爬起来的余山,坐在了裴鸣身边,递给他一张纸:“怎么了?跟姐说说。”   裴鸣慢慢接过纸巾,低垂着头,眼泪大滴大滴地落在腿上。   乔若凡一腔母爱不由自主地开始泛滥:“哎别哭啊,你跟我说着说着话就哭了人家怎么看我?”   裴鸣擦了擦眼泪,闷闷道:“不用和他解释,反正他也不在乎。”   “你们吵架了?”   乔若凡挑眉,看着他这态度心知肚明:“嗐,别和他生气。这么着,一会儿我去和他说说,让他给你道个歉?”   裴鸣摇摇头,只顾着默默擦眼泪,肩膀微微颤抖着,似乎在无声地啜泣。   乔若凡越看越笃定两人是吵架了,再加上那个嘴上没个把门的小流量又不知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闹得裴鸣憋着的闷气突然爆发,这才一时失手打了人。   “这姓林的也真是,破脾气这么多年真是越来越差了。”   裴鸣吸了吸鼻子:“不是林哥的错,是我的错。”   “你别替他说话,他什么德行我清楚得很,”乔若凡说,“早晚把人给气跑了没地方哭去。”   想到这儿,她倒是有点替裴鸣抱不平,抿了抿唇摸出手机,恶狠狠地敲下一行字给林子晋发了过去。   要拍封面的这家杂志是国内的某个大牌子,所以邀请来的艺人不敢耍大牌,到地方后第二天便起了个大早就位准备开拍。   这时是早上六点多,大部分艺人的精神状态都不太好,更有甚者连连打着哈欠,昏昏欲睡。   却并不包括林子晋。   离开裴鸣后他意料之中地没睡着,睁着眼一直熬到了天亮,是在座所有人中最有精神的那个。   他坐在沙发上等着化妆,顺手刷新了下微信消息,便看见乔若凡的对话框蹦出来一个红色的“2”。   【小乔小乔面若花娇:能不能对你男朋友好一点?】   【小乔小乔面若花娇:就算是吵架也不能说太伤人的话,知道吗?】   林子晋看着这几条消息一头雾水,不明白发生了什么,顺手给乔若凡打了个电话,   所幸剧组那边开工的时间也挺早,没等多久便被对面接通了。   “你发我的消息什么意思?”林子晋问道,“什么吵架?”   乔若凡低声道:“昨天你对象打人了,他把余山给打了,我思来想去觉得你得知道这事。”   林子晋挑眉,一脸的不敢置信:“打人?他?他还有胆子打人啊?”   乔若凡不耐烦道:“谁要和你聊这个啊?我是说他昨天情绪特别不好,你平时多注意着他的心理情况,干咱们这行的多少都有点心理疾病,别到时候......哎算了,估计你也不会听。”   “怎么能呢?”   林子晋在沙发上伸了个懒腰,像只猫一样:“他可是我的......合法结婚对象啊,我怎么能不管他呢?”   “净贫。”   乔若凡唾弃了他一番,最后忧心忡忡道:“你家那位估计心里藏着的事不少,你一定注意点啊。骆导喊我呢,先挂了。”   林子晋懒洋洋地应了一声,挂断电话后划了划通讯录,指尖悬在裴鸣的名字上。   他犹豫了半晌,还是没点下去。   其实按照自己平日的脾气,多半就直接一个电话过去问为什么打架,知不知道打架不对,再让裴鸣给余山道个歉就算完事。   可刚刚乔若凡的一番话却让他有些犹豫。   心里藏着事?   就他?那个单纯的小白兔?喜怒哀乐全在脸上写的明明白白那位?   林子晋轻笑一声。   他不太信。   顶多是那嘴上没个把门的小鲜肉哪句话把裴鸣惹毛了,这才让裴鸣控制不住情绪揍了余山一顿。   于是思索片刻,他并没急着去兴师问罪,而是打开了微博。   热搜榜上安安静静。林子晋向下拉了拉,发现在“热度飙升榜”上看见了自己想看的东西。   #裴鸣片场打人#   视频拍得很模糊,再加上灯光昏暗,只能看见余山做到裴鸣身边,两人说了会儿话后不知怎的裴鸣将余山向地上一推,紧接着便是一拳招呼了上去。   林子晋给曾希打了个电话:“曾姐,帮我撤个热搜。”   曾希刚醒,声音里还带着迷糊,但社畜的本能已经先一步到位:“什么热搜?谁的?你又惹事了?”   “不是我,是裴鸣。”   林子晋蹙眉:“他......在片场打了个人。”   “嗯?那小孩儿看着多听话啊,怎么能打人呢?”曾希的声音里满是惊讶,“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林子晋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冷意:“没误会,现在打人视频在热搜上挂着呢,你不信自己看去。”   曾希倒吸一口冷气:“行我知道了,现在就去撤。”   林子晋挂断电话,喊来一边忙里忙外的工作人员,柔声道:“大概什么时候能拍?我片场有点急事,想尽快赶回去。”   ***   裴鸣慢条斯理地将戏服最后的扣子扣上,放在口袋里的手机无声地震了起来。   “孙哥?”他接起电话,“有事吗?”   孙宏宇的声音有些气急败坏:“你昨天干什么了?”   “我?”   裴鸣轻笑一声,反问道:“我能干什么?”   “别和我装傻,”孙宏宇说,“你干什么打人?你知道自己打的是谁吗?”   “我知道啊。”   裴鸣眸色沉了些许。他轻轻伸手,将更衣间的门轻轻关上。   电话那头的孙宏宇还在气急败坏地指责他:“你疯了?还是你飘了?和林子晋结个婚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是不是?他长得男不男女不女的狐狸精把你魂都勾走了吗?”   “孙宏宇!”   裴鸣骤然放狠了声音:“你在我面前骂谁?你忘了是谁给你这份工作的?当时你跪在公司门口像条狗一样求他们不要开除你,我把你捡回来的是不是?”   孙宏宇沉默了。   他大口喘着粗气,半晌后道:“对不起,是我没守规矩。”   “我和你说过,不该说的少说,”裴鸣垂眼看着门锁上的纹路,“不然你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明白吗?”   “但那个视频......”   “撤掉,”裴鸣用不容置喙的口吻说,“不要给他添麻烦。”   孙宏宇干巴巴地阴阳怪气道:“敢打人不敢让人知道?”   “这是我的事,和你无关,”裴鸣说,“没事的话我挂了。”   他将电话挂断,沉着脸看向面前的木门,而后平复了下呼吸,刚想推门出去,却听见了一道让他恨之入骨的声音。   “我?换衣服准备拍戏呢,你给我找了个什么剧组,天天训我……热搜上去了吗?他打我你一点都不心疼吗?”那人说,“热搜上去了再买几个营销号炒一炒,争取闹得让导演看见,让他从剧组滚蛋。”   裴鸣的手倏地在身侧收紧,面上却没半分波澜。   流水声响起又消失,余山继续说:“他们有感情?我才不信,各取所需罢了,和咱俩一样......”   “......你不用教训我,他头脑简单四肢发达想拿捏不是稳稳的?不说了拍戏去了,你看着整他。”   外面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脚步声的主人似乎很高兴,口中还哼着不知名的小调。   裴鸣推开隔间的门,慢慢地从更衣室走了出去。   今天他们拍的戏是一场动作戏。   按理说一般都市情感剧是没有武戏的,但这个剧本的原作者十分钟爱黑/道仇杀一类的内容,就算某绿色网站不让写了,她也要拐弯抹角地加一些进去。   乔若凡饰演的女老板因为生意上走入了困境被堵着讨债,在和讨债的人周旋片刻后,饰演男二的余山便带着她和男配裴鸣一起驾车逃走。   演员到场,辅助拍摄的拖车已经就位。乔若凡动作惊慌地从副驾驶上车,余山和裴鸣则从驾驶位和那边和群演且打且退。   本来这只是一条非常简单的戏,但其中一个群演走位失误和别人撞在了一起,一堆人多米诺骨牌似的向地上倒去,连带着旁边的余山也没站稳,身子径直撞向旁边吊着的大灯上。   那架着灯的杆本来就很细,再加上旁边有一堆繁琐复杂的设备。这盏大灯一倒,立刻连带着那些钢铁器械也一同倒了下来。   眼看着余山要被器械埋了,裴鸣下意识地伸手要把他拉出来,可胳膊上却忽地传来一阵大力,将他直接拽了过去。他想挣扎,却被人死死地按在身前。   那些器械不轻,排山倒海一样地劈头盖脸压了下来。   这不死也得丢半条命。   裴鸣被余山拽着挡在了身前,只来得及把这孙子的祖宗八代骂了个遍。   但预料之中的疼痛却并没有来。   另一只有力手将他连带着余山一起向旁边猛地扯了下,紧接着那堆来势汹汹的钢铁怪物便悉数狠狠砸在了两人原先的位置上。   作者有话要说:   面对情敌和傻逼经纪人,小裴:凶狠残忍冷酷.jpg   面对林哥,小裴:乖巧可爱听话单纯温柔贤惠.jpg 第16章   片场“丁零当啷”地响成一片,连带着隔壁拍文戏的都听见声音了,纷纷放下手里的事向这边而来。   裴鸣抬头,便看见林子晋沉着脸站在自己面前。   刚刚事故来得太突然,大部分人都没反应过来。他刚到片场,就站在不远处的摄像机附近想悄悄观察下裴鸣的情绪,却不想遇见了这样的事,连忙把人救了出来。   裴鸣脸上慢慢浮现起几分委屈,低声道:“林哥......”   林子晋撩了下衣摆蹲下,拽着他的胳膊将人上下打量了下:“有没有事?要不要去医院?”   裴鸣将右手举了起来,一股血迹从他攥着的拳头里渗了出,滴在地面上:“没大事,就是手上不知道被什么划破了,有点......疼。”   林子晋“嗯”了一声,拎小鸡一样拎着他的后衣领:“起来。”   骆知淮正指挥着还傻站在周围的工作人员将器械扶起来,三两步走到两人面前:“没事吧?要不要紧?我刚刚给医生打电话了,一会儿就到,你要不先止止血?”   裴鸣踉跄地站了起来,唇边勾出一个苍白的笑:“对不起啊导演,耽误你时间了。”   骆知淮蹙着眉:“赶快点去看看,别伤到骨头了,让医生好好消消毒。”   林子晋一句话也没说,拽着裴鸣的衣领就走。   裴鸣微微回头,面上的歉然和柔和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意,将刚从地上爬起来的余山从上到下打量了一遍,唇角勾起一个有些锋利的弧度。   恰巧余山抬头撞上裴鸣的目光,他咬了下唇,刚要开口,便听裴鸣道:“余老师以后千万当心点,毕竟不是每次都有我帮你挡着的。”   余山的目光一滞,自知理亏,本来要装可怜的话在嘴边滚了一圈后还是没说出口,狠狠地剜了裴鸣一眼后垂下头去。   “你还走不走了?”林子晋淡淡道,“不走我走了。”   裴鸣回过头,悄悄瞥了他一眼,放软了声音:“林哥,对不起。”   “你对不起我什么?”   林子晋说着便又大步拎着他走向片场外:“砸的又不是我。”   “我给你添麻烦了,”裴鸣轻声道,“如果我没......”   林子晋打断他:“现在说这些有意义吗?没有就闭嘴,安静点。”   医生果然如骆知淮所说等在片场外面,手上十分专业地拎着一个医药箱。   林子晋将裴鸣领到桌前坐下,看着他把掌心摊开,上面赫然有一道伤口正在自己结痂,让周围干涸的血迹显得格外可怖。   医生也是皱了眉:“哎呦这怎么弄的啊?”   裴鸣轻声道:“是我不小心。”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平时也要注意一下,”医生说着从医药箱中取出酒精和棉球,“你这再深点就要去缝针了。”   她说着,便用镊子夹着酒精棉球往那道伤口上一按。   裴鸣瞬间额上冷汗涔涔,脸更苍白了,尚且完好的那只手猛地一攥,指甲陷入了掌心里。   林子晋站在他身后,就看见小明星整个人下意识地蜷缩了起来,身子控制不住地发抖,冷汗从后颈慢慢滴下,在衣领上氤氲开一片深色。   有点可怜。   他叹了口气,心口莫名郁结的气消了一半,将胳膊伸到裴鸣面前:“抓着我吧,别掐自己。”   裴鸣愣了一下,旋即露出一个安抚他的笑:“没事。”   “让你抓着就抓,有什么可客套的?”林子晋冷冷道,“不然到时候另一只手也不能用了。”   那边医生将棉球在伤口上反复擦洗着,将灰尘和碎屑沾走,顺口道:“他说的有理,你也能好受些。”   裴鸣摇了摇头,一滴汗顺着脸颊落在了桌上。   他轻声道:“我舍不得呀。”   这五个字从那人口中轻飘飘地出来,却在林子晋心口砸出了一片惊涛骇浪。   他只觉得胸口被什么烫了一下,让人不由自主地想逃离,可却又被不知名的情感控制住,牢牢地将自己禁锢在原地,进退不能。   有什么可......不舍得啊。   医生听了这话后有些意外地抬头,仔细看了眼两人的长相后恍然大悟:“哦,你们两个是之前......”   “是,”裴鸣说,“他是我的爱人。”   林子晋垂下眼,不反驳也不赞同,将手收了回去,半路犹豫了下,轻轻搭在了裴鸣肩上。   医生将伤口处理干净后给他包扎好:“这两天就不要沾水了,少做剧烈运动,年轻人养个几天就能养好。”   裴鸣应了一声起身,谢过医生,和林子晋一同回到了片场。   骆知淮正对着人发脾气,见着两人回来,这才克制了下情绪,冷哼一声。   挨训的人正是那作妖的小流量,蔫头耷脑地站着,似乎很委屈。   “行了,人也来了,”骆知淮沉声道,“给他道歉。”   余山咬着唇,一双狐狸眼中盈满了泪,嗫嚅道:“我不是故意的,为什么要道歉?我也害怕呀。”   骆知淮要被他气笑了:“为什么?你说为什么?要是没他给你挡着现在手上破了个口子的是谁?没他你能被砸成个偏瘫,你挺能耐啊,演戏演不明白,拉人垫背倒是明白得一个顶俩,在这儿你真是屈才了!”   裴鸣整个人贴在林子晋身上,轻轻伸手环住他的胳膊,看着余山温和道:“算了骆导,余老师也不是故意的。”   余山不着痕迹地瞥了眼两人紧贴的动作,垂下眼:“再说了他昨天也打我了啊,他都没和我道歉呢。”   他话音刚落,衣领便被人拽着狠狠一拉,身子也跟着踉跄向前扑去。   裴鸣微微睁大了眼,似乎有些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   刚才还一副事不关己样子的林子晋面无表情地拎着余山的衣领,声音里没有半分感情:“你有什么资格让人家算了?”   “我......”   余山眨了眨眼,几滴眼泪流下来,落在林子晋手上:“林哥,可是他昨天打了我啊......”   “我管他昨天打没打你,我就说现在,别偷换概念,”林子晋手上的动作又加了几分力气,“你再说一个算了?信不信我掐死你?”   兴许是他的神情太认真,像是真要将人就地掐死一样,让余山身子抖了下,假惺惺的几滴眼泪也憋了回去。   骆知淮轻咳一声,出来唱了个白脸:“行了行了,别掐不掐死人的,那谁,余山啊你道个歉吧。”   余山抽噎了下,声音有些颤抖:“对,对不起。”   “对不起谁啊?”   林子晋晃了下余山:“糊弄谁呢?主谓宾定状补加上,重来。”   余山咬了咬牙,一字一句道:“我,对不起裴鸣,不应该让他挡在我前面。”   林子晋倏地松了手,余山猛地向后退了几步,险些直接坐在地上。   “你带着他先回去歇着吧,”骆知淮说,“受了挺大的惊吓,今天估计是拍不了了,也养养手。”   “嗯。”   林子晋冷漠地吐出一个字节,瞥了眼抖得和筛糠似的余山,转身欲走。可走了两步却发现裴鸣没跟上来,于是不耐烦地停住了脚步,刚想开口,就听小明星道:“对不起,余山。”   裴鸣目光恳切地看着余山,弯腰给他鞠了一躬:“昨天是我太莽撞了才和你动手,对不起,请你原谅我。”   骆知淮眯着眼叹气。   同样是流量,同样是小鲜肉,怎么裴鸣就谦逊有礼,对面那个小王八蛋就拽得二五八万似的。   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现在骆知淮觉得怎么看裴鸣怎么顺眼,甚至想抓着要求忒高的林子晋好好进行一番思想教育。   这样听话的小孩当你对象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   林子晋站在不远处等着裴鸣鞠完躬道完歉,才大步地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不再管裴鸣跟不跟得上。   两人就这么一路无话,沉默地回了酒店。   等电梯的时候,林子晋瞥了裴鸣一眼,冷声道:“你缺心眼吗?”   “啊......好像是吧,”裴鸣小心翼翼道,“他们都说我缺心眼来着,那我可能真的就是缺心眼。”   “你......”   林子晋再一次尝试到一身刺碰着棉花的无能为力:“我是在夸你吗?”   “你没有,”裴鸣老老实实说,“你在骂我。”   电梯从一楼上到了他们住的六楼,林子晋才继续道:“知道我为什么骂你吗?”   裴鸣小声地“啊”了一下:“林哥,其实我是这么想的。首先我打人就是不对,视频捏在人家手上是个把柄,传出去对你的影响也不好,所以我刚刚才和他道歉的。这下子占理的就是我们这边,他们也翻不出什么花样了。”   还挺有想法。   林子晋拿着房卡打开了门,转头瞥了他一眼,将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灰头土脸的,去洗个澡再好好说。”   裴鸣见他情绪不好,乖巧地去行李箱拿着换洗的衣服进了卫生间。   林子晋在房间里的沙发上坐下,正琢磨着如何跟这个缺心眼的小孩好好聊聊,却见他又从卫生间里探出头来。   “干什么?”他蹙眉抬头,“不洗澡磨蹭什么呢?”   裴鸣眨眨眼,脸上浮起一丝可疑的红晕。   他将裹着绷带和纱布的手举起来,有些不好意思地瞥了林子晋一眼,小声说:“林哥,我自己好像洗不了澡。”   “你洗不......等等。”   林子晋一改刚刚闲适的姿势,浑身僵硬得一批。   他咽了口唾沫,如临大敌道:“你的意思是......让我帮你洗?”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好耶,计划通OVO 第17章   “对啊,”裴鸣点了点头,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医生说不能沾水的。”   “......啧。”   林子晋叹了口气,移开目光:“这不合适吧?”   裴鸣眸色一黯,倒也没继续纠缠:“林哥说的也是,那我自己试一试能不能洗。”   说完他便转身回了卫生间,轻轻将门关上了。   随即水声便在里面响起。裴鸣没开太大的水流,那声音淅淅沥沥地一阵一阵,隔着隔音并不好的门板若有似无地传到外面来。   林子晋原本歪在沙发上玩手机,可这会儿听着那水声却越听越觉得如坐针毡。   看裴鸣那手上伤得确实严重。   可害他受伤的也不是自己啊?为什么要觉得良心过不去?   林子晋烦躁地将手机锁了屏,站起身在客房里走来走去,时不时抬头瞥一眼卫生间的门。   裴鸣进去多久了?   洗个澡要这么久吗?   如果伤口被水泡了的话......会怎么样啊?   烦死了。   林子晋捂着脸长叹一声,缓步向卫生间走去。   要怪就怪他道德感太高,实在不忍心放一个伤患孤独洗澡。   他舌尖抵着后槽牙,伸手轻轻敲了敲门,含含糊糊问:“你洗完了吗?”   话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   这水声还有一搭没一搭地响着呢,问的不是废话吗?   里面的人没说话。   林子晋被他吊着心有点慌,提高音量又问了一遍:“你洗完没啊?说句话。”   淅淅沥沥的水声戛然而止,紧接着便是一通手忙脚乱的“丁零当啷”声。   他眉头微蹙,刚想直接推门进去,裴鸣便将门打开了。   “林,林哥,”裴鸣的脸被蒸汽熏得有点红,一双眼也显得水光潋滟,腰上匆忙地围了条浴巾,“你要用卫生间吗?”   “我......不用。”   林子晋轻咳一声,移开目光:“就是,想问问你还要我帮忙吗?”   “帮什么?”   “洗澡啊。”   林子晋瞪了他一眼,语气中多了几分不耐:“要不要帮?不要我走了。”   裴鸣连忙拦住他:“别,要帮。”   他将卫生间的门打开,白茫茫的蒸汽扑面而来。林子晋将外衣脱在了外面,跟着裴鸣向卫生间中走去。   “林哥,你帮我洗个头就行,我......”   裴鸣似乎生怕他反悔,一直牢牢拽着他的手腕。   林子晋皱着眉倒吸一口凉气:“爪子拿开,怎么劲儿这么大?”   裴鸣讪讪地松开手。   他将沐浴露和洗发液从架子上取下来,放在旁边,刚要抬腿跨进浴缸里,脚下却忽地一滑。   林子晋吓了一跳,慌乱之中伸手将他向怀里一揽。   “林哥,手!”   裴鸣吃痛地闷哼一声,林子晋这才注意到他刚刚抓了裴鸣那只伤手,连忙触电一样松开,却又对着裴鸣犯了难。   他身上一件衣服没穿,腰间系着的那条浴巾也岌岌可危,让林子晋有些无从下手去扶,只能搂着裴鸣的腰让他靠着洗漱台站稳。   “你手坏了脚也坏了吗?”林子晋冷着脸说,“平地也能摔?”   他刚刚生怕裴鸣再摔一下直接弄成伤残,于是胳膊紧紧地横在裴鸣腰间,现在才觉出几分不对劲来。   手心接触的皮肤是腰间的软肉,手感很好,但隐隐能觉察出其下肌肉的纹理。   林子晋下意识地捏了捏,便听裴鸣小小地唔了一声。   就像被欺负的小奶狗一样。   林姓流氓微微挑眉,觉得有点稀奇。   他拍了拍裴鸣的脸:“小孩,还要在我怀里躺多久?洗不洗了?”   裴鸣含糊地应了下,从他怀里起身,向浴缸走去,然后慢慢解开了腰上围着的浴巾。   林子晋刚想别过脸,却意识到就算现在避开不看,一会儿帮着洗的时候也免不了要看的。   于是他深吸了一口气,堂堂正正地将目光落在了眼前人的身体上。   裴鸣属于穿衣显瘦脱衣有肉的那种身材,平时不觉得有什么,但衣服一脱,下面遮掩的肌肉便悉数暴露了出来,在浴霸的灯光下白得有些不真实。可上面却斑驳着些许深深浅浅的伤疤,看着有点心惊肉跳。   跟那些脱衣服就像搓衣板一样的小网红比起来养眼多了。   这么多年也不是没人试图来爬他的床,只不过身材一个赛一个白切鸡。   林大恶人就看着那些小男生在自己面前搔首弄姿,待他们表演完了就和完成任务一样夸两句,然后面无表情地客气将人送走,再将对方老板彻底拖进黑名单里再不合作,渐渐他“性冷淡”的谣言便在圈内声名远扬。   把艺人往别家老板床/上赶的能有什么好人?   一道清脆的水声响起,打断了林子晋的思绪,   他连忙从那好看的后背上回过神,上前几步,有些手足无措:“我......怎么帮你洗?”   裴鸣转头看他,一双狗狗眼里盛满了光:“帮我洗个头就好。”   “只是洗头吗?”   林子晋嘴欠地接了一句,接完就想给自己来一巴掌。   裴鸣很明显地愣了一下,旋即直接红了脸:“那,那林哥你还想......”   “瞎问的,不想,别当真,”   林子晋立刻面无表情地冷酷三连,将这个奇怪的话题扼杀在摇篮中。   裴鸣轻轻“哦”了一声,眼中满是遗憾。   “你遗憾什么呢?”林子晋毫不客气地将小明星的头向旁边一拨,“真这么想被我潜规则啊?”   裴鸣垂下眼,小声道:“想啊。”   可林子晋恰好打开了旁边的淋浴喷头,他那句低语的回答淹没在了水声中。   “咱俩就是个合作关系,等我过几年桥归桥路归路,各不相干知道了吗?”   林子晋在掌心挤上洗发露,慢慢搓出泡沫抹在裴鸣头发上。   “过几年啊?”裴鸣问。   “估摸着一两年吧,”林子晋说,“怎么着?这么快就不想干了?资源你还没拿到手呢,别半途而废。”   他低头,正巧能看见裴鸣的眼睫正轻轻颤着。   裴鸣的睫毛很长,衬得眼睛很漂亮,尤其是笑起来看着人的时候,像里面住着一个太阳似的。   应该有很多人喜欢他吧。   林子晋莫名其妙地想到了这个问题,自己先愣了一下。   有合约在身,估计他想找对象也挺难的,被捆在自己身边,遇见喜欢的人也不敢轻易追求。   他难得良心发现,没话找话道:“那个......你平时要是想和别人谈恋爱的话,可以告诉我。”   裴鸣闷闷地“嗯”了一声。   他拿起放在一边的喷头,试了试水温后慢慢将裴鸣头发上的泡沫冲掉:“然后协议就作废,这样可以吗?之前没考虑到这一点,是我们这边的不对。”   裴鸣没说话。   这种尴尬的沉默一直持续到林子晋将泡沫冲干净,他才轻轻开口:“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嗯?”   林子晋被他问的有些摸不着头脑:“和讨不讨厌有什么关系?你总得谈恋爱结婚吧?你才23,又不能真和我/睡一辈子啊?”   裴鸣忽然伸手,生硬地狠狠抢过喷头,自己冲起头发来。   他手劲很大,吓得林子晋往后一缩。   “神经病啊?”林子晋火气也上来了,“伺候你还不乐意了是不是?”   裴鸣红着眼眶转过头:“我就是不乐意啊!”   他咬着唇,扣在浴缸边缘的手指关节发白,轻轻地颤抖着:“你知不知道我到底想要什么?”   “我管你要什么,莫名其妙。”   林子晋突然挨了数落,说着便要径直离开卫生间,却听裴鸣在身后哽咽道:“你从来就没在意过我的感受。”   没在意过他的感受?   暂且不说裴鸣是他的谁他就要在意裴鸣的感受,但就说如果他真不在意裴鸣的感受,比现在难听一百倍的话都能说得出来。   “你来剧组不告诉我,去拍杂志不告诉我,”裴鸣啜泣着低声说,“我都是从别人那儿知道的,但是没有一次是你亲口告诉我的。你什么都不和我说,什么都骗我,天天都在赶我走,你是不是真的很讨厌我?”   他抬起一双哭红的眼睛看向林子晋:“你不是想知道我为什么和余山打架吗?就是因为他说你不在乎我的想法,所以我很生气,很难过。”   林子晋看着他的眼睛。   这双平日里或戏谑或带着笑意的桃花眼中没有半分波澜,十分平静,就像两人现在说的话题和他没关系一样。   裴鸣看着那双不带一丝感情的眸子,心脏抽痛了一下。   林子晋看了他半晌后,轻声说:“但是裴鸣,你要搞清楚。”   “我们是签了协议的假情侣,顶多是个合作关系,朋友都算不上。所以你没资格管我去哪干什么,我没义务向你汇报我的行程。同理,我也不会干涉你的任何选择和想法。”   “我说这些,你能懂吗?我们从这段关系开始的时候是陌生人,关系结束时最好也是陌生人,我......不想和你有超越协议的交集。”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QAQ 第18章   这话实在有点绝情,但林子晋思来想去还是说了出来。   他和很多人的友谊都是逢场作戏,到如今圈内真正可以称得上“朋友”的也就骆知淮,温故和沈岁三人。   对他这种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因为身体器官罢工而死掉的人来说,过多的社交和人际关系实在没什么必要。   至于裴鸣......   工具人而已。   若说特别,那就是特别乖巧的工具人。至于其他交集,完全没有必要。   裴鸣没说话,只怔怔地看着他,眼角有一个向下的弧度,显得很可怜。   林子晋淡淡丢下一句“走了”,转身离开了卫生间。   他站在客房中深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五脏六腑上似乎沉甸甸地压了什么东西,难受得要命。   可他说的明明是事实,看对方的反应却似乎是自己理亏一样。   果然和裴鸣沾上边的就没一件好事。   林子晋从桌上拿起一包烟,打开阳台的门出去点了一根。   他其实好久没抽烟了,自从身体发出警报开始便差不多戒了,但现在他心里烦得要命,只能靠吸烟麻痹一下不知为何抽动地痛着的心脏。   这都什么破事啊。   搞得像他对不起裴鸣一样。   林子晋两手撑着阳台的栏杆,微微低下头。   这会儿外面的天已经黑了,街上阑珊的灯火亮起,他眯着眼看向远方,鼻腔里呼吸着夹杂了烟草味的冷空气,忽然有一种从内而外氤氲开的孤独感,像被整个世界抛弃了一样。   不如就这么跳下去舒服呢,他没来由地想。   不用再担心什么时候会心悸头疼猝死当场,也不用考虑这么多破事,一死了之。   毕竟人孤独地来到世界上,最后就要孤独地走。早走晚走都是走,没一个逃得掉。   林子晋就这么陷入了一种有些魔怔的状态,直勾勾地看着楼下的人行道,手里拿着的烟静静地越烧越短。   橙红色的火苗一寸寸吞噬着香烟的身体,在暮色中小小一点光亮,像泥沼里挣扎活着的野花。   他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前微倾,胸口硌在栏杆上,压得他有些呼吸困难。   林子晋闷咳了几声,刚要将那支没吸几口的烟碾灭,腰上却忽地传来一股大力。   他被拉着向后踉跄几步,撞在一个有些僵硬的胸膛上。   林子晋连忙回头,看见裴鸣惨白的脸和依旧通红的眼眶。   他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洗完了?”   “你刚刚要干什么?”裴鸣拽着他的胳膊不放,一双黯淡的眸子定定地看着他。   “我......来阳台上抽根烟,没想干什么。”   林子晋试了试将胳膊抽出来,可那手却和铁钳一样箍得他动弹不能。   他叹了口气,放软语气:“别这么抓着我,疼。”   一个“疼”字似乎将裴鸣从那种魔怔的状态中撕了出来,他骤然一惊,额上隐隐覆了一层薄汗,便要将林子晋的袖子挽起来:“我看看。”   “没那么矫情。”   林子晋将胳膊抽走,打量了下裴鸣的穿着。   这小孩估计是刚洗完,披着件浴袍就出来了。   “不好好穿衣服吗?”他说,“小心冻感冒了骆知淮骂你。”   裴鸣抬眸看了他一眼,低声道:“不是说谁也不管谁吗?我穿什么样子出来你也不要管我,我冻死了你也别管。”   林子晋挑眉,险些被他气笑了:“行,我不管,你爱怎么样怎么样。”   说着他便要回屋,却有被人在身后拽住了手腕。   “林哥,我错了,我刚刚在说气话,”裴鸣说,“我不应该和你发脾气。”   他的声音很软,带着点委屈的意味,尾音拖得有些长。   林子晋不知道他是在道歉还是在撒娇。   可偏生他就吃这套。   但他还是扳着脸,硬邦邦道:“放手。”   裴鸣却仍攥着他的手腕:“你没说你原谅我了。”   “咱能进去说吗?”林子晋轻叹,“我冷得慌。”   裴鸣垂下眼看着他单薄衬衣下瘦削的身形,微微敛了其中的欲念,晃了晃他的胳膊:“林哥,我想和你谈谈。”   “小朋友,我们真就非得在阳台上谈人生谈理想吗?”   林子晋虽然平时愿意露脚踝露脖子暗着骚一下,却实在畏寒得厉害,现在他手脚冰凉,只想骂十分钟前没穿外衣出来的自己。   裴鸣闷闷地“哦”了一下,牵着他的手腕推开阳台门,带他回了屋内。   林子晋瞥了眼他的手:“撒手,不会独立行走吗?”   “松了你就不会和我说话了,”裴鸣脸上多了几分倔强,“我不松。”   林子晋蹙着眉和他对着看了半天,最终还是败下阵来,往旁边的沙发上一坐:“服了你,说吧,谈什么?刚刚我说的不清楚吗?”   裴鸣跟着在他旁边坐了下来,顺手将他冰凉的手捂进了怀里:“林哥,刚刚我自己想了想,觉得可能是我管太多让你不舒服了。”   林子晋将手抽了回来:“所以呢?”   裴鸣小心翼翼地瞥了他一眼:“林哥,我之前说过你是我的偶像,你还记得吗?”   “记得,”林子晋说,“所以呢?”   “我本来以为签了这个协议后我们会成为很好的朋友,但林哥你不是这么想的,”裴鸣的眼睫颤了下,又小心地瞥了他一眼,“林哥是......连朋友也不想和我做吗?”   那种熟悉的感觉又回来了。   林子晋拧着眉,觉得自己不是在和裴鸣谈话,而是闯了祸的金毛或哈士奇小心地贴了过来疯狂地摇着尾巴求和,生怕主人一怒之下把自己丢门外去。   “也不完全是,”面对着这样的眼睛,林子晋刚刚在卫生间里拾掇好的铁石心肠渐渐溃不成军,“就是觉得......没必要。”   “为什么没必要?”   裴鸣微微提高了声音:“就算我们不是朋友,好歹也是室友啊。做室友,难道连要去哪也不和对方说一声吗?”   林子晋睁大眼睛:“你居然还在为这个生气吗?”   “不只是为这个生气。”   裴鸣挪了挪身子,和他靠得更近:“其实就是想说,林哥你要是有什么不高兴不开心,或者要去哪里要做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   “和你说啊?”   林子晋看着他,忽然笑了下:“和你说干什么?我不能和别人说吗?”   裴鸣愣了下,旋即咬着唇低头,声音里满是哀怨:“你和别人说,也不是不行。但毕竟我现在是和你最亲密的人啊......连你去哪了都是从别人那儿听说的,多伤人啊。”   兴许是他声音里的委屈太多,莫名在林子晋心中那个名为“恻隐”的地方蹭了下,激起一阵酥麻的涟漪。   他抑制住伸手摸小流量头的冲动,舔了舔唇,叹气道:“你别......哎,算了。”   似乎听出他声音中的无奈,裴鸣抬起头,方才黯淡的眸子里慢慢多了光亮。   “我就是还没习惯,也没想过要建立新友谊什么的,不是针对你,”林子晋说,“劝你少动这些歪心思,有空提升下演技更有价。”   “可是我想,”裴鸣说,“好不好啊林哥?”   “……随便你,爱怎么样怎么样吧,”林子晋冷笑,“我不会改变我的态度,你愿意做无用功就继续,我不拦着。”   “那林哥,”裴鸣小心翼翼问道,“你讨厌我吗?”   “不讨厌。”   裴鸣的表情肉眼可见地明朗起来,笑出一口小白牙:“真的吗?”   林子晋瞥了他一眼:“不讨厌不等于喜欢。我不讨厌你也不喜欢你,永远不可能喜欢你,明白吗?”   裴鸣眨眨眼,笑容堪称一个阳光灿烂:“没事啊,不讨厌我就行。”   至于喜欢么......自古以来还从没人能笃定地控制自己的情绪。   “你......”   林子晋从沙发缝里摸出自己的手机,转头便看见小明星和一只欢脱的狗子似的从沙发上弹了起来,不由得眯起眼:“你刚刚不会在演我吧?”   裴鸣摇头,一双狗狗眼里满是无辜:“我演戏?林哥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演技有多烂,再怎么演能骗得过你吗?”   林子晋转念一想也有道理,看着他往下滴水的头发觉得不顺眼,起身去拿了吹风来:“滚过来坐着。”   裴鸣乖巧地应了一声,坐到他身前。   林子晋调了下风力大小,随手拨弄着裴鸣柔顺的头发,随口问道:“手刚刚没沾水吧?”   “没沾,”裴鸣说,“我争取快点好起来,不然骆导会骂我的。”   林子晋想起骆知淮气急败坏的样子,眼中浮起一丝笑意。   他顺手将裴鸣靠近脖颈地方的头发撩了起来,方便将发根处的地方吹干,却摸到了一处有些不同寻常的凸起。   这是......   林子晋带着点好奇垂眸看去,却在指腹摸过的地方发现了一道伤疤。   伤疤似乎年岁已久,但样貌狰狞,所在的位置相当凶险。   裴鸣恰到好处地开口:“林哥,你再这么对着一个地方吹我就秃了。”   林子晋回过神来,说了句“抱歉”后继续吹着头发。   可刚刚看见的那道暗红色伤疤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   看着那伤处的走势,倒像是很久以前有人用刀或者其他什么尖锐的利器......狠狠地砍在裴鸣脖颈上似的。   他想起刚刚在卫生间里看见裴鸣脱衣服后身上过多的疤痕,心里不轻不重地拧了个小疙瘩。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我这么爱你怎么可能演你嘛对不对OVO 第19章   第二天骆知淮给裴鸣放了一天假,让他好好养养手上的伤。   裴鸣也没只待在酒店的客房里,抱着剧本便去了拍摄现场。   骆知淮瞥了他一眼,往旁边挪了挪,让场务搬来把椅子:“还挺好学的,坐。”   裴鸣腼腆地笑了下:“没事我不用坐,我站着就行。”   骆知淮“啧”了一声:“让你坐就坐,哪那么多废话?”   裴鸣于是依言在他身边坐下,但巧妙地保持了安全距离,以免过一会儿骆导生气自己被殃及池鱼。   今天拍的是男主和女主相遇的片段,男二和女二的戏份不算很多,所以在旁边候着。   林子晋换了一身黑西装,道具组给他配了副金丝框的平光眼镜,整个人当得上“衣冠禽兽”和“斯文败类”两个形容词。   他一贯都不会好好穿衣服,嫌把衣领扣到下巴的地方土得掉渣,总是松松垮垮地露出下面好看的锁骨。   但他今天却依着剧本的要求将扣子扣到了最上面那个,整个人看上去有些低气压,眉宇间阴沉沉地压着不快。   骆知淮用台本敲了敲椅子的扶手,拿着扩音器喊了句“开始”。   听见这两个字后,林子晋整个人的情绪和状态立刻变了,唇边浮起一丝恰到好处的笑意,靠在布景的柜子上拦住了女主的去路。   “想合作就拿出点诚意,”他放低声音,咬字却很清楚,“你连午饭都不愿意陪我吃,这算什么诚意?”   这个剧的男主叫戚年,是女主林梓瑄的前男友,也是现合作对象。   饰演林梓瑄的乔若凡面上浮起一丝怒意:“戚年,你少得寸进尺。”   戚年无所谓地耸了耸肩,唇边的笑容多了几分痞气:“哪里得寸进尺了?就算是老同学叙旧呢,也不愿意和我去吗?”   林梓瑄抿了抿唇,忽地扬手直接一巴掌向戚年的脸上招呼去,快准且狠,一点也不拖泥带水。   清脆的巴掌声骤然在片场中响起,看得裴鸣眼角一跳。   戚年愣了一下,收起了游刃有余的表情,微微蹙眉,有点尴尬地看了看周围:“......你干什么?”   “我觉得我的表达已经很明确了。”   林梓瑄微微抬起下巴,毫不掩饰眼中的轻蔑:“人渣。”   她说完后踩着高跟鞋从戚年身边擦身而过,似乎还不过瘾似的又退回来几步,用鞋跟狠狠地在戚年脚面上碾了碾。   戚年的五官疼得有些扭曲,却仍目不转睛地看着女孩离去的背影,过了片刻后才慢慢将架在鼻梁上的眼镜摘下,挂在胸前的口袋里,原本玩世不恭的眸中划过一丝狠戾。   “过,休息一会儿继续下一条。”   骆知淮的声音突兀地在片场中响起,守在旁边的工作人员这才重新活动起来,连忙去招呼两位主演。   乔若凡龇牙咧嘴地往旁边的椅子上一坐,将两只高跟鞋从脚上甩了下来。   她其实有脚趾外翻的老毛病,平时就算走红毯也不常穿高跟鞋了,但今天为了剧情需要不得不牺牲下自己,这会儿抱着腿缩在椅子上,险些疼得掉眼泪。   林子晋将束缚他许久的衣扣解开了三颗,长出了一口气,靠在旁边的柜子上翻剧本。   他没翻两页,眼前便晃过来一个黑影。   “林哥,疼不疼?”   林子晋抬头,看见裴鸣站在自己面前,手有些尴尬地悬在半空,似乎在纠结要不要摸他的脸。   “不疼啊,”他笑了下,将裴鸣的手按了下去,“她又没用多大的力气。”   裴鸣拧着眉看他:“可是再怎么说也不能真打吧?”   “第一天我们说过这个问题,讨论过真打还是做假动作,但是我觉得假动作出不来那个感觉,所以最后还是让她痛快点给我一巴掌得了。”   林子晋说到这儿有点口渴,下意识问道:“有水吗?”   裴鸣将自己拿在手里的保温杯递给他:“有。”   林子晋拧开瓶盖,忽地想到了什么又问他:“......你喝过吗?”   “我好像喝过。”   裴鸣面上多了几分尴尬:“林哥,我去给你找水。”   “算了,怪麻烦的。”   林子晋将上面那层盖子拧开,将瓶口悬在唇上,就这么将就着喝了几口。   一缕细小的水流从他唇角漏了出来,顺着脖颈一直向下,最后消失于白衬衫的领口处。   裴鸣的目光顺着那道水流自上而下,觉得嗓子也有些干。   他舔了舔唇,接过林子晋递过来的水杯,伸手在他唇角抹过。   林子晋被他摸了个猝不及防,有些警惕地抬头看向他:“......干什么?”   “这儿有水,”裴鸣温和地笑了下,“帮你擦擦。”   他的指尖恋恋不舍地离开那片皮肤,却被人半路扣住了手腕。   “忘了问你,手还疼吗?”   “不疼了,本来也没多疼。”   林子晋抬眸瞪了他一眼:“还不疼?上药的时候谁哆嗦得和筛糠一样?”   裴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嘿嘿,那是上药嘛。”   ......嘿嘿个头。   蠢死了。   林子晋刚要阴阳他两句,女主角却一瘸一拐地凑了过来。   “你们感情这不是挺好的吗?”乔若凡说,“以后别吵架了啊。”   “我没和他吵架。”   林子晋瞥了一眼她脚上的拖鞋:“姑奶奶您回去坐着行不行啊?”   “我不。”   乔若凡蹦了两下站在裴鸣身边:“小裴,要是以后姓林的欺负你,你就来告诉姐,姐帮你出头。”   裴鸣还没说话,林子晋先不乐意了:“你到底是谁朋友啊?怎么还胳膊肘往外拐?”   裴鸣摸了摸鼻子,展颜一笑:“林哥对我可好了,他不欺负我。”   “你管我帮谁,臭脾气收着点,”乔若凡对他做了个鬼脸,“一看就是你经常欺负人。”   林子晋懒得和她多说,准备把裴鸣从这个是非之地牵走。   裴鸣刚顺从地跟着他走了两步,便察觉到了一道带着妒意的目光。   那目光如有实质地从侧面斜着钉在了他身上,似乎愤恨地要将他整个人烧出洞一样。   裴鸣不动声色地侧过头,便看见余山披着貂皮大衣站在不远处,目光流连在林子晋扣住自己的手上。   他敛了带着傻气的笑容,眸色微沉,唇角勾起一个挑衅的弧度,忽地伸手揽住了林子晋的腰。   林子晋正和乔若凡说话,被人这么猝不及防地一搂,向裴鸣踉跄了几步,莫名其妙地抬头:“你又发什么疯?”   乔若凡在他身后敲了他的肩:“怎么说话呢你?”   “没什么,”裴鸣低下头,用只有两人能听得见的声音说,“有人看着呢。”   哦,做戏。   小流量还挺敬业。   林子晋勉强接受了这个解释,但心里又莫名有点不爽,于是演变成言语上的找茬:“那怎么不是我搂着你?”   裴鸣的唇在他耳畔擦过,声音贴着响起:“顺手就搂了嘛,要不林哥你来?”   他平日说话的语调愿意向上扬,就更能让人觉得他其实还是个小孩子。   可刚刚这句话却很低沉,低得让林子晋疑心与自己的胸腔有了共鸣,不然为什么他某个不知名的地方忽地酥麻了一下,紧接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便从耳畔缓缓蔓延到了全身。   他试着挣扎了下,却发现那只箍在自己腰间的手相当紧,跟铁钳一样牢牢地制着他,压根没想过放手。   这小兔子崽子怎么力气这么大?   林子晋有种挫败感,也不再反抗,老老实实地被人搂着向休息的地方走去。   待周围的人少了些,裴鸣才轻轻松开手。   林子晋揉了揉腰间:“你下次能不能轻点?”   裴鸣“嗯”了一声坐在他身边,脸上明明白白地写着“我不高兴”四个字。   林子晋看着他这幅受了委屈的模样,好奇问道:“怎么了?”   “没什么。”   没什么就是肯定有什么。   林子晋耐心有限,耐着性子道:“说,怎么了。”   裴鸣抬头,一双温润的眼睛看着他,半晌后才道:“刚刚余山在看你,好像要来和你说话。我不想让他和你说话,所以我才搂着你,你不要生气。”   就这么大点的事?   “这有什么的?”林子晋有些哭笑不得,“再说余山和我说话怎么了?你还吃醋啊?”   裴鸣低下头:“我不能吃醋吗?”   “协议婚约而已,我昨天已经说了,你玩你的我不干涉,没必要为了我和守活寡似的。”   林子晋觉得小孩单纯得可爱,签了个协议就和小狗护食似的,没忍住手欠捏了捏他的脸。   裴鸣依旧低着头,声音软了下来,撒娇似的:“可是我不喜欢他,他不是好人,所以我也不想让他和你说话。”   “但我们是一个剧组的,免不了要交流,他还是资方塞进来的,骆知淮也没本事把他辞了,”林子晋在椅子上伸了个懒腰,不情不愿地将放飞自我的衣扣一个个系了回去,“别想不用想的,该演戏就陪我演,没到你演的时候别加戏,瞎学人家吃什么醋。”   裴鸣闷闷地应了一声。   林子晋又没走心地宽慰了他几句,歇了几分钟后起身回去准备拍下一条。   待他离开,裴鸣才抬起头,目光粘在那挺拔的后背上良久,复又低下头。   他从口袋摸出手机,思索片刻后点开了一个对话框,敲了一行字:   “帮我查一下余山背后的金主是谁,给了剧组多少钱,想办法把他撤掉,我会补上所有的资金缺口。”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小裴被刀的一天呐 第20章   余山因为不明原因退组的消息第二天被传开了,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说是这小鲜肉得罪了圈里哪个大老板,大老板生气了,要雪藏他。   今天一早趁着天还没亮,他就带着那浮夸的助理团灰溜溜走了,这才算堪堪保住了几分颜面。   骆知淮和林子晋提起的时候还很疑惑:“你说那小王八犊子得罪谁了,昨天资方大半夜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不投资了。我正犯愁这个资金怎么办,另一通电话就打进来了,你猜怎么着?”   林子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看着和女二演员言笑晏晏的裴鸣。   演女二的小姑娘叫程欣晴,今年刚从电影学院毕业,说起来算他的师妹,是骆知淮去年校招的时候亲自去挑的人,估计以后就是骆导的御用班底了。   小姑娘一双杏眼漂亮得像盛了山光水色,笑起来脸上还有一双酒窝。   挺甜的。   和裴鸣......挺配的。   郎才女貌,二十出头,正是大好青春,跟他这种半只脚踏进暮年的人不一样。   和自己协议结婚,这些小姑娘都只能看着不能谈,可憋坏了吧?   活该。   林子晋心里有些不爽地阴阳怪气了几句,被骆知淮狠狠拍了胳膊。   “我说话你听没听?”   “听着呢,”林子晋敷衍道,“然后谁给你打电话了?”   “鸿程集团董事长。”   骆知淮眯起眼,声音中多了几分疑惑:“鸿程从来没投资过娱乐行业,但是昨晚莫名其妙说要补上资金缺口,条件就是让我把余山给踢了。你说......余山到底和鸿程什么过节啊?”   林子晋的手指轻轻敲着椅子的扶手,目光依旧在裴鸣和程欣晴身上流连:“那谁知道?我们三好公民真不掺和违法乱纪的事,骆导您就别暗示了。”   骆知淮瞪了他一眼,打开放在一边的扩音器:“好了好了别聊了,准备开始下一条。”   余山滚蛋之后剧组一阵手忙脚乱,来不及在茫茫人海中再扒拉出一个男二。本来骆知淮想让沈岁别演反派来演男二,但沈岁死活不干,非说这个男绿茶的角色自己喜欢。   没办法,这个男二的重担就落在了裴鸣身上。但还只是试用,如果不行就立刻滚回去演没几句台词的男配。   程欣晴掩着唇,伸手锤了裴鸣的肩膀一下。裴鸣没躲,任由她锤下来,面上的笑意不减。   林子晋“嘁”了一声,低头捻着剧本的页角。   没见他跟自己这么笑过。   也不知道谁才是真正给他递资源的老板。   算了,关我屁事。   林子晋用一句“关我屁事”将情绪处理好,正逢沈岁化完妆过来,便顺势和他聊了起来。   化妆师过来给程欣晴的发髻拆散了重新盘,裴鸣微微转了下头,精确地在人群中找到了那个人。   但紧接着便看见了林子晋身边坐着的沈岁,眼中的期待瞬间沉了下去。   沈岁不知道说了什么事,林子晋笑得整个人伏在他身上,根本坐不直,连一向在所有人面前很矜持的骆知淮也被逗得控制不住嘴角翘起的弧度。   他抿了抿唇,看了眼还没就位的群演和场景,抬腿便走向林子晋坐着的地方。   沈岁拍了拍林子晋的背,他这才抬起头来,看着裴鸣愣了一下。   裴鸣垂下眼:“林哥。”   “怎么了?”林子晋说,“不是准备拍你的戏份了吗?”   “我......有点紧张。”   林子晋还没说话,骆知淮便道:“紧张什么?该怎么演怎么演,前两天不是演得挺好吗?”   “可我......”   “安啦,别担心,”沈岁说,“大家都是从这个阶段过来的,哥,你咖啡喝完了没?”   “没喝完,干什么?”   “你说说你,睡眠不足还喝咖啡。”   沈岁径直从他手里把咖啡拿了过来,晃了晃:“归我了。”   裴鸣瞳孔微缩,看着沈岁一点也不避嫌地直接喝了林子晋喝过的咖啡。   他想起昨天林子晋喝自己水时将水杯悬在唇上好远的一段距离,垂在身侧的手轻轻攥成了拳。   “啧,真甜,”沈岁咂了咂嘴,毫不掩饰语气中的熟稔,“又是焦糖玛奇朵?”   林子晋打了个哈欠:“对啊,之前你不也喜欢焦糖玛奇朵?换口味了?”   沈岁做了个投篮的动作,将手中的咖啡杯向远处的垃圾桶一扔:“是的,现在喜欢喝冰美式。”   “那你以后少抢我咖啡,”林子晋一双眼弯了弯,“大冬天喝冰美式,也不怕闹胃病。”   裴鸣听着两人有一搭没一搭的互怼,从其中觉察了旁人难以插足的熟稔。   如果换成自己呢?   他和自己从来没这么亲密过,更何况谈论喜欢喝什么这种事。   凭什么是沈岁,不是裴鸣?   凭什么就是有人命好提前出现在别人身边,轻而易举地占据了最重要的位置?   “小裴,你不舒服吗?”骆知淮忽然道,“不舒服就说,别硬撑着。”   裴鸣倏地从那满心妒火中回过神来,扯着唇角笑了下:“没,就是站得久了,有点累。”   “嗐。”   骆知淮向场务招呼了一声,让人给他端来杯热水暖暖手:“坚持一下,马上开始拍了。”   裴鸣应了一声,深深地看了林子晋一眼,扭头便回了场中。   “《撞南墙》第二十三场,第三条!”   男二号陈浩宇不同于男配,他身世好颜值高,人缘也好,因为某次招标会上注意到了女主,于是展开了追求。后来发现追求无果洒脱放手,又几次巧合地与女二黎佩相遇,两人误打误撞地闹了几次乌龙后两情相悦,最后走到了一起。   裴鸣饰演的陈浩宇和程欣晴饰演的黎佩站在公司的落地玻璃前。   他沉默着递给黎佩一杯橙汁:“刚才谢谢了。”   “没事,”黎佩接过橙汁,俏皮地眨了眨眼,“你真喜欢我们老板啊?那你竞争对手很强哦。”   陈浩宇牵着唇角苦笑了一下,却仍很有风度道:“那能怎么办呢?但是我差不多要放弃了。”   黎佩似乎有些惊讶:“放弃吗?这好像不是你的风格啊。”   “停。”   骆知淮拿着剧本起身,向场中走去。   裴鸣蹙了下眉,有些惴惴不安地向他看去。   前两天因为他能和男配共情,所以剧情走得很顺利,基本没怎么NG就过了。   但是今天不一样。   更何况下面坐着个林子晋。   他几乎能感觉得到从开始林子晋的目光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他也想好好表现争取一遍过,但实在紧张得厉害,结果第一条就卡住了。   骆知淮给两个人说戏:“裴鸣你现在不是苦情男配,已经是男二了,你回去看男二的剧本了吗?”   裴鸣点了点头。   “我觉得你不是不行,你悟性还是很高的,但是就缺那么一点东西,”骆知淮说,“既然你看完男二的故事,你应该知道他很洒脱,这段虽然是内心对失恋的剖白,但他其实已经准备放下了,所以肢体动作和声音要轻松些,不要绷着。”   裴鸣低头:“我也觉得我情绪不对。”   骆知淮又说了程欣晴两句,让他们不要紧张,放下包袱演,又喊了场记开始下一条。   但效果依旧不是很好。   虽然较比第一次好了些,可裴鸣的状态依旧肉眼可见地僵直着,看上去整个人就很紧张。   连续NG了五次后,骆知淮的耐心告罄,让全员休息调整五分钟。   裴鸣耷拉着脑袋蹲在玻璃窗边,抱着剧本,心里有些慌。   他没想到骆知淮会让他演男二,而男二这个角色的心理状态和他本人的差了十万八千里。   怎么办?   他深呼吸了几下,试图调整自己的心态,可却能清楚地听见心脏和打鼓一样在胸腔里蹦跳地横冲直撞。   轻轻的脚步声在面前响起,裴鸣抬起头,看见林子晋正垂眸看着自己。   “骆知淮让我来和你聊聊,”林子晋说,“站起来,蹲着像什么样子?”   裴鸣依言站了起来,却不太敢看他。   林子晋靠在旁边的墙上:“你面前站着的是个以后要追的姑娘,不是哥斯拉,不要紧张。”   裴鸣抿了抿唇,点点头。   “别光点头,”林子晋说,“演一遍。”   裴鸣将自己刚刚那段台词重新说了下,林子晋却还是摇头。   “这个人物的心态和之前那个不一样,他对感情很洒脱。就算女主角拒绝他了,他也不会因此颓废或者嫉妒,只会尊重祝福。”   裴鸣动了动唇:“可是......”   他的声音很小,被远处人说话的声音盖住了。   林子晋的手指蜷起抵在下巴上,思考着怎么才能给小流量的思维说顺了:“你可以代入你自己思考一下。你喜欢的人明天结婚,你知道自己一点机会也没有了,但你又不能在婚礼上把新郎揍一顿抢婚对不对?所以你只能放弃,然后祝福她以后过得幸福快乐,这样说你能理解吗?”   裴鸣抬眸看了他一眼。   林子晋冷不防撞入那双眼睛里,愣了一下:“......看我干什么?”   裴鸣就这样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唇角勾起一个有些无力的笑,轻声道:“谢谢林哥,我再想想吧。”   林子晋没再说话,陪在他身边等他自己想明白。   裴鸣攥紧了手中的剧本,心脏有些抽动地疼。   他永远无法如林子晋所说地将自己代入这个角色。   如果是自己喜欢的人要去喜欢别人,要去和别人结婚,光是想想就会让他发疯。   只是......   裴鸣轻轻瞥了眼林子晋,藏起自己眼中升腾起的欲望和阴鸷。   只是你不知道,我也不会让你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林哥醋,小裴更醋   只不过林哥不知道自己在醋   小裴醋得明明白白 第21章   也不知是量变引发质变,还是林子晋那番开导起了作用,等裴鸣再次回到拍摄场地又试了两三次后这条总算是过了。   骆知淮却并不轻松,将林子晋拉去一边悄悄说:“今晚回去你帮着给他说说戏。”   林子晋想起上次两人单独对戏发生的事,蹙眉:“我不想说。”   “你是他男朋友,就说说戏呗,”骆知淮也是一脸莫名其妙,“辅导辅导男朋友怎么了?”   “他自己演技不行来着,不知道天天都在琢磨什么,”林子晋今天火气有点大,“不适合就是不适合,跟谁给他讲有什么关系。”   骆知淮有些莫名其妙:“我是看小裴还有点救才让你帮帮忙,不帮就不帮你和我发什么脾气?”   “我没......算了。”   林子晋叹了口气。   他说不准是为什么今天情绪不高,总觉得胸口莫名拱着一团火,烧得人根本没办法心平气和,左右都得找点事和别人吵一架才顺心。   两人正站在化妆间里聊天,门没关好,外面忽然响起工作人员的声音:“小裴老师?小裴老师是要进去吗?”   林子晋心里“咯噔”一下,漏跳了半拍。   虽然他一向不看好裴鸣,这点两人都心知肚明得很,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在本人面前表达这份不喜欢。   还是用这么难听的话。   “没事,我就路过,不进去。”   裴鸣的声音温温和和地在门外响起,没听出其中有什么情绪的变化。   他甚至还和那个工作人员聊了几句,声音渐行渐远。   骆知淮幸灾乐祸地拍了拍他的肩:“傻了吧?翻车了吧?让你瞎说话。”   “我又不知道他在门外。”   这要是放在之前,林子晋肯定一点都不care。因为裴鸣演技确实菜,菜就要有被别人说的觉悟。要是菜还不让人家说,那有没有王法和天理了?   但现在林子晋却说不出来。   原本裴鸣在他心里就是个人傻脾气好的小孩儿,除了演戏这项业务能力以外没什么不好的地方,更何况他这么多天还受了人家的照顾。   厚脸皮如林子晋,也是不忍心将这些话当面说出口的。   可刚才的他却向被什么蛊惑了一样,心情差到极点,鬼使神差地想到什么就直接说了。   可谁又能想到背后说人家坏话,当事人恰巧就在门外静静地站着啊?   林子晋烦躁地从口袋里摸出烟,却被骆知淮拿走了。   “不好意思,我们片场禁烟。”   “之前我就说,你这德行早晚来个人治你,”骆知淮站在化妆台边,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看,报应这不就来了吗?”   “他不会在意吧......”   林子晋依旧嘴硬,但有点心虚地摸了摸鼻子:“菜还不让人说......”   骆知淮冷哼一声,先从化妆间出去了。   林子晋调整好心态跟在他身后离开化妆间,却在回酒店的路上磨蹭了挺久。   等到站在客房门前时,他才察觉到自己有多忐忑。   虽然两个人是不走心的协议情侣,甚至连朋友都算不上,但这也不是自己随便伤害别人的理由。   更何况裴鸣那小孩......不坏。   林子晋抵着房门叹了口气,伸手将门刷开。   卫生间里响着断断续续的水声,林子晋莫名松了口气,将外套脱了下来挂好。   似乎是听见了外面的声音,水声戛然而止,卫生间的门被裴鸣推开。   林子晋的目光顿了下,装着若无其事的样子转到别处。   裴鸣就这么站在卫生间门口静静地看了他半晌,也不说话,只回身又进去取了条毛巾将脸上的水珠擦干净。   屋子里静得有些尴尬,也让林子晋有些不习惯。   往日都是裴鸣挑起各种话头,他习惯性地回复,就这么一问一答才能聊得起来。   但今天没有。   裴鸣洗完脸出来,又去行李箱里翻找东西。   林子晋心里像被猫抓一样,那股细细密密的烦躁又找上门来了。   不是都听见了吗?   为什么不说话?   哪怕找理由和他吵一架都行,但怎么就一句话不说呢?   这让他怎么开口啊?   林子晋低头翻手机,眼角余光却在瞄着裴鸣,看见他从行李箱里拿出一个手提袋。   手提袋款式很好看,样式简约,但材质应该不错,里面鼓鼓囊囊地不知装着什么东西,袋口被人用丝带打了个结。   像是要送谁的礼物。   送谁?   林子晋忽然发觉自己不知什么时候开始变得多疑,脑子里想的东西越来越多,甚至能串成一整个离谱的故事。   他深吸一口气,率先打破屋内的沉默:“你一会儿拿剧本来,我和你对对戏。”   裴鸣翻东西的声音蓦地停了。   他蹲在行李箱前半晌才开口:“不了吧。”   “骆知淮让我帮你找下感觉,”林子晋的语速有些急促,似乎想撇清自己和这件事的关系,极力声明并非自己主动要帮忙的,“明天你的戏份也很......”   “林哥。”   裴鸣缓缓站了起来,走到他面前,垂下眼看着他:“我们不用装着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吧?”   “我......”   “既然我知道你说了,你知道我听见了,有必要再装吗?”   他没像平日一样委屈或撒娇,声音冷冷的:“你累吧?看着我烦吧?对不起啊,这么长时间给你添堵了。明天我就去和楼下的说开两间房,这样你满意了吧?”   “你听我说,我今天是......”   林子晋忽然意识到现在解释也没用。   毕竟话确实是他说的,人也是他伤的,再怎么解释都和狡辩一样没用。   是自己理亏。   “小裴,今天是我的问题,”他叹了口气,“晚上请你吃饭好不好?”   “不了,我有事。”   裴鸣轻轻吐出这句话,瞥了他一眼后去门边取了外衣。   林子晋没想到自己会被拒绝。   毕竟之前两人一起住的时候裴鸣没少提起想出去吃,但林子晋每次都以敷衍结尾,压根没真想和他出去。   他下意识地喊住裴鸣:“你干什么去?”   “和别人吃饭,”裴鸣穿好鞋,头也没回,“林哥你早点休息吧,不用装模作样地关心我了。”   “你和别人......”   客房门在他面前“砰”地一声关上,淹没了林子晋的话。   他被这门关得愣了一下,紧接着一阵无名火便席卷而来,烧得他几乎没了理智,很想就这么冲上去揪着裴鸣的衣领说你这什么态度啊爱回来不回来谁在乎。   但他忍住了。   这事不占理的是他,两个人的关系已经糟成这样了,如果再冲动就彻底没有谈和的可能了。   可林子晋咽不下去这口气。   他也不知道自己在和自己闹什么,只觉得心口一阵绞痛,紧接着便闷咳了几声。   和别人去吃饭了就吃饭了,跟他有什么关系?还不用花心思应付裴鸣说话。   应该高兴还来不及才对。   或许是被人顺着毛摸惯了,别人猛地反抗,才让他心里不痛快。   又难受又烦躁。   一股热流蓦地从鼻中流出来,林子晋愣了一下,伸手摸了摸口鼻处,却摸到了一手刺目的鲜红。   这是......怎么了?   他怔怔地站在原地,有些迷茫,等血滴在衣服上才猛地醒过神来,连忙去卫生间处理血迹。   可这鼻血却来势汹汹,他费了好大力气才堪堪止住,却觉得有些头晕目眩,靠在沙发上,抬手都没力气。   酒店的客房一水儿的白色,刺目得和医院急诊室一样,就差消毒水的味道了。   林子晋浑身冷得要命,浆糊一样的脑袋却忽然想起之前和裴鸣在家里的时候,对方总会自然而然地拽过他的手在怀里焐着,直到被焐得暖乎乎为止。   裴鸣。   如果裴鸣在的话,这屋里还能多点人气儿。   屋里静得让人心慌,林子晋毫不怀疑如果自己今天死在这儿了,根本就不会有人发现。   他浑身冰冷,跟躺在冰窖里似的,又咳了几声,刚刚止住的鼻血又有重新流出来的倾向,渐渐从上端氤氲开,将白色的纸巾染红。   怎么年龄越大还越脆弱了?   林子晋自嘲地笑了下。   他本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孤独,适应了孤独,可等尝试过被人陪伴的感觉再重回孤独后,却发现孤独居然让人这样难以忍受。   疯了一样。   可能是生病的人都脆弱,刚刚还很硬气地说裴鸣爱回来不回来,现在转眼就很想裴鸣突然出现在自己面前,和他吵架也行。   别......把他一个人留在屋里。   他知道这么想不合适,但大脑混沌成一片,实在是太难受了。   一个人冷得久了,就会有想被别人抱住的冲动。   那些被淡忘掉不愿再提起的记忆抓住机会,翻江倒海地涌上来,带着恶臭和血腥味,缭绕在他的眼前,让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   大笑的人脸和异国粗鲁的语言交织在一起,像从地狱中爬上来的群魔,让他无处躲避,几乎要再次陷入多年前那场噩梦中。   可能是因为血流得有点多,林子晋眼前一阵一阵的发黑。他舔了舔冰凉的唇,居然就这么在病痛和记忆的双重折磨中蜷在沙发上,慢慢地失去了意识。   作者有话要说:   林哥说错话是要有惩罚的(沉重.jpg) 第22章   裴鸣推开餐厅的门,站在一边的侍者对他鞠躬,问道:“请问先生有预定吗?”   “陆小姐预定的,”裴鸣说,“今晚七点的包厢。”   侍者核对了下预约名单,彬彬有礼道:“请。”   裴鸣跟在他身后经过一条幽长的走廊。走廊两边是复古的茶色玻璃,上面烙着各种各样复杂瑰丽的花纹,在昏黄灯光的掩映下险些让人误以为来到了上个世纪的欧洲皇宫。   侍者带着他在一扇包房的门前停下,裴鸣对他点了点头,推门而入。   这个包房不大,最多也只能坐四个人,此时一个盘了高发髻的女子正坐在桌前,听见有人进来后抬眼,和裴鸣十分相似的眸中露出一丝喜悦:“来了?”   裴鸣将手中的纸袋递给她:“你突然说要见我,我也没准备什么,就......这一个,你凑合着收了。”   “你来就算了,带什么礼物啊?”女人嘴里这么说着,可面上还是喜悦居多,“和你姐这么见外?”   裴鸣唇边的笑意不变:“礼数不能少,我还得靠姐姐办事呢。”   “就你嘴甜。”   裴鸣他姐陆潇潇嗔怪地拍了他一下,接着问道:“你对象呢?不是说好了带来给我见见的吗?人呢?”   裴鸣眼中的光淡了下去,轻咳一声:“我们......吵架了。”   “你欺负他?”陆潇潇拧起秀气的眉,“还是他欺负你呀?”   “没什么,就是吵架而已。”   他说着便拿起桌上的菜单:“姐,你吃什么?”   陆潇潇却没接他这话题的转移:“别和我扯别的,怎么就吵架了?”   “就......”   裴鸣长叹一声,不情不愿道:“他说我演技不好。”   陆潇潇睁大了眼睛:“你演技确实不好啊,这都不许人家说?”   裴鸣一时语塞,无奈地笑了下,喊侍者进来随意点了几个菜。   他合上菜谱,不愿多谈:“姐,换个话题。”   陆潇潇玩着桌上的刀叉,轻声道:“鸣鸣啊,你谁也不告诉,一声不吭结了婚,爸妈其实都挺生气的。”   “哦,那就生气呗,”裴鸣淡淡道,“跟我有什么关系?”   “尤其是你还找了个男人,”陆潇潇瞪了他一眼,“我倒是没什么意见啊,但是你一定要过得开心知道吗?你要是不开心,姐姐可能就有意见了,说不定还要找你那男朋友谈谈。”   “我知道,”裴鸣笑着看她,“姐最疼我呢。”   陆潇潇“嘁”了一声:“就会说好话,有这说好话的功夫去哄你对象,少来哄我。”   本来这顿饭裴鸣已经做好了听陆潇潇独自输出到十点多的准备,但陆潇潇非说他眼里藏着事儿,心思根本没在这顿饭上,草草聊了几句近况后两人就散了。   裴鸣喊了辆车回酒店,路上有一搭没一搭地刷新着微信消息,却没看见他想看到的。   “小伙子,你长得有点像那谁,”司机师傅或许是开夜车无聊,没话找话道,“就前几周刚结婚的那个小明星......叫什么来着?”   裴鸣有气无力地笑了下:“可能只是长得像而已,您认错人啦。”   司机师傅依旧在前面嘀嘀咕咕个没完,他的思绪却飞出了十万八千里。   暗恋一个人六七年,今天可能是他最想放弃的一天。   明明距离比之前近了不少,可以看见他摸到他甚至偷偷亲他。   但裴鸣总觉得自己和林子晋灵魂之间的距离依旧远得离谱,隔了道日益变深的鸿沟。   无论先前他有多自信,多有把握将那人的情绪控制在自己预料的范围之内,多欲擒故纵胸有成竹,都抵不上现在的挫败感。   裴鸣垂下眼,再次刷新了一下界面。   还是一条新消息也没有。   林子晋的倔有点出乎他的意料,而他身上那种隐隐拒人千里只外的距离感更是玻璃罩似的罩在了他身上,外面的人进不去,里面的人出不来。   他开始有点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靠着这一纸不知什么时候就会结束的婚约,成功地将那人心里结实的防线撬开一道缝。   裴鸣的指尖悬在“通话”键上,纠结了几分钟,到底还是没按下去。   他付了司机钱下车,在楼下抽了支烟后才回到客房门前。   刷卡机发出“滴”的一声响,裴鸣轻轻推开房门,却没听见屋中有什么声音。   卫生间也没有水声。   这是睡了吗?   裴鸣眉头蹙了下。   他将衣服挂在门口,还没走几步,便被白色瓷砖上的鲜红色刺了下眼睛。   这是......   红色的血点呈喷溅状,痕迹一直延伸到了卫生间门口才消失,一路上星星点点,不难想象得出那人踉跄向前的身影。   裴鸣脸色一变,连忙快走几步上前绕过沙发,就看见林子晋蜷缩在上面紧紧闭着眼。   旁边的茶几上堆着好几张纸巾,上面全是斑斑点点已经开始氧化变成褐色的血迹,看着格外触目惊心。   他唇舌干燥,手脚发凉,几乎颤抖着指尖去试探那人的呼吸,在察觉到轻浅的气息拂在手上时松了口气,后退几步腿软得险些跌坐在地上。   林子晋睡得很沉,没有向往常一样惊醒。   裴鸣站在沙发前垂眸看了他半晌,将茶几上带血的纸巾全带去丢进了卫生间的垃圾桶,却在洗手台上看见了被水稀释的淡红色。   他流了好多血。   哪里受伤了?为什么会有这么多?   裴鸣兀自站在洗手台前,无比后悔自己走之前因为脑袋发热和那人呛的几句声。   明知道他身体不好,还......   他面上沉着冷静的伪装悉数消失,狠狠地抹了把发红的眼眶,困兽似的呜咽了一声。   流血的时候他在害怕吗?   他一个人孤零零地在客房里,没有人可以求助,也没有人安慰他,陪他说几句话。   裴鸣给他披上一件外套,将人囫囵往怀里一抱便向电梯冲去。   好在酒店门口一般都有出租车的泊车位。裴鸣连忙拉开一辆车的车门,语气急促道:“去最近的医院。”   出租车司机被他吓了一跳,差点以为是来劫车的,支吾地应了一声后踩着油门向远处驶去。   裴鸣小心地捉住那瘦削而冰凉的手,紧紧攥在自己手心里。   好轻啊,他想。   就像一阵烟似的,说不好什么时候就突然消散了。   怀里的人睡着时一向安安静静的,睡相很好,在床上会蜷缩成一团,看上去很没有安全感。而自己总愿意趁着他睡着的时候悄悄将人抱住,第二天早上早点起来,假装昨晚偷偷揩油的不是自己。   明明平时那张嘴骂人这么厉害,可睡着时却显得很乖顺,连眉眼都温柔了几分。   裴鸣心里又酸又涩,微微俯下身,在林子晋的脸颊烙下一个吻,刚抬起头,林子晋的眉头便轻轻蹙了起来。   他无意识地在裴鸣怀中蹭了蹭,慢慢睁开眼。   那双好看的浅色眸子刚开始满是迷茫,过了一会儿才聚上焦,定定地看着裴鸣。   裴鸣被他看得心中一紧,动了动唇,刚要说什么,便听见他低哑而虚弱的声音响起:“你回来了?”   他刚要说话,却觉得怀里那双手轻轻用力,反扣住了他的手腕。   “这是哪?”   “车上,”裴鸣说,“带你去医院。”   林子晋眉头蹙得更深了:“我不去。”   他一年被曾希按着头去好几次医院,现在一听见“医院”两个字就头疼,生理性地反感。   “不行,”裴鸣一反先前的温驯,“你出了那么多血。”   林子晋头疼得厉害,又想起之前两个人的不欢而散,只能任他将自己困在怀中。   “对不起,我之前不应该那么说你,”他的声音很小,“你别生气,我们和好吧。”   裴鸣喉间哽了一下。   他吸了吸鼻子,还没说话,一滴泪先落在林子晋的侧脸上。   林子晋原本惺忪的眼微微睁大,只觉得那滴泪烫得要命,以为他还委屈着,连忙拉下老脸继续哄:“你别哭啊,有那么......委屈吗?”   裴鸣摇摇头,抱着他的手紧了紧。   林子晋轻笑,气息有些乱:“轻点,疼。”   这句话落在裴鸣耳朵里却变了个意思。   他满脑袋黄色废料,在林子晋面前脸涨得通红,手忙脚乱地放松了些许,便听那人似乎恢复了点力气,调侃道:“到底原不原谅我啊?我可是第一次给人道歉。”   “我......”   本来也没想生你的气。   呛你两句就心疼得要命,怎么舍得生你的气呢?   裴鸣胡乱地抹了把眼睛,有些难为情地抿了抿唇,却控制不住唇角的笑意。   林子晋见他又是一脸傻狗样,轻哼一声别过脸:“放我下来。”   “不放,”裴鸣说,“你好像有点发烧,自己不知道吗?”   林子晋迷迷糊糊地看了他一眼,慢吞吞道:“原来是发烧了吗?”   他说完,自顾自地又低下头,在裴鸣领口处蹭了蹭,轻声细语道:“啧,怪不得这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林哥八百年不服一次软温柔全给小裴了(一半功劳是发烧的)   小裴有一二三个马甲,不是一只简单小狗   ————————   谢谢家人们提醒我这个超级大bug,跪下磕头谢罪呜呜呜呜我怕不是个傻叽QAQ   已经改完替换上来惹,最后一次磕头感谢呜呜呜呜呜呜呜(猛虎跪地.jpg)   ————————   非常不错,刚刚复制过来的时候没选全部,结果就1000字,一天社死两次真不愧是我啊(点烟.jpg) 第23章   两个人从医院折腾回来已经快过十二点了。   诊断结果是普通的发烧,医生给开了几副退烧药。裴鸣追问鼻子出血是怎么回事,于是又去抽血化验,结果没查出什么问题,只能带着药回了酒店。   裴鸣第一次照顾病号,手脚根本不敢乱动,只能抱着人规规矩矩地放在床上,盖好被子。   林子晋见裴鸣要走,轻轻伸手勾住裴鸣的手指。   裴鸣指尖颤了下:“怎,怎么了?”   林子晋眯着眼看他,直看得裴鸣脸上泛红才笑了出来:“真纯。”   莫名被扣上“纯”字一顶大帽,裴鸣心情很微妙。   林子晋掩唇咳了几声:“去哪?”   裴鸣叹了口气,将他的手塞回被子里:“刚刚在前台给你订了粥,我去拿过来。”   林子晋这才肯放过他,靠在柔软的被褥中合上眼。   裴鸣端着装在保温盒里的粥进屋,将药和热水递给他。   林子晋虽然没表现出不耐,但眉头一直紧锁着,不情不愿地将药和着水吞了下去。   裴鸣变戏法一样从口袋里摸出一块水果糖,递到他唇边。   林子晋有些惊讶:“嗯?”   “药有点苦,”裴鸣说,“你吃块糖就不苦了。”   “你以为哄小孩儿呢?”   林子晋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向前倾了倾身子,将糖叼走了。   柔软温热的唇在指腹上一触及分,撩得裴鸣心中一阵战栗,颇有几分心猿意马。   他留恋似的轻轻搓了搓手,端起旁边放着的粥:“把这个喝了。”   “刚吃完药不能喝东西,”林子晋阖眼靠在床板上,眉宇间是淡淡的疲惫,“傻。”   虽说是在骂人,但病号的声音总归是有气无力的,这句“傻”不但没半点攻击力,反而和猫爪挠人一样在裴鸣心口蹭了蹭。   撒娇似的。   裴鸣竭力克制着自己无处安放的唇角,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一会儿就退烧了。”   “嗯。”   “我再去给你倒点热水。”   “别忙活了,累不累啊?”   林子晋掀了掀眼皮:“坐这儿,陪我聊会儿天。”   古人愿意看西子捧心,黛玉颦眉,可见病美人属实比普通美人更招人疼。   裴鸣原本不理解,心说病秧子有什么好喜欢的,可如今却直接快进到和古人共情。   病美人之所以招人喜欢,是因为病在那人身上,却疼在自己心里,又心疼又怜惜,这才把玩出个“喜爱”二字来。   他将手伸进被子里,准确地将瘦削的手拢在自己掌心,轻声问道:“你在车上说你想我啊?”   林子晋眨眨眼,这才想起自己生病的时候心理特脆弱,难受得糊涂时说了句什么话。   “听错了,”他面不改色地当了回渣男,“没说过。”   少年人的手心很热,就像藏了一轮太阳似的。   和他这种连年手脚冰凉的体寒之人不一样。   年轻真好。   林子晋若有所思地叹了口气:“之前好像没和你说清楚,那我再说一遍。”   裴鸣听他语气忽然正经起来,下意识地坐直身子,咽了口唾沫:“你说。”   “刚刚场面有点混乱,我脑子也不清醒。”   或许是因为盖着被子,或者因为喝了杯热水,林子晋这才觉得自己昏沉成浆糊的大脑开始缓慢运作起来。   “我向你道歉,不应该在背后议论你,而且说得还这么难听。”   林子晋庆幸现在自己正烧着,看不出脸上的红到底是因为发烧还是窘迫,于是一不做二不休继续道:“我也不给自己找借口,错了就是错了,你可以生我的气了。但我不喜欢你还是不喜欢你,这点不会变。”   裴鸣笑:“林哥,我不生气。”   “还不生气呢?”林子晋说,“都不和我吃饭直接跑去找别人了,这叫没生气?”   他说着将手抽出来,捏了捏裴鸣的脸:“说,和谁吃饭去了?”   裴鸣没理会那只作乱的手,望向他蒙着层水雾的眸子,柔声道:“林哥,之前是你说的,我们俩各玩各的,谁也不干涉谁的生活,是不是啊?”   林子晋的动作顿了下。   这死孩子。   他本来以为当时说这事儿的时候裴鸣一只耳朵进一只耳朵出呢,没想到全给他记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的,现在开始跟他较上劲了。   得,自己这宽泛的占有欲也是时候收一收了,省得让人误会自己在吃醋。   就算签了协议,裴鸣也算不上自己的所有物。   他悻悻地哼了一声,将手放下:“爱说不说。”   裴鸣看他满脸都写着不高兴,轻笑道:“林哥,你生气啊?”   “我有什么可生气的?”   林子晋咬死拒不承认:“你去和别人好了我还高兴呢,省得一天天总觉得自己耽误了无辜少男的桃花运。”   “我和我姐出去吃饭的,”裴鸣将放在旁边的粥端了起来,“别生气了林哥,来把粥喝了。”   林子晋诧异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想起来先前被自己忽略掉的问题。   他还没来得及问,一勺粥便递到了自己面前。   “你等一下,”林子晋勉强喝了几大勺混着枸杞桂圆红枣的粥,“之前协议结婚的事你不会没告诉你爸妈吧?”   裴鸣动作一顿,眸色黯了瞬间,却很快恢复了常态:“当然告诉了。”   若是放在平时,他这有些刻意的演技早就被林子晋发现了。   但林子晋现在只是勉强维持着大脑的清醒,说不准什么时候就能罢工,所以根本没注意到他眼中稍瞬即逝的异样。   又是满满一大勺粥递到他唇边。   他实在不喜欢桂圆的怪味儿,浑身上下都写着抗拒:“我不吃了。”   “最后一勺,你刚刚流了那么多血,”裴鸣的声音中带着一股不容人拒绝的意味,“听话,吃这个补血。”   林子晋嗤笑一声:“小屁孩儿学人家说什么听不听话的?”   “我不是小孩子了。”   裴鸣定定地看着他,一字一句道:“林哥,我今年已经二十二了,我不是小孩儿了。”   “二十二怎么了?这不刚过法定年龄吗?”林子晋毫不掩饰对他年龄的嗤之以鼻,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发育都还没发育完呢,不是小孩是什么?”   “我发没发育完......”   你要不要来试试看?   裴鸣险些没过脑子便将这句话直接说了出来,好在理智及时回笼,免于让他社死当场,憋得脸涨得通红。   林子晋就愿意看他说不过自己的样子:“怎么着?这么急着想证明自己?想怎么跟我证明啊?”   或许是退烧药起了作用,他鼻尖和额上覆着一层薄薄的汗,衬得一双桃花眼亮得很,双唇因为发热变得殷红,上面还留着些许刚刚喝粥时的晶莹。   裴鸣被他这么看着,只觉得心跳得一下比一下快,从少年时便肖想的梦野火一样在他心尖上燎成一片说不清的旖旎。   他的呼吸急促了几分,将差不多见底的粥碗放在床头柜上,身子倏地欺近,将那人的手腕扣住。   林子晋没想到他会动手,看着裴鸣的身体微微压下来时心里没来由地一慌:“你要干什么?”   他手腕被人抓得生疼,估计一会儿得留下两道红印子。   本来平时小明星的力气就比他大,更遑论现在他整个儿一病号,更是挣脱不开。   裴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双眸中不复先前的温柔和善,反而多了几分掠夺者特有的凶猛和阴鸷。   但这些奇怪的神色转瞬即逝,像幻觉似的。   裴鸣扣着林子晋的手腕将他严严实实地用被子裹上,伸手摸了下他的额头:“好像退了点烧,明天就好了。”   他说完,似笑非笑道:“帮林哥盖个被子而已,林哥以为我要做什么?”   林子晋挑眉,觉得自己好像被他摆了一道。   他“啧”了一声,翻了个身,把后背朝向裴鸣。   裴鸣先是拿着杯子和粥碗从屋中出去了,紧接着又回来,窸窸窣窣地走来走去。   林子晋刚要回头,身后的床垫便往下一凹,紧接着一具炽热的躯体便贴了上来。   “干嘛?”他仰头问道。   “不是陪你睡觉吗?”裴鸣反问道,“每天晚上我们不都是这样吗?”   林子晋想睁眼,却觉得眼皮有些沉。   说来也怪,平时坐飞机国内国外来回跑的时候,李华也不是没在候机室里陪过他,但往往都是李华睡得香甜,他睁眼坐着只觉得李华连呼吸都吵死了。   可裴鸣在身边却不一样。   跟安眠药似的,没过十分钟他就能彻底睡着。   他带着几分困倦强撑着道:“建议你今晚换个地方睡。”   裴鸣的声音在他背后响起,拖长了尾音,显得委委屈屈:“林哥,你怎么又赶我啊?不是说好了正常相处嘛?”   “嗯?”林子晋翻了个身,正对上昏黄灯光中那双亮晶晶的狗狗眼,“没......这不是感冒了吗?这么想被传染啊?”   裴鸣弯了弯眼睛:“就是因为你发烧了才要陪你嘛,好好休息明天病就好了。”   “巴结我不好用啊,裴鸣。”   林子晋闭着眼,语调中带着鼻音:“该给你的资源合同里都写着呢,你再怎么出卖灵魂也只能得那些。”   裴鸣安静地侧卧着,看着他睫毛在皮肤上投下的一小片阴影,轻轻“嗯”了一声。   “再说了,你也不是真缺资源,干什么同意假结婚?欠你人情还要还,烦的......”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眉头微蹙。   裴鸣的喉结滚动了下:“我......缺钱啊,吃不起饭了要。”   “哼,你最好是。”   林子晋轻哼一声:“要是被我发现你有别的心思,我绝对不放过你原谅你,知道吗?”   裴鸣眸色微沉。   他静静保持着一个姿势,直到林子晋的呼吸平稳下来,才伸手将人揽进怀中。   “知道又能怎么样呢?”他轻轻说,“知道了......我就能不喜欢你了吗?”   作者有话要说:   这本没存多少稿来着(和之前的相比),全靠尚且茂密的头发硬肝   所以我在想如果我夹子上涨得好直接双更一周庆祝会不会特别费头发(沉思.jpg) 第24章   林子晋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第二天就好了个七七八八。   今天他的部分结束得很早,于是无所事事地从文戏组溜达到武戏组。   这部剧需要“打”的部分有那么几处,全安排在男二身上。   林子晋裹着件大衣,手中捧着杯热水,觉得自己就跟那老干部似的。   裴鸣正在不远处换衣服。   他将轻薄的衬衫脱了下来,戴上节目组提供的护膝和护肘。   少年人肌肉紧实的身体暴露在片场的大灯下,不少女演员头碰头地挨在一起窃窃笑着,伸手指着裴鸣的身子。   裴鸣似乎并不知道自己正被人评价着,衣服拿在手里没往身上穿,侧过头和骆知淮说话。   林子晋抿了口杯子中的热水,毫不掩饰地让目光在小明星的身子上打转。   就不能把衣服穿好了再说话吗?   露这么多,也不知道冷。   他在心中冷笑着腹诽,在裴鸣抬头的一瞬间将目光移开了。   这场戏本来要接在当时男二带着男配和女主上车逃跑的后面,但那个时候余山作妖,伤了裴鸣的手,于是只能无限期向后挪。   现在裴鸣的手好了,于是便重新准备拍这场。   专业学武术的几个群演就位,将裴鸣围在中间。   林子晋本来以为按照国际惯例,这场戏是要做假动作的,可等其中一人一个鞭腿横扫而来时,他还是结结实实地被吓了一跳。   那人的鞭腿似乎用了很大的力气,猛地向裴鸣侧脸而去。可裴鸣不躲不闪,伸手架住了那人的腿后一掀,将群演掀翻了过去。   下一刻,他便化掌为肘,狠狠向另一人的小腹顶去。   群演总共有五个,都是实打实的练家子。虽然拍戏不比真的过招,但从裴鸣有力的动作来看,他并没有不把这场武戏当回事。   林子晋的目光下意识地追着场中那人而去,只见他一记漂亮的侧踢将最后一个群演撂倒在地。   他微微抬头,额前的碎发垂下遮住眼睛,露出的部分充斥着狼一样的狠厉与凶猛。   林子晋的呼吸急促了几分。   他说不出为什么,只觉得被那双眼睛看着的时候,连灵魂都被慑住,禁锢在那目光里动弹不得。   负责武戏的副导演回过神来,连忙喊了声“卡”。   倒在地上的群演这才敢起身。   裴鸣连忙上前去扶他们,低声细细问着他们有没有伤到。   林子晋捏着杯子,下意识地向场中走去,可还没离近一点,裴鸣便被人团团围住了。   “小裴武戏好啊,”副导演率先夸他,“刚刚都给我看傻了。”   一个群演也跟着夸:“要不是在拍戏,我都想直接和你过几招,你是专业学过的吧?”   裴鸣里的目光中满是温和,腼腆地笑了下,将额前的碎发撩到一边:“没有,就是小时候喜欢,所以练了几年,但肯定不如各位老师专业,略通皮毛而已。”   谁都会喜欢又能打又谦逊的小明星。   女演员的声音更雀跃起来,叽叽喳喳地说着那个谁谁谁的打戏自己也看过,但是根本不如裴鸣帅,都是靠假动作尬吹。   “小裴哥,你真厉害,”程欣晴说,“以后如果我也要演打戏,你教教我呗?”   裴鸣刚要点头,余光看见有个人站在不远处,似乎正冷冷地看着他。   他唇角轻翘,爽快道:“好啊,你如果真要我帮忙我一定会帮的,记得找我就好。”   那人好像是听见了,转身便要走。   裴鸣丢下一句“失陪了”,从几分群演身边跑过,去追林子晋。   林子晋本来要回文戏组,但听见身后有人急促的脚步声,还没回头,便被人抱了个满怀。   “林哥,”裴鸣搂着他的腰,声音轻轻的,“你怎么走了啊?我还没和你说话呢。”   林子晋眉头微蹙,将他搂在自己腰上的手掰开:“注意场合。”   裴鸣讪讪地“哦”了一声,小心地后退了一步,悄悄抬眸看了他一眼。   似乎真是怕再生病,林子晋今天穿了件高领的黑色毛衣。但可能因为前一天大病初愈,肤色便更显得苍白,被黑色毛衣衬得更像个冰雪雕出来的人。   真好看。   裴鸣一双狗狗眼笑成了月牙:“林哥你怎么来看我啦?”   “我没来看你。”   林子晋淡漠地矢口否认:“我来找人的。”   “你找谁?”裴鸣追问道。   “我找......”   林子晋话说到一半忽地停住,声音中除了淡漠还多了几分火气:“你管我找谁?回去拍你的戏去。”   裴鸣有些茫然:“林哥,你怎么了?”   林子晋瞥了眼他身后还不消停的众人,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道:“你还是别和我在这儿说话了吧,不是有人让你指导她打戏吗?让人家等久了多不好啊。”   裴鸣似乎松了口气,又喜笑颜开地抓住他的手:“林哥,你这是醋了吗?”   “我醋?你开什么玩笑?”   林子晋冷笑着,微微提高了声调:“我不喜欢你,我们也不是真情侣我醋什么?有什么可醋的?”   “好,你不醋。”   裴鸣伸手将他的外衣扣子扣好:“林哥,没戏你就回酒店呗,外面多冷啊,你身体还没好利索呢。”   “你管我。”   林子晋微微抬眸,看向他身后的人群。   似乎早耳闻他脾气不好,那些原本想看热闹的人纷纷作鸟兽散,开始收拾起场地来,没有谁有胆量继续看下去。   他收回目光,落在小明星的手指上,过了半晌后才低声说:“你......打戏挺好的,比文戏好多了。”   裴鸣倏地抬头,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真的吗?”   林子晋“嗯”了一声,移开目光。   可谁承想裴鸣却不依不饶起来:“真的吗?林哥你再夸夸我嘛。”   “我......你是不是有点太得寸进尺了?”   “没有啊,”裴鸣将最后一个扣子扣好,“就是林哥你从来没夸过我,我想多听听。”   林子晋承认裴鸣确实不像他之前想的那样是个啥也不会的小花瓶。虽然演技差了点,但也并不和其他流量明星一样摆谱不念词或者直接上武替。   况且刚刚的武戏真的很精彩。有力量感和爆发力,惊艳极了。   总的来说,他还算个挺敬业的小流量。   只不过业务水平差了点。   但这些想法林子晋是断然不会直接说出来的。   他只是轻哼一声,淡淡瞥了眼裴鸣:“见好就收吧你。”   裴鸣也不恼,就这么和他贴在一起,在外人眼中看上去腻腻乎乎的。   他垂眸,低声道:“既然如此,那今晚林哥要不要奖励我一下?”   作者有话要说:   林哥:打咩   明天休息一天哈没有更新,后天记得来看么么么么 第25章   林子晋警惕地抬眸:“你什么意思?”   “就是今晚陪我出去吃个饭嘛,”裴鸣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眼睛微弯,温柔地看着他,“好不好嘛?”   他轻轻牵着林子晋的指尖晃了晃,讨好地眯了眯眼,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林子晋心里蓦地一颤,避开他的眼睛。   不知为什么,每次裴鸣一用那种和金毛神似的目光看着自己时,他都没什么底气拒绝裴鸣的提议。   烦。   他压下心头的烦躁,仓促地应了一声:“再说吧。”   正巧那边副导演正喊着让演员就位,裴鸣只来得及丢下一句“等我”,便匆匆归位了。   林子晋轻轻舔了舔唇,抬眸望向场中。   有点不妙啊,他想。   自己和裴鸣的距离......还是不可避免地越来越近了。   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   ***   今天武戏组进展神速,一天不到便把所有需要替换的镜头补拍完了。   而裴鸣畅快淋漓的打戏取悦了一众大姑娘小姑娘,就算已经收工了,她们还缠着裴鸣起哄再来一段。   裴鸣刚要婉拒,却见一个熟悉的身影向这边慢慢走来。   他清楚地听见自己的心跳似乎骤停了一瞬。   起哄的小姑娘中有一个眼尖,连忙道:“哎呀林哥来了!”   众人立刻齐刷刷地回头,意味深长地拖长声音“哦”了起来。   林子晋站定,看着裴鸣,没明白这群人在起什么哄。   “林老师过来啦,”一个女生咯咯笑着,“散啦散啦,人家要过二人世界啦。”   裴鸣一张脸瞬间涨得通红,笑着和众人说了几句什么,拿着自己的东西便向林子晋走来。   林子晋其实并没有很想和裴鸣一起出去吃饭。   他一向觉得就两人的关系而言,除去晚上睡觉和在镜头前演戏,就没有什么其他的地方需要特意待在一起了。   毕竟早晚是要分开的人,根本没什么必要投入其他的感情。   更何况前天生病时不由自主地依赖裴鸣更让他心中警铃大作,恨不得现在就立刻终止协议。   习惯性的依赖真的太可怕了。   在养成这种习惯之前斩草除根是最好的选择。   他这么想着,嘴上却不受控制地问道:“磨蹭什么呢?”   “我,我没想到。”   裴鸣似乎有些受宠若惊:“我以为林哥不会和我去吃饭的。”   林子晋瞥了他一眼:“这么说我来错了是吗?”   “没有,”裴鸣连忙道,“林哥想吃什么?”   林子晋对吃的没什么特别追求,平时吃的也少:“我无所谓,你定。”   “火锅怎么样?”裴鸣说,“这附近我知道有一家火锅店很好。”   ***   本来林子晋以为所谓的火锅店只是那种比较大众的火锅店,可等到了地方他才发现和自己所想的大相径庭。   这间火锅店地处京城小巷中,周围全是古玩店和茶社,可论装潢来讲却没有一点违和感。   简而言之就是,看上去特别高级。   林子晋自问也去过很多高档火锅店,但这家却是一次也没听说过。   可裴鸣却显得十分轻车熟路,替他撩开门帘后对候在旁边的服务生报了一串数字:“老样子。”   服务生应着,将两人带到了一间名为“凤求凰”的包厢里。   包厢是木制的,原本是门的地方只挂着道帘子。林子晋摸了下,发现这帘子的布料丝滑,像是用丝绸绣的。   连一处帘子都是用丝绸绣的吗?   他在座位上坐下,蹙眉看着裴鸣,斟酌半晌后问道:“你......常来?不是说没钱吗?这里消费挺高吧?”   裴鸣脱外套的动作微不可见地顿了下,不动声色道:“之前经常跟着老板来,所以挺熟悉的。”   林子晋意味深长地看着他:“老板。”   “就是普通地来吃个饭,”裴鸣笑了,“林哥,怎么又醋了?”   “醋个屁。”   林子晋冷冷瞥了他一眼:“就是生怕我把谁家养的小明星一声不吭拐走了有麻烦,你想多了。”   “好,我想多了。”   裴鸣顺着他的意思顺毛:“林哥你吃辣吗?”   “嗯。”   “有没有什么忌口?没有我就随便点了?”   “嗯。”   裴鸣叹了口气,放下菜单:“林哥,我和老板真没什么,你信我。”   “我也没说你们有什么,就算有什么也和我没关系,”林子晋喝了口茶,“点你的菜。”   裴鸣无奈地摇了摇头,喊了服务生进来。   菜很快就上齐了,看上去裴鸣确实有点饿,满当当地堆了一桌。   汤锅是牛油辣锅,开得很快,“咕嘟嘟”地在灯光下冒着热气。   林子晋下了几片肉进去:“这顿吃完,你得好几天啃青菜吧?”   裴鸣的动作一顿,眼中多了几分哀怨:“林哥......”   林子晋轻笑一声:“小盛说的。你们团对身材管理这方面很严格吗?”   “男团嘛,”裴鸣从锅里捞出烫好的肉,夹到林子晋盘子里,“当然要严一点啦。”   “你......业务能力还行,除了演技差一点外都挺好的,”林子晋说,“所以唱跳不好吗?为什么要来演戏?”   裴鸣的动作顿了下,轻声道:“因为我喜欢的人在演戏,我想找个机会离他近一点,倒不是那么喜欢演,也不是那么喜欢唱跳。”   喜欢的人。   林子晋说不清心中的情绪,生硬道:“你喜欢的人也是圈里的?”   “嗯,圈里的,很厉害的人。”   “那前几天我问你的时候为什么不说?”林子晋蹙眉,“有喜欢的人还签协议,你疯了?”   裴鸣将锅中烫好的菜捞上来,全放在他的盘子里:“那个人太美好啦,我没机会的,远远看着就好。林哥吃菜,一会儿凉了。”   林子晋“哦”了一声,将肉吃了。   牛油的呛辣感倏地在唇齿间炸开,径直冲上鼻腔,让他忍不住咳了几声,欲盖弥彰地端起茶杯喝了口茶。   他其实挺久没吃辣了。   裴鸣抬眸,隔着袅袅白烟肆无忌惮地看着对面的人。   这家店的牛油锅比其他店要辣一些。   林子晋被呛得泪眼朦胧,双唇微张,因为辣油变得殷红,在灯光下泛着莹亮的光。   就像是在索吻一样。   裴鸣的喉结动了动。   在他无数个大逆不道的梦中,他将眼前的人压在身下肆意亲吻和抚摸,那撩拨他的表情便和现下的样子没差多少。   还不到时候,裴鸣想。   猎物刚刚放下一些戒备,如果现在轻举妄动,就会把人吓跑的。   “你手怎么样了?”   林子晋拿起放在旁边的纸巾擦了擦嘴:“有伤还敢吃辣吗?”   “没大事了,”裴鸣说,“这比之前受过的伤轻多了。”   林子晋捕捉到他话中的细节:“之前?”   “之前好多次嘛,摔伤的烫伤的什么都有,”裴鸣喝了口茶,“还有一次出了严重的事故,我和另一个女嘉宾差点从升降台上掉下去,还好我把她抱住落在旁边的帷幕里,不然小姑娘得脸朝下摔下去,要毁容的。”   “嗯?”   林子晋眨了眨眼。   裴鸣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林哥没听说过吗?没听说过就算了,当我讲了个没头没尾的故事,就是当时的录像被营销号拿去断章取义过来着,说我骚扰女嘉宾,我以为你会误会......”   “我......”   林子晋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淡淡地“嗯”了一声。   有空要和裴鸣道个歉啊,林子晋想。   虽然吃瓜的人常常不需要为自己吃的假瓜负责。   就算他......从未知道曾被自己误解过。   作者有话要说:   四舍五入是个约会吧就 第26章   这部剧杀青的日子正好是三月末,下了小雨。   剧组开了个庆功宴,在离拍摄场地不远的地方包了个酒店的宴会厅。   不像一般剧组那样还有个餐前讲话,骆知淮根本不屑于搞这一套,直接放他们自由活动,该吃就吃该喝就喝,不愿意参加偷偷走也可以。   他自己端着杯红酒站在林子晋身边,低声道:“我买了个同性向的电影剧本。”   林子晋“嗯”了一声:“所以呢?”   “问问你有没有想法,”骆知淮说,“双男主,其中一个定了岑枳,剩下那个你要不要看看剧本?”   林子晋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岑影帝又要冲奖了?”   骆知淮眨眨眼,承认道:“啊,对啊,又要冲奖了,劳烦您搭个戏,成不?”   “不成。”   林子晋靠在椅子上,支着两根椅子腿晃来晃去:“我才不演同片儿。”   “啧。”   骆知淮似乎不死心,还想劝他:“这个本子我看了,挺深刻的,你和岑枳搭戏估计真能入围,不心动啊?”   “不心动,”林子晋坚决地一口回绝,“给他人做嫁衣裳这种事我才不干。”   骆知淮无奈地叹了口气:“行行行,不干就不干。”   他端着酒杯起身去找到场的资方说话去了,留林子晋一个人坐在原处。   听说他们杀青了,各路神仙纷纷出现在庆功宴上,生怕错过和几位大佬拉近感情的机会,于是三番两次有人来非要和林子晋喝一杯。   虽然他推了几次,可对方却开始道德绑架。想着以后说不定还得合作,于是咬咬牙还是陪各位经理老板喝了几杯。   林子晋喝酒特别上脸,红酒喝下去没多久,脸颊就已经染上了一层薄红。   他的目光满场乱转,看见了不少想趁机来挖人的,却并没有看见裴鸣。   不对啊。   一般来说裴鸣只要没什么事就会赖在自己身边,但今天却罕见地不知所踪。   哪去了?   林子晋微微蹙眉。   他刚想再仔细找一遍,身边空着的位置忽然坐下一个人。   沈岁对他举了举手中的酒杯:“怎么?借酒浇愁呢?”   “滚蛋。”   林子晋笑着把他的手拍开:“你想什么呢?我有什么可愁的啊?”   “这不是看你身边没人陪着么,”沈岁往他身边凑近了些,“你家小朋友呢?”   “唔,不知道。”   “不知道啊?”   沈岁的眸中闪过一丝让人捉摸不定的促狭之意:“你怎么不知道他去哪了?他走之前不和你说?”   林子晋蹙眉,因为酒精微醺的大脑警觉地清醒了过来:“什么意思啊你?”   沈岁轻咳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假结婚吧,你俩?”   林子晋眨眨眼。   他足足愣了有一分多钟才拾掇起碎掉的理智,干笑一声:“假结婚?你偶像剧看多了吧?”   “别装了,”沈岁打了个哈欠,“你眼睛里没有爱,只有无语和烦躁,我看得清清楚楚。”   啧。   真不愧是老队友,什么都能一眼看出来。   林子晋叹了口气,索性不装了:“你挺厉害啊,什么时候看出来的?”   沈岁支着下巴:“其实早看出来了,一直没来得及八卦你,今天终于找着机会可不得抓紧吗?”   “说吧,你还想知道什么?”林子晋瞥了他一眼,“注意你的嘴啊,别给我往外乱说。”   沈岁笑得温温柔柔:“那是当然啦,我怎么会把哥你的事到处乱说呢对吧?”   林子晋冷笑,转着手里的酒杯不语。   沈岁问道:“你为什么和他假结婚啊?联姻?”   “不是,什么联姻,”林子晋揉了揉眉心,“挺复杂的这事儿。”   “复杂?还有什么我不知道的隐情呢?”沈岁来了兴致,“快说快说。”   “就是......”   林子晋微微眯起眼,里面沉着晦暗不明的情绪:“这两年我一直睡得不好,你知道的吧?”   沈岁“啊”了一声,脸上的轻快也慢慢消失:“我知道。”   “刚开始还只是做噩梦容易惊醒,后来就慢慢地睡不着了,”林子晋说,“但是那天我在裴鸣身边睡到不省人事,是他把我送回家的。”   沈岁恍然:“哦——原来你那条热搜是这么来的。”   林子晋苦笑了一下:“我经纪人非要让他给我治病,又说什么被人看见他经常出入我家影响不好,所以签协议假装结个婚走个过场,这就是你要听的故事。”   “这样啊,怪不得呢,”沈岁笑了下,“但是你这也太明显了,人家一往你身边靠你就躲,一靠你就躲,就差把不喜欢三个字写在脸上了。”   “我......”   他居然表现得这么明显吗?   林子晋蹙眉:“我本来就不太喜欢他,再说我们就是签个协议的关系,有必要培养感情吗?”   沈岁嗤笑一声:“我的林哥,你还是如此无情。”   “我无情?要不是当年我......”   林子晋说了一半后倏地止住了话头,面色逐渐难看起来。   熟悉的反胃感慢慢从心头涌了出来,堵在喉间,惹得他干咳了几声。   沈岁面色变了变,低声道:“我错了我错了,咱不想了啊。”   “没事,”林子晋揉了揉太阳穴,轻声道,“就这么着吧,任谁被无缘无故摆冷脸都会不高兴的,只要我让他不高兴了他就能走了。”   “那你觉得他为什么会黏在你身边呢?”沈岁问。   “还能为了什么?”   林子晋牵了牵唇角:“为了资源呗,为了钱呗,合同上给他写的数额可不小啊,为了不失掉这笔钱他怎么能不努力讨好我呢?”   沈岁挑眉:“你真这么觉得?”   “那不然呢?”   “我倒觉得未必,”沈岁贴在他耳边说,“我觉得他喜欢你。”   林子晋瞪大眼睛:“你在说什么啊?”   “我说他喜欢你,”沈岁正色道,“他眼睛里都写着呢,藏不住的。”   “怎么可能?”   林子晋觉得有些荒唐:“我天天不给他好脸色看,他还能喜欢我?你别逗了。”   沈岁撇撇嘴:“反正我是这么觉得的,你要是不信可以自己去问他。”   林子晋刚要说什么,一道声音便在二人身后响起:“林哥?沈哥?”   两人回头,便看见裴鸣正向这边走来。   他看了眼沈岁:“是我打扰你们了吗?”   沈岁笑了下:“哪里的话,我和他说完话正要走呢,你们聊。”   他路过裴鸣身边的时候动作顿了下,微微侧身:“他喝多了,你照顾下。”   裴鸣眸色沉了沉,唇角轻轻向下,勾出一个不悦的弧度,脸上却仍然带着笑:“好,谢谢沈哥。”   他在林子晋身边坐下,看着那双蒙了层雾似的桃花眼,轻声开口道:“林哥?”   林子晋偏过头,声音有些低哑:“刚才干什么去了?”   “见了几个人,”裴鸣说,“怎么喝这么多?身体受得住吗?”   “他们非灌我,已经推了很多了,”林子晋坐直身子,觉得头有些发晕,“见谁去了?”   裴鸣抿了抿唇,含糊道:“没什么,就是之前跟公司合作过的几个老板,见着了去敬个酒。”   “哦。”   林子晋的大脑慢吞吞地消化着他的这番回答,却发现他似乎根本没答什么重要的内容。   换一句话说就是不想告诉他。   这个发现让林子晋心中有些不舒服。   见什么人要瞒着?有什么可瞒的?   他撑着桌子起身,不太想和裴鸣继续聊下去了。   裴鸣见他站起来,连忙上前几步:“你去哪?”   “你管我,”林子晋说,“干你自己的事去。”   “我没有要做的事。”   裴鸣揽着他的肩,生怕他摔了:“林哥,你怎么又不高兴了?”   还问?   林子晋一会儿想着刚刚沈岁说的话,一会儿又想着裴鸣含含糊糊的态度,一时间闹不清自己心里在想什么。   他讨厌这种未知。   “林哥,曾姐和我说你身体不好,还吃着药,千万不能多喝酒,”裴鸣将他搭在一边的外衣给他披上,“下次别喝这么多了,你要回酒店吗?我送你。”   又来。   这种无微不至的关怀让林子晋心里有点发虚。   其实这么长时间过去,他本以为自己对裴鸣的心思了如指掌,可刚刚沈岁的一番话后却让他变得不确定起来。   裴鸣到底在想什么?   酒精诱引着心中的烦躁感慢慢攀升起来,他猛地回头,撞入一双温柔的眼中。   林子晋动了动唇,忽然轻轻笑了下。   他活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被别人拿捏过的时候。   与其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出击。   他伸手拽过裴鸣的领带:“小裴老师这么担心你的协议伙伴吗?还是说......”   裴鸣垂眸看着他,似乎在静静地等他的下文。   林子晋深吸了一口气。   他也不知自己到底期望听见的答案是什么。   或许只是单纯地需要一个答案,就像飞过大海的鸟需要一截木棍踏实落脚一样。   于是他听见自己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轻声问道:“还是说,你其实喜欢我啊?” 第27章   这句话声音不大, 在嘈杂的宴会厅中只有他们两人能听到。   林子晋不知为何心里和打着鼓一样“砰砰”的。   他到底想听见什么呢?   如果裴鸣承认确实喜欢他,该怎么拒绝?要是拒绝了协议是不是也要当场失效?   如果协议失效,他又要回去一个人面对无边无际的黑暗和孤独。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 裴鸣轻轻开口, 声音有些沙哑:“林哥,我......”   林子晋下意识地屏息凝神,就等着他说“是的”这两个字时冷酷而决绝地拒绝裴鸣。   一定要快准狠, 不让他有继续往下说的机会。   可裴鸣这句话刚起了个头, 便被一道声音打断了。   “裴......裴先生,”一个穿着正式的中年男人匆匆从后面赶了上来, “怎么刚刚话说一半就走了呢?”   裴鸣不动声色地将林子晋护在身后, 声音冷淡而不失礼貌:“我没什么可说的, 所以就走了, 有什么问题吗?”   小明星本来就比林子晋高,这会儿往他身前一挡, 闹得他没看清说话那人的样子。   他不悦地蹙起眉, 身子微微向旁边偏了偏, 却被一只有力的手按着肩推了回去。   干什么?   造反啊?   林子晋轻咳一声, 还没来得及说话, 那中年男人又继续说:“可陆先生要见您一面真的太不容易了,我们都是下头办事的, 您这样我不好做啊,陆先生要怪我的。”   裴鸣沉默片刻,叹了口气:“行, 我去一下。”   他轻轻牵起林子晋的手, 将他带到一边的座位上:“林哥, 我去见个人, 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好吗?”   林子晋眯起眼,目光不善地看着他。   裴鸣似乎察觉到了他的不高兴,将目光移开,正了下他的衣领后转身跟着中年男人走了。   林子晋靠坐在软椅上,扬起下巴,目光一眨不眨地黏在裴鸣后背上。   他又要去见谁?   刚刚那个问题如果没人打断的话,自己会听到什么回答?   将事情问出口时,他被酒精的热度支配了脑袋,这会儿窗外的冷风一吹,慢慢冷静了下来。   要命啊。   怎么他就这么自信裴鸣一定会回答“是的”呢?   万一沈岁那个不靠谱的看岔了眼,姓裴的只是单纯的人好心善,天生一双狗狗眼看谁都深情,那自己不就太自作多情了?   幸好刚才被人半路打断了,不然他大义凛然把“谢谢你的喜欢但我们不合适”这句话说出来,就真的太社死了。   裴鸣应该是不喜欢自己的。   林子晋自嘲地笑了下。   他从不认为自己有什么值得别人喜欢的地方,也从不认为有人会在彻底了解他的性格脾气过往种种一切后喜欢他。   酒精慢慢在大脑中发酵,烧得林子晋脸上染着一层薄红。   他就这么静静地坐了许久,觉得大脑混沌得厉害,于是扶着桌子站起身,准备去卫生间洗把脸。   这间酒店的卫生间在一处比较隐蔽的地方,一路称得上“曲径通幽”,只有两侧天花板上孤零零的昏黄小灯亮着光。   林子晋一边适应着从亮堂地方走进昏暗的不适,一边摸出手机看了眼时间。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裴鸣已经去见人见了快十分钟了。   有什么大事要说这么久?   算了。   关他屁事。   这四字大法好用得不得了,几乎一瞬间便将他心里的烦躁清空。   林子晋将手机放回口袋里,刚要迈入卫生间,一道模糊但足够熟悉的声音撞上耳膜,生生让他停下了脚步。   ***   昏暗的灯光下,裴鸣静静地站在洗手池边,看向面前的人。   如果这时有人撞见他,就会发现他往日眸中的腼腆和温顺一扫而空,让本来颜色就深的眸子满是阴鸷,衬得英挺眉目间多了一抹狠戾。   “行啊裴鸣,”他面前的人半张脸隐在阴影中,让神色晦暗不明,可五官的轮廓却和裴鸣有几分相似,“他们要是不说我都把你忘了,怎么?娱乐圈待得还舒服吗?”   裴鸣轻笑一声:“劳陆公子挂念了,好得很呢。”   “好得很?”   被他称作“陆公子”的人缓缓上前一步,借着走廊中的光打量了下裴鸣:“看看你这幅样子,堂堂陆家少爷居然当戏子去给人家唱歌跳舞,怪不得爸不愿意见你。”   “不愿意见我吗?”   裴鸣唇角勾起一个嘲讽的弧度:“那今天是谁求爷爷告奶奶非要让我去和他叙叙旧?又是谁因为我要和他叙旧一路担惊受怕地跟到卫生间啊?陆平?”   陆平似乎被他戳中了痛脚,声音骤然拔高了几分:“但哥哥你依旧是个戏子啊。”   他慢慢向前几步,伸手揪着裴鸣的衣领:“你为了个男人放弃家业,又为了个男人结婚,闹得我爸没脸见人,没想到我哥还是个大情种呢,现在一无所有,爽吗?”   裴鸣舔了舔唇,眸色渐冷:“我不是你哥,别瞎叫,恶心死了。”   “哥,你给别人唱歌跳舞能赚多少?你知不知道我一天赚多少?”陆平翘着嘴角恶劣地笑了起来,声音古怪而亢奋,“现在爸已经让我接触公司内部决策了,用不了几年陆家就是我的了。”   “啊,这样吗?”   裴鸣的语气淡淡的:“那提前恭喜你啊,陆总。你能继承遗产,不像我自己有公司,真是羡慕你呢。”   “你恨死我了吧?”陆平说,“明明你才是正牌陆家公子,但改姓的是你,滚蛋的是你,一无所有的还是你,你像小丑一样可笑。”   “是呗。”   裴鸣的声音依旧淡漠,甚至多了几分不耐。   林子晋是不是还在宴会厅等自己?   过了这么久他还没回去,林子晋会不会生气啊?   他还喝了酒呢......   想到这儿,裴鸣微微蹙眉:“是啊你也知道,你是个不入流的私生子,就算姓陆了人家提你的第一反应也是私生子,你说改不改姓的有什么用呢?”   陆平瞳孔皱缩,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双唇微颤,显然已经动了怒。   裴鸣刚要掰开他揪着自己衣领的手,抬眸却看见一道熟悉的身影从不远处慢慢走了过来。   他眼睫颤了颤,不动声色地将手放下,柔和了眉眼,甚至唇边多了一抹笑意,微微抬头,声音小而轻快:“傻逼。”   陆平伪装良久的教养和镇定在这两个字中即刻土崩瓦解。   他扬起拳头向裴鸣揍下来,可裴鸣却不躲不闪,甚至微微阖上眼。   拳头的劲风在他脸颊上扫过,却于半路戛然而止。   没有半分疼痛。   裴鸣慢慢睁开眼,眼角向下弯出一个委屈的弧度,轻轻说:“林哥。”   林子晋冷着脸钳住陆平的手腕,一双桃花眼满是火气:“挨揍不知道躲是不是?”   陆平松开裴鸣的衣领回头:“你他妈——”   他的目光在看见来人的瞬间变得奇怪起来,面上扭曲出一丝诡异的神色。   “我当是谁,”陆平笑了下,“原来是裴鸣的娘炮小男友啊,在床上挨.操.挨得爽吗?”   林子晋蹙眉。   他的心情一直不算美妙,这会儿有个傻叉自己送上门来,没有不泄愤就放走的道理。   “别自我介绍了,”林子晋捏了捏陆平的腕骨,“你嫉妒他能陪我睡啊?就你这姿色自己爬床我都不要,懂?”   陆平吃痛地叫了一声,觉得腕骨疼得要命。   他怎么也没想到这个看上去女里女气的男明星手劲能这么大。   林子晋在韩国当练习生时的特训里就包含了对肢体力量的训练,现在虽然不跳舞了,但处理个把沉迷酒色的陆平不在话下。   “我今天心情不好,你少惹我。”   林子晋拍了拍他的脸颊:“不知道你是哪家的少爷,难听的话不想多说,识相就给我滚出去,不然别怪我明天让你直接挂在热搜榜一上下不来。”   “娘,娘炮!你凭什么瞧不起我?”陆平的声音中带了几分色厉内荏,“还有你,就会往别人身后躲,你算什么男人?两个娘炮,天生一对!”   裴鸣眼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笑意:“我有林哥护着,为什么不躲啊?”   林子晋蹙眉,将陆平的手腕向上一掰,在哀嚎声中嗤笑一声:“没有瞧不起,是根本瞧不上你,这点可得搞清楚了,滚吧。”   说完,他把手一松,陆平向后踉跄了几步,而裴鸣适时地闪开,让他直接和卫生间的墙来了个亲密接触。   他抬头,恨恨地瞪了二人一眼,埋头从卫生间离开了。   裴鸣瞥了眼林子晋,软软地喊他:“林哥,谢谢你。”   “嗯。”   林子晋眼前有点晕,走到洗手台边洗了手,犹豫了下要不要洗脸,顾及着脸上的妆,最后还是放弃了。   “林哥,你是来找我的吗?”裴鸣在他身后小心翼翼道,“对不起啊,让你久等了。”   “我又不知道你在哪,特意找什么?”   林子晋的动作顿了下,装着若无其事道:“刚刚那傻逼谁啊?”   “之前一个合作过的资方,”裴鸣笑了下,给他递了张纸,“和他有点过节,刚刚正好在卫生间遇上,两句话没聊到一起才差点动了手。”   林子晋抬眸,眼中满是怀疑:“不对吧?”   裴鸣眨了眨眼:“我骗你干什么呀?”   两人沉默地对视了一会儿,林子晋先移开了视线:“爱是谁是谁吧,懒得管。   “林哥,我今晚有事,就不和你回去了。”   裴鸣将他解开的衣领扣子系了回去,温柔地看着他:“你路上注意安全。”   “嗯?”   林子晋微微挑眉:“你不跟我回去,那你去哪?”   裴鸣移开目光:“我今晚有点事。”   “什么事?”   林子晋的腰际抵在洗手池上,伸手拽着裴鸣的领带将他往自己身前拽了下。   两人的距离从原本的几十厘米瞬间缩短到不足几厘米。   卫生间的灯光昏黄,影影绰绰地描摹出裴鸣眉眼和五官的轮廓。林子晋轻轻抬了抬下巴,心跳莫名有点快。   小明星确实长了张很好看的脸,可林子晋更喜欢他一双唇,看上去就很好亲。   他觉得自己一定是被酒精蒙了脑袋,不然为什么会突然冒出来这么多奇奇怪怪的想法。   “林哥,”裴鸣小声道,“你醉了。”   “我没有。”   林子晋眼前的景物确实不真切,但本能的要面子却让他立刻矢口否认。   他舔了舔唇,轻声问道:“你真没谈过恋爱啊?”   裴鸣的声音有些不易察觉的低哑:“没有。”   “有喜欢的人啊?”   “有,有......”   林子晋敛了眸中的情绪,轻笑一声,身子微微前倾,薄唇在裴鸣脸颊上擦过,紧接着整个人便挂在了他身上。   裴鸣努力平复着自己擂鼓一样的心跳声,轻轻环上他的腰:“林哥?”   “唔,干嘛?”   林子晋将头埋在他的颈窝里:“有点晕,让我靠会儿。”   这回裴鸣确认他是醉得不轻,有些哭笑不得地收紧了胳膊,贪心地将人抱得更紧了些:“我送你去车上吧,好不好?”   “不好。”   喝醉的林子晋和平日判若两人,话变多了,黏黏糊糊地非要和裴鸣贴在一起,就像小孩不愿意离开他心爱的巨型毛绒玩具一样。   “林哥,你不回家我不放心,”裴鸣搂着他向卫生间外走去,“醉得很厉害啊今天。”   林子晋却拽着他的袖子,轻声问道:“你晚上要去做什么啊?”   “我吗?”裴鸣说,“有个不得不去的聚会,我去一下,明天就回家。”   “什么聚会?都有谁去啊?”林子晋微微蹙眉,“我不能去吗?”   裴鸣失笑:“去的人你不认识,但是以后有机会的,不要急。”   林子晋垂眸,小声道:“我没有急。”   “好,你不急。”   裴鸣小心地护着怀里的人走向酒店大门,待看见停在路边熟悉的车时才松了口气。   林子晋的司机正靠在门边玩手机,看见两人后打了招呼。   裴鸣将车门打开,把林子晋小心地扶进车里,柔声说:“林哥,回家了告诉我一声,好不好?”   林子晋抬起蒙了一层雾似的桃花眼,一眨不眨地看着裴鸣。   裴鸣被他看得心头一跳,按捺下轻吻他眼睛的冲动,轻轻道:“林哥,怎么了?”   林子晋扯了扯他的袖子:“如果我不想让你去呢?你去不去?”   他这是在......撒娇吗?   真是百年难得一见。   如果不是时间地点不对,裴鸣都有心把两人的对话录下来日后反复回味。   “不行啊,”裴鸣其实相当不忍心拒绝他,“这个聚会挺重要的,我必须去。”   林子晋动了动唇,继续执拗地拽着他的手:“你不听我的话。”   裴鸣哭笑不得:“我没有啊祖宗,我这不是......算了。”   没必要和醉鬼讲逻辑。   他慢慢握住林子晋修长的手指,一点点从自己袖子上拽下来:“我真的要走了,到家了记得告诉我。”   林子晋看着他将自己的手从袖子上拿开,垂下眸子,轻声道:“家里又只有我一个人了。”   “嗯?什么?”   裴鸣指尖颤了下,将他有些冰凉的手再次焐在手心里:“怎么只有你一个人呢?”   林子晋却赌气一样要将手拿回来:“不要你管,你走吧。”   裴鸣想了一会儿,从他口袋里摸出手机,拨通了自己的微信电话,然后将通着话的手机塞进他手里:“那我和你一直连着麦好不好?这样就不是你一个人在家了。”   林子晋瞥了他一眼,似乎勉强接受了这个提议,这才温驯地将手从他手心中抽了出来。   等在前面的司机似乎有些牙疼,忍不住开口道:“裴先生啊。”   裴鸣还想再嘱咐他几句,闻言抬头:“啊?”   “这儿停车收费挺贵的,”司机支吾道,“我的意思就是咱要是没什么大事的话,你们电话里说呗?”   “不好意思不好意思。”   裴鸣这才舍得退后几步将车门关上,有些舍不得地看着车窗里那人的侧脸半晌,这才转身离开。   他绕过酒店灯火通明的大门,转去了一处比较偏僻的侧门,眼中的温柔尽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意。   一身西装的男人微微躬身替他打开车门,他一言不发地坐进车中,摸出蓝牙耳机戴上。   耳机和手机配对成功,发出“滴”的一声轻响,紧接着一道有些沙哑的声音便在他耳边缱绻地响起:“裴鸣。”   “我在,”裴鸣低声道,“怎么了?”   对面响起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你刚刚不理我。”   裴鸣不由自主地弯了弯眼睛:“没有啊,走路呢,刚刚戴上耳机。”   “哦。”   林子晋说完,似乎压着声音闷咳了起来。   “难受吗?”裴鸣蹙眉,“需不需要吃药?”   “不用。”   林子晋的呼吸轻浅地落在收音很好的麦克风上,紧接着化作0和1的信息流,传到了他的耳中。   “我心脏有点疼,”他喃喃道,“果然不应该喝这么多。”   裴鸣的心似乎也跟着揪痛了一下:“所以为什么喝这么多呢?”   “因为......”   他屏息凝神地听着那人的话,可对方刚开了个头又倏地停住了。   “下高架了,”林子晋说,“一会儿还要上高架。”   裴鸣挑眉:“转移话题啊?”   “我没有啊,是你说要我告诉你走到哪里的,”林子晋的声音里有几分不满,“再说那是喝之前想的事,我现在怎么能想得起来。”   “好,我说的。”   裴鸣顺着他的意思说:“一会儿回家不要吃药,记得哦。”   “嗯,不吃药。”   林子晋重复了一遍,声音却忽地多了点沮丧:“可是不吃药开心不起来。”   开心不起来?   裴鸣摩挲着手机壳的动作顿了下,无端想起之前在酒店时林子晋站在阳台上那恍惚的状态。   他本着尊重隐私的原则,从来不过问林子晋吃的是什么药,只单纯地以为是调理心脏或者肝脏的药物。   但他没想到居然会有治疗心理的药物。   裴鸣咬着唇,点开手机的备忘录,郑重地将这条记下,预备以后和曾希或者林子晋的助理套套话,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有用的东西。   “裴鸣?”林子晋喊他,“你又不理我。”   “没,在想事。”   裴鸣敛下眉眼间的担忧:“你到哪了?”   “在想什么啊?”林子晋却并不接他的话,自顾自地开辟新话题,“想你喜欢的那个人?”   裴鸣的手抖了下。   其实从某种意义上来讲......是的。   但他不敢说。   “你不回答我,你心虚了是不是?”   林子晋似乎因为觉得自己洞察了裴鸣心里在想什么而高兴,轻轻笑了起来:“我猜对了吧?”   “没有,”裴鸣说,“净瞎说。”   车缓缓停在一处别墅花园外,裴鸣推开车门下去,整理了下自己先前被林子晋蹭乱的衣领。   “你下车了?”林子晋问,“去哪了?”   “一个......很讨厌的地方。”   裴鸣的目光落在周遭的景物上,眼中闪过毫不掩饰的厌恶。   无论是精致的景观池,修剪整齐的灌木丛,还是造型考究的石膏摆件,都让他无比厌恶。   别墅厚重的大门被他推开,里面的水晶吊灯折射出华而不实的光亮,照得他眼睛疼。可他依旧路线笔直地向前,似乎根本不想多停留片刻。   坐在沙发上的中年男人霍地起身,颤抖地举起手中的拐杖指向他:“陆鸣!你给我站住!”   裴鸣悄悄关了手机上的麦克风,站在楼梯前冷声道:“我不姓陆。”   “你不姓陆你姓什么?”男人一张油腻的胖脸气成了猪肝色,“谁生你养你的?你有没有良心?”   裴鸣冷笑:“我妈生我,我妈养我,现在她躺在郊区墓园里,你要不要去她坟前问问刚才说的话?”   中年男人像只被扎破了皮的气球,气势骤然颓了下来:“但你怎么可以和你弟弟吵架呢?苏阿姨也是你的家人啊。”   “只有我还算这个家的人,你才能真正动用从外公和爷爷那里继承来的财产,”裴鸣说,“要是你真的这么喜欢那个女的,你怎么不净身出户和她私奔啊?谈一场穷人的恋爱怎么了?吃糠咽菜才算糟糠之妻啊。”   坐在男人旁边的女人嗤笑一声,将裴鸣上下打量了一遍:“那钱是我们自己用的吗?这么多年没你爸给你钱,你以为真能在娱乐圈混得下去?”   裴鸣和和气气地笑了下,眼中却满是厌恶:“苏阿姨,我花的都是自己的钱,不信您查查家里账目的流水,我什么时候沦落到要用他的钱办事呢?”   “顺带一提,”他话锋一转,“您抢了别人的家住着还舒服吗?准备什么时候搬走?”   女人一张擦了粉的脸登时变得更白,捂着胸口喘着粗气,尖声道:“小杂种,你给我站住!”   “我遵守和你的约定每年这个时候回来给老人家演一场戏,”裴鸣瞥了一眼中年男人,“希望陆先生也遵守约定,以后不要再随随便便打扰我和我爱人的生活,尤其是陆小公子。”   他说完,头也不回地转身便向楼上走去。   这个地方曾被他称之为“家”。   “家”很豪华,家具都是从欧洲知名手工匠人那儿运来的,一楼大厅宽敞得能跳段踢踏舞,还有保姆供他驱使。   但裴鸣不喜欢这里。   他格外想念十几公里之外那个并不豪华,甚至不透着半点人味的小复式。里面住着一只脾气不好的长毛小猫,还住着那个外面裹着尖刺,心里却十分柔软的人。   没人等待他回去的房子,无论装潢再如何华丽,也只不过是一个用钢筋混凝土搭成的冰冷怪物罢了。   裴鸣吸了口气,趴在床上,打开了麦克风:“林哥。”   电话那边的人不出意外地冷哼了一声,不和他说话。   “我刚刚跟别人说话呢,”裴鸣说,“所以才没理你,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   过了一会儿,林子晋的声音才闷闷地传来:“我没生气,有什么可生气的?”   这人喝醉了还是这么口不对心。   裴鸣无奈地笑了下,将头埋在柔软的枕头里,轻声道:“林哥,我想你了。”   林子晋又哼了一声:“骗子。”   “没骗你,”裴鸣说,“真想你了,还想回家了。”   “骗子,”林子晋说,“我之前让你不要走你非走。”   “但是不得不走啊。”   裴鸣将涌到喉间的委屈咽了回去:“林哥,我想你了。”   “知道了。”   “我还想我妈妈了。”   林子晋似乎小声地笑了下:“我又不是你妈妈。”   “就是突然都想了,”裴鸣抹了下眼睛,“你们都是对我很好很温柔的人。”   电话那边静了片刻,林子晋才低声道:“我不温柔,对你也不好。”   裴鸣动了动唇,刚想说什么,却听见一道刹车声。   “下车了吗?”   司机的说话声隐隐传来,林子晋“嗯”了一声:“在小区门口”   裴鸣想起他家小区刚进门时的那片充满凌乱美的鹅卵石小路,心一下子揪了起来:“林哥,小心点走路啊,注意安全。”   “我多大人了,”林子晋小声嘟囔道,“不要你教。”   他说着便从车上下来,沿着小路慢慢向小区中走去。   裴鸣看了眼时间:“很晚了,千万注意安全。路上很黑吗?能不能看得清?”   “知道啦。”   林子晋循着昏黄的灯光一路向前:“你今天好啰嗦。”   “我担心你啊,”裴鸣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从......和你分开的时候开始,就一直担心你。”   他的话一字不差地落在林子晋耳朵里,让他本就不规律的心跳更急促了几分。   这并不好受。   林子晋靠在路灯停下脚步,微微阖眼,额上有一层细密的冷汗。   手机的电流音若有若无,伴着裴鸣的呼吸声,浅浅地撩在他耳边。他抬头看向天空,意外地发现今天晚上京城的空气质量很好,夜空蓝丝绒似的铺陈开,上面隐约点缀着月亮与闪烁的繁星。   在那么一瞬间,林子晋忽然有一种想将这片夜空分享给裴鸣的冲动。   可分明两个人都在京城中,这个分享又有什么意义?   “林哥,在干什么呢?”   “我在......看星星,”林子晋说,“好久没看见过了。”   “是么?”   裴鸣本来也想下床去看窗外,但想起这片别墅区花园里那些造型诡异的树将天空挡住一半后,他停下了动作,重新躺在床上:“可惜我这里看不见。”   “那就下次吧,”林子晋心口一阵一阵针扎似的痛着,随口道,“下次一起看。”   裴鸣轻轻应了声,没再说话。   等心脏的不适感过去后,林子晋才继续说:“对不起。”   裴鸣似乎愣了一下:“......什么?”   别人喝醉了又疯又闹,可这人喝醉了似乎特别有倾诉欲,平时不愿意说的话现在和竹筒倒豆子似的一股脑全说了出来。   “之前我骗你了。”   林子晋轻咳一声:“就你问我听没听说过综艺现场欺负女明星那事儿,我说我没听过,当时骗了你,其实我都知道。之前我以为你是那种没有职业素养会耍大牌的小明星,我错了。”   “你......是个好人。”   裴鸣似乎没忍住笑了出来:“我在林哥心里是个好人吗?”   “怎么?不乐意啊?”   林子晋休息得差不多了,又起身向家的方向走去:“能让我觉得是好人的可不多。”   “为什么不多?”   “因为......”   他眸中黯淡了些许:“因为这个世界上好人本来就不多。”   对方依旧沉默着,似乎在等他说完。   林子晋轻轻叹出一口气:“就是觉得所有人都对你有所图,对你好就是一定要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他们和人交往从来不只是因为你这个人怎么样,而是因为‘我能’或者‘我想从你这里得到些什么’。我......不喜欢。”   “这样吗?”   裴鸣轻轻说:“但如果我也有所图,我还是好人吗?”   “你例外,”林子晋拿着钥匙打开了家门,“有所图也没关系,金毛能有什么坏心眼呢?”   裴鸣愣了一下,还没来得及追问他这句话是什么意思,便听那人大声地说道:“我到家了。”   “到家了吗?”裴鸣说,“换套衣服睡觉吧。”   “不要。”   林子晋慢慢扶着楼梯的扶手上楼:“我先洗个澡。”   裴鸣“啧”了一声,声音中不乏担忧:“你别洗了,万一摔着......”   “管天管地管我洗澡,反了你,”林子晋说,“挂了啊。”   “别!”   裴鸣连忙阻止他:“你别挂,我怕你摔着。”   “摔不着,”林子晋说,“算了,我把手机带进卫生间了,你听着就别念叨了成不?”   他说到做到,顺手便将手机一起带进了卫生间里。   裴鸣坐在床上,红潮从脖颈向上,一点一点地侵略了先前尚白着的皮肤。   或许因为之前也是唱跳男团出身追求设备的音质,林子晋的耳机麦收音很好,于是将脱衣服窸窸窣窣的声音都收了进去。   他轻咳一声,明知故问:“林哥?你在干什么呢?”   对面的动作似乎停了下:“脱衣服啊。”   “你......”   裴鸣只觉得全身的热流都向脸上涌去,连带着唇舌发麻,说话都不利索起来。   “有事没?”林子晋说,“没事洗澡了。”   他说到做到,等了大概两分钟后淅淅沥沥的水声便响了起来。   裴鸣整个人方寸大乱。   他在床上僵成一团,原本淡然镇定的心理防线溃不成军,疑心自己的灵魂已经脱壳而出,回到了那间自己心心念念着的房子里。   瓶瓶罐罐磕碰的声音间或响起,偶尔水声会停顿一会儿,很难不让人想入非非。   裴鸣靠着床板,本来想当个绅士将耳机取下来,却始终也不舍得下这个手,最后还是很没骨气地从头听到尾。   就算只有水声的响起和消失,也不妨碍他在脑袋里想一些大逆不道的内容,生生将自己想得口干舌燥,下床喝了好几口水后才平复下内心的躁动。   “裴鸣,还在吗?”   林子晋的声音在电话那头响起,语气中那种黏黏糊糊的感觉少了些,似乎洗了个澡后醒了点酒。   裴鸣慌乱地应了一声:“啊嗯,在的。”   林子晋叹了口气:“抱歉啊,今天打扰你这么长时间。”   他用毛巾将头发擦得半干,走进了卧室。   裴鸣听着电话那边的响声,能想象得到高挑瘦削的青年洗完澡后头发会温顺地贴在眼前,而后懒洋洋地眯着眼靠在床上,像一只餍足的猫。   想到这儿,他心中某个柔软的地方被戳了一下:“怎么会打扰呢?之前我说你是我偶像,你不会忘了吧?”   “偶像?”   林子晋半靠在床板上,忍不住发出一声舒适的喟叹:“你喜欢我什么啊,小粉丝?”   裴鸣怔了下,一时间不知道林子晋是在套他的话,还是真心诚意地问自己喜欢他作为偶像的哪点。   “我......”   “你是喜欢我哪个角色吗?”林子晋喃喃道,“还是说某个舞台?”   “不是。”   裴鸣躺在床上听着他的呼吸声,觉得就像和他并排躺在一起一样:“都喜欢。”   “小骗子,”那人笑着,“就捡好话说。”   “我没有。”   他这句“小骗子”的尾音很软,实在不像在骂人。   “我喜欢你的角色,你的舞台,还有你......”   裴鸣咬了咬牙,鼓起所有勇气才将后半句话顺势说了出来:“还有你这个人,我都很喜欢。”   林子晋沉默着,一时间电话中只剩两人交织在一起的呼吸声。   裴鸣以为自己说的话引起了对方的疑心,正搜肠刮肚地想找补回来,却听林子晋似乎吸了吸鼻子:“不会有人喜欢我这个人的。”   “你看我连朋友都没几个,粉丝喜欢会演戏的我,会唱跳的我,”林子晋说,“可我但凡有一点点和人设不符的行为,就会被之前说喜欢我的人讨厌。”   他顿了顿,声音越来越轻:“所以到底要做一个什么样的人,才会一直被喜欢着,不会被骗也不会被丢下呢?”   裴鸣只觉得自己的心脏惊人地滚烫着,似乎下一秒便要炸开似的。那些血肉的碎片分裂重组,化作一道道热流源源不断地随着血液泵入四肢百骸,而后又海纳百川似的奔涌归来。   这样脆弱的林子晋是他第一次见,却也希望只会见这一次。   “林哥,你不需要做谁,”裴鸣说,“还记得我之前跟你讲过我遇见的那个很喜欢的人吗?”   林子晋“嗯”了一声。   裴鸣望向屋中墙上泛黄有着年代感的海报,而海报中的人此刻正在十几公里外两人共同的家里和他说着话。   他突然很想离开这个地方,赶回那栋复式小楼里,给林子晋一个大大的拥抱,然后告诉他有人正深深地爱着他,并从一而终地爱了六年。   “我在最迷茫,思想最闭塞的时候看了他演的一部电影,然后爱上了他,”裴鸣慢慢地说着,像在讲一篇封存多年的故事,“听过小王子和他的玫瑰花吗?在那个很小很小的星球上,小王子发现了属于他的玫瑰。即使那朵玫瑰柔弱,美丽,任性,并且骄傲得不可一世,他也一样爱他。”   “你是小王子啊?”林子晋轻笑,“你是小狗还差不多。”   “好,那就小狗和他最爱的玫瑰。”   裴鸣似乎并不在意自己是小王子还是小狗:“等我慢慢追上他的步子,离他越来越近的时候,你猜我发现了什么?”   “你发现他跟那个角色完全不一样,甚至是两个极端,”林子晋觉得自己现在的语气在别人耳中一定是泛着酸的,“然后你残忍地抛弃了你的白月光。”   “哪有。”   裴鸣的声音里满是温柔:“他确实和那个角色不一样,甚至可以说性格和那个角色完全不搭边,但我发现我更喜欢那个真实的他。”   “他本该浑身都是荆棘似的尖刺,可他的眼睛却柔软而清澈,有着全世界最大的善意。”   “我只爱他本身,无论他是谁,在哪里,正做着什么。就可以说......即便他只是个平凡的普通人,看见他在做咖啡或者卖花,我都会一眼心动的吧。”   林子晋怔怔地听着他满是爱意的描述,不知心中到底是什么滋味,末了只能有些酸涩地回应:“是吗?那挺好的,祝福你。”   “林哥,”裴鸣似乎笑了下,笃定道,“你醋了。”   林子晋眨了眨眼:“我有什么可醋的?我又不喜欢你。”   他其实只是觉得很羡慕裴鸣口中的那个人。   被这样炽烈地爱着,应该会很幸福吧。   “被你喜欢的人,应该挺幸福的,”林子晋如实道,“我嫉妒他能被人喜欢,而我没有,所以你是来给我添堵的对吧?”   “怎么可能,”裴鸣说,“我就是想说,不需要做任何人,只要做自己就好。无论你是什么样子,一定会有某个人在不知道的地方很爱很爱你。”   做你自己,就算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不喜欢你,还有我最最爱你。   “你那个暗恋对象也是圈里的吧?”林子晋觉得自己似乎有点小心眼,于是宽宏大量道,“什么时候准备追人了,就和我说一声,说不定我们还认识,给你牵个线。”   “嗯,好啊。”   裴鸣轻轻说:“等我要追他了,一定第一个告诉你。”   两人同时沉默了,只剩浅浅的呼吸与电波交缠着。   “林哥,该睡了,”裴鸣说,“不然明早起来会难受的。”   林子晋低声说:“我睡不着的。”   “怎么会?我们打着电话呢,”裴鸣安抚他,“这样就算是我在你身边啦,你肯定可以睡着的。”   “谁说是因为你不在我才睡不着的?”   裴鸣看透他的嘴硬却不说破:“要不要打个赌?”   “赌什么啊?”林子晋的声音越来越含糊,“你还图我什么东西?”   “你等我想一想,明早告诉你。”   裴鸣说完后,听着对面逐渐趋于平稳的声音不由得有些无奈地笑了下。   “林哥,你睡了吗?”他小心翼翼地开口,生怕把对方吵醒。   他等了一会儿没听见回应,这才放心大胆地继续道:“我要开始追你的话,第一个肯定让你知道啊,笨蛋。”   书上说,16岁那年爱上的人会影响一辈子。   裴鸣永远忘不了那个阴霾的夏日,他刚和人打完架,带着一身的伤钻进一家憋仄破旧的私人影院,窝在座位的角落里看完了那场电影。   老旧的放映机嘎吱嘎吱地响着,伴着屋外的雨声有些恼人,投到银幕上的画面模糊不清,看久了甚至会头晕眼花,可男主角的面容就是清清楚楚地被他记到现在。   那人温柔恣意,风华绝代,日日出现在梦中,激励着他咬牙从深渊中慢慢向上爬去,直至颤抖着手触碰到那朵含苞欲放的花。   一朵花即兴绽放于滂沱而泥泞的夏日,不经意间惊艳了他原本荒诞颓唐的青春。   纵使他这个小王子——或者一只可怜的小狗,长大后游历了无数星球,他还是会一如既往地爱这朵美丽而任性的玫瑰。   那一人,便要胜过这世界上的千千万万人。   “林哥,好好睡吧,”裴鸣轻声说,“晚安,等我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给我写emo了呜呜呜呜呜QAQ   本章解锁伪·电话play(?)   以及马上要上夹子咯求个首订,就是那个千字榜,球不养肥鸭最开始的数据很重要,不养肥才能让林哥和小裴的故事被更多人看到!不要养肥!!(猛男磕头.jpg) 第28章   第二天早上醒来的时候, 林子晋头疼得要死。   可能是因为前一天晚上没吃药,他浑身有一种虚脱的无力感,连带着胸口也闷闷地喘不上气。   他下意识地伸手摸手机, 却被烫得缩了下手。   昨晚用手机干什么了?烫成这德行?   林子晋疑惑地低头, 看见他和裴鸣的微信对话框里遗留了一条语音通话记录,大概结束于不到半个小时之前。   “通话时长498:00:50。”   所以昨晚他们两个是连着麦睡觉了?   林子晋愣愣地看着手机界面,直到右上角的电池蹦跶了一下提示他电量不足时他才回过神来, 烫手山芋似的将手机往旁边的床头柜上一扔, 然后关机充电。   断片断得彻底,一点印象也不剩。   林子晋定了定神, 暂时不知道怎么面对这长达八个小时的通话时长, 决定先将手机撂到一边。   他慢慢揉着太阳穴下床, 刚推开卧室的门, 就看见李逵端端正正地坐在门口。   他弯下腰挠了挠小猫的下巴:“干嘛呀?”   李逵十分温柔缱绻地“喵”了一声,身子在他腿上蹭着, 黑色的家居服上立刻沾满了雪白的猫毛。   “怎么了这是?”林子晋推门进了卫生间洗漱,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懂不懂?”   小猫显然不懂, 跳到洗漱台上蹭了蹭他的手。   昨天在他没醉得彻底时, 裴鸣说他忙完事情后今天一定回家。   但现在已经是早上八点多了, 楼下却静悄悄的,显然不像有另一个人在家。   人呢?   林子晋甩了甩手上的水, 从楼梯上下去,果不其然没找到人。   初晨的阳光静静从玻璃外照进来,一寸寸地落在木质地板上, 泛着金黄色的光。   他眨眨眼, 心中莫名空了一下。   李逵跟在他身后三两步蹦下楼梯, 蹿到自己的饭碗边, 用爪子敲了敲碗。   林子晋循声看去,恍然大悟。   原来是没饭了,怪不得这么狗腿地来撒娇卖萌。   之前裴鸣没来的时候,林子晋一般都很早就给李逵把猫粮备好然后出门。   后来家里多了个裴鸣,每天早上喂猫的任务不知不觉就落在了他身上。   而昨晚裴鸣没回家,于是小猫一早上没饭吃,实在挨不住饿,只能低下高贵的头颅来找铲屎官撒娇。   林子晋把猫喂完,对付着接了点凉水将药吞了下去,刷杯子的时候才后知后觉出有几分空虚。   空虚来自心理和生理。   裴鸣在他身边的这一个多月已经成功地培养了他吃早饭的习惯,无论每天早上开始拍戏的时间有多早,裴鸣都会坚持带着他一起吃早餐,最少也有一碗兑了牛奶的麦片。   林子晋双手撑在洗碗台边愣了半晌,忽然觉得自己有些不对劲。   从醒来到现在,他已经下意识地无数次想起裴鸣。而这对于自己来说是个相当不寻常的讯号,毕竟最近这两年来他几乎从未如此频繁地挂念着一个人。   要不要问裴鸣去干什么了,是不是遇见什么麻烦了?   可若是要问的话,确实是有点打脸的。   毕竟之前说各玩各的互不打扰的是自己,没有提前告诉裴鸣行程的也是自己。如果现在自己一副兴师问罪的样子,那简直就是双标。   但如果不问......   林子晋抓了抓头发,最后将手机往桌上一丢,心说还是算了吧。   不告诉自己挺好,这样他们两个人扯平了,谁也不欠谁。   他拧着眉从旁边的小柜子里找了两包薯片,然后拎着薯片径直去了自己的私家放映厅。   这所房子一楼没有客房,除了厨房储物间和卫生间以外,最占地方的就是这个放映厅。   一般需要学习表演手法或者导演风格的时候,林子晋就会在这个放映厅里待个半天,把要输入的内容都翻出来,反复观摩研究,偶尔还拉拉片子,思考一下拍摄方法。   而等他把该看的影视剧都看完后,不知去哪的人依旧没回来。   林子晋将两包薯片的包装袋揉成一团丢进垃圾桶,再一次解锁了手机的屏幕。   他不知道自己在期待什么,可当点开微信发现仍只有例行工作消息时,心中还是不可避免地失落了一下。   有什么可失落的?   林子晋舌尖抵着后槽牙把那几条工作消息回了,继而漫无目的地刷新着屏幕。   之前从没觉得偌大的房子只有一个活人是多么孤单的事,可一旦住过有人气儿的房子再回归沉寂,这份本应熟悉的寂静却让人格外难熬。   天空阴云密布,客厅中的光线也跟着暗了下来,明明才下午五点多,天却黑得和晚上七八点似的,唯有风吹枝条的声音昭示着一场倾盆大雨即将来到。   林子晋坐在沙发上看着外面,呼吸渐渐有些急促。   李逵似乎注意到了主人的不安,蹦到沙发上,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手。   而林子晋的手在抖。   他控制不住手的颤抖,冷汗慢慢覆盖了额上和鬓角,而后顺着脸颊缓缓滑落,滴在衣服上。   小猫轻轻“喵”了一声,毛茸茸的大尾巴安抚似的在他胳膊上拍了拍,又伸出爪子去摸他的脸。   林子晋像是被它的动作惊醒了似的,环顾了昏暗的客厅,慢慢站起身,准备去将客厅的灯打开。   可就在他起身的那一刻,大门外忽地响起了细微的声音。   那声音窸窸窣窣的,似乎有人在用钥匙开锁,但如何也没办法将钥匙正确地插/进锁孔中,只能在门锁的外圈急促地滑动着。   林子晋心中紧绷的一根弦忽地颤了下,微微提高声音喊道:“裴鸣?”   门外那窸窸窣窣的声音停了片刻,然后又细密地响了起来。   李逵从他怀里跳出来,浑身的毛炸开,龇牙咧嘴地冲着大门低低咆哮了一声,身子紧紧地绷成一张弓型,好像在害怕着什么。   林子晋的心脏“砰砰”地剧烈撞击着胸腔。   他平复了下有些紊乱的呼吸,高声道:“谁在外面?报警了啊。”   似乎“报警”两个字触动了门外那人的神,窸窸窣窣的声音骤然停了,紧接着便是有些仓惶的脚步声。   一道惊雷炸响,倾盆大雨稀里哗啦地浇了下来。   林子晋伸手取了一根放在玄关后的棒球棍,慢慢走到大门前,将猫眼上的金属盖子轻轻推开。   外面没有人。   他松了口气,刚要将猫眼的盖子扣回去,目光却忽地顿住了。   门口好像放着个什么东西,在猫眼里能看见它的一角。   他还没来得及决定到底要不要开门看看那到底是什么,就见一道身影正从不远处慢慢走过来。   林子晋的神经骤然一绷,手中的棒球棍划过一道弧度举高,搭在门把儿上的手抖得厉害,却在下一刻看清了那人的脸。   是裴鸣。   他这才如梦初醒,慌张地后退几步,险些踩在李逵的尾巴上。   钥匙插/进锁孔,发出契合的“咔嚓”声。   “林哥!我回来了!”   裴鸣欢快的声音响起,瞬间冲淡了一室的死寂。   林子晋彻底松了口气,紧接着便觉得腿脚发软,只能勉强靠在墙边等他进来。   裴鸣进了屋,却又转过头看向门外:“诶?这是什么?”   他说着将一个纸箱子拖进屋中:“林哥,是你的快递吗?”   林子晋的目光落在那个纸箱上,缓缓地摇了摇头。   裴鸣抬眸,温柔地伸手将他额上的汗拂去:“脸色怎么这么差?”   林子晋迟疑道:“这箱子......”   “放在门口的,”裴鸣说,“我以为是你的快递,所以给拿进来了。不是吗?”   “不......不是。”   林子晋深吸一口气:“把它丢了吧。”   “为什么?”   “刚刚你回来之前,好像有人在试着开我家的门锁,”林子晋缓缓道,“我说要报警之后他就跑了,从猫眼也没看见是谁,但这个箱子好像是他留下来的。”   裴鸣听后,面上的轻松慢慢消失:“小偷?”   “我不知道,”林子晋垂下眼,“我就是想说......要不还是把它丢了吧。”   裴鸣却第一次否定了他的选择:“不,我们打开看看。”   林子晋骤然提高了声音:“我不想。”   “林哥。”   裴鸣伸手,虚虚揽住他的肩:“这次是我恰好回来了,如果下次我不在家,他闯进来了呢?暂且不说他怀着善意还是恶意,至少我们或许能从箱子上找到些关于这个人的蛛丝马迹,这样才能知道他是谁,好不好?”   林子晋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搭在自己肩上那只手炽热而滚烫,驱散了他心中的不安和恐惧。   “那就开吧,”他低声说,“我来。”   “没事,我来吧,林哥你站远点。”   裴鸣从一楼的卫生间里拿了一双塑胶手套戴上,用剪刀慢慢地顺着纸箱口的胶带剪开。   林子晋看着他蹲在箱子边的背影,第一次觉得裴鸣靠谱得让人心安。   他已经很久没靠别人给过安全感了,这种被保护的感觉居然还不赖。   箱子被裴鸣小心地剪开,他屏住呼吸,缓缓把两扇箱翼展平,待确定没什么活物后才慢慢向前倾了倾身子,往箱中看去。   他听见自己脑中“嗡”地响了一声,紧接着双耳充血,鼓噪地震颤着耳膜。   林子晋见他半天没动作,担心他出了什么事,上前几步:“怎么了?里面是......”   “别看。”   裴鸣三两下脱去手上的手套站起身将他护在怀里,刚要捂上他的眼睛,却敏锐地察觉到怀中人的身子有一瞬间的僵硬。   他的动作还是慢了。   林子晋在他起身的时候便已经越过他的肩,看见了箱子里的东西。   全是照片。   他的照片。   他下车的,回家的,出门丢垃圾的,以及和裴鸣站在一起的照片。   这些照片无一例外都是不应暴露在大众面前的生活照,照片上裴鸣的脸被用刀子狠狠地划花了,至于他自己的脸上,则干涸着不明液体。   林子晋看刚开始还没意识到那些不明液体是什么,待看向照片旁边两枚打了结的避/孕/套时却忽地明白了,紧接着便是一阵反胃感倏地席卷而来   他手脚冰凉,指尖都在打颤,没忍住闷咳了两声,险些干呕出来。   在那些照片中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枚贺卡,上面的小天使正光着屁股吹喇叭,显得很天真可爱。   但上面的内容却不像贺卡一样友好。   两行锈褐色的字母狰狞地写道:   “I LOVE YOU.”   “I AM WATCHING YOU.”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在求不要养肥的作者_(:з)∠)_   我们这边疫情好严重啊救命,许愿寒假我加   可以回家呜呜呜QAQ 第29章   裴鸣将他的头轻轻按在自己肩上, 温柔地抚着他的背:“没事,不怕。”   林子晋动了动唇,只觉得自己的嗓子干涩得厉害:“我......”   他试图从裴鸣的怀中抬起头, 却发现自己手脚满是冷汗, 软得要命,根本用不上力。   先前也不是没遇见过私生。   尤其是他刚出道的那几年,圈内还没有像现在一样确立具体的三观, 甚至从未将私生粉打入“罪不可赦”的行列内, 十分纵容他们成群结队地骚扰艺人。   当时疯狂的私生蹲航班,蹲酒店, 甚至半夜爬窗撬锁进了屋里, 用红油漆在卫生间的镜子上写满“爱你”的字样。   但随着粉丝越来越理智, 私生渐渐成为了人人喊打的存在, 而公司也加强了对艺人的保护,自此私生粉不再如之前一样疯狂, 甚至于如果今天没有这一出, 他或许早已忘了“私生”这个群体的存在。   “我没事, ”他轻声说, “以前......也见过。”   只是都没有今天遇见的这么疯狂。   裴鸣按在他颈后的手似乎紧了下:“那是之前。”   林子晋察觉到他的手也凉得厉害, 这才想起那箱照片里也不乏自己和裴鸣的合照,但裴鸣的脸都被划花了, 似乎对他有着血海深仇。   估计小孩没见过这阵仗的恐吓,也是被吓坏了。   想到这里,他心底无端涌起一阵心疼。   明明可以没事的, 但因为一纸婚约被牵扯进来, 而且还收获了一通莫名其妙的威胁。   林子晋轻轻伸手, 犹豫了半天, 终究还是没好意思反手将人抱着,只拍了拍裴鸣的肩:“你......别怕,他冲我来的,不是冲你。”   裴鸣的呼吸似乎滞了下,声音变得有些古怪:“你觉得我在怕什么?”   林子晋只当小孩在逞强,身子动了动从他怀里出来,顺手摸了把小明星的头:“可能是怕被那个私生粉捎带着报复吧。没事的小朋友,咱不怕哈。”   小明星的头发软塌塌的,手感不错。   他刚要将手收回来,却被人在半路攥住手腕。   裴鸣的眸色沉了下来,与外面昏暗的天似乎没两样,似乎杂糅了什么其他情绪在其中,看得林子晋有些心惊肉跳。   “林哥,”他的声音有些低哑,“我不是小孩子了。”   “但你才......”   裴鸣手上的力气又大了几分:“我已经22岁,能保护想保护的人了。”   林子晋看着他的双眼,心忽然漏跳了半拍。   他从未见过裴鸣现在这幅样子,似乎和记忆中那个温柔听话的人大相径庭。   “好,知道了。”   林子晋咽了口唾沫:“松手,疼。”   裴鸣慢慢将手松开,眼中浮上一层委屈:“林哥,以后不许说我是小孩子,再说我就生气了。”   “行行行,不说。”   被他闹了这么一通,原本的胆战心惊散了个差不多。   林子晋拽了把餐厅的椅子坐下:“那么成年人裴鸣同学,站着不累吗?”   “这个怎么办?”裴鸣看了眼箱子,“要不要留着?”   林子晋想起那个箱子里放着的避/孕/套,又觉得有些反胃:“行吧,明天我去公司一趟,和曾姐商量下怎么办。”   裴鸣拖箱子的动作顿了下:“为什么不和我商量?”   “你又不能做什么,”林子晋说,“怎么着?想帮我打抱不平啊?”   “为什么不能?”   林子晋看着裴鸣,疑心今天回来的是只假金毛。   裴鸣将箱子重新封上,直起腰:“你有事也可以和我商量的,毕竟现在我就在你身边。”   林子晋无奈地叹了口气,将餐厅的灯打开。   昏暗了好久的客厅终于洒下一抹暖黄,让他一直紧绷的神经微微松了几分。   “行,那商量一下,”他说,“没吃饭吧?今晚我做?西红柿鸡蛋面吃不吃?”   “林子晋。”   裴鸣拧着眉站在他面前,第一次没有规规矩矩的叫“林哥”,反而直呼他的大名。   林子晋愣了一下,微微仰头,完全没想到裴鸣今天会这么反常:“你怎么了?”   “你还是把我当小孩子,”裴鸣上前几步,双手撑在桌沿和椅背上,身子微微前倾,将他困在一个角落里,“你根本就没......”   林子晋挑眉,抬手敲了下他的额头:“闹什么呢你?”   “我没闹。”   裴鸣依旧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林哥,我认真的,我可以帮你。”   “好,我知道了。”   林子晋压根不信他能帮得上忙,叹了口气:“就算你能帮我也要去公司,最起码在闹大之前让公关部知道这件事,性质挺恶劣的,万一发酵了不好。”   裴鸣敛了眸中的黯色,低低地“哦”了一声,慢慢从桌前撤开。   林子晋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西红柿鸡蛋面吃不吃?”   “吃的,”裴鸣说,“你做什么我都吃。”   林子晋转身进了厨房,将隔断的门拉上。   而就在门关上的一瞬间,他近乎踉跄着扑到水池边,无声地干呕起来。   一天没怎么吃东西,什么都吐不出来,只能让胃更难受。   林子晋扶着水池的边沿,努力将自己紊乱的呼吸调整均匀,抬头看向玻璃时才意识到自己的脸色到底有多苍白。   和鬼一样。   他微微闭眼,过往那些恶心人的事又卷着血腥味而来,梦魇般挥之不去。   林子晋撩了一捧水洗了洗脸,将额前的发丝捋到一边,从冰箱里拿出两个鸡蛋和番茄给裴鸣做了碗面。   裴鸣回来的时候就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两个人又在门口浪费了一个多小时,等他吃完饭洗完澡后就差不多要十点了。   林子晋靠在床头板上看手机,撩起眼皮见他进来:“今晚要不要分开睡?”   裴鸣擦头发的动作顿了下:“为什么?”   “今晚我......”   林子晋思索半晌,随便扯了个理由:“我不想睡。”   裴鸣微微阖眼,努力压下胸口的烦闷,试图心平气和道:“撒谎。”   林子晋动了动唇,在心里长叹一声。   他一般不会撒谎,但凡撒谎就必被人给看出来。   裴鸣就当他没说不让睡一张床的话,径直慢慢走过来在他身边坐下。   林子晋觉得他身上那阵若有若无的戾气又出现了,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顺手从床头柜把药盒拿过来,摸出两颗就着凉水吃了。   裴鸣瞥了他一眼,躺在了床上。   林子晋却并没有躺下。   他思索半晌,开口说:“这两天你要不要暂时搬出去?”   裴鸣抬眸:“为什么?”   “那个私生粉好像对你意见很大,”他说,“你看他把照片搞成那个样子,摆明了不准备放过你啊。”   “那我就要走吗?”   “我一个人可以的,”林子晋说,“你不在他至少不能......”   裴鸣倏地伸手将他的手握住:“你怕成这样,和我说你一个人可以?”   那原本就体寒的人现在手凉得很,手心里覆着一层薄汗,甚至还在轻轻地颤抖着。   “林子晋,有时候我真想......”   真想把你直接按在身下艹熟了,艹服了,艹得你哭出来,话都说不利索。   是不是只有这样你才不会赶我走,才不会觉得我是个帮不上忙的小孩子?   裴鸣深吸了一口气,竭力将后半句话咽了回去。   “你想干什么?”   “没什么,睡吧。”   看他似乎还要说话,裴鸣又补充道:“我是不会走的。”   林子晋没说话,只躺下来,侧着身背对他。   裴鸣将床头的灯调暗,犹豫片刻后轻轻伸手环住他的腰。   怀中人的身子僵了下,下意识便要打他,胳膊抬了一半生生停了下来:“你干什么?”   裴鸣一句话不说,只收紧了胳膊,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轻轻蹭了蹭。   林子晋忽然有一种自己被大型犬种抱住的错觉。   “别抱我,”他说,“也不嫌热得慌。”   裴鸣轻轻吻了下他的发梢:“睡吧,我抱着你就不怕了。”   “谁说我害怕?”   都抖成那个样子了,还逞强。   只不过他没说出口,只执拗地又重复了一遍:“不管怕不怕,我在呢。”   裴鸣的胸膛宽阔而炽热,似乎能抵挡住所有潜伏在黑暗中的危险。   林子晋没来由地羡慕这种尚年轻的生命,和不谙世事的花一样,恣意且勇敢,正处于生命中最好的年岁。   他动了动唇,忽然轻声喊他:“裴鸣。”   “嗯?”   小明星的声音有些低沉,靠在他的脊背上,引得他也跟着裴鸣的胸腔一起震颤了下。   “如果一个人曾经因为过于信任别人而遭到了伤害,在他心中留下了很难忘掉的阴影,导致现在与他人交往的时候也怀着十二分警惕,不敢再相信任何一个人。”   林子晋轻轻吸了口气,觉得自己有些语无伦次。   可或许是背后宽厚的温暖莫名给了他力量,让他突然想在这个寂静却不孤单的晚上将藏在心底的秘密和盘托出。   “是他错了吗?是因为他太善良太烂好人,所以才会受到惩罚吗?”   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慢慢将身子蜷缩起来,似乎下意识地在保护着自己。   “不是的,”裴鸣轻声说,“一个人可以因为很多理由被惩罚,但唯独不可以因为善良被惩罚。”   “是么?”   林子晋似乎轻笑了一声,语气里有些耐人寻味的无助:“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   我们开始宿舍网课了,信女愿荤素搭配放假正常回家呜呜呜呜呜,狗屁疫情气死我了QAQ   PS:伴随疫情的还有另一种致死传染病,我好像过着一种生活在毒圈里的大学生活,已经没脾气了orz   PPS:明天夹子,所以更新挪到晚上十一点_(:з」∠)_ 第30章   一夜相安无事。   第二天起来, 林子晋不出意外地发现自己仍被裴鸣拥在怀中。   其实被人抱着的感觉也不错。   他没完全清醒过来,下意识地在裴鸣怀中蹭了蹭,结果听见一道低哑的声音于耳后响起:“林哥, 别动。”   林子晋“嗯”了一声, 懒洋洋道:“早。”   “早,”裴鸣说,“先吃药再吃早餐。”   林子晋伸手去摸床头的药盒, 却发现里面空了:“药没了。”   裴鸣有些不舍地松开抱着他的手, 慢慢坐起身:“有备用的药吗?我去拿。”   林子晋抬手随手指了下门外:“二楼书房吧......你去找找,可能在靠墙那个柜子的二层。”   裴鸣依言下床去帮他找药。   他刚出去, 林子晋身上的懒散就倏地消失, 猛地从床上下来, 踉跄地跑到卫生间。   他本来以为昨晚会因为应激反应而难以入眠, 但还是低估了裴姓安眠药的威力,不仅一夜好眠, 而且还做了个梦。   梦的内容有些难以启齿。   其实他常年服药, 因为药的副作用已经好久没有这方面的冲动了, 可昨晚却实实在在地做了那种梦。   梦里自己是下面的那个, 压在身上的是裴鸣。   原本温驯的小狗不再听话, 变得更像一匹狼,沉默地吻着他, 肆意地在他身上征伐掠夺,但在彻底侵入的那一刻,梦境戛然而止。   林子晋换了套新衣服, 欲盖弥彰地将湿了的裤子用手搓着洗了, 紧接着便靠在洗手池旁叹气。   是不是真的因为禁欲太久, 所以才会将身边的人当做性/幻想对象?   可他明明根本应付不来这种超近距离接触。   林子晋一时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裴鸣, 以至于卫生间的门被人打开时他还愣愣地站在原处。   裴鸣见他直勾勾地看着自己,以为又是哪里不舒服,有些担忧地上前两步,刚想伸手摸摸他的额头,他却猛地向后退了一步,腰正好撞在了洗手池边。   林子晋痛得倏地扭曲了表情,紧接着一只手便覆了上来,轻轻揉了揉。   “林哥你怎么了?”裴鸣担忧道,“疼不疼?”   林子晋沉默地摇了摇头,将他手上的药拿走。   “没事,”他说,“快点准备吧,和公司法务部的约在九点半。”   裴鸣将信将疑地离开,林子晋这才松了口气。   要是被他知道昨晚梦见了什么,自己估计可以直接换个星球生活了。   每天说着不喜欢,不想住,问他什么时候滚,到头来却在梦里悄悄垂涎年轻肉/体这种事真的有够社死的。   裴鸣压根不知道自己曾参与过某人的梦,吃完饭后规规矩矩地站在门口等他。   林子晋换好衣服从楼梯上慢慢走下去,看着小明星靠在玄关处低头玩手机,觉得这幅场面似曾相识,仔细一想,大概是一月份两人出门给狗仔递素材时,裴鸣也是这么等自己的。   只过了没到三个月,他却忽地有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当初那些抵触和厌恶的情绪似乎随着时间流逝烟消云散了,现在横梗于心头的是纠结和不爽。   纠结是因为很久没被人保护过了,现在感觉有点新奇。   不爽则是因为他一直觉得年长的人合该护着小孩,现在却反而被小孩保护了,让他莫名有些不爽。   裴鸣抬头,唇边勾起一个温柔的笑:“林哥,走啦。”   林子晋回过神来,有些慌乱地“嗯”了一声。   他其实挺讨厌这种被动的,会让自己很没有安全感。   但实际上......也挺好的。   周末早上的小区里没多少人,晨练的大爷大妈都牵着狗回家了,通往车库的小路上只有他们两人。   林子晋拧钥匙发动了车,忽然道:“一会儿去公司......你那个队友也在。”   “嗯?”裴鸣愣了下,随即反应过来,“罗意池吗?”   他们小破团一共四个人,只有这位dancer罗意池签的公司最正规靠谱,但凡他上点心和经纪人说想要资源,也不至于糊四年,最近居然靠脱口秀爆红,俨然要彻底从偶像转型成喜剧艺人。   林子晋将车从小区门口开了出去:“他可能会和你说一些奇怪的话,你不要在意。”   “奇怪的话?”裴鸣摸了摸鼻子,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下,“其实他之前就和我说过的啦。”   林子晋目光一凝:“......他都和你说什么了?”   裴鸣瞥了他一眼,面上微微泛了红:“喊我老板娘什么的,还问我准备什么时候办婚礼,一定要邀请他。”   林子晋在方向盘上轻敲的食指动作顿了下:“......婚礼?”   “他说着玩的,”裴鸣说,“林哥你不用放在心上。”   林子晋不动声色地看了他一眼,就见小明星规规矩矩地坐在副驾驶上,眼中满是温和的笑意。   他忽然觉得有些对不起裴鸣。   人家小孩刚到法定结婚年龄就被自己拐来签协议结婚。   本该风花雪月的大好年岁却被迫跟他捆绑在一起,人生第一次结婚连个婚礼都没有,只有一张趁着月黑风高偷偷去民政局领的证。   跟私奔一样,还没有私奔的名分。   林子晋多年不心软,一心软同情就和决堤要开闸泄洪的潮水一样,浩浩荡荡一发不可收拾。   他轻咳一声:“那你......想吗?”   裴鸣似乎愣了下:“想什么?”   “我的意思是......”   林子晋的声音越来越含糊:“你想办个婚礼吗?如果你有这个想法也不是不行,等我和公司商量一下。”   裴鸣睁大了眼睛,似乎不相信他在说什么:“你说什么?”   “算了,”林子晋觉得脸上有点发烫,“你不想就算了吧。”   “我想!”   裴鸣似乎想去抓他的手,可又意识到他在开车,于是只能控制着自己的情绪轻声道:“林哥,我想的。”   他说完后顿了下,克制不住语气中的欣喜:“那你是不是不会赶我走了?”   “这个看情况,”林子晋打了下方向盘,拐上了高架桥,“话说回来,你不是喜欢别人吗?办完婚礼说不定你喜欢的人就和其他人跑了也说不定。”   裴鸣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声音轻快地说:“他不会和别人跑的。”   林子晋冷哼一声,情绪不明:“你倒是挺信任他。”   裴鸣刚想说什么,却见他瞥了一眼后视镜,突然向左边转,又从高架上下来了。   车里的导航连续提醒了三遍“偏离航线”,林子晋却没有理会,依旧顺着这条路向前。   裴鸣被晃了一下,扶住车上的扶手:“林哥,怎么了?”   “有人跟我们。”   林子晋轻轻吐出一口气,手上动作没停,换个上桥口又回了高架路。   京城高架桥错综复杂,十分适合用这样的地形把跟车的甩掉。但林子晋上上下下高架桥几次,身后那辆黑车却将他们咬得很紧。   “啧,”林子晋蹙眉,“烦死了。”   裴鸣低声道:“林哥,是昨天的人吗?”   “我不知道。”   他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颤着,再一次从高架桥上下来,却向一条没有车经过的路上而去。   “林哥,为什么要......”   “他加速了。”   之前林子晋没被追过车,只在和同行聊天时知道还有这种事儿,就学了一招高架桥绕路甩人,但没想到这次碰上的是块硬骨头,在发现对方意图在桥上甩掉自己时骤然提速,隐隐有一种破罐子破摔的意味。   高架桥上来往的车不少,林子晋不敢用别人的生命冒险,只能仓促间做了这个决定,却发现身后那辆车速不增反减,死死咬着他们的车尾巴。   “林哥,停车吧,”裴鸣的声音中似乎有一丝颤抖,“不然可能......”   林子晋咬着唇:“这条路不能停车。”   “可......”   “你报个警,就说在这儿有车追尾,”林子晋说,“他估计只会追尾迫停,应该没有其他的......”   他话还没说完,却忽然听见一阵轮胎在地面上摩擦的声音。   可能是因为突然提速,轮胎的胶皮声和柏油马路的摩擦陡然增大,“嗡”地一声换了车道,由后向前而来。   林子晋没想到这个私生会这么疯狂,居然直接冲着他们的车撞了过来。   他来不及判断那辆车到底要从左边还是右边别过来,电光石火之间下意识地向左后方极限调了个头,将裴鸣坐着的副驾驶往远离那辆车的方向甩去。   似乎是注意到林子晋将驾驶座这边挡在前面,那辆私生的车猛地急刹车。轮胎发出一声尖啸,刺得人耳膜生疼,但因为刹车距离太短,最终还是撞在了驾驶座的门上。   林子晋本能地向副驾驶躲去,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左耳似乎有一瞬间的失聪。   所幸那疯子刹车了,不然今天他绝对活不下来。   他急促地喘/息一声,发现自己身子似乎麻了半边,还没来得及看到底是什么情况,就听见一声带着哭腔的低吼在自己身侧响起:“林哥!”   林子晋动了动唇,刚想安抚他自己没事,却见原本米白色裤子的布料正慢慢氤氲开一片猩红的血色。   作者有话要说:   信女今日祈祷:放假能正常回家 第31章   因为那辆车在撞过来的时候已经减速了, 所以也只是将车门撞凹了一块进去,恰巧支棱出来半片边缘锋利的金属板,划破了林子晋的裤子, 直接伤到了腿。   但好在不算特别深。   裴鸣从副驾驶探过身, 面上表情平静的吓人,可通红的双眼和冰凉的手却无法掩盖他此刻慌乱和恐惧的心情。   林子晋咬着牙将自己的腿从那片金属板下挪开,自我感觉似乎没伤到骨头, 于是推了裴鸣一把:“下车。”   裴鸣胡乱地抹了把眼泪, 小心地将他从车上扶了下来。   “我没事,”他刚转头便看见一道黑影从那辆车上跳了下来, 飞快地向反方向跑去, “去追那个傻逼, 今天不弄死他我跟他姓。”   见林子晋还有力气威胁人, 裴鸣一颗心放下不少,却仍守在他身边:“那个不着急, 我先打急救电话。”   “缺心眼啊你?”林子晋蹙眉, “现在不抓他万一他跑了怎么办?我白挨撞了?”   裴鸣让他靠在自己怀里, 将那条受伤的腿慢慢放平:“林哥你信我, 他跑不掉, 先去医院。”   “你......”   林子晋咬牙切齿地扭头刚要瞪他,却看见裴鸣眸中翻涌的愤怒和惊慌。   他的心似乎被那目光刺了一下, 剩下的半截话终于还是没说出来,垂下眼:“......行吧。”   那道伤口其实不算特别严重,和伤筋动骨比起来算是万幸。   裴鸣小心地用纸巾将他腿上的血污擦干净, 露出下面着实有些骇人的狭长伤口。   他鼻子一酸, 眼泪又无声地掉在林子晋肩上。   林子晋叹了口气, 忍着痛安慰他:“这不是没死吗?怎么哭得像我要不行了一样?”   “是我没保护好你。”   “我又不用你保护, ”林子晋说,“倒是我对不起你,早知道这个疯子今天来追车,我就不该和你一起出来。我出事了无所谓,你要是......”   “什么叫你出事了无所谓?”   裴鸣的声音隐隐带着戾气,骤然冷了下来。   林子晋移开目光,在他怀中动了下身子,扯到伤口后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其实他也真的很后怕。   自己这种苟延残活着的人出事就算了,裴鸣刚二十二,大好年华才开了个头,如果真的被他连累着死在这里,那他做鬼都要愧疚死。   救护车来得很快,将两人送到了最近的一处医院。   原本覆在伤口上的纸巾被血浸透了,裴鸣在车上又换了几张纸,可到了医院后依旧全湿透了,又开始滴滴答答地向地上流着血。   裴鸣在他身边,一双手紧紧地搂着他的肩,似乎生怕这个人突然像一阵烟一样消失。   他们挂的急诊,先去抽血化验。急诊科医生拿着化验单,面色有些凝重地说:“血小板太低了,得打一针止血敏,你是他家属吗?”   裴鸣点了点头。   医生龙飞凤舞地在单子上签了字:“取药,快去快去。”   裴鸣连忙接过单子,起身的时候踉跄了一下,险些栽倒在地。   林子晋本来听见医生那句“血小板低”正有些心惊胆战,看见裴鸣的样子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慢点你,小心把牙磕掉。”   裴鸣回头看了他一眼:“林哥,等我回来。”   医生在旁边用笔敲了敲桌面:“别演得和生离死别一样,后面还有人等着看病呢。”   其实那道伤原本不深,但因为林子晋血小板太少,所以血止不住,一直流个不停,这才显得格外骇人。   “回家两天别见水,”医生说,“还有你这个身体情况很差,免疫力也低下,回去好好调理一下,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五十岁人的化验单。”   他说着,眼神带了深意地看了眼裴鸣:“小年轻有想法很正常,但是要节制,别天天搞得昼夜颠倒,这样身体能好得了吗?”   裴鸣面上一红:“其实,其实......”   林子晋抬手就在他腰间软肉上毫不客气地掐了一下,似乎在警告他慎重说话。   “下一个。”   医生抬头向门外喊了一声,明摆着开始逐客了。   裴鸣刚搂着林子晋从急诊室出去,迎面便看见一个女人穿了一身职业套装,手里拿着个麦克风,正在候诊厅里东张西望,好像在找人。   记者来得还真快。   他脚下方向一转,将人护在怀中,回头便进了卫生间。   “干什么你?”林子晋抬眸,“怎么来这儿了?”   裴鸣带着他进了隔间,将门关好:“外面有记者,带你进来躲一躲。”   医院卫生间的隔间很小,站两个大男人有点挤,但胜在还算干净,没什么味道,足够他们两人在里面躲一会儿。   “啧,烦啊。”   林子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这帮记者鼻子真长,这才一个多小时就追来了。”   他本来想站直,但扯到了伤口,当即痛得低吟一声,额上冷汗就下来了。   “林哥,你靠着我站吧,”裴鸣说着便将他揽向自己怀中,“这样不会碰到伤口。”   林子晋“嗯”了一声,试探地向后靠去,撞上了一片温热的柔软。   他无端想起了昨晚两人在家里睡觉时裴鸣的怀抱,那阵莫名其妙的安心感又悄无声息地露出头来。   “这几天谢谢你,”他轻声说,“辛苦了。”   林子晋并非不知好赖的人。   暂且不说平日早午晚餐,单说他喝醉那天能陪他连一晚上的麦,也足以让他明白裴鸣的温柔。   虽然他刚开始因为一些事对裴鸣带着些偏见,但后来证明所有偏见都是营销号的一面之词。两人相处下来满打满算三个来月,裴鸣所有的贴心他都看在眼里,心中堵着的那些不悦早就烟消云散了大半。   至于剩下的那些,他暂时还不太清楚是为什么。   裴鸣搂着他瘦削的腰,掌下的衣物单薄,似乎再用力便能直接触碰到其下的皮肤。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白皙的后颈,忽然有一口咬上去的冲动。   就像打个标签,宣誓所有权一样。   “林哥不用谢我,”他咽了口唾沫,低声道,“说起来我还欠林哥一条命。”   林子晋敲字的动作顿了下,反手又在他腰上掐了一把:“说什么混账话呢?”   “就刚刚嘛,”裴鸣微微低头,凑近他的耳朵,“书上说,开车的人在遇见危险时会下意识地让自己远离危险,而将副驾驶甩向要发生撞击的方向,这是人的求生本能。”   他轻轻叹了口气,细微的气流掠过林子晋的耳尖。   林子晋忽然觉得自己耳朵敏感得要命,身子不受控制地颤了下:“......你说话的时候别离我这么近。”   裴鸣却像没听见似的,唇若即若离地贴着他耳畔,只要再低一点便能径直吻上去:“林哥,你在保护我,是吗?”   “我没有,”林子晋觉得自己的心跳莫名有些快,可还是下意识地否定道,“偶像剧看多了吧小朋友?”   裴鸣挑眉,毫不客气地直接在他耳尖上轻轻咬了一口,哼哼着小声道:“林哥,你又喊我小朋友。”   “你真是条狗吧?”林子晋只觉得自己身侧一阵酥麻,“咬我干什么?”   “昨天刚和你说过,不许再把我当小孩子,你同意了。”   裴鸣的声音软软地拖着尾音,撒娇似的控诉着:“林哥,你不讲信用。”   林子晋第一次知道什么叫“身子软了半边”。   小明星虽然放缓了声音,但却仍在他耳畔低沉地响起,漫不经心似的在他心头轻轻撩拨着,让他呼吸莫名有些紊乱,头皮发麻。   他轻轻呼出一口气,声音中有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你别贴我这么近。”   “可是林哥,这儿就这么大的地方,”裴鸣似乎得寸进尺似的又向前蹭了蹭,“我不和你离得近些还能去哪呀?”   林子晋蹙眉,想起了昨晚的梦。   梦中两人做的姿势也是裴鸣在他后面,以一种极为强势的态度将他牢牢制在身下,缱绻又满是情/欲地从他的耳畔舔舐到颈后。   那种酥软感愈发强烈,让林子晋觉得连呼吸都变得炽热起来。   这种感受实在太陌生,他有些惊慌地低喘一声,在寂静的隔间中显得格外明显。   裴鸣的动作顿了下:“怎么了?”   “没事,腿有点疼。”   林子晋含糊着随便扯了个理由,想从裴鸣怀中出来,却听见他低声道:“别乱动。”   “那你放开我,”他说,“我自己能站着。”   裴鸣看了他一眼,似乎有些不快,但还是依着他的话慢慢松开了手。   林子晋的手机屏恰到好处地亮了起来。   曾希发来消息,说公司的车已经到了,让他们两个绕开前门的记者在后门汇合。   林子晋瞬间松了口气:“曾姐到了,我们走吧。”   裴鸣咽了口唾沫:“林哥,你先走,我一会儿再出去。”   “为什么?”林子晋有些奇怪,“就算被拍到你和我一起也没什么关系吧?”   “不是,我......”   裴鸣咬着牙在心中叹了口气,继续说:“算了,你在隔间外面等我一会儿。”   林子晋“嗯”了一声,推开隔间的门出去,背影莫名有种落荒而逃的意味。   他在隔间外站了几分钟,那种脸红心跳的奇怪感才慢慢地消失。   难道真的是因为太久没有性/生活所以才这么敏感?   但最让他尴尬的是裴鸣已经有喜欢的人了。   如果裴鸣没有喜欢的人,说不定两个都需要解决问题的成年人还有那么点可能一拍即合,你情我愿的一夜风流合该不是什么坏事。   可裴鸣有喜欢的人,自己这样就显得很不道德。   林子晋叹了口气,抬手敲敲门:“你在里面干什么呢?好没好?”   裴鸣的声音过了几秒钟才响起,低哑得不正常:“再等我一下。”   “你没事吧?”林子晋说,“是不是之前车上......”   “林哥。”   裴鸣喊了他一声后顿了下,呼吸似乎有些急促:“你先......别和我说话了,求你。”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 第32章   直到回了家, 林子晋也不知道裴鸣到底在那个隔间里做了什么。   公司的人动作很快,没过一个小时就拟出了盖了公章的文件,用工作室的号发在微博上, 强烈谴责了私生的行为, 并直言会及时跟进警方调查进度,严惩私生。   在曾希的强硬要求下,林子晋不得不将最近的几个通告都推了, 无所事事地在家躺尸, 没事干了就闹腾李逵,险些让长毛小猫连夜成精逃离这个可怕的房子。   究其原因就是连裴鸣似乎也忙了起来, 白天在家神龙见首不见尾的, 晚上倒是按时回来, 但不知为何总是一幅很累的样子, 基本上/床倒头就睡。   裴鸣睡觉的时候睡相也不能说不好,就是爱抱人。   通常林子晋刚酝酿出一点睡意, 一只手便从后面勾过来, 将他往怀里揉去, 而后毛茸茸的脑袋就在他肩窝处慢吞吞地蹭来蹭去。   和那个跟主人一起睡觉的巨型犬一模一样。   他不是没和裴鸣谈过这个问题, 但小明星总是一脸羞赧, 摸着头小心翼翼道:“林哥,我不是故意的, 你不要生气呀。”   能生什么气?对着他那张脸真的很难生气。   林子晋想到这儿叹了口气,瞥了眼手机上方的时间,在沙发里换了个姿势躺着。   这是他被勒令在家里休息的第二天中午。   那个追车的私生粉到现在也没找到是谁, 现场那辆车是个套牌的, 眼看着就是早有准备的惯犯。   估计是很难找到了。   他正躺在沙发上琢磨着中午吃点什么, 便听见门外响起窸窸窣窣人走动的声音。   托那个精神病的福, 林子晋现在一听见门口有声音就紧张。   他倏地从沙发上翻身起来,正准备顺手拿起放在桌上的一把剪刀防个身,就听见钥匙插进锁孔转动了一下,紧接着门便被人打开了。   裴鸣从门外进来,看见他时眉眼舒展了几分:“林哥。”   林子晋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悄悄将剪刀回归原位:“今天这么早?”   裴鸣换了家里的拖鞋,快步走到餐桌前给自己倒了杯水,喝完后眉梢都是喜悦:“林哥,告诉你个好消息。”   林子晋挑眉,示意他继续说。   “那个私生粉找到了,”裴鸣说,“现在就在警局,我回来接你过去。”   “嗯?”   林子晋愣了下,一时没反应过来:“这就找着了?”   “对啊,找着了。”   裴鸣说着便走了过来:“我扶你上楼换衣服。”   林子晋轻轻甩开他的手:“我自己能走,你先把事儿说清楚,怎么就找着了?我为什么一点消息都没有?”   按理说这人如果抓着了,那公司也应该第一个通知他才对,怎么曾希还没说话,倒是裴鸣先知道了。   裴鸣脚下的动作顿了下:“啊......是这样的。”   “我拜托我的一个朋友去查的来着,”他说,“我那个朋友路子比较广,虽然那辆车是套牌的,但是通过对比监控和其他的东西还是成功地找到了那个人。”   林子晋眯起眼,狐疑地打量着他:“你那个朋友是交警队的?”   “差不多吧。”   裴鸣舔了舔唇,目光微微游移:“林哥,我们过去一趟,顺便录个口供。”   林子晋唇角微微勾起一个有些玩味的笑,却没再说什么,起身上楼换衣服去了。   他那辆遭了无妄之灾的车已经被送回厂里维修了,推门出去的时候正思考是不是要喊辆出租,一抬眼却看见门外不远处的路上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直觉告诉他这车不简单,但是他又确实从来没见过这个牌子。   “林哥,上车吧,”裴鸣伸手将车门打开,“很快就到了。”   林子晋瞥了他一眼坐进车里。   这辆车的内部空间远不如外面看上去的那样狭长,反而很宽敞。他慢慢将腿伸直,一抬眸便在车前的后视镜里和司机对视了。   司机的眼睛瞳仁颜色很深,沉甸甸地装满了阴鸷与狠厉,而鼻梁上横贯过一道狰狞的伤疤,整个人就像一只蓄势待发的秃鹫。   裴鸣将车门关好,轻快道:“张叔,走吧。”   林子晋移开目光。   他很久没如此害怕过一个人,但刚刚那司机的目光却着实让人从心底升起一股胆怯之意。   “裴鸣,”林子晋低声道,“这车......”   裴鸣笑了下,轻轻将手覆在他手上:“我那个朋友借我的,送完咱俩得还回去。”   “你那个朋友挺有能耐,”林子晋装作漫不经心道,“这次帮了我个大忙,我得谢回去啊。”   裴鸣垂下眼:“他......这其实都是他自愿做的,不需要谢。”   “这样吗。”   林子晋轻笑一声:“你又不是你那个朋友,怎么知道人家不需要我谢谢?”   “我就是知道,”裴鸣说,“我们认识很久了,感情很好。”   林子晋看着他一脸坦然,又觉得自己有点猜不透了。   原本他第一反应是裴鸣自己去查的这件事,但回过头来又觉得不靠谱。   毕竟裴鸣就是一个小艺人,哪来的能耐赶在他自己公司之前将案子查明白?   那就是裴鸣去求人查了。   他求的谁?   林子晋的大脑飞速地思索着,却被裴鸣那句“我们感情很好”点了一下。   难不成是......他那个暗恋对象?   之前听裴鸣的描述,他那位白月光似乎在圈里的地位不低,如果是去求了那人......倒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儿,林子晋的脸色有点差。   “裴鸣,”他纠结了一会儿后还是没忍住开口,“你不用为了我欠别人人情。”   裴鸣正低头发消息,闻言笑了下:“没事啊,林哥你是为了救我嘛。”   林子晋拧着眉,心里别扭得很。   明明他才算是裴鸣的金/主,但自己养的小明星却去求别人办事,这让他很不痛快。   “你以后有什么事可以来找我的。”   林子晋烦躁了一路,终于在快到警局的时候开了口:“不用总是去找你那个朋友,他能办的我也能办。”   “好啦,知道了,”裴鸣掩去唇边的笑意,牵着他的手,将人小心地从车上扶了下来,“林哥,小心脚下。”   “我说真的。”   林子晋咬着牙,也不知道自己在和那个素未谋面的白月光较什么劲:“我们签了协议,只要不是太过分的,你开口要了我就能给,你知不知道啊?”   “我知道的。”   但只怕你知道我真的想要什么时会将我扫地出门吧。   裴鸣轻叹了一声。   两人被一个小警察向屋中带去,隔着一道铁栅栏,林子晋第一次看清了那个私生粉的样子。   那是个有些邋遢的男人,顶着一头有些油腻的发,脸上被灯光照得发亮。   “请问林先生,”身边的警察说,“你见过这个人吗?”   那个男人似乎听见了他说的话,猛地睁开眼睛,踉跄几步向前,双手狠狠地抓着铁栏杆,眼睛紧紧地盯着林子晋,里面透出痴狂的光。   林子晋被他吓了一跳,本能地退了一步。   裴鸣微微侧过身,将他挡在身后。   他的目光冷冷地看向那个蓬头垢面的男人,眉宇线条冷厉,似乎要将这个男人用眼神直接生生凌迟一样。   那男人看见林子晋时几乎是癫狂的状态,可一看见旁边的裴鸣,动作却和被人按下了静止键一样戛然而止,紧接着又连滚带爬地瑟缩到了一个角落里,嘴里不知哭爹喊娘地说着什么。   他的一张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林子晋这才看清男人的嘴边有一大片伤口,眼睛也青了一只,额上还鼓着个包。   这是在拘留所挨揍了?   “没见过,”林子晋说,“他什么来头?”   “金城,私人摄影师,”裴鸣冷声道,“曾因为在卫生间偷拍被开除,后来因为跟踪某网红被拘留十日,是个惯犯。”   站在旁边的警察简单地问了几个问题后带着林子晋去隔壁做笔录。   裴鸣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瑟缩在铁栏杆后面的男人,轻声说:“昨天刚逮住你的时候我就该打死你。”   男人的身子哆嗦了一下,像看见恶鬼一样眼中满是惊惧。   “知道吗?我有一万种方法让你生不如死,”裴鸣凑近铁栏杆,面上笑得很温柔,“不是愿意偷拍吗?继续拍啊?”   “我,我……我要告你!”   裴鸣伸手撑在栏杆上,笑得相当无辜:“你不是说自己精神病吗?精神病的证词不能当真,你觉得他们会信你吗?”   那人瞬间筛糠似的抖了起来,连带着手铐也一同“哗啦啦”响个不停。   站在门口的警察看了眼屋里:“裴先生?”   裴鸣冲警察点了下头,慢慢直起身,缓步向门外走去。   那个司机等在外面,看见他后上前两步,低声说:“老板,有消息说金城是个精神病,要交医院的证明保释。”   裴鸣冷笑一声,慢条斯理道:“那就让人找个精神病院把他送进去,这辈子都别出来了。反正他也没有家人管,不是脑子有病吗?成全他。”   司机应了一声,正要再说什么,便看见林子晋从警局中走了出来。   他立刻拉远了和裴鸣的距离,靠在车门旁低头掏出手机。   “林哥,”裴鸣迎了上去,“没事吧?”   林子晋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了司机的衣服上。   那件衣服似乎是统一的工作服,大概下摆角落的地方绣了个算是醒目的Logo。   裴鸣自然地伸手要来扶着他,却被人躲了一下。   “我去个卫生间,你先上车吧。”   裴鸣不疑有他,嘱咐要注意安全后便转身上了车。   林子晋一直抄在口袋里的手微微动了下,将手机的摄像头探了出去,对着靠在车门玩手机的司机拍了几张照片。   待进了卫生间,他将照片中的人脸截去,只剩下衣服上的Logo,发给了曾希。   “帮我查一下,”林子晋说,“这个标志是哪家公司的。”   作者有话要说:   评论等我晚点一起回ovo 第33章   私生粉被抓, 又在网上掀起了一阵轩然大波。   网友们忙着讨伐这个偷拍狂和跟踪癖,又有不少黑子在里面浑水摸鱼闹事吵架,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当事人索性将微博一卸, 和网络世界直接隔绝。裴鸣倒是想陪他一直在家里待着, 但下周有个在长沙的通告,他必须得启程出发了。   裴鸣临走的那天早上在客厅收拾行李,林子晋靠在墙边喝他热的牛奶, 垂着眼看他将换洗的衣服和个人用品一件件地在箱子里规规矩矩放好。   他看了一会儿, 才开口道:“你查天气预报了吗?”   裴鸣闻言微微侧过头:“嗯?”   “长沙这个月是雨季,”林子晋将杯子里的牛奶喝完, “阴冷的, 多带两件衣服。”   裴鸣愣了一下, 紧接着眼睛满是笑意:“谢谢林哥的关心。”   林子晋挑眉:“少来, 怕你回来传染给我罢了。”   裴鸣却不以为意。   这么一段时间相处下来,他早就摸清了这个人的脾性。   让他直接承认是关心肯定不可能, 但又总会用这种拐弯抹角的方法表达自己的关心。   裴鸣依着他的话又多带了两件外套放进行李箱, 轻轻舒了一口气, 将箱子合上。   林子晋将杯子拿去厨房刷了, 出来的时候看见裴鸣穿着整齐地站在大门口, 似乎在等着什么。   “不走啊?”他问,“不是还有两个小时就登机了, 不怕赶不上吗?”   裴鸣自然地伸手将他的衣领扣好,在人垮下脸闹别扭之前轻声说:“林哥,我能抱抱你吗?”   林子晋骂人的话在嘴边戛然而止, 被他闹了个措手不及:“......什么?”   “就......抱抱嘛, ”裴鸣眉宇间染上几分羞赧, “得有一段时间见不到了, 我有点舍不得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一双狗狗眼小心翼翼地看着林子晋,里面闪动着期翼的光。   那种金毛的既视感又回来了。   林子晋移开目光:“裴鸣你多大了?我之前怎么没发现你还恋家啊?”   裴鸣的唇角微微向下,声音中也多了丝不快:“我不是恋家。”   不恋家,恋你。   “算了,”他小声嘟囔着,“不抱就不抱。”   说着他将行李箱的拉杆抽了出来,作势要转身出门。   就在裴鸣压下门把手的一刻,他听见身后的人似乎无奈地长叹一声。   “行,抱抱抱,”林子晋就见不得裴鸣露出那种被人抛弃的可怜样,自暴自弃地闭上眼张开手,“赶紧抱,再磨蹭你铁定赶不上飞机。”   裴鸣笑着应了一声,小心地环住林子晋的腰,将人轻轻地揉进了怀里。   这几天在家里他变着花样做饭,似乎成功地把林子晋喂得多了点肉,比上一次抱着的时候手感好了很多。   林子晋却只能听见自己的心跳莫名其妙一声快过一声。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两手有些无所适从地悬在半空,最后终于虚虚地落在了裴鸣的背上。   “林哥,我走了之后你好好照顾自己。”   裴鸣贴在他耳边小声地说:“不要总吃零食,上次我不在家的时候你就吃了两袋薯片,我都知道的。”   林子晋“嗯”了一声:“你抱好了吗”   他急于给自己的心跳加速找一个合理的理由,又生怕被人听出端倪,整个人的精神高度紧绷着,所以裴鸣的一举一动让他格外敏感。   “再等一下。”   裴鸣将下巴搭在他肩上轻轻蹭了蹭:“每天晚上我们打电话睡觉好不好?这样你就能睡着了。”   林子晋想起自己喝醉那次两人连了八个小时的麦,呼吸微微一滞:“这个再说。”   “好嘛。”   裴鸣也不再和他继续纠结,最后道:“早餐记得喝杯牛奶,一片面包一个鸡蛋。遇见事了记得告诉我,不要自己一个人扛着,还有......”   林子晋挑眉:“你到底走不走了?”   “林哥,你赶我走。”   裴鸣抬头,一双委屈的眼睛径直看着他。   什么啊?   怎么就赶他走了?   明明是再不走就赶不上飞机了好不好?   林子晋满腹的理由,却在看着那双眼睛时一个也说不出来。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呼吸都纠缠在一起。   这种时候好像不应该就这么抱着的,似乎大概好像做点其他的事更合情合理一些。   他脑子里忽然冒出了这么个相当无厘头的想法,先给自己吓了一跳。   “我的意思是你再不走真来不及了。”   林子晋微微侧过脸,避开那道有些灼人的视线:“好啦,这些我都会记得的,你好啰嗦啊。”   裴鸣笑了下,最后又收紧双臂狠狠地抱了他一下,这才依依不舍地松手:“那我走了啊。”   “走吧走吧,”林子晋如获大赦地在心中松了口气,“天冷记得自己加衣服啊,别傻乎乎的。”   “好的呐。”   裴鸣笑得露出一口小白牙,两只眼睛弯成一条缝:“我真走啦。”   林子晋发现自己越说他越来劲,索性不说了,就靠在玄关上看他笑成一只蠢狗。   傻死了。   他冷眼看着笨狗拖着行李箱一步三回头,然后险些从楼梯上栽下去,紧接着毫无形象地踉跄了好几步才站稳身子。   林子晋相当没有同情心地笑了出来,而后冷酷无情地将门关上。   待大门将屋中隔出一室寂静时,他这才回头环视了下四周,那种空虚感再次悄无声息地于心中探出头来。   李逵正踩着优雅的猫步从自己的窝里走了出来,抻着身子伸了个懒腰,紧接着又踱到了饭盆前,开始埋头苦吃。   猫粮是裴鸣临走前特意加满的,好像生怕饿着小猫一样。   林子晋盯着它看了半晌,忽然觉得偶尔当一只没心没肺的猫也不错。   他往沙发上一窝,目光在空中漫无目的地游移了半天,最后定格在了窗台上的几盆盆栽上。   那些盆栽是前两天裴鸣买的。   他不知从哪弄了这些多肉盆栽回来,说是林子晋家里的装修没点人味,需要搞来一些活物添添人气儿。   林子晋洁癖,总觉得花花草草弄不好家里就尘土飞扬,但对裴鸣带回来的这些小盆栽意外地没有特别抗拒,除了刚开始阴阳两句以外甚至心情好的时候还主动浇过水。   他卧室的床头也摆了一个透明的花瓶,里面插着裴鸣不知道从哪弄来的一束花,不算香,但挺好看。   不光如此,餐桌的桌布和椅套,以及沙发外面的布套都被人换过了。裴鸣似乎格外钟爱天蓝色和米黄色,趁着林子晋出门买东西的时候将整个一楼改头换面,让他回来后险些以为进错了门。   虽然他嘴上说着不要不好不可以,可行动却是默许着裴鸣做这一切的。   李逵吃饱喝足,伸着爪子就开始祸害小盆栽。林子晋绷着脸将猫拎走,挽救了一盆多肉无辜的性命。   其实他是很讨厌别人侵犯自己私人空间的,尤其是这种自作主张改造家里摆设的举动,不然也不能在曾希提出要假结婚时抗拒成那个样子。   可裴鸣做的这一切非但没让他反感,反而还意外地觉得......有点可爱。   林子晋皱着眉,无所事事地划开手机,觉得自己这个状态有点可怕。   裴鸣刚走没过半个小时,他看见猫粮想裴鸣,看见盆栽想裴鸣,看见桌布椅套也能想起裴鸣。   完蛋。   他搞不清自己只是习惯性依赖身边的人,还是真的对小明星动了不该动的凡心。   林子晋无法忽视他几个月如一日地在自己身边嘘寒问暖,事无巨细地照顾着他的生活,甚至陷入这片温柔乡里许久才猛地醒悟过来。   可温柔乡好进,却并不好出。   “沈岁,在?”他解锁了手机屏,删删减减地给沈岁发了条消息,“聊聊。”   沈岁显然没在干正事,很快回复他:“得嘞!”   林子晋斜倚在沙发上,看着阳光氤氲在自己面前,无端想起前几天某个很普通的清晨,裴鸣将自己叫醒时背后也氤氲着这样一片阳光。   他懒洋洋地睁眼,少年人被奶白色的晨光笼罩着,整个人轮廓毛茸茸的,像初生的天使。   “你上次说,你觉得裴鸣喜欢我,”林子晋慢吞吞地打字,“详细讲讲呗。”   “什么鬼?”   沈岁似乎很诧异,连发的消息都带着一股子震撼的味道:“不是,上次那么个大好时机你居然都没好好问过他吗?我以为你俩最后都滚一张床上睡/过了喂!居然连一点实质性的进展都没有吗!”   “......你到底在想什么啊?”   林子晋扶额,只觉得自己好像找错人了。   但温故这两天正筹备婚礼,估计没那个心情理他,也就只有沈岁一个闲人能听他讲讲这些事。   他还没来得及继续问,便见对面又发来一条消息:“既然你想知道,为什么不去亲自问他?问我有什么用啊?”   有道理。   林子晋倏地在沙发上直起身,有种茅塞顿开的感觉。   他现在自己患得患失除了浪费时间影响心情以外没什么用,倒不如直接问当事人问清楚。   想到这儿,林子晋点开通讯录,找到助理李华的微信,发了条消息过去:“去过长沙没?”   李华回了他一个问号。   “你查一下明天的航班,”林子晋说,“老板带你去长沙玩。”   作者有话要说:   平安夜快乐~祝明天考研人顺利上岸鸭 第34章   李华觉得他老板有病。   先是不明不白地要他查长沙的机票, 可等自己查到之后又东挑西拣,好不容易才最后确定了买哪个时间点的航班。   他心惊胆战地伙同司机一起来接老板,就见林子晋戴着副大墨镜, 靠在行李箱旁玩手机。   “老板啊, ”李华小心翼翼地说,“你这次出门告诉曾姐了吗?”   “没有。”   林子晋将手机收起来,长腿一跨就进了车里:“告诉她不是自寻死路吗?你觉得她能放我走?”   “那万一被曾姐发现了怎么办啊!”   李华欲哭无泪, 只恨自己没能力反抗万恶的资本:“她不会骂你但是会开除我啊!”   林子晋没个正形地将墨镜一勾, 挂在衣领上:“别担心,天塌下来有老板帮忙顶着。”   “可是, 可是......”   小员工李华支支吾吾地“可是”了半天, 企图说服林子晋回归正道, 或者告诉曾希一下也是好的。   林子晋的耐心不多:“别可是了, 看给你怂的,你怕就滚下车, 我自己去。”   李华思考了一下, 或许这种情况下自己被曾希炒了的可能性更大, 只能委委屈屈地缩在车的一个角落里“嘤嘤嘤”。   “大男人, 嘤嘤嘤个锤子。”   林子晋刚唾弃完李华, 却忽然想起来裴鸣似乎也在自己面前“嘤嘤嘤”过。   比李华好听多了。   “老板,你突然去长沙干什么?”李华虽然挨了骂, 但依旧要履行自己作为助理的职责,“曾姐不是说把你的通告都推了吗?”   林子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私人行程。”   “什么私人行程?”   “去......探个班。”   李华险些咬着舌头,话更说不利索了:“老板我告诉你, 你可得悠着点, 你现在这种行为或许可能大概会被人解读成婚内出轨......”   林子晋拧着眉瞪了他一眼:“我去探裴鸣的班算什么婚内出轨?”   “谁?裴鸣?”   李华第一反应是松了口气, 第二反应才是开始八卦:“老板你去探裴鸣的班干什么?该不会是......”   “闭上你的嘴, ”林子晋淡淡道,“不然把你从车上丢下去。”   李华只能瞥见他一个冷漠无情的侧脸,当即心尖颤了下,老老实实地坐在位置上把嘴合上,生怕自己这位脾气极差的老板真的说到做到给自己从车上丢下去。   虽然林子晋嘴上说着不想让曾希知道自己的行程,但落地长沙的时候还是很贴心地给她打了个电话。   曾希刚准备从公司下班,接到电话后整个人钉在了写字楼的茶水间:“你说什么?”   “我说我来长沙了,”林子晋摸了摸鼻子,“那个......我家的猫还有盆栽就拜托你了。”   “你给我说清楚林子晋。”   曾希堵在茶水间的门口,旁边站着的职员瑟瑟发抖:“您老怎么突发奇想要往长沙跑?让我猜猜,是不是因为有人在长沙拍戏啊?”   林子晋哽了一下,没想到她这么直接,连带着自己的底气都不太足:“那什么,我和他不是表面结婚,探个班又没什么的吧,正好不是还给媒体递点能写的料吗?”   曾希沉默半晌,轻声道:“林子晋,你别告诉我你要玩真的。”   林子晋不由自主地想起之前两人在家时已经逐渐趋于暧昧的互动,心中不轻不重地“咯噔”了一下。   “就算是玩真的你也不至于这个反应吧?”   “裴鸣的背景我查了,干净得很。他来自云南的一个山村,父亲和别人跑了,剩他母亲一个人把他拉扯长大,病死在他十九岁那年。”   曾希将茶水间门口的位置让出来,顺手拉开旁边一间会议室的门走进去:“表面看起来就是个穷苦小孩早当家的故事是不是?但是他的账户不对。”   “哪里不对?”   “他的账户每个月都有一笔巨大的资金流动,”曾希说,“汇款人是个未知企业,但是金额的数目绝对不会是他这个咖位的小明星能拿得到的片酬。”   林子晋轻轻按了按太阳穴:“你的意思是他钱来得不干净?”   曾希保守道:“不好说,你上次给我的那个LOGO还在查,但是有点困难,我们尽量快一些。这个资金流动我猜有那么几种可能,第一就是他被别人包了,但是包他的人很低调,所以我们查不出来。第二就是他参与了什么不干净的项目,背后涉及到的洗钱或者其他什么非法行为。”   她说完,听着对面陷入沉默,其实心里也有些痛,轻声说:“其实我也觉得小裴人挺好的,但是你和姐一起风里来雨里去这么长时间,不是说怕你谈恋爱,就是怕你搅和进浑水里,你能懂吗?”   “我懂的。”   林子晋舒展了眉眼,安慰他的经纪人:“曾姐,不用担心我,我有分寸。”   曾希长叹一声,有些无奈道:“行,我知道我劝不动你,但是有事记得和我说。”   林子晋结束通话后支着脸颊,目光漫无目的地在长沙的车水马龙里游移着。   裴鸣单纯而热忱的笑无端闯入他脑海中,让他微微蹙眉。   像他这样的人,会对自己藏着秘密吗?   ***   “卡,这条过了。”   拿着扩音器的导演说完这句话后,场中的所有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   工作人员连忙上去挪动布景,为下一场戏做准备。   孙宏宇小跑着走了过来,将裴鸣往旁边拽了下,挤眉弄眼道:“这资源,林子晋那边递的?”   裴鸣在听见那个名字时眉心动了下,可面上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嗯。”   孙宏宇搓了搓手:“哎呀,真可惜,怎么就是个网剧的男一呢,如果是上星剧多好啊,上星剧男二都可以。”   裴鸣拿起水杯喝了一口,小心地没沾着唇上的唇釉:“你太贪了。”   孙宏宇被他噎了一下,有些恼羞成怒:“我是为了谁啊裴鸣?”   “你不是为了你自己吗?”裴鸣瞥了他一眼,眸中似笑非笑,“怎么着?我说错啦?”   “但我们是一条线上的蚂蚱!”   孙宏宇心里有一千一万个不乐意,可只能忍着这一股气儿:“你能不能别傻了?我劝你在这个剧组找找能攀得上的人,比如那个女一我觉得就不错,模样好家里背景也好,攀上关系后等着林子晋那边自己解除协议,你就顺道和女一炒个cp,这话题度水涨船高啊。”   裴鸣放水杯的动作顿了下,有些惊奇地看着他:“你长能耐了,敢跟我这么说话了?”   孙宏宇愣了一下,咬牙继续道:“我......是为了你好,林子晋根本不可能喜欢你。”   “那我还得谢谢你了是不是?”裴鸣唇边勾起一个弧度,眼中却一片冰冷,“我劝你好好当你的狗,少来惹我,小心你的工作。”   他说完,看也不看孙宏宇一眼,冷着脸向场中走去。   《朱砂痣》是一部古风武侠网剧,连试镜都没试,曾希就直接通知他进组了。   这部戏的男主是个话少的酷哥,最亮眼的地方就是男主精彩绝伦的打戏,裴鸣拿到本子翻看的时候甚至怀疑这是不是给自己定制的剧本。   女一号叫辛觅,之前演的都是傻白甜都市偶像剧,接这部武侠是为了转型,所以拍得格外痛苦,动作戏天天NG,导演陪着她一起发愁。   镜头一挪开,女明星就彻底没了偶像包袱,坐在小马扎上对裴鸣招了招手:“妹妹,过来。”   裴鸣面上的冷酷裂了条缝,无奈地叹了口气:“我们不是说好了不这么叫我的吗?”   他在剧组是最小的,软软的看上去特好欺负,进组第一天就主动活跃气氛,嘴甜且哄人水平特溜,让一众女性工作人员母爱爆棚。   有一次编剧口误把“鸣鸣”这个爱称喊成了“妹妹”,没想到意外地被所有人接受了,于是他就成了整个剧组口中的“妹妹”。   “来来来你看这个,”辛觅将脚上的鞋一脱,“这里到底怎么回事?我怎么就觉得特别扭呢?”   裴鸣探头过去看了眼剧本:“你先出掌。”   辛觅依言向他打出一掌,却被人在半路捏住了手腕。   “这里其实应该是化拳为掌,”裴鸣说,“但是你手腕太软了,轻飘飘的,就不像在打人,你再试试。”   辛觅叹了口气:“好他妈难。老娘当年高中的时候跳广播体操都能同手同脚,现在要来遭这个罪。”   裴鸣被她口出狂言吓了一跳:“你措辞......”   “姑奶奶措辞怎么了?”辛觅正琢磨着自己的肢体动作,烦得要命,“没有镜头还指望我当人?想都别想。”   这位女明星电视上是清纯可爱的国民女神,镜头照不到的地方却直率得很,国骂素质三连章口就来,像有人格分裂一样。   裴鸣刚想再说什么,却听见周围的工作人员一阵骚动。   他若有所觉地抬头,目光漫无目的地在场中转了一圈,忽地撞上了一双漂亮而熟悉的桃花眼。   桃花眼的主人一身黑衣,正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经纪人姐姐被迫害的时候没有一只金毛是无辜的.jpg 第35章   林子晋原本想趁着剧组拍戏的时候混进来, 但没想到来得不巧,正好赶上中场休息,自己立刻成为了在场人员的焦点。   他微微扬起下巴, 眸子从左扫到右, 一眼便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人。   裴鸣今天一身素白的古装,广袖飘飘,一头长发柔顺地从肩上披下, 像个从画里走出来的公子。   林子晋动了动唇, 刚要让李华去喊人,却见小明星一把攥住了身边女演员的手腕。   两个人不知道在说什么, 欲盖弥彰地拿着剧本挡在身前, 头越贴越近。   画面还挺养眼的。   林子晋眯了眯眼。   那女演员不知道说了什么, 裴鸣一双眼笑得弯了起来, 浑身上下是说不出的放松和愉快。   他跟自己待在一起的时候好像从来没这么高兴过。   林子晋心中不咸不淡地冒出这么个念头,又觉得自己的胸怀实在不算宽宏大量, 懒得再看名义上的伴侣和别人你侬我侬, 转身去找剧组导演了。   李华紧赶慢赶地跟在他身后:“老板, 你怎么不和小裴老师说话啊?”   “说话?”   林子晋冷哼一声:“你没见他和别人说话吗?有没有点眼力见?”   李华连忙转头, 就看见裴鸣一双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这边。   他又看了看旁边的女演员, 恍然大悟:“哦——老板,原来你是单相思啊?”   林子晋潇洒的背影僵了一下:“放什么屁呢你?”   李华用看透一切的眼神瞥了他一眼:“老板, 加油。”   林子晋“啧”了一声,还没来得及对他发作,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传来, 紧接着便被人抱了个满怀。   “林哥, ”裴鸣小声说, “你怎么来了呀?”   这大庭广众之下的。   周围的工作人员已经有浑水摸鱼起哄的了, 闹得林子晋老脸一红,将小明星从自己身上扒了下来:“有话好好说,干什么动手动脚的。”   裴鸣委屈地摸了下鼻子,轻轻“哦”了一声:“你怎么不来找我?”   林子晋将他上下打量了一遍,发现似乎没缺胳膊少腿受伤,这才安下心来:“你不是正和别人说话吗?我又不好打扰你。”   “我和她只是对戏,”裴鸣连忙解释,“聊剧本呢。”   林子晋挑眉:“嗯,知道了。”   似乎因为他的回答太含糊,让裴鸣有些不安,一边觑着他的脸色一边说:“你不高兴吗?”   “没有啊,”林子晋选择性忽略掉自己刚开始的那点醋意,“你好好拍戏,我去找你们导演聊聊。”   说完他便要走,却被人拽住了胳膊。   裴鸣认真地将他衬衫最上面两个扣子扣好:“你又不好好穿衣服,小心着凉。”   他本来就比林子晋高,忽然凑近时莫名有些压迫感,让林子晋的心不轻不重地漏跳了下。   “好了,”裴鸣扣完扣子却不走,眼巴巴地看着他,“你会在这儿等我拍完戏吗?”   林子晋撩起眼皮,似笑非笑地看了他一眼:“想我留下啊?”   裴鸣抿着唇,有些矜持地点了点头。   林子晋没忍住,伸手呼噜了把他的头,rua了狗心情颇佳地转身离开:“看你表现。”   裴鸣被他摸得愣愣地站在原处,还没回味完毕,就听见了一道克制着分贝的尖叫声在自己耳边响起:“我草!”   他被尖叫声吓了一跳,猛地转头,就看见辛觅一脸粉红泡泡地站在自己身边。   “活的!活的林老师!”辛觅掐着他的胳膊胡乱摇晃,“是活的!”   “怎么?”裴鸣问她,“喜欢他吗?”   辛觅连连点头,点到一半动作忽地顿住:“等等,我好像忘了什么,你是不是和林老师......”   裴鸣克制地翘了翘唇角,不好把“得意”两个字写在脸上,温温柔柔道:“是,他是我爱人。”   辛觅伸手勾住他的脖子,做贼一样将人押到旁边:“那这么着,妹妹,我拜托你件事。”   “林老师的签名......能帮我要一个不啦?”   ***   《朱砂痣》的导演是肖云,和林子晋合作过几次,于是他没费半点功夫地直接找上门来。   肖云正和副导演编剧看回放,见他一声郁樨不吭地站在身边时吓了一跳:“你什么时候来的?”   林子晋笑了下:“刚刚。”   副导演战战兢兢地看了看导演又看了眼林子晋,不知道什么风把这尊神仙吹来了,刚想讲两句,就听神仙开口问道:“小裴在组里还好吧?”   “给大家介绍一下,这是我们的制片人老师,”肖云将眼镜摘了下来,揉了把自己的地中海,“小裴很好啊,短短两天俘获全组人的芳心了。”   林子晋听后微微眯了眯眼:“是么?那他还挺有能耐的。”   编剧恨铁不成钢地在背后戳了下肖云的腰窝,似乎在问他为什么这么会聊天。   肖云这才反应过来林子晋和裴鸣的关系,差点咬着舌头:“没我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说......妹,不是,小裴他特别好,我们都很喜欢他。”   林子晋笑而不语,一双桃花眼深情款款地看着他,把肖云看得发毛。   他硬着头皮转移话题:“正好你来了,有事和你说。”   林子晋听着他语气变得正经,也收了神通,从旁边拽了把椅子大爷似的靠坐在上面:“说。”   肖云叹了口气:“天盛传媒的人撤资了,你知道吗?”   林子晋目光一凝,摇了摇头:“没和我说过。”   “他电话直接打我这里了,问我能不能把男主角换掉,不然就连女二一起带走,”肖云悄悄看了眼他的脸色,“女二还能找,但是天盛的资金可是大头。小裴是不是和天盛的人有过矛盾啊?”   林子晋迟疑片刻:“不能吧。”   “肯定是有过节的,”肖云说,“你想想他或者你得没得罪过人。”   林子晋抵着下巴想了半晌,想了想依着裴鸣那个性子,这几个月来似乎就和那么几个人结过梁子。   一个是搞私生的变态,不知道现在是待在拘留所里还是被放出来了。   另一个是......余山。   他蹙眉,心说不可能吧,这小妖精背后的金主居然是天盛传媒吗?   肖云见他脸色变了,立刻问道:“你是不是想起来什么了?”   “不确定,”林子晋说,“你等我回去问问,戏先拍着。”   肖云面上的表情有些牙疼,为难道:“你也知道咱网剧本来预算就不多,然后这个武侠还全是大场面动作戏,这投资的资金一撤我怕......”   林子晋的目光落在监控的屏幕上,看着小明星似乎正认真地教女明星如何走位最帅,侧脸棱角分明,好看得很。   他唇角微微翘了起来:“别怕,实在不行我顶上。”   肖云怪异地瞥了他一眼:“之前我让你投资你死活不投的,怎么这次这么爽快?”   林子晋垂下眼,敷衍道:“我挺喜欢这个本子的,有问题吗?”   其实是因为很少有本子能这么适合裴鸣了。   他自己当演员的,从籍籍无名的时期摸爬滚打过来,深知找到一个适合演员的本子有多难。   “他知道吗?”林子晋问肖云。   “这不昨晚的事今天才给你打电话么,”肖云说,“我怕不把小裴换下来,投资人那边就要加人改剧本把小裴改成男二,我特讨厌这种随便往人家组里塞人的资本家。”   林子晋拍了拍他的肩:“你先安心拍着,投资人那边我想办法。”   ***   裴鸣不知道这些暗潮汹涌,仍安分守己地拍着戏。   辛觅演傻白甜特别在行,但一演这种特飒的女主角就有点不太行,反而有些束手束脚的。   两个人一场吊威亚的戏拍了四五条还没过,急得肖云不停地摸头发。   裴鸣怀疑他能把自己摸秃了。   “辛觅,你演的是暗恋男主的女主角,”肖云说,“不要这么僵硬,他不吃人!”   辛觅低眉顺眼地听他训自己,悄悄给裴鸣做了个鬼脸。   裴鸣好脾气地笑了笑:“导演,我帮她再顺顺戏。”   肖云一想到投资人现在是暂时跑路的状态,一分钟就是好多好多钱,肉痛得一批:“五分钟。”   裴鸣松了口气,小声说:“姐,怎么了你?”   “我恐高,”辛觅白着一张小脸,“妹妹,这是生理缺陷,能不能找导演把剧本改了,我们脚踏实地拍点戏,武侠也不必飞檐走壁。”   “别怕啊,我抱着你呢。”   “就是因为这个我才更害怕。”   辛觅向他投去有些怨念的一眼:“你下午看见林老师在片场周围游荡了吗?”   裴鸣愣了一下,摇摇头:“没看见。”   “你这眼神真是绝,”辛觅有些恨铁不成钢,“你一把我搂怀里,林老师的目光就杀到了,直勾勾地看着我,贼你妈吓人。”   裴鸣咽了口唾沫,耳朵尖有些红:“怎么可能呢?他不是那样的人。”   “都亲自来盯你拍戏了,还不是这样的人?”辛觅冷笑,“明撕暗秀的,赶快拍,我这次争取一遍过,拍完了你快点找你老婆去。”   裴鸣轻咳一声:“万一他不在外面等我呢?”   “打个赌呗。”   辛觅一双杏眼里闪烁着无比诡异的光:“赌赌你老婆是不是在片场外面等你。”   作者有话要说:   圣诞快乐么么么 第36章   裴鸣还没来得及和辛觅打赌, 那边肖云就拿着扩音器喊起来了:“交流好了吗?”   辛觅对着裴鸣悄悄吐了吐舌头,吊着威亚回了房顶上。   这次她果然说到做到。虽然裴鸣还是觉得自己怀里抱着的是块钢板而不是个姑娘,但较比之前的几次已经有了长足的进步。   肖云也如释重负地长叹一声:“卡, 收工。”   裴鸣将身上的行头卸了, 就见孙宏宇从旁边迎上来,脸笑成了一朵花:“小裴,今晚和哥去个酒会。”   他动作顿了下, 侧眸:“不去。”   孙宏宇的脸色瞬间垮了:“我都和人家说好了。”   “你和别人说好了我就要去吗?”裴鸣绕到化妆镜前坐下等着卸妆, “你问过我的意见吗?”   “可我刚刚不就是问了你的意见吗?”   “对啊,我说了我不去。”   他索性闭上眼睛, 不管孙宏宇在一边如何气急败坏, 看也不看一眼。   化妆师应该是怕摊上事, 手脚麻利地卸完妆后就拎着包走了, 屋中只剩他们两个人。   孙宏宇一巴掌拍在梳妆台上:“我都和你说过了,林子晋不可能喜欢你, 你需要新的金主, 懂不懂?”   裴鸣瞥了他一眼, 拿着手机出门:“我需要金主吗?”   孙宏宇被他这句话噎了一下, 险些没喘过气来。   不就是个破富二代吗?仗着家里爹妈有两个钱来娱乐圈里玩, 等败的钱多了爹妈找上门,只能灰溜溜地滚回去继续做他的少爷。   孙宏宇恨恨地看着裴鸣的背影, 只觉得自己前途渺茫。   他觉得裴鸣爹妈顶多是个小企业家,家境比上不足比下有余,不混娱乐圈了回去在公司里谋个一官半职, 照样可以活得不错。   但自己不行。   当了这么多年经纪人, 只带出来裴鸣一个上得了台面的, 万一裴鸣撂挑子不干了, 那他怎么办?   所以必须趁这少爷还没玩腻之前狠狠捞一笔,搭上几个人脉,这样自己才能没有后顾之忧。   裴鸣不知道自己身后的人在想什么。   和辛觅那个没打完的赌一直盘旋在他脑中,存在感强得很。   一路上他格外留心每个与自己擦肩而过的人,却并没有看见自己最想找的那个。   他微微蹙眉,面上难掩失落,刚想自己叫车回去,却忽然听见有人喊了一声“林老师”。   裴鸣蓦地转头,就看见一堆还穿着戏服的小演员围在一处,似乎在看什么东西。   他慢慢向人群走去,就听见有人大声喊道:“太过分了林老师!你欺负人!”   裴鸣心中一动,挤到人堆最前面,就看见林子晋坐在一张小马扎上,两条长腿委屈地蜷着,面上却胜券在握。   他修长的手指夹着块麻将牌,轻轻往桌上一放,发出清脆的“噼啪”声,不轻不重地在裴鸣心头炸了个响。   “六条,胡啦,”林子晋一双桃花眼笑得山光水色,眼角弯起一个撩人的弧度,像把小钩子似的,“服不服,弟弟?”   他撩起眼皮,恰巧和人群中的裴鸣看了个正好,面上的笑怔了下。   裴鸣静静地看着他,心中郁结了一天的闷气忽地烟消云散。   周遭喧嚣似乎都被屏蔽了,他只能听见自己心跳得越来越快,似乎下一刻便要冲出胸腔一样。   他清了清嗓子,轻声说:“林哥,我戏拍完啦。”   林子晋从马扎上站了起来:“正好这局也结束了,你直接回酒店吗?”   坐在他上家的小演员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哭诉:“妹妹!林老师欺负人!”   林子晋愣了下:“妹妹?”   裴鸣想去牵他的指尖一僵:“没,你听错了。”   他咽了口唾沫,扯开话题:“怎么欺负你了?”   “一共打了三局他赢了三局,”小演员“呜呜呜”地假哭,“他都不让着我们的!”   “哎,”林子晋觉得好笑,理直气壮地反驳,“打麻将打不过我还告状?多丢人啊。”   裴鸣难得一见他这么幼稚的样子,难掩唇边的笑意:“你告状也找错人了。”   小演员迷茫地抬头,就见裴鸣拍了拍自己的肩:“想什么呢,我不帮林哥说话帮谁说话?”   周围看打麻将的一群人拖着声音长长地“哦”了一声,伴随着几句“磕到了”,起哄得十分投入。   林子晋没想到他能这么回答,有些不自在地轻咳一声:“走啦。”   裴鸣垂下眼,轻轻牵起他的手。   本来以为会被甩开,可那人的动作似乎只是微微顿了下,紧接着便由他牵着。   有......戏?   他眉间飞上一抹喜色,刚要说话,便听见身后有人喊他:“裴鸣!给我站住!”   裴鸣面色一沉,垮着脸回头,就见孙宏宇大步气势汹汹地走了过来。   “我刚刚和你说正经事你跑什么?”孙宏宇一想起自己渺茫的未来就头疼,“赶着投胎啊?”   林子晋在裴鸣身后挑眉,举起手:“原来赶着见我是投胎吗?”   孙宏宇猛地听见这声音时还没想起来是谁,抬头才吓了一跳,生生向后退了一步,话都说不利索了:“你......林老师,你怎么在这儿?”   林子晋上下打量了他一下,嗤笑一声:“孙经纪,好久不见啊,我这资源递得你还满意么?”   孙宏宇舔了下唇,干笑道:“林,林老师给的资源,那都肯定是好的,我......”   “你知道就好。”   刚刚周围看麻将的已经解散去吃饭了,零零散散的只有几个工作人员经过,原本还想听一耳朵八卦,但是看见八卦中心的人又连忙低下头,觉得这瓜不是自己吃得动的。   “你还有什么事吗?”林子晋瞥了他一眼,“没事的话这个组你不用跟了,回北京忙去吧。”   孙宏宇愣住,下意识地追问道:“为,为什么啊?”   林子晋温温柔柔一笑,举起裴鸣牵着自己的手:“看不明白吗?我来探他的班,顺便接管一下你的工作,你可以走了。”   裴鸣看着孙宏宇失魂落魄离开的背影,觉得这是自己活了二十多年来最开心的一天。   “林哥,”他低声说,“谢谢你。”   “不用谢我。”   林子晋松开抓住他的手,从口袋里摸出口罩戴好才出了片场:“看见他那副大脑进水小脑养鱼的德行就来气。”   裴鸣连忙追上去:“林哥,所以你来长沙是专门来探我的班吗?”   林子晋蹙眉看了他一眼:“那我是来玩的是吗?”   “也不是不行。”   裴鸣腼腆地笑了下,身子不动声色地向他那边靠了靠:“等我戏份不重的那几天带你去玩好不好?”   他说话时和林子晋离得很近。两人呼吸交织在一起,有一种说不出的暧昧。   林子晋微微拉开和他的距离:“再说,把你的戏好好拍了。”   “那今晚呢?”裴鸣问他,“今晚出去吃吗?”   长沙虽然提前步入初夏,但晚上潮湿的风吹在人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凉意。   林子晋按了按太阳穴,眉宇间有股难以掩盖的疲惫:“今晚算了,累。”   两人回酒店的时候在楼下换了房卡,把单人房间换成了双人套间。   裴鸣点了份外卖,照顾着林子晋身体不好,想只捡着不辣的点,结果找了半天也只能在夹缝里找到家面馆的外卖。   “只吃面的话会不会太不正式了?”裴鸣有些为难,“要不要再看看别的?”   林子晋歪在他旁边玩手机:“上车饺子下车面,就这个了。”   裴鸣趁着外卖没来去洗澡,卫生间的门刚关上,一通电话就打进了林子晋的手机。   “您好,”他接了电话,“请问是哪位?”   对面的人很客气:“林总,之前您让我打听的事打听到了。”   林子晋倏地从沙发上坐了起来,快步走到阳台上:“到底怎么回事?天盛为什么会撤资?”   “是这样的,”对面的那人说,“《朱砂痣》的男主演员是招商的时候定下的,就是今年一月份。但天盛的陈总在三月的酒会上公开说不喜欢裴鸣这个演员,喝多了闹着要撤资,估计就是因为小裴和余山闹的那事儿。”   他顿了顿,又继续说:“陈总还说,不是有能耐拉鸿程做资方么,这么有能耐可以继续拉鸿程来,反正鸿程从来不投娱乐圈的生意,他不信这个邪......”   “我哪知道上次鸿程会掺和这个,”林子晋头疼地捏了捏眉心,“那他现在酒醒一个多月了,还是要撤资吗?”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对面那人道,“好多人都听见了,所以现在就是非撤不可。”   林子晋叹了口气,觉得这事有点难办。   如果是年前撤资倒还好说,资金缺口怎么着自己也能给补上。但他上个月刚誉羲新投了两三部电影,现在要拿这么多出来真成了问题。   “还有回旋的余地吗?”林子晋说,“其实小裴和他的矛盾就在于一个余山,可能是觉得两人争执最后退组的是余山打他脸了。陈总和余山是认真的吗?”   “早分了。”   “那行。”   林子晋心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以后圈里见面的次数多了去了,退一步风平浪静:“你帮我和陈总约个时间,明天我当面和他谈。”   他说完后有些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这事儿你别让裴鸣知道,千万别让他知道。”   作者有话要说:   爬走 第37章   林子晋打完电话推门回屋时, 看见裴鸣端端正正地坐在沙发上看着自己。   他吓了一跳,第一反应就是刚刚阳台门关没关好,说的话有没有被人听去。   “林哥, 外卖来了, ”裴鸣将外卖袋子解开,“快吃吧,一会儿面坨了。”   看样子是没听见。   林子晋放下心来, 在他对面坐下:“明天戏多吗?”   裴鸣可能是饿坏了, 嗦了口面条被烫着了,张着嘴斯哈斯哈地喘气。   林子晋看着他这幅样子没忍住笑了:“你饿成这样?”   “我......我中午没吃, ”裴鸣嘴里火辣辣地烫着, 小声说, “这是今天第一顿。”   林子晋挑眉:“为什么不吃?”   裴鸣喝了口水, 眼中满是被烫出来的泪:“我想早点把戏拍完。”   “那么赶干什么?”林子晋说,“慢工出细活, 不要着急。”   “不是我急, 是......”   裴鸣似乎有些委屈地看了他一眼:“我想早点拍完回家, 你上次说不喜欢一个人待在家里的。”   林子晋愣了一下:“我什么时候说的?”   “上次你喝醉的时候, ”裴鸣的声音顿了下, 慢慢低了下去,“你说不想一个人在家所以才一直连着麦的。”   林子晋刚想说醉鬼讲的话你也信, 但瞥了一眼裴鸣认真的表情,将这句话原封不动地咽了回去。   “那现在就慢慢拍吧,”他说, “正好也琢磨下剧本和技巧什么的。老肖这个人虽然偶尔愿意念叨人, 但还是很照顾新人的。”   裴鸣“嗯”了一声, 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林哥, 我明天晚上没戏,要不要我们一起出去转转?”   “不了吧,”林子晋说,“明天晚上我约了人,改天可以。”   裴鸣闷不做声地将碗中的面条汤喝完,低声道:“你要见谁?”   “一个朋友。”   裴鸣追问道:“什么朋友?”   “一个......啧,”林子晋微微蹙眉,“问题忒多,和你没关系,好好演你的戏。”   裴鸣瞥了他一眼,什么话也没说,默默地将外卖袋子跟盒子收拾好,自己拿着剧本在沙发上坐下看。   林子晋回卧室和对方碰了下时间,敲定明晚五点在一家私人餐馆见面。   他一想到陈总那个生意人的德行就一脑门官司,捏着手机晃出去时看见裴鸣倏地将头转了回去,若无其事地看着自己手里的剧本。   蠢狗。   林子晋慢慢走到他身后,双手撑在两边的沙发上微微俯下身:“看剧本呢?”   裴鸣的身子似乎抖了下,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有什么不懂的地方吗?”   林子晋垂下眼,便看见裴鸣的睫毛一颤一颤地抖着:“有话说?”   裴鸣立刻否认:“没有。”   “没有刚才偷偷看我干什么?”他觉得好笑,身子又向下低了低,“嗯?”   裴鸣舔了舔唇:“林哥,你明天要去哪?”   “告诉你去和别人吃个饭。”   “为什么不告诉我和谁一起啊?”裴鸣拽了拽他的袖子,动作中带了几分撒娇讨好的意味,“告诉我嘛,我怕你喝酒了出事。”   那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专注地看着林子晋,看得他有些不自在:“撒娇没用,演好你的戏。”   裴鸣不死心,拉着他说要让他给自己讲戏,却仍千方百计地从他嘴里套话出来,可林子晋嘴严得很,到底还是没告诉他怎么回事。   于是第二天早上小明星罕见地带着脾气起床,没跟他说一句话,垮着脸直接去了片场。   这大概是裴鸣第一次和自己发脾气。   林子晋非但不生气,反而觉得很有趣,叼着裴鸣给他放在桌上的牛奶就溜达去片场和肖云说正事。   “陈总真这么说的?”肖云有些发愁,“要不老林你带着小裴去给他道个歉得了,这人小肚鸡肠的,不知道以后还能玩什么花活儿。”   林子晋将喝完的牛奶盒往垃圾桶里一扔:“凭什么给他道歉?”   肖云蹙眉:“不是说小裴和他养的小雀有过节吗?我看他就是咬着这个点不放呢,道个歉息事宁人嘛,人在屋檐下哪有不低头啊。”   “道他妈的歉,”林子晋一想到余山就来气,“我看谁敢让裴鸣去道歉。”   肖云瞪了他一眼:“不去就不去,你凶我干什么?我就不信今晚你能把他给说动咯。”   “说不动也去说,让他知道我是懒得跟他一般计较,不是不想计较。”   林子晋说着便站了起来,准备单刀赴会,走出去两步回头叮嘱道:“裴鸣问我去哪了别告诉他。”   “为什么啊?”肖云不理解。   “他能一路追着我过去,”林子晋十分了解裴鸣的性格,“陈总看见他估计得气出高血压,这彻底没法儿谈了。”   ***   陈总虽然喜欢包小明星,但是却愿意凹高雅人设,将这次见面的地方约在一家私房川菜馆里。   林子晋一进门,便被菜单上满是红油的照片冲击了一下,想起今晚少不了要喝酒,提前开始头疼起来。   “老板,你今晚尽量别喝,”李华跟在他身后碎碎念,“我真怕曾姐来找我兴师问罪,我也不好过啊。”   林子晋瞥了他一眼:“我不能赖上你,你放心吧。”   “这不是赖不赖上的事,是......”   他话还没说完,林子晋便推门进了包厢。   包厢中只坐着天盛老总陈宇和他的秘书,看见林子晋进来后带着一脸客套且虚伪的笑容站了起来,和他握了握手:“林总,好久不见。”   林子晋也一脸的营业笑容,寒暄几句后落座,客气地让陈总点餐:“陈总随便点,今天我买单。”   “哎呀这怎么能让林总买单呢?”陈宇一张胖脸上满是笑,“这多不好意思?”   林子晋笑了下,没再说话,小口地抿着桌上的茶水。   陈宇知道今天来不是为了吃饭的,只点了两瓶白的再加上三两盘菜,将菜单递给服务员后看向林子晋:“昨天小张和我说了,林总是为了我撤资的事找我的吧?”   林子晋将茶杯放下,面上依旧是温和的笑:“是的。陈总也知道我是《朱砂痣》的制片,您这突然撤资搞得我很为难,肖导天天和我说没钱继续了,让我来劝劝您。”   “林总这话说得不对啊,”陈宇怪笑了一下,“以你的人脉,再拉一家投资不难吧?”   林子晋脸上的笑僵了一下。   没开机还好说,开机了突然撤资让他上哪拉别人去?   更何况陈宇那天在圈内人聚会上明显表现出了和剧组男一号裴鸣不对付,既然如此那其他资方也不会冒着和天盛交恶的风险来投他们的剧。   服务员将菜端上来。陈宇将白酒开了封,给林子晋倒了一杯。   李华站在他身后戳了他一下,他和没感觉到一样端起杯子和陈宇碰了一下,皱着眉抿了一口。   “林总好像不太能喝酒啊,”陈宇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这酒桌上谈生意,不能喝可不行。”   林子晋挑眉,向他笑了下:“最近身体不舒服,算欠陈总一次,以后有机会补上。”   陈宇被他这一笑撩得心里震了下,心说这帮演戏的真像妖精。   “其实我和你们剧组真没什么矛盾,”陈宇说,“但是吧,之前我养着的一个小明星受了委屈,回来跟我好一顿诉苦。当时我俩还没分,我当然得出这个头,林总你说是不是?”   林子晋又皱着眉抿了口白酒,堪堪见了个底,又被陈宇满上了。   “但是当时是......”   “是裴鸣先打的余山,视频我都看见了,”陈宇一脸的胜券在誉檄握,“林总,再护短咱也不能颠倒黑白,好赖不分吧?我可没少因为这个被其他人笑话,连自己养的小鸟都护不住,这张老脸可丢不起人啊。”   您也知道自己丢人?   林子晋要被他气笑了:“陈总,当时到底是谁先挑事的我们现在还不知道呢就说是裴鸣的错?要不要把两位当事人找来对峙一下?”   陈宇磕巴了一下:“我,我和小余已经分了,没必要。”   林子晋微微扬起下巴:“况且后来裴鸣也和余山道歉了,既然谁也说不清谁理亏,那这页就彻底翻篇儿。”   陈宇干笑一声,慢吞吞地用筷子将菜中的红辣椒挑了出来:“林总,现在是你在求我办事吧?”   林子晋挑眉,静静地看着他。   “所以不是你说翻篇就翻篇的,”陈宇说,“这样,你让你家小朋友亲自来给我道个歉,我就考虑一下重新投资的事。”   他说完,见林子晋没反应,又用那种中年男人特有的油腻声调说:“也不是什么为难人的要求,就来跟我道个歉。毕竟你家小裴确实让我在圈里挺抬不起头的,我就要个道歉不过分吧?”   林子晋依旧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他想起了裴鸣那双单纯而温柔的眼睛,不禁问自己如果真的让裴鸣来和陈宇道歉的话,那双眼睛会变成什么样子。   然后他发现自己似乎不太愿意看见裴鸣受委屈。   别人欺负他也就算了,如果自己这个名义上的枕边人帮着别人一起欺负他的话......   就算再怎么没心没肺也会觉得难过和委屈吧?   “对不起了陈总,”林子晋慢慢起身,将陈宇给他倒的第二杯酒一饮而尽,“这个要求我没法答应。”   陈宇的脸色彻底垮了下来。   他猛地拍桌子起身,颤抖的手指着林子晋的后背大声道:“你会后悔的!”   林子晋微微侧眸,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不会的。”   作者有话要说:   ovo来辣 第38章   林子晋的潇洒只持续到走出包厢。   他拐过转角后倏地向墙上一靠, 脸色煞白,可嘴唇却红得要命,一只手紧紧攥着胸前的衣襟, 急促地喘了几口气。   李华连忙扶住他:“老板!”   林子晋勉强将呼吸平复下来, 从口袋里摸出一个药瓶。   “老板,要不要我带你去医院?”李华有些手忙脚乱,“我先给医院打电话。”   “没事。”   刚刚闷的那口白酒劲有点大, 刺激得他心脏跳得过快, 一时间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但好在这种窒息感也只持续了一会儿便消失了。   林子晋站直了身子, 眼前有些发晕。   李华搀着他的手臂:“老板您慢点, 我把裴鸣给喊来了, 一会儿他带着你回酒店啊。”   林子晋的动作顿了下:“你喊他干什么?”   “送你回房间啊。”   李华一脸的理所当然:“我不跟你住一起, 他们那个酒店没空房了,找个人来接你没问题吧?”   “不是, 我......”   林子晋罕见地有些慌乱:“你缺心眼吗?我不想让他知道我来这找陈明, 结果你还把他喊来了?”   “现在你还管这个?”李华说, “更何况老板你不是想追人家么, 我这是在给你们制造独处的机会啊。”   林子晋瞪了他一眼:“放开我, 我自己能走。”   “别嘛,你装个柔弱绝对会搏得怜爱的!”   李华嘴里絮絮叨叨着将他扶出门, 便看见路灯下站着一个人。   林子晋有些心虚地抬头望去,径直撞进一双温柔的眼中。   路灯下细小的灰尘因为光而有了形状,薄薄一层笼罩在那人身周, 勾勒出高挑的身形。   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 却觉得自己的唇舌干得厉害。   李华松了口气, 见到救星似的将林子晋带到裴鸣面前:“小裴哥, 老板就交给你了。”   裴鸣对他温柔地笑了下,轻轻揽过林子晋的腰,找了个合适的姿势将他护在怀里:“辛苦小李哥了。”   李华递给林子晋意味深长的一瞥:“没事,应该的,老板喝酒了,劳烦你照顾他。”   裴鸣一直看着他走远,这才垂下眼看着怀中人:“林哥,你醉了吗?”   “我没,”林子晋说,“你放开我,我自己走。”   “醉了的人都愿意说没醉的,”裴鸣倒是一本正经,“我不放。”   林子晋哭笑不得:“我就喝了一杯半,能醉到哪去?”   裴鸣听他说话有条理得很,这才信他确实没喝醉,有些遗憾地将手松开。   “我喊了网约车,”他说,“林哥你难受吗?”   林子晋摇摇头。   其实他现在的心跳还是比平常快了些,但却不算很难受。   他不太清楚自己为什么心跳过速,姑且含糊地将这个问题应付了过去。   网约专车准时停靠在路边,林子晋将口罩和帽子戴好,被裴鸣扶着钻进了车里。   “不至于啊,”林子晋看着裴鸣的紧张劲儿觉得有些好笑,“我又不是不能走。”   裴鸣一言不发地坐在他身边,那双湿漉漉的狗狗眼盯着他看。   林子晋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你看我干什么?”   “你去见了谁啊?”   裴鸣伸手揪住他的衣袖摇了摇,将声音的尾巴拖长:“都不告诉我,要是小李哥不给我打电话,我还不知道你喝酒了呢。”   驾驶的位置和乘客的车座间隔着透明板子。林子晋有些紧张地向前看了一眼,发现司机似乎没听见,这才放下心来。   反正谈判八成是崩了,裴鸣早晚也要知道。   林子晋仰靠在车座上,轻轻叹了口气:“你拍的这部网剧我是制片人。”   裴鸣愣了一下:“嗯?”   “知道什么是制片人吧?”林子晋侧眸,看见小明星一脸茫然。   不知是微醺的酒意模糊了理智,还是裴鸣茫然的样子着实讨人喜欢,明明工作上遇到了问题,可林子晋现在的心情却愉悦得很。   他一双桃花眼笑得盈满了月色,看得裴鸣心跳骤然加速,连带攥着他衣袖的手也跟着紧了紧。   “我知道制片人,”他调整了下情绪,尽量不让声音出卖自己的慌乱,“但是没想到这部剧的制片人是你。”   林子晋挑眉:“我不是制片人,我怎么把你塞进剧组的?”   裴鸣蹙眉,情绪肉眼可见地低落下来:“我以为是你觉得我打戏还可以,所以才让我进组的。”   林子晋听他这么说,知道可能踩着了小狗的自尊心,轻咳一声补救道:“但其实更大的原因还是你打戏很好。”   裴鸣唇角的弧度微微向下,显得相当委屈:“你不是真心夸我。”   林子晋惦记着说正事,懒得和他继续纠结:“所以这个剧组的投资基本都是我拉的,但是昨天肖导和我说有一家突然撤了,没给原因。我觉得奇怪,又想着能不能试着挽回一下,所以今天约了对方在这里谈谈。”   裴鸣眸中的温柔慢慢褪去,不动声色地结了一层冷意:“谁撤资了?”   “天盛。”   林子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看了一眼时间,顺便给昨天帮忙牵线的人发了条消息,说是改天请他吃饭当谢礼。   “天盛?”裴鸣慢慢重复着这两个字,“所以为什么撤资啊?”   “上次你在剧组揍的余山就是天盛老总养着的小明星。”   林子晋按了按自己的眉心,一边给裴鸣讲故事一边思索着怎么补上这个资金的缺口:“他这口气一直咽不下去,上次和朋友聚会时公然表示了对你的讨厌,所以这回一听说你演他投资网剧的男一号,立刻撤资,小心眼得很。”   裴鸣抿了抿唇,低声道:“原来是因为我吗?”   林子晋没说话,只阖眼靠在车座上,眉宇间满是疲惫。   这份疲惫可以称得上是身心俱疲。   他前几年还没感觉,但是这两年各种大病小病一起找上门来,倒是让他有一种力不从心之感。   还是老了。   裴鸣见他不说话,声音有些急促:“林哥,是我给你添麻烦了,对不起。”   林子晋微微眯着眼看他:“裴鸣,你是不是很愿意给别人道歉?”   裴鸣眨眨眼:“啊?”   “我怪你了吗?”林子晋瞪他,“还没说几句话先给我道上歉了,我要是怪你早就押着你来给陈明认错了。”   “那林哥你......不怪我吗?”   裴鸣眸中闪烁着某种奇怪的情绪,声音越来越轻:“毕竟是我先动手打余山的,是我给他们落下了把柄,才让你现在这么难办。”   网约车拐了个弯,车身微斜,林子晋懒得动,任由惯性带着自己靠在了裴鸣身上。   他轻哼一声:“余山本来就不是什么省油的灯,就算你不揍他,他也会想发设法地找你不痛快,倒不如早早挑明了,省得他玩阴的。”   裴鸣侧过头,被一簇发丝蹭得脸颊发痒,心也跟着一起痒了起来。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最近林子晋对自己的态度变得晦涩不明起来,似乎不再排斥和他近距离接触,甚至有时候还会主动地贴在他身边。   “再说我早看他不顺眼了,揍得好,”林子晋小声说,“嘴贱就该挨揍,揍他丫的。”   裴鸣被他这句“揍他丫的”逗笑了:“林哥,那缺的投资怎么办啊?应该不止一家投资公司吧,天盛占比大吗?”   天盛传媒虽然老总人不怎么样,但在娱乐圈里资历久,人脉广,大部分都是别人求着他办事,包括这次其他几个资方也盼着借这次机会抱上天盛的大腿。   林子晋心说其他投资估计也得跟着掉,这剧组简直可以算得上是前途堪忧。   他心里这么想的,嘴上却是另一种说法:“嗯,没事,你好好演就行,其他的不用你担心。”   裴鸣原本想去揽他的肩,听了这话后动作顿了顿,垂下眼:“真的吗?你没骗我吧?”   林子晋仗着他不懂投资和做生意,直接一顿瞎扯:“真没事,实在不行我还能把缺口补上呢。这两天可能经常有资方来剧组,你好好演戏就没问题。”   裴鸣盯着他的发梢看了半晌,轻声道:“好,我知道了。”   但这次他没得到林子晋的回答。   耳畔传来那人均匀的呼吸声,居然是直接睡着了。   裴鸣有些哭笑不得。   自己这安眠药的作用还真是名不虚传。   网约车慢慢在一处红灯前停下,一直被透明挡板挡在前面的司机回过头:“老板,刚才陆小姐打电话来了,我看你们聊着,就没让你接。”   裴鸣柔和了眼中的神色,小心地揽着林子晋的肩:“我给她打回去,辛苦你这么晚出来接我。”   “哪里的话,”司机说,“咱们不就是来给老板干活的嘛,谈什么辛不辛苦。”   裴鸣对他笑了下,思索半晌,最后还是怕吵醒林子晋,打开了微信。   他点开一个对话框,斟酌着慢慢敲字:“姐,明后天你要是有空的话,替我代表公司来一趟《朱砂痣》剧组可以吗?帮我和他们制片人谈谈投资的事,我不方便亲自露面,合同模板一会儿发你。”   作者有话要说:   极限拉扯.jpg 第39章   第二天果然不太平。   前一晚林子晋虽然没喝多少, 但白酒的劲儿实打实比红的和啤的大,也足足让他醒来的时候头疼了一会儿。   他刚踉跄着从床上下来,就被手机的铃声吓了一跳。   电话是肖云打来的。   “老林, 昨晚凌晨两点其他资方给我来了消息, 我怕打扰你就没说,”肖云的声音中满是惆怅,“就是他们听说天盛跑路了, 也要跟着天盛一起跑路, 但又不敢彻底得罪你,所以跟我讨论了个折中的方案。”   林子晋昨晚就预感着这事儿要不妙, 如今落实了他的预感, 当即面色也不好看起来:“什么折中的办法?”   裴鸣站在门口轻咳一声, 对他晃了晃手中的盒装牛奶。   林子晋看着他什么也不知道一脸天真的样子, 心里的火气被莫名平复了些许,接过他手中的牛奶戳开, 咬着吸管继续听。   肖云在对面絮絮叨叨:“就是他们说问题出在这个男主角演员身上, 只要编剧把男主戏份修改一下, 给男二多加加戏。”   “哦, 你的意思是改成双男主?”林子晋冷笑, “有病吧?”   肖云叹了口气:“不只是双男主,对方的要求是男主戏份甚至需要低于女主。”   林子晋将喝空了的牛奶盒向旁边的垃圾桶一扔:“不可能。”   “祖宗, 我知道裴鸣是你的人,但是没有资方怎么拍?”肖云的声音也多了火气,“我得为这个剧组着想啊, 不能因为一个演员就浪费全组的努力是不是?”   “但是你有没有想过他们今天让你这么改, 明天就会让你那么改, ”林子晋压着火气, “不是你当时看完视频和我说男主角非他不要吗?”   裴鸣正要离开,这句话却生生将他钉在原地。   林子晋这是在帮他说话吗?   他悄悄抬眼,看见那人面上肉眼可见地燎了火气。   确实是在为自己生气。   明确了这点后,裴鸣的唇角控制不住地上扬,轻轻掩上了门。   而屋中的争执也差不多接近了尾声。   肖云咬牙切齿:“老林,我不想改剧本,编剧也不想改剧本。你以为我不喜欢小裴吗?我都差点把他和小辛当我亲生儿子和闺女了。但是我一个导演,我没办法和他们硬气啊,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这让我怎么办?”   “我懂。”   都是从最不容易的时代摸爬滚打走来的,怎么能不懂呢?   但林子晋就是觉得不公平。   余山先犯贱撩人,挨揍很正常,甚至裴鸣揍得都算轻了,要是换他在少不了还要再跟着骂几句。   早知道余山是被天盛的总裁包了,他打死也不会去拉天盛的赞助。   “今天其他三家资方要派人来,”肖云说,“说是要看看拍摄进度,但我就怀疑是冲着裴鸣来和编剧聊改剧本的事,你早点到片场,我们好好谈谈怎么对付他们。”   林子晋的目光落在窗外晨光中的车流里,低声道:“没事,办法总比困难多。”   他将电话挂断后调整了下情绪,这才从房间中出去。   裴鸣正坐在桌前,一听见他出来便欲盖弥彰地拿起放在旁边的剧本,假装聚精会神地看着。   林子晋也不客气,坐在他对面开门见山道:“今天资方会安排人来剧组监督拍摄情况,你好好演。”   裴鸣捻着剧本的页角,所答非问:“林哥,你刚刚是因为我在和别人吵架吗?”   林子晋目光顿了下:“没有的事,别多想。”   “林哥,你要是被别人欺负了可以和我说的,”裴鸣却认真地看着他,“我可以帮你,你别一个人担着。”   林子晋看着他那双格外专注的眼睛,轻声笑了下,伸手摸了把他的头:“好,知道了。”   “你根本就没当真。”   裴鸣微微眯起眼,声音中满是不快:“我认真的。”   “好,认真的。”   林子晋将那片抹了果酱的面包三两口吃完,又不放心地叮嘱道:“你应该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问你和戏有关的就好好答,问你其他没营养的问题就瞎答,别那么实诚问什么说什么,知道吗?”   裴鸣抿着唇:“我不傻。”   林子晋心说我看你真挺傻的,但觉得太打击人了,于是就没说出口,只潦草地“嗯”了一声便回去换衣服了。   ***   今天片场的气氛不是一般的凝重,而那些状况外的小演员似乎也察觉到了,特别有眼色地收了麻将和麻将桌,老老实实搬了小马扎坐在片场边上看剧本。   肖云将辛觅和裴鸣喊到自己身边,一张原本容光焕发的脸愁云惨淡。   辛觅本来今天起晚了,刚刚匆忙地化了个妆,以为是自己的敷衍被抓包了,这会儿老老实实地站着预备挨训。   但她只听见了一声叹息。   “小裴啊,老林应该把事情大概都和你说清楚了,”肖云说,“你怎么想的?”   裴鸣瞥了眼坐在肖云身后看手机的林子晋,动了动唇:“我想......好好拍戏。”   辛觅有些迷茫:“发生什么我不知道的事了?”   肖云听见裴鸣这么回答,控制不住地开始心疼起来:“我就知道你会这么说,你一直是个好演员,我都看在眼里的。但胳膊拗不过大腿,我也没办法,你怪我就怪我吧。”   “我怎么会怪您呢?”裴鸣笑了下,“您教我那么多东西,我谢谢您还来不及。”   辛觅戳了下他的胳膊:“怎么你俩开始互捧上了?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一会儿资方要派人来片场,顺便和编剧说调整剧本的事,”肖云说,“小辛,你愿意换个人演男主角吗?”   一听这话,辛觅一双杏眼瞪得溜圆:“我不!我就要和妹妹演!”   她说话声有点大,引得林子晋抬头,有些疑惑地看了眼裴鸣。   虽然这个称呼是大家对自己的爱称,但裴鸣总觉得被林子晋听去就相当羞耻,连忙低声道:“你别这么大声喊我。”   “我喊你这么了?”辛觅说着看向肖云,“他们为什么要换掉妹妹?”   “严格来讲也不是换演员。”   肖云悄悄看了眼林子晋,发现他没有说话的意思,只能硬着头皮和两个人解释:“资方和妹......小裴有些矛盾,所以说他们可能不太满意这个男主角的人选。昨晚他们和我聊了一会儿,问我接不接受加男二戏份,盖过男一的风头。”   原来早上林子晋是为了这个生气吗?   裴鸣琢磨了一下,觉得其实给男二加戏份也不是不能接受。   但辛觅却冷笑:“给男二加戏份?就是个托词罢了,等拍出来后把妹妹的镜头全剪干净,人家才不知道男主角是谁呢。”   裴鸣闻言微微蹙眉:“不能吧。”   “你就是太单纯,你家林总没和你讲过这个不成文的规矩吗?”辛觅反问他。   裴鸣诚实地摇了摇头。   辛觅叹气:“你就是太单纯,被人家保护得太好了。”   裴鸣笑而不语:“有人护着我,我当然乐意。”   “烦死了,少秀恩爱,”辛觅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转头问肖云,“他们什么时候到?我喊我经纪人来。”   肖云愣了一下:“你喊你经纪人干什么?”   “当初签这部片子的时候我就是看男主角演员是妹妹才会签,”辛觅低头发消息,“换个人我还不一定乐意来呢,他们这算违约了吧?律师函发起来啊。”   肖云登时一个头两个大。   其实最不愿意换演员的也是他。   暂不说裴鸣是林子晋的人,就算他真的就是个刚火起来的小明星,他对待拍戏的认真和灵气也让肖云不舍得就这么把人换掉。   很多半红不红的小演员离翻身只差一个机会,万一裴鸣因为自己错过这个机会,他能愧疚半辈子。   但现在有林子晋一个不讲理的还不够,这边搭上个女主角也跟着不讲道理,甚至已经要给人家发律师函了。   “既然民心所向,”林子晋终于施施然起身,拍了拍他的肩,“你就和我们一条战线了,一会儿把编剧老师喊来,我们对对口供。”   辛觅是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一听说有架可吵,立刻捏着手机马不停蹄地去给经纪人打招呼了。   林子晋又坐回了椅子上:“用我教你该说什么不该说什么吗?”   裴鸣摇了摇头。   “你那个缺德经纪人呢?”他问,“最好别让他知道这件事。”   “他不知道,”裴鸣说,“他前两天就是来看一眼,今天早上应该已经不在长沙了。”   林子晋“嗯”了一声,好看的指尖在屏幕上跳跃着,不知在和谁发消息。   裴鸣看着他又没好好扣上的衣领,目光流连在半边露出的锁骨上,舔了舔唇:“林哥,谢谢你这么护着我。”   “我不是护着你,是......”   林子晋下意识地想辩驳,但说了一半后发现没有什么合适的借口,纠结了几秒终于认输:“算了,我就是护着你。”   “但我不是那么没用的,”裴鸣看够了,伸手将林子晋的衣领扣好,“我也可以保护你。”   林子晋勾起唇角笑了下,勾着裴鸣的衣领将人拽到自己面前,贴在他耳边轻声说:“那你准备怎么保护我啊,妹妹?”   作者有话要说:   来辣 第40章   裴鸣整个人身子触电似的一震, 继而整个人僵在原地。   林子晋见他这幅样子,十分缺德地笑出了声。   “林哥!”   裴鸣带着委屈地瞥了他一眼:“你怎么也跟着他们这么喊?”   “不可以吗?”林子晋反问他。   “当然不......”   裴鸣话说了一半,话锋一转:“你, 你要是喜欢, 也不是不可以。”   林子晋起身拍了下他的肩:“逗你玩的,该怎么演就去演吧,资方来了我喊你。”   裴鸣一把扣住他的手腕:“我刚刚说的你听见了没有。”   “你说了什么?”   “就是......我也可以保护你。”   裴鸣说这话时眼中闪着认真的光, 似乎不像是在开玩笑。   “行, ”林子晋敷衍他,“下次一定。”   裴鸣抿着唇, 一直看着他的背影, 直到消失在人群中时才垂下眼, 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昨晚的消息停留在对话界面, 下面收到了一条新的。   【姐】:可以啊,今天吗?几点?   裴鸣敲字:“你上午找个时间过来就行, 正好那些资方也要今天来。”   辛觅和经纪人通完话回来招呼他:“妹妹, 走啊, 拍戏去。”   裴鸣收起手机, 向她满怀歉意的笑了下:“对不起, 连累你了。”   “这算什么?”   辛觅摆了摆手,一脸的“我都懂”:“之前我也遇见过这种事, 没事。”   “这种事?”裴鸣愣了下,“也是删减戏份吗?”   “比这个严重多了。”   趁着道具老师还在折腾布景,辛觅叹了口气:“那是直接把我这个角色从剧本里删掉了, 就因为我得罪了剧组的男演员, 还没有个好靠山。天地良心, 我多凛然正气的一届女子, 怎么能和这样的人同流合污。”   她似乎意识到自己说的有点多,止住话头,锤了下裴鸣的肩:“偷着乐吧,还好有林老师罩着你,不然我看你也会很惨。”   “可是......”   裴鸣放轻了声音:“我不想一直被他保护,我也想保护他。”   辛觅没听清:“你说什么?”   “没什么,”裴鸣笑了笑,“拍戏吧。”   ***   他们最后的安宁还没持续多久,那几个站在一边的资方代表便来了剧组。   这会儿正好在拍一场动作戏,那几人站在肖云身后装模作样地看了一会儿后叹了口气。   肖云蹙起眉喊了声“卡”:“暂停暂停,主演和我过来,其他人原地休息。”   林子晋客套地和几个人握了握手,面上的笑容尽显虚假。   肖云将几人一起带到了旁边的会议室中,将门关上。   裴鸣十分有礼貌地给那三人依次鞠躬:“李总好,张总好,刘总好。”   三个被强行抬咖的“总”连忙一顿客套:“哪里哪里,使不得使不得。”   裴鸣眸中掠过一丝嘲讽,嘴上却依旧很甜:“耽误你们的时间来这儿了,真是不好意思。”   林子晋轻咳一声:“几位今天来,不是说要讨论剧本吗?”   “是要讨论剧本的,”李总说,“你们今天商量得怎么样?”   编剧老师将手里的保温杯向桌上一放,先一步掩面哭了起来。   她是个广东人,一口广普平时就有些让人听不明白,现在带着哭腔讲话,更让人不知所云。   肖云帮着翻译:“编剧老师的意思是这部剧就好像她的亲儿子,但是你们的所作所为就好像强行给她的亲儿子整容,并且还要让她负责整容后的全部责任。”   刘总插嘴道:“但天盛的陈老板已经决定撤资了,诸位难道不应该反思一下吗?如果真没有问题的话,为什么陈老板要撤资呢?”   编剧止了啜泣,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死死地瞪着三人:“他把私人恩怨带到工作里,他就有道理了吗?”   “陈总把私人恩怨带到工作里?”李总冷笑,“有证据吗?有吗?”   好像确实没证据。   编剧被他气得厉害,急促地呼吸了一会儿后拧开保温杯,猛地灌了一大口水。   肖云刚要打个圆场,坐在辛觅身边的经纪人开口说话了。   “我们小辛是看了男主演才决定签这部剧的,”经纪人将合同放在桌上,“现在你们公然要换男演员,能不能算违约?”   一直没说话的张总开口了:“这是你理解的不对,我们只是说要调整演员的戏份,怎么能叫换人呢?我们把男二的戏份调多,这就是双男主的剧了啊,反响说不定会好呢,对不对?”   经纪人冷笑:“把男主的戏份分一半给男二,这不算换男主这是什么?有丝分裂吗?”   张总瞥了她一眼:“如果只是一个资方要求换男主,那可能还可以说是这个资方和男主演有私人恩怨。但如果是所有资方一起要换,那就得考虑下是不是男主演的问题了,对吗?”   肖云拧着眉:“可是小裴很好,完全没有问题啊。”   刘总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我只能说像肖导这样的艺术家,应该是不会理解我们这些商人在想什么。”   他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文件拂到一边:“其实说白了,就是裴鸣这个演员虽然中规中矩,但却没有个人的特点,有违当今市场最爱的那个类型。”   “也就是说,他没有足够的热度,所以只能通过换剧本来满足我们的目的,各位明白吗?”   林子晋快听笑了。   为了给陈明找补抱大腿,还不想太得罪剧组的大部分人,这几个孙子还真是什么都能想得出来。   张总见没人说话,正要再说两句,却听一道声音响起:“请问贵司认为的没有热度,到底是什么意思?”   林子晋原本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这会儿却站起身,撑着桌子看向三个资方的代表人,做出一副洗耳恭听的样子。   他那双眼睛笑的时候风情万种,可一旦冷下来,线条便立刻变得锋利。   张总被他盯得有些不自在,碰了下刘总。   刘总连忙道:“虽然男二的演员比裴鸣咖位还小,但是双男主的热度不容小觑,再加上一个女主,这就是目前市场的大热主角组合,我们公司分析过后觉得......”   林子晋打断了他的话:“我问你裴鸣热度缺在哪?”   旁边坐着的辛觅经纪人也立刻敏感地追问:“这话的意思是原本我们小辛是女主,但是为了组双男主,我们小辛的戏份也要减少吗?”   “不是的,这是个互利共赢的模式,”刘总摸出手帕擦了下汗,“这个剧我们既然投资了,就是想要热度和流量的回报,不然是回不了本的,更何况裴鸣之前公布婚讯的时候已经掉了很多粉,在舆论中处于不利的位置,自然热度就差了很多。”   林子晋冷笑:“怎么?和我结婚是他的黑点吗?”   “也不是,是......”   “那既然不是,”林子晋咄咄逼人,“你给我个合理的理由。”   张总出来打圆场:“林老板,你看你这格局就小了。我们都知道裴鸣是你的人,你护着他也无可厚非,但是要为了全剧组的未来考虑,就有人得做出牺牲啊。”   林子晋挑眉,凌厉的目光投向他:“给不出理由,来道德绑架了是吗?”   张总一时语塞,支吾了半晌也没说出句话。   “怎么刚公布选角的时候你们没心怀剧组和我讨论网剧的未来?”林子晋不给他们分毫喘息的机会,“现在天盛一撤资,高帽一股脑地全扣上来了,要不是之前我一直跟进反馈你们的建议,我都差点要信了。”   会议室里鸦雀无声。   肖云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心说大哥这和说好的完全不一样啊,不是说好了怀柔吗?怎么还吵起来了?   林子晋其实现在气得要死。   他没自己当老板的时候就被这些资方各种评价,现在自己当了老板还要被资方的意见左右,这算什么?   更何况提的建议有用就算了,完全是一堆门外汉为了抱天盛大腿来要编剧改剧本,这不是彻底不把剧组当人看吗?   林子晋越想越气,撑在桌上的手微微颤抖,实在忍不住捂着唇咳了几声,胸口发闷,心脏似乎又不对劲起来,细密的痛再次找上门来。   裴鸣有些担忧地扯了扯他的袖子,轻声说:“林哥,你没事吧?”   林子晋摇摇头,面色苍白,可一双眼却仍满是狠厉,分毫不让地盯着眼前几人。   张总深吸一口气,见这群人的态度便知道估计是谈不拢了,垮着张脸站起身:“我们这次本来是好意商谈,为了剧组大家共同发展考虑。但既然林老板和编剧老师都不赞同,那我们的合作也可以到此为止了。”   刘总跟着站起来,皮笑肉不笑道:“那就祝各位能找到新的投资,我们就不过多浪费时间了。”   他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便被人敲响了。   一道清亮而有磁性的女声从门外传来:“请问《朱砂痣》剧组的导演和主演在吗?我来谈合作的,劳烦开个门,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晚上好鸭 第41章   肖云有些茫然。   不是说好了只有三个人吗?   这门外的是怎么回事?   但是想归想, 他还是亲自起身打开了会议室的门。   一个身材高挑的女人站在门口,面上带着浅笑扫视了下屋中的人,而后目光落在了面前站着的张总身上。   原本脸色差极的张总见了她, 态度骤然改变, 一张脸瞬间笑开了花:“陆,陆总,您怎么来了?”   陆总?   林子晋和肖云对视了一眼, 有些疑惑。   陆总又是哪位?   女人面对张总伸过来的手, 却只是轻笑了一下,并没有去握, 而是转身看向肖云:“您就是肖导吧?”   肖云连忙道:“我是, 请问您是......”   “自我介绍一下。”   女人将手中的挎包递给身后的助理:“我是陆潇潇, 鸿程文化公司的CEO。”   她说着将一张名片递给了肖云, 随手拽过来一把椅子坐下。   在听见“鸿程”两个字时,林子晋就已经愣住了。   旁边的刘总手忙脚乱地掏名片要给陆潇潇, 却被她抬手优雅地拒绝了:“这次来是和剧组谈合作的, 剩下的以后有机会再说。”   刘总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 老实地退后几步, 和张总站成一排面壁。   “肖导, ”陆潇潇将目光投向肖云,“我可以简单地问您几个问题吗?”   肖云连忙回过神应了一声。   陆潇潇简单地问了几个有关剧本和立意的问题, 又稍微关注了下两个主演的情况,问得肖云提心吊胆,生怕哪句话说错了让金主失去投资的兴趣。   陆潇潇问完肖云, 又和编剧以及两个主演简单聊了聊, 直到最后才将目光落在林子晋身上。   她似笑非笑地将林子晋好好打量了一通, 看得他多少有点心里发憷。   林子晋觉得不是自己的错觉。   这位鸿程的CEO似乎好像大概可能对他有些许的敌意。   他做好了被盘问的准备, 却看见陆潇潇展颜一笑:“林总不用紧张,时间也不早了,不如晚上一起吃个饭?”   这是什么路数?   林子晋莫名觉得自己被摆了一道,只能迷茫地点了点头,又听她道:“带上裴鸣吧,他是我一个很欣赏的演员。”   肖云还惦记着投资的事,战战兢兢问道:“那陆小姐,我们这个剧组......”   “合同我在公司拟好拿来的,”陆潇潇对助理招了招手,“几位可以回去研究一下,我们明天再签也可以,不着急。”   原本趾高气昂,认为没了投资剧组一定会就地解散的三个人这会儿垂着头,一听说连合同都提前拟好后立刻急了:“陆总,您真的要投资这个剧组?”   陆潇潇将头发捋到耳后,扫了他们三个一眼:“有什么问题吗?”   “陆总您三思啊,”刘总一咬牙,最后挣扎道,“投资这个剧组不值当,商业价值并不高,更何况......”   陆潇潇挑眉:“那请问三位之前又是为什么投资呢?”   刘总一时语塞:“我们......”   “其实之前你们的争论我都听见了,”陆潇潇说,“暂且不论你们说的是不是真的,就算你们说的是真的,老娘有的是钱,投个网剧怎么了?”   她翘起唇角,目光若有似无地在裴鸣身上打了个转:“这个剧组里的男一号我特别喜欢,想捧捧他,有问题吗?”   刘总讪笑着连连道歉:“没问题没问题,怎么会有问题呢?”   编剧和导演这种常年待在演艺圈里的人或许不清楚,但他们这些做生意的却很难不清楚“鸿程”这两个字在圈内的含义。   原本鸿程只是京城里众多企业中最不起眼之一,但是两三年前就和换了套领导班子似的异军突起,越做越大,短时间内俨然跃居头部企业的位置,涉猎范围很广,医疗美容贸易样样具备,是他们这种只专注娱乐界小公司的企业所无法企及的。   但鸿程不是从来不掺和演艺界的吗?怎么突然冒出来要投资一个小网剧?   他的脑子转得飞快,几乎是立刻想明白了一件事——   在座的有和鸿程关系匪浅的人,是自己招惹不起的。   想到这儿,刘总暗道一声失策,连忙和另外两人一同从会议室中灰头土脸地离开了。   肖云被这块从天而降的好饼砸了个晕头转向,拿着合同连连说好,马上就拍给法务看。编剧也收了神通,一脸安详地靠在椅子上慢慢喝着保温杯里泡的茶。   “既然事情解决了,那么林老板,晚上不见不散,”陆潇潇对林子晋露出一个无可挑剔的笑,“我会把具体地址发给你。”   说完,她便踩着高跟鞋带着助理潇洒离去。   “好了好了可以继续拍戏了,”肖云说,“小裴你可以直接撤了,给你放个假。”   待屋里的人都离开后,林子晋这才拽过裴鸣,将他按在自己对面的椅子上坐下:“你认识陆潇潇吗?”   裴鸣面不改色道:“我不认识她,她很厉害吗?”   林子晋狐疑地看了他一眼:“你真不认识她?”   裴鸣好脾气地笑了下:“为什么林哥会觉得我认识她?”   “她那么夸你,我听着都觉得有些离谱,”林子晋说,“如果不是熟人的话那她可能真是你的铁粉。”   裴鸣微微蹙眉:“林哥,你的意思是我不值得被人家这么喜欢吗?”   “那当然不是。”   林子晋自觉失言,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就是没太想得到,没有说你不好的意思。”   裴鸣眼中掠过一丝落寞:“没事的林哥,毕竟我也确实没有什么粉丝,也不像别人那样具备太多商业价值,我不被人喜欢是正常的。”   林子晋叹了口气:“我错了,我真没那个意思,你别多想。”   “那林哥觉得我值得被人喜欢吗?”裴鸣翘起唇角,“我要听实话。”   林子晋被他这一通直球搞得有些不好意思,移开目光:“我觉得是......值得的。”   裴鸣立刻眉开眼笑,先前的落寞一扫而空:“谢谢林哥。”   林子晋看着他瞬间由阴转晴的表情,忽然有种被套路的感觉。   ***   陆潇潇的助理不知道通过什么渠道拿到了他的联系方式,将订好的餐厅地址以及桌号发了过来。   林子晋一直记挂着下午陆潇潇看自己的奇怪目光,于是难得地精心打扮了一番,却发现裴鸣穿得甚是随意。   “你这样穿不行,”林子晋说,“显得很不正式,换掉重来。”   裴鸣似乎有些不乐意:“没必要,我这么穿就行。”   “怎么没必要?”   林子晋瞪了他一眼,将他押回屋中,直接替他选了套衣服:“这是去见资方,你穿得随便给人家留下的印象不好,懂吗?”   裴鸣瞥了他一眼,小声说:“我又不用给她留下好印象。”   林子晋没听清他说了什么,将找出来的衣服放在床上:“你那次见我穿得就挺正式的,怎么现在不重视呢?”   见亲姐和见暗恋对象能一样吗?   裴鸣心里这么想着,却不敢说出来,只能将林子晋给他挑的衣服换好,顺从地跟在他身后出了酒店。   陆潇潇和陈明的品味不一样,在众多川菜馆和火锅店中别具一格地选了家西餐厅。   这家西餐厅的消费高,客人少,环境特别安静,连侍者上菜的动作都是小心翼翼的。   两人到的时候陆潇潇已经坐在桌前了,看见他们一起来时唇边露出一丝别有深意的笑:“林老板晚上好。”   林子晋对她笑了下,将早就订好的一捧花递给她:“陆总晚上好。”   “别这么客气嘛,”陆潇潇说,“叫我陆姐就行。”   林子晋愣了下。   传言中鸿程的几个高层似乎特别不好接触,虽然不知道包不包括这位年轻有为的陆总,但这样平易近人的态度总归是有些让他很意外的。   “今天我们不谈生意,就简单聊聊天,”陆潇潇将手中的菜单向两人推来,“别拘谨,就像和朋友聊天一样,有什么想喝的吗?林老板不能喝酒是吧?”   林子晋翻菜谱的动作顿了下。   她怎么知道自己不喝酒的?   “林哥,”裴鸣忽然开口说,“我去接个电话。”   林子晋应了一声,便听陆潇潇问道:“林老板这么早结婚让我挺意外的。”   虽然早就想到她或许会过问两人的婚事,但仍让林子晋警惕起来:“有时候人遇见合适的就结婚了,和早晚的关系不大。”   “那林老板觉得小裴是合适的人吗?”   面容精致的女人坐在他对面,半张脸隐在影影绰绰的阴影中,五官被光源勾勒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却无端让林子晋觉得有些眼熟。   可他之前分明没见过陆潇潇,谈何熟悉?   “是吧,”他谨慎地答道,“我觉得我们无论是职业还是性格都有互补的地方,所以很合适。”   “这样吗?真好。”   陆潇潇晃了晃杯中的红酒,轻声说:“但我很好奇,林老板最喜欢小裴哪一点呢?”   作者有话要说:   林哥:孩怕 第42章   好问题。   林子晋微微蹙眉, 总觉得这位陆总说话方式不像是朋友聊家常,而是在查他户口。   本着对资方的尊重,他思索半晌后道:“可能是喜欢他的单纯吧, 在这个圈子里能这么单纯善良的人已经不多了。”   陆潇潇抵着眼角的指尖动了下, 面上掠过一丝古怪。   “真的吗?”她说,“除了......除了单纯呢?”   林子晋盯着餐布上的花纹:“或许还因为他很热爱生活吧。”   陆潇潇轻轻挑了下眉,没再说话。   这是什么意思?   林子晋不知道她问这些到底是为什么, 正暗自揣测, 就见裴鸣从一簇绿植后面绕了回来。   陆潇潇的表情立刻变得相当灿烂:“小裴快坐,等你好久了。”   裴鸣面上的表情略微僵了下, 在林子晋身边落座。   他十分自然地将装着牛排的盘子放在自己面前, 拿着刀叉给牛排切成小块后和林子晋面前的盘子换了一下。   林子晋有些不自然地在桌布的掩护下戳了他的腰, 却被人回以一个温柔的笑。   陆潇潇的目光流连在两人的小动作上, 轻咳一声:“你们的感情很好啊,当时是谁追的谁?”   林子晋刚要说话, 就听裴鸣在身边道:“我追的他。”   “什么时候谈的恋爱?”陆潇潇问, “什么时候决定结的婚?”   林子晋再次准备回答时, 又被裴鸣抢了先:“去年综艺开始谈的, 年末合法后决定结的婚。”   陆潇潇眯着眼打量了他半晌, 又将刀子般犀利的目光投向林子晋:“林老板也说说看啊。”   林子晋心说裴鸣把他要说的都说了个遍,还能轮得到他说话?   陆潇潇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那怎么没听说你们办婚礼啊?”   好问题啊。   林子晋有些心虚地瞥了眼裴鸣:“当时决定有些仓促, 而且我们都挺忙的,所以就没办。之前我和小裴商量过了,下半年如果我们都不忙的话......就办一个。”   “这样吗?那挺好的, ”陆潇潇点了点头, “等办婚礼的时候劳烦林老板告诉我, 我也好给你们随个礼。”   她的拷问时间似乎结束了, 剩下的时间随意问了问两人未来的职业规划,以及整个剧组的拍摄日程。   林子晋终于从那种见家长的奇怪感受中挣脱出来,连忙仔仔细细地回答了和网剧拍摄有关的问题,生怕这个送上门的资方再次跑路。   可陆潇潇却似乎对剧组的兴趣不大,除了牛排以外没再吃别的,最后只用叉子有一搭没一搭地拨弄着盘子中的沙拉。   虽说是陆潇潇先提的一起吃顿饭,但林子晋觉得没有让甲方付钱的道理,最后找了个机会说去趟卫生间,实则径直去前台付款了。   他一走,陆潇潇面上的得体和温柔的面具瞬间消失:“裴鸣。”   裴鸣抬眸,眼中满是埋怨:“姐,你问这些干什么?会被他发现的。”   “我总得知道你过得好不好,他对你好不好吧?”陆潇潇用手指卷着垂在耳边的一缕头发,“现在看来一般,凑合,刚及格吧。”   裴鸣撑着下巴看她,脸上多了些苦恼:“你这又是怎么得出来的结论?”   陆潇潇冷哼一声:“他对你的好还不够,你要硬气起来,不能总逆来顺受的,知道吗?”   裴鸣眨眨眼:“嗯。”   “少来敷衍我。”   陆潇潇伸手敲了下他的脑门:“嗯你个头啊,别被人骗了。”   “他不会骗我的,”裴鸣说得斩钉截铁,“倒是我一直在骗他。”   陆潇潇挑眉:“你准备什么时候和他摊牌?结婚的时候这些他都不问吗?”   裴鸣叹了口气,觉得压力有点大。   他本来是想把假婚变成真婚后再和家里摊牌,再将林子晋介绍给姐姐认识,趁机把自己的身份说出来。   但目前来看计划不如变化快,他计划好的事情全被打乱,整个儿反了过来。   其实是让人有些叫苦不迭的。   毕竟一个谎需要更多的谎去圆。   陆潇潇看他支支吾吾的样子也懒得再继续盘问:“这次先放过你,有机会我来突击检查。”   “你对象这个人还行,我对他没意见,”陆潇潇叹了口气,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姐就是觉得本来你就够苦了,怎么也得找一个能对你好的人,如果他对你不好就不要喜欢他,知道吗?”   ***   林子晋付完款后一边看手机消息一边往回走,一抬眼便看见裴鸣不知何时坐在了陆潇潇的身边,而陆潇潇正抬手摸了把裴鸣的头。   他微微蹙眉。   裴鸣不是说和她不熟吗?   怎么还摸起头来了?   林子晋轻咳一声,就见陆潇潇倏地将手从裴鸣头上拿开,故作镇定道:“林老板你回来了?”   “嗯,”他没落座,只站在两人不远处,“刚刚去卫生间,顺便结了个账。如果陆总没有别的安排,我们送你回去?”   陆潇潇拎着手包起身:“不用了,我助理会来接我,谢谢林老板。”   她转过头,目光在两人身上流连片刻后笑了下:“今天很开心能和你们见面,祝二位的感情越来越好。”   “也谢谢陆总两次帮了我的大忙,”林子晋向她欠了欠身,“以后如果有我帮得上忙的地方,陆总可以随时来找我。”   陆潇潇的眸中多了一抹意味深长:“其实没什么需要帮忙的,你们两个好好的就行。”   说完,她便踩着高跟鞋从餐厅的大门走了出去。   林子晋将口罩戴好,等了一会儿后才出了餐厅。   约好的车已经等在路边,他一言不发地钻进车里,全程没和裴鸣说一句话。   裴鸣被他这个态度闹得有些忐忑,生怕他看出什么来,车门刚关上,他便伸手拽了拽林子晋的衣袖:“林哥。”   林子晋正低头回消息:“怎么了?”   “你是不是不高兴啊?”裴鸣轻声问道。   林子晋将手机收起来:“没有啊,就是很奇怪。”   “什么奇怪?”   “你之前和我说不认识陆总,”他眯起眼,审视地打量着裴鸣,“但是刚刚怎么看起来她好像和你很熟的样子?连头都摸上了?”   果然是因为这个。   裴鸣暗叹一声,心说要不是不到时候,他真想把一切都和盘托出。   现在他拿不准林子晋是否也对自己有了几分喜欢,如果贸然地说出真相,不仅会让林子晋有被欺骗的愤怒,说不准还会认为自己根本不需要他提供的资源,彻底断了两人的关系。   “陆总说她是我的粉丝,”裴鸣一边在心里给亲姐记上一笔,一边编故事,“她很喜欢我,投资这部剧也是因为我。刚刚陆总喊我和她聊聊天,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就来摸我的头。”   林子晋拧着眉:“真的吗?”   裴鸣看向他,轻轻点了点头。   长沙夜晚的霓虹灯亮得红火,从车窗外飞驰而过,给昏暗的车厢内带来稍纵即逝的光,堪堪模糊地勾勒出眼前人线条好看的五官。   “资方的要求嘛,我也不能直接拒绝,”裴鸣咬字的尾音又不自觉地拉长,撒娇似的,“会给你添麻烦的。”   林子晋目光动了下,在他面上审视地扫了个来回。   裴鸣一不做二不休,铁了心要把这事儿圆回去:“之前就是因为我,那几个资方才撤资的。好不容易有机会弥补下,我怎么会再次搞砸呢?”   林子晋看着他那双真诚的眼睛,忽然觉得心跳有一搭没一搭地变快了几分。   “别乱说,”他低声道,“撤资不是因为你,是他们又蠢又没眼光,你也没必要因为这个和我道歉。”   “我想嘛。”   裴鸣见他态度似有松动,大着胆子向他身边蹭了蹭,将贴未贴地依偎在他身边:“那天你和陈总喝酒的时候身体一定很难受吧?林哥,你辛苦了。”   林子晋被他这突如其来的近距离接触吓了一跳,身子有些僵硬,生怕他听出自己的心跳速度过快:“突然说这个干什么?”   “就是很愧疚,也有一点开心,”裴鸣说,“林哥之前不是说不喜欢我吗?现在为我做这么多,是已经不讨厌我了是吗?”   在他说话间,轻浅的呼吸有一下没一下地落在林子晋的皮肤上。   “我也没讨厌过你,”林子晋低声说,“我说过吗?我没有。”   “你说过的。”   裴鸣一双狗狗眼有些委屈地向下弯了弯:“上次我们一起拍剧的时候,你在酒店里亲口说不喜欢我的。”   林子晋“嘶”了一声:“这你都还记得?”   “林哥说的每一句我都记得呢,”裴鸣丝毫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用最温柔的态度追问,“所以林哥现在有没有喜欢我一点点?”   林子晋移开目光:“以后再有这样的应酬,如果不喜欢可以提出来,不用委屈自己做不喜欢的事。”   裴鸣愣了一下,这才意识到他说的是刚刚陆潇潇摸自己头。   “如果我护不住你,要你去做这些的话,会显得我很没用,”林子晋按了按眉心,“拒绝是没关系的,还有我帮你,不要怕。”   裴鸣静静地看了他半晌:“刚刚陆总摸我头,林哥是醋了吗?”   他话音落下后,车厢中沉默了良久。   是自己问的问题太露骨了吗?   裴鸣在心中暗骂自己过于着急的行为,刚想说句什么把这个问题带过,却听林子晋似乎轻叹了一声。   “可能吧,”他的声音很小,让人很难听清,“可能真的有那么一点吧。”   作者有话要说:   好耶ovo 第43章   有了投资后的剧组重新运作起来。   肖云似乎生怕这个看起来像冤大头的金主爸爸突然醒悟再撤资, 每天跟在演员们的身后催命一样赶工,终于在一个半月后成功杀青。   杀青的那天长沙下了小雨,雾蒙蒙的。   裴鸣的杀青戏还是场打戏。   他在一片房倒屋塌中拥住女主, 几个漂亮的腾挪后冲出重围。   最后的镜头给在他的背影。   少年一袭白衣, 策马奔驰,慢慢远去在缥缈似烟雾的雨幕之中,而后消失不见。   骑马这场戏裴鸣练了好久。   刚开始一天高强度的骑马训练让他苦不堪言, 比几年前在公司为了跳舞练压腿的时候还难。   虽然借来的马性格温驯, 但抵不住奔跑的时候颠簸得很厉害。马鞍又粗糙又硌得慌,连续几天下来后裴鸣大腿内侧磨得都是血痕, 走路走多了还要岔开两条腿。   那天晚上一同坐车回去时, 林子晋语焉不详的一句话让他一直记挂在心里。   裴鸣觉得自己这不到半年的时间里努的力都是值得的, 正准备趁热打铁再读取一些攻略进度条, 第二天林子晋却临时有事回了京城。   这让他一直耿耿于怀,舍不得放弃这大好时机, 在微信锲而不舍地给人发每日行程, 没话找话地聊天。   要是放在几个月前, 林子晋能不能理他还是个未知数。   但现在裴鸣发一条对方回一条, 虽然偶尔会是一个字两个字的敷衍, 裴鸣也觉得这是个好兆头。   于是被骑马折磨数日的裴鸣当晚就发了条消息,控诉肖云对自己惨无人道的蹂/躏。   这次林子晋没敷衍, 而是发了两条语音。   那人的声音懒洋洋的,透着些许疲惫,估计是离了他后又睡不着了:“这不挺好的吗?多学了门技术, 我觉得不错。”   第二条语音紧接着又发了过来:“受伤了吗?疼不疼?”   裴鸣趴在床上敲字回他:“磨破皮了, 可疼可疼。”   对面沉默半晌, 又是一条语音消息:“发来看看?”   裴鸣听完第一遍后险些以为自己出了幻觉, 刚要听第二遍时这条消息却被人撤回了。   他轻咳一声,搓了搓发红的耳垂,问道:“林哥,你刚刚撤回了什么啊?”   这回林子晋回的很快:“发错人了,你当没听见。”   好不容易揪住他的小错误,裴鸣忍着笑意回复:“那林哥刚刚想发给谁呀QAQ”   对面沉默良久,发给他一串省略号。   裴鸣第二天回看这段对话,莫名觉得多了几分情侣互相开玩笑的那种感觉,一整天嘴角就没下来过,闹得辛觅用一种看神经病的眼神打量了他许久,最后断言裴鸣怕是傻了。   待最后一个长镜头结束,早早等在路边的工作人员连忙给裴鸣递毛巾擦头发。   好在有假发套罩着,他的头发没怎么被雨淋湿,但是身上的戏服倒是快湿透了。本来五月末的长沙温度已经挺高了,但这场小雨劈头盖脸浇下来还是有种跗骨似的冷意。   导演将一捧花递到他手中,紧接着群演纷纷上来和他拥抱合影,闹哄哄地挤成一团。   这不是他第一次杀青,但却是最正式和隆重的一次。   最后辛觅上前和他抱了下,小声说:“妹妹,你是我合作煜熙过的最好的男演员。”   裴鸣笑了下:“你以后会遇见更好的。”   辛觅瞪了他一眼,伸手锤了下他的肩:“怎么说话呢?闹得像我和你分手一样。”   “我们戏里的身份确实是分手了啊,”裴鸣说,“以后你会遇见更好的搭档,然后发现我根本不值一提。”   辛觅“嘁” 了一声。   她还有几个镜头要补拍,晚裴鸣一步杀青,得在长沙多待一天。   “等剧播的时候我们还要营业呢妹妹,”两人照相时她和裴鸣咬耳朵,“你家林老师不会吃醋吧?”   “不会的,”裴鸣说,“林哥是个大度的人。”   才怪。   林子晋不吃寻常醋,吃起醋来不寻常,就会从一个成熟的人变得特幼稚,不高兴都写在脸上。   想到这儿,他原本因为杀青而有些淡淡的愁绪被思念取代。   满打满算两人已经一个多月没见面了。   这期间他倒是经常在热搜或者关注的营销号上看见林子晋,要么是街拍,要么是官宣加盟某综艺的飞行嘉宾,似乎又重新忙碌了起来。   其实他还真的挺怀念林子晋不工作,两人窝在家里那段来之不易的安稳时间。   裴鸣盯着眼前那几架媒体的□□短炮,不合时宜地想着。   “妹妹你还欠我一张林老师的签名照,”待媒体终于拍完想拍的,辛觅火速和裴鸣拉开了距离,“别忘了哦,么么哒。”   “好,不能忘的,”裴鸣一口答应下来,“下次见面带给你。”   辛觅对他挥了挥手:“宣发见!”   他也冲着辛觅挥了挥手,转身马不停蹄地进了化妆间,然后摸出手机。   和林子晋的聊天记录仍停留在昨天晚上的“晚安”。   本来裴鸣提出每天晚上和林子晋连麦睡觉,但却被对方否决了。   “你白天拍戏的任务挺重的,晚上这样容易睡得不好,”林子晋说,“更何况还有辐射呢,别连了。”   他态度很坚决,裴鸣只好遗憾作罢。   化妆间里有一面落地的全身镜。   他不经意间瞥了眼镜子,发现自己这个造型在镜子里看起来还算不错,心中某个角落轻轻动了下,在镜前站定,给自己拍了几张照片。   裴鸣略微修了下图,给林子晋发了过去,然后怀着一种隐秘的期待卸妆换衣服。   背后的门“吱呀”响了一声,他回头便看见自己的经纪人正推门进来。   他的目光骤然冷了三分,淡漠地说了句“孙哥好”后继续低头和古装戏服上造型奇异的缎带作斗争。   孙宏宇这段时间来得很少。   裴鸣疑心他甚至连好艺人好经纪人的样子都彻底不想做了,做好了哪天彻底和他决裂的心理准备。   自己这个经纪人不老实,他是知道的。   但当年他刚进演艺圈,实在是势单力薄,无奈之下只能挑这么个差点被开除的小经纪人,现在看来还不如多吃几次亏,自己单打独斗来得自在。   孙宏宇靠在门边看了他半晌,开口道:“小裴,杀青之后没安排了吧?”   “问这个做什么?”裴鸣抬眸看了他一眼,“有什么事吗?”   孙宏宇摸了摸鼻子,声音有些底气不足:“恒温传媒的老板对你很感兴趣,我想着让你跟他见一面,吃个饭聊聊天什么的,所以问你回去是不是有空。”   裴鸣一言不发地将外面的袍子脱了下来,换上自己的衣服,一双在林子晋面前或温柔或无辜的眼睛此刻全是冷意:“你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孙宏宇哼笑一声,“你别和我装纯,你不懂我什么意思吗?”   裴鸣看着他,冷声中夹杂着几分阴阳怪气:“行啊孙宏宇,你做经纪人真是屈才了,怎么不去当拉/皮/条的?可比 你当经纪人赚的多太多了。”   孙宏宇一张脸由红变白,隐隐透着股青色,颤抖地抬手指着他:“裴鸣你是不是飘了?我让你去见他是为了你好,你知不知道从一月份到现在掉了多少粉?再不找人帮忙就来不及了!”   裴鸣慢慢起身,向孙宏宇走了两步,面色阴沉。   孙宏宇只觉得他这幅样字极具压迫感,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你,你要干什么?”   “听孙哥的意思,是在替我着想吗?”裴鸣微微弯了弯眼睛,可眸中却无半分笑意,“那我是不是还要谢谢孙哥啊?”   孙宏宇嘴唇颤了颤,惊疑不定地看着他。   裴鸣的声音很轻快,可说出的话却字字诛心:“我看孙哥其实是为了自己着想吧,毕竟我糊了孙哥就彻底丢了饭碗不是?这段时间没少物色新人吧,是没找到合适的下家吗?怪不得连跟我要工资的语气都不够硬气了。”   孙宏宇原本惨白的脸瞬间涨得通红,自己那点龌龊的小心思被人抖了个干净。   “我都是被你逼的啊!”孙宏宇咬着牙,似乎很委屈的样子,“你不能不考虑我,反正林子晋也不会喜欢你,你家里的钱够你这么败多久?不如和那个老板......”   裴鸣手中的手机忽地震了起来。   他瞥了孙宏宇一眼,抬手接了电话。   林子晋的声音在对面响起:“杀青了?累不累?”   裴鸣唇角勾起一丝笑意:“还好,你呢?”   “我......就那样。”   林子晋说完后沉默了半晌,轻咳一声:“你之后有什么通告吗?”   裴鸣似笑非笑地看了眼孙宏宇:“我之后几天应该没有通告,怎么了林哥?”   “老温和小盛把婚礼请柬寄到家里了,”林子晋说,“两人份的,他们希望你也去。”   裴鸣有些意外地微微挑眉:“好,什么时候?在哪?”   “明天晚上,青岛,时间有点紧,来得及吗?”   裴鸣算了下飞机起飞降落的时间:“应该来得及。”   林子晋又沉默了半晌后继续道:“你穿得稍微正式点,我爸妈也去。”   裴鸣握着手机的指尖颤了下。   他说了声“好”后将电话挂断,面上带着笑看向孙宏宇:“你猜是谁的电话?”   孙宏宇下意识地摇了摇头。   裴鸣伸手拍了拍他的脸颊,轻声说:“林哥给我打的电话,喊我回去见家长啦,不能陪你和恒温的老板吃饭,真是太遗憾了。”   作者有话要说:   孙宏宇:……?   码字软件说我今年写了147万(骄傲!)   最快乐的还是遇见了大家嘿嘿嘿   明年多多指教啦   昨晚深夜敲完一篇年终总结丢围那个脖上了,感觉我真是勤奋的人间小蜜蜂嘿嘿   提前祝大家新年快乐!我们明年再见! 第44章   虽然裴鸣嘴上硬气得很, 但人后却怂得一批。   可能是上次见资方时裴鸣那满不在乎的态度让林子晋有些担心,他又让李华去长沙帮裴鸣参考一下衣服到底怎么搭。   “裴哥你别担心,”李华说, “你穿成什么样我老板都喜欢。”   裴鸣知道他是嘴甜, 但却仍控制不住听了这话后的上扬的唇角:“是吗?”   “当然了。”   李华觉得自己背负着老板的后半生幸福,责任重大,于是使出浑身解数说好话:“上次老板去拍杂志封面的时候还说了句小裴哥你是衣服架子呢, 说你肩宽腰细腿长身材比例可好。”   “他......真这么说的?”   李华干咳一声。   其实林子晋也只随口说了句裴鸣穿那套衣服会好看, 后面都是他自己加的。   但也没说谎,只不过是把一句陈述句细化罢了。   于是他十分坚定地点了点头:“是, 他就是这么说的。”   “那你见过叔叔阿姨吗?”裴鸣纠结好久后终于问出了这个问题, “叔叔阿姨比较欣赏什么风格的衣服?”   李华迟疑地看了他一眼, 摇摇头。   裴鸣有些惊讶:“你是林哥的助理, 也不知道吗?”   “其实是因为我没见过老板的爸妈,”李华说, “所以我也不知道叔叔阿姨会喜欢你穿什么风格的衣服。”   裴鸣看着衣架上的几套正装, 无声地叹了口气。   纵然他已经见过无数的大风大浪, 在听说“见家长”后还是相当慌的。   “林哥在忙吗?”他问, “方不方便我打个视频电话问问他?”   “挺忙的。”   李华回忆了下这一个月林子晋的行程, 掰着手指给他数:“老板上半月去电影剧组客串了一个反派,然后又拍了杂志的封面, 昨天晚上刚飞青岛。”   裴鸣垂下眼,手上整理着衣服的衣领,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林哥这个月睡得怎么样?”   李华坐在旁边, 瞬间满面愁容:“能怎么样?根本睡不着, 安眠药照样不好用, 又回归一周只睡仨小时的生活。”   “是吗?”裴鸣手上动作一顿, “他到底为什么睡不着觉,你知道吗?”   李华面上露出一丝为难:“这......”   裴鸣对他笑了下:“不用担心,我不会告诉他的。”   “但是......”   “我也是为了更好地帮林哥治病,”裴鸣的声音中多了几分蛊惑,“就算林哥知道了,也不会怪你的,毕竟我们都想让他的身体好起来,是不是?”   李华的目光在半空中飘来飘去,最后似乎终于被他说动了,长出一口气:“其实我跟他的时间和曾姐比起来也不算特别长。”   裴鸣拽过旁边的一把椅子坐下,支着下巴认真听他说。   “他出国前我就见了他几面,再见就是老板从韩国回来的时候,”李华蹙眉,“当时老板的状态很不好,不认人也不说话,看人的眼神也怪可怕的,就好像不认识我了一样。”   “后来曾姐给他介绍了一个私人医生,调理了半年之后才好了起来,只不过刚开始晚上睡得不好,经常惊醒或者做噩梦,再后来就彻底睡不着了。”   裴鸣缓缓点了点头,在心中把这事儿给捋顺了。   也就是说,林子晋的问题是从韩国回来后开始的。   他在出国的那段时间遇见了什么?   似乎是看他面色不好,李华连忙道:“但是他现在也就睡不着,其他什么方面都没有问题的,也不是精神病,小裴哥你别怕。”   裴鸣被他逗得笑了出来:“我怕他?我为什么怕他?”   “老板一直不肯告诉我自己的状况,估计是觉得刚回来时把我吓着了,”李华小声嘟囔着,“他误会我了,我根本不怕,就是心疼他,真的好惨啊,你都不知道他当时又瘦又憔悴,调养半年才调养回来......”   裴鸣轻咳一声,打断了他的絮叨:“我知道了,谢谢你。”   李华生怕自己说的这些把自家老板的姻缘掐死,担忧道:“你真的不介意,对吧?”   “我当然不介意。”   裴鸣的指尖滑过衣服柔软的面料,轻声说:“我怎么会害怕他呢?”   ***   被八卦的林子晋本人刚落地青岛,就被婚礼的主人拉去了家里。   他累得要死,坐在温故家里的沙发上灌了两杯水,一边灌一边打量自己这位从小到大交好的朋友。   温故一身正装,人模狗样地和自家爸妈说话,挽着身边同样穿着正装的盛知新。   林子晋叹了口气,趁着几人说话的间隙插嘴道:“你把我弄这儿来干什么?”   温故瞥了他一眼:“你不来我家,今晚准备住哪?”   “我住酒店不行?”林子晋瞪了他一眼,“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温故的爸妈最后嘱咐了几句后便起身离开了,客厅中只剩他们三个。   温故蹙眉:“你还要和家里闹到什么时候?”   林子晋换了个姿势,力求在沙发中窝得更舒服:“别想了,估计这辈子都没法儿和解。”   “去年叔叔阿姨不是还要去京城看你吗?”温故说,“怎么关系又恶劣了?”   “那是去年。”   林子晋摆了摆手,面上露出一丝疲惫:“去年他们好不容易接受我做这行了,结果今年年初就官宣和男人结婚,估计已经把我在家谱里除名了。”   温故叹了口气:“到底还是亲爸亲妈,也不会......”   “他们会的,尤其是我爸。”   林子晋坐直了身子,状若无意地看了眼盛知新:“老温,我有话和你说。”   盛知新很有眼力见地起身出去,给他们两人,留下单独谈话的空间。   “说吧,”温故莫名其妙地看他,“有什么事是小盛在不能说的?”   林子晋面上罕见地露出几分犹豫:“我在考虑到底要不要告诉你。”   温故挑眉:“不想说可以不说,别浪费我时间。”   “就是......”   林子晋长叹一声,终于下定决心似的抬眸:“那我告诉你,你不许和别人说。”   温故冷笑:“你是小学生吧还玩这套?爱说不说,不说别神神秘秘的。”   “你等我组织下语言。”   林子晋拧着眉自己和自己纠结了半天,开口道:“你知道我和那个谁......裴鸣结婚了吧?”   温故耐着性子点了头。   “你也知道我是为了治病所以才假结婚对吧?”林子晋摸了摸鼻子,“现在我遇到了一个问题。”   温故面上波澜不惊地动了动唇:“本来是不走心也不走肾的交易,结果你爱上他了?”   林子晋面上的表情僵住了。   他就这样在沙发上僵直了半晌,最终无可奈何地按了按眉心:“我也不知道。”   温故平静的表情多了几丝裂痕:“你无聊别浪费我时间。”   “不是我......”   林子晋的声音越来越轻:“我没喜欢过别人,我也不知道那到底是不是喜欢。”   “你想和他拥抱吗?想和他接吻吗?”温故的表情依旧冰冷,仿佛说出这样大尺度话的不是他一样,“如果想,那你可能只是馋他的身子。”   “我没有!”   林子晋险些从沙发上弹起来,可刚硬气地说出这三个字后却莫名想到了那天早上似是而非的春梦。   “......行,算是有一点,”他颓唐地坐回原处,“我现在虚心向你请教这个问题,到底怎么才能分清到底是单纯馋他身子还是喜欢。”   温故凉凉地看了他一眼:“你是觉得我很有经验吗?”   “不是那个意思,但你追到老婆了,”林子晋下意识地看了眼房间门,“我身边追到老婆的也就你一个,我不问你问谁。”   或许是被他这理直气壮的态度闹得没办法,温故轻叹一声:“看见他和别人在一起的时候会觉得不高兴,会不自觉地和他身边的其他人比较,会变得......幼稚。”   林子晋“唔”了一声:“果然。”   “你在果然什么?”温故微微眯眼,“你早知道答案了来消遣我是吧?”   “没有,就是心里乱。”   林子晋仰靠在沙发上:“我也不知道他家里的情况,他也不知道我家里的情况,就这么稀里糊涂的结婚,然后我又稀里糊涂地想和他假戏真做,也太扯了。”   温故沉默半晌,轻声说:“喜欢就在一起,别考虑那么多,更何况是......你。”   他的目光中多了几分担忧:“今年去体检了吗?”   “还没呢,一直没空,”林子晋说,“你婚礼结束后就去,最近心脏确实一直不舒服,疼得我发虚。”   温故淡淡地看着他,半晌后道:“那就祝裴鸣真的会是那个让你期待明天到来的人。”   林子晋勾起唇角笑了笑:“承你吉言。”   他的笑还没消失,另一层担忧又找上门来。   “我也不知道他的家庭情况,”林子晋喃喃道,“万一他家里条件不好,觉得我们之间的咖位差距过大,觉得有压力自卑怎么办?”   作者有话要说:   林哥属实在做一些没有用的担心.jpg   以及我存稿到表白亲亲的阶段了,嘻 第45章   这场婚礼其实并不高调, 规模也不大。   国内才刚合法,他们又是最先几对公布恋情和婚讯的情侣,本就树大招风, 现在正是越低调越好。   但刚开始没多久, 也不知是哪家娱记混了进来,低调且克制地拍了几组照片发到网上。   其中一张图里就有林子晋。   营销号不敢触温故的霉头,于是将话题直接扯到了林子晋身上。   【@鸽组快报:震惊!某歌坛顶流好友现身婚礼现场, 身边却并没有人陪着, 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他应该是结婚的吧?】   【@鸽研所:三分钟带你了解下图四个人的关系。】   【@追星少女:林子晋现身温故婚礼现场,表情落寞, 形单影只, 合法伴侣不知原因未曾出现, 两人婚姻是否真如传言所说徒有虚名?】   下面是粉丝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吃瓜发言。   【@大禹不回家:我当时就觉得这个婚结得很蹊跷, 没想到果然如此】   【@傻老爷们滚:裴鸣和盛知新不是队友吗,连婚礼这种场合都不来?果然YOUNG都是塑料队友情散了吧散了吧】   【@岁岁啊:所以说沈岁有希望把老婆抢回来了吗QAQ求不要be得这么彻底啊, 告诉我还有希望没有】   【@事业粉本人:......楼上能不能不要再拉蟹脚了, 人家都结婚了快别捆绑了球球, 独美不香吗】   评论区的诸君大开脑洞, 给在座的几位编出一个又一个越来越离谱的故事, 甚至开始猜测他们之间奇妙而复杂的四角关系。   但婚礼的嘉宾又确确实实都只是两人玩得好的朋友们,基本没有攀关系找门路混进来的。   婚礼主持是盛知新的队友罗意池, 也是林子晋公司旗下的艺人。他原本在团里存在感不高,但剑走偏锋参加了一场脱口秀大赛,而后借着脱口秀的东风继续参加喜剧大赛, 成功出圈, 俨然已经是喜剧界的新人才了。   原本盛知新想找裴鸣当自己的伴郎, 但裴鸣却突然宣布结婚, 只能找印成宁来做伴郎,剩下那个交给温故决定。   林子晋被婚礼的主人强制倒了杯橙汁儿,正有些不爽地靠在桌边冷嘲热讽:“可以啊温故,一场婚礼下来全是小盛那边的人,你这在家里的权利是要被架空了啊。”   温故笑而不语,晃着手里的酒杯和他碰了下:“听老婆的话怎么了?我乐意。”   林子晋蹙眉:“少和我秀恩爱。”   “怎么?”温故看了他一眼,“我有你没有,酸了?”   林子晋恨得牙痒痒:“有什么可了不起的,我一个已婚人酸你干什么?”   温故早就看出来他在强装镇定,风轻云淡地一抬眼,也不说破,只拍了拍他的肩:“走了,已婚人士。”   林子晋瞪着他的背影咬牙切齿,最终还是选择把一切痛都咽了回去。   前一天和温故聊天的时候他还很自信,甚至开始提前贷款担忧万一裴鸣因为家境差距自卑该如何是好,但在床上辗转一晚上睡不着后才想明白了一件事——   裴鸣到底怎么想的还不知道呢。   虽然他一直对自己很好很贴心,可看起来他好像对所有人都这个样子。   一样的贴心,温柔,识趣,虽然偶尔有些蠢,但依旧还是挺讨人喜欢的。   林子晋盯着酒杯中的橙汁,有些怅然若失地叹了口气。   如果自己再年轻个几岁,或许还有勇气打直球和裴鸣表白,毕竟年龄小,会有很多试错和走弯路的机会。   可当他和裴鸣的年龄有一道三年的代沟,再加上曾经经历过某些留下很大心理阴影的事后,他也很难再全身心地相信别人。   小奶狗很好,也不好。   他们的热情总是来得快,消失得也快,说不准过两天就对别人心动了。   但林子晋觉得自己根本经不住这样的折腾。   真烦。   果然当初就不该答应曾希签那个协议,结果他现在陷进去出不来了。   他在人群中扫视了一圈也没见到裴鸣,有些烦躁地摸出手机,点开和裴鸣的对话框敲字问道:“到哪了?”   对面立刻回了条消息:“飞机晚点,堵在路上了QAQ”   本来林子晋因为胡思乱想憋了一肚子火气,但是看见这句话后面的“QAQ”后又消下去一大半。   “再不来就别来了,”他带着几分赌气继续敲字,“站门口当门童吧,他们都开始造谣我婚姻不幸了。”   这次裴鸣没回复他。   林子晋按了按太阳穴,将手机锁了屏倒扣在桌上,讲究一个眼不见心不烦。   现场的灯光变换了几次后,聚焦在正中央的那处舞台上。   身为主持的罗意池今天穿了一身正装,配上娃娃脸显得有些少年老成,但一开口却似乎直接把现场所有人带回了脱口秀现场。   曾希不知何时摸来了林子晋身边,坐下后小声说:“没想到咱公司还签了个宝。”   林子晋瞥了她一眼:“当时他要去做脱口秀你不是还不乐意吗?”   “那不是没想到他能成么,”曾希说,“虽然我是个很有经验的经纪人,但有些时候我看得也不准。”   “比如裴鸣。”   林子晋自然而然地把话题扯到了自己想说的上面:“我觉得你看错他了,他就是个没心眼的傻狗,怎么可能和那些勾心斗角的事掺和在一起。”   曾希立刻垮了脸:“你爱信不信,我又不抢着让你信。”   她说完,顿了下,忍不住又接着道:“作为一个合格的经纪人,我觉得自己有义务提醒你。裴鸣是个演员,或许在你面前的那些样子都是装的。你拜托我查的那个LOGO过几天估计就有结果了,你等着看咱俩到底谁说的对。”   林子晋敷衍地“嗯”了一声,心不在焉地听着罗意池莫名开始的脱口秀solo和经纪人的紧箍咒。   “就他那个演技也骗不了我,”他说,“我有数。”   “你有个屁数,当年被人骗得那么惨也不长记性。”   曾希的声音中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的咬牙切齿:“我不想再看见你那个样子,知道吗?”   “知道啦,放心。”   林子晋刚要再继续安慰她,却听见罗意池话锋一转,收住了即兴发挥的台词,开始正常走流程了。   今天新人穿的都是白色的正装,造型也是现场打理的,和两人平时的风格有出入,却又让两个不同风格的人巧妙融合在一起,一点也不突兀。   可能是因为被叮嘱了一切从简,流程相较其他婚礼有所简化。省去了双方父母上台发言的过程,两人并肩站在灯光下,画面相当养眼。   林子晋摸出手机来给他们拍了几张照片,预备着自己留个纪念。   “下面请新人交换戒指。”   温故不知低头说了句什么,盛知新白皙的脸颊上肉眼可见地飞上一层红晕,轻轻瞪了他一眼。而被瞪的人唇角勾起一个有些得意的笑,牵起他的手,将戒指郑重而温柔地戴在了无名指上。   林子晋靠在椅子上,只觉得光有点晃眼,连带着布满现场火红的玫瑰花与纯白融合在一起,让眼前的景物有些异样的模糊。   但看起来很温暖,也很幸福。   等结束了一定要问温故从哪找的婚礼策划,效果不错,万一自己以后有机会结婚,也找他们家。   他这么想着,主持人罗意池忽然道:“在这个神圣的时刻,请新人亲吻对方获得祝福吧!”   人类大多看热闹不嫌事大,尤其是在这种可以光明正大起哄的场合下。   盛知新一张脸红透了,有些手足无措地愣在台上,似乎下一秒便要向温故身后躲去。   但温故却不给他躲的机会,将人护进怀中,在他唇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下面就由我们的神秘嘉宾献上弹唱一首,赠与今天的新人。”   罗意池说完,便和新人一起退下了舞台。   灯光暗了下来,仅留下一小束落在舞台上,照亮一方空间。   一个人拿着吉他从侧面走了上来,笑着向大家鞠了一躬。   那人一身灰色的西装,裁剪熨帖,紧紧贴合着身体的线条,将肩宽腿长的身材完美地勾勒了出来。原本垂在额前的头发被造型师抓去了额后,露出有些锋利的眉眼。   林子晋愣愣地看着台上的人,发现自己好像被他摆了一道。   说好的堵车呢?说好的晚点呢?   看这造型和有条不紊上场的架势,说没在后台候场他都不信。   工作人员将备好的椅子递到台上,裴鸣坐下调了调吉他的音准,将麦克风向下挪了挪:“大家好,我是裴鸣。”   在场的宾客们小声地窃窃私语起来,那些个提前写了文案的娱记被不轻不重地打了个脸,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祝温老师和盛哥新婚快乐,”他弯着眉眼笑了起来,融掉了刚开始的锋锐,“盛哥是我的队友,温老师是我爱人的朋友,我怎么能不来参加婚礼呢?”   “所以我不仅来了,还攒了个活儿助助兴。”   裴鸣舔了舔唇,声音中多了一丝不易被察觉的紧张:“一首五月天的《拥抱》,送给我爱的人......们。”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46章   裴鸣垂下眼认真地拨弄着琴弦, 神色温柔而专注。   林子晋有些失神地看着他,忽然想起和裴鸣第一次见面的样子。   那时YOUNG刚成团,还没糊到现在这个样子, 三天两头地在各大音乐节上出没。   林子晋正好受邀参加其中的一场, 正在后台时被震耳欲聋的音乐吓了一跳,找工作人员拿到节目单,这才知道原来现在出场的是男团YOUNG。   而其中蹦跳得最起劲的那个就是裴鸣。   他本以为按照裴鸣的唱跳水平, 最多只和这种快餐流行歌适配, 在震耳欲聋的伴奏中也根本听不清到底唱功如何。   那次音乐节不算遇见的遇见也没在他记忆中停留多久便被遗忘了,现在因为一首《拥抱》又被重新挖了出来, 少了点偏见, 多了几分欣赏。   林子晋抿了一口橙汁, 从裴鸣造型精致的发梢打量到衣服, 觉得造型师真的挺不错,等回头一定要问问温故到底从哪找的。   他正心不在焉地想着心事, 却忽地察觉到一束目光投向了自己。   林子晋微微抬眸, 便看见台上的小明星双眸确实一眨不眨地看向这边, 而后微微勾起唇角, 露出一个带着些许傻气的笑。   “那一个人, 爱我,将我的手紧握。”   “抱紧我, 吻我喔爱,别走。”   裴鸣的目光真诚,带着滚烫的热意投向林子晋。   林子晋被他看得心跳忽然加速, 欲盖弥彰地移开了目光, 舔了舔唇。   他什么意思?   这么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又是什么意思?   但所幸没让他纠结的时间太久, 罗意池便又回了舞台。   裴鸣不知何时从台上消失了, 再一恍神便从不远处偷偷摸摸向他走来。   小明星在他身后的位置落座,轻声道:“林哥,我来晚了。”   林子晋侧眸看着他:“来晚了造型做的这么精致?”   裴鸣“啊”了一声,脸颊有点红:“林哥你看出来了呀。”   林子晋要被他气笑了:“你当我傻吗?”   “没有,”裴鸣悄悄牵住他的衣袖,“我就是想给你个惊喜嘛。”   婚礼进行到新人敬酒的阶段,台下原本坐在桌边的人也纷纷起身,或找熟人聊天,或暗搓搓地准备攀攀关系。   曾希早去和别人寒暄了,一时间桌边只剩他们两个。   裴鸣毫不顾忌地将手覆在林子晋的手背上,扫了眼不远处拿着小相机偷拍的人:“这样不好嘛?”   林子晋在他手覆上来的时候身子僵了下,下意识地便要抽开,却听他说:“林哥,有人拍着呢。”   他的动作顿住,不动声色地又向裴鸣靠近了些许。   其实他是不想躲开的,但是身体的本能却在规避一切的亲密接触。   “什么时候到的?”林子晋问他。   “就你给我发消息的时候嘛,”裴鸣小声说,“我正化妆呢,化完就在后面候场了。”   他说完后顿了下,又带着撒娇的语气继续道:“林哥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   “我在你眼里就这么容易生气?”林子晋瞪了他一眼,“有什么可生气的?”   “但是林哥就是很喜欢生气嘛。”   裴鸣仗着旁边有摄像机在拍,又向林子晋身边蹭了蹭,胳膊搭在他身后的椅背上,似是将人牢牢地圈在自己的怀中。   林子晋察觉到了他的动作,低声问:“你干什么?”   “有人拍着呢,”裴鸣搬出这个相当好用的借口,“不然他们又要去乱写了。”   林子晋哼了一声:“你倒是会演。”   “我哪有。”   裴鸣不动声色地贪图着林子晋身边的暖意,像执着要和主人贴贴的大狗一样,温驯而炽热。   林子晋觉得呼吸有些不畅,没话找话道:“刚刚你唱得不错。”   “真的吗?”裴鸣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真的好听吗?”   林子晋觉得有些好笑,没忍住伸手摸了把他的头发,觉得他头上如果有耳朵的话应该已经立起来了:“确实挺好的。”   “那你喜欢吗?”   “觉得好听不就是喜欢吗?”   “那不一样,”裴鸣正色看着他,“好听不一定是喜欢呀。就像我觉得你好看和我喜欢你,这两件事能一样吗?”   那句“喜欢”轻轻落在林子晋心头,砸出一片不大不小的涟漪。   他被这一记直球砸了个猝不及防,回过神来时带着几分恼羞成怒道:“你瞎说什么呢?”   裴鸣一双狗狗眼又立刻耷拉了下来,颇带着几分垂头丧气的意味:“对不起。”   林子晋觉得自己耳垂莫名发烫,移开视线:“不用对不起。”   “可是你生气了呀。”   “我没有......”林子晋看着低眉顺眼认错的小狗,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自己现在的心境,“我没生气,你不用道歉,真的。”   “好。”   裴鸣在他肩上蹭了下,问出了最关心的问题:“林哥,你爸妈呢?”   “应该在和温故家里人说话。”   林子晋想起这件事就头疼:“一会儿再过去,让我想想该跟他们说什么。”   裴鸣紧张的手心出汗,咽了口唾沫,轻声说:“林哥,你说我刚刚唱的歌叔叔阿姨会喜欢吗?”   林子晋叹了口气:“没事,他俩听不懂的。”   “嗯?”裴鸣愣了下,“我听说温老师的妈妈之前就是唱黄梅戏的老师,我以为叔叔阿姨也......”   “可算了吧,他俩一点艺术细胞都没有,”林子晋眉宇间多了几分烦躁,“我爸是机关干部,我妈是做生意的,和文娱不沾边。”   裴鸣看他脸色有点差,轻声问道:“林哥和家里关系不好吗?”   “......算是吧。”   他爸每年都会来京城开一两次会,每次来都会告诉他,话中明里暗里是想见一面,但他却并不想。   林子晋想起当年为了走艺术这条路跟家里人如何斗智斗勇,那种厌倦的疲惫感再次涌了上来。   不远处围在一起的一桌人慢慢散开,他叹了口气起身:“走吧。”   裴鸣有些紧张地正了下领带,跟在林子晋身后,觉得自己肢体僵硬得要命。   林子晋在桌旁停住,垂下眼:“人带来了。”   裴鸣连忙站在他身边,不管三七二十一先鞠了一躬,紧接着才抬起头来。   那是一对年逾半百的夫妻。   男人两鬓斑白,面色严肃,却仍能从面上看出年轻时应该也相当好看。   而坐在他旁边的女人姿态典雅,脖颈围着一条鹅黄色的围巾,双眼在半空中和裴鸣的目光撞在一起。   似乎也在悄悄地打量自己。   裴鸣压下心中的紧张,露出一个温和的笑:“叔叔好,阿姨好。”   林父毫不客气地将他从上到下扫视了一遍,却并没有接他问好的话:“林子晋,你多久没回家了?”   林母瞪了他一眼,刚要把场子圆回来,林子晋却开口冷冷道:“林永望,我回不回来关你什么事?”   林父的脸色瞬间垮了下来,被气得泛红:“你怎么和我说话呢?”   “好了好了,”林母拧起两道细长的眉,轻声呵斥,“孩子好不容易回来一趟,你多少说点好听的话吧。”   林父瞪起眼:“是他不好好说话还是我不好好说话?他刚才说什么你没听......”   林母也拔高了声音:“那孩子没回家的时候是谁天天念念叨叨的,一个电话也不敢打?”   林父的伪装被人戳穿,一下子没了刚刚嚣张的气势,嘟囔道:“在外面不回家就算了,还找个男人结婚,也不告诉我们一声......”   林母似乎懒得和他计较,对裴鸣招招手:“来,让阿姨看看。”   裴鸣连忙从口袋里摸出早就准备好的小礼物递给林母:“阿姨,这是我送你的礼物。”   林母连忙推辞:“怎么能让你送礼物呢?应该是我们给你发红包的。”   裴鸣腼腆地笑了下:“就是条项链,小礼物,我挑了好久的,阿姨你可千万要收下。”   他说着又拿出另一个小盒子:“这是我给叔叔挑的礼物,是枚领带夹。”   林父冷哼一声,移开目光。   “别端着你那个领导架子,”林母拍了下他的腿,“人家小裴送你东西呢。”   林父这才伸手将盒子接过来,说了句“谢谢”。   裴鸣看在眼里,心道原来林子晋那个别扭性格居然是像爸爸的。   林母拉着裴鸣的手嘘寒问暖,旁敲侧击了一些两人平时相处的情况,以及其他生活的琐事。   林父坐在旁边干瞪眼插不上话,于是拽着自己同样眉眼冷漠的儿子走到一边:“你们结婚之前财产协议签了吗?”   他俩假结婚,除了一纸关于资源等价交换的协议外再没签其他东西。   “签了啊,”林子晋骗他,“要你教?”   林父忍着火气,继续絮叨:“你别被人骗了,人家说不定是冲着你的钱或者家庭来的,被骗了你都没地方哭去。之前了解过他的家庭背景吗?知根知底了吗?他......”   林子晋蹙眉打断他的话:“你怎么管得这么宽?查户口呢?”   “你就倔吧,”林父恨声说,“被骗了才知道哭,我就多余管你。”   林子晋心说我也没要你管,生硬道:“念叨完了?念叨完我走了。”   “你等等。”   林父喊住他,目光中有几分犹豫:“你这个对象我好像在哪见过。”   “都是演艺圈的你当然见过,”林子晋有些不耐烦地看了眼表,“还有别的事吗?”   “不是在电视上见过。”   林父死死地拧着两条眉:“我肯定在哪次开会的时候见过他。”   作者有话要说:   =w=好耶 第47章   林父人老了记性不好, 想了半天也没想明白到底在哪见过裴鸣,这场谈话这才作罢。   林母好不容易见一次儿子,拉着林子晋的手不愿让他走, 却被生硬地拒绝了。   “我北京那边还有事, ”他说,“下次再回去。”   “下次,总是下次!”   林母罕见地有些动气, 将他的手一甩:“天天问你什么时候回家, 你都说下次!”   林子晋垂下眼,敷衍道:“真的下次。”   裴鸣看了眼林母, 上前轻声说:“下次我陪林哥一起回来好不好?”   林子晋愣了一下, 还没来得及说话, 便听林母的声音中满是喜悦:“好啊, 明年过年的时候一起回来吧。”   林父冷哼一声:“你就不应该管他,翅膀硬了就敢和我顶嘴, 无法无天。”   林子晋冷笑一声, 头也不回地转身便走。裴鸣看了看他的背影, 又对林父和林母带着歉意地笑了下, 紧接着便追了上去。   婚礼场地不大, 林子晋人高腿长,又是带着气走的, 裴鸣小跑着才跟了上去,看见他站在门外咬着一根烟。   裴鸣隐晦地指了下旁边“禁止吸烟”的牌子,就听林子晋含糊地“操”了一声, 又将烟拿了下来。   “林哥, 你心情不好?”   林子晋瞥了他一眼:“嗯。”   “为什么啊?”   裴鸣小心翼翼地靠近他, 停在一个亲密但却并不打扰对方的距离:“和我说说?”   “......和你说什么。”   林子晋玩着打火机的盖子:“你又不懂。”   “我怎么不懂呀?”   裴鸣有点委屈地看着他, 小声说:“你是不是还把我当小孩子。”   林子晋心说可不是么。   虽然小明星身材很好,但长了一张极具迷惑性的脸,让他每次都很恍惚地觉得自己不是比裴鸣大三岁,而是大了七八岁。   “看,你不说话,”裴鸣脸上的笑被难过取代,“你果然还是把我当小孩子。”   “我没有。”   林子晋叹息一声,将打火机放回口袋里:“回去吗?你今晚住哪?”   “住酒店,你呢?”   “我住温故家里,”林子晋说,“分头走吧。”   裴鸣拽住他的袖子:“不要。”   “你能不能别这么......”   林子晋拧着眉回头,满脸都是火气,原本准备了刻薄话,可看见那双眼睛时又心软了。   他头疼地按了按眉心:“那你要怎么样?”   “一起住嘛,”裴鸣说,“你都一个月没好好睡觉了。”   林子晋将衣袖从他手里挣开:“之前两年也没好好睡过觉,不差这一天。”   裴鸣抿了抿唇,刚要说什么,身后宴会厅的大门便被人打开了。   “小裴来喝酒啊!”罗意池举着个高脚杯一头撞了出来,“不醉不归啊!”   林子晋冷眼看着他,一言不发。   罗意池察觉到了这道冷酷的目光,往旁边一看,身子哆嗦了下,来了个立正。   裴鸣瞥了他一眼:“我就不......”   他话还没说完,就看见罗意池这倒霉孩子深深鞠了一躬:“老板好!老板娘好!”   林子晋面上的神情古怪,可裴鸣却好像十分受用,刚刚还委屈着,现在立刻由阴转晴:“来喊我喝酒的吗?”   罗意池咽了口唾沫:“刚开始是这个意思,毕竟咱们也好久没见了,但是现在我改主意了我就先回......”   “好啊,”裴鸣对他笑了下,主动揽过他的肩,“不醉不归。”   林子晋蹙眉:“你等等。”   裴鸣回头:“林哥还有事吗?”   “你刚刚不是说要回酒店吗?”林子晋问,“喝什么喝。”   “我就是突然想喝酒了,”裴鸣面上依旧是得体的笑,却有些疏离,“正好林哥也累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林子晋下意识地伸手想拽住他,却拽了个空:“你喝到几点?”   裴鸣垂下眼:“尽兴了就回去。反正我们也不住一起,不会麻烦林哥照顾我的。”   罗意池看似被人揽着,实则裴鸣的手狠狠地抓着他的肩,让他有苦说不出,只能面容扭曲地受着,然后心惊胆战地观察两人你来我往无形的刀光剑影。   林子晋眉头动了动,若无其事地将手收了回去,顺带整理了下衣领:“那我走了。”   “嗯,走吧。”   裴鸣面上的笑淡淡的,没有丝毫挽留他的意思:“林哥好梦,晚安。”   而后他强行按着罗意池的肩向宴会厅走去。   “小裴,”罗意池这才敢开口,“老板好像还在后面站着呢。”   “站着就站着。”   裴鸣面上的笑消失,声音也淡了下来:“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   林子晋站在原地看着他远去的背影,狠狠地自言自语:“喝就喝,谁管你。”   他抬腿便往门外走,走了两步后没忍住又站定,一脑门官司地给李华发了条消息:“你给裴鸣定的哪家酒店?”   “栈桥边上那家,”李华回的倒是挺快,“怎么老板?他没告诉你吗?”   “少废话,”林子晋的火气全发泄在了李华身上,“管那么宽。”   他又点开和温故的对话框:“裴鸣喝醉了喊我,我在门外等着。”   而后逃避似的将手机锁屏放在口袋里,坐在卫生间门口的沙发上,无声地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自己道德感太高,不能放任一个醉鬼在举目无亲的地方自己回家。   林子晋仰靠在沙发上,觉得刚刚裴鸣应该是生气了。   可他有什么好生气呢?   不用履行责任就能拿资源,这样的好事如果落自己头上那绝对是再好不过的,毕竟没有人不愿意占便宜。   那裴鸣是什么意思?   小明星好像格外愿意黏着自己,所以他是不是也有那方面的意思?   林子晋一向自信,但在这件事上却变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起来,不敢随便揣测别人的意图。   他不知道在沙发上坐了多久,口袋里的手机终于震了一下。   温故给他发了条消息:“婚礼要结束了,来接人。”   林子晋扫了一眼,“腾”地站了起来,整理了下衣领后大步走回了宴会厅。   罗意池几个小年轻都醉得不行,歪七扭八地坐在桌旁,唯独裴鸣一个还保持坐着的姿势,只不过一双狗狗眼中蒙了层水雾,迷迷糊糊地看着自己。   林子晋也不客气,跟温故道了声谢后便架着人的胳膊将裴鸣扶了起来。   虽然裴鸣醉了,但却意外地很安静,头靠在林子晋身上蹭了蹭,跟着他的动作向外走去。   林子晋微微侧过头,只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肩窝上讨好地蹭了蹭。   他觉得好笑,低声问道:“你知道我是谁吗?”   裴鸣“唔”了一声,抬起迷茫的双眼,诚实地摇了摇头。   算了。   和个醉鬼计较什么。   林子晋暗自摇了摇头,扶着人到了门外,帮他把口罩戴好,然后抬手招了辆车。   裴鸣似乎真醉得不轻,一双雾蒙蒙的眼睛静静地看着他,向两弯见不到底的深潭。   林子晋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和司机报了地名后小声说:“你看我干什么?”   裴鸣眨眨眼,似乎听懂了他在说什么,勾起唇角,脸颊上笑出一个酒窝。   他讨好似的蹭了下林子晋:“你好看呀。”   林子晋被夸了个猝不及防,直接僵在了原处:“什么?”   “你好看呀,”裴鸣继续往他身上贴,不仅贴,手还不老实地开始乱摸,“真好看。”   林子晋手比脑子快一步,先狠狠地将裴鸣推开,推完就有点后悔。   被人推开的裴鸣像被丢弃的小狗,不知道怎么回事,缩在车座的另一边有些懵懂地看着他,似乎很委屈。   林子晋扶着额深呼吸了几次,平复了刚刚翻涌的反胃感。   他抵触肢体接触,尤其是这种带着暧昧意味的肢体接触。   和寻常人或洁癖或社恐的抵触不一样,他这是应激留下的条件反射。治了几年病后拥抱跟握手倒是能良好接受,但其他的亲密动作依旧会让他不适和反感。   “我......不是对你,”林子晋轻声说,“你能明白我意思吗?”   裴鸣面上的潮红越来越重,也不点头不摇头,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他。   果然不能和醉鬼讲道理。   林子晋移开视线,看向车窗外掠过的景物。   出租车在栈桥边的酒店停下,林子晋付了钱后向裴鸣伸手:“走了。”   裴鸣看着他的手,委屈地瘪了瘪嘴,将头转向另一边。   这喝醉了还能生气呢。   林子晋没办法,只能自己先下车,然后从另一边打开车门,把闹脾气的金毛拖了下来。   裴鸣低着头站在路边,林子晋拉着他的手想把他拽走,可被拽的人却纹丝不动地站在原地。   林子晋忽然理解了那些溜大型犬不成反被溜的人。   他松开裴鸣的手,压着火气问:“你到底想怎样?”   裴鸣抬眸静静地看着他,眸子中藏着他看不懂的情愫。   林子晋忽然有些怀疑——   他是真的醉了吗?   可还没等想明白,眼前人忽然张开双臂,执拗地看着他,小声说:“抱。”   作者有话要说:   天天隔离在宿舍我四肢都要躺退化了(烟.jpg) 第48章   林子晋觉得好笑:“你多大了还要抱?”   裴鸣软软地“嘤”了一声, 依旧张开双臂看着他:“抱。”   看这架势是不给抱就绝对不走的意思。   林子晋没办法,长叹一声:“好,抱。抱完就走, 行不行?”   裴鸣根本不管他后面说了什么, 只听见一个“好”字后就扑了上来,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林子晋的动作有些僵硬。   抱着自己的是裴鸣,不是别人。   他深呼吸了几次后, 慢慢学着裴鸣的样子将手环在他的身上。   可能是平时有衣物的遮盖看不太出来, 这会儿把手放上去后才能感受到衣料下的肌肉纹理,随着动作偶尔跳动一下, 带着让人无法忽视的青春活力。   年轻真好。   裴鸣紧紧地抱着他, 就像抱着失而复得的珍宝一样不愿意撒手。   幸好现在已经挺晚了, 路上没几个人。   不然两个大男人在路边拥抱绝对会让人觉得很诡异。   “抱好了吗?”林子晋拍了拍他的背, “抱好了就回去吧。”   裴鸣听后又紧了下手臂,继而才依依不舍地放开。   林子晋上下打量了他一番, 试图看出“演”的痕迹, 却没发现半分端倪。   裴鸣十分自觉地牵起他的袖子, 一步一步跟着他向酒店里走去。   因为只有裴鸣一个人, 所以他住的是个单人房, 里面的陈设很简单,除了必须的桌椅以外, 就只有一张单人床。   和之前两人住的酒店真就云泥之别。   林子晋好不容易哄着醉鬼回了酒店,看着裴鸣十分自觉地在椅子上坐下,一双眼又眨也不眨地盯着自己。   “别看了我不走, ”林子晋无奈地叹了口气, “你先坐着, 我去给你找毛巾擦身子。”   他说着便进了卫生间, 用热水烫毛巾的时候忽然想起自己刚开始的坚持。   不是说好了要和裴鸣分头走吗?   怎么又住到一起了?   造孽啊。   林子晋盯着手里的毛巾看了一会儿,觉得裴鸣应该是来克自己的。   之前他从没为哪个人妥协成这个样子,而裴鸣做到了。   一想到这儿,他就有一种深深的挫败感,一脑门官司地拿着毛巾出了卫生间,却没在桌前的椅子上看见裴鸣。   林子晋目光一转,当即动作僵住,被钉在了原地似的看向床上。   可能是喝了酒的人都会觉得热,小明星把外面的正装脱了,上半身一件衣服没穿,直挺挺地趴在床上。   林子晋舔了下唇:“你干什么?”   裴鸣哼哼了一声,一句话也没说,就维持着这个趴着的姿势转过头,对他笑了下。   从林子晋这个方向看过去,其实画面还是很养眼的。   第一眼“腿长屁股翘”的印象果然没错。   林子晋定了定心神,坐到床边,试探道:“我动手了啊。”   裴鸣可能没听懂他在说什么,抬眸看了他一眼,十分自觉地往他身边蹭过去。   算了,根本没什么商量的必要。   林子晋一边默念着这条原则,一边将衬衫的袖子挽了起来,把毛巾叠了几下后开始给裴鸣擦起身子来。   裴鸣很配合地窝在他身边,等擦完后背后十分自觉地翻了个身,仰面躺在床上。   林子晋眯着眼看他,又开始怀疑他到底是不是在装醉,但小明星的眸子实在太过清澈,让他完全看不出来裴鸣到底在想什么。   他闭了闭眼,稳住心神后抬眸,将毛巾覆在了裴鸣身上。   小明星的身材确实很好,虽然有肌肉,但却不夸张,而是薄薄一层覆在上面,看着特别舒服。   林子晋没忍住,悄悄伸手摸了下,而后做贼似的将手收了回来。   裴鸣好像在打瞌睡,被人骚扰了也只是从口中溢出闷哼声,又向林子晋这边靠了靠。   林子晋垂眸看着他,没忍住笑了出来。   傻狗。   他细细地帮他将身上擦好,看着裤子却又犯了愁。   这可怎么办?   要不就这样吧,腿不擦了。   林子晋欲盖弥彰地起身要走,却被人牵住了袖子。   裴鸣微微睁眼看着他:“难受。”   “哪难受?”林子晋说,“你但凡说你腿难受我立刻走人,这话就不像个醉了的人会说的你知道吗?”   裴鸣不说话,却依旧满眼倔强地看着他。   两人就这么僵持了半晌,最后还是林子晋宣告投降,认命地将他的手从袖子上拽下来:“行,我擦,你先放开我,我去洗下毛巾行不行?”   裴鸣不依不饶地又拽住了他的袖子。   “祖宗,”林子晋哭笑不得,“别闹了。”   似乎是听明白“别闹”两个字,裴鸣的唇角有些委屈地垮了下来,倏地将手缩了回去,侧过身不愿意看他。   林子晋无奈地摇了摇头,转身进卫生间将毛巾洗了一遍后出来,发现裴鸣还在背对着自己生闷气。   他带着几分报复的意味,唇边勾起一抹恶劣的笑,靠在床头:“自己脱还是我给你脱?”   裴鸣翻了个身,又转到另一边,似乎明摆着不想搭理他。   他越这么躲,林子晋倒是越有兴趣,当即一条腿跪在床上,伸手将裴鸣的腰带解了下来,而后将西装裤子直接褪了下来。   裴鸣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直接,怔怔地看着他,好像有些不知所措。   林子晋有种报复别人的快感,刚想抬眸调侃几句,目光却落在了那人的身上。   他没来由地忽然有些口干舌燥,莫名想起了先前做过的那个难以言喻的梦。   梦里还没来得及有更多深入的交流,自己就先一步醒了,唯一有印象的就是那种奇异的饱胀感。   现在看来,这个梦似乎大概好像也不是那么的......失真。   林子晋的手抖了下,险些拿不住毛巾。   他脸上有些发烫,胡乱地擦了几下后起身,低声道:“你睡吧。”   裴鸣故伎重演,又拽住他的袖子。   他生怕被人看出什么不对的地方,疯狂地想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声音中多了几分不快:“擦都擦完了,你还要怎样?”   裴鸣的狗狗眼里又开始氤氲起水雾。   他吸了吸鼻子,眼眶忽地红了起来,似乎受了天大的委屈,下一秒便要哭出来似的。   林子晋愣了下:“你怎么了?”   裴鸣将他的袖子狠狠地一甩,捞过旁边的被子盖在身上,负气似的转过身去,只在床上隆起一个小鼓包。   林子晋要被他气笑了。   平时裴鸣从来没这么和他使性子,偶尔一见倒觉得挺稀奇,于是问他:“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啊,把被子一蒙是什么意思?”   小鼓包动了动,摆明了不想理他。   林子晋看了眼表,发现已经过了晚上十一点:“不说我走了啊。”   他转身向门口走了两步,有些不放心地回头:“你要是睡醒了口渴要不要我给你倒杯水放床头?”   小鼓包一动不动。   “你......”   林子晋抱着胳膊站在门口,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他现在觉得自己需要静静,好好分析一下自己和裴鸣的关系,以及两个人在一起到底有没有未来。   而静静的前提是远离裴鸣,不然他的思路和理智肯定要被干扰。   小鼓包依旧一动不动。   生气的狗子似乎真的睡着了,亦或是正在气头上懒得理他。   “不出声我就走了,”林子晋微微提高了声音,“有事给我打电话。”   他说完后便推开了客房的门。   小鼓包依旧一动不动。   林子晋就这么扶着把手站在门口,纠结得一批。   把醉鬼一个人留在房间里是不是不太好?   但是自己把他送回来又帮着擦了身子,已经够仁至义尽了,还要怎样?   更何况这张床这么小,也睡不了两个人啊。   林子晋舌尖抵着后槽牙,盯着床上那个一动不动的小鼓包,脑子飞速地转着。   万一他睡到一半醒来难受想吐呢?   万一......   他站在门边天人交战了几分钟,终于无可奈何地长叹一声,将房门轻轻地关上,把外套脱了挂在衣架上,钻进卫生间洗了个澡。   带来的换洗衣服都放在温故家。   林子晋只能披了件浴袍出来,慢慢走到裴鸣床边,轻咳一声:“给我让个地方。”   小鼓包依旧不动。   他挑眉,坐在床上将压在裴鸣身下的被子揪出来半边盖在自己身上。   这张单人床确实有点小,甚至只有一个枕头。   林子晋觉得凑合一晚上也没关系,于是屈起胳膊枕在脑后,转了个身,背对着裴鸣躺下,顺手关了屋里的灯,只留下一盏床头灯。   裴姓安眠药的功效不是盖的。   他一个来月没怎么睡,天天躺着睁眼到天亮,可但凡身边躺着的是裴鸣,困意便和约好了一样铺天盖地将他包裹起来。   林子晋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继而陷入沉睡之中。   他旁边的小鼓包动了动,裴鸣轻轻将头探了出来,目光温柔地落在身侧人的脸颊上,半晌后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赌赢了。   林子晋果然不会放着自己不管。   裴鸣唇边勾起几分笑意,轻声说:“林哥?”   那人没有反应,应当是真的睡着了。   于是他十分放心地将身子贴了过去,却并不敢逾矩,只嗅了嗅那人身上带着水汽的沐浴液味道,而后安心地闭上了眼。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OVO 第49章   林子晋第二天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被人抱在怀里。   他原本脑后枕的是自己的胳膊, 但不知何时换成了裴鸣的。   床太小,两人离得很近。林子晋这么一抬头,险些亲在裴鸣唇上。   他心里一惊, 刚要拉开距离, 却听见裴鸣低吟了一声。   “林哥?”裴鸣慢慢睁开眼,看见他躺在自己身边时愣了下,“你怎么在这儿?”   林子晋瞥了他一眼:“你说呢?”   “我......喝醉了?”   裴鸣撑着身子慢慢坐了起来, 目光有些迷茫地看着他:“所以是林哥你把我带回来的?对不起啊, 都是我的错,明明说好了不麻烦你的, 结果还是......”   “没事, 不用道歉。”   挤了一晚上林子晋腰酸背痛得要命, 动一下都感觉自己的身子要裂开了似的。   果然已经不年轻了。   这要是放在几年前, 怎么折腾第二天都依旧生龙活虎的。   他身上的浴袍本来就松,刚动了没两下前襟便彻底散开, 露出下面的皮肤。   裴鸣的目光在那片白皙的锁骨上扫过, 眸色变得晦暗了几分, 轻声说:“我没给你添麻烦吧?”   林子晋带着倦意地“嗯”了一声, 下了床, 端起放在桌上的水杯喝了口水。   裴鸣有意无意地将自己的身体从被子下露了出来,却发现林子晋看都没多看一眼, 满脸都是起床的烦躁。   他瘪了瘪嘴,从床头捞过手机,敲开盛知新的对话框, 发了个“QAQ”过去。   “盛哥盛哥, ”他说, “我难道已经不再青春靓丽了吗?”   对面过了一会儿发来串省略号, 后面紧跟着条语音。   裴鸣点开语音,温故压着火气的声音传来:“他睡觉呢,别发了。”   林子晋听见温故的声音后微微侧过头:“你和温故说什么呢?”   裴鸣手抖了下,险些将手机掉在地上:“我找盛哥来着,结果是温老师回我消息......”   不是温故回才有问题。   林子晋从口袋里摸出药吃了,又喝了口水。   人家昨天刚结了婚,晚上不亲热才怪。   大早上发消息扰人清梦,该骂。   他将手中的水杯放下,若无其事地问道:“你接下来有什么通告?”   裴鸣打开手机里的行程表看了眼:“半个月休息,然后跟团开第二次演唱会。”   “休息的时候准备去哪?”   林子晋问完后有点后悔。   自己是不是管得有点太多了?   但裴鸣却如实地说:“我准备去一次云南。”   “去云南干什么?”林子晋挑眉看着他,“旅游?”   裴鸣摸了摸鼻子,面上多了几分羞赧:“我在那边捐了所小初高一体的学校,今年回去应该要帮忙参谋怎么修路了。”   一所学校?修路?   林子晋蹙眉,回忆了一下曾希给自己的资料,却没想起在上面看见过什么学校。   裴鸣似乎看出来他的疑惑,心中陡然一紧。   关于乡村的建设内容其实是以自己公司鸿程的名义捐赠的,并不在“裴鸣”这个人的简历上。   但他心中又隐隐有个渴求已久的念想和仪式感,驱使着将这件事说了出来。   林子晋就这么静静地看了他半晌,面上毫无波澜地扯开了话题:“什么时候走?”   裴鸣愣了一下:“明天下午。”   他回答完,悄悄瞥了林子晋一眼,却见那人正低头看手机,并没有继续纠结这件事的意思。   裴鸣心中多了几分底气,觑着他的脸色轻声说:“林哥呢?”   “我回家。”   林子晋说完后将外衣向自己身上一披:“你要回家收拾行李吗?还是直接走?”   “直接走。”   林子晋点了点头,垂下眼思索半晌后轻轻叹了口气:“注意安全,到了和我说一下。”   裴鸣蹙眉看着他,心里发虚。   他不太清楚林子晋记不记得那份关于自己的资料,所以林子晋表现得越云淡风轻,他越心虚。   “林哥,”裴鸣说,“你想和我一起去吗?”   林子晋抬眸看着他:“我跟你去干什么?”   “一起去嘛,带你看看我的家。”   裴鸣隐隐觉得事态可能向自己无法控制的方向而去,于是急忙从床上下来,却见林子晋面色忽然变得有些诡异。   他想起自己什么也没穿,脸上倏地发烫,又连滚带爬地缩回了被子里。   也许是这个样子过于滑稽,林子晋面上露出一丝笑意,饶有趣味地看着他:“给我个跟你一起去的理由。”   裴鸣轻咳一声,让脸上的热度降下去,低声说:“我家就在云南嘛,想带你回去看看我和我妈妈生活过的地方。而且昨天刚见了叔叔阿姨,我要是没什么表示多不好。”   他没搬出来所谓的“离开我你睡不着”这种说辞,有些出人意料。   “真的这么想带我回去?”林子晋看着他。   “当然,你带我回了你家,”裴鸣看着他的眼睛,心里打鼓一样七上八下地跳着,“我也想带你回家看看。”   两人就这么静静地对视良久。   久到裴鸣从心底涌出几分绝望,正要开口说他要是不想去就算了时,却听见那人似乎轻笑了一声:“好啊。”   ***   裴鸣退掉了原本定的票,另换了一个时间。   两人顺便回了趟京城的家,发现曾希虽然嘴上说着不会管林子晋死活,但帮着浇水喂猫却一件不落做得井井有条。   甚至李逵还胖了几圈。   他们打开门时,长毛小猫“嗖”地蹿了过来,围着裴鸣的腿就开始打转,继而十分谄媚地蹭来蹭去,蹭得裴鸣黑色长裤上沾满了猫毛。   林子晋冷笑:“挺精的,还知道平时谁给喂饭谁不给喂饭。”   李逵仰头,用一双蓝琥珀似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   裴鸣弯腰把它抱了起来,伸手挠了挠李逵的下巴:“饿了吗?”   李逵在他手指上蹭了蹭,撒娇似的“喵”了一声。   林子晋在旁边看着觉得不是滋味:“它也就要吃东西的时候才会这幅嘴脸。”   裴鸣笑了下,抱着一大坨猫进了客厅。   “谁有饭就巴结谁,”林子晋跟着进了屋,“还挺势利眼的。”   裴鸣将猫粮倒进李逵的碗里,李逵立刻从他怀里跳了出来,矜持地蹲在碗前用爪子抹了抹脸,而后埋头苦吃起来。   林子晋冷哼一声,靠在一边看着猫。   “林哥,我都忘了问,”裴鸣给小猫顺了顺毛,“李逵是什么品种啊?”   林子晋想了一会儿:“忘了,当时刚捡回来的时候医生告诉过我来着,但是我没记住。”   裴鸣有些意外:“是捡回来的吗?我以为是买的,看上去不太像流浪猫啊。”   “捡回来的。”   林子晋坐在沙发上看着窗边的一人一猫,忽然觉出几分岁月静好的意味。   “当时在小区门口捡到的,”他说,“应该是被人扔了,一身的病,毛都打着卷,耳朵基本秃了,看上去特可怜。我还特意抽了个周末带它去看病,花了大几千。”   裴鸣摸猫的动作顿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被捡回来的。   小猫吃饱喝足,懒懒地侧躺在地上,有一搭没一搭地舔着自己的毛。   阳光下小猫的毛白而柔顺,裴鸣想象了一下林子晋描述的画面,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谁能想到这样生龙活虎的一只猫会是被人抛弃的呢?   他觉得心中最柔软的一个地方被人不声不响地轻轻戳了下。   林子晋正给曾希发消息,说要陪裴鸣去一趟云南,家里的花花草草还得拜托她照顾,一抬眼就看见裴鸣正用一种奇怪的目光看着自己。   他愣了一下:“看我干什么?”   “林哥,其实你真的很善良,”裴鸣说,“真的。”   林子晋挑眉:“什么?”   “夸你啊。”   裴鸣一双眼亮晶晶地看着他:“你是我见过的最善良的人。”   林子晋斜靠在沙发上看了他半晌:“有事求我?”   “没事求你就不能夸你吗?”   裴鸣收回撸猫的手,慢慢起身走到他身边坐下。   林子晋有些不自在地向旁边挪了挪:“我不善良,巴结我没用。”   裴鸣动了动唇,低低地“哦”了一声。   “没有什么需要准备的东西吗?”林子晋瞥了他一眼,“想坐这儿一下午?”   裴鸣抬眸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顺从地起身向屋中走去。   林子晋坐在原处琢磨着他刚刚说的话,琢磨半晌也没琢磨出个因为所以然来。   他无奈地叹了口气,也起身跟在裴鸣身后上了二楼。   其实林子晋并不知道有什么可带的。   他一步三晃地走进了卧室,无所事事地坐在床边,目光落在床头柜上放着的那束花上。   花已经枯得差不多了,虽然曾希有按照他的要求来换水,可到底还是没抵得过生老病死的轮回,最终只剩几根光秃秃的花梗立在玻璃瓶中。   林子晋想起这些花先前开着的时候还挺好看,一时间心中有些惆怅,从里面抽出一只还没来得及完全枯萎的花拍了张照片发给李华。   “这花挺好看的,”他说,“你知道是什么花吗?帮我买一束回来。”   李华似乎正在玩手机,消息回得很快:“我靠,没想到老板你居然喜欢桔梗这么少女心的花?”   桔梗?   林子晋看向自己手中的花。   原来这是桔梗花吗?   作者有话要说:   桔梗的花语是永恒的爱,还有一种说法是无望的爱_(:з」∠)_ 第50章   裴鸣拿着一件衣服进了卧室:“林哥, 这件衣服你......”   他看见林子晋手上拿着的那支枯花,动作僵了一下:“林哥?”   林子晋回过神来:“什么?”   “我问你这件是你的衣服吗?”裴鸣笑了下,“放在一起我给混了。”   林子晋心不在焉地“嗯”了一声:“应该是。”   裴鸣拿着衣服向他走来:“你拿着这个做什么?”   林子晋将那半支花梗插回玻璃瓶里:“之前没枯的时候还挺好看的, 想着问问李华知不知道是什么花, 再买一束回来。”   裴鸣牵了牵唇角,笑容有些勉强:“你喜欢的话和我说就行,不用问小李哥, 他可能也不知道。”   “李华知道。”   林子晋没注意到裴鸣忽然不自然的表情:“我刚问完他, 说花是桔梗,怎么想起买这个的?”   裴鸣轻咳一声:“买多肉的时候老板推荐的, 说是放在家里当装饰挺好看, 我就买了, 没想到你会喜欢。”   林子晋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这样。”   “林哥我东西差不多收拾好了, ”裴鸣说,“走吗?”   “那就走吧。”   林子晋起身从卧室走了出去, 留裴鸣一个人松了口气。   幸好他没继续纠结那束花的问题, 不然自己忍了这么多年就算是白忍了。   ***   票改得匆忙, 两人不能从专属通道走, 只能冒着被粉丝发现的风险挤普通通道。   林子晋排着队顺手刷了下微博, 就看见果然已经有嗅觉敏锐的娱记跟拍了两人,配字说是他们去度蜜月, 扯淡得很。   裴鸣越过他的肩看见了那条营销号软文,低声道:“这个要撤掉吗?”   他的呼吸悉数喷洒在林子晋的侧颈,让他先酥了半边身子。   “不用, ”林子晋不动声色地向旁边挪了下, “就这么挂着吧。”   裴鸣好像没懂, 有些不解地看着他。   林子晋叹了口气, 低声给他解释:“做个样子,不然他们早晚会觉得我们是假结婚。”   裴鸣扶着他的肩的指尖颤了下,垂下眼睫遮住眸中的黯色:“知道了。”   林子晋没注意到他语气的变化,依旧拧着眉看营销号造谣,挨个儿截图给了曾希,让她多少注意点。   所幸现在并不是寒暑假的高峰期,只是个普通的工作日,飞机上的人不是特别多,两人前后左右空了不少位置。   昨晚林子晋睡得不太好,原本想见缝插针地看看剧本,但飞机刚起飞就开始犯困。   他疑心是身边坐着个裴姓安眠药的原因,让裴鸣去隔壁空位坐,以免再让他直接睡完整个飞行的过程。   可裴鸣却好像很委屈的样子:“林哥,你嫌弃我。”   “我没有,”林子晋说,“你坐我旁边总觉得困。”   裴鸣看了他一眼,抱着背包默默挪去了隔壁的座位。   林子晋这才觉得大脑清醒了些许,强打着精神翻了几页剧本,察觉了一道目光若即若离地黏在自己身上。   他抬眸看向裴鸣坐着的方向,发现小明星正将脸扭向两列座椅间的过道方向,似乎正在睡觉。   林子晋又垂下眼继续翻剧本,那道若即若离的目光又缠缠绵绵地找上门来。   他深吸一口气,猛地抬头,正巧撞上裴鸣有些慌乱的眼神。   “裴鸣,”他说,“你看什么呢?”   裴鸣欲盖弥彰地垂下眼:“看看窗外。”   林子晋瞥了眼被自己拉下一半的遮光板,气笑了:“你看什么窗外?遮光板好看吗?”   裴鸣先是点了点头,察觉到不对后连忙和拨浪鼓似的疯狂摇头。   林子晋盯着他看了半晌:“看什么呢?”   红晕渐渐在裴鸣的侧脸上氤氲而开。   他磕磕巴巴地支吾了半天才说明白一句话:“我,我看你......”   “看我干什么?”林子晋并没有放过他的意思,“说话。”   裴鸣有些为难地看了眼周围:“林哥......”   林子晋不为所动:“没人听得见。”   “我没事干嘛。”   裴鸣的声音越来越小,低着头不敢看他:“你又不理我,我只能看看你。”   林子晋看着他这幅小心翼翼认错的样子有点好笑,绷着脸继续吓唬他:“你看我我就能理你了吗?”   裴鸣点点头又摇摇头:“虽然我很想你理我,但是你不是在工作嘛,我不能打扰你。”   还挺体谅人。   林子晋无可奈何地笑了下:“过来坐。”   虽然他确实不太想和一颗安眠药坐在一起,但裴鸣一委屈那双狗狗眼就变得湿漉漉的,像只等不来主人的可怜小狗。   林子晋最受不了他那个眼神看着自己,无论多生气或者多不情愿,大多数时候都能妥协。   他已经很长时间没对一个人妥协过这么多次了,一般不爽了直接走人,从来都冷酷无情。   但裴鸣却和直接撞在他麻筋上似的,完美地规避了他的雷点,甚至于清楚他吃软不吃硬的性格。   可偏偏林子晋就是拿裴鸣没办法。   裴鸣眼中一亮,连忙又挪了回来,挨着他坐下:“林哥,你要不睡一会儿吧。”   林子晋瞥了他一眼:“不要。”   “睡会儿嘛,”裴鸣说,“昨晚酒店的床太小了,我怕你没睡好。”   林子晋“嗯”了一声,手中剧本又翻了一页。   裴鸣安静地靠在他身边,低头专心玩手机上的离线俄罗斯方块,还没玩多久,只觉得肩上倏地一沉。   刚刚还嘴硬说要看剧本的人现在阖眼靠在自己的肩上,气息均匀而轻浅。   裴鸣刻意放轻了呼吸,似乎生怕吵醒了身边的人,将他手中的剧本拿走,轻手轻脚地将自己的毯子盖在他身上。   睡梦中的人似乎睡得不是很安稳,微微蹙着眉,又向裴鸣肩窝中窝了窝。   裴鸣下意识地伸手,轻轻碰到了他的眉心,将蹙起的地方揉平。   怎么睡觉也愿意皱眉呢?   他低下头,在怀中人额上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   林子晋这一觉睡得不算踏实。   他做了个光怪陆离的梦,梦中人的脸看不分明,但细细碎碎的声音和立体音一样环绕着他,形成一个让人无法逃脱的闭环。   飞机落地的一刹那,机舱震颤了下。   林子晋倏地从梦中惊醒,发现自己正被人搂在怀中,而搂着他的人也刚被惊醒,一脸迷茫地看着周围。   “松手。”   林子晋戳了下裴鸣的腰,裴鸣吓了一跳似的将手松开:“林哥,你睡得好吗?”   “还行吧。”   飞机的椅子没比酒店里的单人床舒服到哪去,该腰酸背痛依旧腰酸背痛。   但他怕在裴鸣心中留下“矫情”的印象,只将感受草草地敷衍而过。   他将口罩戴上,活动了下四肢和关节,准备下飞机。   约好了来接他们的车停在机场门口,是一辆小轿车。   这辆黑色的轿车身上带着无数刮痕,肉眼可见它身上的沧桑感。   林子晋挑眉,忽然对接下来的路程有了些不妙的推测。   裴鸣帮他将箱子放在后备箱里,坐上车后替他系上了安全带。   司机的普通话带着方言,林子晋勉强能听懂一字半句,可裴鸣却毫无沟通障碍,跟司机对答如流。   林子晋心不在焉地拨弄着安全带上突出来的线头,却忽地听见司机发出一声爽朗的大笑。   他莫名其妙地看向两人,就见裴鸣带着盈盈笑意看着自己,眼中的温柔像水似的。   林子晋被他那目光看得心脏漏跳了几拍,伸手戳了下裴鸣:“你们说什么呢?”   裴鸣顺势牵着他的手,低声说:“李叔问我你是谁,我说你是我爱人。”   林子晋挑眉:“现在没必要演了吧?”   裴鸣的动作顿了下,毫不犹豫地将他牵得更紧了:“每时每刻都在戏里才不会突然出戏露马脚,对吧林老师?”   林子晋微微眯眼看着他,面色不善。   可裴鸣却并没像往常一样立刻认怂,毫不掩饰地和他对视。   结果是林子晋先移开了目光,小声说:“那也不至于笑成那样吧。”   如果是因为这句当然不至于。   刚刚其实他的回答并不是“爱人”,而是“老婆”。   所以司机才会笑得那样大声。   这个是不会和林子晋讲的,讲了人肯定要炸毛。   林子晋见自己吃亏,于是将手从裴鸣手中抽了出来,转头望向车窗外。   窗外的景色离“现代”越来越远,渐渐多了很多不算高的山,和长满了整个山坡的树林。   风景挺好看的,只不过某些路段的路况实在有些颠得反人类。   他的思绪刚随着景物飞出去,放在口袋里的手机便震动了起来。   “喂。”   林子晋接起电话,入耳便是一阵“滋滋啦啦”的电流声。   他微微蹙眉,觉得这电流声有点吵。   “你和裴鸣去哪了?”对面响起一道熟悉的女声,“怎么听不清你说话?”   林子晋“嗯”了一声:“在云南,可能是这段信号不好,有什么事?”   “你让我查的东西刚刚查到了,我的天我真没想到居然......”   虽然曾希的声音很大,但这句话仍断断续续的,根本听不清讲了什么。   林子晋让曾希重复了很多遍,却仍然只能听见一片电流声,闹得他头疼:“算了,曾姐你有事直接给我发消息吧,先挂了。”   作者有话要说:   嘿嘿嘿ovo 第51章   虽然话是这么说, 但直到到达目的地,曾希的消息也没发来。   从机场出去的那段路还算是平坦的马路,但一进山区, 路况就变得差了起来, 不时有颠簸和磕碰,颠得林子晋刚缓过来的腰酸背痛似乎有严重的倾向。   他从车上下来的时候牵扯了背上的肌肉,没忍住倒吸一口凉气。   走在他前面的裴鸣回头, 眸中是无法掩去的担心:“林哥, 你是不是难受?”   林子晋有点晕车,扶着车门呼吸了会儿新鲜空气后摆摆手:“没事。”   “你就是难受。”   裴鸣扣住他的手腕:“你脸色很差。”   林子晋轻咳一声, 微微侧过脸:“我们睡眠不足的都这样。”   “林子晋。”   裴鸣的眸色倏地沉了下去, 向前走了几步, 隐隐有将他困在怀中的意思。   “没大没小的, ”林子晋蹙眉,“喊我什么?”   “我约车的时候没考虑到你的身体情况, 这是我的错, ”裴鸣垂下眼认真地看着他, “你为什么不指责我?我知道你身体不好, 坐这种长途车会很难受。”   他顿了下, 声音里隐隐多了几分自责:“明明说了要照顾你,但还是让你这么难受, 我......”   林子晋伸手推了下他的胸口,却没推动。   “没事啊,”他轻声说, “入乡随俗么, 有什么车坐什么车, 我没那么多事。”   “不是事多事少的问题, 是......”   林子晋见他还要继续纠结,连忙道:“都知道我难受了还把我堵这儿,你缺心眼吗?”   裴鸣似乎这才反应过来,“啊”了一声后连忙局促地退后几步,有些懊恼地摸了摸鼻子:“对不起,林哥。”   “别对不起来对不起去了。”   林子晋伸手揉了把他的头发:“不给我带路吗?小导游?”   裴鸣看了他一眼,敛了眉眼间的懊恼,接过他手里的箱子向前方走去。   他们的目的地是一处村庄,这会儿已经过了晚餐的时间,家家户户刚熄了火。等在村口的几人看见裴鸣来了,面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欣喜的神色。   裴鸣先和几人打了个招呼,而后将林子晋介绍给他们:“这是我爱人。”   那些村民与外界鲜少有交流,似乎并不知道现在同性婚姻合法了,明显有些发愣。   林子晋原本做好了被奇怪的眼神审视的准备,没想到这几个村民也仅仅是愣了一下,却并没有露出过于惊诧的目光,似乎对这件事接受良好。   他们带着两人沿着土路向前走去,一路上看见不少穿着一件背心的小孩子张牙舞爪地互相追逐打闹,看见有人来后好奇地停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们。   林子晋看着这些孩子想上前又不好意思上前的样子,唇边露出一丝笑意,从包里摸出一袋糖,对他们招了招手。   裴鸣看着他手里的糖,心中微微一动:“你带糖了?”   林子晋“嗯”了一声:“和熊孩子搞好关系肯定不会错。”   那几个小孩站在不远处看着林子晋手里的糖,想过来又不敢过来,只远远地看着。   一个孩子认出了裴鸣,立刻收起身上的顽劣,规规矩矩地喊了一声“裴老师”。   林子晋瞥了他一眼:“裴老师?”   “家长让这么叫我的,”裴鸣有些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我之前经常去他们的学校,所以这些孩子都认识我了。”   似乎因为得到了裴鸣的暗示,那几个孩子这才扭扭捏捏地走了过来,接过林子晋手里的糖后撒腿就跑,躲在一处房子后悄悄露头看他们。   林子晋笑着向他们挥了挥手,跟着带路的人继续向前走去,一边走一边套裴鸣的话:“建设乡村要多少钱?”   裴鸣抬眸,轻声说:“当时刚选秀出道的时候挣得多,就都捐出去了,我也没多问,现在回想有点麻烦。”   林子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你平时不记账的吗?”   “孙哥帮我记着,”裴鸣说,“我有事问他就行。”   孙宏宇?   让他记账不是被卖了还乐呵呵地帮人数钱吗?   林子晋瞥了他一眼,恨不能撬开这小孩的脑子看看里面到底装了什么。   这未免也太容易相信别人了。   “那这么说其实你并不是很缺钱?”林子晋问,“刚开始骗我是不是?”   裴鸣动作顿了下:“我没有,这不是建设完就......穷了吗。”   林子晋将信将疑地看着他。   小明星一双狗狗眼回看着他,似乎真诚又无辜:“林哥,怎么啦?”   “......算了,没怎么。”   林子晋收回目光,一面觉得自己不能再继续妥协,一面又觉得好像这么追问似乎也问不出什么东西来。   他们住的房子和一般村民住的差不多,都是那种水泥砖搭起来的,看上去特别有年代感。   裴鸣将行李箱搬进屋中,有些忐忑地看着林子晋:“林哥,这个条件你还能接受吗?”   林子晋瞥了他一眼:“有什么不能接受的?”   “我怕你觉得条件不好,”裴鸣说,“这儿确实有点落后,如果你身体接受不了的话现在还可以......”   林子晋嗤笑一声:“我哪有那么矫情。”   裴鸣静静地看了他半晌,轻声说:“那我去打热水给你洗澡。”   虽然林子晋觉得这种生活环境没什么,但并不影响这个地方条件实在落后。   裴鸣折腾着将热水弄进屋里后先让林子晋吃药,等他吃完了再洗漱。   屋里的地面是水泥的,目测磕上去少不了要青紫一块。   裴鸣抹了把额上的汗:“林哥,你先洗。”   “别谦让了,我可以不洗,”林子晋说,“你好好收拾下你自己,我都没怎么出汗。”   裴鸣原本还想再谦让谦让,奈何身上的汗糊着实在是太难受了,只好拖着桶进了卧室。   所谓卧室只是个和前厅粗糙隔开的小隔间,勉强塞下一张床后也就剩点边边角角的地方留给他放桶。   林子晋坐在外面刚准备给曾希打个电话问问她下午说的到底是什么意思,便听见有人在外面敲了敲门。   他起身开了门,还没看清是谁,便听见一道爽朗的声音:“小裴!我就知道你得这两天回来!”   林子晋有些尴尬地轻咳一声:“裴鸣他在里面洗澡。”   站在门外的男人很明显地愣了一下,紧接着拍了拍额头:“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吓着你了吧?真不好意思,请问你是......?”   好问题。   林子晋一时语塞,没办法像裴鸣那样脸不红心不跳地说出“他是我爱人”这样的话,支吾半晌后轻声道:“他是我男朋友。”   “啊?”   男人眨了眨眼,瞬间反应过来:“哦哦哦听说了,听说了,你好你好,我是陈奇,你喊我陈哥就行。”   陈奇说着就要往屋里走,熟稔得跟进自己家似的:“还习惯咱这村子吗?”   林子晋点了点头:“还好。”   陈奇刚要再说什么,便听见一阵“丁零当啷”的声音在屋中响起,紧接着裴鸣只穿着件背心和短裤便从屋中出来了,头发丝还滴着水。   陈奇看见他后笑得更灿烂了,上去便要给他个拥抱,却被裴鸣用刚刚洗过澡的理由拒绝了。   “小裴啊,上次你捐给学校的那批器材学生们都很喜欢,”陈奇说,“咱图书馆大概什么时候能建起来?已经好几个老师催我了,还有上次考出去的一批学生你猜怎么着?三个985,可厉害了。”   裴鸣舔了舔唇:“器材是......什么时候捐的来着?”   “没多久,就今年二月啊,”陈奇有些诧异地看着他,“你还和我说负责保修呢,你忘啦?”   “可,可能是因为交给经纪人做的,所以记不太清了。”   “老师说学校的食堂也该翻修了,但是我觉得不用,等明年再翻修也不迟,这些钱拿去建阅览室和图书馆嘛。”   裴鸣面上的笑有些许虚弱。   “陈叔,今天我们一天都在路上,”裴鸣说,“我和他都挺累的,要不我们明天再说?”   陈奇愣了下,旋即懊恼地一拍额头:“哦对,你看我这记性,行行行快休息吧,明天还得去学校见见孩子们呢。”   裴鸣如获大赦地轻轻松了口气,将陈奇送到门外,关上门后正巧撞上林子晋的目光。   “今年二月捐了一批体育器材,”他把玩着手里的手机,“没钱?”   裴鸣咽了口唾沫,小声说:“捐完就没钱了。”   “所以你一赚到钱就捐出去了是吗?”   林子晋眯着眼看他,目光中写满了不信:“你觉得我信吗?”   裴鸣垂下头,声音软软的:“可是我为什么要骗你呀?”   林子晋打量了他半晌,从椅子上站起来:“算了,睡觉吧。”   裴鸣眨了眨眼,有点摸不清他的路数,于是决定贯彻敌不动我不动的方针。   既然林子晋主动不计较,那他也没有上赶着求人家计较的道理。   他这么想着,顺手将灯关了。   整间屋子只有这么一个灯泡,现在关掉后光源只剩外面照进来的一缕月色,其他月亮照不到的地方漆黑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裴鸣摸着黑刚走到床边,却听道林子晋轻声说:“为什么关灯啊?”   “不关灯费电的。”   他坐在床上将手探进被子里,却忽地触碰到一片冰凉的皮肤。   裴鸣微微蹙眉,反手扣住了林子晋的手腕,意外地发现他的手冷汗涔涔,居然还在微微地发着颤。   作者有话要说:   马甲岌岌可危ing 第52章   “林哥?”裴鸣意识到情况有些不对, 扣着他手腕的力气大了些,“你难受吗?”   他问完后林子晋却并未回答。   一时间屋中有些过于安静,只能听见窗外隐隐传来的虫鸣, 以及身边人有些急促的呼吸声。   “没事, 就是有点不习惯。”   林子晋的声音轻轻响起,掺杂着一丝不易被察觉的虚弱:“睡吧。”   裴鸣却不依不饶地依旧攥着他的手腕:“你骗我。”   “我没骗你,”林子晋说, “我骗你干什么?”   “你在害怕。”   似乎不想林子晋再找借口敷衍自己, 裴鸣这句话说得十分笃定:“你在怕什么?夜晚?还是黑暗?”   “我......”   林子晋斜靠在床上,静静地看着身前人在黑暗中模糊的轮廓。   在某个瞬间, 他有种将一切和盘托出的冲动, 但也仅仅只有那一瞬间而已。   他垂下眼, 尽力将某个创伤的过往深埋进记忆中:“没怕什么, 别问了。”   裴鸣似乎仍静静地注视着他。   虽然知道一片漆黑中不一定能看见什么,可林子晋依旧有些心虚地将目光移开, 率先背对着裴鸣躺下。   过了一会儿, 他听见身侧响起“窸窸窣窣”的声音, 而后一具炽热的身体慢慢贴了上来。   “林哥, ”裴鸣轻声说, “你在发抖。”   林子晋没说话,只紧紧地闭上了眼睛。   他只觉得世界在天旋地转, 而自己则被裹挟在这混乱之中,就算闭上了眼睛,却依旧能想象得到无边无际的黑暗中或许会冒出妖魔鬼怪来, 无休止地折磨他, 将他吞吃入腹。   裴鸣又向他身侧贴了贴, 犹豫地张开手想抱他, 可手伸到一半后又踟蹰了起来,最后还是没敢抱上去。   他想起过去的每个晚上,靠近林子晋那边的床头灯几乎没关过,醍醐灌顶般明白了那人到底在怕什么。   裴鸣动了动唇,说话的声音很轻,就像说给自己听似的:“在家的时候你从来不关床头灯,也是因为害怕黑暗吗?”   林子晋的身子倏地顿住了。   “刚刚发抖,是不是因为我没和你说就把灯关上了?”裴鸣继续说,“怪我,我应该早......”   “你猜对了。”   林子晋忽然开口,声音有几分不正常的尖锐:“我就是怕黑,现在就是在害怕,你很厉害行了吗?能不能求你别说了?”   裴鸣被他突如其来的愤怒打了个措手不及:“我没有炫耀的意思,就是想说你不要害怕。”   “我不要害怕?”林子晋冷笑一声,“但凡我不害怕,我就不会需要你和我签那个协议,你懂个屁。”   裴鸣眨眨眼,忽地伸手一捞,将林子晋楼在怀里。   他清楚地感觉到怀中人的身子倏地僵住了,声音中的恐惧似乎更甚:“你放手。”   “我不放。”   裴鸣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手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他的脊柱抚着,就像在安抚受惊的猫。   林子晋原本想将他直接推开,可身体却不听使唤似的在他的抚慰中慢慢放松了下来。   “裴鸣,”他咬牙切齿道,“松手,别逼我揍你。”   “你打不过我。”   素来听话的小明星和吃错药了似的紧紧箍着他的腰不放,顺毛似的轻抚他的背:“林哥,别怕,我在呢。”   “我不怕。”   林子晋虽然心里十分抗拒,但紧绷的身体遭不住后背上温柔的安抚,已经慢慢松软了下来,便愈发觉得尴尬:“听话,放开我。”   “你刚刚自己说害怕的,”裴鸣将唇贴在他的肩上,轻轻嗅着他衣服上浸染的清淡香水味,“没事的,林哥,我在呢。”   “你在有什么用。”   林子晋冷哼一声:“你又不能一直......算了。”   你有不能一直在。   不过一纸协议的关系罢了,早晚要分开的。   裴鸣见他不再像刚刚一样抗拒,又大着胆子蹭得近了些:“你为什么怕黑呀?”   林子晋动了动唇:“不想说。”   “不想说那就不说吧。”   裴鸣将人搂在怀中,觉得身心都被幸福感填满了:“我多有用啊,有我陪着你就不会害怕了。”   林子晋叹息一声,忽然有些无奈。   要是裴鸣也是个软硬不吃的,估计两个人早就吵个八百次然后分道扬镳了。   可裴鸣却是个好说话又黏黏糊糊的小孩。   他最拿软和性子的人没脾气,更不会应对天天撒娇的小孩,于是格外头疼:“我没事了,你松开我吧。”   “我不松。”   裴鸣小声在他耳边嘀咕:“你就逞强吧,我是不会信的。”   林子晋在他怀中转了个身,沉默地看着他的眼睛。   窗外的月光恰巧分了一束过来,不偏不倚地落在林子晋身侧,衬得他一双桃花眼亮的惊人。   裴鸣下意识地舔了舔唇:“怎,怎么了?”   “你又不能一直陪着我,”林子晋轻声说,“所以可以不用给我这种虚假的安全感了。”   我怕当我刚开始习惯,你就和其他人一样倦了抛下我消失。   只不过这句话太矫情了,他没好意思说出口。   裴鸣微微睁大了眼睛:“为什么你觉得我不会一直陪着你?”   因为......   你不是说你有喜欢的人吗?   林子晋别扭半晌后叹了口气:“算了。”   “不能算了,”裴鸣却继续不依不饶,“到底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   林子晋拨开他的手起身:“我去透透气,你先睡吧。”   裴鸣伸手揽过他的腰,将他整个人又拽回床上:“你一个人出去我不放心,除非我跟着你一起出去。”   林子晋有些不可思议地瞪他:“你疯了吧你今天?”   “我没有。”   裴鸣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脸上透着一股子执拗:“刚刚你说你因为黑暗觉得难受,如果这种时候再让你一个人出去,我这不是缺心眼吗?”   林子晋看了他一会儿,忽地嗤笑一声,伸手拍了拍他的脸:“你难道不是缺心眼吗?”   裴鸣被自己之前挖的坑绊了一下,面不改色地继续游说:“但是对你的事我从来不缺心眼。”   林子晋愣了一下。   在他这个位置可以清楚地看见小明星每一丝清晰的表情变化,但凡是演出来的,他都能立刻看出来。   可裴鸣的表情真挚而固执,没有半分的虚伪。   林子晋眨了眨眼,忽地说道:“如果不是我知道我们之前从没见过面,我还以为喜欢的那个人是我。”   裴鸣倏地睁大了眼睛,有些语无伦次道:“你,你怎么突然想说这个?我也没......我不是,你听我说。”   “知道我不是,看给你吓的。”   林子晋看着他这真诚且不加掩饰的慌张,垂下眼掩住眸中的失落:“所以不要随便对一个人很好,知道吗?如果对方喜欢你,而你不喜欢他的话,他会伤心的。”   “林哥你听我解释,”裴鸣的声音有些急促,“我不是那个意思,我也没随随便便对谁都好,我是......”   “好啦,”林子晋轻声说,“逗你玩呢,傻。”   他动了动唇,却还是没继续说些什么,面对着裴鸣躺好,轻轻回搂住裴鸣的腰,将自己整个人埋在了裴鸣的怀中。   紧接着他便察觉到裴鸣整个人直接僵住了。   被折腾了这么长时间,刚开始因为黑暗的应激反应已经消失得差不多了。   林子晋察觉到小明星的不自然,有些好笑又有点难过,轻叱道:“给我抱会儿。”   “啊,好,给,给你抱。”   裴鸣一句话磕巴成单独蹦出来的几个字,紧接着试探地将手搭在林子晋的背上,将人小心翼翼地圈在了怀里。   小明星骨架大,抱个人不但不让人觉得挤,反而还挺绰绰有余。   林子晋动了动鼻子,却在裴鸣身上闻到了自己常用的香薰的味道。   “林,林哥,我......”   “嘘。”   林子晋听着他语无伦次往外蹦的语句,带着种报复的快感打断道:“我累了,不想听你说话,睡觉。”   “好。”   裴鸣无奈地轻轻叹了口气,将人向自己怀中揽了揽:“这么抱着还舒服吗?”   林子晋哼了一声。   跟猫似的。   “这些都是协议上写的,”他在裴鸣怀里说,声音有些发闷,“不许拒绝,不许反抗,知道吗?”   “嗯,知道了。”   林子晋第一次觉得被人这么抱着很安心。   如果是其他人,或许他还不会这样快地放下所有戒备,甚至于主动拥抱。   但这个人是裴鸣的话,或许可以。   他在裴鸣怀中合上眼,听着小明星有力的心跳声,只觉得自己刚刚紊乱的心跳也平稳了起来。   裴鸣对自己尚且如此。   那么他如果面对的是那个喜欢的人吗?   是不是会更体贴温柔,更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林子晋轻轻叹了口气,似乎心也跟着少了一块肉似的,空荡荡难受得厉害。   再晚一点出现吧。   他有些自私地在心里对那个素未谋面的准“情敌”说。   至少让自己多享受一下被别人照顾的感觉,你再出现把他抢走吧,好吗?   他原本以为自己绝对潇洒,绝对自由,不会像其他人一样为情所困要死要活。   可现在却愈发地意识到,原来当人招惹上“感情”这种东西后,从来不会真正的宽容和潇洒。 第53章   林子晋迷迷糊糊地睡着了, 入睡前一秒甚至还在思考自己和裴鸣的关系。   这一觉睡得十分沉,没像先前那样被噩梦困扰,第二天醒来时只觉得神清气爽。   他向身侧摸去, 发现原本应该躺着裴鸣的被褥一片冰凉。   应该是走了有一段时间了。   林子晋坐在原处琢磨了半晌, 琢磨出几分失落来,还没仔细品品,便听见脚步声从外面传来。   裴鸣穿着背心和短裤, 手里端着一个盘子, 上面放着粥碗和两个面饼。   “林哥,你醒啦?”   小明星看见他后笑得相当灿烂, 一口小白牙被阳光照得闪闪发光。   林子晋看着他的样子, 莫名想起来前两天李华发给自己的一个萨摩耶微笑表情包。   果然还是巨型犬。   他“嗯”了一声, 上下打量着裴鸣:“你不冷吗?”   “我火力旺。”   裴鸣将盘子放在床头柜上, 伸手去握林子晋的手:“你看你是寒性体质,手好凉的。山里早晚风大, 你多穿点。”   林子晋被他掌心的温度烫了一下, 触电似的颤了颤, 却并没甩开:“起来了为什么不喊我?”   “我不舍得喊, 想让你再多睡会儿, ”裴鸣腼腆地笑了下,“吃饭吗?”   林子晋瞥了他一眼:“你做的?”   “对啊。”   裴鸣掀开被子靠在他身边, 将粥碗端给他:“他们早上吃得很粗糙,我怕你吃不惯,所以特意给你做的。”   林子晋唇边勾起一丝笑意:“没有什么吃得惯吃不惯的, 说了我没那么娇贵。”   裴鸣看着他的侧脸, 又悄悄地向他身边贴去:“但是我非要带你来的, 没道理让你和我一起吃苦。”   熬粥的米应当质量不错, 熬出来的粥口感很好。   林子晋将早餐吃了,见裴鸣还赖在自己身边没有要走的意思:“你今天没有安排?”   “有的,”裴鸣接过碗放在床头柜上,“要去看看翻修的路,然后再去一下学校。”   “那你还有时间坐在这儿?”   裴鸣垂下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沮丧:“你赶我走。”   “谁赶你走了?”林子晋莫名其妙地看了他一眼,“让你有事就去办事,不用总陪着我。”   “你看你就是赶我走。”   裴鸣听了他这话后反而还来劲了,眼角一垮,又露出那种受伤小狗的样子:“昨天晚上还要抱着我呢,现在翻脸不认人,林哥你......”   林子晋面色倏地一僵,一巴掌拍在裴鸣的后背上:“别蹬鼻子上脸,滚。”   裴鸣笑着回头看他,一双狗狗眼里的晨光满溢了出来,盈盈地化作暖意:“那你一会儿起来去学校找我,我先走了。”   林子晋看着他过于欢快的背影,扶额叹了口气。   这小孩为什么这么会撒娇。   每次一撒娇,无论是再让他生气烦躁的事似乎都变得不值一提。   他这么想着,慢吞吞从床上下来,简单洗漱后穿好衣服,从住处走了出去。   和昨天晚上不同,现在正是清晨,村中的土路上全是来往的人,似乎正要去田中耕作。   林子晋随便拦下一个人:“您好,请问您知道村里的学校在哪吗?”   那人用手背抹了把汗,给他指了个方向,用尽量标准的普通话给他描述去学校的路。   林子晋蹙着眉,认真听完后给男人道了谢,顺着路慢慢向前走去。   那所学校容纳了小初高三个阶段的学生,所以占地面积很大,红砖黑瓦,在一众平房中显得格外突出。外面围墙的漆都是新刷的,上面画了很多不知所云的涂鸦,似乎是让孩子们自己画的。   林子晋抬手看了眼时间,估摸着是还没开始上课,于是径直走向学校的大门,却被门口两个站岗的小孩拦住了。   两个小孩大概刚十岁出头的模样,却一脸的严肃和正经,似乎格外看重值班的任务,绷着小脸不让他进来。   林子晋有些无奈地靠在一边,摸出手机给裴鸣打了个电话:“你在哪?”   “我在学校里,”裴鸣说,“怎么了?”   背景音很嘈杂,混杂着人类幼崽吱哇乱叫的声音,而其中某个孩子喊了句“裴老师”,其尖锐程度是林子晋在电话这边都听得清的存在。   林子晋忽然生出几分逗他的想法,放轻了声音,学着裴鸣一贯的语气:“裴老师,我在门外进不去,出来接我一下嘛,好不好?”   对面不知碰翻了什么东西,“丁零当啷”响了好久后裴鸣有些慌乱的声音才再度响起:“行,行,我现在就去接你,你等我。”   实在是背景音过于兵荒马乱,林子晋叹了口气:“你先忙,我等会儿没关系的。”   “没没没,不忙。”   裴鸣的呼吸中带了几分急促,没一会儿便拿着手机跑出了教学楼。   他抬头,便看见穿着私服的人正靠在大门边,一双桃花眼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生生让心漏跳了半拍。   裴鸣稳了稳心神,快步走向大门口。   站在门边的两个小孩看见他来了,连忙规规矩矩地打了招呼。   裴鸣笑着回礼,伸手扣住林子晋的手腕:“林哥,你来得好早。”   “不早了,都该上课了裴老师。”   直接喊裴鸣的大名显得很生疏,小裴又显得和别人一样没辨识度,刚才忽然灵光一现,觉得“裴老师”这个称呼甚是贴切。   裴鸣听见“裴老师”这三个字时面上微不可见地一红,小声说:“别这么喊我。”   “为什么?”林子晋问,“不喜欢吗?”   “没,没有。”   他咽了口唾沫,只觉得耳根发热:“喜欢的。”   “既然喜欢以后就这么喊了,”林子晋很满意地敲定这个称呼,“上着课让我进来好吗?”   “没什么不好的。”   裴鸣牵着他的手不放:“这栋是低年级的教学楼,对面是高年级的。低年级小孩不像高年级的那样正式上课,一边玩游戏一边上课的更多些。”   说话间两人进了教学楼,林子晋轻轻将手腕从他手中挣开。   裴鸣愣了一下,旋即看向他。   “最近是不是有点放肆啊裴老师?一直牵我手什么意思?”林子晋瞥了他一眼,“让小孩子看见了不太好,你多少收敛点。”   裴鸣明白了他的意思,轻笑一声,目光中满是温柔:“你说得对,是我考虑不周了。”   林子晋没注意到他目光中的情愫,站在教室门口时忽然觉得有些紧张:“我就这么进去真的没问题吗?”   “当然没问题。”   裴鸣说着将教室的门缓缓推开。   这是一间挺小的教室,但胜在整洁。玻璃窗被擦得干干净净,外面的阳光散落进来,照亮一片摩擦得泛黄的木质地板。   教室里的孩子们原本正各玩各的,看见裴鸣进来后吱哇乱叫着扑了过来,一口一个“裴老师”喊得特亲热。   其中一个小孩发现了站在裴鸣身后的林子晋,拔高了声音问:“这个哥哥是谁啊?”   裴鸣将自己从孩子堆里挖了出来:“这是老师的......朋友,你们可以喊他林老师。”   林子晋被孩子们的热情吓了一跳,有些不自在地打了个招呼。   小孩的注意力瞬间被吸引了过去,又一窝蜂地围在了林子晋身边。   裴鸣忍着笑刚要说话,手机却响了起来。   他给林子晋打了个手势,示意自己要去接一下电话,让他先帮着带一下学生。   林子晋瞪大眼睛看着裴鸣,却被人选择性无视掉。   他没办法,只能带着十多个身高不过自己小腿的豆丁们走回教室中间,让他们坐好。   林子晋问:“一直是裴老师带你们吗?”   一个小男孩举手:“不是,宋老师是我们的班主任,但是她今天没来,她家的猪丢了。”   原来裴鸣也是来帮忙带孩子的。   林子晋了然,继续问:“那你们这节课一般做什么?”   小男孩又“刷”地把手举了起来:“随便上!”   他晒得有点黑的小脸蛋上写满了“求表扬”,让林子晋没忍住笑了出来,从口袋里摸出一颗糖递给他。   这下全体熊孩子都露出了眼馋的目光,虎视眈眈地盯着小男孩手里那颗水果糖。   林子晋抬眸,正思索着该如何上这节课,目光却落在了身侧桌后横着的一把吉他上。   这里还有把吉他?   他伸手将吉他拿了过来,随意扫了下弦,意外地发现音色居然真的不错。   林子晋坐在椅子上,按住琴弦问道:“这把吉他是你们宋老师的吗?”   或许是也想要吃糖,另一个小女孩比赛似的将手快速举了起来:“不是,是去年裴老师拿过来的。”   原来是裴鸣的。   自从不走唱跳路之后,林子晋拿吉他的次数少之又少,稍微回忆了一下才想起基本的指法,试探地弹了一小段。   他扫完最后一个音,正要问他们一般上课唱什么歌,目光却忽地落在了琴身的面板上。   在靠近琴桥的地方似乎有一处划痕,造型规则,像是人刻上去的一样。   林子晋微微眯起眼,分辨出那应该是“1109”一串数字,后面还缀着颗拙劣的爱心。   作者有话要说:   下章表白 第54章   裴鸣接完电话回来, 便看见一群小孩围成一个圈,中间是抱着吉他的林子晋。   那人低垂眉眼,修长好看的手指扫过琴弦, 在人心上激起一层浅浅的涟漪。   裴鸣怔了一下, 恍惚间似乎回到了好几年前,他托舅舅好不容易买到张票,去看了当年还没解散的A-mind演唱会。   演唱会的最后, 林子晋也是这样抱着把吉他, 在几个队友的簇拥下弹了一首歌。   裴鸣禁不住放轻了呼吸,静静地看着那人专注地拨弄着琴弦, 等一曲结束才开口:“林哥。”   坐在旁边的一群熊孩子也不复往常般吵闹, 都安安静静地坐着听歌, 而后齐刷刷地举手鼓起掌来。   林子晋抬眸:“回来了?”   裴鸣点了点头, 刚要说什么,林子晋便将吉他向他这边一递:“喏, 交给你了, 我出去透透气。”   他的指尖状若不经意地划过琴板上刻的那两个字母, 瞥了裴鸣一眼, 继而从教室后门离开了。   裴鸣意识到他似乎有些不高兴, 但又并不清楚他到底为什么不高兴,只能摸不着头脑地问学生:“刚刚林老师说什么了吗?”   那群小豆丁齐刷刷地又摇了摇头, 目光真挚而诚恳,看得裴鸣长叹一声,只好作罢。   林子晋从教室从出来后在走廊里站了半晌, 有一搭没一搭地摸着口袋里的香烟, 最后烦躁地“啧”了一声。   他本以为没什么好在意的, 可事实却是谁都比他要在意那个“1109”到底是什么意思。   吉他看上去老旧而有年代感, 可主人却护理得很好,意味着裴鸣很在乎这把吉他。   吉他的主人就和那串数字代表的含义有关也说不定。   林子晋心烦意乱地踱着步,踱了一会儿后忽然觉得自己裤腿被人拽了拽。   他有些莫名地低头,就看见了一个小豆丁正站在他身边,仰着一张小脸看着他。   是刚刚上课的时候疯狂举手回答问题的小男孩。   林子晋挑眉,索性蹲下看着他:“怎么不去上课?”   小豆丁支支吾吾了一会儿,大意是不想上课,所以悄悄跟着他出来了。   “小小年纪就学会逃课了?”林子晋捏了捏他的脸,“逃课不好,回去上课。”   小男孩睁着一双大眼睛看着他,里面摆明了写着“我听不懂”四个大字。   “你懂不懂什么是逃课?”   林子晋想给他解释什么是逃课,琢磨半晌后又叹了口气。   算了。   反正他估计也听不明白。   林子晋起身:“我送你回去。”   这句话小豆丁是听懂了,连忙拽住他的袖子往后扯,似乎生怕他把自己给送回去。   “怎么了?”林子晋有些无奈,“不想回去上课吗?”   豆丁诚实地摇了摇头。   “为什么?不是很喜欢裴老师吗?”   豆丁又摇了摇头。   林子晋只能哭笑不得地又蹲下身,试图和他进行有效的沟通:“那到底是怎么回事?”   “他,他们欺负我,把我关在厕所,”小豆丁支吾着开了口,说话含糊不清,“很黑,我害怕,不喜欢和同学一起。”   林子晋的动作顿了下,看着面前小孩乌黑的眼睛,心脏忽地跟着震颤了起来。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理解了这个孩子到底在害怕什么。   毕竟曾有一段时间,自己也是这样地害怕。   只是这样的一句话,便将他拉回了那段最痛苦的日子。药物麻痹或者被独自关在雪白无垢的房间里,只是为了让他将那段造成创伤的日子封闭起来,能像正常人一样与别人相处交流。   他动了动唇:“这件事你和别人说过吗?”   豆丁摇摇头,奶声奶气地说:“爸妈出去打工了,老师忙。”   “那裴老师呢?”林子晋问,“和裴老师说过没有?”   豆丁又摇摇头:“裴老师也忙,每次下课都去学校后院写诗,不在教室里。”   写诗?   林子晋微微蹙眉:“写什么诗?”   豆丁似乎终于提起了几分兴趣,拽着他的手说:“我带你去,只有我知道裴老师写诗的秘密。”   林子晋猝不及防地被他向前一拽,于是踉跄又糊涂地跟着小孩沿着走廊向前跑去。   所谓学校的“后院”,其实就是一处原本准备围起来但不知为何没围下去的小花园。   豆丁带着他在一堵白墙前停下:“这就是裴老师写诗的地方。”   林子晋垂眸,一言不发地看着白墙上一行行的黑色字迹。   字应该是用炭笔写的,虽然线条很粗糙,但字形却清秀而整齐,一如小明星住在自己家时在各种地方给他贴的便利条。   林子晋深吸一口气,顺着炭笔的字迹一行行看了下去。   “和你一起过冬时,连雪花也有了温度。”   落款时间是今年年初。   “今年冬天你们裴老师也来过了?”林子晋问。   小豆丁摇了摇头:“不知道。”   林子晋挑眉,继续向下看去。   “和我一起逃走吧,在古铜色的日暮里,在生生不息的银河里。”   落款时间是去年。   一条条短句错杂地排列在这堵废弃的白墙上,给这个有些荒凉的地方平添几分诗意。   “你走了之后,我的春天变得荒芜,寸草不生。”   “这么多年过去了,每次想起你,我心上又飘起了北京城的雨。”   “我不摘月亮,我要他一直遥远地明亮着,只有一缕光照到我,便算得上神眷。”   林林总总数下来,一共有几十条长短句,时间从三四年前横跨到现在。   林子晋眨了眨眼,觉得眼眶有些干涩。   就算是再迟钝的人来了这里,也会清楚地感受到这字里行间的爱意。   小豆丁看他许久没说话,又拽了拽他的衣袖:“你在伤心吗?”   林子晋立刻否认道:“我没有啊,为什么会伤心?”   小豆丁似乎很苦恼:“可是我奶奶说,人伤心的时候不说话,难过就会从眼睛里跑出来了。”   林子晋这才回过神来,慌乱地抹了把眼睛,果然摸到了几分湿润。   有什么好伤心的。   这不是......自己早就知道的事吗?   他深吸了一口气,面上露出一个完美的笑容,摸了摸小豆丁的头:“我不伤心,你回去上课吧,你不去上课我才会伤心。”   听了他这话后,小豆丁立刻紧张地“啊”了一声。   “要是你们裴老师问我去哪了,”林子晋拖过旁边的一把小凳子坐下,“就说我在这儿等他。”   小豆丁紧张地“哦”了一声,一溜小跑着回了教学楼里。   林子晋就这么坐在白墙边上,摸出手机玩不联网的连连看。   下课铃声悠扬婉转地响了起来,而后便是小孩吵吵闹闹从教室出来的声音。   他仍低头继续玩自己的消消乐,偶尔瞥一眼时间,直到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身侧传来。   裴鸣气喘吁吁地停在离他不远的地方,脸色有些差,双眼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林子晋收起手机,唇边多了一抹笑意:“可以啊裴老师,没想到还会写诗呢。”   “我,我没......”   裴鸣看了眼身边的白墙,知道这回恐怕是人赃并获,只能叹了口气:“都是瞎写的,图个乐子,不算什么诗。”   “但是我看着觉得挺好的啊。”   林子晋换了个姿势,支着脸颊看向墙上的字:“给谁写的?你那个暗恋对象?”   裴鸣舔了舔唇:“没给谁写,就......写着玩。”   “没给谁写?”   林子晋掸了掸衣袖,慢慢站起身,面上带着笑看他,可一双桃花眼却冷得吓人:“你当我傻是不是?”   “没有,林哥你听我说,”裴鸣不敢看他,目光在空中乱飘,“我真的就是写着玩的,没什么别的意思,在这儿待着偶尔会无聊,所以就来随便写点东西。”   林子晋面上的笑淡了下去,连带着声音也充斥着冷意:“那行,等回去之后就解约吧,这段关系早该断了。”   他说完,静静地看着裴鸣的脸上瞬间没了血色,心中无端有一种报复了别人的快感。   你既然这么爱那个人,为什么还要来招惹我?   你不让我好过,我凭什么要让你好过?   林子晋在心中想完,忽然觉得自己真的很恶毒。   但恶毒就恶毒吧。   他唇边牵起一个带着嘲讽的弧度。   反正也没人喜欢自己。   林子晋瞥了一眼裴鸣,转身便向教学楼走去,刚走了没几步便听见一阵慌乱的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便被裴鸣从后面紧紧地搂在了怀里。   “林哥,我不要,”他的声音发颤,要哭出来似的,“我不断,我不走,你不许赶我走。”   林子晋沉默半晌,去掰他的手:“放开。”   “我不放。”   裴鸣执拗地越抱越紧,紧到林子晋疑心他要将自己整个揉进怀中。   “其实......”   裴鸣的声音很低,伴随着因为紧张而急促的喘息声,唇紧紧贴在他耳边:“其实这些都是我写给你的。”   林子晋的动作陡然停住,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刚刚听见了什么。   “没有什么别的白月光,别的暗恋的人。”   裴鸣深呼吸了几下,将压抑了这么多年的情感悉数坦白,炽热而凶猛:“我一直暗恋的,喜欢的人都是你。”   “林子晋,我爱的一直都是你。你不能赶我走,你不许这么无情。”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浪漫小狗嘿嘿 第55章   裴鸣在背后黏黏糊糊地念叨了些什么林子晋已经听不清了。   他唯独听见了那句“我爱你”。   骗人的吧?   似乎看他一直没说话, 裴鸣有些慌张,将他抱得更紧了:“我说实话了,我坦白了没骗你, 你不许赶我走。”   林子晋收回了掰他胳膊的手, 嗓子像被什么堵住了似的说不出话,尝试了几次后才轻轻开口:“你说你......喜欢我?”   裴鸣想着反正说都已经说了,索性破罐子破摔, 闭着眼一股脑把想说的话全说了出来:“我一直喜欢你, 从六年前见你第一面开始就喜欢了。我为了你才会进演艺圈,才会走到今天, 这些句子都是写给你看的, 我......我一直不敢跟你说......”   林子晋不知道自己现在到底是震惊居多还是窃喜居多, 于是只能无奈地拍了拍他的手:“你先放开。”   “我不放, ”裴鸣说,“放手你就跑了。”   林子晋哭笑不得:“我不跑, 你勒得我疼。”   裴鸣轻轻地“哦”了一声, 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手松开, 眼睛却还紧紧地跟着他。   林子晋在一块突出的砖块上坐下:“坐, 聊聊。”   裴鸣挪了过来, 不像平常一样贴着坐,反而小心地和他保持了一段距离。   林子晋又被他逗笑了:“不是说喜欢我吗?离那么远干什么?”   裴鸣一下涨红了脸, 支吾了半天后才小声说:“你知道了,我就不好意思离你这么近了。”   这又是什么理由?   林子晋没听明白,一脸费解地看着他。   裴鸣叹了口气:“林哥, 我都说实话了, 你不许赶我走, 也不许讨厌我。”   “这些之后再说。”   林子晋换了个坐姿, 微微蹙着眉看他:“说说吧,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就像我说的那样,你是我的偶像,我很仰慕你,喜欢你,觉得你是全世界最好,最值得被爱的人。”   裴鸣说完后摸了摸鼻子,目光到出乱瞟,不敢看他:“但是我不够好,我觉得我配不上你,所以一直不敢和你说,怕说了之后你就开始躲着我,再也不理我了......”   “这倒不会,还是可以做朋友的。”   裴鸣语无伦次地解释的时候,其实林子晋也在默默地观察他。   他在裴鸣的神情中看出了无措,懊恼以及害羞,试图再从其中读出几分喜欢来。   毕竟还是个小孩,是变心比翻书还快的那种人,自己绝对不能如此草率地首先把真心交出去。   听见他那句“可以做朋友”,裴鸣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   他动了动唇,试图像之前那样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可努力了几下后却只能牵强地勾起唇角:“其实我早就猜到了。”   林子晋支着脸颊,等他继续说下去。   “我早就猜到你可能根本不喜欢我了,”裴鸣眨眨眼,声音中带着些许颤抖,“毕竟你之前那么反感我,现在能这么聊天我已经很开心了,是我先喜欢你的,我没资格贪心或者怨你。”   小明星一脸委屈,像是马上要哭出来了。   林子晋依旧静静地看着他,目光毫无波澜,仿佛正在被告白的不是他一样。   裴鸣吸了吸鼻子,悄悄瞥了他一眼:“之前他们都笑我学人家摘月亮,但是我这样的人怎么可能摘到月亮?我又不优秀,所以没关系的,做朋友也挺好。”   他说完,两人间陷入沉默。   裴鸣的手紧紧揪着衣袖,时不时偷偷瞥一眼身边的人,不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愈发地抓心挠肝。   他到底在想什么?   要是拒绝的话,可不可以给自己一个痛快,不用再这样煎熬地等下去?   裴鸣几次动了动唇,想说句话,可到底还是没有勇气,只能继续忐忑不安地纠结下去。   直到像经过几个世纪那么长的时间后,林子晋终于轻咳一声:“谁说你学人家摘月亮?”   “孙,孙哥,”裴鸣说,“他说你永远不会喜欢我的。”   “学谁啊?”   “学盛哥。”   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艳羡:“盛哥追到温老师了,我确实很羡慕他,但是好运又不会非得眷顾我,这个我是懂的。”   “嘁,温故有什么好羡慕的。”   林子晋微微挑眉:“他嘴上那么缺德,你也羡慕?”   裴鸣愣了一下:“啊?”   “我的意思是......”   林子晋拧着眉,移开了目光,似乎这些话对他来说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月亮才不会眷顾只愿意做白日梦的小狗,但我又不是月亮。”   裴鸣倏地睁大眼睛,似乎根本不敢相信自己所听见的:“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   林子晋“啧”了一声,将目光落在两人对面的一片树林中:“我不是什么月亮,这种比较完美的东西和我一点关系都没有,全是你臆想出来的。我......脾气也挺差的,精神状态也堪忧,每年定期得看心理医生,不然说不准什么时候就疯了。”   他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越来越小:“反正婚也结了,你要是觉得能忍,能接受,没意见,那咱俩就凑合过着,可以吗?”   裴鸣倏地抓住他的手腕,似乎生怕他跑了似的:“林哥,你什么意思?”   “我就......你觉得是什么意思就是什么意思。”   午后的阳光从房屋上面掠过,静静地铺在地面上,夏天的风拂过树叶,发出“沙沙”的声音。   喧嚣由近而远,继而消失,裴鸣只听得见心脏在胸腔有力而急促地撞击着,发出沉闷的“砰砰”声,像努力追赶着月光而前仆后继于沙滩上的潮汐。   “林哥,我缺心眼听不懂,”裴鸣的眼眶慢慢红了,紧紧地盯着林子晋,“你说清楚些,求求你。”   “我......”   被他这么专注地看着,林子晋的呼吸也变得急促起来,眼前有些发晕:“我的意思是,你要是愿意继续喜欢一个没什么优点的我,那我......也可以喜欢你吗?”   裴鸣咬着唇,眼泪大滴大滴地从眼眶中滚落,顺着脸颊落在衣领上,氤氲开一片深色。   林子晋轻叹:“你哭什么?不愿意吗?”   裴鸣摇摇头,狠狠地吸了下鼻子,生生将眼泪都憋了回去:“我当然愿意,我能抱抱你吗?”   他说着便向林子晋张开了双臂,眼中满是期翼。   “之前不也抱过吗?”林子晋问。   “不一样。”   裴鸣红着眼睛笑了下:“之前是和朋友抱抱,现在是和男朋友抱抱。”   他这句“男朋友”来得猝不及防,让林子晋面上发烫。   “行行行,”他说,“抱。”   裴鸣的动作很轻,似乎生怕碰碎这个过于美妙的梦,将头靠在他的肩上。   林子晋动了动指尖:“那个......我这个人脾气很差,以后你多多担待。”   裴鸣撒娇似的在他肩上蹭了蹭:“我脾气好,正好互补。”   ......嘴还挺甜。   他拍了拍裴鸣的后背:“差不多了吧?差不多起来吧。”   裴鸣依依不舍地直起身,微微拉近了和他的距离:“那......可以亲亲吗?”   林子晋看着那双近在咫尺的狗狗眼,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身子:“亲什么?”   “就是亲亲呀,”裴鸣说,“想亲你。”   他眼中亮着光,像是和主人讨赏的小狗。   “为什么要亲啊?”林子晋移开了目光,“是不是有点太早了?”   可没想到一向很好说话的裴鸣却不依不饶:“我们都是成年人,哪里有早了?”   林子晋微微蹙眉:“算了吧,我没准备好。”   似乎看他的态度实在过于坚决,裴鸣眨了眨眼,有些失落地垂下头,声音也软了下来:“那好吧,那就算了吧。”   林子晋看不过去,揉了把他的头发:“这么沮丧?”   裴鸣把脑袋从他手下移开,声音闷闷的:“没有。”   “我都和你表白了,”林子晋磨了磨牙,“你还想怎样?”   裴鸣目光幽怨地瞥了他一眼:“林哥,你这是渣男发言。”   林子晋哭笑不得:“我怎么就渣男发言了?”   “你都不愿意和我亲亲,”裴鸣小声说,“还问我到底想怎么样。”   这也太会撒娇了。   林子晋吃软不吃硬,当即就开始心软,可依旧有些犹豫:“我没......算了,那你现在还想亲吗?”   裴鸣脸上的表情瞬间明亮了几分,继而又变得有些忧心忡忡:“那你会不会觉得很难受?要不算了吧,我不想让你难受。等你准备好了再说,好不好?”   林子晋看着他眼中的担忧,心里那道陈年旧伤不知怎的忽然有了些许愈合的倾向。   就算过去有心理阴影,也没理由现在惩罚在裴鸣身上,这样对他来说未免太不公平了。   况且如果对方是裴鸣的话,他也不是不能尝试着从过去的阴影中走出来。   总不能一辈子都裹足于记忆中停滞不前。   似乎下定了决心似的,他舔了舔唇,轻声说:“没事的,既然你想,我们不如现在就试一试?”   作者有话要说:   试试就试试(哼) 第56章   裴鸣抬眸, 看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最后问道:“真的可以吗?我没关系的,就是不想让你难受。”   林子晋的目光顿了下。   如果裴鸣再多问几遍, 他保不准就要打退堂鼓顺着台阶下来了。   但他却莫名不想这样。   或许是心中沉疴作为阴影存在多年, 让他一直恐惧与他人亲密接触,可现在那股逆反的心理便完全被激发了起来。   “没事的,”林子晋说, “不用管我。”   裴鸣看着他, 认真地点了点头,郑重道:“那我来了, 你要是不喜欢的话就告诉我。”   他说着, 身子开始慢慢前倾, 手在背后揽着林子晋的腰, 最终轻轻触碰到了那双自己肖想许久的唇。   其实两人之前也亲过,在他们第一次搭戏的后台。   只不过那次是自己情难自禁, 林子晋还不喜欢他。   但这次不一样。   裴鸣嗅着怀中人身上清爽的味道, 心中被名为“幸福”的情绪塞得满满当当的。   那双唇很软, 甚至有些湿润, 他就算闭着眼都能想象得出那人唇珠好看的样子。   和裴鸣满心旖旎相比, 林子晋的心路历程就更为复杂。   他其实很害怕。   在裴鸣凑过来的一瞬间,他便有了将人狠狠推出去的冲动, 这是完全源自于身体下意识的自我防护。   但他最后还是忍住了。   既然决心要割舍过去,那么即使做出改变如何困难,如何鲜血淋漓, 都要继续坚持。   可实际上那种抗拒只持续了没多久, 便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唇上的触感很软。   裴鸣很有分寸地将他护在怀中, 似乎生怕他觉得难受, 手还安抚似的轻轻拍着他的背,只轻轻贴合着他的唇,没有进一步的动作。   良久,裴鸣拉开和他的距离,声音有些许低哑:“你难受吗?”   林子晋垂下眼,摇摇头:“没,挺好的。”   “那就好。”   裴鸣似乎松了口气,又搂住他蹭了蹭:“林哥,我好喜欢你。”   林子晋被他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这就......没了?”   裴鸣抬头看他:“嗯?”   “算了,当我没说。”   林子晋看着他单纯无辜的眼睛,默默移开了视线,觉得他可能是不会。   不会正好。   可没想到裴鸣轻笑一声,凑在他耳边轻声道:“我怕林哥受不住,所以只亲一下就好,剩下的以后再说。”   林子晋心里那股子叛逆又冒出来了,似乎只听见了“受不住”三个字,立刻不乐意:“你说谁受不住?看不起我?”   “真的吗?”   裴鸣摩挲着他的鼻尖:“那我们再试试?”   试......什么?   还没等林子晋想明白试什么,裴鸣又再度吻了上来。   刚开始还是蜻蜓点水般的轻吻。   两人的唇轻轻磨蹭着,接着一抹湿热的柔软便试探着蹭进林子晋的唇齿间。   他吓了一跳,有些恼怒地微微睁开双眼,却一眼瞥见了裴鸣的目光。   没有平日的温和,反而掠过一道晦暗不明的狠戾,看得他心头震了下。   于是便错过了最佳的逃离时间。   似乎是压抑许久的情感终于爆发,裴鸣将满腔的爱意悉数倾泻于这个吻中,舌尖灵巧着极尽挑逗,林子晋尚未醒过神,便被撩了个七荤八素,直接软了腰身,倚靠在裴鸣怀中。   他修长的五指紧紧揪着裴鸣的衣服,骨节泛着白,呼吸因情/欲而变得急促,唇齿间溢出断断续续的细碎低吟,挠得人心痒。   待双唇慢慢分开,裴鸣笑了下,抵着他的额头低声道:“林哥,你亲起来好软。”   林子晋平复着呼吸狠狠瞪了他一眼。   可能是因为情动,他眼角多了抹殷红,衬得一双蒙了水雾的桃花眼像把小钩子似的,就显得这一记眼刀毫无威慑力。   裴鸣没忍住,又俯身咬了下他的唇珠。   “你是狗吗?”林子晋在他背上狠狠拍了下,“咬我?”   裴鸣却一直笑着看他:“林哥说我是什么就是什么。”   ......蠢狗。   林子晋瞪了他一眼,掸了掸衣袖起身,刚转身要走,却被人拽住了衣袖。   “一起走嘛,”裴鸣小声说,“我一会儿还要回去看看学生。”   林子晋“嗯”了一声:“知道了,什么时候去看?”   “再过一会儿。”   裴鸣从后面将他搂进怀中,轻轻将下巴搭在他的肩上:“想抱抱你。”   之前没表白的时候裴鸣就够粘人了。   他没想到表白之后裴鸣会变得这么粘人。   他叹了口气,放弃挣扎:“行,抱。”   “你敷衍我。”   裴鸣亲了下他的脸颊:“我给你写的诗你都看见了吗?”   林子晋看了眼旁边那堵写满了字的白墙:“你从什么时候开始写的?”   “好几年了。”   裴鸣和他一起慢慢走到墙前:“当时学校说要在这儿盖个图书馆,但是后来发现另一块地更好,就暂时废弃了。那天我没事做,来这边转的时候看见了这堵白墙,觉得好玩就用炭笔随便写了句话,再后来我就有事没事来写几句。”   林子晋挑眉,抚过那一行行炭笔写的字,轻笑:“不愧是北大高材生,写的还挺好的。”   “是吗?”   裴鸣的声音瞬间变得雀跃起来:“你喜欢吗?喜欢的话我可以......”   “但我实在是没想到啊,”林子晋却话锋一转,“几年前?那当时我找上你假结婚的时候你在想什么?”   裴鸣心中陡然一惊,这才发现自己确实有些得意忘形,险些吓出来一身冷汗。   并非他还想继续撒谎,而是两人现在关系还不稳定,生怕哪句话说错了林子晋生气。   “你找我假结婚的时候我当然很高兴啊,”裴鸣轻咳一声,“但是刚开始我真的只是想陪在你身边而已,没有那么多想法。”   “真的吗?”   林子晋显然是不太信:“那我当时问你为什么答应假结婚你怎么说的来着?缺钱?”   “我......”   裴鸣这会儿只后悔之前自己给自己挖了太多的坑,一时间有些招架不住:“缺钱是缺的,但是喜欢你也是真的。”   林子晋笑了下:“真的吗?”   “我真的喜欢你,”裴鸣试着避重就轻,“你不信我。”   他挂在林子晋身上,蹭了蹭怀中人的脸:“我这么喜欢你,你看不出来吗?”   “这不是你喜不喜欢我的问题,是......”   林子晋顿了下:“你真的没骗我吗?”   裴鸣靠着他,沉默地不知道该说什么。   “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坦白从宽,”林子晋说,“我最恨别人骗我。”   裴鸣深吸了一口气,刚准备措措辞,口袋里的手机却应景地响了起来。   他没办法,只能依依不舍地放开抱着林子晋的手,将电话接了起来:“您好?”   林子晋靠在白墙边看着他,忽然觉得好像自己也并不是那么想听见所谓真相。   与其说是不想,不如说是不敢。   裴鸣挂断电话,转身望向他:“我得回去了,一会儿我还得代课。”   林子晋站直了身子:“我陪你一起去。”   裴鸣似乎没想到,愣了一下。   林子晋笑了笑:“怎么了?我不能去?”   “当然可以,”裴鸣挽住他的手,“我就是没想到你会喜欢小孩子。”   “也不是喜欢,就是觉得他年轻,很有朝气。”   他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到底为什么要来云南做公益?”   “因为这就是我和我妈妈曾生活过的村子。”   提起母亲,裴鸣的目光变得十分温柔,似乎陷入了过往的回忆中:“当时连屋子都是漏雨的,外面的路上满是泥浆。我虽然被妈妈抱在怀里,但仍然感冒了,烧得厉害。”   “妈妈告诉我只要再坚持一段日子,等上面的扶贫批准了,我们的村子就会好起来,孩子也不用再挨冻挨饿,大家都能上学,学知识,然后走出这片大山。”   裴鸣敛去目光中的酸涩,声音很轻:“只不过我走出来了,其他孩子却没有。妈妈又走得早,我想完成她最后的心愿。”   林子晋心中一动:“阿姨葬在哪?我是不是应该和你去......去一次?”   “好啊,”裴鸣说,“等有机会,一定带你去见她。”   可实际上你已经见过她了。   母亲死后,他悄悄取了一捧骨灰洒在家乡的土地上,从此以后无论是山风还是雨雪,都带着妈妈的牵挂与慈悲。   裴鸣牵着他的手走进教学楼,心境与刚刚完全不一样。   他从教学楼跑出来的时候还满心忐忑,现在却能光明正大地和喜欢的人牵着手。   若是放在前几天,他是肯定想不到自己会美梦成真的。   熊孩子们正在教室里追逐打闹,一看见裴鸣进来后立刻乖乖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好。   林子晋在门边的一把椅子上坐下,支着脸颊看裴鸣如何收拾这群过于活跃的小豆丁。   他静静地看着裴鸣,发现一片阳光不知何时悄悄移到了他身上,将他整个人笼罩在光晕里,像初生的天使,不知何时唇角慢慢勾起,噙着一抹笑意,恰巧裴鸣抬眸看向他。   林子晋有些慌乱地想移开目光,却见裴鸣对他笑得灿烂。   小明星轻轻动了动唇,似乎对他说了句“等我”。   作者有话要说:   林哥:我信了你的邪 第57章   林子晋一直在旁边等到了下课。   虽然手机信号时有时无, 但却并不难熬。   这些小孩的脑回路可谓一个天马行空,根本不按常理出牌,有很多成年人无法想象出来的奇思妙想, 给课堂增添了无穷无尽的活力。   下课铃响的时候裴鸣很明显地松了口气, 将这群小孩打发回家吃饭去。   待最后一个孩子离开教室,裴鸣这才慢慢走向林子晋。   “走吧,”林子晋起身走到门外, “下午你还有事吗?”   裴鸣摇摇头, 搂住了他的腰,将他带进对面放多余桌椅的屋子里。   林子晋只觉腰上一股大力, 紧接着整个人便踉跄了几步扑在了裴鸣身上。   “你干什么?”他蹙眉, 微微抬头看着裴鸣。   “林哥你坐, ”裴鸣说, “我想抱抱你。”   “......之前还没抱够吗?”   话虽这么说,但小明星的怀抱里很暖和, 对他有种莫名的吸引力。   “不够。”   裴鸣将他拉到自己腿上坐好, 轻声道:“林哥, 刚刚上课的时候你偷看我。”   林子晋尚未适应这种奇怪的面对面坐姿, 听见这个问题后脸倏地红了:“我没偷看你。”   “真的吗?”   裴鸣微微眯起眼, 专注地看着他。   “......行,我看你了。”   林子晋咬牙切齿地移开目光, 恶声恶气:“不是偷看,是光明正大地看,你满意了吗?”   裴鸣眨眨眼:“满意了。”   似乎察觉到林子晋在抗拒着和自己贴近, 裴鸣手上稍稍用力, 便将人又向自己身前拽了拽。   现在是夏天, 身上的衣服本来就不厚, 两人腿上的布料互相摩擦着,触感有些奇怪。   林子晋有些紧张地舔了舔唇,微微侧过头:“你问完了?问完了可以走了吗?”   裴鸣摇摇头,又向前凑了凑:“那林哥为什么看我?”   这个位置很微妙。   只要林子晋一低头,便能直接亲到裴鸣的唇。   他慌乱间身子下意识地向后仰了仰:“你怎么那么多问题?我想看就看了,你有意见?”   “当然不会有意见。”   裴鸣的手牢牢地箍着他的腰,不让人从自己腿上摔下去:“我就是好奇嘛,林哥看我应该是喜欢我对不对?”   林子晋垂下眼,敷衍他:“嗯,喜欢,可以走了吗?”   “不走,走了你就不让我抱了。”   裴鸣贴着他的衣服蹭了蹭:“林哥,我现在想的都是你,根本没办法想其他的事情。”   林子晋气息微乱,可嘴上却依旧不依不饶,势必要从别的地方讨回几分面子:“你这是恋爱脑,恋爱脑不可取,你......唔。”   裴鸣忽然抬头,十分强势地吻上了他的唇,将他剩下的话悉数堵了回去。   裴鸣灵活地挤开他的牙关,轻轻挑逗着,而后径直入侵,让他彻底服软,象征性地抵抗了两下后便任裴鸣肆意造作。   小明星很会亲人,似乎在“黏人”这个领域有独特的领悟能力。   或许第一次还稍显青涩,但第二次他明显已经找到了诀窍,吻得林子晋在他怀中轻轻战栗着,只觉得脸上袭来热浪,直接烫进了心坎中。   这要是换个人敢这么对他,早就被他揍一顿再打包丢出去了。   林子晋不合时宜地想起去年拍戏时有个小流量想走歪门邪道,晚上喝了杯酒后佯装不胜酒力,死活要自己送他回房。等房门一关上后便原形毕露,将他按在了床上,夸下海口说肯定能让他欲罢不能。   可林子晋却因为他的近距离接触反感得要死,险些因为应激反应直接吐出来,差点把小流量揍骨折,连夜被送进了医院。   但对于裴鸣的近距离接触他似乎并不像想象中那么反感,反而适应适应就可以接受。   他正胡思乱想着,裴鸣却在他唇上咬了一口:“林哥,你不专心。”   林子晋一时不防,吃痛地闷哼一声:“不许咬我。”   “林哥,谁在亲你?嗯?”   裴鸣的声音很轻,但语气却不善,有种咄咄逼人的意味。   林子晋拧着眉:“明知故问。”   “回答我。”   裴鸣紧紧盯着他的眼睛,动作却并不像他表现出来的那般乖顺。   林子晋只觉得背后一凉,紧接着心跳突如其来地加速。   “裴鸣,”他极力压抑着自己紊乱的呼吸,“别这样。”   裴鸣却并不像先前一样好说话,一双原本温润的狗狗眼眸色微黯:“那你回答我嘛。”   林子晋紧微微蹙眉,看上去相当镇静,但实则心里紧张得要命。   他原本以为自己真的会一直这么孤寡下去,甚至生出几分“孤家寡人也不错”的心思,却没想到在一个小孩身上着了道,于是人生轨迹彻底不受控地走向了现在这般境地。   “林哥,你刚刚在想什么?”裴鸣一声声地追问着,“谁在亲你?嗯?”   “裴鸣......”   林子晋没了平日的强硬,再也撑不住了,直接投降,态度立刻软了下来。   裴鸣却依旧不愿意放过他,轻轻咬着他的耳尖。   “裴鸣,你别这样,我错了,”林子晋好不容易缓过来些许,连忙投降,“我真错了,你放开我咱俩好好说话,能聊就别动手。”   “那刚才是谁在亲你?”裴鸣不依不饶。   “你在亲我,是你。”   林子晋说完后觉得脸可以不要了。   居然被一个小孩亲到四肢发软,说出去谁信?   裴鸣果然十分信守承诺地将作乱的手收了回去:“之前林哥说我是小孩子来着。”   林子晋听后心里一惊。   聃霁 果然这狗子目的不纯,不只是来和他聊感情的,还是来翻旧账的。关键是他之前说这话的时候也就是随口一提,谁能想到被人一直记着记了这么久。   他连忙在裴鸣怀中挣扎起来:“我警告你,你不许乱来。”   裴鸣似乎无可奈何地轻叹了一声:“我知道,你别怕。”   他轻轻拍着林子晋的后背:“林哥,我是那样的人吗?”   林子晋平复着紊乱的心跳,闻言瞪了他一眼,心说你自己刚刚什么样子自己心里没点数吗?   裴鸣心不甘情不愿地看了他一眼:“林哥,我不高兴。”   林子晋心说你不高兴跟我有什么关系,挣了两下却没将裴鸣的胳膊挣开:“你什么意思?”   “你亲我一下,”裴鸣说,“你亲我一下我就放过你。”   “那咱俩刚刚是在干什么?”林子晋反问他。   “那都是我主动亲你的。”   裴鸣现在却和他斤斤计较起来:“你都没主动亲过我。”   林子晋看着他那双眼睛叹了口气:“行,亲。”   他微微低下头,原本只想在裴鸣唇上轻轻落下一个吻,可又被人揽着后颈里里外外亲了一遍。   两人挤在这个小杂物间里闹了十多分钟后才鬼鬼祟祟地出去,所幸路上没碰见人,于是林子晋也不用解释自己的唇为什么变得红肿。   裴鸣牵着他的手带他走在田垄间的小路上,两侧是长势喜人的庄稼,在风中变作一片绿色的波浪。   林子晋垂眸,轻声说:“回去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裴鸣闻言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知道,孙哥现在还没联系我。”   “这儿信号不好,联系不上也正常吧?”林子晋说,“还是你根本没告诉他你来云南了?”   裴鸣瞥了他一眼,有些心虚地移开目光:“我......忘了嘛。”   林子晋敲了下他的头:“这你都能忘?”   “一时兴起想来的,”裴鸣说,“就没想那么多。”   林子晋蹙眉看着他半晌,有些无奈地摇摇头:“你是真的缺心眼。”   看着裴鸣笑得相当灿烂的表情,他不由得心中升起几分担忧来。   艺人无故消失了为什么孙宏宇没有半点动作?难道不应该积极找人吗?就算是找不到裴鸣本人,那是不是也应该来找他问一问?   林子晋留了个心眼,预备明天回去就找人打听下孙宏宇最近到底在琢磨什么东西。   裴鸣见他许久没说话,轻轻扯了下他的衣袖:“林哥,那你呢?”   林子晋回过神来,心不在焉道:“得进个组,然后还有几个广告要拍。”   裴鸣“哦”了一声,情绪似乎有些低沉。   “怎么了?”林子晋看他,“不高兴?”   裴鸣轻轻点了下头,护着他走过一段有些不平的土路:“刚谈恋爱就要分开,我肯定会不开心啊。”   林子晋看着他又是一副被主人抛弃的大狗模样,轻笑一声,没忍住掐了下他的脸:“怕什么?你不会来探班吗?”   作者有话要说:   咱也不知道这章能存活多久(点烟)   如果没有这个狗屁疫情我现在应该已经到家了(骂骂咧咧) 第58章   虽然裴鸣对林子晋“探班”的提议相当心动, 可回京后还是被人赶去先处理自己的事。   譬如那个不老实的经纪人。   鉴于先前两人因为孙宏宇的事有过不愉快的对话,林子晋特意提点得隐晦了些,也不知道小明星听没听明白。   两人在机场分别, 林子晋坐车去市郊的片场, 裴鸣则说要回公司一趟。   走的时候裴鸣依依不舍地在vip通道里抱了他半天,直到被人强行从身上扒下来才三步一回头地走了。   真就跟那种得知主人要离家时耍赖不让人走的大狗一样。   李华在旁边看得心惊胆战,小声问:“老板, 这是什么情况?”   林子晋坐飞机坐得不舒服, 上了车后往车座上一靠,眉宇间满是疲惫, 听见他问的这句话后“嗯”了一声:“怎么?你有问题?”   “我哪敢有问题。”   李华小心翼翼地赔着笑脸跟着上车, 还不忘旁敲侧击听八卦:“老板你和小裴老师似乎大概好像......关系近了那么一丢丢?”   林子晋哼笑一声, 微微掀了掀眼皮, 又“嗯”了一声。   李华从这个“嗯”字中听出来一股子愉悦,于是知道这段没和经纪人报备的行程大概拉近了两人的距离, 于是八卦之魂立刻熊熊燃烧起来:“老板, ‘嗯’是什么意思?”   “意思就是你猜对了, ”林子晋瞥了他一眼, “满意了?不好奇了?”   “我好奇啊。”   李华终于忍不住摊牌:“我还是第一次见老板你追人, 没想到这么快就追到了?”   林子晋勾起唇角:“你觉得我追人会追不到吗?”   李华看了眼自家老板这寻常人没有的颜值,心说这还挺有道理的。   林子晋的手机响了下, 他低头解开锁屏,看见裴鸣发来了几条消息。   小明星似乎正往公司去,事无巨细地和他报备着一路上的见闻, 最后一条消息敲了删, 删了敲, 对话框顶端那行“对方正在输入中”闪闪烁烁地跳了好久, 才终于结束了他的纠结:“林哥,如果我今晚就把事情处理好,那我明天能去看你吗?”   林子晋动动手指,回复他:“等我到剧组问问导演。”   他回完才后知后觉想起之前曾希给自己打的那个不明不白的电话,于是随口问李华:“曾姐给你说她要告诉我什么事了吗?”   李华闻言一脸迷惑地看着他摇了摇头:“没有啊。”   “没有吗?”   林子晋心头一跳,后知后觉才发现事情好像有点不对劲。   按理说如果不是特别重要,或者涉及公司的事,曾希应该都会和李华提一下。   他又问道:“什么都没和你说过?”   李华挠着下巴想了半天,最后十分笃定地摇头:“没跟我讲过。”   “行。”   林子晋“啧”了一下,点开曾希的对话框:“两天前我去云南,那儿信号不好,你当时想和我说什么来着?”   他本以为会过一段时间才能收到曾希的消息,可没想到几乎是下一刻曾希就把电话打过来了。   “你现在回来了吗?”曾希的声音多了几分严肃,“在哪?裴鸣和你在一起你吗?”   她这态度搞得林子晋心里有些发毛:“没,我在去剧组的路上,到底怎么了?”   “这事儿电话里说不清。”   曾希叹了口气,声音中隐隐透着几分无奈:“这样吧,晚上我去你们剧组的酒店,我们当面谈。”   林子晋的心霎时便开始七上八下起来。   他舔了舔唇,小心翼翼地打探:“曾姐,这事儿严重吗?”   曾希沉默半晌后淡淡道:“这不是严不严重的问题,等我和你说完你就知道了。”   她似乎很匆忙,最后说了句“晚上见”后就把电话挂断了。   李华在旁边觑着自家老板的脸色,小心翼翼道:“老板,发生什么事了?”   林子晋蹙眉摇摇头,心里有点没底。   曾希一向是个强势的经纪人,一般有什么事就爽快地直接说了,从来不会像现在这样当个谜语人。   到底是什么事让她畏首畏尾成这个样子?   他怀着沉重的心思到了剧组,寒暄的时候也有些心不在焉,好不容易应付完各路套近乎和不套近乎的剧组成员后终于找着个机会拖着行李箱溜走。   期间裴鸣给他发了好几条消息,可他实在是没心情看,也不愿敷衍他,只当做没看见无视掉,在酒店的房间里踱来踱去,几乎是读着秒等曾希的来访。   而当房门被敲响时,他却重重地叹了口气,将门打开后强撑着对曾希笑了下。   虽然在云南的时候他已经隐隐有放弃调查真相的想法了。   本以为裴鸣顶多就是小小地隐藏了些无关大雅的细节,可现在看曾希的态度,这事儿怕是没那么简单。林子晋也不能完全只想着自己一个人,他还有整个公司老老少少百来号人要养,可不能因为自己玩脱了拖他们下水。   曾希显然也没什么兴致,对他点了点头后在桌前坐下,将肩上的挎包摘下来,从里面取出一厚摞的文件。   林子晋有些迷茫地看着她:“这是什么?”   “你之前让我查的东西,”曾希将一缕头发捋到耳后,“这是我托关系查到的,你先决定要不要看。”   林子晋笑了下:“怎么就不能看了?不是,裴鸣难道真的在参与不法交易?你别吓我。”   “不是不法交易。”   曾希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轻轻叹气:“你看了之后可能会很生气,是否会出现应激反应也说不定,所以我才问你要不要看?”   林子晋伸手抚在那些打印的资料上,轻声说:“假如我说不看呢?”   “那我会找个借口和裴鸣经纪人提出解约,”曾希说,“你俩这段关系就算到头了,及时止损,但很不体面。”   林子晋牵了牵唇角:“那我还是看吧,至少知道到底怎么回事,死也死个明明白白。”   他说着翻开了资料的第一页,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证件照。   照片上的人眉眼俊朗,在一般人都会被拍成通缉犯的情况下仍不减原本的好看。   可在自己小男朋友证件照的旁边落款姓名却不是裴鸣,而是陆鸣。   陆鸣。   林子晋愣了一下:“你字是不是打错了?陆鸣是谁?”   曾希缓缓道:“我没打错,他原名就是陆鸣,但后来出道就改了名,所以现在叫裴鸣。”   “姓陆,”林子晋说,“他和陆潇潇什么关系?”   曾希有些意外地看了他一眼:“你居然还知道陆潇潇?”   “之前有过一面之缘。”   林子晋蹙着眉,急切地想知道答案:“他们什么关系?”   “亲姐弟,”曾希从那摞资料里抽出一张纸递给他,“陆潇潇是陆氏集团的千金,陆氏集团你知道吗?”   林子晋被这有些惊人的信息猛地砸在头上,没什么时间消化,只愣愣地看着曾希摇了摇头。   “陆氏集团是现在京城风头最盛的企业,”曾希说,“陆氏现任董事叫陆程泽,还没发家的时候和世代经商的裴家千金结婚,结婚以后裴家女从云南被接到京城,嫁妆全拿来给陆程泽创业用了。但陆氏集团渐渐走上正轨后,裴家女却郁郁寡欢而死。”   曾希说完后顿了下,担忧地看着林子晋:“你还好吗?”   林子晋无意识地攥紧了手里纸张的页角,面上却依旧没什么波澜:“没事,你继续说。”   “其实故事讲到这里你应该也已经差不多能清楚后来发生什么了。”   曾希轻轻撑着脸颊:“陆程泽和裴家女有一个亲生儿子,这才是正儿八经的大公子。而第一任老婆死了之后,陆程泽又火速和另外的女人恋爱了,又生了个儿子,但这个儿子一直不被陆家老人承认。”   林子晋的目光在空中游移着,一张脸忽然跳进了回忆中。   那是张油头粉面的脸,在卫生间的灯光下显得那么令人作呕,但让人不可忽略的是他那与裴鸣极为相似的眉眼线条。   还有自己看陆潇潇像在看熟人的感觉,居然也不是错觉吗?   “所以现在你惹上的是经商巨贾的儿子,虽然这个儿子不怎么遭家里人待见,”曾希看着他的表情,有些于心不忍,“哎......你不要那个眼神看我,但凡是个普通小富小贵的家庭我也不能拦着你们谈,但是小裴他家里确实背景有些太大了、”   林子晋“嗯”了一声,没说其他的话。   曾希又抽出一张纸来:“但他也真是很厉害,跳了一级还能考上北大,读书的时候和亲舅舅合伙创立鸿程集团,是大股东之一。他亲爷爷是前围棋国手,你要是经常看电视估计还能看见他老人家。”   林子晋的指尖颤了下:“鸿程是他的公司?”   “嗯,法人代表是他,”曾希说,“用你给我发来的那个LOGO查到的,但法人代表写的还是陆鸣,所以刚开始大家都没往这边想,是后来查他舅舅才查出来的。”   林子晋长舒了一口气,将脸深深埋进手心里。   曾希蹙眉:“你没事吧?要是不舒服和我说,药呢?药在不在身边?”   “我没事。”   他的声音相当虚弱,像被抽走了其中的精魂,飘飘忽忽地悬在半空中:“其实真没什么,就是我......”   就是我好不容易下定决心要相信一个人,为什么在我接连追问给你机会的时候,你还是选择要骗我呢?   明明......明明我真的给了你很多次机会,只要你在我这样发现真相之前把一切都告诉我,我都会原谅你的。   林子晋忽然捂着唇干咳了几声,吓得曾希赶紧倒了杯水,还没递给他,他放在一边的手机却忽地响了起来。   来电人是裴鸣。   作者有话要说:   林哥:我给过你机会但是你不中用啊   下章彻底掉马 第59章   林子晋将电话接了起来:“小裴。”   电话那边的裴鸣尚不知道这边发生了什么, 语气仍十分轻松:“林哥,我什么时候能去剧组看你?”   林子晋对欲言又止的曾希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明天有时间吗?”   “有啊,”裴鸣说, “我最近都有时间, 可以一直在剧组陪你。”   “一直”两个字悄无声息地又往林子晋胸口轻轻刺了一刀。   他捏了捏眉心,有些疲惫道:“行,那你明天来吧, 地址我让李华发你手机上。”   裴鸣敏锐地察觉到他的情绪似乎有些不对:“林哥, 你不开心吗?是在剧组里遇见了不开心的事吗?”   林子晋强撑着轻笑了一声:“没事。”   裴鸣又说了几句话,都被他不动声色地敷衍了过去。   等他挂断电话后, 曾希才开口:“为什么不直接和他说清楚?”   林子晋垂眸看着手机:“我想听他当面和我解释这件事。”   曾希沉默半晌, 低声道:“但你也清楚你们是走不到最后的,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还要抱侥幸的心理。他就是个来娱乐圈玩票的小少爷, 虽然不被家里人待见,但也是陆氏的第一顺位继承人。现在他家里人没来找你麻烦是因为还没到需要他的时候, 等他爹不行了, 早晚要轮到他当掌门人, 到时候你怎么办?”   林子晋深深地叹了口气:“我知道, 我都知道, 就是......”   就是想听他到底想怎么和自己解释这件事,又什么会选择欺骗他。   曾希看了他一眼, 剩下的话终究还是没舍得说出来,只拍了拍他的肩:“既然你已经清楚了这件事,那我就先回公司了, 你自己再好好想想。”   林子晋牵了牵唇角, 终于连一丝笑也露不出来:“嗯, 谢谢曾姐。”   “对你自己好一点, ”曾希临出门前说,“长痛不如短痛,既然注定没有结果,那不如现在分开了事。”   客房的门关上后,屋中陷入一片寂静。   资料纸还散落在桌面上,林子晋随便拿了一张看起来。   高中的京城数一数二的高中,大学也是全国的顶级学府。   家世显赫,要什么有什么,分明应该是个娇生惯养的小少爷,却非要来娱乐圈摸爬滚打从最底层的小演员做起。   他到底在图什么?   林子晋怔怔地看着那张证件照上的人,却觉得照片中的人陌生得很,和那个天天赖在自己身边撒娇的小明星根本不是同一个人。   所以自己到底该怎么办?   理智告诉他这大概真的是一场没有结果的相爱,可感性却推着他往好的地方想。   万一裴鸣是真心喜欢自己呢?   万一他的家人根本不关心裴鸣找的结婚对象是男是女呢?   万一......   林子晋倏地攥住衣领,针扎似的痛又从心口处细细密密地向周遭辐射开来,黏连地痛着,似乎有人正不分轻重地揉捏着他的心脏。   他微微抬头,在玻璃窗的反光中看清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脸色惨白得像只横死的厉鬼,没有半分这个年龄的人该有的精气神,看似光鲜华丽的外表下其实是苟延残喘的内核。   或许自己和裴鸣确实是两个世界的,根本不该走到一起的人。   ***   第二天下午,裴鸣准时到了剧组。   林子晋的部分还没拍完,他也不进片场,给剧组的人订了果茶送来,人人有份。   大家都知道这位是林子晋的爱人,于是恭维的话顺着风便飘进了他的耳中。   “小裴老师也太客气了,”场务小姑娘叼着吸管,满脸写着幸福,“来探班就算了,自带礼物多不好意思。”   林子晋原本正低头看剧本,闻言指尖一顿,心中立刻忐忑不安起来。   似乎导演也看出来他现在心思不在戏里,破天荒地提前收工,放众人回去休息。   他夹在一群因为提前收工而欢呼雀跃的小演员中,心情沉重地卸了妆,深呼吸了几下后才从片场走了出去。   裴鸣正靠在墙边和别人聊天,看见他后眼前一亮,三两步便走了过来,十分自然地便要牵他的手:“林哥。”   林子晋下意识地瞥了一眼刚刚和裴鸣聊天的人,认出他是剧组的某个后期老师,于是垂下眼:“来得挺早。”   “我想你了,”裴鸣毫不掩饰地向他身上靠了过来,黏黏糊糊的,“一起去吃饭吗?”   林子晋“嗯”了一声,没再说其他的话。   裴鸣微微蹙眉:“林哥,你心情不好。”   “有一点吧,”林子晋也不避讳,反正一会儿怎么着也要摊牌,“你想吃什么?”   “你为什么心情不好?”裴鸣却不依不饶地追问。   “......一会儿再说。”   林子晋疲惫地按了下太阳穴:“先吃饭。”   裴鸣似乎也明白他现在心情并不是很美妙,于是挑了家面馆简单解决了晚餐。   待两人回到酒店后,林子晋将房间的灯打开,拽了把椅子坐在桌前:“来。”   裴鸣犹疑地看着他,心中忽然掠过一道不祥的预感。   他规规矩矩地在桌前坐下,脑中疯狂地思索各种情况下的对策,却看见那人将一个文件袋推了过来。   “林哥?”裴鸣看了眼文件袋后抬眸,“这是什么?”   林子晋垂眸:“你自己打开看看。”   裴鸣轻轻将文件袋拽了过去,打开后抽出最上面的一张纸,刚看了一眼后面色骤变。   林子晋默不作声地观察着他的表情,轻声说:“你觉得如何?”   裴鸣将文件袋放下,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你都知道了?”   “差不多吧,”林子晋说,“很精彩。”   裴鸣放在膝盖上的手慢慢攥成了拳:“你调查我?”   林子晋眉头微蹙:“嗯,对,我调查你。如果不是我调查你,我还不知道你这么有能耐,怪不得能把我耍得团团转。骗我好玩?”   他这话里的讽刺意味太强,让人很难听不出其中即将按捺不住的愤怒。   裴鸣舔了舔唇:“你听我说,我可以解释的,其实我......”   “裴鸣。”   林子晋打断了他的话:“我给过你很多解释的机会,还记得吗?”   他的眸中没有半分情绪的起伏,静静地打量着裴鸣,似乎正对面坐着的不是那个曾和自己缠绵过的新晋男朋友,而是一个刚认识没多久的陌生人。   裴鸣被他的眼神打量得有些心惊,轻轻点了点头:“记得,但那是我......”   “你是怎么说的?”林子晋不给他分毫为自己辩解的机会,“没有骗我,对不对?”   裴鸣迟疑地看着他,掌心里冷汗涔涔:“对。”   林子晋身子向后靠去,轻轻将左腿搭在右腿上,面上的表情很平静:“我说没说过我最恨别人骗我?”   裴鸣目光倏地一跳,苍白无力地为自己辩解:“林哥,我错了,但我其实真的已经准备坦白了。如果你想知道,我现在可以都告诉你。”   “晚了。”   林子晋的情绪很平静,就像在和他商讨明天天气如何似的:“我已经知道得差不多了,你觉得你还有必要告诉我吗?”   裴鸣的神情一滞,咬着唇低下头。   他现在无比后悔。   如果当时不那么瞻前顾后,勇敢一些把一切都说出来的话,是不是两人就不会走到现在这一步?   林子晋昨晚又是一夜没合眼,再加上想着两人理不清的混乱关系,现在头疼得厉害。   他敲了敲桌子:“好了,现在该说的也说完了,钥匙留下,你可以走了。”   裴鸣仓惶地抬头,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什么意思?”   “我家的钥匙,”林子晋淡淡地重复了一遍,“听不懂吗?”   “我不要。”   裴鸣的眼眶泛着红,似乎有泪在打着转:“你别赶我走。”   “我没赶你走。”   林子晋表面上看着格外心平气和,但实际心上也疼得要命:“这是和平分手,分手了还留着前任的钥匙不合适吧?”   “林哥我知道你很生气,我真的错了,”裴鸣有些语无伦次,声音中带着哽咽,“但是为什么要分手?我不想分,我真的很喜欢你,我好不容易才追到你,你不要赶我走好不好?你再给我一次机会,我真的不是故意要骗你的。”   林子晋拧着眉,按捺下那稍纵即逝的心软,强撑着一口气:“想知道原因?那我一并全解释了。”   他捂着唇闷咳了一会儿,哑着声音说:“第一,我不会给一个骗子机会,说了最恨骗我的人,谁骗我,因为什么骗我都不是借口。”   “第二就是我们不合适。你早晚回去继承家业,到时候人家怎么看你这段婚姻?虽然现在同性婚姻确实合法了,但以后呢?以后家里肯定会催你要孩子,这样庞大的家族产业估计不会允许你领养的,对不对?”   “所以现在分开对你还是对我都好,”林子晋咬着牙说道,感觉在往自己的心口上一刀刀地割着,“钥匙留下,你可以走了。”   “我不要。”   裴鸣咬着唇看他,一双眼哭红了,泪水顺着脸颊落下来:“我不要和你分手。什么家业地位都不重要,我就是想和你在一起,你能不能别随便替我做决定?”   林子晋只觉得心口越来越闷,那股从前一天憋到现在的火气终于隐隐有爆发的趋势,紧接着口鼻处蓦地一热。   裴鸣的脸色更白了。   他伸手抹了下,看见了刺目的鲜红。   林子晋抬眸看着裴鸣,轻声说:“裴鸣,你是不是要气死我才满意?”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准备开始哄老婆了   林哥怎么会舍得狠心把自家蠢狗赶走呢是吧,根本狠不下心来就是说 第60章   裴鸣彻底慌了神, 先前仅剩的镇定瞬间溃不成军,一边哭一边给他递纸巾。   林子晋拿着他递过来的纸巾胡乱擦了下血迹,闷声说:“你现在滚我还能多活两年。”   裴鸣抬起眼睛看他, 抽噎几声后轻轻道:“好, 我走,林哥你好好休息。”   他慢慢从椅子上站了起来,向门边走了两步后又回头:“但钥匙我是不会还给你的。”   林子晋冷笑:“行啊, 明天我就喊人去给我家换锁, 你爱给不给。 ”   “我会重新追你的,”裴鸣平复下情绪, 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专注地看着他, “我们重新开始, 让我用真正的身份重新追你一次。”   “林子晋, 我不信你真的这么狠。”   裴鸣的声音中满是委屈,像是在和他撒娇, 又像是在和自己嘀嘀咕咕:“我不信你真的不喜欢我, 哪怕只有一点点喜欢。”   林子晋头晕得很, 懒得理他, 微微阖眼靠在椅背上, 沉默不语。   裴鸣见他不说话,胆子又大了起来:“林哥, 我陪你去医院好不好?”   林子晋微微掀开眼皮,声音中透着虚弱:“你要是真想让我多活几天,现在就闭嘴从我面前消失, 你是听不懂话吗?”   裴鸣有些受伤地垂下眼, 轻轻地“哦”了一声。   他走出房间, 将门轻轻关上。   在门和门框碰撞的那一瞬间, 林子晋觉得自己好像听见了一道压抑很久的啜泣声。   虽然刚才突然出血看起来很吓人,但来得快去得也快,现在已经差不多止住了。   林子晋强撑着去洗了把脸,而后半靠在床上,心里仍憋着一股子烦躁。   他刚要拿手机给曾希发消息,却听见房门被敲响了。   难道是裴鸣回来了?   林子晋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期盼慢慢走到门口:“谁啊?”   “您好,我是酒店的医务人员,”门外的人说,“刚刚有位先生来前台说这里有人生病,请问需要帮忙吗?”   林子晋垂下眼,忍着心里的闷痛低声道:“没有,辛苦你白走一趟了。”   门外的人似乎仍不放心,连续追问了几次后才离开。   林子晋靠在门边,动动指尖敲字:“已经和他说完了。”   曾希很快地将电话打了过来:“你们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   林子晋叹了口气:“把你给我看的资料都给他看了,然后聊了聊利弊关系,再就没说什么了。”   曾希在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儿,轻声说:“你是不是很难过?”   “很难过?”   他轻笑一声:“还好吧,也就那样。”   反正自己这辈子经历过的难过的事也不少,不差这么一件。   熬一熬总会过去的,不过是个......过客而已。   林子晋挂断了电话,重新窝回了床上,只觉得身心俱疲,居然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他第二天是被一道电话铃声吵醒的。   李华应该是从曾希那边知道了两人分开的事,说话有些支支吾吾的:“老板,我现在在你家,那个......”   林子晋蹙着眉从床上坐了起来,由于前一天入睡的姿势不对,现在腰酸背痛的:“你在我家干什么?”   李华轻咳一声:“我这不是来浇水喂猫吗。”   浇水。   林子晋这才想起来之前裴鸣在自己家里养了不少多肉,上次匆匆回去一次,发现都还活得不错,一片欣欣向荣。   似乎因为他许久没说话,李华又小心翼翼地试探:“老板,既然你俩那什么了,这多肉我是浇还是不浇了?”   “......继续浇吧。”   林子晋垂下眼:“还有事吗?没事我挂了。”   “别啊老板,”李华慌忙道,“我其实也是想来劝劝你。”   “劝我什么?”   林子晋恹恹地打了个哈欠,从床头柜上拿起药瓶:“给你一分钟时间,说不完也滚蛋,我要去拍戏了。”   “老板,我其实看得出来你很喜欢小裴老师。”   林子晋拿着手机的指尖一紧:“你再废话我真挂电话了。”   “老板你听我说完啊,”李华欲哭无泪,“你想想我跟你多长时间了?但凡换个人干一遍小裴老师干的事,你都能给他挫骨扬灰了,但是你对小裴老师的态度和对其他人的态度完全不一样,你......考虑一下吧。”   林子晋冷笑:“裴鸣给了你多少钱让你来当说客?”   李华哽了一下,悄悄瞥了眼身边坐着的人:“没,没给我钱啊,就......我就顺口提一句,遇见喜欢的人不容易,老板你得珍惜啊。”   林子晋本来自己就乱得很,被李华这么一折腾更烦:“说完了?说完挂电话了。”   他说到做到,话音未落便直接中断了通话。   李华有些无奈地对裴鸣摊了摊手,意思是自己也没办法。   裴鸣面色有些憔悴,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眼睛下面是一层淡淡的青黑色,看着就是昨天一夜没睡的样子。   “小裴老师,要不我说还是算了吧,”李华给水壶灌满水后顺着花盆边缘给多肉浇水,李逵伸了个懒腰从窝里出来,在裴鸣腿侧蹭了蹭,“老板倔驴一个,决定了的事情很少会改变主意,天涯何处无芳草......”   “可我只要他一个。”   裴鸣褪去平日好好先生的样子,面上是有些骇人的固执:“我不要别人,只想要他一个。”   李华“啧”了一声:“老板也是,明明喜欢你呢,居然还真能舍得忍痛割爱,不愧是成大事的男人。”   裴鸣听他这么说,微微抬头:“你说他喜欢我?”   “怎么?他没和你说过吗?”李华回头看他。   裴鸣迟疑了一会儿:“没具体和我说过。”   “之前我俩一起去长沙看你那次,我套话套出来的,”李华说,“刚开始还死活不承认呢,后来说漏嘴了。”   裴鸣的喉咙有些干涩,哑声说:“他真的有一点喜欢我吗?”   李华把李逵从他腿边拽走:“不止一点,起码很多,我第一次见老板这么上头,不计后果地直接去长沙找你。但是他这个人吧,对别人狠,对自己也狠,所以我才劝你趁早放弃。”   “他喜欢我就行。”   裴鸣微微牵起唇角笑了下:“他喜欢我,我就还有机会。”   毕竟之前毫无结果的六年都被自己硬熬过来了,如今尝过半分甜头,让他放弃是不可能的。   “那你为什么昨天晚上不在他面前继续求一求?”李华问,“说不定他网开一面就对你仁慈了。”   裴鸣想起昨天那人分明是动了怒的神色,呼吸微滞,心口也跟着抽痛起来。   “他昨天晚上好像很生气。”裴鸣小声说,“我怕他身体受不住。”   他说完后沉默片刻,勉强展颜笑了下:“谢谢你啊小李哥,我先走了。”   李华看着他走向大门的背影,喃喃道:“老板你真不是个东西。”   被骂做“不是东西”的林子晋对自己家里的事一无所知,为了不再触景伤情,在朋友圈发了条“闭关拍戏有事联系经纪人”的消息后便把微信给卸了。   他潜心拍戏拍了快两个月,又回归了睡不好的夜猫子作息,每天也没什么胃口,先前被裴鸣养回来的几两肉又瘦了回去,整个人多了几分“形销骨立”的意味。   杀青那天林子晋终于把微信给装了回来,一登录后消息“叮叮当当”地全弹了出来。   他靠在车座上,不着急看那些闹腾得正欢的小红点,从前往后一个个对话框看去,在最末的地方看见了裴鸣。   和其他人或真心或虚伪的关心不同,裴鸣是一条消息也没给自己发过。   虽然分手了,但林子晋做不出小学生闹掰删好友的事,再加上把微信给卸了,裴鸣就姑且被他留在了好友列表里。   但总不能一条消息也不发吧?   也不是说以后不能做朋友了,怎么莫名有种老死不相往来的感觉?   大家都是成年人,成熟一点,不至于连句客套话都不说吧?之前不还哭哭啼啼不想分手吗?这么快就变心了?   他越想心里越不是滋味,迟到了两个月的慌张这才姗姗来迟地找上门来。   把人赶走的是自己,现在后悔的也是自己,好事坏事全让他一个人占了,怎么想怎么无耻。   但习惯是很难改掉的,裴鸣忽然不和他说话,那种寂寞和孤独又死灰复燃了。   拍戏的时候天天琢磨人物情绪和剧本,根本没时间伤春悲秋。现在没事做,之前来不及的伤春悲秋开始接连找上门来。   人家裴鸣家世好长得好,性格好脾气也好,没什么必要守着他这么个脾气差的病秧子不放。   总没有让人一直热脸贴冷屁股的说法,裴鸣大好年华,能找着大把门当户对的好人。   林子晋把那堆红点该回的回了,该客套的客套完,兜兜转转又把消息列表拉回最后,盯着裴鸣的对话框发呆。   李华从副驾驶转过头:“老板,我们回家还是......?”   “回家。”   林子晋蹙着眉,舌尖在后槽牙上抵了半晌,鬼使神差点开了朋友圈,删删减减地又发了条新的,也不知道到底发给谁看。   “杀青了,恢复营业,有事私聊。”   作者有话要说:   发给谁看的我不说 第61章   朋友圈发出去后, 不相干的人找上门来一边客套一边探他口风,想见缝插针地拉他去给自己撑撑场子,但全被林子晋婉拒了。   最想等的人反而依旧悄无声息。   林子晋垂下眼, 又觉得自己这样实在没意思。   有什么可闹情绪的, 都多大的人了,不就是失恋分手了,也不是天塌下来, 没必要这么耿耿于怀。   既然裴鸣不在乎了, 那自己也没什么继续上心的道理。   话虽这么说,可他心里依旧疼得要命, 眼眶发涩, 想哭又哭不出来。   李华在后视镜里觑着他的脸色, 小声问:“老板你不高兴?”   林子晋撩起眼皮瞥了他一眼, 没否认:“嗯,有点。”   李华咳了两声:“是因为小裴老师吗?”   林子晋冷眼看着他。   “老板其实你不用装作不在乎的样子啦, 喜欢不丢人, ”李华硬着头皮说, “嗨呀, 家世在爱面前算什么呢?老板你勇敢一点嘛, 就算小裴是上市公司股东,他爹富豪榜上有名, 他爷爷是国手,这又有什么关系呢?你看我给你说这个逻辑......”   林子晋动了动唇,打断他的话:“你是不是很闲?”   李华尴尬地笑了下:“我没, 我就是看你不高兴想让你开心开心。”   “谢谢啊, 托你的福, 我更难受了。”   林子晋将目光投向窗外, 半晌才轻声说:“你不懂,这不是说家世不家世的问题。”   李华连忙摆出洗耳恭听的架势,却私下开了录音软件。   “人家23,大好年华。我26,一身毛病。”   林子晋的声音很小,不知道是说给李华听还是在说服自己:“他还小,可以喜欢很多人,也有很多试错的机会,但是我已经没有力气接受失败了。小孩子,或者什么小狼狗小奶狗都一样,没什么责任感,做事容易上头,感情来得快去得也快。长痛不如短痛吧,反正本来也长久不了。”   ***   多亏了李华,让林子晋原本就不美妙的心情更阴云密布。   这次来接他的是公司的车,不能进小区,于是他便在小区门口下了车。   李华有些不放心地在他身后碎碎念:“老板你别往心里去,我真不是故意的,我也没那个胆子故意是不是?要我跟你回去不?”   林子晋瞪了他一眼:“滚。”   “哎好。”   李华不敢造次,从善如流地拎着包滚了。   林子晋站在小区门口半天,从口袋里摸出烟点了一根。   其实不是很想回家。   一想到家里空荡荡的没点人气儿,但窗台上摆满了某人精挑细选的多肉,就连桌布和家具也是那人换的,林子晋心里又开始说不清道不明地难受起来。   其实一个人突然走了不可怕。   等看见所有东西都与他有关,可唯独人不在了之后,那种空虚感才是最可怕的。   他许久没抽烟,被烟味呛得直咳嗽,胸口发闷,于是在垃圾桶上把烟掐了,拖着行李箱慢慢向家走去。   在离家门没多远的地方,林子晋看见有个人坐在台阶上背对着自己。   上次被私生跟到家里的不好回忆瞬间冒了出来,让他立刻心生警惕,紧紧扣着行李箱的把手,预备着但凡对方要动手就用箱子砸他的脑袋。   可当坐在台阶上那人听见脚步声转头后,林子晋的动作僵了下,整个人变得有些不自在起来。   裴鸣靠在他家大门边,一双原本神采奕奕的狗狗眼这会儿满是血丝,下巴上覆了一层青黑的胡茬,正愣愣地看着他。   林子晋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警惕地看着他:“你干什么?”   裴鸣舔了舔唇,慢慢起身,有些踉跄地想向他走来,可走了没两步后看见他戒备的神色,只能停了下来,讪讪地悄悄瞥他。   两人相对沉默良久,裴鸣这才开了口,声音沙哑:“我想你了。”   林子晋无声地叹了口气,听见自己心里那道费时一个月好不容易筑起的铜墙铁壁彻底溃不成军。   “有什么可想的?”林子晋索性靠在自己的行李箱上,知道一分钟内怕是没办法解决问题,“还有事吗?没事我回家了。”   裴鸣咬着唇,也不说话,只默默地往旁边让了点地方。   林子晋看了他一眼,似乎不是很相信他居然这么好说话,犹疑地靠近了一点,摸出钥匙开门,可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裴鸣的身上。   门锁“咔嚓”响了一声,他将箱子推进屋里,不动声色地微微侧过脸,速度很快地打量了一下裴鸣。   小明星不知道这两天到底遭遇了什么,面色很差,双眼下挂着黑眼圈,整个人憔悴得很,往日那股黏着人撒娇的精气神也消失不见了。   林子晋犹豫了半晌,将门推开后狠下心道:“你别站这儿了,回家吧。”   裴鸣抬眸:“我家就在这儿,你让我去哪?”   林子晋原本想说你爸在京城有大房子呢,装什么无家可归的小可怜,可看着他那双写满了委屈的眼睛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   造孽啊。   果然还是小瞧他了。   林子晋收回自己在车上的emo,烦躁得咬牙切齿,恨不得把这只在自己面前装可怜的大型犬套麻袋丢走。   “你爱去哪去哪,”林子晋说,“我回家了,你随意。”   他说着便狠狠将家门关上。   可裴鸣却没像预料之中那样来拦他。   林子晋有些意外,愣愣地站在门前,琢磨了一会儿后觉得有些不对劲。   裴鸣到底想怎么样?   他带着一脑门问题将行李箱里的东西草草收拾了,而后下楼准备随便做点饭吃,结果刚回客厅便看见了一窗台欣欣向荣的多肉植物,以及伸手扒拉多肉叶子的猫。   林子晋伸手拎着猫的后颈提起来,给它放进窝里:“少祸害人家,管好你自己。”   李逵瞪着一双蓝色的大眼睛气势汹汹地瞪了他一眼,冲他“哈”了一声,明摆着自己很不开心。   林子晋懒得理它那些小情绪,把被猫薅出来的盆栽推了回去,起身便要去厨房下个面条。   这时窗外忽地炸响了一道惊雷,紧接着树便跟着狂风摇晃起来,叶子互相摩擦着,发出排山倒海般“沙沙”的声音。   林子晋蹙眉,刚将客厅的窗帘拉上,瓢泼大雨便铺天盖地下了起来。   怪不得这一路上看天乌云沉甸甸的,原来是要下雨了。   他这么想着,心里忽然不轻不重地“咯噔”了一下——   裴鸣那个缺心眼不会还在门外站着吧?   一想到这儿,他原本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绪又开始起伏不定起来。   他虽然看上去傻,但也不是真傻,该不会真的一直等在门外不走......吧。   林子晋试图这么安慰自己,可却一点也不奏效,担忧非但没消失,不减反增,让他有些坐立难安,最后终于妥协,准备开门看一眼。   可还没等他把门完全打开,就看见了一个靠在门旁的侧影。   他深呼吸了几下,只觉得一股无名火直接窜上心头,伸手拽着人的胳膊便将裴鸣拉进了屋里。   虽然雨没下多久,但雨点又大又密。裴鸣只淋了不到几分钟的雨,便从头到脚湿了个遍,这会儿后知后觉地冷了起来,靠在玄关处身子打颤。   “你他妈傻么?”林子晋冷着脸丢给他一条毛巾,“不知道滚去躲雨是不是?连敲个门借伞也不会?”   裴鸣被他骂得身子又哆嗦了一下,悄悄抬眼看了看他,拿着毛巾擦头发,却一言不发。   他越是不说话,林子晋心里越生气:“哑巴了?说话。”   “我走了是不是就再也见不到你了?”裴鸣轻轻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沙哑,“所以我不敢走。”   林子晋看着他这可怜巴巴的样子,那股无名火居然硬生生被压了下来,从旁边拿出把伞丢进他怀里:“擦干净了?擦干净拿着伞滚蛋。”   裴鸣抱着伞,眼眶一红,眼泪便顺着脸颊流了下来:“哦。”   “你哭什么?”   林子晋最不想看见他哭,他一哭自己心里也跟着发堵,难受得很:“我们不是在酒店就已经说清楚了吗?你现在什么意思?”   “我没什么意思。”   裴鸣小声说:“你尽管赶我走,我都在家门口蹲了五天了,也不差再多几天。”   “五天?”林子晋问,“一次没进过屋?你疯了?”   裴鸣舔了舔唇,胡乱用手抹了把脸,赌气一样:“你让我给你钥匙,不就是不想让我进屋子吗?”   林子晋一时语塞,居然因为他说的过于有道理而无法反驳。   外面的雨声就和说好了似的越来越大,“噼里啪啦”地打在窗玻璃上。   裴鸣将毛巾放在桌上,拿着伞转身便要出门。   这么大的雨,也不知道这个缺心眼的小孩是要继续在门外站着当门神,还是冒雨回家。   可无论他选哪个,自己想想就会觉得心疼。   林子晋看着他的背影,动了动唇,最后终于败下阵来,轻声说:“算了,雨这么大你就别走了,今晚在我这儿住吧。”   作者有话要说:   卷标的歌《牙关》里有几句歌词:   “如果你爱过我你不会就这样走   就这样丢下我和那些天真承诺   如果我再也不不能再更多的承受   痛哭之後却又咬紧牙关   继续漂流”   我觉得还蛮合适的hhh,闹别扭是暂时的,很快和好啦,林哥只是太不自信 第62章   裴鸣吸了吸鼻子, 低下头:“我不要你可怜我。”   “我没可怜你,”林子晋说,“怪我道德感太高行了吧?满意了吧?”   裴鸣被他说的身子向后缩了下, 眼眶又开始泛红, 看着就是要再哭一场。   林子晋被他闹得没办法,只能举手投降:“行,我错了行了吧?住不住?不住就拿伞向后转离开我家。”   “住。”   裴鸣带着鼻音小声嘟囔了一句后浑身湿哒哒地进了客厅, 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林子晋将那把伞从他手里拽下来:“去洗澡, 站着等感冒吗?”   裴鸣似乎这才敢有动作,慢慢向楼梯挪去, 三步一回头, 似乎在确认林子晋是不是还在原地看着自己。   待他的身影从楼梯拐角消失后, 林子晋这才长叹一声坐回桌边。   造孽啊。   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不再和裴鸣扯上关系了吗?怎么又把人邀进家里住了?   但林子晋心里却门儿清。   他其实一点都不后悔, 甚至看见裴鸣站在自己家门外时有过一瞬间的窃喜。   或许在窃喜裴鸣并没有把他彻底抛下,也稍微减少了几分他心中对“小孩”的偏见。   裴鸣可能真的会不一样吗?   林子晋一边在心里这么问着自己, 一边打了两个蛋准备下面条, 心不在焉得很, 连李逵溜达进厨房到处闻都差点没发现, 险些被小猫折腾碎两个杯子。   他关了火, 将猫抱了起来遣送回窝里,却被李逵一爪子拍了手背, 立刻斑驳出一道红痕来。   “怎么回事你?”林子晋蹙眉,“老实待着。”   李逵一脸厌世地对他“哈”了一声,将头转了过去, 用屁股对着他。   林子晋回到厨房, 继续煮面。   楼上的水声若有似无, 他心中一直绷着一根线, 不动声色地捕捉来自家里另一个人的声音,心里一直五味杂陈地纠结着。   所以他们现在到底算什么?   他没忘在酒店时裴鸣说要追自己时的一脸坚定,但是没想到这小孩居然是来真的,一直追到了自己家门口。   林子晋摇了摇头,将煮好的面盛了出来。   但无论如何,无论是为了裴鸣好,还是为了自己少一点负罪感,这段关系断掉才是最好的选择。   林子晋再一次深刻痛斥自己的心软,纵然心上像被刀子割走了一块似的隐隐作痛,却依旧下了决心一会儿要和裴鸣把这件事说清楚。   他将两碗面放在餐桌上,一脑门官司地回微信消息,听见了“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从楼上传来。   “怎么这么......”   林子晋原本要顺嘴说一句怎么这么慢,一抬头便看见裴鸣光着上身躲在楼梯和墙的拐角处看着自己。   小明星应该也没怎么擦身子,水珠顺着肌肉的纹理慢慢滑落,在灯下闪着晶莹的光。   林子晋莫名心脏漏跳了半拍,绷着脸看他:“干什么不穿衣服?”   “我没拿可以换的衣服,”裴鸣说,“不好意思啊林哥。”   林子晋扶额:“你之前的衣服还在原来的地方,赶快换上。”   “林哥没把我的衣服扔掉吗?”裴鸣将身子微微从墙后探了出来,“谢谢林哥。”   林子晋想说自己连他那些花花草草都没扔,更何况是衣服?   但看着小明星似乎又要开始摇尾巴,他蹙着眉,恶声恶气道:“忘了扔,明天就处理,满意了?”   裴鸣知道他没说实话,对他笑了下后乖乖去衣帽间找自己的家居服了。   林子晋冷着脸看他去而复返,莫名又有种两个人还要继续过日子的想法。   裴鸣垂下眼,看着面前那碗面,似乎轻叹了一声:“林哥,我来你家的第一天,你给我做的饭就是面。”   林子晋拿筷子的手顿了下,有些怪异地抬头:“这你都记得?”   裴鸣点了点头,有些腼腆地笑了下:“当然记得,很好吃。”   “当时不知道你是少爷,”林子晋轻哼一声,“但凡知道你是少爷我也不能这么敷衍你,不得叫个米其林三星餐厅的外卖?”   裴鸣知道他应该还在气自己骗了他:“我不是少爷。”   一提起他那些藏着掖着的事林子晋就心烦:“行了知道了,你还吃不吃?”   “吃。”   裴鸣小心地看了他一眼,乖乖低下头嗦面条。   林子晋不太想和他同坐一桌吃饭太久,越坐越觉得别扭,吃完就端着碗进了厨房,一边调水流一边说:“今晚你去客房睡。”   他说完后本来以为会等到裴鸣的抗议,等了一会儿后却只听见他“哦”了一声。   这是转性了?   林子晋正有点纳闷,就听见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整个人便被圈进了一个怀抱里。   这个拥抱来得太突然,让他吓了一跳,还没来得及开口呵斥,一颗毛茸茸带着水汽的脑袋便凑到了他颈间蹭了蹭。   这一蹭便让他想起来两人谈那几天恋爱时的耳鬓厮磨,条件反射一样立刻软了半边身子。   “你干什么?”林子晋慌乱间将盘子放下,“放开我。”   裴鸣贪恋地在他发间嗅了嗅,没有要松手的意思:“我想你了。”   他说话的时候热气悉数喷洒在林子晋的耳尖上,惹得最敏感的地方瞬间染上一层薄红。   “我们已经分开了,你想我也没用。”   林子晋近乎咬牙切齿地说着这句话,而后便去掰裴鸣箍在自己腰间的双手,却发现小明星的手和铁钳似的紧紧钳制着自己,根本掰不动。   他只能压下心中的不安,低声道:“我那天和你说的还不够清楚吗?”   裴鸣又蹭了蹭他,乖巧答:“清楚呀。”   “那你怎么还......”   “要是喜欢能忍得住的话,还叫喜欢吗?”   裴鸣在他耳边放低了声音,气息若有似无地刮擦着他的耳廓,激起一阵酥麻感。   “你别和我胡搅蛮缠,我觉得我已经说得够清楚了。”   林子晋深吸一口气,觉得自己的腿有些软:“具体原因我不想重复,趁现在还没什么感情,我们赶紧断了,免得以后再......”   “没什么感情吗?”   林子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   他总觉得裴鸣这句话说得有些咬牙切齿,充斥着自己不敢确认的情感。   还没等他说话,裴鸣便报复似的咬上了他的耳尖。   林子晋闷哼一声,呼吸有些急促:“你疯了?”   裴鸣顺着他的侧颈吻了下去,用牙齿叼起他的一小块皮肤缓缓摩挲着,十分满意地察觉着怀中人的颤抖:“我疯了,想你想疯了。”   他说完后顿了下,声音中多了些许委屈的意味:“林哥你好狠啊,明明还喜欢我,为什么要赶我走?你真的舍得赶我走吗?”   林子晋舔了舔唇,觉得颈间被人碰过的地方被火燎过似的发烫。   “我怎么不舍得了?你这样很烦你知道吗?”他说,“放开我,我不喜欢你。”   裴鸣轻笑一声,放过了那块被他亲红的皮肤:“林哥,你就会骗我。”   “我没......”   “你不喜欢我为什么不把多肉都扔掉?”裴鸣说,“还有沙发套桌椅套,我放在你家的衣服,要是想处理掉的话应该还是挺容易的吧,对吗?”   林子晋被他戳中了心事,有些心虚地垂眸,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他。   裴鸣见他不说话,知道自己抓住重点了:“你不舍得扔掉,你还喜欢我,是不是?要是你不喜欢我的话,今天也不会喊我进来躲雨的,你就是喜欢我。”   林子晋深吸一口气,沉默半晌后忽然道:“对,我喜欢你。”   裴鸣怔了一下,似乎没想到他会这么轻易地承认。   “实话告诉你,你是我第一个喜欢的人,”明明在说告白一样的话,但林子晋的声音却平淡得很,“但是只有喜欢有用吗?”   “为什么没用?”裴鸣反问,“互相喜欢的人不能在一起吗?”   林子晋牵着唇角勉强地笑了下:“少爷,你真单纯。”   “你考虑过以后吗?”他说,“你考虑过家里人怎么想的,别人怎么看你的吗?你没考虑过就要和我在一起,万一以后后悔呢?你上哪哭去?你又要让我怎么办?”   裴鸣愣愣地杵在原地,连箍着他的手臂都松了几分。   林子晋连忙从他的怀中出来,活动了下被压得有些疼的肩,垂下眼逃避似的不敢看裴鸣:“这就是我分手的理由,你满意了?”   裴鸣喃喃道:“你不信我。”   “对,我不信你,多幼稚啊裴鸣,”林子晋干脆地点头,“我没法彻底相信一个比我小的孩子会懂什么是负责,什么是为未来考虑,你现在明白了吗?”   “可我是认真的。”   似乎看出他要走,裴鸣倏地扣住他的手腕,双眼中满是恳求:“你为什么不选择信我一次呢?”   “因为你之前骗了我。”   林子晋有些不想再继续和他这样车轱辘话滚来滚去,只想自己一个人静静:“放手,你这样真的很烦。”   裴鸣慢慢松开他的手腕,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道:“我发誓这辈子只喜欢你一个人,无论怎样都不会后悔,什么家业企业名利都不重要,我只要和你在一起。”   “我会学着像你一样考虑我们的未来,这样够吗?够换你再信我一次吗?你不要这么狠心好不好?”   作者有话要说:   我好像有希望回家了呜呜呜(猛男落泪.gif) 第63章   “不是我给不给你机会的问题, 是......”   林子晋说不下去,轻轻叹了口气:“算了。”   他按了按眉心,有些无奈地微仰着头移开目光:“你让我想想吧。”   裴鸣的眼睛立刻亮了起来, 急切地问他:“林哥, 你的意思是愿意给我这次机会吗?”   林子晋看着他那双瞬间变得有精气神的狗狗眼,这才发觉自己原本构筑的心理防线就不够坚固,而当击破他的是裴鸣时, 一切又显得那么顺理成章。   他或许早该接受自己无论如何也没办法对裴鸣狠下心来的事实。   “也不是那个意思, ”林子晋垂眸,“就是那天我没考虑周到, 这两天我会再认真想想, 第二次拒绝你的可能性最大, 你做好准备。”   裴鸣眨了眨眼, 轻笑道:“没关系,你愿意重新考虑我已经很高兴了。”   林子晋看着他那副傻狗的样子, 伸手推了下他的肩:“满意了?满意了就让让, 放我过去。”   裴鸣“哦”了一声, 乖乖地往旁边挪了挪。   林子晋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停了下, 思来想去还是如实说了自己的想法:“你一定会后悔的。”   裴鸣沉默地看着他。   “你这个年纪还有试错的机会, 会以为所有的动心都会天长地久,”林子晋自嘲地笑了下, “我不行了,与其说是我想认真考虑一下,不如说是我给你时间想明白。你还有大把的时间和未来跟别人好好谈一段正常的恋爱, 而不是把时间耗在我身上。”   “可我......”   “我累了, 不想再说了, ”林子晋却与他擦身而过, 打断了他的话:“时间不早了,睡去吧,晚安。”   裴鸣看着他上楼的背影,眼眶一酸,心中蓦地翻腾起一股无力感。   李逵拖着蓬松的尾巴踱了过来,跳到椅子上矜持地舔了舔爪子,一双漂亮的蓝色大眼睛直勾勾地看着他。   注意到小猫的目光,裴鸣微微抬头,对它露出一个苦涩的笑。   李逵冷眼旁观了自己的二号铲屎官片刻,判断出这个人类现在应该很伤心,于是纡尊降贵地从椅子上跳下来,绕着裴鸣的腿走了两圈,而后蹭了蹭他。   裴鸣牵了牵唇角,伸手将小猫捞进怀里抱着,这才多了几分安全感。   “你主人真狠啊,”他小声嘟囔道,“对我狠,对自己也狠,怎么可以这样。”   李逵或许听不懂他在说什么,敷衍地舔了舔他的手。   裴鸣勉强地笑了下:“他还天天说你冷血呢,我看他比你冷血多了。”   李逵虽然只爱喂自己饭的人,但也不能容许有人这样直白地说自家铲屎官不好,后腿在他胳膊上狠狠一蹬,又贴着墙溜溜达达地离开了。   今晚是没办法耍赖和林子晋睡一间屋子了。   裴鸣原本准备第二天早点起来给林子晋做个早餐,可第二天醒来时客房却空空如也,没有半分曾有人在这里睡过一晚上的痕迹。   他蓦地有些惊慌,跌跌撞撞地从楼梯上下去,却看见一楼那间他不常进去的小放映室正半开着门。   裴鸣轻轻走了过去,便看见房间最前面的荧幕上正滚动播放着片尾的工作人员名单。   蜷缩在沙发上的人不知何时睡着了,面前的桌子上摆着打开的药瓶。裴鸣心里倏地漏跳了半拍,连忙上前去探他鼻息,在察觉到轻浅而均匀的呼吸后才彻底松了口气。   放映室里开了空调,遥控器被人丢在一边,上面明明白白写着“22度”。   裴鸣垂眸看着林子晋,不知道自己是该生气还是心疼。   他将薄毯拿过来盖在人身上,将空调度数调到了27度,而后将药瓶的盖子盖好。   荧幕上的工作人员名单播完了,熄灭了片刻后又亮了起来,绿底金龙的片头跳了出来。   裴鸣上前几步,正要研究下如何将放映机关掉,忽然发现这台机器的播放顺序被人设成了循环播放。   所以是一晚上都在看同一部的电影吗?   裴鸣有些好奇这部电影是什么,可等片头跳出来时心头却被针扎似的痛了下。   《霸王别姬》。   他作为演艺圈的人,自然也看过这部曾经封神现在依旧是经典的电影,几乎立刻想起来里面主角掷地有声的那句“少一分一秒都不算一辈子”。   所以你真的很害怕我后悔,中途把你丢下吗?   裴鸣无声地叹了口气,终于还是将投影机关上。   室内陷入一片沉静,唯独厚重的窗帘缝中依稀透出几缕阳光。   裴鸣在林子晋身前蹲下,沉默片刻后轻轻亲了下他的额头。   昨晚的药应该发挥了作用,那人睡得很沉,完全不知道自己被占了小便宜。   裴鸣看了他半晌后起身,将门轻轻关上,摸出手机直接给李华打了电话。   现在是周末的早上七点,所以李华接到电话时应该是刚起来,声音中透着一股子迷茫:“喂?怎么了?您哪位?”   “是我,打扰小李哥了吗?”裴鸣的态度礼貌而客气,“如果不方便的话我一会儿再给你打电话也行。”   “别别别,方便方便。”   李华连忙从床上爬了起来,顺便洗了个脸清醒清醒:“您说您说。”   裴鸣轻声笑了笑:“其实我就是想问问林哥今天有什么通告吗?”   李华顿了下,似乎在回忆林子晋的行程:“有,有吧,好像就有一个合作伙伴的私人酒会。”   “那大概是几点?”裴鸣问,“他好不容易睡着了,我想看看什么时候喊他醒比较合适。”   “大概就五六点......等等。”   李华的声音忽然高了几个调门:“你现在难道是在......”   裴鸣轻咳一声,目光不着痕迹地落在放映厅留了条缝的门上:“对,我在林哥家。”   “行啊小裴老师,”李华对他佩服得五体投地,“你这是怎么做到的?一晚上就冰释前嫌?难不成你俩上......”   裴鸣冷不防听他开黄腔,脸颊有些发烫:“没有,昨晚我来找他的时候下雨了,所以能留下来住一晚上。没,没你想的那样。”   “哎,我就说嘛,”李华的声音中多了几分遗憾,“天蝎座可记仇了,能这么轻易原谅你才怪。”   “那我就等他原谅我吧,”裴鸣淡淡道,“谢谢小李哥,我先挂了。”   林子晋失眠一个多月后好不容易能睡一觉,裴鸣便放任他直接睡到下午一点。   他醒的时候看着漆黑的荧幕愣神,紧接着便发现自己身上盖了条毯子。   这屋里就两个人,用膝盖想也知道是裴鸣干的。   林子晋慢慢坐起身,恹恹地拿过桌上的水喝了一口后推开门走了出去。   前一天的狂风骤雨已经停了,现在窗外阳光灿烂。   他侧眸向客厅中看去,就见裴鸣正坐在地上修剪自己买的那些绿植,将它们泛黄的枝丫和叶子剪了下来。李逵趴在他身边,毛绒蓬松的尾巴一下一下地拍着地面,伸出爪子拨弄着地上的叶子。   林子晋靠在门边看了一会儿,轻咳一声。   裴鸣倏地转过头,看见他时眼中一亮:“林哥你醒了?”   林子晋将水杯放在餐桌上:“嗯。”   “睡得还好吗?”裴鸣说着起身,“要不要吃点什么?”   “不用了。”   林子晋淡淡地拒绝了他的提议,扫了眼蹲在他身边的李逵,垂下眼:“你什么时候走?”   裴鸣的手一紧,有些委屈:“你怎么又要赶我走?”   林子晋心情莫名不是很美妙,微微蹙眉:“那你想怎么样?”   “昨天你答应我要考虑一下的,”裴鸣说,“没道理今天就要赶我走,还对我这么凶。”   林子晋原本正低气压,听见他指控自己“凶”后没忍住笑了出来:“这就叫凶啊?我还没骂你呢。”   “那你骂我吧。”   裴鸣说着又在原处坐了下来,似乎已经做好了赖着不走的准备:“就算你骂我,我也不会走的。”   “行,你爱走不走。”   林子晋知道再和他理论是没用的,将杯子洗了,转身便向二楼走去,准备换衣服出门。   “林哥,你去哪?”   林子晋换好衣服正低头发消息,闻言头也不抬:“你管我。”   裴鸣小心翼翼地看了他一眼:“要我送你吗?”   “不用。”   林子晋发完消息抬眸,有些头疼地看着他:“裴鸣,你现在这种无理取闹特别幼稚你知道吗?能不能成熟一点?”   “我知道,但是我控制不住,”裴鸣低声说,“林哥你肯定没特别喜欢过一个人。你要是特别喜欢一个人,恨不得天天和他在一起,稍微分开一会儿就心慌得很。”   他说完后停顿了下,声音小了些:“而且你都说了你要考虑的,不许说话不算话。”   林子晋就对他这种大型犬式撒娇没办法:“那你也要给我个空间考虑啊,你就在我身边晃来晃去我怎么能理智客观思考?”   裴鸣抬眸看着他,慢慢上前将他困在自己和柜子之间的缝隙中,轻声说:“林哥,承认吧,喜欢和爱情是两样永远不会理智客观的东西,你就是舍不得我。”   作者有话要说:   那必须舍不得 第64章   林子晋警惕地看着他向自己身上慢慢压过来:“你要干什么?”   “不干什么。”   裴鸣稍微低了低头, 用唇碰了下他的额头:“亲你一下。”   林子晋下意识地向后躲了下,可身后便是柜子,实在是无处可躲。   但裴鸣似乎拿捏着两人相处时的分寸, 除了这个浅浅的吻后再也没有其他逾矩的动作:“注意安全, 真的不用我送你?”   如果是别人动手动脚他早就把那人揍得妈都不认识了,就算揍不动也要拼个鱼死网破,绝对要给他个教训尝尝。   可当对方是裴鸣时, 林子晋反倒被这么个轻浅的吻闹得脸颊发烫, 咬牙切齿道:“不用。”   “好的。”   裴鸣应了一声,伸手抱了他一下:“那我等你回家好不好?”   林子晋抬眸, 正对上一双亮晶晶的狗狗眼, 恍惚间又回到了两人刚开始协议关系的时候, 裴鸣似乎特别擅长用这种撒娇的方法博取自己的心软和同情。   事实证明无论什么时候都非常好用。   他被盯得险些再也维持不住面上的冷淡, 小声说:“知道了。”   裴鸣这才依依不舍地松了手,刚要再说什么, 便看那人迅速从大门逃也似的离开, 背影都透着一股落荒而逃的意味。   公司的车已经等在了家门口的路上, 林子晋拽开车门坐进去后才长舒一口气。   李华早早坐在副驾驶上翘首以盼, 这会儿看见人了, 带着揶揄的笑转过头:“老板,你怎么这么慌啊?”   林子晋抬眸瞪了他一眼:“你再多嘴就给我滚。”   “老板你别这么凶, 对身体不好,”李华笑了下,“不要慌, 反正迟不迟到的都无所谓, 不着急。”   林子晋心说你懂个屁, 有些心烦意乱地低头摸出手机, 漫无目的地刷了一会儿后才发现朋友圈上多了个红色的“1”。   他点开后,看见一天前发的那条很有指向性的朋友圈下面多了个赞。   裴鸣点的。   时间是三分钟前。   林子晋莫名觉得自己好像被别人摆了一道,可琢磨半天也没琢磨出裴鸣为什么要在这个时间段点赞。   他叹息一声,将目光投向车窗外,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个什么心情。   说没有半点高兴肯定是假的。   在意识到自己喜欢的人也正坚定地喜欢着自己时,他觉得周身被一种前所未有的安全感包围着,几乎是心一软便要答应裴鸣的要求。   可横亘在两人之间的是无法被忽视的家世和其他零零碎碎的东西,在他每次因为心软而要更进一步时总会突然出现,针扎似的提醒他这不是自己可以随心所欲的事。   他有些疲惫地用手捏了捏眉心,余光瞥见李华做贼似的在副驾驶上探头探脑,于是冷下声音:“你干什么呢?”   “我......我看看外面的风景。”   李华被人突然逮了个正着,钰蹊身子哆嗦了下,眼神下意识地四处乱飞,就是不敢看他。   林子晋知道他肯定不干好事,但实在没心情管他到底在想什么,“嗯”了一声后继续垂眸看手机。   李华见他不追究,这才算松了口气,也转过头在手机上敲字:“我要是被老板发现了肯定会死得很惨。”   对面人消息回得很快:“别怕,他不会舍得重罚你。就算被发现了,还有我帮忙担着呢。”   “小裴老师,我真的很疑惑,”李华又敲字,“我觉得以你的条件,无论是找圈内的还是圈外的都可以游刃有余,怎么就准备在我老板这一棵树上吊死了?”   这次裴鸣眉眼秒回。   李华有一搭没一搭地刷新着朋友圈,等了十多分钟后才等来裴鸣回的消息:“因为我真的很喜欢他。”   “几年前我还在混日子,如果没有林哥的话,我可能考不上北大,也不会出来自己创业,甚至死在哪条不为人知的巷子里都说不定。”   李华刚想说这也太夸张了,可敲了几个字后想了想又慢慢删掉了。   “祝你成功,小裴老师,”他最后说,“虽然我老板脾气不好还特记仇,但他确实是个很好的人。你也是个很好的人,我觉得你们真是太配了。”   ***   私人酒会的举办地点在市郊的一处别墅中。别墅的主人是圈内影视投资巨佬,每年都会办这么一个聚会让众人互相认识一下,以便在未来的工作中能互相帮上点忙。   林子晋走到别墅院外时,瞥见不远处停着一辆面包车,几个人正从上面下来。   那几人远看都身高腿长,头发和调色盘似的染成了不同的颜色,为首那个更是一脑袋亮银色的头发,在阳光下格外耀眼。   大概又是哪个公司冒出来的男团。   林子晋收回目光,觉得有些没法理解现在一些公司的审美。   暂不说是不是每个人的颜值是不是都能撑得起这种极端的发色,一个团的发色理应搭配和谐,不然上舞台被聚光灯一照更像群魔乱舞,而刚刚那几个人的设计师显然没考虑到这点,发色鬼畜得一批。   李华把车窗摇了下来:“老板,我们是找个地方停车等你,还是快结束的时候再来接你?”   林子晋摆了摆手:“等结束了再来吧,在这儿等着没什么意思,你还怪闷的。”   “得嘞!”   李华兴高采烈地应了一声:“老板你注意安全啊。”   林子晋“嗯”了一声,慢慢走进别墅中。   如果不是自己和这位投资巨佬还要有合作,他绝不会来参加这个没什么大用还特麻烦的酒会。   比起被围在人堆里,其实一个人待着更能给他安全感。   门口站着迎宾的早就熟悉了他们这些人的长相,熟络地上前打了招呼:“林总晚上好。”   林子晋点了点头,面上挂好了职业微笑,还没说话,便被站在不远处的一个人注意到了:“老林!”   他微微侧过头,蹙眉看向喊自己名字的中年人,正回忆这人是哪位时,便被人不由分说地拽了过去。   林子晋面上仍笑着,可眸中却没有半分笑意。   果然。   强迫性社交还是这么令人讨厌。   “林总好久不见,听说你今年又拿下好几个大项目,”那个中年人熟络地和他寒暄了起来,似乎两人已经相识已久,“真不愧是林老板,就是有魄力。”   林子晋皮笑肉不笑地客套道:“哪里,还是手下艺人争气。”   中年人带着他走到一个人少的地方,从侍者手里端着的盘子里拿了两杯酒:“说的也是,林总公司的艺人都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早晚都会出人头地的。”   林子晋伸手挡了下他递过来的酒杯:“身体不好,不能喝酒。”   “也是,也是,我们确实也要注意身体,”中年人愣了一下,讪讪地笑了笑,将酒杯又递回盘子上,“我上次听老陈说林总见着鸿程的董事了,恭喜啊。”   原来如此。   林子晋一听见“鸿程”这两个字就想起来裴鸣是怎么骗自己的,登时心头蹿上一道无名火,再加上眼前人的目的不言而喻,更是气上加气。   “见过,但只是为了谈合作,”林子晋淡淡道,“不熟。”   中年人的面上露出一丝了然的神色:“可我听说鸿程不仅投资了《朱砂痣》的网剧,还参与了骆导的上星剧,这......”   林子晋牵了牵唇角:“意外罢了,能合作到鸿程这样级别的企业也是我们的荣幸。但关系只是简单的合作关系,没那么熟。”   中年人面上的笑容僵了下,发现他大概是真的不想说,于是便淡了继续客套的念头。   他不继续套近乎倒是正合了林子晋的意,找个借口从他身边溜走。   没了一个人如影随形地跟在自己身后叨叨叨,连空气都清净了不少。   林子晋乐得清闲,和主办人打了招呼后便找了个安静的角落里,正摸出手机要喊李华回来接自己时,忽然感觉有两道目光正如影随形地黏在自己身上。   他抬眸在宾客中草草打量了两圈,却并没发现有熟人或者结过梁子的人,于是便没放在心上,垂下眼发了消息后向卫生间走去。   果然还是很讨厌这种应酬。   之前只做艺人时参加应酬就很烦,想着以后自己当老板就绝对不会再来应酬,但没想到老板也有老板的苦,老板也是要应酬的。   通向卫生间的路昏暗而安静,和外面灯火通明的喧嚣对比鲜明,甚至只能听见他一个人的脚步声。   他洗了把脸后有些昏沉的大脑才清醒了几分,撑着台子静静地看向镜子中的自己,在眼睛下看见了两抹淡淡的青色,面上是毫无掩饰的倦色。   真的要抽空去再做个体检了。   林子晋一边想着,一边垂下眼要将手上的水珠擦干净,却听见身后响起一阵脚步声。   来人的脚步声不重,鞋跟叩在地面上发出“哒哒”的轻快声音。   林子晋原本以为他也是来用卫生间的宾客,刚要向旁边让一让,一道浓郁而熟悉的香水味却蛮横地撞上他的鼻尖。   埋藏在记忆深处那些不愿被想起的记忆开闸泄洪似的翻涌上来,席卷了他眼前最后一抹亮色。   他还没来得及转身离开,来人有力的手却横过他的腰,紧紧将他箍在怀中。   低沉而拙劣的中文在林子晋耳畔缓缓响起:“找到你了,林。”   作者有话要说:   奇怪的人出现了_(:з)∠)_   但是没关系不会虐的,你可以绝对相信两件事,一个是小裴对老婆的爱,另一个就是我的坑品(?) 第65章   灼热的气息喷吐在林子晋的耳侧, 让他倏地战栗起来,想也不想地便用胳膊肘向后狠狠一击,便听见身后人吃痛地闷哼了一声, 横亘在他腰间的手稍微松开了些。   林子晋急促地喘息着转过身, 缓缓抬眸,那个被埋藏于记忆深处,带给过自己无限噩梦的人正站在面前, 甚至唇边还噙着一抹玩味的笑。   “林, 好久不见,”那人缓缓上前几步, 一双鹰隼一样的眼睛锁在他身上, “你想我了吗?”   林子晋的心在胸腔中横冲直撞地跳着, 有力地撞击在肋骨上, 发出“砰砰”的响声,像是下一秒便要直接跳出来似的。   他稳了稳情绪, 冷声道:“我不想和你说话, 滚开。”   男人垂下眼, 伸手便要摩挲他的侧脸, 却被人一掌拍开。   “你还是这个性子, ”他怔了一下,旋即笑了起来, “碰你一下就要挨咬,和小猫似的。”   他的中文说得很别扭,生硬地裕戏一个一个咬着字, 称得上“拙劣”。   “King, 你放过我吧, ”林子晋微微阖眼, 觉出一份由心底升起的疲惫,“你从韩国千里迢迢过来,是为了什么?”   “为了什么?”   King扯了扯唇角:“为了你啊。”   “当年你从我们国家逃走得很匆忙,还没来得及送你告别礼物,你就走了,为此我遗憾了好久。”   他那双黄褐色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紧紧盯着林子晋,似乎要将他伪装坚强的外表看穿,径直看见那个柔弱而不堪一击的内里。   似乎断定他不会反抗了,King的眸中多了些许戏谑的胜券在握:“林,当年我是很喜欢你的,但你为什么不给我一个说出真话的机会呢?”   “喜欢我?”   林子晋动了动唇,面上满是讽刺:“你管晚上趁我睡觉猥亵我是喜欢吗?”   King困惑地眨了眨眼:“难道这不对吗?”   “你觉得对吗?”林子晋冷艅淅笑一声,“而且不止你一个人,还有你们那一圈小团体,你当我不知道是不是?”   “可就算这样又如何呢?”   King满不在乎地吹了声口哨:“反正你早晚都是我的人,我们是早晚要做,先和后有问题吗?”   “你觉得没有问题就没有问题,再见。”   林子晋知道和这个韩国人说不清楚,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保不准他下身支配大脑就做出什么惊世骇俗的事。   可他刚走了几步便又被人挡了回去。   King的手臂铁棍似的横在他身前,带着几分不容置疑的意味:“我没让你走。”   “这地方你开的?你让我走我才能走?”   林子晋的手正微微发颤,可仍挺直了背,不想让眼前的人看出自己的惊慌:“滚。”   他说着便一拳向King腹部锤去,却在半路被箍住了手腕。   King的力气很大,几乎下一刻他便控制不住地闷哼出声,整个手腕又麻又痛,几乎不能动弹。   “乖一点,林,你们这个民族还真是倔得很,”King轻声说着,将他向墙上压去,“明明当时我们那么要好,你难道就没一点喜欢我吗?”   “谁他妈喜欢你,放手。”   林子晋蹙着眉,想从King的桎梏下挣脱,却仍被人紧紧地按在墙前。   “听说你结婚了,跟一个小你三岁的男人。”   King的眸子中多了几分狠戾,双目微眯:“他真的能满足你吗?二十多岁,就和小孩子一样,真的有资格做你的丈夫吗?”   林子晋呼吸倏地一滞,沉默下来。   King以为终于拿捏住了他的命脉,唇角微翘:“被我说中了?你们中国人经常怎么说来着?小奶狗?这有什么好,比你小,爱玩,不负责,真的适合在一起吗?林?”   林子晋压抑着反胃感与不适,轻声说:“谁说他不合适。”   “他很贴心,也很温柔,在家都是他照顾我,我很信任他,也......爱他。”   似乎一提起裴鸣,他心中便多了几分底气:“怎么能把他和你相提并论,你就是个畜生。”   虽然King听不懂什么是“畜生”,但也能察觉出林子晋话里话外的夹枪带棒,当即面色一沉:“你说什么?”   “我让你滚,别给脸不要脸。”   林子晋话音刚落,手腕上便又一阵刺痛。   “你是觉得我不如你的小男朋友吗?”King咄咄逼人道,“他真的能满足你吗?”   林子晋还没说话,便听见一道熟悉的声音在King身后响起:“他让你滚,你听不懂吗?”   林子晋倏地怔住了,有些不敢置信地抬眸,便看见裴鸣一身正装,面色相当不虞地出现在卫生间门口。   King不认识他:“我们的私事,和你有什么关系?”   裴鸣看见他的脸时挑眉,了然道:“韩国人啊,怪不得听不懂中国话。”   King光顾着消化裴鸣说的这几句话,在看见他向林子晋走去时下意识地伸手一拦:“你是谁?”   “我是......”   裴鸣瞥了林子晋一眼,轻咳一声:“我是他爱人。”   这回King是听懂了。   他撇了撇嘴:“你就是他那个小三岁的男朋友?”   裴鸣垂下眼,目光落在他的手上:“放开他。”   King看着眼前这个虽然比自己小,但不输半分气场的人,心中居然下意识地有些发憷。   就在他愣神的一瞬间,裴鸣扣着林子晋的手腕,将他拽到了自己身后。   他低头看见那截手腕上立刻浮现出的红色痕迹,一股火气便从心底翻涌而上,二话不说便一拳招呼在了King的身上。   裴鸣这一拳来得猝不及防,和刚刚林子晋那一拳根本没办法比较,打了King一个猝不及防,捂着腹部向后退了几步,有些震惊地看向裴鸣。   在他眼里,这个小孩只不过占了“年轻好皮囊”的优势,实际怕是也和其他偶像小团体的男孩一样外强中干,只靠一张脸博得别人好感。   却没想到这一拳都快直接到胃,痛得他一时半会儿都直不起腰来。   King蹲在洗手的水池边哼哼唧唧着,也等不及慢悠悠地说中文了,一串串韩文直接开始往外蹦,语速飞快,言辞激烈,一听就知道没说什么好话。   裴鸣微微侧过头:“林哥,他在说什么?”   林子晋不自在地抵着唇轻咳一声:“问候你祖宗十八代。”   裴鸣了然,两步上前便要趁敌人没缓过神来乘胜追击,却被林子晋拦住了:“别,他是外国艺人,闹大了不好看。”   King一双眉拧得很紧,看上去能夹死一只苍蝇。   “行,你说不打他就不打他,”裴鸣垂下眼,眸色冷淡地踢了下King,“听清了吗?听清了就滚吧。”   King原本以为自己是有备而来,正好能堵林子晋一个正着。   更何况自己的团是中国老板邀请来的,那人现在又在做生意,肯定不敢得罪这么大的一个老板,大概率会忍气吞声地咽下这份委屈,不和自己一般计较。   但King没想到半路杀出个程咬金,还是林子晋的正牌结婚对象,看上去还相当不好惹。   他忍着胃部的翻江倒海,狠狠地剜了裴鸣一眼,捂着肚子狼狈地从卫生间离开了。   而几乎是他前脚刚走,林子晋便再也维持不了明面上的镇定,猛地伏在水池前撕心裂肺地咳嗽起来,时不时伴随着干呕声,听起来格外让人心惊肉跳。   裴鸣连忙扶着他的肩:“林哥,你怎么了?”   林子晋摇了摇头,慢慢平稳下呼吸,抬眸再看镜中的自己脸色苍白,像是看见了鬼一样。   他刚想撩捧水洗脸,原本冰凉的手便被身后的人覆上了。   裴鸣小心地贴在他身后,炽热的温度慢慢靠近,让他本能地想逃,却并没有十分不安。   “林哥,你现在难受吗?”他轻声说,“你的病......也是因为刚刚那个人吗?”   林子晋勉强地牵着唇角笑了下:“没什么事,别瞎想。”   “我这是瞎想吗?”   裴鸣微微提高了几分声调,似乎有些动了气:“你们的对话我都听见了,他对你做了什么?”   “......没有。”   “没有没有没有。”   裴鸣的声音中多了些许委屈的哽咽:“你是不是只会对我说着一句话?明明你刚才还和他说我值得信任,现在就翻脸不认了是吗?”   林子晋舔了舔唇,听见他声音中的哽咽有些手足无措:“你别哭,我......”   “反正你从来都没相信过我。”   裴鸣在他身后像是喃喃自语,不知道说给谁听:“算了。不信就不信,也不是说非要你如何如何对待我,我只是想让你别活得那么痛苦,至少身边有一个人听你说话,帮你分担一下难过。”   他说完,便要抽身离开,可刚拉开一点距离,便被人抓住了手腕。   “我告诉你。”   林子晋的声音很虚弱,伴随着剧烈咳喘后的颤抖:“你别走,陪我一会儿,求你。” 第66章   其实几年前, 林子晋并非现在这样戒心很强,看谁都用审视的目光。   四年前,他和同公司的几个师兄师弟一起被送去韩国做练习生。因为当年国内刚刮起偶像风, 练习生的训练体系并不完备, 更多公司还是选择在国外培养练习生。   原本几人去了国外人生地不熟的,应该相当拘谨,可偏偏队伍里有一个林子晋。   当年林子晋还年轻, 意气风发得很。虽然家里父母并不支持他进娱乐圈, 但丝毫不会打消他的积极性,一边憧憬着未来在舞台上发光, 一边和韩国公司的练习生们打成了一片。   这其中就有King。   当年的King还是个小透明, 甚至于要很努力才能在半个月一次的考核中稳住名次不被淘汰, 远没有现在作为公司代表被派到国内来得风光。   林子晋当时本着多个朋友多条路的处事原则, 想和所有练习生搭上话,可唯独King孤僻又古怪, 连韩国的练习生都没几个愿意跟他说话的, 只有一个林子晋闲来无事偶尔理理他。   慢慢King也不再总冷脸相向, 偶尔和林子晋说两句话, 还特意学了汉语, 为的就是让两人的交流稍微容易些。而也因为林子晋在课后给他开的那些小灶,King的考核排名稳步上升, 再也不是那个提心吊胆着被淘汰的吊车尾了。   这种正常的关系一直持续到林子晋的学习结束。   那大概是一个初春的晚上,两人吃饭时林子晋随意提起了这件事。   King勉强听懂了他的意思,面色倏地垮了下来, 也不再说话, 只闷头吃公司发给他们的轻食。   林子晋没察觉到他的情绪变化, 自顾自说道:“你应该听懂了吧, 以后没人帮你捋动作和拍子了,以后要自己努力啊。”   King瞥了他一眼,眸中的压抑之色越来越重。   林子晋微微侧过头,对他跌宕起伏的心理活动一无所知:“怎么不说话?”   King动了动唇,用生涩的汉语比比划划:“可以不走吗?”   “不行啊,合约到期了,”林子晋说,“我刚刚和你说的你听懂了吗?”   King眸色再度暗了几分,缓缓点了点头:“你什么时候走?”   “大概下周吧,还没定,要问我师兄的。”   林子晋轻轻牵起唇角:“我走了之后记得想我啊,以后有机会来中国我带你玩去。”   King的目光一直粘在他的脸上,不声不响地悄悄凑近他:“真的不能不走吗?”   林子晋这才发现他有些不对劲:“为什么?”   “因为我,我......”   King拧着眉想了一会儿,带着几分苦恼地将想说的话说了出来:“因为我喜欢你。”   林子晋从小到大也不缺人表白,可被男人表白还是第一次。   还特么是个外国人。   于是他半开玩笑半正经道:“我把你当兄弟,但是你想当我男朋友?别吧。”   可King却相当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不行吗?”   “当然不行。”   林子晋说着便端起饭盒起身:“我们只是朋友啊,我对你没那方面的想法。”   因为King这个问题,两人的关系变得有些尴尬。林子晋为了掐断他那点不成型的苗头,在练习室里也处处躲着他,让大家一度猜测两人是不是闹掰了。   直到他们临走的前一天。   这么多日子里不理King,其实林子晋心里也觉得过不去,但又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这样一个对自己有超越兄弟情谊的同性,只能在宿舍里有些焦虑地踱来踱去。   直到门被人在外面敲响。   King站在门外,面上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愧疚,门一开他就立刻鞠了一躬:“对不起,那天的话让你觉得困扰了,我很抱歉。”   字正腔圆的中文,应该练了不少时间。   看上去还挺有诚意的。   林子晋几乎一瞬间便心软了,更何况他从没真正生过King的气,毕竟性向这种东西也不是他自己能控制得了的:“没事的,你不用道歉。”   他本以为King只是来道歉的,但没想到那人的神情有几分窘迫,似乎还有话对他说。   “别站在门口,进来吧,”林子晋向旁边让了让位置,露出有些乱的宿舍,“但是我们在收拾行李,可能有些乱,你不要介意。”   King眸中闪过一丝狠戾,面上仍不动声色地维持着“诚恳”的模样,比划着告诉他自己有话和他说,能不能一起出去一下。   林子晋有些为难地看向屋中的师兄师弟,得到应允后才跟着King走了出去。   他只当King要和自己说事情,完全没往别处考虑,更是万万没想到King居然将自己带进了一间库房里。   这是间放衣服的库房,因为工作人员下班早就断了电,漆黑一片。   林子晋心中刚升起几分奇怪的预感,门便在两人身后关上了。   他警觉地转过头,便看见King正在黑暗中慢慢欺近自己。   “你要做什么?”林子晋问,“带我来这儿干什么?”   “我喜欢你。”   别扭的中文发音回荡在寂静的库房中,显得空洞而可怖。   林子晋动了动唇,伸手向一边摸去,摸到了一柄用来挂衣服的晾衣杆。   “虽然你不喜欢我,但是我一点都不想放弃。”   King的身子骤然向前扑来,压在了他身上。   林子晋原本正拿着那柄晾衣杆,却被他扑了个猝不及防,杆子脱手而出,落在了衣架上,发出“乒乒乓乓”的响声。   King本来就比他高,骨架也比他大,整个人将林子晋压得喘不过气来。   林子晋没见过这种场面,慌得很,伸手便去推他,可身上就像压了一座山似的推也推不动。   成年男人的气息喷吐在他耳边,炽热而急促,甚至手都开始在他衣摆处蠢蠢欲动。   直到这个时候,林子晋才明白他到底想做什么。   “你他妈这是强/奸!”   他低呼道,声音中满是恐惧:“你现在放开我还有挽回的余地,你......”   一双急切的唇向他印来,他凭本能躲过,只让King与自己的脸颊擦过,扑了个空。   “我不想你回去喜欢别人,只能用这种方法,抱歉。”   林子晋不想听他的心路历程,慌乱之间向后一倒,将身后立着的衣服架子“稀里哗啦”压倒一片,整个人也仰面向后摔去。   这一下摔得相当不轻,林子晋只觉得眼前一黑,紧接着一股热流便在耳畔蔓延开来。   压在他身上的King似乎也注意到了异常,爬起来后在原地慌张地看了他一会儿,居然转身跑了出去。   一时间漆黑的库房只剩林子晋一个人。   他知道自己可能因为摔在衣架上把头磕破了,但因为没有光,也不知道伤势重不重,若是只凭感觉,他会觉得自己正因为大出血死去。   就算是同公司的师兄师弟发现自己不见了也需要一段时间,更何况King没和任何人说起要带自己去哪。   外面骤然响起一道惊雷的声音,紧接着便下起了倾盆大雨,“砰砰”地砸在库房的棚顶上,砸得他心惊肉跳,整个人陷入一种接近窒息的恐慌之中。   ***   林子晋讲故事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平静,似乎故事中那个险些被猥亵,又被关在黑暗库房中的人并不是自己一样。   可他的手却微微颤着,暴露了此刻他并不像面上一样平静的心情。   从别墅出来后,李华的车也及时赶到。裴鸣为了让林子晋安心,特意让李华和司机先下车,等他把人哄好了再上来。   “这就是你一直想知道的,满意了?”   林子晋牵了牵唇角,故作潇洒地看着他:“说了都过去了,也不用这么紧张,没事的。”   他话音刚落,便被人紧紧地拥在了怀里。   裴鸣咬着唇,眼眶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泛着红,可声音却依旧如往日一样轻快:“我没紧张,就是心疼你。”   “没什么好心疼的。”   林子晋被他抱了个措手不及,下意识地想将人推开,可感性上却并不想让裴鸣离开。   “怎么就没什么好心疼了?”   裴鸣喃喃道:“其实我问过曾姐,她说你刚回国的时候经常去看心理医生,试过很多治疗方法。会,会很疼吗?”   疼吗?   当然疼。   医生说他的病学名PTSD,做了药物治疗,甚至尝试过电击疗法后,他才慢慢从那个梦魇一样的夜晚中走了出来,却丧失了再接受一切亲密关系的能力。   直到裴鸣的出现。   林子晋却并没有将这些话说出来,只轻轻将下巴搭在了裴鸣的肩上。   其实说出来的感觉比他想象中好多了。这道难以启齿的伤疤被暴露在阳光下后,居然也没有自己想象得那么不堪。   “虽然之前我没能在你身边保护你,”裴鸣低声说,“但这次这个畜生绝对不要再想来中国圈钱。”   林子晋被他的语气逗得轻笑一声,心头的阴霾似乎也散了大半,打起精神调侃他:“天凉了,裴总要他滚出中国?”   裴鸣面上一红:“就和参加活动的主办方打个招呼嘛......没有艺德的艺人就不应该出来赚小姑娘的钱,更何况还惹我男朋友,罪加一等。”   “什么男朋友,我还没......”   林子晋心说我还没彻底原谅你骗我的事,怎么自己又成他男朋友了。   可话说了一半,车窗便在外面被人敲响了。   裴鸣微微蹙眉,遗憾于如此好的复合机会被人打断,刚准备将那敲击声置之不理,便听见李华急促又磕巴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老板,好,好像有点大事不妙。”   作者有话要说:   林哥:笑死,根本没法狠心拒绝 第67章   林子晋挑眉, 将车窗摇下来:“怎么大事不妙了?”   李华将自己的手机递过去。   屏幕上打开的是微博界面,一个营销号大v发了张私聊的截图,大意是有粉丝投稿称自己是某个大瓜的知情人。   林子晋往下划了划长图, 发现这个所谓知情人没有锤全靠叙述, 说的是圈内某知名顶流和另一异军突起的流量小生今年结婚是假,借着结婚掩盖权/色交易才是真的,流量小生近期作品有《xxx》, 是跟名导合作的, 粉丝可自由心证。   这个指向性其实相当明显。   林子晋微微蹙眉,试图从截图里找出几分蛛丝马迹。可投稿人的头像和名字却被马赛克挡得严严实实, 根本看不出什么来。   他将手机还给李华:“你在哪看见的?”   “热搜, ”李华担惊受怕地拿回手机, 就像拿着个定时炸弹, “‘假婚’那个词条。”   好样的。   来者不善。   就是不知道冲谁来的。   “曾姐知道了吗?”他问,“你和她说一声, 也让公司有个准备。”   李华应了下来, 去旁边给曾希打电话了。林子晋靠坐回车座上, 在回忆里一帧帧地想最近得罪了什么人。   King那个外国的神经病暂时不用考虑, 等他学会操纵国内娱乐圈舆论的时候估计已经是几十年之后了。   那还剩谁?   余山跟背后的陈总?   也不太可能。   首先他们根本不知道这件事, 更何况鸿程曾公开表态和自己关系匪浅,他们将来还要在生意场上混, 没什么必要跟他撕破脸。   自己这边有过节的人想完了,那也只剩裴鸣那边的了。   裴鸣见他沉默,有些不安地低声道:“林哥。”   “自己解释。”   林子晋看也没看他一眼, 垂眸自顾自道:“我现在真的不知道你说的哪句话是真的哪句是假的。”   “林哥, 你信我, ”裴鸣说, “我怎么可能安排这样的事?”   “说不好呢。”   林子晋压抑着心头翻涌的情绪,逐字逐句地给他分析:“知道我们假结婚的只有身边最亲近的人。”   “我这边知情的只有温故沈岁,以及经纪人和助理,没有别人了。”   裴鸣急促地打断了他的话:“那为什么不可能是沈岁?”   “为什么会是沈岁?”   林子晋有些诧异地看着他:“在说你的问题,扯到别人身上干什么?”   裴鸣咬着唇,往日伪装的温顺被彻底撕碎,露出其下的野心:“你这么信任他,却一点也不信任我?”   “你们又不一样。”   林子晋被他那偏执的目光看得有些发憷:“我们认识六年了。”   “可我......”   裴鸣攥紧了手,却知道他说的都是事实:“可我也不会害你,你为什么不信我?”   “也不是不信你,就是撒谎只有一次和无数次,”林子晋说,“我留个心眼有错吗?”   裴鸣咬着唇,觉得之前真是给自己挖了无数个大坑,现在一个个出现在面前,就等着他往下跳。   林子晋的目光扫过他,看着他这幅受伤的样子有些不忍,却仍勉强维持着面上的淡漠轻声说:“万一你是为了逼我跟你复合演出这场大戏呢?也说不定啊。”   “我......”   “猜测而已,”林子晋将他的反应尽收眼底,在心里先把裴鸣的嫌疑剔除了,嘴上却不挑明,“你今天回去查一下身边的人吧,或许是他们把这件事给说出去的。”   裴鸣怔怔地看着他的侧脸,估摸着自己在那人心里的分量,终于问道:“林哥,那你准备怎么处理这件事?”   林子晋摩挲着手机:“等我问问公司的意思,如果公司觉得有必要立刻澄清,正好明天我要出席一个发布会,就让你跟我一起去,正好能满足那帮记者的好奇心。”   “然后呢?”   “然后问什么答什么,有事就澄清,”林子晋垂下眼,“全看曾姐那边想怎么处理。”   裴鸣听李华说过,曾希在调查清楚自己的身份后就一直很不赞成林子晋继续和他在一起。其实要换他是曾希,他也不会希望自家艺人和一个满口谎言的骗子谈恋爱。   曾希会怎么处理?   会不会趁机让林子晋说他们已经分手的事实,然后两个人彻底分道扬镳,就连那一纸名存实亡的婚约都不复存在?   裴鸣近乎惶恐地拽住了林子晋的袖子:“林哥,那你呢?你怎么想的?”   他万分急迫地想听林子晋说会无条件地站在自己这边,却又清清楚楚地知道这根本就是不可能存在的事。   林子晋移开目光,不忍看他眸中的仓惶和无助:“我没什么想法,全听公司意见。”   裴鸣慢慢松开了他的衣袖,低声道:“我知道了。”   这相当于被提前宣判了死刑。   可就算是自己刚开始以真实的身份接近他,估计连这一纸婚约的机会都不会有,谈何亲吻拥抱?   裴鸣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后悔,只能怔怔地坐在原处,连眼泪顺着脸颊滑落了也不知道。   林子晋微微偏过头:“李华,回家了。”   李华应了一声,拽了拽旁边和别墅门卫聊起来的司机大哥上车。   一路无话。   到小区门外时,林子晋示意司机停车:“停这儿吧,我自己回去。”   “林哥,我......”   “然后送裴鸣回家,”林子晋打断了他的话,“这个地方挺难喊到出租车的。”   李华轻轻“嗯”了一声。   而后林子晋头也不回地转身向小区中走去。   还没走出几步,口袋里的手机便震了起来。   “曾姐,”林子晋接起电话,“你知道了?”   “有人特意买了热搜。”   曾希的声音很严肃:“我首先排查了咱们公司的员工,没发现有泄密的人。”   “反正除了法务也确实没人知道这事,”林子晋摸了根烟,“咱们这边的人应该不会说出去。”   “那有没有你朋友知道的?”曾希问。   “也就沈岁和温故吧,”烟草被吸入肺中,辛辣的呛咳感将他那不正常的麻木状态稍微驱散了些许,“但他们是早就知道的,也没必要现在曝光,他们也不需要。”   “那你的意思是......”   曾希委婉地停顿半分,小心翼翼道:“是小裴那边?”   “他不是没可能,但我觉得不会是他做的。”   林子晋轻笑一声,又想起小明星那双温驯柔软的狗狗眼:“他心眼不坏。”   车上那些话其实都是用来诈他的。   裴鸣的反应被他悉数看去,一方面觉得心疼,另一方面却有几分说不清的窃喜。   似乎只要自己能在裴鸣心中占据更多一些的地位,就会让他格外有安全感,让他真切地有正被人爱着的感觉。   “但这只是你以为,没有证据,”曾希说,“爆料人没有放出合同,是不是说明虽然他是裴鸣身边的人,但却没有能力拿到合同?”   “不是没这个可能,”林子晋说,“我有点怀疑是小裴的经纪人。”   “这些等以后慢慢查,不说这个。”   曾希顿了下,轻声说:“你准备怎么公关?”   林子晋将烟在垃圾桶上碾灭,闻言动作一滞:“这话应该我问你吧?”   “我当然有一套自己的处理方法,但是我想听听你的意见,”曾希放缓了声音,“毕竟你是我的艺人,也是公司的老板,也是有发言权的。”   林子晋轻哼一声:“那你当时让我分手的时候可真没考虑过我的想法。”   “你......”   “曾姐,你肯定想让我趁着这个机会直接摊牌说跟裴鸣分手了对不对?”林子晋轻声说,“如果我是你,我肯定也会这么选。毕竟这件事大概怎么解释也解释不清,不如直接坦白分手,这样既告诉大家这两个人真谈过,又有正当的理由解除协议。”   曾希沉默半晌,“嗯”了一声:“这确实是公司给你准备的预案之一。因为如果要处理的话,当然是越快越好。何况你们其实已经分手了,群众的眼睛是雪亮的,瞒不了太久,万一以后曝光出来,还是你们欺骗粉丝,洗白假婚。”   林子晋牵了牵唇角,笑得有些苦涩:“果然被我猜中了吗?”   “明天你要参加电影发布会,你和小裴一起拍的电视剧也快要上线,可以借机炒一波热度,走点黑红路线,比傻了吧唧用没有证据的事澄清你们不是假结婚好很多,反正都是越洗越黑,”曾希说,“这个是真没办法给网友说明白,毕竟你也不能把你们的相处用手机录下来给别人看,怎么说他们也是不会信的,不如直接公布分手,也快一年了。”   “我懂,曾姐。”   林子晋垂下眼看着地面上已经开始泛黄的草叶,这才惊觉居然已经到秋天了。   这一年的时间过得飞快,全然不似先前那般度日如年。   是因为有裴鸣的陪伴吗?   林子晋不清楚。   “我知道这是公司给的最优解,但是我......”   林子晋深吸一口气,终于忍不住抹了把眼睛,咬着牙将哽咽憋了回去,用尽量正常的语气低声道:“我舍不得他走,也见不得他喜欢上别的人。”   “就算这事儿解释不清,但我也不想把这段我唯一走心的感情稀里糊涂给埋了......曾姐,你懂吗?”   “我不想要这个最优解,我想要裴鸣。”   他说完后捂着嘴无声地深吸了几口气,只觉得心脏在胸腔里撞得生疼。   似乎过去了一个世纪那么长的沉默,林子晋终于等到了曾希的回答。   “我懂的。”   “我带你五年,这五年你过得多不容易我都知道,”曾希说,“其实上次劝你分手,我回来就后悔了。所以这次想怎么做就去做吧,没关系的,就当给那个完美的自己放个假。”   “小林,这就是公司给你的第二个选择。”   作者有话要说:   来啦 第68章   林子晋吸了吸鼻子, 勉强地笑了下:“真的吗?公关部的姐姐是在做慈善吗?”   “我和你说正经的。”   曾希一听他这调调就冒火,恶声恶气道:“其实这事真的很难解释清楚,所以解释或是不解释都已经无所谓了。既然都无所谓, 那至少得让你高兴, 才不算特别亏。”   “谢谢你,曾姐。”   “别谢我,你谢我我心里还发毛呢, ”曾希似乎也松了一口气似的, “上次让你分手,心里骂死我了吧?”   “没有。”   林子晋摸了摸鼻子, 心说裴鸣可能真会在心里骂她。   “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 我权衡利弊之后也觉得那是最好的解决方法, ”他轻声道, “反正不是一个世界的人,早晚都要分, 何必延迟痛苦呢?那不就和凌迟一样吗。”   曾希冷哼一声:“你这不是想得挺清楚吗?那刚才跟我哭的是谁啊?”   林子晋面上一烫:“我没......”   “还没。”   曾希恶狠狠地打断了他的话:“如果你真决定明天发布会上澄清这件事, 那未来一段时间你都会活在黑子的闲言碎语里, 你做好准备啊。”   “我知道。”   林子晋在路边打了太久的转, 惹得一个遛狗的老人以为他是来踩点的小偷, 拽着只萨摩耶虎视眈眈地看着他。   他被老人看得发毛,垂下头便向家的方向走去。   “也不是没被人黑过, 手机一关就没事了。”   “你最好是。”   曾希叹了口气:“这事儿之后你快去医院检查下身体,不是几个月前就说自己难受吗?还拖着一直不去,你在想什么?”   “行, 明天发布会结束了就去, 你别担心了。”   林子晋摸出钥匙开门:“没什么要嘱咐我的了?没有就挂电话了。”   “还有最后一个。”   曾希的声音有些迟疑, 似乎憋了好久才决定问出来:“你这次是真的找到了喜欢的人吗?”   林子晋轻咳一声:“嗯, 是。”   “之前不还振振有词和我说什么,年纪大了经不起折腾,没有勇气试错什么的吗?”曾希说,“想明白了?”   “想明白了。”   他转着钥匙推开家门,看见一团雪白的毛茸茸从窗边倏地窜了过来,像一个长了腿的棉花糖,绕着他的腿打转,似乎相当疑惑为什么之前走的是两个人回来的却只有一个。   “其实喜欢这事也没什么敢不敢的,珍惜当下呗,以后的事以后再想,”林子晋将李逵捞起来抱在怀里,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毛,“能再年轻一次也挺好的,就再疯一次吧。”   “那你要是看错人了呢?”曾希问,“万一裴鸣真的是个惯犯在骗你怎么办?”   “能怎么办?”   林子晋面前浮现起先前小明星被自己误会时受伤的表情,微微勾了勾唇角:“自己选的,就......被骗也认了。”   ***   公司的效率很快,只用了一个晚上的时间便安排好给裴鸣加个位置,宣传也很有眼力见地变成了林子晋携家属到场。   这部电影是个小成本自制电影,不在国内上映,准备国外冲奖的那种,所以发布会原本冷冷清清的只准备走个过场,但没想到这位主演不仅自带热度,还自带家属,一下就吸引来无数娱记媒体大早上在门外蹲点。   被蹲的人却毫不慌张,十分从容地姗姗来迟,恰好踩了最后一分钟的点到场。   和林子晋的云淡风轻相比,裴鸣就显得有些不镇定,紧张都写在了脸上,一双眼紧紧地跟着林子晋,生怕他把自己丢下而后不知去向。   如果自己没猜错的话,这次的发布会差不多就要给自己判死刑了。   从此以后两人天各一方,分道扬镳,桥归桥路归路,再无半分干系。至于他和韩国人谈和中国人谈,自己都也再管不着了。   所以昨晚裴鸣一晚上没合眼,这个想法在心中可怖地耀武扬威着,似乎在宣告他长达六年的坚持直接作废。   如果刚开始就用真正的身份接近他呢?   裴鸣胡思乱想着,眉头微蹙,试图在无数个“如果”里找出最完美的那个“解”,却什么也没找到。   娱记和媒体的□□短炮架在红毯两侧,裴鸣正愣神,冷不防被人一拽,便远离了那堆刺目的闪光灯。   “看路,”林子晋低声道,“想在这儿摔一下给大家助助兴吗?”   裴鸣没想到他会主动和自己说话,连忙摇摇头,正要和他拉开距离,却只觉得手瑜羲臂上那股大力非但不松,反而将他箍在了身边。   两人这样亲密的姿势在媒体间也掀起了一阵巨浪。这群记者窃窃私语着,有人质疑那条爆料的真实性,剩下的人则觉得这是他们在演戏,试图遮盖住这段岌岌可危的表面婚姻。   正经发布会的流程本来设计的就短,也没有那些一般发布会里会有的小游戏环节,只让主创们介绍了下自己的角色和对剧本的理解便算要结束了。   裴鸣坐在观众席上,看着舞台上那个耀眼的人,轻轻叹了口气。   果然还是舍不得。   没有人在梦想实现后又甘心放弃梦想的,至少他不可以。   一会儿在众目睽睽之下强吻他呢?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被他否决了。   裴鸣自嘲地笑了下,在心中暗骂自己幼稚。   流程很快结束,而电影的其他主创也十分有眼力见地撤离舞台,将场地交给林子晋一个人,外加早就摩拳擦掌许久的媒体人。   裴鸣垂下眼,摸出手机,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里全是黏腻的冷汗。   昨天那条爆料一出来后,路人只是观望吃瓜,两人的粉丝却彻底炸了,终于撕破了堪堪维系表面的友好,宣告开战。   所谓开战,其实也只是单方面压倒性的讨伐,毕竟裴鸣本身粉丝就要比林子晋少,再加上那些磕沈岁和林子晋cp的cp粉,场面一度十分混乱。   【@岁哥迷妹:骗婚真下头,赶快退圈吧】   【@好运来啊_:我怀疑是某小鲜肉想要资源,所以才会和顶流假婚吧,看看他最近资源明显变好了,还能跟骆导合作,这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里面有猫腻】   【@Shmily:没想到磕已婚cp也会心碎,大家千万不要走心磕cp,不然会获得不幸】   【@小鱼0923:这么说我的竹马组是不是有希望了。。。QAQ】   【@事业粉本人:楼上少磕血糖,小心遭报应】   裴鸣看着粉丝的评论,只觉得脑袋里闹哄哄吵成一片,忽然听见有人问道:“网传裴鸣因为和林老师在一起后资源变好了,这是真的吗?”   他微微抬头,看向站在台上的人。   那人还是像原先一样笔挺地站着,西装熨帖,灯光似乎太亮,照得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微眯,唇边带着一抹标志性戏谑的笑。   裴鸣只觉得自己心脏漏跳了半拍。   很多年前,他也是这样看着舞台上的那个人,幻想着有朝一日有资格与他比肩。   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样快,可又走得那样急。   “小裴很有实力,也讨人喜欢,”林子晋看着提问的记者,“更何况他正在事业的上升期,没有我的帮忙也会有好的片约来找他,所以我觉得没什么问题,而且......”   他顿了下,声音中多了抹微妙:“给自己爱人递资源,想让他变得更好有什么问题吗?”   另一个记者又问道:“那您怎么解释那张昨天上了热搜的聊天截图?”   林子晋挑眉,唇边的笑意愈发明显:“这样的截图我也能做。随便找个人聊天,然后把双方的名字和头像都码掉,连是人是鬼在聊天都不知道,但我就是知道我们聊的料都是真的。记者先生,您觉得这合理吗?”   人说完后,下面的记者一片寂静。   其实这么想的话,那张截图的主人确实没发任何实质性的锤,只有自己叙述的模棱两可的话,等热血下头再仔细想想,真实性确实有待考据。   记者们面面相觑,都试图再挖出点料来,却不知道该再问些什么。   裴鸣舔了舔唇,有些紧张地在座位上坐直了身子,心惊肉跳地担忧着记者还会问出什么来。   “今天似乎裴先生也来了,”第三个记者将话筒递到林子晋面前,“为什么不让他和您一起上台?是因为你们之前的关系早就有嫌隙了吗?”   林子晋似乎无奈地轻笑了一声:“我比他年龄大,哪有让小朋友挡在我面前的道理?这位记者同志,你脑补的小剧场未免也太离谱了。”   被他说“离谱”的记者面上有些挂不住,报复似的又提高了声音:“既然如此,那么林先生和裴先生是真真正正的结婚伴侣,现在也依旧感情很好吗?”   终于来了。   裴鸣紧张地看着林子晋,双手紧握成拳放在膝盖上,近乎痉挛,只觉得有些头晕目眩。   紧接着,一道声音刺破了那堵在自己耳畔的帷幕,一字一句,清清楚楚道:“是,他是我爱人,也会是我过去和未来唯一喜欢的人。我也是最近才知道裴鸣喜欢了我六年,怎么想都觉得我有点对不起他,所以决定用后半辈子赔给他。”   林子晋说完,目光穿过面前围着的记者,似乎虚虚落在观众席上的某个位置上,而后动了动唇轻声道:“当然,他也同意了。”   作者有话要说:   当众表白辽_(:з」∠)_   小年快乐~在学校待得我都不知道今夕何夕了 第69章   裴鸣除了那句“把后半生赔给他”以外, 剩下的一句也听不进去。   台下的记者都炸了。   他们大部分都是来看热闹的,以为林子晋绝对会把这事儿糊弄过去,准备从他的说辞里鸡蛋挑骨头。而且现在圈内用婚姻做筹码的例子太多了, 多他一个根本不稀奇, 连那些个大佬的边角余料都算不上。   但现在热闹没了,他们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林子晋垂下眼,看着这些脸色各异各怀鬼胎的人, 心中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什么时候开始自己做事也要畏手畏脚了?   自己在裴鸣那个年纪的时候, 似乎也一样无所畏惧,敢爱敢恨, 可多活了几年后反而越活越回去。   他轻咳一声:“各位还有什么问题吗?”   记者们这才从迷茫中纷纷醒过神来, 你看我我看你, 看了半天后低头垂眼, 当了一群合格的鹌鹑。   林子晋就当他们没问题,刚要转身走, 胸口却倏地刺痛了一下。   他怔在原处, 尚未分辨出这刺痛来自何处, 便听见心脏的跳动得越来越快, 急促地撞击在胸口。   这是怎么了?   他第一反应便是强撑着迅速离场, 绝对不能给这群记者继续揪住把柄的机会。   刚从舞台上下去,林子晋便向前踉跄几步, 险些栽倒在地上,额上细细密密地铺了一层冷汗。   他颤抖着手去摸手机,却忽地发现了一个问题——   今天穿的西装没有口袋, 手机被他放在了车里。   林子晋急促地喘息了一会儿, 竭力平复下急促到让人不适的心跳, 正要转身找个工作人员借电话, 身后却蓦地响起一道声音:“林哥。”   他回头,看见裴鸣站在自己身后,半张脸忽隐忽现于舞台漏下的三两点灯光中,就显得一双眼睛格外明亮。   林子晋按着胸口看向他:“怎么了?”   “林哥,你刚刚说的都是真的吗?”裴鸣慢慢向他走来,“你说你想把后......”   林子晋抬手打断他的话:“隔墙有耳,回去再说。”   裴鸣咬着唇,刚要再问,看见他过于苍白的脸色后微微蹙眉:“林哥?你怎么了?”   “没事,我......”   一阵撕裂般的剧痛再度袭来,让他一瞬间弯下了腰,唇色发白地微颤着。   裴鸣一下变了脸色,急忙伸手扶着他:“林哥,我送你去医院。”   “不用。”   林子晋试着挣开他的搀扶站起来,却手脚发软,胸口的刺痛更甚,只能紧紧地抓着裴鸣的衣服,将原本熨帖的西装拽得全是褶皱。   “林哥你坚持一下,”裴鸣的声音带着哭腔,将他搂在怀里向片场外跑去,“我送你去医院。”   林子晋强撑着微微挣开眼,看着周围工作人员诧异的目光,心说这下真瞒不下去了,估计明天一早自己得绝症的消息就能传遍微博,怎么编的都有。   裴鸣在他旁边不知和谁打了一通电话,他觉得没过五分钟,便有救护车的声音在活动场地外响起,简直神速。   林子晋有心问裴鸣到底给谁打了电话,可动动唇却半句话也没力气说出来,只能静静地看着裴鸣,轻轻抬手蹭过他的脸颊,抹掉滚落下来的泪珠。   这大概是心脏最疼的一次,可分明疼到神经都要麻木了,他的意识却仍十分清醒,甚至不舍得看见裴鸣为自己哭。   没什么好哭的。   他先前还一时兴起去立了遗嘱,将那点遗产三分之一留给公司,三分之一给爸妈,剩下三分之一给裴鸣。   真是想不到这么快就要用上了。   林子晋想到这儿,莫名其妙觉得很好笑,轻轻牵了牵唇角,却换来裴鸣一阵紧张的询问:“林哥,你还好吗?车马上就到,你坚持住,求求你坚持住。”   这也不是他说要坚持住就能坚持住的。   林子晋轻叹一声,动了动唇,终于有力气发出声音:“别哭,大男人哭什么哭。”   裴鸣一听哭得更凶了。   “生死有命,你哭也没用。”   几个穿着白大褂的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过来,将他扶了上去。裴鸣紧紧地攥着他的手,一路跟上了救护车。   “林哥,会没事的,”裴鸣用纸巾胡乱擦了脸,“你说好要赔给我下半辈子,不许说话不算话。”   刚刚说的那两句话实在耗尽了他的所有力气,只能阖眼听裴鸣说话,双眉微蹙,可能是疼得厉害。   裴鸣说着说着又哽咽起来,却咬着唇不发出一点声音,任由眼泪簌簌地向下掉。   身边的人轻轻捏了捏他的手,他这才倏地抬起头来,一双哭得通红的眼睛里满是眼泪。   “之前一直没和你说,现在不说可能就来不及了。”   林子晋的声音很小,他只有凑近才能听清。   “你或许不信,但是我真的很喜欢你,”林子晋轻声道,“所以不要哭,不然我会很愧疚的。”   “林哥,我......”   林子晋没听清小明星接下来说了什么,只觉得意识在一片漆黑中浮浮沉沉,紧接着便坠入了一场似乎不会再醒来的长眠之中。   梦里他回到了二十三四岁的年纪。   那会儿他刚从大学毕业,满怀着雄心壮志和师兄师弟一起去韩国集训,以为自己会于现在小火的基础上更上一层楼,没想到等来的却是一场毁天灭地般的灾难。   他如四年前一样在黑暗的库房中摩挲,脑侧的伤口针刺似的痛着,好像正在向外不停渗着血,让他更加慌张和恐惧,急切地想逃离这片无边无际的黑暗。   但潜意识说,不会有人来救他的。   林子晋蜷缩在一处角落里,双眼中写满了绝望。正在他以为果真要一个人孤零零地死在这里时,眼前倏地炸开一片亮色。   一道身影慢慢走近,带着身后那片金黄色的阳光,驱散了库房中的黑暗与绝望,站在不远处静静地看着他。   林子晋下意识地向他伸出手,有些忐忑那人是否会接纳自己,正欲半途退缩,却被一片温暖裹挟住。   那人的周身被阳光照亮,轮廓毛茸茸的,像初生的天使。   他被那片温暖拽着向前,从泥沼似的黑夜中脱身,一头撞进灿烂金黄的日子中。   林子晋眼睫微颤,轻轻睁开了眼,有些迷茫地看向周围。   仪器的“滴滴”声不紧不慢地充当了背景音,衬得房间中一片寂静。   他躺了半晌,这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居然从活动场地被人弄到了医院,而且还活着。   胳膊有些酸麻,林子晋动了动手,发现一个毛茸茸的脑袋蹭在身边,似乎被他的动作吵醒了,慢慢抬起头,露出一双不知是哭的还是熬的满是血丝的眼睛。   林子晋没忍住笑了出来:“你干什么呢?”   裴鸣似乎不相信他醒了,怔愣片刻后慢慢伸手摸了摸他的脸颊:“林哥......”   “我这不是没事吗?”   林子晋受不了他这样腻人的相处方式,和他微微拉开了距离:“别闹。”   裴鸣的眼泪倏地便落下来了。   这小明星是水做的吧?   林子晋有些无奈地摸了把他的头:“哭哭哭,就知道哭,有什么可哭的?”   可裴鸣又哽咽似的喊了他一声:“林哥。”   林子晋被他哭得心里没底,正色道:“你和我说清楚,为什么哭?怎么了?”   裴鸣将眼泪擦掉,目光有些游移地在空中四处乱瞟,似乎不敢正眼看他:“没,没怎么,就是我太失态了。”   林子晋眯起眼,伸手揪住他的领口:“说实话,我最恨别人骗我你还记不住吗?”   裴鸣动了动唇,似乎终于下定决心了似的低声道:“林哥,我让医生给你做了检查。”   虽然早就看淡了生死,但林子晋心头还是不免“咯噔”了一下:“嗯。”   “他说......”   裴鸣讲着讲着又要哭,连忙胡乱抹了把脸:“好像,好像是你心脏上有个肿块。”   林子晋眨了眨眼,将他这句话消化掉后才意识到他说的病应该是“心肌瘤”:“良性还是恶性?”   “还不知道,过几天才出结果。”   裴鸣深吸一口气,这才敢抬眸看他:“林哥,你不要死好不好?”   林子晋原本被“心肌瘤”三个字砸得有点懵,这会儿听了他完全没道理的要求后却被气笑了:“这是我说不要就不要的吗?我说有用吗?”   裴鸣摇了摇头,唇角一垮,又无声地看着他落泪。   其实林子晋自己也不好受,但有人在身边陪着的感觉似乎将这份难受抵消了一些,至少没让他觉得孤单和无助。   “说了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林子晋小心地挪了挪位置,注意着不碰到另一只手上打着的点滴,伸手摸了把裴鸣的头发:“别哭了啊,本来就够倒霉了,你高兴点。”   “你让我怎么高兴?”   裴鸣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原本好看的眼睛都肿了,也不知道在自己醒来前哭了多久。   林子晋有些后悔。   早知道之前就不搞那些试探好好和他在一起了。   万一自己死了,还没给他留下过什么很深的印象,小孩过了几年觉得寂寞喜欢别人了怎么办?   他心中那股名为“占有欲”的邪火不分场合地露出头来,愈演愈烈,驱使着他拍了拍身边的位置,轻声道:“别哭了,听话,上来陪我睡会儿。”   作者有话要说:   诶嘿~小年快乐(据说今天是南方的小年那就再说一遍.jpg) 第70章   这要是放在几天前, 裴鸣一定会十分惊喜,而后照做。   但现在裴鸣只摇了摇头:“不要。”   “之前不是一直要一起睡吗?怎么现在不了?”林子晋有些奇怪地看着他,“转性了?”   “不是的, 是......”   裴鸣轻轻勾着他的手指:“没有让病号和别人挤一张床的道理。”   “我这算什么病号?没缺胳膊少腿的。”   林子晋要被他气笑了, 伸手拽了拽他的胳膊:“滚上来,别让我说第二次。”   裴鸣“哦”了一声,虽然嘴上说着不想, 但还是相当诚实地脱了外衣爬上床。   病床比酒店单人床还小, 躺两个成年人确实很挤,但林子晋却并不觉得难受, 反而很有安全感。   裴鸣向他身边蹭了蹭, 轻轻环住身边人的腰, 将下巴搭在他颈窝处。   “刚刚不是不来吗?”林子晋轻声说, “现在抱这么紧?”   裴鸣闷闷地“嗯”了一声:“你管我。”   “行,不管你。”   林子晋任由他赖在自己身上撒娇, 微微阖上眼, 只觉得困意再度潮水般袭来。   可还没等他睡着, 便被人喊醒了。   他有些不悦地蹙眉, 发现小明星一双眼睛紧张地落在自己身上, 似乎生怕他这一睡就起不来了。   “你干什么?”林子晋说,“我睡个觉还不行吗?”   “你别睡。”   裴鸣又躺了回去, 将他整个人搂在怀里:“反正......反正你之前已经睡了挺久了。”   他听着耳畔一下一下的心跳声,却仍无法安下心来,生怕自己一个不留神, 怀中人就会立刻烟消云散。   林子晋轻笑:“生老病死都是天意, 你幼不幼稚。”   裴鸣现在就听不得他说“死”这个字, 手揪紧了他的衣服:“不许你这么说。”   “行, 不说。”   林子晋安抚地拍了拍他的手,却被人顺势覆上。两人十指相扣,显得缱绻而密不可分。   “林哥,你之前说的还算话吗?”裴鸣问他,“你在发布会上说的,这辈子只爱我一个人,想把后半辈子都赔给我,还算数吗?”   林子晋看了他半晌,唇边勾起一个弧度:“场面话,唬唬记者呢,你也信啊?”   裴鸣咬了咬唇,不甘心地继续说:“那我抱着你上救护车之前呢?也是唬记者的吗?”   他不提这茬还好,一提林子晋面上就有点发烫。   那时实在疼得厉害,真以为自己快命不久矣,本着快死了说的话不用负责这个道理,他将压在心底许久的话一吐为快,全然没料到自己还能捡回来一条命,被迫躺在这儿听裴鸣翻旧账。   “我说什么了?”林子晋移开目光,“你听错了,我当时疼成那德行,还有力气说话吗?”   他话音刚落,唇上便落下一抹柔软的温热。   裴鸣小心地吻了吻他的唇,带着几分惩罚的意味摩挲着,紧接着便强硬地挤开他的唇齿长驱直入,将这张口是心非的嘴封住。   林子晋被他亲了个猝不及防,一点心理准备都没有,下意识地闷哼了一声。但他的反应似乎很合裴鸣的心意,不依不饶继续勾着他的舌尖作乱。   他有些晕头转向,耳畔响起细微的水声,听得人脸上发烫。可偏偏还控制不住那喉间无意识溢出的低吟,甜腻得有些陌生。   裴鸣最后报复似的咬了下他的唇珠,这才依依不舍地直起身。   “你真是狗啊,”林子晋气息微乱,“咬我干什么?”   “戳个印。”   裴鸣又俯下身去吻他的耳垂和侧颈:“你是我的。”   林子晋被他闹得身侧一阵酥麻,下意识地便要向旁边躲,却被困在裴鸣怀中,只能低声道:“别闹。”   “我没闹。”   裴鸣终于安分下来,将脸埋在他肩上。林子晋正要趁机将人推开,却忽地察觉到肩上似乎湿了一片。   “你哭什么?”   林子晋这才反应过来小孩刚刚奇怪的举动到底是为什么,有些哭笑不得地抬手在他背上拍了下:“别哭了,我还没哭呢。”   “我害怕。”   裴鸣在他身上蹭了蹭,红着眼眶抬头:“从小到大我什么都有,什么也不怕,但就是害怕身边的人离开。”   林子晋心头一动:“你这么想是不是因为你妈妈......”   “嗯。”   裴鸣避开他挂着吊水的那只手,将人又向怀中揽了揽:“他们都说我是谁谁谁的儿子,我有钱有权,什么东西都唾手可得,但根本不是这样的。”   “妈妈走的时候我没办法,现在连你也......是不是我克身边的人,我喜欢的人都会因为我死去,都怪我。”   林子晋沉默半晌,敲了下裴鸣的头:“瞎想,封建迷信,我这不是没死吗?是长了瘤,良性恶性没出来呢,没必要啊裴鸣。”   “你不懂。”   裴鸣小声嘟囔道:“我害怕。”   “不怕。”   原本几年下来林子晋已经看开了生死,但被裴鸣一闹自己也跟着心慌起来,却能堪堪维系住表面的波澜不惊,甚至还能分出精力来安慰裴鸣:“没事的,这病恶性的少,做个手术就能好了。”   裴鸣沉默半晌,轻轻“哦”了一声。   他只觉得怀中人这些日子肉眼可见地消瘦,给人一种马上就会消散成烟的错觉。   这种想法让裴鸣更心慌,还没说话便听那人轻声说:“但要我说,如果我真没那个命活着,最大的遗憾可能就是没给你留点什么深刻的印象。”   裴鸣的心不轻不重地漏跳半拍,下意识地攥紧了他的手:“你什么意思?”   “没......就那意思呗。”   林子晋似乎又开始犯困了,声音也变得迷迷糊糊的:“万一,我是说万一啊,你别激动。万一我真没挺过去,公司的股份给你留了,虽然你可能也看不上。”   裴鸣静静看了他半晌:“嗯,还有呢?”   “还有什么?没了吧,我那房子归你,李逵也归你,”林子晋说,“李逵今年刚两岁不到,少说还能活个十年,好好养着。”   “嗯。”   “我......”   林子晋舔了下唇,踟蹰道:“李逵还活着的时候至少你能想起我吧,还挺好。”   “你也在害怕吗?”裴鸣的目光微动,“你在怕什么?”   林子晋抬手摸了把他的头:“怕你忘了我。”   裴鸣胸口氤氲开一片痛楚,却仍咬着牙将眼泪憋了回去,在他唇上珍而重之地落下一个吻:“我不会的,永远不会忘了你。”   ***   林子晋没梦见让人厌恶的过往,一觉睡得很沉,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被子严严实实地盖在他身上。他下意识地向旁边摸了摸,却没摸见昨晚在自己身边又是撒娇又是动手动脚的某人。   他微微睁眼,这才有机会好好打量下这间病房。   病房宽敞明亮,应该是个单间,没有其他人,只自己这一张病床。那些机器他也看不懂,但能看出来大概是很先进的那种。   林子晋还没将病房看完,门便被人推开了。   裴鸣提着一个袋子进来,看见他醒来时眉梢微微上扬,原本因为睡眠不足的疲惫被一扫而空,三两步走来,坐在他床边:“林哥,还难受吗?”   林子晋摇摇头。   裴鸣将袋子里的早餐拿了出来:“这是我自己做的。”   林子晋有些意外地挑眉:“我以为是外卖呢,你昨晚一晚上没怎么睡,今天还有精力早起做饭?”   “外卖我怕吃了不卫生,你现在身体又不好,”裴鸣说,“我是不是很厉害?”   林子晋垂下眼:“嗯,厉害。”   他刚要伸手去取粥碗,放在枕边的手机便响了起来。   裴鸣伸手取过勺子,盛了一勺粥递到他唇边。   “曾姐?”林子晋瞥了他一眼,“嗯对,他们没报吗?为什么?”   他的目光慢慢挪到裴鸣的脸上,玩味地勾唇笑了下:“行,我知道了,没事你们看着办。我身体?还行,没多大事别担心,好好工作。”   曾希在那边又嘱咐了两句才挂断电话,裴鸣轻咳一声,又盛了一勺粥喂他。   “行啊小陆总,”林子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买那么多娱记手里的料挺贵吧,多少钱啊?”   裴鸣眨眨眼,无辜地看着他:“没,没多少。”   “没多少?”   林子晋冷笑一声,伸手扳着他的下巴不让他转移视线:“都是圈里人,你真当你能骗过我是不是?”   “不是,我......”   “行,你继续编吧。”   林子晋刚要收回手,却被人扣住了手腕。   “真没多少,你别问了,”裴鸣低声道,“你要是真想知道就好好治病,病好了我告诉你。”   林子晋眯了眯眼,勉强同意他这个说法,继续低头喝粥。   裴鸣叹了口气,却还是无奈地看着眼前的人,从口袋里摸出几块糖塞进他手里:“今天公司有事,不知道午饭什么时候能给你送来,饿了就吃糖。”   林子晋掂了惦手里的水果糖,当即就剥了一颗。   裴鸣有些哭笑不得地看着他,刚要说什么,口袋里的手机却震了一下。   他摸出手机,面上的浅笑变得有些僵硬。   林子晋旁观着他表情的变化,心头一动,隐隐猜到了什么。   果然,裴鸣放下电话后眉头微蹙:“检查结果出来了,我去拿一下。”   林子晋微仰着头看他,“嗯”了一声。   “你好好的啊,”裴鸣攥着他的手起身,目光中满是不舍,似乎出了这道门就再也看不见他了似的,“等我回来。”   林子晋将他的手挣开,勾着他的领口向下一拽。   裴鸣被他拽了个猝不及防,向前踉跄几步,险些栽倒在病床上。   一抹带着果味的柔软印在他唇上,湿热的触感轻轻舔了舔他的唇缝。   这个吻很浅,几乎一触及分。   林子晋移开目光转头看向窗外,似乎刚刚亲人的不是他一样,但泛红的耳尖却暴露他现在并不平静的内心:“去吧,愣这儿干什么?”   作者有话要说:   是亲亲!!   我不是虐文选手(真诚.jpg) 第71章   裴鸣敲开主治医生办公室门的时候手都是软的。   医生正抓紧时间吃早餐, 抬手招呼他:“陆总早,吃了没?没吃也吃点。”   裴鸣牵了牵唇角对他勉强地笑笑:“医生,那个......我就来取个结果”   医生见他脸色苍白, 宽慰道:“陆总别担心, 不是什么严重的大问题。”   裴鸣听他这么说,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却依旧不放心:“心脏上的肿块, 怎么能不担心?”   “你爱人的情况属于最常见那种。”   医生将报告单递给他:“做个手术就没事了, 但是容易复发,需要定期检查。你们这边有没有什么要求?没有的话建议尽快安排手术, 早做完早完事。”   裴鸣看不太懂上面的那些学术语言, 舔了舔唇:“有没有什么术前的注意事项?”   “别让患者剧烈运动, 保持心态平稳, ”医生将最后一个鸡蛋吃了,“还有就是他血小板太低了, 免疫力很差, 手术不太好止血, 过程中有可能需要紧急输血。”   裴鸣捏着病历单的手紧了下, 低声道:“血小板低是怎么回事?”   “睡眠不好, 免疫系统紊乱,回去好好调理能调理好。”   医生看了他一眼:“病人平时没有过流血止不住的情况吗?”   其实是有的。   裴鸣想起先前两次林子晋被自己气得鼻子出血, 心里不轻不重地“咯噔”了一下。   “陆总您看什么时候方便,我们就准备安排手术了,”医生说, “最好是你也在场, 家属在场的时候病人情绪会更稳定些。”   裴鸣和医生定了手术的时间后离开, 只觉得心中沉甸甸压着的那块石头被撬开了一半, 连闻着走廊里的消毒水味都不再觉得烦躁。   他推开病房门的时候,林子晋正仰躺在床上玩手机,听见他进来后瞥了他一眼:“回了?”   “嗯。”   裴鸣在他床边坐下,轻声道:“林哥,你怎么都不紧张啊?”   “紧张?我没紧张吗?”林子晋说,“我多紧张啊。”   “你这样显得我心理素质很差。”   林子晋将手机放下,顺便揉了把他的头发:“别紧张,乖,生死有命富贵在天,结果出来了?”   “出来了。”   裴鸣将他的手拉进怀中焐着:“你猜什么结果?”   原本林子晋已经看开了,但裴鸣这么一说他又紧张起来:“我不猜,你快说。”   “喊句老公就告诉你。”   林子晋原本被他吊着胃口有些心惊胆战,见他还有闲心思开这种无聊的玩笑后瞬间就明白自己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当即撂下脸:“爱说不说,谁求你了。”   他说着便要把手抽回去,却被人攥得更紧了。   “我错了,”裴鸣态度良好直接道歉,“医生说没多大事,只要做个手术就行。”   林子晋瞥了他一眼:“什么时候做?”   “给你约了后天,可以吗?”   “那就后天吧,”林子晋垂下眼,“我给曾姐说一声。”   裴鸣勾着他的手指:“不用和叔叔阿姨说吗?”   林子晋敲字的手一顿:“不用。”   裴鸣敏锐地察觉出他的情绪中带着几分说不清的别扭,于是十分聪明地没再多问:“医生说这两天你不能做剧烈运动,也不能太动情绪,要注意休息。”   “动情绪?”林子晋说,“你不气我就行。”   “我怎么会气你呢?”   最重要的事解决了,连带着裴鸣也跟着放松下来:“我都舍不得惹你生气。”   “你舍不得?”   林子晋敲了下他的额头:“说说看,小骗子,当时骗我的时候怎么想的?”   裴鸣面上的笑一僵,有些颓丧地低下头:“我......我本来就没用家里的关系进圈子,这么多年都是我一步步走过来的,就是不想在见到你之后给你留下走后门这种不好的印象。”   虽然现在给他留下的印象也不怎么样。   林子晋在心里嘀咕,却没说出来。   “然后发现自己好像除了唱歌跳舞之外就没什么天赋了,综艺感不行,演技也不好,根本不是吃这碗饭的料,多亏了蹭小盛热度,不然你还是看不见我,”裴鸣的声音低了下去,似乎回忆起这么多年来不甚顺利的坎坷经历,“但是现在这样我就很满足了。我之前都想好了,你一天不跟我和好,我就一直跟在你后面缠着你,就算我们不能在一起,我也不要让你和别人在一起。”   林子晋见他赌气,没忍住逗他:“给你霸道的,我不喜欢你还不允许我喜欢别人了?”   “没有。”   裴鸣悄悄看了他一眼,发现他应该是在开玩笑:“你可以喜欢别人,但是他们一定不如我好。”   “这么自信?”   林子晋挑眉看他:“你这么费力气做什么?不如一开始就坦诚一点,说不定我们还会在哪个合作酒会上见面。”   “但是那不纯粹,”裴鸣一脸的固执,“我想靠自己追你。”   “靠自己什么?人格魅力?”   林子晋捏了把他的脸:“可拉到吧,小朋友。”   “我没有人格魅力吗?”   裴鸣瞪大眼睛看他,面上的神色隐隐有几分受伤的意味:“我没有吗?那你喜欢我什么?”   “啊,可能......”   林子晋装模作样地想了一会儿,认真道:“可能是喜欢你的钱。”   裴鸣眨了眨眼睛,唇角向下撇了撇,又摆出那副受伤小狗的模样,一双狗狗眼可怜巴巴地看着他,软下声音道:“你骗人。”   “没骗人,小朋友,谁不喜欢钱呢?”   林子晋连续两个“小朋友”似乎踩了他的尾巴,话音刚落,双唇便被人覆上了。   裴鸣似乎存心要报复他,将他的唇咬得有些红肿,还泛着水光,一副被人欺负惨了的样子。   裴鸣将头埋在他胸口:“说喜欢我。”   “不说。”   林子晋刚刚被吻得动了情,现在呼吸还是乱的,将他的头推了推:“起来。”   “你不说我就不起来。”   “等以后再说,”林子晋“啧”了一声,“别闹,我有点累。”   果然这句话是最好用的,都不用他再催裴鸣就立刻抬起了头:“那你要什么时候说?”   “就......”   林子晋磕巴了一下,随口道:“做完手术吧,做完再说。”   ***   做手术的那天曾希也来了。   如果不是裴鸣通知,林子晋可能都不想和曾希说这件事,于是被经纪人堵在病房里劈头盖脸一顿痛骂。   “长能耐了,翅膀硬了是不是?”曾希拧着一双眉,眼中满是怒色,“告诉我在家休息,人呢?玩我?”   林子晋脸色恹恹的,低头挨骂:“对不起曾姐,我错了。”   “你错了?你没错。”   曾希又瞪了一眼他身边的裴鸣:“你也是,长本事了特有能耐,把娱记的料全买下来,消息封的滴水不漏,现在圈里都传有个天降的老板和小林好上了,为了他赴汤蹈火一掷千金。”   林子晋轻咳一声,目光移向窗外:“其实这么说也没啥问题。”   “没个屁问题。”   曾希瞪了他一眼,声音中多了几分恨铁不成钢:“小裴啊,钱是那么花的吗?咱说买消息和照片可以,但是这群人漫天开价我们也是要讲讲价的,怎么能一口价全买了?你让其他人怎么做生意?”   裴鸣腼腆地笑了下:“当时不是着急吗?现在我才反应过来,以后我注意。”   “还以后,不许有以后。”   曾希训完人,面色稍虞:“你怎么样?做完手术什么时候能工作?”   “一个多月吧。”   林子晋垂眸玩手机里的俄罗斯方块:“正好给自己放个假,想想以后的职业规划。”   “行,你看着办。”   曾希深吸一口气,趁着他低头的时候快速抹了把眼睛:“那我就不打扰你了,马上手术吗?”   “嗯,”林子晋等了一会儿才抬头,对她笑了下,“最近辛苦了。”   “辛苦个屁,就会说好话,不如加工资。”   曾希嘟嘟囔囔着,抓起手包走出了病房。   林子晋叹了口气:“你说把她喊来干什么,还得连累人家哭一场。”   “我以为曾姐是个铁石心肠的女人,”裴鸣说,“还是第一次看见她哭。”   “她求我和你分手的时候也差点哭了,”林子晋轻声说,“这女人轻易不哭,除非真的难过。我每次惹她伤心都特过意不去,还得哄。”   裴鸣俯下身,用唇轻轻碰了碰他的额头:“林哥,我怕,你也哄哄我。”   “你怕什么?又不是你做手术。”   裴鸣小声说:“因为是你做所以我才会害怕。”   林子晋轻笑:“我都不怕,你也别怕,放轻松,一会儿就好了。”   “我等你出来,”裴鸣吸了吸鼻子,“有人在外面等你,你要好好的。”   林子晋被他这种生离死别的态度闹得心里也没谱起来:“嗯,知道了。”   “别忘了你和我约好的,”裴鸣最后一个吻落在他的唇上,带着留恋和不舍,“做完手术就说喜欢我,不许食言。”   作者有话要说:   我觉得还不算虐嘛QAQ   今天到家,晕车人真的要挂在半路了orz 第72章   虽然医生说林子晋血小板少, 做手术一个不小心就容易出血过多,但实际上也只是“有概率”而已。   主刀医生水平精湛,手术很成功, 可以说裴鸣白担心了。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心病隐隐有愈合的趋势, 这回林子晋打了麻醉后睡得很沉,直到第二天才彻底醒了过来。   裴鸣没合眼在他身边等了一天,见他醒了之后这才长舒一口气, 正要起身给他倒杯水, 身子却不受控制地晃了晃。   林子晋眯眼看着他,声音很轻:“昨天没睡?”   “不敢睡, 医生说最好有人在边上看着, ”裴鸣抹了把脸, “我不放心别人, 自己来会安心一些。”   “有什么好不安心的。”   林子晋的面色苍白,这个人恹恹的, 看着相当没精神。   裴鸣的目光只在他身上沾了下, 便迅速地挪开了眼睛:“林哥, 哪里不舒服吗?”   林子晋轻咳一声:“哪都不舒服。”   裴鸣一下紧张起来, 拉过他的手“要不要给你喊医生来?”   “别这么一惊一乍的, ”林子晋挠了挠他的手心,“谁做完手术不难受?”   裴鸣被他挠得心里也跟着痒了起来, 嗓音有些低哑:“真没事吗?”   “没事。”   其实如果再年轻个十来岁,做这么个手术可能不会如何。但他本来身体就差,被这么一折腾就觉得快丢了半条命。   想到这儿, 他忍不住叹息一声:“还是老了。”   裴鸣听后牵了牵唇角:“老什么老?一点也不老。”   “二十六呢, 还不老啊?”   林子晋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大你三岁, 有代沟了。”   裴鸣捏捏他的手腕, 小声说:“我说不老就是不老,林哥最好看了。”   “就你嘴甜。”   林子晋强撑着跟他聊了一会儿,觉得麻醉的后劲还残留在体内,再加上胸口的刀伤隐隐开始作痛,又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往后的几天,似乎是为了弥补上之前几年缺少的睡眠,他变得相当嗜睡,一天二十四小时能有十来个小时是在睡梦中度过的,让裴鸣有些心慌。   他这几天有些忙,奔波在医院和自家公司两处,天天也休息不好,双眼下挂着两抹乌青色,看着和林子晋这个病人的憔悴程度不相上下。   林子晋见他实在太忙,打发他每天工作完直接回家,没必要跟在自己身边,但裴鸣说什么也不肯。   “那些护工我不放心,”裴鸣说,“没事,也就这几天,以后休息补回来就行了。”   林子晋蹙眉看着病号饭,不动声色地将胡萝卜塞进米饭底下藏好:“休息是补不回来的,明天别来了,滚回家歇着。”   “不要。”   反正该被知道的林子晋都知道了,裴鸣索性将笔记本电脑抱到病房里,就坐在他身边处理事情,一双手敲键盘敲得飞快:“你又赶我走。”   “这是赶你走吗?”   林子晋将饭盒放在床头柜上,闻言抬眸瞪了他一眼:“好赖不知的小骗子。”   裴鸣被他这么说也只是轻笑了一下:“我担心你嘛。”   “你先担心担心自己。”   林子晋将头一歪,在裴鸣身上找了个舒服的角度靠好:“上次那事怎么说?查出来是谁了没?”   “还在查,”裴鸣说,“你不用担心这些,好好养病。”   林子晋挑眉:“我能不担心吗?这是定时炸弹啊。还有我听说陆氏的股票似乎也被影响了?你家不会破产吧?”   裴鸣瞥了他一眼,低声道:“那不是我家。”   林子晋的目光一滞,不着痕迹地移开眼睛,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踩了小明星的什么雷点。   两人之间的气氛有些微妙的尴尬,他动了动唇,主动打破了沉默:“对不起。”   “ 你对不起什么?又不是你的错,”裴鸣垂下眼,“况且我之前也没和你说我家里的情况,不怪你。”   “其实曾姐跟我说了。”   林子晋有些不自在地摸了摸鼻子:“怪我,是我没考虑到。”   裴鸣手下的动作顿了下:“曾姐......都查到什么了?”   林子晋深吸一口气便要从他身上起来,却被人看穿了意图,眼疾手快地将他箍在身侧。   “你干什么?”   “这么靠着挺好的,再靠一会儿,”裴鸣小声说,“别走嘛,我又没怪你。”   他林哥好不容易放松一次警惕和自己这么近距离接触,千万不能浪费。   林子晋轻咳一声,脸上有点发烫:“也没什么,就你......陆氏集团,还有你母亲的事。”   “那还行,”裴鸣说,“这些被你知道了无所谓。”   林子晋原本有点愧疚,一听他这么说好奇心立刻露出头来:“那有什么不能被我知道的?”   裴鸣轻抚他后颈的动作有一瞬间的僵硬,但紧接着便被人不动声色地圆了过去:“年少轻狂,不值一提。”   还年少轻狂呢。   林子晋见他不想说,本来也没那么想知道,却仍忍不住轻哼一声:“行,有小秘密了。反正你小秘密也挺多的,不差这一两个。”   裴鸣立刻变得紧张起来:“不是的,不是我不想和你说,实在是太傻了。你要是想知道的话,我以后慢慢和你讲好不好?”   “逗你玩呢,”林子晋拍了拍他的手,从他身上起来,“办你的公去。”   他将放在一边的手机拿过来开了机,这才后知后觉自己似乎过了快一周的断网生活。   前几天情况有些不好的时候裴鸣特提心吊胆,坚持认为电子产品对他的健康情况百害无一利,禁止他看手机。原本刚开始还挺不习惯,但后来不看也就那样,没什么不舒服的。   刚开机,微信消息便一条条活跃地蹦了出来,“叮叮当当”响了个热热闹闹。   林子晋瞥了一眼裴鸣,将手机调成了静音,上下翻了翻消息,发现都是圈内熟点的人发消息问他怎么忽然失踪了,人在哪有没有事。   他依次回了消息,将列表往下划,却看见自己和裴鸣的聊天时间结束于三天前。   三天前?   三天前他还处于手术后遗症的昏昏沉沉中,怎么不记得和裴鸣聊过微信?   他有些疑惑地点进去,却只看见了一串的撤回消息,保守估计有个十来条。   林子晋微微拧起眉,顺手戳了下裴鸣:“你这干什么呢?”   裴鸣侧眸看了眼手机屏,脸上倏地红了:“我,我发错人了。”   “发错人了?”   林子晋轻笑一声:“要是只有一天我还能接受你这个理由,但这未免也太扯了,你天天给谁发消息发错到我这边再撤回?新欢?”   “没,没有新欢!”   裴鸣似乎被“新欢”两个字刺激着了,脸变得更红:“你没醒,但是我太想和你说话了,就......就发两条消息假装你能看见,这样又显得太蠢了,我发完觉得不好意思就又给撤回了。”   林子晋看着他连耳朵都涨得通红,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换来裴鸣幽怨的一眼:“林哥,你笑话我。”   “没,不是笑话你,就是......”   觉得你真可爱。   林子晋刚冒出这个念头便被吓了一跳。   这么多年他从来没用过“可爱”来形容一个人,现在却如此自然地觉得裴鸣可爱,显然很不正常。   林子晋“啧”了一声,点开微博准备转移下注意力,刚在搜索框里敲下裴鸣的名字,直接关联出来一个新词条。   #裴鸣摊牌了我不装了#   这是什么?   他有些好奇地点了进去,第一眼看见的便是某营销号发的软文:   【@吃瓜老鸽:震惊!之前网传小流量为了资源和顶流假结婚,现在看来谁靠谁还真不一定[图片][图片]#裴鸣摊牌了我不装了#】   林子晋的指尖一顿,点开了第一张图,发现是某眼查的截图界面,公司法人代表明明白白写着裴鸣的名字。   就和曾希给自己看的那几张资料里的一模一样。   评论区准备看笑话的直接炸了:   【@自在随风1999:听说前国手是他爷爷,瓜不保真,也是我听说的】   【@小pa同学:。。。还真是家大业大】   【@我晋今天分手了吗:对不起,是我有眼无珠,现在喊一声裴总还来得及吗?裴总我不是故意要拆散你们的,我微博改名次数无了,等我明年元旦立刻改名】   【@想吃小熊:笑死,根本黑不动,般配得很,祝百年好合】   【@我猫呢:没人觉得裴鸣和前两天出圈的女同声传译官陆潇潇长得有点像吗?我错觉?】   【@一只小菜鸡:不是错觉,裴鸣进圈子之前是姓陆的,哪个陆我不说】   评论风向和那天假婚爆料下面的完全不一样。   林子晋现在还记得当时一群人阴谋论,说裴鸣有小辫子在他手里,裴鸣高攀吸血蹭热度,裴鸣跟自己有情/色交易。   他当时看那些驴唇不对马嘴的猜测十分火大,现在有种被欺负久了突然翻身,彻底扬眉吐气的感觉。   就在他准备切出去看别的东西时,目光忽然扫到有个人发的微博带了另一个词条。   【@蜡笔小贤不是小新:#裴鸣摊牌了我不装了#这就是来自霸总默默的爱吗?完胜市面上百分之九十的甜宠剧好吧?早说了跟着我磕没问题,我磕的cp可都结婚了#裴鸣朋友圈的365天#】   作者有话要说:   我难道还不够甜嘛QAQ   黑粉:百年好合 第73章   林子晋看着那个新词条, 忽然想起来自己似乎从未看过裴鸣的朋友圈。   他心头一动,顺着词条就摸了进去。   不知道是谁把裴鸣的朋友圈截了图发在微博上,林子晋随便点开了其中一张, 就看见了李逵那张厌世的大脸。   【他的猫, 和他一样,傲娇又可爱,就是脾气有点差, 总是抓坏我的裤腿。】   林子晋动动指尖, 划到了下一张图片。   那是一个人的背影,穿着件黑色的风衣, 正一边走一边打电话, 旁边是小明星摆着剪刀手闯进画面的脸, 显得有些傻里傻气。   【被人探班的感觉真好, 可惜林哥不能吃辣,错过了长沙好多的好吃的T T】   林子晋舔了舔唇, 继续翻下一张。   【他家房子不算大, 但是怪空的, 所以我自作主张换掉了之前的椅套桌套, 又买了好几盆多肉。他没把这些多肉扔掉, 应该不反感我买的这些小东西,真好】   【想他。明明刚一起回了云南, 没分开多久就开始想念。不想干活,想回家】   林林总总看下来,全是裴鸣一个人的碎碎念, 字里行间将对自己的喜欢写了个清楚明白。   这位营销号不知是何方神圣, po了图后立刻神隐, 根本不管粉丝在评论区炸成了什么样子, 就是一句话也不说。   【@小脑斧:这就是霸总的爱吗?我要被扑面而来的狗粮噎死了】   【@Oliwia:之前我还是说他俩绝对是逢场作戏的协议婚约,原来小丑竟是我自己,对不起裴总】   【@好运来不来:这你们要是不磕我就开始磕了。买多肉布置家,他的猫也像他,这是我能吃的饭吗?】   【@麦麦麦麦_:万一是炒作呢?立一下宠夫狂魔人设什么的= =】   【@我cp什么时候结婚:拜托,谁闲的没事又是拍照又是发朋友圈一场大戏扯一年?要真是演的那我也无话可说,毕竟这真的太梦幻了,我男朋友都没在朋友圈给我写小作文】   【@少管我:看见了吗各位男同胞们?别把煞风景当情趣,低情商当幽默,你那样是找不到老婆的,学学人家裴总走心点】   林子晋一串评论看下来,发现没人在乎那天被曝光的所谓“假婚”。大家的注意力全被裴鸣的朋友圈吸引住了,都纷纷感叹这样的对象自己什么时候能遇见。   他着实也没想到裴鸣还有这一手。   原本林子晋以为这是裴鸣团队安排好的戏码,但看下来后却发现好像真的是裴鸣本人的朋友圈截图。   林子晋目光一转,戳了戳小明星的腰:“裴鸣。”   裴鸣“嗯”了一声:“怎么了?”   “手机给我看看。”   裴鸣原本正飞快打字的手指顿了下,有些支吾道:“......啊?”   “手机,”林子晋说,“不给看?有小秘密?”   “不是,我......”   裴鸣悄悄瞥了他一眼:“林哥你看微博了?”   “看了,”林子晋也不跟他藏着掖着,“所以我现在特别好奇,你给我看看你朋友圈。”   “那我把权限打开就好。”   裴鸣拿过手机,将对林子晋隐藏的朋友圈打开。   “不给我看手机?”   林子晋有心逗逗他,故意道:“藏着什么小秘密不愿意让我知道?”   “没有小秘密,就是有不太方便给别人看的东西。”   裴鸣的脸颊微微发烫,小声道:“你要是真想看,等回家好不好?回家给你看。”   林子晋勾了勾唇角:“逗你玩呢,别当真。”   裴鸣听着他的声音是没想计较的意思,悄悄松了口气。   他手机里见不得人的东西还挺多的,譬如这么多年收集的各种和林子晋有关的照片。   有给杂志拍的写真,有剧照和街拍,还有他自己拍的其他照片。   他给这些照片整理成一个相册放在手机里,每次伤心了难过了或者想念了就拿出来看两眼,权当解压,支撑着自己能继续走下去。   但这是万万不能给照片本人看的,不然会显得他很像一个变态。   林子晋点进裴鸣的朋友圈往下划了划,果真看见小孩跟记日记一样每天都要发一条,内容必然跟自己有关。   而且每条朋友圈的赞区都有一个李华。   好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   林子晋冷笑一声,将这件事暂且记下,等出了院再和李华算账。   他往下划到最后,看见了裴鸣发的第一条朋友圈:   “离月亮最近的一次。”   配图似乎是刚签结婚协议后为了给娱记提供素材,他强行拉着裴鸣去电影院的那次。他因为裴鸣不听自己的劝维护经纪人生气,独自走在前面,把小明星晾在身后,小明星也不生气,紧紧地跟着他,一句多余的怨言也没有。   当时他还以为是裴鸣天生脾气好,现在看来是独独对他很包容罢了。   裴鸣的朋友圈里几乎没有他的正脸照片,都是小孩从各种角度找机会拍的他的背影,似乎只要能看见背影就已经很满足了。   裴鸣好像总是在拍自己的背影。   林子晋轻轻“啧”了一声:“小裴,你觉不觉得之前我特不是东西?”   裴鸣没想到他看了半天自己的暗恋明恋小作文后得出了这个结论,有些迷茫地微微蹙眉:“为什么?”   “之前......我对你态度那么差,”林子晋说,“要是知道你心里想的是这个,我多少也不能那么混账。”   “这怪你吗?”   裴鸣敲下回车,将文件发了过去:“知道我喜欢你,你就会对我好,我这不是成道德绑架了吗?”   好一个道德绑架。   林子晋不好意思说自己是心疼他,于是轻声道:“看我。”   裴鸣不明所以地侧过脸,被人勾着领子拽过去,紧接着一片湿热的柔软便贴了上来。   他没有抗拒,甚至主动地加深了这个吻。   两人磨蹭了很久才分开。林子晋的气息有些乱,声音中却带着几分笑意:“没事,以后哥哥疼你。”   ***   这次住院一共住了七天。   虽然医院是裴鸣舅舅手下的私人医院,条件很好,伙食也不错,但总看着雪白的墙壁林子晋总是有点心慌,出院时终于松了口气。   其实按照医生的意思,再休息一周差不多就可以投入正常的工作和生活中了,但裴鸣说什么都不同意,非要他在家休满一个月再说。   “我警告你,有点过分了啊,”林子晋靠在家里的沙发上控诉,“管天管地管我什么时候上班?”   裴鸣正在桌边给他剥橙子,闻言挑眉:“就管,你是我男朋友我当然要管。”   林子晋冷笑:“我还没说原谅你呢,少往自己脸上贴金。”   “可是你都和我亲了呀......”   还抱过呢。   裴鸣在心里小声补充。   “你自己说要重新追我的,就在这儿,大门口,”林子晋说,“忘啦?我可都记者呢。”   裴鸣再一次被自己之前挖的坑绊着了,剥橙子的手顿了下,委屈又可怜地看了他一眼:“哦。”   他将剥好的橙子装进碗里,轻轻放在他面前:“你在家照顾好自己,我去公司了。”   自从被发现了真相,他现在是越来越不装了,“去公司”三个字说得越来越轻松。   “滚吧,”林子晋蹙着眉远程指挥工作室的人不能闲着,给签约的小艺人安排安排通告,“什么时候回来?”   “晚上六点多吧。”   裴鸣看了他一眼,下意识地舔了舔唇,眸色变得有些晦暗。   可能是因为手术实在太耗人的精气神,之前穿着正好的家居服现在有些松垮地挂在林子晋身上。偏偏他还不愿意好好穿衣服,上面两枚扣子敞着,露出苍白又好看的锁骨。   林子晋半天没听见他动,有些疑惑地抬眸:“干什么呢?”   “没,没干什么。”   裴鸣向前走了两步,微微俯下身:“林哥,亲我一下我再走。”   “不亲。”   林子晋总觉得最近他看自己的眼神很不对劲,下意识地又和之前一样躲着他的亲密举动:“要走就快点。”   “亲一下嘛,”裴鸣的嘴角向下勾了个可怜的弧度,“你两天没亲我了。”   林子晋十分冷酷无情:“不亲。”   “......不亲就不亲。”   裴鸣直起身,有些哀怨地看了他一眼:“明明之前在医院会主动和我亲的,回了家就彻底变样子了,林哥真是的。”   林子晋就当自己听不见他絮絮叨叨又软绵绵的控诉,自动屏蔽掉身边撒娇的巨型犬,继续开线上会议。   裴鸣见自己这招越来越不好用,有些苦恼地叹了口气,转身出了门。   都怪之前追人的时候用太多次了,看起来林子晋已经免疫掉自己这种讨好人的方法。   得再想一个才行,至少要哄他给自己亲一口。   林子晋不知道裴鸣脑袋里在想什么大逆不道的东西,对话框里的字刚敲了一半,一个电话便打了进来。   是个陌生号码。   他有些疑惑地将电话接了起来:“您好?请问您是?”   电话对面的人呼吸有些粗重,沉默了几秒后咬牙切齿地用含糊的中文低声道:“林,你为什么要毁了我的工作?”   作者有话要说:   林哥:亲个屁,不亲   小裴:QAQ(萨摩耶哭哭.jpg) 第74章   林子晋正想着怎么把手下的小明星塞进某个项目里, 被人冷不丁这么一指责,微微蹙起眉:“什么?”   “林,我只是喜欢你而已, ”对面那人的声音有些急促, “你不能毁掉我的工作,这是我好不容易和公司争取来的,你现在却让我只能回韩国, 为什么?”   对方的信号不是很好, 絮絮叨叨了这么一通他才反应过来电话对面那人是谁,当即冷下脸来:“你不想滚回韩国和我撒泼有什么用?”   King沉默半晌, 低声道:“不是你和接收我们的公司说的吗?”   “我没那么闲, ”林子晋冷冷道, “你死不死关我什么事?”   “林, 你不能这么狠心。”   King的声音里多了几分咬牙切齿:“明明是你当年......”   “我当年?你还好意思提当年?”   林子晋原来根本没把他放在心上,现在听了这一通控诉后气得笑了:“要不要我帮你回忆一下当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我......”   当时给裴鸣讲故事的时候林子晋没把后来的事讲完。   King慌张地从库房跑出去后谁也没告诉, 直到和林子晋同宿舍的师兄意识到两人出去的时间太长, 这才匆忙出去找人。   万幸他的伤不重, 只是受了惊吓, 但在黑暗的环境里被关了太久, 师兄把他扶出来的时候他仍不敢睁眼,浑身筛糠似的打着颤。   沈岁当年还是个冲动的小孩, 咽不下这口气,直接就要去和公司方理论,让他们把King交出来。   但King在林子晋的帮助下已经不再是之前那个吊车尾天天面临淘汰的小可怜, 摇身一变成了公司新的摇钱树, 自然不肯。   几人在韩国势单力薄, 最后没办法, 只能提前回了国。   “还得是你啊,”林子晋的声音里不无讽刺,“一边说喜欢我,一边要强/奸我,强/奸未遂还不负责,现在倒打一耙说我不接受你的爱?你怎么这么有底气?好事坏事全给你说了是吗?”   “林。”   林子晋捏了捏眉心,那阵熟悉的反胃感再次蠢蠢欲动地露出头来:“别喊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King急促道,“我们之间有误会,是可以沟通的。”   林子晋冷笑:“你中文不是挺溜吗,少来这套,要滚赶紧滚。”   “你不能毁掉我的工作!”   “那你就可以毁掉我的人生吗?”   林子晋彻底被他说得动了气,声音骤然拔高了一个声调。而几乎是刚动了情绪,他胸口处便开始隐隐刺痛起来。   先前刚做完手术的时候医生就告诉过他不能生气,不然术后比较脆弱的心脏会承受不住。   他慢慢深呼吸着,试图平息疯狂撞击着胸腔的心脏,对着电话一字一句道:“我这辈子都不想再看见你了,有多远滚多远。”   电话那边的King还在喊他的名字,但林子晋一点也不想听他还要再说什么,将电话挂断了。   群里的人开了一半的会发现老板不见了,一边疑惑一边脑洞大开,刷屏了一百来条消息。   林子晋一脑门官司地回到会议里:“你们心情不错?”   他语气中实质性的冷意已经透过听筒传了出去,让那些原本聊八卦聊得眉飞色舞的员工立刻收敛了些,乖巧地扯开话题回到了工作上。   林子晋后半段全程心不在焉,熬到会议结束后终于松了口气,下意识地要去摸药,手伸到一半时却意识到那些药现在不能吃,于是又将手收了回来。   烦。   他双手撑在膝盖上,微微低着头,想着刚才King在电话里说的话,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为什么他会说自己让他丢了工作?   之前在那个私人宴会上看起来这个小男团和国内大老板的关系不错,怎么会突然说工作没了呢?   林子晋抵着额头想了一会儿,从通讯录里扒拉出来那个老板的电话拨了过去。   不知道老板又在哪个纸醉金迷的地方逍遥快活,背景音嘈杂得很,他接起电话时声音也醉醺醺的,一听就是喝的有点多。   林子晋没心情和他客套,自报家门后开门见山道:“成总,上次那个宴会你请了几个韩国的偶像是吗?”   原本成总的声音醉醺醺的,一听“韩国偶像”这四个字酒便醒了一半,干笑两声:“我已经......咳,终止合作了,林总你放心,我答应你的事肯定照......”   “答应我的事?”   林子晋敏锐地察觉出几分不对劲:“等等,和我有什么关系?”   “啊?和你没关系吗?”   成总也十分惊讶:“不是林总你拜托小陆总来和我说的吗?我还以为是......”   小陆总。   林子晋微微眯起眼,忽然有些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了。   “那我知道了,”他的声音淡淡的,听不出喜怒的情绪,“麻烦成总了。”   成总又在那边客套来客套去,大意是当时小陆总找上门来,说是请的韩国艺人里面有个和自家爱人结过梁子,人品也很差,他不太想看到这样人品败坏的人出现在国内舞台上捞国人的钱,委婉暗示了成总该如何取舍。   成总当然是个明白人,不仅劝退了一个King,连带着一起来的其他几个也没给好脸色,直接打包送走了,算是超额完成任务。   “林总,你看这......”   成总话里话外都是攀关系的打算:“只要您二位一句话,我这保证服务到位。”   “那还是免了。”   林子晋叹了口气:“麻烦你了,改日请你吃饭。”   他在对方诚惶诚恐的感恩戴德里挂断了电话,舌尖抵着后槽牙靠在沙发上想了一会儿,忽然想起来那天在车里裴鸣说的话。   似乎好像确实说过不想让这个畜生在国内圈钱的话。   啧。   林子晋拧着眉,属实没想到之前抨击过的偶像剧剧情居然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摩挲着手机,原本准备给裴鸣打个电话,但犹豫了一会儿后还是没拨出去。   裴鸣之前说过不会再骗自己了。   不如借着这件事看看小孩到底长没长记性。   裴鸣这几天都在忙自己公司的事,压根没料到已经被人惦记上了。   披着的马甲掉了个一干二净,他也终于没借口出来摸鱼,被自家舅舅拽回去把积压了几周的合同签完例会开完,一整天都没空吃饭,唯独一个“回家就能看见喜欢的人”这个念头在苦苦支撑着他过完这一天。   他推开家门的时候,李逵正趴在大门对面的小柜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一双蓝眼睛里满是幽怨。   裴鸣看见它这幅样子没忍住笑了出来,伸手挠了挠它的下巴:“你家主人呢?”   李逵撒娇一样在他手背上蹭了蹭,从柜子上跳了下去,绕着他的腿打转。   “怎么了这是?”裴鸣问,“有事求我?怎么这么殷勤?”   他话音刚落,便看见自己心心念念的人从厨房里出来,懒懒地向墙边一靠:“别理它,下午折腾碎了一个杯子,今天不给它吃饭。”   李逵好像听懂了他在说什么,立刻不再讨好裴鸣,凶神恶煞地冲他“哈”了好几下,拖着蓬松的尾巴溜回自己窝里生闷气去了。   裴鸣翘了翘唇角,把外衣脱下搭在衣架上,转身就将林子晋抱进怀中:“林哥,我想你了。”   林子晋推了推他:“行了,松手吃饭。”   他虽然会做饭,但是不像裴鸣那样能玩出花样,简简单单弄了两个菜,只负责吃饱,不负责吃好。   但裴鸣却好像一点也不挑剔,反而开心得一批,在他盛饭的时候一直跟着晃来晃去,就像一只黏人的大型犬。   “厨房就这么点地方,你别和我贴这么近,太挤了。”   林子晋心里还惦记着一会儿要问裴鸣的问题,没来由地有些紧张:“出去坐着。”   “我不要。”   裴鸣出去工作穿的是一身正装,回家的时候只把外套脱了,现在还套着白衬衫,非要和他黏糊在一起:“今天特别想你。”   “想我干什么?”林子晋说,“裴鸣你自己算算,一天二十四小时,你去公司往多了说也就不到八个小时,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俩八天没见面。”   裴鸣有些委屈地瞥了他一眼,小声说:“你看,你就是不够喜欢我,都没有我一半想你。”   “嗯嗯嗯,不喜欢。”   林子晋将盛好的菜往他手里一塞,让他端去桌上:“吃完找房子搬出去,别委屈自己。”   “我不要。”   裴鸣一听“搬出去”三个字就立刻警觉起来,老老实实地给他端菜:“你不许赶我走,我们说好了的。”   “谁和你说好了?”   林子晋瞥了他一眼,似笑非笑地勾起唇角:“上次的事我还没说翻篇呢。”   裴鸣动了动唇,刚要说话,就听他轻声道:“正好提起这个,我问你啊。”   听着这语气就来者不善。   裴鸣下意识地舔了舔唇:“你问。”   “小陆总,”林子晋说,“最近是不是有事瞒着我?”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就是太没有安全感才需要反复试探对方到底爱不爱自己,但是没关系,反正小裴无条件站林哥这边_(:з)∠)_ 第75章   裴鸣手上的动作一顿, 垂下眼沉默了。   林子晋也不催他,拿着手机回消息,敲了几个字后听见对面的人终于开口:“......有吧。”   “有就是有, 没有就是没有, ”林子晋险些被他逗笑了,但依旧绷着脸,“‘有吧’是什么?”   “就, 就是......”   裴鸣一咬牙, 轻声说:“有,有事瞒着你。”   林子晋心里还是比较满意的。   如果放在几周之前, 小孩肯定会用那双十分无辜的大眼睛看着自己说没有。而自己但凡多追问半句, 便会被他用撒娇的方式把问题都堵回来。   还是之前太惯着了。   但凡早点给他些颜色看看, 也不至于给自己气成那样。   虽然他已经在心中把所有事都考虑了个遍, 但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嗯。”   “林哥,不是我故意不告诉你的。”   裴鸣觑着他的脸色, 暗自揣度他现在在想什么, 但揣摩了半晌也没敢确定自己猜的到底对不对。   “嗯, 不是你故意的, ”林子晋淡淡道, “是有意的。”   “我没有。”   裴鸣动了动唇,小声说:“我怕你觉得我幼稚。”   “什么幼稚?”林子晋微微蹙眉, “把话说清楚,别和我当谜语人。”   “就......”   裴鸣纠结了一会儿,最后终于长叹一声:“就之前那个来找你麻烦的韩国人, 我和相关的品牌合作方打了招呼, 他们不会再用这个人了。”   林子晋敲字的手顿了下, 抬眸看他:“就这个?”   “就这个, ”裴鸣说,“没别的了。”   两人不约而同地没再说话,房间中沉默了下来。   “林哥,”裴鸣先开口打破了一片寂静,“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的,就是觉得没必要,显得我像个小孩一样斤斤计较,但是我又不想看你被欺负,而我一点忙也帮不上。”   林子晋支着脸颊,也不知在没在听。   “之前我没能力和你站在一起,在你最需要保护的时候保护你,但现在我可以了,”裴鸣见他不说话,心里更慌了,“虽然可能在你看来很幼稚,可我真的只是想保护你而已,我......”   “行了。”   林子晋打断了他的话,抬了抬下巴:“吃饭。”   “林哥。”   裴鸣的唇角向下,眼眶有些泛红:“你不高兴吗?”   “没有啊。”   林子晋见小明星又要哭了,不禁反思起来自己刚刚的行为是不是有些过分:“没有怪你的意思,吃饭。”   “真的没有吗?”   裴鸣的声音软了下来:“林哥,你生气了要告诉我,我不想再被不明不白地赶出去了。”   “不明不白地赶你出去?”   林子晋冷哼一声:“之前那次也是不明不白?”   “不是,”裴鸣见他提起上次,顺势问道,“那林哥,上次的事你原谅我了吗?”   林子晋没跟上他的脑回路,有些疑惑地抬眸:“什么?”   “就......我之前骗你的事嘛。”   裴鸣有些不好意思地看了他一眼:“你原谅我没有呀?”   林子晋看着他这幅讨好自己的样子,觉得在他身后有一条摇来摇去的尾巴一点也不过分,轻笑一声:“不告诉你。”   裴鸣见他笑了,这才松了口气,知道刚刚应该是没生气,于是胆子也大了起来:“你告诉我嘛,上次在医院说好了手术结束后就告诉我,结果你也没说,林哥你也是骗子,就欺负我。”   “我欺负你?”林子晋说,“行,你赶紧找个不欺负你的搬过去,慢走不送。”   “我不。”   裴鸣饭也不吃了,一眨不眨地看着对面的人:“你告诉我嘛。”   “先吃饭,”林子晋觉得脸上有点发烫,“吃完饭再说。”   “我不。”   裴鸣今天好像和他杠上了:“我特别想知道。”   “吃完饭再说。”   林子晋终于忍不住笑了出来:“你烦不烦啊,吃饭。”   “你笑什么?”裴鸣见他笑了,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林哥你笑话我。”   “我没有。”   林子晋不好说自己看见他撒娇就想起了萨摩耶和金毛这种大狗,却抑不住唇边的浅笑:“吃你的饭。”   “你告诉我。”   “说了吃完饭告诉你,”林子晋说,“你再无理取闹我真不告诉你了。”   裴鸣没办法,只能潦草地将饭吃了,之后眼巴巴地坐在位置上盯着林子晋。   林子晋倒是一点也不觉得煎熬,慢条斯理地吃完饭后把碗送去厨房,紧接着又晃着去了客厅,给因为打碎杯子被关在笼子里的李逵倒了点猫粮。   裴鸣看着他的背影轻声道:“林哥,你欺负我。”   “我哪欺负你了?”林子晋说,“说说看。”   他还没起身,便落进一个怀抱中。   抱着他的人将炽热的呼吸喷洒在他耳畔:“你吊我胃口。”   裴鸣的拥抱和他本人一点也不像。   平时小明星温柔又人畜无害,对他十分言听计从,但一到这种身体亲密接触的时候就显得极具侵略性,像是要将他整个人揉进身体里一样。   “告诉我嘛林哥,”裴鸣小声说,“我特别想知道。”   他嘴上可怜巴巴地求着,但动作却一点也没闲着,用唇在他颈侧轻轻蹭着。   林子晋的呼吸有些乱,轻声道:“万一我没原谅你呢?嗯?”   “没原谅我,我就再追你一次,”裴鸣说,“反正你早晚是我的,谁也抢不走。”   “我......嘶,裴鸣你真是属狗的吗?”   林子晋原本正要说话,却蓦地怔住了。   犬chi轻轻地摩suo着那片皮fu,带来丝丝tong感和痒意,让他有些战栗。   “给你盖个戳,”裴鸣说,“这样你就不会赶我走了。”   林子晋还没来得及说话,便只觉得一阵电流似的酥麻感顺着颈侧来势汹汹地席卷而过,整个人有些无力地软在裴鸣怀中。   “所以林哥你原谅我了吗?”   “我要是真恨你,你觉得自己还有机会在这儿站着和我扯皮吗?”林子晋好不容易喘匀一口气,“原谅你了,满意了吧?放开我。”   裴鸣眨了眨眼,眉宇间满是掺杂着温柔的喜悦:“那我更不能放开你了。”   林子晋被他的那些小动作闹得心里发毛,又惦记着客厅的窗帘没拉。虽然外面的绿化搞得很好,但他依旧担心被人看见什么不该看的。   “既然这样,那个协议婚约是不是就可以作废了?”裴鸣说,“我们是真情侣了对不对?”   “......是。”   “那林哥可不可以喊我老公呀?”裴鸣眨了眨眼,“想听。”   林子晋听了他这大逆不道的提议后眉梢一跳:“你做梦去吧,怎么不是你喊我?”   “好呀,我喊也行。”   裴鸣似乎没有半分不好意思,张口就来:“老婆贴贴。”   “您能别占我便宜了吗?”林子晋没想到自己会被一个称呼闹得脸上越来越烫,“怎么就非得我是......那个呢?二十三的小屁孩别和人家学这些有的没的。”   他话音刚落,却被人就这么抱着向后退了几步,腰身一软便倒在了沙发上。   按着他的人相当贴心,用手在他脑后垫了一下,似乎怕他磕着碰着。   林子晋刚要爬起来,身上却蓦地覆上另一片火热。   “林哥,我不是小孩了,”裴鸣看着他的眼睛,眸色微沉,“我之前和你说过的。”   林子晋被他看得有些心慌,嘴上却依旧不服软:“二十三怎么就不是小孩?发育都没发育......唔!”   居于上方的人似乎不满于他的挑衅,径直堵上了他的唇,不想再听他说这样的话。   这次的吻较之前的更显来势汹汹,没有预兆地便彻底卷走了他唇齿间的氧气。   林子晋虽然嘴硬,但现在的裴鸣让他有些陌生,于是见好就收地打算服个软求和,低声道:“别闹。”   “我没闹,”裴鸣的声音有些低哑,轻声道,“林哥,我是小孩吗?”   林子晋被他亲了个七荤八素,根本来不及思考他到底在问什么。   “小孩能把你亲成这样吗?小孩能让你这么舒服吗?”裴鸣吻着他眼尾氤氲开的殷红,“以后不许喊我小孩了,好不好?”   林子晋只想赶快结束这种陌生情感的折磨,胡乱地点了下头,却不想裴鸣不依不饶地再次黏了过来。   但这次又不仅仅是亲吻。   在他恢复些许意识前,对方却早就不安分地蠢蠢欲动起来。   林子晋的眼前有些许朦胧,咬着牙不让自己发出什么其他的声音,脑袋昏沉沉成一片,基本丧失了正常思考的能力。   可在彻底沦陷的前一刻,他及时地醒过神来,轻轻推了裴鸣一把。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过年好哇!新年快乐!恭喜发财!祝大家生活幸福新年暴富!学习成绩突飞猛进!成为人生赢家!   ***   大年初一忙死我了,一边应付各种亲戚一边应付绿jj,真不愧是你啊(点烟.jpg)   ***   已经改的没有任何灵魂了,凑合看吧,敲   ***   这段作话分了几段,就意味着我改了几遍   ***   大半夜的,我们彼此放过吧好不好啊   ***   大年初二,熊孩子在我家楼下放摔炮,我抱着平板在楼上泪流满面地改文 第76章   裴鸣原本伪装的温驯被悉数撕去, 其下隐匿许久的野性昭然若是。   他一双眼睛紧紧地黏在林子晋身上,不动声色地将人牢牢地制在怀中。   “裴鸣,”林子晋开口才发现自己的呼吸如此急促, 连带着声音都变了调, “你别乱来。”   裴鸣一言不发,缓缓用那处危险蹭了蹭他。   林子晋心中一慌:“你听我说。”   “不听。”   裴鸣的声音有些低哑,眸色微黯, 轻轻舔了舔唇。   林子晋微微闭眼, 伸手推了下他:“我......还没准备好。”   裴鸣听他说这话后有些怔愣,眼中的欲色也消退了不少:“林哥。”   “你别喊我, ”林子晋别开目光, “真的不太行。”   裴鸣咬着唇看他, 双眸中的渴求仍未淡去:“为什么?你不喜欢我了吗?”   林子晋原本心里正有些愧疚, 听他说这话后没忍住笑了出来:“道德绑架我?”   “怎么会,”裴鸣说, “我又不是那样的人。”   他索性将整个身体覆在林子晋身上, 把头埋在他的肩窝处蹭了蹭, 就像和主人撒娇的大狗。   如果下面那处的存在感不是那么强的话, 林子晋觉得这么被人抱着还是很有安全感的。   他摸了摸裴鸣的头发:“对不起。”   裴鸣低着头, 声音也哼哼唧唧的:“不要对不起。”   但小明星臊眉耷眼的样子看上去实在太可怜,让林子晋罕见地愈发愧疚:“怎么办?我用手帮帮你?”   “不要。”   裴鸣继续趴在他身上哼唧:“迟来的深情我不要。”   “那就从我身上滚下去。”   林子晋原本大发善心想帮忙, 结果被人家阴阳了一句“迟来的深情”,当即气得牙根发痒:“滚去找你不迟到的深情。”   “不嘛。”   裴鸣尾音拖得很长,听上去软软的:“你的深情迟到了也要。”   他的气息喷吐在耳侧, 撩得林子晋耳朵发烫。   他欲盖弥彰地动了动身子:“起来, 好重啊你。”   裴鸣就像没听见一样继续赖在他身上不走:“不要, 再让我抱一会儿。”   林子晋刚要再说什么, 却听小明星委屈巴巴地小声说:“还没消下去呢,林哥你真无情。”   一句“无情”让他停住了推人的手。   林子晋舌尖抵着后槽牙,只能任由裴鸣一颗毛茸茸的脑袋在自己颈边蹭来蹭去,顺带被亲一亲揩揩油。   “你少道德绑架我,”他说,“看错你了,之前以为你很单纯。”   “我不单纯吗?”   裴鸣把脸埋在他颈窝里偷偷笑,声音却依旧委屈:“林哥,为什么不能做呀?”   “我......”   林子晋环上他的腰,顺手报复似的捏了下:“我还没准备好。”   “别害怕呀,没有那么可怕的。”   “不是害怕,是......”   林子晋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和他解释。   之前多亏了King那个傻逼,险些让他应激到这辈子都别想和其他人建立一段亲密关系。   虽然现在他能和裴鸣拥抱亲吻,但如果再进一步却依旧是十分抵触的。   就算是裴鸣也不太行。   思及此处,他还是觉得对裴鸣很不公平,摸着小明星柔顺的黑发轻声道:“还是因为之前那些破事儿,和你没关系。”   “没事。”   裴鸣善解人意道:“我等你,没关系的。”   说着他便要起身离开,可腰上环着他的那只手却没有要松开的意思。   他轻轻挑眉,心中动了下,紧接着唇上便落下一片温热。   那人虽然说着自己脾气差性格烂,但对他一直都是嘴硬心软。   连亲吻都是这样软软的。   他俯身回去,主动加深了这个吻,不似刚才那般极具侵略性,反而十分缱绻。   “林哥,别亲我了,”裴鸣小声说,“你再亲我更消不下去了。”   林子晋面上一热,抬手在他肩上拍了下:“滚下去,别赖在我身上开黄腔。”   裴鸣得了令,听话地从他身上下来,往卫生间里一猫,去做什么了两人心里都清楚得很。   ***   那天之后裴鸣再也没提出这种逾矩的要求,林子晋也乐得装傻,继续过相安无事的生活。   他术后恢复得不错,去医院复查了两三次后都没什么大事,一颗事业心又蠢蠢欲动起来,没空理会小狗的需求,整天窝在他的小放映厅里琢磨剧本。正好裴鸣也忙了起来,每天早出晚归,但无论多晚都会回家。两人的交流仅限于晚上在一张床上睡觉,似乎提前进入了老夫老妻的模式。   原本林子晋没太在意,但有一天他从放映室出来时听见裴鸣躲在阳台上打电话。   阳台门没关好,留了一条小缝,声音隐隐约约地漏了出来。   林子晋有些好奇地慢慢走过去,就听见小明星的笑声。   他似乎还没对除了自己以外的人这样开心地笑过。   林子晋微微蹙眉,心中多了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不快,刚准备开门兴师问罪,手伸到一半却忍住了。   万一裴鸣不愿意自己多问怎么办?   林子晋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有些怔愣。   这要是放在之前,他肯定不会管裴鸣到底愿不愿意,自己想知道便去问了,哪有这么多瞻前顾后的想法。   但现在自己却有点舍不得。   林子晋站在阳台外纠结了整整五分钟,裴鸣就在阳台上聊了五分钟,最后他还是妥协了,咬牙切齿地回房躺下,带着一肚子疑问和火气等裴鸣进了屋子。   小明星面上的笑还没褪去,脱了外衣躺在他身边,习惯性地将他往怀里一搂,把下巴搭在他的肩上,软软地喊他:“林哥。”   林子晋“嗯”了一声:“你刚才干什么呢?”   “打了个工作电话,”裴鸣说,“吵到你了吗?”   “没。”   林子晋惜字如金地蹦出一个字,许久未见的不安和惶恐再次蠢蠢欲动地探出头来。   他装作不经意地问道:“你这些天好像挺忙的,在忙什么?”   裴鸣的呼吸一滞,轻咳一声:“公司的事,之前我在演艺圈待太久,公司积了一堆的文件要我签字,所以忙了点。”   他说完后顿了下,小心地问道:“林哥,我没时间陪你,你生气吗?”   林子晋垂下眼:“没,我生什么气?工作是好事,我至于这么小气吗?”   “当然不至于。”   裴鸣听见他说不生气,便放下一半的心来,紧了紧搂着他的胳膊:“睡觉吧,你明天不是要去参加活动吗?”   林子晋摸着他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问道:“明天不和我去吗?”   “不去了,我这边还有事。”裴鸣说,“你一定注意安全。”   也是。   裴鸣毕竟志不在娱乐圈,不和自己去也没什么。   虽然这么想很合理,但林子晋心中却始终有些压抑。   明明之前自己去什么地方,小明星是一定要跟着自己去的。   现在关系一变,身份一坦诚,反而不像之前一样黏着自己了。   这份压抑一直从前一天的晚上持续到第二天一早,他在床上醒来时不出意外地发现身侧的人已经离开多时。   桌上依旧摆着面包和牛奶,他心中却仍不高兴,连带着去活动现场时身上都缭着一股低气压。   这是他康复后参加的第一个活动,主办方是国内某知名时尚杂志。林子晋有心给公司的几个小演员拉点这方面的资源,顺便抬抬身价,于是欣然赴约。   沈岁也接到了邀请,在现场见了他后神秘兮兮地将手搭在他肩上:“老林,你那小对象真不一般啊。”   林子晋勉强地牵起唇角笑了下:“嗯,确实。”   “之前他隐藏得那么深,我都没发现,”沈岁从一边的侍者手里取了杯酒,“和豪门少爷结婚的感觉怎么样?”   “还能怎么样?”   林子晋打发走一个上来套近乎的,抿了口柠檬水:“没什么变化。”   手术后他再也没有之前随便喝酒偶尔抽口烟的待遇。裴鸣看他看得特别紧,把家里对他身体有害的食物都锁了。   沈岁打量他片刻,压低了声音:“不高兴?”   林子晋有些惊讶地抬眸扫了他一眼:“一点。”   “你说有一点不高兴那就是很不高兴,”沈岁索性将他拽到一个没人的角落,“说说看,怎么了?”   “就……”   林子晋微微伸长腿,换了个坐姿:“没什么安全感,总觉得他最近又有事瞒着我不和我讲,自己鬼鬼祟祟的不知道在做什么。”   沈岁“啧”了一声:“你这人就是疑心病太重,要么直接问,要么别多想,不然我看你这毛病永远也好不了。”   林子晋心说你个没谈过恋爱的懂个屁。   他也想问,但总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很咄咄逼人,疑神疑鬼。   爱和喜欢是会被消耗的。   自己先前也不是没目睹过身边情侣总会因为这样那样的疑心病吵架。其实吵架还算好的,等爱和喜欢被猜疑消耗得差不多时,就会分手了。   林子晋其实真的很害怕。   沈岁转移话题道:“马上你就过生日了,今年生日有什么计划没有?”   “没有。”   林子晋抬眸放远目光:“准备老老实实在家养病,而且……”   他话说到一半忽地停了,面色倏地沉了下来。   沈岁不明所以地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瞥见不远处一个匆匆而过的身影。   那人选的路线原本极好,是一处不会被任何人注意到的地方,十分低调,却不想场中的灯恰好换了个方向,将他的侧脸照了个清清楚楚。   不光是林子晋,就连沈岁也一眼认出了那个侧脸是谁。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林哥最小气最愿意吃醋呢ovo 第77章   是裴鸣。   沈岁轻轻地“咦”了一声:“真是说曹操曹操到, 没想到能在这儿见着你家小明星。”   他原本以为林子晋会稍微开心一点,但没想到一侧眸便看见自己的友人面色更差了。   沈岁挑眉:“怎么了?一副要吃人的表情。”   林子晋的手捏着装柠檬水的玻璃杯,骨节微微泛白:“昨天晚上我问他要不要跟我一起来, 他说自己公司有事就不来了。”   “这样吗?”   沈岁微微蹙眉, 小心翼翼地试探道:“然后他没和你说就也来了这里?”   “......嗯。”   林子晋心不在焉地回答他,目光却一直粘在裴鸣身上不动,似乎要把小明星盯出一个洞来。   可惜会场太大, 两人离得又远, 不然他这种实质性的灼人目光多少能吸引裴鸣的注意力。   他似乎被突如其来的灯光晃了一下,正要继续往安全通道走, 却有忽地抬头看向身后。   林子晋顺着他的目光看了过去, 发现一个造型特非主流的小男生正笑盈盈地走了上去。   小男生盘靓条顺, 肤色白皙, 一双狐狸眼到处乱瞟放电,整个人向裴鸣身边黏了过去。   林子晋垂下眼, 将杯中的水一饮而尽:“刚才该见的人都见了, 我准备走了。”   沈岁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别走啊, 你不去和他打个招呼?”   林子晋看着他, 唇边勉强牵起一抹笑:“不去了, 免得坏了他心情。”   “不是,老林, ”沈岁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你能不能别这么爱脑补?”   “不是我爱脑补,是......”   林子晋话说了一半后停住, 拍了拍沈岁的肩:“算了, 不用管我, 你别喝那么多。”   “有事你去问他, ”沈岁在他身后提高了声音,“憋是憋不出好结果的,老林!”   林子晋敷衍地“嗯”了一声,悄悄从侧门溜了。   等坐上自己的车后,李华从前座探头探脑过来:“老板,没喝酒吧?”   “没有。”   林子晋“啧”了一声:“烦,别念叨我。”   “也不是我要念叨你的,”李华小声说,“是小裴老师让我一定要看住你,你要骂就骂他,别骂我。”   林子晋一听裴鸣的名字就没了脾气,恹恹地往后座一靠,低头开始看消息,刚刷新就看见裴鸣发了一条朋友圈:   【@裴少爷:有点忍不住想把秘密说出来,但是一定要忍住。】   什么秘密?   林子晋这回没惯他毛病,直接敲开私聊:“什么秘密?讲给我听听?”   裴鸣回的倒快:“说了是秘密就不能告诉别人的ovo”   还玩神秘。   林子晋咬着牙斟酌半晌,又给他发了条消息:“你现在在哪?”   “我在公司呢,”裴鸣说,“你不要喝酒哦,我让小李哥盯着你,你要是喝酒我就生气了。”   还在公司呢。   林子晋几乎要被他气笑了,觉得小明星的谎真是一个接一个,一点记性也不长。   “行。”   他几乎是恶狠狠地敲字:“好好忙,陆总,不打扰你了。”   或许是怒气从字里行间溢出被人察觉到了,消息刚发过去,裴鸣的电话就来了。   “林哥?”他轻声说,“你不开心吗?”   “我不开心?”   林子晋笑了下:“没有,挺开心的。”   裴鸣沉默了一会儿,似乎在辨识他语气中的情绪,而后又道:“你那边好静啊,不是在会场吗?”   “该见的人都见完了,没意思就提前走了,”林子晋捏了捏眉心,“你呢?什么时候回来?”   “我这边还有点东西要处理,可能会晚一点。”   林子晋听着他那边有些嘈杂的背景音,最后还是没戳破这个谎言:“行,那我先回去了。”   “你没喝酒吧?”裴鸣问他,“不许喝酒啊,医生特意强调的。咖啡酒和茶都不行,听话。”   “嗯,知道了。”   林子晋叹了口气,只觉得有些疲惫:“没事我挂了。”   他也不等裴鸣接下来说什么,径直将电话挂断了。   李华听着他情绪不对,悄悄转过头:“老板,心情不好?”   “有点。”   林子晋盯着前排车座上翘起的一个线头发了会儿呆,轻声问:“你说总被一个人骗怎么办?”   李华竖起了耳朵,立刻点开裴鸣的对话框准备汇报,嘴上却善解人意地顺着林子晋的意思说话:“老板,此话怎讲?”   “上次被他骗,这次也被他骗,”林子晋有些烦躁地换了个姿势,将领口扯得松了些,“但是上次我敢问他为什么骗我,这次我不敢了。”   李华轻咳一声:“小裴老师?”   “......嗯。”   “嗐,小裴老师的人品你还担心?”李华说,“他怎么骗你了?”   说着他手上敲字飞快:“小裴老师作死啊你!又骗我们老板日子不想过了是不是!”   “昨天我问他要不要和我一起来这儿,毕竟是业内知名杂志的场,”林子晋淡淡道,“但是他说不来,公司有事,我就放着他去了,可刚刚在会场里我又看见了他。”   “那万一......万一是他公司就是在会场的客户呢?”   “但他为什么不和我一起来?”   林子晋烦躁地低声道:“一起来不好吗?为什么不和我一起,还骗我在公司办公?”   而且还跟别的小男生言笑晏晏。   李华深深地叹了口气,看着屏幕上裴鸣说的“保密”二字,劳心劳神地麻木道:“我觉得小裴老师可能是有隐情的,老板你别瞎想,等过两天找个机会问问他。”   最好是真的能问出口。   或许是上次两人闹得太过,在他心里留下了一道挺深的阴影。又或许是害怕这次欺骗背后藏着的理由,或许会让两人再次分崩离析。   算了吧。   林子晋自欺欺人地想。   一个电话,一次偶然的碰面算不上什么的。   可他虽然心里这么想着,却连续两天都泡在工作室,直到晚上才回家,生怕又发现什么能让他疑神疑鬼的东西。   裴鸣碰巧这两天工作结束回家早,却次次都扑了个空没见着人,打电话来问,林子晋就说工作室签的艺人出了小状况,需要自己盯着走不开。   但其实他也没说谎。   工作室里的一个小艺人确实出了点状况。   他和恋爱对象晚上去吃饭被狗仔拍着了,差点直接曝光在网上让粉丝知道自家姐姐找了姐夫。   工作室扣了小艺人的奖金和提成,用这笔钱把狗仔手里的照片买了下来。原本以为这样就能息事宁人,但被拍的另一方却忽然不同意私了,非要一笔精神损失费,不然会把照片重新发到网上。   这两天就是在谈这件事。   工作室上下都对这人狮子大开口的行径烦得要命,却还得好言好语地劝着,终于谈妥了要见面谈。   林子晋冷着脸坐在会客室里,对面是泫然欲泣的女艺人:“不是不让你谈,谈之前能不能报备?不报备能不能找个靠谱的人谈?”   女艺人啜泣着点了点头。   “他没对你怎么样吧?”林子晋叹了口气,“还没深入交流吧?就算深入交流了有没有......咳,有没有防护措施?”   女艺人轻声说:“还没。”   “那就行。”   林子晋拧着眉,一脑门官司:“注意点保护自己,多大的人了说两句好话就跟着跑。”   他话音刚落,会议室的门便被人推开了。   曾希一脸僵硬的社交微笑,将身后的人往屋里请:“陆先生,这是我们林总。”   林子晋原本对这个翻脸不认人的男人没半分好感,听见“陆先生”三个字后神经却微怔了一下,倏地抬头,看清那人的脸时指尖愣住了。   这人他是见过的。   在今年年初的杀青宴上,裴鸣被这人堵在卫生间里威胁,还是自己过去才将他赶走。   “林总好,我是陆平,”男人一张脸上露出丝意味深长的表情,“我们见过的。”   林子晋这才缓过神来,和他握了握手:“是见过。”   曾希的目光在两人之间转来转去,忽地睁大了眼睛,无声地向林子晋摆了个口型:“裴鸣?”   林子晋有些头疼地微微蹙眉:“陆先生坐,别太生分了。”   “是不能太生分。”   陆平在女艺人的左手边坐下:“毕竟咱俩不熟,我们共同认识的人可熟得很。”   女艺人没懂他们在打什么哑谜,眼神游移不定地在两人间转来转去。   “没什么事的话,可以让小陈和这位女士回避一下吗?”陆平说,“我们单独聊聊。”   曾希蹙眉:“小林。”   “没事。”   林子晋双眼静静地看着陆平,试图在他的脸上找到几分和裴鸣相似的地方,却一无所获。   太市侩,太纵情声色犬马。   没有自家小明星半分的坚韧和温柔。   “你们先出去吧,我们单独说两句话,说完了再喊你们进来。”   曾希虽然不放心,但还是带着女艺人离开了会议室。   待门被人轻轻关上,陆平唇边露出一个有些扭曲的笑容:“林总,我是真的没想到。”   林子晋的双眸依旧毫无波澜,等他继续往下说。   “之前裴鸣带什么落魄男艺术家,酒吧男驻唱歌手这样的三教九流回去气我爸就算了。”   他特意加重了“男”和“气我爸”几个字的语气,一双满是狡诈的眼睛不错过林子晋情绪的任何一个细节:“怎么这次就找了你这么个大明星呢?”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这里有人和你老婆说你的坏话——(被拖走) 第78章   陆平说完, 脸上带着些许讥讽地看着林子晋,有几分稳操胜券的意味。   他什么意思?   林子晋虽然最近确实在为裴鸣的事烦心,但也没单纯到别人说什么信什么的地步。   这种问题还是本人亲口讲的最有说服力。   “小陆先生是什么意思?”他轻咳一声, 十分诚恳地看向陆平, “我好像不是很明白。”   “哦,您不明白可能是我表述的问题。”   陆平十分贴心地提高了声音:“我哥也不知是叛逆还是缺爱,从小就愿意做这样的事在我爸面前找存在感, 所以经常和很多男人假装谈恋爱, 以为这样我爸就会重视他一点,但是怎么可能呢?”   他说完后勾起唇角笑了下:“他这样会让我爸更不愿意把家产留给他的, 真幼稚啊。”   林子晋静静地看了他半晌, 轻声道:“你和裴鸣差几岁?”   陆平愣了一下, 不知道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但或许是他身上那种上位者的气势太足,于是下意识地回答道:“我......21。”   林子晋轻笑了一声:“二十一啊, 和裴鸣倒是没差几岁。也就是说裴鸣刚出生没两年, 你妈妈就插足人家的家庭了?”   陆平面色一变, 当即就没了先前那种镇定, 急赤白脸地反驳道:“那是他妈没本事留住男人, 和我妈有什么关系?”   “这话谁教你的?你妈妈?”林子晋不慌不忙地倒了杯茶,向他推了推, “二十多年用这句话洗脑,应该挺累的吧?”   陆平这回彻底绷不住之前伪装的沉着,一拍桌子, 伸手指着林子晋的鼻子骂道:“你有什么资格评论我家?那他妈是我的家我的爸妈, 裴鸣就是个没人要的孤儿, 改了姓也好, 不然我还嫌晦气。陆家早晚都是我的,他和你一分钱都别想捞到。”   他说完扬了扬下巴,似乎在等林子晋破防。   林子晋只依旧静静地看着他,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怜悯。   看起来这陆家老二是个烂泥扶不上墙的品种。   他们这些刚成年就开始在圈子里摸爬滚打的人这么多年已经成了老妖精,陆平这种小打小闹在林子晋眼中根本翻不起什么风浪。   会叫的狗不咬人,他也只能叫叫了。   还学人家玩离间计呢。   就算裴鸣真的三天两头往家里带男人,林子晋也能兵不血刃地先把眼前这个蹦跶的除掉,然后再杀回家里和裴鸣兴师问罪。   见他许久没说话,陆平以为自己终于戳到了他的痛点,讥讽地笑了下:“林总,你也不过只是裴鸣用来气我爸的一个工具而已,更何况跟了他根本拿不到我们陆家的一分钱,你什么也捞不到。”   “是,我什么也捞不到。”   林子晋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一双本就风情万种的桃花眼微眯,像只刚打完盹醒来的狐狸:“你真以为谁都冲着那两个钱去的吗?那怪不得同意和我们小陈私了之后又倒打一耙。”   陆平拧着眉,有些惊疑不定地看着他,没料到他会这么说。   “以为我会破防?太天真了小朋友,”林子晋说,“谁说裴鸣没人要?这不是还有我要他吗?只要我有钱就少不了他一口饭,况且......”   他轻咳一声:“你的财产是你爸留给你的,裴鸣的钱是人家实打实自己挣的,光凭这一点你和人家就不是一个层次的起跑线,这你懂吧?”   陆平一张脸从白变红又变青,堪称一个精彩绝伦变脸。   他深呼吸了几口气,恶狠狠道:“真是他妈什么牛马都能开公司。”   林子晋也不生气,反倒十分善解人意道:“这多正常啊,毕竟畜生都能坐在我面前和我谈条件了。况且按照你的说法是个牛马都能开公司,你为什么不行?是你不想吗?”   陆平瞪大了眼睛看他,胸口上下起伏着,却愣是憋不出一句话来。   林子晋也不催,就看着他破防。   这不是第一个在他面前破防的人。   这么多年,本来想奚落他但是反被奚落嘲讽一通的大有人在,是这两年身体不好曾希让他嘴上积点德才收敛了些脾气。   陆平算是勇于触他霉头的第一人。   “小陆先生既然来就是为了说这个而不是正事,那就可以请回了,”林子晋起身,对着门口客气地伸手,“其他的问题我会安排公司的法务和您对接,如果您私自将照片在网上传播,我们完全可以起诉您侵犯我司艺人的隐私,您看这个提议能接受吗?”   陆平一张小脸一会儿煞白一会儿通红,最后咬着牙将身后的椅子拨开,满脸怒意地向门口走去。   曾希带着小陈守在门口,见陆平出来刚想迎上去说两句客套话,却瞅见了他快憋炸的脸色,于是十分识趣地后退了两步,目送着瘟神离开。   小陈在她身边低低啜泣了一声,泫然欲泣道:“姐,老板是不是要雪藏我了?我是不是要被从公司赶出去了?我,我这个月没钱了,下个月房租还得交,能不能给我在公司其他地方找个活干,我扫地端茶倒水都行......”   曾希原本还挺紧张,听见小艺人这一大段话后没忍住笑了下:“怎么可能?你老板不是那样的人。”   “那,那为什么阿平他......”   “估计是挨骂了吧。”   曾希带着几分幸灾乐祸说:“之前查资料的时候就听说陆家老二是个纯纯的纨绔,现在看来还真是名不虚传。”   她带着小陈进屋的时候林子晋正一边喝水一边发消息,指尖在屏幕上跳得飞快。   小陈先上前一步,低着头不敢看他:“老板,对不起。”   “对不起有用的话要警/察干什么?”   林子晋发完消息后抬眼:“你低着头干什么?把头抬起来,现在知道心虚了?”   小陈“嘤”了一声抬起头,一双眼睛和兔子似的。   林子晋原本想撂下脸说她几句,但看见她这幅样子又开不了口,头疼地叹了口气。   小陈以为自己没救了,和变戏法一样两行眼泪直接顺着脸颊掉了下来。   “我挺好奇的,”林子晋拧着眉看她,“我这一句话都没说呢,你在哭什么?”   小陈抽抽搭搭半晌,慌乱地用手背抹着眼泪:“我......我也不知道。”   林子晋被她这三棍子揍不出来一个屁的样子闹得有点烦躁,但一想起来家里那位也挺爱哭的,脾气便先消下去一半。   “曾姐,她是谁负责的?”林子晋问道。   “是王经纪在带。”   “你查下王经纪是不是背着公司和别人联系办事吃回扣,”林子晋说,“他肯定不干净,仔细点查。”   小陈一听要查自己的经纪人,没忍住打了个哭嗝。   “查你经纪人又不是查你。”   林子晋被她哭得没脾气:“你别哭了,又要有人在公司传我压榨员工了。”   “我,我控制不住,就是......”小陈嘟囔了半天也没说明白就是什么,“我......老板对不起......”   “你看。”   林子晋向曾希摊了摊手,“就这个脑子,十个她也没路子搭上陆平这条线,百分之百有人在背后当推手。”   曾希掩着唇轻咳了一声:“你说话注意点。”   “我这都不叫注意了?”林子晋磨了磨牙,“我没骂人就不错了,你知不知道公关部昨晚加班到通宵?在家带孩子的休假奶爸都被拽来了。”   小陈咬着唇,眼泪就没停过,把衣服前襟打湿了一片。   “按我说的,这个月提成和奖金全扣,给我好好反省,滚吧。”   林子晋将杯子里的水喝完,空玻璃杯在桌上磕出一声清脆的响。   小陈抽泣着跟在曾希身后向门口走去,时不时悄悄回头看一眼,似乎生怕林子晋改主意,直接把她当场辞了。   林子晋指尖摩挲着玻璃杯的杯壁,思忖半晌后忽然开口:“等等,先别滚。”   小陈倏地回头看他,原本就攥着衣摆的手攥得更紧了。   “你留下,刚刚想起点事要和你说。”   林子晋冲着小陈招了招手:“曾姐你先去忙吧,门不用关,开着就行。”   曾希“哦”了一声,依言将门四敞大开着,转身回去处理自己的事了。   “坐,”林子晋瞪了小陈一眼,“你能不这么紧张吗?我不吃人。”   小陈这才敢拽过一边的椅子坐下,身子依旧僵硬得像块木板。   林子晋看着手机上李华刚发给他的资料:“你叫陈昭,科班毕业,去年签的公司是吗?”   陈昭抿着唇点了点头。   林子晋瞥了她一眼:“都和谁演过戏?”   陈昭报了几个圈里不温不火的演员名字,最后小心翼翼道:“还有裴鸣,裴老师。”   “和他们关系怎么样?”林子晋装作漫不经心地问道。   陈昭愈发心慌,发现自己摸不清这位老板到底是什么路数:“就加了微信的关系,没有多熟。”   “演技还不错,”林子晋粗略地看完了两三个视频资料后抬眸,“今晚有空吗?”   陈昭的身子微微颤抖着:“有,有的......”   “你别往乱七八糟的地方瞎想,小姑娘人不大想法挺丰富。”   林子晋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了她一眼,恶声恶气道:“晚上没事就陪我去见个导演,他手里有部戏挺适合你的。”   陈昭瞬间睁大了眼睛:“我,我吗?”   “对,就是你。”   “那老板,我需不需要为你做,做什么......”   这都是从哪学来的?   林子晋面色一僵:“那倒不必了。”   他话音刚落,忽地生出另一个念头:“但你可以发个朋友圈。”   “发朋友圈?”陈昭有些迷茫,“那我......发什么?”   “就发......”   林子晋支着脸颊,微微眯起眼,不动声色地开始算计起某个最近行踪诡异的人来:“感谢老板对我这么好,带我见导演,帮我挑本子,么么哒。”   作者有话要说:   林哥:哼 第79章   陈昭听了那个“么么哒”后面色十分复杂。   她实在是很难想象得到自家老板说么么哒的场景。   毕竟网传老板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对工作高度认真且挑剔,一年365天有364天都在生气和骂人,没谁能受着他的好脸色。   估计他这么多年连“仁慈”和“温柔”这两个词怎么写的都不知道。   陈昭思绪莫名发散, 但是面上却丝毫不敢表露出半分:“这......这合适吗?”   林子晋支着脸颊想了一会儿:“好像是不合适, 算了吧。”   陈昭听见他这个“算了”后彻底松了口气。   以面前这人在圈里腥风血雨的程度,自己就算丢了个从天而降的好资源都不算什么,只要和领导的关系不显得那么亲密就行, 毕竟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   她正忐忑着林子晋宣布不会给她拉资源时, 就听对面的人道:“今晚七点在公司门口等我。”   说完,林子晋起身扬长而去, 留她一个人在会议室里直接愣住。   说好的从不心软和善良呢?   他这是被人夺舍了吧?   ***   虽然林子晋说不用她发朋友圈, 甚至不用她做任何事, 但陈昭仍然放不下这颗心, 六点半就乖乖地等在了公司门口。   入了深秋的京城冷了不少,尤其是傍晚的时候, 凉风肆无忌惮地贴着地面席卷而来, 顺着人的裤脚就爬了上去。   陈昭的朋友说去见领导要穿得正式些, 于是她换了身小礼服, 踩着细高跟, 在公司门口和寒风做斗争,正被冻得直跺脚时, 身侧缓缓停下一辆黑色的私家车。   她这才松了口气,连忙拉开车门上车,这才觉得整个人活了过来。   林子晋正倚在后车座上发消息, 抬眸瞥了她一眼:“来得这么早?”   “不, 不能迟到啊, ”陈昭有些勉强地笑了下, “也不能让老板等我是不是?”   林子晋原本看了她一眼便想移开,却注意到了她的穿着:“你穿得这么少冷不冷?”   陈昭手指都冻得麻木了,却依旧僵着一张笑脸:“不冷,我身体好。”   林子晋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半晌,身子向前倾了倾,从副驾驶上拽过一张毛毯丢给她:“盖着。”   陈昭如获至宝,忐忑地将那块毯子盖在腿上,目光却止不住地偷看林子晋。   没想到自家老板并非传闻中那样没人情味。   会亲自来接员工,还会关心员工冷不冷,真是个体恤下属的好领导。   陈昭想起之前和王经纪一起出去,没有坐车的待遇,全靠她自己打车到目的地。而且也没人管她冷不冷饿不饿,只要王经纪一使眼色,她就得给那些大佬领导各路神仙点头哈腰端水倒茶。   陈昭这样想着,发自内心道:“老板,你真是个好人。”   林子晋敲字的手顿了下,一脸费解地抬头看她:“嗯?”   “没,我不是给你发卡,我的意思是......”   陈昭倒吸一口凉气,后知后觉自己好像犯了什么职场大忌,开口便想补救,但说了两句后便觉得越描越黑,索性闭嘴,讪讪地看着林子晋。   林子晋好像瞪了她一眼:“不会说话可以不和我没话找话聊。”   陈昭乖巧地点了点头,也摸出手机开始敲字。   老板对她这么好,自己要是再不领情就说不过去了。   之前林子晋让她做什么来着?   是不是让她拍张照片发朋友圈?   陈昭虽然闭嘴了,但脑子却依旧很活泛,转了转后突然想起早上两人在会议室时林子晋开玩笑一样说的话,眼睛立刻亮了。   她轻咳一声,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十分巧妙地找了一个位置。   一个既不会暴露自己和老板一辆车,又能借到外面路灯光的位置,拍了张照片,然后简单修图发送朋友圈。   “感谢老板对我这么好,带我见导演,帮我挑本子,么么哒。”   文案照着上午林子晋瞎扯时说的,原封不动地发了上去。   她发完后火速将前置关了,无事发生一样老老实实坐在座位上,装着欣赏车窗外的风景。   虽然她并不知道老板让她发这条朋友圈的用意何在,但既然老板这么说了,就有她这么做的道理。   陈昭自以为想明白了其中的弯弯绕绕,于是心中更是沉着镇定起来,一双眼动也不动地黏在车窗外的景物上,发誓要做一个没长嘴的优秀花瓶,一直这么安静到了目的地。   林子晋似乎懒得和她交流,到地方后一句话也没说,率先从一侧下车了。   陈昭手忙脚乱地提着小礼服的裙摆,踩着细高跟也跟着下车,却在车门关上的瞬间听见自己手机的微信提示音响了一声。   她的裙摆险些被车门夹着,于是料理好衣服后有些不耐烦地戳开手机屏幕,正要和那个发消息的兴师问罪,却忽然发现那个人是裴鸣。   裴鸣。   曾经同为十八线小演员,演都市玛丽苏烂片,她是恶毒女配,他是炮灰男配,原本以为要同患难挣扎在烂片的海洋里,却没想到这人先成了自己老板娘。   现在还是上市公司的股东之一。   陈昭倒吸一口凉气,连忙把敲在对话框里不客气的消息删了,仔细地把裴鸣的消息又看了一遍。   【《落跑甜心》男配裴鸣】:你在哪?   “在......”   陈昭不敢怠慢,立刻把定位发过去了。   “去见哪个导演?”裴鸣继续问道,“什么时候结束?需要我去接吗?”   陈昭看着个“需要我去”就立刻打字开始回绝:“不用麻烦不用麻烦,我们老板有车......”   她敲完点“发送”时手抖了一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   人家那是问自己吗?   人家那是问她老板需不需要接。   靠。   陈昭福至心灵,原本没半点弯弯绕绕的脑子突然反应过来为什么老板要自己发那条朋友圈。   原来在这儿等着呢。   “陈昭,你站在原地种蘑菇呢?”正巧这时林子晋低气压的声音在前方响起,“不过来自己打车回家去,别浪费我时间。”   陈昭连忙应了一声:“这就来这就来,对不起对不起。”   她提着裙摆一边向前小跑,一边敲字回复裴鸣:“我觉得我们老板心情很不好特别需要你来接我们只是很单纯的上下级关系你千万别误会!”   对方很快回复了一个“好”字,附带萨摩耶转圈.gif。   陈昭握着手机进了电梯,面色有些凝重。   这位年轻有为的企业家似乎没有那些领导们的破脾气,好相处得很,还会发表情包。   林子晋的手机在口袋里响了起来,他看了一眼后挂断,又把手机丢回口袋里。   陈昭心惊胆战地向电梯轿厢旁边移了移,咽了口唾沫,垂下眼刷新列表信息分散注意力,却真被她刷出来了一条。   【《落跑甜心》男配裴鸣】:对不起,刚才忘了问,你怎么称呼?   陈昭倏地瞪大了眼睛——   感情聊了这么半天您连我是谁都不知道啊?   ***   林子晋今天领陈昭来见骆知淮不是一时兴起。   骆导带新人导演,监制了一部都市爱情电影,女主要纯粹一点的,最好看上去就很单纯无害傻白甜,磨着他让他给自己挑女演员。   林子晋原本想拒了,毕竟他也没见过什么傻白甜女演员,但是早上和陈昭聊过后他改了主意。   他一路上不动声色地观察陈昭,发现小姑娘整个人浑然天成一股呆萌。公司女艺人不多,都走高冷路线,唯独陈昭一个,在一群高冷姐姐中憨得清新脱俗。   这不就是个现成的傻白甜吗?   林子晋不知道骆知淮满不满意陈昭,但是他把人带来就算完成任务,以后不会再来烦自己了。   他连续两天晚上十一点多回家,情绪也相当冷淡,裴鸣虽然嘴上不问,但看得出来他很慌。   林子晋知道这样做不好,但他没有安全感,需要一遍又一遍无意识地做出这种事来试探自己在裴鸣心中的位置,准备着万一情况不对立刻全身而退。   小明星给他打了好几个电话,不是没接就是被挂断了。   他心里烦闷得很,以至于推开包厢时面上都是冷的,连营业笑容都懒得露出来。好在包厢里没几个人,除了骆知淮以外就是他熟悉的一个编剧和另一个新面孔。   应该是骆知淮带的新导演。   精致的小木桌上摆着几瓶红酒,其中一瓶被打开,一看就是已经喝了一轮。   林子晋淡淡地和三人打了招呼,顺手拿过放在一旁的酒杯给自己倒了杯红酒。   骆知淮脸色一垮:“你能喝酒吗?”   “两个月没喝,喝点怎么了?”林子晋“啧”了一声,“演员给你带来了,小陈,你看看行不行。”   陈昭立刻矜持地笑了下:“导演好,副导演好,编剧好,我叫陈昭。”   她说完后微微停顿,深吸一口气,不着痕迹地瞥了眼放在桌下的手机。   裴鸣刚刚又发了两条消息。   【霸道总裁裴鸣】:他挂我电话[萨摩耶哭哭.jpg]   【霸道总裁裴鸣】:我一会儿到,帮我盯着点别让他喝酒,谢谢。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陈:弱小可怜又无助.jpg 第80章   真是个好差事。   她一个打工的, 哪来的资格管老板喝酒。   【霸总裴鸣】:拜托拜托,帮我这个忙吧[萨摩耶哭哭.jpg]   陈昭深吸一口气。   算了。   帮忙就帮忙,要是林子晋兴师问罪起来就说是裴鸣让自己干的, 反正也赖不到自己头上。   她这么想着, 悄悄伸手戳了下林子晋:“老板,别喝酒了。”   林子晋一双眼微眯,盯着她面不改色地把那杯酒一口干了。   陈昭咽了口唾沫, 露出一个有些虚弱的笑。   坐在骆知淮身边的编剧恰好开口, 帮她解了这个有点尴尬的围:“小姑娘,你是哪里毕业的?拍过什么作品?做个简单的自我介绍吧。”   林子晋从身侧拿过几张A4纸, 从桌上推给骆知淮。   骆知淮拿过来扫了一眼就放在旁边, 微微抬了抬下巴:“自己说说看。”   陈昭轻咳一声, 觉得自己拍过的那些片子说出来简直是侮辱了在座各位大佬的耳朵, 刚想含糊着糊弄一下,却收到了林子晋警告意味十足的目光。   她只能厚着脸皮报自己作品的名字:“我是京城戏剧学院毕业的, 刚签了我们老板的公司一年, 没有什么作品, 也没人来找我拍。我的代表作品应该有《热恋一百零一天》《落跑甜心》《总裁的替身情人》, 还有......”   “演什么的?”   骆知淮听她报菜名一样把这些烂片的名字报出来, 面色略微有些扭曲。   “我演......恶毒女配,”陈昭不敢看他, 目光上移,“还不是最坏的女配,是那种小坏的, 就是偶尔给女主使使绊子那种小炮灰, 用完就下线。”   编剧有些好奇:“其实我觉得你更适合演正面角色, 你演女配的时候会觉得难受或者别扭吗?”   陈昭渐渐打开了话匣子, 开始和编剧跟骆知淮兴高采烈地聊了起来,全然不顾先前裴鸣让她盯着林子晋的事。   林子晋瞥了她一眼,又将杯中的酒倒满,还未举杯,从旁边递过来一个装了半杯酒的高脚杯,在他的杯身上轻轻碰了下。   他抬眸看见那个一直坐在角落里当美人灯的年轻男人正好勾唇对自己笑了下。   这是骆知淮带来的新导演吗?   这么年轻?   林子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年轻人:“你是......”   “薄舟,”他说,“是骆导的学生,久仰林哥大名,我敬您一杯。”   林子晋听见这个“久仰大名”后愣了一下,目光在他脸上游弋半晌后客套地举了举杯,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薄舟唇边的笑渐深,目光中带着些许深意,又给他倒了杯红酒。   编剧被陈昭逗得哈哈大笑,一看就喜欢得不得了。   骆知淮一边附和着,余光扫到林子晋这边后蹙了眉,伸手将他的酒杯推了推:“你见好就收吧。”   林子晋撑着脸颊看他,几杯红酒喝下去后脸颊已经渐渐氤氲开红晕,连带着把眼角也染红了:“你管我。”   “我怎么不能管你了?”   骆知淮抬眸,带着几分警告意味地瞥了眼薄舟:“还有你也差不多得了,怎么能给前辈灌酒?有没有点规矩?”   薄舟敛了眸中的笑意,轻声道:“林哥,对不住,我以为你挺愿意跟我喝酒的,要是你不愿意就算了吧。”   林子晋“啧”了一声,也不好拂骆知淮的面子,将最后那杯酒一口一口地抿着喝了。   这次的商谈应该算得上顺利。   编剧和陈昭一见如故,聊得热火朝天。片子不是骆知淮导演,他只负责牵线,其他两人没意见他就没意见,所以也不插话。   反倒是薄舟有些奇怪。   明明是他自己的片子,但他一点也不上心,反而一直在和林子晋搭话,和陈昭也没正经聊过几句天。   最后编剧拍板敲定了女主角,和林子晋约好择日签合同后便算结束了。   陈昭一身小礼服毫无用武之地,披着一张毯子站在餐厅门口冻得瑟瑟发抖。   林子晋有些头晕,靠在门边低声道:“一会儿车来了你坐着回去。”   陈昭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那老板你呢?你怎么回家?”   “我......”   林子晋原本想说让裴鸣来接,但话到嘴边又觉得没必要,于是止住了话头:“我自己有办法,别给你冻感冒了。”   陈昭推脱不掉,感恩戴德热泪盈眶地上了自家老板那辆看起来特气派的车离开。   林子晋吹了会儿风,还是觉得头昏脑涨。。   虽然红酒的度数不高,但奈何他喝得太快,现在一出门酒劲慢慢翻上来,属实有些难受。   他抿了抿唇,从口袋里摸出手机划开通讯录,指尖悬在“裴少爷”的那栏上,犹豫半晌,正准备点下去时,身后忽地传来一道有些熟悉的声音:“林哥,你还没走吧?”   林子晋似乎被人一语从恍神中点醒,几乎手忙脚乱地摁熄了屏幕,还未回过头,肩上便被人披了件外套。   饶是他现在再如何不清醒,也嗅出薄舟话里话外对自己不正常的嘘寒问暖,立刻警觉地向旁边闪了下,让那件沾了体温的外衣落回身后人的手上。   薄舟似乎有些意外:“......林哥?”   “不用,我不冷。”   林子晋的语气堪称淡漠,迅速与他拉开距离,所有动作都表明自己不想和他有过于亲密的接触。   薄舟静静地看了他半晌,也不尴尬,将衣服搭在手臂上,站在一边和他聊天:“林哥在等人?”   林子晋原本不想回他,但碍着是骆知淮学生,又不好把他晾在一旁,只敷衍地“嗯”了一声。   “他是谁啊?”薄舟说,“竟然让你等这么长时间?如果是我约的你,我可不会让你等这么久。”   本来是没在等人的。   但林子晋听出薄舟话中明里暗里的挑衅,就好像真的在骂并没有约的裴鸣一样,也让他心里不舒服起来,于是低声道:“我乐意等。”   薄舟愣了下:“我以为这么冷的天谁也不愿意被放鸽子,他是谁啊?”   林子晋轻笑一声:“我爱人嘛。”   薄舟眨了眨眼,将“爱人”两个字消化掉后,慢慢地向他靠过来:“原来林哥居然已经有爱人了,是结了婚吗?”   “......结了。”   “真意外,我没看见戒指,还以为是没结婚呢。”   薄舟翘起唇角笑了下,面上满是无辜,似乎真的没想到一样:“但是结婚了也没关系的,林哥。”   林子晋这回酒是真的醒了,将手抄进口袋里转身就要走,却被人牢牢地拽住了胳膊。   他有些吃痛地蹙眉,回头对薄舟怒目而视:“你到底想干什么?”   “圈里这么玩的不在少数,”薄舟在昏黄的灯光下静静地看着他,“有恋人,有家室算什么?只要能互相爽到不是最好的?”   林子晋挣开他的手:“你愿意怎么玩是你的事,别跟我发疯,滚。”   薄舟却仍不放弃:“林哥,你和我试一试,保证你......”   他话还未说完,便听见一道带着恼怒的声音:“他说不愿意,你他妈听不懂吗?”   林子晋还没反应过来,便被身后匆匆赶来的人拽进怀中。   他嗅着那人身上熟悉的味道,这才安下心来。   “你又是谁?”薄舟拧起眉,“真粗俗。”   裴鸣冷着脸看了他半晌:“识相点现在滚,我就当今天无事发生。”   薄舟默不作声地站在原地,实则将裴鸣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   最普通的深褐色风衣,素颜出门,身上没一个露出来的名牌,头发甚至因为刚刚的剧烈运动显得有些乱,整个人看起来特别朴素,甚至可以说毫无趣味。   他刚从外国进修回来,不屑于看国内的娱乐新闻,自然就不知道眼前这人的来头,只当是林子晋包养的小情人,应该没什么威胁。   但就算是没威胁,被人这么横插一杠今晚也没什么兴趣了。   薄舟撇了撇嘴:“Ok fine,祝你们今晚玩得开心。”   他说完后潇洒转身离开,看也没看身后两人一眼。   裴鸣紧紧地盯着他的背影,直到薄舟转过街角后才收回目光,低声道:“你喝酒了。”   “嗯。”   林子晋应了一声,想从他怀中起来,却被人箍着腰按着:“你放手。”   “最近为什么总是躲着我?”裴鸣没有放开他的意思,“不是不让你喝酒吗?身体要不要?别和我闹脾气了好不好??”   “我闹脾气?”   似乎是酒精上头,林子晋鲜少地觉出几分委屈来,将他压在自己腰上的手拨开:“你骗我的事我都没和你说,你先来兴师问罪了?”   裴鸣愣住了:“我骗你?没有啊,之前那个不是说好了......”   “谁和你说之前的事了?”   林子晋整理了下衣领,微微抬起头看着他,眼眶有些发红:“上次你说公司有事,我信了,结果转眼就在那家时尚杂志的场地里看见了你,这也叫没骗我吗?”   裴鸣的面色倏地变得有些慌乱:“那次是因为我......”   “别解释了,我不听。”   “既然你就是改不掉骗我的毛病,那咱俩就没什么可说的了,你觉得我在闹脾气还是如何都无所谓,你随意。”   林子晋说完后刚要走,结果被人扯住了衣袖。   “林哥,我没想骗你,本来过两天就准备告诉你的。”   裴鸣的声音中带着懊恼和几分小心翼翼:“其实我骗你是因为,因为这个。”   他叹息一声,轻轻从口袋里摸出了一个小盒子。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嘤嘤嘤,委屈 第81章   林子晋看着他手上躺着的黑丝绒小盒, 心跳莫名加速。   他舔了下唇,轻声道:“这是什么?”   裴鸣深吸了一口气,颤抖着手将小盒的盖子打开。   一枚造型简约的钻戒躺在盒子里, 被昏黄的路灯扫到后折射出点点的光, 映在盒盖背后。   那是枚蓝钻戒指。   林子晋觉得喉咙有些发紧。   他莫名地慌乱起来,低声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裴鸣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依旧紧紧攥着他的衣袖:“林哥, 你听我说。其实之前我躲着你是有原因的, 不是我故意要骗你,是想等你生日的时候再和你说。”   他的目光太过灼人, 看得林子晋的心跳有些不稳, 于是避开了裴鸣的眼睛。   “20岁那年, 我跟着家里人去过一次南非的矿场, 家里的珠宝产业在那边有参股,”裴鸣的语速有些快, 似乎生怕他跑了似的, “我第一次戴着安全帽和工人一起下矿看他们的开采过程, 最后花钱买走了一颗蓝钻, 当时我就在想......”   他松开攥着林子晋衣袖的手, 将那枚戒指从盒子里取了出来:“等以后我要是有机会认识你,一定要把这枚钻石送给你。我那天约的珠宝设计师恰巧也参加了品牌的活动, 于是你看见的应该是我在会场和他见面,其实我们在聊这枚戒指。我很想参与关于她的设计,但是没有相关的专业知识, 最后还是没能如愿。”   “所以呢?”林子晋有些紧张, “所以你和我说这些的目的是什么?”   “我的目的你还不清楚吗?”   裴鸣一撩风衣的后摆, 径直在他面前单膝跪下了。   他将那枚蓝钻戒指举在眼前, 依旧用那种固执的目光看着眼前的人:“你上次说想把后半辈子赔给我,我怕你后悔,所以才想到了这个。”   裴鸣说到这儿,深吸一口气,似乎终于下定了决心,连声音中都带着轻轻的颤抖:“戴上这个你从今往后就和我绑在一起了,你愿意吗?”   这个场面有点过于严肃。   早在还年少的时候,林子晋就曾想过自己未来会和什么样的人在一起,却唯独没料到在很多年后的今天,京城秋风萧瑟的一条小巷里,被一个比自己小了三岁的男人跪在面前求婚。   他被裴鸣搞得脸上有些发烫,目光在不远处的街上乱瞟,压低声音道:“你......你这是要做什么?先起来,被人家看见怎么办?”   “我不起来,我起来你又要跑了。”   裴鸣依旧单膝跪在他面前,一双狗狗眼中满是韧劲:“我不怕被别人看见,看见了又怎么样?我知道你一直觉得没有安全感,不相信我能给你想要安全感,那我现在就给你。”   “不是,我......”   林子晋实在没办法了。   裴鸣似乎一直在他的死穴上跳舞,用那种最真诚又最无辜的表态轻而易举地撬开了他不愿向外人坦露的内心。   其实刚才薄舟也在用同样的套路讨他喜欢,可他分明觉得薄舟那样油腻极了,不及裴鸣的万分之一好。   “你先起来,这么重要的事回去好好说,”林子晋轻声道,“听话。”   “我不要回去说。”   裴鸣的唇角向下屈了屈:“别再逃避了林哥,你不表态我今天就不起来了。”   林子晋垂下眼,沉默半晌后还是轻叹一声:“我答应你。”   “真的吗?”裴鸣的眼睛一下子亮了起来,轻轻牵起了他的手,“答应我就不能反悔,你想清楚了。”   林子晋被他气笑了,捏了捏他的手:“你给过我思考的时间吗?”   “那我现在给你,我不急的你慢慢想。”   裴鸣便要说话算话继续在地上跪着。   林子晋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少和我贫,我做事从不后悔,赶快滚起来回家。”   裴鸣这才将那枚戒指小心地戴在了他的无名指上,然后落下一个轻轻的吻。   林子晋觉得自己像被什么挠了一下似的,心里也跟着痒痒的,伸手将他扶了起来:“你刚才跪得那么狠做什么?疼不疼?”   裴鸣傻笑着摇了摇头,将他困在墙边,吻上了他的唇。   所幸今晚约的这家餐厅位置有点偏,时间又过了晚上十点多,来往的人很少,不然他们俩明天绝对娱乐版块头条见。   林子晋被他亲得呼吸有些急促,小声道:“回家,别在外面胡闹。”   “但是求婚成功都会有亲亲的,”裴鸣嘟嘟囔囔,“好几天你回家都不理我,人家委屈。”   “你学什么小姑娘说‘人家’?”   林子晋说完后忽然觉得有些不对劲,戳了戳他的腰:“是不是你威逼利诱我司艺人和你互通消息的?嗯?”   裴鸣在他鼻尖上落下一个吻:“没有啊。”   “再骗我?”   “没有威逼利诱,是正当的交流,”裴鸣说,“她发了条朋友圈,说和你来见导演,我怕你喝酒让她看着点,这也没有问题吧。”   行。   林子晋在心里给陈昭记了一笔。   裴鸣搂着他的腰:“回家吧,你还喝了酒呢,在外面吹风吹久了要头疼的。”   他不提还好,一提林子晋这才后知后觉自己意识的混沌不仅仅因为裴鸣毫无征兆的求婚,还因为今晚自己赌气一样灌下去的红酒。   裴鸣原本是在家的,接到陈昭的电话后喊了自家公司的司机开车带他过来,到了目的地便让司机回家了,准备自己带林子晋回去。   或许是因为刚才一下子说了太多,这会儿两人坐在车上后他反而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悄悄觑着身旁的人,最后趁着一个红绿灯终于轻咳一声,刚要开口,便听林子晋轻声说:“我刚才仔细想了想,好像没什么东西能给你。要说戒指......我也没准备,怎么办?”   裴鸣愣了一下:“嗯?我不用你给我什么啊。”   林子晋眯着眼看他:“如果只有一方拼命付出,另一方什么也不做的话,这段感情会很快被消耗掉的。”   “我都喜欢你六年了,没事的,”裴鸣低声道,“我能和你在一起就挺好了,其他的我不要,你好好的,注意身体,千万别像今天一样喝这么多酒了。”   林子晋静静地看着他,直到他将车倒进车位里,才又开口:“以后不许骗我了。”   “不骗你呀,”裴鸣说,“除了要给你惊喜的时候,惊喜这种东西要是不瞒着你的话就不叫惊喜了。”   他将车在车库里停好,刚转过头要扶林子晋下车,衣领却倏地一紧。   林子晋手指勾着他的衣领向自己这边拽了下,而后微微仰起下巴吻住了他的唇。   裴鸣心跳有些快,将自己身上的安全带解开后反手抱住了他,主动加深了这个吻。   可是吻着吻着,他忽地发现自己腰间似乎多了一只手。   裴鸣心头一跳,连忙和他分开,声音有些低哑:“林哥,别闹。”   “嗯?”   林子晋原本喝了酒就迷迷糊糊的,现在被他亲过后双眼都蒙上一层水雾,可唇边却勾起了一个笑:“不喜欢?”   “不是不喜欢,是......”   裴鸣舔了舔唇:“你不是还没准备好吗?”   “那是之前。”   林子晋轻笑一声:“刚才在路上想了很久,觉得如果是你的话应该也没什么问题。”   “林哥,你不要因为那枚戒指这样委屈自己,”裴鸣说,“我真的不要你给我什么,只要你好好的就行,这是我的真心话。”   林子晋咬着舌尖,倏地垮下脸,声音也变得冷淡:“谁特么委屈自己了?你做不做?不做这辈子都别做了,给你三秒时间考虑。”   “我......”   “三。”   林子晋不惯着他,说三秒就立刻开始倒数,转眼便把三个数都数完了。   “你行啊裴鸣。”   他冷笑一声,说着便要将车门打开,却被人箍住了手腕。   裴鸣在他身侧低声道:“要,要做的。”   从车库回家只需要坐一层楼的电梯。   两人在电梯里顾着监控还算克制,但家门一关,林子晋便被人压在了玄关柜子上亲吻。   裴鸣的吻又急切又炽热,烫得他呼吸有些困难,只能从唇齿间溢出意味不明的气音,似乎让裴鸣更迫切地想直接进行最重要的一步。   待皮肤接触到空气的凉意时,林子晋这才回笼了几分理智,低声道:“你能不能进房间再脱我衣服?”   裴鸣在他身上落下一个吻,轻轻地“嗯”了一声。   “把猫关进笼子里。”   林子晋推了推他,小明星这才不情不愿地起身。   李逵刚溜达过来要看热闹,却被人拎着后颈又送回了笼子里,然后笼子上落了锁。   它顿时觉得自己被虐待了,伸手就开始挠笼子门,却看见那两个人类又腻腻歪歪地黏在一起,径直进了一楼的客房。   而后客房的门被人重重地在身后关上。   “林哥,你真的想好了?”裴鸣的呼吸很粗重,落下一个个有些毫无章法的吻。   林子晋只觉得那些亲吻如隔靴搔痒一样,虽然心里有些害怕,但本能却让他渴望下一步。   他咬着牙要踹裴鸣:“废话那么多,不做滚下去。”   裴鸣一把攥住他的脚踝,将腿向他胸前折去,将他身上最后一件衣物除去,低声道:“做的。”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说我下章咋整(点烟.jpg)   想挑战一下可爱shen核,但是又怕他送我新年第n把小红锁_(:з)∠)_ 第82章   然而小明星虽然嘴上答应得很干脆, 但实际上很明显地没有任何经验,连准备也不足,折腾了半天仍不得要领, 林子晋遭了罪, 险些煞白着脸将他从床上踹下去。   裴鸣自己也忍得相当辛苦,额头上全是细密的汗珠,却依旧顾及着他的感受, 俯下身来吻他, 低声道:“要不算了吧。”   “都已经到这一步了。”   林子晋轻轻倒吸一口凉气,在他背上拍了下:“你还能算了吗?”   裴鸣小声嘀咕:“但是你不舒服呀, 你不舒服就算了嘛, 下次再说。”   “万一没下次呢?”   林子晋刚随口说完, 便看见裴鸣的脸色倏地沉了些许。   “不许讲不吉利的话, ”裴鸣说,“什么没有下次了, 别这么说。”   林子晋有些哭笑不得:“我的意思是下次你想做我说不定就不同意了, 你想哪去了?”   “我不管。”   裴鸣用有些尖利的犬齿摩挲着他的皮肤:“我们有很多以后呢, 慢慢来。”   他说着便要起身去自己冷静一下, 却被人拽住了胳膊。   “其实我还是知道一点的, ”拽着他的人声音很轻,脸上氤氲开淡淡的红晕, “你要是不介意的话,要我教你吗?”   其实林子晋对谁上谁下这种事没什么太大的坚持,反正他一样没经验, 两个人合拍剩下的就都无所谓。   但是没想到连做都做不成。   林子晋现在信他是真的没有任何经验了。   大概刚十六七岁的时候, 他被好朋友好兄弟怂恿着一起看不能明说的小电影, 再后来自己还找过同性的小电影, 但对这方面本身不是特别感兴趣,于是所谓的“会”也只是会个皮毛。   可如果对方是裴鸣的话,只会一点皮毛好像也不是不行。   他靠在床头板上和裴鸣接吻,回想着很多年前小电影里的步骤,顺便把一些奇怪的项目略了过去。   由此可见大多数人关于这方面的经验还是多数来自小电影。   裴鸣似乎被刚才的不得章法打击了信心,亲他的时候也蔫蔫的,动作轻手轻脚,好像生怕一个表现不好林子晋就会去找别的小狗。   但好在这次比上次多了点经验。   林子晋手把手地教年少的爱人怎么取悦自己,最后被突然开窍自由发挥的裴鸣弄得头脑发胀,腿都软了,一点力气也不剩,好不容易忍着急促的呼吸轻声道:“进来吧。”   “可,可以吗?”   裴鸣舔了舔唇,又俯身去吻他:“疼不疼?”   “你先进来,”林子晋说,“快点,我怕我一会儿后悔了。”   裴鸣见他这么要求,终于忍耐到了极限,也不再像之前那样迁就,缓缓地打开了尚显青涩的地方。   林子晋的脸色骤然白了几分,控制不住地闷哼一声,五指蜷曲起来,本能地留下了几道印记。   裴鸣的声音十分低哑,喉咙里像烧着一把火似的:“林哥,可以继续了吗?”   林子晋轻轻地吸着气:“等等,你让我适应一会儿。”   小明星立刻有些委屈地垮下唇角,轻轻地啄着他的唇:“林哥。”   “你别念了。”   他念一次,林子晋的耳侧就掠过一阵电流经过似的感觉。   “喊喊你嘛,”裴鸣说,“我好喜欢你。”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微向前动了动,不知抵在了哪里,一阵酥麻感倏地在心尖炸开。   林子晋原本坚持了好长时间,却被裴鸣这一下抵得直接破功,紧咬的唇齿间泄出一道难耐的闷heng。   裴鸣一双湿漉漉的狗狗眼直接看向他,闹得他面上发烫,平复了呼吸后轻声道:“动吧。”   可小明星却并没有随着自己的性子折腾他,反倒先在他唇上又印下一个缱绻的深吻。   这个吻绵长而温柔,从唇上慢慢移到了他泛着红的眼角。   “我爱你,”裴鸣低声道,“永远爱你。”   ***   这一晚上林子晋做了很多奇怪的梦。   梦里充斥着无数人的面孔,只不过这些人都纷纷背过身向远方走去。他有些惶恐地跟在后面穷追不舍,却和他们的距离越来越大,最后只剩他一个被丢在了原地。   就在他即将陷入绝望时,一个人拨开了人群向他快步跑来,将无边无际的黑暗撕开一道裂缝,带着他不管不顾地往光亮处冲了过去。   林子晋从梦中醒来,头仍带着几分昏胀,第一眼向墙面上挂着的钟看去,发现自己这一觉大概睡了差不多有十二个小时。   从前一天晚上的凌晨三点到今天的下午三点。   他觉得嗓子哑得要命,发现裴鸣并没有像往日一样比自己先醒来。   也是。   一直闹到下半夜三点,强打着精神洗了个澡后便倒头就睡,估计也没什么精力再早起了。   裴鸣虽然刚开始没有经验,但后来无师自通,自行解锁了无数小技巧。林子晋这一年身体状况不是很好,疏于锻炼,被精力旺盛的小明星翻来覆去地开拓,最后困得站都站不直。   造孽啊。   真是属于里里外外都被人占尽了便宜。   林子晋在心里叹息一声。   平时他总觉得裴鸣像大型犬,昨晚做完后他更加确信了这个事实。   年轻人体力真好。   一次他都觉得够可以了,但裴鸣却不满足,磨着他还想要。起先林子晋本着不向敌人妥协的原则坚决不松口答应,但没想到小明星却好说话的很,分明自己臌胀得不行,仍十分乖巧地要带他去做清理。   这样一来林子晋又有些舍不得了。   这一晚是自己靠着半醉才混过心理那关,万一下次又过不去心中那道坎呢?   想着想着又觉得对不起裴鸣,于是十分主动地坐在他身上来了第二次。   林子晋现在头脑清明了,这才琢磨出几分不对劲来。   欲擒故纵是吧?   仗着他好说话,耍心眼是不是?   他有些恨得咬牙切齿,正要转身把人摇醒讨个说法,一双湿热的唇便在他侧颈上蹭了下。   裴鸣的声音也带着几分刚醒的低哑:“林哥,下午好。”   “你也知道下午了?”   林子晋一开口便听见了自己沙哑的嗓音,于是一脸低气压地陷入了沉默。   偏偏裴鸣像个没眼力见的,蹭着他小声道:“林哥,你难受吗?”   林子晋咬着牙,从鼻腔里哼了一声。   “哼是什么意思?”裴鸣搂着他,不依不饶地追问,“我查了,他们都说第一次做如果不温柔的话会受伤的,你不难受吧?”   林子晋忍着羞耻感,一字一句道:“谢谢你,不客气,你什么时候查的?”   “昨晚你睡着了之后。”   裴鸣似乎这时候才觉得不好意思:“我......太兴奋了,有点睡不着,就上网搜了搜。因为刚开始实在太丢人了,之前在你面前口嗨那么多次,最后还得你教我怎么做。”   你有病啊?   大晚上不好好睡觉躺床上百度怎么do是吗?   真是好学,不愧是你啊北大毕业的高材生,真是无处不在的满满的求知欲呢。   林子晋被他说得浑身不自在,可身体初尝甜头,稍作引导便想起前一天晚上发生的事,跟着便条件反射地软了下来。   但他嘴上却一点也不服软:“那我之前喊你小孩你还生气?明明就是小孩子,还装大人。”   裴鸣最不喜欢听他喊自己小孩,扣着他的手腕将人锁在自己怀里,咬着他的耳尖:“我是小孩吗?”   “要别人教才会做的小......唔!”   林子晋被人咬了个猝不及防,一道闷哼夹杂着慌乱的呼吸泄出:“从我身上滚下去,昨晚没闹够吗?”   “这种事才不会够的吧?”   裴鸣的声音有些低沉,连带着眸子也跟着有些危险地黯了下来。   林子晋被他闹得浑身战栗,十分懂得审时度势,立刻服软投降:“刚才和你开玩笑的,听话啊,别摸。”   “开玩笑?”   裴鸣的动作只停了一下,继而又勤勤恳恳地继续帮他褪碍事的家居服:“之前林哥也这么喊我来着,我都记得呢。”   小明星是真的记仇。   林子晋原本觉得自己已经足够记仇了,但没想到那些他自认为已经过去的事还能被对方拎出来再计较一番,并将报复直接升级到了这里。   自作孽啊。   “小裴你冷静一下,”他被人扣住了手腕,只能断断续续道,“昨晚,昨晚才——”   “昨晚做过的事今天就不能做了吗?”   裴鸣轻轻吻着他的后耳侧:“林哥,都说了不许你喊我小孩子。小孩子能这样对你吗?能亲你抱你和你做吗?”   他的声音依旧很轻很温柔,林子晋却无端从其中嗅出了几分威胁的意味。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   林子晋后半句话还没说出来,便被人用吻封住了。   两人刚开始正餐前的黏腻和ai昧,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却突兀地响了起来。   裴鸣原本不想理会,但奈何那通电话大有他不接就不停的架势。   他脸上多了几分明显的怒意,将手机摸过来看清来电人后却怔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有缘就能看见   ***   动作好快哦(点烟.jpg)   ***   麻木是座坟,我在外头,锁在里头:) 第83章   林子晋见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机屏幕, 懒懒地喊他:“怎么了?”   裴鸣的脸色冷了下来,将电话挂断后扔到一边,低声道:“没什么。”   刚才还热情似火, 现在却一脸的不开心, 鬼才信真的没什么。   林子晋微微蹙眉:“你能不能别天天神神秘秘地像个不做好事的?”   裴鸣动了动唇,刚要说话,放在一旁的手机又响了起来。   还是那个号码。   裴鸣刚要挂断, 却被人按住了手。   林子晋抬了抬下巴, 十分冷酷地命令他:“接。”   “可是......”   “谁的电话把你怕成这样?”林子晋微微眯眼,“我其实挺好奇的, 但你要是真的不想接我也不逼你。”   他这么一说, 裴鸣倒不敢太抗拒了。   林子晋看着裴鸣的脸色, 这才真正感受到“欲擒故纵”的快乐来。   电话铃自己在一边突兀地响着, 林子晋慢慢收回按着裴鸣的手,刚准备起身下床, 便听身后的人轻声道:“喂, 陆先生。”   这句“陆先生”十分疏离客套, 似乎在和什么商业伙伴打招呼一样。   林子晋侧眸瞥了他一眼, 有些意外。   对方不知道在说什么, 情绪好像很激动,声音透过话筒直接传了出来, 却仍有些词句模糊成一片。   “......我回不回去和你有什么关系?”   裴鸣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带着几分不容置喙的倔强:“你管好你自己,还有陆平那个缺心眼的东西, 别再让我见着他。”   他说完后顿了下, 又微微提高了声音:“你管我?你有什么资格管我?你就是全天下最不配管我的人。”   电话那边不知道骂了什么, 被裴鸣直接挂断了。   林子晋犹豫半晌, 轻轻拍了拍裴鸣的肩:“......没事吧?”   裴鸣深呼吸了一口气,牵了牵唇角,露出一个勉强的笑来:“我没事,你别担心。”   “还没事?”林子晋说,“都快哭了。”   裴鸣眨了眨眼,有些疑惑地抹了下眼睛:“哭?我没有啊,我......”   他话音还未落,双唇便覆上一处柔软的湿热。   林子晋蜻蜓点水似的在他唇上落下一个吻,轻声问道:“感觉好点了吗?”   “林哥,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别可怜?”裴鸣牵着他的手反问道。   可怜吗?   确实有点。   像只心情低落的大狗狗。   他却轻咳一声:“没有,你有什么要被可怜的?”   “我......刚刚不是和人吵架了吗?”   “要照你这么说,我天天都得被人可怜。”   林子晋将枕头向上拽了拽,垫在自己的腰下:“昨天刚吵完架呢,和你那个白痴弟弟。”   裴鸣的目光骤然冷了下来,扣着他手腕的五指收紧:“他去找你干什么?”   “和小陈谈恋爱被拍了,本来说好私了的,但是他突然半路反悔说要我们赔,不然就曝光到网上去,”林子晋叹了口气,“结果是冲着和我示威来的,真是没想到。”   裴鸣索性坐在他身边,一双眼中满是紧张:“和你示威?他说什么了?”   林子晋似笑非笑地瞥了他一眼:“说你之前带别的男人回家气你爸,真的吗?”   裴鸣的脸顿时涨红了,声音也变得急促起来:“我没有带别人回家过,我一直只喜欢你一个人......你别不信我好不好。”   “我没有不信你。”   林子晋见他急了,缓下声音哄道:“就是想问问你和你弟弟到底怎么回事。”   裴鸣倚在他身边,沉默半晌后才开口道:“林哥,我要是说了实话,你还会喜欢我吗?”   “你不和我说实话的时候可多了,”林子晋冷哼一声,“反正我拿你没办法,你说吧。”   ***   裴鸣的父母都是云南人。   当年父辈的父辈从山沟沟里走了出来,一同在京城打拼出了成绩。两家是世交,连带着给两个孩子也培养出了感情。   但实际上裴鸣的外公却并不想让他母亲嫁给他的父亲。   外公在外闯荡了大半辈子,见的人多了,只能看见陆家的儿子满嘴哄人开心的鬼话,却没有半分真心实意在里面,于是时不时地旁敲侧击着自己的傻女儿,要她一定别所托非人。   但裴鸣的母亲显然没听进去,借口和陆程泽回云南考察,实则悄悄地领了结婚证,生下了裴鸣。   然后陆程泽借口回京,和她分居两地,明面上是为了维系公司总部与分部的平衡,实际上是跟人跑了。   就这么过了两年多,裴鸣的母亲才知道陆程泽在京城干的那些好事,带着刚满四岁的裴鸣就杀了回去。   裴鸣的童年伴随着家庭的分裂和父母的争吵,在这样满是戾气的环境下长大,无师自通了名为“城府”的原本不该出现在一个十四五岁孩子身上的东西。   他的母亲抑郁而终,下葬的那天,少年和发怒的狮子似的拦在灵堂的入口,死活也不让陆程泽进去看他母亲一眼。陆程泽做的那些事虽然在圈子里也或多或少被八卦了些许日子,可这种不堪还是第一次被搬到明面上来讲。   陆程泽丢了脸,愈发看裴鸣这个亲生儿子不顺眼起来。裴鸣母亲的头七还没过,便火速将他在京城找的新欢带进了家。   连带着还有陆平那个便宜私生子。   祖父那一辈的人年事已高,他爷爷又正醉心于自己的围棋事业,对年轻一辈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却记得陆家亏钱裴家良多,在遗嘱上着重写了一笔——   陆程泽若是想继承所有的企业与遗产,就必须承认裴鸣是唯一继承人,并且不得娶陆平的母亲过门。   这份遗嘱横亘在两代人之间,恨得陆程泽一家三口咬牙切齿。裴鸣反而彻底不在乎这一切,学着人家染发烫头,在脖子上挂好几串金链子,和那些街头的小流/氓一起骑着机车在大街小巷上呼啸而过,拎着水管和棍子去给自家“兄弟”找场子。   林子晋听到这儿后打断了他:“你那些伤疤就是这么来的?”   裴鸣愣了一下:“什么伤疤?”   “之前帮你洗澡那次,”林子晋移开目光,不自在地说,“我看你身上和脖子后面都有伤疤,还都不轻,是那时候留下来的吗?”   裴鸣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你当时看得这么仔细吗?”   “我当时......”   林子晋下意识地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说了一半却忽地止住了话头:“少给我往别处扯,说你自己。”   “对啊,当时打架嘛。”   裴鸣眯起眼,似乎又回到了那些年少轻狂的日子,居然还有闲心思乐了下:“我当时打架可牛了,从一个小跟班混成了头部人物,连机车都骑的是最拉风的那种,一发动声音可大了。”   他们这群小流氓正是最不懂事的年岁,碰巧裴鸣是个心眼多的,把他当成军师一样崇拜,事事都按着他的意思来。裴鸣也不负众望,替他们避开了无数次民警的突击检查。   但就算再怎么心思多,到底是个成熟点的孩子带着一群不成熟的孩子。   这群不良少年也曾当过街头一霸,可仅限于同龄人,遇见了成年的混混就显得很不堪一击。   那次应该是打架伤得最重的一次。   小孩到底还是小孩,不敢下太狠的手,只拿着棒球棍和水管子威胁人,却不料对面是一群有刀具的大人,顿时惊慌失措地溃不成军。   裴鸣护着一个比他小好几岁的少年逃出混战,以为能趁乱溜走,却不想背后横过来一柄断了刃的西瓜刀,一片兵荒马乱里割在了裴鸣的后颈上。   幸好刀锋很钝,不然裴鸣觉得自己估计会命丧当场。   见了血,周围的人怕摊上事,瞬间作鸟兽散。一群头发染得花里胡哨的不良少年哭着喊着叫来了救护车,把裴鸣送去了医院。   这一路上他的意识相当不清楚。   一会儿想起母亲,想起两人在云南时为数不多的快乐日子,可画面倏地一转,又变成了父亲组建新家时冷漠的眼神,以及灵堂外自己抵死守着入口,不让他进去的绝望。   旁人奚落嘲讽和怜惜的目光刀子似的扎了过来,纵然他用破罐子破摔的盔甲紧紧地保护自己,也抵不住来自四面八方的刀光剑影。   最终他有些茫然地想,不如就这么死了吧。   最好是出血过多,抢救不过来,然后名正言顺地死去,不再成为陆程泽新家庭的眼中钉,也不再是阻挠他继承所有财产的拦路虎。   裴鸣讲述这些事情的时候语调很轻松,似乎在说的话和自己无关一样。   林子晋撩起他的碎发,轻轻抚着那道有些狰狞的伤疤,轻声道:“我当时就觉得你这疤肯定有故事。”   裴鸣被他摸得心头也痒痒的:“这个故事你满意吗?”   林子晋瞪了他一眼,摸了摸他的头:“满意?我有病啊?”   他说完后停了下,欲盖弥彰地轻咳一声:“你家里人什么时候有空?我想着无论是真结婚还是假结婚反正都这么久了,再不见见你家里人好像有点不太合适。”   作者有话要说:   其实就是说马上快完结了_(:з)∠)_   但是番外一定会有的 第84章   裴鸣脸色微变, 轻声道:“要不算了吧。”   “算了什么?”   林子晋挑眉看着他:“我有这么拿不出手吗?”   “我没有这个意思,”裴鸣连忙否认,“我怕我家里人对你的态度不好, 就......”   “你怕这个?”   林子晋有些奇怪:“这有什么好怕的?我在圈里这么多年了, 什么话没听过,还担心你家里人说什么?”   “但是这不一样呀。”   裴鸣垂下眼,轻轻用下巴蹭了蹭他的发丝:“我已经带你见过我妈妈了, 剩下的人不重要。”   林子晋“啧”了一声:“不够啊, 上次你那个倒霉弟弟都来我公司和我示威了,我这边不表示点诚意人家还以为你和我就是玩玩呢。”   他说完后停顿了片刻, 语气中多了几分威胁的意味:“还是说你真的和我只是玩玩啊, 裴鸣小同志?”   “我没有, 我......”   裴鸣叹了口气, 觉得自己无论怎么解释都像是心里有鬼,思来想去半晌后不得不服软:“行, 等我带你回去。”   林子晋却没想让他糊弄过去, 直截了当道:“等什么时候?”   “年末吧, ”裴鸣说, “年末的时候估计有他们上流阶层的聚会, 到时候我带你去。”   其实裴鸣是不想带林子晋回家的。   他家里那些个亲戚一个赛一个讨人嫌,裴鸣母亲还没去世的时候经常当着她的面阴阳怪气小三进门。等她一去世, 就每天盯着老头子那一亩三分地的财产,恨不能自己立刻宣布和陆程泽断绝父子关系,彻底让陆程泽退出遗产的争夺。   但裴鸣不愿意让遗产落在陆程泽手上, 却更不愿意让这些亲戚拿到老爷子辛苦半辈子得到的钱。   而这些人对林子晋的态度也不言而喻。   是个艺人, 又是个男人。纵使同性合法多年, 他们依旧没改掉记忆中根深蒂固的观念, 仍然能就着这件事添油加醋一通,不知会有什么风凉话落在林子晋耳中。   他不怕被奚落嘲讽,反正自己不在乎,但却不愿意爱人陪自己一同受苦。   就在裴鸣思绪万千时,唇上忽地落下一点柔软。   林子晋低声道:“想什么呢?脸色真难看,要是我刚才那个要求真的这么为难你,你就别带我回去了。”   “不是的,我......”   裴鸣抬眸看向那双漂亮的桃花眼,心头一动,刚要再将人抱紧些,却不想林子晋挣开他的手,坐在了他的腰上。   “林哥,”他下意识地咽了口唾沫,“你......干什么?”   林子晋轻笑一声:“没干什么。”   裴鸣刚小幅度地动了动腿,就听见身上的人闷哼了一声,带着几分怨念地扶住了腰。   “腰疼吗?”他问,“你别这么坐在我身上,刚才好不容易消下去的。”   “裴鸣你行不行?”   林子晋有些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你真不懂我意思是吧?”   什么意思?   裴鸣愣愣地看了他半晌,忽地恍然,脸上立刻开始发烫:“不了吧,你不是难受吗?”   林子晋原本是豁出面子才这么主动,现下听了他一句善解人意的“不了吧”,原本的半推半就立刻变作了好胜心,勾着衣领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我在哄你开心,劝你不要不识抬举。”   裴鸣看了他一会儿,没忍住笑了出来,微微抬头,和他交换了一个缠绵的吻。   ***   虽然林子晋嘴上说着不怕不担心不在乎,但等年末将近时才后知后觉地怂了起来,变得日益焦虑,连带着工作上都苛刻起来。   工作室的人苦不堪言,纷纷猜测林子晋是不是婚姻或者家庭出了问题,导致老板现在如此暴躁。   唯有陈昭一个缺心眼的依然乐颠颠地跟在林子晋身后,毫不在乎老板的眼神差不多将自己戳成了筛子。   “你能不能去做自己的事?”林子晋刚刚和宣发的人开完会,一脑门官司地看着陈昭,“我来公司三天,你就跟了我三天,你是有什么事吗?”   陈昭有些不好意思地将一缕头发别在了耳后,小心翼翼地把一个剧本递到他面前:“老板,这是上次骆导找我演的戏。”   林子晋拧着眉“嗯”了一声。   “我给这个女角色做了人物小传,”陈昭说,“还写了五种她遇见男主时会做的事,但还是觉得有什么地方不对,老板你现在有空吗?有空帮我看看?”   林子晋又看了她一眼,却只看见了小姑娘的一脸真诚。   和装无辜的裴鸣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将煞气默默地咽了回去,刚翻开剧本,又听见陈昭小声说:“老板,你最近是不是不高兴呀?”   真是谢谢你看出来了。   林子晋沉默半晌,点了点头。   “为什么?是因为裴老师吗?”陈昭从旁边拉过一把椅子坐下,摆出了要听故事的架势,“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别钻牛角尖。”   “差不多吧,但也不全是,更多是因为......”   林子晋下意识地顺着说了句话,却立刻警觉地停下:“你问这个干什么?”   “素材啊。”   陈昭一双大眼睛看着他,表情的真诚不掺半分假:“艺术来源于生活,我这是取材呢,以后演戏用得上。”   林子晋蹙着眉看了她半晌:“可是你懂吗?”   “我当然懂啊,”陈昭说,“我上个角色就是愿意八卦女主的同事,知道的可多了。”   行。   林子晋深吸了一口气:“先不说我,来说说我的一个朋友。他和男朋友谈了大概半年吧,男朋友突然说要带他见家长,他很紧张,这种情况该怎么办?”   “那你朋友和他男朋友的家境差得多吗?”陈昭问,“学历啊工资啊之类的。”   林子晋无意识地摩挲着剧本的页角:“差的挺多吧。顶级985学子和双非大学生,富二代和打工人,差不多就是这种差距。”   陈昭拧着眉:“那他们是真心相爱吗?没有什么其他的因素?”   林子晋觑着她认真思考的表情,无端想起了另一个人,轻笑道:“没了,就是真心相爱,不是为了钱。他男朋友也对他很好,就那种会被大部分人羡慕的好。”   “那你的朋友可能是害怕男朋友的家人看不起自己,给爱人丢脸,”陈昭肯定地说,“女孩子嘛,肯定会顾虑很多的,但实际上男朋友只是想正式将她当做家人一样对待啦。如果说应对的方法......我朋友之前也遇到过这种情况,她就打扮得特别好看去见家长了。”   “其他人怎么想也不重要吗?”   陈昭有些奇怪地反问道:“重要吗?不是他们两个谈恋爱吗?如果没有什么人品上的大问题,为什么要在乎别人怎么想呢?”   林子晋若有所思地看了她半晌:“你还挺会说的。”   “那当然,戏都不是白演的。”   陈昭有些小得意地笑了起来,甚至大着胆子拍了拍林子晋的肩:“老板,让你的朋友勇敢地去做任何事吧,她正被好好地爱着呢。”   林子晋不自在地轻咳一声。   这小姑娘倒是真单纯,根本没听出来故事里的那个朋友就说的是他自己。   “行了,你先走吧。”   林子晋将剧本放进公文包里:“人物小传都在剧本里吗?等我回去给你仔细看看。”   陈昭似乎没想到自己聊个天就能把老板哄开心了,受宠若惊地鞠躬道谢,被林子晋客气地请出了办公室。   ***   裴鸣所说的“上流阶层”其实没有夸张,确实是每年年末陆程泽牵头办场聚会,专门邀请京城里另外几家有名的商人世家,为了未来可能的合作联络感情。   他并不喜欢这样的场合,但若是带林子晋回家见父母,这场聚会却不失为一个很好的选择。其一是那么多人看着,陆程泽不好对林子晋发难。其二是有不少企业也做演艺圈的生意,说不好还能给林子晋拉点合作伙伴。   可饶是裴鸣如此说服自己,却仍十分不安。   究其原因是原本约好了一起走,可林子晋却忽然说自己有事,要晚点再来。   裴鸣没办法,只能一个人先回了那个像精致鸟笼一样的别墅。客人还没来,他看着陆程泽两口子就心情烦闷,正准备出门透个气,肩上却落了只手。   似乎知道今天的场合比较正式,陆平将头发拿发胶压好,显得十分油腻。   裴鸣挣开他的手:“有事?”   “没事不能和我哥聊天吗?”   应该是裴鸣这种恹恹的态度极大地取悦了陆平,连带着前些日子在林子晋那儿受的委屈都消去了不少。   他不依不饶地将手搭在了裴鸣的肩上:“对了,前几天我去见了嫂子。”   裴鸣的目光骤然沉了下来:“你以后少去烦他,不然我打断你的腿。”   陆平嗤笑一声:“你怎么不带嫂子回家?是根本没想和他认真谈,还是怕带他回来惹怒老爷子,家产你一分钱也拿不到?”   “陆平,你再他妈多说一句……”   裴鸣咬着牙,警告的话还没说完,别墅的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作者有话要说:   小陈:老板说是朋友那就是朋友 第85章   虽然之前两人也没少腻在一起, 可裴鸣在看过去第一眼时就被惊艳到了。   或许是真的很重视这次的聚会,林子晋特意换上了之前嫌弃拘束的西装,里面的白衬衫规规矩矩地扣到了最上面的那个, 鼻梁上架了副无框眼镜, 几乎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他身边的人也穿了一身轻便的礼服,手上挎着个小皮包,轻声道:“我弟弟真傻, 像条蠢狗。”   “我也这么觉得。”   林子晋牵着唇角假笑了一下, 径直向裴鸣走了过去。   陆潇潇不紧不慢地跟在他身后,顺势瞪了眼呆愣在旁边的陆平:“你愣着干什么?还不去给客人倒水?”   陆平回过神来, 正要张嘴反驳, 却瞥见了陆潇潇的一记眼刀, 只能愤恨地咬着牙转身离开。   “林哥, 你怎么和我姐一起来了?”   林子晋慢条斯理地将袖扣系上:“上次留了陆小姐的电话,前几天她联系我, 说是要和我叙叙旧。正巧你们家不是要办这个聚会么?所以就一起来了。”   裴鸣眨了眨眼, 小声道:“那你不愿意和我一起走。”   “你差不多得了, ”陆潇潇捏了捏他的脸, “跟你姐还吃醋?”   裴鸣有些腼腆地笑了下, 顺势挽住林子晋的手:“姐,你先去忙, 我带林哥转转。”   陆潇潇瞪了他一眼,踩着小高跟就向陆程泽那边去了。   邀请的客人们陆续到达,纵使陆家别墅的客厅很大, 也显得多了几分拥挤。   林子晋轻咳一声, 问道:“她是你表姐?”   “是我叔叔的女儿, ”裴鸣说, “但是她和陆家的关系也不好,一年就回这么一次,还是回来吵架的。”   好复杂的关系。   林子晋刚在心里感叹了一句不愧是大户人家,便发现两人正向别墅外走去:“你带我去哪?”   “屋里空气不好,我带你出去,”裴鸣说,“这间房子别的不行,就花园装饰得还算好看。”   两人正要开溜,却听见一道低沉的男声在身后响起:“陆鸣。”   林子晋察觉出裴鸣扣着自己手腕的手紧了下,继而有些僵硬地回头:“你找我什么事?”   他莫名也跟着忐忑了起来,深呼吸了几下后才跟着转过头。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陆程泽。   虽然眼前的人看上去已经五十多岁,两鬓斑白,但五官却仍留下几分年轻时曾英俊过的痕迹。   “带了客人回来也不说一声?”陆程泽的目光在林子晋身上打量了几个来回,继而将眼神落在了裴鸣身上,“没有礼貌。”   裴鸣下意识地上前一步,将林子晋微微挡在身后:“你有什么可着急的?反正你也从来没在乎过我的生活。”   陆程泽的眼神骤然变得阴鸷,胸膛上下起伏半晌后才平复下情绪:“你的感情生活我不过问,但是我以为你至少会要点脸,不会在这样的聚会上让我难堪。”   “难堪?什么难堪?”   裴鸣的声音高了几分,显得有些咄咄逼人:“你是说我和男人结婚让你难堪吗?你有什么资格指责我?当年你带着陆平回家的时候难道不觉得难堪吗?”   林子晋微微蹙眉,捏了下他的手:“裴鸣。”   “如果你是为了报复我这么做,那你真的很幼稚,”陆程泽说,“大学毕业为了一个男人进娱乐圈抛头露面,现在又为了一个男人和我在这儿吵架,你真是要把我的脸丢干净了。”   “我......”   “叔叔。”   林子晋打断了裴鸣的话,双眸微弯,露出一个客套而疏离的笑:“自我介绍下,我是林子晋,裴鸣的合法伴侣。”   陆程泽正和亲儿子吵架,没料到他会突然开口,原本准备好的说教愣是卡在了嗓子里,只能对他怒目而视。   像是察觉不到他杀人的目光一样,林子晋自顾自继续道:“既然是官方承认的合法,就像男人和女人结婚,女人和女人结婚一样,别人不会觉得奇怪,您也不应该觉得丢人。”   “但是你们又生不了孩子,没有孩子算什么结婚?”陆程泽额上隐隐有青筋跳动,“你是不是冲着我们家的钱来的?”   林子晋面上依旧是那种礼貌而客套的笑,却不动声色地向前一步,半个身子将裴鸣护在后面:“您结婚难道只是为了生孩子吗?也就是说,您当年娶了裴鸣的母亲,原来只是为了生孩子吗?”   周围的人已经频频向这边看来,甚至开始窃窃私语。陆程泽一张脸涨得通红,低声道:“裴鸣,你给我滚过来,我是为了你好。”   林子晋侧过身看向裴鸣:“你怎么想的?”   “你之前从来没管过我,现在管我也是为了自己的脸面。”   裴鸣攥成拳的手垂在身侧,轻轻地发着抖:“你他妈假惺惺的根本不是为了我好,你就是为了自己。不把我赶出去是为了爷爷的遗产,现在让我和你走是觉得我丢人,是不是?”   “对啊,你不丢人吗?”陆程泽反问,“陆家是绝对不会接受你和一个男人结婚,你要是和他走了,以后就没有家,也没有我们这些家人了。陆家的企业和钱和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你自己选!”   “我本来就没有家了,”裴鸣低声道,“从妈妈去世后就没有了,没有家,也没有家人。”   “但是现在有了。”   林子晋敛去笑容,看着陆程泽的双眼:“不管贫穷还是富贵,不管他是陆家少爷还是娱乐圈小明星,我都会爱他,给他一个家,这就不劳叔叔费心了。往后裴鸣不是你的家人,但是我的家人,我们一家会接纳他。”   “你们一家?”   陆程泽要被气笑了:“你也太猖狂了,你知不知道陆家在京城的地位?就算裴鸣他自己做大了公司,也是没法和陆家相比的。你们一家又算什么?他爸是我陆程泽,你爸又是谁?”   听见他问自己的爹是谁,林子晋面上浮现出几分称得上“怪异”的神色,淡淡道:“林永望。”   林永望?   陆程泽把京圈这边几个有名的企业家挨个儿回忆了一遍,却根本没想起来有人叫“林永望”,只当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角色。   “既然话都说开了,我们也没有什么继续待下去的必要了,”林子晋从口袋里摸出一枚名片,动作有些轻佻地将它轻轻塞到陆程泽上衣的口袋里,“以后叔叔要是有需要帮忙的地方可以联系我,这是我的名片。我们的感情不需要别人的祝福,裴鸣开心就行,其他人随便。”   说完,他便扣着小明星的手腕转身就走。   裴鸣直到被人拖着出了别墅才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似乎又被林子晋护了一次。   林子晋轻舒了一口气,靠在造型别致的栅栏上,见他还是一副迷茫的样子,伸手勾了下他的下巴:“怎么了?说句话啊。”   裴鸣抓住他的手,小声道:“我又没要你替我说话。”   “我帮你说话你还不乐意是不是?”林子晋蹙着眉,“我看刚才就应该让你爸骂你一顿。”   “他不是我爸了。”   裴鸣的眼眶有些泛红,轻轻靠过来贴在他身上:“刚才断绝了父子关系,你忘了?”   “小可怜,真的无家可归了。”   林子晋看着他这幅惨兮兮的模样就同情心泛滥,在他头上揉了一把:“没事,以后哥哥养你。”   “我不用你养我,我有公司,”裴鸣说,“我才不要老婆养呢。”   林子晋挑眉:“说清楚,谁是你老婆?”   “谁对我最好谁就是我老婆。”   裴鸣在他唇上亲了一口:“你今天真好看。”   “特意去做的造型,按照上次视帝提名红毯的标准来的,”林子晋有些遗憾,“没想到只吵了一架就出来了,有点可惜。”   “不可惜。”   裴鸣看着眼前人被风衣勾勒出来的腰线,眸色微黯:“只给我看也挺好的,我不舍得给别人看。”   林子晋没看见他大逆不道的目光:“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你爷爷的遗产估计你爸一分钱也拿不到,他和陆平应该不会那么容易就放过你的,我的建议是......”   裴鸣却打断了他的话:“明天的事留给明天做。今天跨年呢,我和你跨的第一个年,不想这些不开心的。”   林子晋静静地看了他半晌,从口袋里摸出车钥匙扔给他:“行,听你的,你想去哪跨都行。”   黑色的车在夜幕下启动,驶离了灯火通明的别墅,向远方而去。   林子晋回完微信后抬眸问他:“你要带我去哪?”   裴鸣将车窗开了条小缝,冬夜的风顺势挤了进来,带着年末最后一场雪的凛冽:“还没想好。”   林子晋愣了下:“那你刚才信誓旦旦说要和我跨年?”   “想去哪就去哪,”裴鸣说,“反正和你在一起,在哪跨年都行。”   “你觉不觉得我们像在私奔?”林子晋说,“被不同意这门婚事的古板父亲赶出家门,于是在三更半夜的京郊来一场说走进走的私奔。”   裴鸣听了他的话后没忍住笑了出来:“你想说的是罗密欧和朱丽叶?”   “其实我的意思是......”   林子晋轻咳一声:“之前我觉得那些私奔的人都是不可取的恋爱脑,但是现在想了想,和你私奔好像也不是不可以。”   裴鸣看了他一眼:“那你喜欢我吗?”   “我不喜欢你,”林子晋轻声说:“确切地来讲,我应该还蛮爱你的。”   这一年的最后一天,京城下了雪。   雪花盐粒似的和风纠缠不清,却被闯来的车头蓦地撞散,又纷飞在空中,一同见证了这场盛大逃亡。   林子晋看着一排排路灯模糊的昏黄被甩在车后,忽地生出几分莫名的心绪。   很久违的,他开始期待明天,期待远方和未来,纵然这是场目的地未知的旅行。   人似乎真的会因为爱变得越来越勇敢。   反正跟裴鸣在一起呢,没什么好怕的。   “许个愿吧,”裴鸣说,“许个新年愿望。”   林子晋看了他一眼:“我不信这些,要许你许。”   裴鸣轻声道:“我希望新的一年你可以身体健康,天天开心。”   林子晋挑眉:“那你呢?”   “你能健康快乐对我来说就足够了呀。”   裴鸣一双狗狗眼含着笑望过来,在夜幕中化作一捧温柔的月色:“你能好好的,对我来说就是天大的喜事。”   ***   这一生只愿只要平凡快乐   谁说这样不伟大呢   ——《笑忘歌》   作者有话要说: 正文完结啦,明天开始更番外,啵啵你们=w=   番外想看点啥也可以评论点,会喜提小红锁的暂时缓缓 第86章   私奔归私奔, 虽然裴鸣放出了“从此和陆家再无瓜葛”的狠话,但因为涉及了关于家产和遗产的继承问题,他最后还是决定第二天回陆家一次, 和陆程泽说明白。   陆程泽前一晚上被人里里外外阴阳怪气了一顿, 宴会上也因为到手的遗产飞了而闷闷不乐,待躺在床上时才想起来查一下林永望是何许人也。   原本他以为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商人,被林子晋搬出来吓唬他的, 根本没放在心上, 待搜索结果出来后却再也坐不住了。   这位林永望不是企业家,却每个季度都会雷打不动地来京城开会, 偶尔在某些重要代表会议上露个脸, 或许有相当一部分民众会觉得他眼熟。   林永望是林子晋亲爹。   简而言之, 林子晋亲爹就是管陆程泽这些做生意开公司的。   而且他今年刚从青岛调到京城来, 年一过直接走马上任。   陆程泽立刻没有睡觉的心思了,连夜打电话给自己公司的会计, 做贼心虚得很, 连带着第二天都是顶着两个黑眼圈见的裴鸣。   裴鸣本来就容光焕发, 看着自己这个便宜爹一脸的颓唐后似乎更顺心了, 扶着林子晋坐在沙发上, 十分贴心地在他身后垫了个靠垫。   陆程泽点了颗烟,目光时不时地在林子晋脸上乱瞄, 低声道:“小鸣,昨晚是爸不对,没考虑你的心情。今天既然你也回来了, 是不是我们可以好好谈......”   “好好谈?”   裴鸣瞥了一眼站在楼梯后面准备偷听的陆平, 轻轻笑了下:“我没想好好谈。昨晚我已经和爷爷说过了, 爷爷尊重我的所有选择, 今天来就是为了和你说这件事,以及取回我的东西。”   陆程泽脸瞬间白了。   他原本脸上就赘肉横生,油腻得很,现下惨白着一张脸试探道:“你真的想好了?我们真的可以谈的,对不对?小鸣,我们是父子啊,我们才是有血脉关系的一家人,爸也不想和你闹得太僵,你看这样行不行。”   陆程泽抠得很,对这个亲儿子原本是一分钱也不想给,可现在为了讨好面前这两个人,不由得忍痛道:“原本我开公司的本钱就是你妈妈的嫁妆,现在我把这部分给你,再多给你公司百分之十的股份,你看行不行?”   陆平忍不住从楼梯后面钻了出来:“爸,你凭什么给他股份?他要走就走啊,我们家又不是缺了他不行。”   陆程泽心中暗骂他添乱,面上却仍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小鸣,你要是不满意我可以再加的。”   裴鸣静静地看了他一会儿,轻声道:“你觉得我很缺钱吗?”   陆程泽的笑容一僵:“不,不是的,我的意思是......”   “我不缺钱,也不要我妈妈的嫁妆。”   裴鸣深吸一口气,放在一旁的手微微蜷起,将沙发上原本平整的布料揪出一片褶皱:“她既然同意将这笔钱交给你创业,就意味着她真的很信任你。信任你的是我妈妈,我没资格要回这笔钱。”   陆程泽听他这么说,以为他还挂念着父子情谊,悄悄松了口气,继续赔着笑脸道:“那小鸣,你......”   “但是其他的我可以要回来,”裴鸣说,“我妈当年嫁给你的戒指呢?”   陆程泽以为他只要这枚戒指,立刻忙不失迭道:“在的在的,你要是想要的话我现在就给你拿。”   裴鸣看着他一脸殷勤,心中只觉得可悲。   在嫁进陆家之前,在成为自己的妈妈之前,她也曾是被捧在家人手心的小公主,只不过所托非人,让生命最后的那段日子里充斥着争吵和绝望。   他下意识地咬着唇,手背上却忽地覆上另一层温热。   裴鸣怔了一下,还未开口,身旁的人就轻轻地捏了捏他的手。   “除了那枚戒指,你还要什么吗?”陆程泽觑着他越来越差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问道,“股份也可以多给你些,我确实欠你妈妈很多,这些我们都可以谈。”   裴鸣看着他的眼睛,动了动唇:“爸。”   陆程泽已经很久没听他这么喊过自己了,眨眨眼,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   “你真的觉得亏欠她吗?”裴鸣说,“她死的时候你在想什么?在想终于能把苏阿姨带回家了,还是担忧没办法拿到爷爷的遗产?”   “我......”   裴鸣冷笑,眸中满是讽刺:“别装深情了。你的股份我一分钱也不要,你这个人我这辈子也不想见了。”   陆程泽彻底变了脸色:“你非要和我闹得这么难看吗?你知不知道外人怎么指指点点我们?”   裴鸣一言不发地从沙发上起身,径直向楼梯走去。   林子晋为了避免尴尬一直在玩手机,见裴鸣起身便知道差不多是谈崩了,连忙也跟着向楼梯走去。   他走了几步后似乎想起了什么,微微勾起唇角,对陆程泽露出了一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裴鸣直接上了二楼,站在楼梯的拐角刚要把眼泪抹掉,却被人轻轻拥进怀里。   林子晋垂下眼看他来不及擦掉的眼泪,小声说:“我就知道有人要哭。”   裴鸣红着眼眶,硬是把眼泪憋了回去:“我没哭。”   “平时不是挺愿意在我面前哭么?”林子晋挑眉,“怎么了?现在开始觉得丢人了?”   “不是。”   裴鸣心说平时都是跟你撒娇求和呢,现在又不一样,刚要开口糊弄过去,身前的人却在他眼角落下一个吻。   林子晋平时恶人当惯了,现在突然要走柔情路线还有点不适应:“你想哭就哭吧,憋着多难受啊。”   裴鸣吸了吸鼻子:“不哭,没什么好哭的。”   林子晋垮着脸:“你说没什么好哭就没什么好哭的?给我哭。”   裴鸣没忍住笑了:“你干什么啊?都说了真没什么......”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整句话也没说完,最后化作了一声啜泣。   林子晋贴心地搂着他站在一盆高大的不知名绿植后面,免得有人经过让裴鸣觉得不好意思。   小明星身子微微颤着,除了刚开始的啜泣外没发出一点声音。   林子晋轻轻摸着他的头,觉得自己肩头的衣服湿了一大片。   他有点心疼地小声道:“哭完就别生气了,那老头早晚遭报应。”   “林哥,我真的很难受。”   裴鸣在他肩上蹭了蹭,声音微不可闻:“有时候我觉得是不是因为有了我,妈妈才这么不幸福。”   “如果没有我的话,她是不是就可以没有牵挂地离开陆程泽去过自己的人生?是不是从生下我开始她就没有一天过得自由和快乐?”   林子晋听着他这一串的问句,这才清晰地意识到裴鸣心里压抑着什么。   这庞然巨物般的自责与愧疚被他完美无缺地掩盖在乐天的皮囊之下,唯独现在才让人有机会一窥究竟。   “没有的,”林子晋想了一会儿,尽可能温柔地遣词造句,“其实......我觉得你妈妈很爱你。”   裴鸣抬起哭红的眼看他:“为什么?”   “就......鸣啊。”   林子晋靠在墙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拍着他的背,和哄小孩似的:“一鸣惊人啊,她给你取名字的时候,应该是希望你将来能过得很好的。”   “但是陆程泽说是从《诗经》里取的,”裴鸣闷闷道,“‘呦呦鹿鸣,食野之苹’那句。一个鸣一个平,正好。”   林子晋磨了磨后槽牙:“你名字是谁给你起的?”   “......我妈。”   “你是你妈妈生的,名字是你妈妈取的,”林子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那老头儿怎么想的重要吗?你妈妈就是想让你一鸣惊人,所以给你取了这个名字,懂不懂?又不是陆程泽把你生出来的,他有什么资格定义你妈取的名字?”   裴鸣看着他一本正经地安慰着自己,原本心里的委屈和难过也消失得差不多了,却忍不住说:“可是我还是觉得......”   林子晋微微眯眼,原本就没多少的温柔直接告罄:“你还要接着抬杠是吗?”   “不是的。”   裴鸣见好就收,在他唇上亲了下:“林哥,谢谢你。”   林子晋被他亲了个猝不及防,下意识地向楼梯看去,发现没人时才松了口气:“你注意下场合。”   “场合不对吗?”裴鸣知道他不好意思,却仍明知故问,“这是陆家的私宅,不会被拍到的,给我亲一下嘛。”   林子晋脸上有点发烫,觉得自己刚才的温柔真是多余。   他被裴鸣一双眼睛认真地盯着,心里总觉得别扭,将抱着人的手松开,转移话题道:“你昨晚说你的房间在二楼吧?是二楼靠楼梯右边这间吗?来都来了不带我参观一下?”   裴鸣动作一顿,手忙脚乱地上前几步:“等等,等下次好不好?下次我再......”   林子晋一心想逃离刚才的尴尬,想也没想便推开了右手边虚掩的门,一抬头便和墙上贴着的自己的海报看了个对眼。   作者有话要说:   小裴:完了呀QAQ 第87章   海报泛着陈旧的黄, 应该已经有点年岁了。   林子晋面色怪异地看着海报半晌,这才想起来回头问当事人:“你这个是......”   裴鸣的脸涨得通红,将人向屋外推:“今天就算了, 真的算了, 我们换一天再来好不好?”   林子晋扣着他的胳膊不让他继续推自己,唇角微微翘起:“怎么就算了呢?不是说好了今天把所有事情办完,该搬的东西都搬了, 以后再也不回来吗?”   “可是......”   林子晋看着裴鸣局促的样子, 觉得小明星真可爱,在他下巴上轻轻勾了下:“你有本事挂我的海报, 没本事让我进去看看吗?”   裴鸣其实也知道自己今天算是逃不过这一劫, 垂头丧气地“哦”了一声:“那你看吧。”   林子晋心情颇佳地在他头上揉了一把, 将房间的门关上了。   这间房子说大不大, 至少在这座别墅里小得像个杂货间。   似乎因为成年之后就没再怎么回家,屋子里的摆设基本没被动过, 自带一种年代感。   包括那张林子晋刚进门就看见的海报。   他慢慢踱到海报前惊叹道:“这是你从哪弄来的?”   裴鸣捂着脸站在房间的角落里, 小声说:“......电影院里撕下来的。”   林子晋伸手抚上海报, 发现有一个角好像还裂开过, 后来被人用透明胶认认真真地贴了回去, 远看根本看不出来。   他打量了半晌,这才想起来海报上的自己演的是什么戏:“这不是我出道的第一部 电影吗?”   “......是。”   裴鸣说完后沉默半晌, 又轻声补充:“电影里你是个年轻少爷,爱上了一个已婚女人,最后和她私奔了。”   林子晋原本镇定的表情多了一丝裂痕。   他扶额叹了口气:“那部电影要是放现在得被骂死, 幸亏是六年前拍的了, 现在估计网上连资源都不一定有。”   裴鸣轻咳一声:“是, 是啊。”   “你当时是因为这部戏才认识我的?”   林子晋之前每次旁敲侧击问裴鸣这些事, 裴鸣总是会敷衍地一笔带过不想多提,现在可算被他抓住了机会。   “算是吧,”裴鸣说,“我那个......得收拾点东西,你要不介意的话可以在外面等一会儿吗?”   林子晋听了他这话后蹙起眉:“你是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吗?”   “也不是,”裴鸣说,“就一些我自己的东西。”   林子晋顺手从旁边拽来一把椅子坐下:“那你收拾吧,我不看。”   裴鸣脸涨得通红,支支吾吾了半晌后长叹一声,彻底放弃挣扎:“算了,你看就看吧。”   他原本打算和陆程泽说开了后就带着林子晋离开,屋里的东西择日让陆潇潇帮忙收拾一下寄过来,这样就完美避开了社死。   但裴鸣没想到自己的情绪波动会这么大,一时昏了头冲到二楼,顺理成章地被要求参观自己从前的房间。   他认命似的打开一个抽屉,眼睛余光去扫身边的人,发现林子晋好像真的遵守承诺低头玩手机,一眼也不看他。   裴鸣抿了抿唇,心里不明不白地有些失落:“林哥。”   “嗯?”   林子晋应了一声,却仍没抬头。   “你真不看啊?”裴鸣小声问。   林子晋撩起眼皮:“不让看的是你,现在来暗示我的又是你,你到底想怎样?”   裴鸣垂下眼:“没有暗示,我就问问。”   “谁信你就问问?”林子晋说,“诡计多端的小狗。”   裴鸣刚要反驳,一只修长的手从抽屉里精准地拎起一个装影碟的盒子:“这玩意儿你都有?”   那个影碟上的图和墙上的海报一模一样,赫然是当年那部电影的盗版碟。   裴鸣没料到他连这都能看着,手忙脚乱地要去抢,径直扑在人身上,可那人却把盗版碟举得更高了:“盗版的吧,当时票卖得不好,根本没人刻碟。”   “是盗版的,”裴鸣说,“拒绝盗版尊重原创......林哥,你还我吧。”   林子晋垂下眼看他:“这么喜欢这部电影?有什么好喜欢的?说来听听,我满意了就还你。”   裴鸣原本想直接抢过来,顾虑着昨晚剧烈运动后他的身体恐怕不太行,到底还是收了心思,老老实实道:“因为这部电影最后是你带着女主角逃离了那个家暴的男人和不知感恩的孩子,一起逃向了更美好的未来。我也想有个人带我逃走,无论逃到哪里都行。”   林子晋看着小明星的眼睛,过了半晌后将盗版碟递给他:“小可怜。”   裴鸣接过那张盗版碟,十分小心地放在一边:“我不可怜呀,我当时也是很厉害的。”   “指当孩子王吗?”林子晋说着撩起他脑后的头发,“都这样了还不可怜?”   “那都是之前了。”   裴鸣那些抽屉里的东西也不算多,挑挑拣拣了一些,装满了半个双肩包,其中最沉的是一个相簿和好几本笔记。   林子晋原本以为是北大高材生的笔记本,就网络上盛传能卖高价的那种,于是直到回了家也没多问。   裴鸣虽然演艺圈的工作少了很多,但公司要处理的事却变多了,刚到林子晋家门口便一个电话打了过来。   林子晋接过他那个双肩包,目送着爱人一步三回头地外走去,暗自感叹年轻有为的小企业家就是忙,转身刚要进门,那个看上去十分结实的双肩包不知从哪裂了个口子,里面的相簿和笔记本顺势就掉了出来。   他发誓这不是自己要看的。   是背包自己裂开的。   林子晋将背包放在沙发上,脱了外衣,实在抵抗不住爱人年少时那些小秘密的诱惑,将那本厚重的相簿翻开了。   相簿刚开始的几页都是一个年轻女人和小孩的合影。   小孩大概就三四岁的样子,和漂亮的女人站在田垄上,背后是一望无际的大山。   这片大山他很熟悉,应该是云南的那片山。   林子晋的指尖轻轻抚过照片中那个小孩的脸庞,李逵从一边跳到了沙发上,也探头过来看照片。   “喏,这是你爸,”林子晋心情颇佳地和猫说话,“小时候挺可爱的。”   李逵似懂非懂地瞪着照片瞅了半天,一张脸皱成了苦大仇深的模样。   林子晋继续往后翻,看见了八九岁的裴鸣和十一二岁的裴鸣,以及他身边那个同样保持着美丽的女人。   但这种记录却在某一页戛然而止,留下了大片的空白。   大概那段时间是裴母去世的时候。   林子晋在心里暗叹一声,又翻过一鹬翕页,脸色瞬间变得有点古怪。   那是自己刚男团出道时候的定妆照。   照片里的自己顶着一头当时最流行的杀马特发型,和另外几个杀马特一起摆出了特别中二的造型,为一款网络游戏代言。   林子晋深呼吸了一口气,有些哭笑不得。   这都是他从哪弄来的?   看起来并非从电脑上翻拍打印下来的,甚至过了这么多年还能看见相纸上特殊的纹理。   他还记得当时那款网游推出了一种游戏卡,像是那种初代盲盒,如果足够欧的话会开出来一张他们团的照片。   游戏公司的爆率十分感人,男团的照片和稀有卡牌一样难开,靠这个捞了不少钱。   林子晋盯着那张杀马特照片看了一会儿,唇角无意识地翘了起来。   这都能弄到。   还真挺厉害的。   他又往后翻了一页,看见了无数关于自己的照片。   有翻拍打印的,有从杂志报纸上剪下来的,还有很多其他看不出来源,却被人仔仔细细地保存下来的照片。   一共二十多页的相簿,满满当当的全是他。   林子晋有些怔愣地看着相簿,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   汹涌又沉默的爱意横跨过六年的时间,悄然在他身边降临。   他原本以为裴鸣说的暗恋许多年是夸大其词,可如今证据摆在面前时,他才清楚真切地意识到对方的爱到底有多么宝贵。   林子晋吸了吸鼻子,有点不知所措。   他将相簿翻到最后一页,发现裴鸣在上面写了几行字。   少年人的字清俊工整,一笔一划地写道:   “如果在很多年后我能站在林子晋身边,我一定要告诉全世界,如果没有遇见他,我或许根本不会成为现在这样的我。”   “一朵花即兴绽放于滂沱而泥泞的夏日,不经意间惊艳了我原本荒诞颓唐的青春。”   ***   裴鸣马不停蹄地赶回公司开会,争分夺秒地刚踏进茶水间给自己倒了杯咖啡,手机便响起了一声特殊的微博提示音。   自从决定淡出娱乐圈后,他连微博上的都很少了,就算偶尔上线也只是为了给林子晋点赞。   他喝了口咖啡,单手点开了特别关心的推送提示,蓦地怔住了。   最吸引他注意力的是那张图。   白皙修长的无名指上戴着一枚漂亮的蓝钻戒指,是他特意找人设计的式样,全世界独一无二仅此一个。   裴鸣心头猛地一跳,抬眸看向文案——   @林子晋帅吗:   一颗星的轨迹途径落魄狼狈的冬夜,从此往后,我的整个世界变得张扬温柔,万物开始生长。@裴小鸣   作者有话要说:   会撒娇的金毛最好命   __________________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hu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