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huk.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穿书后被师祖抢了系统怎么办   作者:容苏叶   【本文文案】:   秦漱知的穿书系统跟别人绑定了。   绑定的还是原文中的修真界实力天花板、不苟言笑、高贵冷艳的师祖。   为了苟命,她厚着脸皮去勾搭对方,撒娇卖萌彩虹屁、深情表白展真心,师祖却始终稳如泰山,面不改色。   本以为师祖清心寡欲,直到无意间触发了读心术,发现师祖沉默寡言的原因:他结巴。   并不高贵冷艳的师祖嘴上说:“莫要撒娇。”   心里居然!   ——怎、怎么办,这个小姑娘怎么那、那么黏、黏人?   有点可爱是怎么回事?!仗着读心术在身,勾搭师祖之路越发顺畅,秦漱知却越发情不自禁地上手撩人——太可爱了。   系统让他们撮合男女主,开启各种虐身虐心的剧情任务,明师祖执行任务时雷厉风行从容不迫,耳尖却被撩的微红。   被血虐的男女主:敢不敢不在我们的修罗场里秀恩爱?!   作为书中世界的剧情上帝,秦漱知坚信自己足够理智,断不可能被小情小爱所惑,一朝窥见师祖内心。   秦漱知:狠狠地破防了!好香!   #我靠读心术攻略了自己后试图攻略清冷师祖#   #为什么结巴属性能那么可爱#   唯利是图心机撒谎精×沉默寡言正直小结巴   内容标签: 强强 仙侠修真 系统 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秦漱知,明裴落 ┃ 配角:麦迎霜,虞申,龙日天 ┃ 其它:第文   一句话简介:我靠读心术攻略了自己   立意:有了目标就要坚定不移 第一章 既然如此,只能放手一搏……   清枢派弟子居后山处,月朗星稀,山崖处布满回魂草,后方是层层叠叠的高树。   踏入山崖未几步,一阵长剑嗡鸣之声响起,秦漱知看见一个侧脸清雅出尘的白衣修士御剑而去。   无意探究过多,她匆匆来到草地间蹲下。   一手握住回魂草根茎,一手调出控制面板,嘴里念念有词:“天灵灵地灵灵,保佑我寿命点不是零,保佑保佑……”   控制面板日常任务界面刷新的一瞬间,她立即拔掉回魂草。   于此同时,机械音自她脑海中响起——   【获取三株回魂草,任务完成,增加寿命点:零。日常任务进度0/6。】   话音一落,秦漱知痛苦地哀嚎一声,什么办法都想过了,日常任务就是一动不动,再这样下去还怎么活啊。   她穿越到这个师徒虐文已经十三年了,每天就是做做日常任务,养成傻白第女主,就可以获得寿命点,若得道飞升还能回到原来的时空。   她自认和系统相处的很和谐……一般和谐,但是三天前系统突然消失,只留下固定的机械通知,连同日常任务的进度都上不去了。   要知道,寿命点是会因为各种原因被扣掉的啊!没了日常任务,寿命点消耗的特别快。   泄愤似的疯狂拔草,任务栏还是冷冰冰的:0/6。   最下方小字冷酷无情的显示:   【剩余寿命点:3。】   秦漱知心乱如麻地躺在草地上,上个月她刚刚花了一堆寿命点兑换剑谱心法,原以为快走主线了,想赚寿命点就是分分钟的事,谁知道会有这种意外。   三天能干什么?找系统都未必能行!   她闭上双眼揉了揉鼻梁骨,试图放松一下这几日一直紧绷着的心,冷静下来再好好想办法。   也不知躺了多久,迷迷糊糊间被人推醒,双眼方睁开一道缝隙,便被夺目的阳光刺痛到。   一个目光满含担忧的脸庞撞入视线,见她已然苏醒,来人声音软糯地询问:“秦师姐,你怎么待在这里啊?还弄的满身草……是出了什么事吗?”   ——是原书的傻白第女主,麦迎霜。   从她被掌门捡回来,秦漱知就一直把她带在身边,这些年来已然成功在对方心目中树立起一个成熟稳重的师姐形象。   “我没事,”秦漱知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容,“迎霜怎么来了?”   麦迎霜乖巧应声:“明师祖出关了,掌门通知让所有弟子去为其接风洗尘。”   秦漱知脸色一僵,声音怔怔地问:“你说,明师祖?哪个明师祖?”   “明裴落明师祖啊。”麦迎霜没想到她反应那么大,有点担心,“师姐可是哪里不适?清枢派就一位师祖啊。”   明裴落,书中开篇即死,唯一用处就是在其葬礼上推动了男女主感情,按时间线三天前已经死去的清枢派师祖。   秦漱知心生疑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这个人怎么可能还活着?!   十几年来,剧情第一次有误。   故事发展显然脱离了她的认知,垃圾系统是靠不住了,寿命就那么点,她不能坐在这傻等着。   秦漱知面沉如水地站起来,回弟子居换了身衣裳,便跟着麦迎霜前往大殿。   清枢派身为修真界数一数二的门派,却也仅有明裴落一个师祖。这位师祖常年闭关,没什么名号,却是男主的师尊,秦漱知总感觉要不是此人死的早,也得沦为女主的万千深情男配之一。   大殿上井然肃穆,众弟子位次由高往低坐,鹤颜白发的掌门端坐在主位,长老席除却木青尊者的位置,都有了人。   木青尊者便是小说里的男主,虞申。   外门弟子基本上都是在靠门的地方,两人刚刚走上大殿,右侧席间一人便疯狂朝她们招手。   走近后,对方焦急开口:“小兔崽子你跑哪去了?!一晚上没回来?!你知不知道……”   对上这个一说话就停不下来的室友,秦漱知无力地摆摆手,不说话直接入席。   宁晚刚想生气,瞧见她脸色不是很好,知趣地不再多言,转头去询问麦迎霜。   秦漱知脑海里一遍遍地开始回溯这三天里发生的事情,却并没有什么值得在意的地方。   仅仅三天的时间如同一把尖刀竖在她心头,从未感觉死期如此接近,一时间心绪难平,脑海里闪过各种苟命念头。   思考没多久宁晚就拉了她一把,门口走来两个领头的内门青衣弟子,大殿上众人齐齐抱拳出声。   “恭喜明师祖顺利出关!”   声潮中,秦漱知脑海里同一时间响起机械音——   【高潮情节通知,请让虞申知晓麦迎霜根骨问题,并收其为徒,限时一日。   成功,奖励100寿命点。   失败,高潮情节延迟,赠送电击十发并扣除100寿命点。   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   100寿命点?!   秦漱知嘴角上扬,不自觉地悄悄抬头,这下有救了!   有两人伴着机械音步入大殿。   由于是弯着腰,她仅仅能看见来人的下半身,最前面那个人一袭白色长袍,方踏入殿门,强者的威压扑面而来,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微微低下了头。   秦漱知因为任务的来临还在松了口气,却发现气氛越发冰冷僵硬。   来人站在门口半晌未动,所有人只能配合着弯腰,连掌门都未敢出言。   终于对方开始移动脚步。   ……为什么感觉那双白鞋离自己越来越近?   秦漱知眨眨眼,小心翼翼地抬头,猝不及防就看见了一张面无表情的冷脸,对方居然直直朝这走来,身后跟着男主虞申。   明裴落身材高挑,眉目清冷,此时微抿薄唇,本该生来带笑桃花眼长在他身上平添冷意,半束的墨发垂于身侧,好看的不太真实。   随着对方的靠近,秦漱知莫名心跳加快,隐隐觉得不太对劲,他走过来干嘛?   她们本就在门边上,明裴落离她们不远,未几便停下脚步来——却是站在麦迎霜面前。   “抬头。”   这人气场冷、长相冷,连声音都是冷冷清清的,麦迎霜被吓的打了个激灵,缓缓抬头,秦漱知胆大包天地也悄悄抬头,假装不知道对方叫谁。   明裴落没在意她的小动作,抬起右手用灵力虚虚地绕麦迎霜身侧探了一番,轻声道:“魔骨仙脉。”   此话一出,秦漱知有些难掩惊诧,下意识看向明裴落,对上那双平静无波的桃花眼,又立即低下头去。   明裴落却只是回头看了一眼虞申,虞申微皱眉头,也上前一探,看向麦迎霜,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麦……麦迎霜。”麦迎霜忍不住悄悄握住秦漱知的手,小声回应。   明裴落的声音极低,能听到的也不过是虞申、秦漱知三人。   在这三界关系僵硬的情况下,魔骨意味着什么,谁都清楚。哪怕身怀仙脉,为了防止大魔降世,仙门也是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可明裴落怎么就偏偏来试探麦迎霜呢?秦漱知心生困惑,不由地再次悄悄打量对方。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弟子了。”   虞申听完,却是直接从腰间取下一个青色凤凰玉佩,递给麦迎霜。   ?!   秦漱知目光还沾在明裴落身上,闻言双目瞪圆,怎么、怎么看一眼就收徒了?魔骨诶都不担心的吗?!身侧的麦迎霜也呆呆愣愣地没反应过来。   却就在虞申话音落下那一刻,机械音骤然传出。   【高潮任务“虞申知晓麦迎霜根骨问题,并收其为徒”完成。   扣除寿命点:100。   即将赠送电击十发。】   事情发生的措手不及,秦漱知面色苍白,脑海轰鸣一声转而陷入混乱。   怎么会这样?!   不容细想,源源不断的电流沿着脊梁骨攀爬而上,再朝着四面八方扩散开来,秦漱知只觉全身难以言喻地开始麻木,紧接着仿佛无数根针刺一下子扎在皮肉根骨之上。   一股腥味涌上喉咙,她咬紧牙关硬是挺住,膝盖却下意识地弯了一个弧度,染上血丝的双眼疼痛间狠狠闭上,动了动嘴唇,待再次睁开眼,目光中慢慢出现重影。   求生意识可能是突破人类极限的存在,十几年来学不会的在识海中打开控制面板,如今一次成功。   秦漱知只觉手脚冰凉,意识将要消散,熟悉的死亡感触阵阵袭来,心中恐惧万分,她不敢耽误,运起灵力勉强支撑,点开库存。   毫不犹豫地点击了最上方的道具。   【时间回溯胶囊激活成功,即将回溯一分钟前。温馨提示:本道具为新手礼包专属,往后不可获取,请宿主珍惜机会哟!】   眼前一阵昏暗,恢复意识后,秦漱知只觉心惊肉跳,事情发生的太突然,好在千钧一发之际想起时间回溯。   敢情不动手也算失败?!秦漱知心中忿忿不平,死亡的恐惧尚且存留心中。   既然如此,只能放手一搏。   虞申的话音在耳畔再次响起。   “从今往后,你就是我弟子了。”   眼看着麦迎霜就要接过玉佩,秦漱知赶紧抓住她的手,面上恰到好处地露出几分惧怕,目光却坚毅地对上虞申,微微侧身挡住麦迎霜。   她低声开口:“弟子斗胆,木青尊者此举怕是有失妥当。”   正准备离去的虞申当下不悦地皱眉,冷声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明裴落也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却没有说什么,迈步往主席走去。   “正如您所言,被您收为徒弟是件天大的好事,然迎霜不过一届外门弟子如何担当的起?”秦漱知一心参与剧情,未曾留意,温声细语地引导虞申,“您收徒不外乎因为迎霜的体质……弟子都清楚这不能往外宣扬,那您打算以什么契机收迎霜为徒呢?她人微言轻,回头怕是会遭人诟病。”   虞申略一思索,脸色有点松动。   似乎是想到什么可怕的场景,麦迎霜身子一抖,默默地后退一步,不敢抬头。   见状虞申索性道:“明日来凌霄崖,本尊亲自指导你。体质一事勿要张扬。”   麦迎霜诚惶诚恐地回答:“是。”   见她还是受惊兔子的模样,虞申干脆把玉佩塞她手里:“莫怕,往后你就是本尊徒弟,待正式收徒无人敢质疑你。”   言罢,转身离去。   秦漱知目送对方远去,第一次搞这种操作,她有点忐忑。   时间回溯技能太鸡肋,只能回溯一分钟,她只能尽量让自己参与进去,这种结果不能说她没完成任务,因为虞申确实已经把人当做自己徒弟了,明天就要正式教授知识。   只能说没有明面上公布而已。   机械音在脑海中传来,秦漱知紧咬牙关,心跳如鼓。 第二章 完成共浴剧情   【高潮任务“虞申知晓麦迎霜根骨问题,并收其为徒”完成。   扣除寿命点:100。   即将赠送电击十发。】   ?!!   冷汗连连,却听机械音慢吞吞地补充:   【检测错误,任务完成度99%。   获取寿命点50。】   “呼——”这什么恶趣味,秦漱知松了口气,脱力地坐在座位上。   紧贴后背的衣料紧贴皮肤,她下意识反手一摸,却惊觉后背已然湿透。   宁晚还想说她胆子怎么那么大,跟木青尊者呛声,却看见她满头大汗,脸色苍白,仿佛经历了什么大难。   赶紧倒了杯水给她:“咋回事?!木青尊者虽然气场强大,你也不至于这么大反应吧?没事吧?”   麦迎霜也担忧地看着她。   秦漱知勉强扯了扯嘴角,只说是身体不适,起身打算偷偷离席。   一道似有似无的视线望过来,秦漱知狐疑回头,无甚发现,索性离去。   回到房内,她直接手动打开控制面板。   【剩余寿命点:53。】   虽说不多,好歹能撑一段时间了。   打起精神,开始着手找系统。然一直翻控制面板到夜晚,竟一无所获。   倒是有个检测系统的功能,不过要花费10寿命点,思来想去,秦漱知还是打算开启它。   就在这时,机械音忽然自脑海响起。   【支线情节通知,请今夜亥时前往外门弟子居后山的灵泉河,完成男女主共浴情节,限时两个时辰。   成功,奖励30寿命点。   失败,错过情节,赠送电击三发并扣除30寿命点。   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   支线情节?还挺及时!   细看任务……等等,共浴???   秦漱知一脸懵逼,她家傻白第才十八岁啊!一点感情基础都没有,就共浴?狗系统不做人!   吐槽归吐槽,任务还是要做的。   ……想必木青尊者是个正人君子,不会发生什么事情的。   再一看控制面板时间,还有一刻钟就到亥时了,不敢耽误,她直接收了控制面板出门去。   方到达后山,便看见麦迎霜独自一人走在小路上,秦漱知面不改色地跟在她身后,打算伺机行动。   今晚是麦迎霜夜巡,按照系统指令,只要宿主到达灵泉河即可,虞申应当也会因为某种原因到达灵泉河。   眼下麦迎霜仅仅练气期,秦漱知这些年隐瞒修为,如今是金丹巅峰,一路上也不曾被发觉。   月色皎洁,临近灵泉河,袅袅烟雾便隐隐可见,透人心扉的仙灵果香萦绕不去,秦漱知再往前走几步就能看见层层叠叠的树叶中发着幽光的果实。   眼见着麦迎霜已经无知无觉地靠近灵泉河,她不再往前,悄悄在树丛中躲起来,随手掰断两树枝挡在脸侧,落地的裙摆沾染上青草的水汽和清香。   正想着怎么把人合情合理地拐到灵泉河中去,   “呼呼——”   毫无预兆的狂风突然刮起,杂草乱石一股子往前飞。   秦漱知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手里的树枝直接被刮走了,慌乱之下她赶紧抱住身旁的大树,墨发被吹着往前,糊了她一脸,扒拉了一下,她朝四处张望。   四周无人。   狐疑间,前方的麦迎霜惊呼一声,直接被猝不及防的狂风推搡着向前,“哗啦——”一声响,她居然精确地砸在虞申身上!   秦漱知呼吸一泄,这熟悉的什么都没做任务完成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果不其然,下一秒机械音冷漠响起。   【支线任务“男女主共浴情节”完成。   扣除寿命点:30。   即将赠送电击三发。】   来不及为扣除的寿命点痛惜,不远处灵泉河里的水花将息,两道身影骤然破水而出,秦漱知咬紧牙关运起灵力修复电击的疼痛感。   虞申探究的视线投过来,对方右手一伸揽过河边的衣衫,眼看着就要出来,秦漱知只得赶紧运起功法一边隐匿气息一边迅速离去。   电击带来的酸软感尚未退散,混乱间未走多久,右腿撞上粗壮的树根,一阵筋骨断裂的疼痛感袭来,后背激起一身冷汗。   前方又是一个小滑坡,身后的人影将至,由于惯性她只得下意识闭紧双目,顺着滑坡往下滚,满脑子都是完犊子。   突然腰腹撞上什么东西,她被阻拦下来,秦漱知睁眼看过去,入目的是洁白如雪的衣摆。   缓缓抬头她不禁双目瞪圆,张口结舌地看着对方的脸,难以置信——是明裴落!   他怎么会在这里?!   明裴落低头垂眸,二人无言对视,气氛静寂僵硬。   不远处虞申飘然而至,身上仅潦草地裹着一件单衣,头发湿乱,看见明裴落也是一愣,下意识拢紧衣物。   “师尊怎在此处?”   秦漱知夹在中间,默默地挪开自己,尽量缩小存在感。   “路过。”明裴落面无表情地回答,旋即皱眉,“成何体统?”   虞申轻咳一声,道:“事出突然,让师尊见笑了。不知师尊可否看见有人匆匆离去?修为应当不下化神期。”   “不曾。”   闻言虞申只得作罢,拱手准备离去,临走又看向地上的秦漱知,未等开口,秦漱知主动坦白:“弟子本是打算去后山采集回魂草,一时不慎脚滑跌落此处。亦未曾看见什么人。”   见她修为不高,虞申不再怀疑,转身离去。   明裴落垂眸看了她一会,而后掀起眼皮,面无表情地准备离去。   看着对方淡漠出尘的背影,秦漱知无端联想起大殿上,当她还在与虞申周旋时,明裴落气定神闲、转身就走的模样。   心中冒出些许违和感,脑子一热,她直接伸手惊呼:“师祖留步!”   本以为对方大概率不会停下来,出乎意料的是,听闻她的呼叫,明裴落当真停下脚步,侧身偏头看她。   好不容易遇到这个跟剧情有出入的人物,之后还能不能碰到就难说了,眼下恰是试探对方的好时机。思虑间,秦漱知半真半假地露出痛苦娇弱的模样,澄澈的双眼盈满泪水。   她学着麦迎霜的调调开口:“弟子……弟子脚崴了,修为尚且不足以恢复,不知师祖能不能救救弟子?”   闻言,明裴落隔空伸手扫过她脚腕,温和的灵力流入,似乎是打算修复伤口,却不想筋骨已断,一时半刻并不能治好。   他沉默了一小会儿,突然抬手召出本命剑,直直伸向秦漱知面门!   秦漱知脸色一变,心脏止不住地砰砰乱跳,睫毛微颤,她故作柔弱地询问:“这……这是要干什么?”   明裴落垂眸看她,半响把剑压下去一些,恰在秦漱知胳膊肘处。   ……?   秦漱知试探地慢慢握上剑身,明裴落当即一抬手腕,把她拉了起来。   闹了半天这个人就是想拉她起来?   反应过来自己小题大做的秦漱知一时无语,起身后未来得及说些什么,本命剑绕了秦漱知一圈,最终停在她身后。   秦漱知:???   忽感身体一轻,明裴落居然直接用灵力把她移到了剑上。   秦漱知一屁股坐在剑中央,双脚离地,明裴落似乎挺满意的,转身往弟子居方向走去,本命剑载着她慢悠悠地跟在身后。   秦漱知一脸懵逼,什么奇奇怪怪的救人方式。   看着面前荒郊野岭都掩不住其仙气飘飘的背影,她总算有时间整理下思绪。   当初在大殿上没在意,如今一想,上一秒抛下“仙脉魔骨”的惊天消息让虞申打算当场认徒,下一秒无事发生一般转身就走——怎么看都觉得太突兀了吧?!   还有虞申说的化神期以上修为,她目露探究,越发觉得此人极其可疑。所有的巧合仿佛只有一个合理却荒唐的解释。   她若有所思地端详前方身影,眼中惊疑不定。   ——等等,她刚刚在弟子居不是刚好看见有检测系统的功能吗?!   眼前一亮,秦漱知悄咪咪地调出控制面板,看着仅剩23的寿命点一阵窒息,强忍心痛地点击了兑换。   机械音冷酷无情开口:   【检测到系统龙日天脑电波。   无法确定具体位置,请宿主自行接触可疑物,将自动进行二次检测。】   接、接触可疑物?秦漱知看着前方明明收敛起来还是隐隐察觉气场强大的身影,额冒冷汗,这不是为难人吗!   ……也罢,机不可失时不再来,一咬牙她不再犹豫,深呼吸一口气,伸出双手,脚上使力猝不及防往前扑去。   眼看着就要碰上去,秦漱知激动不已,这时明裴落突然转身,同时后退一步,右手不紧不慢地施法。   ?!秦漱知脸颊距离对方腰腹半指处,硬生生地停在半空,诡异地悬浮着。   手指动了动,一伸直便能轻而易举的触碰到明裴落的身躯,然对方低垂眉眼,就这么冷冷地注视着她,秦漱知犹豫着尴尬一笑,默默地收回手。   这时清幽带着微苦的药草香忽然钻入她鼻间。   ——分明是回魂草的味道。   骤然抬头,望着那精致的下巴,她一下子想起了昨晚采集回魂草时没放在心上的小事。   虽然仅匆匆一眼,可是……这特么不就是那个从山崖离开的修士?! 第三章 一统不侍二夫你懂不懂?!……   没等她细想,明裴落二话不说将她放倒在剑上,再将本命剑放大。   “躺好。”明裴落沉声道,手上施法,长剑缓缓上升,速度越来越快。   秦漱知本来还被那股回魂草的味道刺激,这突如其来的一顿操作一下子把她搞懵了,回过神来已经人在天上,明裴落却不见踪影。   呼呼的晚风吹乱了她的长发,糊了她一脸,秦漱知艰难地翻身趴在剑上,生怕飞快的剑身把她甩下去。   好在没多久剑身速度减缓,慢慢下降,秦漱知虚脱地支起上半身。   眼前是个庭院,只一条小径,两旁都是草木鲜花,正前方的木屋被缠绕交叉的藤条攀爬而上,月色清辉,此地静谧清幽,令人心境慢慢平和下来。   明裴落无事人一样站在木屋前,看见她面色苍白,微皱眉头,似乎没想到她脸色会变得那么差。   秦漱知幽幽地看了他一眼,对方端的清雅出尘,从容地将她放在地上,指尖施法,转瞬便御剑而去。   “……?!”秦漱知暗道可惜,怎么就走了。   这时木屋走出一女子,面容清秀,气质却淡然出尘。   瞧见秦漱知懵逼地倒在地上,女子小小地惊讶了一声,二话不说上前扶起她,一边搀扶一边温声开口。   “小师妹莫怕,这是画秋居,我是晏温浓。明师祖说你脚受伤了,疼不疼?”   秦漱知朝女子虚弱一笑:“原是晏师姐,弟子无碍。多谢师姐。”   晏温浓将她带到床边坐下,取了颗丹药让她付下,这才蹲下查看她伤脚。   “这腕骨都断了啊。”晏温浓眉头微皱,聚起灵力为她修复,温声安抚,“有些疼,小师妹且忍忍。”   秦漱知静静地端详晏温浓,乖巧道:“好的。”   说起来内门药修长老晏温浓,在书中算是半个反派,暗恋虞申上百年,在知晓虞申与麦迎霜情投意合后黑化了,原先的性子倒是温良柔和。   许是为了分散她的注意力,晏温浓挑起话题:“明师祖半夜赶来让我准备伤药,吓得我以为出了什么大事,东西都要准备好了,他又说只是脚伤,可真是让我好一番担心。”   秦漱知心虚地刮了下鼻子,解释道:“弟子秦漱知,今晚在外门后山夜巡,不知为何突起怪风,这才伤了脚,幸亏明师祖好心搭救。”   “这样啊。明师祖看着不近人情,想不到性格这般随和。我还以为小师妹和明师祖是旧相识呢。”   秦漱知沉默,决定对随和这个词保留意见。再想起此人的种种嫌疑,她扬起一抹第第的笑容。   “弟子也是第一次与师祖打交道。今日被师祖相救,却没来得及道谢,不知师祖居住何处?明日我一定要登门拜访。”   “他与木青尊者都在凌霄崖。想必明师祖不会计较这些小事,秦师妹不必放在心上。”晏温浓起身,“好了,且走走试试?”   “啊?这么快。”秦漱知不可思议地站起来,走了两步又蹦了几下,脚上完全没有痛觉,“晏师姐你可真厉害!”   屋里仅有两盏灵力灯,晏温浓好笑地看着她,柔和的灯光下眉眼间尽是软意。   想不到后期的一个BOSS,没黑化前对一个外门子弟都如此优待,这让她往后如何下得了手啊。   “好了就快些回去吧,再晚可就只能待在我这茅草屋了哦。”   明日还要陪麦迎霜去凌霄崖,正好再次试探一下明裴落,秦漱知不再多言,再次道谢后便转身离去。   回到住所,秦漱知特意去麦迎霜房间看了下,对方还没回来,一时间她有点想去瞧瞧共浴剧情,但是系统的事还没解决,只好回去继续翻控制面板。   翌日一早,秦漱知与麦迎霜一同前往凌霄崖。   凌霄崖半入云端,满山苍翠隐没缥缈烟雾中,长长的青石阶两侧翠竹成阴,不知从何处出来的泠泠水声与清脆鸟鸣一同钻入耳畔,此山仿佛人间仙境。   这些年她一直待在外门,都没想到门派有这般美景。麦迎霜也一时恍惚,怕耽误时间,秦漱知赶紧召出佩剑,拉上她御剑而上。   山间就一座宫殿,整个山里荒无人气,连扫地的弟子都没有。麦迎霜看着空荡荡的殿门,怂怂地缩到她身后。   秦漱知拎着她推门而入,主殿上的牌匾标明“木青殿”。   “去吧。”秦漱知将麦迎霜推到前方,“我在这等你。”   麦迎霜看着面前的牌匾脸色微红,深呼一口气后点点头,转身而入。   等是不可能傻等的,秦漱知待麦迎霜身影没入殿门,留下个纸片傀儡,便悄悄往别处去。   先找找明裴落在哪。   偌大一个凌霄崖,秦漱知却是没多久就找到了明裴落的居住地。   ——此处连牌匾都没有,明裴落此刻正在练剑,剑锋呼呼作响。   对方战斗力显然比她高好几个度,秦漱知站在距离大院门口十多米处,心里有些忐忑。   她用积蓄换的功法名《神隐无音》,专门隐匿气息,炼到极致连天雷都无法捕捉气息,从而躲避雷劫。   当初之所以将大部分寿命点去兑换这个功法,是因为她本身是应劫之体,来日突破境界极有可能死于渡劫途中。   这才一个月,功法十层,她刚刚到达第一层巅峰,从未真正展示,一时间也说不准有没有用处。   然兑换了搜索系统的技能后,她就剩下12寿命点,难不成还要坐以待毙?秦漱知不再犹豫,深呼吸一口气,灵力运转到极致后,直接将神隐一层提到巅峰,冒着冷汗试探地走到门口。   门内一颗粗大的桃花树下,明裴落身形矫健,秦漱知只能看见他的残影,长剑招式凌厉,将垂落的枝丫斩下,不过一招,尽数成灰。   嘶——   秦漱知倒吸一口凉气,凶残如斯。   她慢吞吞地往前挪,明裴落始终没有往门口看。   看来是成功了。给自己捏了把汗,秦漱知站定,打算瞄准机会靠近对方。   “嗖——”   带着冰冷气息的长剑迎面袭来,秦漱知鸡皮疙瘩蹭蹭蹭地冒出来,赶紧往后一仰,往后方疾步退去,长剑不过旋了一圈便乖乖回到明裴落手中,对方好似察觉到什么,停下来看向这边。   秦漱知额冒冷汗,险些被这一剑送走。   怎、怎么办,暴露了吗?!   她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呼吸都轻了下来。   紧绷间,明裴落却只是轻轻浅浅地看了一眼,收回剑便又开始练剑。   半盏茶过去,确定明裴落确实没有注意到,秦漱知鼓起勇气,豁出去了。   她先是缓慢地靠近,待离对方一米远处,瞄准机会迅速上前。   ——成功来到他背后。   心脏怦怦狂跳,秦漱知放轻呼吸,抖着手伸出食指缓缓贴近明裴落的衣服,脚上还得配合对方移动。   指腹仿佛已经要接触到对方温热的后背,她却迟迟不敢按下去。   ——半晌,她一咬牙,豁出去了,干脆一把抓住对方的手,同一时间机械音响起。   【检测到系统龙日天脑电波。   经鉴定——】   明裴落被人握住手腕,显然察觉到有个他感应不到气息的人在身旁,抬手执剑就要出招,秦漱知脑子一片空白,火急火燎地闪身躲闪,脑海里隐隐出现嘶嘶的电流声,这让她不敢放开手。   眼看着对方招式就要砍向手边,她控制不住地惊呼一声我擦,无师自通地顺着人家腰际爬上去,单手紧紧地抱着明裴落脖颈,握住手腕的手贴在对方后手臂,抬起右脚就要踢向明裴落拿剑的手臂。   【——系统未与宿主绑定。】   秦漱知呼吸一紧,被这句话搞的差点心态爆炸,呆愣间已经被明裴落握住脖颈上的手臂,眼看着就要被甩出去。   一声懒洋洋的熟悉孩童音自她脑海响起。   “10寿命点换定身技能,要不要?”   半个身子已经飞跃出去,秦漱知只得死命点头:“要要要!赶紧的!”   千钧一发,龙日天及时出手,明裴落动作生生停住。   秦漱知松了口气,颤颤巍巍地缩回上半身,而后放下脚准备离明裴落远一点。   脑子里不住咒骂龙日天这个趁火打劫的小东西,这个明明只需要5寿命点的技能居然收了她10个寿命点。   也怪她思虑不周,没提前兑换定身技能。   龙日天断断续续地出声:“我们现在没有绑定,你贴近他脑袋我才能跟你沟通。”   秦漱知:……   面前的高岭之花满脸肃然杀气,秦漱知小心脏颤了颤,只能庆幸自己是隐身状态,可以为所欲为,不然得被千刀万剐啊,狗系统不做人。   秦漱知怂哒哒地跳下,戳了戳对方眼皮,发现这都不动,暗道惊奇,从他手里拿过本命剑抛出去。   比了比身高,她稍微踮起脚才能勉强摸到对方额头,这样的姿势有点难以维持。   不敢逗留过多时间,秦漱知一咬牙,干脆走到明裴落身后,伸出双手环住对方腰际,缓缓地放倒对方,再自己坐下,把明裴落脑袋搁在自己腿上。   秦漱知一低头,就对上明裴落面无表情的脸,对方那双桃花眼没有半点温度,明明瞳孔中只有蓝天白云,她却觉得对方在冷冷地与自己对视,不敢再看,秦漱知干脆伸手合上了他的双眼。   还是这样比较自在。   她柔软的青丝垂在明裴落耳侧,淡淡的茉莉香钻入鼻梁,明裴落有点不适,却无法动弹,只能在体内凝聚灵力,试图突破穴道。   秦漱知无知无觉地抱着对方脑袋轰击系统。   “龙日天你个王八蛋!到底在搞什么鬼?我的日常任务还有支线全都……”   龙日天淡定打断她的话:“没干什么,我只是把这些任务给别人做了。”   不好的预感呼之欲出,秦漱知收紧双臂,冷声问:“你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奶声奶气的童音也带上冷气,隐隐的还能听出一股子火。   “你还敢问我什么意思?!老子不陪你玩了!十三年,不是三年!寿命点连一千都攒不到!日常任务爱做不做,支线情节拖来拖去,高潮任务一推再推!   垃圾玩意滚蛋吧!老子外面有人了。曾经的我你爱答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秦漱知被气的说不出话来,要是系统有实体,现在就去打死他。   “你能不能守点妇道?一统不侍二夫,你这是婚内出轨。”   一道不同于惩罚力度的电流自脊梁骨往上钻,秦漱知难以置信地抖了抖身体。   龙日天:“别说的那么夸张,我们不熟。”   秦漱知被对方一言不合就放电的行为惹的一肚子火,却还是好声好气地说:“你别开玩笑了,赶紧回来。他一个古代人,你们有代沟的。我以后一定好好做任务好不好。”   “晚了。”   “系统~”   “呵。”   “龙龙~”   “傻逼闭嘴!”龙日天恼羞成怒地再次释放电流。   这狗东西还是一如既往的暴躁,秦漱知略感头疼。   这些年她确实懈怠了些日常任务,然修行总归免不了闭关修行,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啊。至于任务拖延,也算是出于私心。倘若按照系统给的进度进行,怕是进入主线时麦迎霜将将十五岁,放在现代不过是个花季雨季的少年人,她实在是下不了手。   然实话实说这狗系统定然嗤笑她妇人之仁,原先她心里已经规划好路线,不怕走偏剧情,眼下龙日天玩这一手,倒是无端坏了剧情。知晓这暴躁的小东西压根理解不了她的规划,她只好走怀柔路线,好言相劝。   ……   “我是不会再回到你那个智障脑中的!死心吧你个垃圾。”   百般劝说无果,秦漱知心下焦虑,也不知道麦迎霜什么时候出来,机不可失,她开始考虑要不要胆大包天地给明师祖来一个开颅手术,逼迫系统不得不出来。   系统突然语气幸灾乐祸地说:“时间差不多了,我走了啊。”   还没反应过来它什么意思,秦漱知便感觉腿上的脑袋微微一侧。   ……?   僵硬地低头,猝不及防怼上一双清清冷冷的眼睛,挨的太近,她甚至能在瞳孔中看见自己的面容。   四目相对,秦漱知双眼瞪大,呼吸一泄,抱着对方脑袋的手吓得抖缩,成功捏到了师祖宝贵的脸颊,反应过来忍不住冷汗连连。   ——怎么办,还能活吗。 第四章 居然有真心话操作!   秦漱知被盯的汗毛直立,赶紧松开手试图起身。   明裴落身形一闪已然离她数步远,伸出右手,薄唇轻启:“承渊,归来。”   “嗖——”   被抛出去的本命剑瞬间自秦漱知身后飞出,凌厉的剑气无情掠过,她再次坐倒在地面上,嘴巴张张合合,一时间全无对策。   逃,是逃不了的,武力值相差太大。   兑换技能又来不及了,系统不在,要是调出控制面板,相当于暴露底牌。   怎么办?   汗水自额间滑落,秦漱知不自觉地舔了舔干燥的唇角,双目一眨不眨地紧盯着明裴落。   明裴落手握长剑,神色平静地一步步朝她走来。   对方的步伐越来越近,秦漱知手心冒汗,脑海里闪现一个破廉耻的想法,只得硬着头皮开口:“明师祖!可否给弟子一个解释的机会?”   却未等她再往下说,明裴落右手一扬,转瞬承渊剑冰冷的剑刃便紧贴她脖颈。   强者的威压几乎要压弯她脊背,让她动弹不得。秦漱知轻喘一口气,大着胆子扬声道:“弟子完全是因为仰慕师祖,才做出此等不合礼法之事!”   明裴落神色不改,双指并拢,咒术萦绕指尖朝她喉咙袭去。   一股奇异的灵力于喉间穿梭,秦漱知吞了下口水,明明畅通无阻,她却感觉嘴巴舌头都不是自己的了。   “何人?”   她不受控制地开口:“清枢派外门弟子秦漱知。”   居然有真心话操作?!   秦漱知左手搭上了右手腕,实在不行就真的只能暴露控制面板了。   “来此目的?”   秦漱知咬紧牙关,声音还是含含糊糊地吐了出来。   “陪迎霜找木青尊者,顺便来看您。”   感觉到喉咙的束缚一泄,显然对方也没想到真的就是这个简简单单的理由。   秦漱知暗暗松了口气,之前绑定系统的时候有强制规定,宿主不得与他人谈及系统相关,不过是赌一把,谁知道真的有用。   不过该来的总会来,明裴落言简意赅地提出最让人难以解释的问题:“隐身,定形,解释。”   第一个是兑换来的功法,和系统相关扯的上关系,第二个完全就是系统相关,秦漱知本人也不知道自己如何回答,被法术控制着开口——   “哔哔——”   ???什么玩意?   秦漱知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自己嘴巴里吐出这种东西。   明裴落微微皱眉,收了法术,再次施法。   秦漱知:“哔哔——”   不信邪,加大强度再次施法。   秦漱知难得脸色染上绯色:“哔哔哔!”   眼看着明裴落还要加大法术强度再来,生怕自己吐出一群哔哔哔的秦漱知赶紧开口:“弟子所言句句出于真心!昨晚师祖您出手相救的英姿让弟子痴念不已,此番来寻,也是情不自禁!……发现您似乎注意不到弟子,我便胆大包天地亵渎了您、弟子知错,已羞愧难当。……可弟子确实不知隐身、定形具体是怎么回事……”   “弟子知晓千不该万不该,然师祖之容在我心头久久不去。还望师祖看在我并无恶念,饶我一命。”秦漱知低低抽泣,眼眶微红地看向明裴落,晶莹泪水将落未落,长长的睫毛不安地微微颤抖,好似被人始乱终弃的苦命人。   明裴落目光复杂地看着她,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他冷声再次施法提问:“此话真假。”   秦漱知有点心虚,等不及开口便不顾及脖颈间的承渊剑,急急点头,嘴巴含含糊糊出声。   “唔、啊,嗯嗯……唔。”   撞上她柔情若水又带着几分委屈的双眸,明裴落一言不发地收回承渊剑,就这么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被盯的头皮发麻,秦漱知心中一顿凉凉,脸上还得可怜兮兮地维持人设。   也不知过了多久,秦漱知脸色僵硬,都从焦虑过度到坦然了,明裴落才慢吞吞地开口。   “为何拉手?”   秦漱知:……居然就这么放过了我错漏百出的离谱理由???   虽然但是,这个她也不好解释,难得希望对方再来一次强制真心话。   半晌相顾无言,想到自己的痴汉人设,秦漱知纠结着娇羞一笑,脸上发烫——羞耻的,扭扭捏捏地说:“昨晚未能拥抱师祖,弟子回去以后反省自己,打算今日给师祖您聊表歉意,怎知……弟子再次唐突了您,然弟子经过深切反省,认识到女子应当矜持,便想着拉拉手便足以。谁知师祖法力高强,若非您突然动弹不得,弟子怕是已然身死道消。”   说到这,她佯装伤心地擦了下眼角,抽泣着说:“弟子本该就此罢手,可一想到就这样错过便百般不舍。弟子身份卑微,往后如何能遇得到师祖您?……故而也只敢静静地看着您清雅出尘的容颜,不过片刻,却让弟子觉得足以慰藉平生。”   一字一句说的感情饱满真情流露,秦漱知险些被自己带过去。   明裴落眉头越皱越紧,可疑地扭头不再看她,匆匆丢下一个木简便飞身离去。   ——“自行领罚。”   背影疾速宛如残影。   难以置信事情就这样过去了,秦漱知懵逼地摇摇头试图清醒,打开木简。   ——抄写《道德经》三百遍,两日后上交戒律堂。   心情复杂,一时间说不好明师祖他好还是不好。   叹了口气,秦漱知将木简放入储物袋,心事重重地回到木青殿。   与她一模一样的傀儡还乖乖地站在门口,将其收回后便继续等待麦迎霜,脑子里琢磨着该怎么让系统回来。   就剩下两天了,必须要尽快想办法啊,秦漱知疲惫地捏了捏鼻梁骨。   又等了约半个时辰,木青殿走出一人,却不是麦迎霜。   认出其人,秦漱知赶紧抬起双手作揖行礼:“弟子秦漱知,见过木青尊者。”   虞申微抬下巴,矜傲地看着她:“本尊听闻你在外门对迎霜多有照顾?”   秦漱知语气诚恳地回答:“照顾师妹本就是弟子分内之事。”   “以后就不必了。”虞申左手一转,一个精美的小瓷瓶出现在他手中,再一挥便到了秦漱知面前,“此乃二十颗天品补心丹,可修补重伤受损的心脉。就当是这么多年你照顾本尊弟子的奖励。”   天品补心丹,一颗都要上百万灵石,一出手就是二十颗,秦漱知沉默不语,他这是想亲自出面还了麦迎霜欠下的恩情?   果不其然,虞申理所当然地往下说:“麦迎霜是本尊的弟子,自然会受到妥善照顾,你以后不必来此。往后不该说的管好自己的嘴,也不要仗着迎霜对你多加依赖就心存妄想。你资质不够,本尊是不会收你为徒的。”   秦漱知:……谁给你的自信让你认为我要拜你为师?   那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看的她险些控制不住翻白眼。   抬手运起灵力将瓷瓶退回去,秦漱知不闪不避地对上对方不悦的眼神,微笑道:“弟子与迎霜早已情同姐妹,师祖这礼弟子若是收了,回头迎霜怕是要伤心。”   对峙少顷,虞申薄唇勾勒出一个完美弧度,倒是舍得低头看她一眼,语气颇为认可地说:“倒是够资格当本尊弟子的好友。——麦迎霜往后就住这了,你且回去罢。”   没有留下来的理由,秦漱知皮笑肉不笑地应声:“是。敢问尊者,迎霜现在何处?弟子想与她辞别。”   “不必了,她没空。你走吧。”言罢,虞申转身离去,殿门跟着缓缓合上。   秦漱知看着对方逐渐消失的身影,轻轻叹了口气,转身离去。   麦迎霜被扣留,应该是已经被激活仙脉了,精力耗尽才连留个信息都做不到。   极有可能是虞申强制激活的,这等大事迎霜不会着急一时,瞒着她进行。   回到弟子居,宁晚不在,秦漱知光明正大地放出控制面板,查看麦迎霜属性。   ——果然,已经从原先的玄品四灵根变成了天生仙脉,魔骨被进一步封印住了。   如此雷厉风行的进展让秦漱知叹为观止,在她的设想里是想让小迎霜靠自己的实力,在宗门大比上突破的,慢是慢了点,好歹也是一种锻炼啊。   仿佛自己的剧本被人魔改一样,秦漱知颓废地把自己砸在床上。   不到三秒上半身突然弹跳惊起——   差点忘了,她还有三百遍道德经。   生无可恋地走到书桌铺好笔墨,秦漱知撑着下巴潦草地开始抄写。   一遍五千多字,那三百遍就是……一百五十多万字。   笔尖一顿,这特么都一部长篇小说了,两天怎么可能?!   干脆砸笔死了算了!   秦漱知泄气地把毛笔随手往前一甩,整个人有气无力地靠在椅背上,闭上眼睛揉了揉鼻梁骨。   还在思考有什么办法活下去,门口传来一声压抑的怒骂。   “秦漱知!!!”   略掀眼帘,只见宁晚满脸扭曲怒气,双手还搭在两侧门上,脸上被划了一道漆黑墨迹,胸口起伏间,挂在领口的毛笔掉落在地。   秦漱知干咳一声,面不改色地开口:“回来了?快坐。”   “坐个屁啊!!!老娘要杀了你!!”   秦漱知轻松躲避对方气势汹汹杀来的双手,生硬地转移话题:“我亵渎了明师祖,还被发现了。”   宁晚:?!!   信息过分震惊,宁晚双目瞪大,僵硬地一动不动。秦漱知趁机拿起手帕替她擦干净脸上的墨迹,试图消灭证据。   宁晚突然一惊,回过神来额冒冷汗,赶紧从头到尾撸了她一遍:“没受伤?——不是,你怎么还活着?——也不是,你个小王八蛋哪来的熊心豹子胆啊!”   秦漱知强行憋出泪水,委屈巴巴地开口:“他罚我两天抄三百遍《道德经》,你帮帮我嘛。”   “……”如此心大,应该是没事的。宁晚放下心来,没好气地怼她:“我帮你你干嘛?”   秦漱知娇羞地捂嘴笑:“自然是好好练功,宗门大比争取成为明师祖的弟子。”   宁晚被她的黏腻语句整的鸡皮疙瘩都出来了,冷酷无情地打破她的幻想。   “你不知道明师祖是不能收徒的吗?” 第五章 某些人表面上是高岭之花,背地……   当头一棒,秦漱知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反驳道:“他不是收了木青尊者吗?怎么会不能收徒?”   “你也知道他收了木青尊者,还凑上去?你是想跟木青尊者平起平坐不成?而且……”宁晚挠挠头,欲言又止。   她的消息向来灵通,三界上千年前的传闻都能侃侃而谈,比江湖情报人员知道的还多,以往问什么都是炫耀一般事无巨细地和盘托出,这次却止住话音。   秦漱知察觉不对,阴恻恻地逼问:“而且什么?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宁晚支支吾吾半天,破罐子破摔地说:“反正不可能,你死心吧,我去给你抄书!”   说罢一溜烟就跑了。   秦漱知若有所思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说不上的怪异感。   思来想去无果,她掏出《神隐无音》,开始专心练功。   月上柳梢,秦漱知从入定中惊醒,抬手运功,隐隐感觉身体轻盈了许多,再过不久也该突破了,到时候隐匿时间也能长一些。   明天就是最后一天,必须再找系统谈谈,再不济也得讨点寿命点回来。打定主意,秦漱知趁着夜色直奔凌霄崖。   考虑到功法的时间禁制,她并没有用神隐,尽量小心地上山。   夜里凌霄崖唯有两处亮着灯光,秦漱知屏住呼吸蹑手蹑脚地走向未挂牌匾的院子。   “谁?!”   糟糕!秦漱知心脏一紧,未来得及做出反应,一道凌厉剑气骤然刺来。   偏头一躲,她疾步后退。   不远处的虞申召回长剑,步伐快她数倍不止,一个呼吸间,冰冷的长剑已经架在她脖颈间。   果然上一次是因为没穿衣服才那么慢的吗。秦漱知心中暗自决定,下次不吝惜时间了,到达凌霄崖殿前就运神隐。   看见她的脸,虞申目露疑惑,收回长剑不悦开口:“本尊不是让你不必再来了吗?大半夜鬼鬼祟祟,胆子不小。”   “弟子有罪,”倒是不怕对方严惩,秦漱知识趣地乖巧认错,“只是确实担心迎霜,辗转反侧间斗胆前来,望尊者恕罪。”   虞申眉梢上挑,冷傲道:“她待在本尊身边,有什么好担心的?你这是在质疑本尊的实力?”   “……弟子并非此意,”秦漱知有些头疼,正想着怎么糊弄过去,便看见麦迎霜手中持剑自木青殿跑出来。   “师、师尊,弟子领悟了——秦师姐?!”看见秦漱知,她满脸惊喜,加快脚步走上来,“秦师姐怎会在此?”   不过一日不见,秦漱知却能感应到麦迎霜境界不止上升了一个境界,仙脉果然逆天。   颇有些尴尬地开口:“有些担心你,本想着偷偷来看看……”   闻言,麦迎霜双眼亮晶晶的,转头看向虞申小声道:“师姐是弟子很重要的人,事情未曾与师姐说明,她怕是担心坏了。弟子能与她说一下话吗?”   虽然还是怂哒哒的,但是她眼里却再不见畏惧,看来灵泉河那晚他们竟当真有所进展,一时间还真不知道是好是坏。   虞申冷着脸看了她半晌,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丢下一句“不该说的不许说”便回房去了。   麦迎霜乖乖地点头。   二人坐在殿前的台阶上,麦迎霜兴致勃勃地说着各种事情。   “昨晚夜巡的时候,我无意间遇到了师尊,他教了我一套功法,才练了一会儿我就觉得以前时不时刺痛的根骨舒服了好多!”   “那应该是木青尊者教你封印了魔骨,你要好好练啊。”秦漱知含笑回答,目光却是透过她的侧脸看向明裴落院子的方向。   “嗯!”麦迎霜坚定地点点头,“师尊今天一天都在为我忙碌,我得好好练才对得起他的良苦用心。”   说着她伸手挽住秦漱知胳膊,犹豫着小声问:“师姐会进内门吗?迎霜知道的,师姐的实力不比内门弟子差,这些年……都是因为放不下迎霜,可我已经努力保护好自己了。   ——我希望师姐能够不必顾忌迎霜,去肆无忌惮地做自己。”   秦漱知一愣,这些年她一直隐瞒实力,平日里和麦迎霜对打也是配合着对方的步调,原以为不会被发现,却不想她看的那么通透。   看着对方充满信任的眼神,秦漱知有些不知所措地偏过头,装做若无其事地笑道:“你这话说的,有能力我当然会进内门啊。一人一间房不比受宁晚唠叨好啊?——诶呀,你说的我好像多么伟大一样,都要不好意思了。”   言罢,她赶紧转移话题,看见麦迎霜无知无觉地顺着聊下去,暗自松了口气。   天色渐晚,秦漱知找了个借口提出离开,待麦迎霜回到木青殿,又偷偷运起神隐,急匆匆地奔向明裴落的院子。   未挂牌匾的院子唯有一间房灯光微弱,她蹑着脚步靠近,房门紧闭,通过糊纸能看见一人盘坐在蒲团上。   怎么能悄无声息地进去呢?秦漱知转了转眼珠子,无意间瞄见一旁的桃花树,心生一计。   凝聚起一小部分灵力,她猛力往树枝击去,再往门旁一躲。   听闻树枝声响,明裴落果然出门查探,秦漱知抓紧机会从他腋下钻进房间内。   屋外重归静谧,四下无人。   明裴落环视一周,却是回身作势要关门。   ??!   好不容易进来的秦漱知双目一瞪,又得急急忙忙在关门前钻出去,差点蹭上对方臂弯,吓到又是一身冷汗。   却见明裴落关上门,面无表情地开始往院后走去。   不明所以的秦漱知一路尾随。   七拐八拐之下,只见明裴落越过后院桃林,步入深处的竹林后,在一堵隐秘的青砖墙前停下,手中施了个法术,青砖墙便自中间往两侧消散。   秦漱知一边记下他的法术,一边揣测这里面是什么。   上辈子看过的各种杀人灭口的恐怖电影徘徊不去,明裴落的脸颊半没入阴影,她不由得有点紧张。   墙面退去,露出一片……农场?!   秦漱知呆呆愣愣地跟着走进去,数不尽的夜明珠镶嵌在土地里,一眼看过去宛如一小片星海,排列整齐的方块地种满了各种植物。   回魂草、紫丹参、三叶青芝……接近三十多种习性不同的药草种在一起,难以置信的是它们全部都是成熟的模样,院子四周还有各种各样的果树,蕴含灵力的果实泛着独特的光,随着晚风轻轻晃荡。   每一样她都叫得出名字。   ——这全部都是日常任务里需要采集的东西!   明裴落步伐不急不缓地走向中间的回魂草土地块,秦漱知跟在他身后,一时间心中百般滋味难以言喻。   某些人表面上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高岭之花,背地里却偷偷当起了农场主,还奢侈地铺上一地的夜明珠。   她总算是知道为什么日常任务进度无论怎么做都是零了。在识海中调出控制面板,小字的时间显示:23:59:34.   明裴落手中施法准备拔回魂草,她切换到日常任务板块,也严阵以待地等着任务刷新。   时间一到——   【日常任务:   获取三株回魂草。   获取三株九穗禾。   获取四颗暗灵果。   ……任务进度0/6】   匆匆一扫,她迅速拔起距离最近的九穗禾。   【获取三株九穗禾,任务完成,增加寿命点:1。日常任务进度1/6。】   看着许久不见的1/6,秦漱知难掩欣喜,原来还可以做日常任务,不敢耽误,回魂草应当来不及了,她匆匆来到下一个临近的作物前,伸手采集,然而——   【获取三株紫丹参,任务完成,增加寿命点:零。日常任务进度1/6。】   擦了擦眼睛又看了一遍,还是1/6,想到什么,她猛地起身,哪里还有明裴落的身影,整个药草院就她一个人。   ——原来真的有人一下子完成五个日常任务,还亏她手快才抢到一个。   聊胜于无,反正她已经记下法术了,总有一天能全抢回来。秦漱知离开前回头恋恋不舍地看了一眼,心生羡慕。   毕竟今天的目的主要还是系统,她匆匆回到院子。   房间的灯已然熄灭,空荡荡的庭院唯有树叶在悠悠哉哉的飘落,空无一人。耳畔隐隐听到长剑嗡鸣之声,她抬头一看,夜空中一道剑光越缩越小。   秦漱知眼睁睁地看着剑光眨眼间消失在空中,难以置信地轻轻推开房门——空无一人。   ——正常修士大晚上的,不应该老老实实在房间里打坐修行功法吗?!   折腾了那么久连对方衣角都没碰到!   捂住胸口深深喘了口气,冷静下来只能目光复杂地关上房门。   感觉到神隐即将失效,秦漱知放弃追寻对方,如今她实力还不够,一日只能运起神隐一次。心中挫败下,她只好疲惫地回房,打算明日再接再厉——好歹抢几个日常任务苟活几天。   临近弟子居,却隐隐感觉到一股阴寒的气息若有若无地飘散在空气中——是魔气,秦漱知目光一凛,止住脚步,悄无声息地释放出神识。   越靠近她房间,魔气越强烈,虽然还是挺淡薄的,但奇怪的是她就是能清晰的捕捉到气息。   ——至少有四个魔族在里面。 第六章 我怀疑天道在玩我   秦漱知轻手轻脚地走到房门前,房内仅仅点了一小支蜡烛,有个模模糊糊的人影坐在书桌后,看体型也不像是宁晚。   召出弟子剑,秦漱知一脚踹开房门,手上灵力一振,书桌后通体裹着黑雾的人猝不及防下往后倒去,看见宁晚一动不动地躺在床上,秦漱知目光一暗,转瞬来到她身边,身后嘭嘭嘭几声响,三个同样裹着黑雾的人自天花板砸落在地。   拍了拍宁晚脸颊,对方迷迷糊糊地睁开眼:“回、回来了?我抄好了……”   见其无恙,秦漱知松了口气,将其护在身后,转头看向突然冒出来的魔族。宁晚歪头一看,脸色大变,夸张地“啊——”出声来。   秦漱知提剑就上,想着四个魔族战斗力应该不错,打着打着突破也不是没有可能。   四个魔族看着她一言不合就出手,却齐齐后退,彼此对视一眼,突然迎了上去。   秦漱知挽剑自前往后一斩。   四魔哇的一声吐出鲜血。   “啊!!!”   “她太厉害了!”   “我们四个都不是敌手,撤吧?!”   “撤啊!”   话音一落,四个魔族凭空消失。   秦漱知抿了抿唇,怀疑人生地提起弟子剑,迟疑开口:“我方才……好像连灵力都没有用?”   宁晚也是一脸神情复杂,揣测道:“也许他们被你英武的起手式吓到了?”   “……”   秦漱知无言走到书桌旁,整个书桌都是满满的道德经抄样,纸张凌乱,墨迹到处都是,好几只笔散落在地面上。   宁晚也走过来,心疼地收好纸张,“我好不容易抄完整理好的啊!天杀的魔族!大半夜的来外门,东翻西翻的搞什么啊!”   “你是说他们来这里找东西?”   “啊?没有啊,”宁晚迷茫的对上她平静的双目,脸色几经变化地开口,“我只是表达一下对他们弄乱书桌的愤怒。——不过你是怎么知道有魔的?我睡的一塌糊涂……说来也奇怪,他们来干嘛啊,又没有伤我什么的,等等!我不会被劫色了吧!……”   “……”宁晚不过筑基,察觉不到也正常,秦漱知拍了拍她脑袋,“整理好,明天我就去戒律堂交了它。没人会窥视你的美色——因为你并没有这个东西。”转身回床上。   宁晚:“……没良心,我害怕不行?”   翌日,二人前往戒律堂,一路上遇见许多同门,流量比平日多了一倍不止。   秦漱知抱着手抄的道德经,推了推宁晚。   “怎么这么多人来戒律堂?闲着没事不练功,还是集体犯了什么错啊?”   宁晚回想了一下,道:“好像是负责今年宗门大比的长老去郁州办事了,赶不回来,便把报名大比的任务交给了戒律堂的徐冰长老。”   “这样啊,那我们走快点,趁着还早人还不多,我得报个名。”秦漱知加快步伐前去。   宁晚急忙跟上,嘴里唠唠叨叨:“你真的要报名宗门大比啊?那都是内门弟子的较量,你混进去算什么?回头还不得被人嘲笑自不量力……诶呀,我也不是说你不厉害、只是……”   “闭嘴,”秦漱知被吵的耳朵嗡嗡作响,到了戒律堂把怀里的纸张塞她怀里,又把木简放在最上面压着,“晚晚乖啊,去交了它,再把盖了章的木简拿回来。我去找徐长老报名先~”   言罢一溜烟往徐长老书房飞奔而去,宁晚气的原地跺脚,只得走向戒律堂主殿。   临近书房,前头排着七八个人,徐冰长老好似尚未到场。   秦漱知正盘算着晚上去凌霄崖,是先去药草园呢,还是先去明裴落寝室呢,身后传来一阵声势不小的喧嚣。   回头一看,一顶四面镂空,垂落着流苏轻纱的轿子缓缓停下,两侧抬轿的人恭敬地掀开门帘,走下一位衣着华丽的妙龄少女。   秦漱知看见对方的脸,无语地转回头,这么人间富贵的出场方式果然只有宋玉棠才能做得出来。   周围不乏对走下来女子的窃窃私语,更多的是揣测这个看似华丽的轿子有什么玄机——原因无他,这是魂迹宫造出来的东西。   魂迹宫奇门遁甲仙家法器尤为出众,宋玉棠乃魂迹宫少宫主,本人实力金丹巅峰,算是内门弟子中年轻一代里格外出众的一位。   但由于一些历史遗留问题,秦漱知跟她并不对头就是了。懒的招惹对方,她稍稍偏过身子,尽量降低存在感。   却不想宋玉棠一下轿直奔而来。   “秦漱知?”宋玉棠嗤笑一声,眼神不怀好意地前后看了看,“你真是珍珠里混进的一颗鱼目,果真格格不入。”   秦漱知这才发现,前后的弟子都是月白色的内门弟子服,唯有她一人着鹅黄色的外门弟子服,怪不得对方那么容易找到她。   纯当疯狗在叫,秦漱知全无理会地神游。   宋玉棠见她不搭话,脸色一下子阴沉下来。   “怎么?你一个外门弟子也想来参加宗门大比,我可好心跟你提醒一句,比赛途中生死勿论,没那个实力最好别逞能。”   一旁观察的弟子拍马屁地接话:“就是,外门弟子根骨那么差,也就配劈柴烧水,还痴心妄想试图借宗门大比进入内门不成?天赋可不是随随便便几年十几年的努力就能弥补的。”   秦漱知还是一副置身事外的淡定模样,前头好像徐冰长老来了,队伍前行一步,她也跟着向前走。   宋玉棠右手侧的随从瞄了一眼宋玉棠的脸色,知趣地上前推了一把秦漱知,嘴上不留情面地嘲讽出声:“你是聋子还是哑巴?我们少宫主好心提醒你,别不知好歹。哪来的回哪去,别在这脏了别人的眼明白不?”   秦漱知轻轻吐了口气,掀起眼皮不轻不重地看了一眼宋玉棠,宋玉棠冷笑地瞪着她。   “比一场?”弟子剑握在手中,秦漱知语调懒散地开口,“我要是赢了,你以后别在我面前叭叭叭地什么都喷,输了我跪在地上磕三个响头,喊你祖宗行不行?”   “比就比,你等着磕头就是。”宋玉棠微抬下巴,“还有一个条件,往后不许参加宗门大比。”   转念一想,没什么问题,秦漱知点头应允。   此处场地不足,二人御剑而去,原本在排队的弟子看着心生好奇,纷纷御剑跟上。   戒律堂不远处就是比武场,二人在其中一个空荡的战台上停下。   对视半晌,宋玉棠长剑一凌率先出手,秦漱知抵上剑锋,握住长剑直划到她面门,手腕一转,一个漂亮的剑花自宋玉棠手腕直上脖颈。   宋玉棠心中一颤,以往都是口头争锋,为数不多的交手已经是四年前的事了,如今正面对决才发现秦漱知的速度快到不可思议。   不得不承认,四年过去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进步。宋玉棠往后一仰,堪堪避过剑气。   不等她起身,秦漱知长腿一扫,就要把她撂倒在地,宋玉棠连忙用弟子剑往地面使力,在空中来了个后空翻,勉强回到地面上。   意识到自己低估了对方,宋玉棠咬牙切齿,运起灵力开始动用真格。   两人你来我往,数十招竟有不分上下之势,宋玉棠还隐隐出于下风,在外观看的弟子窃窃私语。   “这……外门弟子?不会是入门测错根骨了吧?”   “宋玉棠在内门战斗力排名稳居前三百,算年轻一代极具潜力的了……怎么连个外门弟子都打不过。”   “你眼瞎啊,你上去怕是连这个外门弟子的三招都未必能接住。”   “……要是当真凭着四灵根五灵根到达这种境界,怕是没日没夜地修行了吧?……有人知道她谁吗?什么根骨啊?”   “秦漱知!我知道!外门一枝花,根骨什么的……倒还真不知道,好久以前就在外门了,也不来竞技场。”   ……   台上,秦漱知长剑搭上宋玉棠脖颈,脚上一踢,对方的弟子剑划到战台边界,堪堪未落。   宋玉棠后背发凉,胸口还在微微起伏,她艰涩开口:“你也是金丹巅峰?”   秦漱知收回长剑,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说呢?”   “你是五灵根……四年……”宋玉棠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怎么可能……绝不可能啊!”   秦漱知却不再搭理,转身离去,声音越来越远。   “以后别来吵我。”   回到徐冰长老的书房,排队的人少了许多,没多久就到了秦漱知。   案上一个清瘦的男人握住墨笔,头也不抬地出声:“姓名。”   “秦漱知。”   “所在峰派。”   “外门,无峰派。”   笔尖一顿,徐冰抬头看了她一眼,记录下来,挥挥手让她离开。   临走近门槛,漫不经心的声音传来:“没实力的话,玩玩初赛就好,别好高骛远。”   秦漱知回头行了一礼,乖巧道:“弟子谨遵教诲,多谢徐长老。”   对方挥挥手,不再多言。   回房练了会剑法,又是夜幕降临,秦漱知轻车熟路地来到凌霄崖,这夜月色暗淡,她一身黑裙融入暗处,已然是难以发现,到达崖底还是谨慎地运起神隐,加快脚步上山。   这次算顺利无阻,一路畅行地来到明裴落的院子。   看了下控制面板,又是即将开始新的一天,秦漱知火速来到药草园,解开封印进去,空无一人。   最后半分钟了,她忍不住叉腰狂笑,想着明日的日常任务绝对会收在囊中。   时间一到,她第一时间拔起回魂草。   【获取三株回魂草,任务完成,增加寿命点:零。日常任务进度0/6。】   ?!WTF?!秦漱知激动下没忍住低骂出声,看了下控制面板,人都傻了。   【日常任务:   获取三株回魂草。   斩杀一头嗜血妖狼。   斩杀四头白眼虎。   ……任务进度0/6】   除了第一个,其他全都是斩杀任务。   说不出的憋屈感荡在心头,秦漱知开始怀疑明裴落是不是早就知道日常任务,所以没有来到药草园——但狗系统不至于这么差别待遇吧。   虽然但是,她离开药草园,来到明裴落房间悄悄戳破了窗口的洞。   几番观察下,屋内空无一人,不死心地推开房门,还是空无一人。   生命最后十二个时辰的秦漱知抬头望天,天道是不是在玩她?! 第七章 有你上辈子的走马灯,一路走好……   怎么办?   秦漱知心事重重地躺在床上,本以为靠日常任务还能拖几天,谁知道这么快就完了。   ……狗系统还是没办法联系到。   宁晚推门进来,把木简递给她,趴在床沿。   “怎么了?”   她吞吞吐吐开口:“魔族的事……你怎么想?我们这会不会有危险啊。”   秦漱知脸色凝重地扭头看她。   “真、真的有危险?”宁晚也忍不住绷紧了脸色,紧张地挨近她。   “你说……”秦漱知眯起眼睛,贴近她,“明师祖是不是好人?”   “……?”宁晚一脸你在说些什么的表情,“我在跟你说魔族的事!扯什么明师祖?!”   命都快没了,她哪来的心思想魔族怎么来的,又不是主线。   秦漱知疯狂摇晃她肩膀,焦虑道:“你把明师祖的事情告诉我啊,他到底是不是好人!是不是啊。”   被癫狂着半个身子,宁晚头昏眼花,一巴掌呼在她脑袋上。   “你发什么疯要死啊!”宁晚逃离魔爪,翻了个白眼,脸色正经起来,“具体我没法细说,我也是道听途说的,就不误导你了。但明师祖应该是好人吧,就是清心寡欲些,基本上在闭关修炼,这次出关肯定没多久又要闭关的……肯定没法收弟子。——你不如考虑木青尊者,可能性高一些。”   秦漱知只听到一句:“他真的是好人?没什么负面事迹?”   “别说负面事迹,他连事迹都没有!”   秦漱知深深抱了她一下,拿上木简出门去。   临走说了一声:“我会回来的。”   宁晚一脸莫名其妙。   天色尚晚,凌霄崖一片昏暗,秦漱知屏住呼吸来到明裴落门前,察觉里面并无声响便靠着门扉坐下。   她决定坦白。   等明裴落回来就和盘托出,只要脸皮厚她绝对能够求来几个寿命点。   一边看着院门,一边在心里疯狂酝酿彩虹屁。   然难得不在夜里修行,几日忧虑之下却是不堪重负地昏睡了过去。直到肩膀被戳了两下,秦漱知迷迷糊糊地醒来。   一个身影沐浴在早晨的阳光下,轮廓边泛着明亮的光线,白衣墨发随风微动,明裴落眉目清冷,垂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秦漱知赶紧起身,脸上扬起一抹明媚的笑容,把手中的木简递上去:“见过明师祖。这是您上次交代的任务,戒律堂已盖章,望您过目。”   “不必。”明裴落推门而入,秦漱知刚想跟上,“碰——”一声门关了。   揉了揉鼻子,秦漱知悄悄打开一道门缝,明裴落闭目盘坐在房中。试探着钻进一个脑袋,对方并不理睬,她大着胆子走进去关上房门。   “师祖?”未有应答。   秦漱知蹲坐在他身边,一脸纠结地看着对方的侧脸,却是不知从何开口。   明裴落面无表情地转头看她,“何事?”   “是有些事想与师祖禀报。”秦漱知狗腿地倒了杯茶递上去,茶杯自己晃晃悠悠地飘起来落到明裴落手中。   “讲。”   秦漱知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感情饱满地开口:“在说这件事之前,弟子想先表达一下对师祖您的敬佩。您就是那天上月人间雪,弟子深知高攀不起,——但仰慕您的心绝对真挚,想要像您一样强大,一样无所畏惧,一样……”   “别笑。”明裴落突然出声,“太假。”   秦漱知微笑的嘴角顿时僵住,双眸一眨不眨地盯着明裴落,此人还是那副无动于衷的模样,她心中各种各样的撒娇卖萌彩虹屁却一下子全没了劲。   她感觉自己就像个小丑,搁这丢人。   笑意慢慢收了回去。   明裴落闭目道:“回去。”   秦漱知沉默半晌,轻声回答:“是,师祖。”   转身离开房间,关上门,秦漱知垂着头又站了一会儿,转身离去。   离开凌霄崖,秦漱知直奔外门后山,一言不发打完一套清枢剑法。   “靠!”   满肚子气没处撒,秦漱知一剑击打在树上,气急败坏地绕树转圈圈,嘴里小声地念念叨叨。   “王八蛋敢说我笑的假,老娘笑了十多年影后都没我笑的真诚!待我飞升回去分分钟拿个奥斯卡!敢说我假,说我假?!假你妹啊王八蛋!啊!!!”   懊恼地一屁股坐下,秦漱知惆怅地撑着下巴唉声叹气。   说不出口。果然素不相识突然去找对方说施舍点寿命点很奇怪诶。   易地而处,她在实力允许下绝对会让前任宿主滚的远远的,毕竟系统之所以找回来是因为觉得对方不够认真,十几年相处绝对是个隐患。   帮了对方,回头系统决定回归前任怀抱怎么办?   这也是她迟迟不爆马的原因。   “秦漱知,你可真是让我好找。”   一道声音自后方响起,秦漱知循声看去,低落的心情越发烦躁——又是宋玉棠这家伙。   “不是让你别来烦我?”秦漱知揉了揉鼻梁骨,无奈起身。   宋玉棠冷哼一声:“你让我在众人面前丢了那么大的脸,我怎么可能不来找你?赌注说说就算了,又没有签字画押,你未免天真。”   只见她右手翻转,一把散发着丰沛灵光的宝剑凭空而现。   ——是地阶上品的宝剑。   秦漱知暗道不妙,脸上不动声色地调笑:“你是不是输不起?”   “这话说的,我只是想来与小师妹切磋切磋。”宋玉棠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二话不说直接上手。   “锵——”   弟子剑不过普普通通的黄阶上品,此番对上,竟出现一道细小的裂缝,眼看着越来越大,秦漱知手腕一转收回长剑,左脚横扫而去,宋玉棠后仰着避开,仗着灵力丰沛的宝剑竟招式都不做,蛮横地正面一斩。   秦漱知躲闪不及只能用长剑抵在额前。   “咔嚓——”   不好!秦漱知正色起来,在长剑破裂前脱身躲避。   宋玉棠看着她只能狼狈躲避的身影,笑的一脸得意,手上确实越发凌厉狠辣。   宝剑随随便便一砍堪比元婴大成者的全力一击。秦漱知不敢硬接,只能躲闪着准备跑路。   宋玉棠却紧追不舍。   “你想置我于死地不成?”秦漱知忍不住朗声开口,“老实说你是不是喜欢我?!非得死皮白赖地找我茬,想要引起我的注意。”   “别不要脸了,五灵根居然那么快到达金丹期——你绝对有问题!”宋玉棠笃信道,“我手下可是亲眼看见你房间里跑出了魔族,你最好别留下什么把柄。”   魔族?!不会是这家伙搞的鬼吧。   眼看着又要斩到眼前,秦漱知额冒冷汗,太阳都快下山了,再耗下去,不是被宋玉棠打个半死,就是因为没有寿命点活活等死。   寿命点……系统……   有了!   秦漱知眼前一亮,运起灵力抵挡住杀气腾腾的宝剑,心中默念口诀,一股骨肉剥离的痛觉自脚底上涌。   以柔克刚何尝不可,剑气凌厉她确实不敌,正面硬抗只有死路一条。但她有神隐。   二层境唯有一句翩若惊鸿,婉若游龙,无影无形无所惧。   既然宋玉棠要正面扛,她就到上面去!   有种看见什么的感觉自心底蔓延,她咽下涌起的血腥味,默念口诀。眼看着剑气就要破开她的抵挡直下咽喉,她灵力一收,内府疯狂运转神隐二层的法诀。   未几竟不再抵抗,后退三步后轻轻一笑。   “随便你怎么说,我先走了。”   言罢,直接凭空消失。   猝不及防下宋玉棠双目瞪大,难以置信地四次观测——无人,没有气息,什么都没有。   不信邪,她朝四面八方挥舞宝剑,完全没有砍到什么的触感。   秦漱知运起神隐,得意地坐在树上笑。   哈!就知道她命不该绝,秦漱知只觉身轻如燕,在空中仿佛幽灵,无声无息。   ——神隐二层,突破。   原以为只是个躲闪工具,谁知还能用于实战。领悟后秦漱知飘在宋玉棠身侧,手里抱了一堆拳头大小的石头,冷笑一声,直接飘到她头上,松开手后飘然而去。   身后宋玉棠被突如其来的石头砸的疯狂跳脚。   山崖回响着怒吼:“秦漱知!!!”   秦漱知漠不关心,飘飘荡荡来到凌霄崖,光明正大地撞开明裴落房门。   晚上不见踪影,白日倒是足不出户,不是练剑就是入定修行。   秦漱知没好气地在他面前扮了个鬼脸,仗着幽灵体晃晃荡荡地绕着对方转圈圈。   掏出小匕首朝明裴落冷若冰霜的脸蛋比划了几下——无人在意。   被自己幼稚到了,秦漱知收回匕首,想起正事,荡在空中伸出食指,轻轻触碰对方脑袋左侧的墨发。   “系统?龙日天?快回话!”   龙日天惊讶出声:“你怎么还没死?”   秦漱知无言以对地开口:“呵呵。”   “你别来找我了,说一不二,我确实不可能再回去了。”   “话不能说的那么绝吧。”秦漱知试图打感情牌,“那么多年你还不了解我吗?我就是有点拖延症,但哪次支线主线我没有好好完成?这些年都是我们一起度过的,你能眼睁睁看着我死去?”   龙日天冷酷无情地开口:“我能。”   “龙日天~他有什么好的,你要选他不选我?”   “他效率高,没有废话。”   “我效率也挺高的啊。”秦漱知厚着脸皮开口,“你不帮帮我,今天我就真的要死了,十几年交情,不回来就算了,你好歹给我点续命的东西?”   “我不是给了你控制面板吗?”   “……能续命?”   “不能。但里面有你上辈子的走马灯,你可以死前回忆一下,一路走好。”   秦漱知半晌说不出话来,心情难以言喻地沉重起来。   “你当真要置我于死地?”   龙日天:“我也没有办法,一个系统只能绑定一个宿主。” 第八章 十场连胜,十场轮空   “可我觉得你还有办法,”秦漱知轻声道,“你要是不让我活,我现在就去杀了麦迎霜,女主都死了,你说你还怎么完成任务?——还是说你以为就凭你那挠痒痒的电击能阻止我不成?”   “你!”龙日天语气冷下来,但也无可奈何。   那么多年相处,它知道秦漱知狠下心还真可能干出这种事来。   半晌不死心地说道:“……你好歹护了她十年……”   “你还跟了我十三年,”秦漱知打断它,“别废话,不然我们一起死。”   “你真是太过分了!阴险狡诈!心狠手辣!无恶不作!”龙日天生气跳脚,无奈没有实体什么也干不了,只能憋屈同意,“……最多给你七天,我留下控制面板已经是仁义至尽,不然你以为你还能接收任务?!”   秦漱知冷笑:“但凡你早个半年走,我也不至于到这个地步。”   话音一落,浓重的压迫感自天灵盖骤然传开,伴随着龙日天奶声奶气的邪恶笑声,秦漱知没了意识,轻盈的身体突然有了实感,重重地砸在了地板上。   再次醒来,却是身处院内的桃花树下,秦漱知晃了晃脑袋,懵了一会儿下意识调出控制面板。   【剩余寿命点:7。】   松了口气,秦漱知拍掉身上的落叶就要起身,一个木简自怀中砸落。   想起来自己是昏倒在室内,如今在室外,心生揣测,拿起木简看了一下,熟悉的内容。   ——抄写《道德经》三百遍,两日后上交戒律堂。   心情复杂地收好木简,她御剑离去。   狗系统是没得指望了,秦漱知在被窝里调出控制面板,开始计算有什么可以获得寿命点的途径。   明裴落的药草园,凭运气算它两天一个寿命点。   宗门大比要让麦迎霜拔得头筹,要拉她和宋玉棠的仇恨值、要打脸……   林林总总支线任务还挺多啊,即便被明裴落抢去几个,也不是不行。秦漱知计算好能获取的最低寿命点,算是放下心来。   宗门大比,得想办法混到明裴落身边,只有实力够强,才有资格提条件。不再懈怠,秦漱知起身盘坐,开始修行。   宁晚半夜回来,见她那么勤奋连脚步都放轻了些,然后就看见自己床上有一个木简和纸条。   纸条:我又亵渎了明师祖,晚晚努力抄,爱你哟!   宁晚:“秦漱知!!!”   五日后。   清枢派上下热闹非凡,虽然是门派自身的大比,但是许多其他门派的人也来此一观。   宗门大比十年一届,基本上默认为内门弟子的排位赛,已经有师门的可以随意讨要一件天阶宝物,没有师门的也可以借机自荐拜入长老、尊者等人门下,大比最终的前五百排名将会高挂于清枢派主殿,排名越高接下来十年获得的门派资源就越好。   甚至因为各大宗门一同观赏,对其个人的名望也有很大影响,可以说每次大比前十名,都是人中龙凤,是最有可能角逐三界战斗榜的人。   掌门稳坐最前方,左手边是虞申,右手边看着一个位置,两侧坐着各位长老和尊者。   比武场内,参赛席位上一片月白色里突兀地站着一个鹅黄色的身影。   秦漱知面无表情地坐在前排中央的位置,正对面宁晚那家伙正在朝她疯狂招手,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她开始闭目养神,丝毫不顾及周围的视线。   “……我没看错吧?一个外门弟子,坐这?”   “劝你慎言,宋玉棠都没打过她。”   “?!开玩笑吧?宋玉棠水木双灵根,她一个外门弟子,顶天四灵根……根骨压制怎么会打不过?!”   “……谁知道呢。”   ……   “秦师姐!”   麦迎霜走到她身边,短短几日不见,她却仿佛脱胎换骨,隐隐有种意气风发的模样。   秦漱知拉她坐下,含笑道:“几日不见,迎霜怕是精进不少,也不知道我还是不是你的对手。”   “自然是比不上秦师姐的,”麦迎霜腼腆地挠挠头,“不过我也有信心,一定能夺得好名次。”   就在这时,响彻云霄的击鼓声自每个战台中央响起,闪着光的文字从鼓中传出,一道道光线朝参赛席射来。   “所有人到达对应战台,宗门大比正式开启——”   秦漱知握住飞来的白色光线,看向麦迎霜——只有她的是红色光线。   麦迎霜懵懵地也握住,下意识看向秦漱知:“这是什么意思啊?”   没等秦漱知解释,后头一名弟子嗤笑着说:“你运气还真不错,第一场比试就抽到晋级签。——也是,没运气恐怕上场就死了。”   身侧的同伴注意到秦漱知脸色微冷,赶紧拉上白线,扯着他一同消失在原地。   秦漱知拽上白线,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发顶:“等你上场。”   言罢,亦消失在原地,偌大的一个参赛席仅剩下一个麦迎霜。   秦漱知在战台上站定,对手瞧见她一身鹅黄色衣服,目露轻蔑。   “外门弟子?”   秦漱知不答,弟子剑一出,直接进攻,对方尚未反应过来,剑光凌厉擦肩而过,不过眨眼间,他武器尚未召出,左肩一顿疼痛,脖颈却阵阵发凉。   “哗啦——”胸前的参赛牌掉落后破碎在地。   一旁观望的弟子面无表情的摇铃,宣布结果。   “霁玉峰钟遇对战外门秦漱知,秦漱知胜。”   观看席上,宁晚傻愣愣地看着秦漱知返回参赛席的身影,都没来得及为她欢呼。   本次宗门大比最快的一组,从开始到结束,眨眨眼就过了。   眼看着所有人都好奇地看向淡定自若的秦漱知,其他战台的突然不约而同地加快了打斗速度。   不过半炷香,第一轮比武竟然已经过去。   主位上掌门目露探究地看向那道突兀的鹅黄色人影,开口道:“这是外门弟子?招式倒是凌厉娴熟。”   负责记录的徐冰将新的对打名单发布出去,低着头漫不经心地回答:“十三年前入的宗门,五灵根,倒是勤奋。”   此话一出,掌门眼神却是暗下来,移开目光不再多言。   参赛席上,麦迎霜手握红线,身旁的人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   半数淘汰后,参赛席空了不少,宋玉棠走过来挑衅地看了秦漱知一眼,手里拿着地阶宝剑。   秦漱知拽上白线,拍了拍麦迎霜肩膀,再次离去。   一天下来,她算小有名气,十场比试无一落败,一时间怀疑她根骨的人越来越多——没有人会相信五灵根的废材会有这般修为。   却是说不好麦迎霜是好是坏——十场比试,每一次都是她轮空签,一天下来她就只是在参赛席上坐着。   “运气”好到爆棚,觉得她不配晋级的呼声却愈发强烈。两个外门弟子来内门的主场,有实力那个就不说了,这个单单凭运气晋级的,算什么东西?凭什么剥夺了有能力的人的位置?   将近黄昏,宗门大比第一天结束。两个外门弟子的参赛成了第一天最惹人讨论的点。   众人离席间,宋玉棠挡在秦漱知面前。   “秦漱知,你总护着个废物干嘛?”明明面前有两个人,她却单单看着秦漱知,仿佛身边的麦迎霜不存在。   “我护着你了吗?”秦漱知一脸惊奇。   反应过来被嘲讽一顿,宋玉棠也不像以外那样跳脚,直言道:“我敬你实力确实不错,几次三番手下留情,如今你想来参加宗门大比,我也同意了。但麦迎霜是怎么回事?——她该不会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妄图靠着轮空签进入决赛吧?”   麦迎霜一听这话,脸颊气鼓鼓的。又不是她不想上场,这话什么意思?!然顾及对方身份,未曾开口。   秦漱知满脸疑惑:“我参加大比什么时候要你同意了?三番两次手下留情……你说的是我吧?还有,你说她废,那敢不敢提前比一场?”   敢不敢比一场——这句话让宋玉棠一下子联想到几日前的事情,不由得开始想,外门都有秦漱知这个怪物了,再多一个四灵根逆天的麦迎霜……也、也不是没有可能。   眼看着周围旁观的人越来越多,秦漱知一脸胜券在握的模样,宋玉棠心里有些打鼓。   好在正僵持着,一道清瘦的身影飘然而至。   晏温浓微笑着走过来:“小师妹们,这是在说什么?”   众人拱手:“见过晏长老。”   秦漱知乖巧回答:“弟子也不知道宋师姐想说什么,本来正准备回去练功呢。”   麦迎霜附和道:“宋师姐非不让我们走。”   晏温浓了然地点点头,看向宋玉棠:“玉棠想说什么?”   宋玉棠一脸憋屈:“……没什么。”   “那就回去吧,”晏温浓含笑道,朝秦漱知招了招手,“漱知跟我来一下。”   闻言,秦漱知一愣,倒是没想到是来找她的,让麦迎霜早点回去,便点头称是,御剑跟着晏温浓走了。   “晏师、晏长老,这是要去哪呀?”秦漱知与之并肩而行,询问道。   晏温浓语气温和道:“就叫我晏师姐吧,反正我这长老也还没当几天呢,叫长老感觉跟掌门一个年纪了。”   秦漱知第第一笑:“师姐好看,像掌门孙女。”   “……你倒是口无遮拦。”晏温浓无奈一笑,“掌门让我带你去弟子堂,再验一次根骨。——当然不是质疑你,只是如若根骨变异,可能会有隐患,你不必紧张。”   “这样啊,”秦漱知若有所思地转了转眼珠子,乖巧点头,“弟子明白。”   “还有就是……玉棠说看见有魔修从你寝室出来,这恐怕会有点麻烦。” 第九章 难道明裴落手握剧本,而她只有……   明净的大殿上,正中央的灵球发出一道红光,下一秒又冒出绿光,未几,五道不同颜色的亮光萦绕在球的四周。   秦漱知淡定自若地收回手。   晏温浓对前方的掌门道:“五灵根,未变异。”   掌门面色不改地抬起茶杯,抿了口茶,目光锐利地看向秦漱知:“年纪轻轻,五灵根到达金丹巅峰,你有什么想说的?”   秦漱知坦然地迎上他的视线,语气诚恳道:“弟子这些年一直专心修行,问心无愧。”   “宋玉棠说,你房间里有魔族,你怎么解释?”掌门语气幽幽道,“修为确实重要,但有些底线是不可以碰的,明白吗?”   “弟子谨遵教诲。只是……”秦漱知垂眸,脸上显露出几分委屈的意味,“弟子确实不知魔族一事。当日宋师姐来质问弟子,然弟子只以为师姐在说笑,她说的那日,弟子……”   一旁的虞申若无其事地看过来,眼神中暗藏警告。   秦漱知装作未看见,委屈巴巴地往下说:“弟子无意间冒犯了明师祖,正老老实实地待在房间里抄书,戒律堂尚且有记录。弟子绝没有时间与魔族勾结……何况弟子区区一届外门弟子,常年待在门派,如何有本事与魔族联系?”   掌门脸色一僵,拍案而起,语气不虞地沉声道:“明师祖?!你干了什么?!”   秦漱知吞吞吐吐地开口:“弟子曾受明师祖相救,便想着登门道谢表达敬意……无意间打扰了明师祖修行……”   说到这,晏温浓也点了点头,附和道:“明师祖确实救过她一次,她是来我这治疗的伤口。原以为小师妹说要亲自道谢不过是说笑,却不想真有其事,所言不虚。”   “戒律堂的事,我可以作证。当日她来报名宗门大比,确实有明师祖的惩罚木简交上来盖章。”一旁的徐冰突然开口,双目惺忪好似尚未睡醒,“秦漱知和宋玉棠还打了一架,小姑娘倒是一战成名。”   总感觉这个长老莫名对自己格外照顾,秦漱知受宠若惊地拱手道谢:“多谢晏长老、徐长老为弟子作证,弟子感激不尽!”   虞申也开口:“怎么看都是小孩间的栽赃陷害,你也不必深究了。难不成还怕三两个魔族混进来不成?——尚且有事,先行一步。”   言罢,未等掌门同意,径直离去。   掌门脸色难看地摆摆手,道:“也罢,你退下吧。徐冰,把宋玉棠叫过来!”   秦漱知乖巧垂眸行礼:“那弟子先行告退。”   回到寝室,秦漱知忍不住低笑出声,感觉自己演技越变越好了。   宁晚莫名其妙地看着她。   “你怎么了?被晏师姐叫走得好处了?”   “没有,就问了下那天魔族的事,宋玉棠看见有魔从我们这逃走,告密了。”   闻言,宁晚脸色一变,眼神慌乱:“那、那怎么办,你怎么说的?——啊,怪我!当日我就该上报宗门!”   “别慌。没事了,我解决了。”眼看着天色不早了,秦漱知打算换身衣服出门去。   宁晚惴惴不安地拉住她:“你怎么解决的?你可别自己担着,我们一个屋,出事一起扛。”   秦漱知老实回答:“你把我想象的太伟大了,我说没看过,宋玉棠污蔑我,就回来了。”   “……?”宁晚一脸难以置信,“这么离谱也可以?”   “情理之中好吧?!——不说了,我走了,今晚不回来。”光速换完衣裳,秦漱知离去。   宁晚目光复杂,这几日她总是半夜出门不回来,也不知道跑哪去了。但想起魔族的事,宁晚沉思良久,亦悄悄出门去。   熟悉的药草园,秦漱知肆无忌惮地飘到站在回魂草方块旁的明裴落身边,例行公事地比了个鬼脸,乖乖地站在一旁。   月色皎洁,一个白衣胜雪,一个宛如幽灵,都在静静地等待着新的一天的到来。   ……   翌日,比武台。   面前的男人面容俊美,看着有点轻佻,举手投足又自带贵气,不知是不是知晓秦漱知的战绩,眼神里不带轻蔑。   秦漱知拱手礼貌道:“秦漱知,望赐教。”   男子亦回礼:“景千笙,久仰。”   随着审判弟子站好位置,比武正式开始。   不过数招,秦漱知脸色越发沉稳,这是大比以来,最难缠的一个。   灵力相撞,没有本命剑的弊端再次显露,对方用的剑器起码是地阶中品往上。没法像上次躲避宋玉棠那样逃窜,秦漱知看着对方胸前参赛牌,目光一暗。   景千笙看到她手中剑出现裂痕,索性使力,打算一举碎了她的剑,正面击碎她的参赛牌。   灵力刚动,秦漱知竟无视剑中裂缝,强硬地上抵,弟子剑骤然破裂成两半,她手腕一转,将断掉的刀锋部分直直击向景千笙的参赛牌!   本来挨的就不到一米,匆忙下景千笙疾步后退,执剑抵挡,却发现这半截断剑仿佛千斤重。秦漱知二话不说,飞身而上,手中灵力涌动就要击破他参赛牌。   景千笙脸色难看地勉力打飞断剑,险险躲过一击。   ——此人居然连剑都可以不要?!难不成以为赤手空拳能有胜算?!   不敢轻敌,他干脆全力以赴,长剑被灵力缠绕着激发起出一阵轻灵的嗡鸣。他的招式比宋玉棠凌厉沉稳不少,扑面而来的压制感让秦漱知胸膛震荡,景千笙只觉胜券在握,却不想,秦漱知轻轻一笑,竟不退反进,正面迎上刀锋!   景千笙神色一变,险些以为此人要自寻死路,下一刻与他相差无几的压迫感从秦漱知身上暴涨而出。   他忍不住脱口而出:“你借我突破?!”   全场哗然——这股灵力完全是境界突破才有的波动!   本来在观看其他战台的人纷纷看向秦漱知和景千笙的对决。   “我他娘的!真有人这么敢?!”   “比武场上突破——不要命了吗?!”   “外门弟子服……那个秦漱知?!她绝对不下金丹期,现在是、要步入元婴???”   “什么鬼!外门怎么会有这种妖孽?!”   麦迎霜看着台上被灵力笼罩的渺小身影,心中怦怦直跳,止不住的担忧流露出来,她的对手并不强,已经顺利下台了,眼下只能徒劳地看着秦漱知。   宁晚冷着脸猛地起身,这小兔崽子太特么胆大妄为了吧?!   战台上的秦漱知却是有条不紊,凭着突破的灵力暴涨之力,硬生生扛住击来的剑气。   景千笙无奈开口:“不然你认输吧,一旦突破不成,毁的就是根基。”   “不必,”秦漱知面不改色,“我有分寸。”   话音一落,她的身影突然消失不见,景千笙下意识紧绷起来,四处观察却全无一人——没有气息了。   怎么可能?!   “你输了。”   耳畔响起一道轻笑,景千笙手腕一痛,长剑落地,未曾看清对方动作,长剑已经被踢飞,裹着灵力的拳头朝胸膛袭来,景千笙迅速偏过身子。   堪堪掠过,熟悉的压迫感再次袭来,竟动弹不得!   秦漱知轻轻吐出一口气,素手轻扬,他胸前的参赛牌啪嗒掉落,破碎声清脆响起。   “你看,我这不是突破了吗?”秦漱知笑吟吟地说道。   一旁的审判弟子呆愣愣的,半晌回过神来。   “西、西林锋景千笙对战外门秦漱知,秦漱知胜。”   如雷的鼓掌声不约而同地响起。   秦漱知拱手:“承让。”   景千笙一脸叹息:“你胆子够大啊小师妹,承认。”   双方回席,下一场比武即将开始。   观众席上,多数人对秦漱知越发好奇。   “她、她把景千笙打败了……”   “我绝不相信她是五灵根!”   “……最后那招,我根本没探到她的气息!话说、居然真的有人能在比武中突破……胆子好大啊。”   ……   麦迎霜手握白线,秦漱知看着眼前的红线松了口气,休息的一盏茶时间实在是太少了。   麦迎霜不放心的给了她一个小瓷瓶:“这是一些疗伤的丹药,秦师姐你好好休息一下哦。”   “嗯嗯。”秦漱知乖乖点头,“去吧,我会看着你的。”   麦迎霜眉目一弯,消失在原地。   秦漱知坐在参赛席上,神色莫测。   大比都快结束了,曾经以为的支线任务居然一个都没有!   难不成她估算错了?这些情节没资格当支线?下意识地看向主位,果然,掌门身侧的空位仍然空置着。   ——是明裴落的座位。   明裴落手握剧本,而她只有大纲的猜测再次冒出来,秦漱知心生酸痛。活下去真是太难了,她现在只剩下四个寿命点,天天去药草院,她还怎么修行啊。   看清麦迎霜的对手,秦漱知正色起来,是宋玉棠。   虽然她对麦迎霜的女主光环以及仙脉很信任,但毕竟半个月不到,麦迎霜以前不过练气期,连筑基都没有,对上金丹巅峰的宋玉棠……   秦漱知生出几分担忧。   就在这时,许久未闻的机械音姗姗来迟。   【支线情节通知,请让麦迎霜夺得无师门弟子对决的第一名,限时一日。   成功,奖励50寿命点。   失败,错过情节,赠送电击三发并扣除50寿命点。   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   还在消化信息,机械音却未曾停息下来。   【支线情节通知,请让麦迎霜仙脉一事曝光,限时一日。   成功,奖励30寿命点。   失败,错过情节,赠送电击三发并扣除30寿命点。   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   秦漱知:……要么没有,要么扎堆?!   看着战台上对决的两人,秦漱知有些心焦,思虑片刻,她悄悄掏出一个纸片傀儡,计算着时间,瞬间激活傀儡并开启神隐。   ——无人发觉。   轻轻松了口气,秦漱知飘动着来到她们的战台旁。   好了,没问题了,实在不行她就悄悄帮一下麦迎霜。看着宋玉棠轻蔑的神色,秦漱知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本以为麦迎霜会不敌,却不想两人居然能够平分秋色,倒是让她有些意外。   正观察着,心中突然冒出一举两得的法子,两个支线任务,完全可以……   秦漱知若有所思。 第十章 嘴上说着不要,心里已经想好让……   比武台上,麦迎霜的招式虽不够凌厉迅速,然变幻莫测,明明同样是清枢派剑法,她使出来却就重避轻、每个剑式的转化出乎意料,宋玉棠几次未料想到她的出手,险些落败。   主位上掌门猛地起身,目光晦涩地看着麦迎霜,缓缓地看向虞申,对方视若无睹地淡定喝茶。   “木青,我怎么看着她的剑法与你这般相似?”   虞申皱眉道:“谁?”   瞧见他脸上的不解并不作假,掌门暗自松了口气,有两个人是必定要拜入虞申门下的,若虞申先前有中意的弟子,怕是不愿再收徒。   冷静下来重新坐下:“与宋玉棠对打那个弟子。”   主席上的众人看向宋玉棠的战台,晏温浓观察半晌,温声道:“只是将清枢派剑法融会贯通,再加以自己的风格罢了。仅仅是形似,掌门怕是多虑了。看着这小姑娘也是外门弟子,悟性倒是不错。”   虞申轻笑道:“看着是不错。”   战台上秦漱知注意到看过来的视线,不再袖手旁观,悄悄地双手结印,念完法诀便将其击向麦迎霜——是激发仙脉的阵法,早些年兑换来的。   宋玉棠的剑掠过麦迎霜的侧脸,方想顺势斩向她胸前的参赛牌,一道无形的阻力挡在剑锋前。   麦迎霜直觉根骨脉络活跃起来,先前被掩藏的仙脉蠢蠢欲动,洁净的灵力暴涨而出,她抬剑挡住对方的攻击,后退三步,泛着微光的灵力在她周身缠绕,一时间看起来她恍若神明,散发着一股无形的压迫感。   宋玉棠脸色大变,难以置信地看着她:“根骨变异?!不、不对……你……”   观战的众人齐齐惊叹。   “什么情况?外门还有一个妖孽?!不会也是准备在战台突破吧。”   资历深厚的内门弟子却是脸色僵硬道:“不懂就别说话……这股气息,分明是仙脉!”   此话一出宛若惊雷。   “仙脉?!她是上古仙族后裔不成?……不可能啊,她就是个外门弟子。”   “没见识!仙脉得破开封印才能显示出来,凭借灵脉珠根本测不了!”   “这等资质,怕是得被抢着要。”   “这届宗门大比怎么回事?!来个五灵根借打斗突破的妖孽就算了,怎么千年不遇的仙脉都出自外门?内门果然要完了吗。”   ……   【支线任务“麦迎霜仙脉曝光”完成。   获取寿命点30。】   心满意足地笑了笑,秦漱知飘到主位上,明裴落还是没有来。   掌门脸上又惊又喜,嘴上喃喃自语:“仙脉……居然是仙脉!”   虞申欣赏地点了点头,猝不及防地开口:“我要收她为徒。”   掌门脸色一僵,其他人倒是理解,这等资质怕是也就虞申能教导。   秦漱知暗叹一句木青尊者演戏天赋不错,晃晃悠悠地离去,收了参赛席的傀儡,她满脸惊喜地起身,目光欣慰地看着台上的麦迎霜。   声浪如潮,她镇定自若地继续比武,宋玉棠却惊讶于对方的仙脉,频频出错,未几,参赛牌被麦迎霜成功击碎。   “西林锋宋玉棠对战外门麦迎霜,麦迎霜胜!”   周围仅属于她的鼓掌声让麦迎霜忍不住轻声笑出来,有些面红耳赤地匆匆下台,宋玉棠泄愤般将长剑一摔,转身离去。   麦迎霜目光亮晶晶的看向秦漱知,语气颇为骄傲地问:“师姐,迎霜表现算不错吧?”   “何止是不错!”秦漱知满脸笑意地伸手环住她肩膀,“你简直进步神速!真棒~”   麦迎霜脸上红彤彤的,不好意思地挠挠头:“没让师姐失望就好。”   闲聊未几,最后一轮对决正式开始。   秦漱知看着同一战台上的麦迎霜,心中雀跃。麦迎霜却是脸色不佳,想来并不想与她站在对立面上。   秦漱知安抚道:“不过是一场比武,我希望你能全力以赴。”   迎上她温和的目光,麦迎霜叹了口气,乖巧点头,也正色起来,准备认真对决。   然秦漱知这个口是心非的家伙,计算着时间差不多了,故意露出个破绽,让自己输掉了比武。   审判弟子的宣告与机械音同时响起。   “外门麦迎霜对战外门秦漱知,麦迎霜胜。”   【支线任务“麦迎霜夺得无师门弟子对决的第一名”完成。   获取寿命点:50。】   人逢喜事精神爽,充足的寿命点储存让秦漱知放松下来,揽着一脸懊恼的麦迎霜回去。   “师姐,你果然让着我了。”   秦漱知面不改色道:“怎么会,只是上一场的伤势尚未恢复罢了。”   “?!”麦迎霜目光带着谴责,语气却有些委屈,“你是不是没有吃我给的疗伤丹药?”   秦漱知眼神飘忽:“啊这,我们快走吧,待会儿可就能拜师了,快快快!”   “秦师姐!”麦迎霜气鼓鼓地站定,非得等她不情不愿地咽下丹药,才满意地迈步前行。   半炷香时间过去,最终排名公布。   前五百多名都是已经有师门的老资历弟子,未有师门的的弟子有特别排名。   自上而下,依次是麦迎霜、秦漱知、景千笙以及宋玉棠。   拜师由后往前进行,仅前100的弟子有资格拜师,若仍然不想入师门,可以选择放弃,继续在内门学堂继续修行。   秦漱知百无聊赖地站在一旁,身边是麦迎霜,小姑娘脸色紧绷肃穆,额头冒出些细小的汗珠。   ——原因无他,所有人都对她惊天动地的仙脉感到好奇,悄悄看过来的视线太多了。哪怕秦漱知侧身遮掩了一些,这些目光仍然热切。   正宣读到第六位弟子所选长老,不远处一架泛着通体金光的马车从天而降,熟悉的镂空流苏让秦漱知眼皮一跳。   马车内走下一个衣着华丽的男子,面色矜傲:“魂迹宫楚白歌,前来观望清枢派宗门大比,有事延误,还望穆掌门见谅。”   穆易文皮笑肉不笑地开口:“不算迟,正巧赶上大比结束。”   “啊,那真可惜。”楚白歌无辜道,径直到一旁的空位坐下,“这样吧,魂迹宫愿出五百件地阶下品配剑与一千万灵石,就当做给诸位荣获排名的弟子一些补偿。未能看到大比,还真是可惜呢。”   穆易文闻言笑意真挚了些,“楚宫主有心了。”朝徐冰示意了下,弟子拜师继续进行。   看着麦迎霜有些好奇地看向楚白歌,秦漱知低声道:“那是魂迹宫宫主楚白歌,也就是宋玉棠她舅舅。善炼器。”   麦迎霜小幅度点点头,收敛了目光。   很快到了宋玉棠,方才出列,她直接朝虞申拜下:“弟子宋玉棠,诚心希望拜木青尊者为师!”   楚白歌笑意盈盈地看向虞申,穆易文额冒冷汗。他早已与楚白歌约定,只要对方愿意为他制造一把天阶上品的法器,他就让虞申收宋玉棠为徒。   ——可是他迟迟找不到机会向虞申说明,别看他是个掌门,实则并不敢与虞申对着干,平日里不值一提的小事也就罢了,大事是绝不敢欺瞒对方的,虞申的实力与声望远比他高太多了。   虞申面无表情地垂眸看向宋玉棠,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不收。”   秦漱知悄悄看过去,此人眼中的嫌弃都快溢出来了,让她想起不久前对方大放厥词说不会收她为徒的事情,竟感觉有些好笑。   楚白歌脸色一沉,牢牢地盯着穆易文,主位下宋玉棠还在默默无言地跪着,声音微颤:“望木青尊者给弟子一个机会!弟子定当专心修行!”   穆易文颤颤巍巍地看向虞申,试探地传音:“虞申呐,我们门派的武器还得靠魂迹宫,不好结仇。你且再考虑考虑?不过是一名弟子,多个朋友比多个敌人要好,不是吗?”   虞申仿佛没有听见一样。   未几,殿上鸦雀无声,气氛僵硬,楚白歌脸色不虞,就要起身拉走宋玉棠。   穆易文沉声道:“虞申!”   虞申抬了下眼皮凉凉地看了他一眼,穆易文心虚地偏过视线,却不肯退步。   良久才听闻虞申勉为其难地来了一句:“收了吧。”   宋玉棠大喜叩谢:“拜见师尊!”   徐冰冷漠地打断这拜师仪式:“下一个,景千笙。”   景千笙缓步走出,依次行礼。   “弟子景千笙,自小钦佩木青尊者,愿拜入尊者门下,定潜心修行,不负期望。”   虞申脸色有些不好看,穆易文又冒着冷汗,小心翼翼地传音:“他天资当真不错,极品变异雷灵根,背靠皇室。”   听到资质,虞申倒是脸色微霁,听闻后四字脸色又是一黑,咬牙道:“收了。”   景千笙拱手:“见过师尊。”而后自觉退下。   徐冰:“下一个,秦漱知。”   秦漱知悄悄来了个深呼吸,缓步走出。   虞申看见这个熟面孔,正巧满肚子火,语气有些火药味地问:“怎么?你也要拜本尊为师?”   目光显而易见的拒绝。   秦漱知一没天资优势,如今的实力完全靠后天努力;二没有人脉背景,若当真请求拜入虞申门下,倒是可笑了。   她确实艳惊四座,一战成名。   但在修真界,天资比什么都重要,五灵根想闯出一条道路,比登天还难。   已经有了两个累赘的虞申,心中不满,但看在麦迎霜的面子上,若秦漱知当真如此说了,勉为其难就收了她吧。   秦漱知完全不知道此人嘴上说着不要,内心已经决定收徒后让她住在木青殿里,麦迎霜的隔壁。   她迎上掌门的目光,跪下后眼里有泪光闪动。   虞申有些难为情,不过拜个师,她未免小题大做。   却听闻秦漱知语气坚定地开口:“弟子不拜师,愿前往凌霄崖,服侍明师祖,为其打扫庭院,处理杂事。望掌门肯首!”   虞申:???   众人:?! 第十一章 谎话连篇,随手拈来……   “荒唐!”   穆易文脸色难看地看着秦漱知,扬指怒骂:“出言不逊!看在你本次宗门大比表现不错的份上,现在去戒律堂领罚还可以考虑让你留在内门,胆敢牵扯上明师祖……你简直、简直……”   秦漱知不卑不亢仰头回应:“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弟子知晓以五灵根的资质,怕是仙途无望。往后余生但求无愧于心,竭尽全力报答明师祖救命之恩!”   一旁的晏温浓低声咳嗽了两下,她好像记得小师妹只是断了腕骨,怎么就、就救命之恩了?   看见秦漱知还执迷不悟,穆易文眉头紧皱,那么多其他宗门的人看着,简直丢人现眼!明师祖是什么人都能近身的?何况……   不如直接把她拉下去再说,不可让此事传到明裴落耳中。   麦迎霜万万没想到秦漱知怎么就和明师祖扯上了关系,心底担忧不已,下意识看向虞申。   虞申被秦漱知无视,眼下看都不看秦漱知一眼,面无表情地喝茶。   就在这时,一道清冷而不可置疑的声音忽然传出。   “可。”   秦漱知淡定自若的脸上出现些许惊讶,声音是从她身后传来的,侧头看过去——明裴落来了?!   “见过明师祖!”   众弟子行礼,穆易文显然也没料到明裴落会来此,回想起对方的话,脸色一僵:“明师祖,您方才……何出此言?”   明裴落语气平静道:“可应允。”言罢,他拿出本命剑,放在秦漱知胳膊肘处。   秦漱知了然地搭上去,被拉了起来。   穆易文小心翼翼地委婉开口:“您应该知晓,收徒此事,万万不可。”   “不收徒,”明裴落右手一扬,秦漱知身体一轻,再次坐到熟悉的长剑上,她有些懵懵地看着明裴落清冷的侧脸,对方薄唇轻动,“是杂役。”   秦漱知乖巧坐在剑上,不发一言。   穆易文看着这不分尊卑的场景,险些没回过神来,试探地开口:“师祖可是住的不惯?若是缺乏杂役,我这就给师祖物色几个行动利索的弟子,宗门大比的弟子……怕是不妥当。”   “无甚不妥。”明裴落直截了当地唤起本命剑,飞身至剑上,转身就走。   “师祖!”穆易文无奈喊了一声,对方却已经没了人影。   云端上,明裴落背对着她站在剑尖一端,秦漱知乖乖坐着,手里握着剑柄,不知是今日风不大,还是剑的速度不快,倒没有先前那次那么狼狈。   疑惑地看着对方的背影,她着实不知现下是什么情况。任务也被她完成了,寿命点也领到了,宗门大比也结束了,明裴落出面是要干什么?   ……不会是专门来捡她回去的吧?!   暗道离谱,上一次正面交锋还是对方说她笑的假那次……哦,还有一次被他丢到了院子里,第二次的戒律堂木简只是盖了章,并没有给他过目。   难不成那么多天不去找他,他寂寞了?嘶……被自己的猜想吓到了,秦漱知赶紧打住脑洞,下意识地扬起一抹第第的笑容,软声问:“明师祖,您为何要带走弟子呀?”   想起先前的评价,又收了笑容,一脸正经地抿着唇。   明裴落白衣迎风而动,并没有回头,错过了她莫名其妙的变脸,却没有说话。   秦漱知厚着脸皮叭叭叭:“弟子斗胆,师祖莫不是专程为弟子而来?当日给师祖递交木简,您说弟子笑的不好看,弟子可伤心了,夜里喝了不少酒,迷迷糊糊醒来居然就到了师祖的院子,还有师祖留下来的木简……”   明裴落并不回头,左手双指并拢,熟悉的咒术萦绕而出,眼看着就要击在秦漱知的喉咙。   秦漱知识相闭嘴:“不说了、不说了。”   真心话什么的,太讨厌了。   明裴落嘴角微不可见地上扬,听不出什么情绪地说:“谎话连篇,随口拈来。”   秦漱知面不改色,只当做风太大没听见,老老实实地坐在剑上。   未几到达凌霄崖,明裴落召回本命剑,径直入屋,秦漱知默默跟随。   到达门口,明裴落回头看着她,目光复杂:“做甚?”   秦漱知无辜地眨了眨大眼睛,理所当然地说:“弟子要服侍您,自然要与您同住一屋呀。”   明裴落脸色一黑,冷声道:“自寻住所。”   “砰——”屋门无情关上。   秦漱知却是忍不住轻笑出声,明裴落现身是她没有想到的,即便对方没有出场她也有后手来到这,到时候来到院子就是打对方个措手不及,而今反倒是明裴落给了她个措手不及。   虽然不了解对方此举何意,但并无坏处,起码现在她有六成把握,明裴落不会害她。   但到底素不相识,得先取得对方信任再爆马,来日方长,但凡控制面板在手,不愁苟活,修为闭关却是又要后推了,飞升也不知得什么时候。   秦漱知站在门口神游了许久,整理好思绪,寻了间离明裴落较近的屋子,整理了下,向明裴落禀报一声,回外门收拾东西。   才回来就被宁晚一顿唠叨。   “小兔崽子!你今天简直不要命了!”宁晚抓狂地摇晃她肩膀,“打斗突破就算了,你还肖想明师祖!冲动莽撞!……”   “停停停!”秦漱知无奈摆手,“我这不是好好的?我得收拾东西上凌霄崖了。你一个人好好呆着喔。”   “……啊,你真的去明师祖那啊?”   “不然我那么努力干什么?”风风火火地将东西一股子丢进储物袋,秦漱知不走心地安慰,“好啦,我会回来看你哒!要是有人欺负你,你就直接来找我,你爹爹我给你打回去!”   “得了吧,”宁晚翻了个白眼,嘴上嫌弃,手上却在仔仔细细地给她收拾东西,“你照顾好自己就行。别那么鲁莽啊。——也别老是得罪什么人,宋玉棠也在凌霄崖,那个被你打败的景千笙也不是个简单的人物……虽然迎霜也在,但她比你还好糊弄……你可张点心吧。”   秦漱知乖乖点头,老老实实地听她叭叭叭,收拾好东西,宁晚拿出两个木简塞她怀里。   “这些是景千笙、宋玉棠还有……木青尊者的一些信息,我全整理好了,你一向不记得事,回头别因为这个惹火上身,发生什么事记得告诉我啊。”   哇塞!秦漱知惊讶地睁大了眼睛,“我不过去当个杂役,你这怎么感觉我要去打战一样。”话虽如此,她还是口是心非地收下了木简。   宁晚眼神微动,含糊道:“没有成为内门弟子,说不定也是一件好事,听闻最近有事要发生。”   “什么事啊?”   “我也不太了解,道听途说提取共同点而已。”宁晚憨憨一笑,“外门闲言碎语比较多。嘛,在明师祖身边应当没有危险的。”   言罢,推搡着秦漱知,一脸嫌弃地让她赶紧走。   说到近期什么大事,最主线的原先是明裴落的葬礼,如今没有了,那应该就是三年后妖界内乱,魔族插手,恰妖主功法出错,被趁机而入,遭人追杀,而后被麦迎霜救下。   深情男配之病娇正太——妖主季酌,get√   秦漱知窝在凌霄崖刚刚收拾好的屋子里,开始谋划剧情。   一只纸蝴蝶悄悄飞到眼前,围着她肩膀绕圈圈。   秦漱知起身,跟着蝴蝶走出去,就看见麦迎霜眼巴巴地站在院门口。   走近了,麦迎霜眉目低垂,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秦漱知慌忙轻轻拍了拍她脑袋,柔声道:“这是怎么了?”   “明师祖可有为难师姐?师姐还好吗?”麦迎霜紧张地拉着她的衣袖。   “我没事呀,不用担心啦。”秦漱知安慰道。   麦迎霜松了口气,声音还是有些低落。   “今日才知,原来……师姐曾、曾有性命之忧,迎霜却从未知晓……今日大殿上亦无能为力,什么都不能帮师姐,真是太差劲了……”   看见小姑娘垂头丧气的样子,秦漱知无奈道:“可是你现在已经是木青尊者的徒弟了,还身怀仙脉,前途无量,何必为眼前的琐事徒增烦恼?   你让我肆无忌惮地做自己,我也希望你能不被我耽误了修行。不必担心我,我会一直陪着你的,你只管好好修行,往后扬名三界。到时候还怕护不了我?”   一下子被赋予那么大的期望,麦迎霜有些惊慌失措,眼神却逐渐坚定:“秦师姐说得对。迎霜定会好好修行,不辜负这般根骨,往后护着师姐。”   秦漱知笑吟吟地点点头,又说了两句,便让她回去了。   麦迎霜离去未几步,又小跑回来,说:“忘了告诉师姐,最近妖族和魔族有些动乱,最好不要出宗门哦。”言罢,绷着脸离开了。   动乱?秦漱知却是疑惑,这三年明明也还是养成期间诶,只有在师门内推动虞申和麦迎霜感情的主线,三界无甚不安。   妖族和魔族……不会是妖主的事提前了吧?   思虑间,机械音响起——   【长期高潮情节通知,请让景千笙对麦迎霜暗生情愫,限时一年。   成功,奖励100寿命点。   失败,高潮情节延迟,赠送电击十发并扣除100寿命点。   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   ——温馨提示,即将进入主线剧情,望宿主努力修行。触发妖族内乱剧情后,若修为不达到元婴中期,百分之八十的概率死于对战。】   ?!特么果然提前了?!   秦漱知内心一震,眼下方才步入元婴,巩固都还没来得及,何况中期?!正不知所措间,机械音再次无情开口。   【检测到宿主与系统存在交易行为,即将销毁《神影无音》功法。】   ——什么情况?!   什么交易行为?! 第十二章 身死道消的可能性有99.9……   秦漱知眼疾手快地调出控制面板,打开库存,《神隐无音》的大小从47M直接掉到了12M!   抖着手打开内容,目录只剩下了前三层,第四层开始是渡劫部分。   一时间心情跌入低谷,唯一和系统的互动就是上次讨取寿命点,什么交易不言而喻。   怪不得这扣扣搜搜的小东西一开口就是七个寿命点,敢情是要拿她七层功法!九百九十九个点兑换回来的东西,七个寿命点宰了百分之七十,还特么算准了卡在渡劫上。   秦漱知脸色铁青,心里涌上无法遏制的怒火,紧咬牙关才堪堪控制住自己不拔剑去给明裴落开颅,逼迫系统出来——俗称找死,也叫无能狂怒。   不甘但又无可奈何,只怪她当时还不够理智,才被龙日天摆了一道。   ——总有一天她要讨回来,狗东西离家久了,学会飘了。   秦漱知心中不住地咒骂龙日天这个坑货,愤怒地找出一把扫帚——略微狂野地开始打扫庭院。   虽然但是,实力尚且不足,只能忍着。   夜色又至,秦漱知叉腰跟着明裴落飘入药草园,日常一般委委屈屈地抢下一个寿命点,又紧紧贴着对方,跟上去。   出乎意料,今晚明裴落乖乖回房练功,并没有夜不归宿。   明裴落闭目打坐,浅浅的光晕在他四周荡开,秦漱知莫名周身一凉,好似被什么净化了心神——难以置信,这个人练功还能调和气氛,前所未闻的体质。   不会是什么天生媚骨之类的吧,秦漱知胡思乱想脑洞大开,伸出食指轻轻缓缓地触及对方的墨发。   “龙日天?”   “系统更新中。”   “滚出来。”   “系统更新中。”   秦漱知翻了个白眼:“小垃圾,三年前更新的时候,人家提示音是‘系统正在回炉重造’。”   “……”龙日天一哽,没好气开口,“你又来干嘛?”   “你心里没点数?”秦漱知冷笑,懒得扯皮,她倒也没纠结多久,直逼正题,“即将进入主线剧情,是什么意思,你又乱码了?”   龙日天却是一愣,“进入主线剧情?我没有发布啊。”   秦漱知眉头一皱:“今天提示音提醒我尽快修行,快触发妖族内乱的剧情了。你没发,是出bug了?”   龙日天不回话,一阵嘶嘶的电流声传来。   未几,龙日天语气沉重道:“出bug了,时间线提前了。”   “……什么原因?!”   “……”   秦漱知灵光一现,忍不住揣测:“不会是因为你丫的随便换宿主闯的祸吧?”   “……再见!”   酥酥麻麻的电流自脊梁骨钻入四面八方,秦漱知浑身一颤,今日多场比武又用了三次神隐,一时间竟抵挡不住龙日天玩闹似的惩罚,生怕又现出原形,秦漱知只好悄悄自窗口挤出来。   第二日。   清晨阳光明媚,院后时不时传来叽叽喳喳的鸟鸣声,说不出的畅意。秦漱知自打坐修行中清醒,外面已经传来呼呼作响的破空之声。   她趴着窗口往外看,明裴落正在练剑,一旁的树枝光秃秃的,数不尽的落叶被他斩于剑下,白衣若残影。   秦漱知自窗口一跃而出,小跑到靠近他的地方,崩着脸亮晶晶地看着他。   约一盏茶功夫,明裴落突然停下来,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漱知,秦漱知见他停下来,自储物袋里召出一把扫帚,动作迅速地开始打扫落叶。   明裴落:“……”   秦漱知一本正经道:“明师祖您真厉害!剑过断叶不断枝,何等精湛的控制力呀!不像弟子,连落叶都得慢慢扫。”   轻轻扫了她一眼,秦漱知始终目光诚恳,薄唇轻抿,眉眼间没有以往那种散漫的笑意。明裴落半垂眼帘,手掌一个翻转,落叶纷纷飘飞而起,想蝴蝶起舞般齐齐飞向同一个方向。   秦漱知双目瞪大,满脸惊羡地看着眼前的场景,认真开口:“您修为真高,竟然能同时操纵那么多落叶!真不愧是清枢派唯一的师祖!”   明裴落不言,召出长剑,就要离去,秦漱知果断抛下扫帚,一把抱住剑柄。   明裴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秦漱知憨憨一笑又眨眼恢复紧绷的正经面容,娇声道:“师祖这是要去哪呀~带上弟子好不好~说不定弟子也能帮你什么忙呀~”   她仰着头,眼中盈盈地闪着光,透出几分纯真无害,明裴落面无表情的样子让她有几分忐忑,一时间也说不好对方会如何处理。   明裴落双指并拢,却不像先前那般移动她整个人,单单拎了她衣领,把人放在了长剑上,再转身,御剑而去。   “师祖真好~”秦漱知坐在他背后感慨道,又开始叭叭叭。   明裴落却始终不言,两人在一帘瀑布下停下,秦漱知提着裙角与他踏着突起的岩石步入溪河中央,好奇道:“师祖,这是哪呀?您来这干什么?”   “呆在这。”   言罢,他飞身而上,直入瀑布,又转瞬而出,手里拿着一柄长剑,周身无一丝水渍。在秦漱知惊疑不定的目光中,明裴落缓步走来,将长剑递给她,言简意赅地开口。   “此剑落知。”   “?”秦漱知呆呆愣愣地接过长剑,懵懵地指了指自己,“师祖是要给我?”   “嗯。”   秦漱知喜上眉梢,不难看出她对这长剑的喜爱,这剑周身灵力丰沛,材质舒适,抚上去隐隐能感应到神识——竟是存在剑灵的天阶上品宝剑!   她忍不住小小的蹦跳了一下,心头雀跃不已,双目弯成了月牙,嘴角却仍然紧绷,未曾露出笑意。   “师祖你真好!!!弟子好喜欢啊!!您就是天下第一好!”她语无伦次地开始吹天花乱坠的彩虹屁。   明裴落打断她叭叭叭的话语,问道:“很高兴?”   “嗯!”   “为何不笑?”   秦漱知眨眨眼,无辜道:“师祖您说弟子笑的假,弟子就不笑了。”   “……”明裴落一愣,旋即道,“想笑就笑。”   “弟子不笑。”   “笑。”   “不。”   “……”   瞧见明裴落面无表情的看着她,秦漱知终是忍不住噗嗤一笑,很有心机地扬起自以为最漂亮的弧度,亮晶晶的眼眸注视着明裴落,轻轻道:“弟子笑的好看吗?”   她心想,要是明裴落再敢说假,以后就天天搁他面前哭。   明裴落并不怎么回答,冷酷无情道:“既已有剑,那……”   他停顿了一会儿。   “……?”秦漱知含笑看着他。   “……那就练功,”明裴落语重心长道,“少说话。”   秦漱知脸色一僵,有些反应不过来,明裴落御剑而去,她赶紧跟上。   落知不愧是上品宝剑,跟上去显的不费力。   秦漱知耸拉着眉眼,委屈巴巴道:“师祖是嫌弟子废话太多了吗?那弟子以后不说话了。”   ——听着像诉苦,隐隐又透出一股子威胁的味道。   大抵是多虑了?明裴落眼皮一跳,不敢托大,冷声道:“不必。”   “那师祖是什么意思嘛~”秦漱知突然跳到他剑上,收回了落知。气氛微冷,她不怕死地拉着对方袖口,佯装害怕道:“师祖飞的这般快,弟子要跟不上啦~”   “……”明裴落背对着她,心情复杂,周身僵硬地呼呼冒冷气,“放手。”   “弟子害怕~”秦漱知低低嘟囔,却还是乖巧地松手,半晌无声,明裴落回头一看,这小姑娘也背对着他,双手抱着剑柄,好似真的害怕。   按理说不应该啊,又不是第一次坐。   被她一顿操作搞得心力交瘁,明裴落轻轻叹了口气,不再理会。   突然,好似听到了什么,他眉头一皱,道:“抓紧。”   “?”秦漱知下意识听从命令,堪堪紧握,长剑骤然提高速度,向下而去。   被疾风吹的周身狼狈,装出来的害怕一时间真实了不少,秦漱知恍恍惚惚地想,他是不是听错了,明明说的是害怕,咋的不减速还提速呢。   未几,二人落入地面。   明裴落收回长剑,往前走去,秦漱知好奇地跟上。   待看清眼前的场景,却是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外门后山,一个满身血污,脸色苍白的人倚靠在大树,颓然地坐着。   ——竟然是原先负责宗门大比的姜义州姜长老!他不是在郁州办事吗?!   明裴落冷着脸上前,掏出一个小瓷瓶递给秦漱知,秦漱知了然接过,取出丹药给姜义州服下。   姜义州闭目眉头紧蹙,嘴里喃喃地说着些什么,嘴唇苍白,未几缓缓转醒。   秦漱知赶紧道:“姜长老,发生了什么?您怎么会在这?”   认出她的弟子服,姜义州眨了眨眼,竭力试图说些什么,却半无声响。   明裴落半跪下来,单手在他眼前施了个法。   姜义州看到明裴落的脸,双目瞪大,激动地留下眼泪:“师、师祖!”   “发生何事?”   好似想起了什么,姜义州脸上出现愤懑的神色。   “是妖族!妖王季酌重伤出逃,妖族和魔族的人为了抓捕对方,竟在三界交界处的郁州肆意横行!弟子被他们联手打成重伤,靠着仅有的传送符才堪堪保住一条老命!”   秦漱知眼皮一跳,隐隐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果不其然,机械音缓缓传出。   【正式进入主线剧情,已触发妖族内乱剧情后,请宿主与众弟子前往郁州,平定祸乱,帮助妖主逃出困境,并对麦迎霜产生信任。   主线剧情不可失败,无法完成即抹杀。   任务完成,奖励500寿命点。   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   ——温馨提示,检测到宿主修为不达元婴中期,《神隐无音》未达三层,即将为宿主评估生存可能。】   秦漱知:“???”   【对战获胜可能性,百分之四十。   对战成功逃跑可能性,百分之三十。   对战身死道消可能性,百分之九十九点九九。】   ……这还不如直接说活不了呢,还评估,摆明了搞人心态!   秦漱知咬牙切齿,一切都怪龙日天这个小垃圾离家出走,不然哪里来那么多事! 第十三章 别人不会,但你会放肆   画秋居,屋外骄阳似火,屋内却气氛僵冷。缥缈的熏烟慢悠悠地蜿蜒而出,无人开口,只能听到姜义州断断续续的闷哼声。   晏温浓正在为他疗伤,额上沁出些许汗珠,看来当真伤的不轻。   穆易文接到传音就速速赶来,姜义州将留影石交给他便彻底晕了过去。   秦漱知乖乖在明裴落身后站好,不动声色地看着他手中的留影石。明裴落略一点头,穆易文脸色阴沉地激活留影石。   一道白光自留影石飞出,在虚空中缓缓展开影像。   画面上是繁华热闹的街道,此起彼伏的叫卖声,一下子让古朴的画秋居染上了市井的烟火味,三两孩童还在来往行人间嬉戏打闹。   却不想下一刻明媚的天色毫无征兆地暗沉下来,数不尽的断指残翅自空中掉落,殷红的鲜血如同大雨倾盆而下,黏腻的血液砸落在行人脸上,大人的惊呼与孩童的哭喊哗然而起。   “血、血啊——是血!”   “妖怪、妖怪来了……快逃、快逃啊!”   “爹爹!呜哇——”   “救命啊!”   半空中传来兵器相接的声响,被击落在地的妖怪随手抓起路人就直接吸起精魄,待修复内伤,便将枯皮白骨随手一丢,往半空飞去。   “清枢派众弟子听令!”画面中传出姜义州的浑厚的喊声,“速速带民众前往安全的地方,不必恋战!”   “是!”画面中身着月白色弟子服的修士或背或抱或扛,带着惊慌失措的凡人杀出这突如其来的人间地狱。   画面骤然往上,直入云端,奇形怪状的妖族围剿着一个红衣散发的男人,队伍中央竟还混着数十个身裹黑雾的魔族。   看到这一幕,穆易文猛地重重拍案而起,太阳穴上青筋暴起,脸色越发难看,眉宇间却隐隐透出山雨欲来的忧愁,语气携带着怒火:“妖族竟然与魔族勾结在一起了!简直无可救药!季酌这个妖王,当真是绣花枕头,自己的人都管不住!”   无人应答,晏温浓还在施法疗伤,然看见画面上的场景也是脸色一冷。秦漱知早知此事,倒没太多惊讶,悄咪咪观察了一下明裴落,此人看着血腥残杀的画面,眉头都不皱一下,端的是无情无欲。   画面上,姜义州方才上去便被一小簇妖族不分青红皂白地围剿,半响才脱身冲最中央的红衣男人高喊。   “季酌!百年前人族与妖族宣布休战,你今日所为该作何解释?!”   红衣男人嗤笑出声,长袖一甩便让画面开始震荡,四周喷涌而出的鲜血淋了他满身。   季酌满不在乎地抬手舔了舔手背的鲜血,阴柔俊美的脸上带着病态的笑意,语气隐隐透出莫名其妙的快感:“死老头,你是没看见所有人都在要我命吗?家中内乱,待本王杀了这群自不量力的叛徒杂种,亲自把尸体送到清枢派,再给你个交代。”   “你说谁自不量力?!”未等姜义州开口,一名看似妖族护法的狼妖怒视季酌,恶狠狠地怒骂,“你一个低贱的半妖,本就不配当妖族首领!今日不过众望所归,你走火入魔又多番对战,眼下不过强弩之末,如若投降,我等尚且能留你全尸!”   “留我全尸?”季酌意味不明地摇了摇手指,“你就不怕我没死透,改修鬼道,回来屠了妖族?”   “你!”   “废什么话?!我们轮番上还怕对付不了一个疯子?死了给他挫骨扬灰!”   画面突生暴动,叫喊怒骂与悲鸣络绎不绝,红色的身影被淹没其中,姜义州四处背敌,一时间留影石只剩下鲜血喷飞的杀伐。   来修真界那么多年,秦漱知也是第一次看见这种场面,到底是社会主义下的良好市民,这些年来也就杀杀妖兽杀杀魔兽,一时间竟有些反胃。不由的微微侧头。   却不想刚刚转头,乏味的打斗声中突兀地响起一阵毛骨悚然的阴笑声,宛如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感让秦漱知浑身一颤,忍不住挨近了些明裴落,偷偷瞄了一下画面。   画面正在猛烈震动,血色上染,不一会整个画面成了一片鲜红色,光幕边沿颤抖,好似那铺天盖地的血腥味就要蔓延出来。   “啊!!!——”   随着一道撕心裂肺的悲鸣声,留影石瞬间爆裂——画面消失。   秦漱知小心脏颤了颤,下意识吞了下口水,感觉自己看了一部恐怖片。眼前突然出现一杯水,顺着方向看过去,明裴落眉眼低垂,正在思考着些什么。   端上小茶杯,秦漱知小口小口地喝水压惊,双眸一眨不眨地注视着明裴落的侧脸。   穆易文怒火中烧,倒也没注意他们的小动作,只阴沉着脸咬牙切齿道:“妖族内乱还犯到人界来,当真给他们脸了!要不是当初我派支持,季酌何德何能坐上妖王的位置!当真是看走了眼!半妖就是半妖,窝里反都镇不住,竟让手下人与魔族勾结!”   明裴落打断道:“找虞申。”   穆易文一愣,道:“师祖可是有何对策?”   “去郁州,”明裴落镇定自若地端起茶杯,轻轻抿了口茶,“划地盘。”   郁州曾是人族的地盘,数百年前成了三界交接之地,而今虽然居住仍旧多为人族,却是独立三界的存在,向来是不可玷污之地。   百年前人族与妖族签订协议,双方承诺绝不与魔族狼狈为奸,彼此各自井水不犯河水,现在妖族自己毁约在先,他们去夺回地盘无可厚非。   那么多年了,是时候拿回人族的东西了。   穆易文沉思片刻,冷静下来,便急匆匆离去,背影还透出些许怒气。   明裴落看了眼姜义州,取出一个小瓷瓶搁在桌子上,便也走出画秋居。秦漱知匆匆与晏温浓告别,跟上去。   回去途中,明裴落仍然是面无表情的模样,秦漱知却感觉到他气场更冷了。   不再嬉皮笑脸,她正色道:“师祖可是要一同前往郁州平定祸乱?弟子定当跟随左右。”   怎么说这也是主线剧情,明裴落没有不去的道理,她也有了跟过去的理由。   却不想明裴落轻轻摇了摇头,平静地道:“我不去。”   “?”秦漱知难得哑口无言,为什么?!疑问脱口而出。   明裴落却没说,语气淡淡地发问:“想去?”   拿不准他什么意思,秦漱知眉头微皱,纠结半晌,耸拉眉眼老老实实地说:“想去。”   “为何?”   秦漱知面不改色道:“除暴安良,为民除害。”   “……”明裴落眼神透着一股子莫名其妙的味道,盯着她看了一会儿,发现此人都不带脸红的,越看她,她脸上的正义感越浓,啼笑皆非。   他拿出一个小铃铛递给秦漱知:“找虞申。”   秦漱知懵逼接过,还是忍不住问:“师祖为何不去?您若出面,定无人敢放肆。”   这话倒不是她拍马屁,在原文里虞申之所以被逼迫着与麦迎霜反目成仇,就是因为当时除了虞申,无人能奈何入魔的麦迎霜,自古正邪不两立,两人只能站在对立面。   可明裴落身为虞申师尊,还成功出关修为大增,若当真为了这件事走进世人的眼中,只怕是比虞申的出马还要轰动。   ——声望、实力、人脉,明裴落一样不缺,只要他想,没什么是不能达到的。   加之此人身为一派师祖竟还不是靠年纪得来的,而是靠资历,可见的天姿卓绝。   就是这么个人,整日里不是打坐修行就是练剑,倘若没有系统,秦漱知心想,此人怕是会闭关到天荒地老,不飞升那就走火入魔。   仙途漫漫,秦漱知也享受修为增长的快感,但她不会像明裴落这样,把修行当做日常唯一的活动。   百年是为修为,千年的徐徐独行,却是何等孤寂。   好不容易有系统傍身,有任务可以去苟命,为什么不抓住机会呢?他一次次莫名其妙的出面,每次能抢到的一两个日常任务,明裴落会不知道她的底细吗?   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哪有把到手的任务拱手让人的道理?又不是圣母玛利亚。   秦漱知心头涌上一大堆混乱的想法,无论如何也想不出明裴落为什么要这样做。见他还是一副事不关己不打算说话的样子,竟鬼使神差地拉住了对方雪白的衣袖。   她抬眸,前所未有地认真看着那双寂静如湖水的桃花眼,轻声问道:“您知道,您不去,这意味着什么吗?”   ——意味着,你要将五百个寿命点拱手让人。   你可能还会被倒扣寿命点,会遭到系统的惩罚电击,会失去来之不易的性命。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   明裴落双眼微微睁大,似乎没料到她来这么一手,轻轻抽回衣袖,他抬手不轻不重地拍了拍秦漱知的小脑袋。   ……?   秦漱知懵逼地捂住脑袋,呆呆愣愣地看着他。   ——明裴落笑了,难以置信,那么久了,这个人会笑。   不过是轻轻牵动了下嘴角,连上扬的弧度都微乎及微,但她就是觉得这个人笑了,像融化的春雪,夏日清凉的微风,撩人而不自知。   他含着些许笑意道:“你会放肆。”   糟糕。   秦漱知眼皮一跳。   为什么感觉他说话有点宠。   不对啊擦。   他这是在说你没分寸!说你会放肆!清醒一点!他在骂你!!!   ……虽然但是,他笑的有、有点好看。   救命。   秦漱知双手傻愣愣地扒拉在自己头上,行走多年,竟被美色所误,她一定是疯了。 第十四章 她勾引了宋玉棠(捉虫)   秦漱知回过神来,赶紧跟上对方,嘴里叭叭叭的。   “师祖这是何意?弟子一向听话,无论您说什么,弟子都有好好完成的呀……”   明裴落却不再多言,回到房间门口,才有些无奈道:“勤修行。”   遂关上门,秦漱知一推,门不动,淡淡的灵力波动显示,里面的人并不想她进去。   撇撇嘴,秦漱知哼着小曲晃着小铃铛走向木青殿。   男人心海底针,猜不透猜不透。   未走进主殿,穆易文的声响便传了出来。   “……此事你需多加小心,倘若季酌当真走投无路,暂且再助他一臂之力,……被拥护的所谓纯血妖族,就是个魔尊推上来的傀儡!此人上位,无异于让妖族和魔族勾结更甚。……人族休养生息太久了,魔族还以为我们好欺负不成?!”   虞申始终懒懒散散地坐在木椅上,等穆易文义愤填膺地说完,才抬眸看向门口的方向:“来了就滚进来,偷偷摸摸像什么样?”   秦漱知面不改色地加快步伐走到殿内,行礼问好后无辜道:“弟子无意偷听,只是这条路着实过长。”   穆易文皱眉:“你来此何事?可是明师祖有何吩咐?”   将小铃铛递给虞申,秦漱知解释道:“明师祖希望木青尊者能够允许弟子跟随,前往郁州。”   “呵,境界都尚且不稳,你去送死吗?”虞申一想起她宁愿当一个杂役也不拜他为师,就一肚子不情不愿,收下了小铃铛还是脸色臭臭的。   秦漱知正色起来,目光坚毅双手紧握成全,语气铿锵有力道:“事关人族尊严,弟子怎能只考虑个人安危?!妖族胆敢伤我派长老、在人族的地盘闹事,虽力量薄弱,然弟子也咽不下这口气,这才斗胆向师祖请缨。”   “……”说的那么大义凛然,虞申一时语塞,左右不过是加个弟子,算不上什么大事。   那头穆易文直接大笑出声:“有胆识!倘若你根骨再好些,老夫定收你为徒!”   秦漱知佯装受宠若惊地拱手:“承蒙抬爱,弟子不敢当。”   虞申面无表情地摆摆手,“行了,回去收拾东西,明早来寻本尊。”   “是。”   秦漱知乖巧退下,出门后却是开启神隐,来到木青殿后。   她可是时刻记得还有个长期任务的。正好去看看还有没有机会暗中再拉一波麦迎霜和宋玉棠的仇恨值,让宋玉棠有足够的动机在前往郁州的途中搞事情。   也顺便看看景千笙和麦迎霜先下的相处模式,回头好规划感情线。   大抵每个师徒文女主身边都会有个师兄,负责当女主成长路上的奶妈级保护伞,在这个狗血虐文里也有这么一位默默付出、永远站在女主背后的师兄——景千笙。   皇族最受宠的皇子,当今人皇唯一一个根骨极佳的儿子,备受追捧却始终温和有礼,体贴入微。大纲里说“师门的朝夕相处,不禁让景千笙被麦迎霜的天真烂漫和清纯善良所吸引。长期处于家族的斗乱和修真界的残酷环境之中,只有与麦迎霜的相处,他才能窥见几缕人间的暖光。”   ——算是前期负责让男主吃醋的邻家哥哥型男配。   虽然但是,很离谱的是具体怎么“吸引”并不会有系统提示,只能靠秦漱知自己想办法让他“被吸引”。   大纲里透着一股浓浓的女主万人迷味道,因为女主善良所以死心塌地喜欢女主——画风与真实背景格格不入。   别人的穿书只管照原著办事,带着无能系统的秦漱知却只能“写原著”,当初为了补全这段剧情的逻辑,她琢磨了许久,决定自己搞一个恶毒女配。   她看上了性格蛮横的宋玉棠,此人一激就怒,极有可能冲动下做出难以想象的事情。有了对比,绝对会让人对被欺凌的一方产生疼惜。   然后再……   “景哥哥~”   一道娇滴滴的声音自不远处传来,秦漱知眼前一亮,赶紧凑上前去。   宋玉棠一脸娇羞地拦在景千笙面前,扭扭捏捏地嚼着手绢,红着脸道:“你、你还记得我吗?”   景千笙还保持着一贯的谦和,他温和笑道:“魂迹宫少宫主,我自然是知晓的。”   “不是不是,我是说、是说、”宋玉棠满脸通红,看着对方俊美的笑脸眼神慌乱,“是说,你还记得五年前,说要娶棠儿吗?……棠儿是为了有资格当景哥哥的王妃,才拜的师门呢。”   此话一出,景千笙脸色一僵,拉下脸沉声道:“少宫主慎言,千笙以往从未见过少宫主,怎会许下这种承诺?”   一旁看戏的秦漱知倒吸一口凉气,这傻逼玩意怎么一点都不矜持?!上门就提这件事。   一段不太美好的回忆涌上脑海——   五年前,为了让宋玉棠有一个合理的、深刻的针对麦迎霜的动机,秦漱知想到了情敌关系。   只要宋玉棠喜欢景千笙,那仇恨不是妥妥的吗?照宋玉棠的性子绝对会百般刁难情敌!难就难在当时景千笙还没有登场,如若等到收徒,宋玉棠又没有非要拜虞申为师的理由,就没有了和景千笙的交际。   灵机一动之下,她兑换了一个易容技能。   ——只要有个“景千笙”,谁管他是不是真的?   于是……她顶着景千笙的脸去勾引了宋玉棠。   救命啊。   她发誓,再来一次她绝对不会有这个可怕而脑残的想法,宋玉棠这个女人,实在是太、太饥渴了。   告别那天,宋玉棠非要拉着她去赏月,听说“景千笙”要走,哭的惊天动地,扑过来几欲夺走“景千笙”珍贵的初吻,要不是秦漱知急中生智胡扯一句“将来成亲再疼惜棠儿,如此、如此委屈了棠儿”,如今怕是清白不再。   怎么也没想到宋玉棠上来就挑明,都不找个机会熟络一下,记忆中宛如噩梦一样的两个月让秦漱知难得后退一步,竟然有些不敢看这两个人的脸。五年过去,这个阴影居然还没有消失?!   “讨厌啦~”宋玉棠声音娇羞的仿佛能捏出水来,手里晃了晃帕子轻轻砸了一下景千笙胸膛,“景哥哥你真坏~”   “嘶——”鸡皮疙瘩全起来了,秦漱知如遭雷击,竟在灵力充足的情况下,神隐失效。   景千笙正被砸的一阵懵逼,脸上一片茫然,忽然身边蹦出一个大活人,第一反应不是震惊,而是莫名其妙的松了口气。   宋玉棠看见秦漱知呆呆愣愣地突然站在眼前,瞬间变脸,冷声道:“你怎么在这?!我竟然完全没发现气息,用了什么使不上台面的东西吧?居然偷听我们说话!”   看见她一脸嫌恶,秦漱知抬手抹了一把虚汗,难得好脾气道:“抱歉,我路过,路过。这就走。”   景千笙赶紧开口:“当日与你对战,最后我亦是无法捕捉你的气息,可是出于同一功法?”   ——显然他也不想和宋玉棠纠缠,然毕竟魂迹宫的声望还是很高的,也不好得罪,能避开就避开吧。   出于愧疚,秦漱知一本正经地点头,好心提议道:“不如我们再比一场,试试你能不能胜我?诚然比招式,我不如你。”   “乐意至极。”景千笙果断拿出佩剑。   “?……等等!”宋玉棠看着表情都有些莫名其妙的两人,不悦打断,“秦漱知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也喜欢景哥哥?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你也配与景哥哥站在一起?”   景千笙一听这话,连表面上出于礼貌的笑意都消失了,在皇室勾心斗角多年,他最不喜欢这种自大高傲的性格,虞申尚且是有那个高傲的资格,宋玉棠哪来的自信。   被噩梦充斥脑海的秦漱知只想离开,乖巧道:“那我走?”   “不必,”景千笙冷冷开口,“我说了要与你切磋,就不会改口。倒是少宫主,你又是什么身份?竟要干涉别人的交际?”   宋玉棠被讽刺的心生委屈,指着秦漱知嗔怒道:“你不要在这装无辜!你说说你当初对我做过什么?!”   秦漱知:……   景千笙呆愣住了,有些摸不着头脑地看着秦漱知。   看着他怀疑的眼神,秦漱知双目惊恐,赶紧摆摆手:“我不是我没有!当初我只是无意间看见了景师兄的画像,学了一会儿易容术,宋师姐误会了,便说我戏弄于她。我当真是无意之举。”   ——天地良心,刚刚她就应该直接回明裴落的院子,瞎几把逛什么逛!   “哼!你以为本姑娘是好糊弄的?!”宋玉棠冷哼,直接掏出那把地阶宝剑,正面朝秦漱知击去,“你三番两次打扰我的好事,还屡次口出狂言,今日我定要给你个颜色瞧瞧!”   秦漱知赶紧躲开,就在这时,一把泛着冰霜冷气的长剑突然出现,挡在了她面前。   ——是落知。   眼前一亮,秦漱知伸手握住剑柄,不同于弟子剑的低端劣质,方才触碰,一股冰凉又温软的气息跳跃着自剑身萦绕而出。   正要试试这宝剑的力量,脑海中突然出现一大片血色,杀伐和哀嚎的声响仿佛就在耳边。   “嗡——”   一道嗡鸣,秦漱知下意识挥出长剑,蓬勃的灵力横扫而出。   景千笙见她双目通红,意识到不对赶紧躲闪。宋玉棠却还在不知所谓地嚷嚷:“好啊你!果然走邪魔外道,你身上有魔气!”   秦漱知看着她的脸,握剑的手不受控制地朝她喉咙袭去。   “傻逼!躲开——”   宋玉棠强撑着就是不躲,反而提剑迎面而上。   “你以为我怕你不成!”   眼看着长剑就要破开她的本命剑直下咽喉,景千笙赶紧施起灵力牵扯住秦漱知的身体,秦漱知强忍脑海的疼痛感,硬生生掰开握剑的手指。   为什么一开始不告诉她这剑的剑灵自我意识没有封印啊?!要不是经此一遭,死在哪还真难说!   明裴落这厮不会是故意的吧?!果然他知道她是前任宿主的事情了,要永绝后患不成?!   暴虐的恶意席卷而来,秦漱知紧咬牙关试图保持冷静——   世界如此美好,她要往好处想,冷静冷静。   就在这时,一道声音响起。 第十五章 不许撒娇!   “不许撒娇!”   一道萌萌的奶声毫无征兆地响起,“你个小王八蛋吓到我主人啦!”   三人:???谁在说话?   “眼瞎吗?!姑奶奶我在这里!”   剑体疯狂晃动,挣扎着自秦漱知手中溜出来,然后一跳一跳地砸在宋玉棠头上。   “不许撒娇不许撒娇小王八蛋正常说话!”   宋玉棠被打的懵懵的,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整张脸都黑了,火冒三丈地跳脚怒喝:“秦漱知!!!”   “落知,回来!”秦漱知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出声召回长剑。   本以为已经通灵的落知不会听话,可几乎是话音落下的瞬间,长剑已经乖乖飞到她眼前,好似知晓自己也让主人受惊了,不等发令,蹦了两下便飞回了储物空间。   一旁的景千笙满脸复杂:“这把剑你哪来的?”   秦漱知:“明师祖给我的。”   “怎么可能……”景千笙有些错愕,“你可知此剑来历?”   见秦漱知一脸茫然,他按耐不住直言道:“落知乃清枢派镇派之剑,明师祖怎会将此等贵重之物给你?”   镇、镇派之剑?不是吧。秦漱知狠狠地瞪大了双眼,一时间神情几经变化,心底涌上重重迷雾。   宋玉棠也一脸见鬼的表情:“你不会是偷的吧?”   抿唇沉吟片刻,秦漱知脚尖使力径直离去。   回到凌霄崖直奔明裴落的屋子——空无一人。   寻了一圈都没找到人,秦漱知只好脸色难看地回到房间,沉思片刻拿出落知剑放在桌面上,试探着轻声唤:“落知?你还在吗。”   好半响,剑体才委委屈屈地出了个声:“嘤。”   秦漱知:……   心情复杂地问道:“你可知当日明裴落为何将你给我?”   落知:“明裴落是谁?”   “就是当日把你从瀑布在取出来的人。”   “嘤,”落知突然立起来蹦了几下,伤心地控诉,“人家才没有去过瀑布!哪个小妖精冒充的我,主人你居然没认出来?嘤。”   总感觉这个剑灵不太聪明的样子,秦漱知正色道:“你把你知道的都说出来。”   见她没有抱抱自己,落知恹恹地后倒下来,还是老老实实地回答问题:“落知被一个黑衣的东西炼制出来后,就一直待在主人身边。有一天主人突然没有神魂气息,落知被震了出来,关进了一个黑黑的地方,好多年好多年又见到主人啦~”   说到这,她又开始嘤嘤嘤地哭诉主人都不来找她的,小剑灵可害怕了。   秦漱知却是一脸凝重,这怎么可能,当初穿越来时,系统明明说她是已死的凡间女婴,怎么会和清枢派的镇派之剑扯上关系?   她打断落知的委屈抱怨,冷酷无情地质问:“你怎么确定我是你主人?方才我握住你的时候,又为何会被控制住?”   “你好坏!凶人家!”   秦漱知:“……别撒娇。”   “嘤!”落知委屈道,“神魂一样,怎么会认错,而且主人总是凶人家,别人才舍不得呢。人家是好孩子,才没有做坏事,没有控制主人。”   她提高声音嚷嚷道:“人家还是个不成熟的剑灵,不知道不知道啦!”   瞧她这傻乎乎的,应当也说不出什么假话,秦漱知头疼地捏了捏鼻梁骨,眼下任务那么多,竟还莫名其妙扯出来一群的谜团,仔细想想,所有事情的起源都在于一个人。   ——明裴落。   别说景千笙难以置信,她自己也想不通,这么贵重的东西,怎么就随随便便给了她?宗门大比上突然的出面也是莫名其妙。   她向来信奉世界上没有毫无缘由的善意,明裴落对她那么“好”,找不到对方有何图谋,总是让她有一种说不上来的不安和焦躁感,这个没死的人一开始就像藏在重重迷雾当中,完全无法预料下一刻会发生什么。   要是能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就好了。   直到第二日出门派,秦漱知都没有看见明裴落的身影,只能心事重重地上路。   清枢派至郁州御剑而行,不过两日行程,不敢动用落知,秦漱知还是拿了一把弟子剑前行。   景千笙放缓速度,询问道:“昨日可是去寻了明师祖?”   秦漱知点点头,眉眼微弯含笑着打趣道:“倒是多亏了你提醒,确实是我会错了明师祖的意思,无意间拿错了佩剑。”   “原是如此,”景千笙了然点头,看见她脚下的弟子剑又是一愣,“那你怎么还用这个?”   秦漱知面不改色:“师祖所赠,怎能随随便便使用?昨日若非剑身突然出现,我是断断不可能召出来的。何况平日里也用惯了弟子剑,让师兄见笑了。”   “……怎会。”想不到她对一把剑如此尊重,景千笙嘴角微僵,无法理解,再想想宗门大比她的选择,好、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倒是师兄,在木青尊者感觉如何?”秦漱知似无意地转移话题,“那日练习功法,无意间撞到了你与宋师姐……你们好像有什么误会?”   说到这个,景千笙好像想起了什么可怕的回忆,脸色转黑。   “拜师当日我第一次认识她,怎么可能会有什么误会!”   秦漱知眨眨眼,脸上恰到好处地表露出些许惊讶,语气微讶道:“可是五年前,我还当真看见师兄你与宋师姐在月下并肩而坐,你还搂着宋师姐呢!”   “!”   宛如遭逢雷劈,景千笙的长剑突然失去控制,眼看着就要掉落,秦漱知赶紧拉了他一把。恢复平衡后,他肉眼可见地冒出一层冷汗,嘴唇抖动几下,什么也说不出来。   谎话张口就来就来的秦漱知见他这般惊恐,难得有些心虚。然为了剧情发展,她眉头微皱,佯装担忧道:“师兄怎么了?莫不是不记得了?”   “我确实……”景千笙拼命回想五年前的事情,“确实没来过清枢派啊。怎么可能。”   秦漱知提议道:“当初你们常常在外门的后山崖散步,我与迎霜师妹夜巡都能遇到的。师兄不如再去问问迎霜师妹?”   “……迎霜师妹也看见了?”景千笙神情恍惚,竟有些怀疑自己是不是真的记错了。   秦漱知无辜道:“宋师姐当时还让我画了几幅你们的画像呢,师兄想看吗?”   “不不不,不必了不必了。”景千笙疯狂拒绝,恰好麦迎霜慢悠悠地跟上他们的步伐,剑身尚且有些不稳。   秦漱知唤了一声,道:“迎霜,你可还记得五年前宋师姐与景师兄相处之事?”   麦迎霜一脸茫然。   见状,景千笙心生期望,目光殷切地看向麦迎霜。   下一刻,麦迎霜好像想通了什么,恍然大悟道:“记得。莫非宋师姐要拜师尊为师,就是为了景师兄?”   “……”   景千笙神色恍惚,不再多言,飘忽地御剑而去。   麦迎霜懵逼道:“迎霜说错什么了吗?景师兄脸色好难看啊。”   “没有,”秦漱知同情地看着景千笙的背影,高深莫测地诱导道,“景师兄当初被宋师姐伤了心,怕是伤的太深,记忆受损。而今窥见几分昔日记忆,有些难受吧。”   “伤了心?”麦迎霜呆呆愣愣的。   “嗯,当初我看见景师兄哭的稀里哗啦的,不忍心告诉别人,”秦漱知煞有其事地小声道,“想必景师兄也不想被别人知道这件事。宋师姐的性子你也知道,如今想追回景师兄也不见得有几分真心。景师兄已经被伤了一次心,若再遭重创,怕是……”   “我懂了!”麦迎霜表情凝重地握拳,“作为同门,我会努力保护景师兄的!宋师姐太过分了!断不会让她坏了景师兄的仙途。”   秦漱知回以同样的凝重:“万不可让他们独处过多。我听闻魂迹宫不但擅长炼器,炼丹也是有所成就。若是景师兄被强行……诶!”   麦迎霜嘴巴微张,满脸不可思议,然一想到宋玉棠平日里嚣张跋扈的所作所为,竟觉得此话不虚!   景师兄的清白,怕是岌岌可危!   一股舍我其谁的正义感油然而生,麦迎霜斩钉截铁道:“师姐不必担心,倘若宋师姐做出什么对景师兄不好的事情,迎霜定当倾力相助。”   秦漱知语气沉重地点点头,“我自然信你,要是出了什么事,一定要及时告诉我,我们一起想办法。”   “嗯!”   前方的景千笙小小打了个喷嚏,一种不祥的预感挥之不去,他实在忍不住,拿出皇族特制的传音法器。   “去给我查查,五年前我都干了些什么,再查查宋玉棠这个人。”   “是!殿下是发生什么了吗?可有需要属下出面的地方?”   景千笙神色复杂,语气恍惚道:“我可能失忆了,你往这方面查查。”   “……?”   没等那头的人问清楚情况,景千笙就关闭了法器,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宋玉棠没有来。   不同于秦漱知无依无靠,主动请缨后就算意外死去也无人在意,倘若宋玉棠在行动中出了问题,清枢派与魂迹宫的关系怕是会有所影响。   出于种种考虑,穆易文没有让宋玉棠跟随。   秦漱知计划夭折。   可是倒也不算一无所获,经过昨日一事借题发挥,总算让麦迎霜和景千笙有了联系。   秦漱知在心里默默打了个勾,剧情推进,欧克。   眼下最应该担心的只有最后一件事——躲避先前系统提示的身死道消可能性99.99%的劫难。   虽然要救下妖主确实不易,但仅仅是带对方脱离困境的话,神隐二层明明足以,怎么会有性命之忧呢?   实在想不通,秦漱知心事重重地看向郁州的方向。   但愿世界和平,保她狗命。 第十六章 我不是上帝,系统:不,你是……   郁州不过三五亩地大,长期受到瘴气和魔气笼罩,仅仅凭借几分地脉涌上的灵力提供生存所需,在此地居住的大部分是千百年前的仙族直系——没有灵根但又蒙受先辈恩泽,能因此在这片土地上安居乐业。   一方面这片土地确实不大,资源贫乏,也出不了惊世绝才,实在没必要因此大动干戈;另一方面如今的人妖魔三族都是上古仙族分化而来,看在先祖的面子上,但凡出事三界都默契地避开此地。   ——然而今这个平衡被妖族打破。   他们一行人在距郁州不远处的郊外停留,一同前来的还有其他宗门的人。虞申和晏温浓是本次出行的指引长老,各大宗门都带了嫡系弟子,聚集在一起倒也算声势浩大。   空荡的郊野,高树颓然落败,随地可见的尸体残骸,时不时响起几声乌鸦尖锐的鸣啼,临时搭起的幄帐之中,门派长老开始商量对策。   秦漱知偷偷动用神隐,鬼鬼祟祟地钻了进去。   八人围坐,虞申独坐首位脸色平静,其余人都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   一个白胡子老道手执拂尘,轻叹一声道:“季酌此事怕是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若当真只是为了斩草除根,根本没必要闹到郁州来。”   “怕是与贫道十八年前的卦象有关,”虞申左侧的圆润和尚亦是忧心忡忡,“传说中生于善恶之间的邪魔,苏醒的时间就在这几年。倘若季酌此举是掩人耳目,真实目的是借故去寻找邪魔,可就不妙了。”   有人反驳道:“季酌可是清枢派的那位挑的人,虽性格着实不讨喜,然尚有分寸。可不要忘了,此事魔族也有参与。秦非湛那老狐狸才是最应该担心的。”   一旁的秦漱知暗自点头,流水的妖主,铁打的魔尊——秦非湛,千年来人家妖族断断续续换了七八任妖主,魔族却一直是秦非湛掌权,此人心狠手辣自大狂妄,极其热衷于寻求像自己一样的大魔头。   要说此事没有他的插足,秦漱知打心眼里不相信,而且她隐隐感觉自己的劫数与魔族有关。   当日房间内出现的几个魔族,无论是动机还是离开时荒谬的表现,都让她感觉不对劲。眼下如若有机会定要去查找一番,心中思虑万分,她赶紧竖起耳朵专心偷听。   提到清枢派,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主位的虞申。   圆润和尚虚心问道:“木青尊者可有想到些什么?”   “没有,”已经把邪魔收入师门的虞申面不改色地回答,“即便邪魔出世,有本尊师尊在,还怕它不成?眼下最重要的是恢复郁州的安宁,把那些占地的妖魔赶出去。”   “……所言极是。”   话题再次回到郁州上,秦漱知百无聊赖地又听了一会儿,无甚有用信息,她离开幄帐。   在脑海中打开控制面板,查了一下任务进度,已经10%了。   也不知道他们什么时候做好决定,如若干等着,到时候一齐出动就不好干点什么了。秦漱知一脸沉思地走到麦迎霜身侧。   ——不如忽悠她先跟自己去找妖主好了。   打定主意,秦漱知整理好措辞就要上前。   这时空中毫无预兆地出现一大片黑云,自郁州的方向压制而来,明媚的骄阳被瞬间吞噬,天地一下子落入暗沉之中,宛如闷雷的行步声轰然而至。   周围的树木忽然化为枯枝,转瞬间天地变色,气氛逐渐僵硬,一股山雨欲来的不祥开始悄无声息地蔓延,所有宗门弟子拔剑四顾,严阵以待。   这绝不是去寻找妖主那么简单!   虞申不知何时已经到了麦迎霜身侧,脸上满是冰霜。   “这、这是怎么回事?”   “那么多人、他们群妖出动了不成?”   “木青尊者,这、这该怎么办?”   “兵分两路,”虞申指了指几个门派长老,“你们去郁州探查情况,本尊与其他人跟上去看看他们意欲何为。——温浓,你带上几个清枢派的弟子,去郁州救治未来得及赶回来的弟子和百姓。”   晏温浓眉宇间笼罩着些许担忧,也只能轻轻叹了口气,正色道:“我会照看好他们的。你自己小心。”   虞申略一点头,看向麦迎霜,掏出个铃铛递给她,嘱咐一声“跟着晏长老,有事摇铃”就匆匆离去。   头一次遇到这等情况,麦迎霜有些无措,虽然脸上还努力维持镇定,眼神却下意识看向秦漱知。   晏温浓朝他们几个弟子做了个手势,便御剑朝郁州而去。   把麦迎霜拉上自己的弟子剑,秦漱知安抚地拍了拍她肩膀,温声道:“不必担忧,我会护着你的。”   不远处的景千笙走过来,知晓她们两人先前都只是外门子弟,如今同在一个峰派,理所当然地产生保护小师妹的想法,亦是想起先前麦迎霜御剑尚且不稳,他朝麦迎霜伸出手。   “我带你吧,你们头一次出门历练,现下情况未知,还是小心些好。”   麦迎霜却是摇了摇头,自己拿出本命剑,坚定道:“左右是我自己要来走一趟的,生死有命,我自己走。景师兄、秦师姐,不必担心我,迎霜会自己小心的。”   景千笙愣了愣,轻笑一声:“也是,能被木青尊者看中的天生仙脉,小师妹自然也是有实力的。是我唐突了。不过倘若遇到危险,不要逞能安全第一,明白吗?”   被直白地夸了一番,麦迎霜脸色微红,点了点头。   秦漱知叹了口气,三人一同跟上前方晏温浓的身影。   堪堪来到郁州上空,只见小镇死气沉沉,尚未入秋却阴风四起,长街弥漫着浓重的荒芜感,屋门紧闭,凌乱不堪的买卖摊位东倒西歪,墙角坐满了眼神呆滞的人类。   黑红凝固的血迹到处都是,冲天的血腥味笼罩着整个郁州。   众人走在街道上,与这阴沉的气氛格格不入,角落里蜷缩的人目露警惕地盯着他们,不自然地抽搐着身子。   晏温浓脸色一沉,走到最近的一个衣衫褴褛的老人身侧,大致探查了下伤势,神色大变。   秦漱知上前,见她脸色难看,不由得询问:“晏师姐,他们这是怎么了?”   晏温浓语气饱含怒火地开口:“是搜魂!他们竟然对凡人动用搜魂!”   此话一出,众弟子齐齐倒吸一口凉气。   搜魂?!   莫说凡人,哪怕是金丹修士遭此一劫,只怕是神魂重创,修行再难精进!   怎么会对凡人用这等酷刑?!浓烈的荒谬感和愤怒涌现出来,带着怒火的私语骤然荡开。   景千笙目光冰冷,眉头紧蹙道:“不过是寻找妖主,动用搜魂实属夸张,他们问的怕是别的大事。”   秦漱知一下子想起幄帐里听到的传闻,仙族直系……搜魂……   还有先前姜长老的留影石,明明昭示大部分凡人已经被带走,所以他们才会不急着前来,现下怎么会还有那么多人遇害?!还遭到了搜魂,难道那些带走凡人的弟子发生了什么意外,又回来了郁州?!   “没办法了,”晏温浓苦笑一声,无力地闭上了双目长叹,“他神魂已然消散,如今不过是躯壳在不断执行生前的最后一幕,已是回天乏术。”   数百年的平静,这等惨状所有人都还是第一次见,一时哑言,气氛死寂。只留下周围角落里断断续续、好似哭诉般的低语。   晏温浓手腕翻转,数十个小瓷瓶凭空出现,依次飞往众人手中,她脸色凝重道:“所有人开始搜寻郁州及附近地区,若发现还有生命迹象的人,及时护住心脉,用补心丸救治。”   “是!”   众弟子都正色起来,纷纷前往郁州各地。   秦漱知亦是面色凝重。   原著基本上都是围绕男女主的感情戏展开,从来没描写过妖主脱逃之时背地里会有这种惨事。   龙日天先前说的出现bug,当真只是时间线提前而已?   街道残肢断掌随处可见,人人宛如机械傀儡,目光呆滞。   秦漱知走到一个面目惊恐的妇人身侧,刚运起灵力要试探气息,一声稚嫩而坚定的童音响起。   “不许伤害我娘!”   ——妇人怀里紧紧抱着一个小小的孩童,她蹲下去细看才看出他的小半边脸,明明声音还在颤抖,双眸满满的害怕,却还是固执地瞪大了眼睛,好似看着什么可怕又憎恶的东西。   秦漱知看着那小孩子,轻声道:“我没有恶意。”   童音不依不饶:“不许伤害我娘!”   “不要害怕,我是来救你们的。”她软下声音,试探地伸手去触碰他。   孩童没有动,还在固执地说着“不许伤害我娘”。   指腹碰上一片冰冷的娇软,她轻轻放出一点灵力,没有生命迹象。   小孩子就这样憎恶又害怕地看着她,生动又僵硬。   秦漱知快速眨了眨眼,喉咙有些干涩,起身离去。   一条街走下去,每次听到什么细微的声响,刚刚涌上希望,探上去又是意料之中的死亡迹象。   那么多人,男女老幼竟无一幸免?!   一股难以言喻的愤怒翻涌上来,秦漱知不由得有些心生急躁。   十多年来,第一次深切地体会到这个世界并不只是单薄的、任由她肆意描绘的纸书。   ——这是一个真实的世界,她并不是上帝,哪怕她手握大纲。   麦迎霜见她眉头紧锁,脸上裹满冰霜,心中的担忧越发浓重,走上前来,还未开口,就见秦漱知突然双目微微睁大,满脸不可思议地站起身来。   原因无他,机械音仿佛是来稳固她世界观一样,在她脑海里慢吞吞地开口——   【妖族内乱剧情触发度,50%。   检测到剧情有所偏移,开始随机纠正。   请默数十个数后,召出控制面板,抽取剧情纠错道具。】   秦漱知:什么情况???   系统什么时候开放了抽卡技能?剧情偏移还能带道具纠正?   刚刚体会了“我不是上帝”的无力感,开始认识到这是个真实而残酷的世界,此刻系统财大气粗地“哐啷”一下砸个技能点,仿佛在说——   宿主不必怀疑人生,你的大纲你做主,bug什么的,管它去死,干就完事。   心情复杂,就,好离谱。   “师姐怎么了?”麦迎霜见她魂不守舍,不由得在她眼前挥了挥手,笨拙地安慰道,“事已至此,我们只能尽力去做好晏长老吩咐的事情,师姐不要太过伤心了。”   秦漱知勉强笑了笑,潦草地点了点头:“嗯,我知道的。”   系统出面,说不定有转机呢?那么多人命说没就没果然是bug的问题吧。   正好默念了十个数,秦漱知自识海召开控制面板,果然出现了一个金色的布袋,一跳一跳地开始膨胀,她分出一缕神识,点击了布袋。   金光闪现,布袋缓缓打开——   “季酌你休想逃脱!所有人给我追!”   一声暴怒自不远处响起,紧接着嘈杂混乱的叫骂声闹开锅一样炸了起来。   “杀了他!我要那他内脏练丹!”   “将他挫骨扬灰!”   听到声响,晏温浓脸色一变,朝着声音传来的地方飞身而去。   秦漱知来不及看开出了什么,下意识抓住麦迎霜的手腕,脚尖一点,亦跟随着赶上去。 第十七章 恬不知耻地装可怜   茂密的树林之中,一道红衣身影立于最前方,其后紧跟着一群气势汹汹的妖怪。   晏温浓飘然而至,挡在双方中间,冷着脸看着前面的季酌。焦灼的双方停下脚步,齐齐看向突然出现的晏温浓。   季酌脸上血迹未干,被追杀那么多天,却不见他有半点不适和焦虑,反而笑吟吟地回视。   “药修长老,许久不见,你也要和姜义州那老东西一样来找死吗?可别怪本王没提醒你,我们妖族可是不会怜香惜玉的哦~”   妖众为首的一人亦不客气道:“这到底是我们妖族的事情,清枢派最好不要多管闲事,谁今日敢阻拦我们杀季酌,我们就杀了谁!”   晏温浓冷哼:“口口声声说你们妖族,怎么不滚回去你们的地盘闹?对一众凡人用搜魂,也亏你们做得出来!”   “什么搜魂?”却不想妖族众人听闻此话具是一愣,“我们行得正站得直,杀就来个痛快,何曾用那等放不上台面的东西!”   “搜魂”二字一出,季酌先是脸色一沉,不知想到了什么又露出几分戏谑,眼神中蕴藏着些许不怀好意。   不远处秦漱知与麦迎霜偷偷隐林中,静静注视着他们的交锋。   麦迎霜眨眨眼疑惑地看着秦漱知,好似在问她怎么不上前去,秦漱知竖起手指比了个嘘声的动作,并未回答。   有件事她需要印证一下,留影石记录那日季酌并不算受伤严重,倘若孤注一掷未必不能逃离郁州,呆在这无疑是困兽之战。然时至今日他都还待在此处,定然是有什么是他不得不留下来的理由。   而且倘若搜魂一事妖族确实不知晓,那必定是有人玩顺手牵羊,看季酌一脸若有所思,怕是早有预料。   前面好像达成了什么约定,晏温浓退至一旁,季酌与妖族开始猛烈交手,一股强劲的灵力波动强势袭来,秦漱知赶紧收回目光,召出落知匆匆建了个结界。   “师姐,我们可要上去?”见季酌被妖族淹没其中,麦迎霜忍不住出声询问,“出发前师尊有说尽力护住妖主诶。”   秦漱知摇摇头:“先看看情况,等晏师姐出手,我们再上前。”   前方局势紧张,秦漱知趁机打开控制面板,看了下布袋开出来什么。   【获取“瞬间移动卡”×1。   备注:一次性限制道具,仅用来追踪妖主。】   ……好鸡肋。   想起那一个州的行尸走肉,秦漱知一时间兴致缺缺,关掉控制面板。   “师姐!快看!”   麦迎霜突然出声,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只见季酌背后忽然出现一道半月形的黑色裂缝,他阴森森地咧嘴一笑,左手凝聚起一团闪烁着电光的灵力,猛地往自己心脏击去!   暴虐的血色喷涌而出,宛如当日留影石的场景重现,血肉崩裂的声音接二连三地响起,凶悍的灵力如同出笼的困兽四处流窜,周围的高树瞬间泯灭成灰。   秦漱知瞳孔一缩,下意识捂住麦迎霜的双眼。   ——季酌自爆了!   “快走!!!”   妖族领队声嘶力竭地大喝一声,疾速回退,来不及反应的小妖被余波牵连一同爆体而亡,死无全尸,刹那间血光四起。   秦漱知强忍着恶心,眼睛瞪大死死地盯着前方的巨变。   漆黑的枯枝与血肉残渣一同散落在血水之中,原先季酌站立的地方堆积着一团蠕动的肉块,晏温浓正在血水之外,身体僵硬。   谁也想不到那么多日的追杀竟然会这样结束。   一个尚且回不过神来的小妖难以置信地哑声道:“他、他自爆了?死……死了??”   “不可能!怎么可能……”妖族领头的人也是呆呆的没回过神来。   原本季酌还待在郁州就已经足够荒唐,如今他一个那么自负的人,还没到穷途末路,怎么可能会选择自爆?!   晏温浓拿出手帕掩住口鼻上前一探。   “……确实有季酌的气息。”   一时间气氛僵直。   忽然领头的妖族脸色一变,惊骇道:“他肯定是突破了!没有走火入魔……完了,他根本就是在将计就计……”   一时间他面如死灰,身后的众徒也是目露惊恐,似乎想到了什么,他果断闪身离去。   结界内,秦漱知面沉如水。   “师姐……”麦迎霜一动不动,乖乖地窝在原地,“妖主是从那道裂缝逃走了吗?我们要不要去追?”   ……对哦,裂缝!   险些被季酌自爆一事恍惚了头脑,秦漱知回过神来堪堪松了口气。看来季酌当真是留了后手。   倘若此人当真死去,可不是闹着玩的。   “当然去追!”仍然捂着麦迎霜的双眼,秦漱知带着她悄悄离去。   麦迎霜有些反应不过来:“……我们不等晏长老吗?”   “我看见他往哪去了,此事不宜耽搁,到时候找到季酌,再通知长老他们。”   已经远离季酌自爆之地,秦漱知这才放下手,见麦迎霜呆呆的懵懂神色,方才被惊吓到紧绷的神经不由得放松了下来。   “我们就只是跟上去,又不是要出手拿下对方,不会出问题的,”秦漱知佯装若无其事道,“不然你给木青尊者打个招呼?我先追上去。”   一听这话,麦迎霜赶紧摇头:“师姐说得对,我们先追上去吧,师姐一个人太危险了。”   她顿了顿,小声问道:“方才是还发生了什么吗?师姐为什么要遮住迎霜眼睛呀?”   秦漱知语塞,含糊道:“没什么,你拉紧我,我们得快些了。”   言罢,她自识海中召出控制面板,点击了瞬间移动卡。   垃圾系统,什么纠错道具,剧情完全是越走越偏了好吧!   麦迎霜只觉剑体突然加速,她下意识后倒,好在牢牢拉着秦漱知,这才没有跌下。耳畔尽是呼呼作响的疾风,她心中的疑惑不知不觉消散而去。   秦漱知也不知道前往的是何方,落知剑自长空直直往斜下方飞去,七拐八拐进入一道山崖裂缝,只觉道路越来越窄小,一股难以言喻的压抑感逐渐浓重。   不知飞行了多久,前方一道明亮的白光夺目而出,长剑一溜烟朝它飞去。   秦漱知不由地小幅度侧头,双眼被光线刺痛地下意识眯起来,左手臂被握的更紧了。   ——步入白光中,视野骤然大亮,二人看着眼前的场景,均是惊的瞠目结舌,嗓子仿佛被堵住一般,张了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这是一个巨大的洞玄,上百条剔透灵脉纵横交错,突兀狰狞地霸占了整个洞玄表面,阴风阵阵寸草不生。   灵力丰沛的地面上,年不过总角的人类孩童横七竖八、无声无息地倒在地面上,所有人脸上都是空洞的迷茫,漆黑的眼瞳暗淡无光。四周寂静无声,压抑地弥漫着无形的喧嚣。   秦漱知心脏狂跳,愣愣地站在剑上,脑海中一片空白,指尖微颤,竟不敢上前去试探这些孩童的生命迹象。   手臂的禁锢感骤然一松,秦漱知回过神来,麦迎霜已经跳下剑身,往前走了两步,紧接着怎么也迈不出步子。   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秦漱知强撑起精神来到不远处的孩童身侧,轻轻吐了口气,运起灵力探入。   “!”眼睛一亮,她扬声兴奋道,“迎霜快拿回春丹!他们只是昏迷过去了。”   闻言,麦迎霜赶紧手忙脚乱地拿出储物袋,紧张下爆出了一堆丹药。   秦漱知终是忍不住开怀一笑,今天真是太过压抑的一天,险些回不过神来。   两人合力给众多孩童服下丹药,再依次给他们调整后睡姿,忙完时间已经过去大半。   麦迎霜抹了一把汗,看着身侧孩子安静的睡颜,不由地生出暖意。   她放轻声音道:“秦师姐,我们现在要怎么办?妖主好像并不在此地。要先回去报告师尊这里的事吗?”   秦漱知沉吟片刻,一时间也拿不定主意。   按理说不该如此啊,系统难道真的要玩完了?出bug、任务提前、剧情偏移,眼下连道具都靠不住了?   不死心地在脑海里又戳了戳瞬间移动卡——动了。   秦漱知:……   眼前突然出现一道细小的光线,朝着她右手边延伸而去。   秦漱知缓缓转过头,顺着视线看过去。   “唔……”   一道沉闷又稚气的哼声响起,粉雕玉琢的小男孩睁着一双水汪汪、透着迷茫的大眼睛,缓缓起身,对上秦漱知略微震惊的目光,呆萌地歪了歪脑袋。   细小的光线终止在他额头中间,随着他的动作微微偏移。   秦漱知看着他目光复杂:“……”   小男孩无辜眨了眨眼睛:“?”   麦迎霜无知无觉地走过去,一脸惊喜。   “你醒啦?”她伸手轻轻摸了摸小男孩的脸颊,软声开口,“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呀?不要害怕,我们是来救你们出去的。”   小男孩乖巧摇了摇头:“谢谢仙女姐姐,我没事。这里是哪里呀?”   他长的可爱,一本正经地乖起来当真是呆萌极了。麦迎霜忍不住目光更为软和。   “你不知道这是哪里吗?可还记得什么?”   好似想到了什么,男孩脸色一暗,泪水将落不落,佯装坚强地牵起嘴角,声线颤抖道:“阿爹阿娘都被妖怪、被妖怪……”   一听这话,麦迎霜满脸不忍,把人拥入怀中,有一下没一下地轻轻怕打他后背,以示安抚。   “好啦好啦,一切都过去了,不要害怕,不要害怕……”   秦漱知就静静地看着他们。   细小的光线还明晃晃地射向小男孩。   真的,要不是她有外挂,她就信了。   难以置信,一代妖主,好端端一个霸气病娇,竟然光天化日之下恬不知耻地装可怜! 第十八章 本章MVP:她的手指尖……   洞玄内,麦迎霜还在安慰小男孩,秦漱知掩盖住心里的震惊,干咳一声温声询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小男孩带着些许哭腔回答:“纪望,我叫纪望。”   纪望?秦漱知心里忍不住冒出一串公式:妖王+季酌=纪望,很好,很敷衍。   “你还能想起来为什么会出现在这吗?”她试探地开口。   “不记得了,”纪望神色暗淡,“当时我看见爹娘被、被……就昏了过去。……是我太没用了。”   眼看着他泪水就要滑落,秦漱知赶紧打断话头:“过去了都过去了……迎霜,木青尊者不是给了你摇铃吗?你看看还能不能用。”   麦迎霜这才反应过来,拿出铃铛摇了两下,却什么声音都没有,愣了愣,又试了几遍,仍然毫无声响。   见状秦漱知脸色一沉,此地怕是无法传递信息。沉思片刻,她召出落知,敲了敲剑身:“小落知?吱个声。”   落知:“……吱。嘤!”   “你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吗?”   落知剑冒出一层白光,绕着洞玄飞了一圈,委屈巴巴道:“不知道,但是能感受到很重的魔气。人家只是个剑灵!不要为难人家!”   魔气?!两人齐齐一惊,秦漱知下意识地看向纪望——他怎么会来充满魔气的地方?!   纪望一脸茫然,好似听不懂她们在说什么,见长剑出声,还好奇又畏惧地看了几眼。   秦漱知:……怕不是个演技帝。   “有魔气……难道这是魔族的地盘?”麦迎霜有些担忧,“会不会有魔族过来,单凭我们两人,怕是顾不及那么多孩子。”   秦漱知沉吟片刻,看向落知剑:“你能不能建个和洞玄一般大的结界?防御性高一点,护住这些孩子。”   落知骄傲地蹦了蹦:“不值一提!”言罢,她开始猛烈抖动,细小的光线朝四周发射出去,弹指间细密的光丝融合扩散,一个泛着微弱白光的结界牢牢围住他们。   秦漱知:“防御性怎么样?”   落知得意道:“天阶宝剑没个三五年,绝对劈不开!人家可是很厉害哒。”   并不在意她的自卖自夸,秦漱知转头对麦迎霜正色道:“你和孩子呆在这,我去找人来。”   麦迎霜却是不认同地摇头:“此地怕是已经进入魔族的地盘,你一个人,太危险了。我跟你一起去。”   “可这些孩子怎么办?”   麦迎霜哑言,转瞬又是眼前一亮:“师姐不是会傀儡术吗?要安置小孩子,应该足以,何况还有结界在。我们速去速回,定然出不了乱子的!”   被她一提醒,秦漱知只好施法变出几个纸片傀儡,这些傀儡只能说些简单的话语、做一些简单的动作,不过照看这群孩子,倒也算是出不了岔子,还能及时知晓洞玄的情况。   ……等等,秦漱知脸色一变,惊讶道:“你怎么知道我会傀儡术?”   眨了眨眼,麦迎霜懵懂回答:“晚晚说的呀。”   宁晚?她又是怎么知道的!秦漱知眼皮狂跳,久违地产生一种不好的预感,然眼下来不及细想,只得暂时放下疑惑。   她堪堪控制住表情,若无其事道:“那我们走吧。”   这时,纪望拉了下她的小指尖。   “你们要出去吗?我也想出去。”纪望抬头哀求地看着她,“我不想待在这里。”   虽然看起来很可怜,一旁的麦迎霜还是率先果断拒绝:“不行,太危险了,你乖乖待在这,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   想到任务完成度,秦漱知却是昧着良心道:“也罢,毕竟还是个孩子,一个人醒着待在这,怪可怜的,带着就带着吧。”   “师姐……”   “事不宜迟,我们走吧。”   麦迎霜叹了口气,只得听话,不放心地叮嘱纪望:“出去后要一直跟在我身边,要听话哦。”   纪望乖巧点头。   ……   落知载着他们离开洞玄,然没了瞬间移动卡,秦漱知一时间找不好方向,来到曲折弯绕的洞玄外围,就怎么也出不去了。   又一次回到相同的地方,麦迎霜忍不住小声道:“师姐,我们是不是进入什么阵法了?怎么出不去的。”   纪望乖乖拉着麦迎霜的手,温顺地看着秦漱知,眼里隐晦地露出几分鄙夷。   秦漱知:……你是不是以为我看不出来?!   “不是阵法,”她头疼地揉了揉鼻梁骨,“我忘了来时的路线,先在这等一下吧,我再回想一下。”   “嗖——”   林间突然飞出一只木箭,堪堪擦着她脸颊飞过,秦漱知瞬间浑身紧绷,二话不说领着麦迎霜和纪望的衣领把人放到落知剑上,御剑急急离去。   身后传来喧闹的叫喊声。   “是季酌!前面有季酌的气息!追上去!”   “他果然没死!”   “抓回去交给魔尊,我们就立功了!”   ……   一群黑雾裹身的魔修接二连三地围剿而来。   秦漱知暗道不妙,前所未有地加快飞行速度,冷汗连连。   该不会这就是她的劫数吧?!怪不得神隐无用,麦迎霜还在,她不可能抛下她一个人离开,季酌这个狗东西,逃难都不知道隐藏一下气息的吗!   麦迎霜猝不及防被带走,只下意识地抱紧怀里的纪望,眼见后面一群叫嚷着要抓住季酌的魔修穷追不舍,呆愣道:“他们要抓妖王,为何要追我们?我们这明明没有妖王啊。”   “呵!”秦漱知冷笑一声,并不说话。   御剑未几,她急急刹住脚步。   ——前方的路已经被一群魔族拦住,后方也是追兵,无处可逃。   “哈!妖王也不过如此嘛!”   “……!什么情况?!”   前面的魔族见她们两个女的一个小的,竟有些没反应过来,怀疑人生地揉了揉眼睛。   “抱紧我。”她沉声道。   虽然搞不清楚情况,麦迎霜还是听话地一手抱紧纪望,一手环住她腰际。   秦漱知面无表情地冷笑一声,脚尖轻触剑身。   ——落知直直往下坠倒!速度越来越快。   前后的魔族齐齐愣住,反应过来人已经不见踪影,赶忙也往下飞去。   “放箭!他们定然有人是季酌!射死再说。”   “生死勿论,尸体可比活人方便!”   飞箭如雨点散落,秦漱知艰难地避开,身后麦迎霜将纪望换了个方向,把他牢牢护在怀里,突然闷哼一声——中箭了。   秦漱知额冒冷汗,更为焦灼,心中狂跳不已,一时间竟不知自己是担心麦迎霜死于非命任务无法完成多一点,还是单单对小姑娘头一次受伤的愤怒多一点。   她只能强行稳住情绪,更加专注地展开神识避开箭雨。未几,就要触及地面,她急急刹车,惊险万分又风驰电挚地平地御剑。   不远处出现一个小洞玄,她眼前一亮,一股脑把麦迎霜和纪望塞到洞玄里面。   目光瞧见麦迎霜左肩穿透而出的箭尖,鲜血淋漓,不由地眸光一冷。   却来不及说更多,她沉声道:“不要出声!”   不等麦迎霜开口,她冷着脸执起落知,不甚熟悉地建了个结界,随手又变出两个麦迎霜、季酌模样的傀儡,迅速离开此地。   “在那!快追!”   “放箭!”   ……   身后的魔修穷追不舍,秦漱知不识地形,七拐八拐下眼看着就又要被前后夹击,然灵力已经消耗的所剩无几,根本没办法再施展神隐。   一时间脑海纷扰混乱,秦漱知指挥纸人傀儡往左侧方逃去,自己从右侧方疾速御剑而行。   本以为至少能调走一部分魔修,谁知道这群魔族竟然全部追在她身后!   怎么回事!秦漱知直呼我擦,想不明白他们怎么就像认定了自己一样。   行路未几,看清眼前的道路,她双目一缩,急急停下脚步。   该死!   前面是悬崖!   落知剑三分之一的剑身划出悬崖边,细小的碎石掉落下去。   底下仿佛无尽深渊,落石无声,隐隐可见缥缈的烟雾荡在崖地,不用说,这特么掉下去百分之九十九得粉身碎骨好吧!   莫非当真天要亡我?   秦漱知浑身冒冷汗,前所未有地提起精神来。   身后传来混杂的脚步声——追杀的魔修到了。   “哈!看你这回往哪逃!”   “给我上!”   “杀了他,把头砍下来进献给魔尊!”   身后叫嚣不已,杀气腾腾。   “等等!”   眼看着就要动手,秦漱知赶紧回头伸手制止,勉强地牵起嘴角,试图跟他们讲道理。   “你们怎么就认定我就是季酌?”秦漱知苦不堪言,抬手沿着自己的身材比划了几下,“……我怎么看,都是女修好吧!”   前头的魔修冷哼一声,继而好似想到什么东西高声大笑:“你以为变个外形就能掩人耳目不成?你恶臭的妖气都要熏死我了!”   “不过也是可笑,堂堂一届妖主,居然要靠女儿身掩盖身份!可笑至极!”   “——合着还以为自己掩盖的不错?早八百年我就闻出你的味了!”   秦漱知闻言当即一愣,她怎么可能有妖气?!   ……等等。   在洞玄里纪望那个不要脸的家伙拉了一下她手指!该不会被动了什么手脚吧!   大意了!好无耻!   心中暗叫糟糕,秦漱知不死心地拿出清枢派弟子剑,试图挣扎一下:“各位道友,我真的不是季酌,我是清枢派的弟子!我知道季酌在哪,我可以带你们去。”   “我们凭什么相信你啊?”一个魔修嗤笑,“宁可错杀不可放过,我们可不会让你有逃跑的机会!”   不再与之扯皮,所有魔修蜂拥而上。   秦漱知心脏狂跳,手中的落知险些拿不稳。   完了,别说她堪堪元婴初期,就算她元婴中期,也没办法杀出重围好不好?!   但凡今日活下去,她一定不会放过季酌这个无耻的狗东西! 第十九章 物理道具,科学修仙   刀剑碰撞,秦漱知本来就修为不算高,如今更是一人难以敌众,不消片刻已然身中数招。   袭来的招式裹着混沌黝黑的魔气,沿着伤口往她内府里四处乱窜,原本纯净的灵力被吞噬的越来越快。   又顾忌于身后的万丈深渊,她只得边应战边迈步往前,试图找机会脱离围剿。   “……唔。”   未及防范,腰腹突然被重重一击,秦漱知控制不住地后退,迅速单膝跪地将落知猛地插在地面上,硬生生止住后退的步伐。   喉咙间涌上一股腥第,脑海里出现大片大片的血色,当日手握落知时的失控感再一次席卷而来,“噗——咳、咳咳……”终是没忍住咳出一滩血迹。   “想不到妖主居然这么不堪一击!就算是走火入魔也不至于到这种地步吧?”   “这种货色也能成为一族首领,那我等岂不是绰绰有余?”   最前头的魔修目露喜色,手中凝聚起黑雾翻滚的魔气,不留余地地正面朝秦漱知喉咙间袭去——   “今日我就取了你首级,明日拿着你的尸首去屠了妖族!”   秦漱知目光冷冽,双目赤红,周身隐隐透出杀意沸腾的魔气。   “嘚!真当姑奶奶是死吗!”   突然响起一道奶凶奶凶的娃娃音,秦漱知一下子被拉回现实,翻腾的神识回归清醒,回想起方才险些入魔的情景不由得冷汗直流。   正恍惚惊骇间,落知自她手中溜了出来,漂浮于半空中,剑身抖啊抖啊的。   “敢欺负我主人!你们完了!完了!!”   魔修看见落知却是齐齐露出一副见鬼的表情,“落、落知?!”   “落知怎会在此!”   秦漱知瞧见剑灵一副“我要放大招等着受死吧!”的样子,却没什么松了口气的样子,五脏六腑还在隐隐作痛,她声音嘶哑道:“回来……”   落知正怒气冲天,全然不听命令,她抖动越来越快,蓬勃的灵力自剑身哗然而出,以剑身为中心,一股势如排山倒海的震慑朝四面八方杀气腾腾地铺盖而去。   原本势多力盛的一众魔修连反击之力都没有,口吐鲜血,哀嚎声接二连三地响起,宛如被龙卷风刮走的蚂蚁一样狼狈后飞。   “你……”秦漱知再也撑不住,四肢着地使劲地扒拉地面,奈何落知一击过分霸道,手掌和膝盖鲜血淋漓,仍然被无情地震飞到悬崖之外!   落知无知无觉,掉落悬崖的上一秒秦漱知难以置信地瞪着她神气的身姿,宛如遭逢晴天霹雳,声音几近于无:“……故意的吧!”   肢体无力地做自由落体,巨大的冲击让她手脚发麻,五脏六腑仿佛碾压一样疼痛,秦漱知双目紧闭,紧咬牙关生怕一不小心咬断了自己舌头,手腕试探地翻转——弟子剑被召出来了。   好样的!秦漱知心中一喜,忍着剧烈疼痛和风压试图施法御剑。   ……撑不过三秒,剑成功与她分离。   都下落那么久了还没有到底,可想而知这个悬崖多高,没有任何缓冲,绝对嘎嘣脆啊摔。秦漱知心都凉了,脑筋急转,调出控制面板疯狂查看库存,然而她那么多年扣扣搜搜根本没几件实用的东西。   呜呼哀哉!吾命休矣?!想不到她没死在乱剑之下,没死在系统抹杀之下,反而被落知这个二货剑灵坑死?!   ……   悬崖上,落知凌然而立,放声大笑。   “咩哈哈哈哈!姑奶奶我天下无敌!尔等还不速速退下!”顿了顿,她忍不住得意地转了个身子,“主人也不用夸奖人家啦~人家也是刚刚恢复灵力~诶呀!人家会害羞的啦!”   “……?”无人应答,“主人?”   落知懵懵地绕着悬崖飞了几圈,始终不见人影,她那么大一个主人呢!   见她恹恹地立在地面上,周身笼罩着失落的气息,有个魔修试探开口:“……落知大人,她,好像被你甩到悬崖下面了。”   “!!!”   落知登时呆住,赶忙一头扎入悬崖下,拼命地提高速度。   不算重伤的几个魔修凑到悬崖边,面面相觑。   “要不要下去看看?”   “……你不要命了?下面可是月护法的地盘。”   “那落知剑怎么办?先前魔尊明明交代……”   想起当日魔尊面若冰霜的神态,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打了个寒碜。   最前头的魔修脸色凝重:“先前落知已经被销毁的消息是月护法亲自确认的,当年魔尊施压那么重她不可能会有这种疏漏啊……不然就是……”   想到某种可怕的念头,他连忙止住话音,不再看那暗不见底的悬崖:“就当今天我们什么都没看见!谁也不许禀告、不许透露!”   ……   “主人!!!”   精神恍惚间,秦漱知强撑起眼皮,略略看了几眼,来势汹汹的落知剑就在前方不远处。   她咬着牙闷哼:“二货……”   假如有人形,落知怕是喜极而泣,连忙加快速度扑在秦漱知怀里:“主人!嘤嘤嘤!”   胃部一顿翻腾,秦漱知险些被她压的口吐鲜血,简直绝望地出声:“你特么扑我干嘛!快点接住我啊!你要是来补刀的直说好不好……”   嘴角流出血丝,随着惯性砸在落知剑身上,这才反应过来,急吼吼地飞到秦漱知身下接住她。   “嘤!不要骂人家嘛。”   死里逃生的秦漱知精神紧绷下终于可以喘口气,什么心思都没有,如果可以她想睡一觉。   ——落知撑住不过弹指间,哐啷砸地。   “咳咳、哇——”秦漱知浑身被震的发麻,直接呕出一大口淤血,周身根骨无一不在刺痛。   落知小心翼翼地从她身下钻出来,见她全身上下无一安好,鲜血和杂草淤泥混在一起,胸口被刚刚吐出的淤血染的一片鲜红,忍不住乱糟糟地说着些什么,着急地围着她绕圈圈。   “……安心,”秦漱知勉强开口,声音嘶哑,“我没事,你让我缓缓,好生待着,我要被你转晕了……”   落知这才焉巴巴地立在她身侧,低落道:“对不起,我闯祸了……”   见她傻愣愣的,秦漱知无奈叹了口气,声音软了些:“也罢……好在摆脱那群魔修了。你也没什么错。”   落知蹭蹭蹦跳。   秦漱知:……   “……对了,他们喊你落知大人,你认识他们吗?”   沉默一会儿,落知呆呆愣愣地回答:“想不起来,没印象啦。”   “……行吧。”无奈地笑了笑,秦漱知不再询问,开始打量周围环境。   此地昏暗寂静,时不时飘来一阵阴风,除却凹凸不平的岩石别无他物。   ……等等,秦漱知目光一顿,眯起眼睛仔细看——前面好像有烟雾!   勉勉强强聚起几缕灵力,放出神识一探,竟是灵泉!   心生狂喜,秦漱知赶紧招呼落知:“快快!扶我起来,那有灵泉!”   见她真的没有责骂自己,落知赶紧二话不说乖乖听话。   秦漱知撑着落知剑,缓慢地一步步朝灵泉走去。   越走心中的喜悦就越暗淡下来,她放慢脚步,谨慎地打量前方的路,到底是魔族的地盘,不可掉以轻心。   果不其然就要到达灵泉,秦漱知浑身一僵,下意识屏住呼吸——前面有人。   灵泉上方烟雾朦胧,此时月色柔和,隐隐可见一双玉手捧着灵泉水浇灌在身上。   河面水光斑驳,细小的水流声在这寂静之地显的格外突兀,美人脸上裹着面纱,头上的珠钗轻轻泛着冷光。   秦漱知屏住呼吸,悄无声息后退一步。   “嘎吱——”   ?!   树都没有,哪里来的枯枝!   心中叫嚣万分,池中美人显然已经认识到附近有人,秦漱知尚且来不及转身,一个身上潦草地裹着黑纱的女子飘然而落。   “谁?!”   秦漱知尴尬地眨了眨眼睛,半晌吐出一个字:“……嗨。”   谁知对方死死地盯着她的脸,又看向她手里的落知,脸色大变:“秦漱知?!”   骤然抬眸,秦漱知错愕地看着她,她敢说她真的没见过这个人,而且这个名字是她沿用上辈子的,即便眼前的人认识原身,也不可能知道这个名字才对。   脑海里突然浮现落知曾经说过的话,堪堪压下话头,她故作镇定地稳住表情:“……是我。”   女子目露凶光,语气透出些许杀气:“你怎么会还活着?!”   ——不是什么好东西。秦漱知心中给她打了个标签,恶意都要冒出来了,不宜多说,她模糊道:“我怎么就不会活着了?”   女子胸口起伏不定,还是死死地盯着她,半晌突然低笑出声:“……不可能,绝无可能。”   秦漱知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神色,女子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当年你的根骨是我亲手剔除的,我眼睁睁看着你死……神魂我都打散了……绝无可能!”   心脏猛地一跳,难以言喻的窒息感梗在喉间,单单是想象她就浑身冒寒意,剔骨消魂,哪来的血海深仇!   不等细想,浓重的杀意迎面袭来,秦漱知下意识后退一步,后背全是冷汗,心中惊骇不已,好在落知一把拦截住对方的攻势。   “就算你夺得机缘复活又怎样!”女子双目充满恶意,语气狠辣道,“我能杀你一次,自然能杀你第二次!——我只信奉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刚出龙潭又入虎穴,秦漱知叫苦不堪,没了支撑她根本连迈步都做不到。   ——怎么办。   见落知竟能接住她的杀招,女子语气微讶:“竟然真的是落知,千年烈焰都没炼化你,王八命硬不成?”   “!!!”落知登时气炸,“混账东西!怎么跟姑奶奶说话的?!”   女子冷笑,不再与之纠缠,长袖一甩抛出一张布满荆棘的法网,将落知困于网中。   落知呆愣一下,直直往网上撞。   “啊!!”   方才触碰剑身止不住地颤抖,落知痛苦呼叫,倒在地上。   小剑灵何曾露出这种神色?!秦漱知心生怒气,险些控制不住上前送死。控制面板的库房还开着,女子恶意满满、逗猫一样一步步接近她。   今日怕是难逃一死,冷汗自额前滑落,秦漱知暗自叹气,面无表情地点击了其中一个道具。   她手中突然出现一个球形、绿色的东西,女子微皱眉头:“你想干什么?”   “落知,不要动,”她轻声开口,“很快就结束了。”   【获取“手榴弹”×1,物理道具,科学修仙,请宿主谨慎使用哟~】   女子完全搞不清楚她在干什么,只以为她在故弄玄虚,速度不减。   眼看着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秦漱知仍旧面无表情,左右她一身伤就算回到安全的地方也命不久矣,那么多年的辛苦付之东流说不痛苦都是假的,然痛到极致可能就麻木了。   眼底闪现几分疯狂,她心想,就算死也不能白死,就当是为那个被剔骨消魂的“秦漱知”报仇了,老娘跟你同归于尽!   相距半米,女子看着她神色复杂,下一刻却是杀意宛如实质地朝她袭来——   3、2、——   “唔——”   突然凭空出现一道黑色身影,不过三招女子被击的连连后退。   秦漱知都要拔开拉环了,见局势突生巨变,赶紧停下手势,慌里慌张地把手榴弹塞回库房。   突然出现的是个黑衣男人,身材高大,浑身散发着恐怖的威压,黑纱女子几乎是被压着吊打,全无还手之力。   匆匆看了两眼,秦漱知赶紧朝落知的方向走去——哼哼唧唧的小剑灵痛呼一声后已经再无声响。   慌乱间她被突起的岩石绊倒在地,好似内脏出血了,秦漱知喉咙一热,意识越发涣散,艰难地撑起身子试图走到落知身边,心想好歹死前要把剑放出来。   未几步,实在透支过度,她控制不住地眼前一黑,再次栽倒。   迷糊间好像看见一个黑衣身影向她疾步走来。   到底心中执念过重,她下意识轻声道:“救我……” 第二十章 始终不曾对你真心以待   迷迷糊糊间好像有人掰开她的嘴巴,紧接着被灌入了一种温热带着淡淡腥味的液体。   全身的血液好似被点燃了一样,灼热缠身,秦漱知无意识地紧皱眉头,痛苦地低声呜咽,骨肉传来撕裂一般的疼痛感,识海里钻入的魔气好像被什么东西抽了出去。也不知过了多久,疼痛感越渐消退,她意识逐渐回笼。   微微掀开眼皮,朦胧间只看见黑色的衣领下的一截冷白色的脖颈,简朴的银色面具在月色下微微泛着冷光。   “不……不知前辈,尊姓大名?”秦漱知气若悬丝,还是强撑精神睁开双眼,试图看出此人身份的痕迹,“救命之恩,来日晚辈定当结草衔环以报。”   男人并不说话,见她已然清醒,把她放到地上就准备起身离去,秦漱知当即一把抓住他的腰带。   男人:“……何事?”   “咳、咳咳,”喉咙还有些干哑,秦漱知目光坚定而诚挚地看着他,“前辈若不留名,岂不是让晚辈陷入不忠不义之地?修行讲究因果报应,还请前辈给我一个报答的机会……”   男人淡淡开口:“行善积德。”然后毫不留情地用剑拨开她的手,转瞬消失在原地。   秦漱知:……   只得艰难起身,这时她才惊讶地发现自己全身上下居然不见半点疼痛感,虽然衣服还是破破烂烂带着血迹,伤口处却全都完好如初,仿佛满血复活一样。   待看清眼前情形又是一愣,此地阳光明媚,四周都是绿油油的青草,一望无际,清风徐来,说不出的宁静柔和。   心中狠狠一跳,这特么又是哪里?她昏迷了多久!落知呢?!她急忙施法试图召唤对方。   “落知?落知!”   ——没有反应,落知没有在她储物空间!   身后突然出现一声熟悉的呜咽:“嘤~”落知一头撞在她背上,力度却轻呼呼的,蹭着她的后背慢慢钻到她怀里。   “好痛!网好痛!落知好痛!”   见她还能正常说话、行动,秦漱知不由地松了口气,安抚地顺了顺她剑身,好声好气地关怀道:“哪里痛?”   “……”落知扭扭捏捏了一会儿,也说不出来哪里疼,又哭哭啼啼了起来。   “……”懂了,痛是假的,撒娇是真的。头疼地揉了揉鼻梁骨,秦漱知无奈问道:“你可知道方才那个黑衣男人是谁?可是炼制出你的那个……‘东西’?”   落知晃了晃,老实道:“不是,那东西坏坏的,方才的人傻乎乎的。”   这话说的,坏人就不能傻乎乎的吗?心知落知确实记不得什么东西,秦漱知不再多言,将她放回储物空间,让落知调整一下状态,便开始往前走去,好歹先弄清楚这是何地。   行不过三里路,一大片白色帷幄坐落在眼前——清枢派的标志就印在帷幄之上。   一群人站在空地之中,领头的赫然是虞申!麦迎霜等人也在队伍之中。   看见那么多熟悉的面孔,秦漱知的心总算放下了些,脸上挂起浅浅的笑容。   好似感应到了什么,麦迎霜突然往她的方向看过来,下一刻直接脱离队伍一把扑到她怀里。   “漱知!”压抑的哭腔在耳畔响起,秦漱知愣了愣,左肩感受到些许湿润,怀里的小姑娘浑身颤抖,不住地往她怀里拱。   “他们说、说找不到师姐……还,还不让我去找你……你怎么、”她突然急急放开双手,开始忙手忙脚地打量秦漱知,看见那破破烂烂、血迹斑斑的衣衫,泪水决堤般哗啦啦地往下流,嘴里颠三倒四地道,“我是不是压到你了?还好吗?怎么办怎么办,怎么那么多血啊、痛不痛?呜嗝……不是……”   秦漱知忍不住轻笑出声,“哭就哭,怎么还带打嗝的?我没事,过来抱抱。”   见她还是泪眼汪汪不敢乱动的样子,秦漱知干脆把她脑袋按到怀里,安抚似的轻轻拍她后背:“真的没事了,有个好心的前辈救了我,什么事都没有。倒是你,之前的箭伤怎么样了?”   麦迎霜抽了抽鼻子,声音闷闷地开口:“都快过去半个月了,自然无碍。”   半个月?!   秦漱知呆呆愣愣地把人拉出怀抱,难以置信地喃喃道:“……半个月?”   “嗯,你、你都……都失踪半个月了……”麦迎霜刚刚止住的泪水眼看着又要掉下来。   那旁的虞申已经走了过来,打量了下秦漱知目露惊讶。   “迎霜说你误入了魔族地盘,怎么本尊看你竟毫发无损,发生了什么事?”   说来话长,众人寻了处空地交代经过。事前晏温浓又给秦漱知探查了一番,竟当真毫发无损,头发丝都健康的不像话。   “……与迎霜他们分开后,那群魔修一心认定我就是妖王,便一路追着我到了一处悬崖,”秦漱知顿了顿,“妖王应当确实在那洞玄处,弟子身上被他施加了妖气,以至于无处辩解。……不知洞玄里的孩子现在何处?”   “已经被带回门派,由徐冰长老亲自安置,不必担心,”麦迎霜赶紧开口,“先接着说师姐的经历吧。”   瞧见她正儿八经、眼里还透着担忧的样子,秦漱知心中一暖,忍不住又生出几分愧疚感。   “……弟子寡不敌众,被击落悬崖,好在并未伤及要害,于崖底遇到一个黑纱裹面的女子,她不知为何上来就要取弟子性命,千钧一发之际突然出来一个带着面具的前辈救下了弟子,弟子气力衰竭,晕了过去,再醒来就到了此处。”   听完此话,麦迎霜一言不发地握紧她手腕,低着头看不出什么神色。   虞申倒是若有所思,沉声道:“那处悬崖可是寸草不生,全部都是岩石,无树无花却能遇到枯枝?”   秦漱知双目微张,赶紧点头:“确实如此。”   “……月琳离啊。”轻轻说了句什么,虞申便低头不语,未几一挥袖让众人退下,独留秦漱知。   “你说被一前辈救下,可还记得是何模样?”   也没什么好隐瞒的——左右她知道的也不多,她老老实实回答:“黑衣,银色面具,是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虞申神色出现细微讶异,又转瞬压下情绪,他漫不经心地看向秦漱知:“本尊与迎霜前往洞玄时,里面有一个结界,连本尊都花了不小的功夫才破开,还在里面看见了纸片傀儡……”   说到这,他突然笑了一下,眼底却一片冰冷,“当日掌门亲自责问,你说问心无愧,那这些又要如何解释?我派可从来没有关于炼制傀儡的功法。”   秦漱知垂下眉眼,面不改色,语气平静道:“傀儡术是家父教授的功法,弟子从小练起,但家中唯弟子一人独留于世,来源无从说起。至于结界,弟子不敢有半句隐瞒,是明师祖赠与的落知剑所制。”   落知?!   虞申瞳孔一缩,难以置信地拍案而起。   “满口胡言!”   秦漱知身形一颤,好似被吓了一跳,弯腰拱手道:“弟子绝无半点欺瞒!”   言罢,她直接手腕翻转取出落知。   长剑周身灵力丰沛,清冷的寒霜浅浅地布在剑鞘表面,单单是握住手中便透出无尽的肃杀气息。   虞申险些表情失控,伸手就要碰上落知。   奶凶的萌娃音没好气开口:“傻逼不要随随便便碰姑奶奶!睡觉呢!”   虞申脸色一黑,甩袖收回手。   秦漱知:……虽然但是,有点爽,又有点想笑。   紧紧抿住嘴巴生怕笑出来,然后死无全尸,秦漱知乖巧低头任凭处置。   虞申语气带着些许不悦:“师尊怎会将此剑交于你,定是你耍了什么花招!”   “弟子冤枉!”秦漱知无辜抬头看他,“明师祖修为远超弟子,其心智也非弟子这等宵小之辈能匹敌,如何能在他老人家面前耍心机?”   虞申脸色还是僵僵的,看都不看她一眼。   “把剑收回去!”   “是。”秦漱知听话收回落知。   想到了什么,秦漱知似无意提及:“弟子斗胆,先前迎霜身边应当还跟着一个小孩,不知他现在何处?弟子有些担心。”   想到了什么,虞申脸色更差了:“纪望?”   “是他。”   “呵!”虞申重重一哼,“他好着呢!”   秦漱知:……?语气不太对,难道妖王又搞出来什么骚操作?   好似着实心烦,虞申摆摆手,让她麻溜滚蛋。秦漱知乖巧退下,刚出门就看见麦迎霜腰背挺直的站在门口。   “师姐!”   秦漱知连忙摆手,“我当真无事,不必担忧。”   被噎了一下,麦迎霜呆呆地看着她。   “好啦~”秦漱知上前搂住她肩膀,正色道,“这半个月发生了什么?为何你们会在此处?”   见她全身心都在正事上,麦迎霜心里不由地升起一股前所未有的烦躁感。   她为什么那么无所谓?   为什么那么久杳无音信,回来轻飘飘地三两句话就把危机抹去?   为什么每次都是自己发生了什么,下一刻秦漱知就给她讨回来,可是每次秦漱知出了什么事,从来都自己扛,从来不会把她纳入“可以提供帮助”的行列。   她是不相信我吗?麦迎霜忍不住想,她是不是对所有师妹都那么“好”?想来宁晚与她,秦漱知与宁晚更为亲近。   她能肆无忌惮地和宁晚撒娇,却连一句贴己的哭诉都不会告诉自己,永远把她当做要礼待的晚辈,每当她表露出亲近,秦漱知就总是三言两语转移话题。   ——就像现在。   连一个关心的机会都要不给她了。   明明她才是最先认识秦漱知的人,明明一直相依为命的是她们啊。一种不甘心又落寞的情绪越来越浓烈,麦迎霜无知无觉间,脑海里好似出现一道声音——她并不在乎你,仙脉又怎么样?她始终不曾对你真心以待。   见她久久不语,秦漱知心中升起不好的预感,沉着脸唤了她几声,麦迎霜却始终呆呆的,一动不动。   不敢放松警惕,秦漱知谨慎地握住她手腕探入一缕灵力,下一秒骤然睁大双眼,情急下手掌反射性握紧。   麦迎霜好似被这一握惊醒,突然一下子甩开她的手,双目空洞而幽暗地瞪着她。   ——魔骨的封印松动了!   秦漱知仿佛喉咙被狠狠掐住,险些支撑不住的晕过去,正在这时,她余光里看见一个小小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的帷幄旁,脸上挂着诡异阴森的坏笑。   季酌!季酌!又是这个狗东西!   麦迎霜好似恍惚地喃喃道:“你为什么总是、总是这样……”   【滴——】   尖锐的机械音忽然响起。   【麦迎霜黑化度,10%,请宿主及时控制局面,将黑化度降至1%~5%,否则将不可扭转性提前根骨暴露剧情。】 第二十一章 要明裴落当她道侣   清醒没多久的脑海被机械音一震,秦漱知不由地产生些许眩晕感,仍努力打起精神,试探地走向麦迎霜,勉强扯开一个微笑温声道:“师姐做错什么了吗?我当真无碍,这么大个人了,也不好让你担心不是?”   “你撒谎!”麦迎霜声调微抬,目光里闪动着晶莹的泪花,“你根本就是不愿与我相处,你可以对宁晚撒娇却不能与我坦诚相待!你就是看不起我!”   “怎么会!”几乎是脱口而出,秦漱知实实在在被她的话惊诧到了,“我怎么会看不起你……”   二人的声音尚且不算大,但再纠缠下去,麦迎霜有异的事情绝对瞒不住。   秦漱知心思百转,脑海中浮现出种种思虑。眼看着麦迎霜双目就要被血色染尽,她干脆原地站定,沉下脸双唇抿成一条直线,就这么平静无波地对上麦迎霜的视线。   被她无端正视,麦迎霜呆愣了一秒,又旋即惨笑一声:“怎么,你竟然无话可说了吗?”   “不是,”秦漱知轻轻摇头,语调平平地回答,“我只是心寒。”   此话一出,好似被狠狠地被人往心脏里捅了一刀,麦迎霜周身气息更添肃杀,眼中的血丝疯狂蔓延。   “你!……”   “听我说,”秦漱知面无表情地打断她的话,不紧不慢地开口,“我这些年,自认待你亲如姐妹。”   闻言麦迎霜冷笑一声就要反驳,秦漱知却并不给她这个机会:“你最初被带回门派,是我给你找到住所,你的诗书礼乐、剑法心决,乃至于平日里的芝麻小事,哪一样不是我手把手教给你的?你的每一次历练,我哪一次没有再暗中陪着你?——还是说你当真以为那么多年绝处逢生都是运气?”   脸色一僵,麦迎霜张了张口,无数的画面一幕幕在脑海中闪过,最常见的就是秦师姐温和含笑地看着她,从来没有斥责过一句,对她的失败永远耐心的不像话。   见她好似镇静了下,秦漱知暗自松了口气,再接再厉:“你从小到大,八岁到十八岁,我哪一年没有费尽心机地给你准备生辰礼?即便是人类父母,我自认也无几人能如我这般对待他们的孩子。”   说到这,她话机一转,脸色暗淡下来,声音梗了梗:“——可你说我不愿与你相处,说我看不起你。原来那么多年,你就看见了我为了护着你不入内门,就注意到我与宁晚交好?她是我同辈,我与她撒娇有何不对?你是我晚辈,我不想让你担忧有何不对?”   一字一句,她语调低沉道:“——你让我好心寒。”   如遭重击,麦迎霜眼中血色褪尽,痛苦地呜咽一声,颓然倒地。   【成功降低黑化度至4%!宿主继续努力哦~】   秦漱知眼疾手快,赶紧一把抱住她,静静地看了下她不安稳的睡颜,心情复杂地叹了口气,将她扶到虞申帐中。   “又进来干嘛?”   虞申头也没抬,语气略带嫌弃。   秦漱知将麦迎霜扶到凳子上,小声道:“迎霜魔骨封印松了。”   “什么?!”当即一惊,虞申迅速来到麦迎霜身侧,抬手施法探入,未几脸色阴沉得不像话。   秦漱知忍不住开口:“如何?”   虞申半晌不语,良久道:“你带她回清枢派,请明师祖代为加固封印。”   为什么?!秦漱知骤然抬眸直直地看向虞申,封印都让别人干了,要你干嘛的?   她眼中的嫌弃都要溢出来了,虞申脸色又是一黑,咬牙切齿道:“封印需耗费大量灵力,眼下泽武城一事尚未解决,本尊不易耗费灵力。”   “哦,”毫无诚意地应了一声,忍不住问了一句,“泽武城什么事?”   近几次交流,虞申心里其实算看得上这个弟子的,虽说秦漱知根骨不佳,然足够刻苦,道心坚固,即便面对长老、尊者也能从容以待,有小聪明也识时务,倒也没怎么把她当年纪尚小的弟子。   倒像个自家不懂事还时刻顶撞长辈的小孩。   他没什么隐瞒,沉声道:“那些孩子有人类、有半妖,所有人根骨上都带着魔气,而且来处都是泽武城。当日众妖前往之地也在此地,然本尊带人紧跟前来,他们却忽然凭空消失。——加之,妖王季酌,其母为泽武人氏。尚未将群妖找出来逐出泽武城,本尊不可掉以轻心。”   想不到这其中水那么深,原本她还在想季酌说不定当真是众叛亲离,才逃离妖族之地,而今怕是难说。   总感觉剧情往一个离谱的方向越走越远,秦漱知心中好似被压上一块大石头般喘不过气来,不由地脸色微沉。   见她一言不发,虞申没好气地一巴掌扇她脑门上:“人没多大,瞎担心那么多干什么?赶紧带迎霜回清枢派!”   莫名其妙挨了一下,秦漱知皱眉,抬头目光复杂地看向虞申,有句话不知当讲不当讲,你怕不是有什么大病?!   这以大欺小的玩意装模作样地冷着脸,矜傲地扬了扬下巴。   秦漱知:“……弟子遵命。”   弯下身子,她将麦迎霜背在身后,走了几步,似想起了什么,赶紧回头。   “对了,不知景师兄现在何处?不如让他与我们一同回去,途中也好有个保障。”   差点忘了还有一条感情线没发展!   说到景千笙,虞申却是有些可惜地摇了摇头:“当日是景千笙先找到的迎霜,他受了伤,已经回清枢派了。”   秦漱知一脸懵逼,怎么会这样!剧情又又又崩坏了?压下心中的疑惑,她不抱希望地问:“那纪望呢?他怎么还在这?”   “……”先前提到纪望时的不悦再次出现在虞申脸上,“你顺便把他带着吧。他自称父母死于非命,非要跟着迎霜学武,一哭二闹三上吊,闹腾!”   秦漱知:好生不要脸一妖。   ……   空荡浮云之上,秦漱知稳稳地背着麦迎霜,纪望站在她身前,两只小手本来是想环住她腰身的,再不济抱紧她小腿也成。奈何秦漱知实在是被这个时时刻刻都在搞事的狗东西整怕了,推三阻四下只让他抓紧衣摆。   左右不是现代宽松裤,怎么抓都不会掉。   麦迎霜昏迷不醒,剩下的一大一小奇迹地沉默下来,谁也没说话。   秦漱知是怕一开口就忍不住怒骂,然后冲动下把他推下去。   纪望是惊讶于此人还活着,居然还成功让被蛊惑的麦迎霜冷静下来,不由地顿生警惕。   无意与他玩装凡人的游戏,秦漱知假装不知道作为一个人类小孩是要吃饭的,直接御剑两日,直到抵达清枢派凌霄崖才堪堪落地。   纪望可能也是第一次当人,没什么不满。   前头一片看不见尽头的青阶,秦漱知沉默地一步步抬脚往上,好似忘了仍然可以御剑,纪望跟在她身侧。   树影婆娑,流水声自不远处传来,偶有鸟鸣,两道高低不平的人影印在台阶上,清明的道路突兀地出现黑暗。   行至半山腰,纪望最先打破沉默:“你知道我是谁?”   秦漱知沉默不语。   好似只是随意一问,纪望顺着话题不急不缓地开口:“我给你下了道咒术,原以为你能顺利被魔族那群蠢货杀死,世间就顺理成章地没了‘季酌’这个人,谁知道你命那么硬。”   眼前飞过一只小黄雀,纪望漫不经心地伸手一捞,面不改色地收紧五指。   “吱!吱吱!吱——”   尖锐的哀啼突兀响起,秦漱知刚刚迈出的步子顿在虚空中。   纪望随手一抛,尸骨残破不堪的小雀被丢到不远处的地面上,被残叶枯枝衬的看不出形状。   秦漱知面若冰霜,目光前所未有地冷冽起来,低下头居高临下地看向纪望。   “你想干什么?”   纪望慢条斯理地甩了甩沾了血迹、羽毛和些许肉渣的右手,伸出舌头餍足地舔了舔指尖上的鲜血。   “我不想干什么,你与我说说,怎么逃回来的?那个小邪魔,你又是怎么让她镇定下来的,说不定本王一个高兴,就留你个活命了呢。”   秦漱知冷笑:“你不怕我把你的身份抖落出去?”   “这有什么好怕的?”好似听到了什么荒唐的笑话,纪望捂着肚子经不住低笑出声,“大不了再自爆一次,你真当我在乎?”   “——本王也不跟你废话,”他晃晃悠悠地跳了几阶台阶,直到能平视秦漱知才停下脚步,“你身上有魔气,一般人还真瞧不出来,苟延残喘一样的味道。让我猜猜,你可曾遇到月琳离?”   月琳离?——虞申也说过这个名字!秦漱知心中一跳,看来这个狗东西知道的还真不少,本来已经要召出落知,见他话里有话,她只得按耐心神,且再听他巴拉巴拉几句,没用就抓住他——让落知建个结界锁住他,再丢个失忆技能。   呵,让你搞事情。   见她半天不说话,原本想吊人胃口的纪望索然无味地拉下脸,直言道:“你难道不好奇,自己的身世?你当真以为本王糊涂到随随便便找个人就下咒?   我看得出来,你与我并无本质区别。本王坏的表里如一,你披着好人的皮却机关算尽——这些年过的不憋屈吗?倘若你能为我所用,没有什么是本王不能替你实现的。”   他一副“我看透你了”的样子让秦漱知万分不适,和这种人没什么本质区别?简直令人作呕。   她面无表情道:“我要让明裴落当我道侣,要把他囚/禁起来一辈子不能离我半步之遥,你也能做到?”   纪望瞳孔地震:“……”   四周寂静无声,好似僵硬又诡异。   “……咳。”   一道清冷的低咳突兀响起,二人齐齐一僵。 第二十二章 女人,我允许你重新当我宿……   右侧的林木小径上,明裴落笔直地站在青石板上,神情自若地看着他们二人,也不知道他站了多久。   为什么每次都要发生这种尴尬的事情!饶是脸皮厚如秦漱知竟也脸色微红,看着对方清冷如旧的脸庞一时间不知道先开口说些什么。   ——不对,俗话说得好,只有我不尴尬,那尴尬的就是别人!   心中暗自点头,秦漱知仿佛无事发生一般乖顺道:“弟子见过明师祖。”   明裴落轻轻地“嗯”了一声,视线落到纪望身上。   纪望——季酌本来还一副不可一世的高傲模样,见到明裴落却一下子收敛了嚣张气焰,也不露出那种阴森森的病态笑容,反而乖巧地抿了抿唇,出乎意料地朝明裴落拱手行礼。   ——原本剑拔弩张的二人竟神奇地产生了和谐感。   明裴落面色如常地训斥道:“自行领罚。”   果然如此,秦漱知叹了口气,想不到一回来就得抄书。   却听见季酌回了一声:“弟子遵命。”   “……?”秦漱知双目微张,转头难掩惊诧地看向季酌,怎么回事?这两人认识?   不等她细想,后背突然一轻,明裴落收回施法的手势,对她道:“跟我来。”   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她呆愣愣地跟上对方。一路上明裴落一句话也不说,秦漱知盯着他的背影越想越奇怪,季酌这个人阴险狡诈、变态狠辣,明裴落居然和他认识,而且关系似乎还可以,难不成……他、他真的是反派?!   心里扑通扑通地狂跳,一时间又想起了先前偷听时长老们说的话“季酌可是清枢派那位挑的人”——哪位?   思索间,明裴落突然停下脚步,秦漱知已经脑补了一堆可怕的猜测,见状猛地后退一步,召出落知挡住身侧。   明裴落转身回头便看见她这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哑然失笑:“作甚?”   见他好像并无恶意,秦漱知再次尴尬地挠挠头:“……误、误会。”   下一秒赶紧转移话题:“师祖可是有何事吩咐?”   “嗯,”明裴落眼帘微垂,双手在身前展开,嘴里无声地念了几句咒语,细细小小的光点在他手掌之上凝聚,一个类似于球状的光团越渐清晰,“是它找你。”   ——一只棕色的小柴犬懒趴趴的窝在他手上,它抬起眼皮百无聊赖地扫了秦漱知一眼,不紧不慢地打了个哈欠。   小柴犬口吐人言:“嗨。”   是奶气又傲倨的孩童音。   秦漱知只觉头皮发麻,呼之欲出的猜测让她差点绷不住表情当场失控,她试探地唤了一声:“……龙、龙日天?”   小柴犬纵身一跃,迈着小短腿站到一块凸起的石头上,矜持地点点头。   “你、你你你……”秦漱知语无伦次地伸手指了指它,又指了指明裴落,视线在二人间来回飘荡,“你们……你怎么……”   明裴落淡定自若地颔首:“我已知晓。”   你知晓了什么?!秦漱知简直要崩溃了,龙日天一天天都在干什么蠢事!难不成连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这件事都暴露了?   龙日天无情开口,证实了她的猜想:“我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他了。”   一股说不上来的火气蹭一下冒上心头,好像独属于自己的回忆被别人无足轻重地公之于众似的,难得控制不住情绪,秦漱知冷着脸单手拎起龙日天:“你他妈到底想干什么?这种事情是能随便说的?!你爱走就走,卖队友是个什么意思?!”   龙日天被她简单粗暴一拎,眼前晕晕的,尚且没回过神来。   一旁明裴落并不参与话题,他自储物空间里变出一套茶具,放在身侧的石桌上,就这么给自己倒了杯茶。   见状,秦漱知理智回笼,沉着脸没好气地把龙日天丢在石桌上,也坐下来,一盏冒着热气的清茶飘到她手侧,稳稳落在桌面上,明裴落淡定地抿了口茶。   喉咙一梗,怎么显的她小题大做似的。   龙日天晃了晃脑袋,回过神来凶神恶煞地看向秦漱知:“你凶什么凶啊!就不能听我把话说完?!”   “呵,三分钟。”拿起茶杯一饮而尽,秦漱知面无表情,心想,淦,好烫。   “嗷!”没好气地吼了一声,龙日天无能狂怒,认命地开始讲述。   “我想你也注意到剧情开始崩坏了,你想的没错,问题确实出在我身上,”龙日天挫败地垂头,“因为明裴落没死,世界观被稳固了下来,所有人的智商都莫名其妙抬了个高度,原本的玛丽苏光环淡化了。”   “?”秦漱知满脸问号,“什么光环?”   “……玛丽苏光环,”龙日天羞耻埋头于双爪,“一直忘了告诉你,这个世界的画风其实不应该是现在这种正经风的,想必你也有注意到,崩坏的一些情节与大纲世界观的违和感。”   想起大纲里每个男配心动的原因以及主要角色的人设,秦漱知嘴角微抽,果然这应该是个不正常的世界?   她不由得偷偷看了几眼明裴落,眼里产生莫名其妙的沉重感,这个男人果然与众不同,单单是活着就能改变整个世界的基调。   ——好霸道的存在,虽然但是,这个属性也太苏了吧。   目光犹如实质,明裴落疑惑地对上她的视线,再次被抓包秦漱知手忙脚乱地给自己倒了杯茶,掩饰地又抿了抿茶:“继、继续说。”   龙日天双目亮亮地探头:“好在本统英明神武,给自己进化了一遍,从今往后我就是可以有两个宿主的大统了!女人,我允许你重新回来当我宿主。”   “啪——”秦漱知毫不留情地一巴掌呼噜在它身上,惊喜地发现手感意外的还不错,她一边餍足地撸狗一边语气冷漠道,“曾经的我你爱答不理,现在的我你高攀不起。”   风水轮流转,一报还一报,龙日天无语凝噎,只好给她实话实说:“好吧,事实上我需要你。”   “嗯哼。”   龙日天突然起身,愤怒地看向明裴落,眼里火气仿佛要溢出来了。   “他!藐视我的权威!”   被控诉的明裴落本人淡定喝茶,不予理会,倒是秦漱知兴致勃勃。   她不怕死地在当事人面前怂恿道:“哦豁?具体说说呗。”   龙日天语气悲愤:“到底是本统遇人不淑!此人雷厉风行,却宛如大家闺秀,绝不踏出清枢派半步!我花费口舌足足跟他讲了三天主线剧情的重要性,你可知此人说了什么?!”   秦漱知若有所思,猜测道:“路途遥远,不宜外出?”   龙日天疯狂摇头,控诉道:“他说他还要种草药!暗灵果要成熟了,老天爷啊,这是玩QQ农场的时候吗?”   “噗——咳、咳咳,好过分。”   秦漱知刚刚咽下的茶一下子呛在喉间,眉眼弯弯,嘴角上扬的不像话。   明裴落似乎有些想不通,眉头紧皱:“有何不可?”   龙日天暴跳如雷:“你说有何不可!不做主线剧情你后面还怎么发展!”   “现已完成。”他朝秦漱知看过去,颇为赞许地点点头。   “……”   秦漱知突然有点get到了他帮自己的原因:不想做的交给她,想做的再自己动手,心情、任务、剧情全都顾及到了。   ——好精打细算一男的!   闻言龙日天仿佛漏气的皮球,焉了下去,眼巴巴地看向秦漱知:“你看到没有,他果然藐视我的权威!而且就他完成的任务来看,这家伙领了寿命点就跑,根本不回头看发展!不然也不会让你有可乘之机!我觉得还是你好,你们合起来一定能快速完成任务!”   左右重要的还是寿命点,秦漱知不再与它闹别扭,好笑地点点头。   “你且再与我说说,剧情崩坏到了什么程度?”   “最大的变故是麦迎霜和虞申走向对立这段剧情,如果,”龙日天狠狠地看了明裴落一眼,对方沉迷喝茶并不在意,“如果这个家伙没死,那铲除邪魔的责任就会落到他身上,按虞申的人设,反而会想办法带麦迎霜逃离危机。”   闻言秦漱知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心中有了计较。   “这段剧情我没办法弥补,”龙日天叹了口气,“然后就是季酌,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和魔族勾结起来了,而且正准备做的事情我都查不到,在弄清楚他要做什么之前,必须阻止他前进的步伐。”   明裴落不急不缓地开口:“此事……”   一人一狗同时看向他。   “不足为虑。”   龙日天噎住了,抱着一丝希望询问:“你有办法?”见他轻轻嗯了一声,这才放下心来。   “然后目前能检测出来的最后一件崩坏的事,与你有关。”   秦漱知几乎是一下子就想到了另一个“秦漱知”,忙正色起来。   龙日天语气凝重道:“当初带你穿书的时候,我可能出了点误差。”   一种不好的预感直上心头,秦漱知眉头一跳,紧张的手心冒汗。   “当时我是找了具女尸让你入魂,但可能哪里出了偏差,让你阴差阳错夺舍了别人……”   夺舍?!秦漱知瞳孔瞬间收缩,一种窒息感油然而生。   龙日天见她脸色阴沉的可怕,也只能硬着头皮继续道:“这件事我有错在先,然我并非生灵,被夺舍的人身上的孽障只会记在你身上——也就是说无论她生前受到多少人的迫害,但天道审判时,只会把她的死记在你的因果里。你本来就是应劫体质,加上这个,你知道的,夺舍是大忌,今后只怕飞升渺茫。”   如遭雷劈,又通体发凉,秦漱知轻缓地眨眨眼睛,薄唇颤了颤,语气没什么起伏道:“那你还来找我干什么?——你已经给不了我想要的东西了。”   龙日天哑言,当初遇到她时的信誓旦旦一时间让它不敢回想,它给了对方一个希望,长达数年后,又亲口告诉她一切都是徒劳。   即便不是人类,它也觉得自己太过残忍。   气氛僵冷之际,明裴落开口道:“并未夺舍。” 第二十三章 十三年前,我出关过……   此话无疑是平地惊雷,秦漱知“蹭”一下站了起来,脱口而出:“你怎么知道?”   龙日天也满脸怀疑地看着他。   明裴落淡定地回答:“你,我救的。”   WTF?秦漱知头皮发麻:“你、你说什么?”   “十三年前,”明裴落顿了顿,“我出关过。”   这信息,恍恍惚惚的,像梦一样,秦漱知语气难以置信道:“你为什么救我?就算你救了我,又怎么知道我没有夺舍其他人?如果救了我,为什么一开始不跟我说?——你怎么救的我?”   连环轰炸,明裴落面不改色地抬起茶杯试图喝口茶,秦漱知内心急躁的不得了,情急之下一把抢过他茶杯,眉头紧锁、恶声恶气地开口:“不许喝!说清楚!”   声音还挺大,龙日天吓得跳起身傻了吧唧地嗷了一声。   明裴落显然也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脸色微讶。   秦漱知理智回笼,一时间又陷入了尴尬,抬着的手放也不是不放也不是,低头与明裴落对视两秒,怂哒哒地将茶杯塞回他手中:“师祖恕罪,弟子情难自禁,见谅见谅。您喝茶,喝茶。”   明裴落眼神复杂:……   然后当真喝了口茶,这才慢吞吞地开口:“兹事体大……”   秦漱知眼角一抽。   “……不宜细说。”   “我——”秦漱知下意识想骂人,堪堪止住话头,明裴落说话当真急死个人,见她实在在意,眼神坚定地安抚道:“可保无碍。”   眼下除了相信他也别无他法,秦漱知叹了口气,只好坐下,不再逼问。   龙日天试探地看了看他们二人,很好,平静下来了,这才清了清嗓子,好声好气道:“那接下来我们三人便开始绑定?往后你们就可以共享控制面板、还有我了。”   ——等等,这话怎么有点别扭,共享我?龙日天脸色一黑,改口道:“罢了,往后我就以实物形态待在你们身边,如此也方便商量对策。”   秦漱知闷闷地“嗯”了一声,明裴落并无意见。   龙日天沉默地开展绑定契约,未几成契,两人一狗重新陷入沉默之中。   气氛过分诡异,最先忍不住的是秦漱知:“不如我们先去看看迎霜的……”   “不可,”明裴落打断道,“找虞申。”   秦漱知有些生气:“找他干嘛?你们师徒一个推一个的,有意思吗?”   明裴落顿了顿,眼里出现细微的无措,转瞬又恢复处变不惊的模样道:“有成瘾性。”   这话云里雾里的,秦漱知凭直觉反问:“你是说封印根骨,会让迎霜对施法的人产生依赖?”   明裴落微微颔首。   心下烦躁,秦漱知捏了捏鼻梁骨:“可虞申在泽武城处理妖族的事,如何叫的回来?”   明裴落提示道:“季酌。”   对哦!秦漱知眼前一亮,可以让季酌把妖调走,虞申就没有呆下去的理由了,但转念一想,季酌也不像会乖乖听话的样子。   像是知晓她在苦恼些什么,明裴落适时出声:“交于我办。”   ……差点忘了此人与季酌认识,那就没问题了。   为了方便,龙日天又幻化成一只鹦鹉,跟在他们身侧,前去寻找季酌。   途中,秦漱知没忍住直言:“明师祖,恕弟子冒昧,您以后说话可以直接点嘛。”   “……”明裴落可疑地脚步一顿,然后斩钉截铁地回答,“不能。”   秦漱知:……淦。   ……   回到明裴落那间没有牌匾的屋子,秦漱知抬脚踏入,看清眼前的场景却是惊讶地睁大了眼睛。   只见院子中干干净净,一大片整整齐齐的草药铺展在空地上,季酌仍然是小孩模样,好似身高不够,他站在了桌子上,两只手的手掌都凝聚着一团黑雾,在朝草药施法,未几,原先青葱翠绿的草药干瘪下来,沦为枯黄色,然后季酌淡定地大手一挥,草药齐齐堆成一堆,又一挥,自后山再次飘来大片大片的草药,整整齐齐地飘落在地面上,然后重复操作。   秦漱知喉咙好似被梗住了,一时间竟不知该说季酌有耐心,还是说明裴落惩罚别人的手段过分奇葩,左右是她想不到的。   明裴落习以为常地走进院子,季酌赶紧跳下桌子,擦了擦椅子和桌面,待明裴落坐下,又乖乖地变出一壶茶,恭敬地递给明裴落。   秦漱知脸色复杂地站在明裴落身侧,意识神游地想,这个人怎么那么喜欢喝茶啊。   明裴落看向季酌,似寻常聊天般,无足轻重地询问道:“想做什么?”   季酌沉默不语,半晌突然双膝跪地:“弟子无用。”   秦漱知静观其变,偷偷瞄了一眼明裴落,此人面不改色、雷打不动地举着茶杯,盯着茶水一言不发。   季酌低着头,闷闷地开口:“我以为您已经……恰走火入魔,恐命不久矣,不如助您早日脱离苦海。”   明裴落闻言,确实有些不解地皱眉,他语气平静道:“我并不苦。”   季酌倔强地沉默不语。   “伸手,”明裴落好似轻轻叹了口气,季酌听话抬手,探入一丝灵力,未几,“静心可治。”   季酌猛地抬头,满脸惊骇:“不可能!……您别寻弟子开心。”   明裴落面无表情,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   ——潜台词不要太明显,你看我像那种人吗?   季酌也是堪堪回过神来,顿时破涕为笑,忍不住捂着肚子,又响起那种阴森森的诡异笑声。   秦漱知:……人傻了。   “让虞申,”明裴落顿了顿,有些意味不明地看了眼季酌,季酌心中划过各种猜测,险些给他磕头认错,明裴落慢吞吞补上两个字,“回来。”   ——让虞申回来。   季酌了然地点点头,转瞬消失在原地,至云层之上,虚惊一场地抹了把汗,自己吓自己真是可怕。   院子里,龙日天不知飞到哪里玩了。   剩下的两人相顾无言,秦漱知试图逃离:“我去看看迎霜,她在哪?”   “灵泉池,”秦漱知听到地点就想跑,明裴落又不急不缓地开口,“有结界。”   秦漱知:“?”   明裴落:“你进不去。”   秦漱知:“?!”那你怎么个意思?!   明裴落看了看院子里的药草,暗示地颔首道:“麻烦了。”   秦漱知无语凝噎:“我……”   刚刚开口,明裴落这厮已然消失!   淦!好气!怎么办,打不过!   悲愤地从储物空间拿出扫帚,秦漱知认命地开始整理草药。   她可没有季酌那妖孽的灵力储备,还得靠双手。   院中阳光并不刺眼,带着微微的暖意,无风也显的清爽,时不时响起鸟鸣让人生出悠然度日的闲适感。   原先心中焦躁不安的秦漱知竟不由得静下心来,重复着无意义、不需要动脑的事情,连日来琐事缠身的疲惫一扫而空,心境莫名其妙地明亮起来。   紧绷的精神难得被纵容地松懈下来。   秦漱知突然回过神来,难道明裴落让她处理这草药,也是出于此意?   一时间她心中百般滋味,有些愧疚于自己的偏见。   往后对他恭敬些吧,到底也是她无礼在先,作为一个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她要学会入乡随俗,遵守礼节才行,往后一定……尽量保持礼貌。   处理完事情,秦漱知反而出了一身劲没处使,看着紧锁的几间屋子,蠢蠢欲动,这应该也算是修心境?   她调出控制面板,先前龙日天结契时,她注意到首页多了个图标,是信封模样的,她试探地点了一下。   面板弹出一个小界面框。   [请选择需要的模式:   语音模式。   文字模式。   通话模式。]   哇哦,秦漱知惊呼一声,点了通话模式的框框。   未几,控制面板传来一道低沉的回应:“嗯?”   想不到在修真界还能玩这个!秦漱知有些激动,狗系统终于进化出好东西了。   清了清嗓子,她乖巧道:“明师祖,药草整理好了,不然弟子顺便整理一下屋子吧?”   对面好似想不到她来这么一出,静默了一会儿,才传出一声轻轻的“嗯”。   秦漱知双眼一弯,恭敬地告别后改掉控制面板,活力十足地看向眼前的几间屋子。   先前她一直勘不破元婴中期的境界,想来是她这些日子心不静,过分急躁的缘故,但愿此次能够借机沉下心来,好好破了这道坎!   ——唔,从哪开始呢?秦漱知目光死死地盯着明裴落的房间,提着扫帚缓缓前进。   她对明裴落的房间并不感兴趣,她只是想尽一下弟子的孝道,如此想着,她心中怦怦直跳,轻轻推开房门。   明裴落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待在这间房子里,她打扫的话,无意间看见什么,也、也在情理之中。   也不知道说给谁听,秦漱知小声嘟囔:“我真的不是变态,也不是痴汉,我只是来打扫房间。”   房间内东西并不多,普普通通的木床靠在房间左侧,连床帘都没有,正对门的是简陋的修行榻、小木桌,榻子一侧有一个半人高的柜子,右侧是书柜、书桌和一把竹椅。   简陋的像穷苦书生的茅草屋。   原来清枢派的师祖都是过苦修日子的吗?虞申那屋,可比这豪华多了。 第二十四章 读心倒计时   此间过分简陋,秦漱知没几下就收拾干净了,临走时还是耐不住好奇心。   为什么季酌说要助明裴落早日脱离苦海?为什么十三年前明裴落会出关、还救了她?……虽然有点不道德,可是……好想翻东西怎么办!   秦漱知握紧扫帚,抬起的左脚怎么也迈不出门栏,内心煎熬不已,成群结队的小蚂蚁在她心尖尖爬来爬去的,她最终做贼心虚地掩上房门,回到房间,轻轻地拉开修行榻旁边的柜门——   她就看看,不乱翻。   柜门缓缓打开,屋内的光线照入灰暗的柜中,秦漱知屏住呼吸,待看清柜子里的东西,足足半分钟没回过神来。   什么都没有,像这个破落的房间一样,柜子里空无一物。   怎么可能!她打扫的时候,连书缝都通通吹了一遍,唯一可能藏东西的只有这了,人怎么可能在自己私人寝室不留下半点踪迹?秦漱知拧着眉头,不死心地伸头进柜子,一寸寸地观察。   自上而下,至右侧的柜壁时,她顿了顿,动动鼻翼又嗅了几次——是血腥味。   很淡,伸手摸了几下,血迹已经僵硬,指腹沾上了些许凝固的血沫,秦漱知探出头,盯着手指头思绪飘忽。   谁的血?怎么会出现在这种地方?   【滴——,您有一封文字信息,是否查看?】   突然出现的机械音打断了思绪,秦漱知回过神来,手忙脚乱地关上柜子,跑出门去。轻轻吐了口气这才调出控制面板,点击查看。   【落:麦迎霜醒了,在外门灵泉河,过来。】   愣了愣,她险些没反应过来“落”是谁,召出长剑,她朝外门飞去。   灵泉河上,明裴落、季酌独站一头,麦迎霜站在凸起的大石头上,虞申正在跟她说些什么。   秦漱知礼貌微笑地打了个招呼。   明裴落朝她微颔首,带着季酌离去。   虞申拍了拍麦迎霜肩膀,走过秦漱知时,话里有话道:“不必拘谨,平日该怎么做便怎么做。”   秦漱知:……用你教?   只剩下两人,秦漱知若无其事地也坐在她身侧,感叹道:“木青尊者行动倒是快速,这两个时辰不到就赶回来了,怕是花了不少珍贵的传送符,当真是爱徒心切。”   麦迎霜低着头,一言不发。   头疼地捏了捏鼻梁骨,秦漱知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展开话题,难不成继续说先前说她让自己心寒的事?   “小迎霜……”   “我知道了!”麦迎霜突然出声,她一下子跳下大石头,双手在身后交叉,似轻快地原地转了个圈,抬头看向秦漱知,有些泄气地撇了撇嘴,眉眼却一派笑意。   秦漱知一脸懵逼,竟有些看不懂她怎么个意思。   麦迎霜挠了挠侧脸,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真的好脆弱哦,那么轻松就被魔骨控制了。其实我都知道的,秦师姐对我很好,我都知道,我会那样,只是因为……有点想师姐偶尔依靠我一下。”   说到这,她突然难为情地捂脸:“你看喔,当初我和晚晚修为差不多的时候,晚晚总能想方设法找到师姐想要的东西。可迎霜什么也做不到,但现在不一样,我、我有仙脉了,就忍不住有点得意忘形,想着,也许我也可以为师姐做点什么呢?……结果还是要靠师姐救我,当时就很挫败,我真的太想为您做点什么了,想让您觉得,那么多年来对我的栽培也不算是徒劳……”   秦漱知喉咙动了动,倒是没想到她会这样想,怎么有一种像是自家孩子第一次出门创业,结果只靠捡破烂拿了三毛钱回家,无颜见江东父老的感觉?   恢复精力的麦迎霜眼里盛满了柔柔的暖意,活力十足地握拳道:“不过我现在知道了,我真的太弱小了,贸然行事只会给师姐添麻烦,像之前在洞玄,我一开始就应该好好待在里面,师姐一个人没有顾虑的话,想必就不会有事了。师姐现在最希望的应该是我好好修行早日与师姐匹敌才对,而不是靠师姐手下留情,拿一个名不副实的第一。”   “嗯,”秦漱知静静听着她说完,然后轻声开口,“你明白就好。我总不会一直陪着你,只有你自己强大起来,我才会真正欣慰。”   麦迎霜确实呆愣了一下:“……你会离开吗?”   “每个人都会离开的。”   “我相信师姐能修成正果,师姐会飞升的!”麦迎霜一脸不赞同,满心满眼都是对她一个卑微五灵根的崇拜和迷之自信。   秦漱知无奈一笑:“飞升也会离开的。”   麦迎霜撇撇嘴,并不说话,未几又兴致勃勃地让秦漱知陪她练剑。俨然一副“我要成神”的状态。   秦漱知不由地想,怎么感觉她变开朗了?会不会是系统更新的缘故?   ……   月色渐晚,秦漱知一回来就看见季酌在重复先前的草药工程。   她佯装不经意道:“你不是很嚣张吗?这是在做什么?”   季酌冷着脸不说话。   秦漱知不怕死地嚷嚷:“诶呦喂,不是说只要我为你所用,什么你都能做到吗?”   一把草药毫不留情地丢了过来,秦漱知灵活躲开,怎料这草药长眼睛一样穷追不舍。   秦漱知:……大意了。   召出落知,她手起剑落,草药瞬间化为灰烬。   季酌挑眉,玩味道:“你看看你,你与我有什么不同?”   秦漱知不明所以。   “修行奉行万物有灵,那这些被你毁掉的草药与我当日捏死的鸟雀有什么区别?”季酌摇头晃脑地跳下石桌,“这样吧,我问你一个问题,如果要你杀一百个人,然后你就可以得道飞升,你杀不杀?”   秦漱知冷笑,这什么蠢问题。   季酌继续道:“那将这一百个人换成一百个妖族呢?一百只魔兽呢?甚至仅仅是一百只蚂蚁,你也不干吗?”   不知道为什么,秦漱知张了张口,一时间居然有些犹豫,碾死一百只蚂蚁就得道飞升,她、她可耻地心动了,但她不想被季酌这个狗东西带过去。   “你自己看看,”季酌嗤笑一声,“从你开始比较他们的价值的时候,你就已经是个谋利者了,众生皆为蝼蚁,所以杀一百个人和碾死一百只蚂蚁,有什么区别呢?你敢说你没有过一丝这样的念头?”   果然跟这个人没什么好说的,搁这给人洗脑呢。秦漱知压下心中莫名其妙的情绪,往正常人的思维想去,面无表情道:“鱼与熊掌不可兼得,舍鱼而取熊掌。”   季酌:“???”瞎逼逼什么玩意?   秦漱知不再搭理他,瞧着天色差不多了,转身离去。   季酌幽幽来了一句:“祝你早日突破境界哦。”   装神弄鬼,不知所云。秦漱知摇摇头,不再搭理他,按着记忆的路线前往药草院。   月色撩人,泛着微光的灵果随风飘荡,满地的青葱药草,明亮的夜明珠静静地躺在泥土之上,白衣独立树下,目光悠远地看着前方。   秦漱知面不改色地走过去,卖乖道:“弟子望师祖恕罪。”   明裴落:“?”   “未经允许,弟子偷偷得知了此地,还借了几株药草。”   明裴落:“我知道。”   废话,我现在当然知道你知道,秦漱知心中暗骂,你连我是不是夺舍别人都知道!想起今日白日的信誓旦旦,她软声道:“弟子今日打扫房间的时候,在师祖房间发现了些东西。”   明裴落身形一顿,“什么?”   秦漱知小走两步来到他面前,抬头仔仔细细地看着他的脸,一字一顿又满脸天真地道:“柜子里有血迹哦。”   明裴落垂眸,大大方方地迎上她的目光,不语。   秦漱知逼问道:“弟子半月前曾无意掉落魔族境内,好在被一名黑衣前辈所救,容弟子自恋地揣测一番,可是师祖千里迢迢赶来救的弟子?”   明裴落有些讶异,可能是不知道她这小脑袋瓜子在想些什么,单单一块血迹就能扯出那么多东西,也不正面回答,道:“理由?”   老实说,秦漱知也不确定,绞尽脑汁后干巴巴出声:“……他话少。”   明裴落:“……”   秦漱知不由地有些脸红,她也觉得自己好离谱,但就是直觉吧。   现在想想,明裴落一直都是白衣,又明确说了不去,怎么会出尔反尔,何况他这么就那么确定她有危险了,然后千钧一发赶来呢?再者就是,当时那人还戴着面具,明裴落何等身份,需要这般偷偷摸摸?   诶嘛,果然猜错了,好想钻地洞,感觉她在明裴落心里继痴汉、变态后又得加一个自恋、自以为是的标签了。   哦,还有虚伪和以下犯上,秦漱知虚脱地轻轻叹了口气,她从来没在一个人面前产生那么多负面的印象。   怎料明裴落却是坦然点头,语气平缓道:“是我。”   秦漱知:???   明裴落道:“龙……”顿了顿,他好像有些苦恼,又继续道:“小犬所托。”   不远处刚刚吃饱喝足滚回两人身边的龙日天一听,当场炸毛:“狗男人你喊我什么?!老子叫龙日天!狗屁的小犬。”   ——无人理会。   秦漱知脑子一片空白,被这信息砸的晕头转向的,一时间又回想起季酌说的话……对了,还有她莫名其妙痊愈的伤口。   她敢说当时她真的到了穷途末路,身体绝对熬不过半个月,明裴落一个连腕骨断裂都不会修补的家伙,怎么治疗的?   见她一脸回不过神来,明裴落难得不用人催,主动开口。 第二十五章 读心倒计时——零点……   “技能兑换。”   秦漱知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没忍住,她询问:“不知师祖花了多少寿命点?”   明裴落一言不发,默默地看向龙日天。   龙日天一脸懵逼:“你看我干什么?你明明……”   不等他说完,秦漱知没好气地伸手一把提起他,在他脑门上来了一巴掌:“你真是个奸商!有求与我,还敢借我坑别人寿命点。”   龙日天狗脸呆住,难以置信地看向明裴落——这个狗男人撒谎怎么那么顺手?!   然在秦漱知心目中,明裴落就是个不食人间烟火的修行狂魔,说话也不通人情世故,不然也不会直接拆穿她笑的虚伪一事——有点情商的人也不至于那么让人下不来台啊。   没看见人家话都不好说了吗?龙日天这狗东西居然在那么重要的情况下坑人家!要是明裴落舍不得寿命点,这会她都不知道死哪去了。   越想越胆战心惊,秦漱知冷着脸施法把龙日天挂在树上。   龙日天恼羞成怒地挣扎,却完全下不来:“你干什么?!”   秦漱知:“你好好反省一下自己,寿命点不是这样扣的,再这样坑下去,我们就都不做主线剧情了,你自己后悔去吧。”   龙日天一肚子火,想说些什么,明裴落突然抬头,目光晦涩地盯着它,只得生无可恋道:“……我会好好反省的。”   秦漱知满意地扬起笑容,扭头看向明裴落,对方没什么表情地看着药草院,好似无心观察她们在干什么。   刚想说点什么的她,一时间竟觉自己吵闹,不由地闭上嘴,静静地在明裴落身旁站立。   四下静谧,秦漱知脑海中下意识地回想起先前来偷偷夺取日常任务的情景,按理说她现在给明裴落做个鬼脸才算是完成了流程,然后才是两个人一起等待第二日的来临。   这些天发生了太多事情,遗留下的不可知也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可在此情此景之下,明裴落那种处变不惊的淡漠态度好似潜移默化地传给了她,时间像回到了好久以前,原来当时彼此都知道有对方的存在,可是谁也没有挑明。   他们已经无意中和对方度过了那么多个新旧交替的夜晚。   秦漱知心里有一种涌上一股奇怪的感觉,她在这个异世界独自存活了十三年,第一次被人知道最大的秘密,未来还要与对方一同执行、隐瞒这个秘密,这种类似于战友的羁绊让她坐立不安。   正神游间,零点来袭,秦漱知下意识走向回魂草,才迈出一步就停下脚步。   ——不对,他们也不算是战友,就像现在,日常任务归谁?以后的任务分配、剧情安排的手段又如何统一?先前未曾细想的问题突然跑了出来,秦漱知忍不住心中一紧,倘若将来两人同样命悬一线,唯有一个寿命点,他会怎么办?   明裴落见她一动不动,目露疑问。   秦漱知脸色僵了僵,狗腿道:“您拿,您拿,弟子还有的。”   想不通为什么一个人能那么多变,昨天还敢抢他杯子,今天就能低眉顺眼,明裴落微微皱眉,随手一挥,需要的药草齐齐飞来,然后凭空消失。   秦漱知沉下脸来,看来还是要和对方建立良好的关系啊,只要打好关系,总有让对方心甘情愿交出寿命点的一天,左右明裴落只是想活着,这并不是什么大问题。   心中思绪万千,她面上不露,乖巧地跟在明裴落身后离开此地。   看见院子里的季酌,秦漱知回过神来。   “说起来,泽武城的事如何解决的?”   明裴落没有说话,走到季酌身边,留下一句:“泽武城。”便转身回房。   剩下秦漱知与季酌大眼瞪小眼。   “……他应该是想让你告诉我泽武城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以为我听不出来?”季酌掩饰地干咳一声,“我让他们滚回妖族待命了,顺便给虞申留了封书信,带有锁妖铃。看到信,他自然会赶回来。不过晏温浓还呆在那待命。”   锁妖铃?秦漱知想起来先前明裴落交给她的小铃铛,这应该是明裴落的身份代表物吧,没细想,又问:“那你怎么待在这?身份没暴露?”   季酌嗤笑:“本王想呆在哪就呆在哪。”   “……虞申也没有意见?”   “负责养我的是麦迎霜,又不是他,需要他什么意见?”   闻言,秦漱知眼皮一跳:“什么叫负责养你的是麦迎霜?”   季酌无辜地抬头看她,眼睛深处透露出几分恶意,他捏着声音故作童音道:“仙女姐姐见我可怜,便让我当干弟弟了呢~人家现在可是麦纪望哦。”   忍无可忍,秦漱知一把召出落知架在他脖颈处,冷着脸道:“激活她的魔骨对你有什么好处?你到底想干什么!泽武城那一群孩童,你怎么解释?”   季酌面不改色:“妖魔做事,哪里需要那么多理由?”   想到什么,他话机一转:“不过我眼下,确实没有那方面的打算,你就当我实在好奇仙脉魔骨这两个极端的体质碰在一起,会产生什么样的怪物好了。我无论先前有何种打算,我眼下绝对洗心革面重新做人。”   “你以心魔发誓。”秦漱知可不听他的花言巧语,面无表情地把剑压重了些。   看着冷霜绕体的落知剑,季酌莫名其妙地低低笑了两声,竟当真抬手结了个心魔咒。   “我季酌以心魔起誓,绝不故意激活麦迎霜魔骨,清枢派境内,绝不生事,如有违背……”   秦漱知当即接上去:“立即死无全尸,神魂泯灭。”   季酌眼神复杂,好狠的心,无奈道:“如有违背,立即死无全尸,神魂泯灭。”   秦漱知这才满意地点点头,抛出友谊的橄榄枝:“可以。需要我收拾一间屋子给你住吗?”   季酌淡定回答:“我眼下不过十来岁,父母相继死亡,正是惊慌无措、无依无靠之际。”   秦漱知满脸滑稽:“……你跟我演什么?”   季酌:“如此可怜的我,自然是要与仙女姐姐同塌而眠,方可抚慰千疮百孔的内心。”   “你丫的得寸进尺了?!”秦漱知咬牙切齿,就要抓住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下一秒季酌却凭空消失,虚空中他得意的声音越渐细微。   “想必小迎霜找不到本王要着急了,先行离去了喔。”   秦漱知气急败坏地跺脚,这个不要脸的东西!   ……   许久未曾安然入睡,直到中午阳光大亮,秦漱知才缓缓睁开眼睛,迷茫了一会儿,艰难爬起身来。   打着哈欠来到窗边,啊,熟悉的场景熟悉的人,明裴落又在练剑。   像想起了什么,秦漱知召出落知,兴致勃勃地敲了几下剑身:“小落知,醒醒。”   落知:“……唔。”   “你和承渊谁比较厉害?”   说到这个,落知可就不困了,立马噌一下从她手中飞出来,高傲道:“那自然是我,承渊是哪门子妖艳贱货,也配跟本姑奶奶比?从古自今上万年,姑奶奶我可是唯一一个拥有灵智的剑灵!”   智商不是很高就是了,秦漱知默默在心中补充,面不改色地夸奖道:“真厉害!”   落知轻轻哼了一声,蹦跳的更快了些。   秦漱知:“既然如此,我们就去会会它吧!”   落知:“……?等、等等!”   不顾落知疯狂试图钻回储物袋,秦漱知兴致勃勃地提剑而上。   这边,明裴落正好好练剑,对秦漱知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家伙险些回不过神来。   抵住剑锋,他稍稍出力一震,轻轻松松把秦漱知的全力一击挡住,甚至让秦漱知回退三步。   负剑于身后,明裴落轻轻叹了口气:“莫要胡闹。”   秦漱知心中一沉,这等功力,她怕是五百年内难以达到,越发觉得此人可亲近不可交恶。   脸上却挂上一抹娇憨明媚的笑容,乖巧道:“弟子只是想与明师祖切磋几下,到底今后免不了一同行动,弟子不想拖您后腿呀。”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在她身上落下斑驳的金光,秦漱知身上仅仅一袭白色单薄襦裙,三千青丝披肩而落,清风微拂,散落的花瓣坠在发间,明眸皓齿的小姑娘满脸都是真诚,澄澈的双眸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眼前的人,好似天下之大满心满眼也就这么个人了。   明裴落下意识后退一步,昔日被她疯狂表白的记忆涌上心头,喉咙微动,隐隐有一种窒息的感觉。   他面无表情道:“清枢十九。”   “?”难得风景那么好,气氛也不错,秦漱知刚想撩个头发给他撒个娇,闻言险些没回过神来,迟疑开口,“……是让弟子练清枢派剑法第十九式?”   明裴落颔首。   秦漱知:……一时间不知道说些什么才好。弋?   收敛表情,秦漱知只好认命地听话执剑起式——虽然但是,剑可以舞,风度不可以掉。   她心机地来了几个慢动作,配着飘落的花瓣与明媚的阳光,原本死气沉沉的剑式竟透出一种别样风味,下腰翻身跳起斩杀,一系列动作娴熟又不失美感,让人忍不住拍手叫绝。   一式毕,秦漱知谦虚地走到明裴落身边,嘴角矜持地抿着,上扬的眼角疯狂暗示:夸我。   明裴落却仍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眼里的复杂情绪更浓了,他一言不发又回退几步,毫不拖泥带水地给她展示了一遍清枢十九。   ——凌厉霸道,杀机四伏。   舞毕,他语重心长道:“可看清楚?”   秦漱知张张口:“……”什么也说不出来。   明裴落淡定点评:“你,花架子,不可。”   言罢,他伸手,掌中出现一条白色绑带,薄唇微动,轻飘飘的布带就飞到了秦漱知脑勺后,自脖颈穿过,然后给她披散的头发拢在一起,扎了个漂漂亮亮的高马尾。   明裴落紧绷的脸色这才松懈了些,有些缓慢地开口:“披头散发……不成体统。”   仿佛心里跑过一群飞奔的野马,秦漱知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了两声,聊不下去了,她自储物袋里掏出扫帚,开始弯腰打扫落叶。   她对这个人恐怕有什么误解。   明裴落:“……?”   药草园。   精疲力尽的龙日天气若浮丝:“……救、救命啊。”   正在打扫的秦漱知小小地打了个喷嚏。   ……好像忘了点什么。   嘛,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第二十六章 不允许办公室恋情——礼貌……   凌霄崖。   石桌上,龙日天面无表情地趴着,目光如炬地盯着面前的两人。   明裴落从容不迫地擦拭承渊,好似完全看不到它眼中的控诉,秦漱知有些羞愧,但表面上还是处变不惊的模样——即便是她有错在先,也不能让龙日天这小东西抓住把柄。   半晌,见他们一言不发,龙日天终于忍不住恼羞成怒地挠桌:“你们这两个家伙!就没什么想说的吗!”   秦漱知淡定地转移话题:“为什么寿命点还没发下来,妖主剧情不是结束了吗?你是不是又出bug了,龙bug天?”   龙日天:“……”脑海里过了一遍代码,老实回答:“好像还需要季酌对麦迎霜产生信任,这点还没达成。”   “这样啊……”秦漱知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龙日天反应过来,再次跳脚:“不要转移话题!快给我道歉!”   秦漱知无视它,乖巧询问:“师祖可有何妙计?”   明裴落头也不抬:“直言。”   “……?”一种荒谬的想法充斥脑海,秦漱知心尖微颤,有些不确定地动了动嘴唇,“您是说……直接告诉季酌,让他相信迎霜?”   明裴落颔首。   仿佛喉咙被人扼住了,一股淡淡的窒息感让她无言以对,这简单粗暴的方式,莫非这就是明师祖的闯关秘籍?   收徒一句话,共浴一阵风,信任也是一句话的事情……太离谱了吧,她委婉道:“弟子以为,有所不妥。”   开玩笑,按他的思维,那让景千笙喜欢上麦迎霜,难道就是下个情蛊不成???   明裴落有点疑惑抬头:“何处不妥?”想到秦漱知与季酌二人的不愉快,他语气肯定道:“他会听话。”   秦漱知:……倒、倒也不是这个原因。   龙日天见她一脸被呛到了的表情,不由得产生惺惺相惜的感慨:“明白了吧?我就是在这种情况下被逼疯的,他成功让我明白欲速则不达,剑修都是这么简单粗暴的吗?”   “这能叫简单粗暴?”决定牢牢抱大腿的秦漱知面不改色地反驳,“这明明是快刀斩乱麻,雷厉风行又不失智慧。”   龙日天狗眼快被她惊掉了,好生颠倒黑白!   明裴落神色复杂,默默停下擦剑的手,若无其事道:“有何不妥?”   秦漱知眨眨眼,佯装乖巧道:“弟子以为,师祖之计未尝不可,然您已经是一个bug、唔,突兀的存在,最好是不参与剧情,让季酌自己自然而然地对迎霜产生信任会比较好喔。”   明裴落了然点头,淡定开口:“你办吧。”   秦漱知眉头紧蹙,事、事情好像有点不太对,他为何如此消极怠工?!   这个男人仿佛把她好奇心全挑起来了,她脱口而出:“你还有多少寿命点?”   明裴落平静道:“十个。”   “咳咳、”被口水呛到了,秦漱知难以置信地起身,对上明裴落波澜不惊的面容,险些控制不住使劲摇晃他让他清醒一点,十个寿命啊大哥!不是一百个!随随便便就没了!   “你、你你你……”打不过骂不得,秦漱知烦躁地围着桌子转圈圈,“你怎么能这样啊师祖!你不能这样的……”   明裴落眉头微皱:“有何不可?”   好窒息的语气!秦漱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语气沉重道:“师祖,我们一起去完成剧情吧。”   如果他们两个人的友谊非要其中一个人先走一步,那绝对是不能靠明裴落的。秦漱知心中沉痛不已,王者带青铜,一把辛酸泪。   本以为按明裴落这看破红尘一般淡漠的性子,会难以说动,谁知明裴落听完就好声好气地应声:“可。”   秦漱知哑言,又默默坐回位置上,永远不知道这家伙会说出些什么话来。   “可有计划?”明裴落仿佛被鞭策的咸鱼,难得主动说点什么。   秦漱知想了想,眼睛一亮,下意识想凑到他耳边说话,刚刚倾过身子,理智回笼,这就他们三,有什么不能直接说的。   明裴落腰背无声无息地后靠几分,听不出什么语调地开口:“作甚?”   秦漱知尴尬地缩回身子:“我、我伸个懒腰。”   龙日天简直要受不了了:“秦漱知你控制一下自己,我们不允许办公室恋情。”   “啪——”   一巴掌毫不留情地扇它背脊上,龙日天满脸震惊,乱七八糟地嗷嗷轻叫,秦漱知面无表情收回手,见明裴落脸色没什么变化,大概率听不懂什么叫“办公室恋情”,暗自松了口气,这特么开玩笑合适吗?!不由得瞪了一眼龙日天。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这才干咳一声,道:“也许我们可以让他们有一个谈心的机会。”   明裴落和龙日天一人一狗同款不解地看着她。   轻轻一笑,秦漱知语气幽深道:“我记得过几天就是木青尊者的生辰,不如借此机会……”   一席话听完,明裴落轻轻颔首,眼中透露的些许迷茫,证明他并没有明白所谓的“酱酱酿酿他们会产生天涯知己的共鸣”是什么意思,但是,听起来很有道理。   秦漱知并不知道此人实则懵懵懂懂,看见他面不改色,目光沉着,举手投足散发着迷之自信,不由得心想悟性不错。   龙日天感慨道:“还是你完成任务的质量比较好啊!”   ……   三日后,清晨。   虞申正在院子里点评麦迎霜的剑招,明裴落带着秦漱知前来。   彼此问好后,虞申不解道:“师尊可是有事吩咐。”   明裴落颔首:“跟我来。”   这边,秦漱知也拉上麦迎霜前往她房间。   房间内,看见秦漱知一脸凝重,麦迎霜下意识挺直腰杆,担忧询问:“师姐可是遇到什么难事了?”   秦漱知装模作样地摇了摇手指,“你可知过几日是什么日子?”   麦迎霜茫然地摇摇头,未几又眼前一亮:“是师尊的生辰!”   “对的对的,”秦漱知满意地点点头,揽过她肩膀,神神秘秘地开口,“你可想好要如何给他祝贺?”   麦迎霜眼神飘忽不定,含含糊糊地开口:“已经准备好了,不是什么珍贵的玩意。”   这倒是让秦漱知有些惊讶,不过到底这不属于支线剧情,她也不再多加过问。顺着话题诱导:“你不觉得在诞辰那日和所有人一样送个礼、说几句好听的贺词,显的不够真切吗?”   麦迎霜有些苦恼:“确有此意,然实在没什么好给师尊准备的……”好像想起来什么,她眼睛快速地眨了几下,语气有些沮丧。   见状,秦漱知隐隐觉得自己错过了什么剧情,这几日基本上围着明裴落转,一起在讨论修复bug,倒忘了观察感情线进展。   说起来,系统修复了世界观,也就是说,麦迎霜的玛丽苏光环应该也恢复了些吧?倒不知效果如何。   眼看着思维越跑越远,秦漱知赶紧打住,回归正题:“师姐有一个提议。”   麦迎霜闻言骤然抬头,惊喜道:“当真?”   “自然,”秦漱知面不改色,“我们去单独给木青尊者准备一个庆祝会,怎么样?”   麦迎霜有些呆愣:“庆祝会?”   “就是,唔,我们私底下不讲究那么多东西,好好地陪木青尊者过个诞辰,”秦漱知语气一转,有些惋惜又有些期待道,“这毕竟是你们第一次度过的生辰啊。”   麦迎霜正色起来,思索片刻,目光坚定道:“师姐说的对,别人的恭贺和自己准备的到底不一样。我会好好准备一番的!——唔,普通人过生辰,好像都要有长寿面,我去学学!”   见她那么积极,秦漱知有些欣慰,怪听话的。   还想说些什么,麦迎霜突然惊起,苦恼地拍了一下脑袋:“啊!差点忘了给大师兄送药,不说了,师姐,我得去看看景师兄了。”   景师兄?秦漱知眼皮一跳,糟糕,她把这个人忘记了!赶紧拉住麦迎霜,急忙开口:“莫急莫急,我也去。”   ……   景千笙的房间在麦迎霜的左侧方,隔了三间房。一边走秦漱知忍不住一边感慨,虞申这木青殿好大啊,不像明裴落,就四五间房,不是桃树就是竹林,背地里还有一个药草院。   ——虽然但是,她还是更喜欢明裴落的院子,大抵人老了,住不惯这么豪华的院子。   未几走到房门口,秦漱知一眼就看见堵在房门口的宋玉棠,她手中拿着那把地阶宝剑,脸色难看地盯着房门,眉头皱的都快连成一线了,像个木头柱子一样,牢牢地钉在原地。   麦迎霜有些小骄傲地轻声道:“有结界,我设的,她打不开。景师兄说不想被打扰~”   秦漱知赞许地点点头,看来即便她没看着,剧情也走到挺好,不错不错。   正开心时,宋玉棠看见她们两人并肩而行,脸色一下子冷冽下来,她迈着大步,狠狠地瞪着麦迎霜。   咬牙切齿道:“麦、迎、霜!你活腻歪了是不是!赶紧给我打开结界!”   秦漱知并不开口,默默地观察麦迎霜。   原以为她会露出些许胆怯,却不曾想,麦迎霜丝毫不退缩地迎上宋玉棠的目光,淡定又礼貌地回答:“景师兄说,不希望师姐打扰呢。这个结界也是景师兄教我的,迎霜也不晓得如何打开,师姐莫要为难迎霜了。”   宋玉棠暴跳如雷地怒喝:“你个贱人!这几日天天霸占着景哥哥,他还为你受了那么重的伤!你是不是想爬上枝头变凤凰?!——醒醒吧你!仙脉又怎么样?还不是穷酸的粗野丫头,一块破布也敢拿出来当贺礼!当真是笑死个人了!”   一通话劈头盖脑下来,麦迎霜笑意不再,目光冷了下来。   秦漱知一听,原来这其中还有猫腻?!瞧见麦迎霜的脸色,又是心情复杂。   不知道该不该开心,傻白第已经学会冷冷的注视了,竟然还有几分她的风范!   默默地减低存在感,她心想,小说里女主和女配的经典打脸镜头就要来了吗?待会出现的是男主师尊、男二师兄还是男三妖王呢?   ——嘶,瓜子呢?谁给她点瓜子! 第二十七章 阅读概括小能手   “那你好到哪去?”麦迎霜歪头看她,声音软软的又带着漠然的味道,“让人随随便便在库房拿一件法器,自己甚至连看都不看一眼,也好意思送出手?我的贺礼起码是一针一线自己做的,那是我的一片心意,有什么值得人去笑话的吗?”   好似被扼住了,宋玉棠脸色一僵,冷哼道:“穷酸鬼,也就能胡搅蛮缠。果真是有什么样的主人就有什么样的狗。”   言罢,意味不明地看了几眼秦漱知。   “你在嘲讽本尊?”   刚想顶嘴的秦漱知一听这凉飕飕的语调,止住话头,扭头一看,虞申和明裴落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此处。   宋玉棠冷汗当即就下来了,连忙单膝跪地拱手哆哆嗦嗦地道:“师尊恕罪!弟子并无此意,不是、不是说、说您……”   虞申面无表情地看着她,语调平平地开口:“哦?那你说的是谁?”   瞧见宋玉棠支支吾吾就是说不出口,虞申脸色愈发难看,秦漱知好心替她解围,微笑着温声道:“回禀尊者,师姐说的是弟子呢~”   此话一出,麦迎霜没忍住轻笑出声,连忙又干咳两声掩饰笑意,宋玉棠恶狠狠地瞪着秦漱知。   “你血口喷人!”   秦漱知佯装惊诧:“此处就我们三人,倘若不是说的我,难不成师姐当真在嘲讽木青尊者不成?”   此话简直是至她于两难之地,宋玉棠横眉竖目,就要控制不住地呵斥出声。   虞申却已经不耐烦地黑着脸摆摆手,没好气道:“行了,宋玉棠你回房自行思过,跟同门阴阳怪气像什么样,还真以为本尊收了你就不能把你逐出师门不成?”   逐出师门?宋玉棠脸色一白,本来她拜师的目的就不纯,还是被硬塞进来的,还真保不齐虞申一气之下与她断绝关系。理智回笼,宋玉棠只得忍气吞声地应了一声:“弟子遵命。”   深深地看了麦迎霜和秦漱知一眼,她转身离去。   “你们来此有何事?”   麦迎霜乖巧道:“弟子来给景师兄送药,秦师姐来看看他。”   虞申了然地点点头,上前把手搭在门上,发现有结界眉头微皱,刚想破开,门就自己朝里打开。   一身素白单衣的景千笙诧异地看着出现在门口的四人,连忙拱手准备行礼,虞申一把扶住他。   “行了,有伤在身就不必在意这些虚礼了。今日来,是有些事交代于你。”   闻言,景千笙恭敬地侧身,含笑道:“能为师尊分忧,是弟子的荣幸。”   趁着众人入内的机会,秦漱知稍稍落后,无声地朝明裴落挤眉弄眼:事情办的怎么样?   明裴落眉目清冷,垂眸看她轻声开口:“可是脸抽?”   “……”内心遭遇暴击,秦漱知无力地勉强一笑,“无事、弟子无事。”   打扰了,到底是她高估了对方的微表情分析能力。   大厅内,麦迎霜给景千笙调制好伤药,待其付下,虞申这才展开话题。   秦漱知乖乖站在明裴落身后,见他一脸沉着镇定,心想应该出不了什么差错,默默地旁听他们的谈话。   “本尊记得,你们在人族各地均有情报据点?”   虽然不知道虞申此话何意,景千笙还是老实回答:“确是如此。”   虞申满意地点点头:“本尊需要你帮我散布一条信息。”   “不成问题。”   “在瞒着掌门的情况下,告知各大门派,不必前来庆贺本尊生辰了。”   “……?”本以为是什么大事,闻言景千笙神情恍惚地迟疑了一下,“……仅是此事?”   虞申矜傲地点点头,谦虚道:“本尊无意于那些繁文缛节的流程。今后便在师门小小庆贺一下即可,可能做到?”   心里涌现些许的微妙感,景千笙脸色复杂地点点头:“弟子定当完成此事。”   麦迎霜禁不住嘴角上扬:“师尊的意思是……今后单单和弟子们度过生辰?会不会太过冷清呀?”嘴上那么说,眼睛亮的不得了。   虞申眼中出现几分笑意,好似在笑话她连遮掩情绪都不会,故意拉长声音道:“啊——那便算了?”   麦迎霜噎住了,耳尖微红,结结巴巴道:“迎霜、迎霜会好好准备师尊生辰的……”   “所以呢?”   麦迎霜好半天才挤出一句话:“……师尊开心就好。”   当即让虞申忍不住笑出声来,景千笙揶揄地揉了揉她头发:“小师妹这是想师尊只陪着我们过生辰呢?”   三人看似其乐融融,一旁的秦漱知好半天回不过神来。   她满脑子都在回旋着一句话:怎么会这样?怎么就、就不必庆贺了?   完全笑不出来,她低头呆愣地盯着明裴落,整个人仿佛被雷劈了一样,庆贺没有了,传说中温文尔雅的男配……还怎么出现?   她只是让明裴落去教唆虞申私底下再搞一个小型庆祝会啊!怎么会变成这样!   目光过分热切,本来还在悠然自得地抿茶的明裴落莫名所以地抬头,对上她的眼神。   两人沉默对视。   未几,房间内的谈话声突然停了下来,三人齐齐看向他们的方向,秦漱知脸色一红,有些尴尬地移开视线。   明裴落淡定起身,面不改色地道:“便如此罢。”   而后给了秦漱知一个眼神,转身朝门外走去。   秦漱知匆匆朝众人告别,跟上他的脚步。   回到院子,秦漱知急不可耐地拉住他衣袖,脸色凝重地询问道:“你跟虞申说了些什么?!”   明裴落身形一僵,无声无息地抽出衣袖,垂眸平静地看着她,无形的压力让秦漱知堪堪理智回笼,她好像又不知不觉地以下犯上了。   刚想认个错,明裴落已经开口:“如你所言。”语句隐隐带着些许迷茫。   秦漱知眉头一跳,勉强扯出一抹笑:“师祖可否具体说说?”   “生辰宴……”   秦漱知目光殷切地看着他。   “……与弟子足以。”   “?”见他说完这句话就不再开口,秦漱知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睛,“没、没了?”   明裴落微微颔首,语气有些疑惑:“还有什么?”   哦买嘎,秦漱知无语凝噎,双手在虚空中花了一个大圈,语无伦次道:“弟子、弟子给您说了那么多,您怎么能如此精简?”   您怕不是个阅读概括小能手啊!   并不知晓她为何如此激动,明裴落脸色越发迷茫,看着她在那手舞足蹈,一言不发。   努力压住心里的激动,秦漱知拼命给他传递自己的崩溃:“弟子只是想让您去让木青尊者考虑一下再开一个庆祝生辰的师徒晚宴,并不是说只要一个晚宴呐!……而且、而且,您概括的太厉害了吧!您知不知道没有庆祝宴,会错过多少剧情啊!”   明裴落冷静问:“比如?”   秦漱知:“……那个人间的首富怎么来?”   明裴落:“来年大旱。”   秦漱知慢了一拍,反应过来,也是哦!不过是推迟了而已,到时候想办法补上也不是不行。   解决这个,她又问:“那那个圣女呢?此番遇不到她,她似乎就没有来的理由了。”   “会来的。”   秦漱知懵逼:“为什么?”   明裴落一本正经道:“她心悦我。”   “……”秦漱知神色复杂,美男计啊。   总感觉她的眼神有点奇怪,明裴落皱眉:“可还有事?”   “没有、没有,”秦漱知连忙摆手,“师祖果真心思细腻,是弟子多虑了。”   还是忍不住补一句:“不过下次还是希望师祖能与弟子商量一下,好让弟子有个心理准备呀。”   明裴落沉吟片刻,颔首道:“尽量。”   秦漱知轻轻叹了口气,不再多言。   ……   事情基本上安排完成了,秦漱知无所事事地坐在院子里,手肘抵在桌子上,撑着下巴目光涣散地看着明裴落练剑。   明明这几天他们都在一起讨论系统的事情,可现在看着,这人的速度和灵力的控制能力竟然又精进了,秦漱知心生惊羡,要是她也有这种神速的进步就好了。   啃着猪蹄的龙日天含含糊糊道:“你怎么不去修炼?”   秦漱知:“倦了,我正在想个问题。”   “啥?”   “我想让他带带我,你觉得可能吗?”   龙日天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他”是指明裴落,眼神飘忽了下:“应该吧,你试试。”   秦漱知不说话了,又继续呆呆地看着。   龙日天见不惯她沉默寡言的样子,犯贱地自己找话题:“话说,为什么季酌和麦迎霜的事情,要组织虞申的生辰宴啊?到现在我也没明白这其中有什么联系。”   秦漱知神情恹恹,都懒得讽刺它呆头呆脑,就准备给它简单解释一下。   刚刚张口,就看见明裴落身形一顿,突然把剑收了回去,若无其事地走了过来,好似单纯地来休息一下,淡定地给自己倒了杯茶,然后静静地看着秦漱知。   秦漱知的目光一直随着他移动,这会儿两人目光交汇,她总感觉对方眼神里带着些许的催促。   一个荒谬的念头突然升上来,秦漱知心想,莫非他也不知道此举何意?只是单纯地听她指挥办事,这会儿好奇所以专程若无其事地旁听?   ……不是吧,秦漱知脑海里浮现当时对方清冷沉着的神色。   一定是错觉,明师祖那么不食人间烟火的人物,怎么会对这种显而易见的事情感兴趣! 第二十八章 莫要撒娇——读心的小尾巴……   秦漱知眼珠转动, 干咳一声正色道:“其实道理很简单……”   一人一狗静静地看着她,见她迟迟不透露下文,龙日天忍不住抓狂:“那你倒是说啊!”   秦漱知面不改色地回答:“突然不想说了, 给你留点神秘感。”一边说她一边观察明裴落的脸色,不同于龙日天肉眼可见的愤怒和不满,明裴落仍然在淡定喝茶。   果然是错觉啊。秦漱知无奈摇了摇头, 暗笑自己胡思乱想。   不过难得对方也有休息的时候, 秦漱知还是按耐不住对其修为的倾慕, 话里有话地暗示道:“师祖~您看弟子怎么样?”   “咳、”正在喝茶的明裴落猝不及防呛了一下, 头一次拉下脸,“不许胡闹。”   秦漱知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说的太过含糊, 大抵是她倾慕明裴落的形象太深入人心了, 把人给吓到了, 连忙补充道:“师祖莫慌,我并没有肖想您道侣的意思——当初真的就只是跟季酌呛声而已!”   龙日天意味不明地“噫——”了一声,掐着嗓子细声细语道:“师祖之容在我心头久久不去哟~”   厚脸皮如秦漱知,被它这一捣乱, 止不住地脸上燥热,虽然说她确实没有那方面的心思, 但是面对好看的东西,谁都忍不住垂怜的吧?顶多只能说她是颜狗, 才不是痴汉呢!   眼看着明裴落脸上的怀疑越来越浓, 她赶紧丢掉委婉的说辞, 不再扭扭捏捏地开口:“弟子只是想拜您为师!”   闻言, 明裴落愣了一下,道:“我不收徒。”   秦漱知:“那木青尊者呢?”   明裴落:“受人之托。”   实在是不想放过这个香饽饽,秦漱知放软了语调:“师祖~万事皆有例外嘛!您能受人之托收了木青尊者, 为什么不能为了长远未来教教弟子呢~就像先前一事,但凡弟子修为足够,完全不需要您劳神费力地出手相救呀。”   她双手撑着下巴,耸拉着双眼可怜兮兮地看向明裴落,明亮剔透的眼眸水汪汪的,仿佛下一秒就要哭出来,见明裴落半晌不说话,又乖巧道:“弟子往后绝不作妖,好好修行、谨遵教诲,师祖叫弟子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好不好?”   龙日天实在没忍住哈哈大笑,在石桌上来回打滚,打断道:“不可信,不可信啊,她撒谎可有一套了!”继而被秦漱知凉飕飕地看了一眼,赶紧跳下桌子,慌里慌张又佯装镇定道:“我去找点东西吃!不必寻我。”   没了龙日天的捣乱,她一脸期待地看着明裴落,真诚开口:“弟子定当言出必行,师祖不信大可一试。”   当初她被那个真心话吓到不轻,如今却是有些迫不及待了。   然明裴落只是波澜不惊地喝了口茶,继而冷酷无情地拒绝了她。   “不可。”   秦漱知有些预料之中地低落下来,绞尽脑汁想再说些什么,可好像说什么都不太合适,只能僵硬地扯着笑,心中飘过各种天马行空的想法。   不知为何她脑子里浮现当日的定身技能,双修的话,好像能涨不少修为,左右只是神魂相交,无关于肉/体……眼神逐渐危险。   明裴落见她脸色一变再变,原本还透露出几分楚楚可怜的受伤,突然又眼神狠辣起来,带着莫名的意味打量他的上半身,竟不由得眼皮一跳,隐隐感觉她心里在想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他好似有些无奈,轻叹一声,道:“可以教你。”   正神游的秦漱知当即眼睛一亮,痛快地第第喊了一声:“师尊~”   “……不收徒,”明裴落打住道,“不必如此。”   这倒是让秦漱知迷惑了,都愿意教她了,和收徒有什么区别?   ……这倒像是外在原因让他不能够再收徒,秦漱知眼神一暗,不再多问。   转而正色道:“弟子自从突破元婴后,修为便停滞不前,甚至境界有所下降,一直苦思不得其解,还请师祖指点一番。”   明裴落:“清枢十九。”   秦漱知愣了愣:“……还要用这个?”   明裴落颔首,强调道:“专心凝神。”   “……”回想起先前的刻意,秦漱知尴尬一笑,忙不迭召出落知,走至院中央。   这次倒没有作什么妖,全程全力以赴,一式毕,秦漱知背后冒出一层热汗,一步步走向明裴落等待点评,一方面觉得自己已足够优秀,一方面又因为对方恐怖的实力而惴惴不安,担心自己关公面前耍大刀,有些自恋了。   明裴落突然召出承渊,起身来到她身旁,秦漱知茫然地抬头看他。   承渊剑抵住她腰部,明裴落疑惑道:“可是有伤?”   秦漱知懵逼:“……没有啊。”   明裴落冷漠道:“太软了。”   秦漱知:“?”   “不够挺拔,”明裴落面无表情地拍了拍她的脊梁骨,“毫无杀气。”   “……”   “灵力乱窜,”他顿了顿,皱眉探入一丝灵力进秦漱知天灵盖,“心神不定。”   未等秦漱知辩解,他又毫不留情地戳破她的小九九:“想我夸你?”   秦漱知难得噎住,谁、谁说不是呢。   像是想起了什么,明裴落突然问:“道德经,你……你抄的?”   “当然……”对上他平静如水的视线,打算撒谎的秦漱知羞愧地垂下头,老老实实认错,“当然不是弟子抄的。”   “……”明裴落面无表情地收回长剑,自虚空取出一本《道德经》,不留余地地开口道,“五百遍。”   秦漱知硬着头皮接下来,心存侥幸问:“……五天?”   明裴落冷着脸:“三天。”   “……嘶,”秦漱知倒吸一口凉气,打着商量的语气拉了拉他衣袖,卑微祈求,“五天吧,师祖宽限几天嘛~弟子做不到的啊~求求您宽限两天好不好?”   明裴落身形一顿,低头对上她泪眼汪汪的样子,无情地抽出衣袖:“莫要撒娇。”   顿了顿,又接上一句:“你心不静。”   秦漱知原本还有些不正经,闻言一愣。   明裴落见她一脸茫然,又召出承渊,安抚地拿剑身拍了拍她小脑袋瓜子,道:“你过于急躁。”   秦漱知下意识反驳:“我没有。”下一刻回想起知道虞申生辰错过后,慌里慌张的自己,有些哑言——这确实不太像她的风格,当初莫名其妙被扣除寿命点,她还能立即反应过来使用回溯道具,错过了明裴落葬礼的剧情也能坦然地处理剧情,怎么这次单单一个生辰宴就让她晕头转向了?   明裴落不经意的话,让她骤然清醒,回想起不久前的事情,突然抬头问:“月琳离是谁?”   不等回答,她又急急问到:“您可曾听闻这修真界还有谁叫秦漱知?”   明裴落见她神情有些慌乱,眉头一皱,沉默了一会儿,道:“我甚少出关。”   ——所以他知道的也不多。   “想去查清?”   秦漱知突然抓到了自己心神不宁的点,反而冷静了下来,摇摇头:“是我焦虑了。”   她冷静剖析自己:“当时月琳离见我面容,神色大变,想必这并不是巧合。这个‘秦漱知’与我绝对有关系,我不知道您是如何确保我没有夺舍别人的,但是说实话,我是没有办法百分百相信您的。”   明裴落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   “……您怕是不知道弟子对飞升有多大的执念,”秦漱知突然苦笑一声,“可能就是因为执念太深,不敢细想,这才成了心神不宁的隐患。倘若我当真夺舍了别人,怕是难免一蹶不振。”   摇摇头,她深呼吸一口气打起精神来:“然事在人为,还是要振作起来!眼下最重要的是完成季酌的事情,想办法提升修为,不然怕是连月琳离的衣角都够不上。——弟子这次绝对会好好抄写的!师祖大可放心。”   明裴落轻轻“嗯”了一声,语气松了些:“抄书罢。”   秦漱知乖巧点头。   ……   七日后,虞申生辰果真无人来清枢派,掌门反应过来,把虞申叫过去,直到日近黄昏也尚未放人,眼看着时间快过了,明裴落前去解救对方,秦漱知独自来到木青殿。   来到门口,她足足愣了半分钟才迈出脚步。   木青殿被金色的绸带装饰起来,大红的灯笼在金色的衬托下,反而显的格格不入,加之宫殿是深褐色的木所建,三色混在一起,硬生生把原先高大上的府邸拉低了不止一个档次。   走进院子的途中,秦漱知眼神复杂地看着走廊两侧的娇嫩玫瑰花,一时间竟然有些心疼虞申,好好的宅子,怎么就变成这个样子了?   本来还在好好摆花瓶的麦迎霜,见她前来,兴奋地朝她招手:“秦师姐!”   她干脆抱着花瓶小跑过来,眼睛亮亮的:“怎么样?都是我布置的,好看吗?”   秦漱知张了张,勉强扯出一抹笑容,含糊问了一句:“木青尊者看过了?”   麦迎霜挠挠头:“师尊说挺好看的,让我随意处置。——师姐觉得呢?”   “好、好看。”秦漱知硬着头皮回答,不敢抬头,这审美,她着实欣赏不来。   一旁的季酌哼着小曲走过来,秦漱知顺手提住他后衣领。   “纪望,你觉得好看吗?”   季酌不着痕迹地挣开,背对着麦迎霜,抬头看向秦漱知,脸上挂着诡异的怪笑,嘴上第第地开口:“当然好看,这是我的提议呢~小树枝。”   秦漱知面无表情地伸手使劲糟蹋他发顶,蹲下身子皮笑肉不笑道:“哦豁,你想干什么?”   季酌无辜眨眨眼:“什么都没干呀。”   ——[小树枝?] 第二十九章 明师祖长得好看,想拔他睫……   ——[小树枝?]   秦漱知闻声而起, 狐疑地四周看了看,无人。   ——[原是谐音。]   谁在说话?听起来怪熟悉的,就是一时间想不起来。秦漱知看向麦迎霜季酌二人:“你们有听到什么吗?”   麦迎霜疑惑道:“什么也没有啊。”   季酌也摇摇头。可能是幻听, 秦漱知捏了捏鼻梁骨,不再多想。   “可还有什么要准备的吗?”   “唔,”麦迎歪头霜想了想, “我还没做长寿面, 不如师姐先帮忙摆一下花瓶?我现在去煮面~”   秦漱知颔首, 接过花瓶。   待麦迎霜离去, 院中只剩下她和季酌二人。   季酌随手摘下一枝带着水光的玫瑰,慵懒开口:“想不到魔骨仙脉竟然在这么个蠢丫头身上, 威胁力比你还弱。”   秦漱知正弯腰对准角度, 随口应声:“我有什么威胁力?”   “你的靠山我一个都不想对上。”   视线一顿, 她佯装若无其事道:“怎么说?”   季酌像想到了什么,脸色一下子就黑了下来,旋即又哈哈大笑,含糊不清道:“他要是知道你又移情别恋了, 怕是得再闭关个三五百年。”   你倒是说清楚“他”是谁啊!秦漱知无语扼腕,见他久久没有下文, 终于忍不住询问:“你说谁啊?”   “嗯哼,”季酌摇头晃脑地拿着玫瑰花左跳右跳, 仿佛身怀多动症, “我就不告诉你。”   “……”果然她对这个脑子不正常的家伙喜欢不起来, 怕自己控制不住打起来, 赶紧转移话题,“也罢。我倒想问你,你何时走?”   “等她魔骨激活吧, 有威胁本王砍几刀再走,没威胁就算了,没意思。”   秦漱知:“那你整天被当做孩童,不觉得憋屈?”   “这有什么?”季酌高傲仰头,“成大事者不拘小节。不过……我发现一件事情。”   “什么?”   季酌有些难以启齿,朝她招了招手,秦漱知不明所以地放下花瓶,把耳朵凑上去。   季酌清咳一下,小声道:“我怀疑虞申这个为老不尊的东西对那傻丫头心怀不轨,你注意点。”   “!”秦漱知瞳孔地震,心中五味成杂,险些当场表情失控,许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你怎么发现的?”   “哼,”季酌冷哼,“这狗东西看人家的眼神就不对劲,此地布局不过是借着傻丫头的愚蠢试探他一番,他竟然没有半分不悦!兔子还不吃窝边草,他可真能耐!”   秦漱知神情恍惚,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到底发生了什么啊,感情线不可能发展那么快才对啊,抱着最后一丝希望,她猜测:“也许虞申就喜欢这个调调呢?”   季酌无语地看着她,满眼嫌弃:这话你自己信吗。   无形被嘲讽一番,秦漱知只能接受现实,又堪堪回过神来,忍不住眼皮一跳:“那你不高兴个什么劲?”   不会也……玛丽苏光环威力这么强的吗!   却不想季酌莫名其妙地看着她,理所当然道:“此等不合礼法之事,我看不过眼不正常吗?为人师表,怎能有这等龌龊的心思?”   “……看不出来你道德感挺重。”   季·曾长期饱受抄写道德经折磨·酌并不想说话。   “嘛,”秦漱知眨眨眼,“迎霜喜欢就好,我不多加限制。”   像想到了什么,季酌凝重点头:“倒是本王思虑不周,你与虞申不过一丘之貉,一个肖想徒弟,一个肖想长辈。……你们清枢派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貌似她才是正道人士啊?秦漱知被糊里糊涂贴了个标签,还没来得及反驳,季酌又道:“然细说起来,你不过见色起意,与虞申到底有本质区别。”   虽然但是,秦漱知认同地点点头:“明师祖长的好看,我向来只是欣赏之意。”   季酌颔首:“我喜欢他的脸型,可惜从来没有一次变成他的模样。”   秦漱知忍不住附和:“脸型是不错,但我更喜欢他的睫毛,要是我也那么长就好了,我好几次忍不住想拔他睫毛看看是不是真的。”   听到这个季酌也是一脸赞同,张了张口正想说些什么,突然表情一凝,努力努嘴,给了秦漱知个同情的眼神。   “……?”秦漱知眼皮一跳,不至于每次口嗨都这么倒霉吧?她僵硬地扭头一看。   明裴落就静静地站在不远处,也不知道听了多久。   秦漱知喉咙一梗,艰难道:“……给、给我一个解释的机会?”   明裴落却没有揪着不放,好似不甚在意,道:“走罢。”   秦漱知赶紧顺着台阶往下走,乖巧道:“好的师祖。去哪呀?”   “内院。”   季酌也跟在他们身后,幸灾乐祸地无声憋笑。   ……   夜色降临,月光柔和似水,鲜花围绕的庭院里六人围坐,宋玉棠还在闭门思过,没来出席。   虞申看着眼前瘫软成团的长寿面,表面上纹丝不动,秦漱知仔细地观察了一下,此人弹指间少说吞了四次口水,手臂微抬又放下不止三次。   同情地看了他一眼,这些年她还真没教过麦迎霜下厨,能不糊已经算不错了。倒是不知道味道怎么样,生怕自己笑出来的模样被看见,她抬起酒杯凑到嘴巴,又悄悄缩了缩脖子。   景千笙起身朝虞申举杯:“弟子祝师尊机缘无限,早日飞升。拜师之时让师尊有所为难,还望师尊恕罪。”   虞申悄悄松了口气,大气地喝了杯酒,摆手道:“你资质和心性是不错的,倘若无世俗之事,修为当更上一层楼。”   “师尊谬赞。”景千笙受宠若惊,倒是没想到他的评价那么高。   麦迎霜见他们喝的那么畅快,忍不住也偷偷给自己倒了杯酒,小小地抿了一口,当即被辣的眉头紧皱,悄悄吐了吐舌头,然后又控制不住地多喝了几口。   一旁的季酌见状,立即看向虞申,这为老不尊的东西还在和景千笙闲谈,眼神却几次三番看向麦迎霜,见她喝酒眉头微皱,顷刻又恢复神情。   季酌重重一哼,不满地扯了扯麦迎霜袖子。   麦迎霜脸色微醺,呆愣低头,摸了摸他婴儿肥的小脸蛋,傻笑:“望望,你怎么晃来晃去的?”   季酌脸色一黑:“……傻子!”   秦漱知不动声色地打量众人,顺手捞起一旁的酒壶,正要再倒一杯,却已空空如也,不曾多想,她朝不远处的另一个酒壶伸出手,尚未触及壶身手背一疼。   “会醉。”   带着些许呵斥意味的声音自头顶响起,秦漱知歪头,看向明裴落。   满满一壶酒被她喝的一滴不剩,她却面色如常,眼神清明,闻言却也不坚持,轻轻问道:“师尊可好奇如何让季酌信任麦迎霜?”   他们坐在离那四人隔了一个位置的地方,那边两两交谈,气氛好似还算和谐,细看之下,会发现虞申、景千笙都有意无意地看着脸色微红的麦迎霜,季酌则警惕又嫌弃地看着虞申。   ——有点不堪言的意味了。   明裴落垂眸不语,手指并拢微动,秦漱知手中茶杯凭空而满,她抿了一口,是茶。   “酒色误人。”   “啊~”秦漱知小小叹了一声,瘫软地趴在桌子上,明亮的眼眸里盛着些许坏笑,她手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敲击杯子身,喃喃自语,“怎么让一个人快速相信别人呢?——没人会对一个空白如纸的傻白第百般警惕。”   明裴落也给自己来了杯茶,淡定自若地颔首。   秦漱知好似醉了又好似还清醒着,前言不搭后语:“我们只需要让季酌知道,这个人无害、甚至傻到他试图去保护,他就会毫无防备地卸下防备……像你之前那样、只会让他对麦迎霜的好奇和怀疑更重、你还好几次偷听我说话……”   “……”举杯的手一顿,明裴落下意识想说些什么,半晌又还是一言不发。   “醉酒,”秦漱知突然豪迈地把茶一饮而尽,扬起一抹大大的笑容,凑到明裴落跟前,语调轻浮地吐出口气得意道,“我设计的……”   明裴落拿起一旁干净的汤勺,抵在她额头,轻轻把她往后退了些,对上她的视线,平静问:“谁醉酒?”   “迎霜呀,”秦漱知无辜眨眨眼,就这么干脆把重力依附在了小小的汤勺上,“你听。”   明裴落无奈地举着汤勺,分了缕心神在身后。   季酌声音有些阴沉:“不许喝酒了!”   麦迎霜傻乎乎的:“是、是无聊了吗?那我陪你玩。”   季酌:“傻子,你都听不懂我在说什么。”   明裴落脸上带了些许迷茫,还是不懂她让他听什么。   秦漱知突然轻轻一笑,拿走他的勺子,抬声温柔开口:“迎霜,你现在最想干什么?”   不知为何,她说完,院子里开始静寂无声。   麦迎霜晃了晃脑袋,迷迷糊糊开口:“想、想一直陪着大家。大家都好好的……唔,想睡觉……”   秦漱知:“这不难,是吧,小纪望?”她歪头,含笑看着季酌。   谁也不问,单单问了他一人。   糊里糊涂的麦迎霜也下意识看向季酌,见他脸色僵硬,有些担忧地捧起他的脑袋:“怎么了?困了吗,阿弟~”   “咳、咳咳咳、”被她一句“阿弟”给整破防了,季酌无声被呛,想说些什么,一抬头就对上她满满的关心,突然什么也说不出来了。   虞申脸色一沉,有些不爽地看过去。   秦漱知却不再多看,朝明裴落眨眨眼,乖声问:“师祖可明白了?”   明裴落迟疑了一会儿,缓慢地点了点头。   这时,相同的机械音自两人脑海里响起——   【妖族内乱剧情已完成。   获取寿命点250。   还请宿主继续努力哟~】   秦漱知愣了愣,呆呆地看着明裴落,啊是对半分啊。   也是,毕竟没有明裴落她说不定已经死无全尸了。   看对方一脸沉着的样子,应该早有预料吧。   ——[她到底干、干了什么……]   熟悉的声响再次响起,秦漱知晃了晃脑袋,询问:“您听到什么了吗?”   明裴落:“通知?”   “……不是,是……”她脑海里灵光一闪,双目有些恍惚地瞪大了,这声音明明是……   心中宛如惊涛骇浪般惊疑不定,她舔了舔干涩的下唇,艰涩问:“师祖可明白为何能任务完成?”   明裴落神色如常,淡定地点点头。   接着秦漱知就听到了比他声线要清亮一些的声响。   ——[难以理解的、的方式,也、也罢,解决即可。] 第三十章 师祖他竟然!   曾经在交际场上号称千杯不醉的秦漱知突然感觉自己……可能真的醉了, 她恍恍惚惚又问了一句:“您真的知道了?”   大抵是见她过于执着,本无意知晓太多的明裴落只好配合道:“不知。”   秦漱知却是缓缓皱起眉头,怎么没有了?本来还想着在小宴席上推动推动剧情, 这下她全然没有了心思。   她佯装迷糊,软声撒娇道:“那师祖知道什么呀~说说好不好呀?”   明裴落淡定地在她面前挥了挥手,清浅柔和的灵力钻入识海中, 秦漱知只觉脑子一下子清醒的不像话, 呆呆问:“这是什么?”   “静心诀。”   好半晌, 秦漱知才堪堪开口:“……弟子没醉。”   明裴落不再搭话, 并递给了她一杯茶,让她自己体会。   看着他波澜不惊的侧脸, 秦漱知有些不甘心, 如果不是错觉的话, 那……她轻轻吐出一口气,试图安抚狂跳的心脏。让一个人快速相信另一个人的方式,除了是能保证对方足够弱小、能够掌控外,还可以是——   知晓这个人心里在想些什么。所有人最真实的一面永远藏在自己心里。   刚刚那些、倘若不是错觉, 只有一个可能——她能听到明裴落的心声!秦漱知垂眸,把茶杯凑到唇边, 紧咬着杯沿,眼中情绪复杂。   这时, 景千笙的话把她拉了回来:“弟子派人通知各大宗门时, 手下人禀报说, 涟月岛圣女于半月前已经出发, 未来得及拦下,知晓师尊的安排后,托弟子向师尊带些话。”   涟月岛圣女?秦漱知与明裴落对视一眼, 静静聆听。   虞申闻言,揶揄地看了明裴落一眼,见对方神情淡淡,又干咳一声正色道:“她说什么?”   “圣女表示不能亲自给师尊祝贺实属遗憾,然听闻师尊收了一位拥有仙脉的徒弟,希望能见识一番……”景千笙顿了顿,语气有些冷,“说是仙族祖辈多出涟月岛,倘若当真有这么个女弟子,她想要带回去亲自教导,将涟月岛圣女的职责传下去。”   “呵,”虞申冷笑,“扯什么仙族祖辈,妖魔的祖先也还是仙族呢,也不见人家到处嚷嚷,涟月岛当真是越活越回去了,连自己几斤几两都拎不清——让她滚回去,本尊的弟子,何须委身她一个落魄门派!”   麦迎霜抱着季酌脑袋,小声打了个嗝,闻言懵懵地看向虞申,道:“委身?给谁?”   “……”虞申脸色一顿,稍稍错过她的视线,“无事,你先回房休息。——那个谁,外门弟子,带她回房。”   秦·那个谁·漱知面无表情地应了声“哦”,临走扯了扯明裴落衣袖,示意他注意点他们在谈些什么,回头好商量剧情。   明裴落轻轻颔首,对虞申道:“先行离去。”   虞申意料之中地起身,朝他行了个礼。   秦漱知:?!是我给了你什么错误的暗示吗?   她震惊地睁大眼睛,看着明裴落若无其事地沉着离场,几乎要控制不住崩溃问他先行离场干什么!   理智堪堪稳在及格线,她沉着脸扶起麦迎霜,胸口微微起伏不定,也只能无奈离去。   季酌不明所以地跟在她身侧,问:“你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啊?”   秦漱知脑子一片混乱,恨不得现在就钻进明裴落识海,看看他到底在想些什么!没好气道:“没什么关系。”   匆匆把人送回去,秦漱知憋着一肚子火怒气冲冲地赶回明裴落的院子。   就要一脚踢开他房门,理智回笼,缓缓收回腿。她盯着门扉沉思良久,也许他事出有因呢?就像先前的生日宴。   想到这,她敲了下门,乖巧问:“师祖,弟子可以进去吗?”   屋内传来一声低沉的回应,“嗯。”   秦漱知拍了拍脸颊,扬起一抹和善的微笑,推门而入。   明裴落正端坐在书桌后,不知道在看些什么。   “弟子有一事不解。”   “何事?”   “师祖为何要先行离去呢?明明可以听一下他们要接着商量些什么,”秦漱知若有所思,摸了摸下巴猜测,“莫非圣女就是师祖您唤来的?”   明裴落:“非也。”   “那……”   “不便在场。”   “……?”闻言秦漱知是结结实实地愣住了,这算什么理由?   ——[好麻烦。]   这声音是!秦漱知眼皮一跳,打住刚想询问的话头,紧紧盯着明裴落,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疑惑。   手心却沁出热汗,心脏怦怦乱跳,全神贯注地听着什么,熟悉的声响未几再次钻入耳中。   ——[该怎么告、告诉她呢?……也罢,让、让她自己去……去琢磨吧。]   秦漱知神情恍惚,居然真的是他的心声?!怎么会这样!脸上出现几分迷茫,这不可能是系统给的,那是怎么来的?   明裴落见她一脸茫然又乖巧地不再逼问,还有些诧异,朝她招了招手,把手里的书籍递给她。   “落知剑法。”   秦漱知还没从糊里糊涂可以听到他心声的震惊中走出来,机械地接过书籍。   呆了三五秒才堪堪回过神来,眨了眨眼,她翻看了几下剑谱,再次被震惊地说不出话来,一招一式凌厉又多变,可攻可守,单单是看着她胸腔就激起一阵狂热——太漂亮了,怎么会有这么漂亮完美的剑谱!   她看着剑谱又看向明裴落,视线来来回回的,高兴到语无伦次。   “这个您要给我?这、这怎么使得!这……这太贵重了!……对了还有落知剑、您怎么……”   “是你的,”明裴落打断她的自我怀疑,“物归原主。”   “不可能啊……”秦漱知总感觉哪里不对,“您明明知道,我不是这个世界的人,怎么可能是我的。”   ——[解释好、好麻烦,好长。如何是好?……三、三五字如、如何概括好、好呢?]   “……?”正思绪混乱的秦漱知闻言一愣。   说起来,自从听到明师祖心声,就发现他说话磕磕巴巴的,而且那么久的相处,对方说话一直言简意赅,一句话连七个字都不到,怎么会这样?   而且……三五字概括?秦漱知目光复杂地看着明裴落,也许生日宴是她高估对方了,他不是事先预料、有所准备,而是……他根本没办法把完整的理由告诉虞申?!   呼吸一紧,秦漱知不由自主地捏紧手中的剑谱,不可思议地看着明裴落。   她、她好像又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明裴落见她久久不语,满脸惊恐和难以置信,以为她联想到什么恐怖的事情,轻叹一声道:“信我,无碍。”   “啊,哦哦,好的好的!”秦漱知机械应声,“那、那弟子先告退了?师祖可有事情交代?”   明裴落颔首,端的是清冷风范:“下去罢。”   心中激动难平,秦漱知拿着剑谱飘忽出门——这太刺激了。   一代宗门高高在上的师祖,竟然是结巴!怪不得……怪不得说起明裴落就是沉默寡言,原因竟然是这个!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崩塌了!   秦漱知傻傻地回到房间,盯着剑谱,好半晌才理智回笼。   虽然很震惊,但显而易见的明裴落不想让人知道这件事,她还是当做不知道好了。眼下更令人纠结的点在于,明裴落好像并不是自由的,他的身世似乎另有隐情。   秦漱知若有所思地取出落知,开始一边擦拭一边神游。   明裴落这个师祖,似乎并不是那么惹人非议,但先前妖族动乱一事里,他们提到明裴落倒也算信服,看起来威望足够高。   ……那为什么不能收徒?那个“不便在场”又是什么意思?   秦漱知百思不得其解,视线扫到角落突然一顿,先前宁晚给的资料静悄悄地待在那。她因为有系统在,没有用到过,但明裴落的轨迹连系统都察觉不到……先前逼问,宁晚看起来知道些什么。   眸光微动,秦漱知索性收回落知,下山去。   原先是因为担心把宁晚也牵扯进剧情,所以打算慢慢拉开彼此的关系,而今怕是要重新考虑了,不得不说,宁晚虽然修为天资不行,可收集情报和整理资料的能力,绝对是当世翘楚。   许久未回外门,如今已入深夜,亦是静悄悄的,月色有些许暗淡。   秦漱知轻车熟路地回到原来的屋子,灯光为灭,还没睡?有些惊讶地扬了扬眉,正打算抬手推门而入,呼吸一顿——魔气。   她沉下脸,倒不像上次直接进去,而是先加深了神隐一层——自突破后神隐就有意无意地影响了她的气息,让她比寻常人的存在感要低很多。她悄悄放了缕神识进去。   ——起码有三个魔族。   刀剑相碰之声……还有宁晚与对方的谈话声。   “……月琳离这个小贱人当真无耻!”宁晚冷笑声传出来,带着独有的傲气,“也不知道她还在图什么?我都老老实实呆这那么多年了,如今来灭口……是干了什么亏心事,怕我查出来不成?”   “我等听令行事,未有取你性命之意,”有些暗沉的男声响起,“月使只是有些事想问你。约一个月前、半月前你在干什么?”   秦漱知心中一动,再次陷入混乱。   宁晚,在原著里从来没有这个人的出现。   月琳离倒是有过,不过很快就下线了,以至于秦漱知迟迟想不起来这号人物。   她们两个有什么交集?!   而且一个月前、半个月前明明是…… 第三十一章 清冷仙君他会脸红吗   “我还能在哪?一直在这好好窝着啊。”   “希望您想清楚再回答。”   这时另一个男声粗暴打断道:“跟她废什么话!直接捉回去交给月使审问即可。”   打斗声越发激烈, 秦漱知听闻宁晚闷哼一声,不再迟疑,直接召出落知, 踢门而入。   她突然加入战斗,原先一面倒的格局开始不分上下,却不想其余人看清她的脸均是脸色大变。   宁晚看见她, 当即手腕一抖, 长剑势如破竹的攻击骤然停歇, 她瞪大了眼睛, 慌慌张张地大骇出声:“漱知?!——你怎么在这!”   那三个魔族却是齐齐看向秦漱知手中的剑,脱口而出:“落知大人?!”   为首的魔族停下攻势, 后退三步后死死地盯着秦漱知的脸, 突然转头看向宁晚:“你……”   宁晚赶忙冷声呵斥:“你最好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   秦漱知眼神一暗, 伸手拍了拍宁晚肩膀,感觉她身体一僵,什么也没说,看向魔族道:“你们月使想了解些什么?”   三魔面面相觑, 沉默片刻,不约而同地闪身离去。   秦漱知面无表情地收回落知剑, 屋内只剩下轻浅的呼吸声。   从储物袋取出伤药和药丹,秦漱知沉默地把宁晚按到一旁的椅子上, 垂眸给她清理伤口, 宁晚尴尬地挠头, 动了动唇好像要说些什么, 秦漱知顺手往她嘴里塞了颗丹药。   “唔……”宁晚忐忑不安地微微抬头,觑见她目光凉凉的,心下一紧, “你、你生气了?”   秦漱知清理好伤口,顺手抬起她下巴,歪头微笑道:“我有什么好生气的?大家都有自己的秘密,你不与我坦白也是情理之中。”   宁晚喉咙一梗:“你笑的好可怕。”   秦漱知笑而不语,毕竟她自己也有诸多隐瞒对方的事情,没有什么理由去责怪宁晚。   见她好似当真不在意,宁晚却是眼皮一跳,喝了口茶,冷静道:“我需要和你坦白一些事情。”   秦漱知善解人意道:“不必勉强。”   宁晚心悸地疯狂摇头,顿了片刻好似在想从何说起:“你知道月琳离——就是他们口中的月使?”   “先前妖族叛乱时,无意间碰到过。”   闻言宁晚骤然抬头,严厉道:“你去凑什么热闹!”秦漱知无辜眨眨眼,对视片刻,宁晚满心抑郁,又问:“她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秦漱知心思转了一圈,只简单含糊道:“她与那些魔族的态度差不多,不过她上来就想杀我。好在有不知名的前辈出手相救。”   宁晚心中一沉,却是主动转移了话题:“不知你有没有听说过灵祥山庄?”   秦漱知一脸茫然。   头疼地拍了下脑袋,宁晚无奈道:“古往今来天下事,就没有灵祥山庄不知道或者是查不到的。我先前是灵祥山庄的大主使。”   瞧她一脸骄傲,秦漱知毫无诚意地捧场:“哇哦——”   “……”总感觉被嫌弃了,宁晚顿了顿,继续道,“我收集信息的时候无意间抖落了些月琳离的秘密,她追杀我,好在庄主见我可怜,便把我安排在了清枢派。”   “那先前的魔族,其实也是来追杀你的?”   宁晚眨眨眼,乖巧道:“应该是的。”手心冒汗,悄悄抿了抿唇。   “那他们见到落知还有我的脸,为什么那么惊讶?”   “这……”宁晚语塞,“有禁制,我不能告诉你。”   “……”   沉默对视片刻,秦漱知不再为难她,妥协道:“也罢。那你跟我讲讲明师祖总可以吧?”   宁晚欲哭无泪:“也有禁制。”见秦漱知逐渐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她又语重心长道:“相信我,这个世界上能知晓明师祖来历的人,举世不过十人,一方面是我不敢说,另一方面也是我知道的也不多。……不如你去寻灵祥山庄的庄主试试?”   她挠头,不太确定道:“此人看似油腔滑调不正经,算起来也是好几百年的修真界元老了。对往事知晓的挺多。他曾经有提到过一句明师祖,说是……唔,什么‘根骨如界外之人’,不太记得了。”   界外之人?秦漱知无意识地皱眉沉思,片刻后道:“灵祥山庄在哪?”   “靠近涟月岛那边,仅是城街里一间普通店铺,可要我带你去?”   闻言,秦漱知目露惊诧,好歹说是山庄,怎么听起来这般寒酸。   宁晚脸色微红:“当初因我之过,庄主赔了不少灵石,后来实在养不起那么多人了。便让山庄人自寻住处,唯有一间店铺当做主场。”   “……庄主人还、还挺好。”竟然会为了一个属下做到这种地步!秦漱知震惊。   宁晚眼神飘忽,含糊道:“嗯嗯,是啊。”   “也罢,左右我也不急,等想好我再来寻你。”估摸着时间不早了,秦漱知起身准备离去。   宁晚一把拉住她,严肃开口:“再遇到像妖族内乱的事情,你不要凑上去了!”   秦漱知认真点头,心想:这次你都没发现,下次就更不可能发现了。   “还有,要是遇到月琳离,你不要莽撞。会有人替你报仇的。”   秦漱知若有所思,问:“你说谁?”   宁晚含糊不清道:“你不用管。这个月她定然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等我查出来,她可就有的忙了。”   想了想,她又纠结地小声问:“……最后就是,你真的那么在意明师祖吗?这么老是想知道他的事。”   秦漱知沉默片刻,眼睛亮亮的,真诚地迎上她迟疑的目光:“他长得好看!”   “!”宁晚眼神有些奇怪,莫名看了她许久,喃喃自语,“果然如此……”   “?”   “你走吧,滚滚滚。”   “?”秦漱知还没回过神来,人已经在门外了,屋内灯光瞬间灭了下来,无语凝噎,临走又多嘴了一句。   “回头记得去再处理一下伤口啊!”   寂静无声。   无奈地摇摇头,秦漱知转身离去。   ……   翌日清晨。   秦漱知正拿着修真界界面图和控制面板的时间线对照,准备挑个时间去寻那个庄主聊聊。   龙日天突然凭空出现在她桌面上,可爱的小狗脸上全是凝重。   见状,秦漱知心中一紧:“又出现什么bug了?”   龙日天语气僵硬道:“你先随我出来,一起谈。”   秦漱知拧着眉头,一言不发地跟在他身后。   院子中央,明裴落背脊挺直地端坐着,桌上的热茶被他掀起壶盖,轻盈的烟雾缓缓上浮,遮掩住他的部分眉眼,好看的似画中人,清远宁和。原本还有些心中惴惴不安的秦漱知不由得静下心来,总觉得此人身上有什么氛围buff,靠近了就忍不住安静下来。   下意识放轻了脚步,她走过去,挑了个明裴落对面的位置坐下,一杯冒着热气的清茶晃晃悠悠地飘到她身边,稳稳停下。   龙日天率先跳上桌子,不同于以往的跳脱,它严肃道:“秦漱知,把控制面板打开,跳到大纲界面。”   秦漱知沉默照做。   透明带字的面板自她面前展开,明裴落隔着薄薄的一层屏幕与她对视。   想了想,她把手伸到两人中央,这样大家转头就可以看到内容了。   悄咪咪转头看见明裴落果然在看控制面板,她这才调出大纲页面。   下一刻瞳孔地震,怎么回事!一群乱码?!她扭头看向龙日天,对方亦是面沉如水。   “果然如此……”   秦漱知眼皮一跳:“你什么意思了?”   龙日天语气沉痛:“昨天晚上核心枢纽警告我,由于bug无法治愈,后续剧情加急提前。剧情产生冲突与过分的不合理化,主线崩塌。”   ——类似于传说中的,脱纲了。   秦漱知若有所思:“也就是说,你现在修复不了bug,时间线提前了?”   龙日天摇头:“没那么简单。由于时间线的提前,很多事情还没来得及做。一旦走到麦迎霜黑化剧情,恐怕没人能救下她——毕竟这里不是真的玛丽苏世界,没有足够的感情基础,所谓的深情男配也不可能为了救她舍弃自己打下的江山。”   明裴落道:“尝试延迟?”   ——[先把发生的、的事情压……压下来,到时间再、再让其动乱。]   理所当然的话音自脑海中响起,秦漱知震惊地干咳几声,好生简单粗暴雷厉风行!过分直接了吧!   一人一狗同时看向她。   明裴落:“?”   龙日天:“我觉得他说的不无道理,你觉得呢?”   “……”这两货怕是连人情世故是什么都不知道吧,秦漱知神情复杂,“……我觉得不行。”   清了清嗓子,她冷静道:“后续剧情太多,压下一个剧情怕是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如试着让两个剧情同时进行。”   龙日天一脸懵逼,反应过来怀疑统生:“这……会不会太莽了?”   明裴落却是沉思片刻,认同地颔首,点明道:“圣女与……景千笙。”   想不到他反应那么快,秦漱知愣了一下,猛地点头:“是的是的。您能让圣女赶来清枢派吗?”   明裴落:“可。”   两人突然说一些莫名其妙的话,默契地走到了一个频道,懵逼的龙日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抓狂道:“能不能不打哑谜!什么意思?”   “就是……”秦漱知兴致勃勃地想坦白,突然想到什么,微微垂眸遮掩住自己想做坏事的兴奋,佯装肚子痛地捂住腹部,矫揉造作地轻声哀嚎,“诶呀!肚子好痛,嘶……弟子、弟子去上个茅房……劳烦明师祖给它讲讲吧!”   言罢,不等阻止,她捂着肚子急急忙忙离开。   留下一人一狗沉默对视。   走至墙角的秦漱知立即开启神隐,光明正大回到院子。   她就不信了,就这样,明裴落还能三五字概括。虽然但是,她有点坏心眼地想看对方结结巴巴的模样。   清冷似谪仙的仙君,会不会因为结巴脸红哇?心潮澎湃,秦漱知一脸八卦地站在他身侧,趴在桌子上,兴致勃勃地盯着他的脸。   龙日天傻傻询问:“所以是什么意思?”   明裴落于它对视片刻,沉默地拿起茶杯喝了口茶,薄唇微动。 第三十二章 你怎么老是撒娇   “静候即可。”   此话一出, 秦漱知暗道可惜,他竟然逃避话题!眼看着龙日天又要暴躁起来,她只好重新现身。   见她回来, 明裴落忽略掉龙日天控诉的目光,起身道:“同我来。”   回到房内,他摊开纸张, 秦漱知摸了摸鼻子, 格外积极地给他磨墨。   明裴落执笔的手一顿, 对上她略显殷切的目光, 沉默地沾了些许墨水。   ——[无事献殷、殷勤,非、非奸即盗。她想、想干什么?]   秦漱知:……我没有!   干咳一声, 她打破沉默:“不知师祖打算以什么理由让圣女前来呢?”   “秘境将开。”   “什么秘境?”   “……仙族秘境。”   秦漱知佯装不解:“可否说的详细些?弟子倒是未曾听闻此事。”   此话倒是不虚, 原著里许多剧情都是一句话概述, 算是给了宿主足够的自由,但也因此时常陷入毫无头绪的地步。   明裴落却只道:“你亦可去。”   让他多说话还真难,秦漱知遗憾地叹了口气,不再追问。   ……   信封传出去未几, 秦漱知还在跟着明裴落练剑,一个黄衣女子御剑而来。   三千青丝长至脚踝, 手中执一竹笛,瞧见明裴落, 她脸颊微红, 本来清雅出尘的容颜透出些许凡尘气息。   慕溶矜持地迈着小步子, 走向明裴落。   “明师祖, 别来无恙,”瞧见秦漱知,她神情一顿, “这位是……”   秦漱知知晓明裴落不便多言,她想看是一回事,在外人面前就是另一回事了。以前不知道还当明师祖是沉默寡言,知道了还是帮遮掩一番吧。如此想着,她自行回应:“弟子是掌门派来的杂役。”   慕溶盯着她的脸将信将疑。   却见明裴落收回长剑,认可地颔首。目光扫向她迎风而动的青丝,微顿。   ——[披头散发如、如何使剑?不……不会被、被绊倒?]   略带疑惑的话音自脑海传来,秦漱知下意识一摸后脑勺,嗯,高马尾,没问题。目光却也下意识看向慕溶的长发,不同于明裴落的疑问,她神游地想,洗头应该挺麻烦的吧。   ——不对,被带歪了!秦漱知赶紧回过神来,明师祖怎么老是注意奇奇怪怪的点!   不知道眼前两人都在关注她的长发,慕溶见本尊都承认了,这才放下心来,她娇羞一笑道:“难得收到明师祖亲自来信,慕溶当真是受宠若惊,”旋即想到信中内容,又有些为难,“然秘境一事到底事关重大,向来只有涟月岛弟子才能进入……倒是有些为难我了。”   明裴落提醒道:“仙脉弟子。”   ——本来就是仙族秘境,让仙脉弟子进去,有何不可?   慕溶微愣:“木青尊者不是只收了一位仙脉弟子?您寻的可是三个名额。”   明裴落面不改色道:“均有潜质。”   “?”秦漱知头顶问号,仙脉也能有潜质一说?瞧见明裴落神情自然,语气坚定,她不由得产生几分信服。   慕溶自带千层滤镜,更是不疑有他:“原是如此,也罢。便当是承您个人情。不知是哪三位?”   明裴落看向秦漱知,一本正经道:“她。”   真·五灵根废物·秦漱知一脸茫然地抬头,对上慕溶将信将疑的目光,硬着头皮道:“若非如此,弟子怎有资格来此侍奉明师祖?”   慕溶了然点头,虽心中觉得无可厚非,表面上还是虚伪地感慨一句:“穆易文倒是屈才了。”   秦漱知也佯装受宠若惊:“不敢当,不敢当。”   两人你来我往恭维几句竟然略显和谐,明裴落不明所以。   ——[这是在、在干什么?]   秦漱知赶紧转移话题:“其他两位,不如由弟子带您前去?明师祖尚且有事在身,怕是有所不便。”   她看向明裴落,眼中的暗示不要太明显,这回明裴落倒没有出什么幺蛾子,颔首:“见谅。”   慕溶恋恋不舍地看着他的脸,也只能遗憾道:“改日定当与您叙旧一番。”   明裴落沉默不语。   略带疑惑的声音再次传出。   ——[不过见面三、三次,何谈叙、叙旧?]   “咳咳、”秦漱知嘴角微弯,“事不宜迟,圣女大人请随弟子来。”   再次看了一下明裴落,见其面不改色,慕溶失望离去。   ……   木青殿。   与虞申说明来意,他沉吟片刻,强硬道:“本尊同去。”   慕溶眉头一皱:“这恐怕不合礼法。”   “哦?你倒是说说,不合哪条礼法?”   话音一哽,慕溶还真说不出来。见状虞申冷笑:“你可不要是借着秘境的名头,来拐走本尊的弟子。”   本来就存了这个心思的慕溶羞怒道:“不过是三个仙脉罢了!我们涟月岛圣女一脉可是仙族直系,怎会稀罕这些。”   听到三个仙脉,虞申面无表情地看向慕溶身后的秦漱知,秦漱知淡定掏出明裴落的小铃铛,无声提示。   眸光一暗,虞申:“呵呵。”   生怕这家伙把事情搞砸了,秦漱知适时出声:“左右都是为了人族着想,木青尊者护在身侧,也是怕弟子遭遇不测。到底爱徒心切,还望圣女大人多多见谅。”   慕溶倒也不想闹的两边不顺心,顺着台阶往下走:“也罢,那便如此吧。”   虞申意味不明地哼唧一声。   商议完,慕溶便御剑离去,作为跑腿的秦漱知被虞申指使去找景千笙与麦迎霜,通知他们即将要前往涟月岛,进秘境试炼。   院内,季酌抱着略短于清枢派弟子剑的木剑,乖乖站在麦迎霜身侧,听闻秦漱知的话,眼神一暗。   麦迎霜瞪圆了双目,捂嘴惊讶地低呼一声:“呀!仙族秘境!”   景千笙补充道:“涟月岛确实是诸多仙族祖辈的居住地,此秘境怕是传说中三大仙人一同陨落的泯灭之境。机缘颇多,偏向于心境突破。”   本来只是想去推动任务的秦漱知闻言若有所思,心境突破?倒是可以试试闯一闯它。   “这么厉害的吗,”麦迎霜表情更为吃惊,“我居然能去!……不行,我要更加好好修炼了,要是第一层都过不去,岂不是给师尊丢脸。”   景千笙召出长剑,含笑道:“对打?你最近可是越来越厉害了,怕是不久我就不是你对手了。”   麦迎霜挠头,娇憨一笑:“是师兄旧伤未愈,迎霜还得多练呢,还望师兄莫要嫌弃才是。”   “自然不会。”景千笙好笑地揉了揉她发顶。   未几,二人于院中开始了对打。   季酌面无表情地点评:“居心不良。”   秦漱知亦是心情复杂,总觉得她尚且来不及干点什么,景千笙已经被攻略的七七八八了,至于眼前这个……   “去秘境可没有你的名额。你还打算呆在这?”   季酌冷哼:“我自有办法。”顿了顿,他拉了拉她衣袖,示意她蹲下来。   “你说的三个名额,第三个是你?”   “自然。”   季酌突然咧嘴一笑,轻声道:“让我猜猜,明师祖给你争取的?”   明知故问的事情,秦漱知并未回答。   “我倒是越来越好奇你们的关系了,说他待你好吧,他居然让你呆在身边;说对你不好吧,还什么好东西都给你拿过来,”他喃喃自语,“莫非……卦象是真的……”   秦漱知听的一头雾水,多次被此人吊胃口,她忍无可忍,迅速环住他脖颈召出落知,冰冷的剑身紧紧贴在季酌皮肤上。   稍稍一动,怕是要鲜血喷飞。然季酌仍然不慌不忙,神情有些凝重复杂。   没心思陪他玩谜语游戏,秦漱知冷声道:“你跟他到底什么关系?明裴落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什么卦象?”   季酌歪头,主动贴近剑锋,秦漱知当即脸色一变,稍稍移开落知。想不到此人当真胆大妄为!不由得心中一沉。   “我曾经受过他恩惠,”季酌却是不再拐弯抹角,目光有些幽远,“七百年前,泽武城三界围剿,当真是……永生难忘。”   言罢,久久不语,秦漱知皱眉:“七百年前?你这么小就惹的三界围剿,干什么了?还是说……你年岁几何?”   她思绪跑歪,要是那时候就遇到了明裴落,那明裴落岂不是也是将近千岁高龄?   “那个秘境不错,在那突破元婴当是极好。”季酌毫无诚意地转移话题。   秦漱知还想说些什么,那头练功的两人停了下来。   “秦师姐!”麦迎霜急忙把剑移开,“你这么怎么粗心的,这剑可不要挨阿弟那么近!一不小心就得误伤了。”   季酌顿时委屈巴巴地看着她,侧头指了指脖颈一侧的红痕,带着哭腔道:“小、小树枝说我好吃懒做不练功,要赶我走……嘤。”   好生颠倒黑白一张嘴!秦漱知惊诧地看着他,又连忙看向麦迎霜摆手道:“我没有……”   “怎么这样!”麦迎霜打断她说话,“你怎么这样——阿弟。”   试图解释的秦漱知:“……?”   麦迎霜一边小心翼翼地给季酌敷上药粉,一边皱眉道:“师姐那么好,怎么可能说这些伤人的话。阿弟你莫要撒谎,再有下一次,我就要罚你抄书了哦。”   季酌装可怜的表情顿时一僵:你怎么不按剧本来。   景千笙老早看这个满肚子坏水的小孩不顺眼了,当即揶揄笑出声了。   秦漱知煽风点火:“三天五百遍《道德经》吧,对孩子的教育要从小开始。”   听闻熟悉的书名,季酌下意识身形僵硬,脸上的可怜真切了些,一把扑到麦迎霜怀里:“不要啦~以后一定不调皮啦,好不好嘛~”   麦迎霜绷着的脸终于忍不住笑出声了:“你怎么老是撒娇~”   ……   不远处,一双晦涩的美目冷冷地看着这其乐融融的情景,手中捏着的画卷缓缓收紧。 第三十三章 画面有些劲爆,脸色微红……   又三日, 秦漱知临走时,再次回头强调道:“我真的走了。”   明裴落手里抱着龙日天,微微颔首:“走罢。”   “您真的不去?”   “嗯。”   见她迟迟不跨出步伐, 龙日天没好气道:“你是有了搭档就不记得自己怎么走路了吗?去个秘境还要人陪。”   秦漱知凉凉地扫了它一眼,脑海里试图听到些什么,然而明裴落内心空空荡荡的, 什么也没有。那么多天过去, 她听到的话语其实也寥寥无几, 此人好似当真无牵无挂, 凡人拥有的七情六欲在他心里几乎寻求不得。   ……也许可以趁机去找找灵详山庄庄主。   她眼帘半垂压下眼中的情绪,乖声道:“那师祖便呆在家里等弟子的好消息吧。”   “可。”   秦漱知转身离去, 将将跨出门槛, 脑海里传来明裴落的叹息声。   ——[总算是可、可以好好练……练剑了。]   “!”秦漱知当即转头, 幽幽地看了明裴落一眼,突然第第一笑,“师祖~弟子思来想去,就算在秘境也不可荒废修行, 不知师祖可否每日抽空与弟子视频一会儿,教教弟子剑式?”   明裴落可疑地后退一步, 眉头微皱。   ——[视频?]   秦漱知召出控制面板,点到之前信封图标。   “你看, 这个是‘通话模式’, 实则可以视频……唔, 类似于留影石, 不过是实时的。”她兴致勃勃地小跑回来,拉过明裴落的手,手腕相交, 一个小小的水滴型印记出现在明裴落手上。   一旁的龙日天意味不明地看了秦漱知一眼,它先前说的共享控制面板,实则也只是它复制秦漱知的面板信息,再调到明裴落识海之中。秦漱知向来利己主义,这次居然舍得亲自把控制面板分出来。   秦漱知催促道:“您快试试。”   明裴落垂眸,动了动手腕,与秦漱知一模一样的控制面板弹了出来。在秦漱知殷切的目光中点击了信封,选择了通话模式。   巴掌大的屏幕上,突然出现秦漱知眉眼弯弯的笑脸。   “师祖,答应弟子嘛~”   ——[她怎么、]   明裴落神色复杂地看着她,无奈颔首。   秦漱知满意收回面板,慢吞吞离开试图听完下文。   ——[怎么这般黏、黏人。]   黏人精若无其事离去。   ……   长剑御空,麦迎霜被拉到了虞申剑上,与慕溶并肩而行,秦漱知与景千笙跟在其后。   见景千笙目光似有似无地飘向麦迎霜,秦漱知佯装无意道:“木青尊者怎不让迎霜御剑?”   “……许是小师妹尚且御剑不稳吧。”景千笙垂眸,干笑出声。   看来他好像隐隐知晓些虞申的心思,秦漱知心中有数后转移话题道:“说起来,当初师兄是如何寻得的迎霜?竟养伤半月之久。”   景千笙:“当日小师妹的师门铜铃碎了,我顺着气息,在泽武城寻得的小师妹。”   秦漱知骤然看向他,惊诧出声:“怎么可能?我与她分别之时,是在郁州。”泽武城与郁州,怎么也不可能在一天之内跨越距离才对,她还可以说是明裴落所救,那麦迎霜是怎么回事?   景千笙亦是皱眉沉思状:“那日晏长老匆匆离去,让我去寻师尊,我看着事态紧急,便动用了传送符。到达泽武城不久便寻到小师妹铜铃破碎的气息,赶过去的时候,她左肩鲜血淋漓,怀里紧紧抱着纪望。——是在一个山洞里。我之所以受伤是因为山洞里有一小段灵脉突然爆裂,巨大的冲击下根本来不及防御。”   想起先前的洞玄,秦漱知追问:“什么样的洞玄?那灵脉可有何不同?”   回想片刻,景千笙摇摇头:“无甚不同,洞玄很普通,灵脉也确实细小,不过蕴含的灵力似乎比平常的纯粹些。”   信息到底过少,推不出多少有用的东西,秦漱知沉默不语。   ……   涟月岛距陆边千里之遥,众人御剑而行半月多才到达岛上。此地颇为平坦,树林茂密,然刚刚踏上涟月岛,秦漱知就感觉不对,此地灵力稀薄,放眼过去竟空无一人。   景千笙小声地委婉道:“涟月岛自持金贵,鲜少与外人相交,故人丁稀少。加之海上灵脉无流通补足,数万年过去多少有些枯竭了。”   怪不得虞申说它是个落魄门派,多少有点故步自封的味了。秦漱知同样小声问:“不知岛上多少人?”   “不足千人。”   “……”秦漱知看向前方仙气十足的慕溶,总算是知道为什么身为圣女,却只能一人前往清枢派了,不是低调,要是真来个大排场,怕是要吃不消啊。   慕溶带他们走到近路,一路上寂静无人,待行至一课五人合抱之木前,她停下脚步。   “我派弟子于三日前已经进入秘境,如今再次开启,不过事出突然,下不为例。我派秘境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去的。”   慕溶下巴微抬,倨傲地看向虞申。   虞申视若无睹,拍了拍麦迎霜肩膀,低头道:“待会本尊未必能时时待在你身侧,你务必自己小心。知道出事要如何吗?”   麦迎霜严肃地拿起腰间的小铃铛,凝重点头:“弟子明白。”   惹的虞申又是一阵低笑。   景千笙想说些什么,左看右看,最终看向秦漱知:“多加小心。”   “……”秦漱知礼貌回应,“师兄也务必小心。”   无人搭理的慕溶冷哼一声,转头手间施法,大树自树干中央出现一道白光旋涡,蓬勃的灵力和暗沉的古朴气息扑面而来。   “且进去罢。”   秦漱知落于众人身后,事先在脑海中打开控制面板,调到了信封页面,这才安心地迈进旋涡之中。   眼前白光夺目,秦漱知赶忙闭上眼睛,待眼睛恢复些才睁开来,却已人在异处。   此地白茫茫一片,唯有她自己漂浮在虚空之中,四面都有透彻的半人高的镜子,映照着她自己的身姿,一本空白的书籍静静地飘荡在她眼前,飘忽的黑木毛笔悬于书本之上,空灵的呢喃乐声自耳边萦绕不去。   秦漱知眨眨眼,试探地握上笔端,一股沧桑气息自笔身荡出,未几又消失在虚空之中。   最前方的镜面突然一变,虞申、麦迎霜、景千笙及慕溶齐齐倒在一片荒漠之中!秦漱知心下一沉,转身四处环视,唯有正前方的镜子不是她的身影。   这时,一道娇俏女声响起:“诶呀,仓颉笔这次怎么挑了个小姑娘~”   秦漱知握笔的手当即一紧,仓颉笔?她收敛心神,恭敬道:“不知是哪位前辈在此,可否出面一叙?”   “我啊……”女声拉长了语调,“我可早就死啦,出来怕是得吓着你呢。”   秦漱知目光诚挚道:“晚辈以为,神魂尚在,便算不得死亡,没有什么值得害怕的地方。”   闻言,女声低笑片刻:“你怎的都不问我,你那一伙同伴如何了?”   秦漱知乖巧问:“晚辈问了,前辈可会告诉我?”   “唔,他们会怎么样,我还当真不清楚呢,”女声语气隐隐透出兴奋感,“可看见眼前的纸笔?”   “自然。”   “你可知为何独有你一人来此地?”   秦漱知下意识眉头微皱,抿了抿唇,佯装茫然道:“不知。”   画面上,虞申的四周亮起白光,女声遗憾道:“仓颉笔本来是想选此人执笔的,却不想临门一脚,发现你身上的威压比此人还重。我还以为是哪来的白胡子千年老怪呢,却不想你居然只是个元婴初期的小姑娘。可真是……有意思。”   顿了顿,她突然话机一转:“通过第一层的方法,想不想知道?”   秦漱知乖巧点头:“还请前辈赐教。”   话音刚落,其他三面镜子齐齐一亮,她目光跟着看过去。   左手边第一面镜子,是宫廷大院,夜里酒醉金迷,皇帝大臣均是一副瘫倒颓靡之态,身上衣料简陋的舞妓正静止在一个妖娆的姿势上,所有人的脸都是模糊一片,整个画面就是嫣红夺目、金光璀璨,华丽又低迷。   身后的镜子,是悬崖绝壁之上,一红衣女子跪坐崖边,正朝悬崖下探头。身后是密密麻麻的人群,手中所执,刀剑棍棒无一落下。领头的白衣男人拿剑抵在女子脑后,他怀里似乎抱着一个人。   最后一面镜子,秦漱知喉咙一哽,赶紧收回目光,脸上冒出些许热气。   ——居然是一片温泉,烟雾缭绕,数不清的未着寸缕之人嬉戏于水中,岸上还有就这么站着、面无表情地盯着池中场面的人。   秦漱知前世少时沉迷学习,长大了又化身工作狂,从未直面这等劲爆场面,不由地脸色微红,有些尴尬地抬手摸了摸鼻尖。   “前、前辈这是何意?”   女声见她这等小女孩姿态,笑的声线不成调子:“瞧你这娇羞小模样,怕是还没与人双修过?”   秦漱知不好当面直言自己内心其实是瞧不上双修,口嗨还行,当真要做却是不愿了,修为这种东西,不是自己一点点修来的,她不屑于用,只好干笑几声。   “这双修,可是最快的修炼方式呀~”女声好像想起了什么,沉默了半晌。   “嘛,是我啰嗦了,直入主题吧,”女声正经起来,“你要通过这第一道试炼,那就用你手中的笔,把那四人写到另外三个其中一个场景之中去,让他们经历一番主线。”   秦漱知挑眉:“如此简单?”   女声充满恶意地低低一笑:“自然不是。   ——你得想个法子,让他们自相残杀,只有四人都死了,你才能出去喔。” 第三十四章 人皇正妻——虞申   沉默片刻, 秦漱知问:“自相残杀后,他们可会醒来?”   像是听到什么好玩的笑话,女声咯咯笑个不停:“小娃子, 你当这是孩童过家家不成?死了就是死了,哪有苏醒一说?”   闻言,秦漱知垂眸看向手中的笔, 轻声道:“这岂不是对他们极其不公平?”   “公平?”女声悠悠开口, “这世界上强者为尊, 你够强, 那你就是主宰,你就是公平。——别废话那么多, 选不选?不选我就替你选了!”   一缕白光缓缓蔓延到显示温泉的镜子, 秦漱知眼皮狂跳, 赶紧急忙打断:“别别别!最后一个!我再问最后一个,立马就选!——你说的四人,是镜子中的四人?”   “明知故问,怎么, 下不了手?”   “……倒也不是,”秦漱知慢吞吞开口, “只是不知他们在情节中是否会带有现下的记忆?剧情里的记忆会不会被带出?若有记忆,我怕是第一时间会被怀疑是幕后之人。到时候我即便活着出秘境, 也无法逃出他们四人的围剿。”   女声倒是没想到她迟疑的原因竟是这个, 不由得好笑:“自然不会带入如今的记忆。既已入画, 那便是画中人, 合该忘记前尘。至于另一个……”她轻笑,“他们都出来了,你自然是活不了的, 不必担心被围剿。”   “……”秦漱知佯装害怕地顿了顿,心中却有些惊疑,莫非当真只能她与那四人存活其一?   女声突然反应过来:“你在诈我话?”   见她回神如此之快,秦漱知暗道其心智敏锐,面上不显,她乖巧道:“前辈多虑了,是弟子愚笨,未曾联想起来——啊,弟子选第一个场景。”   “呵,原以为是只小白兔,却不想也是个满腹心机的老狐狸,倒是我这把烂骨头看错了人,”女声语气冷淡下来,兴致缺缺地哼了一声,“也罢,你且好自为之吧。”   话音一落,另外两面镜子轰然破裂,稀里哗啦的爆裂声吓了秦漱知一跳,宫廷盛宴的镜子与显示虞申的镜子并立在她面前,原先空无一字的书籍金光闪动,几行娟秀又不失文雅的文字缓缓浮现。   [相传万年前,人族人皇曾无意间抓捕精灵一族的公主,强行将其纳为妾室。   闻精灵族其血可活死人,其肉可破境界,其女更是难得的鼎炉,人皇虽对公主疼爱有加,然迫于朝臣咄咄逼人,只好忍痛每日亲自取其血、剜其肉,赐予在外征战的将领。   公主原本已然对人皇心生倾慕,却因为此举被伤透心神。被冷落多年的人皇正妻,知晓人皇爱这女子深沉,虽心中难免羡慕嫉妒,然见人皇日渐消瘦痛苦不堪,终归看不过眼来,帮助公主逃离了皇宫,人皇从此断绝情爱,日日颓靡于酒色之中……]   秦漱知神色复杂,为何这秘境剧本也透着一股古早虐文的气息?不等细想,书籍翻页,金字再次浮现——   [请赐予四人你想给的身份:   麦迎霜——   慕溶——   虞申——   景千笙——]   ……   凌霄崖。   龙日天盯着屏幕,脑子懵懵,不由得转向明裴落:“她怎么就诈人家了?”   明裴落面无表情地低头看它,对视良久,他慢吞吞开口:“你没看懂?”   这话说的,龙日天当即怒了:“谁看不懂了!本统怎么可能看不懂!你是不是又在嫌弃我!”   明裴落沉默不语,眼神隐隐带着认同。   “……”龙日天下意识想放电击,然想到此人武力值又霎霎打消念头,尊严让它强行支棱起来,“你不要忘了,这远行画面可是我寻出来的,没有我你能知道那么多?!”   这话倒是让明裴落眼中的嫌弃消散了些,他伸手安抚地顺了顺龙日天的脊背,敷衍又略带称赞道:“不错。”   龙日天傲倨地扬起狗头,尾巴一翘一翘地欢乐摇摆。   当日秦漱知交出控制面板共享权时,龙日天一番探索,发现面板自带监控功能,可以看到彼此的视野范围,不过需要耗费诸多灵力来维持——当然,有明裴落在,这也不是问题。   今日出于好奇,龙日天闲来无事打开监控,透过秦漱知的视角看见了秘境场景,本来在练剑的明裴落被强行拉来一起看,说是它能源更新后尚且未恢复过来,不这样盯着,秦漱知出事了赶不过去。   明裴落只当其关心宿主,认真开始在心中分析秘境,不曾想这货完全是当连续剧来看罢了。   龙日天被安抚后,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巴巴地询问:“你说她要怎么破解秘境啊,虞申和麦迎霜铁定是不能死的。”   这次明裴落倒是好好回答了:“第五人。”   “?”龙日天当即一愣,“什么第五人?”   明裴落抬手点了点画面中占位不大的麦迎霜,解释道:“季酌在那。”   龙日天震惊不已:“季酌?!他怎么逃过秘境魂灵的探查的!”   “是……”刚想回答的明裴落看见眼前一幕,话音戛然而止,瞳孔微缩,向来平静的脸上难道露出惊诧不已的神色,见状,龙日天转头看过去,惊吓地炸毛起身,结结巴巴道:“好、好刺激……”   画面上,葱白如玉的素手稳稳执笔,于散发着金光的书籍空白处落下略显豪迈的字迹。   [请赐予四人你想给的身份:   麦迎霜——公主   慕溶——爱慕人皇的边关武将   虞申——人皇正妻   景千笙——人皇]   龙日天神情恍惚:“这、这这这……她是认真的吗?”   喉咙一梗,明裴落发现自己也无法回答这个问题。   ……   秘境中,秦漱知淡定停笔,抬头看向镜面。   只见两个镜子的边际缓缓贴合,直至消失不见,两幅画面也化为白茫茫一片。许久不见画面变化,秦漱知若有所思,再次抬起仓颉笔,在空白页轻轻一点,仓颉笔突然自行动了起来。   ——[人皇景千笙与凯旋将领慕溶外出打猎,于密林之中偶遇一面容稚幼清纯的女子。]   留下一句话,仓颉笔无声停止,笔身轻轻晃动,好似在说:该你了。   秦漱知却是看着镜面暗道惊奇——两面镜子合成的面板上,正是书中场景!   ……敢情这还是现写现播的啊!   明明即将续写一部虐文,明明这个秘境看起来挺极端化的,然秦漱知心中莫名产生一股兴奋感——这远比系统任务刺激多了!万万没想到大纲中一笔带过的圣女剧情,能有这等推进感情绝佳利器!   按那个神秘女人所言,只说“他们都出来了,你自然是活不了的,不必担心被围剿”,潜在意识不就是还存在记忆?不然管她死没死,只要没人记得秘境发生了什么,谁会知道她没有出现在秘境之中?   ——所以,在这等秘境里,推动感情再适合不过了。   秦漱知忍不住唇角微勾,原先就显出魅惑的眉眼带上些许不怀好意,看着就不像个好人。   仓颉笔无声地缩了缩,它、它可能真的挑错了人!   轻轻吐出口气,秦漱知沉思片刻,稍稍抿唇,端的是一脸正色,她缓缓落笔——   [夜幕将至,女子不知何故昏迷于此,人皇心中忧虑其安危,亲自将人带回皇宫,大将军慕溶百般阻挠。   然人皇被女子不落凡尘的容颜深深吸引,无视了他的劝阻。]   糟糕!秦漱知瞳孔一缩,顺手写了“他”怎么办!她只打算让虞申一个人承受性别转变之苦的!   这就不得不说一下,当初穿书时,世界观搬弄了些许现代设定,文字和语言基本上无甚变化。以至于许久未曾亲笔写字的秦漱知,下意识按上辈子的习惯写了“他”。   心中暗叫不妙,她骤然抬头看向镜面,瞬间瞪大了双眼,鼻翼微动,只觉喉咙涌上一阵窒息感。   慕溶本来是个长发飘飘的仙女小姐姐,被她那么一个不留神,突然成了一个袒胸露乳、八块腹肌的壮汉,身高直逼两米二,长发倒是成了齐肩的,唇边两缕胡须长至脚踝,皮肤黝黑,五官居然还是原来的模样,明媚又飘飘欲仙,然……搭配起来怎么看怎么别扭!   心生愧疚,秦漱知赶紧低下头去不忍直视,无视镜面上正在走的剧情,她硬着头皮往下写,试图安抚自己静下心来。   ——[大将军看着人皇焦急又显露出爱慕的眼神,心中酸涩不已,然他能怎么办?他一介莽夫,如何能与人皇怀中娇娇软软的女子相比?]   写到这,秦漱知眼皮一跳,糟糕,为什么她会觉得有点带感,错觉!只能是错觉!害怕打开什么奇奇怪怪的开关,她赶紧走到下一个剧情。   ——[人皇并不知道他引以为傲的大将军心中对自己有别样心思,急急忙忙赶回宫中,让人探查女子为何昏迷不醒。   人皇正妻虞申,听闻人皇带回一年轻女子,禁不住又惊又气,然她不过是被大臣硬塞过来的,人皇向来对她不喜,若贸然出现在他面前,怕是又得挨他冷脸了。虞申只能偷偷装做宫女,想要悄悄探一探这神秘女子何等芳容。]   千里之外,窥屏的一人一狗齐齐倒吸一口凉气,下意识背脊后仰。   一种诡异的庆幸感涌了上来,也许应该被担忧的并不是秦漱知呢。 第三十五章 她心里住着两个人   画面上, 红褐色的宫廷门栏旁,一个体型娇小,身着粉嫩色衣衫的“少女”倚在门扉上, 好奇地往屋里看,五官憋屈地缩在一张瓜子脸上,原先霸气俊美的面容此刻看着只觉惊悚万分。   秦漱知看着画面足足呆愣了半分钟, 由于她的迟迟不动笔, 画面已然静止, 虞申熟悉又陌生的脸上带着探究, 透过单薄的镜面与她对视了起来。   “咳咳、”秦漱知赶紧低头干咳几声,强忍着憋住笑意, 继续下笔。   [年轻女子尚未苏醒过来, 虞申悄悄挪到她床前, 看见此人面容,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   ——世界上居然有如此清纯不造作之容颜!   怪不得人皇会将她带回来。虞申心中酸涩,却对这女子完全恨不起来。]   “你真是恶趣味。”   空间内突然响起先前的女声,秦漱知佯装没有听到, 阴森的清风掠过,身侧传来一阵寒意。   她顿下握笔的手, 转头看过去,下一刻险些没把笔丢出去——面前站着一架白骨架。   洁白如玉的骷髅头歪了歪, 空洞的眼眶仿佛正在盯着她笑:“我就说我会吓着你。”   舔了舔干裂的下唇, 秦漱知心跳如鼓, 表面上还得强行镇静下来, 干巴巴地扯动嘴皮:“怎、怎么会,红颜枯骨,除却皮囊无甚不同, 有何可怕。”   骷髅架动了动,骨头咯咯作响。   “油嘴滑舌,偏爱撒谎。”   秦漱知眨了眨眼,一开始的震撼感消散不少,这才试探道:“尚不知前辈名讳,不知道晚辈是否有幸知道您是何方大能?”   骷髅架子伸手调整脑袋,凑到书籍上看了看,嘴上若无其事道:“我名霜晴,一介老不死罢了。不必理会我,你继续。”   霜晴?秦漱知心中暗暗记下这个名字,乖巧地继续下笔,然一架白玉骷髅就怎么赖在身边盯着她,不动的时候阴森森的,一动就更阴森了,一时间只觉头皮发麻,手中的剧情走向愈发鬼畜。   ……   凌霄崖。   明裴落突然关了视频,换回控制面板界面,翻出大纲。   “你在干什么?”龙日天一脸懵逼,把狗头凑上去,见明裴落面无表情地划大纲界面不搭理它,有些生气,刚想说些什么,窥见对方脸色越发严肃,只好强忍着闭嘴。   翻看许久,明裴落视线一顿,停下手来。   龙日天顺着视线看过去,只见控制面板最上方显示着一句话:   ——霜晴,麦迎霜其母,涟月岛前圣女,死于魔尊之手,可成为涟月岛与麦迎霜结怨之因。   “这……”龙日天脸色僵住,“你说秦漱知她知道吗?”   回想起她胜券在握、游刃有余的模样,龙日天又喃喃自语:“她应该心里有数的。”   明裴落指尖轻点信封图标,半晌终究没有点进去。   “你确定?”   龙日天坚定点头:“她一定知道,怕是心中有何计划,我们还是不要打扰她了。倘若出什么问题,我可以想办法直接过去。”它已经因为任性让剧情发生那么多bug,这次还是选择相信秦漱知吧。   思来想去,明裴落颔首,重新切回视频页面。   ……   秦漱知正写完“麦迎霜与景千笙与院中游玩,虞申在一旁默默注视,下意识想到,她今日不时咳嗽,怎得还外出?感染风寒可如何是好”,一旁的霜晴忍不住拉下脸。   “我让你写自相残杀,你这写的什么乱七八糟的?难不成要写成所有人都喜欢那精灵族公主,为个女人自相残杀?笑话!”   秦漱知却是头也不抬,从容不迫道:“我心中有数。”   霜晴不满地冷哼一声。   然后她就看见,秦漱知寥寥三五段写尽了人皇和公主的相知相恋,以及虞申挣扎不已的内心、慕溶对公主的浓烈仇恨。   很快走到了慕溶逼迫人皇取血剜心、公主出逃的情节。   原本只是百无聊赖地看下去的霜晴,却是越看越僵硬,末了神色复杂地看着秦漱知,意味不明道:“你若是凡人,也许可以考虑去茶馆说书,一方富甲怕是不成问题。”   秦漱知谦虚颔首:“谬赞谬赞,唯手熟尔。”   只见金光萦绕的纸面上,荒谬的文字静静平躺。   ——[夜色暗淡,遭逢巨变的麦迎霜告别送她离开的虞申,独自前往回族的道路。   未几步却被突然出现的慕溶拦截下来,无声无息地被关在了地牢之中。慕溶心生嫉恨,竟直接拿烧红的烙铁印在她脸上,扬言要把所有士兵喊进来,玷污了她。   麦迎霜惶恐绝望之际,虞申单枪匹马赶来,拼死将她带出牢笼。谁料慕溶当日就在门口从容不迫地守着她们。   见到虞申凝重的脸色,慕溶低低一笑:“娘娘,您这是在干什么?下令要囚禁公主的,可是您啊。”]   镜面上,麦迎霜脸色苍白地靠在虞申背后,闻言嘴唇微颤,虞申一句话也没说。   秦漱知欣赏了一下虞申难得的暗淡神色,继续下笔。   ——[原来虞申看不过去众人对公主的虐待,然也舍不得将其放走,便与慕溶勾结,囚禁了公主,试图将麦迎霜变成独属于自己一人的公主。然人皇惨遭巨变,因为虞申的安抚,近几日隐隐透出关系和缓的气息,甚至想要与她有个孩子,虞申这才迟迟未把麦迎霜接回来。]   看到“想要与她有个孩子”一行,霜晴的眼神更加诡异了,没有身体好多年,第一次回忆起熟悉的背脊一凉是何等滋味。   ——[麦迎霜看着虞申沉默不语的态度,心生寒意,只觉浑身落入冰窖般痛苦不堪。正在这时,不远处响起喧嚣——竟是景千笙带兵前来!   心知不好的慕溶一咬牙,索性施法困住虞申与麦迎霜两人,对景千笙道:“选一个!”]   写到这,秦漱知突然停下笔,有些委婉道:“我可否自己加一个主要人物?”   正看的带劲,霜晴急吼吼点头,险些把骷髅头折腾断:“随便随便!赶紧的!”   秦漱知微微一笑,神情自若地下笔。   ——[麦迎霜原以为昔日山盟海誓的心上人会毫不犹豫地选择自己,怎料景千笙面露难色,挣扎半晌,满怀歉意地深深看了她一眼。   心中拔凉拔凉的,结果已然明了。麦迎霜痛苦呜咽一声,突然擦干泪水,掏出一红色锦囊。   她声音凄厉悲痛:“吾神纪望啊,救救我吧——”   一孩童模样、气势凌然的男人凭空出现。]   “纪望?”霜晴突然出声,秦漱知心中捏了把汗,不露声色道:“随便取的名字,怎的?前辈可是想起什么人?”   骷髅头小幅度摇了摇:“非也,你继续吧。”   秦漱知松了口气,偷偷看了眼屏幕,突然出现的季酌脸色带着些许茫然。   当日她运起神影,看见此人钻入了麦迎霜储物袋中,本以为这家伙会自己露出马脚,却不想能撑到这个时候。   怕出现变故,她赶紧继续写。   ——[麦迎霜颓然倒在地上,抓住纪望的手臂,语气沉痛地开口:“景千笙伤我在前,虞申假意与我交好,却反手将我交于敌人手中!我被其取血剜肉,几度被摧残至生死不如,他们却因我之由,成其姻缘!我算何物?我算何物!不求您让他们自相残杀、自食恶果,但求您让迎霜回家啊!”]   ……   镜面内,季酌尚且未反应过来,就被麦迎霜的一顿话轰击的神情恍惚。   为什么她口中的人,他明明都认识,做的事情却完全对不上人呢?景千笙这家伙哪里来的熊心豹子胆?   ——等等!   季酌心中一动,不动声色地打量众人,看见虞申、慕溶奇怪诡异的面容,一下子反应过来——这是在幻境之中!   麦迎霜、虞申、景千笙、慕溶……秦漱知呢?季酌眉头微皱。   ……   画面外,霜晴见其一动不动,顿时生疑:“此人怎么回事,你写他作甚?”   秦漱知面不改色道:“晚辈这不是尚未动笔,他自然一动不动。自相残杀的话,我更喜欢一对三,然麦迎霜实力有所欠缺,我只好送她一把屠刀了。”   闻言,霜晴了然颔首,骷髅头发出“咯咯”的声响:“明白了,继续吧。”   秦漱知眼帘半垂,掩盖住眸中神色,好似累了,她若无其事地拿起书籍,盘坐在虚空之中,这才动笔。   从霜晴的视线看过去,只能看见书的侧面,而看不见内容。然霜晴一心注视镜面,倒也没去看她正在写些什么。   但凡她伸长骷髅头仔细那么一瞧,便会发现,秦漱知只是虚虚地握住仓颉笔在动,泛着金色光泽的文字正在自动浮现!   ——[纪望沉默半晌,突然邪笑一声。   “呵!丫头,本神便帮你一把!”   只见狂风大作,麦迎霜原本鲜血淋漓的伤口突然自行好转,源源不断的力量自内心喷涌而出。   虞申痛苦低呼一声,这时候她才知道,她心中住着两个人。   那头的景千笙也是心中大骇,第一反应却是拿出人皇护身宝剑,刺向飞身而来的麦迎霜。]   霜晴冷笑:“果然男人都是这幅德行,嘴上说的至死不渝、深情款款,遇到事情了永远只顾着自己。”   秦漱知看着镜面上的场景,笑意愈发浓烈,她乖巧应声:“前辈说的是呢。”   ——下一刻,镜面突然毫无征兆地破裂开来! 第三十六章 要过去找她(小修,不必再……   秦漱知脸色一僵, 下意识看向书中内容,却见书籍页金光大亮,一股巨大的吸力自书缝中央的旋涡涌现出来, 她始料不及间竟直直被拖拽了下去!   脑海一片空白,耳畔只来得及听见霜晴气急败坏的半句话:“你竟敢耍花样……”   下一秒昏头转向,待双脚再次触碰到地面上, 流动的温热暖风轻轻抚动脸颊, 秦漱知呆呆愣愣地握紧仓颉笔, 尚且没回过神来, 一前一后的冲击让她五脏六腑猛烈剧痛。   ——前面是麦迎霜十成功力的一击,后面是景千笙手中人皇宝器的绝对威压。   “落知!”   根本来不及避开, 秦漱知险险回过神来, 召出落知抵挡住麦迎霜的攻击, 巨大的冲击让内府一阵翻涌,血气直上咽喉,疼痛间握着仓颉笔的左手下意识狠狠捏紧,指甲陷入皮肉划出几道伤口。   尚且来不及闷哼, 她迅速侧身避开景千笙的剑,手臂被刺地血肉翻涌。   一切不过瞬息之间, 另外两人看见突然出来的秦漱知,也是惊诧不已。   “且慢!”左臂伤口隐隐作痛, 秦漱知无暇顾及, 擦干嘴角的血迹, 打着商量的语气开口, “我想你们可以先谈一谈……”   麦迎霜盯着她的脸,眼中短暂地露出些许茫然不解,下一刻回过神来, 冷笑:“你是何人,又知道些什么?事已至此,有何可谈!”   秦漱知干笑两声,正想说些什么,定睛一瞧,却见麦迎霜浑身上下具是血迹,衣衫褴褛,不难想象经历了何等酷刑。当时她光是听着对方被剜肉的痛苦哀嚎都有些不忍,急匆匆在书中一笔带过,而今亲眼所见,罪恶感劈头盖脑砸上来,喉间酸涩,竟半晌无言。   说到底,真正的恶人是她。   季酌不紧不慢地开口:“小丫头,你可看清楚了,她手中握着的,可是仙族圣器——仓颉笔。精灵族的源头便来自此笔。”   所有人当即一愣,仙族圣器!   慕溶瞧见秦漱知脸色苍白,似受伤不轻,当即不再犹豫,握着长剑迎面击来,剑尖所指赫然便是她握着仓颉笔的右手!   秦漱知心跳如鼓,拖着疼痛不已的身体堪堪避开一击。   一旁的虞申见其打斗激烈,不着痕迹地来到麦迎霜身侧,趁其不注意,打捞抱起对方,带到了安全区。   “陛下您在干什么!”慕溶正对秦漱知数出杀招,看见景千笙还在目光复杂地看着麦迎霜她们,怒上心头忍不住高声大喊,“这可是仙族圣器,您得为您的万千子民着想啊!”   ……又是子民!景千笙心头的压抑愈发浓烈,无形的枷锁再次无声无息地捆绑住他的手脚,再次深深地看了一眼麦迎霜的方向,他握紧人皇宝剑,沉着脸朝秦漱知的方向飞身而去。   本来就被击成内伤的秦漱知这下更是焦头烂额,堪堪避开景千笙的攻击,迎面又来慕溶,两相夹击之下,伤口越来越多。   季酌这个王八蛋!   秦漱知脸色阴沉的可怕,右手被狠狠贯穿,落知哐啷落地,凌厉的剑风眼看着就要取她首级,她冷冷一笑,不怀好意地看向季酌。   “不堪一击!”慕溶见她一副放弃抵挡的模样,禁不住心生狂喜,目光毫不掩饰地锁定仓颉笔,就朝着她脖颈砍去。   ——扑空!   慕溶难以置信,又挥动了几下手中长剑,仍旧一片空荡!   运起神影的秦漱知捏紧受伤的左手,原本就血流不止,此举更是让鲜血欢腾地滴滴答答落在地面上,不敢拖延,她赶紧来到季酌身侧。   神影只能隐藏气息、身形,却没办法隐藏三指外的范围,这意味着顺着血迹要找到她轻而易举,此刻趁着对方还没反应过来,得赶紧脱身!   她看着季酌皱眉沉吟的模样,微微勾唇出声道:“仓颉笔,能够让我附身到任何人身上——一体双魂,我倒要看看,你们有没有胆量敢伤精灵族神明!”   清亮愉悦的声线凭空而现,所有人都目光齐齐看向季酌——地面上歪歪斜斜的血迹赫然指向他的方向!   慕溶却是顿在原地,盯着季酌细细打量,竟不敢上前半步。   场面僵持,季酌开放神识一扫,竟当真探不到一丝秦漱知的气息!不由得脸色微沉,目光一寸寸地打量四周。   景千笙最先行动,他缓缓压下慕溶执剑的手,温声道:“神明自然是不可亵渎的,仙族圣物自然由神仙掌管最为合适。想必神明现下理智尚存,不如就由您自行处理好了。”   闻言,季酌抬头直直看向他眼底,咧嘴一笑:“说的倒是好听,油嘴滑舌,怪不得能拐走我族公主呢。”   心中一动,这是要替麦迎霜夺回个公道?景千笙目光暗沉,继而痛苦地闭上双目:“我亦是有所苦衷,我先是人皇,才是她的夫君。”   一直沉默不语的麦迎霜一听这话却是狠狠地挣开虞申的拥抱,气恼不已:“什么夫君!普天之下敢亲手剜自己发妻骨血的夫君!我可不认!”   看着局势再次脱离己身,秦漱知松了口气,这时识海里响起“滴滴滴”的机械音。   全身上下都在作痛,她皱着眉头召出控制面板,是一封来信。   ——[落:仓颉笔可认主,待你与之融为一体,圣器的仙灵会替你疗伤。]   竟然还有这等好处!秦漱知眼前一亮,原先只是知晓这笔格外厉害,却不想季酌这小东西居然说的是真的!血气再次上涌,自知伤的不轻,秦漱知连忙回信。   ——[知:要如何认主?]   ——[落:心中默念认主契约,如绑定本命剑一般无二,它已然沾染你鲜血,却不曾动乱,定然无所排挤。]   ——[知:明白了!]   说干就干,秦漱知握紧仓颉笔,深呼吸一口气,闭眼默念认主契约。   脑海中一个念头一闪而过:明裴落怎么知道她拿着仓颉笔,还知道她鲜血沾染了笔身?   然认主在于静心,该念头也不过匆匆一掠而过。   ……   凌霄崖。   龙日天抱着明裴落的手臂惊疑不定:“太、太凶险了!镜子怎么突然破裂了!破就破了,咋的还给爷整卡顿延迟!还好秦漱知那家伙躲过去了……可怕!太可怕了!”   明裴落却是若有所思,未几沉声道:“过去找她。”   龙日天一愣:“咋的?还能有什么事啊。”   明裴落却是不再多言,退出视频界面,划到兑换商城。   目光看向三位数的寿命点,面不改色地点击了一个叫“改头换面”的技能点。   ——【扣除一百寿命点,寿命点剩余44。】   旁观的龙日天欲言又止,先前被秦漱知骂了一顿,此刻见明裴落又要花费自己的寿命点去救人,竟也生出几分心虚和不知所措来。   它不过是个出厂不久的系统,智能尚且不高,连基础、无意识的控制面板都不能完全控制。好不容易涨起来的一点情商,也是因为秦漱知这么多年来三不五时的鞭笞,这算是头一次知道“队友”应该是个什么概念。   ——秦漱知和它不算,因为秦漱知从来都懒的跟它说贴己话。   虽然明裴落也差不多,可此人气质却让人忍不住想要依赖,想和他并肩。   许是因为一开始就是欺骗对方,半威胁地逼迫明裴落同意和他绑定,和秦漱知的主动绑定不一样,龙日天鲜少在明裴落面前放肆。   眼看着明裴落就要起身走人,龙日天内心纠结不已,最终一咬牙,伸出狗爪拉住对方衣袖。   “……喂,我以后想办法帮你把身上的禁制去了吧。”   闻言,明裴落一愣。   龙日天赶忙慌张地扬起狗头:“先、先说明!我可不是为了、为了对你好!我只是……只是……对!秦漱知!那家伙要是知道每次都要你自己掏寿命点去救人,肯定又要说我了,我只是为了方便!”   “嗯,”明裴落轻轻一笑,伸手安抚了下它狗头,“不必慌张。”   龙日天:“……狗屁!我没有!”   “走吧。”   ……   秘境内,秦漱知念完咒语,果然觉得浑身轻松,疼痛感消失殆尽。   ……等等,秦漱知骤然睁眼,双手一按——软软的,又些温凉意,这个触觉是……   眼前是白茫茫的墙壁,她呆呆愣愣的只起身来,她正躺在床上。   是铺着白色床单的病床。   右手背上有什么东西在流淌而入,她目光移过去,是针,再一抬头,还剩下半瓶的药水静静地滴下。   ——这是在医院,二十一世纪的医院,一个单人房。   秦漱知整个人就僵硬地坐在床上,心脏像刚刚跑完疾速八百米一般狂跳不已,脑海里却是一片空寂。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啊。   不知呆愣了多久,她咬唇强迫自己理智回笼,不对,不对,这是幻境!清醒一点。   对了,仓颉笔!一定是仓颉笔的问题!她慌忙掀开身上的被单,手忙脚乱地摸索。   黯淡无光的仓颉笔就静静地躺在洁白的枕头旁边。   秦漱知眉头紧蹙,拿起仓颉笔试图唤醒它,却始终不见起反应。   这时,房门被人从外面缓缓打开。   一个穿着白大褂的年轻小护士惊诧地看着她:“你醒了?”   秦漱知一言不发地看着她。   太真实了,幻境能如此真实?   小护士见她呆呆愣愣的,走过来摸了摸她额头,温柔笑着开口。   “十三年前你出了车祸,你弟弟一个人把你扛了过来。那么多年了你总算是醒了,他一个人为了给你筹医药费,可是辛苦的不得了呢,往后你们姐弟呀,可要好好生活了喔。” 第三十七章 让她再待一会儿吧   秦漱知看向手中的仓颉笔, 眼前的处境太诡异了,然她知晓这肯定不是真的,得找办法破除这个幻境。   她冷静出声:“能不能联系一下我弟弟?”   小护士只当她刚刚苏醒, 尚且回不过神来,抬起左手看了下表温声说:“按以往的情况来看,秦先生应该快来了, 您先休息一下吧。——饿不饿?刚醒还得吃点清淡的, 我去给您拿碗粥?”   秦先生?秦漱知没办法把这个称号与记忆中拽了吧唧又臭屁的小鬼头联系起来, 更觉这幻境离谱。她礼貌微笑颔首:“不必了, 我且等着他就是,您先去忙吧。”   小护士还想说些什么, 房门再次被打开, 一个西装革履的高大男人迈着沉稳的步伐走了进来。   “呀, 秦先生,正说到您呢!”   来人容貌与秦漱知有五分相似,轮廓更为冷硬,戴着一副银色边框的眼镜, 眼角下有细小的泪痣,却平添几分慵懒感。   他手里拿着一枝郁金香, 正习惯性想把花放进靠门的花瓶里,看见端坐在病床上的人, 手臂硬生生停在半空。   脑海中一阵嗡鸣, 秦漱知快速眨眨眼, 一方面觉得那臭小子长大成人怎么可能气势这么足, 一方面又觉得,这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原本坚信这是幻境的念头突然有点动摇。   小护士见气氛有些诡异,知趣地替秦漱知换好药水, 便无声走出病房。   “……你醒了?”男人喉结一动,目光里掺杂了太多东西。秦漱知抬头与他对视,只觉心中有块沉寂太久的地方,在猛烈地跳动起来,他看着当真不像是什么圣器、什么秘境能随随便便幻化出的人。   压下心头的悸动,她不动声色道:“嗯。”   怎料她这轻飘飘一句“嗯”一下子把人惹急了,秦知野脸上突然阴沉下来,他大步走到秦漱知身侧,居高临下地、冷冷地看着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握拳青筋暴起。   “你他妈一睡十三年醒来就一句嗯?!问一句你爹妈能让你死不成!”   饱含怒火的呵斥在耳边轰然而落,语气里的愤怒、隐约的几分委屈让秦漱知心中更为动摇,舔了舔干涩的唇角,她轻声开口。   “……爸妈呢?”   秦知野冷笑:“被你气死了,开心吗?”   ……这是个幻境,秦漱知手指陷入掌心,一遍遍告诉自己这只是个幻境,然理智终归抵不过那么多年的思念。   且试试它怎么编下去吧,她就只是想试探一下幻境能坚持到哪一步,真的。   秦漱知起身,一把抱住面前眼眶发红的男人,这才发现自己堪堪能碰到对方胸膛。感觉怀里的人身形一僵,她禁不住心中酸涩,声音有些颤抖:“……很抱歉、对不起……”   “你有什么对不起我的?”秦知野语气僵硬,“有本事你去跟爸妈说对不起。”   然到底没有推开对方,顿了顿,他短促地笑了一声:“算了,也没那个机会了。”   与亲人再次相逢的百味杂陈,到底让她的理智丢盔弃甲,秦漱知回忆起穿书前的事情,心口发慌,急忙抬头看向秦知野:“怎么样?他们怎么了?”   秦知野就要脱口而出,看见她一脸茫然无措的表情,却有些不忍了起来,沉默许久才缓缓说出真相。   “当年他们等了你许久,你没来……到底没挨过去。”   手脚冰凉,无尽的寒意让秦漱知当即愣在原地,眼前失焦,她心中恍惚地想果然如此吗。   这些年她拼命修行、拼命做任务,夜深人静时也不是没想过回来会怎么样,但是从来都只敢想开头,想最美好的可能,原来还是迟了吗。   浓重的无力感席卷而来,她后退一步,颓然地坐在病床上,忽觉没有什么想要坚持下去了,什么都没有用——结局早在她穿书的那一刻就定下来了。   ——徒劳无功,还挣扎什么呢?   秦知野见她一副大受打击、下一刻就准备一死了之的黯然神色,这才回过神来,她一觉就睡了十三年,她什么都不知道、什么都来不及参与。   到底是自己姐姐,以后也就他们相依为命了,这些年积压下来的种种不满和怨恨终究化做一句叹息。   “……欢迎回家。”   他笨拙又温柔地矮下身子,安抚地将秦漱知抱入怀中,熟悉又温热的气息让秦漱知一下子眼泪决堤,狼狈地嗷啕痛哭出声。   ……   “怎么办?”   龙日天看着面前的镜面,一时间全无对策。   相处那么多年,它还是头一次看见秦漱知哭的那么伤心,它原先一直以为这个机关算尽的家伙冷血无情到极致,她对麦迎霜那么好,又能冷静地在背后部署如何一步步逼对方走向绝路。   她一直表现的太坚强,以至于它忘了,一开始绑定的时候,秦漱知也不过仅仅是个二十出头、也曾养尊处优的小姑娘。   好不容易见到一次家人,它竟然有些不忍心把人拉出来。   那确实是个幻境。   是仓颉笔对主人的一道考验,唯有执念过深之人才会深陷其中——因为幻境是根据她潜意识来的,连仓颉笔本身都无法控制,执念越深幻境就越真实合理。   也更容易让人沉迷其中。   “不然我们再让她待一会儿吧?”见明裴落沉默不语,龙日天试探地出声。   “你待在这。”   明裴落按住它狗头,给它施了道结界,径直往镜面走去!   “喂!你干什么,那……”声音戛然而止,刚想说浮生境非选定之人不可入,龙日天就看见明裴落宛如闲庭信步般,走进了镜面中,雪白挺拔的身影消失在它眼前。   ……这、这果然不是一般人吧!   ……   秦知野把人带回家,仍然是记忆中的两层公寓式楼房,只是房子前的老树消失了。   见她盯着那块空地看了许久,秦知野一边开门,一边漫不经心道:“它容易惹虫,结的果我也没空摘,掉在地上处理也麻烦,我就让人砍了。”   “啊……这样啊。”一种岁月沧桑的伤感涌现,她有些呆愣,三魂没了七魄一般茫然地跟着秦知野走进房间。   还是熟悉的布局,变化不大。她的房间在二楼,自离家出走也好多年,想不到这个房间还在,她开门一看,顿时眼睛酸涩的厉害,喉咙里仿佛被扼住一样说不出话来。   布局还是她大学时候的模样,还有她参加辩论比赛的奖杯,那么多年过去仍然亮晶晶的,想必这么多年来一直有人在擦拭它吧。   秦漱知缓缓走进去,手指轻轻抚摸整洁的桌面,看见那张她毕业时他们一家四口的照片,每个人都是笑呵呵的模样,她颤抖着手触碰照片上的人的脸,一时间心痛如绞。   秦知野倚靠在门框上,那么多年过去他对于家人的离别,已经释然。看见秦漱知面无血色的模样,实在看不过去,干咳一声,似无意地转移话题。   “咳,你今后想干嘛?嘛,我现在也不是养不起你,这几年你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吧,”顿了顿,“说起来你现在也是要奔四的人了,不如多出去玩玩,多接触接触外界的人,省得以后嫁不出去。”   想到什么,他又皱眉急忙补充道:“但也要看对眼,实在不行,我给你养老。”   秦漱知忍不住轻笑出声,紧拢的眉梢微微松开了些。   “还给我养老……大言不惭,”她含笑地看向秦知野,“说起来你变化还真大,小鬼头这是出息了呢。”   “那不是?”秦知野矜持扬起下巴,“你们都不在,那么大个公司我不撑着,还让人抢了去不成?那可是咱爸打下的江山!”   说到这个,秦漱知就笑不出来了,愣愣地看了秦知野许久,朝他招手。   秦知野不明所以地走过去,低头看她:“做什么?”   秦漱知踮起脚,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辛苦你了,这些年一定很累吧。”   她走的时候,这家伙也就高二,都没成年,那群所谓的公司元老怕是没少作妖。   秦知野鲜少被她好声好气地安慰,倒是有些手足无措,摸了摸鼻尖结结巴巴道:“也、也还好,我那么厉害,有、有什么能难倒我的!……我现在可是秦总,好多人要巴结我的。”   “嗯,”秦漱知见他又开始臭屁了,心中好笑,嘴上附和地应声,“嗯嗯,秦霸总嘛,明白。”   秦知野莫名觉得被小看了!   虽然秦知野要秦漱知多休息几个月,然秦漱知此人根本闲不下来,瞧见秦知野每天早出晚归赶加班,没多久就闲不住,大概抓回许久以前的知识和经验,她马不停蹄地入公司给他打下手。   工作狂,就是那么打鸡血。   那些阴谋诡计、每天想尽办法谋取寿命点、每天去推演如何布局剧情的日子,仿佛仅仅是大梦一场。   秦漱知一心扑在复杂的数据表格、营销方案中,朝九晚五,又重新回归多年前的生活——平静又愉悦。   被遗忘在床头柜里的仓颉笔闪过一阵微光,又瞬间暗淡下去,身型开始虚化。 第三十八章 这个狗男人是谁!   如往常一样洗完澡, 秦漱知一边擦头发一边慢悠悠地回到卧室,看到房间里一袭白衣、背对着她的挺拔身影,脸色一顿, 缓缓放下擦头发的手,停下脚步来。   “……师祖?”   明裴落转身,朝她微微颔首, 看清楚她的衣着眉头一皱, 下意识偏过头去, 双指并拢施了个法诀, 一件轻薄的白色披风凭空披在秦漱知身上,把她头部以下盖的严严实实, 原本湿哒哒的头发瞬间变干爽了。   秦漱知脸色微红, 她眼下仅仅穿了一件长衬衫, 里面什么都没有。想到师祖连扶人起来都隔着剑、热衷于让人抄道德经的性子,赶紧拢好披风,颇为尴尬。   两人对视良久,相顾无言。   秦漱知正想说些什么, 脑海里突然响起明裴落的声音。   ——[倘若直、直说这是幻、幻境,她怕是接……接受不了。]   一直刻意忽略的事情突然被揭开来, 秦漱知抿唇,说不出的急躁和焦虑不安。   “看。”   明裴落走过来, 手里拿着一张枯黄色的纸张, 递到了她眼前。   秦漱知愣了愣, 压下心中的异样, 听话地接过纸张。   是对仓颉笔的介绍。   末尾处被人用朱砂标记了出来。   ——仓颉笔认主,以人执念为引,皆为心中所惧所思, 所恐所愿。   盯着那行字,秦漱知久久不语,捏着纸张的手无意识捏紧。   明裴落叹了口气,安抚地拍了拍她脑袋,轻声道:“这是假的。”   秦漱知垂着头闷声道:“……嗯。”   “真的亲人还……还在等着、”明裴落努力地试图安慰眼前焉了吧唧的小姑娘,然从未做过这种事情,到底有些苍白无力,“等你回家。”   ——还在等你回家。   一句话让秦漱知眼眶微红,心中或委屈或悲痛的情绪让她忽略了明裴落不大自然的话语,她低声道:“我爸妈……就是我爹娘,他们可能没办法等我回去了……他们被我、被我害死了……”   明裴落冷静道:“为什么这、这么想?”   事情过去了好多年,可每一个细节都仿佛刻在她心底,清晰的可怕。许是太久没回忆往事,许是压抑太久真的忍不住想倾述出来,明明她还没有完全信任明裴落,此刻却忍不住想要寻求他的见解。   她抬头与明裴落对视,目光却有些失焦:“我完成学业那年,我的导师……就是,师尊,希望我去研究一个项目……就是制造一件武器,时间会很长,甚至于我的一生都会致力于完成它,出于种种原因可能会遭遇危险。我爹娘不同意,强制替我拒绝了导师的推荐……”   喉咙干涩,她咳嗽了两声,一杯清茶递了过来,脸色微顿,她伸手接过。   “我很难过,我认为他们剥夺了我的自由,”秦漱知自嘲一笑,“然后我进入了与我爹不合的一个组织工作,试图也让他们不快乐,甚至不懂事到一步步仗着他的有意忍让得寸进尺……等我幡然醒悟的时候,我以为还不晚、我以为还有时间……我知道我们都有错、可我不该那么气他的、我不该的……”   滚烫的眼泪夺眶而出,秦漱知泣不成声,想起曾经威严无比的父亲低声下气地弯下脊梁,说他错了,让她回家,那时候的钻心疼痛隔着数十年光阴再次袭来,甚至于更加深切。   漫天的痛苦压在心头,她捂着嘴不敢哭的太大声,轻轻地将额头抵在了明裴落胸膛上,另一个手紧紧捏着他的衣袖。   “……他和我娘无意间染上同一种疾病……没有告诉我……住院那天,是、是我弟通知的我……我很努力赶过去、我太想过去了……我想见他们……没有什么比他们还重要……”   耳畔是她低低的、带着鼻音的话语,明裴落很明显地整个人都僵直了,一动不动。一半心神在仔细听她的话,一半心神在慌张。   ——[如此、如此成何体统!……也、也罢,她、她那么伤心……倒是可以、可以理解。]   温热的气息喷在胸膛上,无足轻重的一个小脑袋压的他手足无措。   ——[……果然太近了,别人、别人的女儿、也……也会如此吗?……该、该如何安慰……]   本来被想起的回忆弄的悲痛欲绝的秦漱知听着他断断续续、结结巴巴的心里话,忽只觉阴霾略散。   ……怎么感觉他有点可爱。   头顶突然覆上一只宽大温暖的手掌,秦漱知呆愣茫然地抬头,明裴落不动声色地后退一步,面不改色地揉了揉她小脑袋瓜子,语气和缓地开口。   “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他语调有点慢,尽可能地传达想要表达的意思,“不要一直、一直遗憾下去,得、得之我幸,失之我、我命。——这只是幻境。”   ——只是幻境,只是你最害怕的情景,不是真正的未来,没走到那一步,不要急着去否定它。   “万一呢,”秦漱知再次朝他靠近一步,脸色苍白,“有这种可能不是吗,倘若我花费了那么多时间,最后仅仅是一个、已经经历过的、并不美好的结局,我怎么办?”   明裴落再次后退一步,冷静道:“你已有答案。”   “?”秦漱知茫然不解。   “你现在不、不是在努力……努力生活下去吗?”   此话仿佛醍醐灌顶,秦漱知双目缓缓睁大。   “去做想、想做的事,而后我、我带你回去,”顿了顿,“真实在、在等着你。”   秦漱知心中一动,隐隐觉得心境敞亮,有什么一直纠结理不断的东西,突然消失了。怕什么呢?她只管抓住机会往前走就是,呆在幻境里自欺欺人算怎么回事?!   身后突然亮起一阵暖光,温热的气息迎上背脊,秦漱知骤然回头。   ——仓颉笔浑身大亮,静静地悬空立在她面前,笔端处一个小小的“知”字无端惹眼。   “这是……我、我……”秦漱知看了看仓颉笔,又看向明裴落,语无伦次。   明裴落轻轻一笑:“是你的了。”   心跳如鼓,秦漱知抖着手握上仓颉笔,沧桑温和的气息与她神魂缠绕在一起,未几笔身消失,她小心翼翼地沉入识海。   一个小小的、长相如她一般的Q版小团子闭着眼静悄悄地仰面躺在她识海深处,怀里抱着与她身高相差无几的仓颉笔,秦漱知神识靠近那小家伙,小东西脸颊胖嘟嘟的,无意识地砸吧嘴,额头中间有一个小小的黑色火焰印记。   ——这看着着实不中用的小奶娃子居然是她的元婴!   秦漱知默默退出识海。   有点嫌弃是怎么回事!她嘴角上扬,看起来颇为高兴。   回头看向明裴落,盯着对方无甚表情的面容,秦漱知却觉先前的距离感忽然消失。   这个人,好像并没有她想象中那么复杂。   “吧嗒——”   房门突然被人打开,秦知野打着哈欠走进来,“你怎么还没……艹!这狗男人谁啊!”   本来疲惫不堪的他一下子精神抖擞,难以置信地伸出手颤颤巍巍地在那两人身上来回指点:“你你你、你们……大半夜的!秦漱知!!!我让你找个男人没让你那么快把人带回家里来!”   秦漱知眼皮一跳,下意识挡在明裴落身前,头疼不已:“你误会了……”   却不想秦知野大步走到她面前,抬手粗鲁地给她擦干眼泪,脸色更加难看了。   “他整的?”不等回答,秦知野冷笑一声,抬眸不屑地与明裴落对视,完全不顾秦漱知的阻拦,嘴上叭叭叭地一顿暴击,“穿的什么玩意?多大的人了还玩cosplay?装模作样板着个脸给谁看?大男人留那么长头发干嘛?长的……长的也不咋滴!磕碜!还敢欺负我姐,狗东西爷今天非得让你哭回来!……”   “秦知野!”好声好气不招人注意,秦漱知暴起怒喝,“傻逼!我跟他没关系!哭只是想起了爸妈!”   一晚上说了那么多话,后面直接破音了,秦漱知胸口起伏不定。   秦知野被吼的一阵懵逼。   这段日子秦漱知对他可好了,都舍不得骂他一句,整得他到快认不出来了,突然被那么熟悉的一顿吼,竟然生不起气来。   明裴落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仿佛秦知野方才巴拉巴拉的一阵贬低说的另有其人。   ——[扣死普类……是什么?]   “咳咳、”秦知野清了清嗓子,佯装无事发生,“啊,是吗,那他谁啊。”   秦漱知冷漠脸:“先道歉。”   “……行吧。”   瞧着她的冷脸,秦知野反而有点高兴,倒还当真好声好气地给明裴落赔了个不是。   “现在可以说了吧,他谁啊?”   秦漱知嘴巴动了动,沉默半晌,干巴巴回答:“我朋友。”   这话说的,秦知野脸色一下子就阴沉下来了,阴阳怪气道:“哟,哪门子朋友大半夜来你屋啊?”   瞧见她身上披着的披风、乱糟糟的头发,他心中涌上一种惊恐猜测,这、这怎么看都……   干涩地舔了舔唇角,秦知野艰难开口:“你……里面穿着衣服吗?”   秦漱知:……   踮起脚来一个巴掌糊他脑门上:“你在想些什么东西!”   眼看着这家伙脑补越来越离谱,明裴落突然开口。   “事出突然,”他朝秦知野微微颔首,“借住而已。”   秦漱知赶紧帮腔:“嗯嗯,他一时间没有住处,真的是我以前的朋友!只是在聊天,没干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   余光扫了下明裴落清清冷冷的脸庞,她顿了顿,补充道:“也不可能有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发生。”   “哦,”秦知野毫无诚意的应了一声,“那他什么时候走?”   这个还真说不准,秦漱知看向明裴落。   “七日。”   秦漱知莫名觉得心中漏了一拍,抬头深深看了一眼秦知野,对方正眉头紧蹙,仿佛觉得这时间太长了,而后撞上她的眼神,又臭着脸不情不愿地“嗯”了一声。   秦漱知心中酸涩,赶紧低下头去。   幻境出于她的执念。   眼前这个秦知野当真是太像了,言行举止、行为习惯都与真人一模一样。   以至于竟然有些不忍离去。   傻小子,他呆七天,你姐也只会呆七天啊。   无知无觉的秦知野皮笑肉不笑地走到明裴落身侧,仿佛哥俩好一样搭上他肩膀。秦漱知本以为明裴落会不悦,却不想对方神色不变,好似不在意。   “那这位哥们今晚就跟我睡呗?”秦知野一脸僵硬笑意,阴森森的,“跟我聊聊大晚上的怎么就流落街头了,好歹是我姐朋友,说不定我能帮到你呢~”   秦漱知头疼地出声:“不用……”   “可。”   明裴落先她一步应声,秦漱知惊诧地抬头看他。   秦知野倒也没想到此人如此痛快,下一刻生怕对方后悔一样,急吼吼把人带走了。   秦漱知一头雾水地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脑海茫然:……剧情和我想象中不太一样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九章 第腻,非茶也   屋内, 秦知野把人带进来直接关上门,原本的一脸笑意瞬间荡然无存,回头面无表情地看着明裴落, 刚想说些什么,脑袋一阵眩晕,没了意识。   明裴落若无其事地施法, 隔空把人安置在床上, 取出一画卷看了几眼, 心中了然。   如此, 倒是巧合了。他若有所思地轻笑一声,收回画卷。   ……   次日, 秦知野一觉醒来, 发现整个房子就他一个大活人, 来到公司秘书说秦漱知这几日不来上班了,气的一上午没好脸色。   一定是被那个狗男人勾走了!   虽然但是,事实也相差无几。   清净温暖的奶茶店里,秦漱知叼着吸管认真地翻阅手中的书籍。   对面的明裴落已然被要求换成了现代装扮, 白T外套搭运动裤,戴着一顶太阳帽, 没什么搭配细胞的秦漱知顺便买的。明裴落倒是配合着穿了,坐姿十分端正加上出色的外表, 一时间竟也有些引人注目。   盯着眼前的奶茶看了许久, 见秦漱知看的认真, 他拿起来轻轻吸了一口, 当即皱眉,把奶茶放回桌面。   ——[第腻,奇怪, 非茶也。]   “咳咳、”恰恰看完仓颉笔介绍的秦漱知低咳着笑出声来,对上明裴落的目光当即正色起来,“唔,是说只要我能在七日内消除执念,就能出去?”   明裴落颔首。   “可是我最大的执念已经不在了,还怎么消除?”秦漱知疑惑不解。   这回明裴落确是不正面回答了,反问:“当真不在?”   一时愣住,秦漱知低头,沉默不语地喝奶茶,半晌她突然抬头:“我想我知道了。”顿了顿,又问:“幻境的空间流速是多少?”   明裴落:“此间一日,外界一刻。”   那时间不是过去了好多!秦漱知心中大骇,当即一口奶茶咽下去,拍案而起:“那还等什么!再不回去!迎霜他们迟早被季酌那个狗东西玩死!”   心中焦虑,她赶紧拉上明裴落,马不停蹄往家里赶。   ……   幻境外。   龙日天生无可恋地把头抵在结界上,看着浮生境里突然打起鸡血的秦漱知,听不清他们在说些什么,心中略有忿忿不平之感,为何还不出来!   “哟,这是哪来的小狗?”   阴森带笑的女声自其后传出,龙日天狗毛一颤,还没晃过神来,一个硕大的骷髅头猝不及防闯入它眼中。   “嗷!!!”   眼看着霜晴兴趣勃勃,就要抓它出来,龙日天急的跳脚,拼命想逃,无奈明裴落留下的结界过于霸道,它根本出不去。   尖锐死白的骨爪伸到眼前,龙日天瑟瑟发抖,嘴硬道:“我可是清枢派明裴落明师祖的灵宠!你敢伤我,回头他就来找你算账!”   闻言,霜晴不以为然地咯咯笑出声了,那个人怎么看都不像是有兴趣养灵宠的,撒谎也不挑挑人,然指尖触到结界,一股浓厚的灵力无声抵住她的前进。   骷髅头一歪,指尖运起些许灵力探入,仍然被阻挡下来,灵力所带的熟悉感让她当即愣住。   “他出来了?”霜晴喃喃自语,“竟然出来了……当真是……哈哈哈哈。”   龙日天还在懵逼,霜晴直接起身,癫狂大笑:“我要出去、我就快可以出去了……明裴落、明裴落……他在哪?!”   目光如炬地死死看向龙日天。   这东西一看就不是什么好人,龙日天所剩无几的智商突然挥发到极致——明明浮生镜里明裴落和秦漱知的身影那么明显,为什么霜晴还要问它?   她看不见!   赌它一把!龙日天狗头露出一副害怕发抖的样子,怯生生道:“在幻境里,和之前那些人在一起呢~镜面上就有啊。”   与此同时,赶紧发布任务,试图提醒那两人赶紧出来——   【支线情节通知,请立即前往麦迎霜、虞申等人身侧,开启霜晴与麦迎霜交锋剧情。限时一日。   成功,奖励50寿命点。   失败,错过剧情,扣除50寿命点。   温馨提示:系统龙日天处于水深火热之中!速归!速归!   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   机械音比以往还要尖锐,原因无他,霜晴见没办法把狗取出来,干脆一张口把它连同结界吞了进去!   龙日天:她的牙齿能撕破空间!这不科学!被、吃、掉、了!   “嗝,”霜晴轻轻打了个嗝,右眼眼眶冒出一个透明球体,龙日天惊魂未定地待在里面。   霜晴大手一挥,浮生镜一分为二,她淡定地走向缝隙。   龙日天只觉耳畔嗡鸣不断,不知过了多久,便看见眼前站着麦迎霜等人。   ——正常模样的。   虞申整张脸黑如锅底,看都不看景千笙一眼,周身凉嗖嗖的,左肩至胸口有一道长长的伤痕,怀中正抱着血迹斑斑的麦迎霜。   不远处的慕溶昏迷不醒,身上的伤口也好不到哪去,全场看下来身体状态最好的便是景千笙,几乎是毫发无损,此时正目光复杂地看着虞申怀里的麦迎霜,又不敢抬头看向虞申,嘴唇颤抖着,好似想说些什么。   ……等等,季酌呢?这家伙哪去了!   龙日天目光四处扫射,就是没有那家伙!   “你在找什么?”霜晴突然出声,可除了龙日天,其他人好似什么都没听到,该做什么还是做什么,龙日天隐隐听到虞申说破幻境什么的。   平日里见秦漱知撒谎多了,龙日天多少学了点皮毛,佯装害怕道:“找我主人啊……”   “哦,那找着了吗?”   “……没有。”   “呵。”   霜晴意味不明地冷笑一声,突然瞬间移动到虞申面前,撤了隐身符。   “别来无恙啊,木青尊者。”   虞申猝不及防见着一架白骨,下意识抱紧麦迎霜,目光一凝,本来不知道此人是谁,闻声却是一下子知道了,悄悄施了个法诀让麦迎霜听不到外界声响,这才对上霜晴的目光。   “你竟然还活着。”   霜晴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这不是多亏了贵派明师祖。”   说到这个虞申当即拉下脸,余光看见景千笙眉头紧蹙,不动声色地转移话题:“今日之事你干的?!当真以为本尊由你放肆不成!”   “啊,木青尊者着女儿装倒是别有一番风味呢。”   听着这揶揄的嘲笑声,虞申忍无可忍,手中灵力翻转,麦迎霜被送到景千笙怀里,他召出本命剑,直接朝霜晴击去!   “当真是给你脸了!敢如此辱没本尊!”   霜晴一边费力躲闪,一边娇笑出声:“浮生镜不管外界如何设定,最终也只会展现人之妄念,你敢说幻境中一言一行你没有半分情愿?”   看着虞申不自然的脸色,她又道:“想不到堂堂一个尊者,竟然抱有此等龌龊心思!”   虞申冷笑:“本尊的事,何时轮到你评头论足,莫不是活的太久忘了当年谁把你从魔尊手里救回来的?”   “呵呵,也罢,咱们都不是什么好东西,也不比个高低贵贱,有件事我倒是想问问你,”霜晴单凭白骨抵上他剑身,骷髅头靠近虞申脸颊,轻笑着温声道,“明裴落也在这个幻境里,你知道不知道?”   “怎么可能!”虞申下意识反驳,只觉她所言离谱至极。   霜晴早有所料,淡定地挖出眼眶里的龙日天,虚空中结界扩大,正常大小的龙日天与虞申面面相觑。   龙日天:“……”   虞申:“……”   “看吧!还有什么想说的?”霜晴冷笑,“你们这可是违背了……”   “等等!”虞申皱眉打断她,“你放条狗出来干什么?怎么,还嫌本尊被你耍的不够?你可当真不想要这条命了不成!”   龙日天欲言又止。   霜晴脸色瞬间难看起来:“你不认识它?你探它结界!”   “不过是正常的清枢派结界,一条狗,”虞申面无表情,“有什么值得本尊记住的吗?”   “……”   霜晴阴森森地看向龙日天:“你敢耍我?”   龙日天闭口不言,左右此人进不来,然内心还是焦躁不安,那两个家伙怎么还没回来!   说曹操曹操到,下一刻秦漱知清亮的声音由远处传来,越来越近。   “前辈且稍安勿躁。”   秦漱知含笑走到两人后方,走过来乖巧解释:“此结界,乃晚辈所施。”   霜晴见着她,眼中立即涌现恼怒的神色:“你居然还敢出现!我可还没跟你算账呢,果真是嫌命长不成?!”   “前辈先看看这个。”   秦漱知不紧不慢地召出仓颉笔,随手一点,黯淡无光的笔身突然金光缠绕,一个清晰的“知”字狠狠地灼烧了霜晴的眼眶。   怎么可能!   一个元婴初期的小鬼!怎么可能博取仓颉笔的青睐!   那她近百年来的挣扎算什么?!   霜晴满腔怒火,咬牙切齿道:“你到底干了什么!——你通过了仓颉笔的问心考验?!”   忽然回过神来,她骤然靠近秦漱知,空洞又昏暗的双目直勾勾地看向秦漱知。   秦漱知颇为冷静地后退一步,坦然道:“是的。”   然后狡黠一笑:“您应该清楚的,这秘境本就是仓颉笔所制造而来——而今晚辈无意间激发了认主契约,成为了仓颉笔的主人,那么,按理来说,这个秘境就是晚辈的秘境。”   她话中有话地用仓颉笔抬起霜晴下巴,轻声道:“这意味着,晚辈只消一句话,您便真的要身死道消了呢。” 第四十章 季酌这狗东西!   霜晴脸色一紧:“你什么意思?”   “您有没有想过为什么那么多年仓颉笔都不认您为主?”秦漱知不紧不慢地开口, “当然是因为——没有神器会认一个三界之外的人为主。您是还活着,却已经不是这个世界的存在了,如今不过是靠是仓颉笔的几缕神识勉强维持神魂不散, 但凡仓颉笔离开半步,您恐怕连瞬息都支撑不住。”   “哈……”霜晴听完却是低低笑了出来,骷髅架子浑身抖动, 像是听到什么荒唐的不像话的东西, “无知小辈, 老身活着怎么可能仅仅靠这一只小神笔?”   秦漱知不动声色地上前, 手间凝聚起灵力,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诧来。   “那还能是什么?前辈可莫要沉迷在自己的执念中啊——”   话音未落, 她突然灵力一放, 包裹着龙日天的结界球瞬间来到她身侧。   “大胆小辈!”霜晴怒喝一声, 干枯的骨爪就要迎面袭去,虞申毫不费力地上前挡住,二人打的难分难舍。   秦漱知回忆起明裴落教给她的法诀,解开结界。   龙日天二话不说一爪子按她脑门上:“此地不宜久留!你自己小心, 我先行一步!”   瞬间消失不见,秦漱知眼角微抽, 无力吐槽其临阵脱逃的胆小样,目光略略一扫, 在脑海里询问:“季酌呢?”   “没看见, 进来就所有人都正常了。”   怎会如此, 秦漱知心中生疑, 走至慕溶旁边,背起对方,朝景千笙使了个眼色, 趁着虞申缠住霜晴,一行人悄悄离去。   龙日天不解:“你怎么走了?霜晴还没认出麦迎霜呢。”   “霜晴和麦迎霜什么关系?看你着急没来得及仔细看任务,这是什么剧情?”   “……”沉默半刻,龙日天语带窒息感,“你不知道?你居然不知道!霜晴她是麦迎霜母亲啊!”   “!”秦漱知当即停下脚步,脸色发僵。   “怎么了?”前面的景千笙见她停下来,目露不解。   “我、我……”总不能毫无理由又让人回去吧,秦漱知头疼不已,原著大纲里霜晴都没有多大戏份,老想着让景千笙和麦迎霜建立点关系,都忘了这号人物。   思来想去,总算找到一个合理的原因了:“季……纪望呢?我怎么没看见他。”   景千笙却是呆愣住了:“纪望没有来啊。”   闻言,本来不放在心上的秦漱知当即脸色一变:“那精灵族之神呢?!”   “什么精灵族之神?”   “!”怎么会这样,秦漱知沉下脸,“你们幻境里发生了什么?”   景千笙脸色难看起来,见状,秦漱知委婉道:“当时我被霜晴挟持,知道些前情,不过等木青尊者救出被关押的迎霜后,我误入了仓颉笔的考验,不知晓当时后续。……然我进入考验前,看见一精灵族神明出现,是纪望的模样。”   本不欲多说的景千笙见她面带严肃,没有调侃之意,羞耻感顿消,闻言亦是眉头紧皱。   “怎会如此,当时我……人皇带兵而入,公主知晓了虞、人皇之后与人皇的感情升温,一时间悲伤过度,欲与人皇同归于尽,被慕溶挡下,人皇之后为保护公主受伤……”顿了顿,景千笙脸色微僵,“人皇被众将护于身侧,故无碍。后来公主被人皇之后所感动,与慕溶同归于尽了,未几幻境破碎。”   见秦漱知听闻“同归于尽”后脸色一变,他补充道:“无碍,只是伤的有些重,未伤及性命。”   这就奇怪了,秦漱知道:“霜晴曾与我说,幻境中死去,便是幻境外死去。”   景千笙沉默不语,亦是不解。   秦漱知垂眸沉思,季酌千里迢迢跟过来,怎么都不像是来为人破解幻境的,霜晴也没必要骗她一个修为低下的小辈,这其中肯定有什么她尚且没想到的。   龙日天在她识海里飘荡,被他们的谈话搞的一脸懵逼,回想了一下道:“说起来,我与明裴落来到秘境时,浮生镜就只有你的影像诶,不过霜晴看不见,我骗她说与虞申他们在一起,她直接打开浮生镜过来了。”   此话一出,秦漱知顿时抬眸,轻轻一笑:“我知道了。”   景千笙有些诧异于她的思维敏锐,脑海里仍然一团雾,禁不住出声问道:“你想到了什么?”   事关明裴落,不宜说的太清楚,秦漱知略过推测,直接说结果。   “这里仍然是幻境,”她斩钉截铁道,“有人在操控我们。”   “……什么?”   “先回去,我知道怎么出去了!”   事不宜迟,秦漱知调头往回走,景千笙皱眉不解,还想说些什么,然看对方一脸胸有成竹,不由地压下话音。   回到原来的地方,只见虞申与霜晴仍然打的难分难舍,然霜晴已经渐渐处于下风,虞申却招招致命,仿佛下一刻便要了结对方。   秦漱知放下慕溶,召出落知,站在剑身上朝前飞去,手中拿着仓颉笔,她看向虞申扬声道:“木青尊者,逼她召出浮生镜!”   正在专心打斗的虞申听闻着略带命令的话语下意识皱眉,然看见秦漱知一脸沉着地召出仓颉笔,又将其变大,心中揣测,许是发现了什么。   也罢,信她一回,当即对霜晴面无表情道:“浮生镜,交出来,饶你一命。”   霜晴不屑冷笑:“你可真是越活越回去了,竟对一小丫头言听计从,莫不是同时看上自己的两个徒弟,享齐人之福?”   “放肆!”   虞申脸色阴沉地不像话,手中招式更加凌厉,不过数十招,霜晴已然显露出颓败之意。   秦漱知观察到战式降息,当即不再犹豫,闭眼沉入神识,再次看见识海里胖嘟嘟的小元婴,操控其起身,引着仓颉笔而动。   小元婴目光懵懂,乖巧地听从命令,挥动手中的仓颉笔,金光闪现。   秦漱知轻轻吐出口气,睁开眼睛正色起来,挥动手中的仓颉笔。   一个古朴沧桑的阵法自笔端涌现,金光自她灵台缓缓流入仓颉笔中,未几夺目金光笼罩住打斗中的两人。   虞申见状,手中捏了个法诀,剑身绕上一层火光,脚步飘忽不定间,一下子来到霜晴身后,带着腐蚀气息的剑气围绕在脖颈间,她顿时停下身形。   “……千年烈焰?”霜晴哑言,“你竟然炼化了它。”   虞申想起一些不太美好的回忆,不欲多谈。   “受人所托罢了……少废话,浮生镜,你也不想好不容易得来的神魂再次消散吧?”   霜晴目露不甘,嘴硬道:“我可以给你,但是你要给我那个人的血——我只需要血,肉身我可以自己炼化。”   “痴心妄想!”虞申冷笑,怒上心头,压了下剑柄,烈焰触碰骨头,当即将其融解掉,“你摆正自己的位置,有你谈条件的资格吗?”   钻心的疼痛让霜晴忍不住低吟一声,骷髅头咯咯作响,察觉到剑锋往下当即认命,赶紧召出浮生镜。   空中的秦漱知握紧仓颉笔,神识与之共鸣。   仓颉笔迟钝而苍老的声响自识海传出:“待金光汇聚浮生镜,您只需挥动笔身,划过最夺目之处,即可破除幻境。”   秦漱知了然颔首,目不转睛地盯着浮生镜。   未几,金光汇聚,秦漱知双目一凝,当即飞身而去,笔触一划。   ——霎时间,周围如同破碎的镜面层层掉落,熟悉的场景回归。   她手握仓颉笔,麦迎霜和景千笙执剑相对,不远处是虞申和慕溶。   ——是她刚刚进入仓颉笔考验时的场景,然此时所有人都是正常模样。   秦漱知目光当即锁定不远处的季酌。   此人手中拿着无字书,左右两侧及身后是空茫地漂浮着的浮生镜。   一阵闷哼,第四面浮生镜凭空出现,霜晴自其中狼狈跑出。   所有人齐聚一堂。   所有人的目光不约而同地看向在场看似最小、最无辜的季酌。   麦迎霜已然恢复理智,看着脸色尚未来得及收起错愕的季酌,艰涩开口:“阿弟,你干了什么?”   秦漱知不露声色地靠近了些季酌,手伸到背后召出落知,狗东西敢跑,一剑下去让他下辈子只能靠轮椅。   谁知季酌毫无预兆地抬头,可怜兮兮又懵懂地对上她的视线:“小树枝,你怎么丢下我一个人的,书还给你。”   他把无字书翻到前面,双手捧着递向秦漱知,上面赫然是她的笔迹!   秦漱知眼皮狂跳,这熟悉的套路!嘴皮微动,她刚想开口,脑海里响起季酌这厮慢条斯理的威胁。   “你帮我瞒下去,不然明裴落毁约擅自出清枢派的事情,第二日便传遍修真界。我可是清清楚楚地记录下来了哦,就在这三面浮生镜里。”   这狗东西!秦漱知怒气翻涌,眉目冷若冰霜,但凡季酌不是剧情人物,她即便是丢了半条命,也要杀了此人。   她亦传音过去:“你不怕明裴落要你好看?”   季酌眨眨眼,语气仍然欠揍:“左右不过打个半死,我还能带他回妖族,此事于我,百利而无一害。”   秦漱知胸口起伏不定,然念及明裴落迷雾重重的身世,当真不敢跟他硬碰硬。   轻叹一声,只得道:“他百般央求,无奈之下我只好带他前来。”   季酌露出几分不甚明显的坏笑来。   秦漱知面无表情地看着他,忽而柔柔一笑。   “可是……” 第四十一章 我会亲手杀了你   “……可是, ”秦漱知慢条斯理地接过无字书,目露疑惑地看着季酌,“我让你乖乖在储物袋里等我, 怎的你出来了,还带着这书和浮生镜?”   季酌“慌张”地看了霜晴一眼,立马屁颠颠跑到麦迎霜身旁, 扒拉住她的裙摆, 小肩膀微微颤抖。他躲在麦迎霜身后, 可怜兮兮地说:“是那个人……那个人逼我写的……霜晴!她叫霜晴!”   不远处的慕溶刚恢复神智, 闻言骤然看向霜晴,满脸的难以置信。   “霜、霜晴圣女?!”   她忙不迭赶到白骨旁, 看着镂空骨架无从下手, 颇有些语无伦次:“您、您还活着?……您怎么变成这样!”   虽早已知晓此人乃她同族, 然霜晴从未想过给这小辈什么好处,此番见其脸上带着的难掩的欣喜,倒是有些许意外。   语气微顿,霜晴幽幽开口:“……我怎么变成这样, 可就要问木青尊者了。老身在此栖居数百年,以神魂护我同族, 他一介外族竟敢前来,逼迫老身交出浮生镜暂且不论, 其手下弟子亦胆敢夺取我族圣器仓颉笔……此等恩怨, 我族当与清枢派一、刀、两、断!”   这话说的, 倒像是他们占了大便宜, 自从进入秘境就一直憋屈着的虞申简直气笑了:“哈!也不知道是谁千里迢迢赶来,还想拐走本尊弟子,没办法还死皮赖脸地要本尊弟子前来秘境, 你们涟月岛倒打一耙可真是一脉相承啊。”   “你!”慕溶气的柳眉倒竖,下意识想说是明裴落的要求,然又实在不想将其扯入混乱之中,只得咽下话头。   “他什么意思?”霜晴语气微冷。   “这、这……”慕溶略为难以启齿,不到百年间涟月岛就衰败到这等地步,她实在不敢直言,含糊其辞道,“他的弟子是天生仙脉,弟子、弟子也是爱才心切……”   “天生仙脉?”霜晴若有所思,扫过在场的众人。   “呃……”季酌突然闷哼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麦迎霜,而后仿佛被谁痛击一拳,小小的身子被打的后退数米!   秦漱知一直观察着他的动向,这下却是错愕不已,他方才一直在跟麦迎霜撒娇装害怕装可怜,怎么突然就……来不及细想,她赶紧上前接住对方。   季酌被她一挡,背靠着她,嘴角还挂着血丝,却突然回头,咧出一抹诡异的微笑,眼神晦涩中带着些许的兴奋,就这么直直地看着她。   “你……”秦漱知被他这诡异的眼神看的头皮发麻,眉头紧皱,然季酌莫名其妙笑了一下就晕了过去,无从问起。   耳边响起霜晴惊疑不定的嘶哑声音:“魔骨!……是魔骨的气息!”   虞申眼皮一跳,赶紧移步到麦迎霜身侧,抓住她臂弯:“迎霜——”   麦迎霜歪头无辜地看着他,一股阴森诡异的昏暗气息自她身上蔓延而出,她突然抬起胳膊肘直直往虞申腹部击去!   “你——”   “!”秦漱知一下子想到了其中关键,她死死地捏着季酌手臂,又是他!又是他!   狗东西立了心魔式都不省心!   火气上头,她随手把人搁置在空地上,再不搭理,召出落知往麦迎霜的方向飞身而去,脸色冷的不像话。   “哈!哈哈哈……”霜晴仿佛想通了什么可笑至极的事情,癫狂地起身身子摇晃的仿佛下一刻就要散架,她空洞的眼眶突然死死地“看着”麦迎霜,语气狠厉,“浮生镜!”   话音刚落,方才围绕着季酌的三面浮生镜化作光束齐齐飞到霜晴身侧,与她背后的浮生镜化作一面,霜晴嘴里念叨着什么,只见她周身白骨突然凸起一块块血肉,浮生镜的光芒逐渐削薄,血肉堆积起来,让原先苍白干枯的骷髅架子逐渐有了人的模样。   这白骨生肌、真·活人骨的一幕让所有人霎时间呆愣住,只有麦迎霜,还在懵懵懂懂地朝霜晴走去,双目染上血丝,浓郁的魔气让她纯净的脸上透出略为违和的妖异来。   麦迎霜胸腔中心跳如鼓,来着血脉的熟悉感让她无知无觉地露出依恋的目光来,她朝霜晴伸出手。   “……娘。”   “闭嘴!闭嘴!杂种闭嘴!”霜晴突然暴躁地怒喝起来,声音尖锐地让一旁的慕溶忍不住回退数步。   “杂种!贱货!你怎么敢活在这个世界上!”   秦漱知脸色一冷,脑海里任务完成的提示音让她激不起半分喜悦,然手中握紧了落知,迟迟不上前一步。   麦迎霜闻言,脚步停顿下来,目光茫然,收回手放在心口处,未几笃定道:“您让我生来的呀。”   “狗屁!你不过是景妄那个该死杂种、不要脸的小人的肮脏血脉!”霜晴周身泛红,白皮忽隐忽现,仿佛地狱里爬起的妖魔,她一边炼化浮生镜,一边死死地瞪着麦迎霜无辜的脸庞,好似通过那懵懂无知的样貌看着什么恶心的东西,脸色阴冷的吓人,“仙脉居然跟魔骨配在一起……哈!当真可笑至极!他怎么敢!他怎敢!!——杀了你!像你这样的污秽之人合该下地狱。”   麦迎霜傻傻地站在原地,霜晴的骨爪近在眼前她却不躲不闪,含笑地看着对方。   虞申试图上前,浓郁的魔气却挡在面前,他连吐三口血,勉强支撑住自己。   先前与霜晴打斗加之幻境里的种种,他精力耗费过多,加之魔气……   虞申敛眉,轻声喊:“小迎霜……”   景千笙早已上前,正要挡下霜晴的攻击,慕溶横空出现,阻拦在他面前。   “让开。”   慕溶直直站在他面前,冷笑:“你们清枢派可真是好样的,私藏魔骨——景妄的种也敢留!这种人,仙脉又怎么样?死便死了,没什么好可惜的。”   景千笙一言不发,直接动手!   秦漱知运起神隐,气息削弱的所剩无几,所有人下意识忽略了她的存在。   眼看着霜晴就要扭断麦迎霜脖颈,她心中一紧,步子已经迈了出去,下一刻却见麦迎霜身形如同鬼影,轻松躲过霜晴的攻击。   “你为什么要伤害迎霜?是迎霜惹您不高兴了吗?——娘亲。”   “呵,”霜晴招招致命,闻言低低冷笑,“你要是死了,我可就高兴了呢。”   “这样啊!”麦迎霜恍然大悟地点点头。   不远处的虞申、景千笙及秦漱知均是心中捏了把汗,生怕她下一句就是要去赴死。   秦漱知已经上前数步,只等救人。   却见麦迎霜突然吃吃笑了出来:“这可不行呢,娘亲想要孩儿死,是不想看见孩儿吗?就像当年丢弃我一样。”   “贱货杂种,闭嘴!!”   “迎霜这些年可想要娘亲了呢……”麦迎霜自顾自地低语,“别人都有娘亲的,还有爹爹……”   此话仿佛挑断了霜晴的理智线,她突然面无表情起来,周身散发出巨大的威压,秦漱知一时难以抵挡,强撑着落知弯腰才没五体投地,神隐却是消失了。   忽而,耳畔出来虞申的声音,有些失真。   ——“想办法除去魔气,快点。”   秦漱知喉咙微热,忍着霜晴的威压抬头冲虞申颔首。   霜晴的出手越发狠厉,不曾想麦迎霜魔骨被激发后实力暴涨,自始至终游刃有余,还在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霜晴肉眼可见的暴虐起来。   秦漱知思来想去,召出控制面板找到兑换商城。   始料未及间,麦迎霜左肩被霜晴击中,鲜血飞溅。   她呆呆地看着虚空中的血迹,目光越发晦涩,她垂眸,突然轻缓道:“既然您如此想要置迎霜于死地……我只好,先行一步咯。”   魔气骤然暴涨到一个难以想象的程度,距离最近的景千笙和慕溶当下被波及地狠狠后退,砸在空地上——直接了昏过去。   麦迎霜看都不看一眼,朝霜晴大打出手,霜晴几乎是被碾压的一方。   “有趣有趣,当真有趣至极……合该如此啊。”   声线不稳的童音自身后传来,秦漱知不用回头就知道,季酌那厮是什么神色。   “季酌。”   秦漱知突然开口。   “怎么?难道你不觉得现在的麦迎霜有趣多了?”季酌语气上扬,恶劣的笑意引起强烈不适,“你说……她会不会把所有人都杀了?魔骨染上血腥味,可是会上瘾的呢。至于虞申那老东西、没什么用处,那么多年过去居然还是没办法抵制魔气……一点长进都没有呢。”   “我会杀了你。”   秦漱知语气平缓道。   季酌话音一顿,不语,秦漱知转头冷冷地看着他:“总有一天,我会亲手杀了你。”   不等季酌再开口,她一手执剑一手拿着仓颉笔,强忍着来自麦迎霜和霜晴的两层威压,艰难地靠近那两人。   【一次性道具“黄金甲”,已激活。   可护住心脉。   扣除寿命点:200。   请宿主珍惜使用哟~】   秦漱知面无表情地挥动仓颉笔。   “破。”   “此非幻境,不可破。”   “破浮生镜。”   “……浮生镜乃上古法器,请主人认真考虑。”   “破。”   “是。”   秦漱知直接甩动仓颉笔,让其直直落在浮生镜中间,霜晴的身体肉眼可见地干枯下来,看见秦漱知的身影她目眦欲裂。   “又是你!又是你!小鬼你该死!!!”   “落知!醒醒!”秦漱知无视她的怒嚎,唤醒落知。   未几剑身亮起光芒,落知声音带着些许困顿:“怎么了呀?落知困困。”   “张开结界,小一点的,困住麦迎霜即可。”   “……?”落知懵懵懂懂,却乖乖听话,在秦漱知执剑斩向麦迎霜时,瞬间张开结界。   知晓此结界撑不了多久,她朝虞申看过去,对方脸色略显惨白,已经执剑砍向暴虐癫狂的霜晴。   浮生镜已然消失不见,仓颉笔回归。   再无甚忌惮,秦漱知取出无字书,执起仓颉笔,沉着落笔。   ——[霜晴神魂泯灭之际,浮生镜、仓颉笔接连离去,无字书认主:秦漱知。   自此,秘境瓦解。]   虞申一剑自上往下劈开霜晴肉身。   霜晴双目瞪大,不人不鬼的身体崩塌在地,唯有眼睛还在死死地看向麦迎霜的方向。 第四十二章 不会偏袒一个对苍生有害的……   地面突然开始激烈震动, 大地轰然裂开,四周空间出现扭曲。   隐隐约约间,一阵杂乱的惊呼声自四面八方传来。   “快出去!”   虞申脸色苍白地冲秦漱知大喝, 飞身朝麦迎霜而去,待强硬撕开结界,蛮横的魔气钻入他内府, 被侵蚀的疼痛感让他眉头紧蹙。   麦迎霜目光冷漠地看着他, 过于陌生的神情让虞申心中下沉, 他施展威压, 麦迎霜不得不屈膝痛苦地捂着脑袋。虞申直接一手劈把人打晕,揽入怀中。   另一边, 秦漱知扶起景千笙, 对方沉重的身躯让她身形一矮。   数丈外虞申正背着麦迎霜, 一手施展灵力维持在秘境出口的开启。   秦漱知不敢耽误,飞速上前。   虞申见她来到,先行进入出口的漩涡,秦漱知紧跟其后, 耳侧又响起那杂乱的惊呼声。   垂眸沉默未几,她一咬牙, 把景千笙靠在虞申身上,把对方彻底推了出去!   “你干什么?!”   虞申被她这一推, 灵力凝泄, 漩涡骤然缩小。他难以置信的怒喝让秦漱知小心脏颤了颤。   “你们先回去, 我之后自己回宗门!”秦漱知硬着头皮回应, 话音刚落,漩涡消失不见。   不再犹豫,秦漱知飞身赶回, 一把捞起昏迷不醒的慕溶,把人放在落知剑上,给她输了些许灵力。   慕溶悠悠转醒,眼见秘境轰然崩溃的场面脸色苍白,四周是由远及近的惊慌话语。   “怎么回事!秘境怎么突然这么大动静?!”   “快去出口!”   “先行离去,此地不宜久留!”   ……   “这……”   秦漱知眼疾手快地捂住她嘴巴,隐匿在暗处。   涟月岛弟子纷纷自四面八方汇聚而来,消失的出口让其乱成一锅粥,纷乱的谈话声传入慕溶耳畔,她睫毛微颤,心中涌现无尽的恐慌来。   秦漱知轻声道:“我可以帮你们稳定秘境。”   慕溶低低“唔”了声。   “不许大声说话。”   慕溶赶紧点头,秦漱知这才放开手。   “你个卑鄙……”   “你最好认清形势,”秦漱知打断她,“仓颉笔数百年无人认主,那我收了它就是无可厚非,怪只怪你们老祖宗没本事。”   慕溶紧咬下唇,眼下且不论她受伤严重没办法对秦漱知做些什么,且仓颉笔在秦漱知手中,要保住秘境也只能靠她了。   脸色颓败下来,她无可奈何道:“你想干什么?”   秦漱知低声缓缓开口:“我知道,麦迎霜的存在无疑是你们祖宗、甚至你们一族的污点。我可以帮你们除去她。”   “什……什么?”慕溶双目瞪大,难以置信地回头看她,简直要怀疑自己耳朵的,“你不是……”   “前魔尊景妄无恶不作,生来自带强大魔气,麦迎霜有他的血脉,哪怕现在不作恶,以后也保不齐。今天的动乱就是最好的证明……我自然不会袒护一个对苍生有威胁的人,”秦漱知面沉如水,“只是眼下木青尊者尤其看重对方,我靠一己之力恐怕难以达到目的。我需要帮手。”   慕溶原本心中还有七分怀疑,见其信誓旦旦、眼神中没有一丝犹豫,当下只剩下两分怀疑。   见她脸色出现动摇,秦漱知又道:“眼下涟月岛式微,倘若再失去秘境,恐怕是再无翻身之地。偌大一个门派,就要败在你身上了。”   闻言慕溶脸色更显慌乱,想到秦漱知口中的未来,当即慌不择路道:“那、那我该怎么办……”   上钩了,秦漱知勾唇一笑,语气略带蛊惑意味:“你立心魔式,往后听我指挥。我可保证,终有一日,涟月岛哪怕不能再如千百年前辉煌,也会比现在好上数倍。”   慕溶心里已经趋向于屈服,然想到对方修为,嘴硬道:“我凭何相信你?”   “仓颉笔亲自认主,无字书也在我手中,你脚下的是落知剑。——三大不下于天阶的宝物都认可我,”秦漱知淡定自若,“你凭什么不相信我?”   落知剑?!慕溶先前只觉此剑不同凡响,却不想竟是落知!心中大骇,这分明是……   想到那个人,她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能得到此剑认可还没有被魔族残杀,此人怕是另有门道!不再怀疑,慕溶心中生出几分畏惧,当下立了心魔式。   眼看着涟月岛试炼的弟子就要坚持不住,她赶紧出声:“怎还不动手!”   秦漱知召出仓颉笔,“再立一道,未经允许,不许说出今日之事、不可向任何人道明我的身份。”   隐隐觉得此人目的怕是不仅仅是她口中那么简单,然形势所迫,慕溶咬咬牙,只好听话。   秦漱知这才唤醒仓颉笔。   “此秘境已然残破不堪,若要恢复如初,唯有我留在此地亲自镇压。”   仓颉笔此言一出,慕溶心中凉了半截,它留在这,那跟没有得到它有什么区别?!   却不想秦漱知毫不犹豫道:“可行。”   仓颉笔雷厉风行,转瞬消失。   秘境重新恢复平稳,涟月岛众弟子心中惊骇,不敢耽误,纷纷离去。   秦漱知载着慕溶,亦悄悄跟在众人身后。   ……   虞申背着一个徒弟,扶着一个徒弟,看着消失不见的漩涡气急攻心,险些又吐出一口血。   背上的麦迎霜突然低低地闷哼几声。   深深看了一眼古朴的大树,原本茂密的枝叶已然枯黄颓败,虞申心中一沉。   麦迎霜昏迷中好似梦见什么可怕的东西,下意识轻声唤:“秦师姐……”   清风拂过,无人听闻。   挣扎片刻,虞申压下心中思虑,转身欲走,一道童音响起。   “木、木青尊者!”   季酌虚弱不堪地趴在地面上,可怜兮兮地抓住他衣角。   虞申目光沉沉地看着他,蹲下身来,将景千笙放在地上,伸出空余的手触碰季酌脸庞。   季酌无辜又虚弱地迎上他的目光,眼底一片赤诚,一股霸道的灵力突然涌入,他惊恐地瞪大了眼睛,满脸惧怕。   虞申面无表情地试探。   ——灵根纯净,心无污垢,至纯至善之人。   虞申心中掀起涟漪,原先的疑虑退散大半。   季酌瑟瑟发抖,不敢说话,掩埋在宽大衣袖下的手指微动,空气中出现一丝不易察觉的扭动。   一片昏迷的景千笙缓缓睁眼。   “随我走罢。”   虞申冷漠开口。   季酌艰难爬起来,颤颤巍巍地拉住他背后的麦迎霜的衣袖。   带着鼻音弱弱出声:“……明师祖说,他在外门灵泉河等您……”   ……   涟月岛圣女宫。   “从今日起,多派弟子外出历练,”顿了顿,秦漱知若有所思,“可以多与灵祥山庄的人接触。”   “为何?”慕溶脸上出现些许抵触,与生俱来的优越感让她对这种类似于依附他人的行为难以接受。   秦漱知:“人在江湖,总归要有一两个伙伴才好全身而退,结交总比结怨好。——还是说你觉得涟月岛的在外名声够好了?”   慕溶哑言,旋即又问:“那为什么偏偏是灵祥山庄?”   “信誉,它的信誉高,往后总有用的到的地方,”秦漱知随手拿起茶杯饮了口茶,下意识皱眉,放下茶杯,“此事不必急,我先去交涉一番。”   “你?”慕溶心中还是有些不信任,“你如何交涉?”   “这你就不必管了。”   秦漱知起身,“你整顿好门下弟子,过段时间我再给你准信。”   言罢,径直离去。   ……   秦漱知远离涟月岛后,才将龙日天放了出来。   重新呼吸到外界通畅的空气,龙日天四肢伸展,瘫倒在地面上。   秦漱知不知为何,也不阻止它,亦不顾地上的灰尘杂草,径直盘坐于空地上。   “你怎么还不回去?”   龙日天懒懒开口。   秦漱知不语,回去虞申绝对有一群疑问要盘问她,眼下尚且没编好理由,还不如再逗留几天。   “明师祖呢?”她自离开幻境,就没有见到明裴落。   龙日天闻言呆愣:“他没有跟你在一起?”   “你不知道他去哪了?”   “我怎么会知道!”   心中一沉,秦漱知不再开口,召出控制面板。   [请选择需要的模式:   语音模式。   文字模式。   通话模式。]   点击通话。   “滴滴”的声音持续了许久,无人接听。   龙日天见她脸上凝重,绞尽脑汁揣测道:“也许他回去了?”   秦漱知沉吟片刻,问:“我还有多少寿命点?”   龙日天不明所以,脑电波溜了一圈:“一百多一点。”   “有没有改变声线的道具?”顿了顿,她又强调,“便宜一点。”   “唔……有,三十寿命点。”   “换吧。”   心疼地又割舍掉三十寿命点,秦漱知拿到道具。是个半指长的玉式耳环,轻点一下就跳出了声线设置页面。   她本人声线偏向于清亮柔和,压下声音又显的清冷,思考良久,她设置了一款矫揉造作的萌音……自以为怎么听都不会觉得是她本人,这才满意地戴好耳环。   松了松筋骨,她取出丹药磕了几颗,一边擦拭落知一边问龙日天:“你能不能查到明裴落身世?”   龙日天苦着脸:“这个还真不能,我能知道多少是靠书中人物出现的戏份决定的,他出场即死,什么也查不到,”顿了顿,它又补充:“说起来,明明季酌的戏份挺多的,但我也查不到,还有霜晴。”   “?”秦漱知手势微顿,旋即又恢复一脸若无其事的模样,“也罢,你先回宗门,看看明裴落有没有回去,——顺便看看迎霜她们,有事情再来寻我。”   龙日天下意识想说不,谁知一转眼,人就没了! 第四十三章 小骗子   午夜时分, 月色暗淡。   斑驳树影间一袭黑衣的人影快速漂掠而过。秦漱知戴着黑纱斗笠,与龙日天分别后,她却是快马加鞭改变方向, 赶回了清枢派。   想到接下来要干的事情,她心中不由地生起一股压抑感,然既已经有了想要的目标, 便要坚定不移, 一条路走到黑好了。秦漱知沉下脸来, 不再犹豫, 运起神隐拐入内门弟子居。   至房门停下,她放出神识一扫。   屋内宋玉棠正在翻阅些什么, 桌面上凌乱不堪, 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神情满是焦虑。   秦漱知摸了一下玉式耳环, 轻轻吐了口气,推门而入。   吱呀——   “谁?!”   宋玉棠骤然抬头,看见她一身黑衣不以真面目见人,当即心生忌惮, 召出本命剑,冷冷地看着来人。   “姑娘莫怕——”秦漱知压了下声音, 本就软萌的声线更显的软糯,语调里带着的些许笑意让人心生违和感, “我是来帮你的。”   说话间, 她轻轻合上房门, 迈着矫揉造作的小步子朝宋玉棠走过去。   宋玉棠沉默不语, 想尽办法捕捉她的气息和修为,却始终只能隐约探到一股清茶香气。   眼看着秦漱知越来越近,她硬着头皮冷笑一声。   “本姑娘堂堂迹魂宫少宫主, 需要你一个来历不明的东西帮忙!”   “那景千笙呢?”秦漱知从容不迫地在茶桌旁坐下,“你难道不想得到他?”   宋玉棠下意识握紧本命剑,眼睛亮了一瞬旋即又充满怀疑地看向秦漱知:“你……你到底是谁?有什么目的?!……我可不与邪魔外道为伍!”   “啊,我看起来像邪魔吗?”秦漱知歪头一笑,朦胧的面纱下,宋玉棠只能看见她清瘦的面部轮廓。   “不是邪魔外道,怎的连真面目都不敢揭示?”   “自然是我背后的大人物暂时不想暴露身份呀~”秦漱知面不改色地胡扯,“魂迹宫向来是人族正道的领袖级门派,邪魔外道怎敢像我这般孤身前来?”   宋玉棠目光一眨不眨地盯着她,试图透过那单薄的面纱看清楚此人的真面目。   “我此番前来,不过是希望与贵派结识一番。”   “那你应该去找楚白歌,找我做什么?”   秦漱知面无表情地学着霜晴娇笑一声,语气蛊惑道:“自然是因为,此事唯有您可以来做啦。——清枢派那个天生仙脉,可是您的同门呢~”   天生仙脉?!宋玉棠心中一跳,此事与麦迎霜有关?   眼中情绪复杂,她舔了舔干燥的下唇,颇有迫不及待之意:“你说的什么事?”   “你可知她身世?”秦漱知言罢,不等她回答,自顾自揭晓答案,“她可是涟月岛前圣女霜晴与上一代魔尊景妄的女儿。——不说仙脉,她体内可是连魔骨都有呢。”   “——什么?!”   宋玉棠当即脸色大变,双眼不可思议地瞪直了看向秦漱知,嘴巴张张合合,一时间缓不过神来。   半晌接连否定:“不可能!绝无可能!木青尊者怎么会收一个身带魔骨的人为徒弟!……何况还是景妄的后人……不可能!”   秦漱知早有预料,冷静道:“倘若一开始并不知晓她是魔骨呢?相信你平日也看到木青尊者对此人的百般呵护,即便是知道了,他下得了手?如今可是连掌门都被蒙在鼓里!”   说到最后,她语调带上三分压抑的怒火:“虞申这个老东西!当真是拎不清,这种人都敢包庇,岂不是弃人族的安稳而不顾?!若非我主上明察秋毫……”顿了顿,她生硬地止住话题。   “左右我已联系灵详山庄、涟月岛等宗门,只等时机一到,斩杀了麦迎霜,定不可让此人魔骨复苏,成为另一个景妄……那时,可就是生灵涂炭了啊。”   本来还想问此人是何来历,听闻“灵详山庄、涟月岛”,宋玉棠目光一敛,怕是来历不小,想到关于魔尊景妄留下来的些许事迹,她打了个寒颤,亦忍不住诽谤木青尊者拎不清。   秦漱知见其少了几分怀疑,伸出左手,手腕翻转间,裹着金光的无字书凭空而现。   纯净而强悍的威压以书本为中心,朝四面八方散发出来。   “可知此物为何?”   宋玉棠死死地盯着她手中的书,激动地禁不住往前走了几步,目露垂涎:“圣、圣器……”   秦漱知轻笑一声,收好无字书。随口胡扯道:“此乃无字天书,上可探查往事,下可预知未来,这下,你可信?”   宋玉棠脸上的激动尚未消散,闻言略带纠结。   竟然比以前难糊弄了!秦漱知心中生出些许诧异,莫非宋玉棠只是恋爱脑,不谈恋爱智商就拔高了?……嘛,问题不大,她垂眸想好说辞,打算再来一波洗脑。   未等开口,宋玉棠先扭扭捏捏地说道:“那、那你先帮我算一下姻缘……倘若可信,我便信你。”   “……”   到底是她高估了宋玉棠。秦漱知心情复杂,只好取出无字书,装模作样地施法翻阅几下,末了闷着声音干咳几声。   轻喘气道:“无字天书每次查探都需要耗费大量精气……若非如此、我们……也不至于拉拢其他门派的人……算你幸运,只此一次。”   宋玉棠见她仿佛要断气般,不由地加强了信任,想必算出麦迎霜身世的人,命不久矣了吧!   然眼下更重要还是自己。她敷衍两句便急急问道:“且说结果如何?”   秦漱知:“您与皇族的三皇子景千笙,乃三世情缘。”   此言一出,宋玉棠脸上掩盖不住的欣喜,嘴角都要扬上耳际了,眉眼弯弯。   “可是吧……”秦漱知话机一转,“这一世你们并没有修成正果。”   “!”宋玉棠拉下脸,目光冷冽,“怎么说?”   左右是原著剧情,秦漱知说起来毫不费劲:“你们本该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楚白歌已然将聘礼都以下达,然大婚当日,景千笙众目睽睽之下,跑去救被人围剿的麦迎霜,最终却被入魔的麦迎霜一剑穿心,——这一世,你们的姻缘线多了一个麦迎霜。”   虽然但是,原著只是商业联姻,宋玉棠并没有喜欢景千笙,也没有拜入师门就是了。   “麦迎霜!麦迎霜……”宋玉棠恶狠狠地念叨她的名字,眼中生出杀意。   秦漱知煽风点火:“此次涟月岛秘境,我奉命暗地跟随,亲眼看见麦迎霜魔骨封印松动,若非虞申出手,怕是景千笙早已死于麦迎霜之手。”   “什么?!”   乍一听闻这等信息,宋玉棠当即不淡定,急急走到秦漱知身旁就要掀开她面纱追问,秦漱知身形一动,转瞬到达五步外。   语气骤然转冷:“我说过,不希望有人知道我们真面目。”   宋玉棠火气来上,直接一拍桌子:“谁稀罕看你真面目!你刚才说的,当真?!”   “自然,”秦漱知冷漠道,“想必不久虞申就带人回来了,你大可以去看看,你的景哥哥是否安好——哦,说起来,还有个元婴期的弟子,没能出秘境呢,叫什么……姓秦,被伤的不轻。”   “秦漱知……”宋玉棠心头惶恐,麦迎霜有多看重秦漱知她是知道的,倘若麦迎霜对秦漱知都下得了手……何况是景千笙呢?   “……不可留,麦迎霜不可留。”   她喃喃自语,霎时抬头,目光坚毅:“需要我做什么?”   心中总算松了口气,秦漱知朝她招手,低声耳语。   片刻后,宋玉棠皱眉:“如此岂不是便宜了她!”   “且信我,唯有让其在众目睽睽之下露出真面目,才能让她众叛亲离,最终彻底断了她的后路。”   宋玉棠勉强点头,心中却是另有打算。   秦漱知交代完毕,见其心怀鬼胎的模样,也不揭穿。左右有她在,自能保证麦迎霜无碍,不怕宋玉棠搞事。   此事了了,秦漱知不再多言,转瞬离去。   眨眼间,宋玉棠便寻不着此人身影了。   ……   秦漱知换下装束,赶去外门,正打算抓紧时间寻宁晚去一趟灵详山庄,控制面板“滴”了一声。   ——[落:归?]   眼看着宁晚的房门就在眼前,秦漱知纠结不已,最终还是隐没后山林中。   ——[知:嗯嗯,弟子回来了~师祖您出幻境后去哪了呀?龙日天说没找到您,弟子有些担心。]   另一端,正在收敛霜晴残骸、修复浮生镜,并无意间通过与无字书的契约、大致上知晓秦漱知一举一动的明裴落:……   苦思良久,竟找寻不出半分担心的回忆。   识海里静静漂浮的无字书本体扉页,映出秦漱知面无表情甚至有些急躁的小脸蛋,背景是光线暗淡的清枢派外门弟子居。   明裴落神色微顿,禁不住哑然失笑。   小骗子。   秦漱知见其久久不言,内心急躁,撑着下巴手指一点一点地触碰脸颊,腮帮子微微鼓起。刚想催一下,信息传来。   ——[落:先前你误入魔族地盘,遇到的洞玄,可还记得路线?]   洞玄?秦漱知一愣,说到这个,她原来也打算再去一趟的,见明裴落提及,只觉对方想到了什么。   ——[知:落知当知晓,师祖是想到了什么?]   ——[落:未曾证实,你与我去一趟。泽武城汇合。] 第四十四章 难哄   关掉控制面板, 秦漱知盯着前方宁晚的房间纠结不已,难得有个无后顾之忧的时间!   叹了口气,她取出落知, 往泽武城的方向御剑而去。   长路漫漫,秦漱知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洞玄明明是在郁州发现的,为什么要到泽武城汇合?……要说泽武城有什么不对, 恐怕也只有先前季酌让妖族大批前往泽武城一事, 虞申曾经有说季酌的母亲亦是泽武人氏, 莫非洞玄一事与季酌有关?   本来提不起多大兴趣的秦漱知一下子清醒过来, 季酌此人行事哪怕不归究于主线,也要万千小心才是。   ……   泽武城算是一个繁荣城镇, 秦漱知自城外步行而入, 街巷琳琅满目, 行人熙熙攘攘,倒是好一番热闹。   “姑娘,看你腰间佩剑不同凡俗,莫非是那修行之人?”   一道宽和憨厚的声音自身旁传出, 秦漱知正在找明裴落留下的汇合地点,闻言转头看过去。   是个发髻斑白的老妇人, 站在一个小小的摊位后面。她脸上堆满了和蔼的笑意,斑驳的皱纹挤在一起倒也不显苍老, 自带一股岁月沉淀下来的宠辱不惊之感。   秦漱知微微一愣, 旋即勾唇微笑道:“是的, 婆婆您是有什么事吗?”   老婆婆摆摆手, 示意她过来,四周看了看,微倾过身子低声细语。   “前些日子好多像你这般打扮的人来我们这个小地方, 没待多久又走了,还带走了许多孩童,老身有个面熟的娃子,也在其中……就是、想问问,这些个孩子……”她顿了顿,脸色有些悲戚,“可、可还活着?”   “……自然是都活着的,”秦漱知当即哑然失笑,“您且放心就是。”   老妇人闻言松了口气,未几又愁眉不展:“那些个孩子可都是半妖呢,你们当真不介意?”   “您也说他们是半妖,有一半人族血脉,那就是同族,有何好介意的呢?”   老妇人愣了愣,当即一拍手笑出声来:“大善!大善!”   秦漱知面色不改,含笑询问:“不知您为何会有先前的想法?修真门派可从来不做残害同族之事。”   “这倒说来话长了,小姑娘,你这佩剑……怕是已有剑灵吧?”老妇人了却心事,脸上一派轻松,乐呵呵地看着她。   秦漱知忍不住再次审视这个看似普通的老妇人,半晌笑意稍减,点了点头。   “姑娘莫怕,老身亦不过区区凡俗之人罢了,只是恰好能看见些寻常人看不见的东西,”老妇人和蔼地拍了拍她小臂,自摊位上取出一画卷,递给秦漱知,“有灵之物赠有缘人,老身在此候你多时,希望道友今后能多多照看那群可怜的孩子,莫要让历史重演啊……”   秦漱知呆愣地接过画卷,一头雾水:“婆婆您这是……”   语气停顿——眼前空无一人,唯一堵空墙。   “走罢。”   清冷的声音忽然自身侧传出,秦漱知被吓的轻呼一声,险些以为白日见鬼。   明裴落一袭黑衣,身姿挺拔,墨发高束,脸上带着半截银色面具,凭空而现。   见她手里握着画卷,傻愣愣地回不过神来,言简意赅道:“宝物,收着。”   “哦、哦哦……方才那人是……”   “幻灵,非人,”明裴落语气微顿,“可信。不必多疑。”   秦漱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乖巧听话,然后随着他的脚步而去。   未几,一直被她忽略的事情突然闪现。   “您知道方才发生的事情?”   明裴落颔首。   心中涌起一个不好的念头,她又问:“先前您怎么那么恰巧来救了弟子?……幻境的时候,您……”   明裴落沉默了一下,道:“控制面板,共享。”   “……”秦漱知回想起自己的一顿骚操作,心存侥幸问,“不、不会连画面都有吧……”   明裴落再次颔首。   “……您都知道了?”   颔首。   秦漱知羞愧不已,尴尬捂脸,语气略带恼羞成怒的意味:“那您还问我归没归!你可是在看弟子笑话!”   没想到她反应如此之大,明裴落不甚理解。   ——[有何好笑、笑话的?……唔,是不想被、被看见吗?]   没人会想自己身上带个摄像头好吧!秦漱知内心抓狂控诉。   明裴落停下脚步,回头一字一顿地认真道:“情况紧急,无奈之举。以后不会了。”   他们本来离得也不远,明裴落这么低头全神贯注地看着她,秦漱知突然感觉自己有点小题大做了。虽、虽然说她知道明裴落为什么说话一字一顿的,但……你那么认真干什么!有、有点羞耻。   她急急忙忙点头:“那就好那就好,弟子明白,尚未感谢师祖救命之恩呢!”   明裴落却是略带歉意地摇摇头,“不过目前暂……暂时无法。”   “?”   “无字书……”明裴落语气停顿,沉默半晌,伸出手掌,示意秦漱知搭上。   秦漱知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放了上去。   一股强势又温和的灵力自他们相接处传来,秦漱知识海突然空间扭曲起来,亦不过转瞬间,识海稳定,一本无字书静静漂浮于识海中央,她呆愣的面容傻乎乎地展现在扉页上。   见她已然看见,明裴落收回手。   “此番亦是,为此。”   “……为何?”为什么无字书会在明裴落识海?!她秘境一行,也就仓颉笔、无字书两样收获,仓颉笔在涟月岛镇压秘境,难道无字书也要离去?!   联想到这,秦漱知紧紧抿唇,心生不舍。   ——[这也不行?难哄。]   秦漱知:?   ——[麻烦,以后会、会明白的。先走便可。]   打定主意,明裴落不再多言,安抚性拍了拍她脑袋,径直走人。   秦漱知嘴巴动了动,无语凝噎,赶紧跟上去。   ……   两人沉默一路,秦漱知越走越觉得路径熟悉——是先前门派驻扎之地。   明裴落带着她七拐八拐,停在一处空草地上。双指并拢往空地一指,秦漱知不明觉厉,眼巴巴地看着他的手势和口型,试图偷师,半晌却根本看不懂——法诀念的太快了!   未几,面前的空地轰隆一声,四四方方的棋局石桌拔地而起。   明裴落面色不改,冷静地拨弄了几下棋面,朝秦漱知伸出左手,摇了摇衣袖。   “抓。”   秦漱知乖巧听话,扒拉住。   最后一子落下,四周气场骤然突变,凄厉寒风呼啸不止,强悍的灵力仿佛要将人生生撕碎,秦漱知被席卷的只能勉强睁开眼缝,明裴落墨发飘飞,却是不动如山。   原本只是虚虚拉着衣袖的秦漱知当即抓住他手臂。   明裴落身形一顿,不动声色地侧身,替她挡了些风。   倒是轻松许多,秦漱知睁开眼睛。   ——[为何还、还不放手?]   秦漱知佯装无知。   待奇特的空间变化消失,四周已然变成了另一副模样——是个巨大的山洞,数不尽的夜明珠镶嵌其中,四周简单粗暴地堆积着一群宝物,秦漱知不过略略一扫,已然看见四五把天阶宝剑!什么极品洞玄!   却见明裴落轻车熟路地拨开面前的宝物堆,千挑万选取出一个木简,回过身朝秦漱知伸手。   “无字书。”   虽然百般不舍,秦漱知还是乖巧上交。   却见明裴落拿了她的无字书后,并没有将其收入识海与本体相融,而是取出识海里的无字书,将其二合一,又展开木简,金色的文字一个个飘落在无字书上,未几书籍便满满当当了起来。   明裴落施法完毕,将无字书递给秦漱知。   秦漱知受宠若惊:“这、还是给弟子的?”   “无甚用处,且拿去。”   这话说得,这可是圣器!秦漱知目露惊羡,虔诚地接过无字书,只见扉页不再一片空白。   上书:无字书,明裴落所造,持有者,秦漱知。认主,秦漱知。   秦漱知:!!!   她骤然抬头,不可思议地看向明裴落。   高人果然处变不惊!明裴落神色不改,道:“此事了了,且去郁州罢。”   四方棋局再现,明裴落不过移了几下棋子,熟悉的怪异空间过后,两人直接出现在荒芜的郁州中!   秦漱知心中直呼不可思议!先前麦迎霜的转移莫非……   她立马急急询问:“明师祖!此番棋局可还有人会使?”   明裴落沉思片刻,道:“季酌,景妄,秦非湛。”   顿了顿,他似乎想起了什么,补充道:“季酌不可信。”   ——[她应该看、看得出来,提醒一、一下好了。]   先前麦迎霜出现大概率就是季酌出手了,可是……季酌不可信?这话从明裴落嘴里说出来,匪夷所思!   秦漱知不解道:“弟子看他对师祖您多有尊敬,为何……”   明裴落:“谋利罢了。”   不愿多言,明裴落转移话题:“且带路吧。”   秦漱知还想问些什么,此人连心里都是空荡荡的,说话说一半太讨厌了!   然明裴落一脸正色,怕是当真有正事,秦漱知不敢耽误,召出落知,唤醒小剑灵后,二人往先前的洞玄行去。   熟悉的七拐八拐,狭小的通道。   眼前白光大亮,御剑而下未几,秦漱知脸色大变,忍不住脱口而出:“怎会如此!”   整整一个洞玄,竟然又是一群不过总角的孩童!   明裴落却仿佛早有预料,停在地面上后,秦漱知刚想去看看孩童情况,被他拦住。   他薄唇紧抿,右手翻转,四面半个巴掌大小镜子漂浮而出,随着他口诀念起,四面镜子缓缓放大,朝洞玄里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飞去。   ——竟是被毁的浮生镜。   秦漱知眼皮一跳,难不成圣器全都出于此人之手,她大概率知道明裴落失踪的时候是干什么去了……   正思索间,眼前的一幕让她通体生寒,止不住的凉意沿着脊梁骨攀爬而上,禁不住后退几步,闻到明裴落身上独有的清茶香气,才堪堪止住砰砰乱跳的心脏。   “这……这是怎么回事……”   声线不稳的轻语打破寂静,然无人应答。 第四十五章 成功触发黑化剧情……   所有安然沉睡的孩童身上突然冒出浓重的黑雾, 四周静寂的灵脉如同蜿蜒的毒蛇蠕动起来。略为扭曲的空间里,某种类似于灵力的气息自灵脉传向孩童的内府之中。   各类妖兽的犄角、蹄爪、皮毛在孩童身上不同程度地冒出来。秦漱知眼睁睁看着临近的女孩下半身突然变成蛇尾,冰冷、带着鳞片的尾巴尖扫到她裙摆。放眼过去所有孩童无一幸免全部兽化, 不禁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他们、全是半妖,”好半晌秦漱知才理智回笼,一股若有若无的气息缠绕在空气中, 她当即打了个激灵, “是魔气!”   人、妖、魔三族的气息竟在此刻和谐地融合在一起了!   明裴落颔首, 手腕微动, 四面浮生镜乖巧回归他手中,兽化的孩童重新恢复人族的模样, 灵脉仿佛被人好生安抚了一番, 停止骚动。   秦漱知只觉头皮发麻, 这到底是谁干的?把一群半妖孩童抓到此处来,有什么目的?还有此处诡异的灵脉……   她下意识看向明裴落:“明师祖,您可是知道些什么?”   明裴落若有所思地上前,抬起右手用灵力虚虚地绕着临近的孩童探测了一番, 这才有些惊诧地出声:“妖性消失……果真如此……”   秦漱知隐隐猜到了什么,试探性询问:“是说, 他们半妖的血脉在消失……成为普通人?”   明裴落点头,又测了其他几个孩童, 无一例外, 妖性均在削减。   见状, 秦漱知放出神识, 有些不解:“为何我探到有魔气探入他们体内?有三股气息在缠绕。”   “灵脉问题。”   明裴落简单解释了一下,旋即想起了什么,脸色微变:“之前的孩……孩童、”   知晓他在想什么, 秦漱知脸色亦是骤然转变:“木青尊者把人带回去给徐冰长老了。先前季酌逃离围剿后便出现在此处,十有八九是他搞的鬼!莫非那些孩童是他处心积虑送进清枢派的不成?!”   “是意外,”明裴落语气笃定,“不止季酌。”   言罢,不顾秦漱知满脸迷茫,他径直提剑上前,暴力剜下拳头大小的灵石,盯着灵石若有所思。   秦漱知溜达到他身边,纠结不已:“您和季酌到底什么关系啊……”   ——[莫非是复、复苏?]   什么复苏?   ——[也算是好、好事。只是可……可惜了这、这灵石。]   明裴落大拇指轻抚过灵石,斑驳的灵石表面将他指腹划破,鲜红的血液缓缓流入灵石中间,原本剔透的灵石染上绯色,顷刻间又恢复剔透明亮的模样。   秦漱知在一旁傻愣愣地看着,脑海里浮现早已忘记的一幕。   当时她在魔族深渊下重伤几欲死亡,迷迷糊糊间好似被人灌入了什么东西,看着明裴落指尖将要凝固的血液,她意识发散,心中浮现一个难以置信的念头。   “……师祖,当初您是如何救的弟子呀?”她佯装若无其事地好奇询问,“当时弟子受伤可重了呢。”   明裴落垂眸看她,面色不改:“系统兑换。”   “……”   灵石突然闪动了一下,亮光是红色的。明裴落似乎挺满意,又把灵石塞回灵脉之中,双指并拢,施展灵力自灵石传入灵脉。   秦漱知默不作声地呆着他身侧。未几,原先浓重的魔气骤然消失了大半,连带着空气里的阴风都裹上一丝暖意。   “哇——”她真假参半地惊呼一声,扬起迷妹般崇拜的笑容,眼睛亮亮地抬头仰望明裴落,“师祖您干了什么呀,魔气消失了好多!好厉害呀~”   ——[嗯?……五分真切?……唔,定然是、是错觉。]   心中判断一番,明裴落面无表情地朝她颔首,倒是没有直言她笑的假。   秦漱知:……突然笑不下去了。   “走罢。”   明裴落净化灵脉后,取出承渊剑就要离开。   秦漱知险些没回过神来,她看了看明裴落认真的表情,又看了看满地的孩童,一时间摸不着头脑:“那这些孩子呢?”   “呆在这,更好。”   “……为什么?”秦漱知仍然不大放心,跟在他身后,“此处可是魔族地盘。虽然是半妖,那也是人族一份子,总不能让魔族害了去。”   明裴落脸色略显为难。   ——[该如何解、解释……这,这是我、我的地盘?]   苦恼不已的声响自脑海响起,此言无异于平地惊雷,炸的她头昏眼花,秦漱知没控制住双目震惊地瞪大,小声低呼一句卧槽。   明裴落目光复杂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她又想到了……什么、什么奇奇怪怪的、的东西?]   他只好无奈道:“相信我,无碍。”   一个不出门的师祖竟能拥有那么多宝物!灵脉也能是私人物品?加上先前四方棋局洞玄里的宝物山,秦漱知不敢再想,心中去一趟灵祥山庄的念头越发浓烈。   然眼下问不出什么东西来,明裴落与她各有各的秘密,尚未到达坦诚相见的地步。想要知晓更多,只能等成功博取对方信任那天。   秦漱知压下心头的惊骇和错愕,垂下眼皮遮住晦涩的双眸,乖巧听话。   “好的,师祖您如此厉害,弟子自然相信您啦。那要现在回宗门吗?”   明裴落刚想点头,想起她在外门弟子居鬼鬼祟祟的样子,问:“你想去哪?”   ——[莽撞,不可让她一、一个人。]   想不到自己在对方心中已经成了莽撞的样子,秦漱知心情复杂,不过好、好像是有点。   两人默默对视,秦漱知露出讨好的表情,刚想说些什么,脑海里出现尖锐的机械音——   【进入主线剧情二,成功触发麦迎霜黑化剧情。请宿主尽快采取措施。   并确保黑化前完成以下任务进度:   一、景千笙已被攻略。已达成70%。   二,季酌已被攻略。已达成40%。   三,顾溪止已被攻略。已达成0%。   四,虞申与麦迎霜双向好感动达70%。已达成50%   主线剧情不可失败,无法完成即抹杀。   任务完成,每人奖励1000寿命点。   任务限时:三年。   请两位宿主努力完成任务。   ——温馨提示,剧情正在崩坏中,最低限制请在黑化后稳固世界观。   系统自行检测到的崩坏剧情有以下(由于系统无法弥补,望宿主自行努力):   bug1:明裴落未死。   bug2:麦迎霜女主光环削减。   bug3:世界观脱离书本,正在自行运转,请务必使其走向正确的道路。】   长达五分钟的迟缓机械音,自两人脑海同时传出,其中过多的信息让两人齐齐沉默下来。   一股山雨欲来的危机感笼罩在秦漱知心头。   明裴落沉吟片刻,冷静道:“季酌与虞申,不成问题。”   秦漱知联想他的作风,决定保留意见。提议道:“龙日天在宗门,不如先看看情况?实在不行,只能您出面对付季酌了。”   明裴落颔首。   两人一同打开控制面板,给龙日天传信息,半晌却迟迟等不到声响。   熟悉的剧情让秦漱知眼皮一跳,“它不会又出什么幺蛾子了吧!”   明裴落亦是有此怀疑,二人只好不再耽搁,迅速返回宗门,临走前明裴落一番思虑,再次剜走一块灵石,一同带走。   ……   千里外的清枢派。   凌霄崖明裴落院中。   虞申神色苍白的站在院中中央,脸上露出显而易见的焦虑,看着面前处变不惊的“明裴落”,险些要放弃尊师重道这个原则。   感应到麦迎霜的情况仍未有好转,他实在等不下去了,语调里禁不住带了些火气。   “师尊,这都什么时候了!您还悠哉悠哉的。您再不动手,她仙脉就要被魔骨压制下去了……到时候……到时候弟子、弟子……”虞申胸腔起伏不定,一咬牙,硬气道,“弟子只能离您而去,您怕是免不得又是一场麻烦。”   然他再如何怒极,座上的人依旧一言不发。   ——因为它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好。   龙日天头一次变成人的模样,还得装的一派从容,实在是难为它了。   当日它方才赶回来,寻遍了整个院子都没有找到明裴落,正琢磨着人哪去了,虞申就在院子中师尊师尊的叫,无奈之下只好幻化成明裴落的模样出门见客。   第一次它好不容易糊弄过去了,却不想没多久虞申再次赶来,非要它出手镇压住麦迎霜根骨。   它不过是一群代码搞成的科技产物,哪里会修真界的治疗方法!好在明裴落平时就是沉默寡言的性子,他现在不说话应该也说的过去。   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龙日天欲哭无泪,这时,脑电波抖了抖——有人给它发消息!它当即目光一亮,虞申以为它想到了什么,立马上前拉住他的手就要把他带走:“师尊可是想到了什么?时间紧迫且与弟子路上说!”   龙日天差点绷不住大叫出声,它不是它没有!目露惊恐,它一把挥掉虞申的手,故作淡定道:“我……为师有法子,你先过去,为师准备准备。”   却不想,虞申表情一下子冷了下来,回过头死死地盯着它,突然开口。   “你是谁?!” 第四十六章 小妖精,你好第   龙日天背脊冷汗连连, 颤颤巍巍地保持表面上的面无表情。   “什么你是谁,我是你师尊啊。”   虞申冷笑一声,缓缓靠近它, 突然伸手一把往它身后抓去。   “嗷呜!”——尾巴露出来了!   龙日天被他那么一抓,当即崩不住了,整个“人”漏气一样, 迅速变回了狗子模样。   “是你?”   虞申脸上惊诧, 当日霜晴抓来龙日天, 他还真是不明所以, 如今亲眼看见龙日天待在凌霄崖,还故意伪装成明裴落的样子, 心中一凛。   他握紧了手中的尾巴尖, 龙日天整只狗被他拎在半空, 疼的嗷嗷直叫,虞申面无表情地冷声问:“师尊人呢?你又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不知道!”龙日天嘴硬地哀嚎。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时间不等人,虞申正打算严刑逼供, 想起了什么又质问,“秦漱知呢?你不是跟她在一起吗。”   龙日天在空中扒拉自己, 欲哭无泪:“我真的不知道。”   “呵。”   虞申凝聚起灵力的指尖要探入龙日天识海,门口突然传来严厉的呵斥声。   “虞申!”   到底是放心不下龙日天这家伙, 明裴落索性直接用了稀有的传送符, 紧赶慢赶总算是赶回来了。   龙日天委屈巴巴地看向他们, 秦漱知赶紧走过去托住它的身体, 殷切地看向虞申。   “哼。”虞申冷哼一声,放过了龙日天,深深地看了秦漱知一眼, “你最好已知晓如何与本尊解释。”   秦漱知闻言干笑两声,把目光放在明裴落身上,默默地抱着龙日天退到一旁。   原先火急火燎要找到明裴落的虞申,这时却是一言不发。明裴落亦不急,慢悠悠地变出一壶热茶,坐下后示意虞申过来。   师徒二人沉默对坐,秦漱知总感觉气氛有点不对劲,暗戳戳地打量二人神色。   最先开口的竟是明裴落,他平静地抿了口茶,道:“有何疑问?”   虞申下意识就想问他到底有没有离开清枢派,对上他毫无波澜的目光,话音生生扼在喉咙。眼神慌乱地移开目光,喝了口茶冷静下来,这才想起正事。   “弟子只是想知道,如何镇压迎霜的魔骨,……恳求师尊出手相救!”   “我不可以,”明裴落直接出言拒绝,看见虞申黯淡焦虑的神情,又补充道,“成瘾性。”   虞申闻言脸色并没有好转,苦笑道:“先前以灵泉洗涤过渡的方法,根本没有用了,师尊您不必担心这个。”   却不想明裴落肯定道:“有用,不过……”他目露难色,左手翻转凭空取出一本薄薄的书籍,自顾自地叹了口气,递给虞申。   “自行决定吧。”   虞申急不可耐地接过来,当即翻开扉页一目十行地看了起来。   一旁的秦漱知盯着明裴落的脸,却是感觉哪里不对劲,直到怀里的龙日天在脑海里与她感慨:“他表情咋突然丰富起来了,居然会感到为难……真的假的!”   ……难道这也是个演技帝?秦漱知意识神游,未几又赶紧自我否定,不可能不可能!肯定是书里内容不太对!   她悄咪咪上前走了两步,然书籍上似乎有什么法术印记,根本看不清楚什么字。   片刻后,虞申合上书籍,沉默起身朝明裴落告别。   明裴落突然出声:“你可信我?”   虞申表情一愣,想到霜晴所言,又看了龙日天一眼,旋即坚定道:“自然,师尊若想做些什么,不必顾及弟子。”   明裴落微微颔首,“去吧。”   眼见虞申离开,秦漱知当即迫不及待询问:“明师祖,那是什么办法呀?”   明裴落却是递给她一张高阶隐身符,含糊道:“去看看便知。”   “哦哦!”秦漱知乖巧接过,龙日天不满出声:“我的呢?我也去!”   “……”明裴落沉默地把它拎出来,冷漠道,“你看,不合适。”   龙日天一脸懵逼:??   秦漱知内心惊呼:!!   莫非是什么限量级画面?   龙日天被逼无奈待在院中,秦漱知心中纠结不已,如若当真是那等画面……她看也、也不合适吧!然前方的明裴落面色冷峻,不带半丝旖旎,她亦不好开口询问。   黄昏时刻,外门后山的灵泉河被人施展上一层结界,表面上只是郁郁葱葱的、铺上黄昏暮色的树林。   明裴落轻轻一挥手,率先迈入结界之中,秦漱知紧跟而入,无形的结界微光一闪。   “师尊、救我……”   不过迈入几步,麦迎霜虚弱无力的声音便传入耳侧。   二人对视一眼,加快脚步上前。   雾气稀薄的灵泉河离岸,麦迎霜身上捆绑着金光锁链,浓重的黑雾笼罩在她身侧。嘴里低喃着“好痛”“师尊救我”等话语,然秦漱知仔细定睛一看,她眼眸微弯,嘴角细看下分明带着笑意,眼神中说不出的疯狂被垂下的长长睫毛遮盖住。   正面看着她的虞申只能看见她颓靡的发顶,心痛不已,将其揽入怀中。   “但愿你将来……不要狠我。”   秦漱知心中一跳,刚想转过头去,就见一旁的明裴落目不转睛,突然抬手凝聚灵力。   嗯?后知后觉自己可能猜错了,她赶紧看向河中二人。   只见虞申身上散发出层层白光,将麦迎霜身上的魔气包裹其中,温柔地化解下来。   秦漱知却是惊骇不已——麦迎霜正在失控,嘶哑的闷哼并不清晰,原本清澈的河面被鲜红的热血晕染,麦迎霜的双手一遍遍地抓挠着虞申的背后,鲜血淋漓下怕是深可见骨。   眼看着河面血色越来越多,秦漱知禁不住有些担心虞申会不会就这样死翘翘,却见下一刻麦迎霜突然冷静下来,身上的魔气荡然一空。   明裴落面不改色地收回手。   秦漱知猛地回过神来,轻声问:“迎霜的魔骨,是谁镇压的呀?”   明裴落垂眸,亦轻声回答:“我。”   “……”万万没想到!秦漱知嘴角抽搐,“那那本书是?”   “解封血脉,他乃纯……纯灵之体,”明裴落略为迟缓地开口,“破他无情道。”   秦漱知当下不淡定了!师祖一顿操作当真是……   她目光复杂,想不到看起来仙风道骨的师祖也能有如此弯弯绕绕的心思!   明裴落见她迟迟不语,安抚道:“不必担忧,他、他同意了。”   “……什么时候?”   “方才。”   秦漱知当下喉咙哽塞,一时间竟不知道明裴落是真的不知道虞申说的是他离开清枢派的事,还是装的不知道。   嘛、反正是对剧情有利的,她不再纠结。   然明裴落如此雷厉风行,她搜了一圈库存,打算加把火。   掏出三个圆石,她目露纠结,双手捧着送到明裴落面前,“师祖您觉得哪个会更好呢?”   是她曾经兑换的buff加成法宝。分别是容貌、气质、气味。   明裴落当即选了气味。   ——[血腥味太、太浓了。]   也是!破坏气氛!秦漱知了然颔首,用灵力运起气味圆石,淡淡的光芒飘乎乎地往麦迎霜飞去。   一旁的明裴落有些呆愣。   ——[啊,给他们的、的吗。]   猝不及防听到这失望的语气,秦漱知忍不住低低一笑,似无意问:“师祖为何选这个呀?”   明裴落沉默不语,静静地看着前方,秦漱知悄悄扫了一眼他的侧脸,发现他眉头微皱,目光盯着虞申。   许是圆石发挥作用,虞申闻到一股诱人的体香。   纯灵血脉复苏后,温和的白光萦绕在他伤口处,脸色慢慢转为红润,无情道骤然断送,满腔被积压的情谊一股脑涌了上来,他突然将麦迎霜压在一旁的凸起的巨石上,鼻翼微动,靠近她的脖颈处无意识地低喃:“小妖精,你好第啊。”   一旁努力听清楚内容的秦漱知闻言心情复杂,无数霸道总裁小说在脑子里回旋。   生怕接下来的内容少儿不宜,她轻轻拉扯了下明裴落衣袖,明裴落正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两人,被她拉动,以为她受不了这种刺激,就默默变出一层白布,捂上她的眼睛。   “且忍忍,”明裴落冷静道,“任务条尚……尚未涨动。”   话音刚落,二人脑海传来提示音。   ——【虞申与麦迎霜双向好感动达70%。已达成60%】   与此同时,虞申的右手慢慢探上麦迎霜腰肢,明裴落面无表情,抬手就是一招——虞申只觉脑海里晕晕乎乎的想法一下子荡然无存,神志清醒过来。   麦迎霜迎面靠在巨石上,泪眼模糊,嘴里还在无意识地喃喃自语:“师尊……救我。”   明裴落无意再看,见秦漱知乖乖地蒙着布条,索性凭借灵力把人拎走。   ……   夜晚很快过去,许久奔波下,秦漱知难得得到一宿休息。   天色微亮,她立马赶去虞申的院子,想看看麦迎霜情况如何。   刚刚穿过走廊,她便看见季酌率先步入麦迎霜的院子。   想到任务进度里,40%的攻略进度,秦漱知沉思片刻,运起神隐,跟了上去。   屋内,麦迎霜正静静地躺在床上,双目紧闭,长长的微卷睫毛不安地抖动。   季酌进来后,就面无表情地扒拉在她床边,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的脸。   一旁的秦漱知搭上腰间的落知剑,警惕地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未几,季酌伸出手,慢慢地探向麦迎霜洁白的脖颈。   他说过,倘若有威胁,他不会手软。   秦漱知走至他身侧,蹲下身子,落知的剑刃露出一小截。 第四十七章 应劫体剑修,找什么道侣?……   “唔……”   低低的声响自床幔传出。   季酌倏地收回手。   麦迎霜眉头微皱, 未几缓缓睁开眼睛,盯着床幔看了片刻,又闭上眼睛。   季酌轻声道:“姐姐, 你可好些了?”   乖巧又带着惯有的撒娇腔调。   麦迎霜转头静静地看他,半晌不语。   “姐姐?”季酌被她那么面无表情地看着,只觉得哪里不舒服, 见她迟迟不说话, 忍不住又轻轻喊了一声。   “你……”麦迎霜喉咙干涩, 艰难出声。   “可要喝水?”   “不必……你坐。”   麦迎霜轻轻摇摇头, 自己撑着床支起上半身,季酌正想扶她, 却被拒绝了。   双手僵在半空, 季酌脸色有一瞬愣住。   麦迎霜唇角干裂, 平静道:“你并不是简单的孩子吧。”   季酌闻言,脸上的笑容收敛了起来,委屈巴巴道:“姐姐可是生我气了?秘境里我也是被那个骷髅架子利用了呀……”   “我是真心待你的,”麦迎霜开口打断他, 苦笑一声,“ 我自小无父无母, 唯有师姐一直照看着我。初次见,你朝我撒娇的时候, 我还在想这小孩怎么生的这般精致可爱, 若是我弟弟就好啦。——却不想成真了。”   “我很开心, 所以你想做什么我都努力满足你, 做错事了我也舍不得对你怎么样,撒个娇我就可以翻篇。可是……”麦迎霜回想起秘境里季酌上一秒还在跟她哭诉委屈,下一秒温温柔柔地将细针整根扎入她腰腹间的情形, 禁不住背脊发凉,心中的酸涩越发浓烈,“可是……你不能、不能因为我的忍让,就真的把我当傻子啊。我确实不知道你是谁,想来干什么,可我……我以为你多少是不会害我的。——你装的好像啊,真的好像啊……”   季酌静静地听着她絮絮叨叨,她眼里的泪水将落未落,声音低低的,垂着头也不看他,一股子的撒娇话语胎死肚中。   一旁的秦漱知对麦迎霜心软的性子早有预料,眼见季酌竟生出些许的不忍和无措来,当即取出容貌buff圆石,再次操作。   思来想去,一咬牙,手里运起一缕灵力,直接灌入麦迎霜内府之中——   “咳、咳咳……”   麦迎霜心脏一抽,温热的腥味涌上喉间,她急急忙忙扭头吐出一口鲜血,脸色苍白无光。   她下意识拿手拨开季酌,好似怕鲜血溅到了他干净的袍子。   “你不是好了吗?”看着她憔悴不堪的病弱模样,季酌心中莫名其妙产生一股疼惜来,平日看着傻乎乎的脸怎么突然那么惹人怜?禁不住脱口而出,“怎么回事!”   麦迎霜自己都晕头转向的刚刚才醒来,哪里知道什么情况,眼看着就要栽倒下去,季酌连忙上前扶住她。   秦漱知捏着落知剑的手缓缓收紧,指尖泛白。   “你走吧。”   麦迎霜突然开口,拂开季酌扶住她的手,自己艰难地扒拉回床上,平静地看向季酌。   季酌缓缓拉下脸:“……什么?”   “我供不起你这尊大佛,你走吧。”   ——【季酌已被攻略。已达成60%。】   提示音骤然响起,秦漱知立马出门去,撤掉神隐,拍了拍脸颊整理好表情,二话不说走进门去。   “迎霜——”   季酌听到她的声音,对着麦迎霜勉强地扯出一抹笑:“你们先聊,我去找木青尊者……姐姐好好休息。”   言罢,不等麦迎霜开口,他径直出门去。   麦迎霜见到秦漱知进来,绷直的脸色一下子松懈,露出一个柔和的微笑:“师姐!”   秦漱知看着她充满信赖的笑脸,却诡异地回想起季酌备受打击的模样,只觉那就是她的明天,一时间竟也不敢正视麦迎霜的眼神。   瞧见地上的一摊血迹,默不作声地施法变干净,又倒了杯水,走到床边,先拿出手帕给麦迎霜擦拭了下嘴角,才把茶杯递过去。   麦迎霜乖巧接过水杯,一口喝完,眼睛亮亮地看着她。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秦漱知压下心底的百般滋味,含笑问。   “只是觉得,师姐能陪迎霜那么久,好开心。”   秦漱知哑口无言,垂眸似无意地抓过她手腕,渡了些灵力过去。   “怎么说的那么多愁善感的。你当时可吓死我了……还好木青尊者救了你。”   说到这,麦迎霜脸色微红,吞吞吐吐道:“师姐……你、你将来,会找道侣吗?”   秦漱知不假思索道:“我一个应劫体质剑修,找什么道侣,给我收尸?——你问这个干什么?”   “没什么啦,只是好奇!”麦迎霜撑着下巴看她,突然伸手抱住她,把头埋在她脖颈处。   半晌才闷闷地小声道:“我可能要做一件坏事了……”   秦漱知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你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不必顾虑。”   ……   “你说什么?!”   景千笙的居所里突然响起一声难以置信的怒喝。   身着华服的中年老臣颤颤巍巍地埋头拱手,硬着头皮嘴角抖动,又复述了一遍。   “陛下希望您早日回宫,好、好准备您的成……成亲事宜……”   越说下去,景千笙的目光就越发冰冷,手中捏着的所谓聘礼单子,指尖泛白。   老臣生怕这传说中的天骄三皇子一气之下将他赶出去,索性不等景千笙开口,一股脑把事情都说了出来。   “您受伤颇为严重,当日您一回宗,宋少宫主二话不说就把当世仅有的九转还魂丹给您服下了……魂迹宫楚白歌当日就给陛下稍了信,怕是……早有预谋,”老臣顿了顿,抖着手擦拭了下额上的冷汗,“陛下以为,魂迹宫诚意够足,少宫主亦是资质优秀,无论从哪方面……都、都……”   “够了,闭嘴。”   景千笙骤然打断他,粗暴地将手中的单子塞他怀中,冷声道:“出去。”   老臣摸了摸胸口,小声期期艾艾开口:“三殿下,您莫要为难老臣……还请您给个准话?”   “准话?我敢说,你敢传回去吗?”景千笙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回去告诉他,我不娶,亦不稀罕他的位子,轮不到他给我指婚。不过一颗还魂丹,我还还不起了不成?”   老臣一听这话,下意识想再劝劝他,然一抬头就对上那双毫无温度的黑眸,当下只记得点头称是了。   景千笙摆摆手让他滚蛋,头疼地叹了口气。   自从他醒来,幻境里麦迎霜身死的悲戚,与魔骨解封时对方的诡笑冷漠,就交接着在他脑海里闪现。那么久过去,他甚至不敢探望对方。   眼下又多了宋玉棠的事情,他不由冷笑,说他那个父皇没有早早知晓内情,他第一个不相信。只是不知晓他们如何得知的自己出秘境了。   ……   秦漱知自麦迎霜房间出来后,运起神隐,换了套装束,悄悄前往宋玉棠寝室。   屋内空荡荡的,没有人在。桌面上是一沓红色的帖子。   嗯?秦漱知若有所思地走过去,打开看了眼——是请帖。   “是你?!”   门口传来一声惊呼,下一刻是门被粗鲁关上的声音。   宋玉棠将仆人关在门后,吩咐他们离开,这才走上前皱眉看向秦漱知。   “又有什么事情?”   秦漱知放下手中的请帖,轻笑道:“你行动倒是挺快。——连请帖都准备好了,人答应了?”   宋玉棠听她说这个,可就来了劲,扬头傲倨开口:“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他不答应也得答应。而且我可是连九转还魂丹都给他了,他如何能拒绝我?”   “那先前让你办的事情呢?”   “……当然没问题啊,”宋玉棠眼神飘忽,然一细想,有什么好隐瞒的?她干脆坦白,“然兹事体大,我已经将此事上报宗门、还有楚白歌了,他们正要去灵祥山庄一探究竟呢。”   万万没想到这妮子那么行动迅速!秦漱知暗道糟糕,楚白歌和灵祥山庄倒不是大问题,关键是宗门……也不知道虞申醒了没有,若没有,掌门直接要处死麦迎霜可怎么办?!   见她沉默不语,宋玉棠拿不定主意,想了想,又补充道:“我有说只有彻底斩断她的生念才能彻底杀了她,所以他们不会轻易行动的。”   秦漱知几番计较,沉吟良久,语气凝重道:“你先让楚白歌、清枢派掌门到皇城韶都一趟,至于灵祥山庄和涟月岛我亲自联系。到时候主上会与诸位联合,利用无字书再次预言一番。”   宋玉棠听完,仍然忍不住问:“你主上到底是谁?”   “不便告知,恕罪。”   言罢,秦漱知准备离开,末了又道:“我劝你多去看看景千笙,小心预言成真喔。”   “这还用你说?”宋玉棠朝她翻了个白眼。   秦漱知悄无声息地离开,前脚回到明裴落的院中,宁晚后脚就赶了过来。   手里还握着扫帚,秦漱知见她火急火燎的,有些惊诧:“你怎么上来了?”   宁晚满脸焦急,语无伦次道:“完了!不知道何人作怪,好多人说小迎霜跟景师兄纠结不清,分明知晓景师兄是宋玉棠的未婚夫,还不收敛,仗着木青尊者的宠爱横行无忌!——楚白歌竟亲自前来!”   楚白歌?!宋玉棠不是说他去灵祥山庄了吗。 第四十八章 说了一大堆,全是废话……   “他到清枢派了?”   “刚刚掌门才把人接走, ”宁晚叉腰拉下脸,神情不虞,“宋玉棠和景师兄的婚事也不过这几天才在宗门里散开, 木青尊者他们去秘境怎么可能知道这件事,……再说了,迎霜那个胆小的性子, 怎么可能横行的起来!居然一群人信以为真!果真是个脑残宗门!”   秦漱知却是没怎么听进去, 楚白歌没必要骗宋玉棠啊, 为什么会突然过来?真的是因为谣言一事?   见她眉头紧蹙, 宁晚骂骂咧咧了一会儿,消音下来, 在她面前挥了挥手:“喂!倒、倒也不必那么苦恼吧, 回头我找出来是谁造谣, 整死那龟孙!谣言这种东西,一定会不攻自破的!”   “明天你偷偷陪我去一趟灵祥山庄吧。”   宋玉棠恋爱脑她相信,但楚白歌为了这件小事亲自前来绝无可能,怕是出了什么变故。秦漱知心思百转, 不能再耽误下去了。   宁晚一头雾水,“……怎么突然说这个?”   秦漱知打定主意, 道:“你回去准备准备,谣言的事不必担心。”   “不是……你什么情况啊、诶诶诶你推我干嘛!再聊两句嘛……”   ……   待把人送走, 秦漱知又去了一趟木青殿, 先去找了麦迎霜。   麦迎霜还在床上躺着, 盯着自己的手腕发呆, 注意到有人进来,又急急忙忙拉上衣袖,把手伸回被窝。   这才慌里慌张地开口:“师姐, 是有什么事情忘了吗?”   秦漱知先是狐疑,手腕是有什么东西吗?然转念一想,怕是与虞申有关,不急于一时,往后再看看是什么东西好了。   佯装没注意到她的异样,秦漱知皱着眉头苦着脸走过去,叹了口气。   “宋玉棠和景师兄订婚了。”   “什么?!”麦迎霜一听这话,当即惊讶的直起身子,“景师兄不是……”   “有个词,叫挟恩图报,”秦漱知一边扶着她靠在床沿,一边低声开口,“景师兄回宗的时候,宋玉棠把九转还魂丹给他服下了。又先斩后奏让楚白歌去皇族求亲。……景师兄这是,怕是陷入两难之地了。”   麦迎霜肉眼可见地焦虑起来,一把抓住秦漱知的手腕:“那岂不是太委屈景师兄了!他、他明明已经被伤过一次了!怎么能这样呢……师姐,你可是有法子?”   秦漱知张了张嘴,为难地捏了捏鼻梁骨:“办法倒是有……只是,不太合适。”   “你且说说!万万不可让景师兄再陷入伤害之中!”   麦迎霜脸色凝重,苍白的脸色因为烦恼微微泛红。   景千笙平日里一直耐心地教导她,不在意她修为低下,在宋玉棠刁难时也会帮她解围,是她为数不多的朋友,但凡有需要,她绝对义不容辞。   秦漱知纠结片刻,慢吞吞道:“门派里有谣言说,你和景师兄……纠缠不清。”   麦迎霜脱口而出:“怎么可能!”   屋外,方要敲击房门的手顿在半空,景千笙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   麦迎霜还在连忙摆手:“我一直把景师兄当兄长对待!万万不可能有那种心思……”   “我自然知道你啦,”秦漱知安抚道,“可是别人不知道啊,宁晚说你们的事情已经被闹的沸沸扬扬了,足够让人信以为真。”   麦迎霜欲哭无泪:“怎会如此,这岂不是给景师兄添麻烦了……不行,我得去澄清这件事,再跟景师兄好好解释解释!”   打定主意,她就要下床,秦漱知连忙阻止她。   “等等!听我说完,我的主意正好和这个有关……”   麦迎霜茫然地迎上她的目光,迷惑道:“和这个有关?”   秦漱知冷静道:“之所以会有这个谣言,怕是有人故意想要抹黑你罢了。我们不如将计就计,借此帮助景师兄脱离苦海!”   麦迎霜懵懂间想到某种猜测,动了动嘴皮子,没说话。   秦漱知自顾自继续道:“你是天生仙脉,放眼整个修真界怕是唯你一人,当皇妃亦是情理之中,想必陛下是不会拒绝你的。”   “不行!”麦迎霜下意识拒绝,眼神慌乱,“景师兄又不喜欢我,我对他也没有那方面的意思,怎可如此儿戏?!”   “莫急莫急,不过是一时举措罢了,”秦漱知循循诱导,“你们可以暂时以道侣自居,然除了你们谁还会知道你们是假的呢?待景师兄寻得良人,再以感情不和断了道侣的名头,岂不是正好?”   麦迎霜仍然眉头紧皱,然拒绝的话又说不出口,因为这确实是个办法啊,只得期期艾艾道:“景师兄怕是不会同意吧……师姐可还有其他法子?”   “可是……”秦漱知正想着再加一把火,门突然被人推开。   “不用为难小师妹了。”   景千笙冷静地推门而入,衣着单薄,脸上没什么表情,对上麦迎霜尚且懵懂的眼神,勉强扯出一抹笑来,略显惨淡。   “这大抵亦是我之宿命,怎可因此毁了小师妹的清誉呢?”他口吻轻松,似乎在说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倒是小师妹,魔……可好些了?先前看你状态不好,眼下可恢复了?”   她竟一直没发现屋外有人!也不知他听了多久,秦漱知只觉他内心的酸涩怕是不比季酌少多少,默默地缩小存在感,不做声。   麦迎霜亦是没想到本尊居然来了,张口结舌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话,干巴巴回答:“好、好多了,师兄你呢?”   景千笙含笑道:“我可是吃了九转还魂丹,还有什么是好不了的?”   此话一出,秦漱知下意识看了他一眼,倒不知他是无意还是有意了,细看之下,景千笙眼角微微颤抖,垂在身侧的手紧握成拳——他在不甘,却笑的好似真的很开心。   麦迎霜仰着头只看得见他含笑的面容,心中泛起层层酸涩,说起来,景师兄的伤还是因为她的缘故呢。   “唔,看起来你确实好的差不多了,那师兄也就放心了,你且好好养伤,我……”景千笙喉咙干涩,险些维持不下去表面的礼貌,顿了顿,“我得回宫一趟啦。”   说罢,他连忙转身,手搭上门扉,想要离开前给她合上房门。   秦漱知看的着急,正想要说点什么,麦迎霜突然道:“景师兄!”   景千笙停下脚步,没有回头。   麦迎霜吞吞吐吐,纠结地开口:“你……你听到秦师姐的法子了?”   景千笙轻轻“嗯”了一声,旋即便道:“你不必纠结,不要为难你自己。”   “……没有,”麦迎霜握紧手腕,咬了下下唇,干脆道,“你可愿意试一试?”   “你……”景千笙脸色微变,不可思议地回头看她,“你、你可要想清楚!”   麦迎霜想起秘境里景千笙竭力想要拉住她的样子,心中愧疚越发浓烈,再不犹豫,点头道:“不过是假的,能帮师兄躲过一劫,迎霜当然愿意。”   ——不过是假的。   景千笙心中一痛,又有点忍不住开心。   刚想说点什么,麦迎霜又道:“不过我想将此事告诉师尊,师尊会理解我们的。”   “不行,”景千笙想也不想地拒绝,要是被知道了,这件事情怕是再无可能。   麦迎霜皱眉不解地看着他,秦漱知适时出声:“这种事情还是越少人知道越好,再说了,又不是什么大事,不必事事告知——还是说迎霜你有什么顾虑?”   麦迎霜脸色微僵,赶紧摇头:“没有,就这样吧。”   景千笙不动声色地朝秦漱知看过去,微微颔首,故作淡定道:“那小师妹好好休息,我先去准备准备。”   “嗯。”   待人走后,秦漱知又宽慰了几句麦迎霜,等她睡下后,才悄悄离去。   ……   回到院子,秦漱知走到明裴落屋子前,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等了片刻,她打开门,钻了个脑袋进去,四处看看,屋内空无一人。   秦漱知眨眨眼,啊,倒是省事了,她回房间匆匆写下个纸条,在放到明裴落房间的桌面上,用茶杯压住。简单收拾了点东西,她一把捞上沉睡的龙日天,下山崖直奔外门弟子居。   ……   画秋居。   虞申满头大汗地皱着眉头盘坐于榻上,晏温浓脸色苍白地捧着冒热气的汤药站在一旁,明裴落还在冷静地给人渡灵力。   “这好好的……怎么就突然破道了呢,纯灵之体还被解封!”晏温浓焦急不已,“真是什么都赶上来了!你那弟子受的什么重伤,要你如此相救!”   虞申沉默不语。   眼看着晏温浓就要生气,徐冰拍了拍她肩膀:“好了,左右明师祖出手,不会有事的。他本就是一个用情至深之人,破了无情道未尝不是好事。”   晏温浓一愣,这才注意到虞申眼底常年的薄冰已然融化,属于人世间的七情六欲重新回归此人身上,多年前桀骜肆意的鲜活少年好像又回来了。说不出什么滋味,她心脏前所未有地快速跳动起来,不小心对上虞申的视线,她赶紧慌里慌张地移开目光,不再说些什么,耳尖微红。   未几,明裴落收回渡灵力的手,淡定道:“无碍矣。”   虞申轻轻吐了口气:“多谢师尊出手相救。”   “不必,”明裴落从床榻上起来,自怀中取出一小瓷瓶,往晏温浓手中的汤药滴了一滴瓶中之物,“喝下即可。”   徐冰在一旁皱起眉头:“您这是……”   “封印。”   虞申骤然抬头:“不行!弟子……”   “不碍事,”明裴落知晓他心中在想些什么,无外乎封印了纯灵之体,就不能度化麦迎霜的魔气的,然一开始魔气就不是因为纯灵之体而被度化的。想了想,他高深莫测地看了虞申一眼,“有用的。”   他抬起小臂,另一个手往手腕处点了点。   虞申干咳一声,倒是舍得不好意思了,亦相信了明裴落的话,不再犹豫,一口干了汤药。   晏温浓一头雾水:“这是什么哑谜?”   师徒二人默默无言。   明裴落率先转移话题:“徐冰,掌门呢?”   “早些时候好似去迎接魂迹宫的楚白歌了,”徐冰回想了一些,“许是在主殿,弟子与您前去一趟?”   明裴落颔首。   二人并肩离开。   屋内只剩下两人,虞申还在想着麦迎霜的事,当日他把人带出来,刚刚安顿好,自己就昏了过去,也不知人怎么样了。   晏温浓心情复杂,沉默地在一旁收拾东西,满脑子都是年轻时的少年记忆,他已经破了无情道,那岂不是……   “师兄……”   “我……”   两人同时开口,虞申顿了顿,率先道:“我已无碍,木青殿暂且有事,我先行一步?”   晏温浓愣了愣,慌乱地扒拉了两下裙摆,故作淡定道:“嗯,你去忙吧。”   虞申再不留恋,立马起身离去,亦无意探知对方一开始想说些什么,怎么突然就喊自己师兄了。   ……   主殿内。   明裴落与徐冰方才走进来,便听到屋内传来穆易文的倒吸凉气之声。   “你、你这话什么意思!”   楚白歌慵懒地靠在椅子上,“听不懂就算了,本来也不是来找你的,明师祖呢?”   “你怕不是老糊涂了,”穆易文冷笑,“他不管三界之事可是默认的规则,你找他有什么用?”   “那你觉得,除了他,还有谁能担当此事?”楚白歌反问,“你非得守着那些个老旧规矩,看着人族就这么被压下去?妖族与魔族迟早有一天联手,我们事先一步有何不可?”   “不行!”穆易文梗着脖子怒声道,“且不说非我同族,单单是他身上成千上万条禁制,你倒是说说,你想怎么破除?怕不是人还没下到清枢派伤下,神魂都破灭了!”   徐冰静静听着里头的争吵声,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身侧人的表情。   清清冷冷,仿佛被谈论了并不是他本人一样。   说不出什么滋味,徐冰心想,别说楚白歌想要此人出马,他们魔族也想把人挖走呢。   ……   外门弟子居,重新回到以前的屋子,秦漱知正在跟宁晚琢磨计划,找最快的路线。   脑海里突然传来一声轻叹。   ——[诶,说了一堆……全、全是废、废话。] 第四十九章 千里送美人图(捉虫)   什么东西?!秦漱知手上的动作当即顿住, 是……读心术?这东西还带远程传播的吗?直至现在她也没弄明白到底为什么能听取明裴落的心声,若非时不时的“诈尸”,她都要忘记这项能力了。   但她也并不打算告诉明裴落。即便他们现在是友方, 然实力上的巨大差距还是让她觉得有不安的地方——读心术是一道保命符也说不定呢。   “咋了?”宁晚见她状似神游,疑惑地挠头,“你觉得哪里不行吗?”   秦漱知眨眨眼, “都行啊。”   “……”宁晚无语凝噎, “那就这样吧, 明天直接出宗门, 暂且不去戒律堂了。——你有跟明师祖讲一下吗?这一趟来回怕是少不得一个多月的。”   “有的有的,没事, 直接走就好。”   听方才明裴落话里带着无奈, 许是被人拉着说些什么吧?秦漱知轻笑, 唔,有机会再试试能不能让他多说说长句。   ……依依向物华 定定住天涯   殿内,穆易文看着淡定走入的明裴落,顿时面红耳赤起来:“师、师祖, 您怎么……”   “我要闭关。”   明裴落平静道,手腕翻转, 半掌高的书籍现于手中,灵力涌动, 书籍慢悠悠地漂至主位桌面上。   穆易文看着那扉页上言简意赅的“功法”二字, 心中涌现某种不好的猜测。   果不其然, 下一刻明裴落便道:“八十一册, 死关。”   旁听的楚白歌脸色正经起来,当年清枢派祖师爷敢将明裴落带回宗门,无外乎惊羡于明裴落的惊才绝艳。要求其钻研出八十一册不同门道的天阶功法, 才能允许其在不违背三界条约的情况下,随心所欲……倒是没想到明裴落的随心所欲,竟是闭死关!   穆易文迟迟不语,虽然他确实不想让明裴落插足三界之事,然像明裴落这般资质,怕是离飞升亦不过数百年光景,甚至更短,闭死关还如何让人知晓他们清枢派出了个飞升的师祖?   虞申资质是不错,可此人没有把柄,没有弱点,心思也比明裴落复杂,不好掌控啊。   所有考虑不过一念之间,楚白歌根本不给他深想的机会,叭叭叭一顿直言道:“还请明师祖再考虑考虑,晚辈近日暗地观测魔族,发现魔尊出关,无字天书重现人间……怕是景妄血脉仍然存活于世。”   说到这,他晦涩地扫了穆易文一眼,把人看的怒上眉梢,又继续道:“一旦两者联手,再勾结上妖族,我们人族岂不是式微?晚辈斗胆,恳请师祖带领人族,一举重归昔日辉煌!”   明裴落垂眸静静听完,话音方落,他便慢吞吞道:“我非人族。”   在场所有人均是脸色微僵,尤其是穆易文,先前那番话怕是被听了去。明裴落四字一出,就差直言你们人族的辉煌,关他什么事了。   一旁的徐冰暗道可惜,如此一个热衷修行的榆木脑袋要是被魔尊掌握,三界统一的进程怕是加快不少!   “先行一步。”明裴落颔首,亦不再多言,径直离去。   身后,楚白歌目露嘲讽,阴阳怪气地笑了一下:“这些可好了,倒也不必我多言了。穆掌门自己好好看看八十一册吧,可不敢叨扰。”   言罢,连告辞都懒得说一句,匆匆追上明裴落的背影。   穆易文气急败坏地一掌拍在桌面上,恼怒间想起先前被告密的话,冷着脸对一旁的徐冰道:“去把虞申给我叫来!”   呵,他是不信,魔骨一事虞申一概不知!倒是可以成为一道把柄也说不定。   ……   另一边,楚白歌紧跟着明裴落出殿门,然方才一转眼,人就不见了,思索片刻,见天色已晚,只好先行放下。   待其离开主殿,明裴落凭空而现,将用完的隐身符揣入腰间,淡定御剑而去。   凌霄崖,往常院中长亮的屋子暗淡无光,明裴落眉头微皱,神识一探,径直回房,拿起被茶杯压住的小纸条。   娟秀文雅的小字跃于纸上,看完明裴落无奈按了下太阳穴,好生为难。   然转念一想,虞申连生死契都跟麦迎霜结了,秦漱知担心的假戏真做是不可能的,倒也无需做些什么。   想通后,明裴落毫无压力地往榻上盘坐,进入冥想修行。   无形的结界静静包裹住整个小院子。   ……   半月后。   远在千里之外的秦漱知并不知晓,明裴落在门派中一心修行,什么都没有做。听到系统传来景千笙被攻略、获取寿命点奖励的消息时,她还在想明师祖一定在很努力地依靠强大的概括能力周旋于众人之间吧,暗下决心,她很快就回去啦!   繁华的街巷上,宁晚叼着根狗尾巴草,四处张望。   嘴里还在念念叨叨:“哪呢哪呢……”   秦漱知无语凝噎,看着也不必她自己来好到哪去,一边抚摸龙日天柔和的软毛,一边好奇问道:“修真界人都知道灵详山庄隐于市集吗?”   “当然不是!”宁晚骄傲挺胸,“但凡想要拜访灵详山庄必须有一名信人指引,灵详山庄的众弟子多是再拜入了其他宗门,充当宗门与灵详山庄的通消息的桥梁,只有长老级或以上的人才有资格提出拜访灵详山庄,一般散修、普通弟子根本连灵详山庄的影子都找不到——这可是我想的法子呢。”   “……最根本的原因是灵祥山庄养不起那么多人了吧,”秦漱知想起宁晚当日所言,仍然觉得匪夷所思,又问:“你跟庄主什么关系啊?他肯帮你到这个地步。”   宁晚闪烁其词,不搭话,目光触及某处,眼神一亮:“看那!就是那!”   她抬起胳膊往远处指去。   秦漱知顺着她的手势看过去,撸狗的手当即一顿。   三层高的楼阁,金碧辉煌,红漆木雕,二楼的窗子有好几个衣着单薄、浓妆艳抹的姑娘娇小着往楼下行人打招呼。一楼门口,一个身材肥沃、下巴处有一颗长毛的黑痣、头上还带着大红花的妇女在招呼来往的客人。几个美艳的娇娘围绕在门口,朝看傻了眼的行人露出欲拒还迎、欲说还休的目光。   ——这特么不就是一栋过于繁荣的青、楼、吗!   颓靡不堪的龙日天猛地抬起狗头,呆愣地看向那姹紫嫣红的方向,狗尾巴一晃一晃的。   它在秦漱知识海里疯狂叭叭叭:“秦漱知!好多美人!你终于要去嫖了吗?!带上我带上我!”   秦漱知整个人都僵硬了,在宁晚的手指和红楼间来回看的不停。宁晚完全没有注意到她的震惊,脸上露出见到亲人般的激动笑容,就要飞奔上前。   秦漱知赶紧一把抓住她胳膊,张口结舌:“你、你确定没认错?”   “我都看见庄主了!怎么会认错呢!”宁晚乐呵呵地反拉起她的手,朝红楼直奔而去。   走到越近,热闹的娇笑嗔怒就越明显。   顶着大红花的妇人拿起小扇子捂嘴轻笑,小拳头捶了一下正在交谈的布衣男子的胸口,捏着嗓子娇滴滴道:“讨厌啦!一天天的,总来找人家~哼,是不是又要钱了呀~”   “咳咳……”秦漱知偷瞄了一下宁晚的目光,就是在看着那妇人,……莫非这就是传说中的灵祥山庄庄主?!过于难以置信,她干咳几声,勉强压下心中的震撼来。   还没等她想好以何种姿态面对对方,宁晚就上前含着惊喜小声又兴奋地唤了一声:“庄主!”   妇人一愣,看向宁晚。   秦漱知维持镇定,礼貌地对上妇人的眼神,颔首道:“晚辈见过庄主,久仰大名。”   “嗯?噗嗤——”妇人先是一愣,旋即乐不可支地笑出声来,一把捞过宁晚,搂着她肩膀,颤抖地摆摆手,含笑道,“哈哈你这打、打哪找来的野人?哈哈哈,我要是庄主……不行了——你怎么看?”   “唔,私以为美人说什么都是对的,把庄主之位让给你亦无妨。”   一道轻佻散漫的男音自身侧传出,秦漱知脸色一僵,僵硬地扭过头去。   布衣男子面容明艳,嘴角微勾,垂眸目光柔软地看着她,脸上竟能看出几分宠溺的意味。   秦漱知尴尬不已,这、这是认错人了?!她硬着头皮对上布衣男子的目光,再一次颔首,饱含歉意道:“晚辈有眼不识泰山,庄主见谅。”   庄主挑眉,好脾气道:“无碍,我都说了,你要是觉得她更像庄主,我立即传位给她。美人觉得如何?”   龙日天露出八卦的神情,双眼对上庄主,眸光一动,给人来了张自上而下的扫描图,悄咪咪地握住秦漱知的手腕控制面板处,将图片快速传送到另一个控制面板上,备注:他说秦漱知是美人!明明他比秦漱知还美!哈哈哈!   毫不知情的秦漱知眼下深感不适,她不喜欢别人没来由的对她好。只得恭敬地干笑一声:“哈,庄主说笑了。”   宁晚看出她的不适,拿过妇人手中的扇子,一扇子扇在庄主身上,怒道:“臭不要脸的,你一个光头和尚每天顶着假发不累吗?!赶紧闭嘴吧你,一天天就知道油嘴滑舌!”   和、和尚?!秦漱知骤然抬头,目光复杂地看着庄主黑长直又洒脱的墨发。   这……是假的?虽然但是,她第一反应居然是想让人把头发束起来。   庄主被揭穿也不尴尬,夺过扇子,打趣道:“和尚不能爱美了吗?小晚晚离家久了,当真思想都落后了不少。清枢派怕不是比和尚庙还要枯燥呢。”   言罢,他看向秦漱知,拿扇子轻轻滑过她的脸颊,顺势抬起她下巴:“美人,你也是清枢派的?”   秦漱知乖巧道:“我是明裴落明师祖的人。”   庄主举着扇子的手一僵:…… 第五十章 趁着春宵一刻入他梦中   素雅安静的隔间内, 四人围坐于圆桌上。   宁晚与秦漱知一侧,对面是妇人和庄主。   作为唯一知晓双方身份的人,宁晚率先道:“这是我同门秦漱知。灵详山庄执法长老余蓉, 庄主……”   “在下游远誉,”庄主含笑道,“美……小道友不必拘谨。千里迢迢, 来此是有何贵干呐?”   宁晚正想说明来意, 秦漱知拉住她胳膊, 先问了一句:“不知从庄主这谋取信息, 需要付出些什么呢?”   游远誉低低一笑:“你这小姑娘怎么这么实在的?你若不问,搞不好一个高兴, 我就随口告知你了呢?”   “若是如此, 晚辈倒是过意不去了。”   游远誉撑着下巴, 含笑地看了她片刻,突然道:“你的脸,给我怎么样?”   “……?”秦漱知脸色当即冷淡下来,“庄主有剥人皮的爱好?”   怀中的龙日天亦是呆滞住, 万万没想到秦漱知的脸那么有吸引力!……莫非当真是它审美有问题?   “诶呀,不是啦!”余蓉见其被唬住了, 忍俊不禁,“他的意思是, 往后想易容成你的样子——他也就这点爱好。但凡长得好看的, 他定然知无不言, 分文不取。宁晚没有跟你说过?”   秦漱知一脸懵逼地看向宁晚, 宁晚挠头:“我没说吗?”   ——竟是真的?一代庄主,竟颜狗至厮!怪不得养不起人了!秦漱知内心震撼,神色复杂地点点头。   不过一番容颜, 想来也出不了什么事……的吧。   游远誉当即眼睛发亮,看着她的目光更为热切,仿佛要靠肉眼把她的轮廓描摹出来。   秦漱知下意识背脊后仰,心中莫名感到一股凉意。干咳一声压下奇奇怪怪的念头,她道:“此番前来,是为明师祖之事。”   闻言,游远誉的笑意慢慢收了回去,若有所思问:“说起来,你和明师祖是什么关系呀?”   秦漱知想了想,佯装为难的样子。   游远誉略一思索,了然道:“你们先出去。我与秦姑娘聊聊。”   同样好奇秦漱知和明裴落现下什么情况的宁晚满脸不愿,被余蓉强行带走。   屋内只剩下两人。   秦漱知垂眸,略为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含蓄道:“我已经把最重要的东西……交给他了。”   嘶——   虎狼之词!游远誉当场脸色大变,秦漱知面不改色地取下素白的绸带——是先前练剑明裴落帮她束发时留下来的。三千青丝散落下来,她眉头微皱,下一刻又恢复含羞带怯的神情,聚起灵力将绸带放在游远誉面前。   再充满暗示地说:“当日发丝凌乱,弟子无暇……师祖便亲自帮我束发,有此绸带,如师祖常伴于身侧。”   “……嗷呜。”   龙日天禁不住低声惊呼,好他喵的一张颠倒黑白的嘴巴!   游远誉不明真相,被唬的一愣一愣的,狐疑地一探绸带,若有若无的清茶香、两股不同来路的灵力,一道强悍内敛,一道绵里藏针,竟出乎意料的和谐。   神情晦涩,游远誉正色起来,将绸带还给秦漱知,冷静问:“你想知道什么?”   秦漱知重新束好长发,这才道:“明师祖的血脉——或是说他这个人,是不是有什么不同寻常的地方?”   “为什么这么说?”游远誉正经起来,整个人的气势都强势了不少,未等秦漱知出声,他眉头微皱,“可否允我探个脉?”   “无甚不可。”   秦漱知伸出手,游远誉搭上脉搏,脸色越发复杂:“你曾经受过重伤?”   秦漱知颔首:“足以致命。”   “你可知道他做了什么?”   秦漱知沉吟片刻,说不准对方到底知不知情,一旦对方不知情,她怕是陷明裴落于不利之地 。   游远誉看出她的犹豫不决,主动道:“是血,还是更严重的东西?”   “!”秦漱知当即睁大眼睛,凝重点头。内心的猜测得到证实,第一反应竟是有些冷汗连连,不过些许的鲜血便能有近乎起死回生之效,更严重的岂不是……   ——唐僧肉也不过是长生不老罢了。   她嘴唇紧抿,脸色稍稍发白。游远誉轻叹一声,道:“知晓此事之人,并不多。你不必担忧。——你知道多少?”   秦漱知指尖冰冷,抖着手给龙日天顺毛,苦笑道:“明师祖什么都没跟我说。”   “……想来他也是这个性子,”游远誉沉默片刻,“你想知道什么?”   “所有。”秦漱知抬眸,坚定开口,拍了拍龙日天的身子,脸上还在凄凉扯出笑意,“他不说是他的事,但我不能让他独自承受所有。”   龙日天还在震惊于她啥几把扯淡的手法炉火纯青,于脑海中懵逼询问:“干嘛?”   秦漱知冷漠道:“帮我录个音,回头我复盘一下。”   龙日天:“……哦。”顿了顿,它嫌弃道:“你撒谎都不脸红的吗?”   秦漱知却没有回话。   游远誉未曾想她能一瞬间变的那么难过,仿佛下一秒就要流下泪水,赶忙干咳一声,道:“此事说来话长。我知道的也不过是当年清枢派祖师爷力挽狂澜,将当时还是散修的明师祖带回了清枢派,然无人知晓明师祖来自何处,他在修真界,就像是……”   他仔细思索一番,略为不确定道:“横空出世?……没人知道他化神期前的身世——我当年苦寻许久,三界当中却无一人与明师祖有因果牵连。他仿佛从化神期才开始是一个‘人’。”   经年旧事回想起来,一大团迷雾再一次占据脑海,游远誉疼痛地按了下太阳穴,索性取出一叠符纸,交给秦漱知:“此乃溯梦符,你不如趁春宵一刻之际,自己去他识海深处看看。”   “……”秦漱知喉咙一哽,脸色复杂地接过符纸,足足有七八张之多!……话说这人说了跟没说一样。她心中略为失望,然这毕竟不是此行的主要目的。   佯装遗憾地又扯淡了几句,她旋即不动声色地逐渐转移话题:“都说灵详山庄知天下之事,原来……诶。”   游远誉皮笑肉不笑地呵呵两声,“除了此事。”   秦漱知反问:“那魔骨即将出世——庄主可曾知晓?”   “……魔骨?”游远誉脸色又是一僵,他还真没得到什么风声,倒是魔尊最近出关一使有所了解。   秦漱知脸色凝重道:“我此行第二个目的便在于此。”   她故技重施,取出无字书。却不想游远誉惊诧一声:“明师祖连无字书都给你了?——竟还是补全的黄金典。不过这和魔骨有什么关系?”   ——糟糕,这是个识货的。   秦漱知一时尴尬,强行维持镇定,淡定道:“再给你确实一下我和明师祖的关系,以免你觉得我的话不可信,接下来的所有事情,我都已经与明师祖说过了。”   “……”游远誉信以为真,当即颔首,“我自然信你,宁晚看人还是不错的。”   秦漱知赶紧收好无字书,干咳一声,徐徐道来。   片刻后。   游远誉脸色凝重,喃喃道:“景妄竟留了这么一手……”   秦漱知静静等着他发表态度。   游远誉有些许怀疑,问道:“不能立即杀了那魔骨仙脉的小弟子,是明师祖的意思?”   秦漱知颔首,并将龙日天放在桌面上,一本正经道:“还有它。”   龙日天:?管我什么事?   游远誉表情微僵,看着那普普通通的狗子,脸带迷茫:?   秦漱知面不改色地凝重道:“此乃上古神兽,玄武。”   龙日天:“……嗷呜。”指鹿为马都没那么离谱!   “你……”游远誉艰涩开口,“你莫非……是在说笑?”   “事关重大,我句句属实,”秦漱知将龙日天狗头掰向自己,一眨不眨地与它对视,皮笑肉不笑道,“玄武大人,您大可不必藏拙了。”   于此同时,她识海里静静漂浮出一段文字,温声道:“一切都是为了剧情服务,念。”   正打算跳脚的龙日天憋屈地嗷呜一声,抖了抖身子,高傲转身,故作高深地口吐人言:“是的,吾乃玄武。”   游远誉面无表情,沉默不语,眼里是满满的不相信。   龙日天照着稿子毫无波澜地开口:“神魂有损,无奈才寄生于普通躯壳之中。那身怀魔骨之人乃吾宿命之敌,亦是苍生之患,倘若未彻底斩破其神魂、意念,数百年后血脉继续传承,只会一代比一代强大。吾神魂将泯灭,只愿弥留之际,能为人族除去这等祸害。”   秦漱知搭腔:“明师祖机缘巧合之际才救下的玄武大人,然明师祖……”顿了顿,“明师祖似乎不便参与三界之事,此事还需我等从长计议。”   游远誉面露沉思,闻言微愣:“我等?”   秦漱知:“涟月岛、魂迹宫及清枢派掌门等具已知晓,我以玄武大人的名义,希望能于皇城韶都一叙,共同商量对策。”   “……他们都知道了?”   秦漱知颔首。   自誉天下之事最先闻的游远誉只觉喉咙哽塞,略感窒息,他竟是最后知晓的不成?!   再不犹豫,他果断道:“此等大事,我自然会前去。”   秦漱知又道:“玄武大人的神魂需去涟月岛秘境温养,见其门派缺少些许际遇……还望庄主能多少扶持一把。”   游远誉淡然摆手:“小事一桩,既是对玄武大人有功,我自然会帮上一把。”   ……   谈论许久,秦漱知离去时已然入了夜色。   回到客房,秦漱知正要打坐修行,眼珠一转,默默抱着龙日天走到桌子旁坐下,打开控制面板,点开信封。   手指落在语音模式上,顿了顿,又往下移到通话模式上。   龙日天:“你想干嘛?”   秦漱知无辜眨眨眼:“问问门派里情况怎么样了呀。”   龙日天目露怀疑,总觉得她另有图谋,开始想要不要把录音传给明裴落。   提示音响了许久,画面才浮现出来。   简陋的墙面,明亮温暖的光线,明裴落一袭白衣正襟危坐,静静地透过画面看着她。   从秦漱知的视角看过去,莫名觉得面板上的人有些许的温柔意味,然仔细看,明裴落分明仍是面无表情、清清冷冷的样子。   见她迟迟不语,明裴落率先问:“何事?”   “咳咳、”秦漱知回过神来,乖巧询问,“只是想问问师祖,剧情可有何偏移?”   被如此一问,明裴落沉默片刻,冷静道:“明日我看看。”   秦漱知一听这话,心脏一下子紧缩起来,略带窒息和不确定道:“师祖您这些天干了什么?”   明裴落从容回答:“不必担心。”   秦漱知松了口气,觉得他还是挺可靠的。   下一秒,明裴落慢吞吞补充:“什么都没做。”   “?!”秦漱知当场石化。 第五十一章 她不足五十,你却已经要上……   她艰涩道:“什么叫……什么都没做?”   明裴落沉默不语, 眼神略带茫然。   ——[就、就是什么都、都没做啊,有何不懂?]   思来想去,他坚定道:“无碍。”   秦漱知头疼地揉了揉鼻梁骨, 叹气道:“我马上回去,师祖且等等弟子。”   明裴落颔首,见她眉头紧皱, 仿佛下一秒就要魂归西天, 不甚明了, 只好再次确保:“有生死契……无碍。”   “……生死契?”秦漱知一愣, “您是说木青尊者和迎霜结了生死契?!”   明裴落颔首。   秦漱知一下子想起来麦迎霜盯着手腕发呆的样子,她知道那是生死契吗?虽然不用担心景千笙和麦迎霜结道侣契了, 但是一想到麦迎霜自己可能都不知道那个契约代表什么, 就忍不住有些担忧。   正想说些什么, 龙日天一爪子拍桌,小声道:“外面有人。”   秦漱知眸光一动,朝明裴落轻轻颔首,关掉控制面板。将龙日天放在桌面上,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门边,猛地一开门——空无一人。   怎么回事?狐疑地四处看了看, 确实无人,正想关上房门, 忽见地上有一素色扇子, 正是当日余蓉拿在手中的那把。   秦漱知弯下身子, 拿起扇子一转, 背面潇洒地留下四字“聊表心意”,她用指腹一抚,漆黑的墨水有些许沾染上指尖, 是方才写上去的。再一看,地面上还有一本装订敷衍的书籍,扉页唯有一字:明。   龙日天见她久久未归,自桌面跳下,走过来趴在她手臂旁,又凑到扇子和书籍处嗅了嗅。   “是那个庄主的味道,”龙日天不解,“有什么话不能直说?还得偷偷摸摸送东西。”   秦漱知若有所思,拎着它回房,关上房门。   这才小声道:“你说他会不会听到明裴落的声音了?”   “!”龙日天当即抬头,震惊不已,“他没有完全相信你?”   “他恐怕是想再偷偷试探我一番,许是听到了明裴落的声音亦或是别的什么原因,选择了放弃,”秦漱知倒了杯清茶,将书籍放在桌面翻开起来,看清第一页内容,她脸色一顿,“……也有可能是因为不适合明面上直言。”   龙日天凑过去看,惊呼一声:“这莫非就是传说中的史记?”   只见第一页标明了满满的修真界年限及时分,朱砂笔勾勒起一段段内容,秦漱知一页页翻开,分别分为五个部分——“初现”“突破化神”“接连突破出窍、合体”“泽武城围剿”“清枢老儿胆敢私吞”。   秦漱知语气飘忽:“什么史记,这是人物传记……”是她错怪游远誉了,对方分明是知道的太多了,没办法跟她直言。   龙日天随手翻了翻,圆溜溜的眼睛突然瞪圆,爪子往书籍上某处疯狂按压:“此人好生变态!连这个都记录!”   秦漱知握起它的手,看过去。   书中言:“明裴落此人,耽于修行,本人易容三界美人,具无法使其动容一分,疑似不举。”   秦漱知:……   此句被人有红色朱砂特意勾画出来,再次标注:“可举,疑似喜欢妩媚美人,似有奇怪癖好。”   龙日天目带谴责,秦漱知默默无言,合上书籍,还是来日自己偷偷看完好了。游远誉此人,果真不正经!   ……   另一边,明裴落关掉通话,忽见有一处小红点在闪烁,微微一愣,打开一看,明艳宠溺的笑颜骤然出现在屏幕上。   明裴落顿了顿,伸出手,指尖轻点游远誉眼睛处,透彻漆黑的瞳孔中,倒映出一张神情微泄的小脸蛋,秦漱知脸色微红,眼神飘忽躲闪,好似被眼前人的面相勾住了心神。   看了半晌,明裴落沉默关上控制面板。   呵。   ……   翌日,秦漱知事情了了,打算叫上宁晚一同回去,宁晚却想再留几日,秦漱知只好自行离开。   临行,宁晚道:“你回去看看迎霜的事怎么样了,想必要是闹大了木青尊者定然会出面的。”   秦漱知点头,“我给你传信。”   游远誉一手把宁晚拎走,“行了行了你余蓉姐姐叫你呢,赶紧过去。”   “放手啦,老东西!”宁晚悲愤拍开他的手,又跟秦漱知道了声路上小心,就屁颠屁颠地去找余蓉了。   游远誉见人远去,这才道:“给你的书,看过了吗?”   秦漱知神情复杂:“看了一点点。”   “多年探查亦不过知晓皮毛罢了,”游远誉轻叹一声,“其中多为本人私自揣测,大部分不可当真。”   “……”秦漱知嘴角微抽,“看出来了。”   龙日天窝在秦漱知怀中,闻言冷笑:“揣测还不甚合理。”   游远誉无辜眨眼:“怎会,一切不过合理猜测,万物皆有可能。”   秦漱知喉咙一哽,礼貌颔首,就要离去。游远誉赶忙拉下她,靠近她耳侧私语。   “往后,可否允我以你之容颜,与明师祖一叙?”   秦漱知笑容一僵,冷漠地把他的手拉下去,皮笑肉不笑道:“您大可试试。”手搭在了腰间剑上。   游远誉:……   干咳一声,他摆摆手:“说笑罢了,你真不经逗!好了好了,你走吧。有空常来玩啊,知无不言哦。”   秦漱知给面子地乖巧微笑,“好的,庄主再会。”   “再会。”   直上云端,秦漱知却不是往清枢派而去,先行去了一趟涟月岛。   圣女宫。   慕溶听完秦漱知的的交代,心中惊诧不已。倒是没想到对方竟真的能有办法博取得灵详山庄的支持。   听到要聚集大家到皇城韶都一聚,面见主上时,当即一愣:“主上是谁?”   秦漱知将工具狗举到她面前,一本正经道:“它。”   慕溶:“?”   “此乃上古神兽玄武。”   慕溶:“???”   龙日天毫无感情地冷漠符合:“吾乃玄武,不像吗?”   当日在秘境慕溶也曾看见此狗,断然是怀疑更甚。秦漱知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是不是并不重要,重要的是他们相不相信,只要相信了,那就是真的。”   慕溶这才反应过来她的意思,旋即又是一阵冷汗,声调不稳道:“你竟敢撒这么个弥天大谎……要是被查出来,你……”   “不会的,”秦漱知肯定道,“相信我。”   慕溶将信将疑,只觉此人区区元婴初期,胆大至此,已然实属恐怖,竟有些不敢再与之交涉。   秦漱知看出她的挣扎,安抚道:“你不必惊慌,即便事情败露,你也只是和他们一样的‘受害方’,是被我欺瞒之人,涟月岛不会有事的。”   “你……你当真只是想要替人族除去麦迎霜?”   “自然,”秦漱知面不改色,“左右你已然立了心魔誓,最好还是听命行事的好。借着当下灵详山庄的援手,尽快发展门派,能否办到?”   慕溶心中惴惴不安,然见她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亦不由地压下惶恐,迟缓地轻轻点头。   秦漱知微微一笑,干咳一声,淡定问:“你……有没有传送符?”   ——这才是她来涟月岛最大的原因。在修真界符修极为稀少,最差的传送符也是地阶上品的级别,制符极其耗费灵力,以至于当今三界传送符特别珍贵,无论去往何处,绝大部分修士都只能靠步行或御剑,能用传送符的基本上只有门派长老级别的人物,一般散修、低阶弟子连传送符都没见过。   秦漱知根本没有途径获取,这才顺路前来,铺盖那么多,实则只为一张传送符罢了!   她实在是放心不下,只想再快些回去。   慕溶微愣,却是全然没想到她什么心思,只当她是顺口一问,没什么犹豫,立马给了她三张传送符。   忍痛道:“只有这些了,”   秦漱知略感愧疚,慎重接过,沉痛道:“怕是没办法归还了。”   慕溶:“……看得出来。”   拿到符纸,秦漱知不再犹豫,连忙赶回清枢派,但愿真如明裴落所言,万事无碍。   ……   半月前。木青殿。   虞申静静地立于长廊,目光望向麦迎霜的房间。他缓缓抬手放在心口处,心跳平稳,似与修无情道时无甚区别,然心头却涌上一股昔日探不到的热切来。   心心念念的人就在不远处,他却有些不敢前去。该如何解释那道契约?自己的一腔情意会不会吓着她了?当日的种种她可还记得?   ……她会不会嫌我年老呢?虞申心想,她今年尚不足五十岁,自己已经活了将近千年。瞳孔骤然放大,虞申喉咙一动,忍不住转身幻化出一面水镜,端详了面容半晌,这才松了口气。还好,看起来还不老。   磨磨蹭蹭地整理了下衣物,虞申大步上前。   推开房门,便见麦迎霜呆呆地坐在桌子旁,盯着手腕出神。见门开了,又连忙拉上衣袖放下手去,抬眸看清虞申的脸,嘴巴微张,愣了一会儿才慌慌张张地起身,给他行了个礼。   虞申倒是没想到她如此在意那印记,一时间颇为不知所措,勉强端住表情,平静地让她不必多礼,让她坐下后,自己坐在她身侧。   二人相对无言。本来虞申心中想问的事情有很多,想说的也很多,然现下满脑子都是开门时麦迎霜呆愣地盯着印记看的模样,脑子混乱,不知该从何说起。   麦迎霜静默片刻,咬咬牙,将手臂搁在桌面上,轻轻撩起衣袖,轻声问道:“师尊,这是什么呀。弟子……”   她吞吞吐吐,眼神慌乱,心脏狂跳不已,情感上还在否定自己荒诞不已的念头,理智上却觉得自己想的其实并没有错。   索性趁着脑子尚未清醒,她壮起胆子,硬着头皮问:“弟子斗胆,师尊……可是与弟子结了生死契?”   “这……”虞申一时凝噎,倘若直言,然后呢?被逼问出自己的心思吗?她那么软弱,怕是被吓得不轻吧。可不说,又能瞒到几时?   “我……”   “虞申!”   虞申正要开口,一阵高呼自院外传来——是徐冰的声音。   眉头微皱,虞申顺势转移话题:“你刚刚醒来,先不要想太多,去休息。我还有事情。”   言罢,他匆匆出门去,迎面就看见了徐冰。徐冰脸色凝重,神色匆匆。   麦迎霜跟着走出房门,还想说些什么,见徐冰似有正事,亦不好打扰,止住话头。   “何事?”虞申对徐冰冷静询问,眼神却还在偷瞄麦迎霜,见其不打算继续追问,竟觉松了口气。   下一刻徐冰的话却让他当即心情坠入低谷。   徐冰敏锐地注意到二人间不同寻常的氛围,心下狐疑,然还是另一件事更重要,他匆匆忽略异样。   看了麦迎霜一眼,他凑到虞申耳侧,低语:“魔骨的事,掌门知晓了,要你过去一趟。”   虞申骤然抬头,眼神冰冷的可怕,他抬手紧紧拉住徐冰胳膊,语气平静下好似压着浓重的火气:“……怎么知道的?”   徐冰被他用力一握,下意识眉头微皱,再次晦涩地看了麦迎霜一眼,干咳一声:“路上细谈。”   虞申压下怒气,亦不想让此事影响了麦迎霜好好养伤,冷着脸点头,与之并肩离去。   麦迎霜看着他们远去的身影,心中乱糟糟的,一股不知名的恐慌笼罩在心头。她握紧手腕处指甲盖大小的印记,呆呆愣愣地站在原地,喉咙间一阵酸涩,莫名的伤感跃上心头。   不知站了多久,肩膀突然被人轻轻拍了拍,麦迎霜被吓了一跳,回头一看,是景千笙。   景千笙见她站在门前一动不动,担心她感风寒,正想带她回屋,却不想轻轻一拍,麦迎霜就宛如受惊的兔子,惊恐一跳,回头眼眶微红地看着他。   心中一动,景千笙连忙移开目光,干咳一声清了清嗓子,温声问:“怎么站在这?在想什么,看你被吓得不轻。”   麦迎霜勉强扯出一抹笑,慌慌张张地摆手:“什么也没有……就、就只是有点无聊了,出来看看而已。”   怕被看出什么,麦迎霜旋即又道:“景师兄是有什么事吗?”   见她主动问起,景千笙不自觉地扩大笑意,语气微微上扬:“来找你去姻缘阁,做个准备。”   麦迎霜当即脸色苍白,语调不稳:“怎、怎么这么快呀。”   景千笙温柔地摸了摸她的小脑袋,轻声道:“若只是口头说说,我那父皇怕是不会信的。迎霜是……不愿意吗?不过是假的而已呀。”   “怎么会!”麦迎霜脱口而出,抬头对上景千笙的双眸,只觉得他温柔的眼神深处有说不尽的酸涩。想来不过是帮师兄脱离苦海,有什么好犹豫的呢?她晃了晃脑袋,将说不上来的复杂情绪抛掉,扬起轻松的笑容,重重点头。   “嗯,待我换身衣裳,便与师兄前去。”   ……   清枢派主殿。   “砰——”   栩栩如生的镇纸被无情摔落在地,顿时四分五裂。   穆易文满脸怒火,指着一言不发、挺直背脊站在殿中的虞申怒喝:“你是不是早就知道麦迎霜身怀魔骨一事?!”   虞申面无表情道:“是。”   “收徒前还是收徒后?!”   “收徒前。”   穆易文当即被气笑了,取下一旁的软鞭就要往虞申身上打去,徐冰眼神落在虞申光滑无暇的脸蛋上心道不妙,赶紧拦下鞭子。   劝阻道:“有话好好说。”   “你看他想要好好说的样子吗!”穆易文怒火中烧,对着虞申指指点点,将鞭子重重扔在地面上,“你为什么不告诉我?为什么隐瞒那么大的事情?!”   虞申冷笑:“告诉你,然后让你一声令下,把人杀了?”   穆易文脸色一僵,若是提前知道,他大概率会立即将人挫骨扬灰。心思被猜中,他更为生气:“那你也不该收她为徒,这等祸害你教她干什么?待她修为大涨,魔骨复苏,眼睁睁看着她屠了人族不成?!”   虞申心中其实亦不知自己能不能控制住麦迎霜,然面上不显,他肯定道:“我能够看好她,魔骨一定不会复苏的。”   “你看好她?”穆易文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低低冷笑,“你一个纯灵之体,变异水灵根,明裴落教导你那么多年,才没让你遇到魔气就九死一生,我倒是要问问,待她魔气暴涨,你能近她三步以内?”   此话无意是往虞申心头狠狠地扎了一刀,秘境里麦迎霜魔骨封印松动,所有人都可以想办法去试图唤醒她、要帮她对付霜晴,只有他一个人连近身都做不到,那混沌的魔气让他苦不堪言,连清醒的神志都没办法维持。   ——他拿什么保证?   “我——”虞申声音沙哑,麦迎霜重伤方醒,他也没好到哪去,脸色苍白的不像话。却还在固执地坚定道,“我能看着她。我不准你动她。”   穆易文语气凝重,神情不虞:“虞申,这不是我一个人的事,此事事关天下苍生——你难道忘了昔日魔尊景妄是如何残暴虐杀的不成?他的血脉,能是什么好东西?”   虞申低头,双手握拳隐于袖中,死性不改道:“我不管,不能动她。”   “你!”   “不是还有师尊在吗?”虞申在穆易文怒骂前打断道,“景妄都不敌他和秦非湛的联手,有什么好担心的?但凡她有虐杀的倾向,我绝对不会手下留情。可是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做,我们不能因为偏见,就把一个无辜的生命,就这样残忍地夺走。”   穆易文却只听到了前一句,心中更觉来气,冷着脸将明裴落带来的功法一股子甩在虞申身上。   虞申被砸的一愣,顺手接下一本,熟悉的字迹让他一眼就反应过来这是何人所写,眉头紧皱,一个不好的念头冒了出来。   穆易文见他自己猜出了七八分,面无表情道:“你师尊可是还清债了,要闭死关。”想起对方平静地坦白来意,冷漠转身就走的样子,穆易文感觉整个人都不好了,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你把他当师尊、当清枢派的师祖,他可是连人族都不愿意认呢。……我们人族的安危,他一个界外之人,凭什么帮我们?”   一旁静静看戏的徐冰闻言眸光一冷,垂眸掩盖住眼底的嘲讽,一开始嚷嚷着明裴落不归属人族的,分明就是清枢派,说的还当真是冠冕堂皇。   虞申心中反感不已,皱眉道:“师尊他不是这样的人,当初还是散修的时候,不就耗尽修为,为人族除去了景妄?”   “那还不是为了他自己?”穆易文反驳,“若非经此一战,谁会放过他这个香饽饽?实力再强,三界轮番上阵,他如今怕是连骨头都没了!”   “穆易文!”   虞申彻底拉下脸来,强大的威压一下子释放出来,冷漠又包含怒火道:“你他娘的嘴巴给我放干净点,别用你那小人心思揣测别人。但凡上一代掌门没有强制要求你继承这掌门之位,你以为你还能作威作福?这些年你的小动作我都能忍你,可是你说话最好动动脑子。”   浓烈的恐慌和惧怕自识海深处传来,穆易文冷汗连连,眼中的恐惧尚未消散,他膝盖一软,抖着手颤颤巍巍地扶住一旁的桌面,才没有失态地跪下去。   理智回笼,反应过来刚刚自己一时冲动都说了些什么,他脸色瞬间苍白如灰。   虞申冷眼旁观,手上灵力汇聚,一击拍打在主殿桌子上,地阶上品的通灵玉石桌子,刹那间化为灰烬,没有了桌子的支撑,穆易文浑身瘫软,双手触地,呆坐于地面上。   虞申平静道:“若来日麦迎霜对人族不利,我当如此桌。”   言罢,他眼神幽深地看向穆易文,一字一顿道:“你若胆敢在私底下对她不利,你会死的比此桌还要惨烈。”   不等穆易文说些什么,他拂袖而去。   一旁的徐冰静静欣赏了一下穆易文嘴唇抖动,瑟瑟发抖的样子,这才佯装刚刚回过神来,连忙把人扶起来。   到头来,虞申的把柄没抓住,自己被吓得不轻。徐冰啼笑皆非。   ……   另一边,虞申正要回去找麦迎霜,脚步急匆匆的,突然撞上什么软软的东西,他眉头微皱,冷着脸往下看——是季酌。   季酌脸色也没好到哪去,被他撞倒在地,亦阴沉着脸不说话,自己爬起来,看也不看他一眼,起身就又要急急往某处去。   虞申心中一动,一把提住他后衣领。   季酌烦躁地回头就要骂人,看清是谁,微微一愣,旋即冷笑。   虞申不明所以,皱眉:“你急急忙忙去哪?”   “呵,”季酌瞪着他,语气埋怨又怒火十足,“你再不让我走,迎霜姐姐就要和景千笙那家伙结契了!” 第五十二章 喜欢你呀   姻缘阁。   麦迎霜与景千笙并肩走向前方。姻缘阁门前站着许多成双成对的同门, 看见他们走进来,一些人把目光移了过来,窃窃私语。   麦迎霜边走边心不在焉地望着眼前挂着许多红色绸带的高树, 那是姻缘阁的神树。   结契前在绸带上写下两人的名字,结契后将其挂于树上,誓言就会受到神树的庇护, 真心相爱的人会一生顺遂。   手掌突然被人握住, 温热宽大。她下意识想要缩回手, 抬头一看就撞上景千笙温和含笑的双眸, 神情微顿,她轻轻回握对方。   这时, 一声语调略高的嘲讽响起。   “真是不要脸啊, 明目张胆的跟别人未婚夫来姻缘阁, 仗着自己是仙脉就能为所欲为?德不配位,当真是活活浪费这身好根骨。”   是个穿内门弟子服的女修,她倚靠在另一个男修怀里,垂眸勾笑, 挑衅地直直看向麦迎霜,满脸的鄙夷神色。   有人附和道:“论家世, 宋师姐可不是什么随随便便的野丫头就能赶上的。倒不知……某些人有没有自知之明。”   “哈,这要是有自知之明还能到这里?不要脸的小蹄子能有什么觉悟?”   此起彼伏的明嘲暗讽掀开了锅, 不切实的恶意诋毁扑面而来, 麦迎霜脸上平静无波, 好似听不出来被说的人是她, 然内心被刺痛的同时,又有点茫然。   为什么仅仅凭借三言两语的流言,就能对她抱有那么大的恶意呢?   景千笙紧紧握住她的手, 冷漠地高声道:“我跟宋玉棠没有半分关系,所谓的订婚我根本不知情。我与迎霜两情相悦,我的皇妃只会是她。”   他目光冰冷地看向最先说话的女修:“若如再让我听闻什么不实的谣言,莫怪我不念及同门情谊。——宋玉棠给你的好处,当真让你什么后果都不及了?”   闻言女修脸色一白,眼神躲闪,支支吾吾了半晌还是硬着头皮顶嘴。   “景师兄怕不是被那小狐媚子迷住了,宋师姐对您一往情深,若非麦迎霜横刀夺爱,你……”   “景师兄你可不要再执迷不悟了,她一个外门子弟凭借仙脉飞上枝头变凤凰,底子里的狡诈阴险你怕是还未领会呢!”   “麦迎霜就是个废物,在外门靠着秦漱知给她庇护,入内门了靠木青尊者,身怀仙脉,修为却泯然众人……这种人,哪里配得上您呢?”   ……   景千笙的话被淹没在众人的“好心”劝阻之下,麦迎霜几乎要维持不住脸上的平静,手脚冰冷,干裂的双唇抖动几下,又默默抿紧。   “别怕,”景千笙将她揽入怀中,胸膛起伏不定,眼里满满的怒火,周身散发出极具压迫的威压来,就要说些什么。   “够了!”   一道怒喝自天边传出,虞申拎着季酌后衣领从天而降,随手将季酌丢地上,然后冷冷地环视在场众人。   “一个个不明真相就四处传谣,被别人当棋子了还自以为正义,愚蠢至此,还修个什么?趁早弃了你的道,滚回去混吃等死,也算是还修真界一个安静。”   言罢,看见窝在景千笙怀里的麦迎霜,火气顿时直上脑门。虞申黑着脸,大步走到景千笙身边。   麦迎霜听到虞申的声音就抬起了头,然腰肢被景千笙环住,只能靠在对方身上,胸膛出的灼热隔着薄薄的衣裳传来,她耳尖微红,努力拉开了些距离。   “你在干什么?”   虞申面无表情地出声,没有指名道姓问谁。   景千笙早就知晓此人对麦迎霜难以言齿的心思,然迫于对方的声望,没人会相信他的话。他静静地跟虞申对视,脸上温和平静,却迟迟没有伸回手。   麦迎霜隐隐觉得情况不太对,拉了下景千笙衣袖,小声道:“放开我。”   景千笙低头垂眸看她,微笑着,亦低声道:“我们就要结契了,为什么要放开?”   凸(艹皿艹 )!!!   虞申闻言脸色恐怖的不像话,一把拉住麦迎霜的胳膊,冷笑:“我她娘的让你放开,你放不放?”   铺天盖地的强者威压一下子笼罩在双肩上,景千笙喉咙涌上腥第,双目难以置信地瞪大,万万没想到此人以大欺小!气势不敌,他被迫放开手,勉强压下血腥气,皮笑肉不笑地看着虞申:“师尊这是何意?是怪我们还没有给您请帖吗?”   麦迎霜只觉头皮发麻,见其脸色惨白起来,担忧不已,赶紧掏出丹药,慌慌忙忙道:“师兄不要再说了,你怎么了?快……”   “闭嘴,跟我走,”虞申脸色难看地将麦迎霜扯到自己身侧,冷漠地扫了一眼被塞到景千笙手中的丹药,嘲讽道,“死不了,还能装可怜呢。”   麦迎霜眉头紧蹙:“师尊!”   景千笙勉强一笑,“莫怕,我没事。”正想抬手摸摸她脑袋,下一秒虞申面无表情将人提上本命剑,直接带走了麦迎霜。   望着远去的两人,景千笙干咳一声,慢慢收回了笑意,面无表情地擦干嘴角的血迹。   季酌从头到尾因为身高缘故,只能选择旁观,见其一脸落寞黯然神伤的表情,禁不住嘲讽道:“过把瘾的滋味怎么样?真没想到一个大男人还玩耍心机的把戏。”   景千笙语气平缓:“我耍什么心机了?”   “你不耍心机,她能乖乖跟你过来?别跟我扯什么两情相悦,”季酌嗤笑,“两情相悦,做梦呢吧你。”   景千笙蹲下身子,轻笑一声,摸着他的脸道:“小家伙,别说的那么肯定,迟早有一天,你得喊我一声姐夫。虞申他不可能,他们可是师徒啊,她那么个柔弱乖巧的性子,做不出那等违背世俗之事。”   季酌一脸不爽地挣开他的手,冷漠反驳道:“你当你们谁啊?全天下就你们两了?我姐当然有更好的选择。”   景千笙含笑不语,捂着心口,眼神晦涩。   ……   “师尊!”麦迎霜手臂被虞申紧紧握住,用力的有些疼痛感,她眉头微皱,垂眸轻声询问,“您这是要做什么?”   虞申默不作声,快速移动着脚下的剑,却松了手,麦迎霜揉了揉手臂,不动声色地远离了他一步。虞申察觉到,当即不爽,回想起景千笙的话,刚刚消下一点的火气再次涌上。   “你躲什么?”他冷声道,“他能碰你,我不行?”   麦迎霜一头雾水,抬头呆愣地看着他:“您……您什么意思?”   虞申强势地上前一步,直接伸手揽住她的腰肢,将人抱入怀中。   麦迎霜额头猛地撞上他结实伟岸的胸膛,炽热的气息紧紧地围绕在她四周,虞申的气息前所未有地清晰,她心脏砰砰跳个不停,大病初愈的晕眩感直上脑海。   虞申突然问:“你是不是真心的?”   “……什么?”   “和景千笙,”虞申抱人的手一紧,脸色难看冰冷,“你当真要和他结契?”   麦迎霜脑子晕乎乎的,腰上的手强势的让她心生恐惧,她将手抵在虞申胸膛,小声道:“您先放开我。”   “你当真是……”   虞申气急反笑,不再犹豫,长剑毫无预兆地往下飞奔,麦迎霜小小地惊呼一声,下意识紧紧抱住他的腰身。   虞申勾唇一笑,未几,停在一处山林之中。   单手撑树,将麦迎霜抵在大树与他之间,低头和麦迎霜对视,温热的气息铺面喷洒下来。   麦迎霜眼神慌乱,双手紧紧地抵制他的靠近。   虞申也不在意,固执地问:“你是不是真心的?”   麦迎霜被他那么直白地看着,心跳快的不像话,脸颊染上绯红,她只好结结巴巴道:“不、不是……”   “呵,我就知道,”虞申冷笑,“他逼迫你了吗?”   “……没有。”   “那你为什么跟他去姻缘阁?!”虞申双目饱含控诉,“我告诉你除了我绝无可能跟别人结契!”   麦迎霜瞳孔放大,脑子被此话吓的一片空白。   虞申怒上心头,破罐子破摔地抬起她下巴,逼迫她直视自己的眼睛,干脆道:“你想的没错。我们结的就是生死契。”   麦迎霜脸色苍白:“你……”   “只要我没有跟你解除契约,你就不可能跟任何人结道侣契约,而我,绝对、永远、不可能跟你解除契约,因为……”   “不要说了!你不要这样!”麦迎霜突然高声打断他,双手捂着耳朵一下子蹲下去,缩成一团,身子抖动,“你不要说的,师尊……这样不行的……”   “有什么不行的?!”虞申亦蹲下去,双手捧起她惊慌失措的小脑袋,强势又温柔地抵上她的额头,轻声道,“我不会跟你解除契约,因为我喜欢你。”   “不行……不行的、师尊……我、”   “有什么不行的?”虞申擦掉她不断留下的泪水,“我破了无情道,所有世俗夫妻能给你的,我一样不少,你怕什么?只要我愿意,别人的流言蜚语算什么?没人敢在你面前说三道四。”   说到这,他冷冷一笑,鄙夷道:“我可不是景千笙那没用的懦夫,连自己的自由都掌握不住。”   麦迎霜抽泣着,固执地摇头,低低道:“师姐……” 第五十三章 不想让师祖知道她坑蒙拐骗……   麦迎霜心慌不已, 下意识想要找秦漱知寻求意见,虞申听到她无助的低喃,理智回笼, 放开了手,后退一步。   “我不逼迫你,”虞申轻轻叹了口气, 一眨不眨地看着她, “你其实……也喜欢我, 对不对?”   “没有!”麦迎霜脱口而出, 痛苦地捂住嘴呜咽,却不敢对上他的目光, “师尊不能因为我这样……您怎能因我破道……我是罪人呐、”   铺天盖地的愧疚感席卷而来, 麦迎霜狠心一咬牙, 扭头就跑。   虞申情急下跟上几步,然害怕让她受惊过度,最终只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也许让她自己先想想会更好一点,虞申垂眸自嘲一声。继而又想起麦迎霜的低喃, ……不如去找一下秦漱知?   沉思片刻,虞申转身离去。   ……   月上柳梢。   房间的灯尚未熄灭, 麦迎霜呆坐在桌子旁,慢慢擦拭着手中的剑锋。   她确实喜欢虞申, 他强大又温柔, 偶尔会有一点小脾气, 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意气风发的样子, 他是除了秦漱知外,唯一一个能让她感受到十足安全感的人。每一次经受魔骨封印的摧残,待她意识清醒后, 第一眼看见的永远是虞申不留余力唤醒她的样子,是每一次失落无措时,温声安抚她“别怕”的师尊。   她一开始只想将这份情谊掩埋于心,而今虞申为她破了无情道,还结了生死契,两情相悦的欢喜抵不过浓重的愧疚和担忧——他本该有一条顺畅无助的道,本该是人族的天骄,却因为她一个人……   “师姐……”麦迎霜无意识地又唤了一声,“我该怎么办……”   “咚咚——”   突兀的敲门声响起,麦迎霜慌慌张张擦干泪水,打开房门。   眼前空荡荡的,低头一看,季酌仰头乖巧地看着她。   “你……”麦迎霜嗓子微哑,“你来干什么?”   季酌自她手下钻进房间,这才道:“我来跟姐姐坦白一些事情。”   麦迎霜恹恹的,关上房门,轻轻“嗯”了一声。   季酌顿时不爽:“你不好奇的吗!”   麦迎霜疲惫地闭上眼睛,一副不愿多谈的样子。   “虞申是不是跟你说了什么?”   “没有,”顿了顿,她眉头微皱,补充道,“你该叫他木青尊者。”   “呵。”   季酌冷笑,看她那副纠结不已的模样,怎么可能没说什么。   内心的无力感越来越浓烈,麦迎霜迫切想要见秦漱知一面,不由地有些焦虑:“你想说什么?”   这么不耐干什么?季酌满心不爽,明明看起来他才是年纪最小的,为什么麦迎霜对另外两人的耐心比他多多了?   他阴沉着脸:“你是不是觉得我什么都不懂,哪怕心怀鬼胎,亦不过是个小孩子?”   麦迎霜觉得他有点不对劲,无奈叹气:“不是的……”   季酌突然歪头一笑,毫无预测地伸手一把拿过桌面上麦迎霜的长剑,麦迎霜瞳孔放大,未等她做出反应,季酌已经手腕一转——径直将剑刃插入心口处!   “你干什么?!”   麦迎霜失声惊呼,脸色苍白地跌落在地,赶忙抚上他被刺穿的心口,泪水在眼眶里打转。   “你在担心我吗?”季酌表情不见丝毫疼痛,反而隐约可见几分欣喜,不急不缓地抽出长剑,鲜血直流,不一会儿就淌了一地。   “你是不是有病!”麦迎霜气急呵斥,赶紧运起灵力给他修复伤口,却怎么也止不住血,一天之内连受多次惊吓,眩晕感越来越浓烈,她狠狠地晃了晃脑袋,拼命给季酌输送灵力,“怎么办、怎么办……”   季酌还在自顾自地开心,“你莫非是在关心我?”   一股无名火一下子冒了上来,麦迎霜拔高音量哽咽怒骂:“你能不能有点良心?自己看不出来吗!你到底想干什么!”   季酌看着她泪水直流的样子,呆愣住,结结巴巴道:“我、我没事的……”   话音方落,他整个人连带随身衣物骤然变大,周身的气息变的恐怖而邪气,长长的黑影盖在麦迎霜身上。   她还维持着半蹲在地上的动作,触及的心口却变成了宽大的衣摆,脑子当即一片空白,巨大的荒谬感笼罩在心头。   一道戏谑柔和的低沉男音自头顶传出:“你看,我不是说没事吗?”   麦迎霜僵硬抬头,吓到血色全无,胸口激烈起伏几下,仿佛被隐形的大手狠狠地勒住了喉咙,她抖着唇,什么也说不出来。剧烈的头疼充斥脑海,麦迎霜无力地闭上双眼,直直后倒。   季酌眼神一凝,当即弯腰拉住她手臂,将人拉入怀中,再也笑不出来,他沉着脸探了些灵力进去,发现她已气血两空,怕是受的刺激太多,一时半刻是醒不来了。   眼神复杂地看了她许久,季酌叹了口气,将人拦腰抱起,放在床上,处理好血迹后,静静站在一旁,盯着她的脸,一动不动。   ……   翌日,景千笙面无表情地看着眼前的人,一言不发。   宋玉棠心中酸涩难忍,表面上还硬气地质问道:“你为什么要带麦迎霜去姻缘阁?!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根本就是置我于不义之地!”   景千笙冷漠道:“你趁人之危、挟恩图报,你又何尝不是陷我于不义之地?”   “你以前明明不是这样的!”宋玉棠红了眼眶,“你以前说过要对我好的……”   “我想少宫主是认错了人,”景千笙冷静回答,“您大可回头自己调查,五年前我根本不可能与您有瓜葛,说要对你好的另有其人。还麻烦您不要再打扰我的生活。”   宋玉棠疯狂摇头,固执高声道:“就是你!你剑出鞘后喜欢将剑鞘置于地下,不喜桃花酿,不喜家族乱斗,你想要给你母妃报仇——我说的错?连性子也和现在一模一样!”   她每说一件景千笙就脸色僵硬一分,末了还是冷硬道:“查这些,怕是耗费了不少力气吧。”   “我没有!这都是你跟我说的……”宋玉棠委屈地快速眨眼,连语气都带上了哭腔,“你怎么能这样……”   见其执迷不悟,景千笙一咬牙,索性道:“我已经让人把将要迎娶迎霜师妹的事情传回去了,九转还魂丹我会想办法补偿给你。左右我已经与迎霜师妹有了肌肤之亲,你不必再纠缠于我。”   闻言,宋玉棠骤然抬头,难以置信地死死看着他,语调不稳:“你……你说什么?”   景千笙却沉默不语,就那么铁石心肠地看着她。   “哈,”宋玉棠惨白着脸,低低自嘲一笑,单手捂着双眼,泪水夺眶而出,划过脸颊掉落在衣领上。   她垂着头声音哽咽着低笑,景千笙未曾想她这般用情至深,不由地转过头去,冷硬道:“恕不远送。”   宋玉棠吸了吸鼻子,抬起手臂胡乱地擦干眼泪,红着眼眶冷笑,抬头看着他。   “麦迎霜身怀魔骨,你知不知道?”   “!”景千笙当即脸色一变,用力捏紧宋玉棠的肩膀,阴沉着脸,“你怎么知道的?!”   此话一出,不难看出来景千笙早已知晓,宋玉棠心中一痛,喃喃自语:“就算是这样,你也要喜欢她吗。”   景千笙只觉事情不妙,宋玉棠又没去秘境,从哪知晓的这件事……是谁?是谁告诉了她?!   还想逼问,宋玉棠一把拍开他的手,面无表情地生硬道:“你若不想让此事公诸于世,你就与我成亲,不然……你不会想知道我会做出什么来。”   对上景千笙阴沉的可怕的表情,宋玉棠心中酸涩刺痛,好不容易控制住的泪水眼看着又要滑落,她赶紧撇下一句:“给你一个月好好考虑。”便头也不回的转身就跑。   徒留景千笙一人脸色难看地站在房中,满心苦涩。   另一边,虞申本想去看看麦迎霜想得怎么样,却发现她郁结于心,早已陷入昏睡,当即心疼不已,将恢复孩童模样的季酌强行赶出去,独自一人留下来照顾对方。   景千笙试图探望,却连房门都触及不到——虞申直接下了高阶结界。   结契的事情被搁置下来,随着麦迎霜的昏迷,诸事又重新回归平静,宗门的流言蜚语被有组织地镇压了下来,然私底下的暗暗揣测却是如何也无法阻拦了。   ……   半月多过去。   秦漱知一回凌霄崖,直奔明裴落房间,情急下连敲门都没有直直走入。   “师祖!!!”   正在闭目修行的明裴落早已探知她的气息,仍被这千回百转的惊呼震的微愣,一睁眼,秦漱知放大的脸庞直直闯入眼帘。   明裴落呼吸一泄,默默召出承渊剑抵在她肩头,将人推后几步,冷静道:“不急。”   秦漱知一把握住剑鞘尾,急不可耐问道:“情况如何?”   明裴落试探地抽回剑——没动,只好握着剑回答:“未结契。”   “具体情况呢?”秦漱知期待地睁大了眼睛,眼巴巴地看着他。   一大串的结结巴巴的解释,她已经准备好了,不要大意地上吧。   明裴落只当她忧心过度,并未察觉什么不对。只见他不慌不忙地手间捏了个法诀,手腕翻转,浮生镜静静出现在手中,其中一面在二人左侧放大。   明裴落:“自行细看。”   镜面上赫然是这半个月里发生的诸多事情。   秦漱知:……   一下子用了三张传送符,这玩意并不是很好受,龙日天脑子晕乎乎的,瞧见秦漱知脸色僵硬,道:“咋的,这、这不、不是挺好的吗?”   秦漱知毫无感情地应和:“啊,挺好的。”   ……   看完后,秦漱知脸色复杂。   明裴落似乎也是第一次看,眉头紧皱。   秦漱知问道:“师祖可是有什么想法?”   明裴落不解:“季酌,暴露了。”   秦漱知不明所以的点点头,恐怕是为了跟别的两个人拉近点竞争力,变回原来的样子比较好解释。看来失去了才会珍惜是真的,季酌这小东西受不住麦迎霜的冷漠对待,也不知若是麦迎霜没有晕过去,他会说些什么。   正思索间,明裴落一脸茫然地看向她:“为何?”   秦漱知懵逼,龙日天在一旁插嘴:“他应该是憋不住了吧,之前跟秦漱知卖关子也是,三天两头不用问自己就给点提示,大嘴巴子。”   明裴落似恍然大悟,微微颔首,以示明了。   正准备好好解释一番的秦漱知动了动嘴唇,干巴巴道:“啊,是的。”   心情复杂,她又试探道:“师祖觉得木青尊者所为,可对?”   明裴落沉默半晌,道:“无愧于心即可。”   “您不觉得他有违世俗伦理吗?”   “未殃及无辜,”明裴落顿了顿,不急不缓道,“怕什么?”   嘶——秦漱知倒是没想到他接受程度如此之高,仔细一想,当初明师祖也是能面无表情将青葱少女推入自己徒弟怀中的人啊!当即释怀,仙风道骨什么的,都是错觉!   这样一想,对方一直以来高高在上的形象继小结巴后再次崩塌一个度。秦漱知莫名觉得有几分舒畅,忍不住嘴贱道:“若师祖未曾遇到我和龙日天,可会像他们一样爱上麦迎霜呀?”   明裴落皱眉,匪夷所思地看着她,仿佛她在说什么不着边际的事情,平静道:“唯有剑道,醉我心神。”   秦漱知无趣地撇撇嘴。   明裴落突然语带疑问道:“宋玉棠与……”他“适时”皱眉,好似想不起来接下来那人叫什么。   秦漱知脑海传来吸气声。   ——[景、景、景……景千笙,景千笙……呼,可了。]   “……与景千笙,有何事?”明裴落从容不迫地接上话语。   秦漱知笑的眉眼弯弯,嘴唇紧抿着才堪堪忍着 没笑出声来。原来他说话还要在心里练习一遍的吗?怎么办,竟觉有点可爱。莫非先前觉得他高深莫测的断句,实则不过是在停顿思索?   ——这么一想,以往对明裴落的种种揣测宛如笑话一样。   明裴落见她迟迟不语,目露疑惑。   ——[她又变、变的奇……奇、奇怪了。]   “……咳,”秦漱知干咳一声,恢复正经,委婉道,“弟子曾从中作梗。”   明裴落默默地看着她,示意她详谈。   秦漱知脸色一僵,这种黑历史,如何说的出口!一旁的龙日天大为兴奋,兴冲冲道:“我说我说哈哈哈就是她……”   “闭嘴!”秦漱知赶忙捂住他狗嘴,佯装正经道,“不过是无关紧要之事,师祖不必在意。不如想想接下来的事情吧。时间亦不算太多。”   明裴落目光下移,对上龙日天的眼神,龙日天/朝他疯狂眨眼,秦漱知低头看下来,它又若无其事地移开。   心中了然,明裴落不再纠结,沉吟道:“关于修复,有一事。”   秦漱知见他主动转移话题,松了口气,心中其实不太想让明裴落知道她坑蒙拐骗的事情——即便这个本质似乎已经被明裴落看透了。隐晦地瞪了龙日天一眼,她才松开手,乖巧问道:“什么事呀?”   明裴落:“我要闭关。”   秦漱知微愣:“现在?”   “闭死关,”明裴落话中有话道,“已告知掌门。”   秦漱知一点就通——闭死关就不会出现在世人面前,与一开始“明裴落死亡”设定似乎一般无二。然想到自己的思虑,她纠结不已,将椅子往床边挪近,怀里抱着龙日天。   明裴落不明所以,倒也没有阻止。   一阵低语,明裴落想了想,道:“可。”   秦漱知松了口气,第一次两人意见不一致,还是明裴落先提出来的意见,说出来时她还有点忐忑,却不想他这般好说话。   想到储物袋里的“人物传记”,她心痒能耐,将龙日天塞明裴落怀里,佯装困顿,道:“近日旅途疲惫,弟子先行回房休息了喔?”   明裴落见其脸色确实有些苍白,轻轻颔首。   秦漱知露出浅浅的笑意,就要离去。   龙日天突然出声:“等等!”它伸爪子指向镜面,“看!声音呢!快开声音!”   其余两人看向镜面,亦是脸色一变,先前谈话他们没有收回浮生镜,然关掉了镜面的声音,镜面仍然在主动播放,这次是正常的时间流速——在麦迎霜房间内。   麦迎霜刚刚醒来,好似听见了什么声响,起床将门打开,在门前站了一会儿,放了一个人进来,然后关上房门。   ——是季酌,虞申不知为何,没有在此地。   明裴落当即施法,画面中的声音传入耳侧。   ……   麦迎霜挣扎片刻,仍然将人放了进来。   却离他远远的,脸上满满的警惕:“你想干什么?”   季酌对她的反应早有预料,脸上略为委屈。   “你怕我吗?”   麦迎霜看着他熟悉无害的脸庞,心中被欺骗的难受,和先前季酌径直刺向自己心口的惊怒交替闪现,心情复杂间默默转移视线,一言不发。   “啊——”季酌不急不缓地长叹一声,“你不喜欢我现在的样子吗?那我换一个样貌吧。”   话音刚落,他手中突然出现一把无鞘的长剑,眼看着又要往心口刺去,麦迎霜瞳孔微缩,下意识迅速握住他手腕,脱口而出:“不必。”   季酌当即得逞一笑:“你心软了对不对?”   麦迎霜心中难受不已:“你非要逼我恨你吗?”   “……”季酌哑言,收了笑,沉默半晌,不再嬉皮笑脸的。   “我是想带你去适合你的地方。”   他抬头,认真地看着麦迎霜,缓缓道:“我是半妖,人妖魔三界其实都把我这类的存在排除在外。哪怕我位及妖主,一旦露出一丁点的弱点,也会被人戳着脊梁骨,骂这就是个半妖,一个异类,一个不被三界认可的存在。”   麦迎霜沉默片刻,低声道:“是他们不对。”   季酌短促地笑了一声,“我不在意他们对不对——我又不看他们的脸色活。我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你跟我是一类人。一样的异类,一样的不被三界认可。”   “我不是!”麦迎霜下意识反驳。   “有什么不对?”季酌抚上她惊慌失措的脸庞,冷酷无情道,“你魔骨仙脉,至纯至恶具于一身,非人非魔,——你就是个半魔,倘若你的身份公诸于世,所有人族都会联合起来杀了你——就像当初我被妖族围剿一样,因为他们眼里容不下杂种。”   麦迎霜想说这不一样,季酌被围剿怎么可能是只因为他的半妖身份,然“杂种”二字一下子让她想起了霜晴狠辣绝情的目光,她的亲生母亲,口口声声说她是个杂种,宁死也要杀了她——阵阵窒息涌上来,她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季酌也没给她多大的喘息机会,接着道:“再说了,你即便是普普通通的魔族与人族的孩子也就罢了,你偏偏是景妄的血脉,景妄——鼎鼎大名,前任魔尊,可曾听闻?”   麦迎霜目光呆滞,一脸茫然。   季酌温柔地蹭到她脖颈处,嗅了嗅独属于麦迎霜的气味,趁着她整个人都还僵硬着,靠近她耳侧低喃道:“他可是和你一样身怀魔骨呢,屠了成千上万的人族,妖族也被他虐杀了不少,若非明裴落横空出世,秦非湛身为魔族仍然愿意斩杀同族,怕是如今早已不是三族并立——世间唯魔族存活于世。”   “知道为什么他们会杀了你吗?”季酌依赖地环住她脖颈,声调就像是撒娇一样第第腻腻的,“因为魔骨这东西,转世只会一代比一代强,时间一长,你迟早丧失理智,会变成一个只会屠杀的怪物,会杀了很多人,说不定虞申也会被你杀死呢,还有景千笙……哦,还有小树枝,她那么弱,怕是你一招都抵挡不住呢……” 第五十四章 虞申他不行!   麦迎霜身形僵硬, 秘境里她魔骨被激活后,秦漱知硬生生抵住她和霜晴的双重攻击,脸色苍白地朝她迈进的画面占据脑海。   当时无尽的杀意充斥着脑海, 竟觉人命如蝼蚁可任由她践踏——连师姐的样子都模糊不清,若是当时师姐没有得到圣器……   恐惧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麦迎霜赶紧打住念头, 不敢再想, 干涩的双唇抖动的不像话。   季酌碰了碰她脸颊, 触感冰冷, 一滴冷汗自耳侧划下,沾湿了他的指腹。轻笑一声, 温柔地替麦迎霜擦拭惊慌的汗水, 他道。   “不必害怕, 我有办法帮你,”季酌双目紧紧地与麦迎霜对视,充满蛊惑性地低语,“把魔骨的封印彻底解开, 然后跟我回妖族,我能让你拥有强大力量的同时, 还能保持理智——我们是一类人,相信我, 姐姐……”   麦迎霜目露茫然, 眼底的恐惧尚未消散喃喃道:“彻、彻底解开?”   ……   浮生镜另一侧。   “糟了!”   秦漱知倏地起身, 脸色难看, 就要出门去——倘若当真让迎霜现在就被解开封印,什么都要乱套了。   “别慌,”明裴落拉住她衣袖, 目光沉静,“她能抵住。”   “可是……”   “诶呀,你就信麦迎霜一次呗!”龙日天见她还想说什么,一副放心不下的样子,忍不住打断她,“你给人孩子一个自己锻炼的机会怎么了?你能护着她一辈子吗?真的,不相信她,相信一下你自己也好啊,都这么多年了还因为三言两语被人蛊惑了去,你也算是白养了——一点你的风范都没有!”   秦漱知喉咙一梗,这小东西说的还真有几分道理——也许她确实太老母亲心态了,不止麦迎霜一有事情就下意识想找她,她也是一看见对方有事情就下意识要给她解决。   思来想去,秦漱知重新坐下,冷静道:“你们说的对,是我太护犊心切了。”   ——确实是应该让迎霜自己直面一些东西。   ……   “虞申和明师祖都知晓你身怀魔骨吧?”见麦迎霜隐隐被说动,季酌不动声色地摸到她腰侧,指间细长的银针泛着冷光。   他轻声诱导:“他们根本没有办法阻止你魔骨的解封,甚至连仙脉的实力都没办法让你完全发挥,对不对?”   麦迎霜轻轻捻磨了一下手腕的印记,道:“师尊能帮我。”   “虞申?哈哈哈,”季酌先是一顿,旋即捧腹大笑,“他一个连魔气都抵挡不住的废物,能帮你什么?——别那么看着我,我说的是事实。他是纯灵之体,根本受不得半分魔气的沾染,他比你还娇贵呢小丫头。你是忘了当初秘境里,他连靠近你都费劲的样子了?”   “纯灵之体?!”麦迎霜难以置信地睁大眼睛,双手紧紧按住季酌双肩,“怎么可能……他明明……”明明在灵泉河里靠她那么近。   话音戛然而止,麦迎霜似想通了什么,脸色苍白,跌跌撞撞地起身,往门外走去。   季酌突然被拂到一边,手中的细针险些落在地上,眼皮一跳他懵逼地拉住麦迎霜:“你要干什么?”   麦迎霜脸上焦灼,目光却坚毅了起来,她缓缓拉开季酌的手,认真地看着他。   “我不会跟你走的,我们不是一类人。也许你说的都对,但我不听,”麦迎霜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豁然开朗般轻笑,“我不相信你,不能因为你的话去让我相信的人失望。——不过还是很谢谢你,让我想通了一些事情。还是那句话,我留不住你,你走吧。”   季酌看着她的笑颜心中凌乱,这跟他想象中不一样!呆愣间,麦迎霜已经急匆匆地出门去了。徒留他一人留在房中,半晌无言。   ……   浮生镜跟随着麦迎霜而去,未几,镜面波澜微动,恢复为一阵白茫茫景象。   明裴落见状,手掌翻转,浮生镜乖乖回到他手中。他沉默地与秦漱知对视一眼,秦漱知意会地点点头,两人起身就要离去。   还在床沿的龙日天一脸懵逼:“你们打什么哑谜?去哪啊!带我啊!”   秦漱知等明裴落出门后,温柔含笑道:“没你事呢。”然后无情地关上房门。   龙日天:???   ……   轻车熟路地接过明裴落递过来的隐身符,秦漱知心中揣测,大抵是麦迎霜去找虞申,而虞申设了结界,浮生镜无法观测。   只是不知明裴落打算怎么办,她大抵是知道麦迎霜想干什么了。   悄咪咪靠近明裴落,她一脸无辜地明知故问:“师祖,怎么浮生镜突然没了画面呀?”   明裴落低头看她,沉默对视半晌,他慢吞吞道:“有结界。”   “哪里的结界呀?”   这次明裴落却不再搭话,径直往前走。   正是夜色深时,月光明净。   秦漱知没得到回复倒也不在意,开始思考下一步对策。待走至虞申房门前,明裴落停下脚步,回头看着她道:“这。”   “……”秦漱知一时呆愣,险些不知道他在说什么,反应过来哑然失笑,这人怎么这么有始有终的。   明裴落言罢,伸手一拂,虚空中仿佛有水波微荡,波光一闪而过。   “走吧。”   二人迈步踏过结界。   待穿墙进入房内,果见麦迎霜身处其间。   房间内,虞申与麦迎霜沉默对视,虞申欲言又止。他感应到结界的波动,神识探知是麦迎霜,就将人放了进来,还未等他说话,麦迎霜便问纯灵之体的事。   虞申背脊僵直,薄唇紧抿,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他移开视线,生硬道:“我不是。”   麦迎霜轻声询问:“师尊,您是害怕什么吗?如若您是纯灵之体,来日我封印彻底解开,怕是只能与您存活其一。”   “不会的!”虞申斩钉截铁道,“我不会让你……”   “您不要欺瞒自己了,”麦迎霜打断道,抬头认真地对上他慌张的双眸,“你真的有把握吗?”   虞申哑言,在她平静的目光中败下阵来,抹了把脸,颓然道:“……暂时无法,”顿了顿,他补充道:“不过我先稳固封印,上百年不成问题,一切都会有办法的。”   麦迎霜突然道:“师尊想要与我结为道侣吗?”   心脏重重一跳,虞申猛地抬眸看她,抖着唇结结巴巴道:“可、可以吗……”   见他完全不复以往的冷静沉着,麦迎霜抿嘴轻笑,脸色微红,闷闷地嗯了一声,下一刻突然被虞申紧紧地揽入怀中。   “我、我……小迎霜、”   被禁锢的越来越紧,麦迎霜连忙红着脸试图推开对方,慌慌张张道:“等、等我说完……”   “嗯嗯,”虞申乖乖地放开她,双手抚上她的脸庞,眼中满满的都是笑意,含笑道,“你说。”   他那么高兴,麦迎霜倒有些犹豫了,一咬牙,她坚定道:“我希望您将生死契解开,与弟子结血契。来日若是我控制不住自己,你就将弟子杀了吧。”   血契与生死契不同,生死契是两人同生共死,血契却是契主可以单方面决定何时取了被结契人的姓名,无论何时何地,只需一句灵咒,便能取人性命。   ——麦迎霜是要把最大的软肋交给他。   意识到这个,虞申却没有半分喜悦,笑意渐消,他语气微僵:“你什么意思?”   “只要您答应了这个,我就与您结契。”   此话宛如一盆凉水,浇的虞申狂喜的热切一下子烟消云散,他缓缓移开双手,面无表情地看着麦迎霜,心脏一抽一抽的痛,尚未安抚的灵力在识海里胡乱窜动,轻微的眩晕袭来。   他轻声道:“你是在可怜我吗?还是说,只是单纯将我当做阻止你违背道心的傀儡?——让我杀了你……哈——”   抹了把脸,虞申大笑两声,骤然双手死死地捏住麦迎霜下巴,迫使她抬头看向自己,一字一顿道:“你让一个爱你的人,杀了你,你不觉得太残忍了吗?”   他眼中满是愤怒和痛苦,麦迎霜第一次见到他这般恐怖的模样,目露惊慌,然他的话带来的愧疚却压过了心底的恐惧。眼睛续满了泪水,她委屈地吸了吸鼻子,强撑着不流泪,也只沉默地看着虞申。   一旁的秦漱知看着,脑海里闪过无数霸道总裁电视剧里女主角被壁咚,泪眼汪汪楚楚可怜,男主角冷硬地不为所动的模样——下一秒应该要接吻了吧?她恍恍惚惚地想。   果不其然,下一刻虞申低头,就要那什么,秦漱知双目瞪大,抬手捂住嘴里要溢出来的惊呼,忽而眼前一黑,腰窝处被温热的手掌轻轻一握,未等反应过来,脚下一轻——整个人都被带离了房间。   秦漱知:???   头顶传来明裴落冷静的声音:“非礼勿视。”   “……”秦漱知撇撇嘴,眼珠子微转,睫毛扫过掌心,明裴落身形一顿,停在院中,将手放下,又拉开了些和她的距离,揽腰的手垂在长长的衣摆下,一动不动。   秦漱知还在兴致勃勃道:“可是不看,如何知晓他们是否结了血契呢?且说……如此之快,会不会不太好?”   明裴落垂眸,语调平平:“他不行。”   “?”秦漱知骤然瞪大眼睛,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是、是那方面不行?”   “道侣之事。”   “!为……为什么?”   明裴落一本正经道:“一时手误。” 第五十五章 听着很悲凉,但是她真的憋……   ——[虞申此、此人, 略为孟浪,还……还、还是从根、根源解决为……为好。]   见秦漱知震惊地久久回不过神来,明裴落补充道:“暂时而已。”   秦漱知尴尬而不失礼貌地微笑, 这要是永久性的话,虞申离欺师灭祖也不远了。   她转移话题道:“那是否要进去看看?”   “不必,”明裴落冷静分析, “影响不大。”   “那接下来干什么呢?”   “修行。”   “……?”秦漱知一脸懵逼, “什么?”   明裴落低头认真道:“你需修行, 寿命点平……平分。尚、尚且有……”他顿了顿, 才接上去,“近一年, 至大旱。”   秦漱知仍然有些不放心:“可是除去大旱的剧情, 还有其他任务呢, 不如先完成,然后再多加修行?如此修行亦能长久些。”   她打开控制面板。   【一、景千笙已被攻略。已达成100%。   二,季酌已被攻略。已达成70%。   三,顾溪止已被攻略。已达成0%。   四, 虞申与麦迎霜双向好感动达70%。已达成70%。   ……   bug1:明裴落未死。   bug2:麦迎霜女主光环削减。   bug3:世界观脱离书本,正在自行运转, 请务必使其走向正确的道路。】   顾溪止需要在大旱之际才能相遇,最大的问题就只剩下季酌。至于修复, bug1已经有办法解决, bug2和bug3却全无头绪。   明裴落沉吟片刻, 修长的指尖点了点控制面板的bug3, 道:“此与历练,并行?”   秦漱知仔细想了想,她步入元婴其实亦不算稳扎稳打, 突破不过是借力打力罢了,不然也不会那么久才摸到自己的小元婴,迟迟进入不了元婴中期。确实需要抓一抓修行才是。   就目前来看,四人的关系网已经粘稠,就算没有她的推动,也能自行往下发展,而大事也不会出错——也许是时候放任一下他们了。   思来想去,她乖乖点头:“可是要下山?”   明裴落颔首。   “我自己吗?”秦漱知眨眨眼,好似仅仅随口一问,目光深处却是满满期待。   明裴落轻轻一笑,“我陪你。”   “真的吗!”秦漱知双眸一亮,轻声低呼又赶紧捂紧嘴巴,激动的有些结结巴巴,“我、我路子有点野,大部分都是靠自己摸索,修行方式不算正统,”说着说着声音越来越低,小心翼翼地含蓄道,“五灵根修行着实过慢,我曾走过不太正规的路子。”   此话一出,明裴落不出所料地脸色凝重了些,他伸手用灵力虚虚探了一番秦漱知的灵根脉络。   悄咪咪瞅到他眉头微皱,秦漱知略显心虚,想来像明裴落这般认真修行的人,不怎么看得起她急于走捷径、不扎实修行的行为吧。   她抿了抿唇,垂下眼帘。   未几明裴落收回手,似松了口气,道:“根基无碍。”   秦漱知低垂着头,下巴都要触及锁骨了,明裴落语气微顿。   ——[在害怕吗?]   想起曾在控制面板无意看见的“飞升可回归原先位面”,明裴落轻轻拍了拍她的小脑袋,道:“莫怕,不是大问题。”   ——[不过是、是……有些灵力紊、紊乱,内府乱,识海乱,元婴弱,剑气不足,悟性不高……而、而已。]   刚刚被他安抚好的秦漱知一听到他心里话,顿时喉咙一哽,问题都要溢出来了,膝盖连中数箭。   摸了摸鼻子,她低声问:“您介意我走过弯路吗?”   “可有愧于心?”   秦漱知坚定道:“从未。”   “如此,为何介意?”   此话一出,秦漱知心中莫名涌上一股暖意,呆愣片刻突然想起最重要的事情,她当即问道:“师祖您如何下山?”   不是有……   明裴落意味不明地看了眼他屋子的方向,沉稳道:“无碍。”   秦漱知对“无碍”二字已经深信不疑,每一次他说无碍就真的不会有事,当即乖巧点头。   虽然明师祖偶尔情商捉急,但业务能力还是杠杠的!   二人回到房间,夜间秦漱知如何也睡不着,想起明裴落的心里话,索性起床打坐,仔仔细细地梳理了一番体内灵力脉络。   ——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嘛,应该不是什么大事。   ……   翌日。   秦漱知沉默站在原地,看了看睡眼朦胧地趴在桌面的明裴落,又看了看一丝不苟地端坐着的龙日天,恍恍惚惚间以为自己没睡醒。   ‘龙日天’冷静道:“我是明裴落。移形换影,商城的兑换技能。”   秦漱知总感觉哪里不对,狐疑地看向‘它’。   这时心中响起略为忐忑的声音,先是轻轻的呼吸声,好似有人在做小幅度的深呼吸。   ——[呼——试试,一二三四、四、四……五。啊……怎会如此!]   最后四字,难以置信中带着呆滞,呆滞里隐含着失望,失望里又掺杂几分悲凉,当真是百味陈杂。   “噗咳咳、咳咳……”秦漱知嘴角上挑,单手握拳抵在唇边,虽然听起来好落寞好心酸,但是……她真的好想笑!强行佯装出一本正经的模样,她一言不发沉稳地点点头,明裴落看着她上扬的眉眼,略为不明所以。   震惊于有龙日天的身体可以正常说话,心里还是没办法完整说长句,明裴落内心一片死寂,表面上却仍然是那副冷静沉着的样子,硬生生把龙日天这幅蠢萌蠢萌的身体凹出深不可测的气息。   一旁睡眼朦胧的真·龙日天没骨头似得瘫软在床上,嘀嘀咕咕:“你们要干、干……干嘛?”它突然浑身一颤,整个背脊瞬间挺直,难以置信地开口:“雾草!怎、怎会如此!我为什么会、会……”   明裴落突然出声:“对外已言闭死关,无人会来寻,不必担心。——事不宜迟,走吧。”他朝秦漱知伸出一只前爪。   秦漱知憋笑着握住,顺势将人抱了起来。   明裴落微顿,矜持道:“放于肩上即可。”   龙日天身形还算娇小,窝在肩膀、发顶皆可,然平日秦漱知都是将它抱在怀里的。闻言秦漱知紧抿嘴唇,闷闷地“嗯”了一声,旋即将他置于左肩。   生怕一不小心笑出泪水来,到时候如何解释才好!   最崩溃的单属龙日天,莫名其妙被按了一群事情,它瞳孔地震,惊慌看向明裴落,还想说些什么。   明裴落不等它说话,又道:“药草园有你心爱之物,乖乖待在这,有事再寻我。”然后当即拍了拍秦漱知肩膀,颇有迫不及待之意:“走吧。”   ——这是不想被揭穿吗?秦漱知乖巧地点点头,倒也顺着他的意,不等龙日天反应过来,召出落知,剑光一闪,两人便离去了。   徒留龙日天傻愣愣地待在原地,昨晚它还在想如何解除明裴落身上的禁制,对方便找上门来,言是需要外出,想要它帮忙顶替他几日——然后就互换了神识。   既是为了大局着想,它当然同意啊!可是!   龙日天又试探地多说了几句——根本没办法好好说话好吧!   它竟成了一只结巴系统!!!无法原谅!龙日天怒气冲冲地走向药草园。   看清眼前景象,双目放光,倒、倒也不是不能原谅啦。   药草园仿佛换了一副模样,满满的各色食物悬浮于空中,香味扑面而来。龙日天摸了摸肚皮,立马将结巴啊解除禁制啊全都抛之脑后,一股脑扑向漫天美食之中。   ……   麦迎霜神情恍惚地走在路上,脑海里满是昨晚的情形。她抬手轻轻碰了下嘴唇,又迅速放下手。   昨夜虞申确实遂了她的意,解开了生死契,却是逼迫她重新结下了道侣契,完成契约的那一刻,满腔隐藏的爱意喷涌而出,生怕做出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情,她赶紧慌慌张张地逃出了虞申的房间。   结果竟是让事情更加糟糕了。该如何与景师兄解释呢?秦师姐应当会有办法的,正好将这阵子攒下来的丹药送给她。   正思索间,麦迎霜忽然被人拦下。   宋玉棠面无表情地将本命剑立在她眼前,目光冷冽地看着她。   麦迎霜微愣,旋即警惕地后退一步,道:“你想干什么?”   “你与我单独谈谈,如何?”   有什么好谈的?怕是为了景师兄而来,麦迎霜沉默不语。   宋玉棠嘲讽一笑:“怎么?你不敢吗?离开秦漱知和木青尊者,你根本就是个缩头乌龟不成?”   麦迎霜心中平静无波,并不觉得有人护着自己有什么值得羞耻的。然思及景千笙,她想了想,道:“可以。”   “哼。”   宋玉棠不明所以地哼笑一声,主动先行,麦迎霜沉默地跟在她身后。   未几,景千笙自另一处拐角走出,来到麦迎霜房前,敲门许久,亦不见人出来,心中涌现一股不安的情绪,他沉着脸离开。   ……   麦迎霜跟着宋玉棠越走越远,竟已经下了凌霄崖,来到了外门后山处。   后山崖旁,回魂草随风而动,四处无人。宋玉棠站在悬崖边上,静静地看着崖下缥缈的浮云。   麦迎霜心中一紧,不动声色地握紧腰侧的本命剑。   “想要说什么?”   “你身怀魔骨这件事,我已经知道了,”宋玉棠语调平平地开口,不曾转过身来看她。   小幅度地伸出脚尖,一颗细小的碎石被踢下悬崖,不一会儿便不见踪影,落地无声。 第五十六章 落知竟是专门给心上人炼制……   “我想你并不想此事暴露出去吧?”   麦迎霜心中掀起惊涛骇浪, 惊慌一瞬强行稳住心神,沉思片刻,她冷静道:“你三两句话就想给我盖帽子?证据呢。”   宋玉棠回过身来, 嗤笑:“怎么,你当真以为没有人可以识破你的根骨不成?你敢不敢当着众人的面自证?”   麦迎霜神情微僵,抿唇, 又道:“你想干什么?”   “离景千笙远点。让他乖乖跟我结契。”宋玉棠毫不犹豫地开口。   思来想去, 麦迎霜垂眸, 坚定道:“我没办法替景师兄做决定, 宋师姐,如果你真的喜欢景师兄应该想办法去博取他的好感, 而不是来威胁我, 哪怕成功了、如愿以偿结契了, 他对你的态度没有变化的话,你真的就开心了吗?”   “我不管!”宋玉棠高声打断,“我喜欢他,要他跟我在一起有什么不对?你除了仙脉简直一无是处, 凭什么跟我争?!”   麦迎霜眉头微皱,抿着唇, 宋玉棠盯着她的脸,突然冷哼一声, 提剑就上前去——   “我倒要看看, 他会不会接受一个满脸伤疤的女人!”   麦迎霜登时运起灵力执剑抵挡。   宋玉棠招招都往她脸上横劈而来, 来势汹汹的杀气犹如实质。麦迎霜到底根基薄弱, 又重伤未愈,抵挡的略为勉力,额冒冷汗。   两人对打许久, 正当麦迎霜隐隐有力压一头之际,宋玉棠突然又取出一道长鞭,麦迎霜始料未及,眼看着带倒刺的鞭子就要触及脸颊,她心凉一半,下意识屏住呼吸。   “啪!”   长鞭临近之际被人拦截下来,荆棘刺入骨血,发出啪的响声,景千笙冷着脸骤然而至。   宋玉棠见状,脸色瞬间惊慌起来,一下子松了持有长鞭的手。   麦迎霜正惊魂未定,景千笙捏了下她的手心安抚她,却仍然在冷冷地看着宋玉棠,语调毫无波澜道:“适可而止,明白吗?”   “我、我不是故意的……”宋玉棠露出委屈巴巴的样子。   景千笙打断道:“我不会跟她结契,管好你的嘴巴。——但我也不会跟你结契。”   扯出的半抹笑僵住,宋玉棠哑声还想说些什么。景千笙将本命剑推至她跟前,面无表情道:“认主契已经解除,抵你的九转还魂丹绰绰有余。我于你两不相欠,你最好自己去取回婚书,不要逼我狠你。”   宋玉棠红着眼睛,紧咬下唇,深深地看了他许久,碰都不碰一下剑身,转身离去。   未几日,景千笙便取到了宫中来信,婚契解除了,这几日宋玉棠除了日常习武,亦未曾来寻他。   虞申仍如往日一般进行教习,每三日给麦迎霜加固一次封印。当日违背师徒界限的亲昵隐于两人心间,竟也无人发觉有何不同。   某日,景千笙回至房中,一副画卷置于桌面,摊开一看。   皎洁的月下,青瓦细柳,一袭娇嫩粉裙的姑娘歪头倚在身侧的男子肩上,男子脸上带着几许无奈,手里还执着一杯略为歪斜的酒,眼里确实盛满爱意的。   握着画轴的手骤然一紧,景千笙僵硬地看着画面半晌无言,手中突然运起灵力。   不消一瞬,不难看出被人珍藏许久的崭新画卷化为飞灰。   笑靥如花的姑娘再无踪影。   ……   清枢派外门。   宁晚方才回来,就看见门前站着一人。   他怎么在这?宁晚默默后退,并不想与之对上。   虞申却已经出声:“你先前与秦漱知是同寝?”   宁晚心中无奈叹气,乖巧回答:“见过木青尊者,是的。”   “这几日你可曾见到她?”   闻言,宁晚微愣,按日子算,她也该回来了啊,皱眉道:“并未。漱知没有在明师祖那吗?”   虞申却不答话,亦是皱起眉头。他去寻明师祖,然已经寻不着他的气息,唯有熟悉的结界盖在他的闭关之处,而秦漱知也是不见踪影。   想到先前在秘境里秦漱知的诸多怪异之处,虞申心中略为烦躁,难不成明师祖连闭关都要带上她不成?他何时变的如此黏人。   “……木青尊者?”见其久不答话,宁晚试探地唤了他一声。   虞申叹了口气,道:“若你遇到秦漱知,让她过来找本尊。”   而后闪身离去。   宁晚停在原地,脸色渐渐凝重起来,之前告诉过秦漱知不能轻举妄动,然她似乎也不是个安分的家伙,加上魔尊即将出关……   一咬牙,她索性掉转脚步,径直往戒律堂走去。   ……   郁州。   到底是三界交接之地,虽曾经遭受迫害,多日过去,恢复了七八分昔日模样。然来玩行人却不再仅仅是人族,妖族、魔族亦能寻得踪影。   不知为何,在这片小小的土地上,三界族人诡异地和谐了起来,隐隐透出一种岁月静好的模样。   秦漱知裹着面纱,一袭黑裙,神态自若地步入一间客栈。明裴落窝在她肩膀上,路上行人具不由地多看几眼——他身上是有灵智的妖兽气息,要知道,妖族有灵智者多化人形,要驯服一个有灵智的妖兽绝非易事。   正在柜台后昏昏欲睡的掌柜见其步入,当即抬眸看过去,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会秦漱知,缓缓露出憨厚的笑意。   “道友是为何而来呢?”   秦漱知将手中的略作伪装的落知剑按在柜台上,意味不明道:“你能提供什么呢?”先前与游远誉夜谈时,她特地寻了份三界图册,来郁州的途中细细地看了一遍,倒也知晓几分各区域的潜规则。   掌柜闻言果真神情微动,收回虚伪的笑脸,语调平缓道:“物品交易,秘境机缘,小道消息,灵详山庄的进入方式……只要道友出得起,没有什么是在下不能提供的。”   “那……”秦漱知靠近他,低声细语,“秦非湛出关一事,你可知其中内情?”   “你怎……”掌柜惊诧地瞪大眼睛,脸上多了几分不情愿,“你能给些什么?”   秦漱知早有准备,取出先前明裴落交给她的秘籍,平静地放在桌面上。   “天阶上品的剑诀,如何?”   天阶?!掌柜目光含喜,用灵力一探,果真在书籍上探到玄妙之意,编写者怕是……几近乎飞升之境。他伸手就要取走,秦漱知冷着脸按压住。   “你先说说,你知道些什么。”   掌柜垂涎地盯着书籍,抬头看了看来往的众人,朝秦漱知使了个眼神,示意她跟上。   秦漱知收好剑诀,跟了上去。   ……   空寂的小茶室内,掌柜的倒了杯茶置于秦漱知手旁。   又给自己倒了杯,这才坐下。   抿了口茶,他脸上含笑:“道友是如何得知魔尊出关一事的?”   秦漱知避而不答,冷冷道:“别废话。”   看着是攀不热乎了,掌柜的只好切入正题。   “秦非湛多年前与前魔尊一战,似已经有所暗伤,这些年说是闭关突破,怕也不过是养伤罢了。如今隐隐有出关的意思,在三界诸位道友看来,不外乎三种猜测,”掌柜的缓缓道来,“其一,他许是寻得对手了。秦非湛生而好战,鲁莽之辈,唯有势均力敌的对手能够得他青睐。其二,先前妖族内乱之事,道友当是有所耳闻?”   秦漱知颔首,不言。   掌柜等了半晌亦不见她搭话,讪讪地继续下去:“道友略知其一,不知其二。这妖族内乱,根本就是魔族护法月琳离一手操作,如今看似众人都已经屈服于现在所谓的妖主,然那也不过是个傀儡罢了。秦非湛出关,怕是看着时机成熟,只待……一、统、三、界。”   窝在肩膀处的明裴落突然抬头莫名其妙地看了掌柜一眼。   秦漱知若有所思:“不是说,秦非湛仅对敌手有兴趣?”   大纲之中,看着秦非湛并非一个野心强的男人,一统三界这个,倒是略显不对劲。   掌柜的理所当然道:“魔族哪一届魔尊不想一统三界?虽说当年秦非湛斩杀了前任魔尊景妄,但是他也好不到哪去,这等事,岂非理所当然?”   “唔,那第三呢?”   掌柜的露出一抹诡异的笑来,“其三,是为复活他的心上人。”   秦漱知一脸懵逼:“???”啥玩意,她怎么不知道秦非湛有心上人?!   掌柜见其终于露出几分震惊的模样,忍不住侃侃而谈:“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秦非湛出世之际,其实身侧一直带着一位红颜知己。接近神品的落知剑,可曾听闻?”   心中涌现一股不好的想法,秦漱知握紧落知剑,舔了舔干涩的唇角,佯装淡定道:“听说过几分,程度不深,你且细说?”   “嘿嘿,”说起这等八卦,掌柜精神骤然高涨,“这可是秦非湛特地给那位红颜炼制的宝剑啊!三界之中无一人知晓该女子是和容颜,只知秦非湛是她要什么给什么,然不知是何意外,美人香消玉损,秦非湛以泪洗面痛苦至几欲轻生,魔尊的大权均丢给了手下的两个护法。闭关多年亦不过是为了想办法复活对方罢了!”   想了想,他意犹未尽地补充道:“而今最为让人深信的当属第三个猜测。”   秦漱知一脸欲言又止,她怎么就那么……不相信呢。   然就在此刻,脑海里传来明裴落的惊诧声。   ——[竟、竟有几分,对……对上了。] 第五十七章 界主和龙日天   本来只觉荒谬的秦漱知眉头一跳, 干咳一声:“咳,关于这个红颜,你还知道些什么?”   掌柜遗憾地摇摇头, “魔尊把人藏的太深了,再多的就查不到了。”   “唔,那落知剑呢?我先前听闻这是清枢派的镇派之剑, 怎的变成魔尊所铸?”   “这……”掌柜面露为难, “这大抵与当年围剿景妄有关, 具体的不甚清楚。左右自大战以后, 落知剑便归于了清枢派——不过也未几,落知剑陨落了。往事过去多年, 这其中细节, 我也不知道了。——说起来, 道友问这些个……可是要去那个遗址?”   遗址?秦漱知呆愣间,肩膀被明裴落按了两下,当即收敛表情,轻轻嗯了一声。   “确实是想为这个遗址做准备。关于这个遗址, 你知道多少呢?”   “上古神明的遗址,我可没机会进去呢。大部分你应当也知晓, 不外乎机缘多,最低阶的宝物都到达了低阶上品!”掌柜咂咂嘴, 然后目光亮了起来, “说来最受三界道友青睐的, 当属三百年才有四个名额的流速空间。”   流速空间?!秦漱知猛地抬头看向他, ……这是她想的那个意思吗?舔了舔干涩的嘴角,她不动声色地道:“我便是为此而来,你且与我细说几分关于流速空间。”言罢, 她直接取出剑诀,毫不犹豫地推到掌柜面前。   掌柜急不可耐地讲剑诀收好,听闻她目的当真在那流速空间上,态度更为恭敬。   ——几百年才四个名额,可想而知多少大能想谋取,没有一点实力根本不敢想,毕竟命比机缘更重要。   “虽说流速空间有四个名额,然也不是一样的作用。最高等的空间法器能有三百六十倍流速,第二是一百八十倍流速,第三九十倍流速,最末等也有四十五倍流速。漫漫修仙途,即便是元婴修士,寿命亦仅有三百年。若是在那高等法器里头呆个一年半载,怕是修为得大涨许多啊,加上其中灵力丰沛,上古传承亦是无处不在……何等神仙之境!”   掌柜恨不得把所有的溢美之词都按在遗址上,足足吹嘘了半盏茶的功夫。这才回归重点:“而且近日魔尊出关,魔气前所未有地增长,妖族与人族稍为式微。一足鼎立的局势似近在眼前。遗址的镇守神兽和诸多机缘,怕是得比以往要多上许多呢……道友若是对流速空间势在必得,务必多夺取神兽晶核、机缘呢。”   言罢,他又一拍脑袋:“诶呦,我这说的,跟没说似的。”   秦漱知却是若有所思,这遗址是与三界局势有关?且不论这个,流速空间绝对要去谋一把。想必明裴落要她来此,亦是打的这个注意。   如此想着,秦漱知又与掌柜了解了几分,继而离去。   ……   又五日。   遗址入口。   人族、妖族、魔族皆聚于此。然多数为散修,或着常服的门派中人。基本上均为独身,即便是组队,亦未超过两人。   最前方是一面巨大的石墙,刻着晦涩精妙的纹路,于石墙之上,泛着淡淡青光的石钟凭空悬浮,未曾靠近便感觉到浓厚的威压。   四周修士窃窃私语,秦漱知戴着黑纱斗笠混迹其中。   “这次来遗址的人,比上次少了好多……”   “诶,怕是上一次各大宗门损失惨重,怕夭折了年轻弟子,故意没有透露消息。”   “倒也是……在场诸位的实力,恐怕难以估量。”   “这等机缘,也只适合有实力的人。不过连木青尊者、妖主等都没来……莫非是有什么比这还大的机缘?”   “是为季酌那事吧……人族与妖族恐怕要撕破脸了,且看看魔尊准备如何……”   ……   秦漱知刚想用灵力探一探周围人士的修为高低,好有个把握,然刚刚聚起灵力,柔软的毛爪子轻轻一按,她体内的灵力便乖乖窝回了内府。   “……师、落?”秦漱知扭头看向肩上的明裴落,本想叫师祖,然周围皆是人,只好喊了最后一字。   ——[师落?……唔,也罢。]   明裴落微愣,旋即低声道:“大部分都是出窍、合体期,有少数渡劫、大乘期,最低修为,元婴后期……”   此话一出,秦漱知心都凉了,最低修为应当是她这个小小的元婴初期的才对!还流速空间呢,能拿些机缘就不错了!   注意到她身形僵硬,明裴落踩了踩她肩膀,冷静道:“莫怕,我在。”   这、这倒也是,犬形金手指呢。秦漱知哭笑不得,如果可以的话,她还是想靠自己搏一搏,实在不行在求助一下师祖好啦~   想了想,她低声问:“你什么修为呀?”   明裴落沉默片刻,道:“不知。”   秦漱知:???   “此处无人敌我,莫慌。”   ……这就是被大佬庇护的滋味吗!秦漱知刚想说些什么,身后传来一阵毫不掩饰的浓重魔气。   止住话音,她不动声色地偏过身子,待看清眼前人,她心中重重一跳,下意识屏住呼吸握紧落知剑。   ——是月琳离!   仍然面裹黑纱,墨发用三五珠钗拢住半分,一袭轻薄黑色纱裙,浑身笼罩着浅薄的黑雾,双目冰冷,妖魅的眉眼无意识地散发着勾人的气息。   月琳离身后仅跟着四名魔族弟子,目不斜视地直奔前方尚未开启的秘境入口。   秦漱知与她擦身而过,心中狂跳。倘若有机会……试试能不能诈一诈她的话。   同名同姓的“秦漱知”、落知剑、魔族……着实是成了她的一道心病。   明裴落只当她想起了当日几近死亡的情形,安抚道:“她不过出窍巅峰,不必担心。”   “……”秦漱知欲言又止,足足差了十万八千里呢!然也不好说心中想法,她乖乖点头,“有你在,没什么好怕的。”   明裴落微顿,并未搭话。   前方灵光闪现,巨大的石壁上光纹攀爬而上,一记沉闷厚重的钟声响彻云霄——   “咚!!!——”   “万物同源,天下大合,吾当死得其所——”   沧桑又神圣的声音置于钟声之后,传入耳中宛如神谕,秦漱知目光越渐涣散,失重感无声无息地袭来,耳中嗡鸣不断。   众人的身影化为一空,眼前一片茫然之白。   “智者?智者?您还好吗?”   小心翼翼的女声传入耳中,秦漱知骤然回神,虚无的空白被填上色彩——此处似是在一山洞之中,树根纵横,绿叶缀于其中。抬头一看,是个穿着洁白布裙的姑娘,发上戴着一个草环,面容清秀,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秦漱知下意识摸了下右肩——空空如也。在脑海里试图打开控制面板——毫无反应!   怎会?!又是幻境?!秦漱知压下心中波澜,带草环的姑娘还在轻声询问。   秦漱知敛下眉,冷静道:“何事?”   小姑娘亦不在多问,乖顺道:“界主让您过去呢。”   “带路。”   “……啊?”   秦漱知理所当然地冲她扬了扬下巴。心中忐忑不安,倒也不知现下是何种性格,但愿不要露馅。   小姑娘呆愣了下,却也没说什么,乖顺地给她带路。   秦漱知悄悄地松了口气,一边跟她走,一边暗自打量四周的环境。   这似乎是在一片大森林之中,刚刚是从一颗只剩下半截、已经被挖空的巨大古树中走出。外面是璀璨的阳光,葱葱郁郁的树木在泥土地上留下斑驳的影子。   偶有鸟雀自头顶飞过,微风轻拂。秦漱知手腕微动,灵力柔和地缠绕着指尖,从来没有遇到过的丰沛之境。   ——很原始、清新的环境。   二人走了不久,便到达另一个巨大的、中空的树洞。   树洞之上,悬浮着一顶巨大石钟——正是先前在遗址外看见的。   前方的小姑娘已经停下脚步,秦漱知盯着石钟看了一会儿,这才步入树洞之中。   洞内明亮空旷,一着月白长袍的长发修士盘坐于木椅之上,双目紧闭,额头上是一枚水滴状的印记,面容俊郎清逸,气势不怒而威。秦漱知方走近两步,便觉此人身上传来深不见底的威压,并不骇人反而有一种温和的意味。   她也不出声,只静静地打量此人。   恐怕这就是所谓的“界主”,而方才那小姑娘喊她“智者”——这莫非是上古时代?   正思索间,男人缓缓睁开眼睛,轻声喊了句“树……”又突然顿住,皱着眉认真地注视了秦漱知一会儿。   秦漱知被他盯着,总感觉被整个人都被看透了,隐隐有头皮发麻之感,没来由地心慌。   男人见她做出防御姿态,轻轻一笑:“异界道友,不必慌张。吾乃界主,欢迎来此位面。”   此话宛如平地惊雷——他竟然看得出来。秦漱知险些绷不住脸色,脸色微变。   “你知道我是谁?”   界主好脾气地回答:“想来,你是被吾唤来的。你是否有一小娃娃,名龙日天。”   ?!秦漱知双目瞪大,上前两步又赶紧顿住脚步,嘴巴张张合合,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怎么回事?!龙日天不是系统吗?此人为什么会知道它的存在?什么叫……她是被唤来的?   界主亦是知晓自己恐怕是吓着对方了,细细道来。   “吾不久前察觉数万年后,此界面恐有四分五裂之态。然苦苦寻不得缓解之意。倘若寻当世之人指导其解救之法,将会破坏时空因果。只好以身殉道,以求天道赐下能够破解局势之人。此遗址亦是因此存留于世。唯有界外之人才可进入此境。”   秦漱知冷静分析,询问道:“可龙日天一开始与晚辈言,此乃一书中世界,这又是……”   界主神情略囧:“不过是赐予尔等的指示罢了。只要跟着指示走,则万事无碍矣。”   秦漱知若有所思地垂眉,旋即道:“那此番寻我来是为何?”   “是为考验你。”   “哦?”   界主轻声道:“你只管离去之地。若是成功,所有之事,可全盘托出。”   秦漱知乖巧应声,界主摆摆手,让她离去。   秦漱知抬眸一眨不眨地看着他:“龙日天亦与我一同进来了,不知界主可知它现下在何处?”   “嗯?”界主目露惊诧,“怎会,此间除你,无他人进来。”   “这样啊……”秦漱知勾唇一笑,“好的。”   拱手告辞,秦漱知离去。   小姑娘仍然站在外面,见她出来,想要靠近,又有些害怕。   秦漱知走过去,露出亲切的笑意,柔声问:“你知晓我并非智者本人了?”   小姑娘犹豫片刻,迟疑地点点头。   “你叫什么名字呀?”   “叶、叶灵,”小姑娘怯怯地出声,“我是树叶成灵的,是智者给我取的名字。”   “很好听呀,”秦漱知摸了摸她的头,“你为什么怕我?”   叶灵欲言又止,然见她笑的温和,仿佛真正的智者在朝她询问,最终还是低声道:“……智者说,非我同族,不可深交。你是外界来的人。”   “为什么呢?是有过其他异族来过吗?”   “没有没有……”叶灵慌忙摆手,“此间唯有神明一族,异族唯有您一人……”说到这,似有歧义,她又赶紧补充道:“你应该是好人。”   秦漱知却留意的上一句——此间只有神明一族?!   “你是说,这里没有人、妖、魔之分?”   叶灵一脸茫然:“您说的是什么?叶灵从未听闻。”   秦漱知眼皮一跳,仿佛抓住了些什么。她转移话题道:“不是大事。你可以带我去转转吗?我想认识一下此间人士。”   “这……”叶灵略为犹豫。   秦漱知眨眨眼,目光澄澈天真无邪地看着她:“我只是很好奇——这里和我生活的地方完全不同。”   叶灵见她好似当真憧憬不已的样子,挣扎片刻,她点点头。   “好吧。这里是界主的修行之地,除了界主和智者,就只有像我这般的小精灵。您要是想知道些别的事物,需要到外面去,有些远,您可要去?”   秦漱知颔首。   跟上叶灵的步伐。   临走前,古朴的悬空石中抵缓地“咚——”响了一声。   秦漱知脚步不停,平静地跟走叶灵越走越远。   ……   果真行走许久,出去外界后,一路前行,秦漱知心中几经变化,脸色微变。   一个显然是人修的女子,和妖修的男子亲昵地依靠在树旁,来往的人、妖、魔熟视无睹。   另一侧身上裹着黑雾的魔族自一间小屋中被踢出来,屋内走出一个头上顶着狐狸耳朵的女人,正气势汹汹地冲魔族喊“死东西!你再敢欺负我们儿子我就休了你!”魔族男人死皮赖脸地上前求饶。   大街上三族、甚至混血的孩童聚在一起嬉闹玩笑。   ——这全然不像是修仙之界,更像是普普通通的人间。   而横在人妖魔三界的隔阂、偏见全然消失,仿佛是一族之人。   秦漱知心中大骇,禁不住拉住习以为常的叶灵,神色恍惚。   “这……一向如此?他们都是一族人吗?”   叶灵懵逼点头。   “大家都是神明一族呀。界主说,万物生死有命,修行不过是寻求追逐的快乐,希望我们及时行乐,其余不必强求。故而我们都是这般生活的。”   秦漱知神色难辨:“界主的话,大家都认可吗?”   “当然啊,”叶灵毫不犹豫地回答,“界主可是与天地共生的神明,无论做什么,一定是为了我们好,我们自然认可他。”   想了想,可能是觉得秦漱知不太了解界主,叶灵又道:“界主常言,‘万物同源,天下大合,吾当死得其所’,他是个很伟大的神明。”   “这样啊,”秦漱知了然点头,“万物同源是怎么说?神明一族似乎亦有不同。”   “大家都是天地抚养,怎不是同族?”叶灵疑问,“住在同一片土地上,自然就是同族啦。界主说,万物生而独特,同族有所不同之处亦是难免,然都是天地的子民,无高低贵贱之分。”   秦漱知惊诧,倒是不知这界主思想倒是有些现代风范。亦附和地夸了几句界主。   二人逛了许久,秦漱知大致上知晓了此地环境,便提出回去了。   ……   途中,路过界主的居所。   秦漱知似无意道:“对了,先前界主居所上的大钟是何物呀?是为了告知时辰吗?”   叶灵顺口道:“不是啦。那是智者炼制的预兆钟,每当界主卜卦之际,便能自行出声响,可以提高预言的准确性。”   “那方才我们要走的时候,它响了一下,是界主在卜卦?”   “唔……它比往日要小声,”叶灵回忆了一下,“往日似乎亦没有这般轻缓,……许是界主有了别的用途吧。”   “这样啊……”秦漱知停下脚步,含笑道,“我想自己走一走,可以吗?”   叶灵有些犹豫:“界主说,要我跟您……”   “无碍的,”秦漱知面不改色地忽悠,“方才我与界主聊天时,已经请示过了,他说我可以自己去寻求线索——你应当知晓界主给我的任务吧?”   叶灵却是慌乱摆手,结结巴巴道:“我、我不知道……原来您有任务啊,您且去吧,我不跟着就是了,你走吧。”   秦漱知颔首,似随意地朝某个方向走去。   ……   遗址入处,一群修士被困于巨大阵法之中,每个人手中具拿着一块暗色灵石。   全部都标记着“0”的字样。   众人看着头顶一阵一阵地敲响的石钟,宛如被泼了一盆冷水。   “怎么回事?!”   “有人被选中了!”   “草,老子好不容易赶上一次,怎么偏偏就遇上了被选中之人!”   ……   哀怨声此起彼伏。   一个刚好赶上遗址解封的年轻修士不解地询问:“什么叫被选中之人?”   身旁的手执拂尘的老者郁闷道:“就是被遗址留下的大能魂灵看中之人,倘若此人当真成功博取了大能的认可,遗址就会将所有人轰出去,所有的机缘将全然属于被认可之人。”   “怎会如此?!”年轻修士脸色大变,“这也太不公平了!”   “笑话,你当这很容易吗?”旁听的妖修嗤笑,“能被选中的人本身就得带着万里挑一的资质,或厚重的福泽,你以为是个人有点运气就能进去不成?就算进去了,能出来的可能也微乎及微。”   老者皱眉:“当年景妄之所以修为大涨,不外乎被此间神明选中,什么叫出来的可能微乎及微?”   妖修嘴硬道:“自古以来,何种天大的机缘不是靠的险中求?景妄实力本来就高,能出来自然不是问题。但现在被选中的人就说不定了。实力强的,可是基本上都困在这呢……”   大部分人看向默不作声的几人,尤其是脸色冷冽、一言不发的月琳离。   魔尊即将出关一事,在场的大能都知晓一二。   而今月琳离亲自前来,怕是为了给魔尊夺取某样东西——例如三界修士趋之若鹜的流速空间法器。   四周修士纷纷低语。   唯有月琳离所在处一片空寂。   她并不是为了魔尊而来。月琳离敛眉,手中一个纸人正在缓缓自燃,不消片刻便化为灰烬。   ——还想着来这寻些东西铺捉神魂,原来本人在这呢。   月琳离轻轻一笑,一扬手,灰烬飘然而去。 第五十八章 谁不是馋他一身血肉?……   秦漱知取出留影石, 记下几处此间的环境,打算回头给明裴落看看。想到先前外界的情况,她又特地返回去, 再次记录一番。   仔细探寻后发现此间无甚可在意,她运起神隐,回到界主所在的树洞之外。   树叶无风自动, 巨大的树身古朴沧桑, 又无形中产生一股威严肃穆感, 秦漱知仰头看去, 悬浮的石钟只能看见其黑压压的底部大口,仿佛白日里染上诡异暗色的太阳。   她召出落知。   这家伙一天到晚几乎都是在沉睡, 先前她还担心落知是不是有什么旧伤, 毕竟月琳离曾言落知被千年烈焰烧过, 好在小落知真的只是想睡,并没有如何,甚至问起千年烈焰连记忆都没有。   拉回思绪,她轻轻敲了两下剑身。   冰霜若隐若现, 含含糊糊的闷哼响起:“嗯……嗯?”   “探一探此地有没有明裴落的气息。”   落知懵懵懂懂:“哦、哦哦。”随后剑身飞出秦漱知手中,四周晃了一圈。   “在上面。”   秦漱知勾唇一笑, 踏上落知往石钟直奔而去。   刚行至底部,钟体突然增大, 黑影盖过头顶, 秦漱知双目一凝, 落知惊呼:“要被困住啦!出去吗?”   “不, 往中心去。”   秦漱知斩钉截铁道,其实内心亦有些打鼓。然思及界主的话……   通篇扯淡,真当龙日天那小东西没跟她解释过系统的来源不成, 再说了她来此地亦不过是明裴落的心血来潮,但凡龙日天没有脑回路抽抽,她连这个遗址的存在都不知道,考验个寂寞吗?一听就是临时编造的。   别的她可能不在行,撒谎这个,还真没人能骗过她。   秦漱知沉下心,不再犹豫,死死地盯着钟内黑漆漆的中心,试图看出些什么来。   森然的寒意钻入骨髓,秦漱知紧咬牙关,脸色微白。   “找到了吗?”   “……只能感知就在附近,再多的就不行了。”   秦漱知心率快的反常,道不明的烦躁感涌现——这里面有问题,必须早点出去。   该怎么才能快点找到明裴落呢?感觉脑海里的眩晕感越发浓重,她索性咬破一小处舌尖,血腥味萦绕口中,这才勉强保持清醒。   ——对了,读心术!   眼前一亮,她压下心中杂念,细细聆听。弋?   快想些什么……师祖快想些什么啊……   许是念想过深,片刻后竟当真听到些许声响。心中一喜,秦漱知闭目指挥落知,跟着感觉走。   ——[……好无趣。为何执迷于、于……邪魔外道?]   ——[修行,为何不能……不能、不能纯、纯……纯粹一点?]   ——[此间……无人堪渡。]   失望至极的低喃自脑海传出,还带着几分茫然和不理解。秦漱知抿抿唇,压下心中的异样,指尖略过虚空胡乱摸索,未几无意间触及一处柔软。   “……落?”她轻声唤,无人应答。又试探地往前摸去,果真是温软的一团,此处昏暗无光,她靠近后顺着手感确认是“龙日天”的躯壳后松了口气,“落?”   再次低低唤了一声,依然无人应答。明裴落好似并未清醒。   怎么回事?秦漱知眉头微皱,正思索间,一阵针扎般的疼痛自太阳穴传出,根本来不及思索,膝盖一软她直直往前倒去,怀里紧紧抱着明裴落。   “咚——”   梵钟响起一阵悠扬绵长的声音,顶端似有何物,径直将秦漱知拖走。   “主人——!!!”   落知惊恐地大声呼喊,奋力往前冲撞而去,无形的阻碍拦截下它,落知一遍一遍的撞击却全无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秦漱知的气息消失于空茫之中。   ……   烽烟四起,满目苍凉。   黑压压的修士杀气腾腾地围剿而来,人、妖、魔混杂,所有人都是一副虎视眈眈的模样。   四周仍有未曾消散的雷光,各种本源不同的威压掺杂在一起,逼的人喘不过气来。   这是哪?   秦漱知茫然地漂浮其中,环顾而视,回过身来却当即顿住目光——是明裴落。   月色惨淡,他正低头擦拭手中的承渊剑,垂着眸看不出什么神情,长发头一次没有规规矩矩地束在脑后,微风掠过,墨发随之飘荡盖住他的半边脸庞,不惊不喜,却带着一种秦漱知从来没有见过的肃杀气势。   “师祖?……明裴落?”她靠近他身侧,心中难得有些惴惴不安。   明裴落仍然一言不发,只静静地端详手中长剑,秦漱知想要握住他手腕却发现自己径直穿过了他的衣袖——没办法触碰。   长剑色彩暗淡,一块看不清先前颜色的绣锦一遍遍地摩擦剑身的污秽,秦漱知抬头注视明裴落,向来洁净沉着的俊脸染了几缕血迹,仍然是面无表情的样子,黑沉沉的目光却无端让人心底发毛。   秦漱知呆愣地看着他,明裴落突然掀起眼皮,波澜不惊的目光骤然望入她眼中。   ——快跑。   下意识的警惕让她后退一步,汗毛直立,这个眼神太熟悉又太陌生,让她深感不适。   熟悉是因为她在斩杀妖兽的时候,见过这种眼神,凉薄淡漠,即便将死也是一副不知生死的冷静姿态;陌生是,这种眼神出现在明裴落身上。   ——不对劲,这不对劲。   耳边钻入嘈杂的声音,她颇为慌乱地移开目光,开始聆听。   思及先前与游远誉的对话,秦漱知心脏咯噔一下,隐隐猜到此情此景是为何。   “非我同族,留你始终是个祸害!”   “自古强者为尊,你自己寻不着庇护也别怪我们以多欺少……”   “你们人族当真虚伪至极!说那么多作甚?在场的谁不是馋他一身血肉?”   “……要我说,不如咱们将其圈养起来,每日剜几块肉取几碗血屯着,日复日岂非却之不尽?”   “呵,说的轻巧,你倒说说他归哪个族?你敢保证分的均匀?”   “说那么多干什么!谁抢到就归谁,这怪物能活人骨,说不定剜下的肉还能长出个人呢!”   ……   饶是冷硬如秦漱知,听闻这般露/骨直白的话语,亦是胃中翻腾,喉咙里涌现恶心感。世间竟真有这般为趋利罔顾人伦之事。   三族联合竟是为了屠杀一人。   无耻至极。   叫嚣声络绎不绝,却无一人敢率先出手,无言的默契,所有人都在死死地盯着中央旁若无人地擦拭宝剑的男人。   “修行在己身,”明裴落突然轻声开口,哗然的声响荡然一空,徒留他清清冷冷带着失望的声调,“何故寻此道?”   “你当谁都像你一样三五年就能突破?”有人叫嚣,“站着说话不腰疼。”   “谁不想走捷径?什么修行在己,能飞升那就是本事,谁管你走的正道还是邪魔外道?”   “但凡你是个五灵根,怕是比我们还要无所不用其极!”   “就是!说不定把自己吃了也说不定哈哈哈——”   ……   邪魔外道、五灵根——   秦漱知在一旁听着,如坐针毡。脑海里突然想起先前的谈话。   ——您介意我走过弯路吗?   ——可有愧于心?   ——从未。   ——如此,为何介意?   她无愧于心的标准,跟明裴落无愧于心的标准,一样吗?   他真的不会介意吗?   失望低沉的声响传入识海——   [修行仅是、是……是为飞升?自己的道,为什么……不、不、不坚持呢?为什么,会、会……会宁愿走、走歧路……]   “我……”秦漱知下意识想要回答,突然想起,这不是在问她。   承渊剑光闪动,所有人突然蜂拥而上,哀嚎声不绝于耳。   明裴落无意间被砍下一道血痕,鲜血飞溅,周围的人目露贪婪,灵力挥动就要夺取那似并无寻常的血滴。明裴落指尖一动,虚空的血迹骤然消失殆尽。   这根本就是一场无悬念的屠杀。   秦漱知眼睁睁地看着明裴落的身影被众人吞噬,目光倏地冷下来,无名火直上心窝,双手紧握五指陷入血肉之中。   这群家伙……这群东西……   “他娘的哪个妖族敢再动他一根手指头,本尊现在就屠了你们!”   一声暴怒的吼叫自不远处传来,鲜红的衣袂飘飞,季酌灵力一震,骤然落至明裴落身侧。   他看着眼前目露贪婪的三族,满脸荒谬神色,他大笑三声。   “果真是一群万恩负义的东西,先前明裴落给你们斩杀景妄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们喊非我同族?需要本尊丢几个留影石,给你们看看当初跪求人家出关的卑微样吗!”他一字一顿,目光冷冽,“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谁敢动他,我季酌第一个不放过他。”   师?秦漱知微愣,然多了一个帮手,不得不说她还是松了口气的,想必这也是明裴落先前护着季酌的原因吧。   然就在这时,嗤笑声不绝于耳。   “季酌,你装什么大仁大义?还不是因为你自己夺取了好处,妄图自己私吞?”   “就是,别忘了当初是谁教唆我们孤立明裴落的。”   明裴落始终不曾言语,季酌到来,倒是舍得看了他一眼。   然后……   ——[谁?]   秦漱知:……   “也不知到底是谁恩将仇报,当初若非明裴落帮了你一把,还真当自己一个半妖能苟活于世?厚着脸皮喊人家师尊,也不看看他认你这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吗?”   “——你敢说明裴落根骨一事,你不是第一个散布信息的人?一个想要坐享其成的东西,也敢跟我们扯仁义?”   “但凡来的是秦非湛,多少我们也给点面子了,你季酌算个什么东西?”   季酌冷冷地看着众人,一伸手,骤然幻化出爪牙,就要横扫眼前出言不逊之人。   冰冷的剑鞘拍打在手臂上。   他神情一顿。   明裴落目光沉沉地看着众人,独独未看季酌。   他冷静道:“我不识此人。” 第五十九章 师祖他不禁逗哇   气氛霎时僵住。   明裴落好似并无察觉, 手中的长剑泛着凌厉的冷光,他薄唇轻启,“来。”   ——[不过一战, 何须他人。]   前方的季酌背脊僵直,紧抿的双唇下拉了一个弧度,一言不发地挡在他身前。   战势一触即发, 秦漱知看着明裴落处变不惊的面容, 心底狠狠地捏了把汗, 除非一方处于弱势, 否则怕是无休无止,可……即便明裴落当真武力值天花板, 那么多人的攻击下也是够呛。   眼睁睁看着倒在地上的人越来越多, 明裴落的衣袍沾染上更为深沉的痕迹, 每个人的招式都明晃晃地昭示着要剜出他的骨血。   “——等等!”   一声响彻云霄的突兀出现,仙风道骨打扮的鹤发老人凭空出现在明裴落身侧,布满皱纹的宽大手掌轻轻附在承渊剑锋上。   “明裴落乃我之义子,我清枢派的人, ”他慢吞吞地扫过眼前的人,“诸位都是修道之人, 因果之理还需老道言明不成?当真赶尽杀绝,有损阴德, 来日渡劫问心, 是不怕遭遇天谴吗?”   目光沉沉, 犹如泰山压顶般的威慑让在场所有人都禁不住心悸。   ——清枢派创始人, 林清枢,修真界最后一位得道飞升的修士。   秦漱知目光微颤,松口气之余, 却是有些疑惑。此人实力恐怖如斯,为何斩杀景妄一事,却没有他的半分/身影?   “我不……”明裴落话音戛然而止,脸色微变。   与此同时,秦漱知胸腔内涌现细密的针扎般的疼痛,宛如坠入冰窖般的寒意席卷全身,骨骼好似被什么束缚着难以伸展。   疼的意识恍惚间,一道苍老冷硬的声线自耳边响起——   “此乃神谕禁制,但凡踏出清枢派半步即视为你有反叛之心,杀之。若有插足三界之心,杀之。若有违背历代清枢派掌门意愿之行,杀之。明道友莫怪老道心狠,你到底来历不明,又身怀奇异根骨,为了保全你,也只好出此下策……”   ……   “醒醒。”   秦漱知骤然睁开眼睛,却发现自己正躺在先前醒来的树洞之中,顶着龙日天躯壳的明裴落正一爪按她额头上。   见她醒过来,明裴落移开爪子,低声问:“看见何事?梦魇了。”   “嘤嘤嘤!主人你终于醒了!”   未等秦漱知说话,落知一把扑入她怀里,“嘤,吓死人家了啦!呜呜呜。”   秦漱知无奈地拍了拍它剑身,安抚好落知,才将其收好,纷扰的思绪沉下来。   对上明裴落“圆溜溜”的眼睛,她眉头微皱,略为纠结。静静对视良久,明裴落内心一片空寂,什么也听不到。   最终,她轻轻叹了口气,和盘托出。   一边说一边悄悄打量明裴落的神色,也在努力试图听听他心里在想些什么。   然明裴落似乎对此并不在意,略为不解:“无关三界之事?”   秦漱知颔首。   沉吟片刻,明裴落果断道:“去找界主。”   ……   界主看见明裴落窝在秦漱知肩头,脸色微变。却是绝口不提见过对方的事情,只含笑地看着秦漱知。   “道友可是寻得出去的法子了?”   秦漱知颔首。   界主面不改色:“哦?”心中却是略为失望。下一刻听到秦漱知的回答却是瞬间抬眸。   “办法就是界主您,”秦漱知不动声色道,“若我未曾猜错,您本意只是想让我了解此地族人的相处之道,并不是真的要晚辈自行寻求出路。”   “……何出此意?”   “仅仅寻求一个出口便是考验岂不是过于轻松?而此地唯一独特的只有那梵钟……您应当知晓晚辈进去过吧?”   界主垂眸,良久长叹一声。   “晚辈时间并不多,不如开门见山。”   秦漱知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您并不知晓我为何而来,仅仅是通过梵钟推演查到一些相关事情罢了。这也并不是针对我一人的幻境,只要满足某些您设下的条件,都可以进入,对不对?否则晚辈亦不过是一介凡人,如何能让您提前上万年苦等?”   “……”界主一哽,这人怎么这么清醒的。   “……确是如此,”他慢吞吞地坦白,“然你与之前的人都不一样。”   “嗯?”   “先前倒也是有个三人来此,不过他们都是修为足以达飞升境的道友,此番见你一个元婴期修士倒是少见,明明是按修为和悟性高低选的人……”界主脸色略为迟疑,“莫非此时修真界最高修为仅是元婴期?”   “……”秦漱知尴尬地摸了摸鼻子,应也不是,不应也不是。   想必界主并没有看出明裴落的真实身份,之所以她会进来,大概率是托了明裴落的福,他此时不算人,误判才让她进来了吧。   见她脸色复杂,界主了然地沉重点头。   而后手指轻点,一道金光闪现,秦漱知面前突然出现一块暗色灵石。   上面刻着“1000”的字样。   “你虽通过了考验,然到底修为不足以达到所求,所以你并不算过关。”   秦漱知面不改色:“哪怕我就是当世修为第一,也不行?”   界主为难地琢磨了一会儿,无奈道:“不可。”   “哦,那你想要的三界和平相处,晚辈恐怕也是有心无力了。”   界主闻言,哪里听不出她的威胁意味?然他也不松口。颇为洒脱道:“本也不过是心生私欲罢了。倘若当真拦不住三界自相残杀,大抵也是天意,死死生生生生死死,终归会有再次和平的一日。道友随心罢,若是成了那也算是为己积德,不成也是天命。”   明裴落拍了拍她肩膀,示意她不必再多问。秦漱知颔首。   “如此,麻烦您放弟子出去吧。”   界主沉思了一会儿,手腕翻转,一个拳头大小的金钟出现在手掌中,他将其推向秦漱知。   “此乃梵钟的一缕残留,可预知一事。希望道友多加考虑。”   预知?秦漱知眨眨眼,不客气地接过,乖巧道:“您且放心,若晚辈力所能及,定当实现您心中所愿。”   界主但笑不语。   ……   外界。   阵法消失,阵阵的钟声亦戛然而止。   “这是……结束了?”   “成功没有?!那人成功没有?!”   “傻子吗,你人还在这呢,不摆明着没通过考验,被逐出来了吗。”   “这要是我被选中了,绝对不会放过这次机会……”   众人正唏嘘间,暗色的灵石骤然闪现金光。悬空的梵钟之下,“1000”的字样静静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流速空间只选四人,根据获取的分值多少决定归谁。在遗址里获取的珍宝越多、品阶越高,分值就越高。如若手持宝物的人身死,则原先有主的宝物便会重新归为无主之物。   梵钟下只显示现在排名第一的人。   “一千?!怎么可能!明明阵法刚刚消失!”   “——是被选中的人!他没有死在考验里!”   “没死怎么会通不过考验……”   “纠结这些做什么?”有人低低一笑,话里有话,“看来这次被选中的家伙,也没强到哪去。一千积分……得二十个天阶灵宝了呢。”   未尽之语不言而喻。   ——杀了被选中之人,瞬间就是第一名。   待在原地的人已经所剩无几。   月琳离却不在意分值一事,她对所谓的流速空间不感兴趣。   来此目的……她抬眸静静地看着悬浮的梵钟,略为遗憾。   既然已经知晓人在此处,那也没必要冒险夺下上古梵钟了。   身后跟着的两个魔族对视一眼。   其中一个小心翼翼地询问:“月护法,可需我们去夺取积分?”   “不必,”月琳离冷漠回应,取出两个小纸人分给他们,“跟在它走,一旦纸人自燃,便立刻传信与我。”   言罢,她径直往前离去。   两个纸人飘荡在他们眼前,欲走。   黑雾裹身的魔族却是一脸苦笑。   “这要是真的是那位……我们还要继续吗?”   听到同伴的话,另一个魔族叹气:“不然呢?也不是第一次了,魔尊又不管事,比起死人,显然月护法更为重要。此番出关,说不定也是为了帮月护法突破呢。”   “我倒不觉得魔尊有多……”   “慎言!”恨铁不成钢地看着呆傻的同伴一眼,他不敢再聊,连忙离去。   另一个亦是想到些什么,赶紧跟上面前的小纸人。   ……   “唔,不如我们兵分两路,之后再来此汇合?”   明裴落沉默不语,却仍然稳稳地蹲在她肩头。   表示不可。   秦漱知一琢磨就知道他在想些什么。无非还是她修为的问题,先前已经从掌柜那知晓遗址的一些规则,杀人夺宝并不是什么难得一见的事情,像她这种战五渣恐怕正面打起来,别人三两招就把她杀了。   果不其然,下一秒就听到无奈的声响。   ——[她莫非以……以为一切事、事情,都可以靠、靠……靠嘴皮子解决?……过于鲁莽。]   秦漱知嘴角上扬,一把捧起明裴落,然后埋头在毛绒绒的小背脊上疯狂地来回蹭,声音闷闷的带着点笑意。   “师祖莫怕,弟子会隐身,就像当初看您一样。不会有事的。”   明裴落浑身打了个激灵,尾巴直愣愣地翘起,被她扑的瞳孔地震。   ——[她、她、她……]   慌慌张张的声音自脑海传出,秦漱知抬起脑袋,笑吟吟地看着它。   ——[太放肆了!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秦漱知笑意渐浓,嘴上却是规规矩矩地乖巧道歉:“弟子被梵钟内的幻境吓的心慌,情难自已,还望师祖谅解。”想了想,她小声道:“您好软。”   本来还想安慰她两句的,闻言明裴落眼中当即出现几分不甚明显的羞恼,突然跳下她掌心,语调平缓道:“便兵分两路罢,有事记得寻我。”   秦漱知朝他离去的方向摇摇手,高声:“好哒~落落小心!”   跳至树枝的明裴落险些没站稳,趴下一半的毛又蹭蹭蹭立了起来,背影更加仓促。   好似背后有什么毒蛇猛兽一般。   ——[她……她!……越发放肆。……如何是好?]   略带无措的叹息传来,秦漱知摇摇头,忍俊不禁:“怎的如此不经逗……”   有点可爱。   正想着,脑海里突然浮现遗址里明裴落擦拭承渊剑的样子,笑容一僵。   心里有种说不出的压抑和酸涩感。秦漱知赶紧晃了晃脑袋,不再细想,运起神隐,开始去寻找宝物。   ……   “咚——”   第二道钟声响起。   只待第三声,便是结束寻宝。   梵钟底下的“1000”字样,已经变成了“2450”。   三两个修士围坐,所有人的灵石上都只有寥寥的三位数。   其中一个脸色阴沉:“三天过去了,竟然还寻不得选中之人……遗址不过两个人族村庄大小,他能跑到哪去?”   无人回应。   未几,沉思的一人骤然道:“莫非是高阶隐身符?!”   然此话一出便遭到了反驳:“你当高阶隐身符随地可见啊?三天下来起码要花费二三十张,这要是他拿得出来,实力定当不可小觑,不过是知名的那几位,你觉得那几位是会需要躲躲藏藏?”   “也、也是哦……”   场面再度进入静寂。   众人不远处,黑色的衣袖一掠而过,白色的小纸人飘忽忽地跟上。   隐身符……倒是忘了这茬。   虽说她让纸人记下了秦漱知的神魂气息,然一旦用了隐身符,便只能知晓大概方向,不能直接发现。思来想去,月琳离勾唇一笑,自储物袋取出一小块玄铁石,招来小纸人让其重新认气息。   既然本尊不可以查到,那寻个“死物”也没差。当年她留了个心眼,偷偷藏下了炼制落知的边角料,亦算是同源之物。   想必落知剑定然被带在身上。   小纸人绕着玄铁石看了几圈,这才飘飘荡荡地往某个方向走。   ……   秦漱知正在试图下河捕捉喋喋不休的好运锦鲤鱼,落知剑突然自己飞出储物袋。   落知惊恐道:“主、主人!那个家伙来了!”   秦漱知不解:“谁?”   “让人家好痛好痛的家伙!!!”落知慌慌张张地绕着她飞,“她好像知道你在这,正往这边来!速度好快……”   怎么可能,秦漱知皱眉,神隐连明裴落都能瞒过去,没理由被月琳离知道啊。然见落知如此慌张,谨慎起见,她还是立马提起警惕,就要御剑离去。   脚步却突然像是被黏住一样,根本抬不起来。   与此同时,一道低缓浅笑自身后传出。   “好久不见呐,秦漱知。”   一个小小的纸人飘飘荡荡地飞到秦漱知面前。纸人身上刻画着复杂的咒纹,略为熟悉的感觉让秦漱知心中一跳。   压下奇奇怪怪的情绪,她手指轻轻敲了敲落知剑,划了一个“明”字。落知本也因为被她握在手里的缘故正处于隐身状态,明白过来她的意思,立即脱手而出,飞速离去。   下一刻纸人突然紧紧贴住她脖颈,围了一圈。   秦漱知感应到体内的灵力堵塞住,神隐无法支撑,骤然出现在阳光之下。   月琳离看着远去的落知剑,也不追。不急不缓地嘲讽:“怎么?怕我连累你的小剑灵了?别急,等你死了,我迟早把它也送过去。”   想到先前和掌柜的对话,秦漱知眸光微动。眼下未必不是一个试探的机会。   月琳离看起来并不是想要立即取了她性命,否则也不会用个纸人来……虽是这么想,然她其实也有点心中打鼓。   她只能尽量保持镇定,似从容道:“你要是杀了我,不怕被秦非湛责怪?”   “呵,我怕什么?”月琳离走到她面前,抚上她的脖颈,恶意地柔声细语,“在他眼里,你早就是个死人了。事后我只要说有人冒充你,想要谋取好处,他奖赏我还来不及,为何要责怪我呢?”   闻言,隐隐有种被落实猜测的感觉。   秦漱知略为心情复杂。   ……不是吧,莫非原身真的和魔尊有过一段?……她真的不是夺舍了吗?   “你为什么不求饶?”   月琳离突然冷声道。   “……”如此显而易见的问题,秦漱知无语凝噎,说得好像求饶就会放过她一样。   见她不说话,月琳离亦不在意,她自言自语道:“弑魂咒,熟悉吗?当年我就是用这个打散你神魂的呢……我就不信了,你还能逃过第二次。”   弑魂咒?!秦漱知倏地瞪大眼睛,脸色微白,背脊冒出冷汗。   不行……快想办法……快想办法啊……   脖颈处突然传来阵阵压抑感,有什么东西沿着根骨脉络传向周身。   “呃……”   秦漱知闷哼一声,明明全身毫发无损,但就是每一处骨肉都在痛,仿佛有上千把刀剑细细地切割着每一寸皮肉,撕裂的疼痛间还根本无法压下心头的悸动——恍惚犹如魂魄离体。   “你……”秦漱知忍痛地咬紧牙关,勉强开口,“何不直接杀我……如此……岂不有隐患?”   “可是,”月琳离抬起她下巴,笑意吟吟,“直接杀了你,怎么看得到你这痛苦不堪的模样呢。”   秦漱知额冒冷汗,盯着她的双眼,突然也弯了眉眼,勾唇扯出笑意,她轻轻吐出一口浊气,眨了眨眼,歪头看向月琳离。   “想看我痛苦?那好办啊……”她艰难喘着气,“你不如把我的元婴扯出来……伤及元婴一、一份,痛及百倍,可不比直接将咒术用在本身来的快意?” 第六十章 她死后两个傻白第怎么办!怒……   月琳离略有迟疑, 眼睛一动不动地盯着秦漱知,却见她紧咬牙关、汗水直流,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手指缓缓地划到她锁骨处,暗雾凝聚。   喉咙微动,识海里的小人吭吭唧唧地抱住无字书, 秦漱知崩住表情, 元婴翻开无字书到“镜面”章节, 只等月琳离触及她识海深处。   无字书——完整版称黄金典, 与仓颉笔共同使用可破万千幻境,独自发挥作用又是极好的护身符, 记载了世间三千法则, 可以将其中各册照入实际之中, 然有“借力打力,遇强则强”的限制,而且法诀发挥作用的效果由持有者的能力所定。   秦漱知心中暗想,只要月琳离触及她元婴, 催动“镜面”将作用反弹——即便以她的实力只能撑片刻,也能利用这一时半刻丢出手榴弹, 再召出无字书当保护盾牌,苟也能苟到明裴落来。   一缕魔气钻入识海之中, 朝着懵懵懂懂的元婴飞去。   砰、砰砰——   秦漱知呼吸放浅, 心跳如鼓, 机会只此一次, 绝对、绝对……   ——魔气消失。   心脏狠狠一跳,她眸光微动,却见月琳离含笑地收回手指, 慢条斯理道:“这样的错误,你以为我会一次又一次地上当吗。你这个骗子,百年前我就不信你了。”   秦漱知喉咙微梗,此人竟然知晓她的本性。怎么办,打又打不过,还能怎么忽悠,彻骨的寒凉和疼痛让她几乎瘫软,意识涣散间只好狠狠地咬破下唇,努力保持清醒。   心思百转间,她眼神微亮,抖了抖嘴唇,却是能吐出一个含糊的音节:“唔……?!”   月琳离冷笑:“你还是不说话的好。”   秦漱知目露悲愤控诉,你是不是玩不起?是不是!敢不敢听她把话说完!   眼看着手脚的无力感越发浓重,神魂撕扯比被活生生刮下一层皮肉还疼,五感渐消,唇边的鲜血越来越多,她却渐渐察觉不到唇边的痛觉,眼皮重如千斤,勉强撑起来也只能看见一个模糊的身影……   “月!琳!离!”愤怒的女声自脖颈的纸人中传出。   秦漱知神志懵懂,恍惚间觉得有种莫名的熟悉感,喉咙间的紧致疼痛却骤然松懈了些。   月琳离微愣。   “你在干什么?上次我警告过你,你他娘的当老子放屁吗!”女声怒气十足,“我亲口告诉过你她是谁,你非要明知故犯的话,我保证你会死的很难看!”   月琳离勾唇一笑:“什么上次?你一个被逐出魔族的小修士,如何寻得本护法?自欺欺人可不好呢。”   说着,她面容冷下了,手中施力更甚,咒术运转的更为急速。   笑话,不杀了她,等着她去将真相公之于众吗?还是说任由此人继续耽误魔族发展?   女声抬声:“我为什么被逐出来,你当真不知道?她的事情我知道真相,你却被魔尊蒙在鼓里,——他不信任你,明白吗。”   此话在月琳离心中回响,一想到魔尊根本不信任她,便忍不住心乱如麻。她崩住表情一言不发,眼神冰冷。   “我劝你最好三思后行。只要你放了她,之前的事情我可以停下调查,就当你百年前没有参与截杀一事,魔尊也能放你一马,怎么样?”   月琳离迟疑片刻,冷笑:“当年我本来就没有做什么,放我一马?呵,满口胡言。”   “……”好似被噎住了,女声沉默一瞬,旋即暴跳如雷,“冥顽不灵!你当真冥顽不灵!奶奶的,有本事你等老娘过来,正面对决啊!!!”   月琳离烦躁皱眉,不搭话,干脆切断了纸人的气息。手指并拢聚起灵力探入秦漱知体内,旋即脸色一变。   ——神魂怎么会稳固成这样?!明明已经支离破碎,却仍然死死地钉在根骨脉络之中。   “你到底、到底经历了什么?!”她难以置信地掐住秦漱知下巴,“不对劲、神魂不对劲……你到底……”   秦漱知意识涣散,全凭一腔意志撑着几缕神智,识海里的控制面板静静地漂浮着手榴弹的页面。   师、师祖……明裴落……你怎么还不来呀……   要是真的同归于尽了,将来他一个一根筋只管修行的家伙,还怎么完成任务,龙日天又靠不住……   脑海里突然闪现一副奇怪的画面。断壁残垣,满目血色,明裴落一袭白衣,暗红的斑驳痕迹突兀地晕染其中,承渊折断在地,数不尽的刀枪法器朝他袭去,四周皆是冷漠、贪婪的三界修士。   一心向道的仙尊,目光平静如水。将死都是从容坦然的姿态,仿佛不过是面对一场普通的修行。   ——这暴脾气。心中突然出现一股无名火,秦漱知骤然清醒,绝不能死,死了那两个傻白第不得被欺负坏了。   求生欲前所未有地浓烈起来,秦漱知召出弟子剑,骤然朝月琳离击去——   事情不过转瞬之间,月琳离惊的双目瞪大,后退几步。   “你怎么……”   秦漱知额头上顶着豆大的汗珠,不断地喘着粗气,身子瘫软勉强撑着弟子剑,单膝跪地。   ——强弩之弓罢了。   月琳离心中下了决断,却是被她顽强的精神力牵扯的略为忐忑。不安越来越浓烈,不敢再迟疑,咒术没有深入便没有深入吧,等不及了。   一咬牙,她索性出了十成力,一击朝秦漱知挥去——   秦漱知瞳孔骤然放大,脸色苍白如纸,只来得及召出无字书挡在身前。   巨大的冲击迎面袭来,心跳如鼓。   “莫慌。”   头顶突然传来沉稳的声音,未几,毛茸茸的温软爪子按在脖颈处,密密麻麻的钻心疼痛如退潮般消散,穴位解封。秦漱知紧绷的心神骤然一松。   她几不可闻地含笑道:“嗯……弟子不慌。”下一秒却彻底瘫软下去,一旁的落知剑急急忙忙抵住她背脊,将其缓缓置于地上。   钻出来后,落知疯狂四处乱窜,暴跳如雷地嚷嚷。   “啊啊啊!你个坏女人!敢伤我主人!你完了!你完了!”   击出的灵力仿佛被轻飘飘地挥散一样,月琳离心中涌出某种熟悉感,却是迟迟说不上来。   看清眼前的一剑一狗,当即压下心中的不安,冷笑:“小落知,你莫非想找条狗来对付我不成?”   落知气急败坏,却还没等说些什么,明裴落突然一跃而起,朝月琳离面门伸爪。   月琳离不甚在意地抬手,只想将其一击毙命。   下一刻,撕裂的疼痛感自脸颊火辣辣的冒起,她难以置信地看向明裴落,一道刻着熟悉咒纹的符纸贴于嘴间——阴冷的寒意和神魂撕扯的疼痛交织在一起,嘴唇动了动,却半个音都出不来。   明裴落爪间干干净净,一言不发地回到秦漱知身边,下意识掰开她双唇,刚想划破手指——突然想起来这是龙日天的身体。   落知见他沉默不语,慌慌张张地围住他身侧转圈圈:“怎么了怎么了,你快让她好起来啊,像之前一样……”   “先带她离开这里,”明裴落避而不答,语气微沉,顿了顿,果断出声,“去梵钟处。”   落知喋喋不休,却也乖乖听话。   月琳离被“弑魂咒”折磨不堪,跪倒在地,只能死死地盯着他们远去的方向。   ……   梵钟近在咫尺,落知却迟迟无法靠近。   明裴落抬起爪子拂去秦漱知无意识皱起的眉头。   他只是解掉了弑魂咒,可秦漱知被损坏的神魂仍然没有得到修复。   一般的丹药根本没有办法治愈,他的躯壳又不在这……只能靠秦漱知自己熬过去。   为今之计,只有加快速度夺取流速空间法器,加速神魂的温养。   明裴落思来想去无果,清风徐来,秦漱知手腕的小摇铃发出“叮铃铃”的声响。   ——[摇铃……她怎么还、还带着。]   是他的信物,昔日秦漱知朝他要了两只,本以为已经用出去了的。   多多少少也曾猜到她去了何处。   却不想她戴在手上,以往衣袖宽大,还真看不出来。   ——等等,信物?!   明裴落骤然反应过来,灵力微动,探向秦漱知的储物袋,灵力顺畅无阻地钻入其中。神情微顿,他一探,果真寻得先前界主给的小梵钟。   他将金钟缓缓置于大梵钟左下方,灵力催动。夺目的一束金光直直射入大梵钟内部中心。   “咚——”   第三声,响起。   整个遗址瞬间炸开了锅。   “怎么回事?!怎么可能那么快响起第三声!”   “……你们快看!有人在上面——”   “那是何人?!竟然能靠近上古梵钟……”   月琳离恶狠狠地瞪向上空,强撑着召出纸人。   一字一顿地道:“被选中之人,不过元婴初期,乃清枢派弟子秦漱知,此人为谋取法器,提前敲响第三道钟声。魔界月琳离,与之不共戴天,谁能取她首级,必有重谢——”   言罢,再也撑不下去,无力倒下。   数十个小纸人朝四处飞去,铿锵冷硬的女声自它们身上不断传出。   虚空之上。   秦漱知意识回笼一些,身体却动弹不得。   额头上贴着一只温软的爪子,暖和熟悉的灵力钻入体内,正小心翼翼地修复着她破碎的根骨脉络。   识海里一片空寂,没有声音。   小元婴毫无顾忌地呼呼大睡。   她心想,明裴落真是好人,好人一生平安。   正这样想着,身下一空,失重感突然而至——她好像被丢下去了???   迷迷糊糊间,她听到明裴落平静道:“既已醒,速速修行。”   秦漱知:??? 第六十一章 嘤呜~   离谱的荒谬感袭来, 秦漱知倏地睁开眼睛,呆愣一瞬。   “这……这是?”声音略带嘶哑,见状明裴落窝在她脖颈处, 又输送了些灵力,这才解释道:“在流速空间法器内。”   秦漱知支起身子略略一看,此处呈梵钟状被藤蔓围成牢笼, 光线明亮, 藤蔓上长着些许绿叶和五颜六色的小花, 她动了动脚腕却一脚踩空, 她是在漂浮着。   探了下储物袋,她眉头微皱:“落知……”   “它进不来, 在外面等着。”   外面?!秦漱知脸色一紧:“月琳离怎么办?”她可是知道落知的!   “无碍, 承渊也在。”   秦漱知呆愣, 承渊也有剑灵吗?怎么从来没有听见它说话的。   还想说些什么,明裴落已经将心法塞她怀里,冷酷无情道:“勿要多言,修行。”思来想去, 他又补充一句:“有我在,无碍。”   “……”好的, 万能的无碍都出来了,秦漱知乖乖闭嘴, 接过心法, 熟悉的笔迹——仍然是明裴落撰写的。   一阵晕眩, 她晃了晃脑袋, 意识到神魂有些许不稳,也算反应过来为什么明裴落催她修行了,当即闭目打坐起来。   明裴落待她入定后, 打开控制面板。   ……   外界。   几人一边往遗址外界去,一边闲聊。   “区区一个元婴期竟能成为选中之人,荒谬至极!”   “既然和月琳离成了仇敌,怕是哪怕得了流速空间,也免不了一死。啧,暴殄天物,还不如给我们呢。”   “……说来也怪,整整三天景一直寻不到她的气息,按理说被认可之人多多少少也沾上点上古梵钟的气息,那个区区小辈、叫什么,秦、秦……”   “——秦漱知,从来没听过,踩了狗屎运了,等她活着出来,就杀了她!”   众人身影渐渐远去,一把暗无光泽的长剑静静躺在枝繁叶茂的高树之上。   剑境内,一个粉衣肉嘟嘟的小女娃鼓着脸,一手叉腰,一手啪啪地拍打在身侧黑衣小男娃肩膀上。   落知气愤地瞪着远去的众人,怒气冲冲:“杂碎!杂碎!我主人天纵奇才,半步飞升,你才死呢!小东西!哼!”   黑衣男孩面无表情,双臂抱拳,默默看了一下被拍打的越来越重的肩膀,又轻轻移开视线。   “小哥哥追上去!”落知突然指着前面的人,亮晶晶地看向承渊,“好好教训他们一下!”   承渊毫不犹豫地摇头,一眼一板道:“主人让我们好生呆着。不可生事。”   “这怎么叫生事呢!”落知泪眼汪汪,蹦蹦跳跳地嚷嚷,“他们说主人坏话!还要针对主人!我们这叫、这叫……”她绞尽脑汁,灵光一闪,“叫防患未然!”   承渊微愣,呆呆的,犹豫一下,还是拒绝:“不可。”   落知不满地撇嘴,脑子里回旋着一路上别人对秦漱知的恶意,越想越气。她一把拍打在承渊手臂上,气鼓鼓道:“坏人!落知自己去!”   言罢,她就要把神识释放出去,试图离开承渊的剑境。承渊连忙拉住她,绷着脸与她对视半晌。   “不可,”他叹了口气,笨拙地踮起脚摸了摸落知脑袋,“小妹妹,你乖。”   落知呆愣了一会儿,突然拔高声音:“不乖!不乖!人家不乖嘛!”吓的承渊当即露出些许无措,她又小声别扭道:“那、那小小惩戒一下他们好吧。”   承渊呆呆:“小小惩戒?”   落知疯狂点头:“小小惩戒。”   “……好吧,”承渊不放心地强调,“不可闹大。”   落知乖巧地第第一笑。   ……   时隔数月,清枢派凌霄崖。   龙日天百般无聊地躺在草地上,正想着那两个家伙怎么还没回来,虞申天天来他门口嘀嘀咕咕,可是烦死了。   然后脑电波就被挑逗了一下。   虎躯一震,龙日天一跃而起,满心期待地打开来信,是要回来了?还是要它赶过去?!   悬浮的面板从手腕的印记中弹出——   【落:日常任务的药草,传过来。】   龙日天还在呆愣着,第二条信息又传来。   【落:若有斩杀任务,把斩杀对象传过来。】   果然只有用到才能想起它吗!龙日天悲愤,直接弹了个语音过去。   ——然后被拒接。   那边冷酷无情地回了个:她在修行,勿扰。   龙日天:……   哼哼唧唧了半天,这才慢吞吞问:“怎么传呐。”   那边半晌无音,明裴落本想说用寿命点换个传送道具,传送符没有了,然一看那寥寥无几的寿命点当即愣住,思来想去,脑海里浮现一人。   【落:把东西准备好,置于院内即可。】   龙日天不明所以,第二日乖乖照做,还以为院内有什么奇特之处。然看了半晌也无甚不同。   忽而,院外走来一人,龙日天双目一瞪,果断转身就要走。   季酌悠哉道:“躲什么?这的结界可不防我。小东西,吃那么多也不怕撑死。”   他一边说一边走到龙日天准备好的东西面前,随手翻了几下,都是药草。   “这都什么奇奇怪怪的要求。”   季酌无语了一会,右手一展,所有东西顷刻消失。   龙日天指指点点半天,又是惊恐又是恼羞成怒。一时间不知道还该不该维持明裴落的表面身份。   季酌轻笑:“好好装着,露馅了我就杀了你。”   龙日天跳脚:“大言不惭!你怎么还待在这!”   “啊,”季酌长叹一声,“也快走了。”留下一句不明所以的话,他带着婴儿肥的小脸露出略为突兀的深沉来,不再多言,转身离去。   “——明日早点准备好东西。”   龙日天若有所思,按理说,这时候季酌已经离开了啊,奇怪。   难到是秦漱知另有图谋?   ……   遗址内。   又一次吓跑修士的落知叉腰狂笑,秦漱知坑蒙拐骗的手段她学了九成,仗着无人能看出她在哪,便肆意逗弄那些守在遗址出口的修士,逼得人家不得不走。   承渊眼看着一个出窍期修士被她逗弄的道心晃荡,虽说那人本就牵扯恶果心魔缠绕,也还是禁不住怀疑人生,他忍不住出声:“好了,我们回去吧。这些人即便留下来,也伤不得我主人的。”   落知正玩的上瘾,敷衍地点点头,又看到一个黑气缠身、邪气外露的家伙,眼前嗖地亮了起来,当即把他的话抛之脑后。   “最后一个!最后一个!”   她兴致勃勃地指挥着剑体,就要偷偷摸摸飞到人家修士后背,承渊拦都拦不住。   眼看着就要得手,承渊剑身突然被人握住剑柄。   如沐春风的温柔嗓音传入剑境。   “谁家的小剑灵,怎这般调皮?”   落知与承渊齐齐一愣,眼看着落知动了动嘴唇好似要说些什么,承渊当即捂住她嘴巴,绷着脸释放一缕神识。   是个坐在轮椅上的灰色衣袍的男人,眉目清俊,自带柔和气息,握住承渊轻轻抚了下剑鞘,惊诧出声:“这倒是把好剑。”   本来被落知“看上”的修士被突如其来的声响惊到转身,回头一看来人,脸色微僵。   “大公子……您怎么亲自前来?”   男人疏离地颔首,淡淡道:“闲来无事,过来看看罢了。”   修士扫向他怀中的承渊,迟疑地指着这剑:“这是……”   承渊动了动。   男人止住话音,改口道:“故友之物。——说来,听闻此次得取流速空间第一的,是个元婴小道友?”   修士一听这话算是打开话匣子,噼里啪啦阴阳怪气地说了一遍来由。   剑境内落知气的发丝直竖,“唔唔啊啊”地嚷嚷着跳脚,想也知道是骂人的话,承渊沉默不语,更加努力地捂紧嘴巴。   注意到手中剑身的激烈抖动,男人垂眸,似无意地勾唇,朝修士道了声谢,身后的一位随从便把他推走。   “大公子,可要往前?”   “不必,打道回府吧。”   剑境内,两个肉嘟嘟的小娃子面面相觑。   落知:“怎么办。”   承渊:“怎么办。”   落知:“怎么办!”   承渊:“……主人能寻得我,先随他走吧。”   落知:“哼,我主人也能寻得我!”   承渊默默无言。   奇奇怪怪的胜负欲。   ……   流速空间内。   明裴落运起灵力,将药草一株株地移动到秦漱知手中。   秦漱知入定数日,神魂修复的还不错,再稳定几分神识,也该加强一下剑法了。   正思索间,本命剑的认主契气息减弱,识海里十年八年不说一句话的小剑灵少见地语带沮丧,小声地传音过来。   ——“主人,我被人抓走了。”   明裴落:……   完全没想到自己的剑灵也有如此不靠谱的一天,他微愣,旋即问:“谁?”   ——“有人叫他大公子。”   明裴落闻言若有所思。   那边的承渊忐忑不安,身侧的落知不明所以地扒拉着他后背往上爬,嘀嘀咕咕:“人家也想和主人对话,哼哼,主人什么时候恢复修为嘛~”   “无碍,随他走吧,在那等我即可。”   闻言,承渊当即松了口气。   明裴落补充一句:“看好落知,不许她再胡闹。”   承渊脸色凝重地点头,重重地“嗯”了一声。然后把头顶的落知撸了下来。   落知懵懵懂懂地被他提起来:?   承渊绷着脸:“你不乖,面壁思过。”   说罢,当真在身侧变出一堵墙,施法定住落知,然后和她一起面对着墙。   两个萝卜头并排坐着乖乖面壁思过。   另一侧打坐中的秦漱知刚刚感觉有突破之感,识海里传来一声委屈十足的撒娇声。   “嘤呜~” 第六十二章 炸……毛了   不知过去多久, 秦漱知自冥想中探得突破契机,识海的边际往外蔓延而去,丰沛的灵力在脉络里渐渐汇聚于丹田之中, 背后一阵虚汗,秦漱知下意识咬紧牙关,将神识集中在瓶颈之中。   正要蓄力一击, 脚底突然冒出一阵凉意, 沿着根骨攀爬而上,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半分不适, 倒是对其有种莫名的熟悉感。积蓄的灵力直上丹田,原以为艰难万分的突破却轻而易举地触及了顶端。   秦漱知迷迷糊糊地想, 修仙那么容易的吗, 瓶颈说破就破?   却不知她此时眉头紧锁、额冒冷汗, 背脊后还透出若有若无的黑气,一旁琢磨剑诀的明裴落见状,悄无声息地绕到她身后,虚虚地画了个阵法, 将其送入秦漱知体内。   黑雾消散,秦漱知闷哼一声, 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自她身上暴涨而出,她怀中、四周的药草哗地被一扫而空。   秦漱知轻轻吐出一口浊气, 压下还在暴涨的灵力, 缓缓睁开眼睛。   “如何?”   明裴落若无其事地飘到她跟前。   秦漱知动了动手腕, 道:“突破中期了, 神魂已恢复。……如今几时?”   “外界不过十日。”   ——那此间便是,十年。   秦漱知略感惊诧,她竟是睡了十年吗!明裴落将剑诀塞她, “再练五日,便出去。”   秦漱知乖乖听话,下意识要取出落知,摸了一空,这才想起先前懵懵懂懂听到的落知声音,迟疑地捏了捏剑诀。   “不知落知它们现在如何,方才我听到了她的哭诉。”   明裴落:“顾溪止带走了他们。”   顾溪止?!秦漱知骤然抬头脱口而出:“他怎会在此?”   “不知,”明裴落面不改色,“然无碍,你且修行便好。”   原著里对顾溪止的设定是“温文尔雅,良善之人”,秦漱知思索未几,便颔首称是,开始认真琢磨剑诀。   ……   五日后。   秦漱知看着明裴落施法打开法器出口,心中略感不舍,三百六十倍流速啊,要是能带走就好了。   “诶……”轻轻叹了口气,她托住下巴,眼巴巴地看着明裴落,以后还能有这种好东西吗?   明裴落不用回头也知道她在想些什么,不紧不慢道:“有小梵钟,自然可以随意进入。”   秦漱知眼神一亮:“真的吗?界主先前未言。”   明裴落未言,晃了晃尾巴尖。   ……   遗址之外。   秦漱知换了身素色衣裙,白纱斗笠,双手托着明裴落,运起神隐,悄无声息地掠过遗址出口的众人,翩然而去。   也不知月琳离还在不在,她边走边神游,从她话间可以肯定的是“秦漱知”确实与魔尊有某种关系,还是类似“迷惑心神”的存在,……那个和月琳离谈话的声音,总觉得在哪里听到过。   出遗址不远,秦漱知正想打听顾溪止住处,便一眼看见初来时未曾有的豪华大宅拔地而起,肃穆华丽地落在遗址不远处,牌匾上书“顾宅”——笔锋凌厉潇洒,倒是大气。   秦漱知缓步上前,守门的两人当即拦下。   “何人来访?”   秦漱知压低声音道:“在下有一心爱之物,托大公子代为保管,此番来寻。”   守门人对视一眼,先前大公子有交代若有人来寻物要带去见他,可是此人?   其中一人问:“可是何物?”   “剑。”   ……   顾宅后院。   顾溪止拿着小刀雕刻手中手臂大小的木头,置于桌上的承渊剑时不时动一下。   落知嚷嚷:“怎么那么丑的!你雕好看点好嘛!人家明明那么可爱!”   顾溪止右手微顿,温声道:“你觉得哪里不好看?”   落知:“眼睛不够大!脸太胖了!肉嘟嘟的,不好看!”   顾溪止伸手拂过剑身,略一感知,黑衣的小男孩已经生无可恋地站成木雕了,粉衣的小姑娘扒拉在人家肩膀上,气鼓鼓地给他扎了两个小马尾。   眼睛不是很大,但是很可爱,脸颊肉嘟嘟的,挺好看的啊。   “嗯嗯,这就改,”顾溪止忍俊不禁,手里动作却是把有点带尖的下巴改的圆润了些,“瘦了吧?没那么多木料了。”   落知懵懵懂懂地看着,觉得脸上确实少了些部分,按理说是瘦了,怎么看着却感觉更胖了,她低头看向承渊。   “好看不。”   承渊木着脸想点头,却不想被落知捧着大脑袋,动弹不得,只得无奈地“嗯”了声。   都说好看,落知纠结了一下,勉为其难道:“好叭,那你继续刻叭,人家要送给主人哒。”   顾溪止似无意问道:“你家主人很好吗?”   “那当然!”落知叭叭叭地透底,天花乱坠地夸了一番秦漱知,末了咂咂嘴,“就是老是不要落知睡觉觉,这点不好。”   顾溪止敛眉,嘴角含笑,还想说些什么,外头传入脚步声。   秦漱知随人进来,看见桌面上的承渊顿了顿,礼貌颔首。   “顾公子,久仰。”   顾溪止挥挥手,侍从纷纷退下后,才道:“秦姑娘,且坐。”   承渊剑传来落知哭哭啼啼的声响:“嘤嘤嘤~主人!”   秦漱知一思量,按这货的德性,怕是什么也瞒不住了,索性摘了斗笠,大大方方坐下。明裴落直起身子想跃到桌上,背脊被附上一掌温热,给他呼噜到了尾巴尖。   ——[……炸……毛了。]   下意识顺毛的秦漱知反应过来刚想收回手,膝盖上的小家伙却是一动不动,停顿一瞬,她面不改色继续顺。   嗯,确实有点扎手了。给他顺顺毛叭。   表面上不露声色,她看向顾溪止一本正经道:“我家剑灵多有冒犯,还望顾公子多多包涵。”   “无碍,挺有趣的。”顾溪止轻笑。   落知还想说些什么,秦漱知手指轻轻点了两下剑身,落知当即蔫了吧唧地熄声。天大地大,主人最大,她要听话。   秦漱知扬起一抹和善的笑容,“说起来,大公子远在皇城,怎亲自来此?可是对遗址有所兴趣?”   虽说顾溪止是女主攻略对象,然大纲里笔墨不多,基本上就是女主要花钱花物资时的仓库。此人天资卓越,然少时双腿落下疾患,多年来未曾好转,渐渐隐于市集之中。   还在细细回忆顾溪止的身世,对方就先轻飘飘抛出一句震撼十足的话语。   “受故友所托,来此助你。”   想到那个熟悉的女声,秦漱知一愣:“谁?”   “游远誉。”   怎会是他?!秦漱知疑惑:“他怎知我来此?”   顾溪止却是摇头,“这倒不知。约半月前,他知晓我在郁州附近,急急寻我去助你,然我去到遗址,你已经入了空间法器。”   秦漱知还在呆愣,顾溪止朝手中的木雕吹了几下,待木屑掉落后举到秦漱知眼前。   清俊出尘的眉眼柔和似春风,他噙着笑意道:“送你。”   秦漱知心中一动,脑海里浮现久远的一副画面,不再看向他的澄澈的目光,眼神慌乱往下看。   膝盖的明裴落注意到她的停顿,尾巴晃了晃。   是个圆嘟嘟的小姑娘。   几乎一眼就看出这是谁,心中默默无言,小落知怕不是个社交达人。……整的还挺像。   ……等等,“你看得见他们?!”秦漱知惊诧抬头。   顾溪止颔首:“家族缘故罢了。”一副不欲多谈的样子。   秦漱知知趣地不再多言,“此番倒是多谢顾公子了。”   “倒也没有做什么,秦姑娘客气。”   “不知有什么可以帮到公子的?”秦漱知目光诚挚,“如今郁州除却遗址,并无值得来此一趟。看得出顾公子来意并非遗址,那是为何在此地附近呢?若有用的到我的地方,定当倾囊相助。”   顾溪止面色不改,带着些许疏离意味,“不是大事,寻不得也罢。”   秦漱知若有所思,轻声道:“可是为干旱之事?”   “?!”顾溪止骤然抬头,笑意微收,“怎么说?”   秦漱知低头看了看明裴落,对方一言不发,静静趴着。   干咳一声,她取出无字书,先是装模作样问了一句:“可知这是何物?”   书籍自带金光,近在咫尺的神圣气息让顾溪止脸色微凝,沉吟片刻,道:“清枢派明师祖的……黄金典。”   秦漱知笑意一僵,又是一个识货的。还在想如何忽悠,膝盖上被拍了两下,附在明裴落背脊的手中突然出现一处突兀,秦漱知抬手一看——是小梵钟。   眼前一亮,她举起小梵钟,干咳一声又问:“此物呢?”   顾溪止观察片刻,轻轻摇头。   “未曾见过。然其形似上古梵钟,又涵盖神意,可是秦姑娘获取的遗址密宝?”   秦漱知松了口气,总算不识货了。她语气深沉道:“是的。而且……此物可预言未来之事。此番干旱并非小事。”   顾溪止闻言脸色一紧,“何出此言?”   “是……”秦漱知慢吞吞开口,“约半年后,整个皇城都将干旱至地裂山崩之状。你此行可是为了寻求灵脉去铸造活水灵泉?”   顾溪止被看穿来意,凝重点头。   “可如此大的旱灾,你当真觉得是自然所为?”秦漱知压低声音,语气幽暗晦涩。   顾溪止颔首,“若是人为,其动机着实难料,如今旱灾并未大肆蔓延,私以为有灵脉维持,当不成问题。”   秦漱知晃了晃食指,“倘若一开始便是为了灵脉呢?”   顾溪止脸色骤然冷了下来。   明裴落悄悄抬头,目露茫然。   ——[此、此事,怎从未听……听说。] 第六十三章 明师祖:我晕空气   秦漱知面不改色, 低声道:“三界的关系如何,你应当知晓的吧?”   顾溪止眼神微动,“你是说, 此事是为进一步挑拨三界关系。”   “还需要挑拨吗?”秦漱知反问,“人妖魔三族本来就是对立的,而今不过是找一个光明正大的借口彻底撕开表面的平静罢了。旱灾, 一个没办法平复的旱灾, 想要让它看起来是天灾其实并不是一件难事, 解决的唯一办法就是灵脉活水。但当旱灾大到一个无法想象的地步……你觉得区区一条灵脉, 能起多大用处?三界里最脱离不了水源的是人族的普通人,到时候……你觉得谁会最先撕破脸皮?”   顾溪止语塞, 转念一想:“若是仅仅为达成此番目的, 动用灵脉岂非因小失大?说到底这万千灵脉均是属于三界。”   “他们可不这么想, 到时候人族因为没有灵脉,灵力稀薄,修士自然会大幅度减少,其余二族只要护住自己地盘的灵脉就立于有利一方, 之后再想侵占人族,只怕是轻而易举。”   顾溪止心中存疑, 只觉得哪里不对,然秦漱知一脸凝重, 眼神中饱含对人族未来的担忧, 轻微的叹息声里透出满满的焦虑。怎么看都不像假的。   被秦漱知拿在手中的小梵钟轻轻一晃, 顾溪止目光被吸引过去。   对了, 还有这小梵钟,如若此物当真能预知未来,她所言怕是八九不离十。   秦漱知眼角微弯, 双唇却抿直成线,正想说话,膝上被划了一道,是水滴的轮廓。   她瞬间反应过来,在识海中打开控制面板,果然有一封来信。   ——【落:引他去先前的灵脉洞玄。】   话机一改,她当即止住话头,转而道:“您若不信,大可按原先的计划往下走,时也命也,我一人之言自然当不得真。然公子想取些许灵脉晶石回去的话,我知晓一地,那处的灵脉与寻常有所不同。”   顾溪止并未直言是否信她的话,含笑道:“你知道的还挺多。我观你修为,不过元婴中期,又是如何入的上古遗址?”   秦漱知微愣,旋即意味不明地点了点承渊剑身,轻笑:“自然是有人庇护。大公子可信‘非我同族,其心必异’?”   既然与游远誉相识,那此人对明裴落应当也是有几分了解,且看看他适合当友,还是敌。   她不动声色地细细打量顾溪止,却见此人眼睛都不眨一下,很是平静地说:“凡是都有例外,自然不会信这等独断的说法。”   “那您可愿与我一去?”秦漱知微顿,补充道,“若要去,只能你自己跟我走。”   顾溪止脸色一愣,无奈地拍了拍自己的膝盖,温声道:“我这不良于行,如何自己跟你走?”   ——成了。   秦漱知眼前一亮,摆摆手道:“御剑即可,不成问题。”   ……   熟悉的洞玄内。   阴风阵阵,寸草不生,灵脉纵横。   顾溪止第一次来此地,着实是被裸露在外的突兀灵脉惊住了,久久未回过神来。   秦漱知在他身后推着轮椅,四周仔细一看却是微微敛眉,此次竟然未曾看见孩童……莫非是明裴落与季酌说了些什么?   明裴落窝在她脖颈处,忽而低语。   “去取一小块灵脉晶石,将里面的灵力炼化后注入顾溪止膝盖中。”   秦漱知微愣,不知怎的突然想起明裴落上次来顺手带走的灵石。却是轻轻点了点头,乖乖上前剜了一小块灵石。   她倒是还没试过炼化它。聚气凝神,开始认真炼化。   “你……”顾溪止刚想说些什么,见她满脸严肃,又咽下了话音,静静等待。   等秦漱知缓缓走到他面前蹲下的时候,顾溪止脸色微僵,下意识想要后退,然地面凹凸不平,轮椅触及凸起的石脉险些往后倾倒下去。   “别动,”秦漱知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轮椅扶手,认真地看着他的双膝,另一只手上凝聚方才炼化的灵力。   耳侧出来明裴落语调平平的话语:“直接注入,不必寻找穴位。”   “哦哦……”秦漱知下意识回应,不再纠结将灵力注入。   “秦姑娘你……”顾溪止脸色带着些微愠怒,刚想呵斥,许久不曾感受到温度的双膝突然涌上一股温暖。   一种难以置信的欣喜涌上心头,顾溪止抖着手僵硬地触碰了下自己的膝盖,双唇抖动着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自己的双腿,衣摆微动。   秦漱知早已起身,见他傻愣愣地僵在原地,仿佛被按了静止键,心中暗道,原来这灵石当真有异样。   她伸出手,含笑道:“可要起来走走?”   顾溪止艰难地抬起头,看着眼前葱白如玉的手掌心目露茫然,他抖着声音前言不搭后语道:“这、我……怎么回事,走,走走?”   几近百年未曾站起来,他以为这辈子也只能这样了。怎么……怎么会如此简单就……   久违的双腿间血脉流动的温热,筋骨脉络一下子通顺的感觉,眼前柔软鼓励的微笑……他真的,可以站起来了?顾溪止试探地抬起手,指尖颤抖的不像话。   “嗷——”   一声突兀的叫声瞬间拉回顾溪止的思绪,不知怎的明裴落突然从秦漱知肩膀上掉落下来,秦漱知连忙慌慌张张地伸出双手接住。   心中狂跳,龙日天好吃懒做谁知道这幻化的身体经不经摔!还好接住了,秦漱知心有余悸地松了口气,下意识皱眉担忧地问:“怎么了?哪里不舒服?怎么突然掉下来?”   莫非是先前和月琳离对战出了什么事?还是说上古梵钟的事情?秦漱知思绪万千,心中惭愧不已。   明裴落被她捧在怀里,放在眼前,圆溜溜的眼睛透着茫然,他缓缓眨了眨眼睛。   ——[怎、怎怎……怎、怎么办!]   听到脑海里慌慌张张的声音,秦漱知脸色微顿,下一刻,明裴落突然双目一闭,倒在她手中。   ——[我晕了,嗯,晕了。]   秦漱知一脸茫然,什么情况?   一旁的顾溪止不动声色地收回手,看了眼她手中的明裴落,似不经意问:“说起来,这是妖兽宠物吗,见你一直带着?”   “嗯……嗯嗯。”秦漱知脑子打结,明裴落最后的话太正经太冷静,她一时间还真说不好他到底有没有事情。   见顾溪止若有所思,她连忙沉下心,佯装镇定道:“无碍,许是犯了些旧疾。”   顾溪止:……?并没有在问这个。   秦漱知正色道:“想必此处灵脉的奇异之处,你已经知晓。——你的双腿现如今已无大碍。”   顾溪止沉默不语,不紧不慢道:“我的伤是……”   “我知道,”秦漱知骤然打断,“是魔气所致,而且,是前任魔尊景妄所伤。”   顾溪止惊诧抬头,知晓此事的人并不多。   秦漱知只想着赶紧找地方看看明裴落到底怎么了,头一回不故作高深地直入主题:“是木青尊者曾言,大公子绝世风华,他难掩可惜。此行目的,实则最重要的只是让您能摆脱伤疾之苦,毕竟此灵脉我也知之甚少,今后还望您能多加探查。”   顾溪止亦回以正色,沉着道:“客气,如若查到有用的信息,自当第一时间告诉你。”   “如此,多谢公子,”秦漱知礼貌颔首,“旱灾爆发应在不足半年以后,到时候我自会与您再次相见,希望到时候有所收获。”   顾溪止心中信了她八分,听出她的未尽之语,问道:“你可要去往何处?”   秦漱知不答,想起先前还留下的传送符,将其留给顾溪止,交代两句,便急急离去。   顾溪止静静看着她离去,自己一人在原地坐了许久,试探地抬起脚又轻轻放下。   抿嘴轻笑,他捻磨了几下轮椅的把手,突然颤颤巍巍地站了起来。   ……   另一侧,秦漱知急急忙忙带着明裴落离去。   脚下是承渊剑。   “明师祖?明师祖?”   无论如何叫唤,就是不醒来,她略感心焦,“承渊?承渊?”脚尖点了点剑身。   一声闷闷的声响传出:“唔唔。”   秦漱知眼皮一跳,试探着将灵力探入承渊,并未受到阻拦。   剑境内,两个小剑灵互相捂紧彼此的嘴巴,保证一言不发,面面相觑。   “落知!”秦漱知咬牙切齿,“不要胡闹了,承渊,你主人怎么样了?”   落知被训了一下,委委屈屈地放下手,“哦……”   承渊暗自松了口气,通过认主契约探了下明裴落的气息。   秦漱知却久久等不到回复,半晌忍不住道:“如何?”   承渊呆呆愣愣地说:“主人无碍……探不出来。”   “怎么可能,”秦漱知皱眉,“如若无碍,他为何不醒?怎会如此……”   就在这时,一道浅浅的叹息自识海传出。   ——[诶……]   手中的温热小幅度动了动,秦漱知缓缓低头,正好与明裴落来了个对视。   明裴落冷静道:“我……它的身体,晕里面的气息。如今出来了,我无碍。”   秦漱知脸色复杂,撒谎。   此人撒谎还面不改色,但是明显的不像话。 第六十四章 下意识想要跟他在一起   “师祖, 您……”秦漱知欲言又止。   不待她多言,明裴落便打断道:“此间事了。你先行回流速空间,待来年大旱再出来。”   “那您呢?”   明裴落半晌未言, 而后不明所以道:“你带着承渊罢。”   下一刻,他突然从秦漱知手中跳了出去。秦漱知微愣,着实不清楚他此番何意。   只见符光一闪, 明裴落的身影便消失在眼前, 与此同时, 略郁闷低沉的声音自她识海传出。   ——[诶, 我在干、干……干什么。……是他眼神有……有、有问题。]   秦漱知眉头紧蹙,谁?   ——[……坦言, 应是我心乱。]   乱什么?是三界之事?如今这灵脉被顾溪止知晓, 以往的孩童亦不在此地, 倘若这灵脉当真能起缔结三界气息的作用,那界主的愿望应是不难,有何可乱?   她正想追上去,却已然寻不到人, 脚下承渊出声:“去往何处?”   秦漱知思索未几,叹气道:“……你可寻得你主人气息?”   承渊:“主人让您回去修行。”   “可他一人在外, 虽说他修为足够强大,然……”秦漱知回想起脑海里一闪而过的画面, 脸色微冷, “龙日天办事向来不靠谱, 万一被人识破他的身份, 遭逢围剿,你又不在,他如何是好?”   落知煽风点火:“就是就是, 你主人可好骗了,得时时跟着。”   秦漱知勾唇,温和开口:“小承渊,你难道不担心他吗?”   两相夹击下,承渊懵懵懂懂,纠结未几道:“好吧,主人去了清枢派。”   回去了?秦漱知微愣,旋即道:“先去涟月岛。”   ……   再次踏入此岛屿,秦漱知运起神隐,看到四周景象,略为诧异。   来往之客,衣着出自各门各派,略有欣欣向荣之感。这才多久,原以为慕溶对她的提议只会听取五六分,还是带着不情不愿的态度,却不想她竟当真能舍下偏见和自持清高,按着先前留下的条例管理门派。   秦漱知匆匆观察一番,便去与慕溶汇合。   熟悉的桌椅茶具。   两人相对而坐。   慕溶见她前来,脸色微绷,沉声问:“可是出了何事?”   秦漱知想到接下来的事情,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决定委婉道来。为了显得不那么带目的性,她亦一本正经道:“明年二月中旬,我在皇城韶都约众人一议麦迎霜之事,我想让你来发布请帖。”   慕溶无甚异议地点头,又问:“我有一事不明,为何约在韶都?涟月岛又不是聚不了那么多人。”   “到时候你自然会知晓,”秦漱知微微一笑,“明年二月,韶都会发生一件大事。”   “比之魔尊出关会如何?”慕溶脸色微沉,“如若明年二月激活麦迎霜魔骨,恰逢魔尊出关,他们两人联手的话……该如何是好?魔族只讲利益,我怕……”   秦漱知心想,她要的就是两个时间点碰在一起。表面上不露声色,佯装镇定:“我们人族有木青尊者,有明师祖,有人皇一族,何惧之有?”   说到明师祖,慕溶脸上出现浅浅的笑意,思来想去重重点头:“听你的,我马上让人着手事宜。”   “咳,还有一事。”   “嗯?”见她吞吞吐吐目露为难,慕溶疑惑抬头,“大可直言。”   秦漱知干笑两声:“那个,传送符……可还有?”   慕溶:……   总感觉这才是她来的目的是怎么回事。她脸色复杂,肉疼地又拿出两张,依依不舍道:“你省着点花,这两张我可是好不容易才得来的。”   秦漱知乖乖点头,迟早有一天要争取成为传送符大户!   ……   清枢派,凌霄崖,药草园。   龙日天仰面躺在草地之上,一翻身挠了挠肚皮,却发觉触感并非软滑的布绸,突然惊醒,映入眼帘的是它熟悉的小毛爪子。   赶紧扭头一看,顿时喜笑颜开:“你回来啦!秦漱知呢?”   明裴落一袭白袍,背脊挺直地站在它身侧,微抬着头看天上明月。低头扫了龙日天一眼,他轻轻叹了口气亦背靠大树坐了下来。   见他神情恍惚,龙日天问:“发生什么事了?”   “我……”明裴落低缓出声,“撒谎了。”   “?”龙日天一脸“就这就这”的茫然,忍不住道,“这话说的,你以前不就撒谎了吗。”   像解开虞申纯灵之体、说是闭死关什么的。   明裴落却认真道:“以往是未、未曾言,亦……亦、亦无人问,更因为所、所……所言不虚。”   龙日天一时语塞,嘴巴张张合合竟无言以对。只好转移话题:“那这次有何不同?”   明裴落:“我所言,不实。”   “你说什么了?”   “你的身体,晕空气。”   “什么——?”龙日天狗眼瞪大,“这话你也说的出口!不是……为什么说这个?”   明裴落回忆了一下,略为苦恼:“我也不知。”旋即指尖微动,一个漂浮的镜面出现在龙日天面前,他正色道:“此人眼神,如何?”   镜面里一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面容俊秀温和,目光带着恍惚、欣喜和小心翼翼,朝镜面外伸出手,五指修长如玉。   龙日天沉吟片刻,肯定道:“有问题,他不对劲,怕是精神层面有分裂倾向。”   一般这种它看不懂的神情,没几个是好人。   闻言,明裴落松了口气,简述道:“此人欲触及秦……她,我为了阻、阻止此事,撒了谎。”   “你做的对,”龙日天满意点头,“这是善意的谎言,往后我帮你瞒着些便是。”   明裴落颔首,收了画面。心中懵懵懂懂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大纲里顾溪止对麦迎霜一见钟情,可见此人极易动心,万不可给其机会。   秦漱知对温和的人都更为优待,比较容易让人产生误会,他得注意下才好。   如此想着,明裴落打开控制面板,打算重新捋一遍顾溪止的剧情。忽察觉药草园的结界波动,再抬头,秦漱知脚下御着承渊剑,缓缓降落在他面前。   明裴落微愣,“你怎……”   “您怎么就这样走了呢!”秦漱知抢先打断,蹲下身子与他平视,双手撑着脸带着些许的委屈,“您明明说要陪着弟子修行的。……您还换回来了。”   明裴落微皱眉头:“流速空间,不会出事。”   所以他呆在她身边,也没什么必要。   承渊剑内,落知趴在承渊膝盖上呼呼大睡,承渊听了秦漱知的话久久未动,这才反应过来,明裴落回了清枢派,哪里还会有什么危险?不过是欺骗他这个小小的剑灵罢了!   “可是弟子想与您一起嘛~”许久未曾撒娇,秦漱知突然有些脸上发烫,怎么越活越回去了!“弟子修为本就不纯,万一途中走火入魔呢?加之,左右您也能进入其中,若与我一同修行,如此岂非有益?”   明裴落却是委婉道:“我唯有飞、……飞升雷劫可渡。”换句话说:他不需要。   秦漱知:……   “不管!您陪我嘛~”   明裴落略感窒息,眼神不动声色地移开,“修士,应当学会自足。”   一旁的龙日天看不下去了,嫌弃道:“秦漱知你是不是没有还没断奶啊,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黏人的。黏人精!”   秦漱知轻轻哼了一声,见明裴落脸色没有一丝迟疑,只好道:“那您好好待在清枢派,不要离去此地哦,若是出了什么事,务必告诉弟子。”   她对往事知之甚少,林清枢的禁制总让她放心不下,以往不知就算了,如今还是能不出去就不出去,至于黑化后“明裴落身死”一事,也得重新思虑。   ……为什么想明裴落跟着她呢,秦漱知骤然清醒,她只是下意识想要带走对方,似乎确实并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   回过神来,再对上明裴落波澜不惊的双眸,她顿时惊慌起身,慌慌忙忙将承渊剑塞他怀里。   “弟子这就回去。”   “等等,”明裴落无奈拉住她衣袖,手指轻轻点了两下剑身,落知剑缓缓浮现,秦漱知尴尬接过,明裴落抬头轻声道,“有事寻我。”   秦漱知颔首,御剑而去。   龙日天踩着小步子迈到明裴落膝盖上,一边揉眼睛一边问:“你怎么不跟她去了?”   明裴落沉默不语。   原本是打算陪着她的。他拂过龙日天背脊,道:“禁制一事,该解决了。”   龙日天登时正色起来。   ……   “小树枝回来怎么也不说一声?”   戏谑的声音自身侧传来,秦漱知偏头,面无表情道:“季酌?你怎么还在这?”   “怎的都问这个问题?”季酌没好气地收好剑,一把跳到落知身上,“这不是走了吗?你且送我一程。”   秦漱知脸色微冷,“道不同,滚下去。”   季酌咧嘴,正想说些什么,神色一变,惊诧道:“你突破了元婴中期?!”   秦漱知心中一动,细细观察他神情,表面上却是无甚变化:“那又如何?”   “你突破了,然后修为止步于元婴中期?”季酌皱眉。   “……那不然我三五天突破两层境界?”   季酌诚恳道:“你没觉得哪里不对劲?比如想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什么的。”   秦漱知:“……有话直言,别阴阳怪气的。”   “原来你当真不知,”季酌狡黠一笑,“我与你去一趟魔族如何?”   正好找个好玩的事情,换换心情。 第六十五章 麦迎霜,你能不能有点主见……   “不必, ”秦漱知冷漠道,顺便一手提溜起他后衣领,“魔族我是会去一趟的, 但不是跟你。”   旋即把人拎到剑外,手一松直接丢了下去。季酌难以置信,跌至半空惊怒而骂。   “你竟敢!”   秦漱知轻轻一笑, 加快速度离去。   季酌此人阴险狡诈, 与他同去, 一旦发生意外, 只怕会被这孙子害的不浅,所有的事情她有的是时间去弄清楚, 没必要急于一时。而月琳离的出现也让她深感修为的重要性, 好不容易获取流速空间这等宝物, 决计不可浪费。   流速空间不知何时消隐,明裴落既然说让她大旱再出来,应当时间尚且充足。   然也不敢多加耽误,秦漱知沉下心, 转而在识海里思索明裴落撰写的心法秘诀。   ……   清枢派,主殿。   “穆掌门, 此番并非我等唑唑逼人,着实是你们弟子欺人太甚!区区一介元婴弟子, 如何能获取遗址魂灵的赏识?”   “数百年来, 谁不是恪守遗址规光明正大夺取名额?你们清枢公然做手脚, 一代宗门, 当真无耻之尤!今日不给我们个交代,莫怪我们不念及情分……”   “此事空口无凭,穆某如何知晓你们不是在联合起来颠倒黑白?”穆易文打断义愤填膺的众人, “不过区区流速空间,清枢派又不是没有能人,倘若当真想要,自然会派得意弟子光明正大前往,一个元婴期的小弟子……清枢派不至于如此降低身份。”   案下一人冷哼,“怕不是派个小弟子去当探路,来日此计成了,再派你门下弟子前往。如此既不会折损清枢派的好苗子,又能达成目的。”   “也不怪穆掌门百般遮掩,”有人阴阳怪气地轻笑一声,“毕竟这清枢派是越活越回去了,可舍不得损失弟子呢。听说木青尊者那个天生仙脉的小弟子,原先还只是个外门子弟?啧,穆宗门忙着结交名门,选弟子都不仔细了呢。”   穆易文听着他们明里暗里的嘲讽,气的脸色青白交加,不由地开始责怪秦漱知这个小辈,好端端的扯什么乱子?又是哪里得来的遗址消息?百年前在遗址里陨落的弟子不计其数,明明已经被压下来了的,知道者寥寥。   总不能是明师祖……穆易文骤然瞪大眼睛,莫非当真是明裴落出手?他不是已经闭关了吗,心中略感不安。他一耍袖,沉着脸道:“不管诸位相信与否,穆某确实不知此事。秦漱知私自出宗门已然犯了门规,且等上一段时日,定当将其抓拿,让她给诸位一个交代。”   “现在你说什么都行,谁知道是不是忽悠我们呢?”   “本尊亲自去,”未曾开口的虞申突然出声,缓缓掀起眼皮看向挑刺儿的人,“如此,你还有什么问题?”   被看着的修士背脊一凉,硬着头皮吞吞吐吐道:“也、也罢。木青尊者出手自然,自然不会欺瞒我等。”   “那便散了罢。”   虞申不容置喙地开口,不紧不慢地起身,径直离去。   穆易文轻哼一声,“诸位可要待在清枢派,看看是否是我派有错在先?”   众人彼此对视片刻。   “那是自然。”   ……   木青殿。   虞申一走进,便看见麦迎霜蹲坐在门口,眼皮半垂不垂的。   嘴角不由地勾勒出一抹柔和的笑意,虞申走到她面前蹲下,朝她长长的眼睫毛吹了口气。   麦迎霜吓的一个激灵,回过神来顿时抬起头,直直撞入虞申充满笑意和宠溺的双眸之中。心脏慌慌跳动,她匆匆移开目光,如扇的睫毛不安地颤动着。   虞申眸光微动,这段日子麦迎霜对他总是能避就避,此番前来,难道是想通了?他按耐住心中的躁动,尽量放轻声响询问:“你是特地前来寻我吗?”   麦迎霜脸色一僵,沉默了一会儿,这才低低“嗯”了一声。   “为何事?”   “秦师姐……”麦迎霜目含担忧,“秦师姐不知去了何处,可是跟着明师祖一同闭关了?”   虞申笑意微敛,“没有跟着。你找她作甚?”   “您知道师姐在哪?”麦迎霜眼神一下子就亮了,激动地把手搭在虞申手臂上,眼巴巴地望着他。   虞申垂眸看了一眼手臂,苦笑:“让我猜猜,你莫不是要问她,要拿我如何是好?”   麦迎霜喉咙一哽,确有此意。   “秦漱知、秦漱知……”虞申低声笑了出来,“你就这么离不开她吗?你喜不喜欢我你不知道?我们道侣契都结了,你找她有什么用?麦迎霜,你能不能有点主见?”   语气里的质问满满当当,全然忘了自己当初也想着去找秦漱知取经,只是没寻到人而已。   “……”麦迎霜心中钝痛,宋玉棠的话在脑海里挥之不去,眼睛酸涩,眨了眨眼,她垂头起身,声线不稳道,“对,我就是没有主见,您大可以放过弟子,又何须这般为难于我……”   说到最后,竟忍不住带了些许哭腔,原先她从未曾想揭开自己的心意,只想好好修行,守护心中重要的人,明明是虞申步步相逼,她年不过二十,从未遇过男欢女爱之事,想找人商量一下怎么了?何况她询问此事,也有大部分原因是担忧秦漱知的去处,他怎可……   越想越委屈,麦迎霜紧咬下唇忍住哽咽之声,泪珠盈满眼眶,她突然提起裙摆,匆匆地跑着离开。   虞申看见她满腹委屈的样子,僵在原地,好半晌才回过神来是自己说错话了。颇为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罢了,且等他带回秦漱知,到时候有人从中调和,麦迎霜心软,总会原谅他的。   ……   另一处,麦迎霜匆匆奔跑在走廊之间,突然撞入一个温暖的胸膛之中,抬眸一看,是景千笙。   景千笙看见她眼眶通红,湿漉漉的,一副饱受委屈的样子,心疼地当即皱眉,抬手想要替她擦掉脸庞的泪水,却被麦迎霜后退一步躲开。   抬起的手一僵,景千笙默默收回手,低声问:“发生何事了?……是宋玉棠欺负你了?”   麦迎霜胡乱擦了几把泪水,勉强扯出一抹笑来:“没有的,不是。只是……只是许久未见秦师姐,心中担忧罢了。无事……我无事……景师兄是,是有什么事吗?”   景千笙听闻她的话,眼神暗了下来,忽然道:“我知道她在哪。”   “什么?!”麦迎霜顿时抬眸,目光满含期望。   景千笙喉咙微动,缓缓道:“她在皇城,韶都。”   麦迎霜微愣,“师姐怎么在哪?”   “是……是因为上古遗址,”景千笙半真半假道,“方才我路过主殿,听闻秦师妹因为夺取了大好机缘,被看做是用了邪门歪道,如今怕是惹上了祸端。被迫躲到了皇城。”   “师姐怎么可能用邪门歪道!”麦迎霜通红的眼睛骤然染上气愤,“惹上祸端……师姐怎都不告诉我的。我要去皇城!”   “师尊怕是不会同意。”   闻言,麦迎霜脸上瞬间出现颓败感,小声道:“我可悄悄去,你……你不要告诉他。”   景千笙轻笑,“我带你去,如何?一定不让师尊发觉。”   麦迎霜微愣,景千笙解释道:“我需要回皇城办些事情,会带领手下一同前往,你只需要扮做我手下,即可光明正大地离去,无需取得师尊的出山令。”   “这……”麦迎霜迟疑了下,旋即坚定点头,“谢谢师兄,我要去的。何时动身?”   “三日后。”   ……   翌年,一月下旬。郁州。   “咚——”   一声响彻云霄的悠长钟声骤然出现,遗址处三道人影凭空而现。   秦漱知原先还在打坐,突然被逐出法器登时一愣。一呆不知世间几何,心中苍茫。   忽而一股杀气自身后传出。   秦漱知眼神一凝,手腕一动召出落知抵挡。   ——是另外两个获取流速空间的人。   “无冤无仇,二位这是何意?”   秦漱知沉声道。   左侧率先出手的黑衣修士冷笑:“月琳离高价悬赏,可不止我们想要取你姓名。”   另一个矮小的灰衣妖修却是怒骂:“你还敢问?!此次流速空间提前将我等逐出来,你敢说没有半分你的功劳?!”   “什么提前?”秦漱知当即惊诧。   “每一次流速空间本可待上一百二十日日之久,而今不过七十二日,怕是遗址容你不得!”妖修恶狠狠道,交手间突然抬起头大笑一声,“哈,笑话,从法器中出来,竟只有堪堪化神期修为,简直浪费机缘!”   秦漱知面无表情,只冷静接下他们的杀招。心中却也在为妖修的话生疑,他应当是有什么记时的法器,没必要找借口糊弄于她。可流速空间怎么会无缘无故把人逐出来!   脑海里闪现各种念头,然那俩人修为均在她之上,若非仗着落知剑本身强势的剑气,怕是当下就要被按在地上摩擦了。   秦漱知额上冒汗,正想着拿小梵钟出来,先把这俩人糊弄过去再说,左肩突然被人握住,后背撞入带着些许寒意的胸膛。   抬头一看,她当即愣住,“你怎么……”   来人冷冷扫过那俩人,沉声道:“滚。” 第六十六章 莫怪本尊,肃清师门……   那俩人对视一眼, 妖修紧握手中剑柄,冷声道:“游庄主,莫怪我没提醒你, 她如今是仇家遍地,平白无故得了那么大机缘,没道理什么代价都不付出。你最好, 让开——”   游远誉看起来脸色不佳, 二话不说, 手中灵力暴涨直接出手。   秦漱知若有所思, 却毫不迟疑地执剑而上。   双方对战,游远誉出手势如破竹、招招狠手, 全然没有当日初见的浪荡慵懒。未几对方两人只得惨败而逃, 秦漱知调整气息, 缓缓看向游远誉。   “多谢庄主出手相救,”秦漱知手中握住落知,双手抱拳颔首,旋即露出恰到好处的惊诧来, “不知庄主您怎在此处?”   说起来,顾溪止曾言是游远誉让他过来的, 此人又是如何知晓她的踪迹的?按理说……她和游远誉的关系称不上多好啊。   “哼,”游远誉没好气哼唧一声, “爷在这等你一个多月了。”   他一边说一边不容拒绝地揽上秦漱知肩膀, “别废话了, 走, 去韶都。”   秦漱知被他用力一拉险些没滑到,闻言急忙摆手:“等等,你怎知我……”   “还不是宁晚那丫头, 一天天的就知道给爷整事。她在韶都等你,要我务必带你过去,”游远誉埋怨道,见秦漱知一脸呆愣,突然勾唇一笑,抬手就要捏她脸颊,调笑道,“怎么?小美人觉着我跟踪你不成?”   秦漱知毫不留情地拍开他的手,用剑柄将人挡开了些,温声道:“男女授受不亲,明师祖让我离您远些。”   游远誉:……   见他安分下来,秦漱知这才正色道:“您可知遗址会因为什么提前将人逐出来?”   “提前?”游远誉微愣,旋即算了算,“还真是。以往没有过这般先例。你回去问问你家师祖吧。”   莫非当真是她的缘故?秦漱知神色复杂。   “别想太多,郁州的遗址由来已久,开始走向颓靡也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许是上古魂灵觉着自己完成使命,打算就此隐匿也说不定啊,”游远誉漫不经心道,“你不如先想想今后如何是好,月琳离公然针对你,没有足够的实力便夺取了机缘,像今日之事,不在少数。听闻清枢派掌门扬言要抓你回去给众人一个交代,你打算如何?”   秦漱知沉思片刻,冷静道:“不急,很快就没有秦漱知这个人了。”   游远誉神情微顿,看了她一眼旋即轻笑,“你倒是鬼点子多。说来我也挺好奇的,你是如何被魂灵选中的?”   “这个……”秦漱知眼珠微转,故作深沉状,“这等机密我也不好平白无故告诉你,是吧?”   游远誉好笑:“你想要什么?”   “关于我曾言的麦迎霜魔骨一事,您可还记得?”   “自然,此番带你去韶都,除了小晚晚的缘故,也因为涟月岛发出的邀名帖,是为与众人相商此事吧?”游远誉回想当日两人交谈,仍觉有几分离谱,“玄武大人可还安好?”   玄武?什么东西……   秦漱知心中茫然,对上游远誉试探的目光,当即反应过来,颔首道:“自然一切都好。”   而后急急忙忙在识海里召出控制面板,让龙日天赶快前往韶都。   险些忘了这茬。   秦漱知干咳一声,继续道:“庄主记性当真不错,我所托与此事有关。”   她轻声耳语,游远誉听完眼角的笑意微收,脸色一言难尽:“你可真会为自己造势。”   秦漱知谦虚道:“不过尔尔,不过尔尔。”   “……成吧,”游远誉无奈点头,“所以你到底怎么被选中的?”   秦漱知绷着脸,目光严肃。   “此事……”她语气晦涩,难得正经,“我也不知。”   游远誉挂着僵硬的笑意,等了许久也不见下文,当即黑了脸:“你耍我?”   “此乃事实,”秦漱知诚恳道,“来日我弄清楚原因,自然和盘托出。”   “呵呵。”   游远誉拂袖疾步上前,懒得搭理她。秦漱知无所谓地收回落知,平白无故多了个保镖,真是太好了,她乖巧地跟在游远誉身后。   未几,游远誉突然停下脚步。   “庄主?”秦漱知不明所以地自他身后探出头,眼前站着一个人,脸色阴沉的可怕。   秦漱知下意识掏出面纱就要戴上。   “秦!漱!知!”   虞申黑着脸咬牙切齿,“不好好待在宗门,就知道闯祸,明师祖闭关就没人管得了你了?!”   他大步上前,秦漱知被他周身的低气压震的头皮发麻,想要躲到游远誉身后,这厮却避如蛇蝎,光速离开她数步之外,优哉游哉地吹口哨,俨然一副看好戏的架势。   忽悠过头了,秦漱知叹了口气,乖乖收好面纱,硬着头皮迎上虞申满是压抑怒火的双眸。   干笑两声,她无辜道:“弟子见过木青尊者。弟子可以解释。”   虞申冷笑:“你回去跟所有人解释吧。”   说着,就要简单粗暴地将人打包带走。   秦漱知赶紧后退几步,好言好语道:“弟子尚且不能走。”   “哦?”虞申面无表情,“你在跟本尊唱反调?去一趟遗址当真不知天高地厚了?”   “弟子不敢,”秦漱知苦笑,思绪翻涌间想起一人,按照时间来看,他应当已经身处皇城之中。不过是借一下名头……应当不成问题吧?打定主意,她干咳一声,沉着抬眸,“只是弟子受人之托,不敢轻易违背心魔誓。”   “心魔誓?!”虞申眼神骤然凌厉起来,大声呵斥,“当真儿戏!心魔誓怎可轻易许下?!”   秦漱知耳朵嗡嗡作响,赶忙解释:“无妨,与我签订契约的乃韶都大公子,顾溪止,他为人磊落清白,不会借由契约对弟子如何的。”   一旁看戏的游远誉口哨停泄,将信将疑地看向秦漱知,此事怎未听闻溪止相告。   虞申皱眉:“你如何认识的顾溪止?”   秦漱知乖巧回答:“弟子在遗址中险些遭人所害,是大公子救弟子一命,又借了宝物给弟子一用,这才让弟子全身而退。此番弟子想前往韶都归还宝物,了了心魔誓一事。”   虞申沉默片刻,冷声问:“不可让人转交?”   “不可,此宝物必须经由本人之手。”   “拿出来看看。”   秦漱知目露为难,小声道:“不可,此乃大公子珍贵之物,不将其展现与人前,亦是心魔誓的一部分……”   虞申闻言,果真脸色更差了,他重重一哼。   “如此,本尊便同你走这一趟,不过……”虞申居高临下地看着秦漱知“无辜”的笑容,语调平平,“秦漱知,你没有交代清楚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倘若此行你目的不实,走完这趟,不能将事情的起末原委一一道来,莫怪本尊……不念及迎霜的面子,肃清师门。”   ——换言之,不能让我满意,那就杀了你。   秦漱知心中冷笑,回头就让明裴落收拾这家伙。把脖子伸他面前,也得看他敢不敢下手。   游远誉见风波平静,若无其事地走回来,朝虞申颔首,“如此,一同走罢。”   虞申扫了他一眼,并不答话,率先御剑而去。   游远誉看着他远去的身影,轻声问:“你当真和溪止结了心魔誓?”   秦漱知微微一笑,“想知道?”   游远誉脸色一僵,不再多言。没好气地敲了下她额头,亦取出佩剑而去。   秦漱知精神松懈下来,满脸疲倦,也不知何时能休息一番。拍了拍脸颊,她亦跟随而去。   ……   韶都。   人皇血脉长居此地,故都城之中灵力丰沛,街市繁荣,往来者衣鲜亮丽,住的多为达官显贵,或隐居的大能修士,可谓人杰地灵。   然不同于此处的安稳祥和,距离韶都不过百里远的郊区,已经成了满目疮痍的人间地狱。   地表干裂,草木枯黄,放眼望去尽是衣衫骸骨,偶有活人颓然呆坐其间,脸色枯黄泛紫,目光空洞。   麦迎霜站在城门口,望着眼前的一幕,久久回不过神来,一侧的景千笙敛眉不语。   随行的将领见状,低声解释:“数月前,皇城附近地带突然陷入干旱,陛下命人支援水源亦无济于事。不知为何只要水源进入此番地带便会瞬间蒸发,而且干旱的地区有扩散现象,而今召殿下归来,亦是希望殿下能为此出谋划策,救子民于水火之中。”   景千笙沉声问:“为何不将灾民转往他处?”   “这……”将领吞吞吐吐,“是国师言,此乃天灾,惩治的是干旱地区的人,倘若轻易移民……怕是灾情也会……”   “荒唐!”   “殿下慎言,”将领慌忙出声,隐晦地压下声音,“如今国师深受宠信,又有预知之力。您……”   景千笙轻叹一口气,“当真无法无天……”   将领适时安抚:“殿下且放心,当日国师提议要将干旱地区众人祭天以求安宁时,好在顾溪止顾大公子出言相劝,护住了他们一命。”   顾溪止?景千笙眉头微皱:“他怎么说的?”他父皇不像是轻易听人劝说的性子啊。   “据说是大公子身怀一技,能造灵泉活水。”   景千笙骤然转头看向将领,顾溪止怎么会将此事告知于人!   他当即道:“转道,先去顾府一趟。”   一旁的麦迎霜见他脸色凝重,亦没有多问,乖乖跟在他身后,走前深深看了一眼灾民与尸骨共存的景象,心中隐隐出现一个想法。   顾溪止……又是何人? 第六十七章 元夕后,小师妹就是他的了……   韶都顾府。   顾溪止方才被人推入府中庭院, 老管家便急急忙忙迎了上去。   “大公子,”老管家忧心忡忡地拱手,“您这几日日不在, 今个早上陛下传来圣旨,说是您再不施展灵脉活水之术,便要将旱灾一事全权交与国师之手了……这可如何是好?”   顾溪止垂眸不语, 郁州灵脉虽灵力比寻常灵脉蕴含的灵力更多, 质料也更为纯净, 然尚且查不出什么, 而且位置特殊,轻易开采怕是不妥。而其它灵脉……倘若真的像秦漱知所言, 并非天灾, 那大肆开采灵脉无异于自寻死路。   可再不做点什么, 旱灾当真就要扩散至韶都了,也怪不得人皇慌忙至此。   “守郁州遗址的人,可有传回什么信息?”   “并未。”   “……”顾溪止揉了揉太阳穴,无奈叹了口气, “明日我入宫一趟。”   忽而外面传来一阵喧哗。   “三皇子到——”   顾溪止眼神一暗,身后之人将轮椅转向门口, 双手抬起尚未鞠躬便被迎上前来的景千笙一把扶住。   “不必多礼,”景千笙看见他眼底的乌青及一动不动的双腿, 眉头越走越紧, 却也只能长叹一声, “辛苦你了。”   “无甚大事, ”顾溪止浅笑,看向他身后的麦迎霜,眼神微动, “这位是……麦姑娘?”   麦迎霜正好奇地打量他,闻言自行拱手:“麦迎霜,见过顾公子。”目光有些局促。   顾溪止温和道:“麦姑娘不必拘束,早听闻麦姑娘灵动可爱、性情温软,如今一见当真是所言不虚。”   此话给麦迎霜闹了个红脸,怎么会有这种听闻!   景千笙尴尬地咳了一声,避开顾溪止揶揄的眼神,面带歉意地看向麦迎霜。   “迎霜,我与溪止商量些事,你可否等等我?”   “自然,”麦迎霜连忙回答,“我在此处等着师兄便是。”   ……   书房处。   屋内只剩下景千笙与顾溪止两人。   景千笙站在顾溪止身侧,眉头紧蹙,嘴角下拉,絮絮叨叨地开始数落人。   “你这几年是不是根本没有好好吃药?怎的身形愈发清瘦了!还有灵泉活水,真要用了,别说这双腿,你命都……”   “千笙,”耳朵嗡嗡的顾溪止无奈打断,在景千笙焦躁的目光下,缓缓站了起来。   景千笙瞳孔放大,呆若木鸡地看着他一步步绕着自己走了一圈。   “你……”半晌回过神来,景千笙惊喜万分,语无伦次地握住他肩膀,“你怎么、什么时候好的……如何好的,可有何不适之处?”   顾溪止拍了拍他的手,低声道:“不过是机缘巧合,没有副作用。不过此事不要声张,待合适的时候,我再公布出去。”   “嗯,我明白,”景千笙沉声回答,下一刻眉头又重新拢在一起,“即便你如今双腿无恙,可灵泉活水仍然是大事,你有多大把握?”   “唉,”顾溪止坐回去,笑意消散,“如今已然不是我出不出手的问题了。我需要等一个人来。你可否再拖延几日?莫要让陛下听从国师的安排。”   “没问题,到底发生的何事?”   顾溪止动了动嘴唇,想起这些年景千笙给他写的信封里对麦迎霜的诸多喜爱,以及游远誉告诉他的事情……   秦漱知说会与他再次相会,怕是并不只是因为大旱一事。顾溪止思索未几,不答反问:“你此次回来,怎的还带着麦姑娘,是与先前解除宋姑娘的婚约有关?听闻陛下催的倒是紧切,天生仙脉可比身世重要许多。”   景千笙闻言一顿,别过脸,含含糊糊道:“你不必管,来日我自然会给你请帖。”   顾溪止轻笑,“如此,我便等着了。”   ……   两人谈论许久,方才告别。   景千笙正想回皇宫,麦迎霜途中理所当然地告别。   “师兄身负重任,迎霜不便跟随,待迎霜寻得师姐,定当回来助师兄一臂之力。”   “不可,”景千笙脱口而出,迎上麦迎霜呆愣的目光心中慌乱,眼神出现几分不明显的躲闪,“秦师妹她、她受伤后正在闭关,万不可轻易打扰。”   麦迎霜沉默不语,狐疑地看着他,半晌皱眉道:“师兄又是如何得知?”   “怎么说我也是个皇子,在这韶都自然有些眼线,”言多必失,景千笙旋即转移话题,“你莫急,我知道她在哪,再等几日,我便带你去见她。如今旱灾泛滥,恐生事端,你先跟着我。”   “几日呢?”   “……”景千笙脑中思虑未几,“二月十五是元夕,到时人多眼杂,可趁乱带秦师姐离开。你可等得?”   不过是十日左右,麦迎霜点头,“那迎霜跟着师兄便是。”   景千笙含笑地揉了揉她发顶,心中情绪万千。   待到元夕,便能永远,永远跟小师妹在一起了。   ……   翌日,韶都郊外。   秦漱知裹着面纱,缓缓降下长剑,前方的虞申与游远誉早已站在地面上。   原著中不过是寥寥一句“千年难遇的大旱灾侵袭人族”,当时无甚感触,而今亲眼目睹,却觉胸中有一种挥之不去的阴郁。   虽不是昔日妖族内乱时的鲜血横飞,尸骨和麻木的眼神却一样不少。   她稍稍收敛目光,佯装惊诧道:“这是何故!”   游远誉睨了她一眼,不紧不慢地道:“天灾人祸,能是何故。此旱灾来势汹汹,遗址初开时不过是一处小村庄,而今遗址关闭已经达到难以控制的地步。”   “所以是天灾……还是人祸?”秦漱知若有所思,当初她不过随口一说,大纲里明明是天灾来着。   虞申冷哼:“也有可能是因为某人冲撞了遗址的上古魂灵,惹下了天罚。”   秦漱知噎住,不至于吧,书里还没有她这个人呢,不也发生了。   “溪止去郁州也是因为此事,”游远誉笑吟吟地揽过她肩膀,“他没跟你说?”   秦漱知面不改色,“他与我说这些作甚?我当时不过一个小小的元婴修士,又帮不上什么忙。”   游远誉但笑不语。   “好了,”虞申打断,“倘若当真控制不住,各门派自然会伸出援手,赶紧去韶都,把东西还了就老老实实跟本尊回去。”   “木青尊者怎这般着急,”秦漱知似无意问,“莫非是迎霜发生了何事?”   虞申微顿,略带羞恼:“她能有何事!”言罢急匆匆御剑而去。   秦漱知冷笑,推开游远誉,佯装看不懂脸色地凑了上去:“说来,我离开宗门时,迎霜与我说要与景师兄结契,倒是遗憾未曾吃上他们的喜酒。景师兄一表人才,师妹娇俏可爱,两人年纪相仿,当真是一对璧人。木青尊者您作为长、辈,觉得此事如何?”   “年纪相仿”四字被她咬重了去,听的虞申头上青筋暴起,然身侧还有个游远誉,他冷哼一声,只道:“无稽之谈,没这回事。他们两人八字不合,不易结亲。”   曾被告知其中“私情”的游远誉神色复杂。   清枢派的水,真深!   ……   不过三五日,三人行至韶都。不同于郊外的尸横遍野,都城内软红香土,车水马龙。   秦漱知慢悠悠地走在路上,人潮拥挤间,她与游远誉均在虞申前方,彼此对视一眼,两人暗处眼神交流。   秦漱知往后瞄了一眼,左手在跟前指了指虞申,又做出两个手指头望前走路的手势,然后指了指自己,再让两个手指头往后走了几步,言下之意:你,把他骗走,我先溜。   游远誉凝重地点点头。   虞申在身后心不在焉,想着千里之外的麦迎霜气消了没有。现在勉强忍着秦漱知先,之后让她帮自己说点好话。   忽然,前面的游远誉打横抱起秦漱知,一个飞箭直接往小胡同里跑了出去——   秦漱知一脸懵逼:“你在干什么?!”   虞申脸黑,二话不说直接飞上屋檐,没多久就提拉住游远誉的后衣领。   虞申咬牙切齿:“想跑?!秦漱知,你莫非当真在欺瞒我什么?!”   秦漱知迅速跳下游远誉怀中,满脸震惊,眼神复杂地看着游远誉,“我全然不知情!”   “你——”游远誉难以置信地指着她。   本来想着逃几步直接运起神隐,就能彻底摆脱虞申,谁知道这家伙压根看不懂自己在说什么。秦漱知痛心疾首地控诉:“他居心不良!莫非是想抢了我身上大公子的信物?我早该知晓,你一早在遗址外守株待兔,便是存了这般心思,若非木青尊者在场,你早就动手了是不是!”   “???”游远誉简直气笑了,“秦漱知你别给我扯淡。”   秦漱知骤然上前,往他衣领一攥将人从虞申手中拉出来,迅速在他耳侧低声道:“拖住他,三日后我自会回来。来日道歉。”   虞申皱眉就要呵斥,秦漱知猛地将游远誉推到虞申怀中,虞申错愕间被带着后退几步,只见上一秒哽咽难言的秦漱知已然麻溜跑路。   被推的游远誉脸色一沉,心中不爽,然虞申就要追上去时,他想也没想便伸手拦截。   虞申嘴角下拉,沉声道:“游庄主,此事再一不再二。”   游远誉无奈一笑:“我也有不让她回去的理由。”   “如此,莫怪本尊失礼了——”   行路数里外的秦漱知已然运起神隐,放出神识一探,那两人已经打了起来。   当真罪过,摇了摇头,她掏出先前找慕溶要的地图,朝顾府走去。   走了未几步,头顶一沉,软乎乎的小爪子按在她额头上。   “秦漱知,我来了。” 第六十八章 如果师祖叫她小树枝…………   虽然声音还是龙日天的声音, 但这语调一听就知道躯壳里的到底是谁。秦漱知微愣,第一反应却是忍不住问:“您怎么叫我秦漱知?”   这几日想方设法解除禁制却收获甚微,还受了些反噬, 难得疲惫的明裴落一听这话有些回不过神,疑惑道:“你的名字,不是这个?”   “……”秦漱知哑言, 是这个没错。然心中郁闷, 直呼其名总觉得有些生分, 季酌那家伙都顺杆上爬喊她小树枝了。   要是明师祖也喊她小树枝……脑海里突然冒出一副师祖脸红的样子, 秦漱知心头微热,厚着脸皮佯装正经道:“不如您喊弟子小树枝嘛, 不然显的怪生分的。”   头顶上沉寂片刻, 平缓的语调传出:“秦漱知。”   “嗯?”   “莫要撒娇。”   “?”秦漱知一脸茫然, “我没有啊。”   明裴落瞧她懵懵懂懂的,举起手好似要把他抱下来,赶忙拿爪子按了按她额头,“正经一点, 办正事。”   秦漱知乖乖听话,走了几步, 小声狡辩:“我一直很正经。”   明裴落轻轻“嗯”了一声,不多加评价。而后笃定又无奈的话语自秦漱知脑海传出。   ——[小骗子。]   秦漱知喉咙微梗, 她真的是个正经人啊。   ……   运起神隐后, 顾府的守卫形同虚设, 秦漱知轻轻松松便来到府院之中。   左侧的庭廊里, 顾溪止闭目端坐于轮椅之上,只一身白色单衣,清俊儒雅里透出些许的冷淡意味。   秦漱知走到他背后, 撤掉神隐,几乎是一瞬间顾溪止便猛地睁开眼睛,冷冷地转过头来,看清秦漱知的脸,杀气一泄,他目露惊诧,双手推着轮椅转过身来。   “秦姑娘?”他顿了顿,弯了眉眼,“可是遇着什么好事了?笑的如此开心。”   “有吗?”秦漱知摸了摸脸颊,眼看着思绪又开始往不正经的方向飘,她赶紧干咳一声,含糊道,“无甚大事。倒是顾公子,看起来忧思难解,是为旱灾一事?”   不动声色地扫了下他的双腿,秦漱知倒也没问他怎的还用轮椅,左右双腿有疾的顾溪止也更容易博取别人的信任,让人松懈下来。   ——比如麦迎霜。   顾溪止并不知眼前人正在暗搓搓地谋划着让他抢他兄弟的明恋对象,闻言轻轻叹了口气。   “自从当日与你分别,我便想方设法搜寻郁州灵脉的奇异之处,然收获甚微。但显而易见的,便如你所言,倘若当初我开采灵脉,施灵泉活水,恐怕损失的并不至一条灵脉,郁州灵脉却可以以一敌百。这次旱灾蔓延极快且恶劣,确实不似天灾,加之灵泉活水仅是顾家血脉带来的秘术,当今怕是只我一人能用,可灾情如此严重,我便是以身殉道亦难以彻底根除啊。”   秦漱知想起当日看见的韶都郊外,也沉下脸来,灾情严重至此,已经不是书中的“天灾”了,难道这就是世界观脱离书本、自行运转的后果吗?   沉思片刻,她问道:“灵脉查到了什么?”   顾溪止未正面回答,低声问:“你可知寻常的灵脉有什么共同之处?”   秦漱知想了想,诚实回答:“都有灵力。”   “……”满脸严肃的顾溪止顿时忍俊不禁,说的对但和什么都不知道没什么两样,他徐徐道来,“是气息。无论是何处灵脉均只有一种气息,不是人族,就是妖族或魔族,由于这三者不可统一,故当其中一种气息能将灵脉内的原本气息盖过去,灵脉就会发生本质变化。”   “有什么影响?”   “非我同族,”顾溪止抬头看她,“不可吸取其中灵力。”   秦漱知微愣,“一直以来都是如此?”   “灵力乃自然之物,受法则影响,一直如此。”   那上古时期,三族一同修行又是何缘故?四面环山,三条不同气息的灵脉绕着吗?秦漱知皱眉只觉离谱,其中定然有所蹊跷。   然此时不便纠结,她压下疑惑思索道:“这与郁州的灵脉有何关系?”   “奇怪之处便在此,”顾溪止沉声,“郁州灵脉同时有三种……不,是四种气息。有三种相生相克,另一种的气息却能让它们诡异地和谐起来,这几乎是……打破了三界法则的存在。”   秦漱知却一心注意到了所谓的“第四种气息”,手指顿了顿,绑着高马尾的长长的素色发带末端随风而动,触及她冰冷的指腹。   她也许知晓这第四种气息,是谁的。   “所以呢?”秦漱知轻声道,乖乖地垂着眸,笑意显的有点冷。   顾溪止觉察到她的变化,顿了顿继续道:“也许那道气息……”   “我有办法控制旱灾,”秦漱知骤然打断,“不用再查郁州灵脉了。”   顾溪止微愣:“……什么?”   秦漱知严肃地抿着唇,不带一丝笑意的双眸平静如水,她坚定地重复道:“我有办法,不必动用郁州灵脉,也不要把你知道的事情散发出去。”   话音一停,场面静默了片刻,顾溪止颔首:“可以,左右我只关心旱灾。”   全程窝在秦漱知头顶的明裴落眼神复杂,背脊上贴着张隐身符,尾巴尖晃了晃。   ——[她是、是猜到什么了……了、了吗?]   “不知是何法子?”   秦漱知面不改色:“尚且不能告诉你。眼下我希望顾公子能帮我一事——与此旱灾有关。”   “秦姑娘直言便是。”   “我此次是擅自离开宗门,又一声不响去了郁州遗址惹了些许麻烦,木青尊者要将我带回去,”秦漱知叹了口气,“我也知这有些为难,还是想恳请顾公子能帮我躲过此劫。”   一听木青尊者,顾溪止目露迟疑,挣扎未几,点了点头:“你只管住在此处,不必担忧。”   “如此,便麻烦大公子了,”秦漱知颔首,“此番我是与游庄主一同前来,可否也……”   有道是:说曹操曹操到。她话还没说完,门口处一顿喧嚣,游远誉急急忙忙地扑了进来,边跑边喊。   “不打了不打了,都说了我不知道她在哪!溪止——顾溪止快出来!”   见游远誉看都不看这边一眼,秦漱知好笑地摇了摇头,低头问:“他怎么会想到往这来?”   顾溪止看着紧跟着游远誉走进来、杀气腾腾的虞申,禁不住头疼,含糊道:“木青尊者与顾氏一族有过些许交情。”   “哦——”秦漱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忽而一道冷冷的目光直直望了过来,秦漱知背脊一凉,缓缓退到了顾溪止身后,默默矮下身子。   虞申大步上前,还在奔跑的游远誉这才注意到左侧有人,看见秦漱知无辜地站在顾溪止身侧,瞳孔地震。   他一把越过虞申,抖着手指指点点:“你你你、你一开始就是来这?宁——你来这干什么?”   虞申走过来,话里有话道:“当然是还东西了,是吧?”他面无表情地看着秦漱知。   秦漱知低头看向顾溪止。   顾溪止与她对视未几,移开目光,干咳一声温声道:“此物难还,怕是还得待上几日我才能解开她们间的契约。”   竟然真有此物?虞申挑眉,顾溪止算他看着长大的,不至于撒谎。   顾溪止又接着道:“方才已经解开了第一道契约,中途打断怕是双方都会遭到反噬……”说着他又猛烈地咳嗽了几声,脸色微白,“不知木青尊者急于将秦姑娘带回去,是为何事?”   刚想开口说下次还的虞申顿时语塞,没好气地一拂袖:“也罢,不是什么大事。等她解除契约再回去罢。”   顾溪止微微一笑:“给您添麻烦了,您的居处溪止一直有让人打扫,长途跋涉,尊者不如先去休息片刻?”   虞申冷冷地看向秦漱知,秦漱知赶忙接话:“您放心,我会好好待在此处的。”   游远誉皮笑肉不笑地上前把手重重压在她肩膀上,“那你一开始逃什么?”   秦漱知语塞,她一开始也没想到游远誉会来此处啊。   到头来,三人都在顾府安定下来,等着秦漱知和顾溪止解开那莫须有的契约。   ……   郁州,夜色昏暗,断崖深渊之上,黑纱衣裙的月琳离面无表情地燃烧着手中的纸人,未几一挥手,灰烬飘然落入深渊。   身后又飞来一只晃晃悠悠的小纸人。   月琳离不耐烦道:“什么都查不到的,自行毁灭。平白无故脏了手。”   小纸人一顿,语调平平道:“她在皇城韶都。”   月琳离骤然转身,眼里透出些许疯狂来,“竟是韶都……赶巧了这是。把人召集过来,去韶都。”   ……   皇城,三皇子府邸处。   景千笙独立于窗旁,一动不动地注视着手中的两个银环,身后常年服侍的暗卫见夜色渐深,想劝他早些休息。   景千笙却突然不明所以地问了一句:“明日,便是元夕了?”   暗卫微愣,三皇子自己生辰便是元夕,怎的忘了吗?他笑着说:“是的,不知今年陛下给您准备了什么生辰礼呢。”   景千笙默默无言。   另一边,几乎是零点过去的一瞬间,秦漱知尚且在打坐,识海里传来久违的机械音——   【支线情节通知,元夕节当日,攻略顾溪止需完成30%~80%,限时一日。   成功,每人奖励50寿命点。   失败,世界观崩坏度加重,每人扣除50寿命点。   目前被攻略度:0%。   请宿主努力完成任务。】 第六十九章 最喜欢师祖了   秦漱知脸色略为凝重, 如今麦迎霜人都不在这,明天就是元夕,靠什么攻略, 洗脑吗?   桌上的明裴落显然也听到了系统声,抬头看向秦漱知,冷静道:“系统不会颁布不可能的任务, 去探一下实情?”   秦漱知颔首, “说起来, 这几个月门派里有发生什么事情吗?”   一直闭关的明裴落想了想, 抬起一只前爪轻轻一挥,熟悉的浮生镜出现在身侧。   秦漱知心中了然, 走过去看。看完景千笙忽悠麦迎霜的所有过程, 一时间心情复杂, “景千笙把她带过来,怕是有大图谋。”   明裴落沉吟片刻,“双生镯,可以直接套牢两人的灵魂, 生生世世不可分离,是人皇密宝。”   “有解开的方法吗?”   “一旦套上, 唯有魂飞魄散可脱离。”   “阴损!”秦漱知冷笑,回想了一下皇族的势力分布, 心生一计。兴致冲冲地一把抱起明裴落将其置于脑袋上, 迅速起身, “事不宜迟, 我有办法了。”   猝不及防被捞起来的明裴落愣了愣,问:“什么?”   秦漱知一边走一边低声道:“除了景千笙,当今的国师也备受人皇宠信, 他与景千笙向来不和。然慕溶曾与我说,此人尤擅歪门邪道,常有奇效,虽算不得什么好人,却也值得利用一番。——毕竟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   明裴落听的懵懵懂懂,最后一句更为迷糊:“谁是敌人?”   秦漱知勾唇带着笑意,眼底微冷:“景千笙。对我的人动邪念,那就不是朋友了。”   ……   皇宫内,占星馆。   运起神隐的秦漱知不费吹灰之力便溜了进去。巨大的炼丹炉旁,一个发须苍白的老人端坐期间,脸上布满了深深的皱纹,眼皮耷拉,细小的双目却露出浓重的精明和沉着来,一股老气和意气在此人身上奇异地融合了。   秦漱知难得有些发憷,面纱已经戴上了,明裴落也藏好了,轻轻呼了口气,撤掉神隐。   她凭空出现,老人却只是轻飘飘抬头看了一眼,什么也没说。   秦漱知缓步走到他面前,撩起裙摆与之端坐。   国师眼皮微抬,嗤笑:“景千笙派你个小丫头片子来刺杀老夫?”   “晚辈是来与国师您联手的,”秦漱知乖巧道,“而今旱灾蔓延,私以为您是救世之人,特来助您一臂之力。”   这话让国师心中舒坦些,绷着脸嫌弃道:“你能帮什么?我凭什么信你?”   “就凭,我能助您把三皇子拉下台,”见国师脸色微变,秦漱知不等他开口便沉声道来,“陛下赏赐了他双生镯,为的是想方设法得到清枢派那个天生仙脉的女弟子。然陛下不知晓的是,此弟子不仅是仙脉……还是魔骨,是前任魔尊,景妄的血脉。”   国师闻言当即脸色大变,失声道:“此等妖孽当速速除去!景千笙知晓此事?”   秦漱知颔首。   “哈!”国师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此事当真?”   秦漱知不慌不忙地拿出小梵钟,纯灵的气息弥漫而出,她轻笑:“上古神器认定的,还能有假?国师先别高兴的太早,仅仅因为一条欺君可治不了多大的罪呢。”   国师紧紧盯着她手中的小梵钟,目露垂涎,隐没在长袖下的手掌动了动,灵力暗涌,表面上却是不露声色:“哦?你想做什么?”   秦漱知笑容淡了些,“我听闻国师擅长奇异的秘术,其中有一门,称为捆灵契,可乘人不备与之结下道侣契,且有让双方快速沉溺于男欢女爱的奇效,不知是真是假……”   国师眼神一暗,许久才道:“确有此契。”   秦漱知眼睛一亮,刚想说让他将此契教给景千笙,临到头话机一改:“可否将它传授于晚辈?”   “为何?”   秦漱知微微一笑:“自然是用在景千笙身上。只要他与那清枢派弟子结了此契,来日魔骨一事暴露,哪怕陛下再宠溺他,也得迫于世俗压力狠下杀手,而此契加剧的感情心绪亦能确保景千笙不解开契约。”   见他脸上露出怀疑,秦漱知面不改色道:“此事您不便多加参与,毕竟您与景千笙积怨已久,不容易博取信任。我不一样,而且即便暴露了,也是我一人之过,我与国师,从未相识。”   国师迟疑地垂眸,本想着听她说完便杀了此人,夺过小梵钟,然此人话在理……不如等她将事情办妥当了,再杀了她。打定主意,他终于露出笑意来,虚伪夸赞:“你这个小娃子倒是诚挚。我也不好拂了你的好意,此法不算难,不过三五法诀,教你也无妨。”   秦漱知心中冷笑,表面上乖巧颔首。   不过几刻,事情已然了了,临走,国师笑眯眯地说:“小友提供了诸多帮助,不如老夫替你占卜一卦?”   不等秦漱知拒绝,他直接灵力一探过去,秦漱知根本没反应过来,当即脸色一白。   忽而一阵强大的威压自她身上传出,试图往她身上暗搓搓注入追踪术的国师被一股磅礴的灵力猛地一震,当即连退数步,跪倒在地干咳着吐出一口鲜血。   秦漱知急速的心跳尚未平静,轻缓的声音传入耳中。   “莫慌,借势,压住他。”   想来明裴落也看出此人的想法了,秦漱知冷漠地看向国师。   国师尚且没恢复过来,目露惊恐,失声呼道:“你竟然大乘期修士!不……不止……你、你年纪轻轻怎么可能……”   “我无意暴露,”秦漱知打断道,“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国师,今日之事,我不希望发生第二遍。”   她目光冰冷,那道强势的威压却被收敛的干干净净。   国师心如死灰,额上尽是冷汗,半晌沉声道:“不会了,静候阁下佳音。”   秦漱知意味不明地嗤笑一声,闪身而去。   ……   御剑前往景千笙府上,秦漱知一言不发。   明裴落默默拍了拍她额头,轻声问:“可是累了?何时出来的。”   “给您发消息那天出来的,”秦漱知低声回答,“不累,只是觉得弟子修为确实有懈怠,若非次次有您在,怕是免不得几番毒打。生死攸关之际,嘴皮子最是无用。”   明裴落想了想,“那你便带着我罢,修行之事急不得。”   秦漱知眨眨眼,“您会一直陪着我吗。”   明裴落顿了顿,道:“有危险的时候,我一定会去救你的。”   ——[今后自然会、会……会一直在、在一起。然不必寸、寸步不离。]   秦漱知抿嘴一笑,“如此,当真是不胜荣幸,最喜欢师祖了。”   “……”明裴落冷漠拍了拍她脑袋,“办正事。”   小尾巴一翘一翘的。   ……   已然寅时过半,府上却仍然有人提着灵力灯四处巡逻,好在随着修为的增长神隐使用的次数也多了些,秦漱知沉着脸潜入府中,直奔景千笙屋内。   撩开床帘,景千笙眉头紧锁侧卧其中,双手紧紧抓住的,赫然是那对双生镯。秦漱知若有所思,原先是想毁了这镯子的,当下却是觉得有些许可惜……且夺了它,若景千笙有悔改之日,便还回去吧。   到底是圣器,毁了也有损阴德。   她当即将镯子硬生生拉扯出来,景千笙陷入梦魇,拉扯间清醒过来却是已经迟了,双生镯已然不见踪影。   算是了结此事,秦漱知无意逗留,拿了镯子就跑,徒留景千笙面无血色、发疯似地翻找怒喝。   ……   双生镯只有在元夕才能完整地发挥作用,也怪不得景千笙迟迟未曾动手。轻叹一声,秦漱知揉了揉鼻梁骨,又马不停蹄地前往顾溪止房门前。   得先让景千笙体会一下心急如焚、错失良机的焦灼,明日才好引他上钩。而顾溪止……是用来阻止他的人。   想不到那么快就又要利用对方了,秦漱知心中略感愧疚,不同于先前两位的径直潜入,这次她先敲了门。   未几顾溪止便推着轮椅过来给她开了门,长发有些许凌乱,身上仅一件单衣,不难看出他不久前还在休息。   大半夜被吵醒,他也保持着一贯的温和,见秦漱知带着一身寒意站在门口,立即让出道让她进来说。   桌旁,两人相对而坐。   顾溪止温声道:“秦姑娘可是遇着什么事了?但说无妨。”   秦漱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干脆道:“有一事,辗转反侧间还是想请求大公子帮帮忙。我有一小师妹,唤麦迎霜。”   顾溪止神情一愣,颔首示意她继续说。   “几月前我未曾留下只言片语便离开宗门,想来她是多有担忧。不久前看见她在韶都出现,看着比先前憔悴不少,她向来多有优思,怕是心中郁积已久。眼下我不宜出面,想托公子替我报个平安,”秦漱知为难地顿了顿,一咬牙微红着脸低声道,“如若可以,还请大公子帮我排解排解她,先前景师兄逼迫她结契一事……怕是她许久也不能释怀……”   “景师兄逼迫?”顾溪止皱眉。   秦漱知佯装惊诧:“您认识景师兄?”   顾溪止神情复杂地颔首,“……其中莫非有何误会,千笙并非强势之人。”   “唉,”秦漱知苦笑,“你有所不知,迎霜她心中有人,并非景师兄,而今来此也不过是为了寻求我的踪迹,可我来韶都知道的人少之又少,她怎么会知道呢?只可能是被人哄骗而来。她心思单纯,我怕她……唉,你若不信,大可亲自问她。”   顾溪止沉默半晌,却道:“此事于理不合。”   秦漱知可怜巴巴地看着他,拼命挤出泪花,哽咽道:“若非无人可求,又实在心急如焚。漱知也不至于夜半来访,还请大公子再帮我一次。”   顾溪止拒绝的话在嘴边溜了一圈,见她当真心焦,为难地叹了口气,“也罢,有空我便走一趟吧。”   “还请您明日一早前去。”   顾溪止一愣,旋即清醒过来:“你可是知晓什么事?明日有何事发生?”   秦漱知别过头,含糊道:“明日,希望您能替我保护好迎霜,定当不胜感激。”   “……”顾溪止沉沉地注视了她许久,“可以,又是不能说的事吗?”   秦漱知一哽,点点头。   “也罢,”顾溪止轻笑着摇摇头,“我答应你便是。不早了,我见你一脸倦意,不如早些休息罢。”   “嗯,”秦漱知乖巧点头,“多有麻烦,您真是个好人。来日有何事,只管叫我,但凡能做,绝不推辞。”   顾溪止含笑不语。 第七十章 您不要伤心   清晨, 三皇子府邸处。   临近的人家具是喜气洋洋、张灯结彩,为晚上期盼已久的元夕佳节做准备,偌大的皇子府却透出一股低迷肃穆的气息。   昨夜三皇子连夜聚集守卫, 说是有刺客潜入,还偷走了很重要的东西,此事还不宜张扬, 所有人只能私底下去查。三皇子本人彻夜未眠, 冷着脸端坐到天明。   景千笙如何也想不到是谁取走了双生镯, 昨夜有人闯入他却全无察觉, 来人修为当然不低,但双生镯是他父皇私底下交给他的, 旁人如何知晓此事?   正思索间, 屋外一阵喧嚣。   “何人来此?!”   一道陌生且矫揉造作的声音慢悠悠传入众人耳中:“本姑娘有要事找殿下, 你们识相的最好速速让开。”   景千笙听着此人似有恃无恐的语气,目光一沉,大步走出房门。   是个身着漆黑长裙、头上戴暗色斗笠的女修,披散的墨发随风而动, 她见景千笙出来,歪头轻笑出声。   “三殿下……果真如传闻中一般玉树临风, 清雅出尘~”秦漱知捏着嗓子,娇嗔含笑, 看着就不是什么正经人家。   到底和景千笙相处过些许时日, 只好装的跟“秦漱知”相隔甚远较好。此番之所以不用神隐, 亦是为了让景千笙降低些警惕。   景千笙果然没有异样, 无声地打量了一下她,语调平平道:“你是谁?”   秦漱知避而不答,柔声提议:“我是来帮您的——不如进去说?”   临近的护卫低语:“殿下三思, 此人来路不明……”   秦漱知打断道:“是关于清枢派那个仙脉弟子的呢~”   本来还在犹豫的景千笙当即沉下脸,此人不过化神初期,却敢放出神识暴露修为……他抬手让众人守在屋外,朝秦漱知扬了扬下巴。   “进来。”   屋内,二人相对而坐。   “我是巫蛊族族长之女,”秦漱知声调平稳地直入正题,“也就是……如今你们所谓的国师的妹妹。”   国师确实是巫蛊族族长的次子,可从未听闻巫蛊族直系出过女子,还是族长之女。景千笙皱眉,“你有什么证据?”   斗笠暗纱之下,秦漱知勾唇一笑。   “这就得从今日的目的解释了。捆灵契,殿下可知晓此契?”   景千笙闻言先是一愣,想到了什么眉目微冷,旋即挣扎几番又恢复面无表情的样子。   “看您脸色,便是知晓了,”秦漱知轻声道,“此契除却巫蛊族族人施法,无人能使用。当年族长便是用此法……得到的我娘,明明先前百般不愿,被迫和族长结了此契后,我娘却对那人上了心……族长与多人结契,哪来的什么深情没多久就惹的我娘郁郁寡欢、生下我没多久就去了……”   趴在她肩膀上的明裴落缓缓支起身子,不同于跟国师的交流,此番竟还有剧情背景。短短一夜,她是如何编织那么多东西的。   惊诧之余,看见秦漱知面不改色、对面的景千笙脸色果然松懈了些,明裴落顿时啼笑皆非。   秦漱知正沉溺其中,声泪俱下道:“那国师果真可耻,见我娘地位低下,根本不把我当妹妹,我被折磨的几近死亡,好在使用了假死,这才逃离的巫蛊族,身上被他伤害过的陈年旧伤,而今都还在……然族长与国师的深仇大恨,我定然要报!”   说着,她将昨晚趁国师不注意,博取的气息融入掌中灵力,暂时置于脉搏之中,朝景千笙伸出手。   “您大可探一探我所言真假。”   景千笙将信将疑地探入灵力,疑虑消了几分。   “这几年我潜伏在他身侧,知晓殿下您……为情所困,思索良久,愿殿下来日助我一臂之力,杀了国师,我定当祝您抱得美人归。”   景千笙不置可否,问:“你不是说只有巫蛊族才能施法?”   “为了能让殿下能使用,我特地改良了一番。”   秦漱知哽咽道:“而今人家无依无靠,世人都知晓唯有您能与国师一同抗衡,不过是多一位盟友,殿下何不信我?……我可以先将秘术传授于殿下,等殿下学成、不觉异样再离开,如此,您还有何顾虑?——我不过是想找人替我那无辜惨死的母亲报仇啊……”   景千笙闻言神色复杂,一时间也回想起自己无故惨死的母妃。沉默良久,他几不可闻道:“我帮你。”   ……   府门外,麦迎霜腰间佩剑而去,守卫当即拦下。   “麦姑娘,不知去往何处?”   麦迎霜面带笑容,也不觉冒犯,如实道:“我初次来此地,恰逢佳节,想出去看看。”   守卫的彼此对视一眼,当即放行,正想派人跟她一同出去时,一道温和的声音插入。   顾溪止坐在轮椅上,身后站着一名护卫,也不知等了多久,含笑道:“不知是否有荣幸,与麦姑娘一同前行?溪止愿为姑娘仔细讲讲这韶都有何好玩之处。”   麦迎霜有些犹豫,虽说她确实好奇,然更多的还是想自己出去看看能不能找到师姐。可……她看了看守卫,不难看出他的意图,想了想她答应的顾溪止的邀约。   且与他逛逛,然后便找机会去寻师姐。   ……   邀悦居内。   顾溪止一边倒茶一边不急不缓道:“这是韶都最受欢迎的食肆,环境幽美,小糕点和主食都不错,茶也是上等的好茶,麦姑娘可常来此。”   麦迎霜乖巧地点点头。   “我想与姑娘说些话,恐怕不能带姑娘四处走走了,不如晚上再与姑娘去逛逛元夕灯会?”顾溪止带着些许歉意看向她,“是关于秦姑娘的。”   闻言,麦迎霜脸色一变,急急问:“你知道师姐?她在哪?可还好?”   “不必着急,”顾溪止温声道,“她好好的,此番便是托我报个平安。说来,她却是不知你怎么来韶都了?”   麦迎霜似松了口气,道:“是景师兄说,秦师姐惹了麻烦,被迫躲到了韶都,如今受伤在闭关。”   说着她挠了挠头,小声道:“景师兄说元夕可以带师姐逃出来,先前几日一直看着我不让我出来。我知晓他是担心我,但我也着实担忧师姐,几日不知为何景师兄不在,我便想着自己来找一找。”   顾溪止闻言,心中却是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看来秦漱知所言不虚,恐怕真的是景千笙把人忽悠过来的。要说元夕有什么特别之处,还要和麦迎霜能搭上关系的,恐怕只有……双生镯。   他抿着唇,不曾想昔日好友竟成了试图走歪门邪道的性子。   麦迎霜见他沉默不语,有些慌张:“还请您不要告诉景师兄。”虽然听顾溪止的话,她知晓景千师兄多半有事情瞒着她,然师兄到底一片好心,先前已经对不起师兄了,不忍徒增矛盾。   顾溪止回过神来,轻笑道:“你很在意他?”   麦迎霜摇摇头,又点点头,“他是我师兄,但凡迎霜能帮忙的地方绝不推辞,自然在意。然世间的在意又有很多,我待他如同兄长。”   “我听闻千笙说要娶你?这又是……”   “误会而已,”麦迎霜连忙摆手,“迎霜这辈子只想努力修行,并无儿女之情,不会与人结亲的。”   她脸色微红,扭扭捏捏地小声道:“如果可以的话,只想做些对苍生黎民有利之事。师姐曾告诉迎霜,修行讲究因果,倘若我身有功德,自然会得到天道眷顾,我在意之人便也能平安喜乐。”   顾溪止微愣,正想说点什么,麦迎霜便又道:“所以……顾公子可否带我去见见师姐?她向来不对我诉苦,我怕她又是在强撑,我带了许多丹药……”   “不必,”顾溪止柔声打断,“她眼下在办些事情,不宜与你见面,她当真极好,你不必担心。不久之后,你就能见到她了。”   麦迎霜泄气地低下头,却也乖乖听话,将丹药的瓷瓶递到顾溪止面前。   “如此,还请将它交给师姐,麻烦顾公子了。迎霜先行告退……”   “等等,”顾溪止连忙拉住她的衣袖,对上她疑惑的目光,难得有些窘促,“可否……再陪我说说话?”   麦迎霜不明所以,“您想聊些什么?”   顾溪止欲言又止,终究还是编不出什么理由,只好道:“你……你再陪陪我。”   麦迎霜回想起今日是元夕,当日见顾溪止府上只有他一人,莫非是太孤寂了?说来也算同命相连,她也是一个人,她立马坐回去。   “您不要伤心,我陪你就是。”   并没有伤心的顾溪止微微一笑,“谢谢你。”   ……   就在两人相谈甚欢之际,隔壁雅间内。   宁晚趴在桌面上,唉声叹气地看着眼前的两个小纸人,嘴上嘀嘀咕咕地咒骂。   “游远誉这个不靠谱的家伙!怎么还没把人带过来!接不到给个消息也成啊……那么久了什么都不说一句。臭和尚走路都得摔个狗吃屎……”半晌自己也觉得无甚趣味,她又叹气,“也不知道秦漱知会不会怪我,说来说去,都是月琳离的错!……还有虞申!”   其中一个小纸人传出一道不紧不慢的男声:“没接到也无妨,如今清枢派等着她回来好兴师问罪,不如在外面多逗留几日。倘若月琳离当真要做点什么,你只需留下证据便是,到底当年是假死,又不是真的隔绝了气息。紧要关头,轮不到我们操心。”   宁晚顿了顿,哼哼唧唧:“不需要我,我也担心的啊。敢情不是你陪她那么久哇。”   她撇撇嘴,无趣地扭头看向窗外,骤然正色起来,她急忙走至窗边,沉着脸打量外面。   ——有数十个将气息遮掩的严严实实的魔修,领头一袭红衣的,正是月琳离。   “她怎么来这了……”宁晚低声道。   忽而,楼下的月琳离似有所感,突然抬头望向她,难得没有戴面纱,朱唇微勾,细长的眉眼弯成月牙。   宁晚冷着脸跟她对视。   月琳离笑着无声说了句话,宁晚脸色一白。 第七十一章 忙完的话,我们一起过元夕……   ——“人, 我带走了。”   宁晚心中一慌,连忙收起纸人就想走。   “怎么了?”   “月琳离把人带走了!”宁晚急急忙忙道,“就知道游远誉死性不改, 见着美人就摸不着北了,该死……怎么就托他了!”   “冷静一点,”那头的男声倍感无奈, “她说你就信?关键时候游庄主还是值得信任的。你现在先去寻一下灵祥山庄在此处的信人, 让他给游庄主传个口信。”   “那万一呢?!”宁晚沉下脸, “百年前月琳离使的暗招, 我现在才查出点苗头,倘若这次……”   那边沉默了片刻, “你想做什么?”   “她既然敢公然悬赏, 我便将真相公之于众。”   宁晚暗想, 如此一来,也好让秦漱知乖乖回去。左右这些年她看着也不像是痴迷虞申的样子,应该是当年年少无知看走了眼。   是时候叫她回家了。   ……   清枢派主殿。   “说好的交代狗屁不是!”一满脸怒气的修士拍案而起,“且不论你那弟子是如何进入的遗址, 我派掌门首徒,遗址流速空间第二, 仅仅因为你那弟子不按规矩来就被牵连的提前出了法器!一百八十倍流速,你清枢派如何赔的起?!”   穆易文脸色难看, 正想狡辩几句, 却有人看出他的想法, 阴阳怪气的提及:“说起来, 此次去抓拿秦漱知的还是木青尊者,难道堂堂一介仙尊,连个元婴期小弟子都抓不到?啧。”   言下之意不外乎两个, 一个是虞申实力不行,一个是虞申他在庇护秦漱知。无论哪一个都对清枢派没好处。   穆易文硬着脖子道:“自然不会!许是路上耽误了些。”   “那这传音你如何解释?”   坐在最后的黑衣修士骤然出声,手中一个传音符漂浮空中,低缓带笑的女声传出。   “秦漱知人在韶都,悬赏加倍。能利用弑魂咒杀她的,我送他一个天大的机缘。”   在场众人脸色一变,不在少数的人认出这是谁。   “魔族月琳离……你怎么会有她的传音?”   黑衣修士大大方方道:“当日我也在遗址之中,她提的条件,着实让我心动呢。”   有人迟疑:“到底人魔殊途,你……”话还没说完,就响起了几声轻笑。   他当即讪讪地止住话题。说到底三界唯利是图,在这点上,分什么种族呢?   场面僵硬之际,穆易文给徐冰使了个眼色。   徐冰不急不缓地开口调和:“诸位应当都知晓韶都大旱一事。许是木青尊者抓到人后,听闻韶都水深火热,这才把人一同带到了韶都,等解决了大旱之事,便能给诸位一个交代。”   “大旱?怕是景氏压不住人皇真气,这才……”说话之人摇了摇头,“天灾之事,木青尊者又能如何?”   “你怎么就确定是天灾呢?”徐冰反问,“如此大规模,普通水源根本解救不了的旱灾,你说是天灾?你自己相信?”   那人一噎,徐冰离席,朝主位的穆易文拱手道:“弟子请求亲自带人前往韶都,不为那名小弟子。仅为因大旱备受煎熬的凡人,听闻人皇陛下听从国师安排,不允旱灾波及到的人入城,此举无疑寒心。修行讲究无愧于心,弟子着实不忍。”   顿了顿,他抬头看向穆易文,话里有话道:“想必木青尊者也是这般想的。”   穆易文也不知晓向来雷厉风行的虞申这次怎如此之慢,为今之计也只能扯个借口拖延一下时间了。   他认同地点了点头,“徐冰长老言之有理,无论如何,韶都到底是我们人族的地盘,诸位与其在这为了一个小弟子争吵,不如想办法解决韶都的旱灾!”   掌门首徒被迫提前出流速空间的宗门的长老见他三两句摘得干净,嗤笑:“这倒成了我们的不是了?穆掌门一面说着让我等留下来等信息,一面又明里暗里指责我等不顾及人族同胞,我倒是明白,说来说去,就清枢派最无辜呗?”   穆易文虚伪地笑着说:“楚长老多虑了。我现在就派弟子前往韶都,抓拿弟子事小,大旱才是正事,岂能因小失大,诸位以为呢?”   楚长老隐隐冒火,却也从近日传来的消息中得知韶都旱灾确实越发严重,再不控制住,恐怕到时候遭殃的不仅仅是人皇后裔。   只好甩袖冷哼:“好话都被你说尽了,还问什么?”   待众人离去,穆易文特意留下徐冰。   “徐长老,你这次反应的不错啊,”穆易文满意地拍了拍他肩膀,“不愧是我派中流砥柱。”   徐冰不置可否,转而道:“倘若掌门没什么要交代的,不如弟子先去整顿弟子,明日便起身前往韶都。”   “不必,你留在门派中。”   “……”徐冰一愣,“什么?”   穆易文道:“近来门派事多,来访人士也多,师祖和虞申都不在,许多大事还需你来把关。此事便交给温浓罢。”   徐冰试图挣扎:“近日并无甚大事……何况掌门您深谋远虑,何须弟子费心?”   “哎,虽说如此,你做事我放心,即便无大事,那么多人盯着清枢派,你走了,山内的防护出问题谁负责?”穆易文不为所动,重重地拍了拍他肩膀,“行了,去告诉温浓,让她收拾收拾,赶紧过去。”   徐冰神情复杂,这么多年,但凡魔尊有想要攻占清枢派的心思,恐怕早就成功了。这老东西摆明了在其位不想谋其职,还怕别人来挑刺时虞申不再,他走了,就没什么人能护住自己了。   心中叹气,他只好听命行事。   ……   内门,画秋居。   晏温浓还在休闲制药,突然被下达了这么个命令,连忙整理了许多相关丹药,忙不迭地去挑选弟子了。   既然虞申也在,大抵也只是带些人过去便好了罢,她如此想着。   一位穿着内门弟子服的小姑娘走了进来,说要跟她一起去韶都。当年弟子大比,她还见过这小姑娘。   那时候还是个骄傲肆意的大小姐,如今却有些消瘦,笼罩真暗淡的沉郁气息,眼神却是坚定的。   晏温浓微愣,“为何?我们可不是去玩的哦。”   来者正是宋玉棠,她勉强牵起嘴角,拱手道:“弟子当然知晓,然众生有难,我辈怎敢推辞?还请长老允我一同前往。”   说起来,先前是听闻虞申的三个弟子的爱恨情仇,而皇城韶都出事,那个大弟子身为皇族自然要回去,此番……晏温浓目光软和了些,到底还是个小姑娘,“也罢,你且随我去吧。”   宋玉棠眼神晦涩,垂眸点了点头,再次拱手道谢后便离去了。   ……   一日的时间稍纵即逝,月上柳梢头。   皇城韶都,三皇子府邸处。   景千笙熟练捆灵契后,自入定中出来,这才惊觉已入夜,想起先前答应麦迎霜的事情,一出门他当即询问:“麦姑娘人在何处?”   守卫的一早就接到了信息,便道:“麦姑娘今早与顾公子出去了,尚未回来。”   溪止和迎霜?他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一早出去现在都没回来……景千笙心中不安,眉头紧皱。   “他们去了哪?”   守卫顿了顿,低头道:“……顾公子神识强大,未敢跟从。”   景千笙当即冷下脸,一言不发大步离去。   然方才走至大厅,便见麦迎霜神情自然地走了进来,他走上去一把抓住她手臂。   “你怎么出去了?不是说今晚我带你去找秦师妹吗。”   麦迎霜先是一愣,然后不动声色地抽出手臂,试图露出笑容,然如何也扯不出来,她叹了口气。   “师兄,你当真知晓师姐在何处?”麦迎霜仰头看他,“师姐如今明明无事,你为何说她在闭关?”   景千笙看着她带着些许失望的眼神,心中慌乱,在原先的计划里,这时候她应该在他怀里,他们会一起赏月。   而不是为了某个不相干的人面临矛盾。   “我……”景千笙脑子空空的,尚未想好要如何挽回,被她的眼神刺痛地移开目光,“你见到她了?还是有人告诉你?”   麦迎霜刚想实话实说,想起轮椅上的顾溪止,不想让他扯进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里,又不会撒谎,只好默不作声。   两人相顾无言。   外面忽然亮起一大片的璀璨烟火,由远及近的敲锣打鼓、嬉笑吆喝传入耳侧。   放眼望过去,一整片或金黄或冷白的灯光,仿佛要点亮无际的黑夜长空。   景千笙弯下腰,小心翼翼地扯了扯麦迎霜的衣袖,低声道:“小迎霜,对不起,我只是想和你过一个元夕夜。今日是我生辰,以往我娘会陪我过……现在我娘在天上,没办法陪我吃汤圆了。”   “你就当可怜可怜我,好吗?”景千笙露出一脸的颓然来,全然没有昔日的意气风发,近乎风流的眉眼暗淡的不像话,“你心疼秦师妹,心疼纪望,心疼师尊……可否也心疼心疼我?”   “啧。”   使用了神隐待在一侧的秦漱知冷眼旁观,也就会一招苦肉计,也就是麦迎霜吃这套,不气不气……到底说来也是她一手促成。   看见麦迎霜肉眼可见地软和下来,秦漱知胸腔起伏,到底还是没忍住,一把抱下头顶的师祖,塞怀里使劲rua,小声逼逼:“到底是她心太软,这要是我,一巴掌给他抽过去。敢骗我。”   明裴落被rua第一遍时很炸毛,第二遍很懵逼……第N遍已经坦然接受“她摸的虽然是我,但不是我的身体”的心理安慰,闻言略感不解,却什么也没说。   ——[既然不喜欢被、被骗……那为何要、要……要总是撒谎?]   rua毛的手一顿,秦漱知微愣,又不动声色地继续rua。   她心想,这个世界于她而言,没有归属感,也没有血脉亲人,要是像麦迎霜一样,对谁都抱有几分心软、都诚心以待。   她会迷失自我的。   不可以心软,还有人等她回家。   “走了。”   无奈的声音打破思绪,秦漱知险险回过神来,赶忙将它重新放在头顶上,跟上景千笙他们。   ……   街巷上,满城火树银花,川流不息,嘈杂的嬉闹声不觉烦闷倒觉着新奇和热闹,没有灵力和异术的凡人表演着杂耍,琳琅满目的花灯让人直呼精妙,更别提各种各样的小吃和小玩意。   月色如水,晚风温柔。秦漱知慢悠悠地跟在他们身后,难得体会到三两分放松来。   前方的景千笙游刃有余地介绍各种新奇玩意,不动声色地让麦迎霜这个从未见过这般热闹场景的小姑娘,欢欢喜喜地沉溺其中,对即将到来的事情一无所知。   明裴落窝在秦漱知头顶上,不甚理解地问:“任务如何是好?顾溪止并不在这。”   怎么看今晚都是他们两人了,而且……真的要让麦迎霜结了捆灵契不成?   “会来的,”秦漱知笃定道,“顾溪止既然听出了几分我的意思,今天一定会看着迎霜。何况他早上与迎霜聊过之后,多多少少对景千笙会产生怀疑,此番既是遵守我的承诺,也是给他自己一个亲眼验证的机会。他未必光明正大地出现,但一定和我一样再看着他们。”   明裴落听她这么一说,顿了顿,却是问:“你信他会遵守诺言?”   秦漱知却是摇了摇头,“并非如此,我只是按他的性格、大纲里的介绍做出的判断,我未必相信他,但是这个人值得信任。”   明裴落似懂非懂地点点头。   信了,又没有完全信,懂了。   “师祖,”路过旁边一个小小的汤圆小铺,秦漱知突然出声,明裴落轻轻“嗯”了一声,半晌才听到她说,“等今天事情了了,我们过个元夕吧。……不过到时候可能夜市也散了,可能有些寥落。”   明裴落晃荡的小尾巴顿在半空,没什么犹豫地说:“好。”   秦漱知轻轻一笑,不再说话。   走了不久,前方是一条轻缓的河流,河面上游荡着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荷灯,看不清字样的祈愿被虔诚地写在灯面上,远方上空还飘荡着一小片星海般的孔明灯。   麦迎霜顿住脚步,“我听说过这个,是可以许愿,对不对?”   景千笙点了点头,朝旁边的小铺看过去,“那可以买灯,也提供笔墨,可要试试?”   “可以买很多个吗?”麦迎霜惊喜地看向买灯的铺子。   景千笙哑然失笑,“你若想要,我全都给你买下来。”   麦迎霜摇摇头,“不用,我也有灵石。不过想来许愿太多就不灵了,我买一个吧。”   她走过去,在大红色和艳绿色间徘徊不定,扭头看向景千笙。   “师兄,你觉得哪个好看?”   景千笙眼神微抽,硬生生道:“都、都好看。”   麦迎霜撇撇嘴,忍痛放下绿色的荷灯,还是红色喜庆!   一旁的秦漱知无奈扶额,这孩子的审美应该没救了。   下一秒她骤然冷下脸,死死地看向景千笙。   麦迎霜无知无觉地咬着毛笔尖,思索着写些什么好,景千笙温柔地看着她,嘴角含笑,昏暗的灯光下,他右手手心发出几不可见的微光,顺其自然地抬起右手,修长的手指触及麦迎霜额边无意掉落的一缕秀发。   好似哪家情郎,温柔地替未过门的小妻子整理墨发,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娇俏的小脸。   捆灵契,绑定了就不只是这辈子,下辈子。下下辈子,神魂永远都是被绑定的。   再也不分离,……再也逃离不了。   秦漱知静静地站在三步之外,因为神隐,没有人看见她。   她说的那么笃定,心中却狂跳不已。多多少少,她也有在赌的成分。   “啊——”   麦迎霜短促地惊呼一声,秦漱知心脏重重一跳,手脚微冷。   ——麦迎霜跌落在身后的人怀中,顾溪止坐在轮椅上,右手还环在她腰间。   景千笙伸出的手尚且来不及收回去,骤然被人打断时,一阵巨大的空落、缺失感戛然涌现。他一低头就撞上顾溪止前所未有的平静目光。   微弱的印记亮光一闪而过,景千笙仓皇地收回手,下一刻却是不知手脚该做和反应。脸色僵硬又难看。   秦漱知长长舒了口气。   只有麦迎霜一个人什么也不知道,突然被人拉入怀中,呆愣了一瞬,她当即起身,回头看见是顾溪止,更为惊讶。   “溪止哥哥?你怎么在这。”   顾溪止目光沉沉地注视了景千笙一会儿,旋即轻笑出声,“分别之后,突然想起你可能没有见过韶都的元夕夜,心中可惜,不由地匆匆出门,想带你出来看看。是我考虑不周,有千笙在,你自然是不会错过这般佳节的。”   “那你可要与我们一同?”麦迎霜兴致勃勃问,顿了顿,又小声问,“你……你怎么拉我呀?”   顾溪止抬头,认真道:“方才看见一只小虫子,想要飞进你耳中,我提醒不及,只好出此下策。你会怪我吗?”   麦迎霜茫然,转头看向景千笙,景千笙对上顾溪止笑意不达眼底的目光,半晌点了点头。   “我也看见了。”   麦迎霜挠了挠头,呆愣地应了两声:“噢噢。那要一起吗?”   不等顾溪止说话,景千笙便道:“怎才没多久,你们已经如此熟悉了?”   还叫他溪止哥哥。   景千笙心中思绪万千,顾溪止是他知己好友,但刚刚他一定看见什么了,可……他怎么能明知道自己喜欢麦迎霜,还对她那么亲昵呢。   景千笙摇了摇头,不对,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啊。   麦迎霜坦然道:“我与溪止哥哥一见如故,他已经认我当妹妹啦~”   顾溪止颔首,“是的,她是我小妹了。你们逛了应当也久了,可要去休息一下?”   麦迎霜想了想,“放完河灯便一起去吃些东西吧。”   景千笙垂眸不语,默默点头。   秦漱知看着他们三人的身影,心中微动。   明裴落问:“你也想放吗?”   “怎么可能,”秦漱知下意识反驳,“我只是……想到了一些好玩的事情。”   “?”明裴落茫然。   “有顾溪止在,这里应当无事了,我们走吧,”秦漱知语气上扬,带着些许坏笑,“夜还长,不如让任务进程再快一点。”   明裴落查了一下进度条,“攻略顾溪止,进度30%”,也算完成任务了。   他看向被两人护住身边的懵懂少女,心中茫然,为何他们喜欢一个人那么快。   又是不甚明了的一天。   然见秦漱知兴致勃勃,他沉默不言,乖乖趴在头顶。他负责保护她就好了,想不明白就想不明白吧。   ……   顾府,客房。   游远誉苦不堪言的趴在桌子上,对面坐着冷脸的虞申。   “你说你,”游远誉不满控诉,“你要抓的是秦漱知,你看着我干什么?寸步不离是不是太过分了?”   虞申不置可否,“她是女儿家,多有不便。看着你就不会有什么大问题了。”   “你一个修无情道的剑修,分什么男女?”游远誉满脸暴躁,这几日一直被盯着,信息也传不出去,人也见不找。那么多天了,宁晚不得活活骂死他。   而且今日是元夕,热热闹闹的,街上美人一定也很多,他好想出去啊。   “秦漱知呢!她跑了你都不知道!她又不是没卖过我,你真的放心?”   虞申想了想,迟疑了一会儿,还是坚定道:“左右还有你,找不到你就去找,堂堂灵详山庄庄主,连个人都找不到,岂不可笑?”   游远誉被噎住,不满地重重呼出一口气。   说话间,外面传来敲门声。   两人对视一眼,游远誉有气无力道:“进。”   秦漱知推开门,一脸灿烂笑容地走进来。   “你们在干什么?”   游远誉没好气地扫了她一眼,“给某个没心没肺的家伙当人质啊,还能干嘛。”   秦漱知略感抱歉,道:“可要去看花灯?我们一同去吧,外面可热闹了,连大公子都出去了呢。”   听到前部分,那俩人还没什么表示,一听到顾溪止都出去了,俩人不约而同地抬头。   他们并不知道顾溪止腿已经好了,游远誉更是知晓这类热闹拥挤的场合,昔日顾溪止一向是不会出门的,此番莫非是出了什么事,不得不出去?   虞申脸色微沉,亦是想到了这个可能。   秦漱知不动声色地添油加醋:“我看见他好像好期待的样子,身上衣服都没多少,只带了一个守卫在身侧,许是也想体验一下市井的热闹?”   “如此匆忙……”游远誉眉头紧皱,“定然是出事情了,溪止是我多年好友,我不可能干坐在这。”   他正色起来,看向虞申。   虞申思索未几,便道:“我们去找他罢,他也许觉着无甚大事,难保他一人在外,有人趁乱突袭。”   秦漱知佯装懵懂,“啊,出事了吗?……还能逛灯会吗?”   游远誉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你当真想看?”   秦漱知眨眨眼,“自然。”   ……   不管她是真是假,三人还是迅速整理好东西,一同出门去。   路上,仍然人潮拥挤,热闹嘈杂。   秦漱知凑近游远誉,问道:“你可知他在何处?”   游远誉得意地挑了挑眉,“那是自然,昔日溪止受伤,所有人都找不到他,也因此让他落下了些病根。为了杜绝此事再次发生,我给他送了个通灵白玉,可以随时让我知晓他在何处,一旦又危险,白玉还会通知我呢。”   “哇塞,”秦漱知礼貌地表示惊诧,心想,这不是往人身上装了个定位追踪器嘛,想了想,她又问,“大公子知道这件事吗?”   游远誉脸色一僵,“自、自然是知晓的。”   哦,那就是不知道了。秦漱知笑而不语,回去得看看她先前给的东西有没有奇奇怪怪的功能。   虞申沉默地跟着他们旁边,看着街巷里的热闹场景,心中遗憾,若是能陪迎霜一同看就好了,她应当很喜欢这些小玩意。   秦漱知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他的脸色,自带忧郁的脸色不用猜也知道,定然是在想麦迎霜了。勾唇一笑。   不急,马上就让你看见了。   三人顺着游远誉的感应,不久便看见人潮中,略为明显的轮椅背。   顾溪止正在一个首饰铺子前面,手中拿着一支银色花簪,正仰头和身侧一个粉色衣裙的女孩说着些什么。   “哦豁,”游远誉不怀好意地坏笑一声,“原来急急忙忙出门不是出了什么急事,是佳人有约,好事将近啊。”   秦漱知见身侧的虞申面色不改,一时间心情复杂,口口声声说爱,咋的连背影都认不出来!她只好道:“倒也是稀奇,先前见大公子清雅脱俗,还以为他无意男女之事,原来是已有佳人。看起来还挺可爱……呀!”   她突然瞪大眼睛,惊呼了一声。   “那小美人怎么看着那么像迎霜呀,难道是什么姐妹吗?——不对,景师兄怎么也在?!”   这句话当即把还在神游着思念麦迎霜的虞申来回神来,他定睛看过去,那憨笑着的……还真的很像。   不对,不是像,根本就是!   她怎么会在这?!还笑的那么开心,上一次见面还哭哭啼啼呢,转头就背着他溜到这来了!还勾搭了顾溪止……虞申脸色难看的不像话,还有一个景千笙。   她难得还不知道景千笙什么心思吗!这次出来八成就是跟着景千笙出来的。   沾花惹草,沾花惹草!虞申理智的弦一下子就断掉了,他一言不发越过身侧的游远誉,带着一身煞气走向那三人。   秦漱知勾唇微笑,头顶的明裴落竟觉几分凉意,默默地缩紧身子。   身侧的游远誉惊呼连连,一脸的看好戏,眼看着就要跟上虞申的步伐。   刺激,这摊浑水可比美人好看多了。   秦漱知无奈地拉住这个二愣子,“你干什么!”   “看好戏啊!”游远誉理所当然道,看见她已然没有半分惊讶的淡定模样,这才回过神来,双目缓缓瞪大,难以置信地指指点点,“你你你……你干的好事?!”   秦漱知谦虚颔首,低声道:“趁着木青尊者如今怒上心头,无暇顾及我们,赶紧走。该办正事了。”   游远誉微愣,“干什么?”   “……”秦漱知略感窒息。   游远誉突然反应过来,慌慌忙忙拉上秦漱知狂奔。   “想起来了,宁晚那家伙要我带你去见她!太激动给忘了。”   秦漱知也是才想起来还有宁晚的事,见他如此不靠谱,赶紧问:“你还记得先前答应我的事情吧?”   “……那个大排场?”   “那不叫大排场,”秦漱知纠正道,“叫造势。”   游远誉含糊道:“来韶都的路上吩咐下去了,应当完成的七七八八了。”   秦漱知心中打鼓,然此刻也只好相信他了。   且先随他一同去见一见宁晚好了。   ……   另一侧,麦迎霜三人本想着去吃些东西,突然被一家精妙的首饰铺子吸引了过去。   这些首饰不仅精妙,而且镶在首饰里的玉石还含有灵力。   前段时间一直在调查灵脉的顾溪止下意识将它们联系起来,见麦迎霜对其感兴趣,便也不动声色地拿起来打量。   指腹捻磨几下玉石,他催动灵力,果真能将玉石内的灵力炼化……而且同样是比普通灵石多上许多倍。   他似无意地问那个长相憨厚的中年男人,“店家,这些玉石当真是精妙及了,不知是何处采来的?”   店家憨笑:“这我也不知啊,我们这些都是统一收订的。您若感兴趣,改日我帮您问问?”   顾溪止颔首,“如此,便多谢店家了。这些我便全要了吧。”   麦迎霜惊讶地低头看他,“你要这么多干什么?”   一旁的景千笙也惊讶地看着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审视。   顾溪止面色不改,含笑着随手拿起一支银簪,温柔出声:“其一是觉着这些个玉石着实好看,其二是,你戴上它们,也该着实好看。”   麦迎霜愣愣地看着他,对那支递过来的簪子,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接。另一侧的景千笙骤然冷下了脸,见顾溪止一副处变不惊、眉眼含笑的样子,头一次觉得他该坏一点、再庸俗一点。   他紧紧地捏紧拳头,心中竟然涌上一股想要挥向顾溪止的冲动,明明他只是个连站起来都做不到的瘸子。   “这句话轮不到你来说。”   骤然出现的冰冷声音插入三人之间。   虞申一把抢过簪子,手掌一握,瞬间将镯子化为灰烬。   他冷冷地看向顾溪止,“她是我的人,明白吗。”   无声的压迫感降下来,顾溪止心中苦笑,这都什么事啊。   罪魁祸首走在河道的石桥上,重重打了个喷嚏。   揉了揉鼻子,秦漱知看向头顶的明月,有些遗憾。   看来是没办法过元夕了。   额头上传来温软的触感,好似在安抚一样。 第七十二章 成何体统!   邀悦居。   游远誉看着空空如也的客房, 陷入沉思。秦漱知绕着房子走了一圈,尚能寻到些残留的气息。   “没走多久,应当是今日走的, ”她揣测道,“许是等不到你,去别的地方了?”   游远誉眉头轻皱, “她能去哪?都等那么久了, 怎么突然就要离开……不太对劲, 我怕她一时冲动做出什么来。我问一下信人罢。”   秦漱知颔首。   游远誉来到窗边, 将食指和拇指置于嘴唇中,轻轻吹了两声。   虚空中泛起细长扭曲的微小波澜, 转瞬便消失在眼前, 秦漱知什么也没听到。   “说来, 你想何时让众人会面?”游远誉慵懒地后靠在墙边。   “二月二十,”没什么好隐瞒的,秦漱知索性直言,“相信邀请帖已然早就分发出去了, 你没收到?”   游远誉一噎,这种事情他可不管。   “不过你挑在这个时候会面, 会不会出乱子?如今韶都大旱,你又被月琳离通缉, 事情涉及魔骨……魔尊也要出来了。”   秦漱知轻笑:“没事, 不会出问题的。我请人的时候只挑了名望较高的门派, 还特地强调了派一个有话语权的人悄悄前来, 毕竟此事重大,未曾有解决之法时,不可轻举妄动。”   “也是, ”游远誉轻轻点了点头,“你说清枢派派来的人会不会就是虞申?你们掌门可知他的心思,要是虞申再场,计划多半夭折。”   秦漱知沉吟,“有五分把握不是虞申,然我也不知会是何人。”顿了顿,她摇摇头,“无妨,无论是谁,随机应变就是。”   游远誉哑然失笑:“我还以为你稳操胜券,怎一副匆匆忙忙、无暇准备的样子。”   两人又聊了一番二月二十的准备,信人匆匆赶来。   问及宁晚,信人挠挠头:“她叫上了些兄弟,说是有大事要宣布,这会儿正在分部准备呢。”   秦漱知想起她毛毛躁躁的性子,眼皮一跳:“她可说了宣布什么?”   “是关于小……”   “咳!”游远誉突然大声干咳,清了清嗓子,“此事我清楚了,你赶快回去让她稍安勿躁,别让她冲动做事——等等,她为何突然决定宣布此事。”   信人道:“魔族月使也来韶都了,还带着不少魔族。”   秦漱知狐疑地看了游远誉一眼,闻言坦然道:“来找我的。”   余下便无甚消息,游远誉让信人赶紧去拦下宁晚,心中犹豫了一下该不该告诉她实情,然他到底不是参与者,也不好说些什么,思来想去,他转移话题道:“你可知如何解决旱灾?”   秦漱知含笑不语,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谁知道,她心想,大纲里没出什么大事,应当有她尚未找到的契机,待事情了了,再想办法吧。   思索间,屋外传来熟悉的温和声音。   “一间雅居,上些招牌菜和汤圆罢。”   ——是顾溪止。   两人对视一眼,默契地不再说话,走至墙角开始偷听动静。   ……   先前秦漱知与游远誉走后。   顾溪止原先只是想要看看景千笙是何反应,是否真的因为儿女之情丧失了以往的风度,却不想虞申也在此处,当即感到头疼。   他不是说要看着秦漱知的吗?正说着,他从虞申侧身处就看见淡定如常、转身就走的两人,心中了然——怕是此番不止是需要他保护麦迎霜啊。   心情复杂地收回目光,顾溪止为难地迎上虞申的目光。   麦迎霜见虞申一副醋意大发的样子,心中慌乱,如今众目睽睽,发生什么可就再也说不清了!她当即将顾溪止推到自己身后,匆匆抬头看了一眼虞申的脸色,见他前所未有的杀气,吓的小肩膀抖了抖,结结巴巴出声。   “师、师尊,有什么事,你、你……你冲我来!”   “冲你来?”虞申气急反笑,只觉心中郁气顿时燃烧,“你为别的男人,指责我?!哈,等本尊惩治了他们,自然会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   他面无表情地扫了一眼神情冰冷的景千笙,缓缓低头靠近麦迎霜,狠狠掐住她下巴,语气压抑地一字一顿道:“关于你为什么不听话。”   麦迎霜眼睛蓄泪,疼的眉头紧皱,景千笙看着心中又气又怒,正想把她拉过来,麦迎霜突然一把打掉虞申的手。   虞申愣住,不疼却觉得心中一慌。   麦迎霜死命忍住泪水,坚定道:“您未曾要求弟子说些什么,所以除去私自离开宗门,弟子未曾有违背师命之举。顾溪止是我朋友、兄长,亦是您的晚辈,他本来身体不好,您还故意打压,是您有错在先,弟子没有指责您,只是想告诉您这样不对。”   不等虞申反应过来,景千笙便道:“是啊,师尊,迎霜师妹只是您的徒弟,想做什么是她的自由,您……是不是管的太宽了?”   此话无疑往虞申心口插了一刀,即便结了道侣契又怎样?只要麦迎霜不当回事,根本就是形同虚设,不过是双修时效率高一些……看她那样子,哪有半点想要双修的想法!   “景千笙,”虞申咬牙切齿,“别以为本尊不知道你安的什么心思,再敢放肆,本尊便将你逐出师门!”   景千笙无所畏惧地迎上他的目光,挑衅道:“木青尊者说到做到,千笙也不想有一个天天窥视自己徒……”   “够了!”麦迎霜怒喝,“我从今日起,修无情道,别再强迫我了!”   虞申和景千笙齐齐一愣,天大的火气惨遭凉水,这时候才反应过来,麦迎霜是真的生气了。   不是委屈、不知所措,是厌烦和愤怒。   三人气氛僵直,顾溪止见天色愈晚,挡在他身侧的小姑娘还在轻微发抖,也不知是气的还是怕的。想来她不过十八九岁,正是心思纯真懵懂之际,被这些人逼的也很辛苦吧。   明明今早还笑的那么轻松活泼。   叹了口气,顾溪止安抚地拍了拍麦迎霜小臂,众人低头看向他。   他打圆场道:“如此干站着也不是个法子,正值元夕佳节,相逢便是缘,不如坐下心平气和地聊吧。大庭广众之下,到底有些影响他人了。”   其余三人这才发现,周遭空出了一片空地,路过的行人纷纷朝他们投来看好戏的目光,连首饰摊的摊主都一言不发,矮下身子偷偷摸摸地看着他们。   虞申、景千笙:……   景千笙沉默不语,却是率先走过去搭在了顾溪止轮椅的把手上。   虞申扭扭捏捏地哼了一声,“也罢,你跟我走。”他一把扯过麦迎霜。   麦迎霜沉默躲开,与他拉开三步距离。   眼看着怒火又要上来了,虞申撇见她泛红的眼角,到底什么也没说。   景千笙看见麦迎霜默默走到自己身侧,心中微暖。再看向顾溪止,这才反应过来他在试探自己。景千笙晃了晃脑袋,总觉得方才入魔一样,淡定不下来,还说顾溪止是……他骤然顿住脚步,旋即又若无其事地向前走。   他不是瘸子,而且顾溪止哪怕是个瘸子,心性和气度也比他好上太多。景千笙恍惚地想,来日顾溪止当真要跟他抢麦迎霜,而迎霜也喜欢他,那自己怎么办?还会守住这份挚友之情吗。   他不知道。   ……   邀悦居。顾溪止定的雅间内。   虞申和景千笙坐在麦迎霜两侧,顾溪止坐在麦迎霜对面。   饭菜还未上来,除去顾溪止,其他三人各有各的尴尬,一时间寂静无声。   隔壁间的秦漱知和游远誉听了半天,什么都听不到。   秦漱知轻声道:“怎么回事,这还能不吵起来?”   游远誉心痒痒,恨不得扒开墙壁看看每个人的脸色,闻言猜测:“许是路上吵过了?”   “吵过了那应该去找医修啊,还吃什么饭。”   秦漱知着实不解,这种时候不动手,虞申也不像那么君子的人啊。   游远誉神情微僵,“你看起来对他们互殴很感兴趣。”   秦漱知礼貌颔首,眼珠子狡黠地转了两圈,微笑道:“今夜我也有些疲倦了,不如下次再找机会看看你的人准备的怎么样了。现在去给他们添把火?”   游远誉饶有兴趣地挑眉,“你看起来精神的很。想要干什么?”   秦漱知一阵低语。她心想,还得挤一点时间陪师祖过元夕呢,明明没什么事却硬生生让他陪了自己那么久。   游远誉说的对,她先下显的急躁了,放慢一点步调也无甚不可。   头顶的明裴落沉入神识修行中,已然将将过元夕忘的干干净净。   游远誉静静听完,咂咂嘴,表示很感兴趣。   说干就干。秦漱知来到桌边,拿起一壶酒,面不改色地一口干掉,最后留下一点时想了想,索性将其倒入领口处,又拼命地揉红脸蛋,甩了甩头发,她回头看向游远誉,眼神迷离,露出一副痴迷的表情,怀里还抱着酒壶。   俨然一副醉鬼模样。   游远誉看着她泛红的脸蛋和难得纯良的憨笑,一时间没回过神来。   下一秒,秦漱知头顶突然冒出一只棕毛小犬,登时漂浮在秦漱知面前,遮挡住他的视线。   明裴落不知道怎的一下子秦漱知就这幅样子了,冷冷地看向游远誉:“你灌酒了?”   游远誉见他突然出现,登时正色起来:“玄武大人!”怪不得秦漱知一点也不担心月琳离的事,竟是随身带着玄武!   ……可是怎么和先前看到的不太一样,气场强大了不是一点两点,游远誉倍感压力,硬着头皮道:“是她自己弄的……”   秦漱知见明裴落突然离开她头顶也是一愣,只要不和她接触,神隐就无效了。闻言下意识勾唇含笑,她将明裴落重新放回脑袋上,几不可闻地软着声音道。   “师祖莫慌,我是故意的。您再等等我,我陪您过元夕。”   明裴落愣愣地窝在她脑袋上,她怎么对过元夕这么执着,然撇见她湿掉的领口,一言不发,默默催动灵力将其烘干。   ——[成何体统!]   秦漱知眉眼带笑,游远誉吓的不轻,委婉道:“你就、就……就这么一直带着?”   “这话说的,”秦漱知无辜道,“他可比你重要多了,是一定要在场的。”   游远誉:……行吧。   事情准备就绪,两人走出房门,秦漱知朝游远誉伸出手,游远誉将其搭在自己肩膀上,另一只手刚想环上她的腰肢,上空突然出现一阵沉沉的压迫感,好似被什么人面无表情地盯着。   游远誉喉咙一动,手掌上移,默默扶住秦漱知肩膀。   秦漱知佯装醉酒难以站稳,路过隔壁雅居,猛地一把撞开房门,嘴里还在嘀嘀咕咕。   “酒呢!酒……我要酒……”屋内四人齐齐一愣。   麦迎霜肉眼可见地激动起来,颤抖着扶住桌子起身,嘴唇蠕动。   刚想说些什么,秦漱知突然咧嘴一笑,歪头看着景千笙。   “我看见了喔……大师兄。” 第七十三章 我想回家了   景千笙浑身一僵, 但很快镇定下来,一副关心备至的样子起身离席。   “秦师妹,你可还好?怎么……”   秦漱知长叹一声, 打断了他的言语,推开游远誉,走到麦迎霜身侧, 看见她微红的眼眶, 心软地摸了摸她的发顶, 轻声问:“他告诉你我在这, 骗你来的对不对?”   景千笙紧紧地盯着麦迎霜,麦迎霜半无欺瞒, 乖巧点头, 犹豫问:“师姐可是在做什么事, 不便告诉迎霜?”   秦漱知避而不答,将她护到身后,眼神带着醉意看向景千笙。   “你可敢将右手掌心摊开给我们看?”   景千笙双手握紧,勉强扯出一抹笑容, “什么意思?”   所有人都看向他,唯独顾溪止意味不明地看向秦漱知。   虞申可不给他挣扎的机会, 知晓秦漱知不会无故说这个,当即一把抓过景千笙的手, 强势地逼迫他摊开掌心, 景千笙躲闪不急, 尚未解封的印记暗淡地印在掌心。   游远誉蹭过去, 生怕有人不认识地大声惊诧道:“竟是捆灵契!这等阴损的契约……”   虞申自然听说过此契,脸色一下子就冷了下来,手指狠狠收缩, 一阵骨头断裂之声响起,景千笙闷哼一声,出手打开虞申,接连后退三步。   “卑鄙小人,你竟敢如此!”一想到这几日麦迎霜就待在景千笙身侧,指不定那个时间就差点被下了此契,虞申再顾不得什么师徒情分,手中灵力一震径直朝景千笙袭去——   景千笙无措看向麦迎霜,猝不及防下被震的口吐鲜血,跪倒在地,却也不知如何辩解。顾溪止独坐一侧,看着他正想上去,虞申直接施法定住他。   “此事与你无关,不许插手。”   唯独麦迎霜呆愣在原地,想要去阻止,却被秦漱知拉住。   “师姐……”   “不要心软,”秦漱知语调平稳,声音很轻,“他想用诡计逼迫你跟他神魂绑定。迎霜,无论是谁,只要伤害了你就不要轻易原谅,即便是念头也不行,你要谨慎一点,要保护好自己。”   麦迎霜听她这话却觉得一阵心慌,为什么她有一种秦漱知在跟她诀别的念头?忽然背后被人一推。   秦漱知柔声道:“去吧,去做个决定。”   旋即又低低笑了一声:“木青尊者当真是为人师者两幅面孔,在这装的义愤填膺,当日/逼迫迎霜跟你结道侣契的时候,怎不见有半分愧疚?”   此话无疑又是一道惊雷,原先心存愧意的景千笙骤然抬眸,死死地看向虞申。   “她所言,是真是假?!”   虞申嗤笑,“你说呢?”   这下子景千笙是直接被点燃了怒火,这算什么?!这算什么!不再犹豫,他亦拼尽全力朝虞申展开攻击。   两人打的不可开交,游远誉兴致勃勃地拉开顾溪止,也不给他解封,“可不要误伤了。”   顾溪止心中微沉,然虞申修为高过他,一时间竟也冲不开穴道,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景千笙被打的遍体鳞伤还固执向前。   麦迎霜被推着走了几步,却是突然后头,紧紧地抱住秦漱知,埋头在她脖颈处闷闷地说。   “漱知,在这等我,别什么事都不告诉我,别自己抗。”   秦漱知呆愣在原地,指尖颤了颤,抬起手犹豫未几轻轻将她推开,含着醉意轻笑:“我等你,去吧。”   麦迎霜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身去拉开虞申和景千笙的对打——毕竟再打就出人命了。   秦漱知给游远誉使了个眼色,游远誉颔首,而后秦漱知火速离去。   虽不知她是何用意,游远誉还是解开了顾溪止封印,递了一个面具给他,道:“此处交给我,出不了事,你带她走——你可以站起来,对吗。”   顾溪止撇见麦迎霜不安又无措的样子,沉默地接过面具,在麦迎霜接近那俩人的前一刻将她拉开,麦迎霜剑他站起来尚未反应过来,便被打横抱起,直接被带离了此地。   独留游远誉收拾残局——好吧,他纯属在看戏,待景千笙气息恹恹这才慢吞吞出手相救。   ……   “顾溪止!你要干什么……”   麦迎霜被抱着远离了数里之外,挣扎着想离开。顾溪止轻叹一声,在一处屋檐上停下。   “与其让他们一直憋在心里,不如就此做个了断。你不必再参与进去。”   此话一出,麦迎霜疲惫地闭上眼,几近沉重地蹲下身子,说不清道不明的痛苦哽在喉咙间,“为什么?为什么你们每个人都瞒着我,都要强迫我做这样那样的选择……你们好像都说着是为了我好,都说喜欢我,却没有一个人敢对我坦诚相待,算计、强迫、欺瞒……你们都知道的事,只有我一个人永远是懵懵懂懂的,永远是被推着走的那个。”   顾溪止静静听着,“也许,他们是不想让你看见那些不好的事情。”   麦迎霜一言不发,呆呆地抬头看着天上繁星明月,忽然觉得好疲惫,她闭上眼睛,几不可闻道。   “她说会等我,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她也只是……只是不想人我看见不好的事情吗?”   顾溪止隐隐约约猜到是谁,轻轻嗯了一声,却也不清楚今夜秦漱知到底想要做什么。   看向麦迎霜茫然的面孔,他问:“你可有喜欢的人?”   麦迎霜沉默许久,“有的,然我无意沉溺于此。无情道也没什么不好。”   ……   另一侧,秦漱知逃出来不久,便听到机械音分发奖励的提示,攻略程度40%。   比季酌还难缠些。   心中感叹一声,秦漱知脸上带着狐狸面具,走在路上果然看见三五个眼熟的魔族——是月琳离的手下。   已入深夜,街上确实显的萧条了些。   明裴落现身,趴在她肩膀上。   “往后不再相见?”   秦漱知步伐轻松,漫不经心道:“原也不是什么重要角色,是时候退居幕后了。……再见一面吧,再叫她心狠些。”   “你并不打算消除她的魔骨。”   秦漱知脚步一顿,失笑:“怎么看出来的……”她无奈摇了摇头,“您可真是了解我,确实没有那个打算。与其铤而走险剔除或是寻找机会渺茫的净化,不如让魔骨臣服于麦迎霜。”   明裴落平静道:“景妄之所以滥杀成性不外乎被魔骨迷了心智,他的心性已然足够坚定。”   这样的人都没办法驯服魔骨,何况麦迎霜一个轻易听信他人言的小姑娘?   “这不一样,”秦漱知软声道,“景妄没有到底是个魔族,迎霜这些年性情纯正,有与生俱来的善意,我并不担心她掌控魔骨后会彻底迷失自我。问题是她现在没办法压制魔骨,只能被魔骨占据躯壳,所以得想办法,给她一个契机,让她比魔骨还有邪性、还要满含杀意。”   明裴落懵懵懂懂,“你有几分把握?”   秦漱知顿了顿,坦然道:“把握不大,这也是我思索许久想出来的对策,成败也不过一举,是她的一念之差,倘若失败了,您可会怪我?”   “我会杀了她,”明裴落平静道,“在虞申尚未实力足够斩杀魔骨之前,不可留下任何陷苍生于水火的隐患。”   “嗯,”秦漱知轻轻应了一声,“如若失败,这也是最后的办法了。”   明裴落沉默不语,秦漱知看起来一派轻松的模样,全然不像是在聊沉重的话题。   “明裴落。”   骤然被直呼其名,明裴落险些回不过神来,纠结良久,还是应了声:“……嗯?”   ——[我是不是太、太……太纵容她了?]   秦漱知轻笑着坐在桥栏上,目光悠长地望向夜空。   “我想回家了,你呢。你也不是这个世界的吧,龙日天的认主只能认定其他位面的人,而且不止一次听闻你非三族之人。”   明裴落对此没什么意外,毕竟游远誉就待在她身边,她又一向敏锐,道:“我不知,我生来就在这个位面。”   “是不记得来这之前的事了吗?”   “嗯。”   “唔,”秦漱知无聊地晃了晃悬浮的双脚,“那你为什么对我那么好啊,是因为我们都是三界之外的人吗?”   “不是,”他几乎毫不犹豫地回答,“你来的那天,跟我说以后护着你,你会告诉我我来自哪里。”   “?”秦漱知脸色一僵,脚也不晃了,眼皮一跳,“什么叫我来的那天?”不过这一听就是忽悠人的话确实很有她的风格就是了。   “你的神魂来的那天。”   忍着耐心又等了许久,然就是没有下文,秦漱知心中好奇的要命,忍不住严肃地将明裴落抱到眼前,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明裴落,你以后不许说话说半截,把事情说完,当日的细节一桩桩一件件……都说一遍。”   明裴落茫然地抬头看她,心中越发想要拿回自己的身体。总感觉因为变小了,她越发胆大包天、上下其手了。   心中无奈叹气,明裴落道:“出关,见你,你说护住你,我将你带到了清枢派门下,闭关。”   秦漱知纠结不已,“你当初为何信我?”   “……”明裴落微愣,沉默良久,“不知。”   ——[许是……第一次见、见到同类,亦或是,她看起来值……值得相信。]   “……那当初,我胡扯的那些你也信了?”秦漱知扭扭捏捏出声,见他一脸茫然,提醒道,“我说思慕你许久之事。”   “……”有被欺瞒到的明裴落一下子冷漠下来,“自然没有。”   秦漱知低低笑个不停,明裴落严肃看着她:“当真没有。”   “行吧行吧,弟子信你,”明明眼中的笑意还没消散,她却说的坚定非常,旋即道,“同是异乡人,也吃不上什么汤圆了,我们便看看这景色,就当过了这个元夕吧。”   明裴落闷声应了句“嗯”。   两人静静坐了一会儿,秦漱知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储物袋拿出一本书。   明裴落正窝在她膝盖,见状瞥了一眼。   扉页唯有一个“明”字,什么东西?   秦漱知坏心眼地挑眉,正经地干咳一声,严肃道:“这是你的人物传记,如今恰好有空,不如一同看看?”   明裴落:“……?”   说是随意,她却很有目的地翻到想要的那页,一字一顿道:“明裴落此人……似有奇怪癖好。”她佯装好奇,低头看向明裴落,“是什么呀?”   明裴落:“……放肆。”看见那不正经的批注,不用想也知道是谁的手笔,难得恼羞成怒,明裴落抬爪直接翻页。   秦漱知含笑看着,也不阻止,页面匆匆而过,突然一面满页朱砂的的标注吸引住她目光。   “等等,”她眼疾手快地握住明裴落的爪子,翻回先前那页,眼神复杂,“神谕禁制……”   明裴落闻言也是骤然正色起来,两人对视一眼,仔细看过去。   “近年来,思及当日众人围剿明师祖之事,实在心绪难平。虽无法阻挡悠悠之口,然清枢老头虚伪至极,以神谕禁制百万枷锁困住他,晚辈实在常愧于心,故从未停止搜寻解救之法。   然收获不大,只知当年景妄战死之地,若有人愿为师祖全力以待,许有解救之法。晚辈向来惜命,今日知晓秦姑娘与您已有鱼水之欢,想来她是最为合适之人。虽此行九死一生,然心诚者自会受上天眷顾。”   明裴落通篇看下来,目光顿住“鱼水之欢”上停留了几秒。   秦漱知皱眉,“除了神谕禁制,百万枷锁是哪来的?”   明裴落避而不答,“不去。” 第七十四章 你非要向木青尊者讨亲,魔……   “为什么不去?”秦漱知反问, “你觉得我做不到?你不相信我吗。”   话说出口,她自己都愣了,她确实没什么信誉, 看起来也不像是会为了别人置自己于死地的人。   尚且不容细想,明裴落便道:“非也,此事不易, 我难以护住你。”   他不是信不过秦漱知, 是信不过自己能顾好她。秦漱知哪里听不出来, 呼吸微泄, 她抱起明裴落,埋头在软毛中疯狂蹭脸。   明裴落被蹭的一个激灵, 语气难得带了些恼怒:“你不可再如此!秦漱知!不可如此!”   “哼, ”秦漱知闷笑着轻轻哼了一声, “还不是因为你现在没有身体,要是你本尊在,我就蹭不到了呀~你总不能,一辈子这样吧。好久没看见你了。”   明裴落微顿, “我会想办法,不可去。”   “嗯嗯。”秦漱知乖巧点头, 心想骗子说的话是不能当真的。   桥头处,浓郁的黑影慢慢汇聚过来, 将歇的乐声下传来细碎的脚步声。   秦漱知悠闲地晃脚, 手中运起神隐将明裴落隐藏起来, 轻叹一声:“真是一刻都不得消停。”   “是呀, 死了就没有这种烦恼了呢,”月琳离笑吟吟地走近,“怎么不隐藏气息了?要找到你还真不算容易。”   凌厉的长剑直直架在秦漱知脖颈之间。   “我见过魔尊了, ”秦漱知淡定如常,面不改色,“今日你敢伤我一分,来日他定当饶不了你。”   “我不信,你说什么我都不信。”   月琳离冷声,剑锋划出一道血痕,却是不再前进半分——秦漱知指尖微动,一个巴掌大的小纸人缓缓成形,“你以为我为什么敢独自现身?你当真以为他不知道我还活着?”   月琳离心中一沉。   “他此番出关便是为了我,明白吗,”有明裴落在,秦漱知有恃无恐,仗着机会半猜测半试探,“而我一直没有暴露身份也是因为他不信任你,才将事情交给了我……”   “怎么可能!”月琳离抬声打断,“你们根本没有机会见面!”   “我并没有一直待在流速空间内,而是中途出去借着纸人见了他。不然……你以为旱灾会到这种地步?”   她一边说一边抬头不动声色地打量月琳离。   本以为对方听到旱灾,多多少少会有些许异样,却不想月琳离眉头微皱:“关旱灾何事,尊上何时对韶都感兴趣了……你在糊弄我?!”   眼看着剑锋愈加靠近,秦漱知当即后仰,双腿上抬踢开长剑,再稳稳地站在脚面上,理所当然道:“你当然不知道,此事涉及甚广,怎会告诉一个不值得信任的人?”   看着月琳离恼羞成怒的样子,她心中却是重重一沉,此事竟然不是魔族所为,难不成当真是天灾?说不出的怪异凝聚心头,秦漱知只能暂时压下。   月琳离见她一副有恃无恐、连落知都没有拿出来的样子,身侧那只小纸人也无确实与魔族直系无异,莫非……她所言是真的?倘若魔尊真的知道她做的事情……月琳离狠狠咬牙,索性道:“知道便知道吧,左右我也是为了魔族着想,断不可能留你这等人在魔尊身边!”   言罢,她不再犹豫,杀气骤然释放。秦漱知下巴微抬,镇定站在原地,不慌不忙地抬起左手——手上是明裴落。   她装腔作势地嗤笑一声:“哈,笑话,你以为我还是当初任人宰割的样子吗。”   月琳离只当她死鸭子嘴硬,全然不在意,千钧一发之间,愤怒的女声由远及近——   “住手!”   宁晚急吼吼赶来,三下五除二便化解了月琳离的攻势。   秦漱知呆愣在原地,记忆里宁晚还是个金丹期都不到的小修士,怎么突然那么厉害?   宁晚怒喝:“死妖婆,你当真死性不改!是真的不怕魔尊降罪于你?!”   “她已经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尊上了,我有什么好怕的?”月琳离满不在乎道,“总有一天他会知道,无论是当年还是现在,我永远是在为魔族考虑。”   “无可救药!”   宁晚怒斥,朝身后的秦漱知摆摆手,头也不回道:“你走,此处交给我,去找游远誉。”   秦漱知敛眉,缓步走到她身边,将她护在身后。   宁晚愣住:“?”   只见秦漱知面无表情一扬手,巨大的威压以她为中心骤然暴涨而出,月琳离目眦欲裂,口吐鲜血后退三步,身后的魔族直接震晕出去数丈。   “你的修为……咳咳、恢复了……”月琳离难以置信,“你……你到底、到底为什么……”   秦漱知不欲不做纠缠,直接将呆呆地石化掉的宁晚打包带走。   ……   “你怎么做到的!”途中宁晚回过神来,语无伦次,“你当初不是自己封印了吗,不对、看月琳离的表情,当初你修为降低离开魔族是另有隐情?!……你你你、你为什么不回去?”   秦漱知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等宁晚絮絮叨叨说玩,这才不紧不慢道:“你好像知道的很多的样子,仔细说说?”   “……”宁晚脸色一僵,欲哭无泪,“我也不是故意的,是魔尊下的命令。我、我带你去见他……”   说着她急急忙忙拉着秦漱知往前走。   “原本是想直接将你的身份昭告天下的,省的那些个人族以为你好欺负,可游远誉不让我说……你又总是不听话,好在魔尊出关了,你快快回去,回去他就护着你了,管他是虞申还是明师祖,无论你想要谁,我这回一定恳求魔尊满足你,不要再那么冒险了……”   “等等、等等……”秦漱知听的一个皱眉,拉住她停下脚步,“什么叫‘我想要谁,都可以满足’?还有,我还不能走。”   宁晚焦急跳脚,“你不走还要干什么!麦迎霜有那么多人护着,明师祖闭关,还有什么值得你念叨的?何况所有人都想抓你,你为什么老是不听话!我明明告诉你不要去插手这些事情的!”   她担心了许久,这个月一直收集信息,生怕错过了秦漱知就真的死在了哪个角落,眼下见着本尊,本尊没心没肺,简直要急出眼泪来了。   秦漱知赶忙给她摸了摸头,柔声安抚:“我没事,我真的没事。唔,等我再办一件事,便跟你去见魔尊可好?”   宁晚气的拉下脸:“你怎么那么多事!”   “二月底,我便随你走,好吧?”秦漱知打商量,“你瞒了我挺多事情,我也不枉谦让,不如一笔勾销,如何?”   宁晚下定决心,沉声道:“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不等秦漱知说话,她便一股子道出来:“当年你非要魔尊去清枢派朝木青尊者讨亲事,魔尊不同意,你就……”   “……不是,我?”秦漱知一脸难以置信,拿着手指指向自己,“我非要向谁讨亲?”   “木青尊者啊,”宁晚老老实实道,“你说他长的好看,非要魔尊前去提亲,魔尊不愿,您便佯装假死离开了魔族,说是要自己把人追回来。当时魔尊为了斩杀景妄,伤势未愈,只好让我去看着你。”   她顿了顿,“你会怪我瞒了你那么久吗?”   秦漱知精神恍惚,怎么回事,这不可能,当初她醒过来明明是个孩童啊……一个孩童扬言要去追求木青尊者,竟然没人拦着?   见秦漱知一脸茫然,宁晚补充道:“我近几年才知当初你离开的时候,月琳离跟着出去了,想必当初也发生了一些事情,莫非你的修为不是你自己封印的?”   秦漱知沉默不语,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告诉她,自己根本连魔尊是“秦漱知”什么人都不知道,大概率当初的“秦漱知”已经被月琳离杀死,她是被认错的,是要坦白,还是将错就错、冒名顶替?   似是看出了她的犹豫,明裴落自头顶跳到她肩膀上,轻声道:“此时不易和盘托出,暂时应下,待事情了了,我与你去一趟魔族。”   秦漱知小幅度颔首,对全无察觉的宁晚道:“月琳离确实动了手脚,然其中细节我尚且不能直言。如今我尚有事情不曾完成,你可否帮我?”   宁晚纠结不已,“你要做什么?”   “对于皇城附近的大旱,你可知晓些什么?”   “这我还真没查出什么,不会有人拿没有灵力的凡人开刀,何况当初游远誉让我去查时,我不曾发现任何阵法,排除了献祭的可能,”宁晚沉思,“不过我倒发现一个有趣的事情。”   “什么?”   “先前游远誉与我说,许是灵脉的缘故,所以我又去探测了整个修真界的灵脉发布,你猜我发现了什么?”宁晚双目一亮,兴致勃勃。   秦漱知却是有些惊讶于她能将整个修真界的灵脉都探测出来,三界灵脉谈不上少,且错综复杂,这并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她很给面子的好奇问:“什么?”   “我发现这皇城韶都,是三界灵脉的汇聚点,”宁晚走到路边的茶水摊旁,沾了些凉透的茶水,在桌面上比划起来,“你看,虽说三界交接处是郁州,然各族的灵脉气息其实并不是随机扩散的,因为三者不相容,故所有气息都遵循某种我们不知道的规律在向修真界扩散,而韶都——却是三种气息一同扩散而来的地方。”   “这很奇怪,”她语气满满的激动,“相互排斥的东西怎么会来到同一个地方呢?何况,即便是汇聚,也该是在郁州才是。”   秦漱知想起那个有怪异灵脉的洞玄,垂眸问:“那扩散的三种灵脉气息,没有排斥?”   “不,我用法器测过,还是排斥的,明明是在排斥,却又源源不断地靠近,太奇怪了。而且没有半分人为的痕迹。”   ——言外意,是天灾。 第七十五章 农场都成熟了,什么时候接……   “如此, 便是有些棘手了……”秦漱知喃喃自语,旋即一拍宁晚肩膀,“你去找游远誉, 他会知晓我在何处,我先行一步。指不定月琳离会不会跟上来,你快点。”   言罢, 不等宁晚反应过来, 她迅速闪身而去, 宁晚气地跺脚, 撇撇嘴当真离去。   那侧的游远誉将打红眼的两人拉开,虞申和景千笙开始意识到整件事情谁最奇怪。   虞申冷笑:“秦漱知呢?她又是如何知晓这些事情的!当真是深藏不露啊……”最后一句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可见其中怒火。   游远誉无辜眨眨眼, “她喝醉了, 我什么也不知道。”   景千笙面无表情平静道:“我还真没见谁喝醉了,思路还那么清晰。”   游远誉干笑两声,“不急不急,我这就去把她抓回来!”   就当他试图溜走, 虞申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   “我与你一同。”   游远誉噎住,忽撇见窗口出飘过一个晃晃悠悠的白色纸人, 当即大喝一声:“糟了!是月琳离,秦漱知有危险——”   他沉着脸一把甩开虞申, 跟上纸人, 虞申见状也跟上去, 徒留景千笙一人重伤留在原处动弹不得, 目光空洞。   ……   两人一前一后地跟上纸人,分叉口处纸人突然一分为二,游远誉与虞申对视一眼, 朝两个方向分别追上去。   眼看着虞申越走越远,游远誉松了口气,悠哉悠哉地跟上纸人。   “人呢?这是要去哪?”   宁晚的声音从纸人中传出:“废物!那么多天连信息都传不过来!”   游远誉脸色一僵,轻哼一声不做辩解。   “漱知说你知晓她在哪,让你过去找她,你且先与我汇合吧。”   “成。”   ……   高楼之上,一眼望去整个韶都的景色尽收眼底。   秦漱知凭栏而立。   此处乃古穹楼,今后的会谈之地。   “您说,这会不会当真只是一场天灾?”   明裴落闻言瞬间反应过来,“你并不知晓如何处理此次大旱?先前所言……”   “当然是装的,”秦漱知无奈叹气,“我怎么可能知道那么多事情,不过是为了博取信任罢了。”她看向韶都城墙之外,几乎割裂的地表昭示着旱灾严重到了何种地步,刚来韶都时旱灾范围里城门起码百里以外,此事不过十来米便是寸草不生的枯黄场景。   “虽解决此次旱灾并不在系统任务之中,然一日不寻得方法,弟子总觉得心里慌,”直觉告诉她,此事最好快点解决,“倘若当真是天灾,灵泉活水终究不是万全之策,难道要等它自己恢复过来?”   明裴落沉思,旋即打开控制面板,正想打开大纲,忽而撇见角落处有一小红点,秦漱知眨眨眼,点开。   龙日天顶着明裴落的声音喜极而泣:“你们终、终于理我了!”   秦漱知轻笑:“怎么,寂寞了?”   “……”隐隐约约有点不开心的龙日天哼哼唧唧半晌,“不找你,我找……找明裴落。”   明裴落轻轻嗯了声,示意它直言。   那头的龙日天本想先让秦漱知回避一下,仔细想想他们三个都绑定了,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他打开了视频,直接将一块白板怼到面前:“我寻便了商店和秘法,找不到解开神谕禁制的方法,不过百万枷锁只需你再花费一百个寿命点就可以彻底解除了。”   秦漱知看完仔细一想便知在她闭关时,这俩人已经想办法解除枷锁禁制了,听不出什么波澜道:“这就是你说的办法?”   明裴落忽略掉她的话,道:“此事不急,你搜一下,书中的旱灾是如何解决的?”   “噢噢,”龙日天将视频关掉,未几又立了一块新的白板,“我整合了一下,说是关键时候清枢派拿出密宝,救苍生于水火,不过在此不久,虞申便与清枢派断绝了关系。没有查到密宝是什么。”   秦漱知算是松了口气,“不急,只要有,到时候就不怕旱灾坏事了,穆易文要是舍不得,大不了我用神隐去翻个底朝天。”   明裴落却是想起宁晚的话,“此次旱灾,也许当真有灵脉的缘故。三者气息混杂,势均力敌下受伤的是外界,故地表会破裂,普通的水源靠近怕是支撑不住多久,想要彻底根除……”   秦漱知心中重重一跳,骤然打断:“这些也只是猜测,巧合而已。不谈此事了,到时候我去清枢派查一下。”   明裴落平静抬头看着她,半晌才轻轻“嗯”了一声。   视频那端,龙日天扭扭捏捏开口:“你们什么时候来接我走啊,那什劳子农场都要成熟了。”   “快了,你安心待着。”开放的神识感觉到有人靠近,秦漱知眼疾手快关掉控制面板,给明裴落施上神隐。   未几,游远誉和宁晚一同来到楼阁之中。   “这地方我都没用过几回呢,”游远誉边走边感慨,“也没几天了,可要检查一番?”   秦漱知颔首,宁晚一头雾水:“你们在谋划些什么?”   “宁晚。”   秦漱知正色起来,眼神前所未有的认真,时常上挑的嘴角此时抿成一条直线。原是不打算将宁晚牵扯进来的,然此刻知晓她并非一个普普通通的小弟子,与灵详山庄、魔族怕是都有牵扯,以后少不得会见面,无论如何都是不可以瞒下去的了。   宁晚鲜少见她如此认真,吓的冷汗都要出来的,还以为她在为自己的欺瞒生气。   下一刻却听见秦漱知咬字清晰,语气平静道:“我要将麦迎霜身怀魔骨的事情公之于众,要联合众人,杀了她。”   宁晚足足有半盏茶的时间在僵硬,良久才找回自己的声音:“你……说什么?”   秦漱知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她,“你要帮她还是帮我?”   “这、”宁晚勉强扯出一抹笑,眼神慌乱不安地四处乱飘,看向游远誉,游远誉却是一副早已知晓的镇定模样,她急急朝秦漱知走了几步,手双手胡乱比划,“这、这是在干什么……你、你不是最疼迎霜的吗,你……你怎么、你怎么了。”   秦漱知依旧纹丝不动,垂眸平静无波地看着她,“你若是要帮我,二月二十便将麦迎霜引去郊外;你若是要帮她,你现在就去告诉她,我要杀了她,让她赶紧逃。”   宁晚僵在原地。   一旁的游远誉摇摇头,只觉秦漱知冷硬的可怕。   ……   时间一晃而过,二月十九。   大旱的事情全无进展,快马加鞭赶来的各个门派之人快的已经到达韶都,慢的将将行至半途。   宋玉棠言是楚白歌也在韶都,使用了传送符提前去找他了解情况,晏温浓只当她想早点见到景千笙,便也允了她。   城外一片荒芜,城内说不尽的繁华昌茂。   即便是向来不知人间疾苦的宋玉棠,也觉得心下沉重,哪怕这次来的目的并不是救灾。   对于景千笙她打算放下,然喜欢一个人哪有说放下就放下的呢?她到底是不能够看着景千笙和麦迎霜达成所愿,听闻他们偷偷来到韶都,一咬牙还是跟了过来。   而且先前那个女人说的众人商议也在此处,到时候央求一下楚白歌,说不定也能参与进去呢。既是对麦迎霜不利,她哪有不凑热闹的道理。   加之还有一个人,秦漱知。原来此人并没有死,还闯了那么大的祸。宋玉棠说不出什么感觉,真要说的话,还是希望杀掉秦漱知的是她自己,人生也难逢几位宿敌。   一路走到楚白歌在韶都的地盘,宋玉棠此番为了快些到达,并没有带上随从,不过孤身一人。也正因为此,当被当街拦腰掳走的时候,她尚且没回过神来。   她眼睁睁看着楚白歌自府走走出,撇过来的目光与她擦肩而过。   宋玉棠双目瞪大:“???”   奈何带走她的人实力强大,她着实是一点还手之力都没有,好不容易恢复自由已经是被带到了一个陌生的房间。   最上方坐着的人带着面纱,清茶香气唤醒了宋玉棠的记忆。   “是你?!”宋玉棠怒气冲冲,眉头紧皱,“你掳我来做什么!”   秦漱知端坐案上,这次虽然还是用矫揉造作的语调,却没有使用变声器,她含笑看着宋玉棠。   “自然是想跟您私下聊一聊呀。”   宋玉棠目露狐疑:“你的声音……”   “此乃我本音,当日多有不便,诚意不足,实在心中有愧,索性与您坦诚相待。还望您见谅。”   宋玉棠眉头仍然没有松懈,总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悉,可又实在想不起来了。思索未几,只好放弃,她随便寻了个位置坐下,没好气道:“想说什么?快点。”   “是一件能让您开心的事。”   秦漱知含笑地朝身侧的游远誉使了个眼色,带着面具的游远誉无奈耸肩,将手中的小锦盒递给宋玉棠。   “这是什么?”宋玉棠好奇地拿起来端详,打开一看,是三枚细长银针。   秦漱知不急不缓道:“是能让麦迎霜魔骨解封的东西。”   宋玉棠当即愣住,半晌才眼神晦涩地看向秦漱知,“把这东西给我,你什么意思?”   秦漱知轻轻一笑。   “给你,自然是要你用的。”   ……   千里之外,穆易文已经许久未出房门了,徐冰趁着这日无事,悄悄溜进去。   却见偌大一个掌门居所,空无一人。 第七十六章 有人生而不祥   月上柳梢, 亭台楼阁,灯火明灭。   古穹楼楼顶处,由于秦漱知请帖上说的是隐秘行事, 故虽慕溶向十大宗门都发了邀名帖,来此的也不过十来人,但都是个门派的领袖级人物, 足见此事之凝重。   游远誉独立众人身前。   略显圆润的灵虚主持看向一旁安静站着的慕溶, 率先问道:“阿弥陀佛, 圣女殿下, 如今人也齐了,不知这发帖的幕后之人, 何时现身呢?”   若非慕溶、游远誉等人都信誓旦旦, 大部分人是不相信景妄还留有血脉在这世上的, 还是千年难遇的仙脉弟子。毕竟发帖之人署名单单一个“树”字,根本不像是大门派之人。   今日秦漱知又迟迟不出面,实在是令人生疑。   慕溶微微一笑:“主持大人莫急,事关重大, 自然是要谨慎些。”   这等敷衍的话语,让人更觉儿戏, 正恼怒间,游远誉转过身看向众人, 不急不缓地慢慢道来。   “今日宴请众人的是玄武派的七十二代传人, 叶灵灵, ”游远誉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见所有人都神情凝重地思索着玄武派是个什么门派,再想起昨日秦漱知面无表情杜撰的样子,一时间险些忍不住笑出声来。佯装高深莫测地顿了顿, “此乃上古门派,初建之际可追溯到三界未曾三分之时,诸位未曾听闻也实属正常。”   “这……”楚白歌迟疑出声,“不知游庄主可有何证据?”   游远誉仿佛早有所料,自储物袋中掏出一块留影石——正是当日秦漱知进入遗址时用来记录的那块。游远誉从容不迫地放出影像。   三族和睦、环境纯净的场景霎时让众人呆愣在原地。   “此乃玄武派代代相传的上古留影,更有门派镇派神兽玄武残魂,诸位还有何疑问?”   手执拂尘的白胡子老道惊的双目瞪大,颤颤巍巍道:“上古神魂?!老夫记忆里似乎还真听闻过三两分这玄武派的传闻!……不过幼时纯当书中神话,却不知竟是真的!”   此话一出,信了六七成的众人当即信了九成。   徒留游远誉无语凝噎,玄武派这种随随便便的名字,话本里出现也不足为奇吧……总算是知道秦漱知为何如此随意了。他轻轻摇了摇头,继续道:“玄武派向来不管事世,而今之所以出现便是因为麦迎霜魔骨一事。玄武派人丁稀少,徒留树使者一人常伴玄武神魂身侧,此番召集各位,也是玄武大人的意思。”   “……树使者?”   “树使者无名无姓,倚树而生,非人非妖,修为高深莫测,还望诸位待会面见树使者不要轻易放出神识试探,否则……”游远誉轻轻抬起眼皮,皮笑肉不笑道,“一旦遭其反噬,只怕会闹到双方都不愉快。”   灵虚主持颔首道:“既然我等均为一路人,自然不会做出此地亵渎神使之事。”   “如此,我们便去面见神使大人罢。”   游远誉与慕溶对视一眼,旋即慕溶执起腰间长笛,闭目吹奏。   空灵的乐声漂浮耳畔,周遭窸窸窣窣的声音瞬间化为虚无,众人只觉冰冷的清风拂过脸颊,幽幽长夜似被凌厉的长剑割出狰狞的裂缝,眼前的场景骤然变换。   四周一片空茫,沉闷悠长的钟声渐渐取代了细微的笛音,抬头一看,偌大的金色梵钟笼罩在众人头顶出,如沐圣光,如坠冰窖。   身着白衣的蒙面少女自金色梵钟凭空出现,衣袂飘飞,青丝如瀑,怀里抱着一只棕色小犬,缓缓落在众人身前。   明净澄澈的双眸轻飘飘地扫过众人,吐字清冷:“玄武派,树。”   众人只觉心头一荡,少女身上的圣灵气息并不比那大梵钟少多少,莫说放出神识,单是定睛看过去都不敢直视一瞬,仿佛那双无悲无喜的眼睛能看穿自己心中的阴暗角落。   竟不约而同地颔首抱拳,齐声道:“见过神使大人。”   虽早有预料,游远誉仍然是神情复杂,这人怎么那么能装腔作势。不过……他看向人群中的穆易文、楚白歌,这样也好,没人敢正视,也就不会有人联想到此时正在被追杀的秦漱知。   怪不得秦漱知一开始就不在意清枢派会派谁来——谁来都认不出她。   游远誉轻叹一声,威信是有了,他的灵石和法器少的不是一点两点。   秦漱知风轻云淡地抬手,由于用了变声器,倒显的更加不食人间烟火起来,“不必多礼。”   怀中的明裴落稍稍抬头,只觉她与平常不着调的样子判若两人。   ——[还是撒、撒娇的好。]   撒娇的时候,比较无忧无虑。   秦漱知干咳一声,好歹绷住了脸色,佯装刻意道:“时间紧迫,不如直入正题。魔骨一事,不可再拖。”   楚白歌回想起宋玉棠形容的女子,跟眼前的女子如何也联系不起来,身上也没有什么清茶香……想必是玄武派的另一个门徒。   他敛眉温声问道:“不知树使者有何对策?”   “上古至今,魔骨降世算上麦迎霜,亦不过四回,魔骨出世之际的危害不过寻常心魔一般,随着一次次的斩杀才愈渐强大起来。上一任魔尊更是将魔骨运用到了极致,魔骨已经见识过极大场面的血腥,一旦全然复苏,只会寻求更加惨烈的屠杀,”秦漱知不急不缓地轻声道来,“但我们也不能立即将其处死——这无疑是给它再一次的涅槃机会,寻找魔骨踪迹也会便的更加困难。”   略为暴躁的楚长老下意识想怒喝“废话”,然一抬眼堪堪看见她轻薄微动的面纱,便禁不住羞愧地低下头,心中莫名其妙地产生唐突感来。   秦漱知强调一遍不能杀害本人后,才道:“最好的办法便是让麦迎霜陷入深切的绝望之中,逼迫魔骨占据她的身体,再彻底将麦迎霜封印起来——封印,但不杀害。”   楚白歌皱眉:“当世还有谁能封印魔骨?”   秦漱知轻轻一笑,将手中的明裴落抬高。   “此乃吾族神兽,玄武大人。”   众人:???   游远誉见众人一脸滑稽沉默地抹了把脸,就知道是这样,然下一刻,巨大的威压自明裴落身上出现,几近飞升境的神识碾压瞬间让众人单膝跪地,所有人冷汗连连,心头涌上无尽的恐慌来。   沉静醇厚的古朴声响自那只着实不像话的小犬身上传出:“吾乃玄武。”   游远誉堪堪立住长剑才没跟着跪下去,心头巨震,莫非先前见面玄武大人一直压制着自己?而今竟然判若两人!这等威压……也只有上古魂灵才能拥有!   秦漱知竟然真的有这等奇遇!游远誉眼神微暗,心中思绪万千。   明裴落轻轻拂手,众人便被拉了起来。原先是不打算这般碾压的,奈何秦漱知非要他全力以赴,说是这样更有逼格。   ……逼格是什么?   不明所以的明裴落并不打算深究,却还是依了她。   “封印之事不必担心,只是魔骨隐藏极深,尔等只需想办法将其引出来,吾自会将其彻底封印。”   “……多谢玄武大人。”   灵虚主持朝秦漱知微微颔首,“要激化魔骨,可否从当日景妄之死上寻找契机?让魔骨重临故地,趁其不备,老衲可用慈悲咒一试。”   楚白歌也道:“如今身怀魔骨的是个小姑娘,不若令其受些皮肉之苦,待本体受不住,魔骨自然会现身。”   “此言差矣,这万一把握不好度,人死了可如何是好?不如直接用极致搜魂,本体气息转弱,魔骨便有机会侵占躯壳了。”   ……   刚想说话的秦漱知听着他们你一言我一语,登时愣住,修真界的人都这么天真又这么残忍的吗?   她轻轻干咳一声,场面瞬间鸦雀无声,她平静道:“此事我已有谋划,尔等只需听命行事。”   有人略为不服,凭什么听你一个小姑娘的话呢?刚吐出一个音节,那“不起眼”的玄武大人轻飘飘看了他一眼,剩下的话愣是哽在喉咙里不上不下,半晌只好塞回了肚子里。   无人质疑,秦漱知收回打量的目光,继续道:“修者最重要的便是道和本心,倘若一夕之间遭逢诸般不幸、众叛亲离,受千夫所指,受亲者执剑相对,如何还能压抑魔骨的侵蚀?不必逼迫魔骨出来,逼迫本体唤醒魔骨便是。   ——时韶都大旱,魔尊出关,妖族内乱,天灾人祸谁说的清楚?天下不平,自是因为有人……生而不祥。”   她缓缓眨了眨眼,轻声问道:“诸位,可明白我的意思?”   穆易文一直沉寂人群之中,这时突然出声:“麦迎霜乃我派弟子……”   秦漱知饶有兴味地看着他,难得此人还舍不下一个弟子?也是,毕竟仙脉难寻。   下一刻却听闻他说:“今后便不是了。诸位不必手下留情,待事情了了,我自会昭告天下,将其划出清枢派名列。”   秦漱知面无表情,一言不发。   其余人却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模样,有什么比清枢派的名声更让穆易文在意的呢?没有。   此夜漫长,却是除去其中修士无人知晓,高耸的楼阁暗淡无光,几乎与黑夜涌于一体。   守在古穹楼楼底下的宁晚倚靠门墙,面无表情地看着三五点星光的夜空,一时空茫。   虽然没有明说,可她效忠的自然是秦漱知,如何也不会选麦迎霜。但是……她又如何下得了手呢?   还好秦漱知突然改变主意允许她再准备一下,考虑清楚。要考虑的不是选谁。   是如何在不违背秦漱知命令的基础上,保护好麦迎霜。   “唉——”宁晚长长叹了口气,也许……她该相信秦漱知?她明明那么在乎麦迎霜,怎么会突然要与之为敌呢?但她又说的那么真切。   连放在手心的麦迎霜都能毫不留情,那她呢?宁晚心中微痛,不敢再想。   ……   翌日清晨,清风客栈。   秦漱知休息不过半个时辰便苏醒过来。   明裴落站在窗前的桌子上,不知道在看些什么。见她醒来,突然没头没尾地问了一句:“宁晚会听你话吗。”   秦漱知微愣,旋即轻笑一声:“我不知道。但总得找个机会让她看清楚我这个人,她不做,那我便亲手做,没什么差别。”   明裴落淡淡地“嗯”了一声,不再说话。   秦漱知动了动嘴唇,也不知说些什么,带好面纱、变声器,站在原地顿了片刻,这才若无其事地朝明裴落伸出手。   对方习以为常地跳到她手中,再被安然放在肩膀处。   秦漱知感受着识海里的空茫无声,终究是忍不住问:“您会相信我吗?”   明裴落微愣,“自然。”   那你觉得我坏吗?秦漱知几欲开口,然一直到皇宫国师住处的屋檐上都不发一言,这等显而易见的问题,她不敢问。   哪怕嘴上不说什么,心里也一定会觉得她坏吧。她不知道宁晚怎么选,也不知道明裴落怎么选。但她能面不改色地设套试探宁晚,不能直截了当地问一句明裴落。   真是奇奇怪怪的思虑,她心想。   ……   许久未曾来此,国师仍然如上次一般端坐其中。   见她凭空而现,倒也没什么意外。   “阁下此番前来,可是有什么好消息?”国师抬眸看向秦漱知,半笑不笑的。   秦漱知抬起裙摆如他一般端坐。   “正是,”她长长的睫毛垂下,半遮掩了幽深的目光,“捆灵契已经下了,景千笙此番是在劫难逃。只等魔骨一事暴露,也是时候谈一谈旱灾之事了。”   “哦?”国师轻轻讶异一声,“阁下这是有何发现?”   “此番大旱说是天灾,也是人祸……”秦漱知故作高深,“不祥之人自然会带来些不祥的征兆。”   国师了然,“你是说此番大旱,乃魔骨降世所故?”   “大旱初始之时,魔骨封印松动过,”秦漱知沉声道,“而且自从麦迎霜到达韶都,大旱形势越发危急,加之……上古梵钟近日昭示,一切的源头,便在于魔骨。”   国师意味不明地轻笑一声,“你又如何得知魔骨松动?这上古梵钟……当真是事事可料啊。”   “自然,”秦漱知面不改色,“可要测测您的死期?”   “……”国师脸色一黑,“不必。若当真如你所言,我自然会向陛下禀报,献祭了那魔骨。”   “我这有更好的解决方式呢~”秦漱知歪头一笑,“不知国师可否帮助一二?”   国师虚伪一笑,“本就是同盟,谈何帮不帮?阁下不若直言?”   秦漱知颔首。   交代完后,迅速闪身离去。   ……   两日后。   麦迎霜自元夕后便搬到了顾溪止府中,听闻秦漱知暂住此处还特意寻了间临近的屋子,却是一直不见秦漱知回来。   游远誉又不再,虞申每日蹲守在她屋前,黑着脸也不说话,去哪都跟着,着实是令她心烦不已,好在顾溪止总想些办法支开虞申,否则当真是连喘气的时间都没有。   可她又狠不下心将人撵走,那么大只的仙尊,一副要哭不哭就是生气生气也不说话的样子,着实是骂不起来。   她方才踏出几步,果不其然,虞申就默默跟在了身后,一旦回头他又立即转开视线。   轻叹一声,麦迎霜正想索性去找他好好聊一聊。   顾溪止推着轮椅进来,身后跟着一个人。   “迎霜,听闻你在我府上,她便跟着来了。”   麦迎霜看向他背后,微愣后惊喜地笑出声:“晚晚,你怎么也来韶都了?”   宁晚憨笑两声,看见她背后的虞申僵硬一瞬。   “我……来寻亲、寻亲。”   糟了,忘了还有虞申这个家伙,应该让游远誉先支开对方的! 第七十七章 没有明师祖的一章,想他……   长街闹市, 暖洋洋的骄阳照的红砖绿瓦泛出微光,和缓的溪流旁杨柳依依。   宁晚看向身侧挽着她手的麦迎霜,心跳如鼓。能那么轻易出来, 其实多亏了麦迎霜冷硬地阻止了虞申的跟随。不过几日不见,迎霜竟然支棱起来,都敢和虞申唱反调了。   正思索着如何将人带去郊外, 麦迎霜便道:“晚晚, 你可知秦师姐在哪?”   宁晚眨眨眼, “她没有跟着明师祖闭关吗?我先前在师门内也未曾看见她。”   “她就在这。”   “什么?”宁晚睁大眼睛, 努力做出惊讶的样子,“她在这干什么?”   “她也没告诉你吗?”麦迎霜微讶, 心中莫名感受到些许平衡, 将从顾溪止那听来的消息细细道来。   已然知晓的宁晚努力做出震惊的反应, 旋即打断道:“如果是这样的话,漱知会不会去打探旱灾的情况了?她既然跟大公子说有办法,应当是有何打算才是。”   麦迎霜缓缓点了点头,“如此便说的通了, 师姐之所以去遗址、来郁州,应当都是为了这旱灾, 恐怕是明师祖交代了些事情吧。连负责灾情的大公子都不知晓,也难怪她要瞒着我们。”   宁晚垂眸沉思片刻, 旋即抬头看向麦迎霜道:“不如我们去郊外看看?一方面了解一下灾情到了何等地步, 另一方面……说不定还能遇到秦漱知。”   麦迎霜闻言一笑, “好啊。”   宁晚勉强扯出一抹笑, 心中打算着将人带过去后一直护在她身边,想必不会出什么大事。   ……   两人方踏出城门未几步,脚下的土地便已然是焦黄模样, 枯草尸骸遍布视野,韶都城门围墙旁尽是衣衫褴褛的流民,见她们出来,缓慢的扭头过来,看了几眼又沉默地转回去,目光空洞地望向前方。   也有人挣扎着拍打城门,试图离开这片毫无生机的炼狱,却是无济于事。   麦迎霜站在原地,轻声道:“我来时,还不曾如此严重,人……也没这么少。”   明明涉及的地域广了,流民数量却锐减,郊外有士兵守着不可能有人搬迁……只可能是因为灾情死去。   宁晚拍了拍她肩膀,沉声道:“左右漱知已经有办法,不必太担忧。——我们去郊外看看罢。”   麦迎霜心事重重地点点头。   ……   郊外村民居所稀少,多是树林灌木,但也因为长期缺水,变的枯黄腐朽。曾经穿插其间的溪流干涸后变成的长长的深坑,入目的尽是荒凉景色。   “此处人烟稀少,应当寻不得什么,”麦迎霜边走边思索道,“不如去最先发生旱灾的地区看看?”   “别啊,人烟稀少好啊,人烟稀少我们可以……”宁晚绞尽脑汁,手腕焦急的乱晃,灵机一动,“可以去看看此处有没有灵脉!听闻顾公子会灵泉活水之术,也许漱知的办法便是这个!我们去那看看吧!”   麦迎霜不疑有他,颔首乖乖跟上宁晚的步伐。   未几步,一阵凌乱的脚步声传来,麦迎霜与宁晚对视一眼,二话不说召出佩剑,正提起警惕时,却是五个手执清枢派弟子剑的修士从林中走出,见着她们又悲又喜。   “麦师姐!”   为首的小弟子急急走过来,“还请师姐救救我等啊!”   麦迎霜眉头紧蹙,“怎么回事?”   “是月琳离!我们原是跟随晏长老前来处理旱灾之事,怎知途中偶然脱离了队伍,还遇到了魔族追杀!那魔族月琳离不管不顾就要取了我等性命……师姐救救我们!”   “月琳离?!”宁晚惊呼一声,麦迎霜对这个名字不怎么熟悉,朝那领头的小弟子点了点头,“此事我定然不会坐视不管。”   谈话间,一声婉转娇媚的笑声由远及近,未几,黑裙薄纱的月琳离落在众人跟前,“怎么,这是找着帮手了?”   ——七八个魔族自她身后涌出。   宁晚眉头狠狠一跳,月琳离怎么会在这?她的身份还不适合坦白,该怎么办?   麦迎霜突然伸手将她揽至身后,低声道:“晚晚,这些都是内门弟子,我与他们应当能撑一段时间,魔族在这个节骨眼找事,定然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你快去找木青尊者过来。”   “可是……”宁晚挣扎不已,焦急的冒汗却也不知该不该走——不走便是要并肩作战,那她的实力一定瞒不过去。   月琳离笑吟吟地看着她们:“听闻虞申收了个仙脉小弟子,如今一看,倒是生的不错……也不知挖出来的骨血和常人是否有何不同呢。”   麦迎霜不再犹豫,狠心将宁晚往后一推,顶着一背的冷汗面无表情地抬头看向月琳离。   “大言不惭,不如一战,看看你有没有那个本事。”   双方对战登时展开。   被推开三步的宁晚低骂一声,转头离去。且等她换个行头,立马赶回来……至于虞申,随便托个信人好了。   正那么想着,却是堪堪踏出枯林便被人拦下。   “你怎么在这?”宁晚脚步一顿。   游远誉手中执扇,仿佛久等一般慵懒地倚靠在树干上,见她慌慌张张走出来,轻笑一声,施施然走到她面前。   “你的任务完成了。”   宁晚骤然抬眸,难以置信:“什……”   扇面一挥,沉重的眼皮挣扎着扑腾两下,终是遮盖了视线,宁晚无力地瘫软在游远誉怀中。   自他身后飘出一个晃晃荡荡的小纸人,他将宁晚抱起,随口问:“虞申呢,还要通知吗。”   “不必。”   “你说你,都让人家参与进来了,怎不让她醒着继续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别废话,赶紧把人带走。打架呢,没空跟你讲那么多。”   游远誉撇撇嘴,“行吧。”   ……   韶都城门之外。   层层将士守卫的高台之上,国师一袭庄重长袍,目光沉重地看向被聚集起来的流民。   “今日,我便要向天请命,为诸位祈福,为吾皇祈福,为这长久不息的旱灾寻求一线生机——”   他振臂高喊,满脸都是对城外遭遇的悲痛,长旗上的圣铃无风而动,身后是一声比一声强烈的击鼓声。   台下麻木的人民看着他身上涌现的神圣暖意,目光微颤,这曾经扬言要放弃他们的国师,是要重新拯救他们吗?   鼓声骤然停下,国师沉声道:“此旱灾来势汹汹,不似寻常天灾,我自耗修为日日占卜,终于是寻得灾情的关键所在。太平盛世出乱象,此乃妖物横空所致——”   底下刚刚流露希望的人民当下心凉了半截。   “妖物?呵,说到底,不还是想献祭了我们?”   “太平盛世……也亏他说得出口!此等同类相残之事,举世罕见矣!”   ……   眼看着怨声四起,国师不急不缓地抬手:“我口中的妖物,并非诸位,而是本该随着魔族前任魔尊逝去的邪物——魔骨。天生魔骨,再次降世,且比以往的每一次都要来的邪性。正因为这等妖物不除,才引出的这等悲催天灾!”   此话一出,所有人脸色骤然惨白如纸,魔尊景妄——一个谈及色变的名字。魔骨现世,莫非是世界间又出了一个景妄不成?!   “你、你口说无凭!魔骨这等邪物怎么可能接连出世!”   “啊!!!——”   一声凄惨的哀嚎响彻云霄,自郊外传入众人耳畔,宛如厉鬼夺命。   混迹人群中的修士脸色大变:“是魔骨!!!”   ——平地惊雷。   ……   半时辰前,郊外。   麦迎霜被狠狠击出数步,长剑插入干枯的地面上划出一道长长的痕迹,她屈膝半跪,干咳几声吐出一口污血。   月琳离慢悠悠地走过来,长剑抵在她脖颈处,身后是五具鲜血淋漓的尸体。   “结束了,”月琳离饶有兴味地拿占满鲜血的剑身拍了拍麦迎霜的脸颊,轻笑,“仙脉?可笑至极,还不是一个无用的废物?”   麦迎霜胸腔起伏不定,充满血丝的双眸看着同门的尸骨,蠢蠢欲动的魔骨泛出阴森的寒意,好似在催促她赶紧站起来,杀了眼前的家伙。   麦迎霜一言不发,咬牙压制着魔骨封印的松动。   月琳离缓缓抬起长剑,眉眼带着显而易见的媚意和愉悦,“再见啦,小仙脉~”   锋利的剑刃将落,麦迎霜狠狠闭上双目。忽而一阵整齐的脚步声传来。   月琳离一顿,利落地收好长剑,手臂一挥,登时带上前来的魔族迅速离开。   麦迎霜等了半晌也不见疼痛感,试探睁眼,眼前却只剩下同门的五具尸体,和枯黄的树干。   一阵凉意钻入,麦迎霜低呼一声,难以置信地摸索身上——伤口全没了!   怎么回事?!   她拿起长剑站起来,冷着脸警惕地看着四周,层层叠叠的枯木中走出一行人。   麦迎霜紧握长剑,死死地看着来人,待看清楚是谁重重地松了口气。   “晏长老……”   她抬起脚步走过去,晏温浓却是脸色一变,伸出手护住身后的弟子,警惕地看着她。   “小心,她身上有魔气!”   麦迎霜脸色一僵。   顶着隐身符候在树干后的宋玉棠眸光一暗,手指间细长的银针泛出冷光。   “怎么不放?”   细声细气的疑问突然从耳侧传出,宋玉棠吓的险些没拿稳银针。   “叶、叶灵灵?” 第七十八章 她软声道:我有些累了……   前方麦迎霜一身魔气, 衣不染尘,五具鲜血淋漓的尸体毫无生机地躺在她脚下。   看着前面略带迟疑的晏温浓,麦迎霜努力理清思绪试图解释整件事情。   “再不放, 可就来不及了……”秦漱知运起神隐,挨在宋玉棠身侧,语气轻飘飘的, “麦迎霜没有杀他们的动机, 唯有‘失控’这一个解释, 何况魔骨一事证据确凿, 你怕什么?还是说你对你的情敌心软了?”   笑话!谁会心软那个废物!宋玉棠不满皱眉,那股微弱的清茶香却萦绕鼻尖, 仿佛在嗤笑她的色厉内荏。重重吐出一口浊气, 宋玉棠专注凝神, 定定地看向前方未移动半步的麦迎霜,聚起灵力骤然将银针射了出去——   “嗯哼……”麦迎霜轻轻闷哼一声,一股熟悉的感觉缠绕上来,后腰处细小的疼痛细细密密地钻向四面八方, 本来就在极力忍耐的魔骨疯狂颤动,好似有什么东西吸引着它破开封印。   ——季酌, 是季酌的银针!   麦迎霜仓皇转过头去,却只能看见一瞬而过的红衣, 要不是心中笃定便还以为眼花了。   说不出的失落和绝望纠缠起来, 麦迎霜手脚冰冷, 心口一顿酸涩, “不、不是我……”汗水浸湿了后衣裳,她艰难地抵着长剑,却不知自己的左眼中漆黑的眼瞳如墨水般散开, 诡异地占据了整个眼眶。   晏温浓瞳孔骤然放大,大声喝道:“竟是魔骨!所有人赶紧进城,去找木青尊者!”   身后一个认识麦迎霜的弟子愣在原地,禁不住辩解:“晏长老,师妹会不会是被什么邪祟附体了……她可是仙脉,怎么可能会是魔骨。”   “你没看见那些尸骨吗!”晏温浓感应到越来越浓烈的魔气,声音抖颤,当年景妄残杀人族的景象逐渐与麦迎霜重合,血肉横飞的红色刺杀眼眶,她狠狠闭眼再睁开,“快走啊!”   “不是我,”麦迎霜哑着声音辩解,还在努力压制蠢蠢欲动的魔骨,“我没有杀他们的理由……是月琳离,是月琳离……”   “魔骨杀人还需要什么理由!”回想起曾经的同门,晏温浓眼中恨意骤现,“杀戮,只知道杀戮的怪物!”   “呃、啊——”一阵灵魂抖颤扼住话音,麦迎霜眼神突然一变,右眼瞳孔旋即化开,她手中执剑朝着晏温浓杀气腾腾地刺过去。   晏温浓迎身而上,以免身后的弟子遭逢攻击。   二人打斗间,已经有弟子前往韶都去找木青尊者。   上空处,使用了隐身符的众人看着擦身而过的清枢派弟子,迟疑不决。   “怎这般巧合遇上了晏温浓?还下去吗。”   “自然要下去,”楚长老没好气道,“晏温浓一个药修,如何抵挡魔骨?且等麦迎霜杀几个清枢派弟子,证据更确凿些再下去吧。”   这叫什么话?!穆易文当即不爽,“这被杀的几个已经是我清枢派弟子,凭什么还要我派折损?!”   楚长老嗤笑,“还不是怪你清枢派出来的没几个好东西?先是秦漱知,再是这个魔骨,什么样的门派养什么样的人,为了苍生死几个,也没什么好稀奇的吧。”   “楚璐仁!”穆易文扬指怒喝,周遭却无一人护他,脸色青一阵红一阵的。忽见下方麦迎霜招式杀气腾腾,晏温浓已然被打的气息半减,眼看着身后的无辜弟子当真要被“献祭”,穆易文怒而甩袖,一把扯下隐身符,御剑而下。   骤然抬手抵挡住麦迎霜的攻势,晏温浓微愣:“掌门……你怎么在这?”   穆易文无从解释,冷着脸看向麦迎霜:“你个妖物,竟敢残害同门!今日留你不得!”   上空的几人见状,只好提前下去,演好这一场戏。   晏温浓被搀扶到一处休息,剩下的几人联手制住麦迎霜的暴动。   麦迎霜眼睁睁看着自己与那些个德高望重的前辈招招下杀手,却根本控制不住身体,身体被看不见的另一个自己恶意操作着、逼迫着挥动长剑,势要见到足够的令人振奋的血腥。   眼看着被自己重伤的人越来越多,几乎就要控制不住一招要了所有人的命,楚白歌突然甩出一道锁链,狠狠地缠绕在她身上。   麦迎霜漆黑的眼瞳望向细小的锁链,低低地笑出来声,伸出未执剑的手,五指的筋骨捏的嘎嘣响抓向锁链就要将其扯下。   楚白歌高喊一声:“攻!”   “咔嚓——嘭、”铁链轰然钻出数千道细小闪电,沿着麦迎霜皮肤的细密的纹路刺入血肉骨髓之中。   “呃!啊!!——”   麦迎霜痛苦哀嚎出声,艰难地抬脚往前迈出一步,手中的长剑突然被狠狠握紧,仅剩的意思清明彻底散去。   恍惚间,忽然听闻一声熟悉的叫唤,旋即跌落在温热的怀抱之中,紧握的长剑好似刺穿了什么,黏腻的液体飞溅在脸颊上,带着一股子的血腥味。   “迎霜!!!”   虞申低吼一声,顾不得腰腹处横穿的长剑,一把将人抱起,麦迎霜身上萦绕的魔气一寸寸地侵蚀着他的识海,纯灵之体的本能抵制几乎让他控制不住抛开怀中的人,他却紧咬牙关,抱着怀中昏迷不醒的麦迎霜一声不吭,冷冷地看着楚白歌。   所有人望向突然杀过来的虞申,愣在原地,此人怎么来的那么快?而且按理说也该帮他们抓住麦迎霜才是,怎的还抱上了?   穆易文知晓其中关窍,然也并不想大庭广众之下公布虞申那点龌龊事。他冷着脸道:“木青,赶快放下那弟子,她身怀魔骨,杀害了五个同门师兄弟,还险些害的温浓丢失性命。即便她身怀仙脉,是你徒弟,也不可轻易饶恕。”   一旁的晏温浓见虞申前来,心中松了口气,赶忙扶着本命剑艰难起身走在众人跟前,喘着气道:“师兄,她是魔骨,你快放开她,一旦她再次苏醒,极难控制啊。我、我被她伤的不轻……”   “木青尊者,还望您当断则断,不要留一个祸害在世界上啊!”   ……   虞申抱着麦迎霜,面无表情地看着众人,目光看向晏温浓一身的鲜血伤痕顿了顿,旋即抬眸,语调没什么起伏却异常坚定道:“我会除去她的魔骨,你们不必担心,也不可再动她一分一毫。否则……”   他目光淬着冰霜,轻启薄唇:“在你们杀她之前,我必定杀了你们。”   此言令众人脸色大变,总觉得哪里怪怪的,哪家的师徒情深至此?敏锐如晏温浓,喉咙间涌上一股血腥味,默默将其咽下,她勉强扯出一抹笑,抖着唇问:“师兄不要胡言了。魔骨的可怕你又不是没见过,这根本不可能除去,他们就是一群怪物,连同门她都能毫不留情残忍杀害,何况……”   “温浓,”虞申骤然打断她,“她伤了你,对不住。来日我定当补偿于你。”   言罢,他不等众人反应过来,召出本命剑,转瞬便消失在了眼前。   ……   另一处。   宋玉棠突然被拦腰带走,回到城中一处隐匿角落才被放下,回头一看,果真是几面之缘的叶灵灵。   宋玉棠嫌弃地拍开她的手,“你带我我干什么?那等好戏我还来不及欣赏呢。”   秦漱知眨眨眼,“这不是怕生了什么事端吗。你的隐身符连我都看得出端倪,何况待会儿会出现的木青尊者?”   宋玉棠撇撇嘴,不置可否。   “刚刚为什么突然撤掉我的隐身符?!还叫我穿着一身红衣,你知不知道我差点就被看见了!”   秦漱知微微一笑:“自然是有所图谋。少宫主这次做的不错,当真是合作愉快呀。”   “那是,我可是……”宋玉棠刚想吹嘘几句,眨眼之间却只剩下了她自己一个人。   狠狠地一跺脚,她怒气冲冲地返回楚白歌的住处。   ……   顾府,客房。   秦漱知终于换回自己的装束,运起神隐悄咪咪来到游远誉房中。   游远誉端坐桌旁,浅薄床幔之内正是昏迷不醒的宁晚。   秦漱知走进来一口干掉倒好的清茶,“如何?”   “我带着她赶回来,等那通风报信的清枢派弟子走了才进的门,“游远誉低声道,“说是在郊外正好捡到的,身上带着魔气,还以假乱真弄了几个伤口,溪止和虞申都没什么怀疑的。”   “如此便好,”秦漱知松了口气,仰头闭目休憩,膝盖上窝着明裴落。   游远誉半分不怜香惜玉,仿佛见不得她的片刻休息,兴冲冲问道:“那月琳离怎么来的?还有那些个弟子,你这神算吗?巧的不是一点两点。”   秦漱知抹了把脸,歪头轻轻一笑。   她手指轻点,一套漆黑裙袍凭空出现在桌面。   游远誉心中了然七八分,旋即眼神一凌,往身上一阵摸索。   “不必找了,”秦漱知趴在桌面上,将一本薄薄的秘籍立在跟前,“当初第一次见你,宁晚便偷偷搜罗了些你的易容秘籍和情报,一股脑塞我储物袋里了。都是些书本。”   游远誉咬牙切齿:“个吃里扒外的家伙!怪不得那天那么好心给我送酒!”   “不过怎么说,真的很感谢你了,”秦漱知将秘籍递过去,眼睛弯成月牙,头一次笑的那么真切,“不管是这本秘籍还是别的什么。游庄主果真性情中人。”   游远誉盯着她的脸出神,半晌啧啧几声,“红颜祸水,——也罢,我会自己讨些乐子的。总得捞点利润。”   “成!”秦漱知没什么纠结便答应了,毕竟游远誉帮了她那么多,她又实在没什么能给对方的。   膝盖上的明裴落幽幽地扫了游远誉一眼,沉默撇开视线。   “看样子他们还回不来那么快,你不如仔细说说?到时候我也好应对几分。”   秦漱知仔细一想,也是,低头看向明裴落。   半撒娇半实感地软声道:“我有些累了,可否……”   明裴落了然颔首,爪子轻轻按在她膝盖上,一面成人手掌大小的镜面漂浮到游远誉面前。 第七十九章 秦漱知你个蠢货!!!……   镜面内, 宁晚和麦迎霜还在无知无觉地往前走,秦漱知悄悄跟在两人身后。   待那两人踏入郊外荒林,秦漱知隐没暗中, 双指并拢念咒,未几十来具与真人无异的纸人出现在她面前,除却五个身着清枢派弟子服, 其他都是魔族的打扮。而后又抬起素手在眼前轻轻拂过, 整个人便变的与月琳离一般无二。   她操纵着清枢派弟子模样的纸人去“碰巧”遇到麦迎霜她们, 又亲自上场演了一场过于巧合的戏码, 临走了还不忘将纸人换回真正的尸体。   而后又马不停蹄地换了身打扮去催促宋玉棠,还得装的判若两人、游刃有余。   游远誉看的啧啧称奇, 撇见她脸上显而易见的疲惫, 可见的一下子操纵那么多纸人着实不是一件易事。   看见那几具尸体, 他问道:“这又怎么来的?穆易文那家伙当真肯牺牲几个弟子?若是这般,又何须大费周章操纵纸人,直接用真人岂非更省事。”   秦漱知轻笑,“他们是这样以为的。”   “……什么意思?”   “我会傀儡术一事不宜暴露, 所以并没有将事实告诉他们,便让他们以为是我神算罢。左右我调换纸人和尸体的时候不可能有人发觉。”   游远誉看向目光幽深的“玄武大人”, 心下了然。   “那些尸体是当初妖族作乱时我偷偷留下来的,”秦漱知面不改色道, “但凡有可能用到的东西, 我都放储物袋了。”   “……”游远誉表情略为复杂, “你带着几具尸体过日子?”   秦漱知无辜眨眨眼, “还有妖族的尸骨和一些其他门派的弟子服之类的,你有需要吗?”   游远誉嘴角微抽,“不必了不必了。”   院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两人对视一眼,秦漱知当即起身来到床边扶起宁晚,将人背起来,对游远誉低声道:“我先走一步,剩下的事就交给你了。”   游远誉凝重地点点头,“你且放心。”   秦漱知不再多言,带上明裴落运起神隐,果断离去。   ……   云霄之上。   “说来还多亏了师祖您要来了季酌的银针,——不过他怎么那么听话?”   “当初他上缴时,不曾想你会有所用途。”   秦漱知登时尴尬笑笑,原来当初只是单纯收缴,并非所有人都像她这般什么都想着利用一番。摸了摸鼻子旋即道:“这样啊。说来他现在人在何处?到时候还需他回来一趟。”   明裴落:“在郁州,适当的时候他会赶回来的。”   “噢噢,那便无事了。”   两人静默片刻,明裴落撇见她眼底的倦意,轻声问:“可需稍做休息?”   秦漱知摇摇头,“不必,时间紧迫,不如一鼓作气。”   明裴落便不再多言。   长风呼啸,宁晚难受地皱了皱眉头,幽幽转醒。   “唔……”她茫然睁开眼睛,当即吓了一跳,“怎、怎么回事!”   “醒了?”秦漱知语气淡定如常,“可有何不适?”   宁晚瞪大眼睛,双手一把拍在秦漱知两颊上,“我怎么在这,去哪去哪!迎霜她……”不知想到什么,她突然顿住话音。   秦漱知将她放下,背对着她道:“不必担忧,死不了,游远誉还待在那。”   宁晚想问她到底想干嘛,然看着她挺直孤立的背影却是生生扼住话音,回头找人去探探迎霜那边什么情况好了,月琳离的出现和游远誉的放倒,一定有什么玄机。转而道:“我们这是去哪?”   “魔界啊,”秦漱知理所当然地开口,“答应你的。”   “真的?!”宁晚眼神一下子就亮了起来,“想来魔尊也出关了,这下可好了!定要让月琳离知道点教训!”   秦漱知但笑不语。   “……那个、”宁晚顿了顿,“你真的不管迎霜、呃,是说,韶都大旱的事啦?”   “那自然会有人管,我不过一介化神期弟子,哪里有什么办法?”秦漱知不欲多谈,目光扫向下方逐渐接近魔界的地方,似若无其事道,“说来,你可知当年前任魔尊景妄死在的是何地呀?”   窝在她头顶上的明裴落缓缓抬头,警告般拍了拍她额头。   ——[果真是……不、不听话。]   然转念一想,只要有他在,强制性也能阻止秦漱知乱来,也没什么好担忧的,知道便知道罢。   宁晚略为疑惑,问这个干什么?还是回想了一下细细道来:“当年斩杀景妄花费了不短的时间,明师祖和尊上接连追杀,三界各处都有留下打斗踪迹,一时间还真说不好他死在了哪。他死时天降异象,尸骨无存,尊上杀了他后就闭关了,也不曾多言此事,我只能查到是死在了魔界的地盘。”   “这样啊,”秦漱知不无遗憾地感叹一声,“虽未曾见过景妄,想必实力应当极强吧。这般的人物死去,也没留下什么遗址,当真可惜。”   宁晚:“……你在想些什么。”   听到宁晚也不知晓实情,明裴落松了口气,这样也好。   ——[仓岷谷那……那种地盘,想必早已绝、绝迹。]   “!”秦漱知骤然抬眸,眨眨眼,默默掏出先前宁晚给她的地图,仓岷谷……仓岷谷……   “你在看什么?”宁晚双手撑在她肩膀上,探头过去,“这是二十年前我重新修订的,一些已经消失的地点并没有记上去,应当也寻不得什么踪迹。”   秦漱知暗道可惜,又不敢直接问,回头如何解释她知晓仓岷谷一事?   正沉思间,落知剑忽然一阵晃荡,底下好似存在何种吸力,猛地将她们连人带剑往下拐!   “!怎么回事?!”秦漱知艰难稳住剑身,“这地图没问题吧!”   “当然没有!”宁晚高喊,当即放出神识一探,旋即脸色一黑,咬牙切齿,“秦漱知你个蠢货!!你他娘的看错方向了!这根本不是回魔界的路!”   秦漱知一脸呆愣:“?”弋?   忽而一阵罡风吹过,头顶上的重量骤然消失,秦漱知双目一缩,毫不犹豫地朝明裴落被刮走的方向飞身而去,徒留宁晚一人艰难趴在落知剑上,脸色苍白。   “秦漱知!!!”   ……   顾府正厅堂前。   顾溪止笑意不达眼底,看着眼前咄咄逼人的国师以及他身后的一群民众,温声道:“国师这是何意?”   国师冷笑:“顾溪止,你好歹也是个韶都人,公然包庇妖物、陷百姓于不义,心中无愧吗?我敬你是我半个同僚,劝你速速将麦迎霜那魔骨交出来,我自会在陛下面前给你求情几分。”   身后的民众亦是一副焦急样。   “是啊顾公子,你可莫要再包庇那等妖物了,她可是活生生要了好多人的性命,这旱灾也是因她而至!”   “只要献祭了这妖孽,定能让韶都周遭恢复昔日的繁荣!”   “妖女一日不除,人族日日受其煎熬啊!”   “大公子向来菩萨心肠,还请可怜可怜我等普通百姓,杀了那妖女!”   ……   顾溪止脸色愈渐难看起来,沉声道:“且不说这旱灾与麦姑娘有何关系,且说她本人,根本不在鄙人府上。”   国师得意地抚掌大笑起来,手中翻转下一个巴掌大的司南出现在手上,他轻念咒语,司南缓缓指向顾溪止身后。   “顾溪止顾公子,我可是特地留存了那妖女的魔骨气息,特地用来寻她踪迹呢。顾公子若执意阻拦,莫怪我强行闯入了,”他缓缓开口,双目里透着显而易见的不怀好意,“毕竟我也是为了苍生着想,若不尽早除了此人,来日遭殃的可就不止是韶都,而是三界之人了啊……”   顾溪止冷下脸,正思索解决之法时,一道低沉声响自他头顶处传出。   “何必在这为难他?”虞申突然出现,冷冷地看着眼前的众人,“麦迎霜是本尊的弟子,即便是处置也是本尊的事,何时轮到尔等指手画脚?”   “木、木青尊者!”   国师身后多是普通民众,一时间见到虞申如见神袛,没了些咄咄逼人的神色。   国师未曾想虞申也来了此地,未几开口,门外又走来一行人,尽是些有名望的门派的熟悉面孔。   穆易文一马当先,附和道:“此事说来也是修士之事,国师不如将其交于我等处理,定然会给人皇一个交代。”   楚白歌沉着脸看向虞申:“倘若事情属实,我们自然不会偏袒罪人,不会留一个祸害于世……您说是吧,木青尊者?”   虞申冷冷对视,不发一言。   都说到这份上来了,国师脸色青红交加,那人怎没说会出现这么些个搅局的家伙!他拂袖,皮笑肉不笑道:“那我等便恭候佳音,还望诸位尽快定夺,这旱灾可是等不起了。”   此番闹剧算是小小止住一番,国师脸色难看地回府,忽见窗沿处一只惟妙惟肖的纸鸟瞪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他,他走过去,纸鸟立即飞到他手中,化作一张纸条,上书六字。   “开城门,迎流民。”   国师当即愣住,眼珠晦涩地转了转,继而摇摇头禁不住低笑出声,“当真是、当真是最毒妇人心呐。”   与此同时,顾府内一处隐秘的客房,层层结界包裹着此地,床幔后,躺着昏迷的麦迎霜。   锁魂链的震慑渐消,平息的魔骨再次蠢蠢欲动,麦迎霜痛苦地低低呜咽几声,钻心的疼痛再次传来,压抑不住的杀意几乎要占据她为数不多的清明。   眼皮微颤,她猛地睁开眼睛,如墨散开的瞳孔染上一丝猩红,心中或熟悉或陌生的声响掺杂在一起不住地叫嚣。   “杂种——   废物——   妖物!——”   “他们都在瞒着你——都把你当废物、你一事无成,你愚蠢、愚昧,所有人都要离你而去——所有人都会被你伤害……”   “没有什么能留住,唯有死亡。”   “乖孩子,击破结界,闯出去,与其让他们一个个离你而去,不然杀了他们,杀了他们就永远不会分开了,永远不会欺瞒你了。”   麦迎霜目光空洞地起身,手中汇聚起带着黑气的灵力,无焦距地看着前方的房门。   “乖孩子,只要一击,这些结界就奈何不了你。”   ……   千里之外,正在奋力挖灵脉的某人心脏骤然一缩。 第八十章 不疼了不疼了,你等等我……   宁晚慌的冷汗直流, 目光焦急地望向秦漱知跳走的方向,无果后强行镇定下来,她连忙拍了拍脚底下的落知剑。   “落知大人?落知大人!醒醒!”   ——全无用处, 没有秦漱知在她根本没办法控制落知剑!怎么办?宁晚心中七上八下的,四周呼啸的妖风持续不断,秦漱知的身影早已消失在眼前, 她又没有带佩剑……   宁晚左思右想, 索性一咬牙, 握住落知剑柄, 纵身一跃,运起灵力使劲沉下身子。   不管了, 先落地再说!   ……   另一边, 秦漱知奋力朝前方伸出手, 肆虐的罡风迎面而来,即便是不断下垂也感受到无尽的压力。眼下明裴落体态娇小,即便实力脱俗,一时间也难以抵挡这股怪风。   “师、师祖……”   秦漱知艰难地试图靠近一点, 眉头紧皱,受不住这剧烈的狂风, 她的眼睛只能勉强眯成了一条缝,衣袖被吹的呼呼作响。   明裴落心中一沉, 威压如同解封一般强势压下, 周围的气流诡异地停歇半刻, 秦漱知不敢犹豫, 眼疾手快地一把捞住明裴落,将其牢牢按在怀中,待触及温软的肤质, 悬着的心这才稳稳落了下来。   明裴落使劲从她怀中探出头来,艰难出声:“承、承渊——”   适应了这妖风,秦漱知险些忘记自己还在半空中,背脊触及冰冷的剑身,这才有了熟悉的踏实感。紧绷的精神松懈下来,连日的疲惫终于压垮了她,秦漱知再也坚持不住,沉沉地垂下眼皮。   环住明裴落的右手轻轻滑落,明裴落微愣,旋即哑然失笑。   “承渊,落地。”   苏醒的承渊灵力一放,建起无形的屏障将罡风隔绝在外,而后果断朝底下飞去。   剑身稳稳落在地面上,明裴落从秦漱知怀中跳落,静静观测这四周的环境。   此处昏暗清冷,多是岩石峭壁,凹凸不平的地面呈现出不自然的黑红色。杳无人烟,放眼望去尽是的折戟断剑、老树黑鸦以及不知名的带刺细藤。   这是……明裴落目光微沉,回头看了一眼秦漱知,得马上带她离开。   却不想刚刚看向秦漱知,她便突然睁开了眼睛,猛地起身,待看见他完好无损地站在面前,才轻轻地松了口气,继而打量其这四周。   “这是何处?”秦漱知疑惑皱眉。   明裴落却道:“此地不宜久留,你精力不足,先去找个地方休息片刻。”   言罢,直接跳上承渊剑,秦漱知呆愣间,剑身已经离地。   ……总觉得哪里不对,她垂眸轻声道:“此处好像是某处远古战地,方才那道妖风,会不会就是处于此处?”   明裴落冷静道:“不知。”   “……”眼看着承渊当真要远离此处,识海里又实在听不到什么,秦漱知无奈地掏出储物袋,试图再看看游远誉的笔记和宁晚的地图。明裴落怪怪的,此处一定不简单。   却不想她刚刚打开储物袋,一个裹着白光的东西突然自己从储物袋中飞出,秦漱知下意识伸手去抓住它……凭手感,好像是个卷轴?   那白光飞出后,越来越刺眼,秦漱知愣愣地握住它,眼神愈渐迷离,什么……东西?   明裴落自然能透过那白光看出这是什么,当即将爪子按在秦漱知另一只手的手腕上,试图唤醒她,语气略显焦急:“放开它,秦漱知,快放开它!”   秦漱知听话地松开了手,茫然地转头看向他。   那卷轴被她那么一松,突然哗啦一下散开了,笑容和蔼的老妇人跃然纸上,目光沉静,好似看见了久不见的故人般怀念又欢喜。   “小友不远千里送老身重返故里,此番又是想前往何处呢?”   “我、”秦漱知意识懵懂,脑海里浮现一个尚且记忆犹新的地点,禁不住脱口而出,“仓岷谷……”   明裴落闻言错愕地瞳孔微微放大,她从哪知道的?!眼看着老妇人了然颔首,画纸上一个越来越大的旋涡无声出现,明裴落当即冷下脸,紧紧地握住秦漱知衣袖。   “梦灵媪,尚且用不着你出手,速速退下!”   老妇人眼神不见一丝畏惧,温和含笑:“她既然想去,那便由她任性几番又何妨?还请仙尊莫怪。”   明裴落目光冷冽地看着她,四爪并用紧紧地抓住秦漱知的衣袖,用灵力牵扯着不让秦漱知被那旋涡吸过去。忽然秦漱知好似清醒过来了一样,回过头来,一眨不眨地静静看着他。   明裴落前所未有地抬高音量喊道:“将她收回储物袋!”   秦漱知乖乖颔首,将明裴落捞过来,稳稳地圈在怀中,回头看了一眼承渊,旋即毫不犹豫地一头扎进画卷里的旋涡之中!   被死死按在怀中的明裴落一脸懵逼:???   ——[……?秦漱知?!秦漱知!放肆!当真是、当真是……放肆!!!]   听着识海里气到声音发抖,然而来来回回就放肆二字的“怒骂”,秦漱知啼笑皆非,沉沉地闭上双目。   承渊呆呆地立在原地,看见卷轴自己合上,朝着前方的断垣残壁飞身而去,当即回过神来,立马追了上去。   却见毫无生机的黑色地表上,一个巨大的阵法雕刻其间,日月星辰、山川湖海、五行八卦……囊括阵法之中,画轴立于最中央,停歇的妖风再次毫无征兆地扬起。   从阵法中间散发的光芒朝四面八方蔓延开来,黑红的土壤如同遭逢圣水洗涤一般化成白玉色,八根苍老的石柱自地面轰然而去,挂在柱子上的铃铛叮叮玲玲地作响。   仿佛回到了初生灵智那日,承渊剑身泛起血色,灵力汇聚剑端一举冲向阵法之中。   ——然后被反弹出去。   待再来到阵法面前时,此地却成了一片空茫,高耸的大石立在原地,根本没有什么阵法和石柱,连画卷都消失的无影无踪。   承渊茫然地立在冷硬的石块之上,静静望着前方。   石面上书:仓岷谷阵。   ……   秦漱知再次苏醒,入目的却是璀璨的阳光,四周鸟语花香,青草遍地。   怎么回事?不是说仓岷谷是斩杀景妄的地方吗?怎么看着更像是景妄隐居的地方?   怀中空落落的,秦漱知赶忙低头摸索,没有,哪里都没有明裴落的身影,怎么回事!   一道白色衣摆自眼前掠过,无垢的白靴稳稳踏在地面上,秦漱知双手撑地,缓缓抬头。   一成不变的白衣,高高束起的墨发,暖洋洋的日光披洒在他身上,清冷的侧脸无悲无喜,好看的有些失真,略显青涩的眉眼还带着些许少年的骄傲肆意。   秦漱知僵硬起身,试探地叫了一声:“师、师祖?”   无人应答。   秦漱知愣在原地半晌,急忙跟上去。   “明师祖!明裴落!”   任她一声声叫唤,明裴落好似听不见一般,面无表情地往前走。秦漱知加快脚步追上去,抓起他衣袖,却扑了个空,她走到明裴落跟前,定定地看着他的瞳孔。   如墨玉般的淡漠双眸里,没有她的身影。   秦漱知当即冷静下来,明裴落看不见她,而且……她静静端详了一番眼前的明裴落,此地绝对不属于清枢派,明裴落还能好好行走,意味着这并不是她认识的明裴落。   ——是还没被下神谕禁制的明裴落。   秦漱知赶忙打开游远誉的笔记,承渊……承渊……有了!   “……于上古遗址获取第一流速空间,短短三月,接连突破出窍、合体,堪堪止于渡劫巅峰。遗址至宝承渊剑自愿结契。一介散修,各大宗门争先以礼相邀,或成千年来第一个圆满飞升之人……”   秦漱知禁不住唇角微勾,当真是风头无量。然再抬头看向身侧的明裴落,却半分也联系不起来,他朴素的过分,连修士们引以为豪的威压都收敛的干干净净。   定定地注视了明裴落半晌,秦漱知垂眸,冰凉的指腹抚摸过纸上的一句批注。   “遥遥若高山之独立,巍峨似玉山之将崩。”   她心道,狗屁批注,尚不如一句穷酸秀才来的贴切。   再翻页过去,“泽武城围剿”五字静静躺在纸面上。刀光剑影的血腥回忆浮现脑海,秦漱知索性将笔记丢回储物袋,眼不见为净。   修行到了明裴落这种高度,容颜都已经固定了下来,可明明是同一张脸,气质却是不同的。很久很久后的明裴落心中空茫,好似对世间的所有事情的没什么兴趣,不懂人情世故,不懂生气,有时候看的很通透,有时候又懵懂如孩童,矛盾压抑,孤寂又平静。   眼前的明裴落却多了不止一点的生气。   秦漱知跟在他身后,陪着他走过很长很长的一段路。   看着他对世间万物都保持着一定的好奇心,每去一处都在想着适应这个世界,想方设法去熟悉世界的规则,对遇到的人、妖乃至于魔都保持着最公平的善意,即便一路都在漂泊,那双不起波澜的清冷眼眸深处,始终是盛满星光的。   他最初对这个世界还是充满期待和欢喜的,也曾想过在某一处不知名的山谷度过余生,或得道飞升,或道死途中,那也是一种圆满的归宿。   这种浓烈的羁绊和归属感往后再也不会有了。   他如寻常一般救下一个孩童,无意间被知晓了自己根骨的秘密。孩童是真的可怜,却不是真的值得可怜。   天之骄子从此便成了世人追捧的一味药,一个天灵地宝。无从查起的身世成了别人诟病的理由,连来路都说不清,如何证明你不是从石头里蹦出来的?   秦漱知冷眼看着众人不怀好意地央求明裴落去斩杀景妄,看着明裴落不做犹豫地提剑而上。   看着他奔波千里,落的满身血污,素白的玉冠淋漓破碎,墨发披散亦无暇顾及。   远远地站在战场之外,秦漱知看见明裴落和另一个人形如残影,拼尽全力与景妄对战。目光紧紧地追随那道几乎看不出白色的身影。   场外那些畏畏缩缩的所谓大能,目光死死地看着掉落的鲜红血色,一方面期望着明裴落能真的杀了景妄这个魔头,一方面又恨不得景妄再强大些,狠狠地剜下那人的血肉,以便他们坐收渔翁之利。   长达数月的血战,秦非湛打完就荣登魔尊之位,吩咐好护法便能轻轻松松地宣布闭关养伤。明裴落打完,不过随地寻了处山洞,随随便便处理了几番伤口。   他一个连腕骨断裂都不会治愈的人,明明帮助了那么多不知名的人士,身边也没有什么知己好友,到头来连一个递丹药的人都没有。   小小的山洞里,镶嵌了五六颗夜明珠,将昏暗的洞玄照的明亮如昼。   秦漱知双手抱膝,端坐在明裴落正前方,没什么表情,看着他皱着眉头掀开破烂的衣袖,盯着血肉模糊的伤口看了半晌,笨拙地附上灵力,连血都止不住几分,反而让伤口又裂开几分。   呆呆地、错愕地看着那流淌的更欢的血液,他思来想去,默默掏出几个瓷瓶,以灵力为引,让血液乖乖流入瓷瓶之中。   而后,这不怕死的家伙再也不管身上或轻或重、横七竖八的伤口,就那么静静地闭眼打坐起来。   长发还凌乱的披散着,一点也不像那个一本正经要求她束发的强迫症师祖。   脸上凝固的血迹也不清理。   衣服也不知道换一换。   一股腥第自舌尖缓缓散开,强忍住的呜咽生生扼止在喉咙中,不上不下的哽的难受,秦漱知死死地看着明裴落安静平和的眉眼,这个人怎么能笨成这样。   眼睛酸涩的可怕,温热的泪水不知何时浸透了衣袖,吞咽下去的鲜血禁不住让她觉得好难受,好难受,心脏就像被谁狠狠拉扯一般。   忍不住向他再靠近一点,再靠近一点……   豆大的泪珠滴落在地面上,秦漱知红着眼探过身子,单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抚在那道狰狞的伤口上,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地施展以往看不上眼的治愈术。   明裴落看不到她,皮开肉绽的伤口也得不到半分的治愈。   一如这已经过去的种种,再怎么努力、再怎么心疼,也没办法回到同一个时段,替这个笨拙的家伙施展一个普通的不能再普通的治愈术。   秦漱知泪水模糊了双眼,压抑不住的呜咽不小心泄露几声,她硬生生将其压回嗓子里,低头往那道如何也缝合不了的伤口轻轻吹气。   “不痛了,不痛了呀……你等等我、唔,”秦漱知眨眨眼,声音低哑,“嗯……你等等我,等我……”   具体等她什么,却也说不出来,左右便是要等着,等一个来好好疼你的人。   她低着头,几乎卧倒在地上,全然不知头顶上有人疑惑地睁开眼睛,往腰际看下去,看见地面上无端多了几处水渍。   是渗水吗?神识一探。   是酸涩的,凉凉的还带着几丝苦意。   可洞玄里明明只有他一人啊。实在想不清楚,伤口又疼的厉害,明裴落索性不再想,再次陷入冥想之中。   ……   也不知过了几时,秦漱知一言不发,静静地看着明裴落修行打坐,枯燥乏味的日子却透出一股岁月静好的模样。   伤口恢复了不过三成,明裴落便雷打不动地开始了练剑。   秦漱知头一回不羡慕他的实力,那么拼命干什么?就不能先养好伤吗?气不打一处来,她索性眼不见为净,走出洞玄。   忽见远方一群浩浩荡荡、人妖魔掺夹的队伍朝此处飞来,秦漱知顿时手脚冰冷,不好的预感直冲脑门。   ——泽武城围剿,到了。   她慌不择路,赶忙赶回洞玄内,也不管明裴落听没听到,拼命地喊:“快跑!快逃啊!明裴落快逃!”   任她把嗓子喊哑,练剑的某人眼睛都不带眨一下,愣是看都不看她一眼。   单方面的屠杀,恩将仇报的众人,虚情假意的保全,通体生寒的禁制。   明明已经下了那么沉重的枷锁,被迫答应了林清枢的狗屁条约。还要以所谓的公平为借口,每个人都在他身上下一道禁制。   虚伪至极,什么人妖魔三界,不过都是一群批皮的畜生,本质全无二致。   非我同族其心必异。好一个其心必异。   说不出是第一次看见这场景更难受,还是这一次更难受。深深的无力感紧紧包裹住秦漱知,灵魂深处的悸动叫嚷着不服,质问着为什么。   为什么每次都是这样。   为什么她只能是个旁观者。   为什么,只能任人宰割。   尖锐的指甲陷入血肉之中,秦漱知眼神凉薄,面无表情地看着战后残局。悲愤、怒火、不甘充斥脑海,根骨脉络深处,一道强势又不失温和的封印渐渐消失,一缕细小的黑雾缓缓地出现在她瞳孔之中。   闭眼再睁开,却又恢复了原样。   眼前的场景却骤然支离破碎,巨大的阵法出现在秦漱知脚下。   日月星辰,山川湖海,五行八卦……   一道伟岸的人影浮现在阵法中央。   月白色长袍,额头上水滴状的印记,男人一脸的悲天悯人,不怒而威的气质中又透出几分长者般的温和。   ——正是上古遗址里的界主。   界主含笑看向秦漱知,“我留了三缕神识与世间,不曾想两道与小道友相逢,当真是一场缘分。”   从界主出现到他说了那么多话,秦漱知始终面无表情,目光清清冷冷,一言不发。   界主顿了顿,反应过来这小家伙是生气了。说来这两次的回忆多多少少也是他的手笔,叹了口气,他无奈道:“你须知历史无从改变,之所以让你回溯过去,也只是为了更加清楚事情因果。倘若当真能让你插足,这世间法则怕是更为混乱。”   秦漱知静静等他说完,好似乖巧地抬眸,语气没什么起伏道:“晚辈无知,看不出有何因果。敢问明裴落遭逢劫数,是何种因?是非我同族其心必异,还是血脉独特怀璧其罪?亦或是,原罪?”   界主避而不答,“他享有那么好的血脉,那么高的天赋,理应受些许磨折。”   “哈,”秦漱知禁不住嗤笑一声,“你与强盗何异?”   “我若当真是强盗,便也不会在此处留下解除神谕禁制的办法了,”界主也不生气,像对待自己不听话的调皮孩子一般,“宽容”地原谅了秦漱知,“你来此目的不就在这吗?”   秦漱知心中不由地产生一种浓烈的厌恶来,若非当真有求于人,她简直忍不住转身走人。   界主道:“可还记得上一次见面的事情?”   秦漱知抿唇,点了点头。   “当日我之所以能猜到那么多,其实除却梵钟推演,还因为此物。”   界主指尖施法,一本浑身金光的书籍出现在他手中。   秦漱知看过去,眉头微皱:“黄金典?”   “非也,”界主摇了摇头,一字一顿道,“是霸道师尊囚/禁爱。”   他一本正经地说出这个羞耻的名字,显的有些滑稽,秦漱知却一点也笑不出来,骤然愣在原地。   原因无他,她穿的这本书,就叫这个名字。   不可能,怎么可能,明明只有大纲,怎么可能会有一本书呢?道不明的寒意笼罩在心头,秦漱知脑海陷入一阵短暂的空白,手脚发麻,如坠冰窖。   界主将书递过来,秦漱知手心冒汗,下意识想舔一下干涩的唇角,咬破的舌尖却泛起酥麻的疼痛感。   她脸色凝重地接过书籍,心脏狂跳怎么也平静不下来,缓缓翻开第一页。   ——不是大纲。   一瞬间的凉意直窜脑门,她几乎不敢翻页,这下不仅仅是手脚发麻了,头发丝都要感到惊悚了。   谁写的。   书是谁写的?!   界主见状,突然将书籍收了回去,沉声道:“此书凭空而现,我也不知从何而来,倒像是一个平行空间——也像是一种预测。”   秦漱知尚且没回过神来,“预、预测?”   “这里面没有你,”界主道,“自始至终,修真界往后数万年,没有你。”   秦漱知微愣,倒也说不出什么滋味。   “——但这里面有明裴落,解开神谕禁制的明裴落。”   秦漱知骤然抬眸,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想让我过去,自己寻找解除禁制的办法?”   界主颔首,“这次你大可放心,我可以给你一个时辰的时间真实触及那个世界,如若有什么需要带回来的东西,你只管拿便是。”   秦漱知若有所思,问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世界?”   “是你最先知晓的世界。”   最先知晓的,明裴落开篇即死的世界吗。 第八十一章 是你那未过门的道侣   “你若觉得是时候该现身了, 便将手腕上的丝带解下,旁人便能看到你。”   秦漱知抬起手腕看了看那条泛着微光的素白丝带,轻轻颔首。看向这个熟悉的地方。   清枢派凌霄崖, 明裴落的小院子,不同的是整个院子被一层结界包裹住,将外界的一切隔绝了去。   秦漱知轻车熟路地来到明裴落房门前, 径直穿过了房门。   明裴落一动不动地闭目打坐, 如同石雕。   秦漱知扯了下丝带:“这是何时?”   “大旱即将解决那年。”   秦漱知微愣, 那明裴落不是应该已经死去了吗?   “林清枢飞升前可惜明裴落的惊才绝艳, 便言只需完成八十一册功法,能允许他离开清枢派, 但每远离清枢派十里, 神谕禁制的束缚便加重一分, 虽不致命却也着实难忍。期间明裴落曾出关过一回,这一次并没有遇到你,也就没有花费心思去寻找落知剑,故八十一册比你所在的时空完成的快些, 完成后清枢派对外称他飞升陨落,实则是闭死关。”   ……也就是说, 原著里明裴落其实并没有死!可即便是到了大结局,也不曾再看见丁点他的消息了啊。秦漱知皱眉不解。   界主继续道:“世间知晓明裴落身中神谕禁制者并不多。而此禁制解法唯有两种, 其一是真正得道飞升成为神明, 也就不必受这一道口谕所困, 其二……便是仓岷谷阵。”   “?!”秦漱知脸色微冷, “你既然都知道,此番又是何意,我直接去寻仓岷谷阵便是。”   “你如今便在阵法之中, ”界主的声音愈来愈低,“你有三个选择,或生,或死,或不救。”   秦漱知不明所以,丝带原有的微光已经暗淡了下去,再听不到任何信息。   忽而,明裴落睁开了眼睛,手腕微动,两人凭空出现在眼前。   “何事?”   明裴落垂眸道,并未起身。   来者是穆易文及灵虚主持,两人对视一眼,齐齐朝明裴落鞠躬震声道:“还请明师祖救救人族百姓!”   明裴落顿了顿,抬眸看向穆易文。   穆易文忧心忡忡道:“师祖这些年闭关修行有所不知,两年前皇城韶都郊外突生旱灾,久而不治,而今以韶都为中心,接近数半的人族地带遭受大旱,死者数不胜数。”   灵虚主持适时接话:“老衲穷极毕生之力,卜卦出一线生机,便在明师祖您身上,还请明师祖能不计前嫌,解救苍生于水火啊!”   秦漱知狐疑地看向这来两人,灵虚暂且不论,穆易文怎么看都不像是那么忧国忧民之人,其中必定有问题。   明裴落闻言眉头微皱,“有何发现?”   “老衲近日发现韶都乃三界灵脉的汇聚之地,百年来不知为何,互不相容的三股灵脉气息一同朝此地扩散而来,争先困斗又无休无止,这才引得地表破裂、水源骤然蒸发,如若任其继续绞杀,怕是整个人族、乃至修真界都难逃一死,万千生灵毁于一旦……”   竟然当真是这个原因?!秦漱知心中大震,所谓的密宝到底是……   明裴落:“你算出什么?”   “这……”灵虚顿了顿,难以启齿道,“师祖生来根骨奇异,非三族之一,其血脉却能让三族血脉彼此相融,像是救了那半妖的季酌、长期受魔气所害的霜晴。……老衲大胆猜测,您的血脉会不会也能将那灵脉气息相融……以解救黎民。”   他越说声音越低,说到后面下巴都快触及胸口了,看都不敢看向明裴落。   此话说来委婉,实际上不就是让人去献祭吗?!秦漱知气到恨不得现在就扯下那丝带,给这两个虚情假意的家伙来两拳。   见明裴落不发一言,穆易文连忙接话:“师祖如若不信大可前往韶都一探究竟,左右您已完成林祖师所言,您大可自由出入清枢派。虞申而今也在韶都,您总能信得过虞申吧?”   ——[此事恐、恐怕不假。]   熟悉的声音自识海传出,秦漱知瞳孔微微放大,惊诧地转头看向明裴落,能听到,这并不是一件好事——这证明眼前看到的所有不是幻境也不是回忆,是真实的另一个世界。   明裴落也不说是否信了,一挥手,那两人便被逐出了房内。秦漱知却看见他二话不说,换了身黑衣面具,到书桌旁执笔做画。   秦漱知凑上去,登时愣住,是传送符!他会炼制传送符!想起抠抠搜搜求慕溶的回忆,心中扼腕,她好像错过了好多东西。   眼看着明裴落往墨水未干的制符吹了口气,手指并拢一定,就要消失在原地,秦漱知赶紧扒拉上去紧紧握住他手臂。   ——救命,根本抓不住。   她不会画啊!落知也不在!跟丢了明裴落怎么办!一咬牙,她握上丝带,犹豫不决间蠢蠢欲动的手指已经先一步扯掉了丝带。   熟悉的轻微眩晕感出现,总算是跟着明裴落成功搭上了传送符。   两人出现在一处山谷之中。   握住的手臂有了实感,如坐针毡的目光落在她身上,手臂被抽了出去。   秦漱知尴尬抬头,和明裴落大眼瞪小眼。   明裴落眉头微皱,不过眨眼间承渊剑已经架在了她白皙的脖颈上。   目光冷淡地看着她:“何人。”   怎、怎么办,秦漱知头脑发昏,结结巴巴道:“不、不可以杀我。”   如同看陌生人般的眼神让她把自己会神隐一事忘记的一干二净,慌慌张张地解开头上的发带,急急开口:“你看这个,这是你给我的,我是……是……”   明裴落皱眉看着那白色的发带,并不打算接过去,静静地等她说出个所以然。   ——[不甚熟悉,莫非当真认……认识?]   “我是你道侣,”突然冷静下来的秦漱知没脸没皮地瞎扯淡,补充道,“你以后的道侣,我是从很多很多年以后来的。你仔细闻闻我,我身上有你经常喝的清茶的香气。”   “……”明裴落手腕一泄,收敛的神识放出一小缕,确实是自己养的茶的香气,那条发带上甚至还有他自己附上的灵力,灵力探向秦漱知这个人,他突然收回长剑,急急地后退数步,耳尖通红。   她发顶、肩膀、膝盖以及腹部都有自己的灵力的痕迹!全身上下都明晃晃地昭示着另一个人的气息。   好似整天跟谁混在一处,时时刻刻也不曾分离一般。   ——[简直……简直……]   秦漱知被他那么大的反应吓了一跳,不至于吧,忍不住上前一步:“师……阿落,你还好吗?”   ——[放肆,绝无可能……绝无可能……]   “别过来,”明裴落绷着脸,双指并拢聚起咒术,朝秦漱知喉咙袭去,“何人?”   秦漱知眨眨眼,熟悉的真心话?奇异的是她感受不到一丝哽塞,——是因为血吗?不过……这倒是个好机会,秦漱知勾唇一笑,乖声道:“秦漱知。”   “来自何处?”   “很多年后。”   明裴落目露挣扎,半晌神情复杂地问:“……与我有何关系?”   秦漱知温柔地看着他,目光盈盈若水,缠绵眷念般黏人,轻柔又不容置疑地回答。   “我是阿落未结契的道侣。”   明裴落呆住,什么叫未结契的道侣?道侣不都是要结契的吗?   秦漱知温声忽悠道:“阿落莫慌,未结契是你害怕我因为你的缘故遭人暗算,并非你不疼惜我。”   ——[荒谬!荒唐!怎会如此!绝无可能!]   识海里传来一句句怀疑人生、难以置信的吸气声,明裴落看上去却是纹丝不动,唯有微微抖动的眼神昭示着他的手足无措,他看似镇定地加大了咒术力度。   “来此目的。”   秦漱知目光微暗,“寻找解开……”   “一个时辰还剩下七刻,可需恢复灵魂状态?小友切记时间紧迫。”   声音硬生生顿住,对接下来的事情她多多少少能猜到几分,她止住话音,深深地看了明裴落一眼,转而道:“我是骗你的。”   明裴落愣在原地,原先那种“原来往后我并非一个人”的懵懂欣喜,还没热乎便开始冷却了下来。   秦漱知慢条斯理地系好头发,一边将丝带套在手腕上,一边低着头道:“我根本不认识你,都是骗你的。别那么轻易相信别人,真心话也不是时时靠谱,你多想想你自己……别被眼前的所谓事实欺……”   ……骗了。   话没说完,她身影已经消失在原地,明裴落脸色一变,沉着脸放出神识,却半点气息都抓不到。   他静静站在原地许久,一言不发转身离去。   ——[早便知晓,绝无可能。]   ……   此时的韶都城外几乎要与荒漠有的一拼,即便是内城也萧条不已,随处可见的枯黄,寻不得半点绿色。   明裴落不过走了数里,心中沉重起来,御剑往城外而去,旱灾蔓延几乎要触及三界交接的郁州。神识所到具是荒凉景色。   他立在上空看着那些普通百姓良久,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三股互不相让的灵力彼此绞杀的冲击。不再犹豫,他径直往人族灵脉所在地飞去。   许是也不确定灵脉是否迁移,倒也没用传送符。   秦漱知默默跟着他,每到一处灵脉,明裴落便自怀中取出一只小瓷瓶,通红的血液被他炼化到灵脉之中,转瞬便消失无影。   人族灵脉上千条,遍布各地。   除却当年的几次大战,他也不曾受过什么伤,那些年见着谁性命攸关便送点小瓷瓶,不多不少的储备根本不够。   秦漱知眼睁睁看着他用完了小瓷瓶,面不改色地划破手指,继续一条条灵脉地安抚下去。   无论何时,都像一个不怕死、不怕痛、不惜命、拿鲜血当汗水洒的笨蛋。   人族的灵脉被安抚了七七八八,韶都的三者绞杀只剩下两种气息,许久不曾冒尖的地表突然钻出一小株嫩芽。   第一个发现的人喜极而泣,死气沉沉的大片荒土被这小小的绿色渲染的如逢新生。   凡人不知什么是灵脉,也看不到、感受不了灵力和气场,将这一切归功于上天厚德,福泽苍生。   明裴落隐没其中,看着他们脸上的虔诚和欢喜,目光里透露的希望,脸色不由地柔和下来。   轻轻抬了下面具,他悄无声息离去。   人族解决了,还有魔族和妖族。   修真界成千上万座灵脉,秦漱知麻木地想,这个世界的明裴落大概率是死于失血过多。   看着明裴落似游刃有余地潜入魔族境内,轻车熟路地安抚灵脉,秦漱知意识神游。   他应当意识到了吧,不过之所以没有像这个世界一样毫不犹豫地出手,是因为她吗?倘若当真只有这一个法子,真的要眼睁睁看着他再来一次?灵脉气息冲突该怎么办……一定还有更好的办法。   秦漱知陷入沉思。   ……   终于解决最后一处灵脉,明裴落将手指收回,脸上已经血色全无,嘴唇冻的青紫。   是神谕禁制在搞鬼。秦漱知脸色微冷,难道解开禁制便是这般硬生生熬过去?   明裴落勉强倚靠在凹凸不平的灵脉上,干咳几声,凭空掏出传送符,秦漱知运起神隐扯开丝带,连忙小心翼翼地拉住他衣袖。   转瞬之间,两人便重新回到了清枢派。   一回来,明裴落便不堪重负地倒在床榻之上,双目紧闭,陷入昏睡之中。   秦漱知系好丝带,趴在床榻旁愁眉不展地看着他,手指轻轻碰了碰他鼻尖,什么也没摸到。   怎么办。   解开神谕禁制的半点法子都找不到。   旱灾的事情更是变棘手了起来。   清枢派说是允许他自由出入,可世间知晓他一身根骨的又不是没人,出去还不知道得受多少暗算……虽然身在清枢派也少不了暗算就是了。怎么办才好。   正思虑着回去该如何与明裴落细说,床上的人突然睁开了眼睛,秦漱知吓的心脏都比平日响亮几分,眨眨眼。   却见明裴落轻轻叹了口气,在面前施了道障眼法,待自己看起来和寻常无异,这才勉强直起身子,挥了挥手。   熟悉的两人再次走进来。   进来二话不说,当即跪下。   “师祖若是实在不解气,清枢派上下任您处置!但还请师祖您大发善心,救救那些可怜的无辜百姓啊!”   秦漱知看着穆易文声泪俱下的样子,当即懵住,什么情况?   ——[没有解决?]   明裴落强忍着浑身的寒意和止不住的晕眩,沉声问:“又是何事?”   灵虚道:“昨日韶都明明已经有复苏之象,不知为何,今日突然再次陷入干涸之中,且隐隐有……有回光返照的征兆啊!”   明裴落脸色瞬间冷了下来,二话不说掠过众人转眼间便消失在原地。   秦漱知眼皮狂跳,一种不好的预感涌上心头。   还在原地的穆易文脸色有些难看:“他怎么看起来一丝异样都没有!”   灵虚掐指一算,沉声道:“无妨,三族的血液都已经凝练出来,即便他安抚一趟游刃有余,两趟三趟……总能熬死他,加上神谕禁制,长时间奔波,距离还都那么远,他迟早精力不足。”   “也只能这般了……”   秦漱知只觉耳中一阵嗡鸣,几乎有些听不懂他们的话,冰冷的指尖颤了颤,脸上已经血色全无。   穆易文边走边道:“我这等的着实难受,他福泽太厚了,倘若还未等我们下手,他先一步功德圆满原地飞升,那我们这岂非捞了个空?”   “所以我们也只能赌一把,”灵虚长叹一声,“赌这天道站在哪一边,他到底是界外之人,福泽厚又如何?飞升后也不见得天道给他一席之地。”   “我可不想赌,若他当真要飞升,我便将林祖师留下的神谕禁制再加上一道,”穆易文低声道,“杀不了他,我便要一辈子留着他。”   道不明的怒火简直要烧掉了心头的理智,秦漱知冷冷地看着那两人远去的背影,残存的焦虑让她不得不赶紧加快脚步试图追上明裴落。   他根本就是强弩之弓,得将这件事情告诉他!   然并不知晓明裴落身在何处,她只能凭感觉去追人。   好在第一趟就没白跑,正是离韶都最近的一处灵脉所在地。   四下无人,明裴落手掌搭在灵脉之上,半跪在地面,呼吸一声比一声轻,好似下一刻便没了。   ——[找不到……没有……怎么会这样。莫非是不够?]   眼看着他就要再次划破手掌,将血液炼制入灵脉之中,秦漱知低骂一声,不再犹豫,一把扯开丝带。   “你个傻子!”她急吼吼走过去,二话不说抓住他手腕,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恨铁不成钢地怒骂,“找不到就不能往别人身上想一想吗!有人把你的血取出来了啊傻子!”   看着他错愕不已的目光,苍白如纸的脸色,秦漱知登时红了眼眶。   “你怎么……”   妈的,这是我家的傻白第,她禁不住加大了力道,恨不得此时此刻魂穿了明裴落,靠着他的实力把那些个名门正派杀个片甲不留。   “小心!”   手腕突然被明裴落反过来握住,还在呆愣间被被牢牢地护在了身后。   一只暗色利箭狠狠刺入方才她站着的地方。   浩浩荡荡的一群人凭空而现。   穆易文自众人之中施然然走出。   抚掌大笑:“师祖当真装的好像,我险些就被骗过去了。”   明裴落一言不发。   “没想到吧?唉,”他佯装可惜,“师祖您到底不是我族人士,清枢派留你到此时也算仁义至尽,而今你伤了底子,怕是飞升无望,少不得一死,不如……便在今日,如何?”   他一挥手,身后之人便围了上来。   秦漱知慌慌张张地扯了扯明裴落衣袖:“我们快走,你不是会传送符吗?快走!”   “不必,”明裴落轻声道,“少不得一……一战,无甚可惧。”   秦漱知急红了脸:“你就是个死脑筋!”她一言不合拉上明裴落的手,就要强行带他离开,手腕处一凉。   她傻愣愣地抬头看向明裴落。   他垂眸轻轻一笑,松开了手,有些好奇地问:“你往后、真的是我……我、我道侣?”   未几回答,眼前景色大变。   ——她被传送出去了。   秦漱知如遭雷击,看着陌生的地方,向来路痴,她根本不知道身处何处。   那边指不定已经打起来的。   明明这次不是旁观者了,明明……她强忍着泪水,一遍遍拍打丝带:“界主!界主!你快将我传送回去!……落知、落知也要过来,你快让我回去!”   什么也听不到。   “怎么办……怎么办……”秦漱知心急如焚,忽然想起那只梵钟,果断将其取出,朝着丝带一下下晃荡,沉闷的钟声响起。   界主的声音姗姗来迟:“……小友,梵钟不是这般用的,你莫要暴殄天物。”   秦漱知急不可耐道:“你快将我传送到明裴落身边!”   界主沉默不语,下一刻,秦漱知眼前一花,再次出现在灵脉之中。   明裴落垂着头靠在灵脉前,一动不动,身下是一滩血迹。   虞申站在他面前,冷冷地看着众人,周身气场如同罗刹。   秦漱知僵硬着身子呆呆站在外侧,抬起脚又伸回去。   这算什么?   “他神谕禁制解开了。”   人都死了,谁还管它解没解开。   秦漱知声音轻轻的,带着嘲讽,“你在玩我?”   界主顿了顿,没说话。   秦漱知低骂一声,急急忙忙跑到明裴落身边,气息全无,手脚冰冷,脉搏死寂。   身后虞申好似在和众人争执着什么,还听到了季酌的声音。   可秦漱知却觉得心底一片空寂,茫然地看着明裴落平静的清冷面孔,秦漱知鲜少地手足无措起来。   界主贴心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秦漱知哑着声音道:“讲。”   界主道:“好消息是,这是幻境,是我按那本书的剧情造出来的,不是另一个世界。”   秦漱知手指微颤。   界主又道:“坏消息是,进入幻境的并不是你一个人,这个明裴落是真的明裴落。”   秦漱知气场当即一变,咬牙切齿道:“你……什么意思?!”   界主赶在她还没扬言要杀了他前,略显慌张地补充:“他还没死,你想不想救他?”   “废话,”秦漱知面无表情道,心中的火气当真要压不住了,“你他妈少给我卖关子。”   “神谕禁制解除的方法,说简单也简单,说难也难。那便是痛他所痛,苦他所苦,熬过去了就是一起活,熬不过去就是一起死,”界主平静道,“你若要救他,便要跟他一样,经历你一路来看见的种种,愿意承受神谕禁制的百般折磨,承受世人背弃的行径,你看到的所有不公将会施加在你自己身上,——而且无能为力。”   “当然还有第三个选择,那就是一开始就选择放弃,放弃明裴落。”   界主轻声道:“你跟他不一样,你利己、心思深,哪怕来到异世也能滴水不漏地隐瞒自己,没有明裴落,你会活的更轻松,你并不需要一个举世皆敌的朋友。”   秦漱知低着头,看不出什么表情。   界主语气幽深:“你们并不是一路人,他能坦然面对死亡,你不一样,即便是死也会想着拉几个人陪葬。道不同,即便救下他又如何?终有一日会分道扬镳……”   “那又怎样?”秦漱知骤然打断他,近乎轻柔地抱住明裴落,埋头在他颈窝处,贴近他耳侧,孩子气地说,“我不要你死,即便是死,也要死在我怀里。”   可能真的像界主说的那样,可能他说的都是对的。   可是那又怎样。   如果没有明裴落,她确实可以活下去,一个人活下去。   一个人在异乡过无数个元夕,一个人挨过万千雷劫,一个人面对九死一生,一个人看着春夏秋冬变化,一个人走各种各样的弯路,一个人带着假笑和无数的面具看别人幸福美满。   没有人会记得世界上有一个秦漱知,一手带大的麦迎霜也会被她自己一步步引向仇恨。   她会退居幕后,修真界数万年的历史里没人会知道有她浓墨重彩的一笔。   她可能回不去,可能死在半途,可她不能退却,她的道只有向前。   可是既然已经有了明裴落,那为什么要放弃呢。   其他三界都把他放弃了,都把他隔绝在外了,她勉勉强强充当那个第四世界,再毫不犹豫地丢下他,那这个老好人未免太可怜了些。   “秦漱知,你当真要死在这?”   秦漱知一言不发,感受到骨髓里冒上来的层层寒意,曾经短暂体验过的神谕禁制的可怕延绵而上。   痛不欲生,却还在牢牢抱着怀里的人。   以往过去的种种落着实处,终于不再是旁观者,终有一日,亦不会再任人宰割。   秦漱知忍着痛,迷迷糊糊地想,既然这个世界容不得这个人,那她便带走好了,好心好意救你们不领情,那便不管你们了。   哪怕今日就死在这了,大旱也就成了无解之题。别怪她心狠,大家便一起陪葬吧。   “秦……秦漱知……”   被紧紧抱住的明裴落恢复一丝清明,意识到两人的距离,顾不得身上的伤就要慌慌忙忙推开她。   秦漱知抬起头,如释重负地轻轻一笑,双手捧起他的脸,弯着漂亮的眉眼,目光诚挚又温柔,初始不久时那种满心满眼就那么个人的眼神又出现了,却一丝也掺不得假。   明裴落被她看的心头慌乱,脸上莫名其妙感觉几分热,故作镇静地低声道:“你快闭眼。”   “嗯,”秦漱知乖乖应声,低下头去,贴近他唇边,呼着热气,乖乖软软地小声道,“弟子遵命。”   她睫毛轻轻刷过明裴落的脸颊,将温热的唇瓣贴上去,试图给那冰冷的、苍白的笨蛋,加上些许人间的气息。   明裴落瞳孔倏地放大,无尽的热气窜上脑门,难以置信地看着她,吓的一动不动。   突然间四周轰然破碎,一道咬牙切齿、不耐烦的愤怒男声骤然打断他们。   “你们在干什么!!!” 第八十二章 灼热的呼吸交织,鼻尖相抵……   浑身上下冰冷的不像话, 撕裂般的疼痛遍布每一寸血肉,唯有唇上那些许的温度让她产生自己还活着的念头,最开始不过是情难自已, 一时间竟食髓知味。   秦漱知忍不住加深了这个吻,明裴落急促灼热的气息呼洒在鼻尖,识海里却仍然是一片空寂。   是吓到了吗?她乖顺地闭着眼, 不那么乖的、试探地伸出舌尖, 想趁着明裴落还没回过神来, 撬开他并不是很严实的牙关, 赶紧占个完完整整的便宜。   一声暴怒从身后传来:“你们在干什么!!!”   腰上突然出现一股强势的力量,秦漱知堪堪来得及轻轻舔了舔, 便眨眼间落入一个带着冷气的怀抱之中。   娇嫩的唇间还带着些许的泛着软光的血色。秦漱知愣愣地抬头。   一头短发, 眼角下细小的妖异泪痣, 带着桀骜的冷硬眉眼。   怎……怎么可能……   唇上突然被人粗暴地狠狠擦了几下,熟悉的不爽表情,来人一边孩子气地给她擦拭唇瓣,一边咬牙切齿地暴怒道:“秦漱知你在干什么?!”   胸口疼的厉害, 四周幻境已经消失,刻这“仓岷谷阵”的阵石就在眼前。   离开幻境了, 这是真的,又不像是真的。   秦漱知茫然地抬着头, 定定地看着来人, 唇上出来火辣辣的疼痛感, 她猛地回过神来, 一把抓住他的手,难以置信地唤了声:“知、知野?!”   “呵,”秦非湛没好气地哼了一声, 撇见地上离死不远、陷入昏迷的明裴落,脸色更差了,一言不发捏起秦漱知手腕,探入灵力……更气了,他胸腔起伏跳脚,“神谕禁制?!秦漱知你可真能耐!”   太像了……这狗脾气简直一模一样……   秦漱知恍惚地摸上他的脸,喃喃自语:“知野啊,我这是快死了吗?都出现幻觉了……”   “还幻觉……”秦非湛简直要气笑了,没好气地一把抱起她,走到气息奄奄的明裴落身前,冷笑一声,“为了个小白脸连命都不要了,你可真是半点长进都没有!”   他沉下脸,双手往前一送,待秦漱知平躺着浮上半空,再略感嫌弃地双指并拢朝明裴落挥去——   “不可!”   慢了几步的宁晚惊恐地上前一把抱住秦非湛的手,声泪俱下地咆哮:“尊上三思啊!师祖他罪不至此啊!”   “……滚开,”秦非湛黑着脸把她甩到一边,“本尊还不至于对一个半死不活的家伙下手。”   手中使劲就要将明裴落粗暴耍空中去,半入昏迷的秦漱知突然幽幽看了过来。手指微顿,秦非湛面无表情地将明裴落稳稳置于上空。   宁晚尴尬地挠了挠头,小声道:“您这是要做什么?”   秦非湛愤怒地哼了一声,却一言不发,盘坐在那两人底下,围绕在明裴落、秦漱知之间的无形冷意齐齐流向秦非湛。   ——本来两个人共同抵挡的神谕禁制,被秦非湛硬生生插了进来。   “什么狗屁禁制,”秦非湛冷声道,“岂能治得了本尊!”   宁晚撇见他额头暴起的青筋、紧紧握拳的双手以及微微颤抖的嘴角,沉默不语。   您疼的都要看不出来了呢。   静默许久的承渊、落知突然上前,飞身而上,难得默契地安安静静陪着自己主人身侧。   四周静寂无声,偶有三两黑鸦鸣啼,倒显得几分阴森。   宁晚担忧不已地望向头上的两人。如何也想不到明裴落怎么就出现在这了。   她落地后凭借地形的熟悉,以及察觉秦漱知气息渐弱后苏醒过来的落知的感应,才寻到了此处。却不想来到此处又被仓岷谷阵拦下,只得又返回去寻来了秦非湛,秦非湛花了好一阵功夫才破了这阵法。   也不知魔尊看见什么了,火气那么大。连明师祖都受伤不轻,这到底发生了何事……   此地环境昏暗,不分日夜,宁晚只觉过了许久许久,秦非湛脸色已经由红润转成了苍白,那两人仍然一动不动。   忽而,秦非湛骤然睁开眼睛,灵力微泄,他眼疾手快接住掉下来的秦漱知。   宁晚险些没回过神来,急急忙忙赶去扶住掉下的明裴落,承渊剑却已稳稳接下对方。   秦非湛接到人,看也不看明裴落一眼大步离去。   宁晚纠结地看了看明裴落,又看了看他,小心翼翼问:“明、明师祖呢?”   “扔了。”   “……”   落知剑怒气冲冲上前,砰砰地敲打他脑袋:“坏人坏人!”   “又想回炉重造了是不是?”秦非湛嗤笑,头也不回,周身灵力一震,落知直接飞了出去。   眼看着秦非湛一袭黑衣,即将消失在眼前,落知气呼呼地扒拉上承渊剑。   “跟上去!坏东西!我们去把主人抢回来!”   宁晚挠挠头,魔尊是在说笑吧……应该,默默搭上落知剑,给它们指明魔尊宫殿的方向。   ……   秦漱知缓缓睁开眼睛,入眼的一片淡青色的床幔,耳中传入叮铃铃的风铃声,身上盖着轻软暖和的被子,不知名的熏香带着一股子的恬静气息。   浑身上下的疼痛已经消失不见,懵懵的脑海里记忆不甚清晰,只记得很疼很疼,险些觉得熬不过去了,突然被人硬生生扯了上来。   呆愣未几,她眼中顿时慌乱起来——明裴落呢?!   秦漱知理智瞬间回笼,一把掀开被子就要起身,屋内突然响起不满的质问。   “你又要去哪?”   秦非湛凭空出现,居高临下地看着她,一脸不爽:“你要是敢说要去找那小白脸,呵呵。”   秦漱知僵硬地愣住,震惊地瞪大眼睛,死死地看着秦非湛,不、不是幻觉?   秦非湛被她直愣愣地看着,本来理直气壮的,突然有点慌张,他可没有虐待那小白脸,这么看着他干什么!   他虚张声势地将她脑袋按怀里,气急败坏怒骂:“你看什么看?!看什么看!一天天的,就知道勾搭小白脸,虞申也是,明裴落也是,真是要美色不要命了!”   秦漱知脑子嗡嗡的,仓颉笔问心劫里的记忆再次涌现,不敢置信地轻声问:“你……是谁?”   “我是谁?”秦非湛怔了一下,眉头紧皱,难以置信地松开她,转而捏紧她双臂,说出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一样,“我是你弟、我是谁!”   见她傻愣愣的,秦非湛回想起宁晚的话,满腔怒火突然压了下来,冷着脸又捏着她手腕探入一丝灵力。   他看着秦漱知皱眉低语:“莫非当真是被月琳离暗算的失忆了?……可你又记得知野这个小名。”   “小名?”秦漱知懵懂的脑子清醒了片刻,眼前的人再像,也绝对不可能是她的亲弟弟,……是“秦漱知”的弟弟!她轻缓地眨了眨眼,试性唤了一声,“秦非湛?”   查来查去这人就没一处是有毛病的,秦非湛黑着脸松开手:“不装了?”   ——真的是秦非湛!   这什么大巧合!还有个小名叫知野?秦漱知神情复杂,又摸不准秦非湛是个什么性子,眼下明裴落还不知在哪……   她垂眸沉默半晌,苦笑一声:“我确实不记得许多事情了,只能想起来当年月琳离用了弑魂咒,又将我打的魂飞魄散,若非明裴落出手相救,恐怕早已经……”   “怪我,”秦非湛沉着脸拉下嘴角,“当初我以为你是气恼我不允许你出去,这才借着月琳离假死,却不曾想是月琳离的阴招。”   弑魂咒……魂飞魄散……   秦非湛脸色阴冷,邪气勾唇:“你放心,我定然让她有个好下场。”   “……”怎么这么像个反派,秦漱知慌忙摆摆手,“不急,留着她还有些用处。”   秦非湛冷哼一声,没说答不答应。   “这么说的话,你一直知晓我在清枢派,但是没有揭穿我‘假死’一事?”秦漱知思索道,“魔尊有两位护法……宁晚是另一个?你派她来监……保护我?”   对上秦非湛幽怨的目光,脱口而出的“监视”二字硬生生改口成了“保护”,秦漱知干咳一声。   看见对方坦然点了点头,秦漱知总算是知道当初为什么在宁晚房间里碰见的魔族那么奇怪了。   他们当时来……好像她正在被明师祖罚抄书。   想起那惨遭洗劫一般的书桌,秦漱知略感沉默,莫非那几个魔族是专门来替她抄书的?   不、不是吧。   秦漱知轻笑出声,撇见秦非湛别扭的目光、好似松了口气的脸色。她乖巧地抬头,柔声道:“知野真好。”   秦非湛嫌弃地把她头扭向一边,别别扭扭地嘟囔:“……你快闭嘴吧。”   “你那么乖又那么好,一定会告诉姐姐明裴落在哪的吧?”   “!”秦非湛好不容易恢复一点点的心情登时没了,气呼呼地重重甩袖走人,“懒的理你!滚滚滚。”   正气头上,秦漱知都来不及拉住他,正苦恼地叹了口气,一只巴掌大小的小纸人出现在眼前,明明五官一片空白,莫名带着一股桀骜气息,朝某个方向晃了晃脑袋。   秦漱知微愣,旋即忍俊不禁。   怎么又是一个拽了吧唧又傲娇的家伙。   ……   与她显然好好装饰的精致房间不同,明裴落被安置在一处简陋房内,素雅的倒有几分凌霄崖的味道。   他还没醒,安安静静地躺在床上,脸色还有些许苍白。   秦漱知趴在床沿,探了下他脉搏发现没什么大碍,这才松了口气,百无聊赖地戳了戳他眼睫毛,明裴落依旧一动不动,看来昏迷的很沉。   此时正值中午,寒冬过去迎来了温暖的春日,金灿灿的阳光自半阖的窗沿洒入,没什么血色的人也无端多了几分生气。   回想起昏迷前的事情,秦漱知恍惚地碰了碰他的唇角,又点了点微冷的薄唇。   暖暖的,又有一点冷,有点软,还带着一股子清浅的茶香。   她缩回手,慢慢低下头,去靠近那双抿的严严实实的薄唇,睁着眼睛看着那无知无觉的清冷面孔,总觉得哪里不对。   索性又脱了鞋,爬到床上,双腿支撑着牢牢锁住明裴落,双手捧着他的脸,弯下腰去。   当时好像就是这么亲的来着,秦漱知舔了舔唇瓣,没了满身的疼痛,心脏急促地像是要跳出来,脸颊微烫,每一处细微的变化都被无限放大。   紧张的有些手心冒汗,又有点小小的、迫不及待的雀跃。   灼热的呼吸交织在一起,鼻尖相抵。   静无波澜的双眸忽然睁开,带着些许的迷茫撞入她眼中。   秦漱知:“……”   明裴落:“……”   ——[……]   ——[……她想干什么。] 第八十三章 秦漱知,你对自己认真一点……   秦漱知为难地在“不管了往下亲”和“要点脸起开”两者间徘徊不决。   撇见明裴落微红的耳尖, 她目光变的幽深起来,无辜地眨眨眼,轻轻往他唇边呼了口热气, 带着撒娇的口吻道:“我……”   墨发忽然莫名散开,素白的发带眨眼间遮住视线,秦漱知微愣, 身体一阵失重便被人安置到了床榻的另一侧上。   ——[……成何体统。]   ——[怎、怎么办……]   秦漱知抿唇一笑, 试探地动了动手指却发现自己被定住了, 连话都说不出来, 顿时有些哭笑不得。   明裴落恍若失神地按了下心脏的位置,转头看向一动不动的秦漱知, 静默许久, 待脸上的热度消去, 这才绞尽脑汁地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一本正经地坐了起来,又隔着灵力将秦漱知扶起来,扯开发带,让她坐在正前方。   明裴落沉着脸, 前所未有地严肃道:“你这样,有失分寸。”   秦漱知眨眨眼。   “我知晓你、你曾经的界……界面较为、”他寻了个合适的词语, “较为热情,但你不该对……对我这般。”   秦漱知拼命眨眼。   明裴落结结巴巴地认真跟她解释:“这是道侣才、才能做的事……事情。你莫要任、任……任性。……你的举动, 许是对我、我的遭遇感、感到同情, 或是一……一时间被皮、皮囊所诱, 亦、亦或是某、某一刻的悸动。待热情冷……冷、冷却便会后悔。但有些事情是, 是、是不能草率的,姑娘家的清、清白是很……很严肃的事、事情,你莫要……如、如此不知轻重。秦漱知, 你对自己……认、认真一点。”   秦漱知定定地看着他,再次缓缓眨了眨眼。   也是难为他了,本来就结巴,还要说那么长一串,……倒是让她说几句啊。   明裴落强调一句:“你莫要任性。”这才解开了她的穴位。   秦漱知听话地收起不正经的神情,严肃道:“可我就是在认真地喜欢你啊。”   “……”明裴落哑言,略感手足无措。   ——[怎、怎么办,这时候该……该怎么办,我、我要做什么?]   秦漱知语气轻柔地引导:“那您喜欢我吗?”   明裴落心跳如鼓,好不容易消散的热气又上来了,他扪心自问,却是一片茫然。   ——[喜欢是什么。]   “您想亲我吗?”秦漱知朝他探过身子,明媚的笑容直接撞入明裴落慌乱无措的眼中,她抬手点了点自己的唇,轻笑着说,“你想的话就是喜欢我。”   明裴落下意识背脊后仰,与她拉开距离。   秦漱知乖巧道:“我很软的。”   “……”明裴落冷静下来,把她推开,“不,我不想。”   秦漱知依赖似地握住他伸过来的手掌,将脸颊贴上去,半温柔半强势地阻止他收回手。   含着笑的眼中带着一股子的认真,她慢慢说道:“您现在不知道什么是喜欢,没关系,我会慢慢教您,时间还长,也不急于一时。我也没有喜欢过别的什么人,嘴上说的信誓旦旦,其实心里也在打鼓、也在慌张。一时悸动也罢,长相厮守也罢,比起这些虚无的假设,我更不想因为无意义的纠结错过您。”   ——[……慌。]   “不用慌,”秦漱知补充道,“您只管继续纵容我放肆就好了。”   “……”明裴落苍白无力地反驳,“没有纵容。”并将手抽了回来。   秦漱知含笑不语。   门边探入一个脑袋,很刻意地干咳了一声,宁晚小心翼翼地问:“你们谈完了吗?尊上有事交代,在前殿等你们……我先走了!”   察觉气氛不太对,偷听许久的宁晚赶紧缩回脑袋,一溜烟跑了。若非叫不来人得被秦非湛臭骂一顿,她一定往里面撒一把合欢散。   磨磨蹭蹭的,一点也不符合她们魔族的作风,宁晚心中暗暗摇头。   屋内。   明裴落避开秦漱知的视线,略带刻意地转移话题:“既已到魔界,那你……”   “嗯,我明白的,”秦漱知正色起来,“我们出来也久了,再不回去恐怕会顾不及。待通知了秦非湛,我们便一起……”   “你去韶都,”明裴落打断道,“我回清枢派。”   秦漱知呆愣了一下,有些委屈地撇撇嘴,“您这是要躲着我?”   “……”明裴落心虚地干咳一声,镇定道,“当真有事。”想了想又没什么可信度地加了一句,“去接系统。”   “行叭,”秦漱知倒也不想太为难他,乖巧地点点头,“那您记得来接我。”   明裴落顿了顿,轻声道:“好。”   ……   前殿,秦非湛黑着脸来回徘徊,宁晚一走进来就立马没好气地问:“让你去喊个人,这是顺道睡了一觉吗,慢死了……人呢?”   宁晚心中嘀嘀咕咕,表面上狗腿道:“尊上莫怪,见您那么大的事,自然要换身体面衣服的吧?”   秦非湛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若非怕看见什么火气上涌的场面,他直接就把人拎到眼前了,那需要废那么多事情。   好在未几,秦漱知便姗姗来迟。   秦非湛没看见明裴落的身影,不爽质问:“明裴落人呢,还得我亲自去请吗?”   “……”秦漱知总觉得他只有三岁,无奈道,“别闹,他有些事情,先走了。下次我再带他来跟你道谢。”   本来听到明裴落走了秦非湛还有点高兴,一听还有下次,脸色又不好了,“你又要走?”   秦漱知不曾想他第一反应是这个,心中有些道不明的滋味。   她神情复杂地注视秦非湛,这要是把他看做知野的替身会不会不太好啊……可这两孩子活生生像一个人一样。   太不道德了,秦漱知心底默默否定,还是当纯洁的利用关系好了。   她收敛心中激起的暖意,扬起一抹温柔的笑意,“我又不是不回来了,只是去办些事。说来你叫我来又是何事?”   秦非湛没好气道:“还不是为了你的事,宁晚将事情都告诉我了,你留着月琳离是想干什么?”   秦漱知沉思片刻,“她还不知道我回来的事吧?”   宁晚回答:“除了我和尊上,其他人我都瞒的好好的。”   “那便先不急,继续隐瞒我回来的事,”秦漱知冷静道,“让她再蹦跶几下。……此次我来魔界,有另一件更重要的事情。”   秦非湛眉头微皱,有些不开心,兴致缺缺道:“你又看上哪个小白脸了?我刚刚养好伤,虞申还能试试,明裴落是抢不回来的……哦,这个应该不用我出手。”   “……”秦漱知神情复杂,“我当初不会真的就是为了美色,才离开魔界的吧?”   秦非湛一脸惊诧:“你现在不是?”   “……当然不是!”秦漱知高声反驳,这都哪跟哪啊,难得黑着脸咬牙切齿道,“我真的是有正事。”   叹了口气,她抬眸正色道:“景妄留了个遗孤,身怀魔骨,这件事你知道吗?”   秦非湛颔首,“知道,听说你想杀了她,需要我动手?”   秦漱知摇摇头,“我需要你去救她。”   一旁紧张兮兮的宁晚闻言,略带惊喜地抬头看向秦漱知,有些骄傲地扬起下巴:“我就知道你另有所图!”   秦非湛若有所思,玩味地勾唇一笑,“救了她然后呢?景妄的种,我也算她杀父仇人,她要报仇怎么办?”   “除却血缘也没什么其他关系,不必担忧,”秦漱知顿了顿,不急不缓轻启薄唇,“而且……到底是流淌着魔族的血,麦迎霜怎么说也是我们魔族的人,任由人族欺压可说不过去。”   秦非湛注视她良久,气恼地伸手使劲蹂/躏她发顶,“秦漱知你又骗人。”   “……?!”秦漱知被按的脑袋一低,瞪圆了眼睛呆愣在原地,怎、怎么可能,他怎么可能看得出来。   秦非湛沉着脸,似无奈地叹了口气,带着些许温柔拍了拍她脑袋,“这些年你都经历了什么,连我都不信任了……”   秦漱知傻傻地僵硬住,动了动嘴唇,半晌无言。   “想要什么你就直说,有什么是本尊办不到的?”秦非湛语调轻松,“我们是亲人,这是你家,用不着处心积虑。”   秦漱知低着头,本就不坚固的防线隐隐有崩塌的倾向,眼底有些湿润。   ——可到底不是真的亲人啊,她想,这不是我家。   她轻轻喘了口气,稳住声线,闷闷地“嗯”了一声,低着头嘀咕道:“什么都可以吗?”   秦非湛嗤笑,挑起凌厉的眉眼,妖异的泪痣都透出一股子桀骜气息,矜持道:“自然。”   秦漱知抬头,亮晶晶地看着他:“我要你娶了麦迎霜也可以吗?”   “……”对外人充满洁癖的秦非湛笑容一僵。   默默听话的宁晚也想不到这种走向,双眼瞪圆,倒吸一口凉气。景妄要是没死透,听到这话怕是得再被气死一遍。   秦非湛僵硬地定定看着秦漱知,试图找出一分她撒谎的痕迹。   有些崩溃地发现,她是认真的。   “是你非要我说的,”秦漱知无辜眨眨眼,“你是不是不行?”   “怎么可能!”秦非湛下意识反驳,“这有何难。娶便娶。”   秦漱知慢吞吞补充,“还要昭告天下。结亲之礼便在仓岷谷举行。”   秦非湛:“……”   还好景妄死的早。 第八十四章 师尊,你选他们还是选我?……   清枢派山脚下, 城居客栈。   “你在这等着,时机到了我便传信给你。”   秦非湛慵懒地倚靠在窗沿,闻言挑眉道:“还需要挑个良辰吉时?不若直接杀上去把人抢回来。”   “……”秦漱知无奈一笑, “你刚刚出关,不宜兴师动众,且等着就是。”   秦非湛轻哼一声:“行吧。你快点, 别背着我去找那个小白脸。”   秦漱知已然站在落知剑上, 二话不说离开了此地。   行至凌霄崖, 远远的便看见明裴落院前站着个人。秦漱知卸掉神隐, 轻轻拍了拍游远誉肩膀。   游远誉见到她先是松了口气,旋即有些欲言又止。秦漱知一心想知道这些日子发生了些什么, 倒也没注意到他的神色不太自然。   只低声道:“眼下情况如何?”   游远誉心中长叹一声, 她恐怕还不知晓明师祖意外陨落一事, 还是暂时先瞒着她吧。他垂眸沉声道:“一切按你说的发展,如今麦迎霜还在禁地,需要去看看吗?”   秦漱知颔首,“也是时候把人接出来了。”临走前她看了一眼明裴落的居所, 顿了顿,有些狐疑地看向游远誉:“你没用我的脸做其它什么奇奇怪怪的事情吧?”   游远誉没好气地推了她一把:“我再不正经, 也不想在眼下生事,放心吧。”   秦漱知但笑不语。   正临走时, 外门弟子居后山处传来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   二人对视一眼, 当即赶了过去, 行至上空看清此处情形, 却是愣在原地。   各大宗门的子弟齐齐围在此处,满脸的警惕和杀意,正中间的是麦迎霜和虞申。   景千笙单膝跪地, 胸口出鲜血直流,宋玉棠试图将他扶起来,景千笙却视而不见,眼神复杂地看着麦迎霜。   麦迎霜手执长剑,迎风而动的墨发遮挡住她的脸色,残破不堪的衣裙遍布着或轻或重的血迹,阴森的魔气笼罩在她身侧。她一言不发,锋利的剑端直指眼前的虞申。   穆易文看着背对着自己的虞申,见他一动不动,一副不准备出手的样子,眼皮疯狂跳动,他连忙抖着唇佯装愤懑地出声。   “虞申!你还在犹豫什么?她残害同门、连朝夕相处的师姐师兄都能毫不手软,还跟妖族勾连、私自擅闯禁地……桩桩件件,她已经不是你的好徒弟了!”穆易文见其不为所动,禁不住有些气恼,“你莫不是忘了当日亲自许下的承诺?!明裴落死了!没人给你收拾烂摊子了——”   虞申背脊僵硬住,抬眸看向麦迎霜,眼中千万般思绪,魔骨……单单靠他已经压制不住了。   麦迎霜低低一笑,“师尊,你选他们,还是选我?”   怎么回事的……秦漱知呆愣在半空,看向游远誉,游远誉亦是一脸呆愣,低声解释:“我没办法跟入禁地,怕惹人生疑,将事情办妥后便待在凌霄崖等你了……恐怕事情有所变故。”   秦漱知扫视了一下在场的众人,目光在麦迎霜身上停顿了片刻,轻声道:“你确定先前的每一件事都没有问题了吗?”   游远誉隐隐察觉她想干什么,但也不好说些什么——一切都是秦漱知自己的选择,认真回答:“我拿性命担保。”   秦漱知闭上眼睛深呼吸一次,再睁眼目光便冷了下来,朝游远誉伸出手。   “那便提前罢。”   长空之下,虞申似乎说了些什么,麦迎霜不再犹豫,凌厉的剑锋裹着浓重的杀意朝虞申击去。   虞申立在原地,手掌翻转,本命剑尚未召出,一道黑裙身影出现在众人面前,半路截下麦迎霜的攻势。   “她的命,应当由要我叶灵灵来取才是呀。”   ……   数月前,韶都顾府。   “乖孩子,只要一击,这些结界就奈何不了你。”   麦迎霜目光懵懂地走向门侧,结界上熟悉的灵力气息在指尖泛起涟漪。   师……师尊……   “呃——”她咬牙闷哼一声,倚靠着门扉跪倒下去,青筋凸显的素白玉手紧紧地抓挠住胸前的衣裳,被识海里不知名的声音折磨的痛苦不堪,如扇的睫毛染上些许湿意,“不、不行……师尊……师尊救、救我……”   “没人能救你。”   “不要……我不要……”麦迎霜不住地摇头,感受到骨骼出来的破裂声,似乎有什么东西想要逃出来,她抖着手摸到自己的后腰侧,小心翼翼地用灵力摸索那枚细长的银针,毫不犹豫地将其取了出来,又急急地封住自己的穴位,按着记忆里虞申的方式,试图自己加固封印。   ……没有用,根本没有用。眼看着结界就要破损在手中,涟月岛秘境里的场景在脑海中相继浮现,还有当日季酌的话——   “小树枝她那么弱,怕是你一招都抵挡不住。”   不能出去……不能出去……   麦迎霜重重地喘着粗气,压制住体内的暴虐情绪,努力集中精神,手中汇聚灵力毫不犹豫地挑断了自己的手筋脚筋,锁魂链带来的伤势未愈,一阵接一阵的皮肉之苦终于代替了莫名涌上的杀意。   疲惫不堪地闭上双目,她重重卧倒在地面上,意识恍惚间,一阵喧闹的破空之声传来,结界被人强势破开,刺目的阳光照射进来,杂乱的脚步声朝她靠近。   三五个修士手持武器,神情惊诧地看着她。   “树使者当真是料事如神,麦迎霜果在此地!”   “别废话了,趁着他们还在阻拦虞申,速速将人带出去啊!”   麦迎霜指尖微动,勉强支起眼皮却也只能认出他们身上的是魂迹宫的弟子服,熟悉的锁捆在身上,却根本没有挣扎的力气。   萧瑟的冷风吹拂在脸颊上,一阵颠簸,麦迎霜脸色苍白如纸,好不容易被放了下来,便浑身无力地被捆绑在了柱子上。   ——韶都城门前的广场,斩首台上,恰是黄昏时分,城门封锁,都城百姓被勒令闭门不出。   将人带过来的修士瞧着她温软的眉眼,略显犹豫地低声道:“你看她要死不死的,瞧着也不像是什么罪大恶极的人啊,树使者会不会是……”   “慎言!”另一个人连忙打断他,“你是没看见那个场面,五具尸体,血肉模糊,连人脸都认不出来了!木青尊者都被她捅了一刀,更别提这韶都大旱……你可别被这妖物皮相迷惑了去!”   那人只好讪讪闭嘴。   放风的人忽而感应到不远处的喧嚣,朝其余几人对视一眼,转瞬便消失在原地。   旋即一阵马蹄声响起,领头的正是国师。   撇见斩首台上的人,登时是又惊又喜,万万想不到那家伙如此能耐!竟能从虞申手下把人抢出来!原还想着开门迎流民,也难逼迫虞申乖乖交人,这下可算是万无一失了!   国师语气带上些许的迫不及待:“本座今日便要替天行道,除了这妖孽!来人——,开城门!让那些颠簸流离的百姓,都看看这个害人不浅的妖女!”   “是!”   “……再把这信息传给陛下和三殿下,想必三殿下爱民心切,也是相当期待此举才是。”国师微笑地看向不远处的麦迎霜,眼底是一片愉悦。   锁魂链再次刺激到魔骨,麦迎霜浑身无力地一遍遍试图压制它的暴乱,却收获甚微,恍惚间看见城门开启,目光麻木的流民看向她,露出又惊恐又厌恶的神情。   国师沉声道:“这便是害的我们人族惨遭天灾之人!”他装模作样地取出司南,金光闪动,直指麦迎霜。   不……不是我……麦迎霜轻微地摇摇头,干涩的喉咙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连那些义愤填膺的喊骂都越飘越远。   “为什么明知道自己身怀魔骨、天生不祥,还要活在世上?!”   “还请国师大人速速杀了这妖孽,尽早还我等一个太平……”   “妖女!呸、跟景妄一样,不是什么好东西!”   ……   声声怒骂杂乱不已,国师却连抬手制止都没有,正颇有兴致地等待着景千笙的到来,到时候杀了麦迎霜,景千笙一定也活不了……当真是一箭双雕。   隐没众人之中的游远誉面无表情,身上还套着魂迹宫的弟子服,他垂头偷偷离开此地,去给还在争执的穆易文、虞申等人报信。   顾府内,虞申冷硬不吃,就是不交出麦迎霜,穆易文等人争吵的脸红脖子粗,就是没法奈何他。若非顾溪止苦心调节,怕是早就打起来了。   待游远誉换回自身的打扮赶回来传递信息时,气氛反倒是有了些许转机。   楚白歌原先便看虞申不爽,然又奈何不了他,想到树使者当日的诸多考量……楚白歌压住心中的不快,冷静地看向虞申。   “当日若非有锁魂链,我等怕是要硬生生被那小弟子打死。木青尊者,您在不高兴个什么劲?莫非在您眼中,天下生灵也比不得您徒弟一根小手指?我们不过是向您讨要个人,又没有逼您立即杀了她,眼下倒好,鹬蚌相争渔翁得利。您舒服了?”   虞申冷着脸,想出去救麦迎霜的脚步顿住,回头看向楚白歌。   “师兄,”自众人汇合以来一言不发的晏温浓突然拉住虞申衣袖,声音平缓,“你待在这,我去救小师妹。毕竟你待在韶都的最重要原因,是解除大旱啊。”   她紧紧地攥住那道衣袖,神情复杂,衣裙上的血液尚未处理,连脸色都是苍白的,固执地抬着头望向虞申。   脱口而出的拒绝顿住喉咙间,虞申愣在原地。   游远誉适时出声:“晏长老所言极是,眼下最重要的是将麦迎霜带回清枢派,想办法对付魔骨,而不是带在这个是非之地,让人套上莫须有的罪名。”   有人阴阳怪气地小声嘟囔了一句:“谁知道是不是莫须有呢……”   却无人应答,穆易文脸色难看,拧巴道:“明师祖还在门派中,我将麦迎霜带回去让他看看,如此你便可以安心待在这了吧?只有彻底处理了这旱灾,才能洗白麦迎霜的罪名。”   虞申听他谈起明裴落,当即眼前一亮,他没有办法,师尊一定会有办法的!不再犹豫,他凝重颔首。   算是接受了他们的安排。   ……   斩首台侧,众人赶过来,只见景千笙死死护在麦迎霜身侧,国师拿着火把,大声地呵斥他。   底下有人窃窃私语。   隐隐听到些“师兄妹”“清枢派”“名誉扫地”的字眼。   穆易文心中微沉。   游远誉趁乱悄悄离开此地,先一步赶回了清枢派。 第八十五章 我杀别人,不杀师姐   “国师且慢!”   楚白歌疾步上前, 皮笑肉不笑道:“国师刚答应我等给些时日,转头就把人带出来,于理不合吧?”   国师有恃无恐地对上他的目光, 缓缓抬手指向底下的万千民众,厉声道:“我等的起,那他们怎么办?!你们修真者仗着人多势众, 死活不交出这个妖女, 本座也只好出此下策。倘若任凭你们拖延时刻, 待这妖女彻底复苏魔骨, 你让这些无辜的凡人百姓怎么办?!非得等她成为另一个景妄才罢休吗!”   怨气积压已久的普通民众可算是被他这一席话激起了怒火。   “所谓的名门正派,就是这个态度?!你们这些不知人间疾苦的人, 和妖魔有何区别?”   “烧了她!快烧死这个妖女!”   “清枢派养出这么个祸害, 证据确凿还出言包庇, 是何居心?!所谓的修真界第一宗门,哈,也不过如此……”   “三殿下曾经何等关怀我等?而今为了这个妖女,竟硬生生弃天下安危于不顾, 清枢派当真是养出了一群‘好弟子’啊!”   ……   层层怒骂中,穆易文脸色青白交加, 连身侧的同行道友也莫名其妙地看着他,一连出来好几个祸害, 要说清枢派实属无辜倒是笑话了。   麦迎霜勉强撑着一丝清明, 几不可闻道:“……你让开。”   前方的景千笙背脊一僵, 不说话, 也没有动。   麦迎霜浅浅地喘着气,语气却十足冷硬铿锵:“没必要,你这样, 我也……也不会感激你、倒不如……不如早早弃我而去。”   景千笙双手握拳,谁也没讨好,民心,芳心,一个都抓不住,可是……起码要为其中一个坚持到底。他抬起脚步朝穆易文走过去。   “把她带回去。国师我拦着。”   说罢便径直走向国师,给正在说话的楚白歌使了个眼色。   后方的穆易文神情复杂,悄悄走到麦迎霜身侧,看着她奄奄一息的面容,心底禁不住涌现怨恨来。   为什么偏偏要是他清枢派的弟子?   为什么那么多人甘心为她不顾一切?   为什么非要扯着他清枢派的弟子挨个祸害?虞申也是,景千笙也是,还有宋玉棠……一个个的,都被这个妖孽扰乱了心神,要是没有这个人……   没有这个人就好了。   身后的灵虚主持拍了拍他肩膀,低声道:“眼下不适合坦白,先把人带走罢。终有一日会还清枢派一个清白的。”   穆易文眼中眸光一暗,轻轻应了一声。   国师正在欣赏景千笙的无奈神情,丝毫未注意到后方的灵力波动,尚未回过神来,麦迎霜连人带木柱消失在此处。   底下人群一阵喧嚣。   景千笙骤然抬手,沉声道:“今日之举,若出现任何意外,我一人承担。”   ……   接走麦迎霜的众人乘着楚白歌的仙船往清枢派的方向而去。   麦迎霜脑子昏昏沉沉,身上的锁魂链尚未被解下,脸颊被人轻轻抬了起来,她撑着眼皮看向对方,“晏、晏长老……”   晏温浓嘴唇动了动,抿抿唇不说话,往她口中塞了一枚丹药。   麦迎霜乖乖吞下,周身的疼痛似缓和了些,也不曾记怪先前的事情,她低声问:“不知师尊身在何处?”   “……他在处理旱情,”晏温浓简略回答,许是又觉自己的语气有些冷硬,又勉强扯出一抹笑,补充道,“莫怕,我们先带你回门派中,明师祖会有办法救你的。木青不久就回来了。”   “嗯……”麦迎霜轻轻应了一声。   晏温浓掌心微烫,沁出些许汗水,她往衣裙上一抹,而后抬手温柔地阖上麦迎霜的眼睛,低低地安抚道:“睡吧,睡一觉就什么都好了。”   麦迎霜听话地闭上双眼,浓浓的睡意袭来,意识彻底消失。   穆易文走进来,晏温浓抬头定定地看向他:“接下来要如何才好?”   “外门弟子居后山,有一处只有历代掌门才能打开的禁地,先将她关进里面。待明师祖出关再做打算。”   晏温浓垂眸:“那是个炼狱也不为过,木青若是知道……”   “温浓!”穆易文沉着脸呵止,“你难道看不出来,虞申已经被这个妖女迷惑了心神?若不趁着他不在,逼她暴露本性,只怕虞申执迷不悟,今后跟着这妖女一起死了。”   指甲狠狠陷入手心之中,晏温浓心中的不忍转成慌张,抱着一丝希望道:“也许他只是爱徒心请……”   “呵,”穆易文冷笑,“他早就知晓麦迎霜身怀魔骨一事,当初还为此与我大闹一番,连宗门都不顾了,就怕他那点龌龊心思没人知道!”   晏温浓心凉了半截,冰冷的指腹一下下地划过麦迎霜无知无觉的睡颜,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你好好看着她,到时候我开了禁地,你将人丢进去就是。”   生怕她拒绝一般,穆易文说完便急急走了出去。   楚白歌见他神色慌张,有些许怀疑,语气似有所指道:“穆掌门应当知晓事情的严重性,不至于这个关头出差错吧?树使者所说的禁地现下可还好?”   “自然没问题。”穆易文不动声色地笑着回答,“且走便是。”   一路平静无波,行至清枢派外门弟子居后山之上,穆易文早已传信徐冰,早早便禁止了弟子来后山,故此处并无闲杂人等。   他缓步走到阵眼所在地,手掌浮现掌门才拥有的白光印记。   麦迎霜温养了一路,也不知是何原因,伤势倒是减轻了不少,锁魂链虽说痛苦,却也替她压制了魔骨的蠢蠢欲动,倒是给了她喘息的时刻。   看见这熟悉的地方,她却是有些呆愣:“……这是去何处?”   晏温浓不发一言,手中的灵力禁锢着麦迎霜的动弹。   脚底下的阵法波纹颤动,如浪如潮的空灵声响传入众人耳畔,禁地将开。   “啪——”   穆易文施法的手突然被人重重一抽。   一袭鲜明似火的红衣骤然出现在众人跟前。   ——季酌笑吟吟地站在众人面前,不紧不慢道:“人,我的。”   与此同时,晏温浓脖颈一阵疼痛,方召出本命剑,手中一空,麦迎霜已经被人掳走。   麦迎霜被人揽入怀中,她抬眸一看,傻傻地红了眼眶。   “师……师姐……”   满腔的委屈一下子就忍不住了,她顾不得眼下发生何事,抽噎地搂住秦漱知脖子,似撒娇似委屈地朝家人哭诉:“好痛,迎霜好痛……还以为、以为你要丢下迎霜了……”   秦漱知似身形微僵,轻轻拍了拍她背脊,一言不发。   楚白歌脸色难看,“季酌!你果真没死……竟还跟魔骨勾搭起来!枉顾明师祖对你的扶持!”   季酌冷下脸:“你们也配提他?——秦漱知,带人离开,这些小杂碎,本座一人足以。”   穆易文扬指怒骂:“季酌你到底想做什么?!救一个魔族对你有什么好处?”   这边局势紧张,那处麦迎霜一看见秦漱知,心中莫名踏实了起来,心中产生些许猜测,询问道:“掌门是想……杀了我?”   秦漱知摇摇头,声音略有些许的低沉:“这并不是什么单纯的禁地,你进去,只怕再出来就难了。莫怕,我带你走。”   麦迎霜迟疑地点点头,撇见她手中的剑,微愣住:“师姐怎么换了一把剑?”   “……”秦漱知抿抿唇,“落知被明师祖要回去了。”   一道寒光划过,秦漱知眼疾手快将麦迎霜护在身后。   不敢拖延,她迅速拉着麦迎霜躲到季酌身后,对待季酌众人显然没有半分放水,秦漱知抓紧机会,果断拉上麦迎霜离开此地。   楚白歌低骂一声,“我去追他们,你们留下!”   旋即就要追上去,却被季酌远远一击,直接被打倒在地。   所有人禁不住大骇,季酌修为竟然精进了?!想起此妖的恶劣手段,再无人敢放松警惕。唯有角落的晏温浓,趁着众人不注意,隐没其中,往秦漱知她们离开的地方追了上去。   ……   另一处,秦漱知带着麦迎霜御剑而去,未几却又遇到另一波人。   宋玉棠仿佛恭候多时,笑吟吟地看着她们:“这下……还能逃到哪去?”   忽然伸出手画了道法诀,定定地看向麦迎霜,冷声道:“收!”   锁魂链立即从麦迎霜身上掉落,旋即飞回宋玉棠手中。   “秦漱知,我早说过别跟这种人混在一起,你就是不听,那你便好好看清楚她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秦漱知冷冷地扫了一眼宋玉棠,稳稳地扶住麦迎霜,低头问道:“可还好?”   麦迎霜只觉通体发寒,没了锁魂链的压制,魔骨再次试图吞噬她的识海,她狠狠地闭上双目,没有说话,勉强地压制着它的暴动。   宋玉棠可不会给她冷静的机会,手势一挥,身后的人齐齐上前,二话不说杀招屡现。   秦漱知一面要护住麦迎霜,一面要挡住攻势,很快就添上了不少伤口。   麦迎霜盯着她手臂上止不住流下的血液,痛苦挣扎的眼瞳里流露出雾气,死死地看着那些被击倒在地的魂迹宫弟子,疯狂的杀意萦绕心头。   血……   她只是愤怒于有人伤了秦漱知……   他们怎么能伤秦师姐……   麦迎霜舔了舔干涩的唇角,目光幽幽地望向护在她前方鲜血淋漓的秦漱知,压抑不住的暴虐直上脑海。   她召出本命剑,垂着头,手腕一个翻转,剑刃狠狠刺入了试图偷袭的弟子的心脏之中,鲜血喷涌而出,正在前方试图闯出一条道的秦漱知脸上一热,随手一抹便是一手的鲜血,她顿了顿,缓慢而僵硬地转头一看。   长发遮掩住麦迎霜的神色,只能听见她好似低低的、愉悦地笑了两声,手中的利剑破空无声,唯有惨叫和头颅落地的“嘭”的声响。   “砰、砰、砰——”她似低喃的自言自语,“是心脏跳动的声音,好吵。”   秦漱知眼皮一跳,试图地唤了一声:“迎……迎霜?”   麦迎霜突然抬头,天真无邪地笑着看向她,左眼的瞳孔一片漆黑,她有些委屈地说:“迎霜不是想杀人啦,他们好吵。”   秦漱知顿了顿,喉咙哽塞住,刚想说些什么,耳侧一道疾风,麦迎霜如无其事地将长剑从她耳侧收回,身后传来一声沉重的、尸体落地之声。   距离不过半寸,利剑划过的就是秦漱知的脖颈。   “师姐,你在怕我吗?”麦迎霜歪头一笑,手中长剑还流淌着殷红的鲜血,“我杀别人,不杀师姐。”   她说完,脚尖一点,果真朝着那些已然面露惊恐的弟子大开杀戒。   隐没暗中的晏温浓倒吸一口凉气,抖着手放下留影石,挣扎片刻,还是赶忙取出了珍藏已久的小铃铛,声线不稳、透着惊恐地轻声道:“虞申……快回来,麦迎霜她……她失控了。……小瓷瓶里有传送符、你快回来……”   宋玉棠在一旁提心吊胆地看着,暗自吞了吞口水,叶、叶灵灵怎么回事!怎么看起来那么危险的?!   ——麦迎霜这般模样,显然是已经被魔骨占据识海,根本就是在任由自己虐杀!   秦漱知勉强抵住攻击,朝麦迎霜靠近,脸上满是焦灼。   “迎霜!清醒一点!”   麦迎霜置若罔闻,剑锋所到尽是鲜血喷飞,目光所望一片血色,胸腔内止不住的兴奋,说不出的欢喜占据脑海。   她心想,这不是在杀人,这是在替师姐报仇啊。   她没有坏,没有被魔骨占据。   指腹一片温热,她抬手,将手指凑到唇边轻轻一舔,血腥味在舌尖荡出,还不够。   人真少。   太少了。   怎么办呢,一定还有人也伤害过师姐的吧……   宁可错杀,不可放过。   不如……一起杀了?脑海里浮现出尸体纵横、鲜血满地的场景,麦迎霜禁不住咯咯笑出了声,按耐不住的激动和焦躁让体内的热血都感受到了沸腾。   “麦迎霜!!——”   骤然拔高的音量,短暂地拉回了她的情绪,麦迎霜有些不悦地回头,发现秦漱知皱着眉看她,脸上没有一丝大仇得报的快感。   麦迎霜不满地撇撇嘴,“我替你杀人,你不开心吗?我是在保护你啊,师姐~”   “别杀了,”秦漱知握住手臂的伤口,一步步朝她靠近,“我带你离开,别杀了。”   “不要。”   “迎霜!”秦漱知厉声呵止,脸色微白地劝说她。   麦迎霜麻木地看着,心想,好吵。   却停下了手中的长剑,静静地、好似乖巧地听着她说话。   忽而,一个不怕死的弟子见她们都不出手,小心翼翼地朝麦迎霜靠近,屏气凝神,骤然出手——   秦漱知瞳孔一缩,当即顿住话音,飞身上前。   麦迎霜勾勒起一抹坏笑,立在地面的长剑自行瞬间回到她手中,二话不说直直朝那勇气可嘉的弟子击去。   “找死的东……”   “嗯哼……”   熟悉的闷哼在耳畔响起,麦迎霜转头的动作硬生生顿住,声音止在喉间,没什么不同的鲜血洒在麦迎霜僵硬迟钝的侧脸上。   长剑刺杀了那名弟子——穿透了秦漱知的胸腔。   秦漱知有些迟钝地低头看向胸口的长剑剑柄,似乎尚未感受到胸口的疼痛,膝盖却已经先一步瘫软下去。   麦迎霜呆愣地抚上脸颊,温热的鲜血和别人没什么不同,却让她兴奋的、虐杀的情绪硬生生止住,左眼的黑雾渐渐散去,懵懂湿热的另一种雾气却无端升起。   她的手还握住剑柄,跟着秦漱知的跪地,她也傻傻地跪在地上,呆愣愣地望着秦漱知胸口不断涌现的鲜血。   衣摆被人轻轻拉住,秦漱知干咳着吐出两口淤血,几不可闻地含笑柔声道:“别、别杀人……”   眼泪骤然决堤,麦迎霜惊恐地松开手,近乎绝望地往身上摸索,胡言乱语地带着哭腔道:“我不杀人、不杀人了……我给你找伤药、伤药……我有好多好多药的……我每次给你、你都不吃、……你吃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你会好好的、会好好的、”   “我不杀你、我不杀你的……师姐……呃——”   肩膀一痛,麦迎霜顿住话音,呆愣地看着穿透肩膀的熟悉剑刃,心中一片凉意,她近乎迟缓地抬头。   虞申风尘仆仆,伸出剑的手尚未收回去,目光平静地看着她。 第八十六章 你要哭不哭的样子,着实有……   “师尊……”   麦迎霜哑着声音唤了一声。   “怎么办……”她茫然地问, “我没有药。”   秦漱知倒在她怀里,冰冷的脖颈就在她手中,感受不到一丝的呼吸, 时常含笑的眉眼死寂一般,连唇角都是冰冷地抿着。   虞申一步步走过去,看见满地的、看不清面孔的尸体, 以及麦迎霜身上遮掩不住的血腥气, 他垂着眸, 眼里满是复杂的情绪。   旋即像是阐述事实一样, 虞申平静地说:“她死了,有药也救不了, 明白吗。”   麦迎霜一脸茫然, 呆讷地低下头, 也不知听没听进去,抬着手往秦漱知胸口出传递灵力。   虞申蹲下来,面无表情地握住剑柄,毫不犹豫地将剑抽了出来。   麦迎霜仿佛看不见一样, 固执地盯着秦漱知的脸,捂着鲜血流淌的的地方, 手抖的不像话。   她勉强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低低软软地重复道:“我不杀人了, 不杀了……”   虞申只觉心如刀绞, 没人比他更清楚秦漱知对麦迎霜有多重要, 可人死了就是死了, 连个报仇的家伙都没有。   麦迎霜盯着秦漱知越渐灰白的脸色,前所未有地产生一股憎恨。   憎恨自己的一身魔骨,憎恨自己的无力, 懦弱的像个一无是处的累赘。   为什么要压制呢。   这样的东西……单单压制它怎么够呢。   麦迎霜低着头问:“如果杀了我,魔骨会死吗?”   虞申顿了顿,“不会。”   “师兄!”   宋玉棠已经带着剩下的魂迹宫弟子走了,角落里的晏温浓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一脸焦急:“季酌在后山肆意伤人,你快回去!”   虞申沉默地看着麦迎霜。   麦迎霜垂着头,安安静静地擦拭秦漱知的脸颊,一言不发地将她收回储物袋,这才起身,冷静道:“我与你们一同回去便是。”   虞申突然一把握住她的手,沉声道:“我会护着你的,不要怕。”   麦迎霜垂眸不语,倒是晏温浓神情复杂了许久。   却不想待他们回去,季酌已经离开了,三人默契地隐瞒了秦漱知的事情。穆易文在虞申的注视下,老老实实地将麦迎霜关在此地的另一个禁地内。   虞申静静地看着麦迎霜低着头走进禁地之中,待禁地关上才转身离去。   余下的人面面相觑,楚白歌皱眉不解:“他怎么突然妥协了?”   穆易文看向晏温浓,“虞申不是在韶都吗,你把他叫回来了?”   晏温浓欲言又止,继而一咬牙直言道:“麦迎霜她根本控制不住魔骨,杀了魂迹宫数十名弟子,又杀了漱知小师妹……若非木青尊者赶来,还不知道她要残害多少人,连少宫主都……”看了眼楚白歌,她急忙顿住话题,转而道:“不过眼下应当无事了才是,我先去看看木青尊者……”   匆匆离去。   楚白歌心中一凛,二话不说离开了清枢派。   ……   数日过去。   穆易文在殿内坐立不安,听到徐冰说韶都的旱情愈加严重,涉及的区域已经朝韶都城外扩散,这种不安达到了极点。   果不其然,先前讨伐秦漱知的人还在日日相逼,又来了一群讨伐麦迎霜的,直言清枢派包藏祸心,陷天下于不义之地。   树使者当日所言虽说是在暗示他们诱导舆论,可谁说没有这种可能呢?——万一大旱当真是麦迎霜天生不祥惹来的呢?!   越想越焦虑不安,莫非清枢派千百年清誉就要毁在他手上了吗?   巨大的恐慌占据心头,穆易文坐不住了,取出收藏已久高阶隐身符,果断出门去。   行至外门弟子居后山,他走到原先的阵法之中,神情复杂地低叹一声:“这都是命啊……”   不甚明显的阵法波动泛起光线,未几又恢复一片平静。穆易文这才暗自松了口气,慌忙离开。   阵法内,原先只是端坐在荒漠之中的麦迎霜忽觉身后一阵阴风,朦胧如雾的魑魅魍魉瞬间将她困在中央,无尽的寒意让人如坠冰窖。   ——阵法被人改了!   麦迎霜紧急之下只来得及伸出手抵挡前方的攻击,后背便被狠狠地撞了一番。   传来的却不是皮肉之苦,是魂魄感受到一阵晃荡,在此地伤及的是神魂!   麦迎霜的心骤然沉了下来,躲闪未几双目一阵刺痛。   “啊——”痛苦地低喊一声,麦迎霜蹲下身子无力地承受着神魂鞭打的疼痛,眼前一阵漆黑,她颤抖着抚上双目,细长的睫毛扫过指腹。   她睁着眼,却什么也看不见。   麦迎霜茫然地起身,执起长剑,却根本触及不到一分实处。   腰间突然一空,麦迎霜连忙摸索,失魂一样低喃:“储物袋……储物袋呢!储物袋呢?!”   手中的长剑忽然绕上一股杀气,麦迎霜沉着脸,索性闭上了双眼。   既然看不见,那便不看了,耳畔……有风声!   “嗖——”长剑一挥,这次却是切切实实地感受到了剑身的停泄。   魔骨再次蠢蠢欲动,麦迎霜却不再试图压制,她索性放手一搏,任由杀意和快感涌上心头。   “小丫头,不垂死挣扎了?”   麦迎霜心静如水,一言不发。   没有把敌人藏起来的道理。   也不知是杀了多久,久到神魂的疼痛已经麻木了下来,脚下忽然传来一声细小的落地身,麦迎霜呼吸一紧,执剑的手险些握不住,她慌慌张张地蹲下身子,屏住呼吸焦急又仔细地往四处摸索,终于触及了心心念念的储物袋。   “不杀人……”她低低念叨,“我往后不杀人……”   肩膀处一重,麦迎霜眉头一皱,人未动剑身便已经往身后刺去。   却没传来什么声响,她警惕起身后退数步,突然被人近乎温柔地握起手,塞进了剑柄,旋即被人揽入温热的怀抱之中。   季酌凭借着明裴落给他的术法才依靠着心脏的疼痛感寻来此处,不是让秦漱知带她走了吗?   秦漱知死哪去了?!   季酌红着眼死死地抱住麦迎霜。   他一进来,便看见麦迎霜双目空洞、面无表情地斩杀四周的魑魅魍魉,衣裳破烂不堪,整个人憔悴的不像话。   他走近了她十步之内,放开了神识都感受不到她的气息。曾经温温软软的少女清香,带上了一股子的肃杀。   麦迎霜迟疑地抓住他衣袖,试图地唤了一声:“师……师尊,是你吗?”   语气里是含着期待和雀跃的。   季酌僵硬住。   “弟子、弟子眼睛看不见了……”麦迎霜声音有些干涩,低低哑哑的,“阵法突然就、就变了……师姐的尸骨险些被我弄丢了。……我好累呀,我是在赎罪吗。我杀了那么多人……”   她的话让季酌耳畔嗡嗡的,师姐的尸骨……杀人……什么意思?   “季酌说的对,”麦迎霜苦笑一声,“我真的会亲手杀了师姐。”   身上的禁锢骤然加重,麦迎霜愣愣的,熟悉的风声响起,她条件反射地抬手要出招,下一刻却有人先一步动了手。   “他不对,不是你杀的,是魔骨。”   沉闷的声响自发顶传出,季酌紧紧地抱住她,“他是个坏人。”   耳畔传来的是虞申的声响。   ……   斩杀其实是一件很枯燥无聊的事情。但是多了人陪伴,莫名就多了些许的不同。   麦迎霜听着身侧人的呼吸声,竟觉这般活着,似乎也不错,她悄悄握住他的手。   低声道:“师尊,如果有一天我对你拔刀相向怎么办。”   季酌脑中自动把“师尊”转成了“夫君”,面不改色地揽过她肩膀,刚想开口,识海中浮现一面浮生镜。   静静地闪现出几句言简意赅的文字。   季酌愣在原地,沉默良久才道:“不会有那么一天。”   麦迎霜抿嘴一笑,笑意还未收敛,腰腹出传来熟悉的疼痛。   “因为今天我就会杀了你,”季酌不忍看她是何神情,刺入长针便立即闪身离她数步之遥,“你身怀魔骨,天下苍生与你,我不得不做一个取舍。”   “那你为什么进来?!”麦迎霜忍着钻心的疼痛,忍着比每一次都要反应剧烈魔骨冲击,忍着漫天的杀意和怒火,尽量保持冷静,“为什么、一开始不直接杀了我?!”   季酌一顿,难得意识到自己的性格有多恶劣,他轻声道:“因为你一副要哭不哭的样子,着实有趣。”   算了,反正在她眼里,说这些话的是虞申,他还是光明磊落的那一个。   季酌如是想。   麦迎霜杀意骤然直上脑海。   ……   清枢派凌霄崖。   还在苦苦等待明裴落出关的虞申一无所知,却见荡着缥缈波纹的结界忽然消失,他心中一喜,连忙走进院中。   旋即呆愣在门口,难以置信地看着那一片狼藉。   晴空上密布的黑云仿佛没了遮挡一般骤然出现,轰隆隆的雷声只剩下短暂的声响,雷劫的尾端堪堪守住。   几乎是结界一关,所有人便都心中了然——明裴落出关了!   虞申还在呆愣间,身侧已经又来了许多人。   穆易文傻傻地看着一片狼藉的院子,几近失声:“……他闭死关、是为渡飞升雷劫?!”   徐冰最为镇定,先众人一步上前查探,目露惊诧和叹息。   “明师祖……陨落了。”   “嗡——”   虞申只觉脑海一阵嗡鸣,怎么可能?   师尊那么厉害的人,怎么可能会陨落?!   穆易文闻言却是不易察觉地眼前一亮,匆匆赶了过去,神识一探,发现人连骨灰都不剩,当即可惜地摇了摇头,沉痛道:“师祖仙逝,当真是我派一大憾事!”   说话间,外门弟子居后山传来一阵剧烈的灵力波动。   楚白歌当即反应过来:“是麦迎霜!禁地出事了!”   他二话不说,火速赶了过去。   ……   山脚下,景千笙和宋玉棠一前一后地御剑而上,默默无言,两人注意到后山处了灵力波动,景千笙立即赶了过去,宋玉棠呆愣片刻,低骂一声赶紧跟上。   两人堪堪落地,便看见一阵白光闪过,墨发披散的麦迎霜低着头站在崖边,看见有人来,抬起头轻轻一笑。   景千笙看见她满身的伤痕、染上黑雾的双眸,浑身上下遍布的魔气,脚步硬生生顿在半途,红着眼睛颤声道:“迎霜……”   “你在装给谁看?”麦迎霜长剑划在地面上,发出呲呲的声响,她皮笑肉不笑地一步步走进景千笙,“别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第一个背叛我、欺瞒我的人……不就是你吗?”   景千笙将说的话一下子说也不是不说也不是,麦迎霜却根本不给他犹豫的机会,提剑骤然上前,没有半点迟疑地给了他一剑。   她冷冷地看着景千笙,漠然开口:“我答应过一个人不杀人,所以我不杀你,所以你也别来恶心我。明白吗?”   说罢,麦迎霜面无表情地拔出长剑,心中琢磨着去哪找虞申。   当日虞申离开后,她废了许久的力气才寻得了出来的法子,神魂有损又只好在出口处休养了一些时日。   ……她不杀人,但不能轻易放过有仇的人。   下一刻,一群人齐齐将她围住,领头的恰恰就是虞申。   麦迎霜低低一笑,长剑上的血液未干,她抬起指腹轻轻一抚,转了个剑花,直指虞申。   ……   “她的命,应当由我叶灵灵来取才是呀。”   陌生的女声响起,麦迎霜冷冷地看向半路杀出来的此人,长剑被此人握住,她索性毫不犹豫地往下一斩。   秦漱知连忙收回手,小迎霜果真凶残了不止一点两点!   说不上是欣慰多一点还是惆怅多一点,但此刻显然不适合抒情。   秦漱知手中握着游远誉准备的长剑,不再犹豫径直朝麦迎霜攻上。   虞申对麦迎霜的满腔杀意心中存疑,却也将其归为魔骨发作,并未放在心上。   刚想上前拦下秦漱知,肩膀被游远誉紧紧握住,游远誉沉默地摇摇头,将他带离场地。   麦迎霜几经磨折,禁地数次九死一生,又有仙脉、魔骨的加持,巅峰时期的秦漱知都未必能打过她,何况此刻伤势未曾全然恢复,堪堪打了三五个来回,便觉得有些吃力了。   秦漱知全力以赴,却并不在意身上越来越多的伤口。   “你是何人?”麦迎霜见她手法透出些许的熟悉,又被秦漱知的遗言所困不敢杀了她,心生烦躁,那层朦胧的黑纱更是烦人。   见秦漱知一言不发,麦迎霜软软一笑,甩出长剑,凌厉的剑锋擦着脸颊划过,秦漱知赶紧避开,下一刻麦迎霜欺身而上,趁其不备一把扯下她的斗笠。   好似并不牢固的变声耳环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麦迎霜饶有兴味地收回长剑,转头看向她,“我倒要看看你……”声音硬生生止住,手中的长剑一时不稳狠狠砸入地面。   秦漱知微愣,旋即收敛表情,轻轻一笑。   距离较近的景千笙和宋玉棠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前所未有地默契出声:“竟然是你?!” 第八十七章 其实我很难过,要亲亲才能……   景千笙难以置信地看向秦漱知, 方才的声音、衣着、谈吐……根本就是先前来找他的那个女人!   “你是国师的妹妹?!”   秦漱知嗤笑,转过头看他:“你是傻子吗?那些话当然是骗你的,不过是想让你学会捆灵契罢了。想不到送到手的机会你都把握不住。”   捆灵契……?   麦迎霜声音艰涩道:“师姐这是……什么意思?”   景千笙已经气愤起身, 难以置信地死死看向秦漱知,怒喝:“是你!是你偷的双生镯,诱惑我下捆灵契?!”   “怎么能说诱惑呢?”秦漱知无辜眨眨眼, “你若一开始就没有这般心思, 我又如何劝的动?”   宋玉棠注视她良久, 结结巴巴地开口:“叶、叶灵灵?竟然是你!让我下针的人……”   “是我。”   秦漱知低笑一声, 抹了把嘴角的血迹,一派轻松地看向麦迎霜, 眼里有着戏谑和嘲弄:“原先还想给你留个好师姐的形象, 想来倒是多此一举了。”   瞳孔一片漆黑, 麦迎霜第一次觉得秦漱知还是不笑的好,手中死死拽着的储物袋仿佛是一场笑话。   她茫然地望着秦漱知,满心的怒火一下子空荡荡的,师姐怎么会这样看着她呢, 师姐可是对她最好的人啊。   “你不是,”麦迎霜猛地闭眼, 摇了摇头,机械固执地说, “你不是她, 你怎么可能是她。她好好待在我储物袋里, 我要杀了你……我不允许你假扮她!”   秦漱知低叹一声, 有些怜爱地叹息道:“小迎霜啊……”她直接丢掉手中长剑,手腕翻转,落知剑稳稳出现在手中。   下一刻直接飞身上前, 长剑毫不犹豫地刺向了麦迎霜咽喉处。   麦迎霜险险提剑挡下,后退数步,秦漱知凑上去轻笑一声:“自欺欺人好玩吗?”   “闭嘴!你闭嘴!”   麦迎霜闭着眼睛,低吼地怒骂,可秦漱知的招招攻势她却只守为攻。   秦漱知心中一沉,垂眸微顿,旋即一剑刺入麦迎霜腰腹处。   麦迎霜骤然睁开眼睛,呆呆愣愣地看着刺入的长剑,看着剑柄上素白的手腕,视线缓缓上移。   “你在犹豫什么呢?”秦漱知低笑出声,“本以为假死一次你就能彻底被魔骨控制了,却不想你竟然想要改邪归正,真是枉顾我处心积虑那么多年。”   秦漱知含笑抽出长剑,看着麦迎霜狼狈躲闪,却是穷追不舍招招狠手,温热的鲜血溅到脸颊上,她慢条斯理地停下来擦拭血迹。   居高临下地看着杵着剑半跪在地上、一下一下喘着气的麦迎霜。   “你不是一直想让我告诉你我都在做什么吗?”   “涟月岛的幻境没能让你彻底丧失意识。众叛亲离、千夫所指也没能让你彻底入魔,连最喜欢的秦师姐死了都不能让你狠心起来……”秦漱知顿了顿,失望地摇摇头,“我真的玩不下去了,怎么会有你这么废物的人呢?”   麦迎霜呼吸一泄,哑着声音重复了一声:“……玩?”   “本来还想着多一个杀伤武器,却不想烂泥扶不上墙,……着实无趣。”秦漱知厌倦地捏了捏鼻梁骨,双目一凛,执剑往麦迎霜脖颈砍下去——   她冷声道,“没用的东西,果真碍眼。”   “嗡——”   插入地面的长剑一声嗡鸣,骇人的气势猛地抵挡住落知剑,麦迎霜抬起鲜血淋漓的左手,紧紧地握住长剑。   小小的储物袋掉落在地,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   “唰——”   麦迎霜身形恍若虚影,睁开的双目里一片空寂,一片漆黑沉静。   秦漱知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的神色,这是终于舍得动真格了。   她放了些心神预判崖边的距离和她们打斗的场地,稍未注意肩膀上传来一阵剧痛,秦漱知眉头紧皱闷哼一声。   麦迎霜冷冷地看着她,魔骨感受到滔天的怒意,试图占据识海却有些迟疑。   这、这怎么比它还恐怖啊,识海一片浓重的漆黑色彩,比魔骨本身的魔气浓郁了不下十倍,仙脉的纯灵苟延残喘地窝在识海的角落里,几经消亡。   体内的魔骨忽然安静了下来,没了这东西的跳脚,麦迎霜动作越来越快。   秦漱知再次回到一开始被压着打的情况。   眼看着就要到达崖边,她连忙悄悄捏碎腰侧的玉石通知秦非湛。   继而全神贯注地分析麦迎霜的攻势。   落知剑被一把挑落在地,秦漱知腰腹一阵剧痛,咬牙强忍,撇见麦迎霜袭来的长剑,她双目一凝。   ——就是这时!   她侧身一躲,似“无意”撞上了剑尖,冰冷的剑刃刺入胸膛,熟悉的一幕让麦迎霜满腔的恨意一泄。   ——骗子,她就是个骗子,心疼她干什么?   麦迎霜狠狠地低骂自己一句,握紧剑柄就要收回去,秦漱知好似以为她要再刺一剑,目光慌乱地往后倒去,脚下一个不稳,直直坠入悬崖之中!   麦迎霜双目一缩,下意识足尖一点朝秦漱知伸出手,堪堪来得及握住一小截衣袖,眼睁睁看着一袭黑裙的秦漱知坠入深渊之中。   身后的众人见战势已泄,齐齐上前拿出武器指向麦迎霜。   虞申飞身上前被游远誉死死拦住,游远誉厉声道:“明师祖死了!此刻不杀了她,就没人能制止的了她,你非得眼睁睁看着她杀了所有人才甘心吗!”   虞申目眦欲裂,哑着声音道:“我带她走,我会带她走……”   “明师祖教你一身本领不是让你用在这种地方!”   “那你要我眼睁睁看着她死吗?!”   虞申怒吼一声,不再犹豫直接挣开游远誉,一举杀入重围。   麦迎霜表情复杂地看着漆黑的崖地,却没什么快感,只有无尽的茫然。   好像被背叛多了,也就习惯了,一开始的愤怒也成变的无足轻重。   她缓缓起身,看似空洞的漆黑双眸冷冷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   她没什么表情地平静道:“想杀我?”   楚白歌冷笑,先一步上前,虞申看着麦迎霜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脏重重一跳。   麦迎霜勾唇冷笑,送死的东西。   “铮——”   临近面门的长剑被人截下,麦迎霜神情一顿,头顶上传来温热的沉重感。   有些许嫌弃的声响自身侧传来:“啧,好歹也是个魔族,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麦迎霜冷着脸抬头,第一眼便看见那颗矜贵的泪痣,面容慵懒的男人霸道地将她揽入怀中,嫌弃地抬手粗暴地给她擦拭了脸上乱糟糟的血迹和黄沙。   “——魔尊?!”   楚白歌瞳孔地震,所有人禁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齐齐后退数步。   唯有虞申一步步上前,看都不看秦非湛一眼,直直地望着麦迎霜。   “迎霜,过来,我带你走。”   麦迎霜平静地看着他,轻声道:“有趣吗?”   虞申愣在原地,不明白她什么意思。   秦非湛忽然揽住麦迎霜腰肢,一把将人扛在肩上。不欲多谈地留下一句:“我的人,凭什么跟你走?”   虞申冷下脸,下一刻秦非湛忽然带着麦迎霜凭空消失,他二话不说就要赶去魔界。   穆易文忍无可忍拉住他手臂,怒喝:“虞申!”   楚白歌冷漠道:“木青尊者好一番菩萨心肠。”继而拉上宋玉棠,毫不犹豫地离开了此地。   虞申垂着头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   追回来又能怎么办呢?明裴落死了……没人能解救魔骨了,他怎能……真的因为一己私欲,陷天下安危于不顾?   ……也许迎霜待在魔界会比待在他身边更好。   躲在众人身后的游远誉悄悄收回留影石,又去悄咪咪拿回落知剑,悄无声息离去。   ……   另一处。   秦漱知坠落山崖,浑身疼痛间腰腹被压上一股重量。   龙日天没好气道:“怎么那么……哇擦,你怎么搞的那么多伤!”   “……”秦漱知险些又吐出一口淤血,气若游丝地出声,“你……该减肥了。”   旋即落入一个温暖的怀抱之中。   明裴落低头看见她一身的血迹,眉头微皱。   秦漱知满不在乎地笑着道:“还好,总得让她撒撒气。总算是把她的软肋都折掉了。”   明裴落将指尖递到她唇边,言简意赅道:“咬。”   秦漱知微愣,眨眨眼,乖巧张开嘴巴含住他伸过来的手指,舌尖轻轻划过指腹,目光纯良含笑地望着明裴落。   “……”明裴落耳尖微红,语调沉了下来,“别闹。”   秦漱知见好就收,乖乖咬了一口,温热的血液流入口腔,疼痛的伤口渐渐恢复平静。   明裴落立即将手指收了回来,面无表情地将秦漱知放置在剑上,严肃道:“自己站好。”   秦漱知暗暗可惜地摇了摇头,乖巧听话。   龙日天趴在秦漱知头顶上,好奇地问:“你说你,干嘛非得逼她恨你啊。”   明裴落也垂眸看她。   秦漱知轻轻一笑,“我不是逼她恨我,是想让她学会恨一个人。”   龙日天懵懵懂懂:“什么意思。”   “往后她必须一个人去面对很多东西,但还不够狠心,”秦漱知认真解释,“我得逼她形成条件反射,戒掉容易心软、容易相信别人的习惯。逼迫她有足够的实力、意志,去保护自己,不需要因为谁强大就听谁的命令,去下意识服从。”   “有了秦漱知的例子,她大概再也不会那么依赖一个人了,毕竟代价足够惨烈。”   龙日天:“让虞申做那个捅她一刀的人不是更好吗。”   秦漱知无奈道:“我总得给虞申留一条后路,前期虐的太惨,我不好收场啊。”   明裴落却道:“那你的退、退路呢?”   “我不需要退路,”秦漱知笑着仰头看他,“秦漱知死了就是死了,不会再出现,也就没有留后路的必要。”   明裴落顿了顿,不再多言。   ——[不开心就、就……就别笑了。]   秦漱知微愣,沉默了一下闷闷地说:“……其实我很难过。”   明裴落眼中略显惊诧,秦漱知极少向别人袒露自己的心情,……看来确实很伤心了。   笨拙的安慰话语还未说出口,便看见秦漱知一本正经地抬头,委屈地说:“要阿落亲亲才能好。”   明裴落:……   那还是难过着吧。   秦漱知看他一脸纠结,禁不住低低笑出了声,坦然道:“其实这般也不失为一件好事,总有一天我是要离开的,与其到时候哭哭啼啼,不如趁早断了这份因果。我既然选择了这种做法,就不会后悔、也不会为之久久伤怀,您不必担心。”   秦漱知看着他不露声色的清冷面孔,目光不由地柔和了下来,有些依赖地靠在他肩膀上,明裴落顿了顿,抬起手又放下,撇过头轻轻嗯了一声。   龙日天欲言又止,几度纠结还是闭了嘴。 第八十八章 我爱你。   【主线剧二, 麦迎霜黑化完成。景千笙被攻略达100%,季酌被攻略达100%,顾溪止被攻略达60%, 虞申单向好感度达100%,正在检测麦迎霜单向好感度……   景千笙50%,处于陌路。   季酌60%, 略有好感。   顾溪止70%, 甚有好感。   虞申-50%, 心怀恨意。   检测到二位宿主任务完成度处于80%, 且世界观bug有效修正。任务奖励每人700寿命点。】   长长的机械音虽迟但到,秦漱知心中微讶。   “怎么回事?对虞申的好感度怎么突然掉了那么多……我甚至没有让他直白地在迎霜和天下间选一个。”   明裴落思虑未几, 冷静道:“许是季酌, 出了问题。”   秦漱知回想起麦迎霜提前出来禁地, 亦是深感怀疑。未等说话,机械音再次传来。   【……检测到宿主主动触发隐藏情节,“韶都大旱真相”、“神谕禁制破解秘籍”,额外奖励666寿命点。   进入最终主线情节, 达成界主所愿,并让麦迎霜达成结局“万人之上”。请宿主尽快采取措施。】   ——界主所愿, 三界和平相处。   龙日天快速过了一遍数据,补充道:“也就是说, 不必再处理他们之间的感情线了, 即便好感度不高, 走个无CP结局也未尝不可。”   秦漱知垂眸不语, 为什么……没有奖励颁布?最终主线情节……   想到某种可能,她心脏砰砰直跳,有种被砸昏头的喜悦涌了上来。   “无CP?”迟疑的声音自身侧传出, 秦漱知这才回过神来,解释道:“就是不特意让迎霜喜欢谁,即便将来她不与任何一个结为道侣,也能完成任务。”   ……可这不是一个师徒虐恋感情流吗?秦漱知说完自己都愣了,脑海里纷扰的情绪忽然被串成一条线。   龙日天见她恍然大悟般勾唇微笑,还透着些许的不怀好意,赶紧抖了抖毛出声嚷嚷:“秦漱知!你想到什么赶紧说,你笑的我好慌。”   “……”秦漱知无语凝噎,却不想同样的疑问自脑海传出。   ——[她想到了什……什么?]   莫非她思维真的很跳跃?秦漱知怀疑地自问一句,简单道:“我只是想明白了这个任务和先前的种种任务的些许关联。”   龙日天索性蹦到明裴落肩膀上,和明裴落一同眼巴巴地看着秦漱知。   “先前的任务与其说是为了给迎霜稳固‘万人迷’……呃,女主光环,不如说是为她今后谋取人脉。但凡攻略的对象,无一不是天之骄子,修真界有虞申,普通人族有顾溪止、景千笙,妖族有季酌,不出所料的话,秦非湛也是其中一个,如此三界的风云人物便汇合在一起了……”   秦漱知眼中带着止不住的兴奋来,“这些人或是对麦迎霜有好感、或是对其有愧疚感,彼此之间的牵绊不算深切,可一旦他们走向同一个阵营,要三界重新走向统一——包含三族的统一,便不是一件难事。”   “只要我能让他们相信,想救迎霜必须联合……或是……”   明裴落缓缓道:“听命行事。”   “对!”秦漱知骤然抬头,目光热切地看着明裴落,“一语中的。而且如若是让迎霜接取这个任务,万人之上也不是什么难事。”   明裴落颔首:“问题在于如、如何让麦迎……迎、迎霜将心思……放、放在三界上。”   龙日天听着他们两个如逢知音般聊到了一个频道,脑瓜子嗡嗡的,“什、什么玩意。”   秦漱知忍俊不禁,狠狠地揉了一把它狗头:“你不用知道。”   龙日天没好气翻了个白眼,“哼,反正不需要我。你们自己烦去!哼哼,我才不会告诉你们我藏了个惊喜。”   秦漱知和明裴落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出笑意来,那小尾巴翘的生怕别人看不出来。   秦漱知干咳一声:“那好吧,等我们去取了落知,便将你寄养在涟月岛,毕竟我们忙,没空照料你。”   “!”龙日天狗头一抬,瞳孔地震,吓的脸色大变,“你怎么能这样!亏我还想方设法把药草园给你们带上了!”   明裴落微愣,“你……带上了?”   “是啊,”龙日天骄傲仰头,“一顿雷劈坏了多可惜,往后还不知道能不能找到那么多日常任务的小东西,索性便帮你们一把好啦。不必夸我,……小小地心怀感激就行。”   秦漱知若有所思地看着它,伸出手把它提溜起来,左看右看道:“你怎么突然转性了?”瞄了一眼明裴落,她沉思道:“莫非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啊啊,快放开我!”龙日天四脚扒拉,恼羞成怒,“我、我也是个成熟的系统好不好!不过、你要是敢把我送走,药草园我就不给你们了!”   “好吧好吧,只能好好养着你了。”秦漱知“勉为其难”地耸肩,重新将它安置在头顶上,眼底一片笑意。   龙日天矜持地轻轻哼了一声,“你们快找个地方,我总不能一直带着那么大个药草园吧。”   秦漱知看向明裴落,欲言又止。   明裴落轻笑,“你想放哪?”   “泽武城!”秦漱知毫不犹豫地开口,“你的洞府里,我们往后能住在那吗?”   泽武城的洞府,是先前明裴落尚且还是个散修的时候布置的,原先并没有棋局阵法,是那场大战后才加上的,却不想当日一战便再也回不去了。   明裴落沉默片刻,轻声道:“为何?”   秦漱知心里飘过一群缘由,纠结许久干巴巴地回答道:“就是想去。”   想去真真切切地陪他在熟悉的地方生活。   明裴落眼中闪过一丝笑意,微风吹过耳畔,一缕带着茉莉清香的墨发含羞带怯地飘过来,触及脸颊有些痒痒的感觉,明裴落的目光下意识柔和下来。   他抬手拂过秦漱知的额头,将那缕青丝仔细地挽到她耳后,低头看着她认真道:“嗯。”   龙日天又感觉到那种奇奇怪怪的格格不入,刚想说些什么,未几剑身降落在地。   隐蔽的密林之中,游远誉百无聊赖地叼着一根狗尾巴草,闭目哼小调。   秦漱知走上前去,干咳一声。   游远誉连忙抬起头来,刚想说些什么,看见她身后的明裴落顿时脸色大变,颤颤巍巍地指着明裴落:“你、你你你……”   明裴落颔首,“久仰。”   秦漱知补充道:“和我一样假死,多谢你的笔记,我欠你良多。”   游远誉压根没注意她说什么,傻傻地看着明裴落,旋即慌张地吐出嘴里的狗尾巴草,正正经经地给明裴落鞠了个躬,“晚辈不敢当。既不是为一己私欲,而是为大局着想,做的再多也是情理之中。”   原先对游远誉第一印象不是很好的明裴落闻言微愣,带着些许赞许道:“悟性不错,努力修行。”   游远誉略显尴尬:“……晚辈会努力的。”下辈子。   秦漱知忍俊不禁,扯了扯明裴落衣袖,对游远誉道:“他又不凶,你紧张什么。”   游远誉喉咙一哽,这是凶不凶的问题吗!他极力稳住翻白眼的冲动,皮笑肉不笑地取出落知剑递给秦漱知。   “先说好,我假扮你的事情可不能暴露了。否则不说麦迎霜,虞申先把我宰了。”   秦漱知接过落知,安抚道:“莫怕,没人会知道这件事的。往后有事我再找你,你尽早从清枢派离开吧,想来近几日不甚太平。”   游远誉颔首,撇见秦漱知还搭在明裴落衣袖上的手,绷着脸一本正经道:“你们今后有何打算?不如去我那待一阵子。”   “不必了,”秦漱知直截了当地拒绝,含含糊糊道,“我们不希望有外人打扰。”   “哦~”游远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便山水有相逢,来日再会罢。”   秦漱知收起笑意,慎重地给他抱拳鞠了一躬,认真道:“诸多谢意难以言表,庄主保重。”   ……   分别后,两人就要赶往泽武城。   临走了,秦漱知还在站在承渊剑上,龙日天提醒道:“落知回来了,你自己御剑快一点。”   秦漱知面无表情地给它施了个禁言术,凉飕飕地开口:“不会说话就别说了。”   而后抬头含笑地看向明裴落,“你听到什么了吗?”   ——[……人要诚实。]   “听到了,”明裴落如实道,撇见秦漱知委屈巴巴地取出落知剑,又补充了一句,“要加快些吗?”   秦漱知手势一顿,疯狂摇头,看到他眼底的些许笑意,禁不住懊恼地蹂/躏了一把龙日天,忽然识海里传来兑换成功的通知。   她动作一顿,慢吞吞道:“有件事,我一直瞒着你。”想了想,她又改口:“应该说我骗了你许久,做人应当要诚实,尤其是对自己爱的人。”   明裴落微愣,对她这一番话有些不明就里,只能堪堪听出最后一句又是在表白,却仍是不争气地悄悄红了耳根。   秦漱知仰头道:“其实我能听到你。”她抬起手,往明裴落胸腔处点了点,“能听见你的呼吸、心跳,以及脑海里的声音。”   明裴落耳侧的热度冷却下来。   秦漱知难得地慌张了起来,笨拙地道歉:“我知道错了,我当时没办法信任你,后来又惧怕于你的修为,所以一直不敢告诉你……不过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能是当初你给我喝了你的血……我也没办法停止继续听、很对不起。”   见明裴落脸色纹丝不动,秦漱知急忙继续叭叭叭:“你、你不要不理我好不好,其实、其实我也没听到什么,你净说一些可爱的话了。”   ——[……]   热度再次上来,明裴落险些绷不住脸色,试图说些什么,秦漱知却还在自顾自地悲伤叨叨。   “其实仔细想想,这也没什么不好,我这人爱撒谎、嘴里没什么实话,疑心又重……我也知道我很坏,但是能听见你心里在想什么,真的给了我很大的安全感。我从来没有那么全心全意地相信一个人,”她绞尽脑汁细想,怎么想都觉得诚意不足,不够合适,只好又眼巴巴重复了一遍,“你不要不理我,我其实……”   明裴落忽然伸手捂住她嘴巴,叹了口气:“莫慌,不会不理你。”   秦漱知瞪着大眼睛,口齿不清道:“偶有郭惊喜给腻。”   明裴落微愣,松开手。   秦漱知点了点自己的唇瓣,焦急地说:“您亲我一下。”   明裴落:……   ——[她为何总、总是如此孟……孟浪。]   秦漱知红了脸,有些恼羞成怒:“我才没有孟浪!”她忍不住瞪了一眼龙日天,还不是因为狗系统!   龙日天却已经被她的话震住,难以置信地抬头看她,亲一下?!……什么亲一下?   明裴落闻言微讶,心中倒是信了她所谓的“能听到”的说辞,见秦漱知着实认真,沉默片刻。   他将龙日天取下来,牢牢地按在怀中,微微弯下腰,秦漱知嘴上说着不孟浪,身子很诚实地将头抬了起来,顺便舔了舔干涩的唇瓣。   明裴落慎重地、小心翼翼地低下头,宛如羽毛轻挠般浅浅地贴着她额头落下一吻。   下一刻识海里传来清晰的话语。   “失望,他没看见我嘟嘴了吗!为什么亲额头!”   带着秦漱知独有的撒娇调调。   “啊啊,这时候该听到了吧。”   “——我爱你。”   带着不易察觉的羞怯,和满满的认真。 第八十九章 恃宠而骄   “听到了吗?”额头上的触感已经消失, 身侧的人却一动不动,秦漱知心中打鼓,忍不住轻轻出声问了一句。   明裴落鲜少地迟疑了一下, 嗓子微哑地嗯了一声。   秦漱知小声道:“我左思右想,我能听到你是既成事实,我没办法改变, 不如也让你听到我好了, 如此便公平些, ……我心里话是不会骗人的。”   话刚说完, 明裴落识海里便冒出严谨的叭叭叭。   ——{……其实也不一定,我要是认真起来, 能把自己忽悠住, 还是不要太相信我的好。}   秦漱知尴尬地摸了摸鼻梁骨。   明裴落哑然失笑, 心中却忍不住有些不知所措。   这无疑是秦漱知能拿出来的最大的诚意,她将她的满腔真心一股脑捧到了他眼前,明明是个那么爱撒谎、戒心重的人……   识海里空空如也,秦漱知猛地一头扎他怀里, 虚张声势地说:“你快说些什么,想想也好!不然我就亲你!”   ——{难道这家伙连心里话都能控制?!}   ——[……没有。]弋?   明裴落迟疑地抬起空置的左手, 又放下,无奈道:“我在想你。”在想要拿你怎么办才好。   秦漱知茫然抬头:“我就在你怀里, 想我你就抱我啊。”   腰腹一痛, 龙日天悲愤道:“秦漱知你要点脸!……不是, 你们能不能考虑考虑我的存在?!”   “是啊, ”一个幽幽的声音自他们一行身后传出,“也考虑考虑我。”   秦漱知脸色一僵,往后探头看过去。   秦非湛目光有如实质地盯着她环在明裴落腰间的双手, 冷冷一笑,飞速上前将秦漱知提溜到他的剑上。   咬牙切齿道:“我不是说了别背着我去找这小白脸!秦漱知你是要我给你涨涨教训吗?”   秦漱知干咳两声,“情难自已,没办法的。诶呀,我不是让你娶了麦迎霜吗,人带回去都不安置一下?”   秦非湛冷哼,“别转移话题,她好好睡着养伤呢。你现在就跟我回去。还是说……”他凉凉地扫了明裴落一眼,幽怨地低头看向秦漱知,“还是说你觉得亲弟弟的婚事,还没有跟这野男人打情骂俏来的重要?”   “你今天老实告诉我,他和我,你选谁?”   本来想着将秦漱知捞回来的明裴落微愣,默默收回了手,似无意地盯着秦漱知。   ——{他为什么看我?是也在好奇吗?好可爱,当然是小心肝重要啦!}   秦漱知眨眨眼,真诚道:“我选他。”   秦非湛:……   ——[怎么感觉又……又在借机表、表白。]   明裴落略显慌张地移开视线,却是二话不说直接将秦漱知捞了回来,面不改色地用了三张传送符,留下一句:“会回来的。”便转瞬消失在原地。   秦非湛黑着脸放出神识,压根察觉不到那两人气息,只好气冲冲地赶回了魔界。   明裴落和虞申这两师徒,没一个好东西!   ……   有了传送符,去泽武城不过转瞬之间,安置好那片药草园,秦漱知又吭吭唧唧地清点了一遍明裴落洞府内的宝库,一件件分门别类地放在空闲的储物袋中。   明裴落端坐石桌之后,正在给她琢磨合适的心诀和剑法。   龙日天呆呆愣愣地坐在一盘仙果跟前,也不吃,趴在上面跟失了魂一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漱知三下五除二处理好东西,瞧见它一副思考人生的样子,禁不住啼笑皆非,这小傻子又在瞎琢磨什么。   她走过去,粗暴又有些轻柔地按压几下它的小脑袋,戏谑道:“你在思考狗生吗?想不通我可以给你免费心理疏导一番。”   龙日天却没有像昔日一样暴躁起来,欲言又止地深深望着她,纠结良久,慢吞吞道:“我有话要跟你说。”   “你说啊。”   龙日天语气有些别扭,“出去说。”   秦漱知笑容微敛,抬头和明裴落对视一眼,朝他轻轻点了点头,这才抱起龙日天,出去了外界。   “有什么话不能直说?”秦漱知见它又不放心地敲敲落知,布下一层结界,心中越加狐疑。   龙日天认真地看着她:“你不会真的喜欢上明裴落了吧?”   ——就在回到洞府不久,它才发现秦漱知用五百个寿命点换取了读心技能,还是用在明裴落身上。这显然不像是小打小闹的玩笑。   秦漱知失笑,“这种事有什么真的假的,我还不至于喜欢谁都要撒谎。”   龙日天脸色彻底凝重下来:“我事先告诉你,你们在一起是不会有好结果的。”   秦漱知先是一愣,联系起它别扭的小性子,不服道:“你就是酸,垃圾系统,活该单身。”   龙日天难得正经冷漠地说:“傻子,你自己想想,你拼命做任务是为了什么?”   “回去我的时空啊。”   “那到时候明裴落怎么办呢?”   “跟我一起啊。”秦漱知想也不想地回答,“他在这又没有亲人,无牵无挂的,还那么多仇敌,跟我回去我又不是养不起他。”   “你清醒一点!”龙日天怒骂,“秦漱知你个蠢货!你们的空间环境是不一样的,你现在是魂穿才能活下来,他不是,到了你的时空,活不过三天!”   “……”秦漱知哑言,“不是说飞升就能踏破虚空了吗?”   龙日天:“那不一样,他踏破虚空是在这个位面的不同时空或回到他本体在的时空,你踏破虚空是跨越位面回你的时空,因为你的本体还在那里。”   秦漱知被它一通炸弹砸的昏头晕脑的,回顾一下它的话,倒是抓住了关键点:“他为什么不一样?”   龙日天面色凝重道:“我之前就告诉你我没办法查到他的来路,虽然他确实不属于这个时空——是界外之人,可此界外非彼界外,三千世界,除非他跟你来自同一个时空界面,否则他离开了这里,百分之九十九的概率死于性质排斥。”   秦漱知心中重重一紧,嘴巴微张着动了动,却也不知道说什么,一时间脑子乱乱的。   龙日天有些不忍,还是禁不住一口气直言:“我不知道他是怎么来的,但是从他失忆、莫名其妙的结巴以及那一身血脉来看,绝对不会是像你这样轻轻松松。他在这个世界没有上辈子积累下来的福泽,不可能拥有那么好的血脉根骨,——可他偏偏有了,这意味着他定然付出了同等的代价。天道讲究因果,没人能平白无故得到那么好的气运。”   “你还是趁早放弃吧,如果说麦迎霜的不祥是你编造的,那明裴落的不祥……”   “我不,”秦漱知骤然出声打断,“那些都是未来才会发生的事情,期间的变故那么多,我凭什么为了不知名的灾祸就放弃爱一个人?”   龙日天反问:“那你敢赌吗?赌他离开这个界面会不会死?”   “……”秦漱知难得哑言,沉默片刻,她才低声道,“我不知道,你别把这件事告诉他。……我不赌……总会有办法的。”   她其实是个着实疯狂的人,商人有百分之五十的利润,就敢铤而走险,她有百分之三十的把握就敢迎难而上。   可是这次她不敢赌。   “可是总会有办法的。”秦漱知重复着坚定道。   龙日天本以为她只是年少的一时心动,不曾想她竟然真的那么执着……想来她一直就是这个性子,认定了什么就固执地、非要撞南墙,撞的头破血流也不回头。   叹了口气,它神情复杂地问:“你要为了他放弃你的家人吗?”   “我不会,”秦漱知毫不犹豫地出声,“他们都是我的家人。我不可能为了其中一方就硬生生放弃另一方,如果真的有那么一天……我相信自己的每一个选择——即便是未来的自己。”   龙日天看着她,一时间竟也有着恍若隔世的错觉,最初认识秦漱知的时候她也是这种眼神、这种语气。   一人一统沉默对视良久。   龙日天懊恼地低嗷一声,恼怒道:“罢了,我再去找找办法好了,真是惯的你!”   秦漱知微愣,蹲下身子朝它笑了笑,“谢谢你。”   龙日天没好气地轻哼,“反正你那么废柴,说不定都熬不到得道飞升那天,到时候也没那么多烦恼了。”   秦漱知笑而不语,无论结果如何,倘若她竭尽全力了,就没什么好可惜的。   ……   回到洞府之中,秦漱知面不改色,抱着龙日天乖巧地蹲坐在明裴落身侧,仔细地盯着他出神。明裴落倒也没问发生了何事,只以为是龙日天又发什么小脾气了,反而是被她看的有些许不自在,忍不住干咳一声。   “何事?”   秦漱知撑着下巴,含笑道:“你好看,想一直看着。”   “……”明裴落哑言,思来想去又不知道如何回答,只好转移话题,“这些,好好修行。”   边将边把手中的心法秘诀举起来挡住视线,秦漱知神色复杂地接过,下一刻满眼都是笑意。   明裴落似不经意地扫了她一眼,识海里传来带着轻叹的声响。   ——{真可爱,怎么这么可爱。}   明裴落慌忙一抬手,遮住秦漱知的视线,色厉内荏道:“不许再看。”   “好吧,”秦漱知无奈地乖巧应声,难得正色起来,“时间也差不多了,不如我们去魔界探探情况?”   龙日天犯困似地打了个哈欠,摊在桌面上,“你们去吧,我要休息啦。”   明裴落悄悄松了口气,佯装淡定颔首。   ——{得慢慢来,一不小心惹毛了就该不理我了。}   明裴落面无表情地起身,麻木地召出承渊剑,背对着秦漱知,冷静道:“走吧。”   ——[该如何关……关掉这、这个功能?]   秦漱知得意扬眉,屁颠颠地踏上承渊,站在他身侧,若无其事地挽住他手臂,明裴落身形微僵,顿了顿神情平静,御剑而去。   ——[恃宠而骄。]   秦漱知面不改色地颔首,“您说的对。”   明裴落呼吸一泄:“……”忘了她能听到。 第九十章 撒谎之,溜之   魔界主殿。   宁晚无聊地蹲坐在门口, 双目无神地望着前方。尊上果然将迎霜带回来了,迎霜伤势还挺重,到现在还没醒, 也不知道秦漱知那家伙到底要干什么。   “唉——”   刚刚叹了口气,头顶投下一片阴影,她抬头一看赶忙起身。   “参见……”   “行了行了!”秦非湛黑着脸摆摆手, “一看就不是诚心的。”。   宁晚尴尬挠头一笑, 佯装不经意地往他身后瞄了几眼。   秦非湛面无表情敲了下她额头, “别看了, 她没回来。”   “怎么会这样!那她能去哪?!……不行,我得去找她。”   “明裴落守在她身边呢, 要你操什么心?”秦非湛咬牙切齿, 顿了顿目光幽幽转向宁晚, “你说……她为什么喜欢那小白脸?”   宁晚背脊发凉,想起曾经的闲聊,试探道:“因、因为脸?明师祖长……长的好看。”   秦非湛冷漠道:“你是说本尊不好看?”   宁晚委婉道:“……你们毕竟是姐弟,不一样的。”   秦非湛面无表情, 心中愤慨姐弟情居然比不过一张脸!实在不想想这糟心玩意了,他转而问:“那个小魔骨醒了没?”   宁晚摇摇头, “她伤势重,体内的仙脉和魔骨又开始产生了排斥, 心有淤积, 恐怕一时半会醒不来。”   “麻烦。”   秦非湛随口嘀咕了一句, 往安置麦迎霜的房间走过去。   宁晚跟在他身后, 纠结道:“尊上,您真的要娶迎霜吗?”   还没等秦非湛说话,她肩膀上就搭上了一只手。   秦漱知笑吟吟道:“当然是真的, 堂堂魔尊定然是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秦非湛停下脚步,缓缓回头,目光扫到明裴落时骤然一冷,默默召出了本命剑。   ……   一阵混乱,秦非湛安分坐在栏杆上,一旁的明裴落衣不染尘,淡定收回本命剑,轻轻颔首。   “承认。”   “……”秦非湛冷哼,“若非本尊替你解了神谕禁制,你现在连本尊一个手指头都碰不到!”   明裴落面不改色:“多谢。”   秦非湛:“……”无力中掺夹着一丝窒息是怎么回事。   秦漱知忍俊不禁,将明裴落扒拉到自己身边,摸着秦非湛脑袋,柔声道:“好啦,又没有什么血海深仇,知野乖一点,不闹了。”   “……”秦非湛黑着脸恼怒地把她手赶走,“别把我当小孩子!”   秦漱知轻笑,旋即正色道:“我们还是先谈谈正事罢。我如今不太适合与麦迎霜见面,你们切记一定要隐瞒我的存在。”   宁晚微愣,“……怎么了?”   秦漱知半真半假地回了一通,并坦言接下来不能住在魔界了,眼看着秦非湛脸色又臭了,秦漱知立马出声安抚:“虽说如此,我还是会时不时回来的。何况马上就要昭告天下,迎娶魔尊夫人了,这等紧要关头我自然要留下来的。”   想起秦非湛雷达一样的测谎机制,她不容置喙道:“就这样罢。我去我房间收拾一下东西,切记一定要隐瞒好关于我的一切。”   说罢,人便没影了。   宁晚感受到身侧传来的寒意,大气不敢出,硬着头皮问了一句:“您看……我们现在要去何处呀?”   秦非湛一抖衣袖,皮笑肉不笑地看着她:“你说呢?”旋即抬脚就走,宁晚连忙跟上。   ……   秦漱知屋内。   房间布置精美,用具多以淡青色和素白色为主,耳中传入叮铃铃的风铃声,茉莉清香淡淡的,清冷里带着些许的恬静气息。   明裴落收回打量的目光。   “来此何事?”   她在此处待过的时间不长,不大可能存在收拾东西的说法。   秦漱知一边四处摸索,一边细细道来。   “我打算在此处装几个有趣的东西,然后让秦非湛安置迎霜在这住。而且……我总觉得‘秦漱知’可能有什么我们不知道的秘密,顺便来搜索一番。”   “直觉?”   “是的,”秦漱知微顿,“落知曾言她主人半步飞升,魔族的修行不比人族,渡劫期的问心也更为残酷,经历了问心的魔,不至于沉迷于美色之中。……您有没有发现这个房间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有。”   “没有也正……嗯?!”正蹲下身子弯着腰往床底下看的秦漱知双目瞪圆,呆滞地回过头看向明裴落。   明裴落手中拿着一个奇怪的木制盒子,走到她身边半跪着蹲下,将盒子置于地上。   “方才我走……走入房间,无、无意间破开了某、某……某处结界,正想修补回、回去,便出现了这……这盒子。”   “……”秦漱知神情复杂,该说他实力强大还是运气爆棚?   ——{不愧是我的男人,好棒棒!}   “……咳。”明裴落干咳一声,“打开看看?”   秦漱知颔首,盒子上系了一把锁,她伸手刚想用灵力击碎它,锁忽然自己打开了。秦漱知微愣,皱着眉缓缓打开木盒。   “这是……”   里面全是书籍和画册。秦漱知拿起最前面一册,书籍页面空空如也,打开一看,她瞳孔微微放大,脸色都白了两分,心中产生些许惊骇来。   “这……”她声音艰涩,目光复杂地盯着里面的内容,“这是我的笔迹。”   明裴落沉声道:“莫慌,先看看她写、写了什么。”   秦漱知从第一页开始低声读出来。   “景妄死去第一年,知野闭关未出,有魔骨降世,在西南方涟月岛。前去一探,圣女霜晴行迹可疑,尾随之。”   “行至清枢派,霜晴弃婴,竟是魔骨!甚为惊诧!人族圣女与大魔头的关系竟是……刺激。”   秦漱知读来语气还带着点身临其境的味道,越读越觉得这个“秦漱知”有些许熟悉,悄悄瞥了一眼明裴落,对方淡定如常,似乎并未察觉。   ——[怎么又看,孟浪。]   明裴落默默抬手把她的头转回去,语调有些急促道:“继续念。”   秦漱知干咳一声,乖巧听话。   “本欲速速除去此婴,穆老东西把人带走,无奈离去,偶遇一年轻弟子,纯灵之体……听说该体质对魔气乃大补,欲强掳给知野养伤。打不过,允许我痛哭片刻,故愤而修行……出于无法直言的原因,修行无果。”   明裴落重复一遍:“无法直言之因?”   “……”秦漱知没说话,继续往下念。   ——{换位思考,多半是因为懒了。}   明裴落微愣,了然颔首。   “武力不得,只好智取。纯灵之体与魔骨,我都要。然知野心智不成熟,不宜告知,趁其不备,撒谎之,溜之。特记录数年来对景妄的诸多查探,以免归来遗忘,或此行出现意外。”   ——然后真的就出现意外了。   秦漱知看着这“不着调”的笔记,多少有些心情复杂,明裴落稍稍倾过头来,低头看向书中的内容。   秦漱知索性把他拉到床上,趁他还在呆愣间插开他的腿,然后坐在他怀中,背脊贴着他的胸膛,一本正经道:“看的可还清晰?”   明裴落身形微顿,旋即面色不改地将书籍翻页,细细看来。   ——[不可接话,会……会顺杆上爬。]   秦漱知轻哼一声,倒也不再得寸进尺,转而认真看书中内容。   不同于前面带着些许戏谑的语言,画面的记录干脆利落,隐隐透着几分冷硬和漠然。   记录从景妄进入上古遗址开始,伴随着景妄魔骨的一步步复苏,‘秦漱知’似乎比景妄本人还要熟悉魔骨的异变过程,冷静地分析着景妄和魔骨间控制与被控制的各种阶段——可怕的是,她预知的判断与后来证实的几乎一般无二。   在每一个阶段后都有用朱砂笔区别的标注,似乎是进度条,从景妄进入上古遗址的“十之三”到最后的“十之七”。   ……她好像在通过魔骨的变化,揣测着另一件事情发生的概率。   光是记录就有五本笔记,剩下的是四幅画卷,秦漱知将其一一打开。   每一幅都是三界地图,大致的位置却有些许不同,标注也不同。秦漱知心脏狂跳,好像抓住了什么,她赶忙起身,将四副画同时摆放在桌面上。   明裴落不过的注视片刻,肯定道:“是灵脉的位置。”他伸出手,在画卷上指认:“这幅约是……是上古时期。林、林清枢飞……飞升前。景妄死后。最后这个……”   秦漱知沉着脸,抬手拂过最后一幅画的标注,低声接上:“……是现在,是、是‘秦漱知’预测的现在的地图,以及……灵脉位置。”   ——每一幅画上的灵脉都被人用朱砂笔圈了出来,最左边依次标注“一”“人”“魔”“或一或魔或无”。   舔了舔干涩的唇瓣,秦漱知有些僵硬地出声:“她想干什么?”   明裴落眸光微动,偏头沉声道:“需回上古遗、遗址一趟。”   秦漱知动了动嘴皮,刚想说些什么,门外出来急促的敲门声,她连忙一挥手,将东西都收回储物袋,想安置的小东西怕是没时间放了……   叹了口气,她匆忙走到门边打开门。   宁晚焦急地高声道:“不好啦!尊上和迎霜吵起来啦!!怎么办怎么办!!”   秦漱知微愣,旋即拉上明裴落,对宁晚道:“我去看看,你且待在这等等。”   宁晚疯狂点头,等人走了才反应过来,不是说不方便出面吗?怎么还、还去看看的。想不通,只好听话地站在原地,茫然地挠挠头。   ……   另一处,明裴落揽着秦漱知,不过几下动作便来到了屋外,早早运起神隐的秦漱知轻轻颔首,两人穿墙而入。   尚未看清眼前的情形,便听到背对着他们的秦非湛邪气一笑,带着几分笑意和几分恼怒缓缓开口。   “很好,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第九十一章 你多少有点病   床榻上, 麦迎霜额头满是汗水,湿淋的墨发贴着脸颊,看起来憔悴不堪, 正眉头紧皱地陷入昏迷之中。   秦非湛冷着脸,居高临下地打量她。   长的普普通通,不算好看。明明身怀魔骨, 还能被人欺负成这个鬼样子, 看来实力也不怎么样。看当日她对那些人族的态度, 还是个软心肠的人, 怕是被欺负惯了,连一个人都舍不得杀。   一只愚蠢的兔子, 娶便娶了罢, 来日好好护着她便是。   如此想着, 其实自己伤势也尚未痊愈的秦非湛面无表情地抬手,往麦迎霜额头处输送灵力,仔细替她梳理四处流窜的魔气。   许是曾经“死”在秦非湛手中,暴躁不安的魔骨奇异地乖乖安静下来, 不敢多加放肆。   一旁的宁晚悄咪咪探头看过去,便看见麦迎霜痛苦不堪的神情已经逐渐缓和下来, 呼吸趋于平稳。   再看看秦非湛,仍然面色红润一副风轻云淡的慵懒模样, 想来不过是举手之劳罢。宁晚收回目光, 继而眼巴巴地趴在床沿, 想着等迎霜醒过来该如何向她解释自己的身份。   “宁晚, ”秦非湛突然出声,“出去候着。”   “为……”一抬头就对上秦非湛幽深冰冷的目光,宁晚头皮一炸, 尴尬地干笑两声,不再多问,连忙走了出去,而后阖上门静静地趴在门扉上听取动静。   屋内,秦非湛确认她确实出门了,再也撑不住吐出一口血,嫌弃地看了眼地面上萦绕着黑雾的血迹,他双指并拢一挥,血迹骤然消失,连同身上的血迹也没了。   然魔骨似乎感觉到他此时并不是全盛时期,突然趁机暴动起来,沉睡中的麦迎霜痛苦地闷哼出声。   秦非湛脸色一沉,嗤笑一声,还敢挑衅本尊?!二话不说,他直接加大力度,狠狠地碾压下去。   麦迎霜迷糊间只觉被两股力量一同拉扯,痛觉越来越强烈,她骤然睁开眼睛,便看见秦非湛脸色阴冷地盯着她,手中的暗色灵力正源源不断地往她这边输送而来。   她忍痛扯开被子,眼疾手快地一把挥掉秦非湛的手,而后退到床榻最里面,警惕地冷冷看向秦非湛。   “你想干什么?”   秦非湛这一番费力不讨好,脸色愈加难看,“这就是你对待恩人的态度?”   麦迎霜心中冷笑,这要是她醒的慢一点,恐怕直接被那两股力量直接碾碎了。她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你为何救我?这是魔界?”   “你一个魔族,回到魔界岂不正常?”秦非湛面无表情道,“至于为何救你……”   他微抬下巴,从麦迎霜的角度尚且能撇见他似乎要飞走的小泪痣,便听他矜持道:“往后你就是本尊的妻,自然是不能眼睁睁看着你被别人欺负的。你也不用太感激本尊,往后守好本分就行。”   比如乖乖待在他身边,不要像某人一样动不动就离家出走。   麦迎霜却是越听脸色越难看,听到最后禁不住低低笑了出来。   “你的妻……可笑至极。我与魔骨势不两立,岂会与你这个魔头结为夫妻?再说了,我求你救我了?多管闲事,挟恩图报,果真是魔族。”   当日她问完虞申话,剑气刚上来,腰腹一痛便没了知觉,倒也不知发生了何事。   即便没有秦非湛,她杀不了那么多人,独自逃生还是可以的,没有非得有人救才能活的说法……她不想再当被人保护的小师妹了。   ——毕竟没人会保护她一辈子。   秦非湛简直被气笑了,二话不说就将人拎了出来,麦迎霜被他施了法动弹不得,只能被迫被他掐着下巴。   秦非湛冷冷地看着她,语气强势道:“本尊既然说了要娶你,就没有你放肆的地。挟恩图报?告诉你,哪怕今日你与本尊隔着血海深仇,也必定是本尊的妻。”   他意味不明地上下打量麦迎霜,闷声笑道:“再说了,你哪一处比得上本尊?”   他挺了挺胸膛,“你且放心,本尊向来以礼待人,该有的礼节一样不少,魔界之后该有的待遇你也不会缺,明白?”   “……”麦迎霜心中莫名涌上火气,气的面红耳赤,愤怒之下竟直接冲破了穴位,她直接抬手一拳打在秦非湛腰腹上,高声怒喝,“不要脸!”   “……?!”秦非湛被打的懵懵懂懂,撞倒了身后的熏香炉,他难以置信地捂住腰腹,方才就被刺激到的伤又一次扯到,他硬生生把咽喉处的血咽回去,表面上不动声色,缓缓地走过去,风轻云淡地低笑一声。   “很好,女人,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麦迎霜正喘着气,闻言莫名其妙地看向秦非湛:“你多少有点病。”   不再多言,她召出本命剑,跌跌撞撞地扶着剑试图绕开秦非湛,离开此处。   刚刚进来不久的秦漱知这么可能让她走!她凝重道:“阿落,闭眼。”   “……?”明裴落对这个称呼多少还是有点不适应的,但是都离开了清枢派,再喊师祖好、好像也不合适?一边纠结着一边闭上了眼。   秦漱知取出先前准备的buff加成法宝,气味用掉了,还有容貌和气质,用哪个呢……   算了,管它呢,全用了吧!秦漱知慌忙全甩到麦迎霜身上。   再定睛一看麦迎霜,便觉她冷硬的俏脸上多了几分我见犹怜的娇弱感,看的人保护欲蹭蹭上升。   秦非湛被她阴阳怪气刺了一句,心中恼怒,转过身一把抓住她的手,将其硬生生扭过来面对着自己,然看清楚她的脸后呆愣一瞬。   他皱眉道:“你哭什么哭?难看死了。”   麦迎霜被他捏的手腕微痛,闻言愈发觉得这魔脑子有问题,她面无表情道:“没哭。”   “没哭?”秦非湛挑眉一笑,“没哭你撒什么娇?还装可怜,娇娇弱弱的,怪可……”可爱的,他顿了顿,改口道:“怪可怜的,我又没欺负你。”   一连被说了两次“可怜”的麦迎霜目光怜悯地看着秦非湛,“您也怪可怜的。”   好好一个魔尊,竟然瞎了眼。   秦非湛语气含糊地嘀咕了句什么,加大力度点了她穴位,然后在麦迎霜冷冷的目光——在他眼里是娇俏含嗔的目光下,强势地将人一把抱起,粗暴而不失温柔地将人塞回床上,严严实实地盖好被子。   他居高临下,不容置喙道:“你别瞎闹腾,好好养伤,次月十二,便是我们大婚之时。”   麦迎霜下意识想要反抗,然转念一想自己如今尚且不是秦非湛的对手,不如先养好伤,从长计议。便索性闭目一言不发。   在秦非湛眼中,却是她少女羞怯般不敢正视自己,他干咳一声。   “虽然你长的不算好看,修为不是很高,根骨脉络又一团糟,还有那么多敌人,性格……性格目前来看也不是讨喜的性子……”   本来还想忍一时风平浪静的麦迎霜登时睁开了眼睛,魔骨没有平息她现下极其容易暴躁,何况秦非湛一个劲挑衅。她胸腔起伏,怒叱:“我一无是处,你何不由我自生自灭?!”   秦非湛被她吼的一阵茫然,好半晌才慢吞吞道:“本尊看在你傻的着实可怜的份上,便护你一把好了。”   麦迎霜面无表情:“呵。”   秦非湛瞧她眼尾处红润,带带着些许湿意,沉声道:“别哭了,往后你就是本尊的女人,没人敢欺负你。谁伤你,本尊就杀了他。你好好养伤。”说罢转身离去。   麦迎霜幽幽地盯着他离开的背影。   秦漱知瞧那buff的功效似乎还没过去,便也没让明裴落睁开眼睛,拉着他往后走。   明裴落睫毛颤了颤,倒也没睁开。   屋外,秦漱知叹息一声。   “这孩子怕是要孤独终老了。”   身侧之人没说话,秦漱知扭头看向明裴落,顿了顿,撑着他肩膀踮起脚,往他睫毛上吹了口热气。   “……”明裴落骤然睁开眼睛,转头的动作硬生生顿住,语气有些许无奈,“莫、莫要撒娇。”   秦漱知含糊哼哼唧唧,“没有我,你可能也得孤独终老了。”   明裴落微愣,抬手压了压她发顶,正当秦漱知不明所以时,他几不可闻地轻轻嗯了一声。   ——有你,所以不会孤独终老了。   秦漱知难以置信地缓缓眨了眨眼睛,试图抬头看明裴落,奈何头顶上盖着的手掌逼迫她目视前方。   明裴落一本正经道:“可要跟上?”   “跟呀,”秦漱知乖巧配合,“你先说说你也喜欢我。”   明裴落不说话,默默牵起她的手,抬脚大步跟上秦非湛。   秦漱知不满地撇撇嘴,却也知这家伙怕是说不出什么掏心窝的情话。……反正都肯主动牵手了,也很开心啦!   如此想着,她又忍不住勾起唇角,悄悄握紧了手中温热的手掌。   ——{开心。}   识海里突然传来结结巴巴的话语。   ——[等我在、在心里说……说、说通顺了,我就、就告诉她,我很、很、很爱她。] 第九十二章 你笑的一点也不好看……   识海里的话语带着不甚明显的忐忑, 秦漱知手心冒汗,脸上冒出些许热意,转头看向明裴落就想说些什么。却见他绷着脸, 仔细看能看出他微微颤抖的睫毛,眼底带着些许的局促来。   秦漱知顿住下意识的调戏和撒娇,唔……姑且等等他罢。   明裴落心中一片空寂, 似无意看了一眼秦漱知, 见她脸上满满的笑意, 等了许久也不见她像往常一样可劲的顺杆上爬, 倒是松了口气。   两人仿佛什么也没发生,面色如常地跟在秦非湛身后, 只有微红的脸颊和眼中止不住的笑意在招式着, 方才的一句心里话有多惹人心动。   ……   秦非湛离开后直奔秦漱知房间, 却只见宁晚待在门口,秦漱知连忙撤掉神隐,赶了过去。   “她人呢?”秦非湛问道,“你怎么在这?”   宁晚支支吾吾不说话, 这要是直说自己在偷听,怕是立马就被打发回游远誉那边了。   秦漱知走到秦非湛身边, 拍了拍他肩膀,调侃道:“看你脸色不太好啊, 这是怎么了?”   秦非湛掀起眼皮看了她一眼, “还不是你瞎指婚。次月十二举行仪式, 你可要待在这等等?”   秦漱知沉思片刻, “迎霜的伤如何了?”   “我暂时压下了她体内的魔气,不过仙脉和魔骨的排斥还是得靠她自己,”秦非湛想了想, 又道,“魔界的玄冥山上有景妄曾经建造的一座温泉,名冼骨泉,当年景妄之所以能控制魔骨,也有它的一份功劳。如果她愿意的话倒是可以去试试,即便不能彻底控制魔骨,但不随意任其摆布还是可以的。”   秦漱知看向明裴落,明裴落轻轻颔首,“确有此泉,较为凶险。”   “你去问问她愿不愿意,”秦漱知垂眸道,刚说完又改口,“算了,不管她愿不愿意,都让她过去,如今她修为尚未足够成熟,与其忍着魔骨的时不时出事,不如一了百了。相信她能挨过去。”   秦非湛轻哼一声,瞥了宁晚一眼,“你去。”   “啊?!”宁晚生无可恋地叹了一声,在他们三人的目光中委屈巴巴地离开。   也不知是身边两幅面孔的人多了还是怎么的,麦迎霜看见宁晚来当魔尊的说客的时候,倒是没什么特别惊讶的样子,宁晚担忧的诸多情景都没有遇到。   说明了来意,麦迎霜思索未几便坚定道:“我去。”   ……   五日后,冼骨泉。   此地烟雾缥缈,水汽都带着肃杀的阴森气息,寸草不生,三步内伸手不见五指,唯有细小的泉流声在耳畔。   由于景妄生前在此地布下了层层阵法和毒雾,秦非湛本身实力足够,麦迎霜身怀魔骨也无需忌惮,而宁晚修为不算高,就没能跟过来,秦漱知嘴上说先去办点事,实际上施好神隐,在明裴落的保护下顺利潜入此地。   秦非湛一挥手,漆黑色的冼骨泉便在烟雾中展现出来,麦迎霜看着那阴森的池水,不禁皱了皱眉。   秦非湛见状轻笑,“怎么,害怕了?可需要本尊陪你下去?”   麦迎霜面无表情,将手中的本命剑递给秦非湛,二话不说利落地跳进了冼骨泉。   秦非湛将剑随手一丢,索性坐下来给她护法。   说是护法,其实除了老老实实等在原地,其他的什么也做不了。连麦迎霜的身影都隐没在层层迷雾之中,看不见轮廓,仿佛被那深不见底的漆黑泉水吞噬了一般。   秦漱知与明裴落围着麦迎霜跳下去的地方绕了几圈,愣是连根头发丝都看不见,秦漱知心中微沉。   明裴落低声道:“冼骨泉是……是通过拔、拔除人心中的、的……的妄念来控、控制杀欲。魔骨因杀而、而生,此举能让魔、魔骨暂时陷……陷、陷入无措状、状态,若、若能趁机一……一举压过魔骨,倒是能、能……能处于控制魔、魔骨的……的有利地位。”   秦漱知了然地点点头,看着半点波澜都没有的冼骨泉,不免有些担忧,“若是没撑过呢?”   “轻则被……被魔骨控制,重、重则身死道、道消。”   心中重重一跳,秦漱知盯着泉池,眼中思绪不定。   ……   麦迎霜觉得有点冷,自己好像被什么人抱在怀中,她睁开眼睛,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清冷的美人面孔,似乎还有些熟悉……   “你别怪我,”美人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睛红红的又带着显而易见的厌恶,“怪只怪他不要你。”   麦迎霜懵懵懂懂地听着她说话,嘴巴动了动,却只能发出“咿咿呀呀”的声响。   美人将手附在她脖子上,很快一股窒息感便直冲脑门,还没来得及反应身体便抽搐起来,发出一阵比一阵凄厉的哭喊声。   “呜啊、哇哇——唔啊呜呜、捻……年呜哇——哇哇、……娘、”   “闭嘴!闭嘴!!”美人突然像看见了什么可怕的东西,混杂这血丝的双目死死地瞪着麦迎霜,瞳孔处,一个白白嫩嫩的小孩子哭的上气不接下气。   ——她的瞳孔全是一整片漆黑,连同皮肤都慢慢地染上了无尽的阴森黑雾。   美人忽然将她重重砸在地上,麦迎霜感受到一阵骨骼断裂的疼痛感,漆黑的瞳孔傻愣愣地望向那个狼狈的美人——霜晴,是霜晴。   “你怎么还不死……怎么还不死!”霜晴近乎神经质地喃喃自语,忽而取出一把长剑,毫不犹豫地砍向麦迎霜。   地面上的婴儿根本什么都做不到,麦迎霜疼的止不住地抽噎,眼眶处一片温热,很快就什么也看不见了。   四肢好像也感受不到了……   只有冰冷的剑锋毫不留情地砍在身上的疼痛感。   “你就不该生在这个世界上!”   “杂种!畜生!你就是个天理不容的祸害!”   一声声的怒骂出现在耳侧。   麦迎霜渐渐的开始产生害怕,茫然地想,是这样的吗?她真的……没有被任何人期待过吗。   失明的视线忽然出现一片亮光,花灯朦胧下,景千笙眉目含笑,温柔地给她整理耳畔的碎发,下一刻直入骨髓的咒术便控制了她的意识。   腰腹处一疼,她视线转下,季酌笑吟吟地刺入长针,带着鄙夷柔声道:“姐姐,你真蠢。”   季酌身后,一袭黑裙的秦漱知百无聊赖地摇摇头,轻声道:“玩不下去了,没用的东西,当真碍眼。”   视线又往后一偏,背对着光、看不清面孔的虞申孤身而立,一派高高在上的仙尊风范,满怀恶意地低笑着说:“你要哭不哭的样子,着实有趣。”   所有人……都在背叛她,所有人对她都只有算计。   一股沉重感袭来,麦迎霜却连杀意都凝聚不起来,茫然无措地忍受这躯壳的无尽疼痛。   “我那么没用,活着……为什么还活着呢,”她迟钝地想,“其实也不是魔骨的问题……是我太糟糕了,否则怎么会连一个人……连一个真心对我的人都没有呢。没人喜欢我,没人对我有期待,我果然……果然还是……”   “不要害怕,迎霜,没有什么能伤害你。”   ……谁?是谁?   “它想控制你识海,你就把它吞噬掉,没什么可怕的。勇敢一点,迎霜。”   ……师、师姐?   秦漱知艰难地捞起麦迎霜,浮在水面,焦急地一遍又一遍拍她后背,低喃道:“勇敢一点,勇敢一点迎霜……都会过去了,没什么好怕的。”   明裴落在一旁给她护法,没让秦漱知陷入冼骨泉的试炼之中。   麦迎霜耳中满满的都是嘈杂纷杂的嗤笑和诋毁,断断续续、不甚清晰的安抚掺杂期间,显得一点也不真切。   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也不知道是真是假的陈年画面,是在清枢派后山的灵泉河畔,她坐在大石之上。   面孔有些模糊的秦漱知摸着她的头,似告别般温柔地说:“往后我不能陪在你身边,你要保护好自己。迎霜,勇敢一点。”   冼骨池内,无论秦漱知怎么叫唤麦迎霜就是一动不动,眼看着她的躯体越来越冷,禁不住一阵慌乱,下意识看向明裴落,抖着声音茫然地问:“怎、怎么办……我把她带出去吧,实在不行……我往后替代她把故事线走完好了……左右要的不过是一个结果,魔骨的话……魔骨……”   明裴落沉声道:“莫慌,会没事的。”探入麦迎霜脉络间的灵力尚且还没出现什么坏的征兆。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明裴落嘴巴开过光,秦漱知脸颊上忽然贴上一只冰冰凉凉的手掌。   她连忙低头,握住麦迎霜的手。   麦迎霜眼睛沾了水,又隔着一层黑雾,看着眼前的人只以为又陷入了什么考验之中,触及手心的温度却是热的。   “那天……那天我很高兴,”她哑着声音道,“你质问我的那天,原来……你、你真的把我当做亲人。你……你说心寒那天,我才知道……原来你也是在意过我的,你总是……总是带着虚假的面孔看我。你也曾、也曾真心实意地把我当亲人。……你笑的一点也不好看。”   她反复道:“那天我很高兴……我很高兴的。我努力勇敢一点,你不要对我失望。”   她好像忘了当日是谁欺瞒她最惨,只记得曾经对她最好的师姐,只记得相依为命的姐姐,跌跌撞撞地想让姐姐不要放弃自己,她明明那么认真地相信她们是彼此的亲人。   秦漱知如鲠在喉,却也不敢说自己有几分真心。她自诩是个技术精湛的骗子,实则但凡多在意她几分的人,一眼就能看出她拙劣的演技。   扮演了那么多年的温柔师姐,也就一次玩笑般的质问让人体验到几分真切的在乎。   明裴落忽然将她抱了上来,沉声道:“该走了。”   ——接下来,也只能靠麦迎霜自己了。 第九十三章 搞事情的疯狂铺垫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 秦漱知也只能安静等着。   握紧了明裴落的手,她低声问:“如果没有我从中作梗,她会不会活的比现在好一些?”   “不必自责, ”明裴落安抚道,“你、你教会了她很……很多。”   “许是我多虑了,她毕竟是女主, 不会有问题的。”   秦漱知抹了把脸, 冷静道:“此处我们帮不上多大的忙, 与其耗费功夫不如去做些有益之事。……那处奇异的灵脉既然能除去魔气, 又能除去半妖的一半血性,不如我们去取几块?……说来你曾言那处灵脉属于你?”   明裴落颔首:“那是上古时……时期的灵脉, 自、自我识海而……而出, 过于厚重, 便将其放、放出,年过许久,一时遗忘。”   秦漱知惊诧的眼皮微抬,神情复杂地看着他。   ——{这么重要的东西都能忘的吗。}   “不必去取。”   明裴落伸手一挥, 暗淡中带着些许红光的灵脉石便出现在他们面前,两人对视一眼, 秦漱知轻轻颔首,明裴落便施法将灵脉石推向麦迎霜。   朦胧的黑雾被无形驱散, 麦迎霜的脸色显然轻松了些许, 眼看着灵脉石就要融入麦迎霜体内, 一阵排斥骤然荡开。   明裴落眉头微皱, 转眼间便收回了灵脉石。   “怎么回事?”   “是麦迎霜,”明裴落沉声道,“她在拒绝施救。”   秦漱知当即愣住。   “去布置讨、讨……讨伐之事, ”明裴落低头看着她,“你且相信她一回。”   秦漱知犹豫不决地对上他的目光,又深深望了麦迎霜一眼,见她又一次沉入泉池之中,长叹一口气后坚定地点点头。   旋即两人快速离去。   ……   “距离次月十二……还有十五天,”秦漱知手中拿着地图,垂眸细细观看,“虞申那还得再逼他一把,景千笙失了民心……是时候让顾溪止出手了,其余各大门派有慕溶和游远誉,妖族是季酌……季酌在何处?”   明裴落站在她身后,边替她拢好四散的发丝边道:“在挖灵脉。”   秦漱知迟钝一瞬才反应过来:“你先前一直让他去挖灵脉?”   “嗯,是关于解、解决大旱之……之事。”   “不可大放血,”秦漱知轻哼,“即便放也得我陪着,每次隔些时日。”   明裴落哑然失笑,“不必担忧,我另有它法。”顿了顿他又道:“此事或许可……可让麦、麦迎霜来做。”   秦漱知微微仰头看他,“怎么说?”   一阵耳语,秦漱知若有所思地颔首,“那要不要推迟一下讨伐……不不不,正好借着讨伐引到大旱一事上?”   明裴落赞许地点点头。   似乎只要不与儿女之情搭边,明裴落便能与她在同一个思维段上,甚至更甚一层。   ——{大概情商技能点都点到智商上了。}   识海里传来奇奇怪怪的话语,明裴落目露疑惑,倒也没多问。转而道:“先去何处?”   “清枢派。”   ……   清枢派,凌霄崖。   虞申端坐院中,对面是穆易文,两人似乎在争执些什么,虞申脸色冷漠。   秦漱知来之前便换上了树使者的打扮,待明裴落贴上隐身符,这才施施然撤掉神隐,淡定地凭空出现在二人面前。   虞申最先反应过来,人未动剑锋便迎面而来。   秦漱知镇定抬手,身后的明裴落施法挡住攻击,下一刻长剑便硬生生顿在半空,任凭虞申如何出手都动不得长剑一分。   虞申当即警惕起来,看向穿着清雅的秦漱知,皱眉冷声道:“你是何人?”   穆易文见到她却是脸色大变,当初的计划便是一直关着麦迎霜就是,会有叶灵灵来将其带出来,被他打乱了,后面大家也都遵守约定没有擅自出手,唯有他一人是真的在想着杀掉麦迎霜。   这、这不会是来找他秋后算账的吧?!   穆易文心中忐忑不安,连忙扯了扯虞申衣袖,半真半假地呵斥:“此乃玄武座下树使者,莫要放肆。”   玄武座下树使者……秦漱知总觉得这个称呼怪怪的,去掉不合时宜的想法,面纱下她朱唇轻启,清冷的声音似乎伴随着一道沉闷的钟鼓敲击之声。   “我来,是为麦迎霜之事。”   ——果然。   想起游远誉当初的警告,以及玄武神明的威压,穆易文内心凉凉的,腿一软跌跌撞撞地上前跪下,双手举国头顶低头抖着声音道:“还、还望树使者恕罪,弟子知错!”   秦漱知垂眸,没什么温度地看着他,“何错?”   “这……”穆易文抬头悄悄看了一眼虞申,又慌忙低下头,含含糊糊道,“未曾听取使者之言,害的叶灵灵丧命,还、还让麦迎霜被魔尊带走了。”   秦漱知不置可否,看向了虞申,“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虞申冷漠道:“你干了什么?”   “我有办法救麦迎霜,”秦漱知慢吞吞地掀起眼皮,看见虞申神情细微变化了一瞬,“但是现在却难以保证。”   虞申沉默许久,满脸狐疑。   秦漱知索性取出小梵钟,明裴落站在她身后配合地放出威压。   似乎看不见虞申惊诧的神情,秦漱知淡定自若道:“玄武派向来信奉界主,信奉上古神明,此番出世只为除去魔骨。最初原是打算让叶灵灵将被魔骨控制的麦迎霜带回去,由玄武大人为之彻底消灭魔骨,却不曾想出现如此之多的意外。而今……已失先机。”   虞申有些许疑惑,“什么玄武派?”   “元夕节后,韶都古穹楼汇合,你没去?”秦漱知似惊诧地反问,忽而看了一眼底下的穆易文,短促地笑了一声,“也罢,事情已无挽救之地,不如着眼今后。”   虞申当即反应过来是穆易文的问题,冷冷地扫了一眼穆易文,穆易文当即将头低下去,尽量降低存在感。   “你……您可是还有救迎霜的办法?”虞申语气有些许急促。   秦漱知静默未几,平静道:“我不救人,只为除去魔骨,她之生死不在我考虑之中。”   虞申心中一沉,“你什么意思?”   “眼下魔骨与麦迎霜已经融合在一起,必须趁她还没有强大起来之前,立即将其斩杀,而后我会出手封印好她尸体内的魔骨,再将其带回给玄武大人,请玄武大人彻底除去魔骨。”   秦漱知冷漠道:“虞申,你上一世福泽深厚,这辈子取得一身好根骨,天姿卓绝,师从明裴落,天道向来不曾对你有半点亏待,你最好清楚自己的使命是什么。”   虞申喉咙微梗,几日来反复思考又反复逃避的事情被再一次提及,对上秦漱知平静如水的目光却是说不出任性的话来。   “纯灵之体向来属于心肠纯善之人,天下千千万百姓,数不尽的灵物兽禽,你做的任何绝对至少要对得起自己的这身根骨。世界上已经没有明裴落了,仅凭魔尊一人根本奈何不了彻底被魔化的麦迎霜,你坐以待毙,既得不到心心念念的美人,也救不了任何一个无辜的百姓。”   “可……可我下不了手。”   “次月十二 ,是你最后的期限,如若期限到后我仍然看不到麦迎霜的尸体……”秦漱知顿住话音,盯着虞申许久才缓缓道,“我便看看这修真界的遍地尸骨是何等风景。”   虞申双手握拳,咬牙道:“你说的风光霁月,为何不敢亲自出手?你实力比之我师尊也不枉谦让,上次……上次你若出手……”   “界外之人,”秦漱知打断他,露出的双眼莫名弯了起来,“我非人非妖非魔,不愿多管闲事,落得个与你师尊一般无二的结局。言尽于此,如何选择,在你。”   “你……”   虞申还想说些什么,秦漱知却已经凭空消失,连一丝气息都搜寻不到。他沉着脸一把抓起穆易文,语气仿佛淬了冰霜般道:“将元夕之后的事情,仔仔细细告诉我。——包括你的小动作。”   穆易文冷汗连连,慌慌张张道:“我、我没有……”   “你最好实话实说,”虞申冷漠道,“否则我不介意搜魂。”   穆易文当即面如死灰,磕磕巴巴地将所有事情细细道来。   ……   “呼——”秦漱知摘下面纱,舒了口气,“仗势欺人就是爽。”   明裴落轻笑一声,手中便被塞入了轻薄的面纱。   “如果有机会真想打穆易文那老东西一顿。”秦漱知嘀嘀咕咕道。   明裴落言简意赅地回了一句:“可。”   秦漱知禁不住低低笑出了声。   明裴落正色道:“其余门派如……如何?”   “不成问题,”秦漱知收敛笑意,“传信后,慕溶已经按我的说辞去昭告众人,有游远誉的名头担保不怕出破绽。来日即便是乌合之众,也是一群声势浩大的乌合之众。”   明裴落补充道:“已传信季酌。”   “嗯,如此便只剩下韶都了。”   “你想如何?”   秦漱知欲言又止,想了想还是坚定道:“景千笙不适合当人皇。”   明裴落认同地颔首。   “定力不足,无法顾全大局,心思不正……”越想秦漱知眉头皱的越紧,“人皇一族怕是要折在景氏了,而今的人皇也称不上什么明君,独宠奸臣,眼界局限于儿女情长,一乡一城。想来是气数已尽。”   明裴落嘴角微勾,也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她绞尽脑汁搜寻当今人皇一族的缺点。   秦漱知心虚地干咳一声,诚实道:“好吧,我就是单纯看他们不顺眼,既然要给三界一个和平,索性从顶部开始换血,能者居上,我也算不得什么小人。”   明裴落拂开她的眉头,轻声问:“你想当?”   女扮男装去当个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皇?   秦漱知摇摇头,轻笑着道:“不是我,有个人比所有人都合适。” 第九十四章 你要是一辈子结巴我都喜欢……   “顾溪止, 你什么意思?”   “我只是觉得你需要冷静一点,”顾溪止坐在轮椅上,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 微抬眸看着景千笙,“你是清枢派弟子,但在此之前还是人皇一脉的继承者。你失去的民心已经够多了, 即便另外几位再无用, 你若执意在这时离开韶都, 陛下绝对会对你大失所望, 何况还有国师在时时刻刻盯着你。”   景千笙双拳握紧,眼角通红地低吼:“可是都过去那么久了, 也不见得虞申去救人, 我再不去, 迎霜出事怎么办?!”   “你去又能如何?”顾溪止声音冷下来,“还嫌添的麻烦不够多吗?如今旱灾日益严重,百姓饱受疾苦,你却要为了一个身怀魔骨的女人, 置大义于不顾?”   “一个身怀魔骨的女人……呵,哈哈, 顾溪止,你就是这么看待你妹妹的?”景千笙似嘲讽地低头看他, “我真该让她看看你现在的脸色。”   顾溪止眸光微动, 面色不改道:“我只是就事论事, 何况事实如此, 你又何必执迷不悟?”   景千笙双唇紧抿,死死地看着他平静无波的脸色,忽而一言不发, 甩袖而去。   顾溪止愣在原地许久,终是垂下头深深叹了口气。   下一刻,洁白的裙摆凭空出现在视野之内。顾溪止骤然抬头。   静静听了许久的秦漱知嘴角微弯,语气却还是清清冷冷的。   “树使者。”   顾溪止看了她许久,这才礼貌含笑道:“顾溪止。不知姑娘来此何意?”   秦漱知若有所思地扫了一眼景千笙离开的方向,慢吞吞道:“叶灵灵……也就是你们所说的秦漱知,可曾与你说过大旱解决之法?”   顾溪止含糊道:“有过。”   “没告诉你具体如何是好,可对?”   顾溪止似轻笑了一声,“是的。”   “是我不允许她说的,不过眼下情况危急,大公子可想彻底解决旱灾一事?”   “当然。”   秦漱知语气凝重地沉声道:“此大旱与麦迎霜有关。只要能杀了麦迎霜,我便能彻底消灭韶都的旱情。”   “……为何?”   秦漱知简短地将大旱之所以产生的缘由告诉顾溪止,稍改动了些许细节。这才继续道:“而今人族、妖族处于被打压状态,魔族势气空前鼎盛。麦迎霜魔骨的复发可谓是进一步增强魔族气数,只要……”   “如若是这般推论,那三股势力里出现一股最强实力,将余下两位吞噬掉……或是令其臣服,是否可以暂时……”   “不可,”秦漱知没等她说完便道,“一方强大只会引起两位两方的剧烈排斥,只能等等,想办法恢复他们实力平等的和平循环状态。”   顾溪止了然颔首,“需要我做什么?”   秦漱知眼睛微亮,低声道:“景氏已经没办法支撑人皇一族的气数了,大公子德行兼备,声名远播,虽患腿疾却仍然为百姓旱情远赴千里,足见公子您对子民的关护程度。……大公子何不挺身而出,给茫然的百姓一个希望?”   “慎言!”顾溪止险些被她这话惊的坐起来。   秦漱知连忙趁热打铁道:“臣对君的忠诚,实则应当是对民众的忠诚,水可载舟亦可覆舟。仅对一个姓氏、一个任性的昏头孩子忠诚,那叫愚忠。”   说完她悄咪咪打量了一下顾溪止的脸色,却见其纹丝不动,禁不住心中打鼓,有些拿不定主意。……难道还需要些猛药什么的?   正若有所思地琢磨洗脑语句时,顾溪止忽然轻轻地点了点头,眼中透着些许的探究:“你想利用我做什么?不若直言……”   他嘴角微勾,语气温和地低声笑道:“是吧,秦姑娘。”   秦漱知心中重重一沉,缓慢眨眨眼:“什么?”   顾溪止坦然站起来,朝她走过去,秦漱知面不改色站在原地死不承认。顾溪止绕着她走了两圈,这才慢悠悠地道:“恕在下直言,秦姑娘忽悠人的套路当真是很有特色。你不必担心我向别人透露什么,与其浪费时间绞尽脑汁来欺瞒我,不如直言便是,我相信秦姑娘做事都有自己的分寸。”   秦漱知心中纠结,悄悄捏了捏明裴落的手指。   ——{怎么办,要坦白吗。}   明裴落凉凉地扫了眼顾溪止温和的神色,什么也没说,直接撤掉了隐身符。   秦漱知许久听不到回应,识海也安安静静的,忍不住又捏了捏。   耳畔传来温热的呼吸,隐藏衣袖中的手被人牵了起来,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的无奈道:“莫要胡闹。”   秦漱知一脸懵逼地抬头,便看见明裴落镇定自若地出现在她身侧,低头与她对视一眼后,明裴落又转头看向景千笙。   “我的缘故,”明裴落淡淡道,抬手解开了秦漱知的面纱,“她带着我,不便现身。”   顾溪止笑容凝在嘴边,后背感受到一阵寒意,禁不住心中打鼓,连“明师祖竟然没死”的震惊都被硬生生压了下去。他勉强稳住情绪,干巴巴道:“哦……哦,不、不是……晚辈顾溪止,见过明师祖。”   “不必,”明裴落不知何时取出了承渊剑,先一步阻止了顾溪止的行礼,语气淡定如常,“昨日如死,唤我名便是。”   顾溪止难得有些尴尬,双肩上感受到的沉重威压,一点也没给他“直呼其名”的胆子。微笑着地垂眸,忽然撇见明裴落被秦漱知牢牢握住的小手指,视线微顿,心中了然。   秦漱知听不到明裴落在想什么,表面上又看不出来,心中狐疑。   明裴落眼眸微垂,慢吞吞道:“希望你当人皇,是我的意思。”   顾溪止当即惊诧地睁大眼睛,抖着手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明裴落,张着嘴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明裴落冷静道:“景氏已然走向衰弱,即便能度过此次劫难,往后也难以服众。他们没有治世之德,安民之心,你能者居上无甚不可。”   秦漱知整个人都愣住,傻乎乎地仰头震惊地盯着明裴落若无其事的神情。   “您的肯定令晚辈受宠若惊,只是……”顾溪止目露难色,“千笙他毕竟是……”   “忠义难两全,顾了兄弟便顾不得百姓,孰轻孰重你自行斟酌。”顿了顿,明裴落将一个小锦囊递给顾溪止,“你若当真在意百姓存活,便按锦囊上的做。”   顾溪止凝重地接过锦囊,嘴唇微动,眼前的两人却已经不见了踪影。   ……   邀悦居,雅间。   秦漱知傻愣愣地还没回过神来,一个劲地盯着明裴落。   明裴落呼吸急促了下,佯装镇定道:“我只是想快、快些解……解决事情,顾、顾……顾溪止向、向……向来敏锐然值、值得一信,你不必担……担忧。”   “怎么回事?”秦漱知眉头拢在一起,“你再说一遍。”   明裴落顿了顿,还是结结巴巴地又说了一遍。   “太奇怪了……太奇怪了……”秦漱知喃喃自语,骤然抬眸,紧紧地握住明裴落双臂,震惊不已地叭叭叭,“你刚刚没有结巴!你跟顾溪止说话的时候,顺畅的震惊我神魂了我跟你说,怎么回事的……太奇怪了,而且怎么又开始结巴了,不行。你再说一遍!”   ——[呼——原来她在、在想这个。]   明裴落淡定地打算再说一遍,秦漱知目露狐疑:“你以为我在想什么?”   明裴落微愣,避开她的目光干咳一声,一本正经道:“我也不知为、为何如此,许是……许是有某、某些尚未了解……解、解的因素。”   秦漱知唇角微勾,目光中透着不怀好意。   明裴落睫毛微颤,垂眸道:“你很失望?”   “……啊?”秦漱知被他莫名其妙的一句话给问懵了,迟钝了一瞬才反应过来他是说结巴的事,见他神色淡淡的,忍不住有些慌张,连忙勾住他脖子扑到他怀中,“没有没有,你要是一辈子结巴我都喜欢,多可爱啊,你别乱想!”   明裴落轻轻吐出口气,低低地“嗯”了一声。   “咳咳!”   刻意的咳嗽声从门口传来,秦漱知扭头一看,游远誉凉凉地看着他们,身边是慕溶。   慕溶好奇地打量了几下明裴落的背影,随口道:“这是你道侣?看着背影还有些熟悉。”   秦漱知还在无所忌惮地抱住明裴落,明显感受到对方心跳快了些许。   ——[被、被看见了。]   ——{刺激吗?}   ——[……]   秦漱知朝那两人挥挥手,“你们先背过去。”   游远誉见她不着调的样子,没好气地拉过状况外的慕溶,牢牢挡住她的视线。   怎么说这俩人……也算是情敌。游远誉神游地想,禁不住低头高深莫测地看着被他拉在身前的慕溶,给自己的情敌办事。   真是一件悲伤的事情。   身后,明裴落佯装镇定地推开秦漱知,迅速给自己贴上隐身符,秦漱知这才干咳一声:“可以转过来了。”   “嗯?”慕溶四处打量一下,“这就走了?”   秦漱知含糊道:“他有事要忙。我们先谈我们的。”   慕溶颔首。   游远誉无奈抹了把脸,“我是没想到那么快又见面的。”   “……”秦漱知尴尬眨眨眼,“这不是没有其他信得过的人嘛~”   “得了吧,又是何事?”   “得你们分头行动了。”秦漱知坐在两人身边,揽过他们二人,一阵低语。   游远誉若有所思地点点头,旋即道:“那你呢?”   慕溶细想,沉吟道:“那种场面她不适合出场,修为过低,一旦被麦迎霜认出来,恐怕真的活不了了。”   秦漱知赞同地颔首,“我不便出场,只能靠你们了。”   游远誉欲言又止,无奈颔首。   也罢,这次起码是体力活,还有人搭把手。 第九十五章 夫君   郁州, 灵脉洞玄。   季酌面无表情地盘坐其中,左手有条不絮地切割灵脉,右手不慌不忙地将灵石炼化入瓶中。   身后传来长剑嗡鸣之声, 眼神微动,却是没有回头。   秦漱知总觉得这一个人的“流水线”很是眼熟,干咳一声掩住笑意。   “怎么样了?”   季酌带着些许怨气幽幽道:“快死了。”   明裴落走到灵脉旁, 伸手一探。   “停。”   季酌二话不说立马收手, 长舒一口气。明裴落凝聚灵力, 直接炼化了一大部分灵脉, 转瞬便将其装在了灵瓶之中。有伸手探了一遍这才露出些许满意的神色。   “如此便可。”   季酌禁不住上前两步,眼巴巴地看着他:“那我可以去找迎霜了吗?”   “不行, ”秦漱知回答道, “而且她现在应当也不需要你。”   “她现在怎么样了?”   “你如果想要她好好的, 还是听我们的好。”   季酌一脸不爽,没好气道:“我当这么久苦力还不够,还要干什么?”   明裴落:“储物袋。”   虽然心中焦躁,季酌还是乖乖地交出了储物袋, 顺便撤掉了禁制。   明裴落将灵瓶一分为二,将一半放回储物袋, 另一半交给了游远誉。   秦漱知解释了一番用途。   游远誉扫了一眼眉头紧皱的季酌,若有所思道:“那要现在就去吗?”   “嗯, ”秦漱知正色起来, “不过不必立马催动阵法, 只等合适的时机再一同并行。”   “什么时机?”   “这个说不准, 得看迎霜。”   “迎霜?”季酌狐疑出声,“你把她救走了吧?大旱之事与她何干。”   秦漱知微顿,只好老老实实道:“没救成, 而且在她眼里我已经死了,她如今在魔界。”   季酌骤然拉下脸,秦漱知立马怂哒哒地溜到明裴落身后。   补充道:“即便我救走她,魔骨一事始终是个隐患,不如一次性解决了这些麻烦。”   季酌一脸怀疑地看着她,“你能有办法?”   明裴落颔首,“她有。”   游远誉走过去,好似中肯地劝说道:“她向来算无遗策,你便信她一回如何?麦迎霜身怀魔骨,人族容不下她,魔族也许也是个好去处。而且……向来解决旱情一事,能给麦迎霜带来不少好处。”   明裴落适时沉沉地看向季酌,平静道:“最后一次。”   秦漱知眨眨眼,衣袖上忽然冒出一只小纸人,恭恭敬敬地说道:“尊上请您回去准备大婚事宜。”   秦漱知骤然抬眸与明裴落对视一眼,脸上掩不住的欢喜。   既然是准备大婚……也就是说迎霜已经成功出来了!   明裴落当即召出承渊剑,沉声道:“此事已定,听命即可。”   季酌挣扎片刻,叹了口气点点头,旋即露出些许狐疑:“尊上……秦漱知你回魔界了?大婚……秦非湛出关第一件事,居然是迎娶道侣,月琳离?”   明裴落已经不做解释地带上秦漱知御剑而去,知晓内情的游远誉佯装不知情地眨眨眼。   “我也是方才知晓,从未听闻魔尊有何喜事,想来也只能是月琳离吧。”   季酌本身对秦非湛并不感兴趣,知晓游远誉乃灵详山庄庄主,皮笑肉不笑地走过去,揽住他脖颈,含笑道:“庄主不如与我说说,迎霜这些日子都发生了什么?左右这么多灵脉,一路同行,有的是时间慢慢聊。”   游远誉干笑两声,半真半假地跟他边走边说了起来。   ……   魔界,秦非湛寝室。   秦非湛老神在在地坐在桌边,手中拿着一本红色的册子。   秦漱知连忙问道:“迎霜如何了?”   “我出手,自然无碍。”   秦漱知这才真正地舒了口气,松开了明裴落的衣袖,坐到秦非湛身侧,旋即道:“那大婚一事?”   秦非湛眼神慌乱一瞬,佯装镇定道:“她没有拒绝我的理由。”   实际上只是无法奈何麦迎霜,无奈之下双方签订协约,当个单纯的交易关系。可这显然不能明说啊,那显的他多失败,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治不住。   他瞄了一眼对面两人的神色,似乎没什么异样,轻轻松了口气。   原著中也有这段大婚剧情,秦漱知倒是不担心他们假戏真做,从某种程度上看,这两个人都是“秦漱知”养大的。   “那昭告天下了吗?”   “宁晚去办了。”   秦漱知沉思,这几日算上赶路的时间,也过去了挺久,离大婚之日也不过三天,倒是有些紧迫匆忙。   沉默间,秦非湛道:“关于月琳离,你到底留她是想做什么?”   险些忘了这个人,秦漱知回过神来,想了想。   “交给迎霜,”她轻笑一声,“我想看看她如何处置此人。……对了,迎霜如今在何处?”   秦非湛:“按你说的,安置在你房间了。”   “那应该发现了吧……”秦漱知喃喃自语,朝明裴落看了一眼。   明裴落轻轻颔首,“你去看看。”顿了顿,他看向秦非湛,“可否聊聊?”   秦非湛立马挑眉,嗤笑:“行啊。”   秦漱知左看右看,选择相信明裴落,果断出去。   ……   秦漱知房间内。   秦漱知施起神隐,果然看见麦迎霜端坐床沿,低着头看册子,一旁正是当日找出来的“秦漱知”留下的盒子。   如何才能让麦迎霜产生三界统一的念头呢?秦漱知苦思良久都想不出哪些说辞,这毕竟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解释清楚的,且不说如何将已知的线索交给麦迎霜,同时又能让她按剧情来走,单说她现在的身份,根本没有一个是可以跟麦迎霜面对面交流的,让旁人去解释……恐怕麦迎霜如今也没有一个信得过的人了。   最终决定稍微修改一下“秦漱知”留下来的资料,再添加一点别的东西,以此让麦迎霜“眼见为实”。   不知名的落笔之人,陈年旧物,上一代魔骨以及追溯至上古时期的地图,绝对比任何人的苍白语言来的直接可信。   虽不知“秦漱知”为何会沉迷在此事之中,又是如何得知的这些线索,但显而易见的是她认为三界关系和魔骨的产生有一定的联系,而事实也如此。   地图上的标注是当时三界气数最盛的种族,最开始的“一”,便是遗址中的场景,后来人族逐渐占据上风,隐隐有盖过妖、魔之势,而后魔骨凭空出,从最开始的普通心魔,经历数次转生涅槃到了景妄身上,开始了魔族的鼎盛,又因为明裴落和秦非湛的出现,魔骨消失,秦非湛闭关,魔族与人族开始处于平衡之中,然明裴落在原著中开篇即死,秦非湛还活着,从“秦漱知”妖孽般的推演能力来看,人族怕是没办法抵挡住魔族的势力,妖族又内部四分五裂,加之当时“秦漱知”已经发现了魔骨的再一次降世。   所以才会在第四张地图上备注了“或一或魔或无”,要么一统,要么陷入魔族统领的时代,要么……三界一同死于魔骨之手。   秦漱知心中思绪万千,她蹲下身子,从下往上地打量麦迎霜的神色,却发现对方一脸平静,什么也看不出来,唯有小幅度的眼神转动昭示着她真的在认真看着手中的资料。   她现在的把握其实也只有百分之六十,龙日天和明裴落、甚至麦迎霜本人都有说过让她再相信麦迎霜一点。但大概是养了那么久的缘故,她总是不那么放心。   麦迎霜活的这些年,秦漱知想给先牢牢地在她心中刻下“善良”“大义”,在前十八年都给她见识世界的温暖和善意,让她真正地活成了一个傻白第。   而后亲手打碎这份美好,逼迫她一日成长。   以往的种种不过是想麦迎霜在此时做出一个她满意的选择。   “你可别像我上一代主人那样锋芒毕露,被杀了别怪我。”   麦迎霜突然冷冷地吐出一句话,秦漱知吓的一个激灵,她语调轻轻慢慢,还带着寒意,而且……   下一刻她似自言自语道:“怪你什么?你如今什么也干不了。”   ——虽然还是冷冷淡淡的,却是麦迎霜一贯的微软声调。   “呵,也不知你到底想到什么了,居然能压我一头。”   “一个……无关紧要的人。你没事就闭嘴,否则我就将你关回去。”   “……啧,你看这些作甚,想彻底灭了我不成?我告诉你,我可是不死不灭的。”   麦迎霜没有再说话,魔骨似乎察觉无趣,也索性闭了嘴。   秦漱知看着她面无表情、精神分裂般自言自语,心中微沉,想来是迎霜和魔骨同时占据的识海……但看起来迎霜还是有实力压制魔骨的。   盯着她的脸色许久,秦漱知也看不出什么异议,但见她着重停顿的页面,以及说话的语气来看,麦迎霜还是理智的,并没有被杀意蒙蔽了心神。   ——一切只看人族何时前来就是了。   ……   又等了几日,婚期如约而至,秦漱知正焦虑于虞申莫非当真要无动于衷、连请帖都没办法撼动他半分之时,讨伐终于到来。   麦迎霜一袭血红嫁衣,低调奢华的凤冠霞帔,妆容娇艳,原先清纯无害的脸蛋忽然出现了说不出的风情和冷漠。身侧的秦非湛矜傲地微微仰头,硬生生将婚服穿出了战袍的味道,他环住麦迎霜的腰肢,似笑非笑地望着她的侧脸。   “如何?可需本尊亲自赶走这些无聊的家伙?……杀了也成。”   麦迎霜凉凉地扫了他一眼,“不必费心,我一人足矣。”   说罢,提剑就要离开魔殿。   秦非湛慵懒地坐回椅子上,慢吞吞道:“可不要耽误了吉时。”   麦迎霜脚步微顿,声音微沉地“嗯”了一声。   离开魔殿,御剑而出,绕过前方的一众魔族,麦迎霜身姿挺直立于长剑之上,细长的睫毛随着垂下的眼皮轻轻晃动,含笑地看着为首的那人,娇艳的朱唇轻启。   “近来可好?师尊。”   虞申看着她身上红底金纹的精致嫁衣,衣袖下的手紧紧握住,执剑一言不发。   麦迎霜轻笑一声,“如若无事,迎霜可就不多做奉陪,夫君事前叮嘱,不可耽误了吉时。” 第九十六章 你想要我,对不对?……   ——“夫君。”   区区二字让虞申几乎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他明明感受到道侣契还在,原先也只以为请帖是假的……   麦迎霜嘴上说的客气,眼眸中却是他从未见过了漠然和疏远, 连暖暖的酒窝都带上了虚假的味道。周身萦绕的魔气仿佛在昭示着别的什么人曾经紧紧地抱着她。   想起当日秦非湛将麦迎霜带走时那句“我的人”,虞申眼中划过浓浓的悲切,压下心底的私欲, 他沉下脸释放神识。   “你自甘堕落, 与魔族为伍, 残害同门私闯禁地, 我今日……便清理门户。”   此话一出,身后的修士一片哗然:“木青尊者深明大义——”   “今日势必要杀了这女魔头!”   “杀了这个不祥的妖魔, 解救人族于水火!”   ……   虞申脸色凝重地提剑而上, 麦迎霜笑意转瞬消失, 坦然地站在剑上,轻声问:“你当真要杀我?”   虞申没有回答,长剑却是半点停顿都没有,直直往她胸膛刺去。   两人之下跟随而来的修士早已经与魔族打了起来。   长剑刺破身上的锦袍, 麦迎霜面无表情地侧身躲过,短促地笑了一声, 不再犹豫地与之对打。魔骨与她识海融合,几乎是继承了景妄一半的修为, 加上虞申本身对魔气的种种排斥, 原本实力悬殊的两人竟也打的不可开交。   虞申瞻前顾后, 打算将麦迎霜引到别处去, 麦迎霜却像是看出了他的意图,偏是往人族的方向引去,他们两人的威压强大, 招式可谓以一敌百,祸及池鱼不在少数。   隐匿在一旁的秦漱知静静看着他们毫不保留地出手,心中思绪万千,即便知晓他们还是会重归于好的。   她轻轻拉了下明裴落衣袖,眼巴巴地抬头问:“易地而处,你会怎么办呀?”   会像虞申一样,轻易相信别人的话,然后跟自己爱的人反目成仇、亦或是为天下大义替天行道吗?   明裴落微愣,安抚地拍了拍她脑袋,语气寻常道:“把你关起来。”   “……?”   “开辟空间,关起来。”   秦漱知傻眼,全然没想到是这个回答:“你还能开辟空间?”   ——{囚禁play吗?}   明裴落微顿,“会耗些力气。”似警告地将她脑袋转回对打的两人身上,“不可用于奇、奇……奇怪的地方。”   秦漱知撇撇嘴,回神一看却见虞申长剑落地,即将掉落时被麦迎霜施法丢到了身后的魔军手中。   麦迎霜扫了一眼底下恍惚顿住的修士,嗤笑一声,旋即高声道:“你们也别装的一副仁义至极的模样,大旱一事与我无关就是无关。再将莫须有的脏水泼在我身上,我不介意彻底灭了人族。”   她冷冷地立于长空,风冠掉落长发披散,头也不回地拎起虞申后衣领。   “妖女!你……”   “此人我带走了,”麦迎霜打断道,慢吞吞地掀起眼皮,“会不会杀了他……可就看你们表现了。最好别轻举妄动,否则我一个不高兴……”   未尽的威胁化作唇边饱含深意的微笑,她朝身后一挥手,便带着虞申离去。   众修士又气又怒,魔军却是当即杀了上前,为首的穆易文见损失惨重连忙第一个带领弟子离开,其后的宗门见清枢派如此认怂,怒其不争,却也不敢硬碰硬,没多久便纷纷撤出了魔界范围。   秦漱知呆愣地看着一片狼藉的战场,傻傻地被明裴落带着跟上麦迎霜离去的方向。   她回过神来:“怎么回事?!怎么就、就掳走了?虞申晕过去了,怎么会那么不禁打!”设想里虞申起码被打了个半死,然后在迎霜斥退众人后被带走才是啊。   ——昨日月琳离被押送回来,麦迎霜什么也没有说,废掉她所有修为后挑断她手筋脚筋,将其关在魔族最底层的牢房便是了。   快狠准又没彻底要了对方的命,毫不拖泥带水,按好感度来说,如今也该快狠准地抛下虞申才是啊。   明裴落向来对这些儿女之情不甚了解,沉默地带着她跟上去。   ……   虞申打斗中被暗算了一把,麦迎霜将其带回魔殿,正想着回先前的房间。   无意中路过准备好的婚房。   里面没有气息,秦非湛此刻应当按契约所言回自己的寝室了。   虞申半个身子靠在她身上,温热的呼吸喷洒在耳侧,麦迎霜被定住一般看着那扇门,忽然一脚踹开房门,将人丢进去又关上了门。   待虞申醒过来的时候,已经整个人被捆在椅子上,正对着嫣红喜庆的婚床。   大红的绣锦,燃烧的红烛,摇曳的火光。   带着醇香的酒气贴近,冰冷的酒杯划过脸颊被送到他唇间。虞申双颊紧绷,浑身僵住,陷入一瞬的迷茫之中。   麦迎霜出现在他身侧,只一身细薄红裳,长发披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含笑着半强势地将酒灌入他嘴中。   “你当真要杀我?”她轻声问。   虞申双唇紧闭,酒水沾湿了衣襟。待麦迎霜移走了酒杯才低声道:“我会跟你一起死,下辈子会对你好。”   “所以呢?”麦迎霜禁不住低低笑了出来,“我该感激你吗,下辈子……你拿这般虚无的东西来糊弄谁?当真是笑话,景妄有下辈子吗?”   虞申一时哑言,抬头对上她冰冷嘲讽的眼神,慌忙扭过头去。   “……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你酿成大错。”   “师尊说的当真是冠冕堂皇!”   麦迎霜忽然弯下腰,双手压在椅子两侧,将脸颊贴近虞申,语气不知为何软了下来。   “知道这是哪吗?”   虞申偏头便看见了那红的刺目的“囍”字,怒火心烧地紧紧闭上双目,抿唇一言不发。   “是新房,”麦迎霜抬手绻缱地一寸寸抚过他的脸庞,低低软软地出声,“是弟子和夫君歇息的地方。”   夫君二字让虞申心跳急速起来,麦迎霜似有察觉地手指下滑,似有似无地点了点他胸膛。   “弟子的夫君是阿湛,不是您。”   仿佛被泼了一盆凉水一般,虞申骤然睁开眼睛,竭尽全力地后仰,呵斥:“你从哪学来的这些歪门邪道!”   “什么?”麦迎霜歪头看着他,双手慢慢地环过他脖子,足尖上移,饶是如此亲密的距离,说出来的话却是半分沾不上温情,“我要你待在这,眼睁睁看着别人要了我,我会喊他夫君,会日日与他交颈而卧,会与他做尽所有我们没做过的事情……”   “无论是这,这,还是这,”她的指腹缓缓划过他的眉,他的眼,划过鼻梁再往下按了按他冰冷涩的薄唇,笑着说,“我都会替他暖一暖,不是用手指。”   将唇瓣贴近他颤抖的眼睛旁,细长的睫毛下意识微微颤抖,划过娇艳的红唇,麦迎霜轻轻吹了口气,低笑着说:“用这个。”   她已经跪坐在虞申膝盖之上,远远看去仿佛小鸟依人般被人揽在怀中。   “你……”虞申喉结滚动,说不上是生气多一点还是灼热的呼吸挠人一点,对上她半垂带笑的目光,只觉要生生溺死在里面。   葱白的手指划过脸颊,从胸膛缓缓下移。   “您今晚可要好好看清楚,手指划过的每一寸,弟子都会吻过……”麦迎霜贴近他耳畔低声道,“您便眼睁睁看着……看着我如何与别人欢好。不过想来您也不会太生气,——毕竟还有下辈子,您说是不是?”   “住口!——”虞申忍不住低吼一声,骤然强行破除了禁捆,一把握住她向下的手,身上施了灵力的丝绸四分五裂,脑海里根本没办法停止想她的一言一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理智再一次化为虚无。   他转瞬间便抱起麦迎霜,狠狠地将其压制到床上,一手将她素白的手腕举至头顶,一手掐住她下巴,眼中满是血丝,似发狠一般低头贴上她笑的不怀好意的唇瓣,只想堵住她戳人心窝的温软话语。   麦迎霜却是一下子偏过头,抬起膝盖顶住他的胸膛,带着些许嘲讽道:“师尊,您这般可是于理不合。这是弟子和别人的婚床,您身下的是别人的妻子,就不怕我说出去,坏了您光明磊落的名声?——堂堂木青尊者,竟然强行跟自己已成人妻的弟子,行不伦之事……”   “道侣契,”虞申打断她,即便心中根本没有那种想法,然被她这般看待,还是忍不住心如刀绞,他一字一句问道,“我们之间的道侣契,你要嫁给别人,为什么不解开?”   麦迎霜微愣,眼神慌张一瞬,又突然冷淡下来,忽然放出压制的魔气,虞申闷哼一声,一阵翻转便被麦迎霜压在了身下,凝聚的魔气围绕在他手腕中,如火烧般的疼痛让他动弹不得。   麦迎霜冷声道:“我不过是忘了,你当初强迫我结的,还当我稀罕不成?——我如今,便还了你。”   虞申瞳孔骤然放大,脸色煞白地下意识高声怒斥:“不准!”   麦迎霜仿佛也怒了起来,单手掐住他脖颈呵斥:“那你敢不敢告诉所有人,你是我道侣?!敢不敢在我跟天下间,选我?!”她似依赖地弯下腰,低低道:“你想要我,对不对?”   虞申满眼挣扎,良久撇过头轻声道:“师尊死了……我不能、不能让他失望。”   “哈,说来说去,不就是觉得我是可以舍弃的那个吗?”麦迎霜目光冷冽起来,“他们要你救,把你当救世主,我就偏不把你给他们。”   她捧着虞申的脸,逼迫他对上自己的眼睛,“我偏要把你关起来,锁在我身边,偏要你站在我这边。——我不要下辈子,我就要你现在就选我。”   “嘭——”   一阵轰鸣,门扉轰然倒下,麦迎霜眼疾手快地放下床幔,将虞申牢牢按在怀中,警惕地看向门口。   “谁?!” 第九十七章 我只在乎姐姐。姐姐:沉迷……   季酌急匆匆赶过来, 看见层层帷幔之中,麦迎霜好似在谁怀中,当即怒火窜上心头, 二话不说就大步上前。   “季酌?”   麦迎霜微皱眉,直接释放出魔气包裹住虞申,微顿又先施法给他设了一层结界, 这才将变成一团黑雾的虞申按在床榻之中。   柔软的薄红床幔被人粗鲁扯开, 季酌第一眼便看见麦迎霜凌乱的墨发以及单薄的衣衫, 麦迎霜抬眸看向他, 明媚的妆容和似有似无的魅意让季酌愣住了几秒。   “姐姐……”他傻傻地低喊一声,忽然慌慌张张扯下身上的披风, 赶紧盖在了麦迎霜身上, 有些警惕地打量了一下四周, “秦非湛有没有对你怎么样?”   麦迎霜不发一言,白皙冰凉的手搭在他手背上,垂着眸看不出喜怒。   季酌心中一沉,扫见她身侧的那一团黑雾眼神暗了暗, 忽然不管不顾将一把将人拦腰抱起。   “等等。”   麦迎霜出言打断,单手勾住他脖颈, 声音微哑地说:“放我下来。”   季酌明显地感受到喉咙里的一阵干涩,听话地将人放在床上, 麦迎霜伸脚一跨, 径直将人压在了身下, 她弯下腰轻轻地吐着温热的气息, 低声道:“秦非湛在隔壁,没那么快过来。”指腹故技重施般抚上季酌呆滞的脸庞。   隐匿在一侧的秦漱知傻傻地看着她熟练地撩拨季酌,几乎不敢相信这是迎霜——她家夸一句都要脸红的傻白第。   “这……”她指着麦迎霜, 难以置信地看了看明裴落,又看了看麦迎霜,“这……她从哪学的?”   明裴落想了想,猜测道:“许是魔骨。”   “……?”   “魔骨有记忆,景妄善撩拨。”   ——否则也不至于让涟月岛圣女至“死”才放下对他的执念。   秦漱知禁不住来回走动,就是不忍看床榻上的三人,总觉得孩子养坏了!   季酌难得感受到无措感,热度至上脑海熏的他有些晕眩,他急促地避开她的视线,不太明白怎么才几天,她就像是变了个人一样。   “你、你想干什么?——此处不宜久留,我带你走吧。”   麦迎霜似无意地扫了一眼身侧的黑雾,虞申能看到这一切。她字正腔圆地问:“如果我要杀了天下人,你会选择帮我,还是选择杀我?”   季酌微愣,转头看她,见她面无表情,眼底深处似乎还藏着几分悲戚。……方才赶来魔界的时候好似听闻清枢派带领其他各大宗门来讨伐麦迎霜,连虞申也来了。   他轻笑,满不在乎道:“我自然是帮你,旁人的死活与我何干?我只在乎姐姐。跟我走,好不好?”   季酌脸上露出几分不常有的正经,认真地望着麦迎霜的双眸,麦迎霜听见他越跳越快的心声,感受他灼热的呼吸,却发现季酌自始至终乖乖地一动不动,规规矩矩地躲开不敢看的地方。   心思那么弯弯绕绕的一个人,纯情的像个孩子。麦迎霜忽然有些问不出口了。她想利用季酌逼虞申选自己,想将同样的问题交给季酌,想借着季酌让虞申后悔一辈子。   眼下却如何也问不出口。   她忽然起身,背对着季酌恢复冷冷清清的模样。   “跟我过来。”   季酌拍了拍胸脯,看了几眼那团黑雾后,起身跟上麦迎霜。   虞申被固定在魔气之中,心急如焚,她想干什么?把人带走算哪回事?!他奋力击开结界,魔气趁机钻入,瞬间侵入他五脏六腑之中。   临走前明裴落看了一眼,犹豫了一下被秦漱知果断带走。   “阿落乖,别心疼他,能说出下辈子这种话也是不值得同情的,活该遭罪。”   下辈子什么都不同了,连记忆都消失的一丝不剩,谈何是同一个人?秦漱知想想就气,带着人毫不犹豫地离开。   ……   一墙之隔。   秦非湛舒适地躺在卧榻上,闭目翘着二郎腿,身后的宁晚给他一颗接一颗地递葡萄。   “嗯?”他突然睁开眼睛,宁晚吓了一跳:“酸了?”   “没有,”秦非湛狐疑地将耳朵贴上墙壁,发现当真再无声响,登时不高兴了,“怎么不继续了。”   宁晚干笑两声,“您看着还挺失望?”   秦非湛凉凉地扫了她一眼,夺过她手中的水果盘,大爷般摆摆手。   “去去去,看看他们躲哪去了,贴个小纸人,让本尊听听他们想干什么。”   宁晚敢怒不敢言地含泪点头,期期艾艾道:“您看他们都那么厉害,我、我怎么躲呀?”   秦非湛嫌弃后仰,手掌一拂,一道白色纸人便融入宁晚衣袖之中。   “行了,没人能看见你。快去快去,等那小魔骨身边没人,带她过来找本尊。”   “……哦。”   ……   秦漱知房间内。   “我还需留在此处。”   麦迎霜与季酌端坐在桌边。不同于方才的故作姿态,麦迎霜正色起来,凝重又带着些许了冷漠。   季酌脑海里浮现出禁地的一幕幕,愧疚和心疼几乎淹没了他,歉意到了嘴边,却是根本说不出口,——即便到了这步田地,他也不想让麦迎霜恨他。   心中思绪万千,表面上他却滴水不漏。麦迎霜也不曾注意,沉声道:“你想夺回妖主之位吗?”   季酌被这句话拉回神,自从他“死”后,已经许久没有正经地管过妖族之事了,神情微顿。   “你想做什么?”   “我想你帮我,”麦迎霜认真地看着他,“以妖主的身份。我不知道你一开始为何会选择离开妖族,愿意蜗居在清枢派,可是我知道你一定还是放不下妖族的,何不与我一同重新取回妖族呢?”   ——说来明显,她希望他能重新当回妖主。   说实话,当初离开,季酌就没想过再回去,那些半妖小孩都已经被他带走,又洗净了身上一半的血统,让他们或成人或成妖。连明裴落都已经摆脱了禁制的捆绑,脱离清枢派,他没什么还想执着的,反而是妖界四分五裂、势力割据的种种,实在让他厌烦不已。   季酌垂眸,“你很希望我能重新当回妖主?”   麦迎霜重重点头,补充道:“确切来说,我不止想要你重新当回妖主,还希望你能彻底肃清妖族。当然,我会陪你一起。”   “这对你很重要吗?”   “嗯。”   季酌沉思片刻,麦迎霜偏过头,眼眶微红:“……除了你,没有别人能帮助我了。”   愧疚和心疼再次席卷而来,季酌不再犹豫,当即颔首:“我自然是站在你这边的。”   秦漱知听着他们开始谈论当下妖族的形势,摸了摸下巴。   “迎霜不知道你的血能力挽狂澜,如今应当是知晓了大旱的来历,想着将三界的气息重新调和为‘一’,如此便能改变那三股灵脉气息的‘排斥’状态。……如果没有你,这应该是最好的办法了。就是耽误的时间越长,殃及的百姓也就越多。”   明裴落低声道:“我留了一……一个小瓷瓶给、给……给顾溪止,他知道如、如何是好,暂不急。”   秦漱知微愣,沉思道:“若是使用的时机得当,还能再博得一阵好名声。”说完又摇摇头,“也罢,他也许也受不得百姓这般受苦,早早用了也不一定。”   “你很看好他?”明裴落似无意道。   秦漱知点点头,“他各方面都不错,如若男主是他就好了。虽说比不上虞申的地位和修为,心性倒是几人中最适合过日子的。”   明裴落沉默不语。   ——[果然。]   “什么果然?”秦漱知狐疑看过去,明裴落淡定移开她的脑袋,冷静道:“专心听。”   秦漱知乖乖听话,心中暗暗记下这句话。回头再接着问。   当初妖族众人逼迫季酌退位,趁着他“走火入魔”围攻他,又有月琳离从中作梗,新上位的妖主几乎就是被月琳离一手扶持上去了。而今月琳离死去,新妖王被众妖拉下台,妖族再一次陷入群龙无首的状态之中。   这次没有其它种族的插手,妖族内部渴望成为妖主者不计其数,又有数不尽的大小帮派和食物链,可谓是一团混乱。   不同于人族的种种秩序以及魔族天生以武为尊,对地位无甚执念。妖族极其看重头衔,又天生野性难驯,也就造成了割据混战的情况。   不是打一顿便能让他们臣服,只有彻底折断了上位者的傲骨,一遍遍将不服的存异议者以杀鸡儆猴,才可能震慑住这群野兽——也仅仅是震慑,一旦有更厉害的妖出现,便能毫不犹豫地背叛原来的主子。   心思剔透如季酌,手下的心腹也不过数千之众,妖族少说也有近百万之士。可见妖族之难以驯服。   “不过,我怎么说也是当过妖主的,威慑力还是在的,”见麦迎霜凝重地垂眸沉思,季酌干咳一声,带着不甚明显的炫耀语气道,“夺过一次了,也有点经验。你不必过于担忧。”   麦迎霜微愣,看着他的目光多了些许柔和,“嗯,我自然信你。”   季酌看着她熟悉又陌生的眉眼,还是控制不住的心动。禁不住问:“那你……你和秦非湛是怎么回事?”   “我们不过是各取所需,不必担忧。”   忍不住松了口气,季酌勾唇含笑,又问:“虞申呢?你把他打跑了?”   麦迎霜淡定地给他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一杯,这才慢吞吞地坦言。   “不,我把他囚禁了。往后他死都只能死在我身边。”   季酌脸色顿时僵住。 第九十八章 开弓没有回头箭   看她的样子根本就是还放不下虞申。季酌不甘心地赌气道:“他都那么对你了, 你真的就那么喜欢他?”   麦迎霜轻笑一声:“谈不上喜欢不喜欢,我就是要他待在我身边。——不说他了,你准备一下吧, 三日后我便与你一同前往妖族。”   季酌沉默地垂眸,轻声问:“你喜欢我吗?”   “当然,”麦迎霜几乎半点迟疑都没有, 目光平静地看着他, “秦漱知不在了, 我只有你一个亲人了。”   一旁听着的秦漱知一眼就看出了她的不自然, 只有季酌这个傻子还在觉得受到安慰。轻轻叹了口气,她拉上明裴落衣袖。   “想来此处已经不需要我们了, 事情发展的还算顺利。去看看顾溪止那边?”   明裴落神情平静地应了一声, 朝她伸出手。   “?”   “握着。”   ——{什么情况?怎么这么主动了?}   撇见他微红的耳尖, 秦漱知忍俊不禁,虽然不知道他搞什么,但是好可爱的样子!她紧紧地牵住他的手,还打趣般摇晃了两下。   “嗯嗯, 你说什么我就做什么。”   ——[为何如此开……开心?]   明裴落看见她笑的眼睛弯成月牙,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若无其事地把人牵了出去, 时间紧凑索性也不御剑了,直接用掉了四张传送符。   ……   韶都, 两日前。   皇城宫殿, 御书房。   “啪——!”   沉重的砚台被狠狠掷在地上, 瞬间四分五裂。景檀抖着手指向跪在地上的景千笙, 气的嘴边的鬓须都在跟着抖动。   他面红耳赤地怒喝:“朕当真是生了个痴情种!一个身怀魔骨的妖女,有什么好留恋的?!捆灵契……捆灵契你都敢用?!若非国师,朕还当真不知道你怎么能耐!这些年朕辛辛苦苦为你铺路, 你想结交谁朕便将人直接带到你面前,想修行也由得你耗费时间上清枢派,而今不过是让你娶个女人!你竟敢为此忤逆朕!”   景千笙挺直背脊,丝毫不为所动,“我说过,不娶就是不娶。何况当初你连双生镯都给我了,不就是想着让我去娶麦迎霜?她身怀魔骨又如何?她向来温善,心思纯净,还是千年难遇的仙脉,根本不可能会成为下一个景妄,我就是要……”   “啪——”   脸上忽然传来火辣辣的疼痛感,景千笙被打的整个脸都偏向一方,半边脸红肿起来。   景檀冷眼旁观,语气强势道:“朕告诉你,你的任性是朕纵容的,一旦朕不愿纵容了,你便什么都不是。魔骨是个什么东西?连木青尊者都没办法,你能怎么办?她连最亲近的师尊师姐都能杀害,何况你一个人家看不上的师兄?你若是执迷不悟就是要去找那妖女,朕就是杀了你也不准你玷污了人皇一族的名誉。不过……你要是乖乖听话,娶了魂迹宫的少宫主,朕还能继续保全你的储君之位。”   景千笙偏着头,垂下眼帘遮住视线,他沉默半晌,平静问:“我母妃,也是你为了保全名誉,做的所谓牺牲?”   “她非要拿你威胁朕,这等毒妇,如何能留?”景檀满不在乎道,冷冷地居高临下看向景千笙,“笙儿啊,你那里都像我,唯有这儿女情长的心思,像极了你母妃。不过一个女人,天底下多的是,你乖乖听话,要多少个‘麦迎霜’没有?你可不要像你母妃一样,执迷不悟以误了卿卿性命。”   “所以,都是事实……”景千笙喃喃自语,仿佛听不到他的话一样。   景檀也不急,就让他在那跪着,回到书桌后,仔细观摩案上的地图纸,最近大旱越来越紧张,必要的时候可以考虑迁都,只是不知何处才最是贴近韶都,得好好考虑一番。   景千笙忽然缓缓起身。   “想清楚了?”景檀头也没抬。   景千笙轻轻应了一声,“嗯。”   下一刻,凌厉的刀锋径直穿过景檀胸膛。   速度太快,他甚至还没有感觉到疼痛,意识便涣散了去。他没有根骨灵脉,能活那么多年无外乎人皇一族的庇护,被天阶宝剑横穿比普通剑要严重上数百倍。   倒下去的时候,他难以置信地深深地瞪着景千笙,却什么也来不及说,至死连眼睛都没闭上。   景千笙冷漠地走过去,将剑身拔/出/来,也不管剑上的血迹,他半跪下去,替景檀合上双眼,低声道:“储君之位和迎霜,我都要。”   言罢,毫不犹豫地将剑刺入自己的腰腹之中,高声喊道:“来人——救、救驾——!”   剑柄上,隐蔽的纹路间,不甚明显的“承”字刻在其中。   ——是国师的字。   ……   秦漱知和明裴落赶过来的时候,人皇的帝位已然易主,景千笙黄袍加身。   据说他上位第一天便斩杀了国师,又严惩了当日口口声声污蔑麦迎霜的人,众目睽睽之下将魂迹宫送来的礼物一桩桩一件件全都送了回去,直言不可能迎娶宋玉棠。   楚白歌险些控制不住冲入皇宫杀了景千笙。宋玉棠苦苦拉扯下扯冷静下来,一气之下直言往后魂迹宫再不会接人皇一族任何灵器制造。   一时间民怨四起,加上大旱根本得不到改善,眼看着刚刚上位就要出现暴/乱,顾溪止二话不说,接连几日昼夜不息,接连实行灵泉活水之术,才让灾情得到了些许的缓解。   然正如先前所料,灾情扩散过广,凭借他一人之力根本没办法压制。好几次都是被抬着回去的,若非有明裴落留下来的血瓶,恐怕早已经死于精力耗竭。   秦漱知和明裴落径直来到顾府,却见景千笙也顾溪止身侧。   书房之中。   顾溪止比上一次见面消瘦了许多,连脸色都苍白不已,唇无血色。   他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强忍着怒火又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景千笙平静地重复道:“我要带兵,前往魔界。”   “为什么?”   “我不可能眼睁睁看着迎霜被魔尊强行娶走。”   顾溪止再也忍不住坐了起来,冷着脸呵斥:“景千笙你给我清醒一点!如今你新君上位,还在证据不足的情况下斩杀国师,大旱一事还迫在眉睫,你告诉我你要去救你的美娇娘?!”他重重吐出一口气,平日温和的眉眼冷冽的骇人。   “你知道你是在跟谁作对吗?”他咬牙切齿道,“你要对上的不仅仅是魔族,还有人族的修士、你的人民!她如今名声尚且得不到洗刷,退一万步来说,你救出来又能如何?!你区区一个人皇别说魔族,清枢派和魂迹宫联手就能把你推下台!你当真以为宫里那些养尊处优的家伙,敌的过日日修行的门派弟子?!”   “我不管,”景千笙冷硬道,“不试试怎么知道结果呢?我绝不会袖手旁观。顾溪止,我来这是要你帮忙的,你不愿意就算了。看在多年的情分上,你别插手。”想了想,他又隐晦地补充道:“也别去查国师的事情。”   顾溪止僵直了身躯,似乎想通了什么,表情霎时间更为苍白,他狠狠地扯过景千笙衣襟,倒吸一口凉气质问:“你该不会……”   “是我,”景千笙也不闹,罕见地笑了出来,贴近他耳畔轻声道,“人是我杀的,剑也是我自己捅的。”   言罢,他将顾溪止按回轮椅,将身上的披风盖在顾溪止身上。   似关怀道:“溪止,你近日劳累不宜大动肝火,便不要出门了罢。好好休息。”   顾溪止一把拉住他的手,景千笙微顿,硬生生掰开,毫不留恋地离去。   “顾大公子身有不适,近日不许旁人打扰,也别让他出门。”   “是!”   ——变相的软禁。   顾溪止坐在原地,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许是在疑惑,到底是什么让那个意气风发的温和有礼的少年,变成了如今的模样。   房门紧闭,他独自端坐其中,疲惫地仰头闭目沉思。   “大公子可想好了?”   秦漱知见他满脸疲倦,下意识放轻了声调。   顾溪止微愣,转头第一眼便看见了紧紧握住一起的双手。他有些不稳地站起来,秦漱知含笑看着他,明裴落平静地扫了他一眼,旋即又移开视线。   “……你们,咳,你们怎么来了?”顾溪止苍白着脸,说着说着又咳出一口血。   秦漱知眉头微皱,明裴落上前一步,一言不发地搭上他脉搏探入灵力。   “瓷瓶,没了?”   顾溪止无奈地点点头,“旱情实在严重,不知不觉间便用完了。”   明裴落取出小瓷瓶,递过去。   待顾溪止有所好转后,三人围坐。   顾溪止下定决心,沉声道:“我要夺权。”   秦漱知与明裴落对视一眼,秦漱知颔首道:“此事不宜拖延,走了便没有回头路,你当真已下定决心?”   顾溪止毫不犹豫地点头。   与其任由景千笙继续肆无忌惮下去,不如尽快阻止他再犯下大错。   ……   也是这日,不知从何处开始,一道传言越传越广。   说是清枢派备受推崇的木青尊者,实则心悦自己的小弟子——也就是那个路人皆知的魔骨妖女麦迎霜,早在门派时便强行给人结下了道侣契。   如今所谓的“被抓”“俘虏”,谁知道是不是他们师徒两设下的局呢?清枢派果真养的一群好弟子,上梁不正下梁歪,他们在这担心人家会不会被杀,说不定那两师徒早就勾搭在一起,在看笑话呢!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谣言很快传到了清枢派之中,连远在千里之外的涟月岛都有此传闻。   翌日清晨,新上位的人皇纠集军队,也不说是要干什么。城外流民望着即将打开的城门,禁不住心怀希望。   说不定……是来给他们想办法取来水源的呢? 第九十九章 以后别对不喜欢你的人那么……   昨夜, 顾府。   秦漱知神神秘秘地说道,“既然他那么有恃无恐,也该给他一个教训。”   顾溪止抬眸看她:“怎么说?”   “找楚白歌。”明裴落言简意赅地提示, 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又若无其事地抿了口茶。   顾溪止:……?   秦漱知颔首:“没错,迎霜的婚事已经结束, 然清枢派带领众人前往魔界讨伐的结果尚未有结果传来, 景千笙等不了那么久, 怕是不出三日便要带兵前往魔界, 必须在此之前拦下他。大公子手下有多少可以用的人?”   “不足五千,且大部分都调到了郊外去安抚流民。”   “涟月岛可以伸出援手, 慕溶便待在此处, 她带的弟子能撑一段时间, 不过这还不够……所以,最好再找一个帮手。”   顾溪止沉思,“不久前魂迹宫才被羞辱了一番,怕是对人皇一族有诸多不满。”   “你也说那是对人皇一族的不满, 是我们的帮手。加之有宋玉棠在,此事把握还是足够的, 待会我就去找他们,”秦漱知冷静道, “国师被杀后, 可发生何事?”   “他的忠臣有人提出证据不足, 被杀鸡儆猴, 而后朝中再无人敢质疑。……连同怀疑陛下传位遗旨的——不管是皇亲还是大臣,都被轻则禁足重则斩杀。”   秦漱知对此倒是似有所料,从最初景千笙给迎霜下咒开始, 她就知道这根本就是个虚伪的利己主义者。重点放在了前半句,她沉吟道:“也就是说,还是存在国师的党羽?到时候注意一下,如果可以最好是生擒景千笙,他一旦落入国师党羽手中怕是活不成了。”   顾溪止颔首。   ……   楚白歌本就打算打道回府,好在秦漱知来的及时。   一方面是出于对景千笙的愤怒,另一方面则是对树使者的信任,秦漱知没有多说些什么,楚白歌便爽快地接受了。   临走前看见窗外宋玉棠慌乱离开的身影,秦漱知眉头微皱,顺便提醒了一句:“少宫主年少不懂事,最好看紧一点,这些日子便让她先安心待在府中吧。”   楚白歌想起宋玉棠对景千笙的诸多忍让,当即颔首。   秦漱知思来想去,索性取出一块留影石递给楚白歌。   “此物是一些陈年旧事,交给少宫主,也许能斩断这份孽缘。只许她一人看。”   楚白歌狐疑地接过,他想了许多办法都没能让宋玉棠放弃景千笙,这小小一块留影石能干什么?但看着秦漱知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淡定从容,他疑虑渐消,拱手道:“多谢树使者。”   再抬眸,却已不见了秦漱知的身影。   ……   翌日清晨,景千笙果真领兵出城,浩浩荡荡的军队占领了韶都城街小巷,城门将开之际,楚白歌直接耗费空间法器,将大部分兵马困在法器之中,魂迹宫弟子施法布阵,已然推开缝隙的城门再次闭合。   慕溶一袭白衣,执着长笛拦住景千笙的去路。   秦漱知和明裴落立于半空之中,观望战局。虽说景千笙带的人马数量极多,又有人皇法器傍身,然魂迹宫的名声也不是盖的,加上慕溶自从被秦漱知勾搭后,被各种催着办事、锻炼修为,手下的弟子被操练的扎扎实实,持久战下显然是楚白歌和慕溶更占上风。   毫无悬念,半日景千笙便被抓拿下来,被暂时押送到了牢狱之中。   顾溪止的名望显然比人皇要高上许多,他众目睽睽之下站起身来,新任国师宣布继位一事,提出异议者寥寥。   仿佛尘埃落定般,顾溪止连继位仪式都没有进行,第一件事便先开启城门从韶都城内支援水源,又下令让旱情附近的城都善待流民,施以水源。而后又马不停蹄地去收拾前面两位人皇留下的各种烂摊子。   秦漱知隐于暗处,揣测道:“事情都过去三日了……他这是还没想好如何处置景千笙吧?说来也是,多年情谊怕是再也回不去了。”   明裴落:“每一个选、选择,都有代价。”   “唔,可他迟迟不做决断,我总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秦漱知沉思片刻,提议道,“我再去给景千笙加一道禁制吧,万一他用别的什么方法逃跑了怎么办。”   ——不得不说,她的直觉过分可怕。   两人方才来到牢狱之中,几乎是一瞬间便感应到身处其中的并非景千笙本人。   秦漱知不欲耽误,给顾溪止传信后,立即与明裴落放出神识去搜寻景千笙的踪影。   景千笙当日受伤不算轻,显然是有人在暗地里帮他。不过连国师都有忠心以待之人,景千笙没遇到麦迎霜之前也算对得起“人皇”之称,有人相助并不稀奇,只是没想到行动能那么快。   ……   另一处,仅有的传送符给了景千笙和他的暗卫首领,其余人都留在了韶都或附近。   景千笙伤势未愈,只好暂时隐匿在郁州。此处来自三界的能人异士不在少数,既容易隐藏身份,也有路子寻找治疗的方法。   方才找到落脚的客栈,景千笙自屋内朝窗外打量来玩之人,忽然撇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麦迎霜正大光明地漫步于街巷之中,浑身浓郁的魔气惹的旁人不敢正视,身侧一袭红衣的,正是季酌!   她怎么会在这?!还跟季酌走在一起……   景千笙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一阵狂喜和落寞掺夹在一起,血丝再次沾染上眼珠,手掌青筋暴跳紧紧握着窗沿。   “殿下,丹药取来了。”   突然出现的声响骤然打断心中的混乱情绪,景千笙一言不发地回头,看也不看地取过丹药,大步出门去。   暗卫微愣,连忙追上去,嘴里不住地惊慌叫喊:“殿下!您要去哪?如今还是先待在此处为好……”   “不必跟着,很快就回来。”   景千笙顺着气息御剑而去,速度快的暗卫根本追不上。   眼看着就离麦迎霜越来越近,数道剑锋迎面而来。   景千笙瞳孔微缩,急急侧身躲开,执剑缓缓地扫过众人。   “你们是何人?”   数十位奇装异服的修士将他团团围住,闻言,为首的当即冷笑。   “巫蛊族,来向尊贵的人皇殿下……讨个公道!”   ——巫蛊族,是国师的人!   景千笙心中重重一沉,然再传信息根本来不及,眼下他重伤未愈,不宜大打出手。他垂眸敛住神情,深深看了一眼麦迎霜离去的方向,再不犹豫地趁着巫蛊族人还未出手,干脆利落地转身逃走!   然他显然高估了自己,逃跑途中再也撑不住,重重吐出一口鲜血,眼看着身后的人就要追上来,手臂上传来一股力。   他呆愣住,骤然抬头。   宋玉棠朝他施了个噤声的动作,低声道:“跟我走。”手里使劲地将他往上拉。   “你怎么……怎么在这?”说不出心中什么滋味,景千笙眼睛微涩,伤口裂开沉重的疲惫席卷而来,他推开宋玉棠的手,无奈道,“走不动了,别管我。……还是说你要把我带回去给楚白歌处置?”   宋玉棠不发一言,忽然矮下身子,强势地将他背在身上。足尖一点直接朝远处跑开。   景千笙卧在她娇小的肩侧,细细密密的疼痛让他动弹不得,从这个角度看过去,忽然觉得宋玉棠的侧脸有些许熟悉。   喉咙干涩,他低咳几声,断断续续道:“那、那副画,我烧了。”   宋玉棠身形微顿,半晌闷声道:“嗯。随便。”   “……为何?我又不喜欢你。”   “麦迎霜也不喜欢你。”   此话一出,景千笙当即哑言。   宋玉棠吃力地喘着气,低声道:“最后一次,我见不得你死……当初不是你,但比武台上意气风发的是你,肯一遍遍教我功法的也是你,……很多日子里,都是你,只是你对太多人好了,只把我当做茫茫众人中的一个。”   景千笙沉默片刻,未几便感受到她的吃力来,身后的声响愈发明显,他嗓子干涩道:“放我下来。”   宋玉棠不说话,一个劲往前逃。   忽然她瞳孔一缩,急急刹住脚步,脚下细小的碎石掉落悬崖之中。   再一回头,数十个巫蛊族人已经拦住了去路。   宋玉棠将景千笙放在地上,召出本命剑,嗤笑地看着众人,“不过是一群废物,何惧之有!”   “黄毛丫头,大言不惭!”   巫蛊族人蜂拥而上,宋玉棠杀入其中,景千笙几乎看不见她的身影。强忍着身上的疼痛,景千笙召出长剑,亦加入战场。   他将宋玉棠拉开,低声呵道:“走!”   “我不!”宋玉棠硬气顶撞,忽而巫蛊族人齐声念起奇怪的咒语,脑海传来嗡鸣之声,宋玉棠晃了晃脑袋,手中传来无力之感,腰腹一阵压迫袭来,她被打的后退数步——   脚下一块,她双目瞪大,表情尚且回不过神来,悬空的身体便开始失重地往下坠。   景千笙赶紧飞身而上,一把抓住她手腕,身后数十道剑锋当即一股子刺入背脊之中。   “呃、啊——”   剧烈的疼痛袭来,腰腹处大量的鲜血顺着悬崖留下,滴落在宋玉棠发间,她呆愣愣地仰头,看着景千笙痛苦地拧着眉头,满头大汗,干咳着断断续续吐出鲜血,粗重的呼吸越来越弱。   身后传来巫蛊族人的大笑和吵吵嚷嚷的对话。   宋玉棠耳畔却只听到景千笙勉强地扯出一抹笑,几不可闻地说:“往后……别对不喜欢你的人那么好。……别喜欢我了,不值得。”   酸涩的泪水滑落,流入唇边,苦的难受。宋玉棠抽噎地看着他:“嗯,我不喜欢你了,再也不喜欢了。”   景千笙好似又笑了笑,眼皮要垂不垂地闪着微光,最终不甘不愿地闭上,干裂的手掌再也承受不住重量。   粉嫩的一小截衣袖挂在指尖,迎风微荡。 第一百章 不要怕,我在   宋玉棠绝望地闭上眼睛, 似疲惫地任凭身体往后下坠。   忽然腰侧被人揽住,落入一个温软的怀抱之中。   “……?”她茫然地睁开眼睛,看清了来人的面孔当即吓了一跳, 下意识来回搓动她脸颊,“秦漱知?——秦漱知?!你还活着?!”   急急忙忙赶过来救人,连面纱都带, 秦漱知没好气地挪开脸, 怒道:“对你救命恩人客气点, 动手动脚的像什么话!”   瞥了眼她苍白的脸和微红的眼眶, 秦漱知语气微顿,“还能站吗?”   宋玉棠却是当即慌慌张张地拍打她肩膀:“快上去!景千笙他……”   秦漱知直接打断道:“没用了, 他死了。”   宋玉棠呆呆地顿住, 手臂无力垂下。   思来想去, 秦漱知还是忍不住问:“你没看留影石?”   当初她假扮景千笙,不仅描摹了画像、留下人证,为确保万无一失还特地用留影石记下了全部过程,包括她变成景千笙的场景。   按理说宋玉棠看过之后, 就没理由再对景千笙那么好了啊,宠她爱她说要娶她的人根本不是景千笙!   “……看了。”   宋玉棠的回答让秦漱知难得陷入茫然之中, 明明宋玉棠说喜欢上了自己都比对景千笙念念不忘来的合理吧?!   宋玉棠低声道:“是我傻。”想了想又补充一句:“说来都怪你,你当初为什么那么做?你若不曾那般戏弄于我, 我也不至于一开始对他期待那么高。”   秦漱知顿时哑言, 还没编好理由, 宋玉棠就自顾自地替她找好了原因:“不过你整我也说的过去, 当初我三番两次找你麻烦,好几次整的你半死。你不过装装样子好好陪我过了一段时间,……越想越觉得你闲着没事。”   秦漱知忽然道:“对不起, 我不该玩弄你感情的。”   宋玉棠眼皮微跳:“……别说了,你一说总觉得怪怪的。”   秦漱知:……   “等等!”宋玉棠突然反应过来,“你怎么知道留影石的事?!你还能那么快赶过来,树使者……你是树使者?!”   秦漱知低头看她,想了想也知隐瞒不住,左右也是自己亏欠在先,没什么含糊地认了。   “嗯,是我。”   宋玉棠眼神变的奇怪起来,沉默半晌后道:“你的心简直比景千笙还狠。”   秦漱知微愣,反应过来没有说话。   “知道当初我为什么那么看不过眼你吗?”   秦漱知想了想,猜测道:“……因为我比你厉害?”   宋玉棠恼羞成怒了一瞬,反驳道:“那只是一小部分原因!”见秦漱知一脸揶揄,她重重吐出口气,扭扭捏捏道:“我当时其实挺羡慕麦迎霜的,你对她多好啊。明明当初我和她是一起进入宗门的,都是你师妹,还比她好看比她有钱,你却只待她一个人好,还敢不巴结我!我告诉你我这辈子就没受到过这种委屈!”   秦漱知:“……”攀比是恶魔。   “但是我现在开始庆幸还好我不是麦迎霜,”她煞有其事地舒了口气,“不然这种拉你一把又狠狠踩你一脚捅你一刀的滋味,真不是人受的。说起来,你似乎总是在做这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明明对你自己也没什么好处,我向来看不懂你,也讨厌这种什么事都藏在心里的家伙。”   秦漱知眼神微暗,心窝仿佛被她捅了无数刀一般,沉默半晌,才慢吞吞道:“有些事情,做了选择,势必要放弃一些东西。”   “麦迎霜也是要放弃的?”宋玉棠不理解,“你不是把她当自己孩子养的挺开心的吗,这都能放弃,你选了什么?”   秦漱知心想,她放弃的何止是麦迎霜,连这个世界都放弃了。   已然飞至崖上,秦漱知将人放下,高深莫测地留下一句:“我选了最初想要的东西。”   旋即离去,徒留宋玉棠留在原地,身后是看不清身形的景千笙尸骨。   ……   离开不过几步,便看见微亮的月光之下,身姿挺拔的白衣背影。   明裴落回头看她,“告诉她,无碍?”   秦漱知:“嗯,她不会说的。”不然也不会与她说那些话,想来景千笙的死确实给她带来挺大的影响。   明裴落走过去,定定地看了她片刻,秦漱知被他看的有些慌,连忙摸了摸脸颊:“有东西吗?”   明裴落不说话,抬手碰了下她眼角,轻声道:“不开心?”   ——[一脸丧气。]   秦漱知倒是没想到他这么敏锐,方才的些许沮丧当即消散开来,眼角慢慢上挑起来,带着以往的笑意。   “只是有点担心。”   “什么?”   秦漱知仔细想想,又觉着自己有些矫情,但看着明裴落一脸认真的样子,还是微红着脸,小声地老老实实问:“你真的,不觉得我坏吗?”   眼里带着些许的忐忑,手指悄悄地捏住他的衣角,识海里传来咋咋呼呼的自我怀疑的丧气话语。   “不坏,”明裴落认真道,又再心里重复了一遍,他伸手将秦漱知揽入怀中,轻轻地拍着她后脑勺,低声道,“做你觉得对……对的事。”   秦漱知鼻子有点酸,伸手紧紧地环住明裴落腰腹,声音闷闷的:“我也是个利己主义者,好像也没比景千笙好到哪去。你说……我、我以后会不会也像他那样,为达目的滥杀无辜,肆意妄为还不知悔改。”   “不会的,”明裴落轻轻拉开距离,低着头眼神柔和地注视她,笨拙又异常认真地说,“你跟他不、不一样,他是真的坏……坏,你是真的不、不坏。”   秦漱知哭笑不得:“这算什么理由……”   明裴落轻轻地在她额头上留下一吻,镇定道:“莫慌,别担心,我在。”   ——[不要怕,我在。]   简简单单的几个字,也不是什么撩人的情话,却是让秦漱知一下子丢盔弃甲,慌忙擦掉不争气的泪水,她一个蹦跳到明裴落身上,猫一样撒娇地贴着他脸颊开始蹭。   她边蹭边说:“那你要拉着我,别让我迷失了自己。”   明裴落手忙脚乱地托住她,热腾腾的“抱枕”满满当当地砸在怀中,贴在一起的胸膛传来一样的灼热,彼此的心跳声快的像是要跳出来。   不知什么时候勾起了唇角,他郑重其事地应声:“嗯,好。”   ——[会一直牵着你。]   ……   郁州,妖族边界处。   此行麦迎霜并没有带人来,只是先探查一番而已。也不知是胆大包天还是有恃无恐,季酌也如她一般不加遮掩地出门。   “分头行动还是一起?”   “自然是一起,”季酌一本正经道,“妖族你又不熟悉,我带路比较好。”   麦迎霜思索片刻,“你的部下呢?”   季酌刚想说话,一阵吵闹声由远及近,转眼间他身上就挂了三五个半人高的孩童。   “爷爷!”“爷爷——”“好想你啊爷爷!”   ……   数十道不同的稚嫩童音朝虞申扒拉过去,不管说什么都一定带着“爷爷”这个称呼。   季酌脸色黑如锅底,眼神冰冷的可怕。   一旁的麦迎霜硬生生被这群孩童挤了出去,心情复杂地看着季酌周围的一堆萝卜头,语调微僵:“这……该不会就是你的部下吧?” 第一百零一章 ……你别哭。   季酌随手提起一只萝卜头, 铁青着脸问:“你们来这干什么?!”   小萝卜头眨巴眨巴眼,奶声奶气道:“徐哥哥让我们来帮你们。”   麦迎霜仔细看这些小孩,偶见几个熟悉的面孔, 有几个还穿着清枢派的弟子服,当即反应过来:“徐冰?”   “是呀,徐哥哥说我们可以回家啦~爷爷, 你要带我们住回大房子吗?”   “一群小屁孩能干什么?!”季酌冷漠把身上的孩子都丢到地上, 不耐烦地挥挥手, “滚滚滚, 赶紧回去。”   “我们能干着呢!”扒拉住季酌衣摆的小女孩撇撇嘴,“徐哥哥教了我们好多东西, 他说小孩子不容易被怀疑, 我们可重要的呢。”说着她扯掉脖子上的小铃铛, 身上的妖气瞬间散了出来。   险险赶来的秦漱知若有所思:“他当时留在清枢派,也有部分原因是这群小孩吧。比起长期不安稳的妖族,清枢派显然更适合这群孩子成长。”   明裴落早前便知晓此事,颔首道:“是秦非湛。”   “……?”秦漱知懵逼扭头看他, 旋即反应过来,“你是说连徐冰长老也是魔族的人, 徐冰是听秦非湛的话让他们来的?”   “嗯。为、为了保护你。”   秦漱知微愣,想不到秦非湛安插了那么厉害的人物, 这些年没什么大风大浪大概也是因为有徐冰在吧。   前方麦迎霜自然也感受到他们身上的妖气, 眸光微动。   “他们说的对, ”麦迎霜微勾唇角, “有些事情确实是孩子比较不容易惹人生疑。”   季酌皱眉,不是很想让孩子加入这些事情之中。尚未来得及说话,麦迎霜已经弯下身子, 含笑地跟孩童们交代起了事情。   “……探听到信息后,直接离开便可。去找比较和善的妖问。”   “好!”“明白!”“姐姐等我们!”……   看着小萝卜头们兴高采烈地回到妖界,麦迎霜满意起身,朝季酌扬了扬下巴,“你去找你旧部,我去带人来。等摸清底细后,直接屠了野心大的那几位,以绝后患。”   见季酌欲言又止,麦迎霜低笑一声:“都是妖,不过是回家看看情况,你担心什么?觉得我太狠心了吗?”   “……没有,”季酌第一次亲眼见证麦迎霜跟以往不同的地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复杂情绪。他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只是觉得一群孩子,应当也帮不上什么忙。”   麦迎霜笑而不语,转身离去。   秦漱知看了两眼季酌复杂的神情,这才跟上麦迎霜。   魔界边界,麦迎霜取出手中的半枚黑身玉石——是秦非湛给她的诏令。这人对她而言称得上是陌生,却是绝无虚言,当初承诺的一桩桩一件件都当真给了她。凭借此诏令,她能号召一半多的魔军,无处不可去。   想不通秦非湛此人到底在想些什么,麦迎霜摇摇头。捻磨了两下腰间的储物袋,当即施法唤醒玉石。   下一刻,上空黑云翻腾,宁晚从天而降。   朝麦迎霜颔首拱手道:“奉尊上之命,前来助您一臂之力。”   麦迎霜微顿,淡淡地应了一声,“嗯。你先安置好他们,不要打草惊蛇,等信息。”   “是!”   ……   妖族混战间,最具影响的势力实则也只有两个。在此之前这两个势力一直都是联合关系,一一除去了其他同等规模的帮派,最终两方领头人又因为实力相似,迟迟没有进行对决。   那群小孩搜寻信息回来也不过刚过两日。令人意外的是那两位领头人都是季酌曾经的护法,对这俩人的弱点可谓是了如指掌。   不同于韶都的温和式打斗,妖族这边死伤更为血腥惨重。宁晚与麦迎霜一同出战,季酌独自前往另一方,兵分两路,却也花了不少时间。   季酌的威慑到底还是令人不寒而栗的,虽说当初那么多人反对他一个半妖成为妖主,一切的忍让都只是看在明裴落的面子上。然季酌当妖主的那些年,着实是比任何一个大妖都要手段残忍,性情不定,许是有一半人族的血脉,心思也比一般妖族来的剔透,部分妖族见其大张旗鼓地归来,有重回巅峰之势,当即前来投诚。   重新回到妖主殿时,季酌却是没有太大的情绪波动,反而有些许恍惚来。   仗着以往的威望,他远比麦迎霜先解决事情,赶过去的时候便看见麦迎霜面无表情,手起刀落,毫不犹豫地取了妖族首级,喷洒的鲜血飞溅到她脸上,莫名透出几分阴冷的寒意。   要是换个人做这些事,季酌也不觉得有什么,也许还会觉得无趣——杀的半点美感都没有。但一旦变成了麦迎霜,他总觉得哪里不对。曾经那么软糯的小姑娘怎么就真的能变成这般杀伐果断的样子。   战事结束后,魔军返回魔族,麦迎霜将要离开时,季酌终于忍不住把人单独拉出来。   空无一人的厢房之中,季酌重重关上房门。   麦迎霜冷漠抬眸,没什么温度地勾唇一笑:“怎么了?”   季酌沉默半晌,语气僵硬道:“你不该这个样子的。”   麦迎霜歪头看他,“什么样子?我们不是在做同样的一件事吗?”   季酌哑言,一阵无力感涌上心头,伴着些许的茫然。   麦迎霜短促笑了一声,“我这样不是你正想看见的吗?你如愿以偿,我变成了你期待的样子,怎么又不高兴了?……还是说,你更喜欢那个傻乎乎的只知道哭的小丫头?”   她明明是笑着,眼底却一片漠然,一步步走近季酌,她轻声道:“我的魔骨是你先解封的,那时候你不是很开心吗?当初你之所以靠近我,不就是为了看我现在的样子吗?”   季酌下意识后退,苍白无力地反驳:“那是以前,我现在只想对你好。迎霜,你别为难你自己,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没必要参与进你不喜欢的事情里。”   “我就是在做我喜欢的事情呀,”麦迎霜平静道,低头抚上他的胸膛,“季酌,你喜欢的真的是我吗?——嘘,别急着告诉我,你自己仔细想想,你到底喜欢的是我,还是那层美好的不真实的善意和愚蠢。”   言罢,她收回手,绕开季酌准备离去。   “希望你想清楚前好好整顿妖族,往后再来告诉我答案。”   季酌整个人僵在原地,茫然地抚上自己的心口。无可辩解的是,他望着如今麦迎霜的脸,想着的确实是当初那个纯净如暖阳般的小丫头。   明明正如麦迎霜所说的,她已经变成他最初希望的样子,季酌却一点也开心不起来。   ……   魔界,秦漱知房中。   麦迎霜一回来便将储物袋置于床榻上,一拂手,虞申便凭空出现。   麦迎霜冷着脸上前将人牢牢锁在手臂两侧,膝盖顶在他腰腹。   用手掐着他脸颊压着心底的焦躁尽量平静道:“你还喜欢我?”   虞申被魔气折磨许久,脸色苍白,抖动着薄唇却发不出什么声响,喉咙火辣辣的干涩疼痛。   许久听不到回应,麦迎霜眼中黑雾再次凝聚,她忽然低下头恶狠狠地吻下去,舔了舔牙尖带着怨气刺破他嘴角,血腥味在唇舌间蔓延,焦躁的心情竟也品出些许的愉悦来。   一旁看的着急的秦漱知手中灵力微转,往虞申传递过去。   枯朽的脉络忽然被注入灵力,虞申恢复了些许力气,麦迎霜带着血丝的冷漠眼神让他心中狠狠抽动,他们唇齿交融离的那么近,漠然无言又让彼此离的那么远。   虞申抓住麦迎霜置于他腰带上的手,艰难地伸出手缓慢温柔地抚摸她的脑袋,眼神里透出满满的心疼。   麦迎霜微抬头,嘲讽道:“怎么?你之前不是想要我吗?没兴趣了,不喜欢了,不愿意跟一个魔骨纠缠了?”   “……不是,”虞申喘着气,麦迎霜毫无收敛的魔气让他疼的手指都在颤抖,却还是忍不住把人抱紧,抬手触及她微红的眼角,“我爱你,会一直爱你。别怕,我以后不说那些话了,迎霜其实……其实也很努力了……师尊不该擅作主张。对不起,是我没有保护好你。……你别哭。”   麦迎霜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豆大的泪珠一滴滴掉在虞申脸上,哑声道:“你爱我什么?爱我为什么无动于衷?”   虞申一边帮她擦眼泪,一边低声道:“要是能说出理由,那就不是爱了。大概就是……不管你变成什么样子,都想你好好的,想陪着你。……不是无动于衷,只是不敢再让你做些不情愿的事情。呃……”   他忽然闷哼一声,连忙转过头朝床外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开始剧烈的咳嗽起来。   麦迎霜眼神骤然慌乱起来,冷漠的表情一下子就绷不住了,连忙收敛好周身的魔气,后知后觉地往虞申身上注入灵力。   “你……你怎么了,怎么受伤那么重……我不是给你隔了层结界吗?!怎么回事——”   虞申勉强扯起嘴角对她笑着摆摆手,“没……没事,你跟季酌走,我不放心便想着追上去,谁知你把我放储物袋了……也没来得及说。”   麦迎霜怎么输灵力都不见他脸色转好,沉声道:“你待在这,我去找药。”   旋即加快脚步离去。   虞申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绞痛越来越浓烈,自己探了一下脉搏,魔气已经侵入五脏六腑了。无奈叹了口气,他重重吐出一口气,缓慢地躺回床上,眼皮沉重地垂落下来。   秦漱知在一旁看着都不忍心了,轻轻扯了下明裴落衣袖,小声道:“要不我们给他治一下?”   明裴落眉头微皱,抬手一探虞申腰间的储物袋,冷静道:“无碍。”   “?”   “他储物袋里,有我的血……血瓶。”   秦漱知当即反应过来,再看向虞申满脸的痛苦扭曲时,一下子就冷漠了下来。   ——敢情这厮搁这玩苦肉计呢。 第一百零二章 向来只当你是我师妹……   麦迎霜急匆匆寻药修取到药后便要回去, 忽而一个魔军前来禀报。   耳语一番,麦迎霜若有所思地看着手中的瓷瓶,沉默片刻朝魔军挥手。   “不必在意她, 让她进来。”   魔军疑惑地抬头看她,撇见她脸上的冰冷后当即低下头去,恭敬应声:“是。”旋即离开。   麦迎霜将瓷瓶放回储物袋, 朝着魔军所说的位置走去, 果真远远的便看见了晏温浓的身影。   也不知晏温浓带了什么, 身上传来魔族的气息。虽容颜未变, 其存在感却比寻常魔修低上不少。也难怪她能达到魔殿之中。   麦迎霜索性用了张隐身符,优哉游哉地跟在她身后。晏温浓来此的目的不外乎是虞申, 麦迎霜见她手中拿着个奇怪的罗盘, 细小的烟雾在指引着方向, 正是她的房间。   眼神微暗,麦迎霜先一步离去,来到虞申房间门口,待神识感受到晏温浓时, 推开房门进去,故意留了门缝。   虞申听到声响, 勉强支起身子看向麦迎霜,看见她两手空空还有些微愣, 却是没说什么, 朝她笑。   酸酸涩涩的感觉在心底流淌, 麦迎霜一言不发走过去, 拿起一旁的毛巾给他擦拭嘴角的血迹。   她坐在床榻上,贴近虞申低声问:“疼吗?”   虞申轻笑,将她揽入怀中, 闷声道:“疼,你说的那些话,疼的我要哭了。比魔气刺入骨髓还疼,你往后不许再说了。”   麦迎霜抬手抚摸他眉眼,歪头笑:“那你怎么不哭?”   虞申喉结微动,哑声道:“我哭的不好看,怕你看了就不要我了。”   “没关系,我现在也不要你。”麦迎霜冷静道。   憋了一堆情话的虞申当即哑言。   麦迎霜细细地描摹他眉眼,命令道:“吻我。”   虞申二话不说就贴了上去,一手环住她腰际拉向自己,一手按住她后脑勺。   ——{为什么他们的花样能那么多,还隔三差五就亲亲亲,能不能有点身处仇恨爱而不得的模样!明明热恋的是我们才对,明明……}   秦漱知面无表情看着他们亲的如胶似漆,禁不住羡慕地想入非非,正神游间眼睛忽然被人蒙着。   秦漱知愣了一下立马控诉道:“之前可以看的!”   明裴落识海里全是她心中的各种不可描述之事,听着听着也忍不住冒出画面来,念了遍道德经才从燥热中回过神来。   当即冷漠无情地回答道:“之前你心静。”   ——{真想欺师灭祖。}   ——[……]   “不看了。”明裴落当机立断,将人拦腰抱起,转瞬便消失在了房内。   秦漱知期待地眨巴眨巴眼:“去哪?”   ——{嗯?是想做些有趣的事情吗!!}   明裴落微顿,语调平稳道:“练剑,静心。”   秦漱知:“……”很难维持这段冷冰冰的爱情!   明裴落眼中露出些许笑意来。   ……   房门外。   晏温浓僵硬地站在门扉前,眼睁睁看着里面亲的难分难舍的两人,耳畔还萦绕着那俩人打情骂俏般的对话,手中的罗盘几乎握不住,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   她死死地捂住嘴巴,拼命忍住将出口的呜咽。她一眨不眨地看着虞申,试图从他脸上找到一丝的不情愿或是屈辱,可无论如何都只能看到他的笑,他的柔情。   他的眼睛里满满的都是对另一个女人的爱意。   屋内,麦迎霜轻轻推开虞申,又凑到他耳边说了些什么,转身就要离开。   晏温浓脸色霎时一白,慌慌张张地往一旁的石柱躲去,又连忙吃下几枚药丸尽量降低存在感。   好半晌待没了声响,她回头小心翼翼地打量许久,这才慢慢移步到门边,仔细观察到屋内只有虞申一人,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虞申已然躺下,听到声响本以为是麦迎霜忘了什么东西回来一趟,刚想说话便察觉步调不对,立即起身,看清是晏温浓一时间愣住。   用了隐身符,跟在晏温浓身侧的麦迎霜冷眼旁观。   看着晏温浓红着眼往虞申走去,“师兄……”   虞申第一反应是避开她伸过来的手,眉头微皱:“温浓?你怎么来了?”   晏温浓见他脸色一点欣喜都没有,脑海里浮现方才看见的一幕幕,心口的热切仿佛被一盆冰水消灭、又盖上了一层冻霜。   “我来救你走啊,”她几乎不敢看虞申的眼神,局促地站在床沿,视线扫过地面上的血迹,抬头又看见他苍白如纸的神色,眼泪一下子就绷不住了,“师兄,你这又是何必,你为了一个弟子都变成什么样了!你快跟我回去,我、我给你看看伤势啊……”   虞申神色微顿,似轻松地笑道:“不必担心,我没事的。你先回去吧,我自有打算。”   “你都这样了我怎么能不担心!”晏温浓低吼道,双目通红地看着他,“你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你为她破了无情道,为她唤醒纯灵之体,如今又被魔气伤成这个样子,你还执迷不悟!——你知不知道外面的人都怎么看你!”   “我为什么要注意别人怎么看我?”虞申平静道,“他们想怎么看就怎么看,我又不在意这个。”   晏温浓抖着声音反驳:“你们是师徒!你是人,她是魔!你们根本不可能有好结果!”   虞申敏锐察觉到晏温浓情绪有些失控,皱眉道:“我何时在意过这些东西?”   “你为什么……为什么非得喜欢她……”晏温浓哽咽着,破罐子破摔地闭目咬牙道,“我喜欢了你那么多年,你为什么就是看不见我!”   虞申被她这话一震,骤然抬头看向晏温浓,心中重重一沉,眉头紧锁道:“你在说什么?!”   晏温浓带着哭腔断断续续道:“我从成为你师妹那天就喜欢你,非要住在画秋居也不是因为那里适合药草……是因为那里离凌霄崖最近。你修无情道,我不敢越雷池一步,到头来你却为了别人破了自己的道……我们那么多师兄弟就剩下我和你,当初景妄滥杀的情形你是都忘了吗?!麦迎霜体内流淌的是他的血、她迟早会因为魔骨变成另一个景妄,你……”   “够了,”虞申打断道,“她跟景妄不一样。我放弃她一次就够了,迎霜是我教出来的,我相信她。”   “那清枢派你就不管了吗!明师祖陨落,你又不肯回去,你真当穆易文能管好门派?!”   虞申微愣,旋即道:“我向来不善处理这些事情,回去又能如何?有徐冰在,出不了什么大问题。”   晏温浓垂眸,沉默良久,苦笑一声道:“这么多年,你当真……”   “我向来只当你是我师妹,别无他想。”   衣袖下的手紧紧握拳,指甲陷入肉中传来阵阵疼痛,晏温浓垂着头再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走。   虞申端坐床沿,静静回忆起和晏温浓相处的情形,却始终找不到一分与普通师兄妹不同的地方。越发觉得晏温浓的情谊来的猝不及防,想来只是一时心乱,算不得什么大事。   “你当真不走?”   麦迎霜突然出声,虞申回头见她凭空出现在房内,当即反应过来:“你让她进来的?”   “她一个人单枪匹马,我若是不知道,她恐怕是没命来见你了,”麦迎霜来到床沿,挥手清理掉地面的血迹,抬起虞申的头居高临下道,“你若想走,我不拦你。”   这是要他走?虞申闻言瞬间拉下脸,却又听见麦迎霜慢吞吞地加了一句:“但能不能活着出去,就看你的本事了。”   微弯的眉眼昭示着她心情不错,虞申微愣,旋即伸手一揽将她圈入怀中,蹭着她肩窝低笑道:“试探我?满意了吗?”   麦迎霜不予答复,“你就不问问我怎么对她?”   “不用问,你要是想伤害她,方才就不会出来与我见面。我相信你。”   麦迎霜轻哼一声,将他推后端坐一侧,凭空取出一个木盒,沉默不语地解开锁后递给虞申。   “……这是什么?”   虞申疑惑看了她一眼,转而拿起盒子中的东西仔细看了起来。   麦迎霜沉声道:“不知道是谁留下来的,但显然不是个简单的人物。我听闻明师祖对上古遗址曾有所研究,你可知晓有何办法可以在非指定时间进入上古遗址?”   虞申正色起来,沉思许久。   ……   虽说是去练剑,然秦漱知两人刚出门便看见宁晚急匆匆往主殿走去。   与明裴落对视一眼,秦漱知上前叫住宁晚。   “急急忙忙的,出什么事了?”   宁晚险些撞在她身上,脚步硬生生顿住半空,抹了把虚汗生气道:“你怎么出来也不说一声,怪吓人的!”   秦漱知敷衍摆摆手,“下次一定。是何事?”   宁晚纠结片刻,试探道:“你知道徐冰长老吧?他其实跟我一样是……”   “我知道,”秦漱知淡定打断道,“他身份暴露了?”   “你怎么知道的!”宁晚惊诧后仰,眼睛瞪的圆溜溜的,倒也没纠结,老实回答,“不是,听说现在许多人上清枢派讨要说法,徐冰让尊上快做个决定,是要拿下清枢派还是让他回来,省的每天都要面对穆易文。”   “哦?”秦漱知意味深长地摸了摸下巴,旋即道,“此事交给我就是了,不必告诉他。”   宁晚眨眨眼,“会不会不太好?”   秦漱知面不改色:“你想想,他之所以安排你们在清枢派是为什么?”   “为了保护你啊。”   “那我现在回来了,清枢派怎么样,重要吗?”   宁晚懵懂地想了想,不太确定道:“似乎不是很重要。”   “所以说啊,”秦漱知拍了拍她肩膀,“他如今伤势未愈,何必拿这些琐事烦他呢?交给我处理,不会有问题的。”   宁晚仔细那么一想,秦非湛确实不像是对这些事情感兴趣的样子,只好点点头。   “那行,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你去忙吧~”秦漱知含笑道。   旋即果断拉上明裴落朝清枢派的方向飞去。 第一百零三章 见缝插针,防不胜防……   清枢派。   掌门书房内, 穆易文气急败坏地往桌面横扫而去,哗啦一下东西全砸在地上,砚台四分五裂。   一旁的徐冰漠然地后退两步, 以防被溅起的墨水染上。   “这群落井下石的东西!就仗着我清枢派无人,什么阿猫阿狗都敢踩一脚!”穆易文怒气冲冲地叫嚣,“虞申也是, 当初要去讨伐的人也是他, 被抓的也是他。过去这么久一点信息都没有, 怕是乐不思蜀、根本就是被那妖女迷的没魂了!但凡明师祖如今还在, 我……哎!”   徐冰冷漠垂眸,一言不发, 甚至泛起了些许困意, 神游地想也不知魔尊何时传信息回来。   这些天来, 虞申的修为明明堪称继明裴落之后的第一人,却轻轻松松便被麦迎霜掳走一事,着实是惹人非议。   加上先前说虞申去韶都抓拿秦漱知之所以久久不归是为了大旱,可结果虞申根本没有对大旱提出一丁点意见, 其谎言经不起丁点推敲。再联系起最初麦迎霜屠杀同门,被虞申救走一事, 人族的各大门派开始一致抵制虞申,说是他所谓的大仁大义根本就是为了维护自家弟子, 装出来的!   虞申以往的种种功绩都被遗忘, 只留下一阵谩骂。然虞申本人如今又不在门派之中, 旁人只好将目标转向清枢派——你们的尊者长老, 自然要你们给个解释。   怕也是闲得慌,好事者整理了清枢派最近的事情。发现最初仅仅是一个秦漱知,然后又来了个麦迎霜, 紧接着明师祖还陨落了,曾经备受期待的景千笙也失了民心还丢了性命,虞申被掳走……一桩桩一件件,怎么看都不正常,清枢派怕是从上到下,全都扶不起了!   穆易文急于寻求突破口,却根本毫无办法。他颓败地坐回椅子上,疲惫地闭上双目。   “徐冰啊……你说如今可怎么办呐。”   徐冰瞥了眼底下的一片狼藉,如今清枢派就像破碎的砚台,索性分了算了。……恐怕尊上都看不上这么个门派吧,要不要临走前再想办法彻底散了它?   眼中划过些许笑意,徐冰不动声色道:“不如寻您先前结交的门派扭转一下声誉?”   “说起这个就气!”穆易文方才歇下的怒火登时又上来了,气的浑身抖动,“我以往央着求着师祖和虞申答应他们的要求,跟他们称兄道弟,一到这种时候,哈!愣是给搁那我装糊涂,一个两个……没一个靠的住!”   靠得住的也没见你对他多好啊。徐冰心中不耐,佯装想起了什么,眉头一皱:“晏长老昨日寻我有些事,似乎是关于木青尊者的。弟子可否……”   “去吧去吧,”穆易文烦躁摆摆手,“有空也让她想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让虞申回来。”   徐冰颔首,旋即离去。   却是往外门弟子居的方向走去。来到宁晚屋前,瞧不到纸人的身影,徐冰轻叹一口气,转身便打算离去,忽而肩膀被人轻拍两下。   他皱眉回头一看,只见四下无人,一只雪白的小蝴蝶扑腾着飞入房中。眼皮缓缓掀起,徐冰身形一闪便进到房内。   一道无形结界瞬间出现在房子外,明裴落安静站在房门侧。   屋内。   徐冰见到屋内之人,神色微顿,见秦漱知一脸平静,当即反应过来自己的身份怕是被知晓了。他恭敬颔首拱手道:“大小姐。”   秦漱知连忙扶起他,“不必多礼。”   徐冰起身,“大小姐来此,可是尊上有何吩咐?”   “不是,是我有些事希望长老能帮忙。”秦漱知笑吟吟道。   徐冰心中涌现一股不好的预感,总感觉又不能回魔界了呢。   果不其然,下一刻秦漱知便道:“长老可否在此多待些时日……清枢派掌门的位置,不知道您感不感兴趣?”   ……可以说不吗。徐冰看她一脸期待,终究是不忍心拒绝:“您想属下做什么?”   秦漱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尖,这才正色道:“如今清枢派确实不能与以往相提并论,然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只要整顿好了,其威望还是足以震慑世人的。穆易文这些年攀附权贵,出身高资质不高的弟子得到了门派最好的资源,有资质的弟子却不得不给旁人让位,内门和外门的区别几近消失。这是清枢派越发不被其他宗门认可的最大缘由。坦言来说,问题最大的不是流言蜚语,一个宗门最重要的是基层弟子的修行状况,如若清枢派足够有底气,无论是少了明师祖,还是少了木青尊者,都不会落得如今遭人唾骂的地步……”   徐冰静静地听着她分析,目光不甚明显地柔和了下来,大小姐似乎比以往成熟了些,也省的尊上老是担忧了。   秦漱知并未察觉,自顾自地叨叨:“简而言之,最大的问题在于领导者。要是换个领导者,按清枢派的底蕴,要崛起并非难事。穆易文这些年没少拿宗门的资源去博取人脉,证据有迹可循,加之当初麦迎霜一事……他有私自改动过禁地的阵法,此事若让某些知情人知道,穆易文一定落不得好处。”   徐冰含笑点头,手掌一伸,厚厚一大纸张和一小堆的留影石出现在他手中。   秦漱知呆愣住,徐冰淡定道:“是穆易文与其余门派或权贵做交易的一些证据,以及这些年暗地里耍的小聪明。”   “哇——”   秦漱知头一次见到这般准备齐全的队友,惊诧地看向他手中的一打证据,惊的话都说不出来。   徐冰难得温柔地勾唇一笑,“您想我把穆易文拉下了,去当掌门好好整顿清枢派?”   秦漱知乖巧点头,眼巴巴地看着这位深藏不露的大佬。   “好,”徐冰收好手中的东西,淡定问,“想怎么处理他?”   秦漱知试探道:“怎么样都可以?”   徐冰颔首。   想起当初幻境里的所谓书中剧情,秦漱知眸光微冷,轻声耳语一番。   徐冰听完沉思片刻,颔首:“好。交与我便是。待整顿好清枢派,我便给您传信。”   秦漱知当即点头,顿了顿,她试探道:“我先前被月琳离下过弑魂咒,忘了些事情,倒是不知在未曾进入清枢派之前,与您是否有何旧识?”   “没有,”徐冰道,“尊上怕您看出异常,故派遣的宁晚和我都是不曾见过您的。”   秦漱知倒是愣住了,那为何他和宁晚看自己都一副慈祥和蔼的表情?尤其是徐冰,他本身便是中年模样,这般看着她,总让她有一种被父亲看着的感觉。   徐冰抬手按在她脑袋上,轻轻地揉了两下,道:“大小姐十年如一日的隐忍,我等都看在眼里。虽不知您意欲何为,然我与宁晚无论何时都任凭差遣。您只管安心做您想做的事情。”   一种被纵容着的感觉在心底弥漫,秦漱知有些不好意思地低头摸了摸鼻梁骨。   两人商议一番后,便相继离去。   明裴落隐没暗中,见秦漱知又换回树使者的装束,目光一顿。   “未成?”   秦漱知摇摇头,高深莫测地露出一脸笑意:“成了,不过我得去捅破这第一层窗户纸。”   言罢,她走到明裴落身边,满含期待地望着他,手中一晃一晃地扯着他衣摆,软声道:“您再借弟子用用修为好不好~”   明裴落握住她乱动的手腕,轻轻颔首,欲言又止地看着她。   ——[为何还有“您”和……和“弟子”?先前不、不……不是用、用称呼了吗?]   秦漱知开心地抱住他手臂,踮起脚凑到他耳边轻声道:“因为这样喊的话,撒娇的时候……会更有情趣。”   “……”明裴落哑然失笑,“不用撒娇,我也、也会应你。”   “我撒的是娇吗?”   明裴落略感不解,懵懂地低头看她。   秦漱知面不改色地看着他眼睛,认真道:“是诚挚的爱意。”   “……”明裴落不忍直视,抬手捂住她眼睛,“办正事。”   ——[见缝插针,防不胜防。]   秦漱知禁不住低低笑了出来。   ……   穆易文魂不守舍地抚摸着魂迹宫先前送的宝剑,屋外传来弟子急急忙忙的敲门声。   “掌门!掌门不好了!各大门派的人在主殿闹起来了……”   穆易文眼皮狠狠一跳,当即来到门口打开门,厉声喝道:“怎么回事?!”   ——虽然他们步步紧逼,可明明昨日还只是传信来非要个交代啊!   小弟子道:“是一个白衣女修带着他们来的,并不是为了木青尊者一事……而是、而是因为您……”   “我?”穆易文脸色一沉,止不住的惊慌涌上心尖,勉强压住情绪,他抖着声线道,“那女修……可有说是何人?”   “并未,然所有人对她都极为恭敬……弟子远远看着只觉她修为高深,不敢直视。”   ——树使者,一定是树使者。穆易文脑海一阵嗡鸣,险些往后倒去。他抹了把脑门上的虚汗,飞快掠过各种想法,……不会的,当日她都没说什么,肯定出不了什么事情。而且虞申已经惩治过他了,许是来给他主持公道呢。   穆易文忐忑不安地勉强寻求合适的安慰,心神慌乱地赶去主殿。   未曾踏入门槛,一阵巨大的威压便往扑面而来,膝盖一软,穆易文颤颤巍巍地往前走去。   最前方站着的人缓缓转过身,一袭白衣素纱裹面,正是树使者。   秦漱知淡漠道:“既然人来齐了,我便仔细与各位谈几笔账罢。关于当初叶灵灵的死,以及麦迎霜被关禁地一事,——穆掌门,请坐。”   穆易文往左右两侧一看,已经都坐满了人,他刚刚走至殿中央,四周无一座椅,然触及秦漱知平静无波的双眸,背脊一阵凉意,他二话不说当即盘坐在了地面上。   “树使……”   “先说叶灵灵,”秦漱知打断他的话,“她乃我玄武派之人,多年前便受玄武大人之命,前来清枢派观察魔骨。心怀大义,不曾被私欲所惑,却不想……落得这般田地。” 第一百零四章 上古遗址   秦漱知冷着脸, 一步步缓缓地朝穆易文走去,语调无甚起伏道:“当日,我要诸位只许旁观不许动手, 你为何几次三番唆使虞申动手?我要你把麦迎霜关进禁地,不允许你开机关,你为何擅自行动, 以至于麦迎霜背离我预定的时刻逃出来?”   说罢, 秦漱知忽然将手中的留影石狠狠掷到地上, 当日穆易文去更改禁地阵法的留影清晰地出现在众人面前。   “我……我、”穆易文呆住, 一时间却是不知道从何辩起,“……我只是想给、给她个教训。”   秦漱知平静地看着他, “人族第一大宗门, 竟然就是这种样子。也难得自林清枢后偌大一个修真界, 无一人飞升。”   此话一出几乎就是将所有修士都贬低了一遍,然顾及秦漱知身上的巨大威压,竟也无一人敢言。楚白歌脸色微沉,冷冷地扫了穆易文一眼朝秦漱知看过去, 恭敬地拱手就要说些什么。   沉着的脚步声出来,徐冰独身入殿, 扬声道:“还请树使者勿以偏概全。”   清冽沉稳的声响在安静的大殿内尚且能听到些许回声,所有人的目光转向徐冰。   徐冰颔首道:“穆易文之所以稳坐掌门之位多年, 不过是上代掌门百般要求护住他, 上代掌门乃木青尊者之师, 我等弟子不得不从。然穆易文此人……”   穆易文见徐冰一副与往日截然不同的面孔, 顿时惊慌怒喝:“徐冰!你在说什么?!”   徐冰视若无睹,取出多年来搜集的种种凭据一份份送到众人手中,平静道:“他数十年来屡次为一己之私出卖宗门利益, 为攀附强权不惜压榨门内弟子、长老,乃至于师祖。在处置麦迎霜魔骨一事上,不顾大局,为维护清枢派所谓的声名,不惜违背您的计划,……多年来未曾履行掌门之责,在其位不谋其职,实乃令人发指。今日还望树使者解去穆易文身上的掌门之印,能者居上。”   “哦?”秦漱知饶有兴趣地看向穆易文,“你还有何话可说?”   穆易文涨红了脸,硬着头皮狡辩道:“弟子不过是为宗门着想,一切均是徐冰他胡编乱造,污蔑于我!”   秦漱知冷笑一声,朝他伸出手五指一张,隐匿在她身侧的明裴落便收回了穆易文身上的掌门印记,又一抬手,拂到了徐冰身上。   “你这般死不悔改,到这时都不肯承认错误,也莫怪我不留情面!”她缓缓扫过在场众人,“此人交于我处理,诸位可有何意见?”   骇人的气场就压在肩膀上,何况本就是穆易文之错,自然无人有异议。秦漱知满意一笑,穆易文还在惊慌失措地吵吵嚷嚷,秦漱知索性点了他哑穴。   “我也不倡导杀生,不如便让他去禁地待着罢。阵法重启也不是什么大事。”   众人下意识回想起麦迎霜自禁地出来后的性情和周身的伤口,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连魔骨都难以全身而退,何况穆易文一个出窍巅峰?   带上人,秦漱知干脆利落地离去。徐冰看着满座的众人,轻叹一口气,开始趁机修补与各大门派的关系。   ……   禁地外,将人丢进去后,秦漱知感慨道:“不曾想竟这般顺利。果然当初好好造势是有用的,树使者可比我名字来的有用。”   明裴落哑然失笑地看了她一眼,也不说话。   “唔……这般的话,人族还需徐冰和顾溪止再整顿一下,妖族有季酌。魔族……”秦漱知细想许久,忽然震惊地发现魔族远比其他两族和谐的多,尊崇强者,几乎所有魔族都对秦非湛马首是瞻,掌控住秦非湛相当于掌控了整个魔族!   忍不住小声嘀咕了一句:“甩手掌柜竟然是最不需要担心的那个,莫非懒才是管理的精髓所在?”   明裴落见她表面上一本正经,严肃地思考着什么,内心各种奇奇怪怪的想法飘过,连忙拍了拍她脑袋,拉她回神:“此事了了,想去何处?”   秦漱知微愣,脑海里飞快划过什么,旋即又连忙往别的事情想去。   “大旱一时半会应当还不能解决,也不知顾溪止可应付的过来。”   虽说暂时不能那么快解决大旱,然到底是人命关天之事,也不宜拖延太久,只能靠顾溪止灵泉活水暂时保持住人命的损失。   如此一想秦漱知负罪感越发沉重。   识海里只有各种三界布局的碎碎念,但秦漱知可见地低落下来,明裴落眉头微皱。   “不必担心,我留了许……许、许多瓷瓶。”   秦漱知微愣,险些没回过神来,连忙撇开视线,“哦哦,唔……那我们去一趟遗址?先前看‘秦漱知’的笔记,便想着她与界主存在某种关联。界主也说留了三缕神识于世间,最后一道也在遗址也说不定。”   明裴落颔首,“好。”   左右他们有小梵钟,想何时进去便何时进去。事不宜迟,二人立即前往郁州。   ……   郁州,上古遗址外。   一群明显散修打扮的人守在门口前。   秦漱知方才落地,远远地便看见麦迎霜和虞申的身影,连忙运起神隐。   他们怎么在这?   明裴落沉声道:“许是一样的……的目的。”   秦漱知脸色微沉。   不难知晓,遗址内最有可能与界主有关、最令人在意的便是大梵钟。先前她进去过一番,后来明裴落与龙日天又特地追溯了一番梵钟来历。   梵钟乃界主本命武器,除选中之人以外,任何人进去都会被心魔所扰,秦漱知刚刚在麦迎霜心中埋下一根刺,若是此时进入梵钟只怕凶多吉少,何况如今魔骨说是听话,一旦出现机会只会毫不犹豫地吞噬麦迎霜的神识。   可看她现在的性子,也不可能让虞申一人单独前往梵钟……   明裴落存疑的却是另一件事,手腕微转取出了浮生镜。   如果麦迎霜和虞申的到来可以归属于“秦漱知”的笔记,那其余散修的到来倒是奇怪了。如今又不是秘境将开的日子。   浮生镜顺着而今的结果,一步步推演出事情的因,将这几日的事情展现出来。   当日麦迎霜与虞申商议前往遗址,却是不知进入遗址。虞申沉思许久,索性寻来昔日一同进入遗址的众人,试图找出进入遗址的另一种方法。   当时多是散修,又是不拘小节之辈,加之麦迎霜魔气收敛的干干净净,旁人只以为是虞申自己逃了出来,如今急于进入遗址是另有所图。   虞申又坦然地取出一部分“秦漱知”的笔记,众人知晓是关乎大旱之事,一时间也能积极响应,然到底未曾大肆传播,知道此事者寥寥。   看过浮生镜的回顾,秦漱知垂眸思虑片刻,果断抓住明裴落手腕。   “我们单独行动。我去带龙日天过来,用树使者的身份打开遗址。你去找宋玉棠,待遗址将开,便带她进去。”   明裴落微愣,见她神情严肃,想来是没办法安然彻查“秦漱知”之事了。旋即颔首离去。   秦漱知看着他远去,掠过一阵心虚。事实上明明她去找宋玉棠,明裴落去带龙日天会更好。   微叹一口气,秦漱知取出一张传送符,往洞玄赶去。   ……   一回来便看见龙日天四脚朝天地酣睡在桌面上,秦漱知脸色一黑,上前毫不客气地拎起它脖颈,压着怒火咬牙切齿道:“龙日天!别告诉我这么些天你就光吃吃睡睡了?!”   龙日天被拎起来吓了一个激灵,听到秦漱知的声音又被吓的不轻,眼神慌乱,支支吾吾道:“没、没有啦,我有在好好查资料的啦……只是我也得休息一下是吧……”   “算了算了,”秦漱知没好气地将它放回桌子,正色起来,“那你查到什么了吗?”   龙日天眼神飘忽,沉默片刻道:“没有,什么也查不到。毕竟这种事情也没有先例。”   “……嗯,没事。”秦漱知略感失望但也有所预料,“我待会要去上古遗址一趟。我想着界主既然知晓明裴落乃界外之人,说不定也知道些他的来历,哪怕是丁点消息。不如我们去探探?”   龙日天支起狗头,“那明裴落呢?”   秦漱知道:“我想办法支开他。”   龙日天微顿,其实它不是很明白秦漱知为什么要瞒着明裴落这件事……好吧,也不敢问,问了也不一定能理解就是了。只好道:“行。不过你带上我有什么用?如今又没什么任务点可以颁布,我可没有修为。”   秦漱知:“界主似乎知道些什么,上次他还拿出了一本按大纲写出的书,你到时候说不定能看出些什么。……还有另一件事也需要你出现一下。”   龙日天却是被前一句话吓的不轻:“怎么可能!本统都只能拥有大纲,怎么可能有人拥有书籍?!”   “我也在想这个,但又害怕到时候被阿落听到些不对劲。唉,先去探探界主话?”   龙日天难得正经起来,点了点头,阴谋论地暗暗揣测:“该不会是还有别的宿主在吧……按理说系统也就剩下我一个了才是啊。”   苦思得不到结论,一人一统沉着脸往上古遗址赶去。 第一百零五章 旁人作祟   郁州, 上古遗址。   正当众人试图集齐灵力强行破开遗址入口阵法时,忽觉一股纯净的圣灵气息荡在四周。在场的都是进入过遗址的修士,自然知晓这是何气息——是上古梵钟。   众人不约而同地屏住呼吸, 一同望向面前的巨大石门。   却不想身后传来细微的衣袂翻动之声,回头一看,入眼的便是不染凡尘的白裙, 朦胧的面纱, 以及一双平静无波的眼眸。   神识触及来人身上, 却是探不得半分修为, 反而一股巨大的威压硬生生反噬了回来,探出神识的几人脸色一白, 险些没忍住跪倒在地。   秦漱知从容不迫地往石门走去, 众人下意识给她让出路来。   虞申看见她的到来露出几分诧异, 旋即收敛狐疑之色,待秦漱知走至跟前才道:“不知树使者来此是……”   秦漱知淡淡撇了他一眼,没说话。龙日天脖子上挂着小梵钟,被她捧在手中举到与额头平齐的地方, 装模作样地胡乱念了几句灵咒。   只见巨大的石壁仿佛活过来一般,攀爬而上的光纹瞬间便占据了整个石壁, 熟悉的厚重钟声响起。   ——遗址开了!   沧桑的低缓男声随着石门的开启传入众人耳畔:“万物同源,天下大合, 吾当死得其所——”   秦漱知暗自松了口气, 占着小梵钟在身, 不受梵音影响, 果断迅速进入门内。   呆愣的众人如见鬼一样看着她的离去,心中的震撼尚且未消去,便被梵音诱惑着失去意识, 再现身便出现在了白茫茫的阵法之中。   然未曾呆愣多久,阵法忽然消失,众人没有得到计分的暗色灵石,直接待在了遗址之内。   有人尚且沉浸在秦漱知的一阵操作之中没回过神来:“这……这怎么回事?刚刚那个人是谁,她居然能开启遗址?!”   也有人沉下脸,担忧道:“这次显然不是常规的进入,没有了暗色灵石,我等该如何出去……”   麦迎霜眼中情绪不定,似在沉思。   虞申低声道:“那是树使者。她自称是玄武派神使,在她手中的乃上古神兽玄武。无名无姓,倚树而生,非三族之人。”   麦迎霜抬眸,轻声重复道:“上古神兽……”   虞申还想仔细跟她解释一番,便有人忍不住问他该如何是好。毕竟这件事是虞申组织的,这里也是他修为最高,万一回不去怎么办?   虞申抬头看了眼上空,沉声道:“诸位放心,方才出现的女子乃遗址后人,不会无故将我等困于此地。左右此行便是为了寻求解救大旱之法,先行搜寻线梵钟罢。”   闻言所有人不约而同地抬头望去,却发现悬浮其间的梵钟已然消失!   “此次进入果真非同寻常,如若寻得些许以往未曾发现之物,兴许还能谋取机缘。”   “大梵钟向来镇守遗址,而今无故消失,极有可能是遗址未开之际都隐匿于它处。若是能将此物带出遗址……”   “多说无益,何况遗址残留的魂灵自然不可能任由我等放肆。”虞申出声打断众人的的谈论,“分头行动,两个时辰后在此地汇合,若有不同寻常之处,立即来寻本尊。”   虞申不容分说的态度让众人下意识安静,旋即各自离去。   两人朝遗址深处走去,麦迎霜似无意地问:“你最初进入此地发生了什么?”   虞申微动,言简意赅道:“是初次遇见我师尊时进入的,当时被选中之人是景妄。而后景妄出来,接连杀我数十位师兄弟,我与温浓都是被师尊所救。也因为师尊也在此处,景妄不敌,这才不至于无一生还。”   麦迎霜不曾见过几次明裴落,只知道他渡劫失败已然身死道消,饶有兴趣道:“当时的空间法器第一是谁?”   “景妄。”   麦迎霜诧异地停下脚步。   虞申道:“师尊并未参与积分搜寻,他来此似乎另有目的。”   运起神隐的秦漱知若有所思,当时幻境里这段她被拒之门外,倒也不知遗址内发生了何事,只是很快明裴落就出来了。   龙日天忽然道:“他应当是来查自己的来历。当时我们都还没来到此界,唯一有可能知道真相的只有上古神明,毕竟他的血脉虽而今只他一例,但未必数千数万年前没有过。”   秦漱知应了一声,却不再多言。   一阵清冽微风吹拂,地面忽然剧烈抖动起来,秦漱知眼神一凝,便见远处传来沉重的脚步声,尘烟四起,转瞬之间虞申和麦迎霜便被一大群妖兽围剿起来。   目光通红的独角妖兽率先伸爪前扑,锋利的爪牙即将触及脸颊,麦迎霜眸光倏地冷下来,提剑迎面而上,寒光一闪而过,鲜血于身侧翻涌而出,妖兽一分为二。   麦迎霜面无表情灵力一震,近身的妖兽瞬间爆体而亡,她忽然回头不轻不重地扫了一眼虞申,低低轻笑:“怎么?没见过我这个样子?”   虞申走过去替她擦干脸上的血迹,而后转身靠着她的背脊。   “不要大意,小心。”   堵了一堆的恶意话语顿在喉间,麦迎霜轻哼一声,不再废话地朝妖兽杀去。   秦漱知坐在干枯的树干上,朝远处眺望,却见数不尽的妖兽还在往这个方向狂奔而来,她皱眉不解:“怎会有如此大规模的妖兽?”   龙日天窝在她怀里,“许是与这次打开遗址的方式有关?你用小梵钟试试。”   秦漱知取出小梵钟,朝妖兽示意了一番,却是无甚用途。沉思片刻忽然一愣,旋即道:“你探探附近有何可导致妖兽暴乱的东西,——回魂草,或是与回魂草相关的东西。”   龙日天打了个哈欠,朝四方扫视,目光忽然一顿。   底下,麦迎霜动作微顿,浓重的血腥味荡在鼻尖,熟悉的意识恍惚感涌了上来。   “单单杀这些妖兽有什么意思?不如杀人来的快活。——闭嘴。”   “血腥味没有人的来的好闻吧?”麦迎霜身上遮掩的魔气蠢蠢欲动,撇见身后无知无觉的虞申,她闭目良久忍住魔气的暴动,足尖一点朝远处飞去。   同一时间龙日天惊呼:“是回魂草!就在那个方向!”   ——正是麦迎霜离开的地方。   秦漱知心中一沉,召出落知跟上麦迎霜。   顾不得暴露,她放出神识试图寻出背后之人,即将跟上麦迎霜时,一阵强光掠过,麦迎霜消失在原地!   无形的屏障搁在跟前,秦漱知低骂一声,将灵力注入落知剑就要劈开结界,肩上一重被人拉入怀中,脸颊旁疾风一动,虞申自她身侧径直撞入结界之中,即将消失在结界前时,骤然回头看了她一眼。   却也只能看见朝前飘荡的面纱,以及颤动瞪大的双眸,并无先前两次见面的淡定飘然之感。   虞申心下狐疑,然此刻也容不得细想,沉着脸进入结界之中。   这显然是有人在暗地里作祟!鬼知道这里面是什么,难道要她第二次看着麦迎霜被旁人暗算不成?情急下秦漱知只想挣开束缚,劈开结界。   “冷静。”   明裴落牢牢圈住她,伸手轻柔又不容拒绝地卸掉她手中的落知剑,低头道:“这、这是封杀阵,以生魂为祭。只针对特、特……特定的人,你进去也……也无用。”   秦漱知捏紧拳头,冷着脸沉默看了片刻空空如也的结界,良久长叹一声,“那怎么办……”   明裴落替她收好落知剑,将她带到一旁取出浮生镜,言简意赅道:“等。”   镜面上麦迎霜与虞申的身影逐渐靠近。   秦漱知窝在他怀中,也只好乖乖听话。   龙日天趴在她肩上:“怪不得我搜寻不到人的气息,以生魂为祭……恐怕已经魂飞魄散了罢。你知道是谁对她这么狠吗?”   秦漱知苦思良久,摇了摇头:“我只给她树立过宋玉棠一个仇敌,但景千笙都死了,宋玉棠即便再狠也不至于连命都不要。”   明裴落垂眸,指尖点了点镜面某个不起眼的地方,“没死,在这。只要在阵法开……开、开启前进入其中,便、便能将生……生魂置于阵、阵法内,以求一……一线生机。”   秦漱知呆愣地看着镜面上略显生疏的面孔,久久没回过神来。   龙日天惊呼起身:“哇,我可没颁布这个支线,你们什么时候偷偷干的!”   秦漱知脸色不是很好看,压着怒火:“我这次什么也没做。”   却见明裴落思索片刻,又取出一面浮生镜,时间线往前挪去。   ……   结界内。   麦迎霜并未察觉到身处阵法之中,只是离开了虞申,她呼出一口浊气,果断放出身上的魔气。   浑然之间,双眸迫不及待地涌上黑雾。麦迎霜勾唇浅笑,心底嘶喊着血腥味,下一刻朦胧的白雾间走出手持刀剑的人修,俱是面无表情的样子。   麦迎霜咧开嘴,眉眼弯弯,长剑上未凝固的鲜血滴落,未曾触地,凌厉的剑锋周身灵力一荡,血珠瞬间化为烟雾。   即将划破眼前修士脖颈时,手腕硬生生顿住,麦迎霜手腕一转,长剑骤然转向自己,往肩膀筋骨处狠狠刺入。   浓郁的魔气一荡,四周修士齐齐被震出数步。   麦迎霜面不改色地抽出长剑,慢条斯理地擦干嘴角的鲜血,表情出现一瞬的狰狞来:“你在干什么?!找死不成!”   麦迎霜冷漠道:“我不喜欢血腥味,肮脏至极。往后别给我找事。”   “迎……迎霜。”   麦迎霜身形一僵,回过头来虞申脸色苍白地跪倒在地上,猛地吐出一阵鲜血,一手撑着剑柄,另一只手颤抖着朝麦迎霜伸出。   层层叠叠的黑雾魔气荡在他四周,几乎要掩埋了他的整个身子。   虞申抬头望向麦迎霜,扯着笑道:“过来,我护着你,你别脏了手。” 第一百零六章 嗷!秦漱知快跑!!!……   麦迎霜连连后退数步, 冷着脸道:“你别过来,我收不了魔气。”   下一刻又娇柔一笑,“你受伤了, 快过来,我给你疗伤……”   “闭嘴!”麦迎霜低声呵斥,将长剑狠狠一掷, 肃杀的气流凝聚成黑色薄雾, 生生隔在两人之间。   虞申意识恍惚, 心想撑不住了, 取出血瓶轻抿一口。枯朽的根骨鲜活起来,五脏六腑终于清静了些。干咳几声, 他取出本命剑挡在跟前, 艰难地一步步越过前面的魔气屏障。   耳边传来的麦迎霜的声音, 却出现两种截然不同的语气,偶有兵刃相接之声。   魔气浸入骨髓,刚刚恢复的意识再一次出现恍惚,虞申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前方麦迎霜模糊的身影, 趁着她错愕间毫不犹豫地上前将她揽入怀中,苍白的脸贴近麦迎霜额边, 带来一阵冰冷之感。   那些面无表情的修士像破碎的镜面般,在虞申迎上来时通通破裂, 锋利的刀剑顿在虚空, 化为虚影。   麦迎霜被他牢牢抱在怀中, 身上的魔气好似找到了心仪的寄存居, 迫不及待地钻入虞申体内,试图侵占他的识海。浑身上下都在叫嚣着杀意,麦迎霜却只想挣开禁锢在腰间的双手。   “我不想杀你……你离我远点。”   “听见了吗?”   麦迎霜呆愣:“……什么?”   虞申低笑, 将她抱的更紧了,胸腔相抵,跳动的心跳混杂在一起,分不出是谁的心在动。   耳畔感受到温热的呼吸,麦迎霜听见他有些叹息地说:“你听我心跳,它看见你才能跳的那么快。你让我离开,它也就不跳了。不管多难,你让我陪着你身边一起面对,好不好?”   眼睛不知不觉盈满了泪水,麦迎霜哑着声音道:“我会害死你……”   “不会的……”虞申沉声道,“我不会死。”伸至背后的手再次悄悄嗑了两滴血。   麦迎霜带着哭腔闷闷地“嗯”了一声。   虞申暗自松了口气,松开禁锢,牢牢地握住她的手道:“此处乃封杀阵,有人在针对你。是以心魔为引,将人困在此处。唯有斩除心魔才能破开阵法。……你觉得你的心魔是什么?”   麦迎霜沉默良久,垂着头声音微哑道:“魔骨,血腥味,和师……秦漱知。”   ……   浮生镜外,秦漱知微愣。止不住心中越发忐忑,还好现在是死人,就算成了心魔也不会有什么很大的影响吧。   这样想着又总归有几分心虚,她轻轻扯了扯明裴落衣袖,仰头问道:“在外面的话,有什么办法缓解一下阵法的影响吗?”   明裴落垂眸思虑片刻,道:“找祭……祭生魂之人,若她诚心自……自、自愿放弃,便能破、破解阵法。”   龙日天插嘴:“都愿意祭生魂了,怎么可能放弃啊。”   秦漱知眼珠溜了一圈,轻笑:“那可不一定。总比现在干看着强。而且她本性不坏,如今应当只是被迎霜惹怒了,待冷静下来还是容易说通的。”   龙日天:“可她不是在阵法之内吗?”   秦漱知眼巴巴地看向明裴落,明裴落沉着道:“进入的是……是魂魄,本、本体还在阵……阵、阵法之外,引魂即可。”   秦漱知若有所思地点点头,自衣袖间一挥,数十个手掌大小的白色纸人便出现在面前,她又取出一个小药瓶让小纸人嗅了一圈,小纸人便开始朝着四面八方飞去。   龙日天看着漫天飘飞,犹如白蝴蝶般的小纸人,惊诧道:“秦漱知你那学来的?居然能一次性召这么多。”   秦漱知骄傲仰头,看向明裴落,矜持道:“是秦非湛教我的,他曾瞒着我在我衣服上留下追踪纸人,作为交换便赔了一本功法,也不算多难,学便学了。”   龙日天瞧她眼神都没在自己身上,哼哼唧唧不再说话。   两人本就处于结界不远处,阵法的操控者又不能距离阵法本身过远,所以等了没多久纸人便寻到了幕后之人所在的位置。   秦漱知看向地面上奄奄一息的人,神情复杂地取出丹药,给她喂了下去。明裴落用了隐身符待在一旁,给她引魂。   晏温浓眉头紧皱,紧闭的双眼不住地颤动,明裴落收回手的瞬间,两道清泪自她眼中划落。   眼看着她就要睁开眼睛,秦漱知连忙摸了一把脸庞,触及面纱后压下心中的复杂情绪,双目平静地看着她。   晏温浓缓缓睁开眼睛,泪眼朦胧间只能勉强看到她的轮廓,金灿灿的阳光洒在秦漱知肩头,无悲无喜的双眸和洁净的白纱,晏温浓恍恍惚惚地低唤了一声:“仙人……您是来带我走的吗?”   秦漱知一顿,平静道:“我不是仙人,玄武派树使者。以生魂祭封杀阵,你好大的胆子。”   晏温浓苦笑,“原是神使大人,擅自开启了此处的杀阵,晚辈多有歉意,任凭处置。”   “你现在放弃献祭,尚有一线生机,我可救你。”   晏温浓缓慢而坚定地摇摇头,目光透过她望向头上斑驳的婆婆树影,看见被树枝遮挡的暖阳,轻声叹道:“我对这世间也没什么留恋,不贪求生机。”   秦漱知心中一沉,垂眸看她:“何以至此?”   “我……有一个很喜欢的人,”晏温浓浅浅地笑了,“可他很早以前就死了。”从第一次离开这个遗址开始,她与虞申已经越走越远,即便没有这个麦迎霜,也会有下一个“麦迎霜”,只是不会是她晏温浓。   秦漱知抿唇,“世间并非只有情爱之事。”   晏温浓闭上双目,“我只是不想让魔骨有可乘之机,这是唯一有可能杀了她的地方……也是不想让人毁了他。”   秦漱知看着她坦然接受后果,一副宁死不解开的样子,各种话语涌上嘴边,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能说什么呢?   来之前她未曾想晏温浓本就一心想死,如若只是憎恨、厌恶会比现在好办上许多。秦漱知心下焦急,思索间晏温浓闷哼一声,置于腰间的手无力垂落下来。   “!”秦漱知脸色一变,执起手试图输入灵力,却发现躯壳内空空如也,探不到半点脉络气息,死气沉沉。   明裴落低声道:“魂魄自愿献……献祭了。”   秦漱知沉默地将她尸骨收敛入储物袋中,“我原想着,她不会走到这一步的,……明明我都没有安排她过多的对手戏。”   龙日天抬头拱了拱她脸颊,轻哼道:“你真当你是天道啦?什么都管的过来?这也算是世间因果,她自己选了这条道又有什么办法呢?”   明裴落拉她起身,“不必自责。”   秦漱知勉强一笑,牵着他的手没说话。   龙日天最是受不住这种奇奇怪怪的氛围,吵吵嚷嚷道:“好啦好啦,不如再想想有什么办法让那两人出来吧,万一上古梵钟出现了,他们还没出来,岂不是白费功夫?”   秦漱知回过神来,连忙问明裴落:“距离上古梵钟现身还有多久?”   “三刻。”   秦漱知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实在不行便先让宋玉棠进去,我在这等等他们。”   明裴落颔首。   漫长的三刻钟即将过去,阵法仍然没有任何变化。距离虞申说的两个时辰也越来越近。   秦漱知轻叹一声,取出小梵钟交给明裴落,认真抬眸道:“以免出意外,你先去吧。诸事小心,不许瞒我。”   明裴落眼中带着些许笑意,接过小梵钟,颔首离去。   龙日天看着他远去的身影,心下不解:“你把小梵钟给他,那我们还怎么找界主啊?”   “现在还不是时候,”秦漱知低声道,“等迎霜他们出来先。何况眼下即便拿着小梵钟也不知道如何利用他寻找界主,还不如物用极致。”   龙日天闷闷地应了一声,朝远处的上空看过去。   “咚!!!——”   悠长沉重的钟声响彻云霄,穿透耳膜引起一阵神魂的战栗之感。   偌大的古朴金钟悬浮上空,泛着白光的纹路绕在它身侧,钟鸣一声接一声,与以往全然不同。   秦漱知转头看过去,上古梵钟出现的位置距离阵法不远,站在此地尚且能听到那边嘈杂的惊呼声。   明裴落用了隐身符,自人群中拿剑碰了下宋玉棠肩头。宋玉棠不动声色地四处搜寻却见不得人,几不可闻地低声道:“仙尊,您在哪呀?我现在要干什么?”   当日她正想离开郁州,忽然被一个修为极高的面具男子拦下,那人虽只与她交谈了寥寥数句,却尽显大家风范,气质犹如谪仙,开口便是韶都大旱,说是要她做件事。   这种话但凡换个人她就不信了,奈何那仙尊实在是气质出尘,如何也没办法将他与骗子联系在一起——即便未曾看见他的脸。宋玉棠本着“为生民办事”的念头,听话地跟了过来,看见遗址果然如仙尊所言提前开启,当下更是对其坚信不疑。   明裴落传音道:“切记坚守本心。”   “……?”宋玉棠闻言一头雾水,倒是先下意识点了点头。   下一刻整个人直接从地面升起,朝着钟声未停的梵钟飞去。   宋玉棠双目瞪大,惊恐地发现自己动弹不得,明明离梵钟越来越近,耳畔的钟声却越来越远。明裴落御剑而上,用灵力牵引着宋玉棠,不顾底下众人的喧嚣,召出小梵钟,直接将宋玉棠送了进去!   宋玉棠一脸惊恐:?!   明裴落撤掉隐身符,看着她沉声道:“莫慌,坚守本心即可。”   “你你你……”宋玉棠被突然出现的脸吓的脸色一白,伸出手哆哆嗦嗦地指着明裴落,“师师……师祖?!您您您……”   没来得及再说些什么,眼前已经一片空白,意识渐渐消失。   秦漱知神识探过去,见没什么意外这才松了口气,耳边突然传来龙日天惊恐的叫声。   “嗷!快跑!秦漱知快跑!”   秦漱知骤然警惕起来,果断往前飞出一道距离,正想回头看看怎么回事,一阵巨大的冲击朝她背脊袭来,五脏六腑仿佛被人强力拉扯一般疼痛的不行。   秦漱知闭目咬牙,堪堪来得及将龙日天紧紧护在怀中,便被冲击力狠狠甩到地面上。 第一百零七章 她要是活着,道个歉,我……   秦漱知闷哼一声, 翻过身来,龙日天从她怀中跳落,着急地在一旁叫唤。   “好、好像骨头断了。”秦漱知额间冒汗, 痛苦地皱着眉捂住左肩,倒吸一股凉气。许久未曾受伤,忽然有些娇贵了起来, 疼的不得了。   “断骨?断骨我可不会接!”龙日天急吼吼地就要离开, “我去找明裴落回来!”   “站住!”秦漱知连忙扯住它尾巴, “又不是什么大事, 他现在在给宋玉棠护法,容不得打扰。小伤, 无碍。你方才看见什么了?”   谈到这个, 龙日天整只狗都狠狠地颤抖了一下, 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瞪圆了眼大声道:“结界破开了,他们出来了!不止麦迎霜,还有一群鬼!鬼门大开都没那么吓人啊卧槽, 吓死统了!”   “鬼?”秦漱知皱眉,“青天白日, 梵钟都出现了,按理说阳气这么足, 鬼魂是不可能离体的啊。你是不是眼花了?”   龙日天大声控诉:“我怎么可能看错?!那么大一团!我要是看错我就是狗!”   秦漱知:“……”没什么可信度。   正想说些什么, 目光一凝, 秦漱知将龙日天藏于身后。再捏了个净衣咒, 忍着疼痛起身往前走去。   虞申一动不动地靠在不远处的树干上,麦迎霜望着上空不远处的梵钟,无尽的黑色雾气包裹着她, 只能隐约看见些许的轮廓,身后飘荡着不成人形的鬼魂。   秦漱知运起神隐悄悄观察着她的一举一动,忽见麦迎霜长剑一挥,周身黑雾尽数消褪,径直朝着梵钟飞去。   一时间还真把握不好麦迎霜如今的状态,秦漱知连忙将龙日天塞到储物袋中,召出落知上前试图拦住麦迎霜。   梵钟前。   麦迎霜脚下一顿,面无表情地看着忽然出现的秦漱知。   “让开。”   秦漱知看见她一身的血迹、脸颊上尚且有往下流淌鲜血,不发一言。就这么静静地看着她。   麦迎霜也不废话,索性长剑一扫攻了上来。秦漱知左肩本就有损,动作迟缓间左臂便被刺了一剑。亏的落知剑接住才没掉下去。   麦迎霜没了阻拦就要进入梵钟之内,秦漱知心一横足尖轻点落知剑,借力飞身而上一把抓住麦迎霜肩膀。   “——迎霜。”   轻薄柔软的面纱被清风吹拂着划过脸颊,麦迎霜冷冷地回过头,手中凝聚的魔气下一刻就要按在身后之人的脸上,却硬生生顿在半途。   秦漱知松开手,绕到她身前,不动声色地阻隔住麦迎霜与梵钟,继而轻轻地又喊了一句:“迎霜。”   麦迎霜死死地看着眼前的人,视线随着她的走动缓缓转移,原本冰冷的面孔上显露出前所未有的复杂情绪。她满身都是肮脏恶臭的血腥味,试图抬手揉揉眼睛,却反而被手上的血遮挡了视线。   她嘴巴张张合合,良久却只能平淡而沙哑地低喃了一句:“你还活着啊。”   秦漱知站在落知剑上,独立于梵钟前。   闻言,如昔日一般柔声轻笑:“多亏迎霜昔日手下留情。”   当日遭逢背叛的记忆一涌而上,麦迎霜用力地握紧剑柄,竭力狠声吼道:“你闭嘴!让开,不然这次我绝对让你死无全尸!”   “不让。”   麦迎霜恶狠狠地看着她,忽然勾唇一笑。   化神期威压强势地朝秦漱知袭来,先前被打伤的地方再次裂开,她喉咙涌上一股腥第,忍着恶心吞了下去,故作轻松地扬起一抹笑。   “迎霜,你再相信我一次吧。再相信秦师姐一次。”   “你拿什么让我信你?”麦迎霜看出她的勉强挣扎,却是丝毫不收敛,平静道,“树使者,也是你?从头到尾根本没有什么玄武派,根本就是你一手策划的,对不对?”   虞申与她说过树使者以及曾经的古穹楼一事,秦漱知眼下仍然是树使者的打扮,串联起来并不难猜。   秦漱知嘴角溢出些许鲜血,坦然道:“是。从头到尾都是我。”   身上的威压更为剧烈,麦迎霜忽然上前一把掐住她脖颈,忍着泪水红着眼低喃道:“不久前我对自己说,说到底秦漱知也只是为人办事,我该狠的不是她,是树使者——是这个人让她带着目的靠近我的。所以如果她还活着,跟我道个歉,我便原谅她。可是现在呢?现在算什么?你一个人自导自演——不累吗?你到底想要什么?”   秦漱知被掐的眼角泛起泪花,喉咙微梗有些呼吸不上来,只好喘着气干咳,却是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我……呼、呼——疼、”   “活该疼死你!”麦迎霜冷着眸,面无表情地看着她,慢慢地收起手掌。   储物袋里的龙日天着急跳脚,顾不得秦漱知的事前叮嘱,一遍遍试图联系明裴落,却是如何也寻不得踪迹。心下不妙,龙日天一咬牙径直钻出储物袋朝梵钟扫描一顿,当即被吓的浑身炸毛。   麦迎霜的威压它感受不到,心急之下直接忽略了还有麦迎霜在场,径直钻上秦漱知脖颈间,扒拉着麦迎霜的手失声开吼。   “明裴落不见了!小梵钟也不见了!是界主是界主啊秦漱知!”   本就竭力挣扎的秦漱知闻言,骤然睁大了眼睛,一阵剧烈干咳吐出一口鲜血。   麦迎霜呆愣一瞬,略显慌张地松开手,却不想秦漱知双目紧闭,脱力般直直往前倾倒。她连忙扶住秦漱知,捏起手腕探入灵力,眉头紧皱。   龙日天扒拉在秦漱知头发上,拼命缩小存在感,可抬头一看便看见麦迎霜又抬头若有所思地看着梵钟,连忙劝阻道:“有人进去了,你想要的她会带回来。依你现在的状态,进去恐怕就出不了了。”   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如何,龙日天刚说完,梵钟便消失在眼前,即便想进去也进不去了。   麦迎霜冷着脸将它拎了起来,“你是什么东西?”   龙日天狗眼瞪圆,被她杀意十足的眼神吓了一跳,怂哒哒回答:“汪。”而后双眼一闭吐出半截舌头,装死过去。   麦迎霜:……   看着这一大一小,以及梵钟消失之地,麦迎霜垂眸轻叹,将龙日天塞回储物袋,背起秦漱知便往安置虞申的地方赶去。   ……   待宋玉棠安全进入梵钟之后,明裴落自梵钟内部取出小梵钟。方要离去,小梵钟忽然剧烈抖动起来,钟沿骤然变的锋利刺入他手掌之中,鲜血流入钟内,明裴落皱眉低头一看。   小梵钟消失在手中,脚下的虚空开始有了实感。待明裴落再抬头,已然来到一处树洞之中。   界主端坐主位之上,见他到来笑吟吟地走下高台,感叹道:“自当年小友婉拒空间法器以来,已有数百年。今日一见,小友似与往昔有所不同。”   明裴落礼貌颔首,旋即直入正题道:“秦漱知,是何人?”   “……某种特性倒是没变,”界主一噎,见他面无表情原本打算叙旧的心情大打折扣,也不再拐弯抹角,“所谓天机不可泄露,能给予你们的东西,那位小辈自然能带回去,我原也不是为此唤你来。”   明裴落眉头微皱:“何事?”   界主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手腕翻转取出一本书籍,书面上明晃晃地写在“霸道师尊囚/禁爱”七个大字。   界主将书递给明裴落,不急不缓道:“此书得来皆因机缘巧合,或能给予你们些许帮助。与之交换的,希望小友能答应我一件事。”   正想接过书籍的手当即一顿,明裴落若有所思地盯着界主,界主已经强势地将书塞到了他手中。   干咳一声,界主道:“另一位小友过于狡猾,行事令人捉摸不定,不便让她一同相谈。不过小梵钟到底没有发挥用途,往后自然还是有见面的机会的。你也不必觉得是有所欺瞒于她。”   明裴落垂眸,收好书籍,见界主眼巴巴地看着他,这才慢吞吞道:“我不告诉她。”   ——[会不会被……被她读到,就、就说不定了。]   界主满意地露出笑容,“此事说来容易,只需小友答应我,不要用你的血去化解此次大旱即可。”   明裴落抬眸,皱眉道:“置苍生,于不顾?”   “万事皆有因果,”界主缓缓道,“对于你和另一位小友的到来我自然是欢迎的,你们为这个界面做了很多,我不胜感激。然到底是我们界面的事情,一旦与小友扯上强烈因果,往后怕是会引出诸多祸端。”   明裴落一言不发,就静静地看着他。   界主鲜少感受到一丝危险,顿了顿才接着道:“三界隔阂由来已久,最初便是人族先开始争端,这是他们最初种下的因,如今的大旱最先发生在人皇一族附近,便是果。原本便是相辅相成的灵力在千万年里逼迫分裂成三股气息,这是因,他们苦于无法相融、又渴望相融,进而造成无差别屠杀,便是果。唯有从源头解决问题,才能真正给这个位面带来安宁。你若是此时救了这个位面,便又造就了一层因,这个‘果’会如何,连我也没办法预测。”   明裴落沉默片刻,道:“魔骨是因,还是果?”   “是果,也可以是因。”   界主含笑道,“小友这是同意了?”   明裴落不置可否,“你可知,我从何而来?”   “这……”界主犹豫片刻,轻轻叹了口气,“此事恐怕唯有天道知晓。……不如你让那位小友用小梵钟预知一番?”   哪里看不出这人是想用掉小梵钟?左右身世也没什么大的影响,明裴落旋即道:“不必,可还有事?”   左右界主是交代不了什么了,还不如自己去搜寻些许线索。   界主笑而不语,“无事了。还望小友切记方才所言。”   明裴落轻轻颔首,旋即被送出此处。径直往阵法的地方赶去。   未曾走近,便闻到了熟悉的血腥味。   心下一沉。 第一百零八章 原谅师姐好不好?……   麦迎霜将秦漱知安置在虞申身侧, 看着两个昏迷的人半晌,索性打开结界,坐在他们对面。杵着剑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而结界传来一阵波动, 麦迎霜抬头看去,明裴落淡定自若地站在她面前,注意到她的一身魔气脚步微顿, 旋即快步走到秦漱知身侧, 划破手指伸入她口中。   麦迎霜定定地看着他, 脑子灵光一现:“这些事情都是你让她干的?”   明裴落垂眸不言, 将秦漱知揽入怀中,擦干净她嘴角的血迹后, 这才给麦迎霜丢了一个小瓷瓶, 言简意赅道:“给虞申。”   麦迎霜狐疑接过, 端详了一会儿瓶子,到底还是信了他们这份师徒情分,给虞申喂了进去。   秦漱知闷哼一声,缓缓睁开眼睛, 看见明裴落又缓慢地眨眨眼,哑着声音低低唤了一声, “阿落……”   “可还好?”   “嗯,无碍。”   却是忍不住往他怀中蹭, 明裴落目光柔和一些, 安抚地揉了揉她头顶。   一旁的麦迎霜看着此情此景, 心中的错愕渐渐在脸上展现出来, 骤然出声:“你们到底什么关系?”   秦漱知呆愣住,连忙转头看过去,惊诧道:“迎霜?!”   麦迎霜垂眸, 面无表情看着她:“怎么,以为我会杀了你?”   秦漱知一噎,但确实有过这个念头就是了。   “界主出现了,”明裴落打断道,取出界主给的书,“想知道的……都在。”   秦漱知眉头一皱,握住他手臂:“你被界主带走了?有没有让你做什么事?”   麦迎霜接过书籍,正想打开,头顶传来低沉的嗓音:“霸道师尊囚/禁爱?话本?”   虞申注视了两秒书籍,继而抬头看向明裴落,“师尊果真没死。”   明裴落“死”的那天,他屋内凭空出现数十个小瓷瓶,他便有所预感明裴落还活着,只是以为明裴落往后会不管世事,远避红尘。   却不曾想……看见安然窝在明裴落怀中的秦漱知,虞申低笑。   “秦漱知,你果真胆大包天。倒是我小瞧你了。”   秦漱知摸了摸鼻子,正色道:“既然都走到这个地步了,我也没什么好辩解的,我只能说我不后悔我的所作所为。但事出有因,我们不如趁着宋玉棠未曾出来,好好谈一谈?”   麦迎霜掀起眼皮,平静道:“既如此,那便一桩桩、一件件地算。”   明裴落不便言辞,秦漱知窝在他怀中悄悄拍了拍他手臂,示意他不必急。   旋即看着麦迎霜,沉声道:“我并非这个界面的人,我也是界外之人。如今这个界面在我的界面里,仅仅是一本书。”   “一派胡言!”如此扯淡的话语,麦迎霜高声呵斥,显然是又觉得这是秦漱知从哪想来的骗术。   秦漱知直接召出控制面板,一边划出大纲界面,一边解释道:“我来此只是为了推动书中剧情、完成任务。这个是我一直以来都能看见的大纲,你可以拿那本书对照着看,只要联系起先前发生的种种,你便可以知晓我说的是真是假。”   麦迎霜一言不发地翻看书籍,明裴落适时出声:“确是界主,有留影石。”言罢,也将留影石置于地面上。虽是没有声音,却是实实在在的是界主亲手交出来的,倒也不怕看。   秦漱知见麦迎霜面沉如水地翻看,抿了抿唇道:“我确实撒了很多谎,也能利用各种巧合营造谎言的证据。可这次真的没骗你,……而且界主的出现,也不是我能控制的,原先也不曾想你会来此处。”   虞申一目十行,书中并没有“秦漱知”、“叶灵灵”、“树使者”等人,明裴落的死是真的死,当初逼迫麦迎霜离开、狠狠刺伤麦迎霜的人……是他。   书籍往后更是有长达数十年的相爱相杀情节,看到这,虞申背脊一凉,居然有些庆幸地抬头看了秦漱知一眼。   麦迎霜低着头翻开书籍,看不出什么情绪,“书籍后续,为何有所不同?”   秦漱知翻开任务列表,有接近一大半是养成剧情,滚动着给麦迎霜和虞申看。   “自从你黑……叛出清枢派后,便只剩下一个大剧情了,加之世界观……也就是这个界面的法则存在崩坏的部分,只能维持大致情况不变。我索性朝着大目标计划,而非按照大纲……也就是这里的概述进行。”   麦迎霜抬手定住滚动的控制面板,无师自通地上下翻开起来,秦漱知透过面板静静地看着她面无表情的脸。   “奖励呢?”麦迎霜忽然出声,“你不会平白无故去做这些事情吧?”   秦漱知微顿,轻声道:“完成了,我就可以回我自己的时空了。”   “怪不得……”麦迎霜短促一笑,“怪不得我看你潇洒的很,这对你来说不过是一本书,谁会把一个书中人当至亲呢?我原是怨不得你的呢……”   “不是的,”秦漱知打断她,认真地抬头看她,“你不是书中人,你是我没办法保护的妹妹。是我以前太懦弱了。”   她低笑一声,眉眼露出熟悉的温柔气息,轻声道:“我以前……总是害怕在这里遇到太好太可贵的人,担心一不小心爱上这个界面了、不想回去了怎么办?所以才不想你对我太好,想着你恨我了,往后缘分也就淡了,到了分别的时候我们就不必再为彼此伤怀。可一直身处局中,怎么可能像旁观者一样冷漠?一不小心伤的狠了,其实也会遗憾,会很难过。   ——对不起,一直以来骗了你很多,让你受了很多苦难。”   麦迎霜紧咬下唇,泪水在眼眶里打转,酸酸涩涩的情绪涨满了胸腔,生怕一不小心就哽咽出了声。   秦漱知试探地朝她伸出手,见她没什么反应,索性将她揽入怀中,轻轻拍了拍她后背,柔声道:“往后不会了,原谅师姐好不好?”   “唔嗯……”麦迎霜咬着唇,含糊不清地应了一声。   ——{小哭包又回来了!}   麦迎霜紧紧抱着秦漱知,一声不吭地哭湿了秦漱知半个肩膀。   虞申见她们抱了那么久还不放开,回想起当初麦迎霜连告白时都要先想到秦漱知,忍不住补脑了一番往后秦漱知无处不在的生活……吓的头皮发麻,赶忙在一旁干咳两声,将麦迎霜拉回自己怀中。   “好了好了,事出有因,眼下还是先说说该怎么办吧。”虞申一本正经道,“你们来此处是为何事?”   明裴落默默施法除去秦漱知肩膀上的泪渍,不动声色地挪到她身后,言简意赅道:“笔记。”   秦漱知这才回过神来,接过话道:“可还记得你在魔界捡到的那个木盒?”   麦迎霜颔首。   “那是‘秦漱知’的东西。”秦漱知沉着道,将“秦漱知”的事完整说了一遍,“我们来此便是想看看有没有什么关于‘秦漱知’的线索。……话说,界主可有说什么关于‘秦漱知’的事情?他既然知晓我是界外之人,应当也知晓原先的‘秦漱知’是何许人才是。”   明裴落道:“他不说。”   秦漱知忿忿不平:“他就是欺负你不会说话!糟老头子。”   明裴落:“……”   虞申若有所思:“师尊,你喜欢这种的吗?”   “……谈正事,”明裴落旋即转移话题,“阵法内,如何?”   “杀了些东西,没什么大事。至于魔骨……我正在试图炼化,”说到这,麦迎霜顿了顿,看向秦漱知,“你是不是去过冼骨泉?”   秦漱知微愣,点了点头,“我拉了你一把,但是似乎没什么用处。你看得见?”   麦迎霜心中一暖,原来不是错觉啊……   她嘴角微弯,道:“也算是多亏了你,我才想着不如将魔骨看做时某样法器,它想吞噬我,我便炼化了它,只是比寻常法器来的棘手些,倒也没有一开始想的那么难如登天。”   秦漱知惊诧道:“那进程如何?”   “十之七八,”麦迎霜似不在意地微仰下巴,“魔气已经被我炼入了魔骨的气息,又吞噬了阵法内一些残留的魑魅魍魉,不会再像以往那般不受控制,连虞申也能不再被我的魔气所伤。也算是因祸得福。”   秦漱知的笑容凝固一瞬,想起了储物袋里晏温浓的尸骨,却是转瞬又恢复了笑脸。   明裴落忽然道:“看一遍,留影石?”   按理说留影石又没有声音,眼下也不必怀疑明裴落说的话,根本没有再看一遍的必要。   手指被轻轻捏了一下,秦漱知解释道:“说不定多看几遍能看出些问题呢?”   虞申转念一想,倒也是。便催动了留影石。   留影石开始的瞬间,秦漱知便听到识海里明裴落磕磕巴巴的配音。   一次毕,虞申没看出什么,打算再看一遍。   秦漱知拦下他的手,一本正经道:“我看出了些东西。”   “……”虞申轻哼一声,“我也是。不过你都先开口了,那你便先说吧。”   秦漱知狐疑地看了他一眼,这才沉声道:“从目前来看,书中本身就存在一定的误差,否则也不会出现世界观崩坏的情况。既然错误无可避免,那便不管了,只需达到结果就是。界主唯一的提示恐怕就是那句,魔骨是果,也可以是因。结合当初‘秦漱知’的笔记来看,有一点是很明了的。”   这都什么东西?虞申心中两眼一抹黑,扭头却看见麦迎霜眼里出现熟悉的崇拜目光,咬牙想,输人不输阵,镇定道:“确实,你说的正是我所想的。”   秦漱知刚想继续说,被他这一打断,若有所思地顿住话音,后靠在明裴落胸膛上,含笑乖巧道:“那木青尊者便仔细说说?”   虞申:“……” 第一百零九章 自然是要跟你回家的……   虞申心中一慌, 故作淡定地搂着麦迎霜,“你说你的,本尊先听听你什么看法。”   秦漱知饶有兴味地撑住下巴, 就这么静静地看着他。明裴落无奈一笑,低声道:“不必与他,一般见识。”   虞申被当场戳穿恼羞成怒地捂住麦迎霜眼睛, “……师尊!”   “咳, 阿落说什么就是什么叭, ”秦漱知含笑干咳, 旋即正色起来,“足够明了的是, 大旱和魔骨的起因存在一定的联系。”   麦迎霜扒拉开虞申的手, 也沉思道:“大旱是由三界气息冲突造成的, 魔骨也是?三界从和睦走向分割,造成了‘魔骨产生’这个果?”   秦漱知颔首,“从目前发现的线索来看,八九不离十。‘秦漱知’记录魔骨及灵脉的变化, 应当就是为了推演出这次大旱的产生及化解之法。”   麦迎霜当即拿出书籍,试图翻找大旱解决之法。却只有大幅度笔墨写了虞申如何叛出清枢派, 世人皆以为是他被麦迎霜迷了智。   秦漱知敛眉,不欲细谈道:“书中是用阿落的血化解的。不过界主有说这是这个界面的事情, 依靠界外之人容易惹下因果, 加之源头不解决没了这次旱灾, 下次也还有别的劫难, 不如从根本解决问题。”   虞申代入书中,旋即反应过来,“我叛出清枢派是因为师尊。”   明裴落颔首, “不错。”   “原先我们是想着减少些伤亡,而后待迎霜出面给她洗清祸害的名声。但现如今只能走稳妥路线,想办法缓解三界关系。”   明裴落闻言,提议道:“或可……两相结合。”   秦漱知脑子一动,当即反应过来:“对哦!我们不如将事情的起因公布一部分,威逼利诱地逼迫三界配合。三界和平并不是一件一蹴而就的事情,倘若有刀尖立于众人头上,总能慢慢地让人从不情不愿变成习以为常。”   麦迎霜补充道:“也许可以先给他们尝一点第头。按你们的说法,大旱的程度是可控的?”   “是,有季酌和游远誉在调控。”秦漱知想了想,又怂恿道,“说来人多力量大,若是顾溪止、季酌以及秦非湛等人加入,三界统领层齐心,何愁底下的人出现叛乱?”   一直沉默的虞申眼皮一跳,插嘴道:“不必如此吧,有师尊和我在,还需要什么……”   “好,”麦迎霜无视他的话,乖巧朝秦漱知颔首,“我原也有此打算,至少妖族是无事的。”   “人族和魔族也无碍,徐冰长老是魔族之人,秦非湛会听话的。”   麦迎霜微愣,“……你冒充了‘秦漱知’?”   秦漱知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无辜道:“我也没想到这么巧,她神魂似乎与我一样,名字、样貌也一样,甚至一些性格也与我一样。我本来不想冒充的。”又补充道:“待事情了了,我便向他解释清楚。”   ——{这种万分之一的巧合,真的太诱人了。不利用……多少有点说不过去吧。}   ——[他知道。]   秦漱知一顿,回头看向明裴落,却见他一脸平静,见她回头安抚道:“不怕,我护你。”   虞申轻哼一声,“人族是没人了?你们把我安在哪?”   麦迎霜淡定牵住他手,“你哪里都不是,你跟着我就行。”   “!”虞申心花怒放,爽快应声,“好!”反正迎霜又不喜欢季酌、顾溪止还有那个秦什么什么的,合作就合作罢。   也不是什么大事!   秦漱知起身,戴好面纱,准备离去。   “既然已经定好方向,那便分头行动。我去打开遗址的出口,你们先带人出去,我们去接宋玉棠出来,看看有没有遇到些什么。”   “啊,等等!”麦迎霜忽然叫住他们,从储物袋取出昏睡过去的龙日天,交给他们。   秦漱知尴尬接过,差点忘了还有这个家伙。   ……   宋玉棠恍恍惚惚醒来,一睁眼便看见秦漱知那张放大的清冷面孔,吓了一跳,却是小声道:“智、智者?您这又是想干什么……”   “……?”秦漱知皱眉,“我是秦漱知,你在里面发生了什么?”   宋玉棠眨眨眼,缓缓起身掐了一把自己的手臂,“我、我出来了?”   秦漱知颔首,一旁的明裴落走过来,垂眸问道:“发生何事?”   宋玉棠恍惚的神情一下子清醒过来,恭敬地给明裴落行了个礼,这才细细道来:“我进去后,就看见了一个和秦漱知长的一模一样的人,还有一个叫‘叶灵’的树妖。”   闻言秦漱知不自在地抹了一把脸。   ——{我这是大众脸吗,怎么那么多人跟我长的一样。}   “那个人自称是‘智者’,我还以为是秦漱知又来骗人,可……”宋玉棠上上下下扫视了一番秦漱知,委婉道,“她看着是个好人。”   “……”秦漱知面无表情地掀起眼皮,“别说这些没用的,说重点。”   宋玉棠撇撇嘴,小声嘀咕“这也是重点啊”,在明裴落波澜不惊的目光下连忙正色起来。   “她带我去了好多个地方,……都是些与我而言比较重要的时刻。好在仙……师祖多番嘱咐我要坚守本心,我没出什么事。但醒来后,她又带我去了上古的三界地带,那里的灵力似乎与现在有所不同。那时候也没有魔骨的产生。”   秦漱知闻言出声道:“魔骨最开始也只是和普通的心魔一般,你如何知晓魔骨是否产生?”   宋玉棠正色道:“是智者,但凡魔骨出现,她就会从沉睡中醒来,并且能够准确无误地寻到魔骨所在的地方。但自从景妄出现后,智者就再不会醒来了。所以我在想……”   “什么?”   宋玉棠:“我在想你会不会是智者的转世,她去找界主,我偷偷躲在一旁偷听,界主喊她‘树先知’,你又自称‘树使者’,怎么会这么巧合嘛……”   秦漱知沉默思考,树使者不过是随口取的,何况也不是什么很特别的称谓,算不得多大的巧合,但“先知”这个词……   似心有灵犀般,明裴落道:“她是‘秦漱知’。”   秦漱知凝重颔首,如此一来“秦漱知”的预知能力就有解释了。   她又问:“智者遇到魔骨,一般会这么做?”   宋玉棠表情出现一瞬的僵硬,慢吞吞道:“什么也不做。”   “?……什么?”   “她一般都是静静地站在一处,也不知道是用了什么法子,明明没有用隐身符也能光明正大地站在旁人面前,却没人能感受到她的存在。我之所以说她可能是你的转世有一点这种原因吧,”宋玉棠皱眉道,“她比你话少,但想要达到某种目的的时候就会利用各种没什么相关的东西,硬生生凑到一处,形成一个天衣无缝的谎言。看着旁人茫然地被套入圈子,静静地看着他们,不管那些人最终是死是活,她也看不出变化,我都看不懂她到底想要干什么。”   秦漱知忍不住后仰,朝明裴落小声嘀咕:“这怎么越听越像是我能干出来的事情。”   明裴落握住她的手,冷静道:“不是你。”   宋玉棠见他们勾勾搭搭的,一种难以置信的念头冲上脑门,险些忍不住脱口而出。刚一抬头就撞上明裴落平静如水的双眸,一下子怂了下去。   佯装看不见,宋玉棠继续道:“不过她人应当不坏,她拉着我去各种各样的地方,却也不问我来处,不曾伤害过我。”   “也罢,虞申和迎霜回人族了,你哥应当在清枢派,你回去将这些仔仔细细地跟他们讲一遍。还有件事想要麻烦你一下。”   宋玉棠:“……”还真是不客气!   秦漱知在储物袋中取出晏温浓的尸骨,有灵力温养着倒也还没损坏,宋玉棠一脸惊恐地伸出手,颤颤巍巍地去探鼻息。   当下吓的脸色苍白,尖叫道:“秦漱知你杀人了!!还是晏长老?!”   “冷静点!”秦漱知连忙捂住她的嘴,将事情原原本本地告诉她,而后叹了口气,“我一个死人,把她送回去不合适,只能靠你了。如何处理你看着办吧,我相信你。”   宋玉棠疯狂摇头,“这我怎么说啊,我说了旁人也不信吧。”   秦漱知严肃地按住她肩膀,“别怕,凭你的实力伤不了晏温浓。即便是找人暗杀,你们之间也没有犯罪动机,也没有杀了人还把她往人前带的说法。如果实在想不到,你不如栽赃。”   宋玉棠神情一呆:“栽、栽赃?”   ——{怎么感觉我在教坏小孩?}   秦漱知晃晃脑袋,冷静道:“月琳离,你可知道?”   明裴落待在一旁,听到这个名字禁不住摇头轻笑,索性坐到桌边喝起了茶。   待秦漱知给宋玉棠讲述好说辞,两人便将宋玉棠也送出了遗址。   明裴落低头看她:“我们也走?”   秦漱知抿唇不语,纠结半晌小声问道:“你真的不好奇你来自哪里吗?不然……我们就试试界主说的,用小梵钟预知一番?”   “不必。”   “为什么?”   明裴落微愣,失笑道:“不管我来自何、何处,往后都……都是和你在、在一起,没必要为……为、为一些可知可……可不知的事、事情浪费小、小……小梵钟。”   秦漱知差点控制不住想起龙日天的话,朝明裴落猛扑过去,眼眶微红。   “你要跟我回家吗?”   明裴落托住她身子,不假思索道:“我自然是要……要跟你回、回家的。”   秦漱知窝在他脖颈间,紧紧握住手中的小梵钟。   耳畔突然传来一道小声的试探:“小友?听得到吗?”   秦漱知一愣,刚想松手落下。   “此乃神识残留,你将小梵钟置于明裴落背脊处,便可听到我的话。只需听着就是。”   明裴落见她整个人扒拉在自己身上,还久久不下来,耳尖微红,轻轻拍了下她后腰。   “下来,该出去了。”   他似乎听不到小梵钟里传来的声音,秦漱知敛眉撒娇道:“我被伤的好痛,您抱抱我嘛~就抱我出去,好不好?”   “……”明裴落停伫良久,也只好将就着取出承渊剑,严肃着脸紧紧抱住她,往遗址外飞去。   ——[总是忽然撒……撒娇,下次不、不可惯着。]   秦漱知低笑一声,轻轻蹭了蹭他微热的耳尖,收紧双肩。   “吾思索良久,总觉得对两位小友的到来不甚友好。到底是我们三界之事,屡屡麻烦你们,多少有些过意不去。知晓小友近日所忧,特来给小友指一条明路。   凡界外之人来此,都必定会经过天道的审判,如若你实在想知晓明裴落来自何处,只需在渡劫巅峰承受雷劫时,趁着雷劫劈下,拿着小梵钟请问天道,八十一道雷劫,总有一道是天道会回答你的。不过为了彰显诚意,每一道天雷都不得抵挡。方法就是这般,试不试、成不成只在小友一念之差。”   渡劫巅峰……吗? 第一百一十章 我们重新结契吧   秦漱知让宁晚去接受了季酌的事, 季酌则回去整治妖族,人族有虞申、麦迎霜在,也出不了什么事情。说着事情挺多, 但事实上要秦漱知和明裴落亲自上场的并不多,二人索性回来了魔界。   秦漱知看着秦非湛的脸仍然没有办法组织什么感情线,左右系统也没有强制要求, 她干脆作罢。但如此一来, 要秦非湛配合去做统一三界的事情似乎就有些不好说了。   两人一回到魔界, 便看见秦非湛躺在主殿的大椅上, 慵懒地闭目休憩。   一副不问世事的寡淡神色。   秦漱知悄咪咪上前,深呼一口气正打算往他耳边大喊一声, 秦非湛缓缓睁开眼睛, 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想干什么?”   “……”秦漱知尴尬地闭上嘴巴, 抿抿唇,“没什么。”   秦非湛嗤笑,推开她脑袋,打了个哈欠懒懒问:“又出什么事了, 要来找我帮忙?”   秦漱知干笑两声,“你怎么知道的?”   “你也就有事才能想起我。”   “才没有, ”秦漱知眼神躲闪,连忙摆摆手, “好啦, 是正事。”   “说。”   “你觉得要是三界统一, 会怎么样?”   秦非湛勾唇一笑, “自然是魔族一举灭了其他两个低下的种族,成为三界统领。……不,应该叫魔界, 整个修真界都是魔界。”   秦漱知微愣,皱眉问:“你当真这么想?那现在就起兵,去屠了人妖二族?”   “……”秦非湛一噎,似乎没想到她这般凶残。懒散地往后靠去,摆摆手,“罢了罢了,魔界我都管不过来,还要管别的小崽子,何不闭关修行。”   ……就知道是这样,秦漱知嘴角微抽,提议道:“那你配合一下,怎么样?”   秦非湛低头瞄了她一眼,又往殿下淡定喝茶的明裴落看过去。   “行啊,”他饶有兴味地撑着头看向明裴落,“左右我已经养好伤了,你让他跟我淋漓尽致地打一架,我就应你。”   话说回来,号令魔军的兵符一半给了麦迎霜,另一半悄悄给了徐冰,他其实已经相当于放手让秦漱知想干什么就干什么了。   只是秦漱知本人不知道。   秦漱知听到这个要求,眉头微皱,不是很想同意。却不想明裴落已经平静颔首。   “好。”   话音刚落,秦非湛已经飞身出去,五指成爪朝着明裴落迎面袭去。   秦漱知一个转身的功夫,一黑一白两道身影已经以她看不清的速度打斗起来。势均力敌的高手过招,根本看不出谁占领上风。   观看片刻,秦漱知双手做喇叭状凑到嘴边,大声喊道:“阿落是最棒的!阿落加油!打败他快打败他!——秦非湛不许伤他!”   秦非湛被她喊的险些失手,恼羞成怒:“秦漱知你个吃里扒外的东西,给我闭嘴!”   秦漱知轻哼一声,乖乖坐在椅子上,目光亮亮地看着明裴落。   ……   韶都。黑云压城,浩浩荡荡的一群魔军从天而降,渺小的城门仿佛下一刻就要被强行破开。   顾溪止听闻守城的将士禀告麦迎霜举兵来袭时,脸色微沉,放下手上的工作朝城门赶过去。城外的流民早已在城内安置好,将士们早早让普通百姓不许出门,街巷内空空如也。   麦迎霜与虞申御剑站在最前方,两方人平静对立。   顾溪止从容不迫地朝麦迎霜看过去,看到虞申时目光一顿,却是没有多说什么,一如往常般温声询问:“迎霜来此,是为何意?”   此时此刻,显然不适合叙旧。麦迎霜敛眉,正色道:“我说过,莫须有的罪名我绝不承认。今日,便是来解决大旱一事。”   “哦?”顾溪止微愣,秦漱知和明裴落并没有将今日之事告诉他。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番虞申的脸色,见其不似被过凌虐的样子,这才道,“迎霜有何见解?”   身后的将士似有不满,顾溪止暗自拦下他。将士只好忿忿地看向麦迎霜。   麦迎霜视若无睹,将大旱产生的原因细细道来。   将士当即忍不住了,“三界不和了那么多年,怎么就偏偏这个时候引起大旱?你口说无凭,我等凭何信你?!”   “闭嘴,”顾溪止冷声道,“下去冷静冷静。”   “不必,”麦迎霜淡笑,“不相信我也在所难免,但你敢不敢试试?倘若按我所说大旱得到控制,不就知道我所言是真是假?”   顾溪止沉思,委婉道:“可三界不和已久,哪怕我等愿意,普遍的民众也有根深蒂固的偏见。大旱危难在即,如何能短期见效?”   “妖族与魔族皆愿一试,”麦迎霜高声道,“无论三界如何割裂,在面临同样的危机时也应当共同面对才是。大旱虽未发生在妖魔两族,但按照推演来看,再不做出选择,只会迎来三族一同灭亡的结果。”   顾溪止垂眸不语,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麦迎霜又道:“您不必担心我的魔骨,我能保证往后都不会被魔骨所惑。溪止哥哥,且信我一回。”   听到熟悉的称谓,顾溪止心中微涩,看向麦迎霜,从她含笑的眉眼里看见些许熟悉的神色来。   虞申心下不悦,正想说点什么,忽然被麦迎霜拉到身后,“待会儿不许说话。”   虞申微愣,这时一道清朗正气自天边靠近。   以徐冰带领的清枢派为首,魂迹宫、涟月岛以及灵详山庄一众门派前来。   徐冰扬声道:“我等可一同做证,大旱一事确实是三界割据产生的互斥所致。既是为一众生灵着想,我等自然愿意一试。”   宋玉棠自人群中走出,将梵钟内的所见所闻细细道来。游远誉作为修真界信息通达第一人,也走出来拿出证据佐证。   顾溪止看着他们一个个严肃地朝他摆证据的样子,又看了看麦迎霜一副“早有所料”的神情,无奈一笑,这是把他当成坏的一方了不成?   想来这里面也有秦漱知的手脚。顾溪止轻叹一口气,道:“既如此,自然是顾及生灵最为重要。人皇一族,愿意一试。诸位不若进城详细一谈?”   看了眼来往的众人,顾溪止微顿,“妖族可有来人?”   麦迎霜淡定道:“我代表妖族。”   身后的虞申闻言重重一哼,“那本尊便代表魔族吧。”   “你是哪位?魔族何须你来代表?”一道慵懒恹恹的声响淡淡地在众人耳畔响起,秦非湛一袭黑衣踏空而来,“本尊亲自前来,也算顺道来陪陪道侣。……可算够格?”   秦非湛一来,在场的所有人都诡异地安静下来,论资质论实力,无一人敌他。顾溪止佯装镇定地颔首,便要带领诸位掌门、首领前往宫殿之中。   秦非湛刚刚被明裴落打的浑身疼痛,一脸不爽,没好气地搂过麦迎霜,虞申当即就怒了,正要不顾一切上前,秦非湛二话不说点了穴,头也不回地把人丢到身后的魔军手中。   “扛着。”   “你干什么?”麦迎霜眉头紧皱,抓住他的手就要卸掉。   秦非湛冷笑:“大胆,你是不想解开契约了不成?”   麦迎霜略微迟疑。   “别自作多情,我对你没兴趣。”   麦迎霜:“……”   “想来秦漱知那家伙想让你嫁给本尊,根本就是捏住了本尊的性子,给你讨了半块兵权,呵!”   麦迎霜微愣,“她让你娶的我?”   “不然呢?”秦非湛没好气道,像终于逮到人一样,一路上不住地嘀嘀咕咕秦漱知的吃里扒外,越走越慢。   麦迎霜忽然打断道:“你知道她是谁,对不对?”   秦非湛话音戛然而止,微顿片刻,淡淡道:“她是我姐啊,有什么不知道的?”   麦迎霜仰头看他,没看出什么不同的神色。   ……   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在场的众人几乎都被秦漱知或直接或间接地洗脑过,加之证据确凿,并没有产生多大的矛盾。   谈论结束后,便是回去整顿各族事宜,找个合适的时间公布三界握手言和,签订和平条约。再在同一时间舒缓一下大旱,要赢得世人的信任不算难事。   三界隔阂已久,一朝试图回归平和自然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只能循序渐进,让这次的大旱足够刻苦铭心,才能给后世以警戒。   众人分离时,秦非湛干脆利落地解开与麦迎霜的心魔契,潇洒离去。   虞申在远处等她回来,等到了又有些忐忑。   他这幅手足无措的样子不常见,麦迎霜慢慢勾起唇角,走过去抱住他手臂,轻声问:“想什么呢?”   虞申犹豫片刻,伸手抱住他,将下巴抵在她发顶上。低声道:“你要不要和我回清枢派?门派诸事仅靠徐冰着实勉强,我到底是清枢派的子弟,不论是从哪各方面来看,我都要回去帮衬一二。”   麦迎霜微愣,旋即温柔地回抱住他。   “你担心什么呢?你去哪,我就去哪。若是能稍微改变些世人对我的看法,也算是给三界恢复以往局面做些贡献。”   “真的?”虞申惊诧地抚上她脸颊,难以置信地一遍遍反复询问,麦迎霜无奈地点点头,略有敷衍地一遍遍应和。   “那你与我进行结契大典吧?”   麦迎霜反射性地点点头,“嗯嗯嗯……嗯?”   虞申低低笑出了声,捧起她错愕的脸二话不说就吻了上去。   细短的银线连在两人唇角间,灼热的呼吸染红了脸,虞申认真道:“我们重新结契吧,往后余生,我都陪着你。”   麦迎霜傻傻的险些没反应过来,良久才轻轻地应了一声。   “嗯。” 第一百一十一章 当然是道侣之间的重头……   郁州, 明裴落洞府内。   三界已经有他们界内之人忙忙碌碌了,秦漱知不便出面,索性窝在此处老老实实地修行, 明裴落也恰好有时间去整理那块迁移过来的花花草草。   洞府内,龙日天趴在床榻上,抱着跟它脸盘子差不多大的梨子使劲啃, 含含糊糊道:“你真的要接下那几道雷劫啊?”   闭目打坐的秦漱知一言不发, 忙于修行。   “这可不是说着玩的, 当初你筑基、金丹, 我给你找了多久护身符才让你轻松渡过?元婴期有神隐二层尚且可以抵挡,化神期又有梵钟替你挡着。可剩下的不可能都这么轻松啊。”   龙日天沉声道, 本来声音就奶, 故作深沉地说那么长一段话, 反而有种滑稽感。   秦漱知却丝毫不为所动,龙日天继续叭叭叭:“你看你,到渡劫巅峰还有出窍、合体以及步入渡劫三道障碍,你说不定就直接死在其中某一道了, 雷劫一道比一道可怕,你就……”   “龙日天。”   “啊?”   秦漱知扭过头, 认真地看着它:“你是不是喜欢我?”   “……!”龙日天手中的梨差点掉下去,炸毛一样站起来大声嚷嚷, “你别乱说好不好!本统怎么可能喜欢你们这些愚蠢的人类!我这还不是、还不是怕你等不到任务完成的那天?!”   秦漱知笑而不语, “我都不急, 你怕什么?”   龙日天忿忿不平, “喂,所以你到底为什么不告诉明裴落啊。这万一查到他和你确实不是来自同一个界面,岂不是白白挨了一次雷劫?”   秦漱知垂眸, 沉默良久低声道:“我怕他知道后,就不要我了。他也知道我家人有多重要,我又老是骗人,万一他一个想不开,不想让我为难,然后躲到哪个深山野林里藏起来怎么办?”   “啊?”龙日天傻眼,“不、不至于吧。”   “而且,如果他知道这是唯一知晓他身世的方法,一定不会让我胡来的,”秦漱知严肃道,“等我把可能的事情都试个遍后,再把实情告诉他。”   龙日天轻哼,“你也知道自己在胡来?”   秦漱知反问:“我不是一向都提倡胡来的吗?”   龙日天彻底哑言,背过身子不说话。   过了两个时辰,明裴落打道回府,将手中的红色请帖递到秦漱知面前。   “什么东西?”   他一回来,秦漱知就立马从入定中醒来了,接过请帖一看,竟然是虞申和麦迎霜的结契大典。   明裴落用灵力加热茶壶,不一会儿壶盖便升起了袅袅轻烟,方才倒了一杯想给秦漱知递过去,肩膀上就倚靠过来一个后脑勺。   “游远誉给的。”   秦漱知挨着他坐,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这计划倒是不错,古往今来和亲都是联结两族友谊的重要手段。清枢派如今能人居少,虞申虽然名声有些许损毁,但实力摆在那,也没人敢当着他的面随意置喙。迎霜也能趁此机会,让人放下些对魔骨或是魔族的偏见。”   龙日天几下跳跃到桌面,往专属于它的小盆子里抿了口茶,听她条理清晰地分析禁不住笑地翻滚。   “你怎么老是想的那么多东西啊,说不定人家就是单纯想结个契呢。”   秦漱知凉凉地扫了它一眼,头顶上却传来闷闷的笑意,没好气地回头一看,明裴落嘴角微勾,含笑地看着她。   “你觉得呢?”   明裴落忍住几分笑意,一本正经道:“你对。”   “哼!”秦漱知毫不客气地凑上去朝他挺直的鼻梁咬了一口,“敷衍!”   明裴落眼神慌乱,连忙垂眸将手边的茶杯递到跟前遮挡视线,冷静道:“喝茶。”   秦漱知接过茶杯,盯着红色的请帖若有所思,轻轻抿了一口,忽然猛地起身一饮而尽。   “走,我们去凑个热闹。”   ——[还好给、给她的是温……温的。]   轻叹一声,明裴落无奈道:“好。”   ……   清枢派。   秦漱知头上顶着一个,手里牵着一个,运起神隐朝着凌霄崖走去。   经过外门弟子居,秦漱知忽然问道:“你一早就知道‘秦漱知’是魔族,那最初岂不是装做不知道我是谁?”   “不是,”明裴落轻声回答,“我有些不、不认人。”   龙日天回想了一下,好奇道:“那当初三界围剿的时候,季酌来救你,你也是单纯不记得他是谁?”   明裴落颔首。   龙日天当即笑的乐不可支,一下一下地拍打秦漱知脑门,“那傻子还以为你讽刺他呢。”   “哼,我家阿落那么单纯怎么会讽刺人嘛。”秦漱知轻哼,“说起来,季酌会不会来参加大典啊?”   “会的,”明裴落淡淡道,“他给我传、传过信。三界恢复以……以往的和、和……和平共处,对半妖有……有、有益,顾全大局他、他……他也是要来的。”   秦漱知若有所思地摇摇头,“真是造孽。”   凌霄崖,木青殿上一片喜庆嫣红,秦漱知走过长廊便已经看见好几张熟悉的面孔。暗自咂舌,虞申这是把三界叫的上名的一视同仁地喊了过来啊。   ——{这种难得的聚会,不洗脑真是可惜了。}   ——[……歇下念头。]   秦漱知略感失望,拖着长长的语调应了一声:“哦——”   龙日天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气恼不已,“我也要读心术,秦漱知你快给我兑换一个!”   “呵,这是嫌狗粮没吃饱?”   龙日天:……   很快便来到了麦迎霜房间前,明裴落带着龙日天去找虞申,秦漱知穿过门扉进入房内。   麦迎霜端坐在梳妆台旁,一袭柔软的锦绣红裙,尚未挽发,三千青丝披散,正在照着镜子点缀朱砂。   秦漱知静静看着她,心里有一种自家的白菜就要被猪拱掉的不爽感。慢慢走到麦迎霜身侧,撤掉神隐,她低声道:“我替你挽发吧。”   麦迎霜双眸骤然睁大,惊喜地起来一把抱住秦漱知。   声音有点哽咽:“我还以为你不来了……什么事都不管,也不在魔界,我都找不到你。”   秦漱知温柔地揉了揉她小脑袋,含笑道:“她都要嫁人了,我当然会来看的呀。——我先给你挽发。”   麦迎霜乖巧点点头,坐在椅子上,眼睛却还贴在她身上。秦漱知哑然失笑,执起梳子,让她面向水镜。   “好啦,我又不会忽然消失。下次走的话我会给你留个信。”   “嗯。”   细软的青丝从指尖穿过,秦漱知梳着梳着,眼眶就热了,还是没忍住蹲下身子抱住麦迎霜。   “你、你真的要跟他在一起吗?别是为了什么三界啊联姻什么的……这些也不值得。”   麦迎霜微愣,眼泪已经先一步掉了下来,有些委屈又有些高兴:“你是舍不得我了吗?……你放心,我是真的想和他在一起,你不要担心。”   “嗯,”秦漱知闷闷应了一声,“我其实并不看好虞申。他自大狂妄,自以为是,以前还总是逼你,强势又没风度,还……”   正说着,忽然听到一声轻笑,麦迎霜眉眼弯弯,“对,是他不好。”   秦漱知摸了摸鼻子,丝毫不承认自己就是有偏见。   “他不好那你还要跟他结契?”   “我觉得他这样……也挺可爱的,他只是太在意我了,”看见秦漱知轻哼一声,麦迎霜扬眉,眼底带着些许狡黠,“何况我如今修为与他不相上下,加上他没办法受住我没有二次炼化的魔气,就算是想要逼迫我做些什么,也奈何不了我。”   秦漱知微愣,忽然发现一直被自己护在身后的小姑娘是真的长大了,不会再为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暗自伤神。   “那我可就真的放心了……”秦漱知无奈轻笑,起身认认真真地给她挽发,柔声道,“往后我不在你身边,一定要保护好自己。”   似曾相识的话语,麦迎霜心里酸酸涩涩的,却也不再像曾经那样固执地认为彼此不会分开,乖巧地哑着声音道:“好,师姐也要珍重。”   秦漱知见她要哭不哭的,连忙道:“别哭别哭啊,我要是离开也得等到得道飞升,我现在才化神期,远着呢,又不是再不见面。”   麦迎霜闻言哽咽一声,又哭又笑地委屈控诉:“你、你为什么不早说……我以为、以为你事情了了,就再无牵挂了。”   秦漱知忍俊不禁,“看来不仅仅要给你挽发,还得给你重新化个妆了呢。”   麦迎霜眼睛红红的,软软道:“好。”   ……   木青殿主殿。   秦漱知靠在明裴落身上,泪眼朦胧地看着麦迎霜一步步走向虞申,忍不住拿起明裴落的手挡在眼前,又按耐不住悄悄扒拉开手缝。   明裴落疑惑不解。   ——[她是想看,还是不想?]   秦漱知沉默地看着麦迎霜和虞申重新缔结道侣契,看着他们相拥,长长地叹了口气。   明裴落见仪式结束,出声询问:“不喜欢?”   秦漱知含糊道:“还好吧,便宜了虞申这家伙,老牛吃嫩草。”   明裴落:……   秦漱知反应过来话有歧义,连忙踮起脚呼噜呼噜明裴落脑袋,“你不一样,你在我心里永远十八,风华正茂。”   明裴落无奈一笑,稍稍矮下身子,叹气低声道:“……慎言。走不走?”   “不走,还有重头戏没看呢。”   明裴落目露不解,“什么重头戏?”   秦漱知无辜眨眨眼,乖巧回答:“当然是道侣之间的重头戏呀,洞房什么的。”   “……”明裴落冷静地把人横抱起来,二话不说就离开此地。   ——[放荡!胡言!一派胡言!] 第一百一十二章 撒糖*^_^*   回去路上, 秦漱知一本正经道:“宝贝,我也不是故意的,也是为你着想。”   明裴落冷漠地将她脑袋按入怀中, 不许她再说话。   龙日天窝在明裴落肩膀旁,坏心眼地惊呼:“哇塞,明裴落你是不是发烧了, 脸好红。”   对待龙日天这个小东西, 明裴落显然粗暴很多, 直接拎着它放入储物袋里。   秦漱知搂住他脖颈, 含含糊糊地嘀咕道:“我也想跟你结契。”   “好,”明裴落摸了摸她发顶, “许会有些简、简陋。”   “!”秦漱知立马从他怀里抬起头, 眼睛亮亮的, “没关系!我不看重这些!”说罢,都不等明裴落反应过来,直接用了传送符。   明裴落回过神来已经被扑倒在洞府的床榻之上,错愕地看着秦漱知。   秦漱知跪坐在他腰腹处, 双手撑在他两侧,软声道:“我们直接最后一步就好, 我不介意的。”   ——[!!!]   “……”明裴落瞳孔放大,吓的一动不动的, 热气钻上脑门感觉整个人都要烧了起来, 他结结巴巴道, “不、不可。太、太快了。”   秦漱知不满鼓腮, 抬手捏出道侣契,垂眸看着他打着商量道:“就一次,然后我就天天陪你修行, 好好练剑,不再不正经了,怎么样?好不好嘛?”   明裴落好似想到了什么,抱着她的腰缓缓起身,认真道:“你要回家,修行不可懈、懈怠。”   秦漱知眼皮一跳,面无表情道:“你要是现在拉我去打坐念经,我就要生气了,哄不好那种。”   明裴落却是抬手,贴上她浮现道侣契的手掌。奇妙的气息交缠的感觉在手掌间涌现,彼此的心跳和情绪的小波动都前所未有地清晰传到识海里。   秦漱知呆愣地眨眨眼,心头慌慌热热的,像吃了好第好第的糖,禁不住笑出了声。   明裴落轻笑,手掌微移插入她指缝之间,跟她十指相扣,低头认真道:“双修吧。我带你飞……飞升。”   秦漱知耳畔嗡嗡的,傻愣愣地看着他的眉眼,忍不住在心里激动尖叫。   ——{嗷嗷嗷他怎么这样的!在撩我是不是?!啊啊啊好喜欢我爱你!宝贝我爱你,好可爱我可以!}   “不许说话。”明裴落红着脸严肃地捂住她嘴巴,一本正经地解释,“此间事了,快些修行,就能回、回……回家了。双修,我可带你飞……飞升。”   秦漱知眨眨眼,乖巧点点头。   ——{明明没有说话。}   明裴落松开手,微顿补充道:“心里话,也不行。”   秦漱知笑着轻哼一声,索性上前双脚扒拉住他腰腹,捧着他的脸蹭了蹭,闷笑着说:“都听你的,哥哥你好霸道,……快抱我。”   “……也不许用奇、奇怪的称……称呼。”   说是这么说,却还是乖乖听话抱住秦漱知,明裴落没什么威慑力地警告:“正经一点,秦漱知。”   秦漱知闻言险些笑的直不起腰,双修还能有正经一说的吗?看他一脸严肃的样子,忍不住凑到他唇边,规规矩矩地吻上去。   明裴落睫毛轻颤,禁不住屏住呼吸,看着她坏笑的眉眼,心脏如鼓。而后小心翼翼、不动声色地张开紧抿的双唇。   秦漱知察觉到,装模作样地后仰离开,唇边的温软骤然离去,明裴落微张着嘴,傻傻愣愣地看着她,眼里有着些许的慌乱。   秦漱知哑着声音乖巧问:“是这样正经吗?”   “……”   明裴落耳尖红的不像话,伸手捂住她眼睛,扶着她肩膀一言不发吻上那抹不易察觉的坏笑。   ——{他真可爱!}   认真局促的声响在秦漱知识海里清晰传出。   ——[你最可爱。]   ……   情到浓时,衣裳渐褪。秦漱知眼里染着热气,迷迷糊糊地记得叮嘱一句:“也、也不要修太过,修为还……还是我自己练练的好……”   明裴落动作一顿,言简意赅地应了一声:“嗯。”   秦漱知喘着气,总感觉识海里的灵力仿佛要溢出来了,空间法器里的灵力都没明裴落的纯厚。   ——{我、我会不会把他榨……榨干啊……}   “秦漱知,”明裴落叹气,从背后伸手将她嘴巴捂住,低沉的嗓音带着些许的无奈,“修行经文,念。”   秦漱知委屈巴巴地听话,在心里念起双修的法诀。   也不知过了多久,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巨大的雷鸣,整个洞府轻微抖动。   秦漱知吓的紧紧捏住明裴落的墨发,结结巴巴道:“怎、怎么回事?”   明裴落淡定道:“莫怕,是雷劫。”   秦漱知瞳孔地震,她才化神初期!什么雷劫!不至于……明裴落修为如此恐怖的吗?!   没等说什么,明裴落抬手一挥,落知剑和承渊剑直接飞出洞府,又接连设下三道结界。震耳欲聋的雷声干净利落地被隔绝在外。明裴落轻咬了一下她下唇,一本正经道:“无碍,专心念。”   唇齿交缠间,秦漱知恍恍惚惚,她双修咒文念的磕磕巴巴,本以为不会有什么效果的,怎、怎么还是那么厉害的。   再、再念下去,不会真的就原地飞升了吧?!秦漱知差点被自己吓到,不敢再顺着念下去,乱七八糟地开始胡乱念咒。泪眼朦胧间稍稍打量了一下明裴落。   ……他好像并没有察觉?秦漱知不敢托大,倔强地再次提醒:“不要飞升!给我一个唔啊……机会……夫、夫君!”   明裴落身形一顿,低笑道:“嗯,好。”   洞府外轰鸣的雷电仿佛要将整个山盯夷平,洞府内一片平和,唯有低低的喘息裹着足以烫热心扉的温度在回响。   ……   翌日……大抵是翌日清晨,秦漱知醒来便看见透过石缝 照入的阳光,环顾四周明裴落不在。   呆愣片刻,秦漱知连忙起身,慌慌张张地试探自己修为。   枕边出来恨铁不成钢的声音:“不用探了!渡劫巅峰,秦漱知!你好能耐!”   龙日天悲愤地看着她,指指点点,“你为何不按剧本来!”它还没来得及查出办法!本来还以为有几十几百年!   秦漱知欲哭无泪,“我怎么知道会是这个结果,……怪不得他说他离飞升不过一道雷劫,恐怕飞升的都不一定能打的过他。”顿了顿,她咂咂嘴补充道,“不过体验还是不错的,双修这东西,还挺好玩。”   龙日天气的炸毛,走过去疯狂拿爪子拍打在她腿上,“不矜持不矜持秦漱知个不矜持的家伙!”   秦漱知无奈抹了把脸,无力辩解:“我只是想着试试而已……这不是看着迎霜他们结契了,好奇嘛。”   龙日天气急败坏地骂骂咧咧。后颈忽然被人捏起来,明裴落淡定将他提到桌面上,“呆着。”   龙日天:“……你欺负统!”   明裴落不予理会,走到秦漱知身边递给她一颗丹药。   “可消淤,巩固修为。”   秦漱知乖乖接过,吃了下去。   明裴落坐到她身后,不轻不重地给她捏起肩膀,语气平淡地低声道:“你不想那……那么快飞、飞升,为何?”   “……”秦漱知眼神慌乱一瞬,佯装镇定,“有、有吗?”   “你对修行,并不热衷,”明裴落不急不缓道,“如若容我出、出手,飞升轻……轻而易举,你却不愿。出、出了何事?”   “没有!”秦漱知果断回答。   明裴落:“心里,别念道德经。”   “……”秦漱知一噎,几近纠结,仰头认真地看着他,慢吞吞道,“等我步入大乘期,我就告诉你。”   明裴落低头静静望着她双眸,不言。   秦漱知转身一把抱住他,“我是想回家啦。可到底在这里呆了许久,终究有些舍不得。还想跟你去好多好多地方逛一逛,有些人也想再见一见。好不好?”   明裴落微愣,他在这个时空比秦漱知要少牵挂的多。满打满算也就一个秦漱知,再多也只能加一个虞申……虞申也没什么好担心的,所以也不曾想秦漱知有这份念想。   注意到怀中的人轻轻颤抖了一下,明裴落眉头微皱,连忙道:“好,那便等等。”   秦漱知暗自松了口气,连忙转移话题:“说来,你当初愿意接受龙日天的绑定是为什么呀?”当初对明裴落不熟悉,只以为他和自己一样有所求,但明裴落在没认识她的时候,堪称两袖清风,仙风道骨,根本不像是有什么欲求的人。   桌上的龙日天听到这个话题,狗眼一瞪,忙不迭溜出洞府去。   秦漱知狐疑回头,“它跑什么?”   “它骗我,”明裴落失笑解释,“当初它说,如若我不、不绑定,修真界便会……会、会走向不测,虞申也、也……也会误入歧、歧途,生灵涂炭。”   秦漱知微愣。也是,除了这个理由,大抵也没什么能拿捏住明裴落的了,睫毛颤了颤。   “它本性不坏,不、不必较真,”明裴落看不见她的表情,抬手拍了拍她后背,“想修行,还是出去?”   秦漱知从他怀中兴冲冲地仰头,眉眼含笑:“可不可以边走边修行?”   明裴落失笑,“好。”    第113章 . [最新] 正文完结 即便得道飞升,也想与你白头……   五年后, 郁州。   外界黑云遮天,不见星辰。洞府内龙日天长吁短叹,朝着秦漱知摇摇头。   “我知道你废!但没想到你废成这个样, 五年了还是渡劫巅峰,按这个速度……有生之年你真的能飞升?”   秦漱知没好气轻哼,“我五灵根, 哪有那么快!”   话虽如此, 但其实近年确实有突破之现了, 只是她迟迟不敢去一举突破。万一明裴落真的不是她的时空的人呢?万一天道也没有办法呢?   龙日天一本正经道:“听我的, 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 不如快刀斩乱麻。”   一旁研制剑诀的明裴落也赞同颔首, “有我在, 莫怕。”顿了顿,又补充:“若实在害怕,便双修。”   ——[雷劫也不、不难。]   “……”秦漱知勉强挽尊,“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   轻叹一口气, 看来是没办法等下去了。秦漱知只好认真起来。   未出半月,秦漱知便敏锐感受到瓶颈即将突破。来到山洞处她头上顶着龙日天, 手执落知剑,朝明裴落颔首。   “我自己就行, 你在这等我。”   明裴落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再次询问:“当真不必我……”   “不必, ”秦漱知连忙打断, 潇洒一笑,“等飞升雷劫再找你,哪有修仙总能逃避雷劫的道理?”   谈话间黑云已经往这边凝聚过来, 若隐若现的闪电藏匿于重重云雾之中,沉闷的雷声一声比一声响。   秦漱知不再犹豫,伸手拉下明裴落脖颈,趁着他没回过神来重重亲了一口,然后朝黑云下方飞身而去。   明裴落看着她远去的背影,眉头微皱。   远处,秦漱知沉下心,一手捏紧小梵钟,一手紧握落知剑,静静等待天雷击下。龙日天怂哒哒地进入了她识海里。   “你考虑好了?”   “嗯,”秦漱知应声,“他看不到这的场景的。说不定我第一道天雷就问到了,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话音一落,天雷也随之落下,秦漱知死死咬住牙关才没倒落在地,身体如同被厚重的山石狠狠压住一般动弹不得,细小的闪电钻入每一寸皮肉,如同无数根银针刺入根骨,耳膜不断传来嗡鸣之声。   捏着小梵钟的手青筋暴跳,秦漱知身体一阵抽搐,天雷一道接一道地劈下,她甚至没有余力去数这是第几道。唇舌都变的酥麻起来,她艰难地念起界主教给她的法诀。   却始终得不到回应。   身体一阵抽搐,秦漱知再也撑不住双膝跪地狠狠地吐出一口血,艰难地靠落知支撑着才没彻底倒下去。   落知沉睡已久,猝不及防感受到她气息渐弱,惊慌醒来,险些吓死:“主人!!你渡雷劫怎么不唤醒我!——等我!”   落知难得正经起来,浑身上下的冰霜更为突兀起来。秦漱知连忙握紧蠢蠢欲动的剑柄。   “不可!咳、不……不可,”秦漱知喘着气艰难阻止,“落知……回去,我没事,别动。”   “主人!”   “听、听话……”   龙日天见她死倔地甘心承受雷劫,禁不住焦急道:“八十一道雷劫,这才第二十二道。……秦漱知,我们再想想办法吧。”   “……界主说,天道可能,咳咳……可能知道怎么带他离开,”秦漱知吃力地低声道,“……即便把握不大,我也得试试。——我能撑住,别担心。”   龙日天一时哑言,焦急地走来走去却根本找不到什么阻止她的理由。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八十一道天雷,龙日天眼睁睁看着她硬生生挨到七十六道,一声不吭,识海的灵力慢慢消减,似有枯竭之式。   又一道狠狠劈下,秦漱知猛地吐出一口血,无力间落知剑重重砸在地面上。眼前一片朦胧,耳边寂静无声,秦漱知指尖微动,浑身抽搐着试图起身。   识海里突然传来一阵激动的叫唤:“查到了!查到了!明裴落和你一个时空!别挨了……秦漱知快接住那道雷劫!别挨了。”   秦漱知缓慢地眨眨眼,张张嘴没有说话。   龙日天焦急道:“我没有骗你!我拿了所有积分兑换的信息!真的!你快接住啊——”   见她将信将疑,龙日天严肃道:“我没必要骗你,他跟你确实来自同一个时空,你相信我。别做这些无用功了。”   秦漱知几不可闻道:“怎、怎么会……这么巧。”   “……”龙日天怒喝,“因为我扣!我舍不得积分得了吧?!你他妈快接住天雷啊!”   秦漱知不再犹豫,艰难地伸手去够落知剑,方一触及剑柄,排山倒海般的剑气便骤然涌现。   落知哭唧唧地紧紧贴入她手掌,秦漱知松了口气,轻笑一声立即接住即将落下的天雷。   ——第七十九道。   秦漱知艰难地支起身子,毫不客气地将天雷劈散开去。龙日天看到这,暗自松了口气,虚脱一般瘫软在地。   血汗交加,秦漱知舔了舔裂开的嘴角,“龙日天,你最好别是骗我的。”   龙日天吓的一个激灵,“我从来不骗人!”   ——第八十道。   秦漱知沉默不语,几乎握不住手中的落知剑,最后一道天雷劈下,却轻飘飘的,没有一丝痛苦的感觉。   脑海里恍恍惚惚地飘过各种场景。蛊惑宋玉棠、威胁慕溶、唆使景千笙、逼迫宁晚、欺骗众人、刺杀麦迎霜……以往的事情一桩桩浮现。   不知名的声音传入耳畔:“诸事因果,你可曾还清?”   ——什么?   “修行数十载,你可无愧于心?”   “可曾心怀怨念,愤世嫉俗?身陷囹圄,天降机缘,可愿行与道相违之路?”   “诸事种种,你可曾有过丝毫悔恨?”   一声声的质问,一道比一道严厉,秦漱知心中慌乱,无尽的威压震在识海处,一切的虚假措辞都显的苍白无力。   她艰难地应声:“不知,无愧,不愿,无悔。”   “——狂妄。”   犹如置气般的冷哼传来,秦漱知恍惚间,冰冷的剑身贴在脖颈处,熟悉的气息……是承渊。   秦漱知呆呆地抬头看着来人的面容,下意识地试图起身,忽然发现自己满身血污,四周扫视一番,身侧一片数不尽的尸骨死不瞑目地望着她的方向。   “你杀了他们。”   秦漱知茫然起身,后退一步,眼前的人目光平静地看着她,说出的话甚至不是疑问的语调。承渊剑划开脖颈,秦漱知却迟迟迈不出步伐,立于身侧的双手还在滴血,心里一片茫然。   ——怎么回事?   明裴落不发一言。   秦漱知盯着他的双眸,试图读取他心中想法。   ——“大罪,当诛。”   啪嗒。   熟悉的清冷声音自识海传出,她脚底下已然是一摊血水,脸色苍白。   她艰涩开口:“你要杀我?”   “是。”   一字重若千斤,沉沉地压在秦漱知心头。   明裴落一字一句道:“你罪孽滔天,害人无数,岂不该死?”   一顿失重,秦漱知愣住,轻轻缓缓地眨了下眼睛,似乎没反应过来,身体却往后倾倒,流光四溢的宝剑狠狠地贯穿了她的胸膛。   “我……我没有。”   有什么东西缺了一块,很痛,却不是皮肉之苦。   “嘭——”   秦漱知重重倒在地上,茫然地看着明裴落冷漠无情地抽出承渊,垂眸擦拭长剑。   他轻声道:“本就不是一路人,你在想些什么?我怎么可能跟你一个满口胡言,为达目的不择手段的人走?”   秦漱知脑子短路一样,傻傻地看着他,心里忽然出现一道声音:“因果未清,修行无定性,愿与道相违,自我悔恨而手足无措,——你凭什么留住他?”   手脚冰冷,血液仿佛凝固一样,秦漱知狠狠闭上眼睛,试图扼住心底那道声响。   她在干什么?……怎么会在这?记忆仿佛被谁设置了层层障碍,丝毫触及不到。   手臂忽然传来一阵压力,她被人抱入怀中。秦漱知睁开眼睛,傻愣愣地看着明裴落平静的侧脸,下意识道:“你……你是来杀我的吗?”   明裴落惊诧低头,注意到她神色不太对,眉头紧皱地给她探入灵力,弯下身子抵住她额头叹了口气。   “不是,是来疼你的。”   承渊剑剑身泛起一阵夺目亮光,凌厉的剑锋朝着劈下的天雷狠狠斩下。   秦漱知双目逐渐清明起来,四周恢复最初的模样,呆愣了半晌才从心魔中缓过神来。脱力一样卧倒在明裴落身上,紧紧地握住他衣袖。   明裴落不明所以,收回承渊剑,熟练地划破手指伸到她嘴边,待秦漱知吸了一口便将人打横抱起。   边走边问:“看见何事?”   秦漱知安然地窝在他怀中,缩了缩身子,闷声道:“看见你说我满口胡言,要杀我。”   “……”明裴落脚步顿住,哑言失笑,“不会的。”   秦漱知轻笑,紧紧抱住他脖颈。什么是不是一路人,喜欢就是喜欢。她要是和明裴落一样光明磊落,也就不是她了,他们走到一起又不是因为三观一致,才不会在意这些东西。也怪当时被天道遮住了记忆,险些被摆了一道。   “嗯,我知道。他都不结巴,太假了。”   明裴落:“……”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低头蹭了蹭她发顶,“嗯,不是我,所以别、别伤心。”   秦漱知心中一暖,余下的丁点疙瘩也烟消云散,含笑重重点头,“嗯,不伤心。”   “已步入大、大乘期。”   “嗯嗯!”   “那先前是何……何事瞒、瞒着我?”   秦漱知身形微僵,含含糊糊地撒娇:“先回去,回去我就告诉你~”   明裴落无奈一笑,只好快些返回洞府,打商量道:“你的体质渡、渡劫较……较为危险,下、下次不可再……再任性。”   “好~”   回到洞府,秦漱知老老实实地将所有事情和盘托出,看着明裴落全程平静的样子,心尖微颤。   “你、你说好不生气的……”秦漱知委屈巴巴地眨眨眼,怂哒哒地扯了扯他衣角,“下次不会了。没有下次了好不好~”   明裴落始终沉默不语,忽然将她紧紧抱在怀中。   “不生气,不要怕。”   秦漱知呆愣,便听到明裴落低声道:“对不起,我、我应当与你一……一同面对的。往后无论发、发生何事,都、都要告诉我,我不走,别担心。”   秦漱知眼睛微热,紧紧地抱住他,闷声道:“嗯。不过你要想清楚喔,要是真的跟我走了,也许就没办法不老不死了,我们会像没有根骨的凡人一样生老病死……”   明裴落低笑一声,“有何不可?”   即便得道飞升,也想跟你试试白头偕老。   秦漱知心中灼热,捧着他的脸干脆利落地吻下去,骄傲发言:“等回去我就给你造金屋,把你藏起来。”   明裴落哭笑不得,将人抱上床榻。   ——[你高兴就好。]   识海里的龙日天嫌弃地捂眼睛,世风日下!又忍不住悄悄移开些许,想到某件事又忍不住心中忐忑,还好不是双修,叹气。   ……   五日后。   既然已经有了保障,秦漱知也就歇下了认真修行的念头。左右以她五灵根的资质,头悬梁锥刺股闭关数百年之久才可能触及大乘期巅峰,还是安心等待大佬出手,助力飞升。   才不是懒,只是光阴可贵罢了!秦漱知如是想。   这日,他们收拾好东西,将洞府重新封印好,打算跟众人告别一番,便离开这个界面。   五年时间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也足够三界形成一套较为完善的管理体系。麦迎霜作为三界都有涉及之人,常常往三处行走,魔骨的存在倒是成了一大助力。   秦漱知和明裴落这些年也去过不少地方,也时常往知晓他们还活着的人那闲聊片刻,到了真正分别的时刻,却也是当真生出几分刻苦铭心的不舍来。   临到头了,秦漱知却只是运起神隐默默地看了他们一会儿,各自留下一封书信便离去了。   无论是相顾无言唯有泪千行,还是依依惜别道不尽千言万语,都过于徒增伤感,不若当做一场远行。   天下无不散之宴席,或许终有一日,山水有相逢。   凌霄崖上,麦迎霜看着雪地里留下的一串长长的脚印,半开的窗沿上素白的信封被纸蝴蝶压住,温热的泪水划过脸颊,寂静无声。   泽武城,灵详山庄书房内。   慕溶沏了壶茶,给游远誉端去,看见游远誉看着两个信封呆愣。   “什么东西?”   游远誉将其中一封递给她,“你家主子的信。怕是要走了。”   慕溶脑子空白一瞬,手中的托盘险些没拿稳,游远誉眼疾手快接住,这才没掉下去。慕溶回过神连忙将托盘放在桌面上,抓住游远誉的手心有余悸地查看:“可有事?”   游远誉摆摆手,“没事没事,你先看看信吧。”   慕溶垂眸不语,接过书信,心中生出一种怅然若失的滋味。不得不说,秦漱知真的教会了她很多东西,也留下了太多笔记和建议,即便一开始为她做事是不情不愿,但习惯后也会觉得,有这么个无所不能的人统筹全局,是一件难得的幸事。   游远誉抬头,撇见她伤感的神色,安抚地拍拍她手臂,“来日方长,好好修行,说不定也有再次相见的一天。”   慕溶轻叹一声,“嗯。”   魂迹宫,宋玉棠百般无聊地耍着长剑,脸上忽然糊来一封信,险些吓地掉下训练台。   韶都皇宫,顾溪止头疼地批阅着各地诸事的奏折,忽然摸到轻软的一角,微顿看过去,是一封书信。   ……   旁人还能就此告别,唯独秦非湛,秦漱知是不敢这般敷衍的,许是各个方面都与秦知野太像,秦漱知也有几分将其视为弟弟。   来时特意避开了宁晚,着实是怕伤着她心,索性也将信封一并交给秦非湛好了。   秦非湛看到她的到来,却是一点也不惊讶。反而好似早知道她今天要走一样,不声不响地搬出一堆东西,整整齐齐地摆在她房间内。   秦非湛下巴微抬:“嫁妆,收着。回去了我可就护不住你了。……不过我瞧着小子也不敢拿你怎么样就是了。”   秦漱知微愣:“你知道我……”   “好了,”秦非湛打断她,不耐烦地走过去蹂/躏她发顶,哼哼唧唧的,“你那点小把戏怎么可能骗的过我,给你个赎罪的机会,喊我声哥,往后我就不计较了。”   秦漱知眼眶微热,“你想的美。”   秦非湛倒也没真指望她说出口,直接取过她腰间的储物袋,不容拒绝地替她收好房间内的东西,婆婆妈妈地跟她交代些芝麻绿豆大的小事。   “你好唠叨。”   秦非湛恼羞成怒:“秦漱知你给我闭嘴!”   临走了,秦漱知将手中的信交给秦非湛,秦非湛刚想拒绝,秦漱知便道:“不是给你的,给我家晚晚的。”   秦非湛只好收下,本来想说她矫情,但看见她真的就没有准备自己的,又有点生气。   “珍重了,”秦漱知含笑地看着他,踮起脚揉了揉他脑袋,“哥。”   秦非湛还保持着低头给她摸的姿势,闻言一愣,再抬头,便已经没有了那俩人的身影,轻轻捻磨手中的信封,底下忽然又多了一封信。   顿在原地许久,秦非湛摇摇头,轻轻地勾唇一笑。   ……   一切准备妥当,俩人回到凌霄崖最初的庭院内。   自从虞申回来后便将此处重新修整了一番,与昔日无甚不同。   明裴落设好结界,与秦漱知一同平躺在床榻之上,回忆起一路来的种种,秦漱知禁不住低笑出声,侧过身子趴在他胸口处。   “知道为什么我要回这里吗?”   明裴落替她挽好耳侧的碎发,眼中带着些许笑意,“不知。”   秦漱知双目澄澈,直勾勾地看着他,认真低柔地说:“当初有些话,我没有骗你。仙尊是真的好看,看了一眼就忍不住心生仰慕的那种好看,总想着让您满心满眼地看着我。年少以为情爱不过是可有可无之物,遇到您才知晓,这是万万不可无的。我追着您的身影那么久,您可要好好疼我呀。”   明裴落喉结微动,拂过她发间,一如往常地慎重道:“嗯,会一直,待你好。”   ……   临近晨曦,黑云笼罩住整个清枢派,数十道惊雷劈向凌霄崖,昔日明师祖居所修缮未几,再次化为一片灰烬。   木青尊者注视良久,却是让人清理干净,不必再次修建。   故人离去,留着空房也是徒增感伤。   ……   时空缝隙之中,秦漱知心中忐忑,接连深呼吸都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紧紧地握住明裴落的手。趴在她头顶的龙日天莫名的安静。   召出控制面板,秦漱知抖着手,缓慢而凝重地点下“回归”按钮。   四周的场景立即开始了穿梭,明裴落将她牢牢护在怀中,忽而脑中涌现一段短暂的记忆,些许恍神后骤然神情一变,倏地看向龙日天。   龙日天的身影却已经变的透明起来。   秦漱知看见明裴落神情不对,连忙抬手将龙日天抱下来,将它身体越来越透明,瞳孔骤然放大,抖着手慌慌张张地给它顺毛:“怎、怎么回事?龙日天你怎么了?”   明裴落沉声道:“我是初生界面的一部分,根本不可能是跟你来自同一个时空……”   看见秦漱知脸上的关切,龙日天再也绷不住了,哇的一声哭出来,抽抽噎噎地说:“你特么的要记得我啊,孩子要跟我姓!不然……不然我死不瞑目的,哇——秦漱知你好好活着听到没有,你们都别给我哭,哇——哇——哇呜呜呜……”   秦漱知接连被两个信息震住,还没来得及反应过来,龙日天已经消失在她手中。脸色霎时僵直,血色尽褪。   控制面板凭空消失,识海空空如也,秦漱知手足无措地抬起衣袖,小小的水滴形印记已经消失。   秦漱知失神地低头看着手背,“龙日天?系统?——龙日天?”   ——无人应答。   脚下忽然有了踏实感,清新的微风吹拂而过,秦漱知缓缓抬头,不算很高的山丘下,璀璨的灯光和参差不齐的高楼,川流不息的车流。   ——每一处标志都提醒着她,她回来了。   明裴落眼神微顿,忽然道:“小梵钟,试试小梵钟。如果它气息还在就能预测它在何处。”   秦漱知反应过来,慌慌张张地取出小梵钟,还没来得及唤醒它,一道金光闪过,界主的声音传出。   “小友对此地有诸多福泽,一份小礼,不足挂齿。”   小梵钟逐渐凝聚成形,缓缓落到地面上,变成一个三岁小孩的模样。   “啧,两脚兽就是麻烦。啊啊啊啊!秦漱知你快闭上眼睛!我没穿衣服!!!”   秦漱知眨了眨干涩的双眼,定定地看着这个有几分像她又有几分像明裴落的孩子,蹲下身子捧着他的脸,哑着声音试探地喊了一声:“龙……龙日天?”   龙日天羞愤地点头,怒气冲冲道:“我叫你闭眼啊我靠!”   秦漱知红着眼一把抱住他,“狗东西,自我牺牲以为自己是英雄吗!”   龙日天一顿,脸颊微红,结结巴巴地装腔作势:“谁、谁说不是呢……本统可、可仗义了!”   明裴落站在他们身侧,摇头轻笑。待秦漱知放开后,便脱下外裳给龙日天穿上,将他抱起来。   三人往山下走去。   明裴落看着他的脸,有些许不解:“脸,怎么回事?”   龙日天骄傲仰头:“本统思来想去,也就你们的脸马马虎虎过的去。”   秦漱知轻哼。   “对了对了,你恢复记忆了?”龙日天扒拉住明裴落衣袖,“咋说话都利索了呢?”   “……”明裴落微顿,“嗯,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记忆。初生界面不稳定,尚未孕育出生灵,比照别的界面,我应当属于天道。但当时界面尚且无法承载我的神魂,崩塌前夕为了保全我,便将我割裂了出去。语言大抵是当时出现了记忆断层,而今恢复便无大碍了。”   说完,久久听不到回应,明裴落疑惑扭头,便看见秦漱知和龙日天一大一小,都微张着嘴巴,吃惊地看着他。   明裴落眉头微皱:“怎么了?”   龙日天不可思议地摇摇头,“你居然说了那么长一串话,还不结巴,真是太不习惯了。”   秦漱知也在一旁连连点头,“好神奇!”   明裴落:“……”逐渐面无表情。   “去往何处?”   “我家呀!”秦漱知摇头晃脑地走在前方,“虽然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但都回来了,没什么是不能接受的。”   明裴落微顿,跟上去握住她的手。   “嗯,我陪你。”   山丘不高,没一会儿就到了山脚下,一辆亮着灯的车停在路边。   秦漱知心道好运,连忙拉上明裴落走向那辆车。   路灯似乎年久不修,昏昏暗暗的,看不清人脸,秦漱知人未到,便先朝靠在车前的男人喊了声。   “先生!能不能搭个便车呀?等到了……”   秦漱知话音戛然而止,看着转过来的脸愣在原地。   车前的中年男人抖着手扶了扶眼镜,嘴唇抖动,轻轻地、饱含着各种复杂情绪地喊了一声:“小树枝。”   泪水夺眶而出,秦漱知迫不及待地迎上去,一把抱住他,哑着声音低低抽泣。   “爸爸。”   “好孩子,爸爸来接你回家,妈妈给你做了饭,这会应该也快好了,你弟非要等你回来才肯睡,这小子……爸爸的意思是,欢迎回家,孩子。”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hu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