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qishuk.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题名:穿书后被迫逃生[无限]   作者:酒酿芋圆   本文文案:   熬夜猝死后,宁桑穿书了。   一睁眼在诡异的别墅里,其余人惊慌失措对危险避之不及。   宁桑冷静救人于大砍刀下,火烧鬼物后,还有心思调侃江眠:“嘁,连打火机都没有。”   成功带纸片人逃离别墅,原以为世界bug已被修复,再一睁眼到了医院——   竟能看见各种游魂野鬼飘荡   这看似普通的世界在宁桑眼中处处惊魂。   烂尾楼 √   诡秘村庄 √   恐怖校园 √   血腥游乐场 √   每一个宁桑所到之处都危险横生。   后来,宁桑深藏功与名,回到现实世界,却发现共历险境的便宜老公居然不是纸片人……   -   书里,   住进别墅后,江眠发现妻子变了,冷静、果敢,还爱怼他   住院时,妻子也神神叨叨总对着空气说话   某日,宁桑奔跑中摔倒在地,江眠扶她,触碰到她手时,看到了不一样的世界   肢体接触就能看到异样世界?   原来,我的妻子一直在逃生!   胆大冷漠口是心非的御姐 X 怕鬼温柔嘴超硬的狡黠狐狸   阅读指南:   1.偏剧情,感情戏男女主开窍慢,但日常温馨。   2.女主非善人,把自己放首位,不会主动救人。   3.副本之间穿插书中现实,写男女主逃生外的职业与生活。   (作者文案废,欢迎移步正文哟~)   内容标签: 幻想空间?甜文?穿书   搜索关键字:主角:江眠,宁桑 ┃ 配角:很多 ┃ 其它:   一句话简介:去看你眼中的世界   立意:好好吃饭,好好活着 第1章 别墅·开胃菜   天空黑沉如墨。   房间的钟不是滴答滴答的声响,反而发出指尖刮过黑板的刺耳声。   分针每动一下,刺耳声响一次。   粗壮的大树张牙舞爪,树枝攀向室内,好在被窗户挡住。若留心观察,会发现,户外的树呈一种诡异的生长状态。   树冠朝向大地,树根自天空伸向地面,无数树根汇聚成一颗颗大树,大树布满庭院。   宽近两米的床上,躺着一个肤色白皙的美人。   她双目紧阖,鸦羽般的眼睫毛压在眼睑上。脸色苍白,唇无血色,纤细瓷白的手腕正不断往外涌出鲜血。   美人在短暂的失去心跳后,心脏重新温热。   【欢迎来到书中世界。】   【告诉你一个很不幸的消息:由于你的到来,造成时间虫洞。你被困于这栋别墅,需要凭自己的力量冲出去。】   【若能成功离开别墅,世界bug将被修复,剧情才能正常展开。】   【警报警报!系统检测到:你的生命值正在急速降低,请赶快醒来。】   听到耳畔冰冷的电子音,宁桑并不想理会。   因为她已经死了。   谁料,耳畔的声音不停,反而越来越大以博她的关注。   【再不醒来,你将失去这次重生机会,现实世界的你将会脑死亡。】   宁桑不耐烦强调,“我死了!”   【对,你死了,可你又没死。修复书中的bug,替原主找到活下去的希望。你的生命值将会满格,有望在现实世界复活。】   哦?   宁桑动了动手指,幽幽地睁开眼。   周遭黑暗,空气弥漫着浓浓血腥味。   忽然,“啊!!!”   女声尖叫震耳欲聋。   紧接着,走廊亮起灯,门缝透出光来。   门外脚步声很杂,一片混乱。   在有望活过来的巨大诱惑下,宁桑不再犹豫,从床上爬起来,往房门所在处跑去。   拧开门把手,刺眼的灯光令她不悦地眯了下眼。   先是莫名其妙的系统电子音,后是一惊一乍的凄惨叫声,要不是她已经死过了,铁定被吓出心脏病。   距离宁桑房门半米远的走廊上趴着一女生,女生右手边的房门里缓缓走出一道黑影。   那黑影慢慢现形,面目可怕狰狞,手中拿着房梁那么粗的大砍刀,向着趴在地上的女生举起。   与此同时,一并站在走廊的还有其他从房间跑出来的人,目瞪口呆,表情惊恐,看样子都被吓得还没缓过神。   大砍刀对准女孩的脖子即将落下,   宁桑打算靠着房门抱臂旁观。   【bug要想修复,书中人物不能下线,你不能见死不救。】   宁桑扬了扬下巴,“我只是一介弱女子,打不过大砍刀。”   【书中人物死了,bug会更多,你也完蛋。】   不知道那团黑影动作太慢还是大砍刀太重,在宁桑和脑海中那电子音对话的时候,大砍刀还没落下去。   料想是危难当头,人家压根跑不动,可宁桑也没见过这场面,她也腿软啊。   在被逼迫下,宁桑咬咬牙,朝那女孩冲过去。   快到近前,她弯腰伸手要去拽女孩的腿,发现手中居然捏着刀片,只好直接将这碍事的玩意儿扔掉,卖力将吓瘫的女孩往自己房间的方向扯。   女孩脑袋几厘米远的位置,大砍刀落下,砸在地板上。   黑影追宁桑,落脚踩上刀片,行动迟缓片刻。   房间离黑影太近,宁桑瞄了眼自己的走廊尽头和自己隔壁的房间,带着女孩钻进去。   在宁桑和女孩进来后,房间的主人面无表情,反手关上房门。   房门一关,黑影行动的可怕声音被隔绝,在这密闭空间里,有安全感。   最重要的是,宁桑需要赶快搞清楚这里是啥情况。   bug怎么了?时间虫洞怎么了?为什么会被困在别墅。   身边的女孩吓得不轻,是突破口。   她对女孩说:“你多做几次深呼吸,冷静一下,想想刚才是怎么回事。”   反复平复呼吸后,女孩颤抖着说:“我正在房间收拾行李,房门突然被敲响,我以为是其他嘉宾就打开了门。   谁知道一开门就看到那坨东西,是它在敲门。它对我举起刀,我逃到走廊,结果被自己绊倒。它……是什么东西?好可怕。”   宁桑隐晦地问:“会不会是别人安排的?”   “不可能。那么逼真,导演总不会是想闹出人命吧?你看我的手,都出血了。”女孩说着举起手背的擦伤,“我出血了,助理也没过来,导演居然也不问候一声。”   导演?原来是在录节目啊。   录着录着,原主割腕死去,她来了,造成这个地方的时间虫洞,那黑影出现?   得到点滴信息,宁桑进一步诱导,“那你再想想自己会不会是得罪了什么人?”   女孩仔细思索,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男人冰冷冷的声音打断——   “宁桑,你手腕的伤,是怎么回事?”   “啊?”   宁桑懵然低头,发现流血的地方正是自己的手腕。   她抬起手,从桌上抽出一张纸擦脏腕上污的血,一连抽三张还是擦不净,她颓然放弃……   好吧,确实流血了。   “宁桑,你感觉不到疼吗?”   连着两句,句句喊她名字的是个清冷矜贵的男人。   宁桑假装听不懂他的质问语气,眨了眨眼。   可恶的电子音适时响起,   【由于你穿书前已死,原主也死,所以五感不太灵敏。】   哦,五感丧失也挺好,好歹不用疼。   难怪说她生命流失,原来是割腕但她感受不到疼。   还以为系统在说瞎话呢。   【……不听系统言,吃亏在眼前。】   陡然,宁桑被拉回现实。   她敛眸,瞥见质问她的男人托起她的手,在用消毒液给她的伤口清洗。   可能是流的血太多了,光是清洗都用了大半瓶消毒液,清洗完露出伤口。   伤口有些深,男人拧眉,偏头对刚遭遇危机的女孩说:“打120。”   说完,他拿碘伏消毒,动作小心翼翼。   宁桑对女孩说:“别打了,没信号。”   都bug了,电话能打得出去吗?   男人专注清理伤口,头也没抬,问:“宁桑,你就这么想和我离婚吗?甚至不惜…割腕?”   信息量太大,宁桑懵了!   离婚?啥玩意?   她脱口而出,“你谁啊?”   你们都谁啊?   果然,女孩打了好几次电话打不出去,到最后直接没信号了。   听到宁桑的话,女孩傻眼,“宁老师,他是江眠,你不认识了?”   宁桑做了个深呼吸,扯谎,“认识啊,江眠嘛,我对象。”   江眠抬眸睨她,声音不咸不淡,“对象?”   还没离婚就退居对象了吗?   宁桑讪笑,倔强着不开口。   她在现实世界母胎solo二十三年,连男朋友都还没有,老公这词儿是真喊不出来。   江眠冷哼了声,“纱布。”   手边就是药箱,纱布赫然躺在里面,宁桑准备去拿,却被喝住。   江眠冷着眉眼,瞥宁桑,“让你动手了吗?”   宁桑心虚着收回手,装鹌鹑。眼神瞟了一圈,最终落在江眠身上,目光难掩惊艳。   他低着头处理伤口,动作细致温柔,神情却冷。   冷白皮,鼻梁上架着一副烟灰色细边框眼镜,修长漂亮的手染上她的血。   女孩会察言观色,赶紧给江眠递纱布,递完对宁桑自我介绍。   “宁老师,您好,我叫姜元元。刚才特别感谢你出手,要不是你,估计我现在已经死了。”   看来,原主不认识这女孩。   宁桑:“举手之劳。下次再有这种情况,你反应快点,别愣那儿等死。”   女孩脸色刷的白了,结巴着问:“还有……还有下次吗?”   显然,鬼门关走一遭,吓得不轻。   这种情况,难以作保。宁桑扯唇,没出声安慰。   肯定,显得她未卜先知。否定,万一被打脸呢?   倒是江眠冷静地说:“你还挺有英雄气概。”   宁桑:“……”   听不出褒义。   【书中人物也就是原主叫宁桑,十八线艺人,有老公江眠,同混娱乐圈,可惜天差地别,人家顶流你糊咖。】   宁桑皱眉,“你就不能早点预告?但凡你敬业点,我就不会险些被拆穿。”   “继续。”   【没了。】   预告没有,有的只是总结,简直废话一堆。   宁桑再次翻了个白眼。   既然是要离开别墅,得先搞清别墅结构还有人员信息。   还是女孩子好接触,宁桑把注意力集中在姜元元身上,准备搬着凳子往姜元元那儿靠近,却被江眠按住。   江眠抬起眼帘,“怎么?等着让我再给你清理一次伤口?”   说完,他站起身走到窗边往外看。   宁桑轻咳一声,掩饰尴尬,上半身向姜元元半倾,“你知道来参加综艺的还有哪些人吗?”   “还有程焕、傅宴之和戚茉,就我们六个人。”   “哦哦。”   宁桑小鸡啄米点头。   三男三女,也不知道其他人战斗力如何,得探一探。   姜元元不经意扭头,看到窗外景象,再次被吓到了,“这……这世界……到底是怎么了?树根不在土里在天上?”   宁桑冷静的一批,“世界出bug,我们进入了时间虫洞。”   作者有话要说:   新人报道,欢迎指教   撒花撒花^_^ 第2章 你哭   姜元元表情惊愕,震惊的说不出话来。   木讷许久,她呆呆地问:“宁老师,您不会是吓傻了吧?”   其实,吓傻了形容你更合适。   宁桑没再与她说话,从医药箱抄起剪刀,打开房门跑了出去。   走廊一派安静,没有动静。   连那团黑影也不见,只留下大砍刀砸下的窟窿,力道不小。   整栋别墅共三层,三楼共六个房间,江眠所在的房间是走廊尽头,依次是宁桑、姜元元,剩下三个……   宁桑准备敲开下一个房门,还没动作,房门就自内打开,她条件反射后退。   里面跑出来一个姑娘,   跑的太急而头发散乱,看到宁桑这个活人就像看到救星一样扑过去,“救我!”   那姑娘就是戚茉,第三名女生。   宁桑被扑得踉跄,来不及反应。戚茉背后的危险黑影举起的大砍刀袭来。   眼看就要两个人就要交待在这儿,江眠出现。   他握着棍棒挥向黑影,挥空,棍棒直接穿过黑影的身体。   但这江眠已经吸引了黑影的注意力,足以让宁桑拖着戚茉躲远点。   这下,宁桑瞧清了黑影,皮肤被火烧过,重度烧伤,浑身流脓。   大砍刀转了方向,袭向江眠。   相较之前,动作快速。   电光火石之间,宁桑脱下衣服扔给江眠,喊:“快用打火机点燃。”   江眠愣了下,大砍刀砸下来,他侧身躲开。仍旧躲闪不及,肩膀擦过一道伤。   听清宁桑的话,他回答:“我没有打火机。”   呵,火机都没有。   宁桑发急,束手无策之际被刚救下的戚茉拉住手腕。   戚茉又怯又怕:“我有打火机。”   宁桑从她手中接过,低头看了下自己的吊带裙,毅然扯下戚茉的外披肩,点燃,朝黑影跑去。   途经它身边,以外披肩将它罩住,燃起熊熊大火。   她动作太快,戚茉看傻了眼,江眠也微微吃惊,连自身的擦伤都没给太大关注。   黑影被火点燃,它就像是易燃物,火势迅速扩大,烧满全身。   伴着凄惨的哀嚎,黑影消失。   空气中只剩烧糊的味道。   气氛陷入诡异的安静。   戚茉看着这些,石化了般。   宁桑也惊讶,亲眼目睹黑影消失,难以置信。   就…就这么简单?   江眠拧眉,捂着肩膀的伤,看宁桑的目光中尽是探究,“你怎么知道它怕火?”   宁桑面无表情,“猜的。它全身都被火烧过,估计是被烧死的。”   “它是鬼?”戚茉声音哆嗦。   宁桑点头,冷静道:“反正不是正常东西。”   从起初到现在,看到那鬼物两次,她都没有其他人那么害怕,过分镇定,甚至能想办法将其克服。   江眠:“你变了。”   宁桑错开他的灼灼目光,瞟了眼他的伤,对刚救下的人说:“你跟他回房间。”   戚茉被刚才的一切吓得挪不动脚,就呆立在那儿。   宁桑无奈,只好走过去推她一把,却发现江眠仍死死盯着自己看。   她不悦皱眉,“伤口能自己处理吧?”   江眠张唇,话还没说出口就被她打断——   “别否定,我可没功夫管你。”   江眠扯唇,破天荒扬起一个笑,只是须臾。   他恢复冷冰冰的模样,对着剩下两个紧闭的房门说:“再不出来,你们就在房里等死吧。”   听到求救声还无动于衷,只顾保全自己,直到现在也不探出头看一看情况吗?   事实证明,江眠想错了。   房间里的两个大男人并不都能保全的了自己,连自己都不一定能保全得了,哪有心思去管别人死活。   他话声未落,宁桑就抬脚踹上了紧闭的房门,动作干脆利落。   看到躲在门后瑟瑟发抖的男人,宁桑上下打量完确认他安然无恙,冷哼一声,抬脚继续踹向下一个门。   结果还没踹出去,房门就被人踢开了。   是江眠。   他收回长腿,对上宁桑的目光,弯唇笑了笑。   笑得优雅,赏心悦目,仿佛刚才的粗鲁行径不是他的。   宁桑嫌弃,“这种情况还笑得出来。”   江眠似是没想到宁桑会这样说话,黑眸闪过一抹意外。   片刻,他忍不住轻笑,“不笑,难道哭吗?哭给你看?”   宁桑哽了下,收回视线,“你哭。”   活了一遭她还没见过大男人哭是什么样的。   尤其是像江眠这么漂亮的男人,哭起来…一定矜贵漂亮又格外勾人吧?   江眠低低地笑了声,说出来的话令宁桑脚下踉跄,“宁桑,你变了。”   面对危险,成长的如此之快,不会像以前娇滴滴哭泣。   甚至,还能怼他,嘴上不饶人。   咳咳。   意识到不妥,宁桑拼命掩饰刚才钻进脑子里的过分想法,边伸手推门,边说:“别冲我笑,我慎得慌。”   她在心里腹诽:刚才还气呼呼质问我不该提离婚,现在就笑得跟狐狸似的。   到底是谁给了她想要看狐狸落泪的勇气?   来不及往下多想,她被眼前房间内的场景吓得心惊肉跳。   靠近洗手间的躺椅上躺着一个男人,胳膊肘血肉模糊,鲜血淋漓。   罪魁祸首就在男人身边。   血盆大口里叼着一块从他胳膊上撕咬下的生肉,囫囵吞下,舌头舔上伤口,因吸到了血表情餍足。   戚茉好奇大着胆子探头来看,一张俏脸吓得惨白。   好好的一个美人吓到结巴,“它它它……它是个…是个什么东西?”   “程焕怎么办?他是不是死了?”   看到宁桑他们,傅宴之大着胆子从门后出来,跟着到隔壁看。   他的腿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捂着嘴干呕。   卧槽,什么鬼东西,真是太恶心了!   他刚才就是险些被这样恶心的怪物给袭击了吗?   空气中血腥味愈来愈浓,宁桑看着屋内严峻的形势,有些为难。   再犹豫下去,那个叫程焕的人可能会因失血过多而死。   可她这个渣渣没有趁手武器,总不能肉搏吧?   她惜命。   但人要是死了,她也完蛋。怎么办?   左右都是死,漂漂亮亮的死总好过被咬死。   想好了,宁桑郑重点头。   【你的想法很危险!我可以给你提供武器。】   宁桑摇摇头,拒绝得很坚定,“我不要,我打不过。”   她识相,可这并不代表危险要放过她。   那嗜血的鬼物注意到站在门口,皮肤雪白的宁桑,看起来更好吃!   它惊喜着飞速闪到宁桑身侧,对准她的脖子就要咬下去。   【警报!警报!危险!】   听到警告,宁桑还没反应过来,鬼物尖利的牙齿已经咬上她的脖颈。   头就埋在她颈间,不急着撕咬肉,先放肆吸血。   凭借着感觉不到疼的优势,宁桑心一横,摁住鬼物的脖子,捏着系统提供凭空出现在手中的短剑反手刺向鬼物。   鬼物一心吸血,不慎被扎中烟消云散。   由于生怕它逃脱而紧张,宁桑力道过大,短剑直接刺穿鬼物头颅扎在自己的肩膀上。   剑尖刺到雪白的肌肤,血汩汩流出。   又添一道伤,她浑然不觉。   江眠心中诧异。   他握住宁桑冰凉的右手,将短剑拔出。短剑触感真实,确实是具有攻击性的武器。   江眠将拔出的短剑剑柄塞到宁桑的左手,深深地看了一眼红的血液和丑陋的伤,握住她的手腕,强制将她往自己的房间带。   往房间去的途中,他始终表情肃穆,只回头看了眼身后吓呆的两个人,冷着声道:“还不带程焕走,一并等死吗?”   戚茉和傅宴之赶紧跑进房间架起程焕的胳膊,将他拖出来。   宁桑看着江眠的后脑勺,说:“你抢了我台词。”   可惜,江眠没有给她任何反应,从他的动作来看,他应该是生气大过害怕。   也是,他怎么会害怕呢?   怪物再强大,他也一直都没乱了阵脚。   戚茉和傅宴之拖着程焕忙不迭跟在江眠身后,生怕落单。   终于进了房间,不约而同把房门反锁。   听到房门被反锁的声音,宁桑忍不住说:“别反锁,万一有危险,来不及逃。”   大家懵了,齐齐目瞪口呆,脸上表情丰富,害怕、惶恐和不安交织。   当然,江眠除外。   不得不夸,心理素质过硬。   夸是没夸出口,因为宁桑看见,江眠捏过的她的手腕腕骨处有点红,显然他刚才用劲很大。   宁桑眉头一皱,没好气道:“江眠,你力气挺大啊。”   她语气不满。江眠给她处理伤口的动作稍停,冷淡笑道:“力气再大,你照样不知道疼。”   宁桑语塞,懒得再和他杠。   出去一次对上两个鬼东西,又失血严重,她是没力气再往外跑了,这具身体扛不住啊。   她扶额,手不经意摸到眼尾往上接近太阳穴的地方有一颗痣,她心中微微一惊。   手机锁屏上的原主眼尾是没有痣的。   难道是美颜过度给p掉了?   【你穿书了,是身穿!】   得到答案,宁桑不再惊讶,反而有些恼火。   这样一来,所有受的伤都在她自己的身体上…留疤不也是?   亏大发了!   给宁桑处理完伤口,江眠低头给自己清理。   相较于宁桑的伤,他的不算太严重。   可江眠并没有因为相较之下的不严重而心情稍好,他眼底冰冷像裹了冰渣子。   没想到,宁桑对她自己下手挺狠的。   割腕是,扎自己也是。   宁桑一身红色吊带裙,长度过膝,露出半截藕白的小腿。   她是个标准的东方美人,巴掌大的鹅蛋脸,眼型漂亮,如盛一汪清泉,没有血色的唇瓣轻抿,柔弱纤细的脖颈缠着一圈纱布。   脆弱易碎的美感几欲喷薄而出。   江眠臂弯还挂着宁桑的外套。   处理完自己肩膀的伤口,他取下外套,站起身走到宁桑身后,披在她肩上。   “嘁,打火机都没有,还不如人家戚茉一女孩子。”对江眠嘲讽完,宁桑朝呆站着后来的三人招手,“你们过来坐,休息一会儿。有什么不明白的可以直接问,我们互相交换意见和信息。”   江眠神情冷淡。 第3章 找到宁桑了   戚茉和傅宴之傻傻点头,拖着昏过去的程焕坐过来。   看他们神情恍惚,姜元元无比庆幸,还好自己没好奇跟过去。   同伴聚在一起,心中稍稍找回安全感。   戚茉脸色难看,“接连两个怪物,不会是导演安排的吧?”   傅宴之当先醒悟,嗤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这么天真。没看到程焕都伤成什么样子了吗?借导演一万个胆子,他敢这样伤人?”   戚茉:“你的意思是......”   这样无效对话,效率太低。   宁桑抿了下唇,决定开门见山,“他的意思是我们撞鬼了。你不用太害怕,只要离开这栋别墅,应该就能逃出生天。我觉得危险只会存在这个区域。”   戚茉面上露出喜色,“那我们赶紧跑出去不就行了吗?”   “那你跑吧。”姜元元稳坐泰山。   戚茉环顾完大家的表情,终于发现这是个并不明智的想法,“不了,我还是想跟着你们走。”   宁桑瞟了戚茉一眼,“总结一下,姜元元最先遭受大砍刀的攻击,我将她救下带到江眠的房间,接着是戚茉,也是因为大砍刀。在戚茉这环,大砍刀被解决掉。但几乎是同时,傅宴之被鬼物吓到,后来程焕那边出事了。”   她停顿了一下。   江眠道:“我拿棍棒攻击过黑影,无效。这说明,我们只能看到它们,却无法对其造成伤害。”   他扫了下程焕,继续说:“而那些东西对我们攻击有效。”   戚茉脸色更白了,“那我们对那些东西而言不就是待宰的羔羊吗?”   姜元元:“没错。我拿凳子砸过那坨黑影,凳子居然透过它落在地面上。”   急促的喘息声响起,大家齐齐看向程焕。   他似乎困在梦魇里,挣扎好一会儿醒来,精神状态极差,似是被吓傻了。   刚醒过来,程焕便被胳膊强烈的疼痛拉回神智,疼得直冒冷汗。   他惊恐地环视四周,哆嗦着捏紧凳子扶手,连凳子都坐不住。   傅宴之拍拍他的肩,示意他放松,“那玩意儿已经死了。”   程焕喃喃道:“死了......死了。”   他自言自语,同时也是在自我安慰。   好一会儿平复下来,在戚茉和傅宴之的解说下,才勉勉强强搞明白了现状,又不得不认清并接受现实。   他心底油然升起深深的绝望。   宁桑不知从哪儿薅来只笔。   她拿笔头敲了下桌面,吸引大家的注意力,“你们有谁逛过这间别墅?来,画个楼层平面图。”   姜元元:“我搬着行李箱直接去了宿舍,一进宿舍就开始收拾东西。”   戚茉:“天气太热,我先去洗澡了,还没来得及逛。”   程焕和傅宴之对视一眼,齐齐摇头。   唯有江眠接过笔,边画边说:“你的行李是我搬的,最先逛完别墅的也是你,你不记得了?”   宁桑尴尬到无言以对。   她摸摸鼻子,掩饰心虚而音量稍高,“我记得啊。但我方向感特别差,我画出来的平面图,你们也不敢信吧?”   闻言,江眠手中的笔顿了下。   画完,他拿笔着重圈出别墅正门和花园的后门,说:   “花园的树树根在天上,倒着生长,钟声刺耳,让人听着很不舒服。就连地毯也变了颜色。我建议,离开别墅,最好走正门。”   程焕因失血和疼痛声音虚弱,“有道理,谁知道后花园还会有什么鬼东西呢。”   戚茉咬着下唇,欲言又止,像是想到了什么令她特别恐怖的东西。   她艰难开口,“拿着大砍刀的东西是凭空出现在我房间的。你说那些鬼东西会不会随时随地都能出现?”   宁桑手撑着下颌,沉思道:“也许会。可能危险无处不在、无时不有,建议随时保持警惕。”   戚茉面色更惨白了几分,哆嗦着紧咬牙关,盼着能给自己更多的勇气。   大家士气低迷,房门紧闭,总不能永远躲在房间里。   指不定什么时候,这个房间也会有鬼东西出现。   何况,没水没粮,会饿死的。   宁桑微皱起眉,直言:“我能碰到那些东西,我会保护你们的。”   宁桑说的没错,她只是摆出了事实。   接连两个东西都是被宁桑杀死的,可是宁桑她凭什么能与众不同攻击的了那些东西?   戚茉眼神躲闪,“宁老师,你......你不会是那些玩意儿假扮的吧?我们都碰不到那玩意儿,你却能将其消灭。”   “你该不会是被大boss替换了,等着取得我们的信任最后将我们一举歼灭吧?”   程焕和傅宴之皆是一惊,看向宁桑的眼神染上惧色。   宁桑感到莫名,面对大家的质疑,又没法躲。   她只好指了下手腕的伤,认真地胡诌:“我割腕失血,离死亡太近,因此和你们不一样。”   没人相信,甚至恐惧地往远离她的方向挪动凳子。   戚茉:“这儿没有医生,你失血多,不去医院怎么救得回来?”   显然,她还是对宁桑抱有疑心。   面对大家质疑的目光,宁桑心中骤凉,冷漠地勾了下唇,懒得再说下去。   她握紧短剑,噌的站起来,穿上外套,大步走到门前,拧开门把手,走出房间。   走廊空荡荡,唯有干涸的血迹躺在地板上。   整栋别墅一片死寂,宁桑踩在地板上高跟鞋的声响格外响亮。   离开江眠的房间,她走了几步,回到自己的房间。   “啪”地打开灯,一双眸子在灯光下漆黑深沉。   她打开衣柜,扯出一套无袖连衣裤,换上。   脱下细高跟,穿上运动鞋。   正欲打开房门,房门被人自外拧开,她侧身躲在门后,浑身警惕。   人未进先闻其声——   “我是江眠,”   确实是江眠。   无论是从身形还是外貌,都无可挑剔。   宁桑没给好脸色,冷漠地“哦”了声。   她可没忘记,这个自称是她丈夫的人在刚才她被质疑的时候可是一句话都没帮她说过。   江眠进来,反手关上房门。   他仍是冷冰冰的模样,语气却透着温柔。   软着声说:“桑桑,我信你和它们不是一伙的。”   说着,他朝宁桑展开双臂。   “真的吗?”宁桑非常感动,上前钻进他的怀抱。   两人相拥,江眠情绪深沉地笑起来,发出桀桀地笑声。   笑声仅持续不到两秒,江眠的身体就极度缩水,扭曲,最后滑在地上,消失不见。   插在他后颈的短剑也砰地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声音。   呵,喊她桑桑,装都不会装。   刚跟鬼物拥抱后,宁桑感到窒息,只觉得身上每一寸冰冷,迈不开脚。   急促喘息时,她听见走廊响起脚步声,声音渐近,最后停在房门前。   宁桑赶忙屏住呼吸,半蹲在地捡起短剑,紧紧握住剑柄,剑刃对准微开的门。   门被敲响,紧接着声音传来——   “我是江眠。”   瞧,多么熟悉的配方。   宁桑心提到嗓子眼,在听到声音响起的一瞬间伸手刺过去。   却被轻巧避开。   江眠反应极快,掐住她手腕制止她的动作,“宁桑,你怎么了?”   ?   喊她宁桑。   宁桑有片刻的动摇,但仍不敢掉以轻心,“你别动。”   出乎意料,江眠很听话。   他立马止了动作,松开宁桑手腕,站定不动。   宁桑将信将疑,握着短剑的手往回收,半道将短剑架在他脖颈上,语气不大和善,“你是江眠?”   听到她的疑问,江眠点头,眉眼间的冷淡稍褪,“宁桑,你遇到什么事了?”? 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翻脸不认人了。   宁桑没吭声。   将短剑往里送,剑刃一寸寸逼近他脖颈,直至渗出鲜血。   看到血,她才停了动作,淡淡地道:“没事。”   喊她宁桑,连名带姓。   受伤会流血。   是本人。   “宁桑,你不打算解释一下吗?”   皮肤割伤的疼痛令江眠拧眉,他抬手抹了下脖子,摊开手,触目是血。   受伤了找她要说法是应该的。   宁桑收回手,在他的目光威逼下,只好回答:“试探一下,你是不是江眠。”   “方才有东西冒充你。”   江眠环视一圈,地面干净如初,什么也没有。   “被你解决掉了。”他一点也不意外,用一种肯定的语气说道。   宁桑点头,将短剑插回剑鞘,“你就不怀疑我撒谎吗?”   江眠:“你不是也怀疑我吗?”   那倒也是。   现在她对他的单向怀疑已经解除。   宁桑稍微放松,问:“你来找我?”   “我碰不到那些东西,需要你的保护啊。”江眠半开玩笑,对新增的伤浑不在意。   胡说八道。   宁桑冷笑一声,准备往外走,却被江眠给拦住。   他表情恢复严肃,“他们不信你,你也没必要气到找死吧?”   这样大剌剌孤身走出去,纯属送人头。   以一种看弱智的目光看向江眠,却发现他貌似不是在开玩笑。   看来并不是所谓的寻求保护,而是担心她找死。   宁桑耐心解释:“生命这么宝贵我珍惜还来不及呢。   再说,他们信不信我干我何事?我把别墅的东西都清理干净不就行了?之后他们再出来不照样安全?”   原来是打算孤身清理掉危险吗?只为了保证那群不信任她的人的安全。   江眠语塞,出乎意料,盯着宁桑半晌说不出话。   正当宁桑准备离开自己房间的时候,脑海中声音响起——   【怪物层出不穷,你累死也消灭不完。】   “…………”   宁桑陷入长时间的沉默,瞬间泄气。   静默一会儿,她回身,带着哀怨的语气,“我改主意了。得跟他们一起出去,万一有危险也好有人当盾牌不是?”   江·直男·眠直截了当戳穿,“口不对心。”   “别以为你很了解我!”宁桑愠怒。   “你为什么非要保证他们的安全?自己逃生不是更简单?”   “人肉盾牌,不用白不用。”   在这个话题上没有继续下去的必要。   江眠又问:“你是怎么断定那东西是冒充我的?”   “它喊我桑桑,叠字那么恶心,哪像是你能干出来的事?”   “怎么就不像了?”   “我们之间有那么亲密?”宁桑挑眉。   江眠轻笑了下,“你很了解我?”   宁桑听出了他的话外音:就凭这?   确实有些草率,但她不是没有办法吗?   还有,她不了解他,一点也不。   内心腹诽着,只听那个冷淡好听的声音响起:“桑桑,你对我们的感情似乎有些误会。”   听到“桑桑”叠字,宁桑顿时头皮发麻。   不由自主地想到自己刚才为了靠近那鬼东西给予其致命一击而献出的拥抱,脚底生寒。   她猛地走近江眠,二人间的距离被迫拉近,短剑随之抵在他的颈动脉处。   宁桑咬牙切齿,“闭嘴!”   江眠:“桑桑......”   话没说完就被宁桑截断,“你想死吗?”   【请保持冷静,不要自相残杀。只有相互合作相互扶持,才有机会生存下来。】   宁桑阴沉着脸:”你丫闭嘴!”   还未出声地江眠:“???”   -   门外又有动静。   是姜元元的声音。   只听她自信且笃定地说:“你们看,我就说了,宁桑是好人。”   那声音很近,奇怪的是隔了一堵墙还能听得一清二楚。   现在别墅的装修都只看表面不注重质量吗?   宁桑狐疑着扭头,只见本来微开一条缝的门已被又推开几分,从外向里探出三个脑袋。   按身高由上至下依次是程焕、傅宴之和戚茉。   江眠微笑招手,“你们好啊。”   众人倒吸一口凉气。   你真的好吗? 第4章 包括我们   目瞪口呆过后,戚茉把姜元元扯过来,将她半个身子都推进门,“你睁开眼睛好好说话。”   戚茉气呼呼的却不敢声音过大,说话时还总畏惧地偷瞄宁桑。   江眠走后,是姜元元提议出来找他们的。   结果一踏出房门,就自己怂的一批闭上眼睛,单纯靠拉着伤者程焕的胳膊走。   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一幕,姜元元呆愣住。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找到宁桑了。   等等,这好像不是重点。   抵在江老师脖子上的短剑......为什么握在宁桑的手里?!   卧槽!   看到大家脸上惊恐的神色,江眠太阳穴跳了两下。   误会好像更大了。   他有些头疼,想了各种解释,最后诚恳地说:“我教她几个防身动作,正在陪她练习。”   戚茉艰难咽下口水,“真的吗?江老师您要是被绑架了就眨眨眼,我们救您。”   江眠坚决不眨眼睛,指了下脖子上的短剑,“剑还在剑鞘里。”   姜元元:“只是练习,连练习的时候都不舍得伤到江老师,宁桑和江老师之间的感情真好!好羡慕。”   现在是羡慕的时候吗?   宁桑黑着脸收回剑,手都酸了。   江眠还笑,有什么好笑的?大男人说叠字恶不恶心?   原来是场乌龙。   误会了。   程焕负伤,傅宴之胆子小,男方战斗力只在江老师一人身上。而她和姜元元都是女同志,还怕鬼。眼下,希望只能寄托于江老师和宁桑二人身上了。   戚茉九十度深鞠躬:“宁老师,对不起。请问,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   宁桑冷漠:“走出去。”   我肯定知道要靠走啊。   没有得到想要的靠谱回答,戚茉很是丧气。   大家一致下定决心往外冲,毕竟总不能躲在房间等死,而房间也不是安全之所。   江眠撇唇,经过宁桑身边时,微微弯腰,压低声音小声说:“我是想说:我们之间没有感情。”   宁桑:“......”   那你生气摆出一副被辜负了的可怜样子质问我‘就这么想和你离婚吗’是扮给谁看?小心认真给我包扎伤口的温柔模样也是人设?   你演我呢!   -   傅宴之一马当先跑在前面,飞奔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刹住,探头探脑做贼似的往里看,确认没人,冲进去。   抄起床上的登山包,蹲在地上从行李箱里挑出几样东西放进包里,又跑出来。   全过程耗时不到三分钟。   如果见到那些东西还能像现在这么机敏就好了。   戚茉嘁了一声。   一个大男人,居然被吓得只能躲在门后。   对上戚茉的眼神,傅宴之怔忡一下,后知后觉明白了什么。举起随手从门边拿走的扫帚,说:“我是去拿干粮和武器。”   戚茉:“背那么多东西,你跑得动吗?我们是为了逃离这里,又不是度假。”   宁桑环视四周,目光停在灭火器上。   程焕看见,赶紧跑过去抱住灭火器。   上道。   宁桑冲程焕微微点头,随即说:“各位可以自寻防身武器。”   戚茉摇头拒绝:“不要,会跑不快的。”   宁桑皱眉:“存亡关头,你不自救难道等着我们救你吗?”   戚茉扭头看向武力值担当江眠,满眼期待。   江眠视若不见,冷静折回房间,拿着个笛子出来了。   发现戚茉还在盯着自己,他撇唇,“要用这个吗?”   戚茉表情一言难尽,僵硬摇头,“不......不用了,谢谢江老师。”   眼看姜元元傻乎乎地拖着凳子过来,宁桑动作快过脑,把短剑递过去了,“借你。”   姜元元面色一喜,松开凳子,赶紧伸手去接。   单纯是因为想起了姜元元帮自己说话,才一瞬间动作快过脑。   宁桑后悔地咬了下舌头,让你圣母!   这下好了吧,好用的武器都被你自己推出去了,简直变相找死。   两个人一个捏着短剑剑柄,一个握着剑鞘。   宁桑也不想放手。   结果,姜元元用力一拿,只拿到了剑鞘。   短剑蹭亮的剑身泛着寒光。   她有些纳闷,“宁老师?”   “正好,一分为二,灵活好用。”宁桑讪笑,心在滴血。   姜元元恍然,点头如捣蒜,“宁老师说的对!宁老师真是太聪明了!谢谢宁老师!”   江眠好笑地瞥了宁桑两眼,唇角扬起一抹弧度。   啧啧,何必委屈自己?   宁桑拿出江眠画的平面图,垂眼看完,将图纸塞回口袋。   二楼是餐厅和休息区域。   空白区域很大,没有可藏身地方,不宜久留。   思考完,她眉目冷静,说:“坐电梯,直接去一楼。”   戚茉脸色难看,“坐电梯,真的可以直达一楼吗?”   “试试不就行了。”姜元元说。   程焕和傅宴之保持沉默,一并看向江眠,等着他开口。   却见江眠盯着宁桑,半开玩笑道:“好啊,听桑桑的,坐电梯。”   宁桑顿时头皮发麻。她深吸一口气,压住想要暴揍江眠的冲动。   又喊叠字!   【忍的好,以和为贵嘛。】   听到夸赞,宁桑轻勾唇角,在心里问:有什么奖励吗?   【......】   宁桑:别想装死,再送我几个好用的武器吧。   长久的沉默后,没有得到回应,看来系统是打定主意要装死了。   宁桑又道:既然这样,那就毁灭吧,左右也是斗不过那些玩意儿,我还瞎折腾干什么呢。反正我也死过了,再死一回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世界bug、时间虫洞跟我又没有多大关系。   【???】   【别,别啊。】   这下轮到宁桑沉默。   天道好轮回,她非要急死对方。   程焕:“那就坐电梯!”   傅宴之:“听宁老师的。”   姜元元痴笑,露出意味深长的笑容,“什么都听宁老师的...不会是宁老师当家吧?”   大家站在电梯前不动,正对着电梯的右侧是步梯楼道。   戚茉手中空空如也,搓搓出汗的掌心,她一脸坚定地说:“我提议走步梯。”   “电梯是密闭空间,万一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藏在里面,跑都跑不掉。”   有道理。   程焕和傅宴之墙头草,纷纷点头,但谁都不愿意当出头鸟。   深知自己有几斤几两,他们毫不避讳将目光再次投向江眠,盼着江眠会不会跟自己一样,想法被动摇。   谁料,江眠面上依旧懒散,蕴着笑意的眼神牢牢锁在宁桑身上,没有多余的表情。   该不会是没听见吧?   戚茉重申:“江老师,稳妥起见,我觉得我们还是应该走步梯。”   江眠淡淡地“哦”了声。   就这?没别的了?   戚茉心里莫名蹿上一股火气。   身后是长长的走廊。   幽深寂静。   六扇敞开的卧室内白亮如昼的灯光自内蔓延,走廊被灯光余晖包裹,光亮向众人蔓延。   像一条长蛇,缓缓朝电梯游动。   姜元元最先发现怪异之处,第一反应是尖叫,扯住距离自己最近的程焕的胳膊,“啊!又来了!!!”   她赶紧摁电梯。   看见姜元元的动作,戚茉不悦地说:“你怎么一惊一乍的?想坐电梯就直说,别营造恐怖氛围。”   说完,大步走到楼道门前,伸手推开门,负气走进步梯楼道。   眼看着她的身影隐没在黑暗中,姜元元顾不上喊她回来,只拼命盯着停在一楼还没升上来的电梯,急得碎碎念,“快点啊,快点啊。”   察觉到姜元元不像是在开玩笑,程焕扭头看向身后,“卧槽!活见鬼了!”   “别提鬼,让人心里发毛。”傅宴之冷脸看过去,话梗住。   确实......活见鬼。   江眠瞟了眼走廊,面上挂着笑,却不自觉握紧手中的笛子。他很明显地感觉到手心在出汗。   众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宁桑也等着电梯。   走廊下一定有可怕的东西在游走,朝着他们所在的方向快速逼近。   而他们所能选择的路,只有两条,电梯和步梯。   总之,回是回不去了,走廊那条路已经被那东西给堵死。   瞅那东西身躯庞大细长,宁桑当机立断夺过江眠的笛子,对准走廊那不断扩大的余晕扔过去。   笛子被扔出,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落地的瞬间碎成了渣。   哦,玉石质地,怪值钱的。   傍身的武器没有了,就算攻击力不高,但好歹是个武器。   江眠舌尖扫过后槽牙,咬咬牙,偏头看宁桑,目光复杂。   宁桑耸肩,“不好意思。”   “为表歉意,我不介意你把剑给我。”   宁桑:“我介意啊。”   道歉一点都不诚恳。   江眠无奈扯唇,扬起无害的笑,“开个玩笑。”   宁桑向他走近些,靠他耳边很小声地说:“你害怕还强装镇定,放心,我不会拆穿你的。”   “要是有更好的武器,我就把剑给你,不会让你吃亏的。”   江眠:“......”   那碎渣落在走廊地面上,瞬间被席卷殆尽,直接消失。   程焕难以置信揉揉眼睛,单手取下无框眼镜,也扔过去。   再试一次!   眼镜还刚一沾地,就没了。   傅宴之备受惊吓,“这他妈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江眠擦干手心的汗,冷静回答:“不知道。估计什么东西落在上面都会被吃掉。”   宁桑好心补充:“包括我们。”   被吃掉?连渣都不剩,尸骨无存呐!   程焕急得浑身冒汗,使劲按电梯。却发现过了这么久,电梯才将将升到二楼。   他有些崩溃,“这么慢!这不是高档别墅吗?啥设备哦!”   江眠:“可能这里磁场混乱,电梯被影响了。”   钟表也是。   “那怎么办?不能等死啊。”姜元元急得跺脚。   忽然,众人焦灼等待之际,戚茉的声音响起——   “啊啊啊啊!!!救命!”   “别过来!”   “啊!!!”   她凄厉的喊声连连传来,隔着楼道的门,依然清晰无比。   显然,她一定是遇见什么危险了。   与此同时,那极速扩大的余晕陡然停下。   仿佛被按了暂停键。   众人齐齐松了口气。   可宁桑神情更凝重,扬了扬下巴,“那里,肯定有更可怕的东西。”   数道目光齐齐转而看向楼道门。   步梯楼道里,   再没了戚茉的惨叫,只能隐约听见窸窸窣窣的声音。   不似活人。   而那连续向他们逼进的诡异光晕也往后退了几厘米。   【快去救人啊!再晚点,她可就死了。】   闻言,宁桑眸子黑漆漆,冷静到近乎冷血。“我可没本事救。”   啧,真记仇。   不就是不愿意给她武器吗?它的武器库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啊。   有人因bug死亡,这个世界就会崩塌,它也不复存在。   僵持不下,只能有一方服软。   【只要你救人,我所拥有的武器你随便挑。】   姜元元目光直愣愣地盯着步梯楼道的位置看,屏住呼吸。   还好她选择了跟着宁桑。   能吞没一切的那玩意儿都害怕的该是多么可怕的东西。   她不敢想象,打了个寒颤,却余光瞥见宁桑奔向步梯楼道。   江眠忙伸手去拽,只来得及摸到个衣角。   谁也没料到,宁桑会上赶着找死。 第5章 救不救人?   楼道黑洞洞,伸手不见五指。   空气中是浓浓的血腥味。   恐怕戚茉已经受了重伤。   总之一定还没死,要是死了,她会被通知的。   宁桑一步一步朝下走,不碰扶手,不触墙壁,时刻保持警惕。   走了几个踏步,听见断断续续的呻|吟声。   声音娇弱且虚。   宁桑脚步一顿,问:“戚茉,是你吗?”   “是我,宁老师,求你快来救我。”   “这里黑漆漆的,我不知道你在哪里。”   “你往左摸,我在墙壁里。”   墙壁......里?   宁桑霎时后背发凉。   她握紧短剑,声音放柔,尽力安抚:“好,你别怕,我来救你。”   “谢谢你,宁老师。”   话音未落,尾音开始颤抖。原本娇弱的少女声音陡变,就像是有成千上万的蜜蜂振动着翅膀,嗡嗡嗡着往人脑中钻,令人反胃。   那声音恐怖阴沉,满是怨恨——   “你不是要救我吗?”   “你说你要来救我的!”   “你为什么要害我?你害死了我。”   “我是被你害死的。”   黑暗中,宁桑手腕被东西缠住,紧接着一股力量牢牢拽住她往墙壁拉。她被迫贴着墙壁,而手腕上的力道不减,还在拉,恨不得让她和墙壁严丝合缝融为一体。   那东西进而缠上宁桑的脖颈,死死缠住,往墙壁拉。   它在愤怒!   宁桑使劲推推不开,所幸感受不到疼,被缠的再紧也无关痛痒,只是呼吸越来越困难在告诫她决不能再任其宰割。   她抬手将短剑狠狠扎进墙壁。   用力扎进去却像扎进空气里,软绵绵的。   她将剑拔|出来,又狠狠扎进去。   反复动作十来下,宁桑脸色一点一点沉下来,八成是因为剑太短,构不成伤害。   再这样僵持下去,真要一命呜呼了。   左手被缠住,动弹不得。   突然,左手多了一个东西,触感坚硬,圆而细长,有些重量。   她铆足劲儿把凭空多出的东西往里送,直到大半都没入墙壁。   陡然间,手腕和脖颈的力道骤松,桎梏消失。   大脑缺氧,宁桑急促的深呼吸几次,花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脖颈留下淤青。   而楼道的声控灯也亮起。   只是忽明忽暗,像是接触不良。   宁桑‘嘁’了声,暗道:啥玩意儿!恐怖值足够还用环境烘托,多余。   周遭很静。   刚才出现的也不知是什么东西。   她懒得细想,注意力放在扎进墙壁只能看到尾部的兵器上。将其拔出,才发现原来是个长矛。   手持的短剑不知何时变成了长矛,恐怕是情急之下从兵器库里随便扔给她的。   那东西消失了。   可戚茉又在哪里呢?   -   宁桑跑走后,电梯前是死一片的寂静。   走廊的余晕没再扩大,那藏在地板里的东西不敢再朝步梯楼道靠近。   楼道倏地传来‘咚’的一声巨响。   姜元元面色惨白,哆嗦着,“我们要不要去救宁老师?她一个人肯定凶多吉少。”   程焕低头看自己的伤口,犹豫,“怎么救?我们又打不过那些东西。”   傅宴之穿着深黑的阔腿裤,藏在裤筒里的腿一直在抖。   他拍拍不受控制的腿,说:“我们总不能见死不救吧?”   闻言,程焕面露讥讽,嗤笑道:“哟,现在知道不能见死不救了?那鬼东西从你房间跑到我房间咬我,我向你求救,怎么没见你有现在的觉悟?哪怕你有一星半点的良心,我胳膊至于成这样?别装好人,这儿可没摄像头。”   “还有,就算救,也轮不到你说。江老师还没发话呢,用得着你越俎代庖?”   傅宴之脸色沉了,“程焕你什么意思?我都自顾不暇了,哪儿还有能力去救你。倘若你是我,你会冒着危险救我吗?”   “不会,我和你可不熟。”程焕负气,言语冷漠藏着刀子般。   能看得出来,程焕心里的怒意积蓄已久。   姜元元捏紧衣角,往江眠所在的方向挪了挪,生怕被程焕和傅宴之之间的怒火牵连。   和江眠拉近物理距离后,她才鼓足勇气说:“你们别吵了,这个时候不能起内讧。”   “紧要关头,你们还能因为这吵起来,也太过分了吧!程焕,宁桑可是救了你的,到她有危险的时候,你就是这样报答她的?说话这么难听,你的命好歹也是宁桑救下的。要不是她,你这只胳膊能不能保得住还不一定呢。”   “还有,宁桑被戚茉质疑的时候,你们没帮她说一句话,现在也是。既然你们都不拿宁桑当伙伴,为什么还要跟着我出来找宁桑?”   本来害怕被迁怒而小心翼翼,谁知道越说越生气,一股脑说完后只觉得畅快淋漓。   听到姜元元的话,程焕气恼,不耐烦地说:“这鬼地方,我可不想落单。我受伤,傅宴之胆小,戚茉弱不禁风,与其我们三个弱者抱团取暖,还不如跟着你出来找宁桑和江老师。”   至少江眠看上去比他们三个都靠谱啊。   “江老师孤身去找宁桑,我是担心江老师有危险。”傅宴之底气不足。   “你这话说出来估计也就你自己相信。”姜元元翻了个大大的白眼。   净找些冠冕堂皇的理由。   被姜元元一搅和,大家心里就算再生气,也慢慢怒火平息下来。   程焕睨着傅宴之,鼻孔哼了一声。   傅宴之抱臂,懒得再和他废话。   从始至终,身边的人一直沉默,姜元元疑惑着仰头看江眠,“江老师,救不救,您说句话吧。”   江眠深深看了眼楼道紧闭着的门,复而回头看向走廊地板。   须臾,他道:“我的笛子没了。”   能用笛子当武器也是没谁了。   姜元元想也不想递出剑鞘,坚定地说:“江老师,我的借你。”   “不用。笛子瞬间就能被吞没,更何况剑鞘?”江眠推开剑鞘,目光沉静。   “江老师,到底是不用借还是不用救?您说清楚啊。”姜元元焦头烂额,急得原地直跺脚。她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你有没有发现,楼板下藏着的东西在往后缩?” 第6章 揍鬼   往后缩?   姜元元视线落在地板上,目光丈量完大概距离,恍然。   确实,那余晕距离他们更远了。   可是这和救不救人有什么关系?   程焕笃定地说:“戚茉遇险时,地板下藏着的东西后退了些。宁桑跑进楼道,那东西纹丝不动。此刻,它往后退的更远,只能说明对楼道东西的恐惧更强烈。连它都打不过,更别提我们了。江老师的意思是让我们别去找死。”   不可能!   姜元元难以置信。   却见江眠略一点头,“没错。”   姜元元顿时失望了,泪水顺着眼眶滑落。   她愤愤地抹了一把泪,哽咽着说:“你们都怀疑宁桑,都不愿意救她。就因为她特殊吗?有人能重创那些怪物不是好事吗?为什么你们要将她视为敌人?”   程焕和傅宴之陷入沉默,都不吭声。   在没有绝对有力的证据面前,他们不愿轻易排除对宁桑的怀疑。假装相信也只是人云亦云不想被针对而已。   死亡面前,谁都不敢冒险。   见姜元元情绪激动,江眠只得解释:“倘若宁桑在楼道遇见危险,我们守在这里,也算是给她留了退路。”   他眸子很亮,牢牢盯着地板,就站在电梯和楼道中间。   姜元元用力点头,“明白了。”   她握紧拳头,露出坚毅的表情。   一定要守住这里。   听到江眠的话,程焕先是一愣,而后嘲讽,“宁桑一个人跑进楼道你们放心吗?光凭猜就能知道她是去救戚茉?别想当然了。”   不是救人还能去干什么?   姜元元愣住,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反驳。她不想顺着他们的思维去推测其他可能性。   出神间,墙壁一震,骤然崩塌。   连带着整个楼层都颤抖。   像发地震了一样。   而地板底下的东西也受到影响,轮廓不断变化停不下来。   不受控随着突如其来的变故晃动稳不住身形的时候,姜元元惊觉江眠不见了!   仓惶张望四周,只来得及看到一片衣角。   -   变故发生的瞬间,江眠拔腿冲进楼道,带起一阵风。   楼道灯光闪烁不定,混乱和焦灼中,他不小心踩空摔下楼梯。   天旋地转间,背狠狠撞在三楼和二楼之间休息平台的墙上。他咬牙闷哼一声,疼得好半晌说不出话。   “喂,你再早来一点,就能摔棉花上。”   耳旁传来轻快的嘲笑声。   声音熟悉,江眠抬头,猝不及防撞进宁桑那藏着笑的眼睛里,不由晃神。   宁桑略带嫌弃地说:“完了,摔傻了。我可不救傻子。”   说着,手撑膝盖准备站起来,袖口却被扯住。眼下站也站不起来,她只好蹲回去。   说话这么毒,能确定是本人了。   没有一点被人嫌弃的自觉,江眠紧紧捏住宁桑的袖口不撒手,上上下下打量完她,才慢吞吞地问:“我错过了你揍鬼吗?”   “当然。”宁桑点头,漠然的表情中还有些骄傲。   她白皙的脖颈上留下红痕,喉咙处淤青。   有几绺发丝挣脱高高扎起的马尾垂落,集中在领口区域的墨绿色黏液渗进衣服布料里,已经干涸。   整个人略显狼狈。   看来是刚刚死里逃生还没来得及收拾自己。   江眠莫名笑出来,笑声愉悦,笑了会儿又故作惋惜,“确实好可惜啊,再来早点就好了。”   “你不会是被自己蠢笑的吧?下个楼梯都能踩空。”宁桑白他一眼。   江眠含着笑无辜摇头,“我不是故意的啊~”   他目光不自觉落在宁桑放在地上靠近她手边位置的长矛上。   微微错愕。   好像她总有一些很有用的武器,短剑是,长矛也是。   “哼。”   宁桑高冷地扬起下巴,掰开他攀在自己袖口上的手,掸掸灰尘,捡起长矛站直身子。   男人只会影响她救人的速度。   空气里血腥味越来越浓。   江眠敛起笑容,眉头轻皱,单手撑地站起来。   环视四周后,他沿着休息平台的墙壁来回走了两遍,说:“要救戚茉吗?”   “不然呢?”   宁桑扭头,像看智障一样的目光在他身上游离。   不是为了救人她有必要冒险?   得到回答,江眠迈步往楼上走。走到三楼楼道门的位置,驻足回头看了眼紧随他身后的宁桑。   宁桑不耐:“我跟着呢。”   说着,她绕过江眠,继续往上走,去往楼顶的位置。   是她一开始没深思就往楼下跑,白白被鬼东西缠住耗费时间。冷静下来后,才发现戚茉一定是在楼顶。   这里一切都不正常,她又怎能用常人的思维逻辑去思考问题?   想到这里,她问:“要救戚茉,你为什么往楼顶走?”   “你都能推测出她的位置,难道我不行?”江眠扶着扶手,一步迈两个阶梯,紧跟她身后。   这话…不中听。   宁桑蹙了下眉,没再说什么。   拿着很有重量的长矛爬楼梯,她累得哼哧哼哧的,实在没力气和江眠废话。   抵达通往楼顶的那扇门,低头便可看见地上已生锈的门锁。   没等宁桑动作,江眠抬腿踹开门,然后优雅的收回腿,立于宁桑身后。   楼顶是偌大空旷的方形天台,天台围墙是混凝土的暗灰色,四角分别放有蜜蜂蜂箱。   在这死沉暗灰的色调环境中,绿色蜂箱的颜色格外醒目,甚至给人一种很诡异的感觉。   宁桑欲抬步走向蜂箱,被江眠制止。   江眠:“别去。”   这里五个伙伴的性命都和她息息相关,谁出了问题她都得完蛋。而其他人不一样,她死后,其他幸存的人照样可以逃出去,顶多是多费点时间多受些伤多面临几次危险。   现在戚茉有难,再磨叽下去,她就无了。   宁桑置若罔闻,朝前走。   江眠追去拉住她,几乎是捏住宁桑手腕的瞬间,问:“你的手怎么这么凉?”   说完,他又抬手摸向宁桑的额头,在她额头停留了会儿,神情诧异。   并不是错觉。   肯定是因为戚茉性命岌岌可危了呗。   宁桑只字不言,看他半晌,将长矛塞他手里,说:“还你的,这可比笛子有用。”   而后,猛地甩开他的手,孤身朝蜂箱跑过去。 第7章 激怒   “这么厉害的东西你给我干什么?我又攻击不到那些东西。”   说归说,江眠还是接过了。   哪儿有好东西被送上门他还拒之门外的道理?   拦不住宁桑,他索性跟上去。   谁知他走了没几步,宁桑听见他的脚步声,说:“别过来。”   江眠脚步一顿,只好停在原地。   天空乌云翻滚,逆向生长的树枝干扭曲,无比狰狞。   步梯楼道的灯光越过敞开的门,照亮天台内侧。   而宁桑背离灯光,径直走向左侧围墙的蜜蜂蜂箱,背离楼道越来越远,走入黑暗之中。   她从口袋拿出打火机和那张平面图,再次看完平面图,用打火机点燃图纸。   在靠近蜂箱的时候,将被点燃的图纸扔过去。   蜂箱里的东西被烫着,不住地蠕动。   蜂箱里嗡嗡嗡的声音逐渐变大,到最后融化成一堆墨绿色液体。   显然,在楼道攻击宁桑的怪物被反杀后藏身到了蜂箱里。   那墨绿色液体被逼出来后,飞速朝宁桑流动。   宁桑赶紧跑向对面右侧围墙的蜂箱。   她没有别的可燃物。   于是,她抱起蜂箱。   蜂箱外壁的木材很糙。   蜂箱很重,由于抱起来时太用力,手腕上的伤口渗出血,血浸透纱布滴落在楼面上。   宁桑一个旋身将蜂箱扔了出去。   仅是瞬间,天空下起刀子雨。   那被扔出别墅的蜂箱并没能成功掉落在地面上,反而被密密麻麻的刀削成碎末。   嗅到血味,那墨绿怪物更兴奋了,速度加倍涌向宁桑。   宁桑忙跑向天台里侧的右蜂箱,却发现那怪物没跟上来,反而停在她血滴下来的地方,停留两秒,楼板上的血随之消失。   天台的血腥味很浓,但被刀成碎末的蜂箱并表面没有任何血迹,楼板也很干净,仿佛是被人清理过一般。   不,不是人,兴许是被这个墨绿怪物给舔干净了。   明白了宁桑的意图,江眠跑向靠近楼道的左侧蜂箱,打算仿照宁桑的行为把蜂箱给扔了。   与此同时,快要靠近宁桑的墨绿液体蓦地停住,原地消失。   江眠弯腰抱起蜂箱。   谁料,蜂箱紧邻的墙壁忽然爬出墨绿的怪物,夺过蜂箱,甚至狠狠地撞向江眠。   江眠被逼得连连往后退,却不肯松开手中的蜂箱。   蜂箱血味重,连带着他的身上都是血腥味。   余光瞥见江眠的险境,宁桑心头一紧。   那怪物是想把江眠推出去好被刀子雨杀死。   根本来不及去抛刚抱起来的蜂箱,她直接将蜂箱扔回楼板,转身朝江眠跑去。   怪物背对着宁桑,背面是墙壁的纯白色,然而正面却是墨绿色,像两个不同颜色的气球紧密相连,往里打气,膨胀起来的一样。   离得近了才看见,怪物正面墨绿色的身体被戳有七八个窟窿,更多的像是剑捅的,密密麻麻但不深。   非常显眼的是由前至后贯穿的它身体的一个窟窿。   隐约猜到了什么,宁桑想也不想,直接喊:“喂,你的窟窿都是我捅的,还有那个蜂箱也是我扔的。你不想找我报仇吗?”   墨绿怪物僵了下。   原来能听懂人话,这就好办多了。   宁桑又说:“蜂箱是你用来储存食物的吧?我扔你的食物就是为了饿死你。”   她表情倨傲至极,甚至扮了个鬼脸。   脸上丝毫不见俱色,仿佛在看着一个滑稽小丑表演。   怪物松开江眠,疾速奔向宁桑,朝着背离江眠的方向渐远。   这回不是液体形态,而是像人一样。   江眠听到宁桑的话愣了,眸子闪过一抹诧异。   此刻危机转移,他顾不上庆幸,立马松了脏兮兮的蜂箱,朝怪物跑去。   为了救他不惜作死吗?他才不要有负疚感。   宁桑还在说:“是我害的你啊,你就是个怪物。”   怪物彻底被激怒,速度更快。   眼看被怪物彻底甩在身后,江眠极力忽视血腥味充斥着空气给他带来的反胃,握紧手中的长矛,铆足劲儿将长矛对准怪物抛出去。   在怪物迎面扑过来的瞬间,宁桑半蹲在地躲开攻击,眼疾手快握住扎进怪物身体的长矛,用力将怪物推出围墙。   怪物身子悬空在别墅外,在刀子雨无情的切割下化成一滩墨绿的水滴答滴答落在地面。   而铁矛也从围墙的位置被密如蛛网的刀子断开两截,成了铁棍。   宁桑赶紧收回手,保住铁矛剩下的一截。   江眠看着宁桑手里的长矛,始终想不明白。他向黑影挥棍棒扑空,对其他东西的攻击也无效,就像攻击空气一样。为什么…这个墨绿的怪物能被他抛去长矛刺中?   究竟是武器特殊,还是怪物特殊?   刀子雨仍在不知停歇的下。   许是刀了太多东西得到满足,天空被血红笼罩,树木疯狂生长。   楼道的灯不再闪烁,白亮如昼的楼道灯和血红的天空对比醒目。   站在天空下,宁桑整个人也显得诡异。   她抬手擦去脸上的墨绿粘液,嫌恶撇嘴。   江眠走到她身边,递给她一张纸,“擦擦脸?”   刚被江眠抱起没扔出去的蜂箱发出一声响动。   发现江眠的目光一直落在自己身上,宁桑接过纸擦脸,边往那个蜂箱走,边说:“我进口楼道找戚茉遇见鬼打墙,那东西模仿戚茉的声音向我求救,所以我猜戚茉肯定落它手里了。”   “它很难缠,离开墙体是墨绿色粘液,极具黏性,一旦沾上便很难摆脱。被它拽得贴近墙体后,我发现墙里好似有空气。于是我用剑扎它。它和墙能融为一体,靠在墙里行走而逃跑。”   江眠从兜里又拿出一张卫生纸,悄悄擦了擦汗涔涔的掌心,说:“这天台应该就是那怪物的老巢了。而蜂箱里装的都是它的食物。”   宁桑点点头,瞟见他的动作,唇角染上笑,戏谑地说:“害怕了?看你刚刚反应那么快,我还以为你胆儿有多大呢。”   “……”   良久沉默后,江眠违心地说:“我没害怕。”   宁桑深深看他一眼,懒得说话。   嘴硬。   那长矛尾部全是汗,不是害怕难不成是热的?   江眠:有亿点心虚。 第8章 活着就好   宁桑仰头看了眼颜色猩红的天空,陷入沉思,“那怪物能听懂我们说话,肯定是比较高级的,难怪楼板下的东西害怕它。那怪物死了,那楼板下藏着的东西无所畏惧了,岂不是该…”   想到这里,她抓住江眠的胳膊,“你走之前,姜元元他们在哪儿?不会还在电梯前等着吧?”   江眠不明所以,点头回答:“在等电梯。”   宁桑脸色沉下来。   楼道隐约传来脚步声,匆忙杂乱似乎越来越近。   紧接着,姜元元一行人冲进天台。   他们特别慌乱,表情俱是害怕和惊恐。看到江眠和宁桑,心中才稍稍安定,情绪有片刻松懈。   姜元元再也忍不住抹泪,哭诉:“本来我们想在电梯前等你和江老师回来,谁知道那楼板里藏着的东西忽然向我们游移过来。呜呜呜吓死我了。”   傅宴之弯腰手撑着膝盖喘气,累得说不出话。   “啥玩意儿,没有预兆地忽然过来攻击我们,开战不能提前吱一声吗?!”程焕恨得咬牙切齿。   宁桑左右打量完他们,松了口气,“ 恐怕是因为楼道的怪物没了,它才敢靠近你们。都没事就好。”   她的小命也暂且保住了。   江眠问他们:“那东西是刚刚才攻击你们的?”   程焕点头。   “楼道的怪物是被宁桑消灭的。”江眠说。   闻言,程焕扭头看向宁桑,目光尽是探究。   这么轻巧?   宁桑忙摆摆手,笑了笑,“也不全是我的功劳,江老师也有份。”   这人是想把她推出来被大家怀疑吗?   已经因为特殊被质疑过了,难道要再来一轮?   江眠凑近她耳边小声说:“宁老师,你可别误会我了。我是为了让大家知道你很厉害,可以保护我们。”   宁桑面无表情:“哦。”   江眠:“就算怀疑,也不得不依靠你。”   宁桑眨了眨眼,转眸看他:“你呢?也是这样吗?”   怀疑和依靠。   江眠弯着眸子,撇唇笑了,没再继续这个话题。   良久,程焕神情松动,视线从宁桑身上挪开,低头看着胳膊的伤。   “江老师,我就知道你是找宁桑去了,看到你们都好好的我就放心了。”姜元元跑到宁桑和江眠面前,一把鼻涕一把泪。   说完闷头扑进宁桑怀里。   找她?   宁桑偏头看江眠,“找我有事?”   姜元元瓮声说:“肯定是担心你啦,你走后江老师守在电梯前不走,说是为了给你留退路。”   要是真担心她早该第一反应追过来了。胡诌的话也有人信?   小姑娘真好骗。   不仅好骗还胆儿小,遇上这样的危险怪可怜的。   宁桑安抚地拍拍姜元元的后背。   脚边的蜂箱还在动,像是里面有东西在试图挣脱出来,动静越来越大,引起大家的注意。   突然,戚茉凭空出现,双目紧阖,躺在蜂箱旁边。   除了脸完好无损以外,处处是伤,高定的漂亮衣服也满是血污。   “鬼啊!”程焕一跳三尺远,躲在傅宴之身后。   傅宴之反射弧稍长,看到戚茉后吓得膝盖一软,险些跪在地上。   他也害怕想躲,此刻却被程焕推在身前,简直气得冒火,说:“我帮你挡着了,下次别再拿我对你见死不救说事。”   他自己怕得不行,但还是咬咬牙坚持住。   听到程焕的声音,姜元元松开宁桑扭头看程焕。余光不经意扫过戚茉,吓得浑身一激灵,慌张埋进宁桑怀里,紧紧抱着她哭得更狠了。   “再哭宁桑就要被你淹了。”江眠拎住姜元元的衣领,把她拽离宁桑。   “戚茉......还活着吗?”   姜元元擦净泪水,目光小心翼翼落在戚茉的身上。   宁桑抖抖被泪水浸湿的上衣,走了几步弯腰探戚茉的气息,而后摇头,冷静道:“活着,但伤得重。”   姜元元小鸡啄米般点头,眸中噙泪。   万幸,活着就好。   刀子雨雨势渐缓,不再那么浓稠细密。   宁桑跨过蜂箱,走到围墙前,伸手。   刚探出围墙,手背就新添了几道伤口。   刀子割出的血滴落,混在雨里。   手被人握住往回拽,反向的力道迫使她不得不后退几步。   宁桑错愕抬眸,撞进江眠漆黑的眸子里。   他轻拧起眉,“手不想要了吗?”   不光是她,就连江眠的手背也添了新伤。   宁桑扫了眼江眠手上的细小伤口,淡淡地道:“试试我的猜想成不成立。”   “本以为刀子雨是对怪物脱离别墅区域的惩罚,谁知道对我们也有效。”   从这面围墙跳下去恰好在正门口,只要不下刀子雨,想办法从这里安全跳下去,就能避免别墅内的其他危险,一劳永逸。   江眠:“蜂箱和那个怪物都能被刀,说明别墅里的任何东西妄图离开别墅都会受惩罚。你忘了,我们也算是别墅里的人。”   似是一眼看穿宁桑的想法,他补充:“别想了,没用。”   宁桑哑然,站在围墙内有些遗憾地垂眼看了看一楼地面。   还好她试了,否则贸然跳下去,他们也会被刀,全体归西。   接受了必须走正门的残酷现实,宁桑耸耸肩,“好吧,只能走正门喽。”   姜元元吃惊:“宁老师,你别告诉我,你想跳楼。”   宁桑转身微微偏着头看她,笑意渐显,“如果能这样,不是更好吗?简单有效,还能避开其他鬼怪。”   姜元元艰难咽下口水。   你说的...有道理。   程焕站在天台的门边,搭着傅宴之的肩探头看。   不知道宁桑和江眠站在围墙那儿说什么。两个人站在围墙面前,背后就是戚茉,究竟有什么比关心同伴的伤势更重要?   傅宴之抖抖肩,嫌弃地说:“把你放我肩膀上的爪子拿开。”   程焕置若罔闻,“你听到江老师和宁桑在说什么吗?”   “关你什么事?”   许久没得到回应,傅宴之狐疑着扭头,被眼前的景象吓得发抖。   程焕整个人像小鸡一样被掐起来,双脚脱离地面。嘴里紧紧塞着黑色湿哒哒的头发,只能发出唔唔唔的声音。 第9章 是只矮鬼   掐在程焕脖子上的手血肉外翻,滴答滴答淌着血。血滴在地上发黑,显然死很久了。   因捕捉到猎物愉悦,鬼咧开嘴,露出森森白牙,发出‘咯咯咯’的笑声。   傅宴之鼓足勇气,使出浑身解数打过去,扫帚却只穿透了那只鬼的身体,而自己来不及刹住因为惯性而踉跄着扑向那只鬼。   他目瞪口呆,吓到脸色惨白。只来得及喊“救命!”,就被鬼的头发缠住脖颈,再说不出只言片语。   怎么打不着?完全和在空气中挥舞是一个感觉。   那他拿武器有什么用啊!   他打不中鬼,鬼却能伤到他,鬼不是无敌了吗?   程焕气噗噗地瞪傅宴之一眼。   想救人却把自己搭进去了,蠢货!   头发一圈一圈越缠越紧,鬼身裂成两半,肠子连结着两边,脑袋就像摔烂后又重新合上的西瓜。   傅宴之不用抬头就能看见那只鬼破碎用血黏在一起的头盖骨,绝望地闭上眼睛,自暴自弃地说:“这次我可豁出老命救你了,别再说我见死不救了。”   程焕愕然无语:都啥时候了还计较这个?命都快没了还在乎我说不说你?   姜元元身子颤抖着向前拽宁桑的裤脚,声音带着哭腔,“宁......宁桑......”   “看好戚茉。”   宁桑也注意那边的动静,对戚茉嘱咐完,弯腰去夺江眠手里的棍子,   谁料江眠抢先一步离开。   他持着棍子朝那只鬼跑过去,速度很快。   但那只鬼反应更快,转动头颅,仰脸嘴巴张开。越张越大,直到挤走其他器官,占据整张脸的位置,硬生生咬住江眠的棍子。   嘴里发出咀嚼的声音,一点一点把棍子往嘴里扯,边扯边嚼,声音刺耳。   江眠松了棍子,奔到鬼的身后,捡起傅宴之的扫帚,狠狠戳向鬼的脑袋。   却挥空。   看来确实是武器特殊,长矛可以打中鬼怪,但扫帚不行。   那么他呢?他能不能像宁桑一样碰到鬼并对其造成伤害?   江眠抓向鬼的黑色长发,却也抓空。   棍子是长矛被截断后剩下的一截,不仅沾上了墨绿色怪物的液体,还染上了刀子雨。   消化困难,咀嚼的越来越慢,却并不是牙口不好。   那只鬼头颅转向身后,对着江眠张开血盆大口。   宁桑抱着蜂箱跑过来,见机奋力将蜂箱砸进它嘴里。   鬼勃然大怒,疯狂挣扎,身体扭曲并不受控制的慢慢融化。   整个鬼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变矮,头发也跟着变短,最后成为一只矮鬼,还不到人的膝盖那么高,压根构不成威胁。   血盆大口渐渐缩小,其他面部器官回来,逐渐正常后彻底消失。   程焕和傅宴之脖颈骤然一松,不受控制摔在地上。   俩人双腿发软,喉咙发痒不住的咳嗽,大口大口呼吸着空气。   宁桑抱臂冷静地目睹完这只鬼的变化,轻轻叹气。   好不容易变得正常就死了呢。   随着那只鬼的消失,蜂箱也掉落在地上,外壁还残存着矮鬼的口水,恶臭熏天。   宁桑和江眠同步后退数米远。   瞥见江眠的动作,宁桑抿唇轻笑了声,拍手称赞,“恭喜江老师,消灭了又一只鬼怪。跟江老师待在一起,就是安全呢。”   江眠:“......”   这么记仇啊?   急着把功劳塞给他。   姜元元紧绷的神经霎时放松。   刚才危险发生的瞬间,听到宁桑的嘱咐,她义无反顾挡在戚茉面前,呈保护姿势,一直到危险结束。   胳膊都酸了。   她吃疼地揉揉酸痛的胳膊,愤愤地想:谁再说宁桑不好,她就跟谁急。那么危险,宁桑还记得让她看顾戚茉,找借口把她和戚茉隔绝在安全地带。   “宁老师,你真是个好人!”待宁桑走过来,姜元元眨巴着水灵灵的眼睛,说。   莫名被发好人卡的宁桑,愣住。   获救的两个人缓过劲儿后,没再怀疑旁的,看向江眠和宁桑的眼中都是感激。   程焕发自肺腑:“谢谢...谢谢你们。”   说完看向傅宴之话锋一转,抬手就是一巴掌拍在傅宴之的背上,“你个蠢货,救我还能把你自己搭进去,见机不对不知道跑啊?”   “说的这么好听。要是真跑了,你又要说我见死不救。”傅宴之嗤了声,烦躁地往远离程焕地方向挪动,拉开距离后暴躁地说:“我救你了,你别再说我见死不救了。”   还搁这儿唠叨这呢。   程焕面无表情:“哦。”   天台不起眼的位置有电梯,电梯已经缓缓升上楼顶。   电梯语音智能播报器发出声音,“叮,天台到了。”   众人齐齐投去目光,目光悚然。   要坐电梯吗?楼道里都有那么可怕的东西,谁知道电梯里有什么呢。   同时,戚茉醒来,伴随着破音的尖叫声——   “啊啊啊!”   “不要过来!”   姜元元被她吓得浑身一抖,本能地跳开三尺远,险些腿一软趴在地上。   她扭头惊悚地看着戚茉。   再一惊一乍心脏病都要被吓出来了。   戚茉还在颤,哆嗦着坐起来,抱住膝盖自言自语:“别过来…别过来……”   说着兀自哭起来。   众人惊惧地看着戚茉。   从空闲狭小的蜂箱出来的,谁能担保那就是戚茉,不是旁的什么东西呢?   众目睽睽无一人敢上前的情形下,   宁桑走近戚茉,镇静到略显冷漠,“别哭了,你又没死。”   戚茉脸上糊满眼泪,眼线花了,在眼睑晕开黑色。   闻言,她木讷抬头,重复宁桑的话,“我没死啊?”   “你要是死了,我们怎么办?”   “你们不会也死了吧?”戚茉哇地一声哭出来,哭的声音更大。   宁桑不想再和她交流。   这清奇的脑回路,她挽救不回来。   姜元元实在听不下去,说:“呸呸呸,不要乌鸦嘴。”   她朝戚茉走近,停在戚茉身边,半蹲下来,伸手狠狠拧了一下戚茉的胳膊,气呼呼地问:“你死没死?”   戚茉疼得往后退,可劲儿摇头,“没...”   姜元元:“你遇见什么了?吓成这个样子。” 第10章 任务被抢   可怕的记忆一瞬间涌入脑海——   负气走近步梯楼,   戚茉打开手机的手电筒照明,楼道漆黑伸手不见五指,她拾阶而下。   一层一层阶梯往下走。   明明是向下走,还没到休息平台就累的直喘。   她步伐加快,拼命往下跑,却一直在下阶梯。将手电筒对准前方,一望无际的楼梯,根本看不到休息平台的影子。   戚茉停下来,边下楼梯边数,一直下了二十个阶梯,前方还是一望无际的阶梯。   终于,她意识到不对,转身使劲儿往回跑。   往回跑的路没有下楼梯时那么累。只是每走一个阶梯,小腿发颤发软,膝盖无法弯曲。每往上跨一步,膝盖都被震得疼。   这感觉,就跟爬山一样......   忽然,戚茉惊觉不对劲。   往上爬楼梯的时候,虽然腿颤,但没有下楼梯时那么累。   这不应该啊。   陡然意识到不对劲时,她已经抵达天台的门。   慌慌张张转身想往回跑,却迈不动脚。   脚下柔软,她低头只看到一片暖肤色。   暖肤色的像是地毯一样的东西在地面长长地铺开,随着手电筒的照明,地毯收拢,逐渐变色,完全变成墨绿色的瞬间,涨成人一样高的怪物。   眼睛猩红,嘴巴一张一合,黏液在口腔滴答醒目可见,   “你踩到我的皮了!”   “你为什么要踩我的皮?”   “我好疼!”   “我好疼啊。”   戚茉赶紧跳开,却发现无论是地面、墙壁,还是楼梯扶手,全都变成了墨绿色。   那怪物还在说:“我好疼啊!”   “你踩疼我了!”   戚茉再也绷不住了,疯狂朝楼下跑去。   可满目都是墨绿色,空气压抑得让人快要窒息,仿佛墙壁地面都在一寸一寸朝她挤,而怪物地声音越来越清楚。   直至贴近耳畔,冰凉的东西攀上她的后背,   “你的皮不疼,你愿意把你的皮给我吗?”   戚茉张唇,说不出半个字,因为那怪物捂住她的嘴,声音随着面目扭曲,像成千上万只毒蜂发疯钻进她的耳朵......   戚茉的脸变成菜色,似是回想起了什么特别不好的东西,胃里翻涌。   她极力抑制住自己想要呕吐的感觉,牢牢抓住姜元元的手,甚至掐进姜元元的手背,眉头越皱越深,手上愈加也用力。   深陷才经历过的可怕事情之中,无法自拔。   姜元元吃痛惊呼,“戚茉,你别掐我啊,疼。”   戚茉并没有听见,姜元元掰她的手根本掰不开,只得向宁桑投去可怜兮兮的目光。   终于,在宁桑和姜元元的合力拉扯下,   戚茉回过神,表情惊恐,“我怎么了?”   姜元元摊开手举到戚茉眼前,“你看。”   “对不起。”戚茉内疚不已,“我......我是想起了在楼道碰到的那个怪物,非追着我说我踩到了它的皮。”   姜元元登时后背发凉,赶紧捂住戚茉的嘴,“别说了,别说了,我不想听。”   听着都很吓人。   谁知,戚茉猛然推开她,面目狰狞,“别碰我!”   姜元元下意识收回手背在身后,可怜巴巴。   人家只是想扶你坐电梯。   宁桑冷不丁开口,“那个怪物已经死了。”   戚茉吃惊。   宁桑手指着围墙外淅淅沥沥的刀子雨,“被雨杀死的。”   “......”   姜元元叹道:“我就不该问这个问题的。”   小插曲很快被揭过。   借着说话间的时间简单休息后,大家重振旗鼓。   宁桑扫了眼呆愣着的其他人,发布任务,“现在只剩两个蜂箱,一人抱一个。”   “等会坐电梯下去,万一电梯每层都停,可以用蜂箱挡住门,以防有东西进来。”   听到宁桑的话,傅宴之赶紧跑到靠近天台里侧抱起右边位置稍显干净的蜂箱,紧紧抱在怀里,生怕别人跟他抢。   戚茉和姜元元是女孩,不能让女孩动手。   程焕胳膊有伤,他那性子愿不愿意抱还不一定呢。   先抢个干净的抱着总是没错的。   江眠环顾四周,抬步走向那满是墨绿怪物黏液的蜂箱。   满是黏液的蜂箱距离程焕最近,就躺在他脚边。   明白江眠的意图,程焕忙抢在江眠走过来之前,抱住面前沾满黏液的蜂箱。胳膊因为受力,受伤处渗出血。   他皱了皱眉没放心上,坚定地说:“江老师,我来吧。”   “我和傅宴之胆儿小,没有战斗力,关键时刻,你比我们又用。”   江眠:“......”   姜元元举手问:“那万一电梯里有东西呢?”   提这个问题,是期待让宁桑能给出让她稍微安心的保证。   但很显然,她注定失望。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宁桑直接无视了姜元元的满心期待,从容回答。   江眠认同点头:“乘电梯是风险最小的方案。”   那些鬼怪轻易能穿透这些物品,他们也触碰不到鬼怪,却能被其轻易压制。   怎么看,这都是没有胜算的死路。   但,蜂箱是个很有威力的道具。   矮鬼怕墨绿怪物,而蜂箱又是墨绿怪物用来储存食物的器皿,早已染上怪物的痕迹。矮鬼能被蜂箱消灭,那蜂箱对其他鬼怪应该也能造成震慑。   不管怎样,值得一试。   江眠手中空空如也,好不容易拿到手的棍子也被怪物消化干净了。   宁桑稍稍扬起下巴,蓦地开口:“既然这样,那江老师背着戚茉。”   江眠脚下一个踉跄,“好。”   姜元元展臂挡住戚茉,满脸不情愿,“不行!”   江老师虽然体力好,但也是数量不多的武力担当,不能大材小用。   她跳出来,自告奋勇:“我来,我来扶。”   “戚茉醒了,不需要背,我扶着就好。”   一连两次被抢走任务,江眠歪头朝宁桑笑了笑,笑容无奈。   我不是不想,是根本没有发挥的空间呐。   宁桑瞥向江眠,嘴角抽了抽。   瞧,把你嘚瑟的。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戚茉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姜元元搀扶起来。   只听姜元元郑重地说:“江老师、宁老师,我们的安危就交给你们了。”   一行人浩浩汤汤走向电梯。 第11章 叮~三楼到了   电梯亮堂,正对电梯门的墙壁装有一面镜子,镜子里正是他们手忙脚乱的景象。   江眠和宁桑先走进电梯,第一眼看到的便是镜子。   这面镜子很普通,并无什么不妥。只是在这令人胆战心惊的环境里,难免让人心里发毛。   姜元元越过江眠和宁桑,匆匆瞥了眼镜子里狼狈不堪的自己,懊恼:形象都没了。   最后进来的傅宴之和程焕罕见的很有默契,决定将蜂箱垒在一起,而他们两个人则抵在蜂箱背后,谨防一切有可能的外部危险。   戚茉晕晕乎乎,靠着姜元元的搀扶才能勉强站立。   浑身的疼痛令她想呻|吟,却又委实没劲儿哼。   视线乱瞟,她抓紧姜元元的胳膊,又是一阵尖叫——   “啊!!!”   程焕已经疲了,头也不回,毫无灵魂的说 :“又怎么了?”   戚茉:“这里怎么多了一面镜子?”   “我记得我刚到别墅和工作人员一起坐电梯的时候,电梯里没镜子的啊。”   “???”   众人齐齐回头看向镜子,而后又面无表情地点头。   电梯里有镜子不是很正常吗?   “你可能记错了。”不知是谁说了句。   宁桑悄悄靠近握紧反手藏在背后的刀,贴着镜子站。   “没事,一面镜子而已。”   “你们扶好蜂箱,别让外面其他什么东西钻进来。”   傅宴之艰难吐口,“要是真有东西进来,怎么办?”   江眠偏头瞟向宁桑,只见她面上已然浮现不耐烦,   他赶紧替宁桑回答:“用蜂箱挡,但千万注意别把蜂箱给扔出去了。鬼怪从哪儿进就挡哪里,和打地鼠一样,打地鼠的游戏玩过没有?”   “玩过。”   但是打地鼠和这怎么能相提并论啊?稍不留神小命就完了。   “有我在,你们死不了。”察觉到他们的担心,宁桑说。   勉强给大家吃了颗定心丸。   其余人齐齐面向电梯门,如临大敌。   电梯门缓缓合上。   往三楼降的过程如此慢,仿佛龟速。   电梯顶灯忽闪忽闪,发出滋滋声。   众人倒吸一口气,气氛紧张。   宁桑:“部件老化,电流经过,电路开启自我保护,这样灯就不亮了。因为没有电流,温度回到正常,灯又亮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   听到宁桑毫不在乎的语气,众人把心放回肚子里。   没人注意到,电梯内侧的异常。   江眠强作镇定,牢牢握住电梯扶手。   他清楚地感觉到,有种某种力量在将他往后拽。   于是,他屏住呼吸,扭头。   镜子里伸出指骨皆断的鬼手,鬼手紧紧扒拉着他的衣服。   而原本光滑的镜面裂开一道缝隙,鬼的头挤进缝隙,拼命往外挤,把镜面缝隙越挤越大。   江眠脊背僵住,不敢再用力去挣脱鬼手。   只要他挣脱,势必往反方向拽,只会加快鬼挤出镜子的速度。   手里空无一物,就算挥拳头,也只是和空气打架。   鬼的力道越来越大,整颗头都钻出镜子,丑陋可怕的脸上五官变形,还朝江眠露出笑。   它只有一只眼,没有耳朵,脑袋像皮球一样,肿胀。   牙齿尖利,和脸同色,是电梯的银色。整张脸也是银色,唯独那一只眼睛是充血的红。   正当它奋力将身子也挤出电梯的时候,宁桑面无表情举起刀。   江眠吃惊,眸子微微睁大。   从哪儿拿来的又一件武器?   不知道宁桑是不是要砍鬼手,担心自己会束缚宁桑的发挥,他赶紧去掰自己衣服上的鬼手,结果碰都碰不到。   束手无策之际,宁桑冷然开口,“别动,剁了就行。”   她刻意压低声音,和江眠压低动静一样,尽量不去惊动其他紧盯着电梯门满心提防外来危险的同伴。   江眠不大确定,“可行吗?”   “试试不就知道了。”   说罢,挥刀,却砍了个空。   鬼飞快收回手,连带着脑袋一起缩回镜子里。   宁桑挽笑,颇为遗憾地说:“你别躲啊,还不一定能砍中你呢。”   “来,你出来,咱们再试试。”   江眠:还能这样?   藏在镜子里的鬼有些犹豫。   谁速度快还不一定呢,要不再试试?   其他人听到宁桑的话,不禁问:“宁老师,你在说什么呢?”   江眠替宁桑回答:“吓鬼。”   “......”   吓谁?   吓鬼!!!   那只鬼被说动,掰开镜面,试探性把脑袋伸出来。   正当整颗头成功挤出来时,镜鬼发现自己动不了了......   宁桑揪住鬼的头发,手起刀落,刀刃狠狠砸在鬼的脖颈上,仿佛早就看准地方就等着砍下去呢。   江眠眼看着鬼的脑袋和身体分家,震惊到说不出话来,一直拽着他衣服的鬼手也无力垂下。   得了自由,他问宁桑:“脑袋怎么处理?”   “扔了,难不成还提着?”   被砍的鬼:“你还给我,我可以安回去。”   看不到任何东西,鬼的身子害怕地缩回镜子,不敢再轻举妄动。   “呵。”江眠看着镜子,“手也剁一剁。”   镜子里的鬼瑟瑟发抖。   “叮~三楼到了。”   电梯门还未完全打开。   始作俑者宁桑单手提着脑袋,在电梯门打开的瞬间把头扔出去了。   电梯门开启,鬼朝这儿密密麻麻涌过来。   傅宴之和程焕紧抱住蜂箱,做好了‘打地鼠’的准备。   瞬间,一颗头擦过电梯打开的缝隙飞出去。   正疯狂涌进电梯的其他鬼物,猝不及防被一颗头砸中。   感到头顶发凉,程焕仰头,只看见一个球状表面附着着头发的东西,从头顶飞过。   很快,电梯门再次合上,平稳往二楼降。   好像发生了什么,又好像什么都没发生。   那努力想挤进来的鬼,被一个球制服。   电梯内气氛凝滞。   程焕当先问道:“我看见有什么东西飞出去了。”   傅宴之:“我也看见了。”   姜元元垂目,怯声说:“好像是一颗脑袋。”   戚茉:“从宁桑......手里飞出去的。”   这些信息在脑海碰撞,许久才融成出一个信息——   宁桑,扔了颗头出去!   扔了颗…头! 第12章 消灭它!   众人木讷,面面相觑。   她们是看见了什么可怕的景象?   大家不约而同扭头看向和宁桑共同站在电梯里侧的江眠。   哦,江老师脑袋还在。   那被扔的脑袋是哪儿来的?   只见宁桑抬手,刀狠狠砸向镜子。   陡然间,电梯镜子轰然破裂,碎成渣。   而宁桑把刀扔给江眠,拍拍手,表情冷静,“给你。”   仿佛她扔脑袋、砸玻璃的事情于她而言都无关痛痒。   不是,为什么砸玻璃啊?   程焕深吸一口气,说服自己。宁老师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   面对众人的凝视和满脸的匪夷所思,宁桑轻描淡写地解释,“救你们呢。”   江眠适时开口:“刚才,镜子里有只鬼想爬出来,爬一半,脑袋被宁桑砍下扔出去了。”   众人艰难地移开目光。   很好,他们又一次被宁老师救了。   又被救了…   这还是人吗?!   宁桑是上天派来拯救他们的神吧!   众人异口同声:“谢谢宁老师!!!”   宁桑冷漠脸:“别看我了,看电梯门。”   道谢的声音在狭小的电梯空间里回响,却不让人反感,宁桑不由自主弯起嘴角。   忽闪忽闪的灯光下,江眠瞥见挂在宁桑唇畔久未消失的笑容,也跟着扬唇。   他笑道:“谢谢宁老师,又救了我们呢。”   “也谢谢宁老师的这把刀,看着很特殊呢。”   说话不能正常点?一定是故意的。   宁桑愤愤地想完。忽然眼睛睁圆,后退数步,“鬼!”   她露出惊恐的表情,连她都害怕的东西......   闻言,江眠的笑容僵在脸上,连脊背也僵直。   他瞥向身后,身后却空空如也。   被诓了…...   看见江眠的动作,宁桑抿起唇角笑了。笑着笑着,实在忍不住便咧嘴笑。眼睛弯成月牙,漾着浓浓的笑意。   江眠嘴角轻抽,“至于吗?诓我能让你这么开心。”   宁桑笑得开怀,“当然。”   她不能吃亏,得骗回来。   “叮,二楼到了。”   播报声响起。   大家后背发寒。   每一次播报都意味着危险来临,做足准备危险本身不可怕,不可预知的风险才是最可怕的。   因为未知,在知道自己要面临后,脑子里已经将危险的可怕无数倍放大,面临崩溃。   电梯顶灯发出滋滋滋的声音,在电梯门完全开启的瞬间,“啪”的灭了。   二楼漆黑一团,静得绝望。   傅宴之倍感窒息,抱着蜂箱的手止不住的颤抖,忽然,他“咦”了声,   “程焕,你摸我手干什么?”   程焕浑身一个激灵,“我抱蜂箱,哪儿能腾开手。”   确实,这不像程焕能干出来的事。   傅宴之呼吸忽然屏住,手上传来的冰凉触感正在慢慢向他的胳膊上转移。   此刻,他清楚地意识到,摸他的不可能是人。   就在他心里防线快要崩塌的时候,一道光刺过来,是宁桑打开了手机的手电筒。   紧接着傅宴之便看见宁桑手持的短剑扑过来。   而他胳膊上贴着的是一个细长的舌头。   吐舌头的鬼怪看见宁桑的短剑,不慌不忙,舌头卷住傅宴之的脖子,慢慢收紧,往它所在的方向扯。   傅宴之紧紧抱着蜂箱,不敢松开分毫。   心里盘算着,实在不行,他就学宁桑的,把这蜂箱塞进鬼怪的嘴里。   消灭它!   可他高估自己的勇气了,腿颤抖得压根站不稳,还怎么把蜂箱怼进鬼口中。   其他鬼怪原本对堵在门口的蜂箱有所忌惮,此刻全借着这只鬼的势,蜂拥而上。   江眠打开手电筒,顺便接过姜元元的手机,也将灯光打开。而后将两个手机都放姜元元手里,让她举起照亮。   戚茉费力站稳,手拿着宁桑的手机,看着蜂箱外的乱象,脸色更白。   她努力转移注意力,说:“我的手机被鬼吃了。”   姜元元:“还管什么手机,先祈祷把这一关过了再说吧。”   宁桑撑着傅宴之的肩,挥手斩断鬼怪的舌头,并挑衅地扬了扬眉。   长蛇怪舌头断成两截,愤怒至极,准备再冲上来,却见宁桑拿剑指着自己。   仅是踌躇几秒,便被一波一波涌上来的同类挤到后排,被迫远离电梯。   傅宴之没了束缚,也顾不上摸自己的脖子,赶紧抱着蜂箱挡鬼怪。   程焕也抱着蜂箱一会儿向左,一会儿向右,堵来堵去。   二人共同实战演练“打地鼠”。   江眠握着长柄刀,对想要冲进电梯的一众鬼怪猛刺。   他个头高,长柄刀尺寸够长,却沉且笨重。   电梯门再次合上的时候,大家已经筋疲力尽,累得瘫坐在地上喘气。   “等会就到一楼了,距离出口越近,危险会不会越多?”江眠陡然开口。   众人再次紧张起来,目光齐聚宁桑身上。   宁桑抱臂靠在电梯墙壁上,陷入沉思。终于她说:“会。”   大家泄气,开始抱怨,   “我就没见过这么多鬼,太可怕了。”   “我本来是坚定的无神论者。”   “现在呢?”   “富强民主文明和谐………”程焕闭口不答,开始背起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宁桑垂眼看他,可以,还有力气。   趁众人垂头丧气没对她投以目光的时候,她摆出五件武器,“挑一挑,这些比你们手里拿的东西有用。”   刀剑弓枪,一应俱全。   大家眼睛都亮了。   本着女士优先的原则,程焕和傅宴之最后才挑。   挑完后一人抱着一件宁桑亲口说过很有用的武器,心里也有了底气。   感觉到大家好奇探究的目光,宁桑直言,“这些武器是我消灭很多鬼怪被奖励的,和游戏通关就会有奖励是一样的。”   姜元元满心满眼的感激,“谢谢宁老师如此慷慨。”   戚茉也说:“也谢谢宁老师救我。”   宁桑扯唇笑了笑,心道:被迫的,身不由己呐。   忽然想起楼道的事,她特意嘱咐:“戚茉,一定要紧跟群体行动,别再擅自离开。”   戚茉乖乖答应。   她浑身是伤,也着实没法儿私自行动。   即便是坐在地上歇息,傅宴之和程焕还是紧紧抱着蜂箱。 第13章 被蛊惑   更脏的那个蜂箱仍被程焕抱在手里,程焕的蓝外套也脏兮兮。   实在看不下去,戚茉扯了扯程焕衣服上干净的地方,问:“蜂箱你还要继续抱着吗?”   “为什么不?”程焕反问。   他和傅宴之一人抱着一个蜂箱,都舍不得放下。   戚茉好心提醒:“蜂箱是那个怪物用来装食物的东西。”   程焕愣住,惊讶到手都在颤抖。   装食物…戚茉不就是从这里面出来的。   他艰难点头,故作镇静地“哦”了声,心里却早已掀起惊涛骇浪。   而傅宴之听到戚茉的话,低头盯着蜂箱看了好半晌,才开口:“但是,蜂箱再可怕也没有外面的东西可怕。好歹蜂箱能帮我们抵御外面那些东西。”   有道理。   戚茉深深赞同,看着蜂箱直冒星星眼,“那你要不要借我一个蜂箱?”   二人异口同声,语气坚决,“不能。”   “可我受伤了,我连武器都拿不动。”因被拒绝,戚茉掩唇,泫然欲泣。   程焕有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摇头,“武器都拿不动,还能抱得动蜂箱?”   戚茉:“……”   一楼有三块区域,休息室、健身房、音乐室。   电梯在南边,电梯门打开的右手边便是别墅大门。   只要能成功离开,就能活下来了!   宁桑按捺住内心的激动,声音波澜不惊,“电梯门打开,大家都往右奔着大门的方向跑。鬼挡杀鬼,他们可不会对你们手软。”   “我殿后。”江眠说。   宁桑冷冷瞥了眼江眠。   有她在还需要他殿后?   就算他殿后,她成功跑出去了又怎样?他出事她照样完蛋。   怎么都不保险。   尤其是戚茉,虚弱至极,绝对跑不起来。   终于,宁桑一锤定音:“江眠开路我殿后,傅宴之背着戚茉,姜元元和程焕抱着蜂箱一左一右,就这样决定了。”   江眠哑然。   分工完毕,希望在即,气氛轻松许多。   程焕继续背,给自己打气。   还没背完,播报又响了——   “叮~一楼到了。”   电梯的播报声就是一道催命符!   江眠走到众人身前,面朝着缓缓打开的电梯门,露出玩味的笑——   鬼可怕,但逃生这件事本身很刺激呐。   就跟他小时候怕鬼,但是忍不住尖叫着捂眼睛看鬼片一样。   傅宴之背着戚茉站起来。   而程焕愤愤地捏紧武器,和姜元元一人抱着一个蜂箱。   众人蓄势待发,在江眠抬步跑出去的同时紧跟着冲出去。   也是电梯门开的一瞬间,所有的鬼怪密密麻麻如潮水般涌过来。   他们也成功跑进了怪物堆。   别墅的旋转玻璃门折射太阳温暖的光辉,靠近玻璃门的地板上也亮堂堂。   因为这扇生门,一楼没有二楼那么黑,也并不让人绝望。   众人怀揣着希望拼命往前跑,手中的武器挥舞得毫无章法但也更卖劲儿。   程焕和姜元元抱着蜂箱,拿着武器,对着冲上来的鬼又堵又刺。   单有蜂箱阻挡不住鬼怪们的攻击,各个面露狰狞疯狂冲上来,恨不得能将这六个人撕吞入腹。   转眼,人人挂彩。   戚茉紧搂着傅宴之的脖颈,害怕得瑟瑟发抖,“怎么办?怎么办?我们能出得去吗?我们该不会死在这儿吧?”   傅宴之浑身冒汗,急得不行,听到戚茉的话,焦急混着烦躁一股脑涌上心头。   他没好气地说:“出不去难道要死在这儿吗?能不能说点吉利的话。”   戚茉声音软起来,“你累了吧?你体力消耗太多,跑不动了吧?可是这儿离大门还有好长的距离,你能跑得到吗?”   “明明还有其他两个男的,宁桑却偏偏让你背着我。我有一百斤,可比那些武器重多了,你背着我也使不了武器,只能白白被鬼怪攻击。”   “别看宁桑多大方的亮出这些武器让咱们选,可是到头来,武器咱们是有了,但用得了吗?你只能背着我,我抱着武器,这俩武器白费了一点作用都没有。你说,她是不是拿咱俩当储物柜,专门存储这些她获得的宝贝?”   她声音较软,和吵架时截然不同,可能这是她最本真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   还怪好听的。   傅宴之迷迷糊糊点头,累得上气不接下气。   距离大门确实还有好长的距离,他已经很累了。   他一个人背着戚茉和俩武器,好重啊。   走不动了。   真的走不动了......   忽然,宁桑带着怒意的声音响起——   “傅宴之,你停什么?你疯了?”   傅宴之呛道:“没错,我就是疯了。”   宁桑不再说话,冷下脸,朝傅宴之刺出长矛。   她速度快,让人始料未及,但傅宴之此时情绪正不可控,也反应极快,躲开了。   傅宴之怒目圆睁,“宁桑,你有毛病啊!”   “你果然有问题,你想我死。”   宁桑意有所指:“你确实要死了。”   话声未落,又几只鬼怪缠上来,宁桑恨铁不成钢,心里存着气,瞪傅宴之一眼。   傅宴之倍感莫名其妙。   来不及再吵,他头皮发疼,是背上的戚茉在扯他头发。   他赶紧说:“戚茉,你别抓我头发啊。”   “你怎么还扣我头皮呢?”   戚茉不理会他,开心的在他脑袋上揪来揪去。   头皮一阵刺痛,傅宴之迈不动脚了。   他瞳仁往眼角处偏,看不到背上的戚茉,却能清晰地感觉到——戚茉很忙。   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傅宴之心生警觉。   戚茉的声音响起:“我好喜欢你的皮,水水嫩嫩的,我要了。”   纵使傅宴之反射弧再慢,也明白了戚茉是什么意思。   他是被蛊惑了!被蛊惑说出那些违心招恨的话。   傅宴之追悔莫及,可手脚动弹不了,更无法甩开背上的人。不,也许不能称之为人。   “戚茉”的手在傅宴之头皮上移动,停在他太阳穴的位置,声音娇软,“还没有好好品尝过脑浆呢。”   傅宴之听见她吸溜口水馋到忍无可忍的声音,而自己却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眼看着同伴们越跑越远,推开玻璃门,他深深地感到了绝望。 第14章 没跟上   “戚茉”趴在傅宴之的背上,紧搂住他脖子的手逐渐扭曲,变成墨绿色。   她的脸也不住地变化。鲜血淋漓、满是血痂、腐烂长出尸斑到最后变成墨绿色。   通体变绿,绿得纯正。   整个“人”散发出一种难言的恶臭。   她不断抚摸傅宴之的头,嫌头发碍事,猛地扯掉一撮头发,兴奋地舔舐着鲜血。像欣赏工艺品一样,动作轻柔摩挲着头皮。   与此同时,傅宴之本能地感觉到紧贴着他脊背的东西,体温越来越低,降到冰点。   那东西冰冷的体温穿透薄薄的布料遍布全身,令他如坠冰窟。寒意登时从头到脚蹿上来。   他心底生寒,打了个寒颤。   一团乌黑的东西从头顶被扔下来,他垂眼看去,后知后觉感受到头皮的传来剧痛,所有的叫声塞在喉咙喊不出来。   傅宴之涨红脸,躯体颤抖哆嗦着,露出痛苦的表情。   关乎生死的混乱中,没人发现傅宴之和宁桑没跟上来。   部分鬼怪堵在门口形成厚厚的墙。   四周一圈一圈涌上其他鬼怪,鬼怪们不知停歇,面目狰狞。   江眠冲在队伍最前线,对准堵住门的鬼怪横刺过去,武器穿透来不及躲开的鬼怪。   刺中的鬼怪被挑起来甩进鬼怪堆里,砸倒一片。   动作利落,学到了宁桑扔头颅的精髓。   而姜元元和程焕则默契地向江眠靠拢。   跑出别墅后才发现,傅宴之和宁桑不见了。   准确的来说,是根本没跟上来。   无暇享受劫后余生的喜悦,焦灼在三人之间无声蔓延。   刺目耀眼的日光下,三人面色焦灼,形容狼狈。   姜元元着急地原地打转,“怎么办?怎么办?”   说话带着哭腔。   到最后越来越担心,她泣不成声。   可程焕和江眠一直沉默着。   姜元元咬咬牙狠下心,转身就要往别墅里跑,却被程焕及时拽住。   程焕脸色很沉,呵斥她:“好不容易才逃出来,你回去干什么?”   “我要回去救宁桑!”   “你什么都不会,回去也只能找死。”   “那怎么办嘛?”姜元元哭着喊出来,“都怪你们跑的太快了,宁桑他们掉队了都没发现。”   她这么一说,程焕不乐意了,“那种情况,谁还有闲心关注他们有没有跟上来啊。”   身后是虎口,只要往回走,就会再度生死难测。   想到那些可怕癫狂的东西,程焕就后背发凉。   不……他不想再回去了。   “总不能不救啊,宁桑她可救了我们好多次。”   听到姜元元的话,程焕神情涣散,最终颤声说:“生死各有天命。”   “这话你也好意思说出口?你自己落难的时候怎么没想过这个词?”姜元元怒骂程焕,气到浑发抖。她心底焦急,只好问江眠,“江老师,怎么办?”   江眠:“不用担心,他们一定出得来。”   这话,说出来他自己也不信。   话刚说完,就自己一溜烟跑进去了。   他往回跑,向着别墅的方向。   -   程焕、姜元元和江眠成功离开别墅后,那些没能得手的群鬼被玻璃门给震回来了,僵硬地转动脖子,死白空洞的眼睛对准孤身站在大厅之中的傅宴之。   仅是牢牢盯着,没有一个敢扑上来。   整个大厅死一样的寂静,只剩傅宴之一个人。   周围群鬼虎视眈眈。   傅宴之疼到恍惚,面色惨白。   这么多鬼,都垂涎欲滴却不敢来抢走自己。   会不会是他背上的东西......更可怕,可怕到让其他鬼都害怕。   头皮发麻,他说不出话,只能发出唔唔的声音。   也不知是疼痛还是恐惧。   “戚茉”的手变成尖刺,扎进傅宴之的脑袋,仅是破了个口,她眼睛放光,急切地要继续往里推进。   却听“叮~一楼到了。”   听到电梯播报声,“戚茉”头也没抬,专攻自己已得手的食物傅宴之。   它正埋头吸血,试图掀开傅宴之脑袋表层的皮,好好观赏内部组织。   傅宴之赶紧转动眼睛看向电梯,看到宁桑就像看到了救命稻草一样,目光渴切。   他嘴唇翕动,无声求救。   宁桑却目不斜视,直接无视他,扭头弯腰架着一个人的胳膊费力往他所在的方向拖动。   离近了,傅宴之才看清地上的人。   是戚茉!   也不知道,这个是真的假的。   为了戚茉,不管他…   来不及去想别的,殷红温热的鲜血顺着他脑门淌下来,他眼前一黑,差点晕死过去。   鬼怪又一窝蜂涌向宁桑。   戚茉浑身都是墨绿黏液,宁桑身上也沾染了许多,完全盖住了她们身为人的气味。   那群低级鬼怪快到宁桑跟前又停住了。   活像个无头苍蝇,嗅到了味道就往那儿跑,结果只能无功而返。   就在宁桑拖着戚茉抵达一楼,电梯播报响起的瞬间,步梯楼道的黑暗里藏进一道影子,待在暗处观察大厅。   终于,那影子钻进楼板,悄无声息靠近过来。   趁宁桑不备,猛扑过来。   扑空后,影子显出原形,原是被斩断舌头的长舌鬼。   长舌鬼愤怒地发出“吱吱吱”的声音。   “戚茉”抬头,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   因被打扰进食而感到不悦,脑袋转动,扫过长舌鬼和宁桑。   它背后白色,前面墨绿,和被刀子雨杀死的墨绿鬼怪一模一样。   但看到宁桑,“戚茉”并没有表现出任何异样,显然被刀死的不是它,但它却和被刀死的墨绿怪物外形如出一辙。   墨绿怪物还有兄弟呢?   宁桑站到墨绿怪身后,抬手对着长舌鬼竖起中指。   在长舌鬼过于愤怒再度扑过来的瞬间,她飞快跑到傅宴之身前。   长舌鬼成功撞上傅宴之背上的墨绿怪,撞歪它的脸,冲击力强,连带着傅宴之也狠狠摔在地上。   背上两个鬼的重量压得傅宴之喘不过气。   他抬头看宁桑,却发现宁桑视若无睹,压根儿没打算拉他一把。   墨绿怪扶正五官。   而长舌鬼晕头转向,准备从墨绿怪身上爬起来的时候,被宁桑一脚踹得重新摔到墨绿怪身上。   墨绿怪再度扶正五官,脑袋转动,死死瞪着宁桑,恼怒不已,发出刺耳的叫声。   宁桑顾不上捂耳朵,强忍着耳膜冲击,强制性把墨绿怪和傅宴之剥离开,从腰间抽出藤条困住墨绿怪和长舌鬼。   顺手拿抹布堵住俩鬼怪的嘴,发觉堵不住,便索性将俩鬼怪的脑袋绑一起。   忙活完,她叉腰挑眉,都这样了,看你们还怎么鬼叫。   看到一切,傅宴之惊呆了,“哇。”   张大嘴巴压根合不拢。   周围的鬼不敢靠过来。   宁桑一脚踢傅宴之身上,“发什么愣,起来!”   傅宴之一骨碌爬起来。   宁桑又说:“去背着戚茉。”   傅宴之立马鸡皮疙瘩起来,拼命摇头,“不行!”   坚持不过三秒,在宁桑的眼神威逼下,不得不屈服。   他背起戚茉,露出生无可恋的表情。   宁桑双手拉着藤条,跟在傅宴之身后,拖着长舌鬼和墨绿怪一并往玻璃门走。   走出几步,担心宁桑没跟上,傅宴之扭头看,猛地看到跟着宁桑移动的俩鬼怪,登时腿一软差点跪了。   他艰难吐口,“你该不会是想带它们一起出去吧?”   宁桑没理他,很快他看见,所有试图靠近的其他鬼怪都自动远离。   原来,鬼怪还有这一层作用。   傅宴之默默在心里竖起大拇指,“宁老师,厉害!”   长舌鬼和墨绿怪使劲挣扎,挣脱不开。   这藤条结实无比,上面还有倒刺。   一路走到玻璃门,地板上全是墨绿黏液。   墨绿怪看着地板上自己的血,老实了。   再挣扎下去,怕是身体都保不住,要变成液体了。   等着,等他回到蜂箱,就能重振旗鼓。   它脑袋三百六十度转动,四处搜索蜂箱。   蜂箱就在玻璃门旁边!   走出玻璃门前,嫌蜂箱太碍事,宁桑狠踢了一脚,把它踢到更远处。   踢开碍事的东西,她大摇大摆拉开玻璃门,等傅宴之背着戚茉离开后,将藤条打了个死结。   紧接着,宁桑松开藤条,打开玻璃门飞奔出去。   墨绿怪脑袋随着蜂箱的方向转动。   忽然,藤条上拽着的力道一松,脑袋没转回来,猝不及防贴上长舌鬼的脸。   死前好好的,成鬼了还能被占便宜?!   玻璃门内,俩鬼怪扭打在一起。   一门之隔,宁桑回头只来得及看到俩鬼怪重叠交错的影子。   边界渐渐模糊,整栋别墅消失在光晕之中。   阳光灿烂明媚,日晕下,别墅存在的位置出现花田。   各色的花肆意生长,香味浓郁,彩虹般的颜色冲击着视觉神经。   离开恐怖血腥的地方,陡然回到书中的现实世界,还不大适应。   宁桑抬手半遮住眼睛,仰头看天空,仔细打量。没有刀子雨,天空也不是猩红的。   她不大放心,又低头看地面。绿草茵茵,没有墨绿色粘液和被刀的蜂箱碎末。   看来,一切都结束了……   宁桑长松一口气。   本就因为刺目的日光有些眩晕,此刻紧绷的弦霎时断掉。她大脑混沌,毫无防备地晕了过去。 第15章 医院女鬼   醒来满目白色,消毒水的味道充斥着空气。   耳边声音嘈杂。   床畔多了一个长相陌生的姑娘,那姑娘紧紧握住她的手,双眸含泪,可怜巴巴地哭着,嘴里一直在絮叨:   “怎么还不醒呢?都睡了两天。”   “好端端的为什么割腕?呜呜呜。”   搞清楚周围的环境后,宁桑收回视线,打量完这个女孩,说:“别哭了。”   躺两天浑身酸痛,还要听这姑娘嚎丧般的哭,连她醒了都没发现,哭得这么专注。   那女孩擦泪,露出笑,“桑姐,你醒了。”   宁桑点点头,在女孩的搀扶下,坐直身子。   病房除了她俩外,别无他人。   靠墙的沙发上堆着很多礼盒,茶几摆满了束束鲜花。衣柜里挂着一件绿色缎面长裙。   宁桑本能皱眉,“那个裙子,扔了。”   “啊?”女孩愣住,反应过来后,说:“那裙子,是你最喜欢的。”   “现在不喜欢了。”   平心而论,这裙子好看复古,腰间竖版的蝴蝶结抢眼,极具设计感。但,因为它是绿色......绿色就是原罪。   她可不想每次看到这件衣服就想起别墅里的墨绿怪。   末了,宁桑补充,“扔,现在就扔。”   女孩揣着满腹疑问,取下这件裙子,拿着离开病房。   病房门没有关紧,女孩走后,一阵风轻吹,推开病房门。   宁桑拿起手机,打开通讯录,仔细研究手机的信息。   书中,宁桑是个糊咖,十岁步入娱乐圈,一直到现在不温不火,完全是因为有个吸血的经纪团队。   挣到的钱全进父母的口袋。父母好赌,挥霍完,又拼命让她接戏接综艺,不论水平有啥接啥,只要能提前支付片酬。   这不,又消息轰炸催她给钱了。   宁桑直截了当回复——滚!   对面改信息轰炸为催命连环call,疯狂打电话。   宁桑面无表情——拉黑。   手机上没有微博app,完全不符合一个明星的自我修养。   备忘录里干干净净。   微信通讯录只有四个人。除了父母和助理,只有江眠,如此单调的交际圈。   忽然,一阵风刮过来,又轻又冷。   窗扇紧闭,宁桑却实打实冷得抖了两下。   她团好被子裹紧,待在温暖的被窝里。   耳畔蓦地响起一个女人的声音,像是冷风灌进破罐子,“你抬头,看看我。”   女人的身躯摇曳,在阳光下没有影子。   宁桑置若罔闻,继续专心搜罗着手机里的信息,顺便逛了一下朋友圈。   噢,原来那个出去帮她扔裙子的姑娘是助理小茵。   女人还在说话,声音沙哑,跟破锣嗓子一样,   “我靠近你,你还会感觉到冷。”   “你一定能看见我。”   “你别不理我啊,陪我说说话。”   对啊,她会冷了。   那她会不会疼?   看完手机,宁桑拔掉针头,果然感受到了疼痛。   为了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不会那么突兀,她掀开被子,穿上鞋,径直往门口走去。   见宁桑要走,女人赶紧过去挡住门。   可宁桑脚步不停,像什么也没看见一样继续向前,脚步丝毫不见停顿。   门的宽度只有两米,一半是下面固定打不开的,要想出去,只能和女人面对面。   女人脑袋上是发黑的血,瞳仁半白,比别墅的鬼怪更具备人的特征。   有思想,能说话。   行动是飘着的,穿着和宁桑一样的惠仁医院同款病号服。   应该是这所医院的某个病人死后在游荡。   宁桑目不斜视,迎面撞上女鬼,不出意外狠狠地摔在地上。   过往的病人和家属吓了一跳,赶忙躲远了些,生怕被碰瓷。   有小朋友想来扶宁桑,却被大人拽住,万一被讹上怎么办?   大部分人观望着,却见宁桑摸摸鼻子,吃痛地说:“咦,怎么回事?是撞空气了吗?”   女鬼被撞的往后飘好远,看到宁桑的动作,纳闷:难道是她真的看不到自己?   撞空气…   看来是脑子不正常。   病房门和靠近这间病房的走廊上没有任何阻碍,行人也都小心翼翼行走。   没人上当被讹,就给自己台阶下讹空气了吗?   人群渐散。   那个想扶宁桑的小孩忽然伸手指着女鬼所在的方向,张嘴,“妈妈,我看见……”   宁桑猛地扑过去捂住她嘴,小声对她说:“乖,你什么也没看见。你要是说出来了,她会去找你的。”   女鬼咧嘴笑,抬手抹脸,开始七窍流血,发出咯吱咯吱不正常的声音。   它慢慢向女孩飘动,每近一分,可怕的面目就越清晰。   小孩反应过来,眼泪决堤。   因为宁桑捂着她嘴,发不出声音,只能唔唔地哭。   小孩的妈妈赶紧推开宁桑,抱住孩子,像看神经病一样的眼神看着宁桑。   “你有病啊,你把我孩子吓哭了!”   孩子越哭越厉害,吵着要走,妈妈只好抱着孩子火速离开,离开前还瞪了宁桑一眼。   女鬼用病号服擦完血,笑嘻嘻凑近宁桑,“你看,暴露了吧?我就知道你能看见我。”   “多亏那个小女孩。小朋友,谢谢啊~”   她扯着破锣嗓子喊。   宁桑听见,那小孩的哭声更大了。   正巧小茵扔完裙子跑回来,人群都散开了。   她猛一看见宁桑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有些惊讶,   “姐,裙子我扔了,你该不会是反悔来找我要裙子的吧?”   小茵穿透女鬼的身体,冲过来扶起宁桑。显然,小茵看不见这只女鬼。   只有她…   见宁桑不说话,脸色却越来越难看,小茵急了,“姐,我这就去垃圾桶捡回来。”   “不用。”宁桑扯住她,问,“跟我一起从别墅出来的那五个人呢?”   小茵刚要开口,就被从拐角奔来的姜元元打断。   姜元元扑过来,扯开小茵,扑进宁桑怀里,紧紧抱住她。   这冲击迫使宁桑不得不踉跄着后退,快要控制不住撞上墙壁的时候,她本能地感觉到有个东西挡在了她和墙壁之间。   正纳闷着,身后幽幽传来女鬼的声音:“别说谢谢。”   首次受鬼恩惠的宁桑大脑懵然。   姜元元没发觉宁桑的奇奇怪怪,惊喜地抱住她,“太好了,你醒了就好,呜呜呜。可担心死我了。”   她手里还拎着水果篮,承受不住重量。于是她将水果篮给小茵,再度抱紧宁桑。   程焕和傅宴之从拐角处走出来,目光在姜元元紧抱住宁桑的双臂上停留片刻,猝不及防对上宁桑的视线,两人不约而同避开。   程焕最先开口,问:“你们俩之前就认识吗?”   听到程焕的话,姜元元松开宁桑,转身看他们俩,“别墅啊,一起出生入死。”   姜元元松手的瞬间,宁桑第一反应就是向前几步,远离墙壁和半个身子陷进墙壁的女鬼。   程焕困惑的表情愈浓,“出生入死?”   “你们忘了?我们六个人在别墅一起经历危险,死里逃生。”他这陌生的态度,让姜元元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   “你在说什么胡话?”傅宴之感到疑惑。   姜元元只好说:“看看你们身上的伤,你们就不好奇伤是怎么来的吗?”   程焕抬起胳膊,盯着胳膊肘狰狞的伤口,缓声说:“我的伤,被狗咬的。”   姜元元:“那得多高的狗才能把你这一米八的大高个儿扑倒,咬你胳膊?”   程焕摸摸脑袋,自己也想不通,索性摇摇头。   姜元元转而把目光投向傅宴之,“你脑袋上的伤呢?”   傅宴之:“被鸟抓的。”   “那得多凶猛的鸟,能把你头皮抓破?”   “……”   别墅里发生的事情,这俩人不会都不记得了吧?   姜元元露出羡慕的表情,那么可怕的记忆她也不想有,如果能像他们一样睡一觉就忘了该多好。   她情绪瞬间低落。   “可能是因为他们的伤太严重了,有创伤后应激障碍。你看你好端端的也没受伤,不用疼不担心毁容,不挺好的吗?”宁桑出声安慰。   姜元元面色放晴,很大程度上被安慰到。   傅宴之头上一块地方没有头发,可脑袋又有伤,假发是戴不了了,估计得很长一段时间出不了门。   程焕胳膊肘有伤,天气又热,稍不注意会发炎,重要的是容易留疤。   这样看来,不就是记得一段事情吗?经历得多才能成长。她成长了!   她才不要丑丑的戴不了帽子遮伤,或者留疤呢。   姜元元深以为然,“宁桑你说的对!”   出来后只记得别墅成了花田,别的一概不知。   宁桑心中存疑,问姜元元:“从别墅出来后,发生了什么?”   “发现你们没出来,江老师就折回去救你们,结果还没跑进别墅,你们仨就出来了。你最先晕倒,程焕叫了救护车,在车上大家都又累又困,昏睡过去。醒来我们就都到了医院,住在不同的病房。   程焕胳膊的伤问题不大,处理一下就好了。傅宴之头皮的伤缝了针,戚茉昨天才醒来,你昏迷了两天,医生说是失血过多。基本上就这些了。”   “那你有第一时间跟他们沟通过吗?比如别墅里发生的事情。”   “没有诶,当时太混乱了,我又担心你,没顾得上他们。” 第16章 谎言   小茵在旁边听得一头雾水,“桑姐,你们在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啊。”   这从何说起呢,姜元元看着求知欲颇强的小茵欲言又止。   “没什么,我和姜老师做了同一场梦。”宁桑语气平淡,像是说什么无关痛痒的事情。   姜元元忙不迭说道:“对对对。”   用做梦来形容再合适不过,所有的一切离谱又荒诞。若不是逃出别墅后,看到大家身上仍有伤口,她真会以为只是一场梦。   只是那场经历比噩梦还要窒息。   姜元元深深叹气。   “噢噢。”虽然觉得奇怪,但小茵还是认真地听并且相信了。   走廊上人来人往,女鬼再度飘到宁桑面前,恶作剧似的对她哈气,呼出来的气凝结成水珠浮在空气中。   温度骤然降了下来,宁桑冷得胳膊浮现鸡皮疙瘩,她搓搓胳膊驱赶冷意。   抬手的时候,白皙手背沁出的血珠格外醒目。   女鬼蹲下身子,向宁桑伸出苍白的手,石头般冷硬的指腹按压住宁桑手背因拔针头而流血的地方。   止血后,她再次说:“不用谢谢。”   女鬼冰凉的体温令宁桑冷得发抖,她躲开女鬼的手,连带着往后退了几步。   女鬼也不恼,光盯着宁桑嘿嘿地笑。   肩膀忽然一重,宁桑眼帘稍垂,发现身上多了件浅色风衣。   紧接着江眠的声音自身后响起,“醒了?昏睡了好久呢,这下可好,不用工作了。”   “可怜我不仅得养家糊口,还得两头跑来医院看你。”   “……”   许久没得到回应,江眠自讨没趣撇撇唇,“好吧好吧,我自愿的,我就喜欢来医院看你。”   宁桑冷漠开口,“那你这爱好可有些特殊啊。”   可以咒她更明显一点。   沉默半晌明白宁桑的话后,江眠无奈地笑了,“我的错,是我没说清。”   “桑桑可原谅我了?”   再次被这叠字恶心得鸡皮疙瘩落一地,有外套也遮不住。   宁桑冷哼一声,不理会他。   姜元元捂住嘴巴偷笑,笑意从眼睛里跑出来,同款八卦表情的还有小茵。   俩人嗑cp嗑得很欢。   在江眠看过来的时候,姜元元赶紧说:“宁桑没生气啊,江老师来看她,她高兴还来不及呢。”   莫名被代发言的宁桑满脸无语。   外套滑落在地上,江眠躬身拾起外套,抖开,重新给宁桑披上,然后牵起她的手,欲往病房走。   只是牵手,还没向病房迈出第一步,他宛如石化般停在原地。   跟宁桑面对面,与他近在咫尺的女人不像是人。   粉白格子的棉麻病号服,身形枯瘦,头发长至腰间,以黑色皮筋束起,脚腕的勒痕淤青。   感觉到江眠手心出汗,捏自己的力道越来越紧,宁桑皱眉,甩开江眠的手,自行回病房。   被甩开,江眠愣了许久。   咦,又看不见了呢。他是出现幻觉了吗?   女鬼兴奋地喊:“他也能看见我诶,他看见我了!”   闻言,宁桑脚步一顿,转身看江眠。   他脸上并无任何异样表情,只是目光稍显呆滞。   须臾,她凉声道:“他在看别人。”   听见宁桑对着空气说话,江眠舔了下唇,“谁在看别人?”   宁桑冷笑,“反正不是你。”   走廊灯光白亮,衬得江眠肤色冷白,白到晃眼。   他面容清隽,眼型圆润漂亮,卧蚕弧度饱满。不笑的时候稍显冷漠凉薄,笑起来是什么样子呢?她不记得,别墅里太黑了。   这还是第一次好好打量他,宁桑目光在江眠身上停留片刻,很快敛眸收回视线。   江眠声调懒散,“好吧,姑且信了。”   说完,跟着宁桑回到病房。   一同进来的还有程焕和傅宴之,两个人拘谨地坐在沙发上,接过小茵倒的热水,忙说谢谢。   姜元元仍是不太相信,特意坐在临近程焕和傅宴之的位置,探着头问:“你们真不记得了?”   程焕回答:“我们又没做梦。”   傅宴之:“看你们说的跟真的似的,做个梦还那么当真。”   一口一个梦,姜元元丧气。好吧,她信了,他们是真不记得了。   那戚茉呢?   她风风火火跑出去,冲进对面的病房。发现戚茉不在,只好垂头丧气回来。   病房在一楼,窗外是灌木花丛和大树。潋滟的阳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进来,给纯白的被子铺上一层温暖。   “你们来有事吗?”   既然不记得别墅的事情了,总不能是来关心她的吧?   按初始状态,她和他们并不熟,更别提到这种自己受着伤还来关心她的地步。   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   想到这里,宁桑目光不太友善。   被宁桑审视着,傅宴之如坐针毡,视线无处安放,赶紧指了下门口,说:“是导演让我们来看你的,说为了拍剪辑素材。”   程焕也跟着附和,“对。”   门口,果然有一个中年男人,不知什么时候来的,正探头探脑往里看。身旁还跟着一堆高举摄像机的人。   这阵仗……宁桑轻眯起眼,对小茵说:“把门关上。”   小茵忙不迭走过去,准备请门外的人进来时,听到宁桑补充:“外面的人不许放进来。”   震惊到脚下踉跄,她差点没摔地上。   小茵支支吾吾:“桑姐,要不您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宁桑和善地笑:“那你写辞职信吧。”   她话声刚落,小茵毫不留情‘砰’的一声把门关上。   连导演都被拒之门外,这下傅宴之和程焕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笑容全僵在脸上。   “那个…宁老师,要不我们也出去吧。”   宁桑:“慢走不送。”   傅宴之和程焕逃似的离开了。   六人齐聚别墅,完全是为了参加门外那个中年男人导演的综艺节目。   不巧,六人刚搬进别墅,这里的世界就发生bug,而书中的宁桑进别墅的第一天就割腕自杀,原来的宁桑不知是不是被bug吞噬掉了,于是宁桑来了。   纵使别墅里怪象横生,但怪物无法离开别墅,而他们,不幸被世界遗落在这个bug里的人只要逃出去,就安全了。   目前是逃出来了,别墅消失,可又没有完全消失。   他们逃生的别墅,发生空间错位,原本是一片花田。而真正要拍摄的别墅,还在现实里完好无损。   什么鬼怪造成的破坏,什么碎末黏液,一概没有。仿佛只停留在那个虚假的别墅里。   至于什么综艺,她是不想参加。好好休息恢复精神才是首要的。   傅宴之和程焕被委婉赶出去后,和导演他们交谈了会儿,很快门外的一堆人离开。   不再闹哄哄,也没有闪光灯和摄像头。   宁桑乐得清净,盘腿坐在病床上,闭眼感受着阳光。   耳畔再次响起那女鬼的声音,“我帮了你诶,你要不要报答我一下?”   宁桑权当没听见。   女鬼有些着急了,“我帮了你两次,你就反过来帮我一次,好不好?”   “一次就行了,我很容易满足。”   “求求你了。”   宁桑面无表情,完全忽视女鬼的哀求,朝江眠招招手,“我要吃苹果,给我挑个脆的。削皮,切成小块。”   江眠嘴角抽了抽,敷衍地答应,拿起削皮刀,从水果篮中挑了个红润的苹果。   宁·作精·桑又说:“皮别削断哦,寓意不好哦。”   “......”   姜元元鬼头鬼脑地“哇噻”,吃狗粮吃饱了呢。   宁桑给她一个白眼。   女鬼飘到宁桑面前,做鬼脸,手舞足蹈,拼命刷存在感。   可宁桑愣是一个眼神都不给她。   女鬼急得不行,伸出青紫色的手拽住宁桑的袖子,轻轻摇晃,脸上流出血泪。   竟然急哭了。   窗关的严实,门也紧闭着,没有风。   但是宁桑的袖子却是直直地上扬,像是被人扯住了似的。   姜元元趴在宁桑的床边,无意间看见,颇为吃惊:“宁桑,你的袖子会飞啊。”   正认真削苹果的江眠,动作一顿,眼帘半掀。   看到飞起的袖子,他目光意味深长,静静等着看宁桑怎么回答。   宁桑微垂着眼,看到袖子状态奇怪,便扯回袖子,抚平。   “可能是静电吧。”   袖子再度被扯起,连带着头发也是,发尾向着天花板。   姜元元惊得合不拢嘴,“头发也静电吗?”   “是啊。”扯回袖子,宁桑笑容勉强。   闻言,江眠轻呵一声,懒得抬眼。   头发被扯得紧,宁桑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变寒,紧接着,她说:“我去趟卫生间。”   “我扶你 。”江眠放下苹果和削皮刀,站起来。   宁桑避开他的手,从另一侧下床,赤脚走到有拖鞋的一侧穿好拖鞋,“不用了,你继续忙。”   “我不忙啊。”江眠视线在宁桑周围扫了一圈,而后慢悠悠地说。   宁桑脚步不停,往门口走。   脚步快且匆忙。   江眠还在后面戏谑地问:“病房里有单独卫生间,你怎么还往外跑呢?”   “我就爱去公共卫生间!”宁桑咬牙切齿,拉开房门,紧紧关上。   等人彻底离开,江眠敛回视线,垂眸盯着地面,无声地笑了。   这爱好也挺独特的呢。   姜元元不明所以,“江老师,你笑什么?”   “有的人谎言拙劣唬不住别人还不自知。当然,太笨的还是能被骗住的。”   他扭头盯着病房门宁桑离开的方向。眸子漆黑,眼睛轻轻弯起,嘴角挂着戏谑的笑,笑意温柔。   难免给人以慵懒且深情的错觉。   姜元元摸摸鼻子,听得云里雾里。 第17章 见鬼的世界   关上公共卫生间的门,宁桑抱着胳膊看女鬼,“说吧,什么事?”   女鬼高兴地笑起来:“你愿意帮我了?”   宁桑睨她,没吭声,表情很不耐烦。   “我没让你帮我,就算不得是欠你人情。所以,我没有义务帮你。”   她觉得,在开始倾听之前有必要说清这些。   女鬼失落片刻,在宁桑彻底失去耐心前赶紧步入正题,“我想让你帮我找我的儿子。”   “我死后,再也没见过我儿子。”   “你是想见他,还是单纯想让我找?”对上女鬼激动的眼神,宁桑冷漠地浇上一盆凉水 ,“做鬼可不能太贪心。”   女鬼再度沮丧,“我儿子叫小鸣,才上一年级,他有一米一三,很白很瘦。小鸣成绩很好,学习也很用功 ,每次考完试都会第一时间告诉我,他常在我面前唠叨:比起爸爸,他更爱妈妈。”   “我的儿子特别懂事,比同龄人要细心稳重,我下班回来特别累的时候,他会跑到厨房踩上小凳子给我倒水喝。可是他不见了,我很担心他,我到处都找不见他。”   “在找他的路上,我出车祸死了。”   宁桑走到洗手台,将手放在水龙头下方,冲去手背干涸的血珠,漠然地说:“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女鬼心里开始打鼓。自己说的再动情也没用,宁桑无动于衷啊。   她停顿了一下,说:“帮我找我儿子吧。”   “考虑一下。”宁桑撂下一句,打开洗手间的门,走了出去。   女鬼犹豫着,飘在她身后,心急如焚却又不敢贸然说话,生怕宁桑考虑的结果是拒绝。   中央空调温度适中,可宁桑方圆一里却凉飕飕的。   她回到病房,江眠很明显地感觉到,病房骤然冷了很多。   他微微偏着头,看宁桑,目光在她周围扫过,一无所获。   小茵忧心忡忡趴在门上,透过玻璃往走廊看,什么都没有。   她担心地说:“桑姐,你出去上厕所是去找导演了吗?”   宁桑摇头。   小茵急了,“桑姐,你把导演赶跑了,怎么办?你怎能不去找他们说清楚原因呢?”   “有道理。”宁桑停下脚步,从兜里掏出手机,打开通讯录,通讯录列表人很多,但她压根不知道这个导演姓什名谁。   小茵连忙把自己的手机递过去,“桑姐,用我的。”   电话拨通,对面隐忍的发怒,宁桑默默听完,勾唇浅笑,抛下一句话,“我不拍了。”   对面先是一愣,反应过来,说:“毁约是要支付违约金的,三倍!”   “好的,违约金事宜请联系我老公江眠。”说完,宁桑挂断电话。   什么狗屁综艺,上来就进时间黑洞,遭遇bug,这选址也是够霉了。   她才不想再次踏进别墅。   听到这软糯的“老公”二字,江眠霎时汗毛倒立。   翻脸称对象,没事喊江眠,有事叫老公。   他就是个工具人!   对江眠的心理活动浑然不知,宁桑挂了电话只觉舒畅,把手机交还小茵。   小茵已目瞪口呆,太过震惊而瞳孔睁大,难以置信地盯着宁桑,好久,才艰难开口:“桑姐……桑姐,你…你为什么……你该得罪导演了。”   说出来的话断断续续一团乱。   宁桑绕到沙发前的茶几抽出一张纸巾,慢条斯理地擦干手背的水,道:“没有为什么。不怕得罪导演,完全是相信老公有实力,能养活我,是吧,老公?”   江眠手一抖,好不容易快要削完的苹果皮…断了……   他再次扭头看宁桑,表情一言难尽。   宁桑故作惊讶捂唇,惋惜,“断了呢,没事,我们的感情是不会像这苹果皮一样的。”   江眠削掉最后一块苹果皮,放下削皮刀和苹果,起身去卫生间洗干净手烘干。   再出来时,已平复好内心复杂的情绪。   他径直走到宁桑跟前,抓住她的手腕,“既然你这么不珍惜你的事业,当初又为什么在我面前信誓旦旦说为了梦想?”   “???”心虚片刻,宁桑说:“我好像没说过这句话。”   江眠松开她的手,好整以暇,“你确实没说过。”   “………”总觉得他突如其来的戏瘾是有缘由的,不是表面那么简单。   果然,江眠视线越过她缓缓落在女鬼身上。   宁桑心中骤然一紧,感到震惊,她反手抓住江眠的手,“你能看到?怎么会?”   再次看见女鬼的身影,江眠没有起初的慌张和诧异,这回不慌不忙。   原来,宁桑也能看见那只鬼。   一直紧跟着宁桑的女鬼。   他俯身对宁桑从容道:“既然我们感情这么好,那你考虑一下对我坦白,一直跟在你后面的鬼,是谁?”   震惊归震惊,宁桑还是飞速接受了这个事实,江眠能看见那只鬼。   但是除了她、小孩和江眠之外,无人能看见。   江眠为什么能看见?   如果从一开始他就能看见,那他也不至于等到现在才问她。况且看不见的时候不像是在撒谎,那么只有一个可能。   宁桑说:“你偶尔看不见那只鬼?”   成功被宁桑的问题带着走,江眠回答:“在走廊上第一次看见她,觉得惊讶。但能看到她只是一瞬间的事。第二次就是刚刚也能看见。”   “为什么我离开别墅还能看见鬼?”   “我怎么知道?你仔细想一想两次能看见的时候有什么共同点吗?”   江眠想也不想,直言:“摸你。”   “......”宁桑冷漠脸,“滚。”   江眠赶紧解释,“不是,是摸你的手。”   “那不叫摸,是碰。”宁桑回答的生无可恋。   江眠舔了下唇,讪笑,“你说的对。”   宁桑松开他的手,“现在能看见了吗?”   江眠摇头。   “那现在呢?”再度握上。   江眠点头。   “描述一下长相。”   江眠僵了下,手心微微沁出汗,看的越仔细,出汗越多,但他面部表情没有变化,眼底平静无波不起波澜。   显然,他是个能很好把情绪隐藏在心里的人。   抢在江眠之前,宁桑松开他,说:“我知道了,不用描述了。你的躯体反应告诉我,你确实能看见,没有撒谎。”   所以,江眠能不能看见鬼的根本原因在她。   病房里静悄悄的,姜元元和小茵眼看着宁桑和江眠你来我往握手松开再说话,默默捂住了眼。   以为他俩会有进一步亲密动作的时候,姜元元听见宁桑对江眠说:“既然这样,那你离我远点吧,省得吓到你。”   姜元元顿时懵了,不是,这都哪儿跟哪儿啊?刚才不是还好好的吗?怎么说翻脸就翻脸。   她拿开捂住脸的手,猛然感觉到手背一阵温热的触感,扭头看宁桑,有些懵然。   宁桑的手正盖着她的手背。   “突然握手干......”   什么二字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她余光看见宁桑身后站着有一个女人。   不像是人......   姜元元眼睛都看直了,浑身血液仿佛凝固,忘了呼吸。   感觉到姜元元的手在颤抖,宁桑赶紧抽回手。   又看不见了。   姜元元眨眨眼,确实看不见。她使劲揉揉眼睛,还是没有。   宁桑身后什么都没有。   是出现幻觉了吗?   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宁桑佯装不知,纳闷:“怎么了?”   “我看到了鬼......一只女鬼...好可怕,我不会是精神失常了吧?为什么离开别墅还能看见鬼?呜呜呜呜呜。”姜元元苦着脸,说着说着就哭了。   越说越害怕,害怕还控制不住回想,她想握住宁桑的手找点安全感,宁桑却后退一步躲开了。   她哭得更厉害,向宁桑走近,张开胳膊想要个抱抱。   结果宁桑退的更远了。   姜元元哭个不停,一开始是被吓得哭,现在纯属委屈得不行。   她哭得刹不住,可怜兮兮地看着宁桑,泪眼汪汪。   宁桑只好向她走近,摸摸她的头,“乖,别哭了。”   姜元元吸吸鼻子,委屈地“哦。”   末了才想起来病房里还有小茵在,赶紧擦干泪水,别扭地说:“我是被吓到了,才不是求安慰。”   “知道了。”宁桑好笑的说。   小茵目瞪口呆,姜元元原来是这样娇软可撒娇的萌妹性格吗?和御姐人设完全背道而驰。   看到姜元元的反应,江眠心里基本有了数。   推测没错,不管是谁,碰到宁桑的手,都会看到鬼,看到一个完全能颠覆自己唯物主义价值观的世界另一面。   那么,宁桑眼里的世界一直都是这样吗?   人和鬼并存,也能被鬼攻击和纠缠。   碰上好鬼还好说,若是碰上像别墅里那样没有理智疯狂的恶鬼,简直要疯了!   他眼神一点点沉下来,静默好久,江眠走到宁桑身旁,说:“你再试试。”   他目光转而投向小茵。   结果仍是如此,小茵被吓得不行,毕竟不像姜元元经历过别墅逃亡,心理素质没她那么强大,立马被吓得尖叫,崩溃。   宁桑只好说:“你出现幻觉了。”   江眠一本正经:“出现幻觉很严重,你去挂号体检一下自己有没有什么问题。”   小茵连声说好,赶紧跑出去了。   姜元元挎着包,“我也去挂号查查。”   宁桑:“……” 第18章 人鬼殊途   听到他们的话,女鬼第一反应是要出去,却被宁桑眼神制止,只好乖乖站在原地等着。   眼看着宁桑拿她吓完姜元元又吓小茵,一连俩姑娘花容失色,梨花带雨。   女鬼局促地站那儿动也不敢动。   小茵和姜元元离开房间去挂号后,病房只剩宁桑和江眠,如果不计女鬼的话。   女鬼很想飘到走廊,却又不敢。   宁桑没发话,不敢动,万一宁桑又要拿她吓别人但找不到她呢?她可不能不配合。   割腕的伤口隐隐作痛,宁桑微微皱眉,看到宁桑皱眉头,女鬼再度紧张起来,生怕宁桑一个不开心就拒绝她。   紧张到魂儿都在颤,鬼影飘忽不定的时候,她听见,宁桑问江眠:“我的伤,缝针了?”   江眠愣了下,眼神飘忽,“好像是吧。”   怎么能回答的似是而非呢?不是上赶着让人生气吗?   女鬼急得想飘到江眠身边,好好说教他,却被宁桑一个眼神瞪老实了。   不动,她不动不就成了吗?   宁桑轻呵一声,讽刺地笑了笑。   这就是你来关心我的表现?躺了整整两天,你也没问医生一句。   塑料夫妻!   从宁桑谴责的目光就能看出来,她一定是在骂他。   江眠唇角下压,撇嘴,倍感委屈,“医生太忙了,我来几次都没见到。”   “医生办公室你找不到?可别告诉我你不认字。”宁桑决然转身,不再看他。   病房门被敲响,医生推门进来,身后跟着一批实习医生。   主治医生手插着兜,问宁桑:“感觉精神怎么样?食欲还可以吗?”   “都挺好的。”毕竟刚醒呢。   医生略略点头,继续说:“没事多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总有什么值得你牵挂的,年纪轻轻别想不开。”   真不巧,在这里确实无牵无挂。   宁桑面上端着微笑:“医生您说的对,我会出去散心的。”   跟着医生走进来的护士,帮宁桑清理伤口,更换纱布。   纱布一拆,才看见伤口密密麻麻缝合的细线,像一条蜈蚣。伤口狰狞丑陋,缝合的线肉眼可见。   够丑。   为什么宁桑割腕的伤能到她身上?受苦的还是她。   护士赶紧说:“放心,这细线都会长进去的。时间长了,就不难看了。”   宁桑点头道谢。   换纱布的全过程,没看过一眼,一想到伤口和疤痕会留在自己身上就恼火。   看她心情不好,女鬼飘得更远了,恨不得一口气飘到门外。   医生走后,为表关心,江眠赶紧扶着宁桑到花园去。   女鬼自然也跟着,生怕宁桑不见,她找不到。   阳光灿烂,日头很盛,   而女鬼在阳光下行走毫无阻碍。   显然,她不怕光。   -   天色渐暗,在酝酿一场瓢泼大雨。   空气中湿度渐增,正是盛夏,而宁桑周围体感湿冷湿冷的,她不自觉裹紧风衣。   有女鬼在身边,估计就算是夏天她也离不开外套了。   转眼雷电交加,在不断的轰鸣声中,江眠握上宁桑的手,再度看见那只女鬼。   鬼还没走?!   从病房跟到花园。   他不自觉拧眉,迈步走到女鬼面前,与此同时拽着宁桑的手往女鬼的方向一起移动。   “你为什么要一直缠着她?”   女鬼:“我需要她帮我找我儿子。”   “人鬼殊途,不管是你儿子还是宁桑。”江眠眼底情绪渐凉。   女鬼惨白的脸色更白,眼珠子瞪着江眠,一点一点扩开占据整个眼睛,眼睛黑洞洞的瘆人,身体不住变化。   她怒了,被江眠这句话刺激到,控制不住情绪。   女鬼形态彻底变化,朝江眠猛扑过去,却扑空。   因为宁桑及时松开了江眠的手,现在对江眠而言,这只鬼并不存在。   江眠还要去握宁桑的手,跟女鬼再度对话,被宁桑躲开。她挡在江眠身前,隔开江眠和女鬼。   女鬼空洞漆黑的眼睛和宁桑清冷的眸子对上,在宁桑的震慑下,最后一丝残存的理智迫使女鬼飞快逃离花园。   再待下去,是得干架了。   女鬼走后,宁桑面无表情看着江眠,“她缠的是我,跟你有关系?”   “说了她和我殊途,不让她缠我,却要自己趟浑水?让她记恨上你对你有好处?”   江眠张唇正要说话,被宁桑截断,“别说什么是因为善意提醒,或者关心我之类的话。我们可没有感情。”   听到宁桑的话,江眠沉默半晌,像在品味她的话,回过神后倏地笑了。   笑意散去,他声音冷淡,“因为在别墅里,你帮了大家,所以我就想着要不要帮你摆脱麻烦,报答你。”   “她缠你你不害怕吗?就算不害怕,也该烦吧。”   彼时,他眸中没有什么情绪,语气疏离,不似平时惯开玩笑。   这句话,宁桑听不出假。   于是,她说:“不用你报答。”   江眠挑眉,手插进口袋,恢复往常漫不经心的状态。   和宁桑对视后,他撇唇轻笑,笑意惫懒,“行,既然这样,那我就不多管闲事了,祝你好运。”   “最后,好心提醒你一下,刚才那只鬼,好像不是什么善茬呢。”   说完,迈着长腿离开。   看着江眠远去的背影,宁桑皱起眉。   自己怕鬼,还妄图帮她驱赶麻烦,真是不自量力。   那只鬼能不知道人鬼殊途吗?要是这四个字就能劝退,她也不至于被苦缠着。   雨倾泻而下,宁桑垂回眼,低头看着草地。   那只女鬼施施然飘回来了。   她伸手为宁桑遮雨,冰凉的雨水却穿透她的手落在宁桑的身上,浸湿头发和衣服。   宁桑:“别讨好我,我不领情。”   女鬼也没辩驳,低下头。   -   一人一鬼保持沉默,直到回了病房。   女鬼终于忍不住,说:“我真的很担心我儿子,求你帮我。”   “你儿子不见了跟我有什么关系,缠着我你儿子会主动来找你吗?”   不管宁桑有没有在听,女鬼自顾自地继续说:“我住在盛北公馆的2401,你去我家能找到我儿子的照片,拿着照片找我儿子肯定会很方便。”   “盛北公馆?没听过。”   说着,宁桑打开手机,在地图上搜索这个小区,一无所获。   没有盛北公馆,只有北盛公馆和盛北花园。   “不可能啊。”女鬼探头看手机内容,指着其中一条地址说:“噢,是这个盛北花园,对,是花园。我可能记错了。”   北盛公馆和盛北花园相差悬殊,一个在北城区三环,一个在西城十环。   宁桑:“看来,你的记忆有差错。”   一听,女鬼就猜到宁桑在想什么,她赶紧说:“对,在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上是有差错,但是我有儿子,我儿子叫小鸣,我儿子真的叫小鸣。求你帮我找他。”   “只要你帮我找到他,我就不缠你了。”   说到最后更加激动,带着哭腔,生怕宁桑不信她产生的无力感喷薄而出。   女鬼不停在宁桑耳边唠叨:“盛北花园2401,盛北花园2401——”   “知道了,盛北花园2401。”   宁桑不耐烦地从床尾拿起另一套病号服,往卫生间走。   换好衣服,她掀开被子脱鞋上床,被子往上扯,蒙住脑袋,准备先睡一觉。   另一边,姜元元体检完,拿着就诊卡往宁桑所在的病房走。   老远看见有一个人在走廊上鬼鬼祟祟。   一嗓子吼出来,“喂,你干什么呢?”   冲到近前,那人也不逃,一转身,是个熟悉面孔。   “江...江老师......你怎么不进去?是被宁桑赶出来了吗?”   江眠站直身子,选择忽视姜元元的问题,带着她到拐角处说话。   他眸子漆黑深沉,音量压低,问:“宁桑帮了你是不是?”   姜元元:“对啊。”   “她失血过多,需要在医院静养,可是又有别的事情要忙,你愿意帮她处理那件事吗?”江眠循循善诱。   “好啊,我愿意。”姜元元笑意盈盈,特别兴奋。   “宁桑朋友的儿子失踪了,她朋友是盛北花园的2401户,儿子照片在家,需要拿到照片发布寻人启事。”   “没问题,包在我身上。”姜元元拍拍胸脯,自信地说:“宁桑的事就是我的事,让她好好休息,别操心。”   姜元元说完,高高兴兴朝病房走,江眠为她推开病房门,两人先后走进去。   床上被子拱起,宁桑将整个人蒙在被子里,过了会儿,被子里空气稀薄喘不过气,才把脑袋探出来。   感觉到周围好像有人,她猛地睁开眼。   姜元元站在床边,撑着下巴正乐呵呵地看着她,那眼神好像要给她下蛊似的。   宁桑刚想开口和她说话,就发现女鬼不知何时飘到江眠跟前,那双黑洞洞的眼睛死盯着江眠。   没一会儿,女鬼扑向江眠,身影和江眠重叠,再次扑空。   而江眠双腿交叠,百无聊赖地坐在沙发上,模样舒适懒散。   他看不见女鬼。   女鬼再度猛扑几次,依旧无法造成伤害,鬼声叹气。   果然,这只鬼记仇,不是善类。   单凭那一句话,就妄图杀江眠。   想到这里,宁桑眼神沉了几分。   顺着宁桑的视线看去,只能看到江眠。从宁桑的面部表情能察觉到她心情不妙,看着江老师心情就差,肯定是吵架了。   姜元元赶紧说:“宁桑,我和江老师替你去盛北花园拿照片,你在医院好好休息。”   宁桑微惊。   姜元元摸摸她的脑袋,笑嘻嘻:“乖哦,我还想早点接你出院呢。”   江眠适时起身走到床边,摆出小可怜的表情,对宁桑说:“好好休息,没能及时给你送伞,是我的错,下次不会了。”   姜元元恍然,哦,原来是刚才下雨发生的事。   直到两人走后,宁桑才反应过来。   又被演了。江眠在外人面前,总是戏瘾发作。   明明是因他多管闲事生气,现在搞得好像她无理取闹爱撒火似的。   兜来兜去,闲事还是落他身上了。   女鬼飘回宁桑身边,“刚才说话的时候,我看到门外有人在偷听,是那个男人。”   刚才看到...   宁桑皱起眉,不爽地看着女鬼,“你是故意一直重复烦我,好借我说给他听。”   女鬼并不避讳,笑道:“是啊,人家想帮我。”   管你的闲事,就是帮我。   被当枪使了,宁桑眼神瞬间沉下来,意有所指,   “像你这样有脑子的鬼不多。” 第19章 故事一·烂尾楼   傅宴之和程焕每天会一起来医院探望宁桑。   整整两天都如此。   宁桑被烦得不行,却又拒绝不掉。   只好安慰自己,送上门来的丰盛午餐,不吃白不吃。   眼看着那两个人在病房里来回走动,探头探脑,宁桑扶额,“你们俩是来给我送饭,还是找人?”   傅宴之摸了摸下巴,“好奇怪,怎么没见到江老师和姜元元?”   “都两天了,不可能每次都正好错过啊。”   程焕放下折叠桌,将饭盒轻轻放置在桌面上,打开饭盒,将清洗了的干净筷子递给宁桑。   接过筷子,宁桑道谢后,转而问傅宴之:“你找他们有事?”   说来也怪,找照片能找一周?   女鬼纳闷,说:“他们该不会迷路了吧?”   “不可能,我收到江眠发送的位置了。”   这算是自言自语吗?   程焕顺口问道:“什么位置?”   宁桑睨他眼,没继续往下说,拿勺子舀了半碗汤。   门被人敲响,   戚茉被允许下床走动,第一时间来了宁桑所在的病房。   穿着病号服,整个人显得很虚弱毫无气色。   她走进病房,第一反应是环视四周有无摄像头,确认没有,才松了口气,在宁桑床边的凳子坐下。   这是从别墅出来后第一次见戚茉。   “戚茉,你记得你是怎么从别墅出来的吗?”宁桑问。   戚茉:“走出来的?”   她表情如常,就像是在回答一件再普通不过的问题。   看戚茉半晌没有看出任何撒谎的痕迹,宁桑陷入沉思。   看来,只有她、姜元元还有江眠记得。   姜元元记得,可能因为没有受伤,受别墅影响不大。   江眠,可能因为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记忆消除之类的对他没用。   而面前的这三个人,可能记忆是被抹去了。   好几天了,那个电子音再也没响起过。   难道是......信号不好跟她失联了?   傅宴之表情有些夸张,羡慕地说:“好厉害,我助理说我是被担架抬出来的。”   宁桑对这个回答毫不意外,她饶有兴趣地看向程焕,“你呢?”   突然被点到,程焕思考完犹豫地说,“我的助理没告诉我。”   “看来你是对自己的伤还有别墅发生的一切一点都不好奇。”她那白净透亮的脸上浮现一抹玩味的笑,说出来的话褒贬不明。   “怎么办?都好几天了还没消息。”   女鬼很焦灼,来回飘动,鬼影晃来晃去,都快晃出残影了。   宁桑看得头晕,烦躁地松开勺子,“我打个电话问问。”   说着,拿起手机,拨出江眠的电话。   对着空气自说自话?   其余人牢牢看着宁桑,表情奇怪。   女鬼赶紧飘过去听,手机里却传来“对不起,您拨打的用户不在服务区。”   人鬼对视,皆无语到。   女鬼开始暴躁,“怎么可能?我家信号很好啊。”   “难道他们骗了我?”   “骗子,都是骗子,说好了替我找照片,替我找人!”   “他们可没说替你找人,单纯是替我减轻负担。你有什么好生气的?”宁桑稳坐泰山。   听不懂,一头雾水。   病房里的人三脸懵逼地盯着宁桑,脸上不约而同浮现浓浓的恐惧。   完了,看来是真疯了。   程焕‘噌’地站起来,“宁老师,你该不会是出现幻觉了吧?我去叫医生。”   “我也去,你不知道医生办公室在哪儿。”戚茉蹒跚着跟过去。   独留傅宴之在病房里瑟瑟发抖,他害怕地环视四周,明明什么也没有啊。   三个人的表情都很丰富,宁桑慢吞吞喝完汤,拿起筷子,说:“这里有一只女鬼,她正在看着你。”   傅宴之强装的镇定立马崩盘,惊恐不已,“哪儿?哪儿有?”   “你左手边一米远的地方。”   傅宴之条件反射跳到右边靠近宁桑床头的墙壁,脊背紧紧贴着墙壁,抖得跟筛糠一样。   “她飘过来了,跟你正好重叠。”   傅宴之整个人僵在那里,动也不敢动。   许久,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看到宁桑唇畔慢慢浮现的微笑,傅宴之才醒悟过来,宁桑是骗他的。   他气噗噗坐在刚才程焕坐过的凳子上,质问宁桑:“你为什么骗我?很有意思吗?”   宁桑托着下巴,“别墅里的事,你记得对不对?”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明白。”傅宴之说。   “本来,你们装的很好,我差点就相信你们了。谁知道你们良心过不去,总是来看我还给我送饭。真教人匪夷所思啊。”   “我拿你当朋友,才来看你的。”   “这话也就能骗骗鬼。”   傅宴之本能地说:“别提鬼!”   “行吧,就当你们不记得。以后,别来找我,我不需要你们探望。”宁桑摆摆手,语气很无所谓地说。   傅宴之踌躇半天,欲言又止,最终咬咬牙选择沉默。   宁桑不想看他纠结,别过眼看电视。   电视正是本市新闻频道,本台记者播报:“政府将要在下周六对烂尾楼进行爆破处理。”   女鬼愣了,直勾勾盯着电视屏幕。   许久,她脑袋机械转动对着宁桑,“那儿,我家,我的家要没了。”   而后许久,她都没再说话。   即便她不说话,宁桑也感受到了她的难过和绝望。   等戚茉和程焕找来医生回病房,宁桑已经走了。   病床上整整齐齐叠着被褥,还有换下来的病号服,以及一些小票。   二人错愕地盯着傅宴之,等他说明情况   却见傅宴之站起来,神情落魄,“宁桑有事走了,我去帮她还病号服,顺便办一下出院手续。”   -   出医院后,宁桑打了个的士。   从业几十年的司机对盛北花园并不熟悉,跟着导航开,下午五点才到目的地。   的士停在售楼部门前,司机打量四周,不太放心地说:“姑娘,你一个人进去可得小心点,这儿挺荒的。”   “好。”   小区的售楼部门庭冷落,五层台阶上满是落叶虫草,大门紧闭,室内有层层层蛛网。   如果不走进小区,站在门外往里打量初始印象会觉得绿化好。   这座小区,只有一栋楼,六个单元。   楼房是欧式建筑,半弧状,外观金碧辉煌。   售楼部通往小区正门的路原本很宽,现在杂草丛生,一半的路面被覆盖。小区正门紧闭,门卫室空无一人。   宁桑选择从大门翻进去。   翻进大门,是三条通往建筑长且窄的小路。   小路被荒草遍地,有蛇穿行而过。   宁桑不得不折断一根长树枝,打草惊蛇。   这条小路走得心惊胆战。   艰难走到楼下,她仰头打量这还未完工的建筑。   整栋楼有三十六层。   空洞洞的没有窗,仅仅建好了外墙,连窗都没安。   其中有几层透出光亮,灯光昏黄,几道人影在来回走动。   是人,有影子。   还有小孩趴在外墙上,借着夕阳写作业。   宁桑叹气,走进这栋楼。   2401,在二十四层。   没有安装电梯,得爬上去。   爬上二十四楼,宁桑累得满头是汗,空气并不闷,因为四面透风,没有窗。   全是水泥地面,有的角落还没施工完,预留的钢筋仅仅浇筑完混凝土,除此之外,没做任何处理。   这个单元的二十四层只有东西两户,并无门牌号。   东户安装有门,西户还是最原始的状态。   宁桑不做犹豫敲响东户的门,没人开门。她连敲几次,门内终于传来脚步声。   步伐很慢,时轻时沉。   很快,门被打开。   猛一抬头,竟看到江眠,宁桑愣住。   江眠敲敲脑袋,狠眨几次眼,看清是宁桑后,第一反应是要关上门,将宁桑拒之门外。   宁桑反应很快,在他彻底关上门之前钻进去了。   室内入目都是水泥,外墙留出安窗的位置被用一块薄薄的布给遮住,布是贴挂钩缝线挂上去的。   陈设简单,一张床,床头一把小木凳放置物品,天花板挂着一个电灯泡。厨房和睡觉区域完全混在一起,锅碗瓢盆都在地上。   整体给人的感觉压抑且沉闷。   照片就在床头,特别显眼的位置。   宁桑蹙眉,“两天过去了,怎么还待在这儿?照片不就在那儿吗?”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去,确实是个小孩的照片,被放在相框里。   江眠:“两天???我在这儿睡了两天。”   震惊混杂着难以置信。   刚刚被敲门声吵醒,他醒过来后的第一反应不能放宁桑进来!   而姜元元还趴在桌子上,迟迟未醒。   两人说话这么久都没吵醒她。   宁桑蓦地意识到,这里有古怪。   怎么可能有人一到陌生的地方就想睡觉,还一睡就两天,不吃饭不喝水的啊?   大脑的昏沉逐渐褪去,江眠也回过神来,和宁桑一同去扶起姜元元,二话不说要带她走。   两个人很有默契,架着姜元元很快走到门口的位置。   突然,宁桑听见一种奇怪的声音,像是指甲刮着黑板,令人毛骨悚然。   她偏头看向江眠。   江眠脸色变得难看,“我也听见了。”   那声音还在继续,从不间断,并且距离这儿越来越近,越近就越刺耳。   二人一致决定抓紧时间离开。   拖着姜元元下楼梯困难,楼梯很窄,宁桑便让江眠背着姜元元。   把姜元元架上江眠的背后,意料之外,姜元元被折腾醒了。   听到刺耳的指甲声。她第一反应就是尖叫,却被宁桑捂住了嘴。   作者有话要说:   开胃菜别墅部分已过去,过渡阶段也结束,终于要进入第一个小故事烂尾楼啦(^-^) 第20章 捉迷藏   宁桑:“嘘,别说话。”   姜元元惊恐地点点头,眼睛里水汪汪盛着泪。   得到回应,宁桑才松开姜元元。   不知道事情会这样,否则打一开始她就会拦着姜元元和江眠了。   但现在不是后悔的时候。   夕阳余晖透红了半边天,楼道窗户很高,虽然没有窗,但也不足以让光斜照进楼道。   此时楼道昏暗至极。   “我们一定要赶在太阳落山离开。”江眠说。   宁桑拉住姜元元的手。   姜元元不敢拖后腿,握紧宁桑的手,强忍着惧意跟着宁桑一起往楼下跑。   楼梯没有楼层编号,跑了有五层,再抬头猛一看还以为是在原地踏步。   抛却这个可怕的想法,姜元元迫使自己镇定下来。   忽然,她仿佛听见有脚步声从楼下传来,与此同时,指甲在墙壁上挠的声音越来越快,似乎很兴奋。   她深吸口气,颤声问:“你们听见了吗?有人在往楼上跑。”   “听见了。”宁桑和江眠异口同声。   什么人能不往楼下跑,反而往楼上来?   除非楼下有令他们害怕的东西在追他们,又或者,他们不是人?   问题很快得到解答。   脚步声愈来愈近,一群人很快和宁桑打照面。   宁桑不慌不忙,反倒是那群人面色惊恐,盯着他们反反复复确认,最后问道:“你们是人是鬼?”   姜元元赶紧说:“这话该我们问你才是。”   双方互相确认,确是同类。   那群人人数有三十六,有男有女,高矮胖瘦不一。   为首的黄毛当先开口:“我正走在下班的路上,经过一个售楼部突然就到了这里。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站他身后的女人:“我是下班坐电梯的时候,电梯一打开就到了这儿。”   其余人也叽叽喳喳说起来,互相费解,对现在的情况一头雾水。   总的来说,都是不明不白被卷进来的。   没空等他们自己停下来,宁桑音量稍稍抬高,问:“你们为什么往楼上跑?”   她的问题一针见血。   那群人齐齐愣住,面面相觑,满脑子问号。   黄毛:“我也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脑子里有一个声音告诉我,去2401.”   其余人也纷纷点头。   原来不是有东西追啊。   宁桑扭头看向江眠,轻扯了下他衣领,让他弯腰。   江眠顺势弯腰,只听她问:“你一进2401就想睡觉,他们一进这栋楼就想往2401跑,难不成鬼怪是想让你们一起睡觉完成年度KPI?”   江眠脸色霎时变得难看,青一阵白一阵。   他站直身子,斥道:“你别胡说。”   宁桑耸耸肩,不打算再跟他开玩笑,因为指甲挠墙的声音更近了。   听到这声音,众人齐齐骨寒毛竖,“这声音好像是从楼上传来的。”   紧接着,那群人疯了似的朝楼下跑。   而宁桑坐在楼梯上,不打算跟着大家一起跑。   江眠也纹丝不动,“有难同当。”   觉悟能用在这个时候吗?   无语半晌,宁桑说:“我是跑不动了。”   江眠:“我也跑不动。”   “......”从别墅逃出来,你怎么跑那么快呢?   姜元元跟着人群跑出去,跑了一层,发现江眠和宁桑没跟上来。百般纠结下,只好决定回去找他们。   提心吊胆一个人往回走,却发现宁桑和江眠在那儿休息,一动也不动。   她陷入沉默,许久,艰难地说:“你们俩等死吗?”   “你以为他们跑得出去吗?”宁桑幽幽开口。   对啊,这里和普通住宅不一样,所有都不寻常。与其一窝蜂往下跑,不如聚在一起想办法。   姜元元一听,顿时着急,赶紧对着楼道喊:“你们别跑了,快停下。”   “停下!!!”   宁桑微笑着说:“你都不解释原因,他们肯定不听你的啊。”   对,原因。   姜元元回头看她,而后扭头继续喊:“你们先回来,我们一起想办法。”   看到姜元元的行为,宁桑摇摇头,无奈地看着江眠,“你妹妹,真是笨。”   这么笨却陷入这种地方可怎么办呢?   江眠一愣,“我妹妹?她不是我妹妹。”   不是都姓江吗?哦,字不一样。   糟糕,暴露了。   宁桑淡淡地哦了声,故作从容道:“我又没跟你说话,你身后刚才有人。”   江眠扭头往身后看,空无一人。   “走了。”宁桑说。   确实没用,没人听姜元元的话。   大家只会觉得她是有意拖慢自己逃命。   往楼上跑的时候拼速度,运动神经发达的人跑在最前面。此时,往楼下跑时,跑得快的人反而在最后面,因为队伍掉头跑在前面的都是速度慢的。   黄毛急得恼火,嫌碍事骂骂咧咧拨开跑在自己前面的高中生,往下冲。   高中生被推到,摔在地上,幸好扶住墙壁才没滚下楼梯。   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好运了,有的滚下楼梯,有的被推倒后还被人踩了几脚……   刺耳的声音逼近,越挠越快掩饰不住的兴奋。   疯狂往楼下跑的人胆战心惊,黄毛一路跑下去推倒无数挡路人,自己成功冲到最前方。   身后脚步声渐小,同样是逃命的人怎么好像离他越来越远?   黄毛回头,霎时血溅当场。   一个瘦骨嶙峋的小孩站在他尸体旁边,高兴地说:“抓到你了呢。”   往楼下跑的一群人及时刹住,看到那个小孩直呼怪物,不由分说往回跑。   再次掉头,最后面的两个人被小孩揪住衣领,拖下楼梯。   那两个人挣扎间没了气息。   小孩笑嘻嘻地将两个死去的人扔到黄毛身上,继续往上走,向着人群奔跑的方向。   他走得很慢,老人一样颤颤巍巍,边走边脑袋转动目测距离像是害怕摔下楼梯井。   小孩每一步走得小心翼翼,扶着墙壁贴着楼梯内侧走,指甲在墙上刮出刺耳的声响。   一群人跑回到打照面的地方,猛然看见宁桑坐在楼梯上,顿时吓了一跳。   这种时候居然不逃命?   众人停下来喘气之际,小孩的声音传来:“快跑啊,快跑啊,我要来抓你们了~”   声音兴奋,隐隐含着期待。   众人手忙脚乱,赶紧越过宁桑往上跑。   却听宁桑纳闷:“怎么是个小孩子?”   这个时候还能想这种问题也是心大。   小孩子怎么了?小孩子也是个怪物啊。   大家奋力往上跑,从一楼跑到二十四楼,又从二十四楼往下跑,再往上跑,来回三次,力气已经所剩无几了。   人群里有的实在跑不动,索性学着宁桑干脆不跑了。   反正无论怎样都跑不出去。   听到脚步声慢下来,稀稀碎碎的,怪物小孩不太满意,声音蛊惑:“快跑啊,再不跑我可就要抓住你们了。”   “被我抓到,惩罚可是很严重的呢~”   宁桑回头看着倚在墙壁上的江眠,他眼睛半阖,浓密的睫毛轻轻颤动,又要睡着了似的。   她伸手拍他小腿,催他打起精神,“别睡了,睡了两天还没睡好吗?”   江眠眨了眨眼,委屈地说:“没有睡觉,我在思考问题。”   话声刚落,便听到“扑哧”一声,血液顺着楼梯井的缝隙落下来,满目血红,像是从楼上倾泄的颜料,如果可以不提血腥味的话。   高中生也看见了,扭头害怕地看向周围,最终决定向宁桑他们三人靠近,人多才有安全感。   他背着书包,一步一步朝休息平台挪动,最后站在靠近宁桑的位置,向宁桑他们投去可怜兮兮的目光。   一切安静下来,血越来越多,甚至溅到楼梯上。   不知道那群人还幸存多少?   指甲声音突然停下,宁桑抬头,看见一个小孩。   小孩站在上一个楼层的休息平台,楼道又黑,她看不太清。   转眼,小孩到了宁桑面前。   站在宁桑同阶梯的地方,盯着宁桑,嘻嘻的笑。   小孩个高一米多,长得跟2401照片里的人一模一样。   他就是小鸣。   小鸣脸色一变,颇为愤怒,指着宁桑,“你为什么不跑?”   血顺着他的指尖滴答滴答,那是别人的血。   这应该就是那群人害怕的怪物了。   靠近宁桑的高中生第一反应就是想逃,宁桑瞥见赶紧伸手拽住高中生。   这种时候还跑?找死。   看到宁桑拉住高中生不让他跑,小孩有些生气。   宁桑撇唇,对小孩说:“我在跟你玩捉迷藏。”   高中生吓得面色惨白,紧盯着地面不敢看怪物。   跟怪物对话,这人脑子有病吧?   在他觉得必死无疑的时候,小孩忽然笑了,高兴地说:   “好啊,我喜欢捉迷藏。你快躲,我来抓你。”   “还有,别想出去哦,否则我会生气的。”   说到捉迷藏的时候,小孩骤然恢复正常,童音稚嫩。   姜元元捏紧宁桑衣角,微微颤抖。她扯了扯宁桑,现在可以走了吧?   谁知道宁桑指了一下空空的楼道,继续说:“这里藏不住人,玩起来没意思,我不想玩了。”   亲眼看着宁桑作死,姜元元恨不得一脑袋栽地上亲自把自己送走。   相较于姜元元和高中生的生无可恋,江眠却饶有兴趣地盯着宁桑。 第21章 对面是人?   小孩忽视宁桑的话,固执地说:“那我捂眼睛,你快藏吧。”   说完,他用血淋淋的手捂住眼睛,脸上都沾满了血,他却并不难受仿佛浑然不知。   宁桑牵着姜元元往楼下走。   江眠和高中生跟在后面。   却听小孩再次开口:“友情提醒,去22楼哦,这个数字能给你们带来好运。”   走到22楼,   高中生不愿意进去,小声说:“它骗你们的,22是凶数,秋草逢霜,会有大难。”   听到高中生的话,宁桑驻足,而后头也不回往里走。   高中生环顾四周无人,害怕不敢落单,却又不想跟着宁桑她们去找死,赶紧抱住宁桑的胳膊,好生哀求,“姐姐,你别去,不吉利,真的会有危险。”   宁桑回头看他,“你觉得有什么地方更安全,你可以自己去。”   “我不知道。”高中生颓然摇头。   22楼和24楼截然不同,东西两个住户安装有门,门前还有鞋架,红色对联贴的整整齐齐。   宁桑摁响东户的门铃,江眠摁响西户。   眼下就是哪边开门进哪里。   只有东户的门锁咔哒一声响,门打开。   里面空无一人,仿佛是被风吹开的。   高中生犹犹豫豫不敢进去,江眠当先进屋。   宁桑走在末尾,进屋前隐约感觉到有人在盯着他们。她扭头,只来得及看到西户轻轻合上门。   西户有人居住,却不愿意给他们开门,在他们敲开东户的门后,却又悄悄开门偷看。   看到宁桑在门口踌躇未进,江眠问:“怎么了?你发现了什么?”   宁桑走进来,顺手关上门。站在玄关处打量室内装修,边看边说:“对面有人。”   江眠:“你确定对面的是人?”   宁桑:“进这栋楼前,我看到对面那户人家有个小孩爬在外墙上写作业。”   高中生毛骨悚然,默默举起手,得到许可后,问:“你怎么能确定你看到的小孩不是那个小怪物?”   听到高中生的话,姜元元毛骨悚然,头皮发麻。   她强装镇定,“也有可能那怪物是发现你了,故意趴在外墙写作业迷惑你,又或者......它看似在写作业,其实是在偷偷观察你?”   猜想说出,连她自己都觉得后怕。   这恐怖的第三视角。   宁桑却没有反驳,点头道:“我更倾向于第二种可能。”   那个小孩有影子,小怪物她不确定。   等会儿可以试一下。   室内富丽堂皇,玄关处的木纹鞋柜里摆着八双拖鞋,三双粉色五双蓝。鞋柜上摆着两个干花相框,相框正上方墙壁的挂钩上悬着一串钥匙。   再往里,是客厅。   客厅放置着香槟色欧式沙发,门窗皆有,是这户人家搬进来后自己找人安装的。   有三间卧室,主卧色调偏冷,从衣柜里渗出的血已经发黑。江眠想也不想打开衣柜,衣柜里却什么都没有。   宁桑走进来,一股血腥味冲鼻,她皱眉打开对面那间房,这是间儿童房,摆满了玩具。   一堆毛绒玩具被扔在角落,好端端摆在桌子上认真对待干干净净的是三排人偶娃娃。   桌子旁还摆着五个摇篮,另外五个人偶娃娃躺在里面,被细心地盖着毯子。   人偶娃娃眼睛空洞木讷,毫无生气,眼睛直勾勾盯着门口。   桌子上贴着一张纸,标题:睡觉守则,内容:乖小孩才有资格睡摇篮哦。   躺在摇篮里的都是乖小孩。   仅剩的一个房间被姜元元打开。   姜元元“咦”了声。   宁桑:“怎么了?”   “这里是个充电室。谁会把充电室摆家里?电车又开不进来。”   小怪物的声音传来——“藏好了吗?我要来抓你们喽。我已经数了一百个数。”   宁桑心中一紧,冲进房间拉住姜元元,跟江眠说:“去对面。”   江眠一声不吭,转身就跟着他们往外跑。   傻愣在客厅的高中生还在问:“为什么?”   看不得他犯傻,彻底跑出去前,江眠把他给带上了。   以宁桑为首,一行人冲出房间。   宁桑敲响对面西户的门,拼命敲门,还示意站在最后面的高中生不住地敲东户门,混淆小怪物的听感。   虽然不明所以,但高中生还是照做。   西户没人开门,但宁桑说了有人。小怪物还在从24楼下来,所以,西户里的一定不是小怪物。   江眠看了下西户门的老锁,取下戴着的回形针项链,绕到宁桑身边,开始撬锁。   没想到江眠还有这项技能,平时连打火机都没有的人居然会撬锁?   宁桑随口问道:“看来,你经常撬锁啊。”   动作这么熟练。   江眠:“高中时常干。”   “回家偷我妈的身份证,只能撬锁,试了十来次,才成功。”   转眼,锁被撬开,大家飞快躲进西户。躲进去前,高中生顺手关上东户的门。   窜来窜去跟地鼠一样,在别墅是打地鼠,到这里却被鬼打。   姜元元长长的叹气。   西户装潢简约,要说东户的人家是暴发户,西户的只能用低调奢华有内涵来形容。   厨房里有个妇人在忙碌,切菜切的很用力。   “可能是切菜声遮住了敲门声。”姜元元再次猜测。   妇人猛地扭头,面上惊讶,像是才发现宁桑他们,赶紧从厨房走出来。   “不好意思,我的耳朵不太好使。”   看到妇人的脸,宁桑震惊。   是医院的女鬼!女鬼来了?   妇人像不认识她一样,“一直盯着别人看,很不礼貌。”   江眠也反应过来了,替宁桑道歉,“对不起。”   见到他们的第一反应不是责怪他们弄坏门锁,而是解释为什么没来开门。   “没关系。”说完这句话,妇人转身走进厨房,继续切菜。   小怪物声音越来越近,大家不敢站在玄关处,只好往客厅走。   和东户不同,西户很正常,至少看起来安全。   宁桑扭头看向窗外,她记得这里是没有窗户的。   隐隐觉得奇怪,她走进厨房,问:“你家是不是有个小孩?”   妇人:“他在书房写作业。”   “书房在哪儿?”   妇人带他们走进书房,书房里空无一人,并没有她口中说的小孩。   妇人的脸色一点点变沉,她冷着脸又回厨房切菜。   等妇人走后,宁桑才开始打量书房。   书房没有窗户,整个房子只有书房没安窗。   可这户人家看起来并不像穷得安装不起窗户。   妇人和女鬼一模一样,会不会她的小孩也是小鸣?   与此同时,小怪物喊声愈近:“我来了哦。”   紧接着是门被猛然踹开的声音,东户的门砰然倒在地上,发出巨响。   生怕西户也沦陷,大家齐齐跑出书房,钻进侧卧躲着。   怪物小孩在东户转了一圈,什么也没发现。由于愤怒,眼珠子暴突出来,身子极度扭曲拧成麻花,四肢朝地,脑袋一百八十度转动朝着天花板,像蜘蛛似的飞快穿过整个走廊。   转眼,他在整栋楼各个房间穿行了一遍。   22层西户除外。   夜幕四合,妇人打开侧卧,机械地说:“客人们,请出来吃饭。”   宁桑本想拒绝,但确实饿的不行,于是欣然接受邀请。   姜元元和高中生脸色难看,这是什么神奇操作,他们不请自来破坏大门,对方还要管饭?   饭桌上摆着四菜一汤,都是荤菜,热气腾腾。   妇人拿起筷子,不由分说开吃,一下一下把肉片送进嘴里,吃的餍足。   自己吃的开心还不忘招呼他们,“吃啊。”   盘子里的肉看着很新鲜,让人很有食欲。可环境太诡异,姜元元和高中生一动也不敢动,僵硬地坐在餐桌前,饿得肚子咕咕叫。再一看宁桑,竟然积极地吃了起来。   宁桑吃的不是餐桌上的饭菜,而是一些膨化食品。   姜元元用气音说:“宁桑,我也想吃。”   高中生眼巴巴盯着宁桑手里的零食。   宁桑不情不愿把干脆面分了出去。   而妇人埋头吃饭,好像并未发觉他们在偷吃零食。   门突然被推开。   小怪物四肢扭曲着爬进来,看到宁桑他们的一瞬间,猛扑过来。   坐在最外面的高中生被扑倒。   妇人吃饭,嘴吧唧得很响,突然,她猛地放下碗,阴沉沉地说:“玩够了吧?滚回去写作业!”   小怪物顿时蔫了,掰正四肢,抬手将头转回来,以人的姿态往书房走。   走了没几步,妇人又喊:“过来吃饭,吃完饭再去。”   一起吃完饭,妇人自顾自地收拾碗筷,露出诡异的笑容,“十二点以后别出去哦。”   突然,门被人轰然推开。   贸然跑进来三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个个狼狈不堪,浑身是血,看到宁桑他们安然无恙地坐在餐桌前,难以置信。   妇人动作一顿,不悦地看向闯进来的四个人,冷冷地说:“你们去对面拿双拖鞋穿,别把我家的地板踩脏了。”   姜元元低头看自己的鞋子,纳闷:“我的鞋很干净啊,干净又好看。”   话刚说完,就被妇人恶毒的眼神盯着。   她赶紧说:“我去,我这就去。”   拉着宁桑的手,经过那四个人身边时,听到有人嘟囔:“不应该啊,他们该最先死的。”   姜元元立马火大,但性子软发泄不出来,只能堵在心里。   却听宁桑笑意盈盈地说:“不瞒你说,我们刚刚和小怪物和平地坐在一张餐桌前吃饭了。你猜,他会先解决谁呢?” 第22章 日记本   胖子脸色陡然变得难看,他支支吾吾说不出话,眼神像淬了毒般,狠狠地剜宁桑一眼。   他身旁的小姑娘怯声说:“庞哥,我们赶紧去换拖鞋吧。”   一行人走到东户。   八双拖鞋俨然好好摆在鞋柜里,三双女士拖鞋,五双男士的,仿佛就像是提早知道他们的人数备好的一样。   换好拖鞋后来的四个人跟着宁桑他们回到西户。   刚一进门,妇人握着刀突然出现在他们面前,打量着他们脚上的拖鞋,不禁笑容满面,“换好了哦,欢迎来参观我家,累了可以在侧卧休息,还有,不许打扰小鸣学习。”   “我们家小鸣是好学生,将来是要上市重点学校的。”   妇人握着的刀正在淌血,围裙上擦的都是血印子,笑起来格外瘆人。   庞胖子不耐烦的回答:“知道了。”   他眼神怪异地盯着妇人看了几眼,慌张收回目光。那血该不会是人血吧?换个拖鞋的功夫,就……?   他正惊恐不安,忽然宁桑掠过他身边钻进厨房,直奔“案发地”。   庞胖子惊愕扭头,对上宁桑天真的笑容,他幸灾乐祸,“人傻无脑,注定祭天。”   宁桑:“哇,是要做鱼头豆腐汤吗?”   砧板上躺着一条死鱼,头身分离,嘴巴张大。而地板上正是剁鱼的血。   哦,不是人血啊。   姜元元松了口气。   看到宁桑不请自入,妇人不悦回到厨房,眼珠绕着地板滴溜一圈,才反应过来一样,懊恼:“哎呀,全是血,该很难清理了。”   她颓然丧气,机械转动脑袋,最后看着庞胖子,以命令的语气说:“你来帮我清理地板。”   庞胖子连连后退,摆手,“不,我不愿意。”   妇人被忤逆,面色陡寒,机械重复:“你不愿意?你不愿意?你说你不愿意?”   一声比一声大,到最后几乎咆哮。   庞胖子很恼火,吼道:“你自己不会收拾吗?”   妇人笑容渐渐扭曲,盯着庞胖子的眼神阴鸷可怕,她无意识举起刀。   妇人讨厌被拒绝,看出这一点,宁桑赶紧解围:“他愿意帮你清理。”   她拿起抹布准备擦地面,却被妇人拦住,妇人指着庞胖子,“你来。”   凭什么非要他干脏活?   庞胖子怒火中烧,嫌恶的说:“我不愿意,你有本事你自己清理。”   周遭静下来,妇人冷着脸不说话。   庞胖子听见书房内似乎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紧接着房门被打开,小鸣走出来,手里提着一把弯刀。   那弯刀是地摊上的塑料玩具,没有威慑力。   小鸣非常愤怒,死瞪着庞胖子,扬起弯刀要为母亲出气。   对小鸣的恐惧还是促使庞胖子服从妇人,赶在小鸣过来之前,他飞奔到厨房,用手擦地上的血,擦不干净,索性脱下衣服拿衣服擦。   好一会儿终于清理干净,他松了口气。   却听小鸣说:“谢谢你,我愿意陪你玩捉迷藏。”   庞胖子脸上的肉猛然一抖,面部痉挛。和怪物玩捉迷藏…该不会是死亡条件吧?   他百般不愿意,但不敢将拒绝的话说出口。   眼下只有他一个人被盯着,像是手无缚鸡之力的野兔即将被猛兽撕扯干净,而他的同类无动于衷。   庞胖子绝望地看向跟他一起逃到这里的其他三个同伴。   无人愿意站出来。   令人窒息的沉默中,宁桑站出来,“小鸣,我也想玩捉迷藏。”   江眠难以置信,他对宁桑说话。   言语无声,反复几次,宁桑读懂他的唇语:别作死。   她粲然一笑,耸耸肩,哪儿能呢?   加入的人越多越热闹,小怪物高兴极了,赶紧捂住眼睛,“开始吧。”   妇人一巴掌拍他脑袋上,“玩什么玩,滚回去学习,考不上市重点我抽死你。”   小怪物只好垂头丧气回到书房。   盯着小怪物走进书房,妇人继续回厨房切菜。   宁桑慢悠悠往主卧走,床头柜上有一个用来记日记的灰色笔记本,封皮写有小鸣的名字。   [妈妈早就说要买一间大房子,答应我要让我拥有自己的房间还可以随便摆玩具。今天搬家了,可是为什么是这样的家?我好讨厌,我不想住在这里。]   [妈妈偷偷拿家里所有积蓄买的房子还没有租的好,爸爸总是因为这事生气,我也生气。]   [爸爸走了以后,妈妈的脾气越来越差,动不动就打我,我好害怕。]   [妈妈说等我有出息了,爸爸就会回来。可我讨厌学习,讨厌妈妈。]   [妈妈只让我学习,不让我和别的小朋友玩捉迷藏。之前爸爸在家就经常和我玩,我好喜欢捉迷藏啊,可是我找不到爸爸了。]   [妈妈又打我了,我拼命跑,又被抓回来了。]   [好开心啊,我发现只要挨打的时候不跑,妈妈就没有那么生气,这样我就不会被打得太狠。]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小鸣的日记本在妈妈的房间,应该是妈妈发现小鸣写日记一怒之下把日记本收走了。   听见有脚步声,宁桑赶紧合上本子放回去,一转身却对上妇人空洞的眼睛。   宁桑:“走错房间了。”   妇人:“请去侧卧休息。”   大家都在侧卧。   江眠坐在写字桌上,高中生站在他身边,时而目光扫视大家。   庞胖子坐小沙发里,肥肉全都陷进沙发,拔不出来。他骂骂咧咧脸色难看。   另外俩男人坐地毯上,正窃窃私语。   看到宁桑进来,庞胖子骂的更肆无忌惮。   突然,窗外飞快落下一道人影,之后是重物掉落的巨响,   姜元元和那个女孩就坐在紧靠窗户的床上,阴影落下,本能地斜眼瞟过去,入目是血红模糊的脸。   女孩当场就哭了。   与其哭,不如离这儿远点。   姜元元强装淡定,迅速想通后,赶忙穿上拖鞋下床,远离床和窗户。   她习惯性走到宁桑身边,依靠宁桑。   窗外又一道人影落下。间隔时间越来越短,掉落的东西越来越密。   出于好奇,庞胖子爬上床凑到窗边往下看,猛然间又是一具尸体砸下来,险险擦过他脑袋,血溅他脸上。   短短相遇不到一秒的时间里,和死尸两两相对,庞胖子当场石化。   宁桑讥笑:“看,报应来了。做人啊,一定要文明,要懂得感恩。”   庞胖子面无血色,反应过来后飞快跳下床,跑得急,床垫被踩下陷得很深又弹起,他险些摔地上。   跑到沙发坐下,他惊魂未定。   “窗外有什么?”宁桑边说边往床边走,脱鞋上床往外看,看不太清,她索性推开窗探出脑袋看。   与她同时趴着窗前的还有江眠。   江眠没看外面,而是偏头看她,“你刚刚在主卧发现了什么?”   宁桑:“小鸣的日记本。”   江眠:“小鸣已经不是人,那个妇人是仿生机器人。女鬼的替代品。”   宁桑拿出手机,给江眠看,相册里有她刚才看到的日记内容,虽然没拍全。   江眠看完把手机还给宁桑,说:   “由于母亲花光积蓄买了这样一个房子,全家搬进烂尾楼,所以父母离婚。离婚后,小鸣跟了母亲。后来,母亲性格越来越怪异强势,导致小鸣厌学并且讨厌母亲。”   “之所以一直提到捉迷藏是因为爸爸经常跟他玩这个游戏,而小鸣喜欢的是爸爸。在一次游戏后,小鸣再也没看见爸爸。因为爸爸趁他躲藏的时候拿着行李箱离开了家。”   “还有,仿生机器人是谁造的?”   宁桑:“应该是女鬼生前按自己的模样让老公做的,为了上班的时间也能监控小鸣。”   “日记里提到:越跑挨打越狠,所以小鸣追赶大家,他们一窝蜂跑,就死的很惨。而我们原地不动,才侥幸逃过一劫。”   线索基本理清,她准备下床。   跪的时间太久腿酸头晕,猛一站起来头晕目眩。   江眠赶紧扶住她。   眼看着两个人趴在一起看完窗外看手机,庞胖子忍不住了,抬高声量质问:“你们在那儿鬼鬼祟祟地说什么悄悄话?难道是背着我们有什么秘密吗?”   江眠瞥过去,“夫妻间的悄悄话,你也要听?”   庞胖子嗤笑,“你们俩什么关系不全靠你一张嘴。我看你们就是心里有鬼。”   “跟你有关系?”宁桑挽住江眠的胳膊,看向庞胖子,声音冷极了。   庞胖子还要说话,被一同逃命的男人拽住,“别闹了,他们就是夫妻,不信你百度一下。”   庞胖子听到这话表情尴尬了一瞬,立马拿手机查。结果这栋楼磁场被影响,完全没信号,百度也网页出错。   再看其他人,就连跟他同战线的人也跟着点头,“是的,我刷到过他们的官宣微博。”   庞胖子脸上挂不住,一直憋着的火气再也忍不住,刚才让他擦厨房的血,现在又不把他放在眼里,摆明了要跟他作对给他难堪。   他怒从中来,三两步走到床前,气冲冲地问宁桑:“你刚才替我答应,你怎么不把地擦干净?”   宁桑懒得解释其中的弯弯绕绕,直接忽视了他。 第23章 刀不见了   居然一点也不心虚?分明就是记仇想借别人手报复他。   庞胖子梗住,被无视后,一口气憋在心里不上不下,气得脸色涨红,叫嚣着就要扑过来。   “你这个恶毒的女人,我要杀了你,为大家除害。”   他表情恶狠狠的,手里拿着从厨房顺过来的刀子,刀子淬着冷光,刀刃锋利。   江眠反应迅速,擒住胖子的手,反向用力拧他手腕。   刀掉在地上。   原来在厨房的时候他就动了歹念,还不忘为自己的暴行找个冠冕堂皇的借口。   姜元元气不打一出来,冲过去指着他说:“无耻!宁桑刚才是在救你,你还恩将仇报。要不是她拦着,那女主人早气得揍你了,你没看女主人有多生气吗?”   “一个女人而已,我还能打不过?”庞胖子嘲讽的说。   宁桑背后是玻璃窗。窗外密密麻麻往下掉的都是尸体,掉落在地面上,四肢拱动,往楼道跑。跑到楼顶高空坠落后再次往下跳,血肉横飞,往复循环。   外面现象诡异令人心底发寒,突然门被人敲响,妇人的声音响起:“我的刀不见了。”   众人的心突突直跳,齐齐惊恐地盯着庞胖子。   那刀,是庞胖子拿的。   可庞胖子不说话。   即便门内毫无回应,妇人依旧站在门口,迟迟不离去,她一遍一遍重复:“我的刀不见了......”   语气越来越沉,到最后完全机械化,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我——的——刀——不——见——了。”   看来江眠说的没错,确实是个机器人。跟小怪物相比,这个女主人似乎更安全。   宁桑弯唇笑了,语气轻松,“那你就自己去送吧。”   庞胖子惊恐:“不,我不去。”   “确定不去?”   “我为什么要去?她又不知道是谁拿走的,要去你们自己去。”   庞胖子说完,暴躁地咒骂一句,径直坐回小沙发上。   妇人还在重复,声音冰冷。   过了几分钟,门外不再有任何声音,她走了。   “你们看到了吧,人走了。”庞胖子得意地说着,目光陡然一转,凶狠地瞪宁桑,“这个女人就是没安好心,明明不理会就能结束的事情,非要让我出去。我出去后结果是什么呢?万一有危险怎么办。这些可能她都没想过。”   宁桑看他一眼懒得再说什么。   江眠面露嘲讽:“不出去就没有危险了吗?”   庞胖子肉眼可见的慌了。   不足四十平的侧卧有八个人。   夜色渐深,睡觉是个问题。床紧挨外墙靠着窗,窗外是一窝蜂不断跳楼的尸体,无人敢靠近这张床。   除了宁桑。   踏上床就没打算再下来过。   她打定主意要在床上睡觉,站在床角,冲姜元元招手,“帮我铺下被子。”   姜元元忙不迭跑过去。   床铺好,宁桑和姜元元躺在床上,另一个女生犹豫着想过来,但是宁桑在中间,姜元元在床外侧,唯一留有空间的只剩靠墙的位置。   她实在不想一睁眼就看见窗外的尸体。   姜元元准备换到内侧睡,却被宁桑摁住。   “不自己克服恐惧,遇到危险她活不下去。”   -   房间内一切静悄悄的,只有客厅里总是传来女主人一直在忙碌的脚步声。   庞胖子在装睡,等到女主人走进主卧,客厅没有脚步声后,悄悄站起来往门口走。脚不小心勾到了沙发腿,绊了一跤。   他极力放轻声音,拧开门把手,离开侧卧。   在这样的环境下,几乎没人睡得着。   大家也都听到了有人出去的声音。   姜元元用手碰了下宁桑,“有人出去了。”   没回应,宁桑睡得正熟。   倒是靠墙的那个女孩开口了,“是庞哥。”   “你怎么知道?”   “猜的。”   没等二人进一步交流,门外传来凄惨的嚎叫,很快叫声就像被掐断喉咙声音戛然而止。   宁桑被叫声吵到,不悦地翻了下身,但并没有被吵醒。   -   一觉睡到天亮,外面的天阴沉沉的,厚厚的乌云遮住太阳。   宁桑刚一醒就被姜元元抱住胳膊,大脑混沌还没反应过来。   姜元元压低声音,说:“昨晚,有人出去了,我们听到了惨叫声,应该是那个人的。”   宁桑懵然半晌,慢吞吞地“哦”了声,环顾四周加上她只有七个人,少了庞胖子。   “女主人忙活了大半夜,他是趁女主人回去睡觉才溜出去的。”   房门被打开,众人齐齐惊恐地看着女主人。   女主人咧嘴笑得阴森森,“可以吃饭了。”   她扎着头发,戴有一个白色围裙,围裙干干净净,衣服却穿的还是昨天那件,袖口有鱼血。   鱼血......那是鱼血吗?   高中生仔细嗅着,由于震惊瞳孔一点点睁大,压根儿没有闻到鱼腥味。   其他人也觉得奇怪,大着胆子多瞟两眼,竟发现那血不是暗红色,像是才溅上去似的。   气氛诡异,没人敢理女主人,众人一阵胆寒,直冒冷汗。   只有宁桑表情无常,她揉了下乱糟糟的头发,难以忍受,“有梳子、牙刷、一次性洗脸巾还有洗面奶吗?”   对于宁桑的镇定,高中生很震惊。   现在是问这些的时候吗?   女主人愣住,信息量太大一下子理解不了。   程序里没输入这项。   许久,她机械着说:“去对面洗。”   宁桑爽快答应,翻身下床,丝毫没觉得有什么不妥。穿上拖鞋兴高采烈往外走。   姜元元拉住她,“小心点。”   睡在里侧的女孩望着宁桑叹气,一看就是没听到昨晚的惨叫,才心这么大。   她揉揉肿起来的眼睛,眼部有重重的黑眼圈。整晚没睡,走路虚晃。   高中生感到匪夷所思,宁桑从面前经过时,忍不住说:“姐姐,你的情绪和我们一直都不同频。”   再次回到东户,这次怪物踹倒的门被重新安装回去了。   里面一切物件整齐,宁桑拉开鞋柜的抽屉,一无所获。客厅电视机的墙壁上有个日历,从两年前到今天每一天的3号都被圈出做了标记,上面写着“已”。   已是什么意思?   宁桑正纳闷着,江眠从主卧走出来,手里拿着还款计划表和借款合同。   江眠递给她,“这个房子是全款买的,但装修时没钱,借的贷款。”   “所以,已是已还的意思。”   整栋楼,只有22楼这两户的房子还算像样,可还算像样的房子都是业主借钱自己完善的。   江眠轻声叹气,递给宁桑未拆的一次性牙刷,“去刷牙吧。”   正好高中生洗漱完走出来,撞见他们拿着的东西,好奇地探头过来看,突然他惊慌失措抓住江眠胳膊,哆嗦着说:“那儿…有人。”   阳台上有道阴影。   宁桑抱着胳膊走过去,看了眼,热心补刀,“是死掉的人。”   高中生:“……”   宁桑朝江眠招招手,“你过来帮我把他翻个面。”   江眠嘴角轻抽,无可奈何。   尸体被翻过来,是庞胖子。   姜元元他们相继洗漱完凑过来看见,简直魂飞魄散。   虽然知道人十有八九没了,但真没想到死这么惨。   正当宁桑准备进一步查看时,有东西闯进来。   小鸣把庞胖子背着,但太小太矮根本背不动,他撅撅嘴,倒在地上身子扭曲。   大家吓得赶紧往后退。   他扭曲成蜘蛛一样,四肢朝地,像蜘蛛一样在地上爬行,爬完一圈没有合适的人选,只好说:“帮我放上来。”   庞胖子那健壮魁梧的身躯,女生是抬不动,任务只能落在四个男生身上。   没人敢行动。   小鸣等急了,有些恼火。   赶在他爆发之前,宁桑拽住庞胖子的胳膊使劲往小鸣背上拖。   江眠看不下去,站出来帮她。   终于送走小鸣,大家松了口气。   宁桑摊开手掌,看着满手心的脏污,难过。   再回到西户,妇人已经吃完早饭,坐在餐桌前等他们。   被妇人盯着,不好再啃零食。   早上的饭虽然没有食欲,但看上去还挺安全。宁桑第一个端起碗喝完粥。   其他人纷纷效仿。   小鸣不在家,背着庞胖子不知道去哪儿了。   吃完饭,一行人回到房间,仿佛房间就是避难所。   江眠将得到的信息跟大家分享后,问:“你们有什么想法?”   眼下重要的是寻找突破口。   牛仔衣男人说:“跑到一楼。”   弱智行为。姜元元翻个白眼,“庞胖子什么下场你也看见了,你以为你两条腿能跑得过怪物四条腿啊?”   宁桑纠正:“是四肢。”   黑皮衣男人说:“要不然,把他们全杀了?”   高中生举手:“我不会打架。”   正面冲突行不通。   江眠舔了下唇,沉思片刻说:“这里是烂尾楼,东户的充电室却有电,不觉得很奇怪吗?一般情况下是没水没电的。”   “是喔。一定有发电机,发电机应该就在东户。”   江眠点点头,“破坏发电机,女主人充不上电就无法行动。”   高中生:“不应该针对怪物吗?”   江眠拿出一个日记本,和主卧的封面不同,是小鸣被妈妈收走日记本后偷偷又买的。   每一页都是死死死死…还有妈妈。   是什么让这个字和妈妈能联系到一起? 第24章 险些被发现   看到日记本上歪歪斜斜一笔一画的字,大家内心凌乱,只觉后怕。   一年级……这是一年级小鸣的日记。   仅仅一年级。   黑皮衣男人牢牢盯着日记本,趁人不注意,一个箭步冲上前夺过日记本,撕个粉碎。   “疯了!怪物的东西你也敢偷,赶在他们发现之前赶紧把它处理干净。”   他疯狂地撕,撕不干净,索性冲到墙边打开窗把本子扔出去。   一切弄完才松口气。   江眠脸色很沉,“这是我借来的。”   黑皮衣男人呆愣住,手抖个不停。   借的....不还得还吗?撕都撕了还用什么还?   空气几乎凝固住。   一片静默中,恐惧的情绪越来越浓,大家坐立难安。   “完了......”   环顾完大家脸上的表情,江眠嗤道:“你们以为庞胖子是偷刀不还,才被女主人记恨上的吗?错了,是从女主人让他清理地板他一直拒绝就开始了。女主人最讨厌被忤逆被拒绝,而庞胖子在她的雷点上反复蹦跶不知悔改。就算他晚上不偷偷溜走也是死路一条,没准女主人会偷偷进房间下手。”   “可是,她不是帮庞哥说话了吗?”站在姜元元身边的女孩小声反驳。   ‘她’指的是宁桑,女孩说话间还时不时瞅向宁桑。   宁桑正趴在窗前看日记本的碎片飘落,飘着飘着竟然消失了。   她一心二用,听到女孩的话,忍不住说:“你可以试试这样有什么后果。”   女孩闭嘴不说话了。   不敢试。   见宁桑一副困惑的模样,江眠问:“怎么了?”   “碎纸片没了。”宁桑指了一下还没合上的窗,缓缓说:“也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这里本来就不正常。”   话说完,她愣住,是忽然想起在别墅里听到的那个电子音一直强调不让她抛弃大家,要确保大家安全离开别墅。   但是进入这栋楼,死了那么多人,就连一块住进侧卧的庞胖子都死了,为什么她不会跟着死?   是哪里出问题了吗?   听到宁桑的话,黑皮衣无比震惊,飞快跑到窗沿,不敢把头探出去,脸紧紧贴着窗子往外看。   由于黑皮衣男人跑过来,宁桑赶紧离开,她走到江眠身边,伸出两个手指捏住他衣袖,扯了一下,等江眠弯腰,才慢条斯理地说:“你要是穿皮衣我就跟你离婚。”   “......”江眠愣了好半晌,感到不可思议,“这二者有什么关系吗?”   宁桑做作地捋了下头发,俏声说:“我不喜欢。”   “你还不喜欢什么?”   “以后想到了再跟你说吧。”宁桑松开他袖子,掸掸手,也不知道是嫌弃江眠还是自己。   过了会儿,她问:“我和你们五个是一起进的别墅吗?”   话题太跳脱,江眠不自觉皱了下眉,顺着她的话回想后,说:“是的。我们是在别墅外会面,一起进的别墅。”   宁桑点点头,若有所思。   原来如此。   所以,她才不能抛弃他们五个自己逃生。因为一起进去的,她被默认为和他们是伙伴。怎么能抛弃伙伴呢?   但这次不一样,她孤身进楼的,别人的死就不会影响她。   “突然问这个干什么?”   宁桑跳过江眠的问题,说:“说说你的推测。”   江眠:“22层的两户和24楼小鸣的家形成了鲜明对比,可小鸣和妈妈却住进22层,东户还有没清理干净的血,儿童房和供电室都是给小鸣和妈妈用的,二人鸠占鹊巢。   只有可能是小鸣和妈妈杀死了22层的住户。   父母因为房子离婚,母亲逐渐病态一直说想要正常的房子,而小鸣也不喜欢属于他们的房子。   房子是造成家庭破裂的根本原因,所以小鸣羡慕,羡慕到嫉妒,伙同母亲杀死22楼住户,然后成功搬进东户。西户人家发现真相,被灭口。   二人又搬进西户,东户的房子也作己用。   到后来事情暴露为了掩盖,以至于不得不杀死整栋楼的业主。不算是整栋楼,因为烂尾,基本没多少人住进来。   可即便和妈妈一起做了这么多事,小鸣依旧只喜欢爸爸,因为妈妈让他害怕,不得不听从。   真正造成一切,让事情无法控制的还是妈妈。   所以,我猜结束一切的关键会不会在妈妈身上?”   还沉浸在发现自己不会被别人影响的喜悦中,宁桑主动给江眠递过去一杯水,让他润润嗓子。   江眠接过仰脖喝净,垂眸看她,“你怎么想?”   “我们试一试不就行了?”宁桑语气轻松,“只是让女主人亏电一会儿而已,实在不行再给她充上不就好了。”   说完,她话锋一转,“如果他们对日记本反应不那么激烈,你是不是打算把所有信息都告诉他们。”   “嗯。”   “天真。”宁桑冷哼一声。   白天女主人忙于做饭和做家务,没有时间去充电。只有可能是晚上才去。   这是在这栋楼里待的第二天晚上,和昨天一样,大家盼着睡一觉醒来能发现一切是梦。   躺在床上,沙发上,或是地板上,强迫自己忽视这陌生诡异的环境顺利入睡。但依旧是硬撑到很晚才睡着。   宁桑轻轻掀开被子下床,手却被人抓住。   姜元元可以压低音量,“宁桑,你别出去,外面危险。”   “我渴了,出去找水喝。”宁桑说。   宁桑和江眠的对话她都听到了。   姜元元犹豫半天,还是选择松开宁桑,哽咽着说:“我等你回来。”   说完,她把头深深的埋进被窝里,让彻底的黑暗遮住眼睛。她才不要亲眼见证宁桑作死。   听到宁桑下床穿上拖鞋的声音,姜元元探出脑袋,看着宁桑的背影出神。   胖子就晚上出去后死了,怎么办?不想看到宁桑也这样。生死攸关的时候宁桑没有抛弃她挺身而出,她不能狼心狗肺!   姜元元不由自主攥紧拳头,决然掀开被子准备跟上去,却看见宁桑在黑暗中停顿了下,紧接着江眠跟上去。   窗外巨响声阵阵,密密麻麻的尸体又开始往下掉,跟下雨似的。   靠墙睡的女孩下意识往姜元元这儿挪,挪着挪着和姜元元靠到一起,才猛然发现睡在中间的人不见了。   她心头一沉,听到有人出去的声音,咬咬牙不说话。   女主人照常忙碌到深夜,才回房间,之后许久没出来。   宁桑和江眠打开房门,左右瞄眼书房和主卧,确定门关着,才小心翼翼走进客厅。   客厅血腥味浓郁,脚踩地面上总觉得像淌着水一样,但和水又不同,感觉有些粘粘的。   江眠不慎踢到一个东西,赶在发生动静之前他反应迅速,弯腰抓住那东西。   触感有些硬,腐臭味和血腥味混合,臭不可闻。   宁桑赶紧握住他的手,强制着带他离开。   踏进东户,宁桑松开他,闻到自己的手上也沾染了血腥味。   脚步声响起,朝这里越来越近。   女主人打着手电筒从家走出来,一进东户,就打开客厅的灯。   她径直进了充电室。   出于好奇,在女主人关上充电室的门后,江眠悄悄溜到客厅,站在玄关处往西户里看。   女主人出来时,没有带上西户的门。   西户客厅地板上淌着血,一直扩到门口的鞋柜。   血泊中,是被肢解的尸体。   一小块一小块尸体接连被从阳台推拉门的位置扔出来,脑袋太重,抛出来在空中划了个大抛物线,砰地掉在走廊上。   眼睛不在眼眶里,眼眶血淋淋。   脑袋头皮上的头发都被拔干净了,处处是血。   忙活完,怪物随手甩掉弯刀,从阳台走出来。   冷风吹过,掀起鸡皮疙瘩,江眠一阵胆寒,他刚才踢到的是尸块。   抬手,掌心里都是血。   突然,怪物扭头看过来。   一股大力迫使江眠侧过身子贴着墙壁。   是宁桑!   她冷沉着脸,拽着江眠的袖子小心翼翼贴着墙壁往客厅移动。   等怪物头扭过去没再往东户客厅看时,带江眠悄悄跑回主卧。   江眠坐在地上,不住地深呼吸,脸色惨白。   “害怕了?”宁桑偏头好笑地看着他。   江眠:“怪物一直在阳台上,刚才我们偷跑出来,你觉得他发现了吗?”   宁桑:“不知道。反正,他刚才有可能看见你了。”   “如果他看见我了,为什么没来杀我?”   “因为死亡条件不是这个,你没有触怒他?也有可能因为我们今天帮他搬尸体了,他心怀感恩打算无视。”   江眠语塞。   说剁尸的怪物心怀感恩,怕不是脑子灌水了吧?   想起今天早上的行为,江眠有些反胃,“别提搬尸体的事。”   宁桑只好安慰他:“那种情况下,你不搬,怪物肯定会生气,他一生气没准我们都得死,你不是助纣为虐,你是救了大家。”   江眠:“......”   安慰并没有起任何作用,她又提了一遍搬尸体。   宁桑不嫌事大,扯江眠的过来,把手上的血往他衣服上抹抹。   看见她的动作,江眠面无表情。   宁桑莞尔一笑:“我是在帮你克服恐惧。” 第25章 鬼踩发电机   女主人离开后,宁桑和江眠蹑手蹑脚溜进充电室。   充电室右侧墙壁中间位置有些空,墙里声音很响,像是老旧的机器在运转,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轰然一声,声音停止,陆陆续续有人从门洞走出来,径直离开充电室。   空气中全是腐朽的味道。   宁桑捂住口鼻,跟着江眠走入门洞。   原来,充电室的右墙壁被砸开了,砸开一扇门的空间,留出门洞以供行走,充电室和厨房、洗手间全部打通。   老旧机器的声音也是从这里面传出来的。   宁桑打开手机,借着手机的光看清了这个隐藏空间。   空间密闭,空气不流通,连窗都没有,洗手间和厨房地门后全都垒满了砖头,外面连一丝光都透不进来。   腐朽的味道更甚。   江眠:“那是脚踏式发电机,那群刚刚出去的人应该是脚踩发电的。”   宁桑没立马回答他,而是在这里转了一圈出来后,猛吸一口新鲜空气,才顾得上理他,“那群不是人。”   邻近砖墙的地面上是一堆尸体。   都是他们的尸体。   观察完充电室的一切,二人一致决定把发电机抱走,或者藏起来也行。当然,女主人已经充完电,今天就没有行动的必要了。   准备离开充电室,地板传来轻微声响。   宁桑趴在地面上,透过房门底下的缝往外看,怪物的四肢在地板上飞速移动,然后敲响儿童房的门。   是敲,而不是先拧门把手。   敲三声,再拧门把手,怪物恢复正常,走进去。   江眠贴过去,什么也没看到,怪物已经进去了。   为了不让江眠留有遗憾,宁桑打开门,从充电室出去后,轻轻拧开儿童房的门,让他往里看。   怪物抱起摇篮里的人偶娃娃,双手抱住五个,轻轻放置在桌面上,像对待易碎的瓷器小心翼翼。   “我给你们带来了新头发,你们一定会喜欢的。”   “就是太短了,那先给哥哥吧,哥哥是男孩子。”   “妹妹别生气啊,我会给你找来更好的头发。”   “我好想你们啊,等一切变好了,你们会回来的吧?”   最后一句,很失落。   像戴了扩音器声音一遍一遍在脑海回响。   环境突然变得阴冷,后背直冒冷汗,宁桑感觉手脚不受控制,她险些抬手用力推向房门,幸好被江眠给拦住。   等回过神,她已经被江眠给拉回房间了。   姜元元兴奋地跳下床冲过来抱住宁桑,“太好了,你没事。”   宁桑却无暇顾及她的情绪,心里沉沉的。   从充电室出来,宁桑就状态不好,怪物就在里面居然还想往儿童房跑。   江眠拧眉,“你刚才怎么了?”   姜元元怔忡着,看到江眠脸色不好,瞬间意识到刚才可能发生什么不得了的大事,赶紧松开宁桑,紧张地盯着她。   “怪物给我洗脑,让我把头发给妹妹。”说完,又将刚才的感觉简要描述了一遍。   在儿童房外,明明是盛夏,她却感到周遭阴冷。   宁桑话一说完,江眠脸色更难看了,他严肃道:“我没听到这句话。”   他把怪物的话原原本本一字不漏重复了一遍,宁桑听到的他并没有听见,或许宁桑是进入怪物制造的幻觉了。   其余装睡的人听见,呼吸一紧。   “你又没有长头发。”宁桑说。   江眠:“要不我帮你剪了。”   宁桑心思转动,唇畔扬起笑容,“我爱美,我不剪。”   江眠简直惊恐,震惊地看着她,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摆明是被怪物盯上了,还留这头发有什么用?   他深吸一口气让自己冷静下来,“你究竟想干什么?”   宁桑弯唇笑了笑,没说话,绕过江眠爬进被窝睡觉。   这一对话完,没人睡得着了。   姜元元苦着脸躺在宁桑身边,沉沉叹气。她苦思冥想也想不出来原因,倘若是她,肯定早就剪掉头发了。美有命重要吗?   身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宁桑平躺压着浓密的长发,已经熟睡。   江眠睁眼到天亮。   清晨,妇人敲响门,声音隐隐透着兴奋:“吃饭啦~”   昨夜睡得太晚,头昏脑胀,压根儿不想起床。   宁桑皱着眉头翻了个身。   妇人:“吃饭啦~”   喊了三声,她转身去厨房收拾碗筷,边摆放,边说:“一二三四五六七,还有七个人呢。”   听到声音,小怪物探出头,被妇人狠瞪一眼,只好缩回房间。缩回去前,若有所思地数了下餐椅。   才八个,没有他的位置。   姜元元轻手轻脚离开房间。   其余人也尽量声音放轻,毕竟这是位被怪物盯上不知何时会送命的主儿。   早餐很丰盛,肉类居多。   看到这些肉,江眠胃里一阵翻涌,脸色很不好。   “可以开动咯。”女主人说完,自顾自的拿起碗吃饭。   小怪物偷偷探头出来看,发现有一个空位,乐呵呵地坐在空位上。   空位旁边是黑皮衣男人,突然有一道影子掠过,坐在他左手边,对方还不是个人。   他吓得手一抖,筷子掉在地上。   这声响引起女主人的注意,她抬头瞥向黑皮衣男人,眼神冷得要杀人一般。   下一秒,筷子和碗被重重掷下,她猛然起身去厨房拿了把刀出来。   同时小怪物也钻进房间,再出来时手里多了把弯刀。   两个人眼神怒沉沉瞪着黑皮衣男人,想刀一个人的眼神是藏不住的。   众人惊慌失措,往客厅逃窜。   黑皮衣男人往玄关跑,小怪物四肢着地飞快冲过去抓住他,小手扯住男人的腿,狠狠往后一扯,在男人摔倒在地的瞬间举起弯刀。   男人被弯刀和菜刀扎了个对穿,鲜血喷涌而出。   江眠手持凳子准备解救男人,但速度还是慢了。   鲜血溅到他身上,他后退几步,将凳子掩于身后轻轻放下。   女人咧开嘴,“有事?”   怪物阴森的目光也聚焦在江眠身上。   男人已经没救了。   于是,江眠冷静摇头,“没事。”   得到回答,怪物低头看着黑皮衣男人,吃吃地笑,“终于有我的位子了。”   妇人眼里都是厌恶,“好吃好喝地招待你还不知感恩。”   “你们这么急着把房子卖出去,我们买了,你却对我们弃之不顾。我们买房子是付了钱的,凭什么要被你们这样糟蹋?”   妇人哭了起来,一声比一声凄惨。   躲在客厅沙发后面的姜元元只觉五雷轰顶。   那从人体飙出的鲜血猛烈地冲击她的视觉神经,一个鲜活的生命就这样离开了,而那两个怪物貌似还很开心。   她忍不住呕吐,使劲捂住嘴巴不让自己发出任何声音。   深深的恐惧笼罩住她。   不光是她,仅剩的另外三个人也是。   躲在角落眼看着妇人哭,大家也特别想哭,可实在不敢。   怪物狠狠扎了黑皮衣几次,满意地将他的尸体踢到墙边。   妇人的哭声突然停止,对脸上的泪恍若不知,她嘻嘻地笑:“要把肉肉吃完哦,吃肉肉养肉肉,会更香的。”   “......”   想到餐盘里肉比菜多,还有黑皮衣男人的死状,大家再也忍不住,捂着嘴使劲呕吐。   吐完不得不面临现实,就是乖乖坐回餐桌前吃饭。   要是不吃,就会被妇人看作不知感恩的人,黑皮衣男人可能就是他们的下场。   好在怪物很饿,风卷残云般吃完所有的肉。   其余人只需要把蔬菜吃完就成。   大家小心翼翼的动作,不敢碰到妇人的筷子,不敢坐的离妇人太近,还要不动声息地离怪物远一些。   这顿饭吃得胆战心惊。   回侧卧前,高中生往身后的客厅看了一眼。   妇人和怪物正在剁黑皮衣男人的尸体,先从头入手,紧接着是胳膊、腿,四肢分离后再一步一步进行。   他吓懵圈了,站在房间门口,忘了走也忘了回头。   趁客厅的两个怪物没发现之前,江眠将他拽进房间,关上门。   高中生吓得眼角挂泪,哭了。   他木讷地走到墙角,缩在角落里不住的哆嗦。   姜元元冲到床前,爬进被窝,不住的发抖。   宁桑才睡醒,一睁眼发现大家表情都特别奇怪,无一不是惊惧。   她坐起来,伸个懒腰只觉神清气爽。   见她醒了,姜元元猛扑进她怀里,呜呜地哭。   宁桑困惑地扭头看向江眠。   江眠正要说话,牛仔衣男人冲过来朝他挥拳,他勉强躲过。   牛仔衣男人怒吼:“你刚才为什么不救他?”   江眠无辜:“你也看到了,我速度没他们快,没来得及救。”   “就差那么一点......就差那么一点,就不会有人死了。”牛仔衣无力垂坐在地上。   宁桑大致看完人数,眼神渐渐冷下来,她冷声说:“有本事你去找外面的俩怪物拼命,打同类算什么?”   “无能的愤怒。”   牛仔衣男人被劈头盖脸骂了一通,无话可说。   宁桑说完犹觉不够,看向江眠,嫌弃地说:“他打你你就任他打啊?你脑子是不是抽了。”   “我躲开了。”江眠辩解。   “你是在质疑我说错了?”宁桑皱起眉,哼了声,表情不悦。 第26章 充饥   大家士气低落,在房间里闷了好久,进入这栋楼以来,尽量都白天夜晚都不出去,除非女主人喊去吃早饭。   房间没有水,饮水机在客厅靠近厨房的拐角位置,吃完饭害怕得匆匆回房间,一连两天没喝水。   高中生实在口渴,想要出去接水喝,但又不敢,怯懦地坐在角落,眼巴巴盯着房门。   许久,他终于忍不住,站起来走到房门的位置,手放上门把手却又没勇气拧开。   阳光灿烂,却好像被密不透风的塑料袋兜住,坐在窗边愣是没感受到一缕阳光的温暖,冷意森寒。   宁桑用被子抱住自己,无意中朝房门看了一眼,高中生正在门边徘徊。   高中生扭头恰好对上宁桑的目光,特别为难且不好意思地说:“我想喝水。”   牛仔衣男人听到,心生愤怒,猛地转身看向高中生,吼他:“这种时候,你能不能别找死?”   高中生脸色青一阵白一阵,自责地低下头。   无边的尴尬被宁桑打破,她边穿鞋边说:“正好我饿了,走,出去找点吃的。”   两个人来到客厅,女主人和小鸣不知去哪儿了,玄关的尸体还没清理。   高中生冲进厨房拿碗接水喝,咕咚咕咚灌水解渴后,他一扭头发现宁桑蹲在尸体旁边看,霎时想吐。   强忍住恶心,他走过去,“姐姐,你不是饿了吗?”   宁桑扬唇笑道:“看他就不饿了。”   高中生愕然。也是,看着这样一具尸体,哪能吃得下饭。这样充饥的方式,挺瘆人的。   黑皮衣男人的头发也不见了,就在他们吃完早餐回到房间待着的十五分钟里,男人的头发全被薅光了。   头皮血淋淋的,和昨晚的另具尸体的惨状有过之无不及。   衣服扒开,肚皮被撕开一条长长的口子,肠子外翻,仿佛施暴者对他有极致的恨意。   宁桑扶着高中生的胳膊站起来,头一阵眩晕,能感觉到高中生在发抖,她有一搭没一搭地问:“你今年多大了?”   “十七岁。”   “上高二?”   “是的,姐姐。”谈话间,恐惧没那么重了。高中生反应过来宁桑是在帮他转移注意力,于是弯唇笑道:“谢谢姐姐。”   回到卧室,宁桑抱着一堆翻箱倒柜找出来的零食。   其他人看见,面露惊恐。太嚣张了!   高中生解释:“姐姐留了字条的,不算是偷。”   这他妈重要吗?怪物能原谅你?   高中生摸摸后脑勺,忽然想起来赶紧补充:“姐姐还给女主人留了买零食的钱。”   “………”   找零食的时候听高中生大致讲完早餐发生的事,信息结合起来,宁桑隐隐觉得事情好像没有那么简单。   急着把房子卖出去的是开发商,买了房子的是女主人这样的业主。开发商对业主弃之不顾的结果是这栋烂尾楼。   对女主人来说,他们这些外来的人和黑心的开发商是同类,所以才能稍不称心拎刀杀人。因为她们把恨意转嫁到了他们身上。   很有可能主要矛盾其实是业主和开发商之间的。   而他们之前看到的小鸣和妈妈的不合只是次要矛盾。   她走到江眠身边,准备和他交流猜想,却发现他眸子紧阖睡着了。   月上树梢,周遭静悄悄。   江眠睁开眼睛,陡然发现房间里的人都不见了,床上被褥折叠整齐,连宁桑也走了。   一切寂静到令人心慌。   忽然,房门被人敲响,“咚咚咚”一阵接一阵,声声不停。   江眠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得心脏突突直跳。   卧室没反锁,想进来拧门把手不就行了?为什么还要敲门?除非敲门的人太矮,够不到门把手。   他忽然联想到匍匐在地面爬行的怪物。   怪物还在敲门,他只好说:“来了。”   得到回应,敲门声停止。   打开门,门外什么都没有。   咚咚的敲门声从玄关传来,江眠深吸口气循声而去。   只见怪物东张西望后鬼鬼祟祟爬进充电室的隐藏空间。   隐藏空间里十二个鬼物排排站在发电机旁边,发电机上坐着一个年纪稍小约有八岁的小孩。小孩力气小,踩起来费力,没过一会儿就被其他鬼物扯下来了。   另一只年纪稍大的鬼物坐上去踩。   踩着踩着,十二个鬼物齐齐向门洞走,走出充电室,沿着走廊离开。剩下的那个脚踩发电机的鬼物还在努力。   画面过于诡异,那十三只鬼物毫无意识却好像训练有素一样,只知道踩发电机然后离开。   那他们离开去哪里了呢?   突然,怪物飞快爬过来,巴掌大的脸上每个毛孔都稍微放大,像细小的窟窿。脸部凹凸不平,身上每一道纹路都成裂开,密密匝匝斑驳丑陋。   世界一阵猛烈地摇晃,江眠惊醒,猛然睁开眼睛。   见他醒了,宁桑摇得更卖力,把他摇得头晕脑胀才松手,抱臂居高临下看他,“做梦了?”   “嗯。”   “可以哦,这种环境下还能做美梦。”宁桑低头看着他额上细密的汗,讽刺道。   江眠无奈地说:“我梦到怪物带我进了东户。”   “哦豁,原来是想要怪物陪你,换换口味。”   “………”   交流不下去了,江眠从宁桑身上收回目光,转而环顾四周,确实入夜了,大家都在睡觉。   房间安静到落针可闻,等许久,没有等来敲门声。   见江眠的目光总是有意无意落在门上,宁桑随口说道:“出去看看。”   俩人轻悄悄出去,直奔东户的充电室。   此刻女主人还没到来充电的时候,门洞里吱扭吱扭的响声很吵。   打通的空间里,确实有一排站着的鬼,人数刚好十二,还有一个在踩发电机。   和江眠梦到的如出一辙。   突然,站着的鬼齐刷刷往外走,经过宁桑他们身边时没作停顿像是完全没看到。   踩发电机的鬼还在不停歇地踩。   “等会你抱住他,我把他捆住。”宁桑手里拿着顺来的绳子。   借着黑暗,江眠悄悄摸到鬼的身后。   很快,两人合伙解决这只没有战斗力的鬼。   忙活完,江眠想也不想直接跑出去想跟上那群离开的鬼,谁料还到走廊就被宁桑给拽进主卧。   “女主人来了。”   过了会儿,女主人迟迟没有出来。   宁桑和江眠重回充电室,果然看见女主人躺在地上没有动静。   电耗没了才充,稍做手脚女主人就无法行动了。   宁桑又进入门洞解开绑着那只鬼的绳子,仅剩的这只鬼从门洞走出去。   跟上这只鬼应该就能找到其他鬼。   宁桑拉着江眠一起出去,二人走走停停,生怕被惊动还在西户的怪物。   跟着那只鬼直上顶楼,抵达天台。   只见那十三只鬼接二连三往下跳,跳楼摔在地面后再次爬上天台往下跳,而怪物小鸣也在。   他保持正常的人形,站在十三只鬼的身后,看着他们接连跳楼。   过了会儿,怪物冲过去拉鬼的腿,却险些被一起拽落。   没拉住的鬼掉下去。   他继续转而去拉其他鬼,不出意外,一个都没拉住。   宁桑用气音说:“怪物是想阻止他们跳楼。”   江眠点点头,像是。   “那十三个鬼是什么人?怪物不是力气很大吗,怎么能拉不住他们。”说到这里,宁桑停顿了下,“会不会怪物跳楼的时候小鸣会变成正常的鬼?”   “不会,你看他的脸还有四肢,并不正常。”江眠手心出汗,不可避免地想起小鸣的脸。   那是他第一次看清这个怪物。   蓦地,怪物回头。   被发现了!   宁桑和江眠转身就往楼下跑。   怪物在后面穷追不舍。   疯狂往楼下跑,快跑到22楼的时候怪物还没追到近前,手里的弯刀已经落下。   刀尖堪堪擦过宁桑的后背,地面滴了几滴血。   飞快往前跑,躲过逼近的刀尖。   二人直奔东户充电室,可是一只鬼都没回来,女主人充不上电。   门咚咚咚被怪物敲响,宁桑和江眠躲进门洞里。   追赶他们的怪物发出桀桀的笑声。   江眠:“今早他杀人的时候也是这样笑的。”   宁桑若有所思,“你很害怕吧。”   “……”   门轰然倒地,被怪物踹倒了。   他手持弯刀,因刀尖染血而无比兴奋,眼珠子在眼眶里不住地转动在黑暗的充电室里到处搜罗他们俩的身影。   看到女主人,笑声戛然而止。   很快,他将弯刀藏在身后,快速离开。   侥幸躲过一劫,危机暂时解除,才感到后背隐隐传来疼痛。   黑暗中,宁桑蹙了蹙眉。   嗅到血腥味,江眠偏头对着宁桑所在的方向说:“你受伤了?”   “没有。”   她的话江眠并未怀疑,因为这里本来就腐尸味重。   空间狭小窒息,沉浸在黑暗里更喘不过气。   江眠:“等鬼回来给女主人充上电,我们再回去。”   以防怪物是假装离开等他们自投罗网。   “好。”说完,宁桑手摸黑攀上江眠的胳膊,“腿麻了。”   从进充电室,就一直蹲在门洞里的角落到现在,能不麻才怪。   江眠轻轻叹气,“坐地上吧,我没穿外套。”   宁桑闷闷地“哦”了声,“下次记得穿外套,不然我没地方坐。”   江眠:我的外套是给你坐的?   没来得及反驳,他被宁桑猛地往后一推,猝不及防坐在地上,腿上传来重量。   宁桑竟是坐他腿上了。   没等他委屈,宁桑就开口嫌弃:“一点都不舒服。”   江眠再次叹气,手撑着地面,本来微麻的腿现在更麻了。 第27章 怪物慌张   狭小的空间里,密不透风,无尽的黑暗挟裹着,让人几欲窒息。   宁桑扶着他的肩膀,到后面困意袭来,坐在腿上是在容易摔倒,索性单手勾住他的脖子。   江眠僵住,“我出去给你找张垫子。”   宁桑手放下来,做个请的姿势,“好啊。”   “算了,我不放心你一个人在这儿。”   明明是自己害怕,还欲盖弥彰。   宁桑嗤笑一声,重新抬手勾住他脖颈,“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本来话里话外满满都是对他的嫌弃,可说着说着声音愈小变得柔软,倒像是在撒娇。   江眠晃了下她,没任何反应。   周遭黑暗,只能听到宁桑均匀的呼吸声。   她真是在哪儿都能睡得着。   他单手支地,另一只手握拳敲了敲麻到失去知觉的腿,无奈叹气。   不知这样无边的安静过了多久,有声音响起,好像是将东西在地面拖动而产生的摩擦声。   过了会儿,又传来东西砸在地面上的咚咚声,声音很闷,类似于金属被高高举起又落下,穿过厚实的豆腐直击地面。   这样的声音持续一会儿,切肉的丝丝声又响起。   江眠头皮发麻,双手向后撑着地面,只觉得地面更凉。   宁桑是被连绵不绝的声音给吵醒的,她气愤地说:“大晚上还忙活,熬夜会猝死的!”   她可不想同一种方法再死一次,   江眠:“原来你每晚抓紧时间睡觉是因为害怕会猝死。”   宁桑:“不然呢。”   等你猝死一次就会明白,睡眠有多么重要。   “你可能忘记了,怪物已经死了。”江眠友好提醒。   入夜,姜元元他们一定不敢出门,女主人又在充电室,十三只鬼循环往复我跳楼,能行动的只有怪物小鸣。   宁桑哽住,嗤道:“死了又怎样?熬夜他做鬼也会丑。”   地板传来动静。   十三只鬼回来了。   宁桑赶紧站起来跑到靠近门洞的内墙壁站着,给鬼腾出走动的空间。   江眠坐在地面上迟迟不动。   没听到江眠行动,宁桑只好说:“你是想被鬼踩死吗?”   OK,fine。新的死法。   下一秒,传来江眠无奈且被刻意压低的声音:“我腿麻了。”   “……”不是她的锅,她不想背。   可宁桑还是不情不愿地快步过去,凭着很差的空间感在黑暗中摸索。   手心触感温热细腻,摸到的应该…是个人吧?   “你摸到我脸了。”江眠生无可恋。   宁桑措手不及怔愣片刻,很快回过神来,不屑地说:“哦,是个人啊。”   江眠:怎么听着那么别扭呢。   “别告诉我你手都抬不起来了,腿麻难不成还能麻手上?”趁江眠出神,宁桑继续说。   江眠叹气,握上宁桑的手,借着她的力道站起来。   腿麻得一时半会缓不过来,压根走不了。   于是,他甩开宁桑的手,“你自己躲吧。”   “矫情。”宁桑重新拉住他,嫌弃地说。   她拖着江眠,俩人靠墙并立,黑暗中听觉尤为敏锐。   腿麻缓解后,江眠猛地松开宁桑的手,走进充电室,把女主人翻个面,脸趴地上。   忙活完一扭脸宁桑不见了,充电室的门开了个缝,他皱皱眉,准备站起来出去找人。   宁桑忽然进来,手里拿了件毛毯,“把这个盖她脸上,不然她充上电了一睁眼看到的就是咱,那可完了。”   江眠把毛毯铺好,盖住女主人的脑袋,严严实实。   十三只鬼就位,脚踩发电机,很快女主人充上电。   而后,宁桑和江眠跑出东户。   天已经亮了。   清晨第一缕阳光洒在楼面上,太阳渐渐东升,丝丝缕缕照不进来。   踏进西户,江眠探头向里看,和怪物四目相对,霎时一个激灵扭头就要跑。   宁桑及时拉住他,“他没打算追你。”   江眠面不改色:“我是怕你被刀。”   宁桑翻了个白眼:“那你扭头跑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拉上我呢?”   怪物确实没打算追他们,很忙,到处翻找。   在家里其他地方找完,最后打开侧卧的门。   侧卧里,大家还都在睡觉,全然将女主人喊吃饭当作起床的闹钟。   姜元元习惯性摸向右侧,摸了个空,她顿时惊醒。   宁桑又不见了。   昨晚隐约听到怪物的笑声看来都是真的。   姜元元内心凌乱,赶紧起床出去,房门刚一打开就撞上怪物的脑袋,吓得她花容失色,连连后退。   第一反应捏住自己的头发藏衣服里,生怕怪物因为头发盯上她。   但怪物没有任何反应,眼珠子骨碌碌转一圈,离开。   看着好像有些慌张?   怪物一慌,姜元元反而稍微冷静了些,真所谓敌乱我不乱。   她趴在门框往外看,眼睁睁看着怪物找来找去,愈加暴躁。   暴躁到极点,再看见站在玄关的宁桑和江眠,怪物亮出弯刀,一声不吭挥过来。   刀不长,他手却很长,像橡皮泥似的一扯就无限拉长,眼看弯刀要砍到宁桑时,女主人充满电来了。   她声音机械:“吃饭了。”   女主人一来,怪物扔了弯刀,手回缩成正常样子,冲过去抱住女主人。   看到这一幕的宁桑忽然觉得给女主人充电真是个正确的决定!   餐桌上空空如也,看来女主人只知道做饭和喊大家吃饭,喊吃饭也只是为了不让怪物饿肚子。   众人齐齐坐在餐桌前,碗内空空。   女主人机械地端起碗,吃空气。   “用餐”结束,众人又回了房间。   这是被困住的第四天,大家的情绪已经到了崩溃的临界点。   牛仔衣男人狠踢一脚凳子,连骂几句脏话后,愤愤地说:“我他妈到底要在这个破地方待几天啊?!”   “究竟怎样才能出去?”   宁桑打开奶糖,送进嘴里,微微皱起眉。   就在姜元元以为宁桑是因为牛仔衣男人的暴躁而不开心时,却听见宁桑说:“太甜了。”   太甜了?   没等她说话,宁桑又拆开一颗奶糖喂她嘴里,“尝尝?”   甜意在唇齿间化开,太甜了,连姜元元也忍不住皱眉,“好腻啊。”   宁桑却是倏地笑了,“好吃啊。”   她笑得眉眼弯弯,澄净的眸子里盛着浓浓的笑意。   就一颗糖,值得这么开心?   江眠走过去,拿走宁桑手中仅剩的最后一颗,剥开放嘴里,他拧眉。   甜的过分了。   宁桑仰头瞪江眠。   “出去后还你。”江眠撇撇唇,说。   “哼。”   床边三人围聚在一起吃糖,全然没把他的话听在耳里,牛仔衣男人更恼火了,冲过去推掉宁桑的一堆零食,“你们能不能认真点?”   好不容易搜罗到抱回来的零食哗啦啦散落一地,没拆封里面干净又怎样?外表沾灰了。   宁桑转眸看他,怫然不悦,说出来的花锋利如刀,“该死的逃不掉,你急什么?”   牛仔衣男人暴怒,“你再说一遍?!”   说着抬手就要打人。   江眠挡在宁桑身前,截住男人还未挥下来的巴掌,“现在知道急了?晚上睡觉舒坦的时候怎么不知道操心呢?反正快要爆破了,总会出去的。”   姜元元默默往后缩了缩。   她也睡着了。   牛仔衣愣住,浑身力气撤走,手颓然垂下,“你说爆破?那我们怎么办?我们还在这栋楼里。”   江眠没再理他,而是蹲下身把零食都捡起来,放在桌子上摆好。   宁桑瞥江眠,“赏你一袋酸奶。”   江眠毫不客气顺走酸奶,坐在沙发上喝起来。   没吃饭肚子饿了,宁桑给姜元元分完零食,两个人大剌剌开吃。   其他人看得直羡慕,早知道刚才就帮忙捡零食了。   宁桑抱着一袋薯片坐到江眠身边,说:“你的推测错了。怪物就算和妈妈关系不好,恨他妈妈,也不会想让妈妈死。刚刚他到处急着找女主人,直接无暇顾及我们就是最好的证明。”   “是啊,明明昨晚从天台追我们追到22楼。”就差一点命丧他手。   忽然想起什么,江眠捏住宁桑的肩迫使她转过身,果然看见背上有道伤口。   他眉心拧起,“你是打算交代在这儿吗?”   “那你去给我找个创可贴。”宁桑挑眉。   她也是忙得没顾上,看到怪物抱女主人满脑子想的都是江眠错了,哪还想得到处理背上的伤口。   她话音未落,江眠直接站起来往外走。   宁桑忘了把薯片往嘴里喂,出乎意料地看着江眠的背影。   等了一会儿,江眠拿着创可贴进来,额头和手心全是汗,连额前的碎发都被汗湿了。   宁桑递给他湿巾让他擦擦脸,问:“你出去打架了?”   “刚才帮忙安装东户充电室被怪物踹倒的门。”   解释完,江眠继续刚才的话题,“我之前的推测确实错了。女主人管理严苛控制欲强,纵使怪物不喜欢,但依旧爱她。他听话、服从,爱且担心女主人。”   宁桑表示同意,“怪物要是恨女主人,大可以直接破坏发电机。”   “那你现在有更合理的推测吗?为什么晚上踩完发电机女主人充满电后,那十三只鬼会循环跳楼?为什么怪物和女主人搬到22楼住,并且占据两间房子?”   一连问出这么多问题,宁桑脑子也有点懵,一团浆糊。 第28章 人偶娃娃   这些问题也同样困扰着江眠。   须臾,在江眠陷入良久的深思后,宁桑只好说点别的:“也可以说说你的其他猜测。”   江眠舔了下唇,沉思片刻,说:“怪物每次进儿童房都敲门,说明他是把人偶娃娃当人对待的,哥哥妹妹…会不会他姊妹三个,或者他有两个好朋友?”   “我看见怪物背着一包水泥和地板上来,他们可能是想搞装修。”   “这栋楼之前没水没电,可这两间房子装修得这么好还在高层。装修起来一定很麻烦,成本高而且费时耗力,但他们还执意住在高层。是因为只想住属于自己的房子吗?可他们被抛弃了啊。”   又是团团疑问抛给她,光想是想不出什么的。   于是,宁桑拍拍他的手,在他回过神后,抢走创可贴,转移话题:“等会让姜元元帮我贴。”   江眠点点头,淡淡地“嗯”了声。   他皱着眉,轻不可闻地叹气。   本来以为破坏发电机让女主人行动不了,解除怪物的执念就好了,没想到方向居然错了。   怪物的执念根本不是女主人!病态控制又怎样,他愿意忍受一切去爱他妈妈,担心妈妈,甚至希望通过一味顺从来换取妈妈的爱。   宁桑耸耸肩,也轻声叹气。   叹气也能传染。   她摇摇脑袋,晃走那些令人困扰的问题,起身要走。   忽然,江眠向前倾身一把握住她手腕,隐隐兴奋,问:“要不,杀了怪物?”   他眼睛亮晶晶,尾音上扬,显然是认真的。   宁桑嘴角轻抽。   她倒是想啊,可没武器啊,系统失联了!   她摊开手,手里只有零食。   江眠不明所以,懵然地和她四目相对。   然后就听见宁桑憋着笑说:“难道你想让我用零食砸死它?”   “当我没说。”江眠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忙撤回手。   又不是贪吃怪,能被扔出去的零食吸引走。   所有人都情绪沉闷,唯独宁桑忙个不停,找江眠说完话,又回到姜元元身边,眉眼含笑仿佛完全没有被眼下的死局干扰心情。   牛仔衣男人生气地偷偷瞪宁桑。   姜元元眼尖看到宁桑手里拿着创可贴,惊呼出声,“宁桑,你受伤了?”   “不小心被怪物的弯刀蹭到了。”宁桑漫不经心,把创可贴放进姜元元手里,背对她而坐,“帮我贴上。”   听到对话,众人的目光齐齐汇聚宁桑身上,难以置信。   怪物…弯刀…受伤?   这算是从怪物手下逃生了吗?   衣服破开一道小小的口子,要想覆盖伤口,只能脱掉衣服。   姜元元小心翼翼地用卫生纸擦干周围的血,生怕带到伤口,擦干净后,拿着创可贴迟迟没法儿下手。   她扫了眼房间里的人,迟疑片刻,问宁桑,“要不......你脱了?”   宁桑指了下落地的推拉衣柜,去那里面。   两人钻进衣柜里,点亮手机的手电筒。   贴好创可贴,宁桑和姜元元从衣柜里爬出来。手电筒还没关,借着光看见衣柜角落里有一沓废纸。   宁桑重新钻进去把废纸拿出来展开平铺好。   纸上全是数字,门窗水泥的市场价对比,粗略估算装修手工费,记录一起吃饭的时间,脚踩发电机的平摊价格……   而那些人死后,一直在踩发电机,看来是对没电的执念很深呐。   从平摊人数来看,这栋楼有十四户人家住进来了。   十三只踩发电机的鬼加上女主人这户不正好十四户吗?   发现这个信息,宁桑喜笑颜开,赶紧喊江眠:“你快过来。”   待江眠过来,她把废纸塞到江眠手里,“看!”   江眠粗略看完,提出意见,“那十三户人家不可能没有孩子,只有十三只鬼,人数不够。”   “会不会…孩子被怪物制成了人偶娃娃?因为是玩伴,所以怪物才一直想给它们换新头□□漂亮亮的?”宁桑说。   “人偶娃娃太多了,摇篮里四个,桌子上摆的有三十五个,分到各户一户最低有三个,这种猜测应该不成立吧。”   姜元元邻近他俩听着,顿时一阵恶寒,鸡皮疙瘩掉一地。她颤声问:“你们的意思是,怪物看上宁桑的头发是因为要抢走给人偶娃娃?”   宁桑和江眠同步点头。   得到肯定回答,姜元元懵了,仿佛有一阵惊雷在耳边炸开,炸得她四分五裂。   “可能有漂亮头发的才是怪物的伙伴。”江眠默然几秒,轻声问宁桑:“那晚你看仔细了吗?”   宁桑摇头。那晚太黑,确实没看仔细。   由于发现了盲点,宁桑和江眠一致决定趁着白天光线好,重回东户看看。   突然,墙壁传来指甲刮来刮去的声音,尤为刺耳。   而后,伴着重重的东西砸向墙壁的声音,“咚咚咚”一声接一声。   像是有东西在砸墙。   宁桑头贴着墙壁侧耳听声音,像是有东西想用指甲挖墙挖不通,索性拿锤子砸。   所有人毛骨悚然,纷纷扭头看向发出声音的那面墙。   听到声音,江眠将废纸揉成团,扔进衣柜,冷静分析:“可能怪物按捺不住杀意开始行动了。侧卧待不下去了,正好,出去吧。”   没等众人做好心理准备,宁桑换上自己的运动鞋,将拖鞋拿在手里,大剌剌走出侧卧。   随之离开的还有江眠。   姜元元喊:“宁桑——”   等等她,她还没准备好。   宁桑头也不回,走出侧卧在走廊停顿了下。   是从书房传出的动静,书房和侧卧仅一墙之隔。而此时书房房门紧闭,应是怪物在忙活。   也不知道女主人知不知道。   江眠绕过宁桑径直走到客厅,发现女主人在厨房做饭,切好的蔬菜放在盘子里,正在翻炒肉。   而她脚边的地面上正躺着黑皮衣男人的尸体。   尸体脸上的肉已经没了,骨头依稀可见,皮肉像是被人一片一片割掉了似的,血淋淋。   女主人兜一小勺调味料洒进去,听到客厅的动静,扭头冲江眠咧嘴笑,笑容阴森。   江眠登时不寒而栗,他扯唇,回以僵硬的笑。   宁桑在书房门口站了会儿,来到客厅看到的江眠冲女主人笑的场景,纳闷,“你笑什么?”   “你看厨房。”江眠捏了下脸,收起僵硬的表情。   其余人也相继跟出来,看见厨房的场景霎时头皮炸开。   从尸体身上切肉炒肉…也就是说,他们吃的蔬菜是和人肉混炒的?!   高中生震惊地扭头看宁桑。   宁桑冲他点点头。   众人惊恐!   牛仔衣男人冲到洗手间抠吐,恨不得把这几天吃的东西全吐出来。   而江眠再也没看厨房一眼,拉着宁桑径直进了东户。   到了东户,宁桑赶忙甩开江眠的手,在他衣服上蹭蹭,嫌弃地说:“你手心都是汗。”   “说你害怕你还嘴硬。”   说完,宁桑直接推开儿童房的门。   将每一个人偶娃娃拿起来仔细看完,宁桑诧异地看向江眠,确实和江眠所想几乎吻合。   江眠瞟了人偶娃娃两眼,不敢碰,也不想离得近了,遥遥站在宁桑背后。   宁桑拨开每个人偶娃娃的头发,看完头皮说:“头发不一样。有两个人偶娃娃的头发是新换的,发根有没清理干净的血。   还有两个人偶娃娃的头发比其他好看多了。很明显,被区别对待的只有四个。”   “也就是说怪物把朋友制成了人偶娃娃日日陪着自己。”江眠若有所思,视线慢慢移到人偶娃娃身上。   忽然,他说:“你把娃娃放下。”   不等宁桑反应过来,江眠一把抢走它手里的人偶娃娃放在桌子上,抓住她的手扭头就跑。   宁桑一头雾水,累的哼哧哼哧,“跑什么?等等,你跑什么?”   江眠顾不上理她,抓着她跑出儿童房。   瞧他着急忙慌的样子,一定是娃娃有问题。   宁桑没再追问,经过玄关的时候顺手抓起扫帚。   而另一边,姜元元他们被厨房的尸体吓得傻愣在客厅。突然,怪物砸开墙壁,砖石哗啦啦掉在地上,砸落出声音。   被声音吓得一抖,大家如梦初醒,跟着姜元元猫着身子悄悄从客厅往外溜。   溜出门正对上往外跑的宁桑和江眠,又是齐齐一愣。   姜元元当先问道:“你们跑什么?”   没人理她,回应她的只有两人跑走带起的一阵冷风。   江眠脚步未停,快跑到楼道时没听到大家跟上,回头斥道:“发什么愣,还不快跑!”   看样子是出大事了!   姜元元赶紧跟上去,以一百米冲刺的速度跑,边跑边好心地对身后的其他人说:“这种时候,最好当个傻子跟着宁桑逃命。”   这人疯起来连自己都内涵啊!   听到姜元元的话,大家也无暇顾及其他,火速跟上去。   小小的人偶娃娃从房间跑到玄关,由于身子太矮被门槛挡住,四个人偶娃娃互相搭着肩一鼓作气跳过去,   恰好,女主人和小鸣冲出来。   小鸣手持弯刀,咧嘴冲人偶娃娃们露出森白的牙齿,而后扭曲成蜘蛛状,把人偶娃娃们放在背上,驮着它们飞快往前爬动。 第29章 逃命   一行人慌慌张张往下跑。   没有楼层标号,完全不知道跑到了哪一层,只能以这栋楼外的其他建筑做参照物来确定是不是在原地踏步。   所幸并不是。   怪物速度很快,没过几层就拉短了距离,弯刀被人偶娃娃抱着,他只顾去追。   跟在他后面的是女主人,举着带血的菜刀,拼命追赶,跑着跑着发现追不上,于是冲到本层其他空房间,撑着没安窗户的窗洞直接跳出去。   江眠从不回头,拔足狂奔,但是落在后面的其他人却时不时回头看,生怕一个不经意没躲开被砍中。   跑到下一层,宁桑余光瞥见牛仔衣男人回头,喊道:“别回头!”   听到这句话,姜元元赶紧制止了自己的动作,铆足劲儿全身心逃命。   她边跑边哭,泪水止不住的流。   牛仔衣落在最后面,因为时不时回头看,吓得双腿发软压根儿跑不快。   怪物背上的四个人偶娃娃正在咯咯的笑,笑声毛骨悚然,距离越近笑声越清晰,一声声刺痛着耳膜。   大概只跑到十八楼,四个人偶娃娃从怪物背上一跃而下,正好跳在牛仔衣男人的肩上,人偶娃娃张开嘴齐齐咬住男人的脖子。   牛仔衣男人吃痛抓住娃娃的头发,使劲把它们往外扯,一用力皮肉带动,痛楚彻骨。   怪物把弯刀朝着男人的方向扔出去,弯刀砸在背上,怦然落地。   男人摔在地上:“啊啊啊!”   杀猪般的叫声在楼道回响。   没人停下管他。   拖慢男人步速直到他被砸倒,四个人偶娃娃才兴奋地从他脖子上跳下来,分别咬住男人的四肢,咬在筋骨的位置。   钻心的疼痛吞噬,男人不敢动弹,看着大家越来越远,绝望:“救救我。”   在这种危急关头,没人愿意救他,都顾着自己逃命。   宁桑也是。   忽然,江眠松开她的手,往回跑。越过姜元元、女孩和高中生,继续往楼上跑。   他跑得很快,不做任何犹豫。   跑到男人身边,江眠弯腰要拽走那四个人偶,人偶咬的用力,稍微一扯,男人就发出惨叫。   江眠没法儿,只好无视那四个人偶。   眼看怪物的弯刀就要挥过来,宁桑把扫帚扔给他,他抬手去接,从口袋一不小心掉落一张照片。   照片是一家六口。   爸爸、妈妈和四个孩子。   看到照片,怪物的动作顿住,血泪从他眼中淌出,他竟是放下弯刀伸手去捡那张照片。   趁此机会,江眠赶紧拽着男人往前跑。   男人一瘸一拐地,浑身疼痛,根本使不上劲,他咬牙忍着疼,竭力向楼下跑。   仿佛又回到初入这栋楼的那天,他也是拼命狂奔,不管是往楼上跑,还是往楼下。   一同进来的人被怪物的弯刀扎穿眼睛,血流一地,而拿着染血弯刀的怪物却故意停下来,给其他害怕的人继续逃命的机会。   把看不见的人抹脖解决掉后怪物提刀继续追赶其他人。   他慌不择路被自己绊倒,逃不了也跑不动,可怪物的刀迟迟不落下。反而,扭头走了……   但这次他也摔倒了,为什么却差点死怪物手里了?   四个人偶娃娃还挂在男人四肢上,一点一点向江眠移动,准备找准时机攻击他。   人偶娃娃眼睛是朱红色的,鼻子像是纸糊上的,脸部皮肤看起来很光滑,很贴近人皮。   它们太轻了,稍微用力就能扔出去,好在它们眼盯着江眠,没有继续傍着男人。   于是,在人偶快要靠近的时候,江眠裹紧袖子,挥动扫帚很轻易就把它们挥落在地上。   人偶发出“哎呀”的痛呼声。   听到人偶的声音,怪物恼羞成怒,一手抓住照片,一手提着弯刀,以人的形态狂奔过来。   宁桑回头看到怪物快要逼近江眠,弯腰拾起刚才看到的废弃装修材料,瞄准怪物扔过去,砸了个空,反而险些砸中江眠。   “你砸准点!”男人说。   宁桑没有理会他,反而对江眠说:“你背着他跑。”   说着,她把东西哗啦啦全扔过去,有几个砸中怪物。   怪物跑着,捡起人偶娃娃,把它们放到肩上,带着它们追江眠。   楼下,传来姜元元焦急的声音,“怎么办?女主人就守在一楼。”   女主人直接跳窗,摔在一楼户外的地面上,摔得脑袋和身体分家,她在地上摸索着,把脑袋重新拧回脖子上,机械地朝里走。   “快找个能躲的地方躲起来。”宁桑气喘吁吁,大脑飞速运转,这种情况下还是得给他们点安慰,否则,他们只会焦躁到拖后腿。   因此,她又说:“女主人应该是从楼上跳下去的,肯定摔得电量不足了,她跑不快,你们赶快找地方。”   楼下脚步声杂乱,过了会儿,姜元元拿着晾衣杆上来了。   她站在老远的地方把杆递给宁桑后,扭脸就跑。   拿到晾衣杆,宁桑停下,侧身让江眠和男人先离开,将晾衣杆对着怪物狠戳,“你是因为这栋烂尾工程才变成现在这样的吗?”   怪物被迫停下,拿弯刀把木晾衣杆砍成两截。听到宁桑的话,它有些迟疑,低头看着地面,像是点头。   见怪物停,宁桑也停了下来。   她筋疲力尽,“我可以帮你的。”   闻言,怪物咯咯笑了出来,举起弯刀扑过来。   宁桑歇够了,体力稍微恢复了些,扭头就跑。   快跑到四楼的时候,江眠突然从走廊出来,抓住宁桑胳膊把她拽进一间房子里。   两人进来后,姜元元锁上门。   高中生赶紧推桌椅挡住门,对宁桑说:“这里很安全,我们检查过了,没有其他怪物。”   宁桑摆摆手,累得说不出话,好一会儿才缓过来。她气不打一出来,扯住江眠,“你跑回去救他干什么?把自己搭进去怎么办?你不是害怕鬼怪吗?怕还回去救人?”   江眠被训得乖乖站在那里,眸子一眨一眨的,盯着宁桑看了好半晌,委委屈屈地说:“我看他还有救,就救了。”   宁桑咬牙切齿,“你又不是医生!”   “我肯定不会让你成为寡妇的。”江眠抿了抿唇,说。   心里一团火,宁桑猛地松开他,气噗噗往屋子里走。   江眠迈步准备跟上去,却被牛仔衣拽住。   他感激到痛哭流涕,一个大男人眼泪鼻涕一把抓,在衣服上蹭蹭擦干眼泪和鼻涕,哽咽着说:“谢谢你救我。你没救他,是因为他没救了吗?”   牛仔衣口中的“他”,是早餐时被灭掉的黑皮衣男人。   江眠面色冷然,点点头。   牛仔衣松开江眠,听到敲门声,往屋里缩,寻找可藏的地方。   他是找可躲的地方,而宁桑在找可以破坏的东西。   她拿着写字板,走到靠近门的位置,“你再撞门,我就把这里的照片和写字板全砸了。”   怪物动作不停。   吵死了!再撞下去,门都能倒了。   宁桑把写字板狠狠砸在地上,故意发出更大的动静,“你再撞一下,我就点火把这儿全烧了。”   出乎意料,怪物被威胁住,弯刀狠狠插进门下的缝隙,发泄愤怒。   而女主人在楼下跺脚,恨铁不成钢要往屋子里冲,却被怪物拦住。   俩怪物齐齐守在门口。   门外没有任何动静。   姜元元纳闷着往门口靠近,张嘴要说话,但被宁桑阻止。   宁桑竖起食指放唇边,“嘘”。   走到房间最深处,宁桑才略一点头,示意姜元元可以说话了。   “宁桑,怪物为什么怕你毁了这里?”姜元元好奇地问。   高中生捂着快要狂跳出来的心脏,有些后怕的说:“很奇怪诶,一句话就可以把怪物唬住了,早知道我们就早点逃了。反正也是一句话就能逃掉的事。”   “早知道我还不知道呢。”宁桑沉默了一会儿,回答。   其他人听见俱是一懵。   江眠却是认真的问:“你又知道什么了?”   “怪物是因为烂尾楼才变成这样的,所以我猜,他的执念应该是这个。而且,你不慎掉落的那张照片是22楼东户的,他能为了捡照片错失杀掉你们的好机会,说明照片对他很重要,这里的人对他也很重要。”   牛仔衣:“我们忙着逃命,你却忙着观察和思考,你还是跟我们一起逃命的人吗?”   说话的时候,扯的脖子疼,疼得吸气,他还是忍不住质疑。   宁桑撇唇,没吭声。   是啊,我还是死过一回的人了。   屋内陈设很乱。   有很多凳子垒一块放在墙角,宁桑走过去数了数,正好十九个。   十三只鬼、四个人偶娃娃加上小鸣跟女主人,数量能对上。   江眠拿着一个薄薄破旧的记账本,记账本写有每天买菜的名字和价钱,以及均摊价格。   “这里应该就是废纸上说的一起吃饭的地方。”   宁桑:“一起吃饭,可以降低生活成本。”   这间房子是水泥墙,每个房间门洞的位置都用门帘隔开了,每个卧室放有俩并排放的床,床上有老人衣物,基本用品。   四楼楼层低,相对于高层会好爬一些。   而这栋楼所在位置处低洼地带,没水没电,排水系统也没做好,恐怕一下雨一层就会被淹。 第30章 压垮   从买菜的账单记录来看,直到一个月前,所有人都是在一起吃早午餐的,清一色的都是白粥和馒头。   墙壁上都是彩色蜡笔画的涂鸦,最显眼的是歪歪扭扭的字和字旁边配的图画——一套漂亮房子。   “想要一个大房子,和大家一起住。我喜欢所有人,但我不喜欢现在的生活。我喜欢和大家一起吃饭热热闹闹,可吃饭的时候哥哥却哭了。”   “妈妈催我努力,将来好买房子。可我不想买房子,我怕会被骗。爸爸说妈妈是个蠢女人,害惨了我们一家。不,错的不是妈妈,是那些坏人。”   “叔叔说:房贷好重,可房子太破又丢了工作,他要坚持不下去了。阿姨和叔叔离婚了,跟我的爸爸妈妈一样,都是因为这栋破房子!”   “婆婆又咳嗽了。”   “原来大人也会哭啊,今天,好多人都哭了,我的心里好难受。”   歪歪扭扭的字像是附着有生命一般,每个字鲜活浮于墙壁之上。   耳边响起嘈杂的声音,   “小鸣,帮我拿个盆来。”   “说你呢,还发呆。”   陌生苍老的声音再度响起,并且距离更近。   宁桑的脑袋被轻轻拍了一下,发顶传来的重量令人她浑身一个激灵,醒过神来回头看。   拍她的人,是位年岁很大的老人。   脸上满是皱纹,笑容慈祥,摇摇头背着手步履蹒跚着往洗手间走,背佝偻着像背了个重重的包压的她挺不直。   老人声音苍老,“看来我们小鸣是学习太累了,站那儿也能犯困。好了,你去休息吧,不用你帮忙。”   女主人的声音响起 ,“小孩也得干活,不能只学习不劳动 ,快,去拿盆。”   说着,朝宁桑走过来。   其他小孩苦着脸,拿着盆往外墙走,“一楼成了池塘,我们住在池塘里。”   那四个小孩是人偶娃娃的原型。   女主人的脸很正常,手里没有菜刀拿着的却是盆,没有沾血的围裙,没有阴森的笑。   只是脸上满是不耐烦。   宁桑陡然意识到,她成为了小鸣。   为免被女主人进一步人身攻击,她快步流星迎面接过老人的盆,端着往人群多的地方走。   一楼入口的位置都被淹了,水深没过腰,十几个人裤腿卷起到膝盖上方,衣摆湿得滴水,正蹲在高处拿盆清除积水。   看到宁桑过来,其中一个人夺走她手里的盆,“乖,让叔叔来,你要是不小心掉进去,我还得捞你。”   眼下正是冬天,寒风凛冽刺骨,雨势渐小。   忙活了一会儿,个高的大人走进水里,手挽手蹚水去附近的工地寻找可用的木板。   夜幕四合,他们抱着木板出现,回来的途中用捡来的木板和建筑废料为大家搭起路,黝黑的脸上带着笑。   “只要晚上不再下雨就行了,明天叔叔送你们去上学。”   多出来的木板和路上捡到的树枝用来烧柴火做饭,受潮的树枝堆放在一侧留用。   所有人围着一口大铁锅。   女主人塞给宁桑一个碗,“吃,吃完了赶紧写作业。”   碗里盛满很稀的白粥,填不饱肚子。   女主人又塞给她一个馒头,“快点吃!”   和宁桑坐在一起的还有四个小孩,他们吃馒头吃得很香,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们眼里还有泪花。   宁桑:“你们怎么哭了?”   四个小孩:“馒头太好吃了。”   说完,越哭越厉害。   这一瞬间,气氛陷入沉闷。   女主人狠狠瞪宁桑。   屋子里很冷,没门没窗,风呼呼地往里灌。   围坐在一起的有三位老人,十一位大人。   他们都只端着一碗粥喝,连馒头也没有。   老人笑容满面看着宁桑和另外四个小孩,“快点吃,不够吃就说,桌子上还有呢。”   女主人:“小孩能有多大的胃,这个馒头太大,小鸣吃不下。”   说着,直接拿走宁桑手里的完整馒头掰开分给别人了。   墙壁扭曲,连人也变得模糊。   宁桑裹紧被子,睡在四面漏风的房间里,蜷成一团。意料之中,她发现自己的手脚很小,身高也矮,蜷在一起就比枕头长那么一点。   她...还是小鸣。   浓浓的困意袭卷,她昏昏欲睡。   忽然被人一把从被窝里捞出来,一睁眼就对上女主人凶狠的眼神,“起来!”   宁桑猛地清醒了,心跳快如击鼓。被认出来了?她现在没劲儿可跑不动。   谁料,女主人毫不客气把碗送到她嘴边,“喝药!”   莫名其妙,宁桑被灌了一碗苦涩的药,原来是生病了才浑身软绵绵。吃完药被女主人推回被窝,静谧的夜里,她听见老人的咳嗽声,便睡不着了。   咳嗽声断断续续,还有穿着棉鞋在水泥地上走动的声音。   宁桑裹紧被子,却发现手脚不受控制。   她违背自己的意愿,掀开被子,朝声源处悄悄走过去。   只见老人坐在床边极力压着咳嗽声,生怕吵醒大家,脸憋得通红,直到实在忍不住才捂着嘴咳嗽。   宁桑站出来:“婆婆,你没喝药吗?喝完药第二天就会好了。”   老人声音沙哑,“喝了,这么晚了你还不穿衣服跑出来。”   说着,老人蹒跚着向宁桑走近,蹲下来想抱起她。   不想麻烦老人送,宁桑轻轻握了一下老人黑黄干燥的手,转身跑回床上。   这个冬天格外的冷。   没水没电,女主人总是和其他大人一起去很远的地方提水,回来的时候手冻得裂开,红通通的肿得跟猪蹄似的,压根伸不直。   而宁桑和其他小孩坐在柴火边,借着摇曳的火光写作业。   “也不知道我们能不能活过这个冬天。”其中一个小孩放下笔,难过地说。   “我感觉我快要被冻死了。”   宁桑摇摇头。不,你们会活到来年春天。   张嘴说话却发不出声音。   看着四个小孩难过,她心里涌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情绪。   写完作业,宁桑跟着小孩们爬进被窝里睡觉。被窝冰凉,像睡在冰天雪地里似的。风拼命地刮着,冷风吹得人脑袋疼,宁桑忽视哭声把头埋进被窝里。   半夜,隐约听见哭声还在继续。   宁桑再次违心地爬出被窝,发现大家都聚在吃饭的地方,围坐在柴火边哭泣。   所以,大人也会哭的。   她趴在门边看着,却发现手脚支配不了。   直到被迫走出来,被大家发现。   所有人扭头看她,满面的泪忘了擦。   女主人气愤地站起来,揪着宁桑的衣服把她拎回去。“明天不上学啊?你要是上课瞌睡看我不打死你。”   女主人说话的时候鼻音很重。   冬天过去,万物复苏。   可所有人被绝望压垮,往楼顶跑去。   宁桑不由自主跟着他们一起跳下去。   耳边是呼呼的风声。   像做了很长的梦,睁开眼头晕目眩,近在咫尺的是江眠。   那些鲜活的人都消失了。   客厅没有柴火和大锅,桌子落满了灰,被褥冰冷。   可洗手间里确实有盆,破旧的、被用来舀走积水的盆。   一切都这么真实的存在过,都是怪物在这个世界的经历。   如果不是bug出现,他们的生命真的就消失于无人知晓中,但现在她知道了。   江眠使劲晃着宁桑,见她醒来动作不停,继续用力晃。   被晃的头晕,宁桑气愤地说:“松手,再摇就吐了。”   江眠这才罢休,拧眉道:“你刚才疯了一样要往外跑,把大家吓得不行。”   姜元元和高中生正一起抵着桌子和门,听到江眠的话,赶紧回头看宁桑,对着她用力点头。   “宁桑,你怎么了?跟着了魔似的。”   宁桑简要讲了一下看到的事情,“我听见婆婆说开发商姓庞。”   开发商和姓庞的联系到一起,一直沉默的女孩表情松动,突然开口:“是庞哥,他全名叫庞钰,我是他下属。资金链断开,这期工程进行不下去,他卷款跑路了,我是代其他员工来找他要工资的。”   “你不是说你是坐电梯,电梯一打开就到这儿的吗?”宁桑闻言皱起眉头。   其他人也纷纷看向女孩。   “庞哥不让我说我和他一起进来的,不让我说他是谁。他还威胁我要是说出来就不付我工资。他肯定早就认出来了怪物和女主人,要不然也不会因为心虚半夜跑出去而送命。”女孩捂脸哭了出来。   牛仔衣捂着脖子的咬痕,怒火中烧:“你们两个是想害死我们吧!藏藏掖掖到现在才说。”   女孩:“那怎么办嘛,我不敢说。”   牛仔衣:“他死了你怎么不说?拖到现在。”   “我怕说出来被怪物知道,下一个死的会是我。”   “现在说出来,你就不怕接下来死的是你?”牛仔衣语气恶毒。   不知是被吓到还是太后悔,女孩情绪崩不住,终于嚎啕大哭。   屋子外安静极了,高中生和姜元元松开桌子,颓然坐在地上休息。   宁桑趴在地板上,透过门下的缝隙往外看,猝不及防和怪物目目相觑,她没有立刻爬起来,而是问怪物:“你知道庞胖子是坏人吗?”   怪物咯咯地笑,嘴巴翕动却不说话,手里拿着的是那张照片。 第31章 被自己坑了   “那个照片上的小孩是你朋友对不对?小琴、小冉、小雨和小圆。他们都死了,跟着父母一起跳楼死的,但你们的回忆还在,都在这间房子里。”   闻言,怪物愤怒地猛撞向门。   话里话外不是诱导他进来吗?   姜元元很害怕门被撞倒,到处找可以堵门的东西,翻找出来一口大铁锅,赶忙推过来挡住门。   看到大铁锅,宁桑灵机一动,继续说:“你看,你们经常围在这口锅旁边烤火,吃饭。你不想留着它们吗?”   怪物开始更猛烈地撞击。   弄巧成拙……好不容易推来这口锅的姜元元,石化了。   而宁桑还在继续,和怪物唠嗑,压根儿没注意到在一旁胆战心惊的姜元元。   “我知道你是想报仇,你恨造成你们悲惨生活的所有人,可是罪魁祸首庞老板已经被你杀死了,你已经手刃仇人为大家报仇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没指望怪物给回应,宁桑自问自答:“哦,是恨妈妈,想要解决掉她吗?我可以帮你啊。”   解决掉…妈妈?   听到宁桑的话,江眠诧异地看向她,严重怀疑她是故意的。   知道人家母子感情深厚,还说这话。   感受到江眠投来的视线,宁桑从怪物身上分神片刻,回头冲他粲然一笑。   姜元元: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不是铁门,材质一般,似乎不太结实,每撞一下,门框就会猛颤,像很快就会被撞开似的。   姜元元懵然,默默推紧抵门的桌子,欲哭无泪。   怪物还在猛烈地撞门,因为宁桑试探而挑衅的话感到无比愤怒,“咚咚咚”一声声用脑袋撞,连续不停。   怪物的旁边,同样焦灼的还有女主人。   女主人在四楼和一楼之间来回踱步,急躁得要冒烟。过了会儿,感知到快要没电,她上楼往充电室走。   宁桑仍在问:“婆婆去世了,你想她吗?那个冬天她本来可以抱抱你的,可你躲开了。   你为什么要躲呢?因为她咳嗽得太厉害你不想让她受累是吗?不,不是这样,你是嫌弃她年龄大了,觉得她比较邋遢,对不对?”   怪物的情绪彻底被点爆,开始不计一切撞门,就连脑袋再次裂开,留出脓水也毫不在意。   看来,完全可以跟他顺利沟通。   宁桑轻轻叹了口气,不慌不忙,“其实,你们没有被抛弃。这里即将被爆破,之后会有人接手将这里重建,你一直生活的这栋烂尾楼有机会重新修整。”   怪物没有停下动作。   他并不相信。   围观者江眠嘴角轻抽,捂住眼睛不忍直视。   典型的先给一巴掌再给甜枣。   “会有人重新住进这里,这里也不会再是无门无窗的烂尾楼,你爸爸也会回来的。你有什么想要留给他的东西吗?我可以帮你,作为交换,我希望你能放我们出去。”   “我不会让你吃亏的,我还愿意把我的头发剪下来给你,你想要多少,我们都可以提供。或者,你喜欢直发还是卷发,我们这里都有。”   说完,宁桑朝姜元元招招手。   姜元元弯下腰来,水波纹的蓝色长卷发被宁桑抓住发尾给怪物展示。   怪物的动作稍缓,似乎有一瞬的动摇。   即将被迫献出自己头发的姜元元苦着脸直叹气。   这样和怪物做交易,真的没问题吗?   她不在乎费心保养这么久的头发,呜呜呜……她才不在乎呢……   另一边,   呼,呼,呼……   像是有人在耳边吹气。   牛仔衣男人猛地回头,四个人偶娃娃沿着墙壁爬到四楼外墙窗洞的位置,正恶作剧地冲他呼气,咧嘴朝他笑。   没等男人反应过来,娃娃们朝他猛扑过来,他躲闪不及被再次咬住脖子,所咬位置正中第一次被咬的地方。   牛仔衣男人疼得嚎叫,手在空中胡乱挥舞着,不敢贸然拽掉娃娃,生怕会拽掉皮肉。   听到男人杀猪盘的叫声,躲在墙角的女孩看了两眼,之后收回视线。害怕得往墙壁又贴了贴,生怕自己也被那些娃娃给盯上。   男人叫得再惨,她都双臂抱紧膝盖,不闻不问。   同样回头看过去的还有江眠。   眼看人偶娃娃抱着男人的脖子啃,他不做迟疑转身朝男人跑过去,手里拿着扫帚。   靠近大门的位置,宁桑趴在地上,姜元元和高中生颤巍巍地看着宁桑,做好了稍不对劲就扑过去帮忙的打算。   三人听到了男人的叫声,但没敢分神。毕竟前也有狼,他们总该专注一处才行。   于是,在没人注意到的地方,有一只人偶娃娃仗着自己身躯够小,灵活穿过缝隙悄然溜到女孩身后,一口咬住她的颈动脉,血瞬间飙出。   女孩张嘴说不出半句话,慌乱去捂脖子,可已经来不及了。   她双目惊恐瞪大,身子颓然倒地,溅起灰尘。   直至她死去的那刻,都无人知道这个意外。   鲜血从女孩的脖颈汩汩流出,染红了水泥地。   空气中血腥味愈来愈浓。   怪物终于彻底安静下来,开口童音稚嫩:“成交。”   “......”这下轮到宁桑懵圈了。   总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   听到怪物的话,姜元元高兴地要告诉大家这个好消息,结果一扭头看到满地的血从女孩头部蔓延出来,霎时吓到。   高中生也看见了,第一反应就是捂住眼睛挡住视线。   心跳又密又快,满地的血不住地在脑海浮现——那女孩和黑皮衣男人一样,死的很惨。   扭头看到一切时,宁桑才反应过来,她被自己给坑了。   她面色冰寒,愠怒地说:“你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庞老板和那个女孩,对吗?”   怪物少有耐心地点头。   “你听到那女孩是庞老板的下属了?”   怪物没回答,却也没反驳。   宁桑当他默认。   那女孩情绪崩盘,没有控制住音量,让怪物钻了空。而他们一时也忘了,怪物还在。   正当她准备下定论的时候,怪物开口反驳:“不,我早就知道。”   原来,怪物的目标从始至终都是庞胖子和那个女孩。   可那个女孩混在他们之中同吃同住寻求庇护,屡屡把他们拉入险境。   刚刚还在拿他们当盾牌,暴露死去的庞胖子,反而一直将自己隐藏起来。她以为她不会死的。   女孩脖颈还在出血,成功杀掉她的人偶娃娃蹦蹦跳跳朝宁桑跑过来。   姜元元和高中生赶紧拦住它,“你要干什么?”   二人毛骨悚然,看向这只娃娃的眼中全是害怕,害怕还要拦着,因为宁桑还趴在地上呢。   谁知宁桑冷静地说:“你们让开。”   而后,人偶娃娃畅通无阻,高高兴兴越过宁桑,穿过桌椅的缝隙,钻出门缝。   其他三只逮着男人啃的人偶娃娃们也是,同样动作离开。   疼得撕心裂肺,男人捂着出血的脖子,后怕地看着死去的女孩,开始满屋子找纱布。   瞥见他的动作,宁桑嗤了声,“你慢慢找,我们先走一步。”   男人动作一顿,赶紧指指自己的脖子,“我受伤了。”   宁桑没再给他眼神,伙同姜元元搬开桌椅,毫不客气一巴掌拍在高中生脑袋上,“走了。”   高中生放下手,难以置信,“真的...就这样走吗?”   “你自己待着吧。”说完,宁桑打开门,径直走出去。   怪物还在走廊上趴着。   宁桑脚步不停,直接向他走去。   成功抵达一楼,快要离开这栋楼时,怪物喊住宁桑——“喂。”   然后扔给宁桑一把剪刀和一个素描本。   他远远站在楼道处,没朝宁桑他们靠近一步。   双方无边的沉默里,江眠对姜元元说:“你们先出去。”   即使百般不情愿,姜元元还是被高中生给拽走了。   目视他们离开,江眠回头再看向宁桑时,她已经举起剪刀,对准头发咔擦咔擦剪下去,一刀切。   剪完头发,宁桑把头发放在水泥地上,剪刀压住头发,抓住江眠的手,飞快跑出这栋楼。   怪物没有追上来,而是爬向剪刀和头发。   踩在他肩上的四个人偶娃娃兴奋地蹦跳起来,踩得他肩膀一歪一歪的,场景和谐。   突然,鬼使神差地,宁桑刹住脚步,转身看向怪物,“要不要一起逃出去?”   她说的是一起逃。   实施爆破后,这里的一切将不复存在。如果继续留在这里,会死的。可是…他已经死了   怪物抓着头发,一时愣住。   听到这些,牛仔衣男人捂着脖子,感觉流血的伤口更疼了,惊恐地瞪着宁桑,瑟瑟发抖。   可宁桑站在原地,耐心地等待怪物的回应。仿佛怪物一旦点头,她就会回去拉住怪物的手,好朋友似的牵着他一起走。   高中生再次被吓到了。   众人祈祷中,   怪物摇头,坚定地说:“我要陪我朋友。”   说完,他朝宁桑挥挥手,转身一蹦一跳往回走。   阳光温暖,气候炎热,炙热的太阳高悬天空。   可,暖意再足,都无法照亮那栋楼里已死去的人们。   没人记得死去的他们!辛勤劳动想要换取幸福的他们本应该灿烂活着,而不是与无边的绝望相拥。 第32章 愤怒值拉满(书中现实)   宁桑仰头看这栋死气沉沉完全是水泥空架的楼,眸中情绪翻涌,意味不明。   22楼没有安窗的书房位置,探出一颗脑袋,是个小孩。   一如宁桑刚到这里的时候,小孩趴在外墙写了会儿作业,低头朝她挥了挥手。   这回,宁桑可以确定,那小孩是小鸣,不是人。   可也就是因为有个小孩在夕阳下写作业,遥遥看着那么安静认真,她才会毫不怀疑地走进这栋楼。   倘若她稍作迟疑没有进去,这里的痛苦将深埋,无人知晓。   但如今知道了又怎样?幸福家庭已经消失了,儿童房也即将消失。   没人能挽救他们。   那满墙的涂鸦画深深刻进脑海,令她久久难以回过神。   感觉宁桑的情绪似乎不太好,江眠适时开口:“这个时候,小鸣应该在拿你的头发给人偶娃娃扎辫子。”   “......”   宁桑扭头,眼神复杂地看着他,而后抬手捋了一下才过肩的头发,难过叹气。   好的,现在她心疼自己的头发了。   看到宁桑的动作,姜元元后知后觉:幸好,头发保住了!   一行人沿着小路往小区大门走。   小路满是杂草,宁桑弯腰从台阶旁捡起一根树枝,按来时的方法打草惊蛇。   其他人也学着宁桑的方法,平安抵达大门处。   牛仔衣男人脖子还流着血,走出这栋楼的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拨打急救电话,眼下只想保存体力,完全不想翻墙。   爬得过去还好,万一过不去他摔地上只会血流更快小命不保。   牛仔衣男人往后退好几步,就差退回狭窄的小路上,浑身诠释着拒绝。   藤蔓攀上砖墙,墙身布满滑腻的青苔。   宁桑大致估算了墙体的高度,果断选择翻大门。   姜元元和高中生随后翻出来。   三人拍拍手掸落衣服蹭上的灰尘,而跟他们有一门之隔的牛仔衣男人还在犹豫,畏畏缩缩,“我是伤患,不能用力的。”   姜元元不屑地说:“我一个女孩都能爬,你比我还矜贵啊?”   “就是。”高中生附和。   男人把希望的眼神投向宁桑,“你找一找钥匙帮我打开大门也行。”   宁桑皱眉扫他一眼,表情不虞。   她淡淡地“哦”了声,扭头就走,看也不看男人一眼。   眼看三个人都离开,男人慌了,回头看向还没来得及离开的江眠,“要不,你蹲下来,让我踩上去?”   江眠神情冷漠,“怪物需要你。”   撂下这句话,他仗着腿长,很快翻了出去。   留牛仔衣孤身在里面纠结。   这段路偏僻,完全打不到车。   往北走一千米是个十字路口,宁桑打算走到那里再拦车。   走在路边,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   高中生时不时回头往身后看,反复确认自己真的出来了。   每回头看一眼,发现自己真的离那栋楼越来越远,才放宽心。   姜元元整个人兴奋极了,驾轻就熟地抱住宁桑的胳膊,完全没有第一次死里逃生的后怕。   言语间都是好奇,“宁桑,你为什么会想到和怪物做交易?他可是怪物诶。”   胳膊被抱得紧,走起路来很别扭,宁桑掰姜元元的手没掰开,只好放弃。   顺着姜元元的话说:“就试一试呗,反正他也觊觎我的头发。”   “那以后再发生这种事,我只要跟你一起就不用操心了,可以安心睡觉。”   宁桑摸了摸鼻子,“你哪次和我一起不是心比天大完全不担心的?”   “人家还哭了嘛,当然害怕了。”姜元元可怜兮兮的说。   高中生想了想,还是忍不住问:“姐姐,你好像很期待还有下一次。”   姜元元闻声回头,笑嘻嘻地说:“和宁桑一起,也不是不可以。”   走了没多久,一辆白色跑车缓缓停在路边,车窗慢慢摇下来。   是江眠。   姜元元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哦,我忘了,江老师是开车来的。”   “......”   这都能忘,看来还是逃得不够累。   车缓缓驶进主路,跟在救护车后面一起到了医院。   牛仔衣男人就在救护车上。   忽然,宁桑偏头看着江眠,“他是怎么出来的?”   “自己爬。”江眠目不斜视,专心驾驶。   安全带没扣的提示声响起,他分神片刻,瞥向宁桑。   宁桑扣上安全带,卡扣发出“咔哒”一声,江眠才收回视线。   声落,宁桑慢悠悠地说:“哦,我还以为你施以援手了呢。”   末了,补充:“毕竟我们江老师很乐于助人呢。”   阴阳怪气。   江眠轻轻呼出一口气,没再说话。   气氛很微妙,姜元元和高中生坐在后排,对视一眼,不约而同放轻呼吸试图降低存在感。   谁料,宁桑回头看向姜元元:“是吧?元元。”   宁桑这声“元元”喊得姜元元登时毛骨悚然。实在不想两边都得罪,她讪讪地笑,笑而不语,试图用尴尬得体的笑来跳过回答问题。   所幸,直到医院,她都没被宁桑再架起来放火上烤。   天色已黑。   车驶进地下车库。   一下车,宁桑径直往电梯口走,雄赳赳气昂昂不回头看一眼。   高中生心不在焉,等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跟着宁桑进了戚茉的病房里。   戚茉还没出院,躺在床上将要入睡,忽然被开门声吵醒。侧过身,正好看到宁桑,她呆呆地喊:“宁老师。”   宁桑应了一声。   她遗落在病房里的小行李箱被傅宴之收拾好,暂时搁置在戚茉所在的病房。   所以,宁桑此行回医院肯定是为了拿行李箱。   姜元元是这样想的,直到宁桑把行李箱拉杆塞到她手里,她才反应过来,好像不是这样。   女鬼始终逗留在宁桑住过的病房里,眼看着宁桑的东西被人收拾拿走,这里又住进新的病人,只能干着急。   病房门被敲响,女鬼回头看见宁桑,赶紧飘过去。   女鬼头发蓬乱,衣服湿哒哒的,比上次见她更邋遢了。   宁桑本能地后退几步,和女鬼拉长距离。   女鬼委屈地说:“衣服是我哭湿的。”   这得留多少泪......   “看到爆破的新闻,我难受。也不知道我们小鸣在哪儿。对了,你找到照片了吗?”   宁桑摇头,无奈道:“照片忘了...”   还没说完,手里被江眠塞进一张照片,是小鸣的。   也不知他是什么时候从床头顺走的。   看到照片,女鬼激动起来,抓住宁桑说:“对,这就是我儿子,求你帮我找找他。”   宁桑沉默半晌,在女鬼的期待下,不得不直说:“他已经死了。”   “你不是出车祸死的对不对?你忘记了,你是跳楼死的,和其他十三户业主一起从天台跳下死的。”   “不,不可能,我的小鸣没有死,他一定还活着。”   “他亲眼看着你们跳下去,就和其他四个小孩随你们去了。”宁桑深吸一口气,说。   忽然,感觉脸上凉凉的,她抬手,是泪。   可能是还被涂鸦影响着吧。   宁桑擦去泪水,强装冷静地看着女鬼。   女鬼几近癫狂,无法接受,“不,我的小鸣还在。他肯定好好活着呢。”   说着说着,可能连自己也不信,蹲下来抱着自己哭了。   泪水再次浸湿还未干透的病号服,可能永远也干不了。   宁桑蹲下来,看着女鬼说:“我看到小鸣了,他一直守在那栋楼里,守着你给他的仿生机器人,守着你们的回忆。”   “即便你曾经对他严厉,他始终爱你。”   她将素描本递给女鬼。   闻声,女鬼抬头看宁桑。泪啪嗒啪嗒地掉,穿透素描本滴落在裤子上。   她伸手接素描本,乌青的手穿过素描本,她碰不到。   宁桑一页页翻开素描本,给她看——   全家三口的肖像;搬进那栋楼的住户;四位同龄小朋友;憧憬的生活......   情绪由暴躁被抚平,记忆渐渐回拢,女鬼擦擦泪水,“谢谢你。”   宁桑拍了拍她的手给她安慰,在女鬼感激的眼神中,无情地说:“这是小鸣让我带给他爸爸的。”   女鬼又哭了,哭得跟个孩子似的。   宁桑:“我可以帮你复印出来,但是这个本子不能给你。”   女鬼重重点头,再次道谢。   听到宁桑的话,江眠直接拿走素描本,就近去找地方复印了。   宁桑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哼”了声。别以为这样我就能不生气。   很快,江眠带着一沓装订好的复印纸回来。   女鬼伸手去拿,却拿了个空,她摸不到现实东西,只能触碰到宁桑。   在宁桑环顾周围,想办法给她找可藏可放的地方安置复印纸的时候,女鬼问:“你不是现实世界的人吗?为什么我身为一只鬼却可以碰到你?”   宁桑尴尬的笑了笑,“怎么可能?你的想法很危险啊!”   江眠深深的看了她一眼,语气深沉,“其实也不是没可能吧?毕竟你太特殊了。”   “???”这是人说的话吗?   宁桑有些恼火,狠瞪江眠两眼。   本来稍微降下来那么点愤怒,现在要拉满愤怒值了!   捕捉到二人之间气氛的变化,女鬼赶紧打圆场,“我是胡说八道的,她怎么可能奇怪嘛,她又不是鬼。”   得,更奇怪了。   宁桑恼羞成怒:“你闭嘴更美。”   女鬼忙闭上嘴不说话了。 第33章 挂牌老公(书中现实)   听到对面病房传来怒吼声,姜元元站起来想过去看,还没走几步,恰好宁桑气呼呼推开门走进来,脸色阴沉到了极致。   她赶紧站定不动了。   高中生坐在沙发上,距离病房门最近,听得最清晰。   在宁桑走进来后,禀着学习上不知道就问的原则,对宁桑说:“姐姐,你在说谁啊?”   宁桑没说话,反而回头看江眠。   看来是吵架了。   高中生默默缩成鹌鹑,不敢再问。   病房陷入诡异的沉默中,戚茉几度昏昏欲睡,但强撑着精神。   忽然,宁桑捂嘴,指着戚茉所在的位置,惊慌失色,“鬼。”   “啊啊啊!!!”   戚茉魂飞魄散,跳下床,如离弦的箭冲到宁桑身边。   宁桑淡定的道:“我开玩笑的。”   戚茉艰难地咽下口水,“这可不兴开玩笑。”   姜元元瞬间明白了宁桑什么意思,搁这儿试探呢。   临走前,她附戚茉耳边小声说:“装还不装的彻底点,一下就露陷。”   他们走后,戚茉自然是睡意全无了,坐在病床上发愁。   离开医院时已经接近十一点。   月光皎洁如水,夜空有点点繁星。   医院外停有两辆出租车,高中生准备去坐车,被宁桑给拽回来了——   “小孩大晚上一个人打车不安全,我送你回去。”   高中生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就听见江眠问宁桑,   “怎么送?你们一起打车?”   “对,打车。”宁桑说的中气十足,带着一股子气。   江眠侧头看她,“哦。”   “哦”就行了?宁桑沉默几秒,一声不吭。对上江眠的视线,脸色更沉了。   须臾,她一字一句地谴责:“挂牌老公!”   双方之间气氛不但没有缓和,好像还更紧张了。   姜元元心中一紧,赶紧插话,“江老师,你怎么能让宁桑打车呢?开车送啊。还有还有,麻烦捎上我。”   江眠没立刻回答,手插进口袋,扯唇轻笑。   真不巧,确实是挂牌老公啊。   想归想,他还是抬腿往地下车库走,打算开车送人。   眼看江眠走进车库,消失在黑暗中,宁桑才闷闷地移开视线。   挂牌老公!!!   姜元元一眼看穿,伸出手指戳了戳宁桑,“江老师救那个男人,你不开心是不是?”   宁桑抿唇不语,有些心不在焉。   姜元元自顾自的说:“虽然是冒险了点,是冲动了点,但那毕竟是条人命。再说,在别墅的时候,你不也三番两次冒险救我们了吗?   怎么你自己就能冒险,换到江老师身上就不行了呢?你有没有想过,你冒险的时候江老师肯定也和你现在一样特别生气特别担心呀?”   宁桑:不,他没有生气或担心,他反而期待让我保护。   见宁桑没说话,以为是自己的话起作用了,姜元元说得更起劲儿了。   “现在江老师和牛仔衣两个人都好好的,这不是很好吗?”   “你是因为江老师冒险救人而生闷气,可你不说,他怎么知道你是在担心他?江老师可能是个直男,你得让他开窍啊。”   宁桑无语:我没有义务。   是真的不想看到宁桑和江眠闹夫妻矛盾,姜元元一个劲儿地开导。   见状,高中生也跟着说:“对啊,对啊。”   姜元元扭头瞪他。你除了做个复读机还会什么?   高中生委屈闭嘴。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大家以为这个话题不了了之即将揭过的时候,   宁桑叹道:“不一样的。”   “我救,是因为我死过一次。自私的不想再送命,也希望别人能惜命。而且,救你们不是出于我的本愿。倘若一切重来,我不会选择救人。”   她如实说,姜元元认真听,小脸慢慢垮下来。   “我知道啊。自私是本能。可是,我也没帮过你们,遇到危险我第一反应就是逃跑,压根没想过救人,更别提愿不愿意了。我还没你做得好呢。”   高中生默默举爪,“我也是。”   姜元元:“……”   你可以做一个有感情的复读机器吗?   宁桑撇唇无奈,拍拍她的肩,“回去好好休息,别瞎想。”   姜元元可怜巴巴看着她,“反正我晚上是不敢一个人睡觉了,要不是你有江老师,我真想把你拽到我家陪我。”   “其实我可以......”   宁桑的话没说完,江眠已经驱车来了。   他们二人撇下她奔着江眠的车去。   姜元元兴高采烈钻进后座,完全不把自己当外人。   而高中生稍微拘谨,礼貌的微笑说:“谢谢江老师。”   驾驶座上的男人容颜清隽,神情冷漠,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他对高中生点点头。   送姜元元和高中生分别回到家,已经过去了三个小时。   当江眠把车开进某座小区的时候,宁桑赶快打开地图,查看这里的具体位置。   而后记在便签里。   打开车门,下车后,她冷着脸亦步亦趋跟在江眠身后。   车库灯光昏暗,一路往电梯处走,途中灯光闪烁,恐怖氛围很浓。   但宁桑环视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其他东西。   仔细确认后,她松了口气。   确实是神经紧绷久了,累了。   发现宁桑心不在焉,江眠有意速度放慢,等她跟上。   手忽然被人牵住,掌心的温暖传递,宁桑浮动的心稍稍安定。   江眠牵着她往前走。   二人走进电梯,宁桑紧盯着楼层数,默默记住。   进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楼层、门牌号和进门密码都记进便签里。   在这个世界,她也是有家的。   江眠换上拖鞋,径直走进厨房。   一切记好,宁桑顺手关上门,看着两双没什么区别的拖鞋开始犯难。   百般纠结下,她还是不愿意开口问,毕竟她还生气着呢。   面都快煮好了,客厅还没什么动静。   江眠转身扫了眼客厅,并没有发现宁桑的人。   便问:“你不饿吗?”   饿。   都几天没好好吃饭了。   在饥饿的攻击下,宁桑双手投降,说:“我找不到我的拖鞋了。”   其实是胡诌的,拖鞋是哪个她压根不知道。   江眠在忙,系着围裙做饭,没空帮她找。   于是,他说:“粉色的,你再找找。”   “......”明明都一样啊,没有粉色的,尺码看上去也差不多。   宁桑长叹口气,随便穿上一双。   穿上拖鞋,她进了厨房。   厨房光线明亮,流理台是暖色调,餐具齐全。   江眠弯腰从橱柜拿出两个碗,将煮好的面分别倒进碗中。   泡面的香味扑鼻,宁桑的肚子很不争气地咕咕叫了。   她坐在凳子上,捂住肚子,眼巴巴等着江眠做好端过来。   面里加了蛋、肠还有蔬菜,卖相还不错。   吃起来...却没有什么味道。   宁桑挑眉,“你下的泡面一直都这么难吃吗?”   实在吃不下去,味如嚼蜡。   每口都吃得很勉强。   江眠放下筷子,看她两眼,默不作声起身从冰箱拿出一块蛋糕,推到她面前。   “吃这个?”   宁桑吃了两口,摇头,“没有味道。”   江眠撕开包装袋里的叉子,用叉子叉了小块送进嘴里。   他纳闷道:“很甜啊。”   口感没什么变化,甜到腻人。   听到他的话,宁桑愣住了。忽然,她有个不太好的想法。   会不会...味觉不太灵敏了?   眼看江眠打开手机准备点外卖,宁桑赶忙制止,“算了,别折腾了。”   说完,她低头继续吃面,心慢慢沉下来。   不忍看她的表情,江眠伸手想端走她的碗,“既然难吃,就别勉强自己了。”   宁桑委婉地说:“不是面的问题,是我的问题。”   她挡住江眠的手,护住碗。   反正吃什么都一样,倒不如先填饱肚子。   不太明白她的话,但江眠还是点头。   吃完饭江眠洗碗的时候,宁桑从他背后绕过,去饮水机接水喝,脚上穿着的是灰色拖鞋。   脚踝纤细,白净的脚背被遮住一半。   余光瞟到宁桑的拖鞋,江眠动作一顿,试探性问:“你怎么穿蓝色拖鞋?”   “啊?没注意,随便穿的。”宁桑低头看了眼,不甚在意地说。   江眠却表情僵住,“不是蓝色,是灰色。”   “哦,灰色啊。”   “可你没有反驳我。”   宁桑慌张避开江眠的视线,漫不经心,“颜色重要吗?能穿不就行了。”   江眠:“重要。”   水龙头的水还在不断的流,灌满整个池子,都快溢出来了。   宁桑赶紧伸手关住水阀,收回手时,被江眠握住手腕,挣脱不开。   江眠低头看着她,表情严肃:“你是不是分辨不出颜色?”   宁桑看着脚尖,没说话。   就算沉默,江眠也没打算就此放过她。而是继续问:“在别墅的时候你没有触觉,对吗?”   宁桑仰脸,眨了眨眼睛,胡说八道:“我疼啊,但我比较能忍,我不说你就不知道我疼。”   勉强糊弄过去。   “那你怎么解释拖鞋?”江眠说。   “你说话太快,我没听清。”   “是吗?你以前一直怪我说话太慢,我的语速和之前一样啊。”   “......”   这下该反驳过去的人自己,还是把锅都推江眠身上?   宁桑半晌说不出话来。   不能再说,多说多错。她气愤地别过脸,不想跟他说话。 第34章 诡异的队伍(书中现实)   江眠轻轻叹了口气,没再继续试探她。等水排出后打开水阀,继续洗碗。   两个人的碗硬是洗了半个小时。   用抹布擦净流理台后,他下定决心说:“明天早上去医院看看吧。”   没有回应,再一转头,人已经不见了。   江眠心里咯噔一下,看向客厅,客厅沙发上空空如也。   于是他扔了抹布去卧室找宁桑。   不知何时,宁桑已经回到卧室,正在洗澡,水声哗啦啦。   氤氲的水汽凝结在磨砂玻璃门上,浴室里人影朦胧,站在花洒下不着寸缕的轮廓依稀可见。   江眠的脸肉眼可见的变红。   他赶忙敛回视线,大步走到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坐下。   窗外灯光阑珊,城市鲜活无比,完全难以想象,这样一个鲜活的世界里,居然能有那么多奇异的事情发生。   听着水声,每分钟都等得无比煎熬。   又过一会儿,   宁桑从浴室走出来,头发湿哒哒的,眉骨精致,身线玲珑。冷白的肤色被水汽养得白里透红,穿着过膝的丝质睡衣,小腿白皙骨肉匀停。   此时在卧室暖调灯光的照映下,整个人柔和了几分。   她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没好气地说:“江眠,吹风机呢?”   真麻烦,没提前问清楚,刚换好的睡衣又被头发淋湿了。   宁桑没看江眠一眼,只顾忙着找吹风机。   沐浴露的香味在空气中蔓延开,随着她在房间里到处翻找的动作,香味充斥各个角落。闻起来就好像满屋都堆满了橙子。   香不自知的宁桑嫌弃地抖抖睡衣,将头发捏到一起,语气不耐烦,“还有,干发帽呢?我都没找到诶。”   江眠正欲说话,又被打断——   “空调吹得我有点冷。”   这一句,倒有点委屈。   坐不下去了,江眠轻声叹气,俯身拿起遥控器将温度调高,而后避开她,直接走进浴室。   浴室水汽凝结,起雾的镜子上还留有才画的一朵小花。   花里包裹的是糖。   他唇角轻轻勾起,移开视线。   走到墙边,从收纳架里拿出白色吹风机和一个卡通干发帽,准备帮她吹干头发,谁料吹风机和干发帽直接被宁桑抢走。   她稍一靠近,橙子味浓郁,就像一只行走的橙子精。   香味挥之不去,江眠双手空空,无所适从,原地站了很久,最后被宁桑推出浴室。   须臾,宁桑的声音从浴室传出来——   “你回去吧。”   江眠大脑懵然,同手同脚回到自己的卧室。   直到坐在床沿才反应过来,正事忘了,医院还去不去?   -   吹干头发,宁桑倒床就睡。   天气很热,房间还开着空调。   感觉越来越冷,宁桑下意识裹紧被子。   伸手去扯被子,扯了个空,什么也没摸到。   她猛然睁开眼,夜半惊醒。   起初脑子混乱思维涣散,一时还没反应过来。   忽地阵阵阴冷的风吹过,彻底吹醒了她。   睁眼是灰暗的天空,像一块暗沉的幕布无尽延伸铺天盖地裹住万物。   周遭树木横生,树干粗壮,枝叶茂密狂野,张牙舞爪直指天空,遮住昏暗的月光。   似是才大雨过后,身下的泥土松软泥泞。   宁桑难以置信,屡次去摸地面,却换来满手的泥。   风挟裹着寒冷无孔不入,令人冷得发抖。   静谧的夜里,   唢呐演奏的声音响起,浩浩汤汤的队伍从野生树木间穿过。   听着并不怎么喜庆,反而毛骨悚然只觉诡异。   队伍前排是两个举着火把照明前路的大汉,穿着麻布做的衣服,身形魁梧,火光摇曳间,面部的刺青清晰可见,神情凶狠。   与众不同的是穿着大红嫁衣盖着红盖头的姑娘,被脸有刺青的人团团围住,哭哭啼啼。   走在她身边的小孩小手伸出,狠狠拧那姑娘一把,语气恶狠狠,“再哭就把你扔去喂狼。”   姑娘被吓到,哭声止住,却时不时撩起盖头观察周围。   像是...待准时机就要逃。   她的意图被小孩看穿,小孩恶狠狠再次威胁,“这可是深山老林,小心被豺狼虎豹叼走。”   队伍离宁桑越来越近,大汉的视线穿过她遥遥看着她身后的路。   宁桑意外发现,他们居然看不见自己。   也正是因为看不见,在那姑娘偷偷撩开盖头的时候,她才得以看清那姑娘的外貌。   小圆脸,长相清秀。眼睛乌溜溜的很大,尤其是鼻尖长了个黑痣,小小一颗。只是脸上挂满泪水,小嘴下撇着,模样可怜极了。   那姑娘随着方形队伍行走,不情不愿,更像是被押解着。   队伍越走越远,一路走去,唢呐声从未停歇。   天光大亮......   伴着敲门声,宁桑猛然惊醒。   再睁眼,仍在卧室里。   遮光窗帘被放下来,严严实实挡住阳光。   而她,离开柔软的大床,躺在冰凉的地板上,空调正对着她吹。   敲门很久,都没人应,江眠直接推门而入。   床上被褥凌乱,空无一人。   原本应该睡在被窝里的宁桑,却躺在地板上,双眼睁着,看天花板发呆。   他本能地皱起眉,走进卧室,半蹲在地,直接抱起宁桑放在床上。   声音冰冷,“看来你还是更喜欢地板。”   大脑混沌,宁桑没理会他的话,反而伸手狠狠捏他的脸。而后,恍然大悟的语气,“你是人呐。”   江眠微愣。不明白她是什么意思,但听着不像什么好话。   下一刻,宁桑眨了眨眼,笑得恬然,“是人怎么不会说人话呢?”   “......”江眠无语半晌,收回手,凉声说:“对待特殊的人,当然要特殊一点。”   要是别人说,还可能有点暧昧的歧义。但在他江眠身上,压根儿没可能。   这是在讽刺她能看见那些东西,五感不灵敏。   宁桑咬牙切齿,噌的坐起来,将他往外推,“别待我房间里,出去。”   江眠被推着往外走,走到一半,感觉推自己的力气小了,狐疑着回头看——   宁桑收回手,盯着自己的手。皱着眉想:割腕的伤还没好全,不宜用力。   于是,她挥挥手,“你自行离开吧。”   恰好,门铃响起。   江眠走去开门。   门刚打开,小茵立马跟江眠鞠躬问好,从他身侧的缝隙穿过匆匆往里跑。   才赶走江眠,又进来了小茵。   宁桑面无表情,“你去客厅坐着等我,我要换衣服、洗漱。”   终于把人赶出去,宁桑飞快关上房门。   她猛眨几次眼睛,房间的一切并没有任何变化。   墙壁坚硬,触感真实,好像那确实是场昏暗的梦境,但她心里隐隐难安。   宁桑拉开窗帘,拿起遥控器关了空调,打开窗。   燥热的风吹来,阳光耀眼,纵横交错的马路上车水马龙,终于有种回到书中现实的感觉。   拾掇完自己,她慢悠悠离开房间。   厨房是开放式的。   江眠穿着条纹家居服,在厨房做早餐。   早餐是煎蛋、面包和牛奶。   经过吧台,宁桑直接端走早餐放到客厅的小圆桌上,盘腿坐在地毯上吃饭。   听到脚步声,江眠转身扫了眼吧台,刚做好的一人份早餐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由于跑神,回头看的时候火忘了关,刚烧热的油溅到手背上,他才恍觉,赶紧关火。   客厅里,小茵双手交叠搭在腿上,紧张地看着宁桑,“桑姐,该干活了。”   宁桑慢吞吞吃完煎蛋,偏头看她:“什么?”   小茵鼓足勇气,“桑姐,你还是个打工人啊。虽然那个别墅的综艺咱不录了,但你还有别的行程呐。”   什么叫别的行程???   宁桑边听,边伸手去拿盘子里的面包。   赶在她拿到之前,小茵赶紧把盘子端走,对上宁桑愠怒的眼神,硬着头皮说:“桑姐,你说过要减肥的啊。你说你身为艺人,要注意身材管理的。怎么从医院回来,就都忘了呢?”   “不,我不想减肥。我只想填饱肚子。”   宁桑要来夺面包,小茵寸步不让。   双方僵持着,江眠又做好一份早餐,看到客厅的情形,犹豫片刻,他将早餐端起走到客厅。   在沙发坐下,他把又做好的早餐推到宁桑面前,不咸不淡地说:“吃这个。”   宁桑毫不客气。   小茵双手抱着餐盘,眉头都快要皱成了八字。怎么办?老板不想营业。   看宁桑吃得很香,她撇嘴,“江老师,您不能这么纵容桑姐,你是在影响她的事业。”   话说出口,连她自己都觉得羞愧,低下头不敢再说话了。   说桑姐影响江老师才对,主次不分。   宁桑用完早餐,满意点点头,“还可以。”   江眠伸手去拿盘子的动作一顿,他扭头看宁桑,声音冷淡:“是吗?你不是不喜欢太淡的食物吗?”   小茵抢走的面包中间涂了厚厚的一层果酱,而她刚才吃的什么都没加,是最原始的面包。   宁桑表情僵了,对江眠的问题不知道怎么回答。   ‘还可以’只是糊弄一下的礼貌用语。   她视线飘忽,转了一圈落在江眠的修长白净的手上,讪讪地转移话题:“手挺好看的。”   江眠轻眯起眼,看向她的目光幽深复杂,久久未曾挪开。 第35章 尽情甩锅(书中现实)   宁桑被看得头皮发麻。   就在她快要坐不住的时候,江眠淡淡地说:“吃完了就去医院吧。去做一个全身体检。”   “江老师,桑姐没时间啊,她等会还得去拍广告。”小茵表情纠结,第一个不同意。   闻言,江眠停顿了下,思索几秒,而后漫不经心地说:“不入流的小广告,不拍也罢。”   跟身体比,孰轻孰重?   话说完,稍一偏头,就能看见宁桑愤愤地盯着自己,他无奈落回目光。   得,又被误会了。   宁桑暗想:我怀疑你在讽刺我,但我没有证据。   见小茵欲言又止,江眠再次开口,一句话把所有的希望都堵死,“所有行程都推掉,违约金我付。”   他声音散漫偏冷,说出这句话的时候表情没什么变化,就好像说到什么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哦嚯,看来江眠的大腿可以抱!   宁桑有些惊喜,趁热打铁紧随其后,宣布:“为了表达对江眠的感激,从今天起,我要转行。还有,小茵你也不再是我的助理了。”   听到宁桑的话,江眠微怔,“转行和感谢我有什么关系?”   “我要做你的助理,为你保驾护航,同时为你的事业助力。”宁桑说的大义凛然。   虚情假意,没一句真话。   江眠没配合,权当没听见,一言不发看着宁桑,想要知道她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   而小茵不疑有他,眼圈渐渐泛红,“桑姐,没想到你这么爱江老师,不惜为她放弃自己的事业。”   说着就要哭出来,一副自己被抛弃了的表情。   江眠:不,她只是想摸鱼。   吹了一宿的空调,宁桑实在头疼得狠,听不得人哭。   她捏了捏眉心,甩锅,“你就怪江眠吧。都怪他魅力太大,导致我满心满眼都是他,再也装不下工作了。唉~”   不忍再听她胡说八道,江眠摇了摇头,端着盘子回到厨房。   被迫接受这残酷的现实,小茵止不住的抹泪,陷入沉默,很久都没有反应。   过了会儿,还是等不到宁桑反悔。   她彻底放弃,迈着沉重的步子往门外走。   走前,还没忘了说:“桑姐,你和江老师一定要好好在一起。”   宁桑努力挤出泪水,感动点头,“谢谢你的理解和祝福。”   送走小茵,宁桑拖着步子往房间走,刚走到厨房就被江眠拦下。   他眉眼沉沉,一瞬不瞬的盯着她,漆黑的眸子里情绪晦暗不明。   “你是什么意思?”   “想给你当助理,这样就能天天看见你呀。”宁桑弯唇笑,笑得眉眼都弯起,但笑意不达眼底。   装得也忒不像。   江眠情绪瞬沉,“你撒谎。”   “江眠,我志不在此。这份工作好累的,还要熬夜,我要避免一切猝死的可能。”说完,宁桑打算绕过他回房间,却被握住手腕。   江眠神色冷淡,“既然这样怕死,就去医院做个全身体检。”   “我不去,去了也没用。”宁桑想要甩开他的手,却甩不脱,只好任他抓着。   江眠压着恼意,继续说:“你不是因为我冒险救人罔顾自身性命而生气吗?难道你现在就不是在轻视自己的健康?”   宁桑哑然。   好半晌,在江眠的注视下,颓然道:“好吧,去医院。”   这件事上她终于让步。   江眠神色渐缓,问出了一直怀疑的问题,“在别墅,你究竟是忍着疼还是压根感受不到痛?”   割腕、肩膀被扎…各种的伤总不能眉头都不皱一下?   “那个时候痛觉有问题,但离开别墅后就好了。”左右也瞒不过他,宁桑和盘托出。   猜测被证实,江眠的情绪慢慢淡去,不自觉声音放轻,“哦。现在我需要你重新解释一下昨晚的事情。”   处处透着反常,令他难以忽视。   好吧,看来昨晚没糊弄成功。   被他注视着,宁桑皱了一下眉头,如实道:“你猜的对,我现在确实辨不清颜色,味觉也不灵敏,但过段时间就好了。所以,去医院真的没什么用。就像我们经历这么多奇怪的事情,你认为找道士、去寺庙能有用吗?”   “因为五感不稳定,所以你才想转行吗?”   “也可以这么理解。”宁桑唇角上扬,心情愉悦,“不知道江老师愿不愿意多我这么一个助理呢?”   江眠回答得勉强,“与其任你在家闲着,勉为其难让你当我的助理也不错。”   宁桑笑容僵住。   失算了,早知道就直接不干了,还能当个幸福的米虫。怎么偏给自己揽活了呢?   她目光不住地在江眠身上转悠,盘算着怎么能委婉地表达自己的想法。   江眠将碗放回橱柜,将厨房打扫干净,一回头撞上她没安好心的眼神,平静开口,   “想要舒坦可没有工资,别忘了你的违约金都是我付的。”   他言语威胁没有震慑力。   宁桑完全没放心上,摆摆手,“还分什么你的我的,都是一家人。”   江眠嘴角微抽。不,我觉得很有必要。   -   次日,江眠开车带宁桑去了医院。   还是惠仁医院,公立三甲,路都跑熟了,更方便。   坐在走廊等号的时候,一条公众号的信息推送引起宁桑的注意。   ——本市将于今日下午十四点三十六分,使用一定炸药对城郊盛北花园的一栋烂尾楼进行定向爆破,现场全部戒严,周围居民都已疏散。   时间已至,公众号直播开启。   被疏散开的居民远远围观,都拿着手机拍摄。随着爆破声响,楼梯轰然倒塌。   浓烟滚滚,仿若云海。   楼梯被拆除,小鸣和搬进来的业主在那里生活过的痕迹也都就此消失了。   他们的幸福与苦难,挣扎与绝望……全都消弭。   女鬼再也没出现过。   宁桑轻声叹气,久久没回过神,不自觉把手中的检查单捏得皱了。   体检要求空腹不能喝水,从前一天晚上九点开始宁桑就没再进食。   所以,趁排队等着的时候,江眠离开了会儿去买吃的。   再回来时他手里多了两瓶矿泉水和面包,都留着等她体检完再吃。   稍一垂眸,瞥见宁桑微微皱着眉头,还有手机未完全关闭的界面,霎时了然。   “在想小鸣他们的事?”   宁桑点头。   由于在公共场合,江眠戴着口罩,说话的时候声音瓮瓮的,于是他刻意语速放慢,对宁桑说:“日记本已经交到小鸣父亲手里了。”   闻言,宁桑抬眸,眼睛亮晶晶,“那我的体检费用,老板要帮我报销吗?”   “……”改口可真快。   -   江眠即将进组一个月,拍摄微电影。   剧组在东南山区取景,得坐凌晨三点的飞机去当地拍朝阳初升的镜头。   演员也要到位。   宁桑乐于做一个米虫,直到被江眠从被窝里捞出来之前,她都是这么想的。   半昏半醒间,她眼都睁不开,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   江眠冷漠无情地催:“起来,赶飞机。”   “工作这么累啊,还好我已经不干了。”宁桑嘟囔着。   “你是不累了,累的是我。”   不仅要忙工作,还要伺候你这么一位祖宗。   江眠叹气,拉开衣柜,把她推过去,“穿什么衣服快点换,收拾好自己,我们就出发。”   宁桑半眯着眼完成换装和洗漱等一系列事情。   孤身一人,什么都没带。   江眠看着她直叹气,回到她房间,把她的几件衣物单独装进密封袋放进书包,还有一些出游用品,防蚊防晒喷雾都装齐,给她背上。   而后牵着她的手,乘电梯。   一辆黑色保姆车停在楼下。   车窗贴有单向透视膜,里面坐着两个年轻人。   遥遥看到江眠牵着个姑娘出来,眼都瞪圆了。   “江哥不是说又聘了个助理吗?怎么牵着宁桑过来?”   “没准...宁桑就是所谓的助理呢?”司机大胆猜测。   话落,二人陷入思索,面面相觑。   被推上车,宁桑稀里糊涂,还在状况之外,偏头问江眠,“ 你有什么行程?”   闻言,坐在副驾驶的助理赶紧头扭过来,说:“江哥要去山区拍戏。”   听到山区两个字,宁桑登时醒了。   她揉揉眼睛,坐直身子,反复确认:“山区?”   一直迷迷糊糊没睡醒,怎么突然声音洪亮精神十足?   江眠奇怪地看宁桑。   以为宁桑是担心山区环境艰苦,江眠的助理赶紧说:“对啊,剧组在那里安排有酒店,安全和环境都有保障,完全不用担心。”   她担心的根本不是这个。   宁桑幽幽叹气,侧躺回座椅上,头偏向窗外,没再吭声。   车开出一段路,感觉她情绪不大对,江眠侧头,视线落在她的脸上,微微纳闷,“你没化妆?”   宁桑闷闷地“嗯”了声。   皮肤细腻光滑,巴掌大的脸上五官俏丽,艳丽而漂亮,睫毛微翘且长,唇色嫣红。   不化妆时,骨相的美感喷薄欲出。   江眠静看着,久未开口。   以为江眠又在怀疑什么,宁桑只得心不在焉地解释:“我既已转行,就没必要时刻保持精致了。”   助理险些惊掉下巴,“您说什么?”   宁桑懒得重复,一个眼神没给他。   江眠只好替她回答,“转行做助理。”   助理眼神哀怨,忧心忡忡地双手合十祈祷。   千万别把我挤掉,饭碗一定要保住。   车子开过几个路口,宁桑忽然坐直身子,认真地看着江眠。看了半晌,拽住他衣领往自己的方向拉近,小声问:“从别墅出来,拿着的防身武器都去哪儿了?”   距离陡然拉近,江眠神情一滞,“在你和傅宴之逃出来后,跟着别墅消失了。”   “消失了啊。”宁桑怅然叹气。   捕捉到她情绪的变化,江眠没忍住问:“是有什么事吗?”   宁桑看他半晌,摇摇头没再说话。   那个梦…不管真假,还是不要把无关人等拉进来了。   看后排的两个人贴近,助理识相地别过头,不往后看。结果搞半天二人是在说悄悄话,也太把他们当外人了吧。   竖起耳听,什么也没听见。   助理和司机齐声叹气。 第36章 别上山(书中现实)   左右也睡不着,宁桑打开手机,大致在网上搜了一下有关江眠的新闻。   出道即顶流,而她——宁桑和他词条绑定,被江眠粉丝称为自家哥哥的人生污点。   其实,好像...也没那么严重吧?她的作用哪能那么大,贯穿纸片人的一生。   江眠微博下也都是对他这段婚姻的不看好,发评论夸完哥哥,末了还不忘问上一句哥哥什么时候离婚啊?   宁桑缓缓往下拉,将评论一一看在眼里。   看来,不下载娱乐软件也挺好的。   说什么她是哥哥事业上的绊脚石,那要是知道她成了助理不更得说她吸血?   吸血有什么好的,有钱实在吗?   虽然都是书中的纸片人,但纸片人的威力也不容小觑啊。网上的言论她看得透骨生寒,忙关了手机。   全程旁观宁桑的行为,江眠忽然冒出句:“搜索引擎比我还了解我本人吗?”   前排的助理听到问题,傻乎乎说:“当然不可能了。”   有人上赶着回答,宁桑自是懒得再开口,索性闭目养神。   但江眠没理助理,眼睛直勾勾盯着宁桑。   他刻意压低了声音,附她耳畔说:“忙完这阵,带你回家看看。”   话题转得突兀,是逼她说话呢。   宁桑打定主意装傻充愣,假装睡着了。   飞机延误,正好给了他们充裕的时间,途中去超市备了些食物,等坐上飞机已经十点。   晴空万里,飞机圆形窗户外是蓝天白云,俯瞰山河景色美不胜收。   宁桑没有心情欣赏,晕晕乎乎又睡了一觉。   这一觉没有做梦,醒来已经到了目的地。   见她精神不济,江眠取下她的双肩包自己背着,单手推着行李,另一只手牵着她自航站楼往外走。   前方人群聚集,嘈杂一片。   声势浩大,引起宁桑的注意。仅瞟了一眼,她便直冒冷汗,腿脚都有些软。   那是江眠当地来接机的粉丝群体,正高举粉丝牌,自发拉起横幅,各自站于两侧,留出宽阔的道路任人通行,   声声喊着江眠,分贝很大,如雷贯耳。   宁桑赶紧掰开江眠的手,“出口见。”   说完,捂着脸一溜烟跑了。   被扔在原地,江眠看着她离开的方向,怔忡。   他的助理目瞪口呆,“这算是大难临头各自飞吗?”   江眠很严谨地说:“这是趋利避害。”   拿工资不干活,还反过来得他伺候,如今遇到事情甩下他就跑。   说完,他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助理眼睛放光,佯装轻描淡写地说:“要不,解雇吧?还是我这个助理最称职。”   江眠眯着眼看他,顺着他的话延伸,“要不,江太太的位置,你也试着坐坐?”   他半开玩笑,语气散漫,可目光复杂危险。   助理心里直犯怵,硬着头皮说:“不敢不敢。”   “哼。”江眠撇开眼。   眼看不远处就是粉丝们,猜老板不好当场对他发难,助理大着胆子说:“江哥,你们不是塑料夫妻吗?你说过的呀。”   怎么这会儿被压榨反而情深意重了呢?   江眠挑了下眉,“哦,是吗 ?”   “......”他这个听者比当事人记得还清。   助理深深呼吸轻吐出一口气,忙不迭跑过去把江眠的行李都扛自己肩上,生怕再慢点被开的会是自己。   毕竟,劝老板开除老板娘,已经是在危险边缘试探过了。   -   剧组派来接的车停在停车场,刚下飞机又坐车,七拐八绕往山区走,那座山是有待开发的旅游点,人少景美,美中不足的是距离市区较远。   车窗外景色不断变幻,道路拥挤忽走忽停,到渐渐畅通无阻。   小河被两岸的翠绿相拥,车子逆着小河的流向而行,最终开进山脚下的一处酒店。   下车后,助理拎着背包,推着行李,跟在江眠和宁桑身后。兴致勃勃说着查到的信息,“等会我们去顶层的观光厅吧。”   江眠睨他,“你自己去。”   助理像是大学生,年轻稚嫩,精神充沛,这会儿还有心情撒娇,“听说楼顶可以看到山上的情景,去看看吧。”   “想看不如上山啊?建议你最好晚上再去楼顶,没准能看到白天见不到的奇景。”宁桑头晕目眩,声音软绵绵的,一点都不凶。   助理有些惊喜:“真的啊?好,我晚上再去。”   宁桑哑口无言,偏头看江眠一眼。   你从哪儿招来的傻子?   江眠会意,无奈摊摊手。他表面轻松,内心却警觉起来。   宁桑的潜台词绝不是劝人晚上再去。   联想到来的路上她问到武器的事,江眠的笑意慢慢淡下去,眉头拧起,他压低音量对宁桑道:“你说清楚些。”   宁桑不太情愿地说:“夜晚别往山上跑。”   成功抓到盲区,江眠问:“白天可以去?”   “也许吧。”宁桑神情恹恹,有气无力,“房卡给我,我困了。”   总是犯困?   助理表情古怪,目光在江眠和宁桑之前来回流转,小声嘀咕:“不会是…有宝宝了吧?”   难怪江哥一口否认说过那些话。   江眠适时出声解释:“她生病了。”   原来是这样,助理点头如捣蒜。   导演正坐在大厅的休息区,谈话间看到江眠,没等他过去,江眠的助理就跑过来了。   是问他拿房卡的。   他当场脸色就不好了。   不先沟通拍摄,而是找房间,究竟有多心急?   拿到房卡,助理交给江眠,而后拉着行李往电梯处走。   身后,导演的表情更糟糕了,摸摸鼻子,他这么个大活人被无视了。   送宁桑进房间后,江眠先让她坐在沙发上,把床单和被罩都换掉才让她进被窝。   钻进被窝,宁桑缩成一团。   江眠又给她压了一床被子,厚厚的被褥都快把脑袋挡住了。   山肯定是得上,不然戏拍不完也走不了啊。贸然提醒剧组换个地方,成本耗费又太大。   想到这里,他忍不住叹气。   轻轻关上门,江眠去了附近的药店,等再回到酒店,手里多了一袋药。   导演坐在沙发上,生着闷气,江眠先去跟导演打了招呼。   终于被注意到了。   导演心情稍微好点,“江眠,宁桑怎么跟来了?”   他视线落在江眠拿着的药上,眉头一皱,“你发烧了?”   江眠:“宁桑病了,她现在是我的助理。”   “噢噢。”导演若有所思,“你还年轻,最好把重心放在工作上。”   江眠失笑点头,切入主题。   交流过程基本顺利,他拎着药袋轻松地回到房间。   助理忙完找他汇报工作,将拍摄时间安排表给他看。   是修改过后的时间,上山也都安排在白天。   江眠点点头,将药放在宁桑床头,转身往外走。   助理:“哥,你要干什么?”   “再开一间房。”   助理声音放低,说:“哥,剧组以为你只带了我,就没给宁桑开房间。而且现在旅游旺季,已经没房了。”   有待开发的景点,人还这么多?   江眠想了想,说:“我去你房间睡。”   “那我呢?我总不能睡仓库吧。你们是夫妻诶,为什么要委屈我?”   宁桑从梦中惊醒,默不作声听了个全部。她坐直身子,对江眠说:“你留这儿,别乱跑。”   成功保住自己的房间,助理忙不迭离开了。   而宁桑蹙着眉,眉眼清冷。显然是刚刚睡醒心情不好,可能是有起床气。   江眠轻笑了声,走到床边给她看才拿到手的时间表。   看完,宁桑淡淡地“噢”了声。   这里远离城市,空气清新,僻静优雅。   酒店形状前宽后窄,用木材搭建而成,像一口棺材。房间色调暗沉,给人的感觉压抑沉闷。   窗帘全部拉开,窗外的阳光透进来,室内醺黄。   宁桑喝完药,没再睡觉,再睡下去怕骨头都是睡软了。   房间里,江眠坐在沙发上,双腿交叠,修长的手指捏着酒店自制的登山地图,看的仔细。   宁桑穿上拖鞋,凑到他身边。   江眠把地图往她那侧挪了些。   看了半晌,宁桑问:“山上有村子吗?”   江眠摇头。   转眼到了晚上。   二人洗完澡打算睡觉,睡觉前江眠锁紧房门,还没刚躺床上,门就被人咚咚敲响。   他心中警铃大作,打算起来看看,却被宁桑摁住。   门又被敲了几下,而后没了声响。   宁桑没好气地说:“夜晚别乱开门,睡觉。”   她翻身背对着江眠,自己却睡不着。   光敲门,不说话。   谁能三更半夜闲着没事,到处敲门?   咚咚的敲门声在隔壁响起,隔壁没人去开门,声音消失。过了会儿,再次响起,只不过是往稍远的地方慢慢移动。   江眠小声问:“这个房间有东西吗?”   说着,他伸手盖住宁桑细白的手,借着床头灯,看了一圈,什么都没有。   能试还非要问,是为了解释他的动作,省得被误会。   宁桑懒懒地哼了声,明知故问:“有吗?”   “没有,那刚刚是谁敲的门?”   “你开门看看啊。”   清晨,酒店前台前围满了人,很多入住的客人表情愤懑。   “怎么老是有人敲门?吵的都睡不着。”   看来,不止他们听到了。   宁桑和江眠对视一眼。   客人还在吵闹,脸色气愤。   前台忙得不行。   大堂乱作一团,唯独宁桑和江眠面色不改,默不作声往公共用餐区走。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0 22:50:28~2022-03-21 18:06:13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Fa'Fa 30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7章 故事二·诡秘村庄   视线越过混乱的人群,看见俩表情无异神色淡定的客人。   前台经理像找到了救星似的,赶紧冲到宁桑和江眠面前拦住路,故意声量增大,问:“你们应该没听见什么敲门声吧?”   吵闹的人群静下来,视线聚焦被经理拦住的俩人。   完全忽略掉他期望的眼神,江眠冷淡的答:“听见了。”   有人刚想质疑他俩是经理临时找来的托,听到回答,霎时打消念头。   “真听见了?”经理不可思议的再问一遍。   眼前二人同步点头。   经理丧气,“好吧。”   看来是心理素质过于强大,压根不放在心上。   人群再次哄吵。   宁桑拽住江眠的袖子,大步走进用餐区,生怕再被某些无关人等拦住打扰自己吃饭。   结果刚上完餐,助理就出现了,慌慌张张往他们所在的位置跑。   人还未到声先至——   “导演不见了!大家都找疯了。”   宁桑心不在焉,往嘴里塞了个小包子。   助理喘着粗气说:“昨晚,我从楼顶回来,听到敲门声就过去看,结果看见导演的门敞开着,不在房间里。刚才大家调完监控发现他昨晚离开了酒店再也没回来。连手机也打不通,直接失联了。”   还真是心大,大晚上跑房顶去,果然没听懂她的潜台词。   宁桑朝他竖起大拇指,轻松而高兴地道:“正好,导演不见了,我们回家吧。”   助理:“……”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和凶手一伙呢。   自己不上山,但管不住别人被引上山。   几乎是毫不犹豫,宁桑断定,导演一定是上山了。   她吃掉一笼包子,端起小米粥喝,认真吃饭,心里却在想别的。   助理在旁边急得转圈圈,江眠被影响得吃不下饭,便放下筷子,说:“你也去点份早餐。”   从他的话里听出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助理赶紧离开。   支走助理,江眠问宁桑,“你猜导演会去哪儿了呢?”   “不知道。”宁桑恨不得将脸埋进碗里。   过了好一会儿没听到江眠说话,她放下碗,恰好碰上江眠探究的目光。   他只定定地看着她,像要把她看穿似的。   宁桑低头喝完剩下的粥,镇静地对上江眠的目光,却见江眠朝她伸手。   察觉到什么,宁桑歪头避开江眠的手,抽出一张纸巾擦擦嘴角。   江眠收回手。   待助理端着早餐过来,他说:“导演不会一声不吭就离开,可能是出事了。等会吃完饭我们上山找。”   助理困惑:“为什么你觉得他可能上山了?”   江眠:“猜的。”   看助理稀里糊涂的样子,想是昨晚去楼顶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既然如此,会不会是她多心了呢?可能梦里的不是这座山。   宁桑往江眠身上看了眼。   他吃饭慢条斯理,低垂着的睫毛密而长,被笼在光里,矜贵而冷淡。   “江眠……”她喊。   在江眠撩起眼帘看过来的时候,她惊呼:“你在吃蚯蚓。”   江眠低头看着还没来得及喝的那碗鱿鱼粥,“这是鱿鱼。”   “下雨时,我看到地上蚯蚓被踩成泥,好可怜。”宁桑说的声情并茂。   吃饭时为什么说这个?   助理瞬间吃不下碗里的鱿鱼了。   江眠面无表情,“你大可以展开讲讲。”   “不了,我困了,回去睡觉。”宁桑展颜,笑的温柔。   说完,不疾不徐离开了。   这可真是…点到为止。   江眠把面前的鱿鱼粥往一侧推了推,吃不下去了。   助理埋头吃饭,碗里的鱿鱼再没动过。   等宁桑走后,忍不住说:“才起床又困了啊?”   江眠撇唇,没吭声。   她没困,单纯是找了个不想上山的借口。   果然,工作人员去附近公路调来录像,并没有导演离开的身影,车也在停车场,一辆未少。   用罢早餐,交流完信息,大家一致打算上山找。   -   孤身回到房间,宁桑裹紧两床被子蒙头就睡,出汗后头也没那么晕了。   她自行去接了杯水,吃药。   直到下午,手机响铃,可还没等她接对方就挂了。她窝在沙发里,专注于研究地图,没把未接电话放心上。   等到傍晚也不见江眠回来,她沿着未接电话拨过去却无人接听。   和导演一样,他也失联了。   窗外夜色越来越沉,黑压压的遮天盖地。   倘若等到天亮再上山,再安全不过。但她会整宿难眠,压根睡不着。   与其熬夜伤身,不如直接行动。   思忖良久,宁桑穿上防风外套,备好东西,决定上山。   忽然,   咚,咚,咚。   门又被敲响。   她紧紧握着水果刀,贴近门去听。   敲了会儿,不见门打开。   哒,哒,哒。   门外脚步声响起,是往隔壁走。   很快,隔壁的门被敲响。   隔壁没人开门。   脚步声渐远,继续去敲下一个门。   宁桑将门打开一条缝,悄悄探出头看,是一个男人的背影。   微胖,寸头,穿着冲锋衣,穿着拖鞋,每走一步在地上流下血脚印。   虽然不知道昨晚是不是她敲门,但敲门的意图都是把人引出去。   跟在男人身后,远远看着他敲门,一路的血脚印浸红地毯,脚踝滴血,处处留下血腥味。   白天地毯崭新,没有任何血迹,只能说明:夜半敲门的事工作人员早就知道,把血清理干净了。   今晚无月,山风很凉。   夜里走山路,漆黑一团。   宁桑没有打开手电筒,摸黑跟在男人身后。   男人就像没有意识般,即便宁桑不小心踩到树枝,或者发出几声响,也从未回头。   当然,宁桑也不敢追上去看,好奇害死猫,她不愿意做那只猫。   不知不觉走进一座村庄,走在前面的男人霎时消失。   宁桑揉了揉眼,不是幻觉。   唢呐声洪亮,循着声音到了一户人家的门前。   半夜张灯结彩,院子里大摆宴席,热闹非凡。   新人成婚,盖着红盖头的新娘和新郎正在敬酒,一桌一桌轮着去。   新娘穿着的是中式嫁衣,画着浓妆,但目光呆滞,表情麻木,全然没有半点喜色。   新郎官的脸慢慢变得熟悉,最终和江眠完全重合,宁桑站在门外,牢牢盯着新郎官的脸,目瞪口呆。   忽然,新郎咧开嘴朝宁桑笑,嘴咧到耳根,完全和下巴重合,血盆大口张开,顶着江眠的脸无比诡异。   宁桑握紧水果刀,忍住了想要冲过去插刀的冲动。   他不是江眠。   院子里宾客盈门,顺着新郎官的视线,齐齐往门外看去,数百道视线齐聚宁桑身上。   夜空无星无月,凄凉备至。   冷风灌进衣服里,无缝不入,每个针脚都凉丝丝。   一切像被摁了暂停键,   其中一个宾客猛地站起来,打破沉默,快步朝宁桑走来,把人往院子里拉,“来来来,喜气得沾,不沾完蛋。”   宁桑硬着头皮坐下,特意坐在人群外围,找好位置四处打量,如果见机不对好拔腿就跑。   拉她过来的宾客热情地往她碗里夹菜,“多吃点,死了可就吃不到了。”   这话听着头皮发麻。   死了就吃不到,难道你们是活着的吗?   宁桑视线乱瞟。   无一例外,她这一桌的人都死气沉沉,表情不自然,就算是笑,也给人一种皮笑肉不笑的感觉。   仿佛皮是挂在脸上的。   碗里的菜冰凉,没有热气,闻起来很酸。肉也硬邦邦,像搁置了很久。   总之,她吃不下去。   但同坐一桌的其他人吃的很香。   新娘转到她身后的那桌,宁桑闻声回头,新娘过来的时候没有任何声音,走得很轻,每一步迈的小且端正。   就像古代的大家闺秀。   新郎一直将手揽在新娘腰间,生怕她跑了似的,是桎梏而非爱护,因为目光并无半分温柔。   他的口型一直在说:笑啊…笑啊……你给我笑?   忽地,有个人站起来给新郎斟酒,身型瞧着眼熟,倒完酒又坐了回去。   院子里烛火太暗,那个人的脸宁桑没看清,只是隐约有种熟悉感。   有个小孩踢着皮球,到处跑,不慎撞倒新娘。   新娘捂脸要哭。   小孩也只是讥笑两声,抱着球离开。   忽然,新郎怒摔杯子,一把将小孩提溜回来,抄起地上的碎片,二话不说猛扎进小孩的喉咙里。   小孩不住的挣扎,腿胡乱弹动,但挣不开男人的束缚。脖子不断出血,血滴落在皮球上,将球染成红色。   血越流越多,在场宾客无一离席,情绪变得亢奋,鼓掌叫好。   “好!”   “精彩!”   “新婚快乐!”   掌声不绝于耳。   小孩的头偏向宁桑所在的方向,眼睛睁着,一动不动对着她。   球滚到宁桑脚边。   小孩嘴唇翕动,像是在说:该你了。   所有人再次盯着宁桑,面目狰狞。   顷刻间,如潮水般扑向宁桑。   宁桑拔腿就跑,混乱间被一个人追上。   她一偏头,是江眠!   江眠:“跟我来。”   他穿着的不是新郎的婚服,而是普通的黑色风衣,破洞牛仔裤。但那张脸,她不想看见。   宁桑不做他想,甩开江眠伸过来的手,凶巴巴:“离我远点!”   她后背已经汗湿,完全是因看到江眠而感到过分惊悚。   “?”江眠跟着她跑,边跑边回头看。   身后,乌泱泱的鬼追着他们,   边追边扒自己的皮,发出刺耳的‘刺拉’声。 第38章 鬼对他笑!   连喉咙被扎破死去的小孩也混迹在那群鬼里。   皮松松垮垮地挂脸上,跑起来抖动得厉害。   晃来晃去都快晃出了残影。   村庄阡陌纵横,途径的各户人家落锁,大门紧闭,屋子里黑洞洞的,没有人味。   两侧的竹子压得路越来越窄,原本能两个人并排跑的小路只能容得下一前一后。   妄图占据小路的光滑竹子表面逐渐亮出细刺,越来越多,蔓延至竹叶上。   等注意到的时候,很多细小的刺已经扎进衣服里,隐隐作痛。   “注意避开竹子。”江眠提醒。   一路跑着,转眼围着村庄跑了两圈,留下深深浅浅的脚印。   树影轻晃,泥淖的小路明暗不一。   可怎么也跑不出去,像进了迷宫一般,一座房子紧邻另一间,找不到来时路。   而身后,那群鬼还在穷追不舍。   挂着红灯笼的那间房子,大门敞着,冷风呼呼地往里灌。吹唢呐的人已经离开,唢呐被扔在地上,而院子里唢呐声还在响,是用音响放出来的。   至于放音响的人…是新娘。   院子里宾客离开的痕迹犹在,碗筷凌乱,那个小孩流的一滩血还在地上。皮球滚出去的痕迹蜿蜒到宁桑刚刚落座的位置。   新娘站在院落中间,表情不再麻木,而是特别惊恐地看着宁桑和江眠,“你们是人是鬼?”   “这话好像该我们问你。”宁桑抓住江眠的胳膊,定定地看着她。   那群鬼越来越近。   新娘顾不上回答她,慌张地出来拉宁桑,“你们快进来吧,藏柴房里。等到天亮就好了。”   现在不是说话的时候。宁桑犹豫片刻,还是决定跟着她走。   等他们进了柴房,新娘赶紧离开。   柴房很潮,窗户是用纸糊住的,压根挡不住风。   风猛烈吹着,撞得窗户纸几乎要破。   江眠拉着宁桑藏在高高堆成塔状的木柴后面,一瞬不瞬的看着她,“你怎么上山了?”   “因为你打我电话。”宁桑白他一眼,“说说吧,怎么回事。”   “上山途中忽然起雾,大家走散。找下山的路时,怎么绕都绕不出去。后来,一串迎亲队伍经过,我看到新娘跟你长得一模一样,觉得奇怪就想着打你电话问问,但没信号。于是就跟着他们走进了这间村子,稀里糊涂参加了新娘的婚礼。”   江眠简单说着,四处环顾找来一堆杂草铺在地上。   宁桑坐在杂草上,说:“等不到你们回来,半夜敲门声又响起,我便跟着敲门的男人上山。男人消失在村口,我就循着唢呐声进来了。”   “还有,你觉得新娘跟我长得像?”   怕是眼神不好吧!   “之前像,现在完全不像了。”说完,江眠陡然意识到:上当了,他是被引进来的。   看来,不管是导演,还是江眠,那鬼的目的都是把人引进村子。   进来容易出去难。   宁桑:“那,新娘是人是鬼?”   这话问的,江眠登时汗毛倒竖,   新娘表情麻木地待在一众鬼怪之间,但被小孩撞倒还能哭,会正常流泪。   仔细思考半晌,他说:“新娘似乎和那群追我们的东西不是一伙的。”   话虽如此,他还是决定再观察看看。   一纸之隔的窗户脆弱到一戳就破,江眠戳个洞,趴在窗户前往外看。   院子里空荡荡,靠近走廊的位置放有一口大水缸,正屋的门是两扇半开的木门。   一群鬼气势汹汹跑进来。   新娘赶紧迎上去,和和气气招呼客人,被新郎一耳光打得猛然摔在地上。   也就是顷刻间,新郎自行掰断胳膊,血流一地,他眼都未眨,反而咯咯地笑。   他半蹲在地上,捡起胳膊双手捧给新娘。   新娘惊恐地往后缩,害怕地瞪大眼睛,却被新郎跟拎小鸡崽儿一样拎回来,不由分说把胳膊塞进新娘的手里。   新娘的嫁衣更红了。   群鬼似乎忘了自己又跑回这里是为了什么,对着新郎和新娘连连祝好:“百年好合。”   然后,纷纷自发坐回凳子上,继续吃酒席。   冲着这句百年好合,江眠后脊直发寒。   新娘难以融入大家,颤抖得很明显,几次和新郎拉开距离,又毫无反抗之力地被扯近。   看完,江眠小声说:“新娘可能是个人。”   刚才的事情,宁桑也全都看见。于是她对江眠的话没做反驳。   门被悄悄打开一条缝,江眠溜出去。   通过窗户眼,宁桑才发现他继续混到宾客之间,不由得有些恼。   高朋满座,宾客尽兴之时,江眠一巴掌拍在旁边那人的脑袋上。   狠狠的,把助理给拍醒了。   助理茫然地看向四周,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同在一桌的“人”不断敬酒,他端起酒杯下意识就喝,被江眠一个眼神制止。   助理悻悻放下杯子,却发现其他五个工作人员好像都不认识自己一样,只顾着吃喝,顿时傻眼了,呆呆地看着江眠。   江眠对他做了个噤声的动作,又悄悄溜到那五个人身边,分别一巴掌把人拍醒。   力道一个比一个大。   带着六个人,江眠成功返回柴房。   一转身撞上宁桑生气的目光。   “江老师可真是个勇士呢,把人都叫来困在这里,看来是有什么好法子来。”   得,又阴阳怪气。   江眠无奈摊手,“我没有法子。”   其他人在状况之外,脑袋挂满了问号。   助理当先问出口:“这是怎么回事啊?”   夜渐深,   困意侵袭,宁桑连连打哈欠。   面对大家的困惑,她强撑精神长话短说:“知道和你们坐一起的是什么东西吗?鬼诶。而你们刚刚跟鬼一起吃饭喝酒,差点跟鬼成为同类,甚至还想要杀我和江眠。看看,那群鬼就在门外虎视眈眈地看着你们呢。”   说完,她手指窗户示意他们看。   大家都不信,便排排队凑过去看。   院子里,柔柔弱弱的新娘抱着血淋淋的胳膊强颜欢笑,断臂的新郎跟没事儿人一样,喝酒吃肉。还有那个特殊的小孩,脖子上正往外流着血,还混不在意地踢皮球。   这…是人该有的表现吗?   大家被吓得脸色发白,不敢呼吸,脊背阵阵发寒。   山风呼呼地嚎叫,寒风侵肌,冷意顺着脚底窜到头顶。   有人反应过来后,扣着嗓子想吐,恨不得把刚刚咽下的食物全都吐出来。   “呕——”   呕吐声此起彼伏。   宁桑皱眉,竖起食指放唇边,“嘘,别出声,被他们听见就不好了。”   说罢,小心谨慎地环视四周。   所有人齐齐忍住,不敢呼吸。   “......”江眠看着她夸张的表情,一阵无言。   大家吓得魂飞魄散,直直的看着宁桑。   目的达成,宁桑意图渐显,“你们困吗?”   除江眠外,所有人摇头。   “鉴于刚刚江老师救了你们,你们愿不愿意把外套借我呢?我困了,想睡觉呢。”宁桑困倦得睁不开眼。   啧,邪恶的尾巴终于露出来了......   江眠忍不住替其他人叹气。   听到宁桑的话,有人毫不犹豫,脱下外套给宁桑。纵使有的人不太愿意,但不想成为众矢之的,就照做了。   转眼宁桑就收获五件可供保暖的外套。   她乐滋滋地裹着睡觉。   江眠靠近她,低下头问:“是我救人,怎么好处全都被你得了?你不是因为我救人生气吗。”   正好他靠近过来,宁桑把他胳膊一拽,让他离自己再近些,而后枕他腿上,闭着眼睛慢悠悠道:“你看错了,我那是自豪。”   “说话也不是阴阳怪气?”   “夸你呢。”   他又不傻,连语气都分辨不出?还有那表情。哼,真当他看不出来?   江眠坚定的说:“你糊弄我。”   没有回应,没有被反驳。   因为宁桑睡着了。   江眠轻声叹气,无可奈何摇了摇头。   冷得睡不了,他干脆低头拔衣服上的细刺打发时间,先给自己拔,拔完了再拔宁桑衣服上的。   宁桑睡着,门外又是一群鬼。助理按捺不住好奇,还是忍不住小声问江眠:“江哥,你也是因为山雾迷路,才阴差阳错进了这个村子。可为什么我们都晕晕乎乎跟鬼混一起了,而你没有?”   江眠说话毫不留情:“因为你傻。”   “……”莫名被扎心的助理不敢说话了。   院子里除了杯碗碰撞的声音,没有说话声。   所有鬼都只动手不言语,像在演一场荒诞的默剧。   柴房静悄悄。   宁桑枕着江眠的腿睡觉,其他五个人围坐一团。   晨曦初露,院子的群鬼都散了。   新郎走进厨房,扛着锄头去下地。   在新郎离开之后,新娘终于解脱,扔了断胳膊,瘫在凳子上。过了会儿,突然想起来柴房还有人,她哗地站起来。   众人昏昏欲睡的时候,柴房门被打开。   听到木门被推开的“吱呀”声,所有人清醒了,惊惧地看着突然闯进来的新娘。   新娘的红嫁衣还没脱,断胳膊的血和嫁衣的红色颜色相融,色彩浓艳。   她抿唇笑,“你们可以出来了。”   看到她笑,助理大脑轰隆一声,赶紧躲江眠身后。   妈呀,鬼对他笑!   江眠被他扯的一晃,连带着宁桑都被晃醒了。   他叹气,“新娘不是鬼。”   其实还有些不确定,但他并不想加上“可能”二字,先稳人心,再循序渐进。   看到他们害怕的表情,再结合江眠的话,新娘恍然大悟,赶紧说:“我不是鬼,我跟他们不是一类的。”   助理不安的悄悄探出头看新娘子一眼,而后赶紧缩回去。   太恐怖了,那么多人里却只有新娘一个是人。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1 21:49:49~2022-03-22 20:36:0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牛羊朱朱 1瓶;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9章 一首童谣   担心助理不相信,新娘走到他面前,蹲下来,朝他伸出手,“不信你摸摸我,我有体温的。”   助理犹豫着 ,还是没敢去碰,又往后缩了缩,“我又没摸过鬼,我怎么区分。”   新娘一噎,手僵在半空中忘了收回。   气氛尴尬,助理和其他人瑟缩着离新娘远了些,眼看新娘要被孤立出去,宁桑迷迷糊糊醒来。   看新娘急着自证,于是宁桑碰了下,碰完立马抽回手。   她不慌不忙撑着江眠的胳膊起来,无视其他人震惊的眼神,说:“确实有温度。”   得到反馈,新娘抿唇笑了。   新娘面容熟悉。   圆脸,眼睛乌黑,鼻尖有痣,笑起来明媚灿烂。   宁桑盯着她移不开眼,直到把新娘看得羞赫低下头,才恍觉:梦里见过!   于是她问新娘:“你是被骗到这个村子里的吗?”   对于她这莫名其妙的问题,其余人满腹疑问。   新娘被问的一怔,而后哽咽着说:“对!我是外省大学生,趁暑假来这里旅游,登山途中遇见一位老爷爷,受伤向我求助。   他伤的很严重,我不忍心离开。便扶他回了家,他家就在这个村子里,谁知道我一来这个村子就再也出不去了。呜呜呜呜。”   说着,她因太过悲伤而哭泣。   就跟唐僧上当一样,善心被恶意利用。也不能说人傻,只能怪她太善良。   助理听得愤愤不平,差点就要拍案而起。一想到自己还在鬼窝里,想想还是算了,老老实实躲在江眠后面。   即便盖着大家的衣服,但山上冷,还是没有被子暖和,宁桑忍不住咳嗽。   咳完,她哑着声音问:“然后呢?你说完再哭。”   新娘继续道:“他要求我嫁给他那傻儿子,我不愿意,就被他们轮着打。被关在黑屋子里,出不去也见不到阳光。   我快疯了!精神被折磨得不行,最后没办法只好答应了。他们很开心,举村欢庆,立马带我去拜山神,拜完山神又去教堂,一直忙到夜晚。”   “途中,我想逃,但他们把我看得很紧,我根本逃不掉。尤其是我身边一左一右两个小孩,一直吓我,什么豺狼虎豹,晚上撞鬼,我太害怕了,就没逃得掉。”   果然,和梦里一样,俩小孩,言语威胁。   宁桑按梦中所见,试探性地问:“小孩吓唬你,你哭了吗?”   新娘点点头,不太好意思地说:“当然...哭了。”   助理欣慰,终于关心别人了,结果下一秒就听见宁桑冷冰冰地说:   “你来这里多久了?”   新娘:“不记得了,我被困在黑暗中好长时间。这个村子太落后了,没有信号,也没有日历,完全是靠日晷计时。每一天我都度日如年 。”   助理听着宁桑冷漠无情、一个接一个的问题,再打量她平静如常的神色,不禁愤愤地哼了声。   睡得太晚,躺在杂草堆上,压根睡不舒适。整晚半梦半醒的状态,现下又有些困了。   宁桑打了个哈欠,揉揉泛起泪花的眼睛,问了句很无关紧要的话:“你不困吗?”   “困。但你们是我来这么久第一次见到的正常人,我想好好给你们做顿早餐再去补觉。”新娘兴奋地说。   其他人毛骨悚然,不自觉往后退,拉远跟新娘之间的距离。   来了这么久,第一次在村子见到正常人?   在诡异的环境里待这么久,那么她还是人吗?   宁桑准确捕捉到信息,开始打量她,“村民都不是正常人,那你是怎么在这不正常的环境中生存的?”   新娘恐惧地东张西望,确认周边没有他人,才压低声音用气声说:“他们很奇怪,白天会正常下地干活,但到了晚上就不像人。   虽然我目前逃不出去,但我绝对不能死在这里啊,所以我会在白天趁着他们务农时抓紧时间补觉、做饭吃。”   说完,新娘长舒一口气,展颜笑说:“说了这么久有些渴了,你们渴不渴?我给你们倒点水喝。”   “好,麻烦你了。”江眠说。   新娘离开,走进厨房捧着七个碗,朝着大水缸走去。   看着新娘的背影,江眠幽幽地道:“她蹲那么久,腿不麻吗?”   宁桑也注意到,附和着说:“走的时候很顺畅呢。”   “你......你们别吓我。”助理登时头皮发麻,声音颤抖。   听着直起鸡皮疙瘩,穿黄衣服的女人搓搓手臂,不太高兴地说:“宁桑,你不确定可别乱说啊。”   宁桑微笑着看过去,“我说什么了?我说她不是人了吗?”   女人还欲说话,正好新娘进来,便赶紧闭嘴了。   新娘笑盈盈端来两碗从水缸舀出来的水,递给宁桑。   宁桑推回去,“你先喝吧,我不渴。”   新娘端着两碗水,放也不是,喝也不是,端在手里低着头模样有些委屈。   和梦中的她更像了,委屈得不行,要是能再流几滴泪就一模一样。   宁桑刚别开视线,就听到新娘笑着说:“你是来救我的吧?”   没等宁桑说话,新娘自顾自地继续说:“我见到你了,在从教堂回来的路上。我相信,你是神派来解救我的。”   听到新娘的话,宁桑登时浑身发寒,眸子难掩震惊。   见她这副表情,新娘笑得愈发灿烂,“你别不信啊。那天晚上,我看到你穿着蓝色睡衣坐在地上,手心都是泥,你身上的橙子味还特别浓。”   江眠惊骇地看向宁桑。   从烂尾楼出来的那晚,宁桑沐浴后的衣服颜色、香味和新娘说得完全吻合。   可这里是东南山区,两座城市相隔一千多公里,宁桑怎么可能衣服都不换在短短几个小时里往返两地。   这说不通。   不光是他,连宁桑本人都惊讶的说不出话。   好半晌,宁桑深吸一口气,说:“教堂在哪儿?我想去看看。”   新娘捋了下半遮视线的刘海,“我给你画一张地图,免得你找不到回来的路。”   说完,她转身离开。   宁桑心里掀起惊涛巨浪,抬手看着此时干干净净的掌心,那晚的所有又像才经历过似的在眼前浮现——   呼呼作响的山风,才下过雨的泥泞,还有湿冷的空气......   那不是梦吗?她一直以为是梦!   睡觉的时候平白出现在遥远的另一座城市,太奇怪了,简直令人后怕。   宁桑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忽然,江眠的手覆在她手心,不管不顾地闯入她的视线。   他骨节分明的右手与她十指相扣,温暖相递。   宁桑呼出一口气,艰难接受梦不是梦的事实,偏头问江眠,“要一起去教堂吗?”   江眠扬唇,“好啊。”   等到新娘画的简要地图后,宁桑拿着地图打算出发。   其他人坐地上纹丝不动,甚至宁桑站起来看都不看一眼。   唯有助理牢牢扒拉住江眠的裤子,拼命摇头,可怜巴巴地说:“我不想去。”   江眠面无表情,往上扯着裤子,垂头看他,“那你自己待着。”   黄衣服的女人被助理激动的情绪感染得有些坐不住,说:“我们也在这儿,你怕什么?”   闻言,助理心头悚然,赶紧松开江眠的裤子,站起来,毅然决定跟过去。   就是因为你们跟我一样差点混成了鬼,我才不想跟你们单独留这儿的。   瞧助理这行为,肯定有猫腻。   其他人想法动摇,最终也陆续跟上去。   离开之前,宁桑往厨房看了眼,新娘正在厨房做饭,忙活的头都顾不得抬。   刚走出去,迎面撞上踢皮球的小孩,宁桑顿足。   小孩笑嘻嘻地拍拍皮球,模样乖巧:“姐姐,踢皮球吗?”   助理看向小孩,第一眼看到的就是小男孩脖子上狰狞醒的伤口,登时吓得往后缩。   血已经止住,伤口没裹纱布,也没做任何处理,而他本人似乎不知道疼一般,还玩的特别开心。   配上这诡异的模样,那句“踢皮球吗?”就好像在说,踢皮球吗?踢爆你的头。   由于想象力过于丰富,助理打了个寒颤。   宁桑莞尔一笑:“对不起,姐姐现在有事,无法陪你玩。”   小孩期待的眼神瞬间黯淡,表情特别失望。低头盯着球思考了会儿,他说:“好吧,那姐姐有空的时候记得来陪我玩哦~”   说完 ,小孩一蹦一跳地走了。   所有人齐齐松了口气。   地图上,教堂所在的位置,是小孩离开的方向,往东一直走,走到尽头再右拐。   教堂就在一颗大槐树底下。   走到尽头,有家犬冲出来,狗使劲儿冲他们狂吠。   担心被咬后没狂犬疫苗打,宁桑只好往左走,绕过那只狗。   狗紧跟不舍。   直到抵达一片农田,狗跳进田里,在田里狂踩,被新郎挥着锄头赶跑。   山上昼夜温差大,太阳高挂空中,晒得人心烦意燥。   黄衣服挥手扇风,气愤地说:“为什么非要绕远路?直接把狗打走不就好了吗?”   其他人也心有意见,不太高兴。   江眠耐心地解释:“绕远路,正好可以观察这个村庄。”   “原来是这样。”黄衣服恍然大悟,不再说话了。   田里,村民们戴着草帽遮阳,而那个踢皮球的小孩坐在田埂上,抱着球,脸上笑盈盈,乐呵呵地唱着歌。   声音好听,歌声婉转,只是歌词内容令人毛骨悚然——   “新嫁妇,愁坏郎,   血染红衣扯碎娘。   一户烹饪,两户煮,   三户分肢,四户埋。   五户嚎哭断了声,六户人家偷偷看。   村子满堂香,香飘整座山,   游客换上红衣都来瞧,后来都不见…”   寒意一瞬间侵袭全身,所有人僵住。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在2022-03-22 20:36:09~2022-03-23 17:36:1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感谢投出地雷的小天使:水非水 1个;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40章 教堂很香   助理的嘴张成O型,恐惧侵袭四肢百骸,“这…他……这歌…”   连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   黄衣服脸色惊恐,转身就要逃,却听小孩喊:“姐姐,你不喜欢我吗?”   不知道他是在对谁说话,黄衣服不敢走了。僵硬转身正对上小男孩的目光,违心地说:“怎么可能。”   小孩小手托着下巴,歪头微微眯起眼,像是在仔细思考话的真假。   黄衣服提心吊胆,抬手抹了把额上的汗。   小孩而已,她怎么能被小孩吓到?   想着,她鼓足勇气往前迈半步,说:“你刚才唱的歌挺好听的。”   小孩灿然笑了,歪了歪脑袋,“真的吗?那我再唱一遍给你听啊。”   黄衣服连连摆手,“不用了。”   小孩子对大人的情绪变化最为敏感。   看到黄衣服勉强的表情,小孩低头咬唇,一字一句地说:“你说谎,你根本就不喜欢我。大人不该说谎!”   最后一句几乎是用吼的。   田里的村民听到声音,一并回头看过来。   数百道犀利的目光聚焦在黄衣服的身上,被看着的每一秒都像是凌迟的刀。   黄衣服连连后退,不住地摆手,“你误会我了...你真的误会我了。”   小孩锅盖头,肤色惨白,前额厚厚的刘海遮住他的眼神。由于是低着头的,表情让人看不清楚。   眼看他就要爆发,宁桑不动声色走过去,蹲在地上和小孩平视,扬起温和可亲的笑容,柔声问:“小朋友,你刚才唱的歌是什么意思呀?蛮好听的。”   蛮好听……亏你说的出来。   江眠倒抽了口气,不忍直视移开眼。   见有人愿意堵枪眼,黄衣服松了口气,等着看宁桑怎么糊弄。   夸没用,那小孩油盐不进。   小孩声音闷闷的,头也没抬,“哦。”   看来是被打击到了。   宁桑亮出随手摘来的一捧油菜花,送给他,认真地说:“姐姐真的很喜欢你的声音。”   如果脖子没有伤口,那么他一定是个可爱漂亮又惹人怜爱的小孩。   油菜花明亮的颜色映入眼帘,小孩慢吞吞抬头,撇了下嘴,勉为其难地收下油菜花。   似乎心情好些了,他来回摩挲着球的表面,回答宁桑的问题,“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我是经常听我妈妈唱学来的。”   “那你妈妈呢?”   “死了。”小孩说得风轻云淡,语气轻松,不见半分难过。   但宁桑没再往下问,轻轻摸了摸他的后脑勺。   小孩浑身一僵,乖乖一动不动,在宁桑离开时,身子前倾扯住她衣服,巴巴地说:“你当我后妈吧。”   “???”宁桑怔愣住。   “我妈妈也喜欢这样摸我的头。”   没考虑过小孩期待什么,宁桑脱口而出:“不行哦,小朋友。”   小孩不折不挠,表情傲娇,“是有男朋友了吗?没事,我能帮你杀死他。”   所有人愣住,默默看江眠一眼。   如果知道你直接迈过男朋友这步,小孩会不会暴走?   见宁桑不说话,小孩歪着脑袋,笑道:“或者是有老公了吗?没关系,我可以杀死他让他跟你埋一起。”   助理惊慌地拽住江眠的衣摆,打算情况不对一起跑。   谁料,宁桑不慌不忙,弯唇笑着又摸摸小孩的头,“谢谢你对我的喜欢。”   喜欢太沉重,负担不起啊。   助理跟着摇摇头。   小孩自问自答:“你知道我妈妈为什么死吗?因为她撒谎,她是个骗子。”   黄衣服听着,把心都快提到嗓子眼了。虽然低着头,但总觉得小孩在看她。   跟小孩告别,宁桑转身离开。   黄衣服赶紧跟上。   走出老远,江眠回头看了一眼。   小孩坐在晴空下仰头看着太阳,球放腿上,一手圈着球,另一只手来回摸着,就像抚摸着心爱之物。   助理追上江眠和他并肩走,小声说:“江哥,你有没有觉得那个小孩很恐怖?他好像受伤了,居然也不喊疼。说起死去的亲人也不难过,甚至还想让宁桑代替他妈妈的位置。还有,说起杀人简直轻飘飘的。”   江眠“嗯”了声表示自己在听,而后偏头看宁桑,“你觉得呢?”   宁桑发愁地说:“我还要跟他踢球呢,可我不会啊。”   现在是担心这个的时候吗?你被盯上了知道吗?   助理长长叹气,决定帮宁桑认清现实。哪知话还没说出口,宁桑就回头瞪他——   “你在心里骂我?”   助理忙摇头,“我没有啊。”   却见宁桑瘪嘴,轻轻勾了下江眠的手,“老公,他骂我~”   这声“老公”喊得不合时宜,助理愣是听得脚底生寒,极力压住自己想要捂宁桑嘴的冲动,“你小点声!小点声!没人想知道你老公是谁。”   宁桑眨了眨眼,懵然:“可我觉得,那个拍皮球的小孩一定很想知道呢。”   “......”助理差点一口气没上来晕厥过去。   黄衣服半侧身子,往后看去,什么也看到。   只听到球落在地上又弹起的声音。   那个像小孩一直在跟着他们,可他们步子大走得快,小孩本该跟不上才对。   又过了会儿,拍皮球的声音越来越远,小孩彻底离开。   江眠无奈:“戏瘾过足了?”   宁桑弯唇,点点头。   说话间已经到了教堂。   教堂门前有一棵大槐树,只剩光秃秃的树干,树木根部焦黑,树下有一口井,周围的草坪成灰烬。   上下打量完,宁桑收回视线,说:“这棵树被火烧过。”   江眠:“确实,教堂完好无损,唯有这棵树和草坪留下痕迹。”   助理使劲嗅了很久,揉揉鼻子,问:“你们有没有闻到什么香味?”   站在大槐树底下,离教堂有几十米的距离,也能闻到一股若有似无的香味。   可周围没有花树。   离教堂越近,香味越浓。   忽然,一个女孩站出来,说:“我从来没有闻过这样的香味。”   女孩特别惊喜,说完迫不及待推开教堂大门走进去。   教堂建筑是典型的拜占庭式风格,穹顶半球形,材料是清水混凝土,整体色调很暗,设有很多扇天窗。   内部涂满白漆,窗户很多,光线折射进来,令教堂如罩轻纱,美的朦胧。   教堂里空荡荡,长椅空无一人,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香味。   最先跑进教堂的女孩趴在西边的祭坛旁,激动地说:“这儿也好香。”   助理捏着鼻子,嫌弃:“闻多了都快麻木了。”   其他人都觉得香味浓得过分受不了,而那个女孩从始至终都特别兴奋,格格不入。   察觉到宁桑视线停留在女孩身上,江眠介绍:“她是剧组的化妆师,制香世家。”   听到江眠的话,女孩朝宁桑挥挥手,“您好,他们都叫我小芝。”   说完,小芝自顾自的研究。   宁桑凑到祭坛旁,觉得祭坛形状奇怪,忍不住伸手敲了敲——   空心,微微震动,像在给她回应。   “这里面好像有东西。”   小芝吓得一蹦三尺远。   宁桑对她招手,让她过来离近些,再敲敲祭坛,让她也来听。   小芝脸色煞白,侧耳去听,“我听到了,有人在哭。你觉得会是耶稣吗?”   大多数祭坛在东边,因为神的荣光从东而来,而这个祭坛在西。   “我猜不是。”回答完,宁桑问:“你想看看里面是什么吗?”   “不想!”小芝头摇的跟拨浪鼓似的。   宁桑置若罔闻,拿出水果刀,抬手准备把刀插进祭坛,却听到有脚步声越来越近。   只好收回手。   小芝惊讶不已,“你哪儿来的刀?”   “从酒店顺的。”宁桑耸耸肩。   村民们相继走进来。   身上的土,脚下的泥还没来得及清理,踩脏地面。   坐在长椅上,表情麻木地开始祷告,每个人口中念念有词内容一致,连语速都一样。   好似数百个机器人,做相同的动作说相同的话。   宁桑和其他人躲在祭坛后面,遥遥听着村民们的祷告。   祷告完,村民们齐齐唱起那首童谣——   “新嫁妇,愁坏郎,   血染红衣扯碎娘。   一户烹饪,两户煮,   三户分肢,四户埋。   五户嚎哭断了声,六户人家偷偷看   村子满堂香,香飘整座山   游客换上红衣都来瞧,后来都不见…”   唱完都哭了出来,没有眼泪,干嚎着。   空气中香气越来越浓,像蛛网从四面八方收拢。   村民们面露惊恐,匆匆跑走。   宁桑压低声音对江眠说:“村民都是男性,他们似乎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   “他们的祷告听着更像是哀求,说着祷告词,声音却在抖。还有,为什么要以童谣结尾?”江眠说。   “原因快揭晓了。”   江眠微怔。   宁桑:“不是还有那个小孩嘛,等他来找你,你问问他。”   助理愤懑不平,“宁桑,你是故意把江哥推出来的!”   “对啊,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宁桑莞尔一笑。   江眠:这句话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香味浓郁,抢占氧气,助理头晕脑胀,摆摆手,说不出话。   其他人也是这样,察觉不对,大家赶紧跑出教堂。   唯独宁桑没走,她一步一步向墙壁走近,嘴里念着那首童谣。   香味浓烈,墙壁震动,当属祭坛动静最大,摆在上面的鲜花摇晃不止,最后花瓶砰地掉在地上发出脆响。   像是有什么东西拼命挣扎想逃脱这里。   教堂摇摇欲坠,地基不稳,发地震般。   突然,江眠冲进教堂内,在一切晃动不止的混乱中抓住她的胳膊,强制带她离开。 第41章 矛盾   在眩晕的环境里坚持那么久,却被迫离开教堂而前功尽弃。   宁桑脸色很沉,不大高兴。   动静渐渐消失,教堂完好无损。   但被震碎掉落在地面的玻璃渣时刻提醒着大家刚才发生的震动并不是幻觉。   大家使劲呼吸,摆脱香味在教堂密闭空间里蔓延带来的窒息感。   江眠垂眸看了宁桑两秒,眸中情绪渐凉,声音冷冰冰的,“你发现了什么?”   宁桑抬眼看他,闷声回答:“墙壁和祭坛里有东西想要挣脱出来,是它们引发的震动。”   两个人心里都憋着火气,但在这个事情上还是有问有答。   闻言,助理难以置信,摇头观察教堂。   那座建筑简约大气,阳光的沐浴下显得格外圣洁美丽。   内部空间一目了然,能有什么可藏的东西呢?   那动静,更像是地震。   江眠若有所思,问:“这里并不处于地震地带。你觉得里面会是什么东西?”   这一问,刚才好不容易压下的火气霎时涌上心头,宁桑立刻看向他,眼中的怒火丝毫不加掩饰。   “哼!”   本来快要知道了,现在可好,白待那么久。   见宁桑对方才的危险毫不在意,江眠的神情也肉眼可见地冷下来。   矛盾在此时一触即发。   江眠心中盛怒,说出来的话夹杂着怒火毫不留情,   “那首童谣对藏在教堂里的东西有影响,震动、香气愈浓也是因为你一直念童谣,才会激怒它。万一它跑出来,教堂塌下来,你怎么逃?   “你这是在找死!就算是想一探究竟,你也得注意分寸!”   宁桑被江眠训得稍微愣了下,仅仅是瞬间的停滞过后,怒意翻山倒海再次涌来。   她气愤地别开眼,不予理会。   缓过劲儿后,其他人就算再漠然,也察觉到了江眠的盛怒,于是纷纷往后退开降低存在感。   只有江眠的助理还在状况之外,傻乎乎地问:“江哥,里面有什么东西?”   不出意料得来众人的白眼。   返回新娘家的一路上气氛沉闷。   烟囱升起缕缕炊烟,新娘还在厨房忙着做饭,听到宁桑他们回来,放下菜刀探出脑袋跟他们打招呼。   宁桑走进厨房,给新娘帮忙。   直到正午,才做好饭。   早午饭一起吃。   主屋正对着门的墙壁上挂着三个黑色边框的遗像,两个男人和一个女人。   发现宁桑的视线落在相框上,新娘放下盘子,将手里的油渍在围裙上抹了抹,走过去把相框拿过来,“这是我老公和公公婆婆。”   说话间有些深恶痛绝的感觉。   明明昨天晚上还在哭诉自己被骗过来的事情,今天就改口了。   宁桑目光在新娘身上停留了会儿,默默移开。   没人动筷,助理再饿也不好意思先开动,便跟着大家看照片。   看着看着,忍不住说:“这是遗照?可他们还没死啊。”   能干活能吃饭喝酒,哪有半点死人的样子。   新娘悠悠叹气,“可能是为死亡做准备吧。”   江眠说:“你不是觉得村民们奇怪吗?难道你就没有想过,可能他们已经死了。”   新娘睁大眼睛,露出惊恐的神情,“怎么可能?”   江眠没再说话,拿起筷子。   助理也挠挠头保持沉默,实在不敢顺着江眠的话往下细想。   从始至终,宁桑静静看着他们,在话题结束后,端起碗吃饭。   菜肴丰盛,有荤有素。但炒菜时油放的很少,口感一般。   其他人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   唯独宁桑和江眠还在吃。   因为尝不出味道,宁桑只顾填饱肚子,一勺勺吃,吃得很香,连碗里的汤都喝的干净,糙米一粒不剩。   而江眠拧着眉吃净,完全是因为修养好。   吃完饭,新娘收拾好碗筷,从里屋抱出两床被子铺在柴房,“家里被子不够,委屈你们了。”   整宿紧绷着神经没睡觉,大家都很困倦。   七个人两床被子不够,只能背靠着墙远离窗户,三四个人围在一起裹着一床被子。   大家都不好意思搅和进夫妇之间休息。于是江眠、宁桑和助理三个人裹一床被子,其他四个人一起。   自从离开教堂,宁桑再没跟江眠说过话。   即使助理隔在两人中间,气氛也依然没有缓和。   很快到了晚上。   门口的红灯笼再次亮起,院子热闹非凡,村民们推杯换盏,说到高兴之处划拳助兴。   柴房比起昨夜格外的冷,风没有任何阻拦似的呼呼灌进来。   大家无一不冷得发抖。   黄衣服女人最先被冻醒,睁开眼睛环视四周,表情茫然,睡了一觉还在这里,表情痛苦。   墙壁透寒,月光清冷,柴房里不算太黑。   稍一偏头,她惊觉窗户破了个大洞,圆圆的很规整,就像是找准轮廓用小刀慢慢划开的,大小有球那么大。   对,小孩拍的球!   正想着,球从窗外飞进来,砸在地上缓缓滚到她脚边,停下。   黄衣服张嘴刚想说话,嘴就被一双小手捂住。   小手满是灰尘,像是刚玩了沙子,灰扑扑的。   “别说话哦~”说着,小孩捂着她的嘴,将她往窗边拖。   黄衣服的裤子在地面摩擦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小孩的力气很大,纵然黄衣服再怎么挣扎,也难以拖慢他的步调。   黄衣服等人因为人数多盖一床被子,便坐在靠近柴房门远离窗户的那侧,而江眠他们位置相对靠窗。   要想从窗户离开,就必须经过江眠和宁桑身边。   要想不吵醒旁人,只能绕远路。   小孩烦躁地说:“好烦哦,这么重。”   小孩说话间呼出的凉气拂过,黄衣服女人直哆嗦,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   不发出动静是不行的,她会死的!   脑中只有这一个念头,被小孩捂着嘴往窗边拖的途中,经过江眠身边,她赶紧拽他。可衣服抓了空,只来得及一把拽住江眠他们盖着的被子。   被子被拽离,冷风侵袭,宁桑冷得直皱眉。   她早就醒了,在那颗球滚进来的时候就睡醒了,但她并没有睁开眼睛。   一个人上山的,她想办法下山就行了,不需要管这些无关紧要的纸片人。   明明江眠自己是个纸片人,却还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救别人。   宁桑紧闭着眼,睫毛轻颤。稍一注意会发现她是醒着的。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驱走内心片刻的混乱。   江眠往宁桑那边看了眼,扔给她一个外套,旋即伸手拽住黄衣服。   牢牢拽着,和小孩开展拉锯战,而黄衣服女人就是双方紧拉着的麻绳。   一人拽一头。   然而小孩力气奇大,连江眠也只对峙半晌后被拖着跑。   外套重重地压下来,宁桑微微皱眉,依旧装睡。   骤然感觉身边一轻,应是助理醒来去帮忙了。   眼看无法得逞,小孩过于愤怒,低头狠狠咬在黄衣服的手上,咬下一块血肉,含糊不清地对黄衣服说:“你说谎了!”   手上传来钻心的疼痛,黄衣服冷汗淋漓。   所幸,小孩已经离开。   黄衣服才敢哭出声,疼得发抖爬不起来,捏着胳膊不敢去碰伤口。   被哭声吵得不行,宁桑翻了个身,偏过头。   忽然,身上又是一重。   江眠拾起被子,重新盖回她身上,压低音量,“醒了就别装睡了。”   宁桑紧闭着眼没搭理他。   错过了那么绝好的机会,只能再捱一天等着村民们祷告完,再试一次。   新娘想逃出去,肯定在心里无数次绘制地图,才能在他们需要的时候一气呵成画完送过来。   既然新娘刻意提到教堂,说是去教堂后回来的路上才见到她,那么教堂一定是个关键地方。   而村民在神圣的教堂祷告完却齐齐唱起童谣,唱完又惊恐离开。去教堂是集体活动,祷告、唱曲整齐划一,定是一起练了很多次。   既然这样,肯定早就知道教堂会震动。早知道会这样,还一定要去做。哪怕唱完再哭泣逃走,也要去乞求。   他们究竟是在乞求什么?   江眠靠着宁桑坐下,“虽然我不知道你现在到底在想些什么,但我相信你袖手旁观一定是有自己的道理。不过你真的不担心她会死吗?”   “你救她难道就不担心你自己吗?你也被盯上了。”宁桑侧头睁眼看他,眸中冰冷一片。   不救,完全是因为惜命。   明白宁桑是何意思后,江眠说:“她有救,我自然要伸出援手。如果实在救不了,我会放弃。”   “可你不是医生!”   仿佛又回到烂尾楼逃命的那天,矛盾从未彻底解决过。   调整好情绪,江眠耐着性子说:“宁桑,救人不仅仅是医生的责任。在能保全自己的前提下,我想去救他们。”   就因为这么简单的理由?   那一刹,他的赤诚和善良,令她不禁难过。   也就是个纸片人而已,对待他人的生命却偏偏那么认真。   但她…只愿意对自己认真。   宁桑咬咬牙,说:“你看到了,刚才那么危险,我明明醒了却没有救你们。我这个人很自私的,我永远把我自己放在第一位,所以,下次你别再管我了。”   “就算再来一次,我还是会把你拽出来。我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找死。”   宁桑眼神轻晃了下,迟疑着说:“我想看看墙壁里是什么,我觉得它很重要。还有……”我不想为一群纸片人搭上自己。   最后一句,她没说出来。   见她没说全,江眠也没细问。等她想说时,会说的吧。 第42章 疯狂砍树   看黄衣服疼得可怜,助理打算去找东西给她包扎。   轻轻把柴门打开一个缝隙,往外看,只看到一片欢腾的景象,村民们精神振奋,压根儿没办法悄然溜出去。   不敢冒险,他只好掩上柴门。跟黄衣服说完外面的情况,希望她能忍一忍。   而后,坐回江眠身边,只不过这次不在中间,而是坐在外侧。   柴房安静下来,无边的夜里只能听得见女人疼得呻|吟的声音。   快要入睡的时候,宁桑听见江眠说:“倘若你像黑皮衣一样没得救,我是绝不会多此一举为你冒险的。”   听完,宁桑骤然松了口气。   对啊,纸片人就要有纸片人的态度,毕竟生命那么脆弱,不是每个人都有再来一次的机会。   忽然,院子里的村民们站起来奔向门外。   黄衣服还趴在地上,听到脚步声,顿时挣扎着爬到助理身边,扯他的裤脚,把差点睡着的他给扯醒。   助理迷迷糊糊,没反应过来。   黄衣服用没受伤的手指指门外,声音疲累,伤口疼的还没说几句就得停下歇口气,“他们......他们都出去了,你帮我找......新娘要些伤药来给我处理伤口。”   助理掀开被子,轻手轻脚往柴门的方向走。   他谨慎地将门打开一道缝隙,确认院子里空无一人,才溜出去。   看到助理离去,黄衣服颓然趴在地上。姿势不变,实在是疼得没力气爬起来。   他们二人的对话在寂静的柴房里格外清晰。   大家都听见了,正如方才那番混乱动静不小的时候不止江眠一个人醒了,可大家都选择置身事外。   就算混乱结束,黄衣服疼得呻|吟,也无人去关心。   从始至终,只有江眠和助理采取行动。   果然还是性情相近。   宁桑这样想着,昏昏欲睡。   但脑海中那个冰冷的声音却响起,打扰她入眠——   【你还有心思睡觉?还不去帮忙!出大事了!】   宁桑眼也未睁,不予理会。   【别人你可以不管,但导演你得救,他可是关乎主角事业的人。】   跟主角事业相关的人多了去了,人人都救,她还怎么活?   宁桑下意识皱眉,当作没听见。   【你甩手不惯,对主角事业举足轻重的导演死了,主角将会受到很大的影响。主角可是这个世界至关重要的存在。】   纸片人不是不能死,而是重要角色不能因非正常原因下线,烂尾楼里死了那么多路人甲,这个世界照样没有崩塌。   再者,作为主角,江眠已经是顶流了,导演的存在只是锦上添花而已。   宁桑烦躁至极,撩开眼帘,眸中情绪无波无澜,她没有采取进一步动作。   【你以为拍了这个综艺,主角会更红火吗?不,这个综艺的后期剪辑有问题,一经播出吐槽不断,路人缘崩盘。是主角事业上的阻力。】   说着说着,陡然发现自己被带偏了,竟然不慎透露剧情。   电子音不再响起,正当宁桑准备再度入睡的时候,如有千万细长的针密密麻麻扎着进每寸肌肤。   她顿时脸色苍白,冷汗顺着脸颊落下,浑身发抖,最后抑制不住呕出一摊血,唇齿间的腥味蔓延,令她忍不住再次作呕。   宁桑紧咬牙关,愤怒地攥紧拳头,指甲用力地掐着手心,愣是一声不吭。   【求你,求你救人。】   总得有一方投降,宁桑死也不愿意做那一方,疼痛感渐渐消退,她骤然松了口气,无力地靠在墙上。   她誓死不从,系统却决定放了她,只有一个解释:所有的任务只能靠她,而所谓的惩罚只是控制她听从命令的手段。   江眠已经熟睡。   宁桑偏头看他一眼,扶着墙壁站起来走到柴房外,才冷声开口:“起初,我刚到这个世界,对一切规则不懂,才会听从于你。但现在不会了,是你需要依靠我,所以,别想着控制我。”   “不管是替原主找回希望、修复bug,还是正常开展剧情,怎么行动都是我需要想办法的,你的作用是辅助我,希望你扮演好自己的角色。”   “好了,现在,说说你这段时间哪儿去了?”   这算是反客为主吗?明明它才是这个世界的主宰,却莫名其妙成了辅助。   一阵无言,系统艰难接受这个事实,回答:   【单纯不想让你抢光我的武器库。】   明明离开别墅后把武器都收走了,却因为心疼私有物,选择玩消失。   宁桑暗道:“一毛不拔铁公鸡!”   只有在用得着她,事态紧急的时候才知道出现!   实在是因为有求于人,系统咬咬牙不进行反驳。   宁桑没再耽搁,抬手擦去脸上细密的汗,渐渐恢复体力后,循着村民的脚步声跑去。   村民们一窝蜂追着同一个人,而那个人穿着拖鞋和睡衣,面孔陌生,宁桑没见过。   “导演是哪位?”   【你跑错方向了,不是这边,导演在教堂!】   本来快要追上村民们,听到“铁公鸡”的话,宁桑毅然选择转身往教堂跑。   谁料,那个被追的男人边跑边回头,看到宁桑像个正常人,忙朝她挥手,大声喊:“救命!”   所有追赶着他的村民齐齐回头看宁桑。   喊归喊,那个男人没敢停下脚步,趁村民们暂时停下铆足劲儿往前跑,好不容易跑到村口,却不得不刹住脚步,脸色煞白煞白的。   村口的树上倒挂着一排尸体,挡住离去的路。   那排排尸体有老有小。   眼看村民们即将追上来,男人不敢再犹豫,调转方向跑。   村庄没有路灯,夜路难走,更难找路。   宁桑打着灯原路跑回新娘家,打算按地图所指再往教堂而去。   “铁公鸡”一直催她,越催越急,以至于她连有人从院子出来站在她身后都没发现。   “你在这儿站着干什么?”新娘的声音幽幽响起。   她整个人被笼罩在红灯笼昏黄的灯光里,昏暗不明。   宁桑被声音惊得猛然回头,对上新娘笑意盈盈的眼睛,不慌不忙:“听到动静,想去看看。”   说罢,她向着巷子尽头跑去。   新娘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可动静不在那边啊。”   夜幕下的教堂,格外阴森。   淡淡的香味飘散。   大槐树下一个中年男人疯狂劈砍树干,笑声癫狂。   脚踝滴血,冲锋衣、寸头......   他就是那个将宁桑引上山的人。   教堂周遭除了他俩,别无他人,导演,想必就是他了。   而他,是被谁引上山的呢?   被村民追赶的男人跑到宁桑面前,指着正在疯狂劈砍大槐树的导演,说:“就是他,他敲我房门,我跟着他上山的。”   宁桑没空理会他。   因为村民们已经被男人引到此处,面色凶狠,眼睛猩红,围上来了。   那个后来的男人拔腿想往教堂里跑,却被严丝合缝的堵在包围圈里,跑不出去,双腿发抖,“这群人都疯了吧!”   村民们的弱点是什么?   想起村民们在教堂祷告的盛况,宁桑忽然开口。念起恐怖童谣,一遍接一遍,音量不小。   村民们慢慢止住脚步,站在原地。   导演砍树的动作也停下,胳膊渐渐垂下来,握着的生锈的刀轰然掉在地上。   与此同时,地面、教堂摇晃。   诡异的声音响起。   听起来是用石杵捣碎石臼里坚硬东西,发出的沉闷的捣臼声。   一下,两下,声音越来越大,香味也愈浓。   被香味包裹着,村民们纷纷跪在地上,开始哭泣,眼中流出血泪。   男人放轻呼吸,颤抖着靠近宁桑,心脏狂跳,“他们......”   宁桑面无表情,“不想死的话,拖着他跟我走,把那把刀带上。”   男人沉重点头,不敢磨叽,快步走到导演跟前,蹲下把刀塞进导演的外套里,抓住他的双腿,跟在宁桑身后。   于是,宁桑一路唱着童谣回到新娘家。   后半夜,只能隐约听见哭声,哭声连续从未断过。   而村民也没回来。   天空泛起鱼肚白。   其他人醒来,一睁眼看到多出两个人,顿时懵了。   而黄衣服女人并不意外,疼得没睡,全程旁观看着宁桑指挥男人给导演包扎伤口。   江眠睡醒,看着那个后来的男人,“你是谁?”   “我是被他引上山的。” 男人指着导演,说完又提到宁桑, “然后被一群奇怪的人追着跑,跑到村口却看到一排倒挂的尸体,途中看见她,我就跟着她跑到了教堂,后来就来了这里。”   男人陷在恐惧的情绪里还没出来,四处打量着周围,“这座村庄,为什么这么奇怪?”   没人回答他,这个问题,无人知道。   江眠:“眼下只有等导演醒来,问问情况。”   很快,导演醒过来,整个人却很迷茫,期间他做了什么一概不知。   宁桑锤捏着酸疼的小腿,靠着墙壁,皱眉,“把你引上山的人呢?”   导演怔愣半晌,“死了。”   说着,低头看到外套里有一把刀,吓得拉开外套拉链赶紧把刀扔了,畏如蛇蝎一样离那把刀远远的。   在导演目瞪口呆的注视下,宁桑捡起刀留作防身用,她紧握住刀柄,道:“你自己不要的。”   导演恐惧地指着宁桑手里的刀,“这把刀...引我上山的男人拿着这把刀疯狂砍树,天亮的时候持刀抹脖子死了。” 第43章 突破口   宁桑垂首观察这把刀,细看也没看出有什么特殊之处,比起系统武器库里的,这把刀完全算得上是废铁。   所以,抹脖子的原因应该不是这把刀。   思索片刻,她说:“一个男人引导演上山,而后死去。你们为寻导演 被困在山上,而导演夜里下山敲酒店房门,引别人上山,同样,他也在疯狂砍树。可能如果再不加以制止,恐怕天亮的时候,导演也会抹脖身亡。”   这就是系统焦急万分让她救人的原因。   听到宁桑的话,导演回忆道:“我敲房门了吗?”   他满脸困惑。   助理听着懂了个大概,“你要能记得就不会砍树了。”   导演脑子一团糟,脚上的疼痛感阵阵袭来,低头一看发现自己居然没有穿鞋,赤着脚更加不知所措。   柴房门突然被推开,大家草木皆兵,都被这动静吓了一跳,齐齐看向门口。   新娘满脸泪痕的样子映入眼帘,她无比惊慌,“死人了!”   听到新娘的话,其他人脸色骤变,浑身警惕。   宁桑捂着嘴打哈欠,揉了揉眼睛,上下打量新娘。   她的表情不像作假,像是才从外面跑回来的,鞋底和裙摆都沾有不少的泥和灰尘。   “村西老李一家人......”新娘支支吾吾不敢往下继续说,抖个不停,说话都不利索。   随着新娘去了村西老李家。   老李家同样也是土坯房。家里不到一百平,没有小院子,门敞着,一切井井有条,被褥折叠整齐,床塌和茶杯都是冰凉的。   唯有厨房有动静。   灶台上的大锅正在焖煮东西,热气从木头锅盖的边沿缝隙升起。   不知道锅里煮着什么。   其他人纷纷后退出去,只远远站在厨房门外看着。   带路人新娘害怕地趴在门框旁,目光紧紧跟随着往灶台而去的宁桑。   木柴燃烧噼里啪啦。   宁桑握紧刀柄一步一步靠近,在距离灶台一米远的地方停下,她清晰听见添柴声。   这里还有别人。   忽然,新郎猛地站起来,露出诡异的笑容,手上还拿着没放进去的木柴,一瞬不瞬地盯着宁桑。   猛然冒出来一个人,所有人都被吓得心惊肉跳。   新娘最先反应过来,三两步冲到新郎身边,“你怎么回事?你怎么在这里做饭?老李一家人的尸体呢?”   新郎指着那口锅,笑嘻嘻,“焖、了。”   顺着新郎手指的方向,宁桑走过去一把掀开木头锅盖。   锅里清水焖着肉和骨头,完全没有任何调料。淋漓的鲜血还没处理干净,沿着柴火堆蜿蜒到锅沿,而锅里的水也慢慢被染成红色。   拿刀拨开柴火堆,柴火堆里血淋淋。   人是在主屋死去的,尸体被拖到厨房,鲜血滴了一路。   身体被剖开切成碎块,脏器全被取出扔在墙角,锅装不下的尸块放在柴火堆里。   场面惨不忍睹。   助理瞥了一眼尸体,胃里翻江倒海,转身跑到空地扶着树呕吐不止。有气无力地道:“谁搞的…变态啊……”   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去,脸色煞白煞白。   突然,新郎冲出厨房。   宁桑有些错愕,失神片刻,赶快跟上去。   往外跑经过江眠身边,她说:“你四处观察一下,看有没有什么遗漏的重要信息。”   最终新郎跑到教堂。   在宁桑停下没多久,江眠也跟了过来。   他微微气喘,“那间房子很小,该找的地方我都找过了,没有任何有用信息。”   教堂里坐满了人。   村民们正在祷告,聚集在教堂的时间比昨天提前了近两个小时,而祷告时长也持续了一个小时。   祷告完依旧是唱那首童谣,唱完哭泣,而后自摇晃不止的教堂中走出来,如行尸走肉般。   每个人脸上挂着血泪,却并不悲伤。   宁桑捞住抱着球的小孩。   小孩没有看她,目视前方,语气解脱轻松:“快要结束了!”   嘴里念念有词,跟村民一起离开。   大槐树的树干被砍秃噜皮了,全是刀痕。   宁桑看了一眼树干,没再进教堂,而是和江眠转身回去。   路上,江眠问:“什么快结束了?那首童谣一定是关键。”   说罢,他又重复念了童谣,恍然明白:“老李家是第一户出事的人家,被烹饪。明天不知道该哪户被煮。”   宁桑皱眉,“那户人家本来就死了,只不过做鬼还要被新郎再杀一次。”   “昨晚,他们追着那个男人到教堂,再也没回院子,之后他们一群人去了哪儿?新娘在家,没有出去。村民们做什么事情都一起,所以,那户人家只有可能是被村民们杀死的,只不过天亮后,村民们去种田,而新郎留下来烹饪。”   骗来新娘后,又窝里斗。   江眠:“不知道明天会怎么样。”   途径巷子尽头那家,狗被拴在院内,鸡鸣狗吠声嘈杂。   助理他们已经提前回来,用手机拍遍那个房子的每个角落,无一遗漏。等江眠一回来,冲过去把手机递给他看。   于是江眠和宁桑又开始研究那间房子。   仔细看了半天,一无所获。   关上手机前看最后一眼,忽然发现墙上有全家福。   明明一家四口人,而厨房里能拼凑出来的尸体只有三具。   独独少了个女人。   女人头发半白,神色疲惫。   原来整个村庄不止新娘一个女性。   新娘正坐在院子里,满脸惶恐地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这样。是他吗?是他做的吗?杀完人居然还能镇定的烹煮尸块。他怎么敢做出那样的事情!”   “这件事不是新郎一个人做的。可能他是被强迫的。”宁桑蹲在新娘面前,随口安慰了句,问:“这个女人你认识吗?”   说着,她将照片放到新娘眼前。   看到照片,新娘更加崩溃,“认识,我认识!她是和我同一天被骗上山的,我们两个同病相怜成了好朋友互相取暖,可是好景不长,她死了。”   越说越难过,新娘痛哭流涕。   “你嫁给新郎,而她嫁到那户人家对吗?”   新娘拼命点头,“小芳很乐观的,对处境接受能力强,也是她安慰我劝我接受现实,可后来她自己却挺不下去。”   “这都是因为把她骗过去的那户人家太过苛刻,欺负她完全不把她当人,她明明很听话,下场却那么惨。她是被他们逼死的!”   宁桑抿了下干燥的嘴唇,“现在那户人家死了。”   “怎么能死了呢?我很久以前因为小芳的死难过,说希望害死她那家的人能罪有应得,他听见了。”新娘捂着脸哭泣,泪水从指缝滑落,“你觉得,会是我丈夫做的吗?如果真是他,那就是我害了他们。”   一边为小芳埋怨打抱不平,一边又不希望是新郎所为。这样任新娘纠结下去,完全不利于套取信息。   宁桑引导性的发问:“所以,你觉得那户人家该死但你又害怕是因为你而死的。你现在在乎的是自己的枕边人是不是凶手,而不是有人死了,对吗?”   “对!他们本来就该死,就算是我丈夫做的,那也只能叫伸张正义。”蓦地,新娘情绪激动,“村民们不是人,他们不正常!”   如果是一般情况下,新娘的反应只能被看作是自我开脱,但这不是普通情况,她所言都属实。   村民确实不是人。   于是,宁桑点头,附和,“就像你说的,他们都不正常,你丈夫也不正常。难道你就不怕吗?每天晚上和这样一群人待在一起。”   新娘将满心的希望毫不保留地寄托在宁桑身上,“怕啊,但是怕也没办法,我逃出去他们又能把我抓回来,我一个人孤立无援。你们一定要带我出去啊。”   看来是逃出去过,但没成功。   江眠想了想,问:“我们被追的时候你收留我们,并给我们提供住宿,冒着危险救我们都是为了让我们带你离开这座村庄?”   一旁听着满头雾水,助理不解地揉揉额角。江哥什么时候被追过?他怎么不知道。   新娘直言不讳,“是的。我想靠你们离开。”   有利益相关就行,互助的关系更牢靠。   宁桑心里稍稍踏实了点,她再念一遍歌谣,问新娘:“这首童谣你知道谁唱的吗?为什么村民们都害怕童谣?”   小孩除外,可能仅仅是因为小孩心性不够成熟。   听到童谣,新娘微微怔住,惊讶地看着宁桑。直到听见宁桑语气平静且小声地说:“我们现在怀疑那户人家出事和童谣有关。”   新娘更是惊讶的说不出话来。   见她诧异,宁桑只得解释:“那户人家的死法和童谣里的一样。”   其他人震惊不已,自始至终在柴房没出来过的黄衣服,终于忍不住站出来对宁桑说:“照你这么说,那首歌是原罪喽?”   宁桑没理会,视线仍旧聚集在照片里的那个女人身上。   江眠轻叹气,替她解释,“童谣是一切事情的突破口。”   新娘眼中含泪,目光就没有离开过照片。   宁桑:“小芳是你朋友,那你的朋友被埋在哪里?”   村里到处是坟冢。   闻言,新娘刚刚快要平复的心情再次激动,泪如泉涌,哭得撕心裂肺。 第44章 打球   新娘哭声震天撼地。   其他人出言安慰,新娘根本听不到,沉浸在自己悲伤的世界里久久难以自拔。   无奈之下,宁桑搬来一个凳子,托着腮晒太阳,坐着等新娘哭好,等得太久差点睡着。   半个小时过去了,新娘抽抽嗒嗒勉强止住泪,哽咽着说:“小芳死后,连尸体都不见了。我跟着公婆去教堂,总能听见捣碎东西的声音。”   “直到有一天,我在教堂后门看到一具骷髅。那骷髅旁边是石臼,石臼里躺着几截骨头。后来我才知道,骷髅是小芳,那声音是在石臼里捣碎人骨制香。”   “小芳听话但下场很惨。我很害怕,于是我试图逃跑,但次次逃都被抓回来。这个时候村子里一切还是正常的。越来越多像我一样的女孩儿消失,直到剩我一个人的时候,那首童谣流传出来,一切变得古怪。”   又说到了童谣。   事情的开始都是因为童谣吗?   “童谣是谁传出来的?”   “没找到源头。”新娘绝望地说。   村里所有的女性都算得上是童谣里的“新嫁妇”。   就目前村里只剩男性而言,红衣很有可能指的是所有的新郎。   一切罪恶源泉都是村民?   宁桑半信半疑,忍不住问:“原本在村子里长大的其他女孩呢?一个村庄不可能只有男性。”   新娘一怔,“没见过,从我来的那一天就没听说哪户养有女孩。”   “可能有,但都嫁出去了。”宁桑猜测。   “对对对,我想起来了,四婶还抱怨过闺女不该不回来。”   门外探出一个脑袋,小孩乖乖站在门外往里看,大眼睛眨呀眨。   看到那个小孩,黄衣服又气又怕,伤口更疼了。   小孩视线在黄衣服身上不作停留,抱着球甜甜地问宁桑:“姐姐,打球吗?”   “好啊。”宁桑撑着膝盖站起来。   在众人的惊愕中,宁桑和小孩离去。   新娘扭头盯着一大一小离开的背影看了半天,直到被助理喊好几声才回过神。   “你继续说。”   新娘回头看他一眼,尴尬地笑了下。   -   柴房空间狭小,空气也不流通,走到室外只觉身心舒畅。   宁桑跟着小孩到了村里唯一的一所小学。   俩人在篮球场上拍皮球。   运动太久,宁桑浑身出汗,坐球台上歇着。   然而小孩不知疲累,哒哒哒跑远,不知从哪儿找来俩球拍和一个乒乓球,递给宁桑。   宁桑接过,从球台上跳下来。   看到宁桑握球拍的姿势,小孩一本正经地说:“姐姐,你这不对,你看我。”   伸出小手给宁桑比划。   但宁桑执意横握球拍。   小孩恼怒,不住地比划,“不是这样的,我妈妈就喜欢直拍。”   得,这小孩嘴上喊姐姐,心里却把她当后妈。   宁桑只好按他说的做,在小孩满意且愉悦的时候,问:“你认识小芳吗?”   小孩动作一顿,抬头看她,“她是我妈妈。”   这答案令宁桑意外,既然小芳和新娘关系亲近,那为什么这小孩见到新娘就跟看陌生人一样?   小孩光秃秃的指甲在球拍上刮来刮去,发出闷闷的声音。   他神情微妙,张开手掌并拢微曲,贴着脸颊,说:“李叔一家没了,你们可以住进去啊。怎么非要留在那个女人家里。她不是什么好人。”   没想到小孩会提到这个,字里行间都像是为他们好。宁桑思考片刻,说:“别人家,没经允许住进去不好吧。”   小孩顿时笑了,“怕什么?反正他们也死了,空着也是空着。”   “你说的对。”宁桑点点头,没打算在这个话题上浪费太多时间,偏头看向教堂的方向,伸手指了下,“你妈妈在教堂?”   小孩不做犹豫,说话时反而有些骄傲和开心,“她已经和教堂融为一体了,爸爸说,这样她就可以永远陪着我了。”   宁桑怔忡,当真是骨血相融。   说完那句话,小孩开始疯狂拍打皮球,双目赤红,情绪失控,“永永远远陪我。”   “但我感觉不到你在我身边,你没有温度啊。”   宁桑退到篮球场外,站在水泥地上,看着小孩发疯。   皮球圆滚滚,不断和地面摩擦弹起,摩擦弹起,外皮裸|露,最先闯进视线的是一团黑色头发,头发成毛线乱成一团,最终只剩失去外皮包裹的球状物。   那颗球状物重重地被拍到地面上没再弹起,而是炸开了。   被拍得久了,那颗被包装成球的脑袋面部泥泞,完全分辨不清五官。   就在这时,小孩缓缓开口,“你看,这是小芳,我的妈妈。”   难怪小孩总是抱得紧,走到哪儿都带着。   宁桑错愕地看着小孩弯腰再次把那颗球抱到怀里,问:“谁帮你做的?”   “我爸爸。他说妈妈要离开我们,这样做是为了让她永远留在我身边,我可以抱着她睡觉、玩耍,再也不担心她会离开。”   “你爸爸呢?”   “他在干活赚钱,供我上学。”   学校已经荒芜,杂草太深掩住路面,大门没锁严实,轻轻一推就能打开。墙角都是蜘蛛网,恐怕学校也很久没开课了吧。   小孩还活在幻想里。   在这样的环境里,压根没学可上。   宁桑没再说话,而是走过去轻轻摸摸他的头发。   小孩在她手心蹭了蹭,将脑袋重新裹进外皮里,包裹成并不完美的皮球。   一手抱着球,一手牵着宁桑,蹦蹦跳跳往回走。   学校靠近村口,旁边是一大片农田。   小路靠近农田的地方有块土被鲜血浸染成红色。地上有疯狂劈砍留下的深深的痕迹。   宁桑松开小孩的手,蹲在地上探头往田里看。   禾苗被压弯了,田里赫然躺着一具尸体,尸体女性,上衣黄色,下穿牛仔裤,脸被凌乱的头发完全遮住,浑身血污,稍一注意可以看见与她上衣颜色融为一体的油菜花。   小孩抢先宁桑一步,拨开女人的脸,嫌弃地“嘁”了声。   是那个黄衣服女人,因为说谎被小孩咬过的那位。   宁桑诧异着,猛地站起来,往新娘家快步走去。   黄衣服出事了,那导演他们呢?大家不是待在一起的吗?   还没走多远,就迎面撞上慌慌张张的江眠一行人。   助理摸摸后脑勺,纳闷,“少了个人,她去哪儿了呢?”   大概数完在场的那些人,宁桑恍觉,“你们在找穿黄衣服的女人?”   助理可劲儿点头,“你看到她了吗?”   宁桑回身指着田里,“那儿。”   顺着宁桑手指的方向看去,空无一人,助理茫然无措,“没人啊。”   江眠首先想到的是鬼,但不对啊,只有回到正常世界的时候,宁桑能看见的东西他才看不见。在这样古怪的地方,只有可能黄衣服出事了。   他最先反应过来,沿着宁桑指着的位置走。   在黄衣服所在的地方停下。   见江眠一直盯着一处未挪开目光,助理和小芝跟过去。   看到黄衣服,都呆愣住。   小孩已经不见了,从他们出现时就已经先离开。   助理惊呼,“一定是那个拍皮球的小孩干的。”   宁桑奇怪地看向他。   “尸体手边有一簇油菜花,这是宁桑送给那小孩的,还有,地上有小孩的脚印。”   分析头头是道,可惜那小孩刚才是和宁桑在一起。   宁桑摇头,想要打击助理的时候,新娘姗姗来迟。   看到黄衣服惨死,新娘惊讶地说不出话,好半天,才说:“地上有拍打皮球的痕迹。”   小芝和导演异口同声:“我也看见了。”   如此明显的引导。   地上还有她的脚印呢。   宁桑:“地上还有我的脚印。”   新娘不确定地问:“你来这儿干什么?“   宁桑:“打球啊,他喊我打球的时候你不也在旁边吗。”   因为猜错,新娘不好意思的笑,“是哦,那这个人是谁杀的呢?尸体又为什么牢牢抓着油菜花?”   宁桑送小孩油菜花,那天大家都看到了。   尸体抓着油菜花,太具有引导性了,如此明目张胆告诉别人我是一个犯人?   况且那小孩刚才和她在一起的,没有作案时间。尸体过分新鲜,分明是才死没多久。   宁桑凑到江眠身边,问:“她不是和你们在一起吗?怎么单独行动了?”   有伤,还能单独跑来跑去?   江眠回答,“新娘说到童谣,我们在一起分析,而且那小孩不是说过快结束了吗?慢慢那个女人情绪崩溃,非要离开,于是就成了现在这样了。”   宁桑好笑的说:“你不是什么都爱管吗?怎么她出去你也不拦着?”   “拦了,没拦住。而且,白天不是很安全的吗?大家就没放心上。结果等了好久也不见她回来,便都出去找。”   “……”原来还真拦过。   宁桑半晌无言。   黄衣服女人崩溃,要离开,结果还没走到村口就死了。究竟是谁,对她下手,害死的她?   死亡原因是想要独自离开。   而他们答应过新娘带新娘一起离开,怎么能单独先走呢。   万一有惩罚……所以,黄衣服是被这惩罚到了吗?   想到这里,宁桑深深地看了眼新娘。 第45章 重复上演   察觉到宁桑的目光一直放在自己身上,新娘折到她身边,问:“跟你一起打球的那个小孩呢?”   宁桑摊手,“不知道。”   “他没有跟你一起吗?”   宁桑再次摇头。   站在这条从学校直伸出去的田间小路上,一抬眼便能看见村庄的标识。   两根圆圆的木柱,撑起写有村名的破旧木板,木板四周用铺有一圈杂草。   听完宁桑和新娘的对话,其他人先入为主认为,黄衣服的死是小孩所为——   学校靠近村口,小孩在和宁桑打球时,无意中瞥见匆匆往村口跑去的黄衣服,借口有事离开杀了黄衣服,却不慎将油菜花掉落。   纵观各人神色,江眠大致猜到其他人心中所想,便说:“油菜花到处都有,不见得一定是宁桑送小孩的那一簇。”   然而这句话见效甚微,刚一出口就被助理反驳。   互相都是猜测,没有强有力的证据,哪一方都不愿意低头。   双方各执一词,光凭没有依据的猜测根本无法确定凶手究竟是谁。   但是找出凶手很重要,关乎能否安全离开。   到底是因为妄图逃离村子而被村庄惩罚还是想要私自逃离而被人所害?   于是当晚,宁桑趁大家熟睡之际,悄悄离开柴房。   偷偷跟她出来的还有一人——江眠。   院子里热闹非凡,重复上演着宁桑那晚初到这个村子的景象。   新娘被新郎带着一圈一圈敬酒,村民们高兴地喝酒吃肉,有说有笑。   小孩不慎撞倒新娘,依旧笑嘻嘻,最后反被新郎惩罚。皮球滚啊滚,滚到宁桑之前坐着的凳子旁停下。   和那晚如出一辙,村民们仍在新娘家彻夜欢庆,仿佛于他们而言,时间永远定格在新娘嫁过来的那一天。   只不过今天没有新上山的人,因为负责把人引上山的导演已经清醒过来。   所以,村民们也没再半途离开院子去追着人跑。   宁桑小心翼翼贴着墙边往门口移动,紧随其后的江眠同样谨慎。   终于成功离开新娘家,二人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夜深人静,两个人用手机打着灯,走在漆黑的小路上。   宁桑回头看了一眼暗红的灯笼,思索几秒,对江眠说:“每晚村民们都在做同一件事情,说着同样的祝词,做出重复的动作,然后在新人上山误入这里时,鱼贯而出追着新人跑。”   “独独今晚不一样,因为导演......”   话没说完,江眠看见有个人走出新娘家,身影被红灯笼拉的老长,朝这里走来。   他心头一凛,抓住宁桑的手就近躲在树后。   等那人走得近了,才辨出身形,是导演!   微胖,因为脚上的伤口缠着布,走起路来有些跛脚。   导演并没有发现树后有人,而是他提着刀,麻木地朝村标的方向走,直到离开村庄,彻底隐没在黑暗里。   导演出去,却没被阻拦,更不像黄衣服女人一样死于非命。   可能因为导演此时不能被称之为人。   刀,不是他昨天拿的那把,   因为,昨天那把刀在宁桑手里。   宁桑握着刀柄,纳闷,“他的刀哪儿来的?刚刚出来时,也没见他又得一把刀啊。”   “既然这样,那今天救不救他呢?”   她嘟囔,小声纠结着,一抬眼撞上江眠困惑的目光,才恍然想起,那晚她单独去教堂救人,江眠并不知道。   被对方灼灼的目光逼视着,宁桑只得解释,“导演下山去酒店挨个敲完门,引上山的人会接替他次日敲门。而导演则会行尸走肉回到教堂前,砍树后引刀自刎。”   说完,发现江眠还看着自己,宁桑有些恼火。   江眠慢慢收回眼,弯唇笑道:“有些意外。你居然会想救人。”   “没救,还在考虑。”宁桑冷漠地纠正他的话。   “你有这个念头,意味着有百分之五十的可能。”江眠唇畔的笑意越绽越大,笑声轻且愉悦,似乎是为她的改变而高兴。   “哼!”宁桑攥起手指,甩手往前走。   有什么好高兴的,她只是考虑!考虑懂不懂?   丝毫不顾她此时在生气,江眠跟上她,说:“那个男人拖着导演回来后,导演明明已经恢复正常,为什么一到夜晚又这样了?”   闻言,宁桑脚步骤停,猛然回头看向他,“倘若,被选中引人上山的人只有晚上才能行动,那他白天会干什么?又待在哪里呢?”   无人得知。   因为那晚一切被宁桑打断了。   照导演目前的状态来看,拖他离开大槐树避免天亮死亡只能暂时的存活下来,而真正解决导演危机的关键在于找清他有这样行尸走肉状态的根本原因。   得从根本消除危机。   那其他五个工作人员,怎么清醒过来后就没再陷入那种状态?   宁桑将心中所想全部以半推测半提问的方式说出,江眠在一旁听着。   转眼二人已经走到村标前。   白天看还没有这样的盛景。   村标的木板上刻的村庄名称晕开鲜血,颜色浓烈而诡异。   尸体倒挂像过年晒腊肉一般,整齐地铺排在木柱旁古树粗壮的树枝上。   密密麻麻,场面壮观。   宁桑将光线对准尸体,数了数,发现尸体数量和村民一致。   由于太黑看不清脸,只能看到众多高壮的身躯中间参差不齐,还有个头很矮的小孩。   她握紧刀柄,朝村外走去。   谁料刚刚越过村标还没走近那棵树,江眠赶紧拉住她的手腕,往与村口相反的方向跑。   宁桑边跑边回头。   从尸体里涌出丝丝黑气,凝聚到一起成了人形。   身形窈窕,长发,是个姑娘。   【有人来了。】   被“铁公鸡”的提醒,宁桑挣脱江眠的手,关上手电筒,就近找了个可遮挡身形的东西藏在后面。   江眠随着她停下。   一切静下来。   宁桑听见其他声音,像是金属在路面拖动,快速朝村口移动,离他们越来越近。   来时的方向,有人朝这里走来。   月光皎洁,随着那人走近,面容渐渐清晰。   新娘拖着刀,沿路走来地面留下刀的痕迹。   她声音嘶哑却被刻意压低,“谁背叛我?说好了带我一起逃走,为什么又要抛下我?”   怨恨着面目狰狞。   走到村口环视四周,却意外发现空无一人。   人是已经离开了吗?   新娘愤恨着回家,拖着沉重生锈的刀。   宁桑暗叫不妙,握住江眠的手,悄悄往回赶。   所幸赶在新娘回来之前,二人回到柴房。   被子还没裹紧,柴房门就轰然被人一脚踢开。新娘看了一圈,发现人并没有少,怨恨尽消,缓缓露出笑容,“晚安。”   她转身离去,顺手关上柴房门。   其他人被动静吓醒,面面相觑。   柴房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他们是抄近路跑回来的,还好新娘被愤怒冲昏头脑,压根没注意听周围的动静,否则可能他们早就会被拦住。   跑得累了,宁桑歇会儿后,小声说:“那个小孩一直和我在一起,他根本没机会对那个女人下手。”   江眠:“你今天下午闭口不谈,任由大家怀疑那个小孩,听凭新娘有意引导大家误会凶手是那个小孩。是为了试探什么?”   “小孩告诉我新娘不是好人。我总得试一试他说的真假。”   “心里有答案了吗?”   宁桑微微扬眉,不置可否。   “刚才你要离开村庄,除去那团黑气,新娘也提刀赶来,凶手确实也有可能是新娘。眼下要想求证,只有一个办法:找到黄衣服的尸体,好好查看一番。”   江眠所说宁桑也想到了,她转头看着破了的窗纸,说:“走吧。”   二人决定从被小孩破坏的那扇窗户悄悄溜出去,然而刚一有所动作,所有人的目光就汇聚他们身上。   糟糕,忘记大家已经醒了。   助理拉住江眠的衣摆,“江哥,你们要去哪儿?”   江眠头疼扶额,不知从何解释。可助理巴巴地盯着他,等回答。   宁桑嘴角挽笑,眸中却一片冰冷不见任何情绪,“我们去找死,要一起吗?”   去找死,为什么说得这么光荣?   助理木讷了,默默松开江眠,一言难尽地看着宁桑。   江眠好笑地回头,再次发出邀约,“要一起吗?”   助理艰难开口,“能回得来吗?”   “不确定。”   助理:“那还是算了吧。”   翻窗前,宁桑和江眠调换位置,让他先走。   等他翻出去后,她回眸定定地看着柴房的其他人,冷声说:“如果你们不想被新娘砍死,就别把我们离开的事说出去。”   单纯是提醒,以防发现他们不见而到处找惊动新娘。   听到宁桑的话,助理感到诧异。   什么叫被新娘砍死?新娘那么善良,这句话根本不成立。   心里否定,但还是忍不住细想。越深思越后怕,寒意顺着脊骨向上攀,助理难以置信地看向宁桑。   小芝茫然开口,“那你们不走不就行了?我们也不会有危险,更不用担心你们离开的事被发现。”   另外沉默着的一男一女剧组工作人员附和着点头,“是啊。”   宁桑轻嗤一声,“你们真想在这个地方待一辈子啊?”   小芝:“当然不想,但是为什么要瞒着新娘呢?她不是好人吗?给我们安排睡觉的地方,给我们被子,还管吃管喝。”   “嗯,确实是个好人。”宁桑回答得并不诚恳。   敷衍完,她不再逗留,翻窗离开。 第46章 猪蹄扣   二人再度走在月色下,   回想起宁桑临走前敷衍的话,江眠不禁问:“你不说实话是担心他们害怕新娘,而不慎在新娘面前露出破绽。”   “我提醒过了,对危险敏感的人自然会知道该怎么做。”掩护他们才是明智的选择。   宁桑略一点头,托腮思考,“你有没有觉得那个黑气化成的人形有些熟悉?像是在哪里见过。”   江眠肯定地说:“是小芳,照片上有。”   单凭轮廓就能认出来?   宁桑持怀疑态度,半信半疑。   江眠又说:“小孩从草丛后悄悄跑到树下,仰头看着小芳,只是后来身影被小芳遮住了而已。”   她没注意那团人影,专注力全放在匆匆赶来的新娘身上了。   听完江眠所说,宁桑点头,恍然明白。   若那个人影不是小芳,小孩也没必要在那个时候离开新娘家跑到村口。只是老李家的合照上她怎么没看见小孩呢?老李家并非一家四口,而是五口人。   那,合照的时候小孩去哪儿了?   对危险敏感的人正跟在他们后面,加快步速跟过来。   助理被自己的想法吓出冷汗,在宁桑离开后闷着脑袋想半天后反应过来,最先跟过去。   而小芝虽然迷迷糊糊着,但一看助理离开,柴房只剩三个人,顿时有了危机感,掀开被子跟上。   剩下三个人瞠目结舌,看看紧闭的柴房门,再瞅瞅破洞的窗户,最终也不敢单独待在这里。   于是剩下的四个工作人员和被引上山的男人全都追着宁桑和江眠浩浩汤汤而来。   没有掩护,反而选了更直接的方法,就是跟过来。   听到脚步声,宁桑回头,“你来干什么?”   助理三两步跑过来,对于刚才说出拒绝跟来的话,但是打脸如此之快,感到非常不好意思,不敢直视宁桑。   他声音低若蚊蝇,“我来找死了。”   江眠闻声回头,一时无言。   正在此时,导演孤身回来,身后空空如也。   宁桑停这儿,等了很久都不见有人跟过来。   猜测可能是因为失踪的人太多,大家产生危机意识,这次,酒店里没人打开房门,所以上山的只有导演一个人。   导演麻木面无表情地经过他们身边,连一个眼神都没给他们,确实是行尸走肉。   助理视线追随着导演直到彻底看不见他的背影,无比震惊地问:“这是怎么回事?他直接无视了我们。”   江眠解释,“他可能是被某种东西支配着,意识不清醒。”   助理艰难开口,“什么东西?”   “不知道。”代江眠答完,宁桑看着助理,不假思索地说:“你喊上他们跟着导演走,到了教堂,想办法用绳子把导演捆起来,拖回柴房。切记,千万不能惊动新娘。”   助理被说得一懵,团团疑问全都亮出,“跟着导演能走到教堂?为什么要用绳子捆他?你们又要去干什么?不跟我们一起吗?”   这一连串的问题一时半会根本回答不了。   宁桑皱起眉头,声音冰冷,“选吧。想知道答案再死,还是暂时糊涂地活着?”   助理表情紧张起来,忙摆手,“我这就去。”   说完,扭头就要跑。   江眠及时拉住他,塞给他一捆绳子,郑重拍拍他的肩,“去吧,导演能不能活着就靠你们了。”   任务如此艰巨,助理不敢耽搁,转身拔腿就跑,顺便拽上其他跟来的人。   面对其他人的诸多疑问,他以宁桑同样的话一字不差的回答。   另一边,宁桑和江眠共同赶往学校。   在白天发现黄衣服女人尸体的大概位置停下,跳进农田,打着灯光观察尸体。   尸体已经渐渐散发出腐败的气味,四肢僵硬,布满凌乱的刀痕。   瞳孔瞪圆,死不瞑目。一道触目惊心的伤横亘五官,衣服破碎,尸身被戳烂。   宁桑捂嘴往后退,给江眠留出能上来的空间。   很快,江眠从农田里出来。   仅仅是一会儿,尸体腐臭的味道就已经沾染了些。   他掸去衣服上的灰,脸色难看。   宁桑目光停留在躺在田里的尸体上,“黄衣服是新娘杀的。新娘一心想跟着我们逃离这里,在我们之中有人背着她想私自离开时,她怒不可遏持刀痛下杀手。”   “其实就算新娘不追来,那个黑影子也不见得会放人离开村庄,否则怎么会在你要走出村庄时现形。”   “可是你有没有想过,为什么新娘要多此一举追过来?可能她也不确定新娘和她是同阵营的人啊。”   “所以,新娘和小芳之间的感情并不一定如新娘所说那样好?”   事情陷入僵局,新娘和那团黑影子小芳都是阻力。   而今天是被困在山上的第二天晚上,若依那首童谣,得再过六天,等六户人家都出事后,就要结束了。   结束会是什么样的呢?   看完黄衣服的尸体,宁桑和江眠去往教堂,正赶上助理和其他人想办法绑住导演的时候。   天还未亮,导演还在疯狂砍树。   而年逾五十的导演力气出奇的大,好几次助理将绳索套到导演身上 ,都被挣开。   其他人束手无策,站在一旁只看着。   看到江眠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助理冲到他身边,把绳子往他手心一塞,绳子兜兜转转又回到江眠手中。   助理无力地说:“我根本捆不住导演,好奇怪,导演这会儿怎么比我们的力气还大,难道平时是深藏不露?”   导演猛地回头,露出满是恶意的凶狠目光。   助理吓得浑身一颤,往江眠身后躲。   宁桑“嘁”了声,递给助理一个白眼,漠不关心地说:“让他砍,等砍累自然就停了。”   助理哑然,这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等导演没劲儿了再捆。   浓浓的困意袭卷,宁桑连连打哈欠,她就地蹲下来,双手撑着下颌,阖上眼睡觉。   地面泥泞,本来就好几天没换衣服了,如果坐在地上睡觉,衣服会更脏。   她长长的叹气。   见宁桑如此松懈,还有心思睡觉,其他人也困意上头 ,忍不住犯困。   不知过了多久,双腿麻木,脚针扎般的疼,宁桑睁开眼。   导演还没累,动作又快又狠,每次挥刀都在树干上留下深深的痕迹。   不能再耗下去了,再耗天就亮了,耽误她睡觉。   于是,宁桑哗地站起来,迈步要过去,谁料猛地起来,眼前一阵发黑。   江眠眼疾手快扶住她,在她面色稍好的时候,松开她,孤身走向大槐树。   导演砍树太久不见疲惫,反而越砍越兴奋,双目赤红。   江眠爬上树,将绳子两端系到一起,套圈般往导演脑袋上扔。   被挥起来的刀打掉,他将绳子往回收捋顺,瞄准时机再次扔出去。   树上的刀痕很深,导演换了方向继续砍树。   又一次套空。   在尝试十几次后,终于套中,江眠赶快将绳子系紧,紧紧勒住导演的脖子。   导演呼吸困难,动作渐渐慢下来。   直到刀‘哐当’掉在地上。   江眠从树上跳下来,把他双手双脚捆住,最后给套脖子的那段绳结扯松些。   导演双手被捆着,越挣扎越紧,到最后老老实实地不反抗了。   见状,助理忍不住拍手叫好,“你这绳子怎么捆的?”   “猪蹄扣。”   宁桑惊讶地看着江眠,这不是杀猪时捆猪蹄用的吗?顶流还杀过猪呢?   她的视线缓缓移到江眠的手上,这双手除了弹琴杀猪还做过什么?   察觉到宁桑的目光,江眠有些头疼,“我看村民用这样的系法绑东西,学来的。”   “哦哦。”宁桑平静地点头,而后扭头看向助理,“地上那把刀拿着。”   助理一时没反应过来。   宁桑嫌弃地说:“留着用,武器不嫌多。”   又荣获一把刀。   照这样下去,每到夜晚把导演放出去,都能多一把刀。   刀提着重,宁桑将自己一直拿着的刀也递给助理。   另外两个男人拖着导演走在前面,忽然竹林一阵响动,冲出来一个小小的人影。   那小孩直接朝江眠扑过来,逮着他的脖子咬。   助理赶紧把刀扔给江眠。   小孩的脖子有三道伤痕,狰狞可怖,伤痕很深,江眠拿刀抵着小孩的嘴,避开脖子,将小孩往外推。   奈何小孩发起狂来,力大无比,对抗起来,他很吃力,手背青筋明显。   其他人被突然跳出来的小孩吓到,惊慌或逃窜。   宁桑朝江眠靠近,问小孩:“你刚刚看见小芳了吗?在村口的树下。”   听到宁桑的话,小孩出神,对江眠龇牙咧嘴,从他身上跳下来,乖乖站定。回答:“我妈妈死了。”   宁桑指了下他放在地上的球,“但她永远活在你心里。”   小孩不明白是什么意思,歪着脑袋看她。   宁桑:“你是老李家的孩子吧?为什么合照上没有你?”   “那个时候我还没出生。”小孩耸肩,原因就这么简单。   “你妈妈为什么会死?”   小孩眨巴着眼睛,“因为她说谎啊。爸爸说这是对她惩罚。”   他摸摸下巴,继续道:“说谎和想要离开都是不可饶恕的。”   说完,他狠狠瞪完江眠,一蹦一跳离开了。 第47章 脚印吻合   小孩走远,助理长松一口气,看着老板死里逃生,自己的心脏都被攥紧了。   江眠也松了口气,想起刚才小孩听到宁桑说话,收起獠牙的情形,对宁桑说:“他刚刚是怕吓到你,才对我停止攻击的。”   妈妈为了逃离这里而撒谎,造成小孩对别人说谎无法容忍。可是他对认定为后妈的人都那么认真,怎么可能不爱他妈妈?   所以这中间一定是有父亲在给孩子灌输妈妈逃离有罪的思想。   但这座村庄本身就是罪恶源泉,逃离地狱为何不可?   这里有三方人:天真容易被挑唆的小孩、被骗进村子的无辜者、骗人的作恶者。   因为其他人被小孩吓跑,扔下导演,此时拖着导演前行的任务只能落到江眠和助理身上。   助理背着刀拖着导演忿忿不平,“关键时刻见真情,小芝、阿庞还有远哥跑得比兔子还快。”   宁桑听着,嘴角扯开一抹冰冷的笑。   自私是人类的天性。   正如她,倘若无需护着导演,她也会选择跑走。   助理口中的三个人估摸着是剧组工作人员。毕竟那个后来被引上山的男人一直闷不吭声,就没透露过半分自己的信息。   赶在天亮前抵达柴房,宁桑和江眠从破洞的窗户翻进柴房。   唯独导演昏迷着,于是助理蹲下来背起他。背对窗户,等着回到柴房的人伸手把他拖进去。   那四个因为害怕跑掉的人还没回来,只能由宁桑和江眠合伙去拉导演。   很快,导演被折腾醒了,茫然睁开眼,感到一股大力把自己往后扯,扭头往后看,可绳子勒住脖子,几近窒息,只好颓然放弃。   待被拉进柴房安置在墙边,他低头看自己被束缚住的四肢,诧异,“这是做什么?为什么绑我?”   助理累得直喘气,张嘴还没来得及回答他,就听见一阵凄厉的惨叫声,顿时脸色白了,大脑空白忘了回答导演的问题。   他心都提到嗓子眼,颤声问:“会不会是他们出事了?”   助理口中的“他们”,是指那四个被小孩吓跑的人。   但是响起的尖叫声不杂也不厚。   宁桑笃定地说:“不会。”   随后她站起来,走到柴房门边,微微侧开身子。   助理对宁桑的行为感到奇怪,讶异地看着她。   没多久,新娘惊慌失措推门而入。   看到屋子里只剩四个人有些意外,她怔忡半晌。   原来她是料定新娘会过来。   助理收回视线,挪到导演身边,以自己获取的有限信息为他解惑。   新娘有些暴躁,“还有三个人呢?”   江眠扯谎:“去厕所了。”   新娘乌黑的眼珠子转了一圈,眼神愤怒,显然是不信。   在新娘发作之前,宁桑直接引开话题,问道:“这次又是哪户出事了?”   新娘情绪被打断,恍然想起来这儿的原因,“村西的两户…都出事了,村庄不能再待下去了,否则我们也会出事的!”   宁桑没理会她,而是径直越过她往外走。   整宿没睡,脑子混乱,去新娘所说的那两户人家时正好吹吹风。   清晨山风很冷,丝丝凉意掠过,足以让人清醒。   两户人家出事,说明不是以单纯数字进行,而应该按叠加数字计算。   照这样来看,整座村庄应该是有二十一户人,歌谣中的“六户”也就是第六天,一切结束。   而结束意味着什么?村民成鬼也得全部再死一遭,而他们误入这里的人也会成为村庄的陪葬者吗?   已经过去了两天。   转眼走到老李家,两户邻居的门大敞开着,门坎有几滴鲜血渗进横木,将其染红。   宁桑走进其中一家。   院子方正,厨房热气蒸腾,夹杂着浓浓的血腥味,仅进厨房看了一眼,她就转身离开。   不出意外,是蒸。   死后的尸体被切碎放进蒸笼,不做任何处理,整个灶台上都是鲜血淋漓。   新郎开心地咧着嘴,往里添柴火,摇曳的光映红了他的脸。   匆忙出来和赶来此处的江眠撞了满怀。   江眠踉跄着后退两步,和她错开,“你看到什么了?”   宁桑抿了抿唇,“你自己进去看不就知道了。”   江眠快步走进厨房,而宁桑背离他走往与他相反的方向,离开后转而进了隔壁。   她很好奇,这户的添柴人会是谁。   出乎意料,灶台前没有人,添柴口前地面有脚印。   宁桑抬起一只脚放进去,比对大小,脚印的长约有三十七八。   所以应该是有名女性在烧柴。   只是人去哪儿了?   江眠姗姗来迟,仔细观察完,说:“是新娘。”   除去后来的他们,整座村庄只剩新娘一名女性,而且一直是新娘来向他们传递出事人家的信息。   宁桑回头,看着江眠说:“这一切可能是新娘自导自演。”   最先发现的是新娘,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能让新郎添柴,但村民的恐慌反应确实是在新娘之后。   而地上的脚印确实印证着新娘来过。   至少,同样是人的小芝和阿庞没这个胆量给尸体添柴 。   江眠:“如果真的是新娘,那她的目的应该是催我们带她离开这里。她说不能再待下去,要是再待下去,我们会出什么事?”   “可能是面临死亡。按童谣的进行,每六天一个循环,六天里21户人会陆续死去。”   “不,不是六天。第一天是嫁娶、拜山神和去教堂,第二天有东西下山敲门引人上山,接着一户一户出事,总共应该是八天。八天一个循环。”   “他们已经成为鬼魂,这座村庄也没在酒店的地图上出现过,很有可能村庄已经消失了。   这座山正在被开发建设成旅游区,在酒店能听到工业噪音,而这座村庄却一切保持着最原始的生态,完全听不到任何噪声。如果我们没有成功离开,可能我们也会消失。”   “那,新娘还是人吗?”江眠抛出问题 。   问完,他拧起眉头,新娘是唯一一个向他们伸出援手的。   但即便如此,在这样的环境下,还是不得不顺着线索去揣测别人。   宁桑轻眯了下眼,许久没说话。   过了好久,听见零碎的脚步声,她压低声音,又轻又快地说:“不管是与不是,她都不是我们的友军。”   沉默几秒,江眠轻轻地叹了声气。   愿意带新娘一起离开,是出于道义,而非义务。   倘若他们不答应新娘,会不会直接被杀死?若真那样,也不会有现在兜兜转转因为黄衣服死亡才发现她的真面目。   宁桑说完,新娘正好踏进厨房。   她手足无措,视线慌张地掠过厨房各个角落,说:“尸体呢?”   宁桑微扬下巴,示意她看蒸笼。   新娘看过去,纳闷:“那是什么?谁在蒸东西?”   “你掀起来看看。”宁桑后退一步给她腾开空间,身子却挡住能绕过灶台口近距离掀起锅盖的那侧。   江眠也下意识让开,顺便补上一句:“我们也刚到。”   两人退让开,巧妙地只留出灶台口能俯身掀开锅盖的那侧。   新娘不明所以,走过去,艳红的嫁衣被火光照亮。   她一手撑着灶台,俯身掀锅盖,脚微微踮起,不偏不倚正踩中地面的脚印。   意料之中,完全吻合。   宁桑垂下眼睫,思考片刻,不慌不忙地对新娘说:“我们想去教堂,你要一起吗?”   闻言,新娘微微错愕,很快反应过来后表示拒绝,略带歉意地说:“我回去做饭了,你们记得回来吃午饭。”   “好吧。”宁桑话里惋惜,唇角却扬起。   待新娘离开,江眠问:“接下来要去教堂吗?”   隔壁有脚步声,是新郎离开厨房,途经这间房子。   宁桑唇畔的笑意抑制不住愈发明显,眼角轻弯,“喏,村民们都去了,跟着去凑热闹。”   她状似随意,说得轻松,但只要稍一思索便能知道是她决定跟去教堂肯定有原因的。   否则有这时间她大可以好好补觉,而不是到处跑。   江眠视线瞥过宁桑愉悦的表情,“村民每天都去教堂,而新娘从来不参加这项活动。确实很奇怪。”   觉得奇怪,才向新娘发出邀请,却被拒绝了呢。   宁桑轻笑出声,“走吧,去教堂。”   毕竟都说了要去教堂,总不能改道他处吧,万一被新娘发现,会反被怀疑。   路上途径田地,近百名村民匆匆赶往教堂。   乌泱泱一片,和宁桑他们去的是同方向。   其中还有小孩,抱着皱巴巴的球,遥遥走在人群后方,看到宁桑一蹦一跳追上来,笑容还没来得及绽放,在看到江眠后顿时沉郁下来,闷闷不乐地“哼”一声。   宁桑闻声回头。   小孩很瘦,但脸上挂着肉,肉肉的脸气鼓鼓的,显然正生闷气。   她摸了摸小孩的头顶,“你叫什么名字?”   小孩仰头和宁桑对视,再看看江眠,气呼呼地摇头,闭口不言。   走到教堂,即将进去,小孩拉住宁桑的衣角,看着江眠走进教堂阖宁桑拉开距离,才很小声地说:“李子。”   说完,松开宁桑傲娇地进去了。   宁桑独自站在教堂门口,微怔。   原来是叫李子啊。   她看着小孩孤傲可爱的身影,情不自禁勾起唇角。 第48章 捣臼声   村民入内后依旧是前几日的次序——祷告、唱童谣、哭泣。   用石杵捣碎东西的捣臼声随之响起。   可能是之前捣碎小芳骨头的声音。那新娘口中悄无声息消失的其他女孩哪儿去了?下场难道和小芳一样?   教堂长凳上坐满了人,没有空位。江眠找了个并不显眼的墙角位置坐下。   宁桑坐在江眠身旁,闭眼靠着墙壁睡觉。   教堂香气浓郁,闻得久了竟也不觉得反感。她越睡越沉,完全陷入梦魇。   梦中,墙壁中伸出无数双手,使劲扯着她,要将她扯碎似的。   再一睁眼,到了晚上。   而她双手被紧紧捆着。   一觉睡到晚上,并且不知怎的到了槐树地下,脚边还放着一把生锈的刀。   月光洒落,地面有道人影。   宁桑诧异地抬头看向江眠。   江眠抱臂沉思着,听到声音,下意识回头,对上宁桑不解的目光,解释,   “在教堂,你睡着了。直到太阳落下,你冲出教堂,成功离开村庄,状态跟昨晚的导演一样。下山回来时手里拿着刀,麻木地走到槐树下。所以,在你回来还没来得及砍树时,我就把你绑起来了。”   宁桑心头悚然。   她以为是做了很长的梦,醒来就到了夜晚。没想到,这期间她不是熟睡着,而是做了很多事情。   躯体并不听从她的支配,大脑也昏沉着,就像是被某种难以言说的东西控制了。   是什么造成了她这样?   江眠适时出声:“不知道你有没有发现,导演身上有很浓厚的香气。一开始我以为是他在教堂前砍树砍久了的原因,但后来我发现不是这样。   教堂和室外的香气有差别,至少室内没有通风系统密闭性强,气味更容易浓烈;室外空气敞开。   而导演的香气就像是浸到骨子里似的,没有长期待在教堂里,是根本不可能这样。   所以,我猜,没有找到导演的时候,他白天一定是在教堂内。”   顺着江眠的思路想了良久,宁桑恍然大悟,“你的意思是导演那样是在教堂待久了,而我也是同样原因。可你呢?为什么你没有?”   江眠怔忡半晌,左思右想,自己也稀里糊涂的。   许久,在宁桑灼灼的目光注视下,说:“可能是因为我一直清醒着,而你睡着了精神松懈?”   宁桑点点头,也只有这一种解释能说得通了。   同样是进教堂,一前一后进去也就相隔不到五分钟,而她和江眠的状态却不一样。   又耽误一天。   她沉重叹气,垂眼看地上的刀,说:“你记得拿着这把刀。”   而后,他们两个人回到柴房。   简陋的柴房里,   助理和导演坐在一块儿,被引上山的男人单独居于角落,形容憔悴。另外两个工作人员紧紧相靠。   大家表情严肃,情绪似乎都不太好。   人数不对,少了一个:小芝。   宁桑没太在意,走到杂草上坐下。   看到江眠,助理情绪失控,“小芝死了。”   江眠错愕,纵使人数不对,也控制着自己别往那方面想。   听到助理的话,他身形微僵,轻声叹气。   助理难以接受,表情沉痛,指着男人和另外两个工作人员,说:“她是跟那三个人一起逃跑的途中死的。”   “虽然她把我们撇下只顾自己逃很不仗义,我抱怨过她,但我不想让她死啊。”   他情绪激动,导演神情悲恸,另外三个人也好不到哪儿去。   而宁桑的眼神始终是冷漠的。   她盯着杂草,视线时而远眺落在放于地面已经凉掉的饭菜上。   从没有给过助理一个眼神,似乎情绪没有收到任何影响。   听凭助理闹了会儿,气氛越来越沉重,她面无表情开口:“在这样的环境下,能人数不减支撑几天已经是不易。你应该为你自己还活着感到庆幸。”   助理听到宁桑的话,攥紧拳头,脸都揪成一团。   沉痛的神情渐褪去,转变成了愤怒,“你怎么说出这种话?你真是太冷血了!”   这是为了让你格局打开,别沉浸在一时的痛苦里。   宁桑轻笑一声,眼中并没有任何因被指责而生的愤怒,沉静且冷淡,“用你的命换她的,你愿意?   当时面临危险,如果你选择弃江眠而去,没准跟小芝一起逃命在小芝有危险时你还能帮上她。   但你没有,鱼和熊掌不可兼得,你选择了江眠就意味着你放弃了救小芝。”   江眠皱起眉,“你别说了。”   也不是吼,只是音量比平时稍沉。言语间隐忍的怒气翻涌,稍一仔细便能察觉出来。   宁桑哽了下,不知说什么来反驳,最后只好保持沉默。   心里有些压抑,她缓缓收回目光,背靠墙壁,被麻绳紧系的手腕微抬又落下,放在大腿上,闷闷地闭上眼。   她说的是事实,也有理有据,但是太过理性,不适合在助理情绪崩溃时说。只怕说狠了,助理的神经会绷不住。   眼看宁桑背对着他,情绪似乎有些沉闷,江眠无声叹气,说:“我知道你是为他好,但你的表达方式有问题。”   宁桑转过身看他,“你是怕他下次不救你了?”   “嗯,你确实应该担心。因为我不会救你,他们也不会救你。我们都很自私只顾自己,也冷血不愿意共情。”   “你应该后悔吧。救别人那么多次,到最后却只有与你朝夕相处的助理愿意留下来救你。”   她笃定又固执,似乎永远都在纠缠救与不救人的问题。   江眠无奈道:“不后悔,我救人从来都是量力而行不会去冒险。况且,你不也没逃吗?”   这就是主角之所以为主角,因为心善救人不求回报。   宁桑别过脸不理他。   她是没逃,但又有什么区别呢?她没帮忙,也不像助理一样递刀子。   江眠:“若不是你说话转移小孩的注意力,恐怕我不会那么容易死里逃生。”   宁桑轻抿起唇,“哼”了声。   气氛凝滞。   助理陷入深深的自责。   不知时间过了多久,   被引上山一直沉默的男人忽然伸手指着相靠在一起的工作人员,说:   “那个女孩的死是因为那个寸头的男人,小孩扑过来的时候,那个男人把女孩拽过来当挡箭牌,导致那个女孩被咬断脖子而死。”   因许久未开口说话,男人的声音很哑,说的时候还难以抑制地咳了几声。   那两个工作人员,一男一女,一个寸头,一个穿着红外套。   罪行被拎出来晒在众人面前,寸头男恼羞成怒:“你以为你就是个好人吗?光站那儿看着,不出手救人。   你也吓傻了吧?相比之下,我比你还聪明一些,至少如果是你遇到危险,你只会等死,而我好歹会自保。”   害人还害出优越感了?   闻声,宁桑偏头看他,一字一句地说:“坏人会被盯上的哦。”   被吓得一懵。很快,寸头男反应过来,破罐破摔无所谓的说:“你们也不是什么好人。在这样的情况下,谁能活着出去还不一定呢。”   红外套下意识远离寸头男,被呵住——   “你已经抛下他们逃跑了,也没那个男人聪明,错过了倒戈的机会。现在想和我划清界限是不是太晚了?”   危险难料,他得拉人一起,给自己壮胆。   红外套一抖,被唬住了,哆嗦着不敢吭声。   争吵还未停止,突然柴房门被人轻轻推开。   新娘带着笑容的面庞映入眼帘,她笑着说:“等了你们一天,现在才回来,给你们留了午饭,要趁热吃哦。”   江眠:“好的,谢谢。”   他起身去拿饭菜,风轻吹过,身上的香气飘到柴门。   新娘下意识皱眉头,不再停留,离开前还顺手关上门。   透过破洞的窗户,宁桑看见,新娘背对柴门的一瞬间立马抬手扇风。   显然,是对教堂的香气很反感。   门外院子里依旧人声鼎沸。   在江眠端回饭菜时,宁桑恍觉:   一开始看到新郎对李子动手就以为村民都有问题。但他们都不知道自己已经死了,所作出的行为应该也是无意识的。   要么是被教堂的香气操纵,要么是跟新娘有关。   饭菜已经凉掉,看着没有食欲。   江眠端来,把饭菜放到一侧,没动。   宁桑瞥了眼,端起碗,夹菜吃饭。   吃到一半,从兜里拿出三小袋曲奇饼干扔给江眠。   她能埋头吃饭且吃得香,完全胜在没有味觉。   饭菜虽冷,但吃不出味道,还是一样的宗旨:只要能吃饱,遇到危险有力气能跑得动就行。   看宁桑吃得香,江眠也萌生了想要吃饭的冲动,想法一出就被掐断。   算了,吃饼干吧。   吃饱饭后,宁桑就裹着被子睡觉了。   手腕系着的绳子,江眠也没打算帮她解开。   即便绑住宁桑的手,江眠还是不放心,半夜总是会醒来,看宁桑还在不在。   到后来,索性找来绳子把她的腿也绑住,之后才稳稳睡去。   天光大亮。   感觉腿也收到桎梏,宁桑慢慢皱起眉,眸色稍沉。   难怪昨晚怎么睡都不舒服。   反观江眠睡得正熟。   她毫不客气,伸手拍他,成功将人拍醒。   江眠醒来,二话不说,低头解开捆住她手脚的绳子,“抱歉。”   见状,导演僵尸跳跳过来,很快手脚的绳子也被江眠松开。 第49章 被看穿了啊~   又有三户人家出事。   只是这次新娘晚来,直到中午才跑到柴房,想要告诉他们这件事情,却发现柴房的人已经不见了。   站在门口思索良久,最终转而去那出事的三户人家,成功找到他们。   都是木门,纸糊的窗,就连墙壁也并不隔声。   站在门外就能听见屋内的交谈声。   新娘打算进去的动作一顿,最后决定站在室外侧耳去听。   尸体在正屋,纯血腥现场。   四肢解体,切成小块,皮、肉和骨头精准分离,全靠黏腻的血丝相互联结。   红外套仅仅看了一眼,便捂着嘴偏过头脸朝外,扶着门框作呕。   助理心理素质稍稍提升了些,见状,只捂住口鼻,反应不像昨天那么大。   寸头男执意站在正屋内不走,目光紧紧锁着宁桑和江眠,等着他们会有什么发现好坐收渔利。   谁料宁桑和江眠只对视一眼,便再无别的动作,更没说话。   等了许久,见他们似乎没有发现什么有用信息,寸头男耐心耗尽甩手离开。   他一走,红外套不好意思待在这儿了,她看看寸头男离开的方向,又看看宁桑他们,小心翼翼的问:“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吗?”   她还是无法放心地跟着寸头男,单说他那难以控制的暴躁脾气,她就怕自己一不小心会被殃及。   闻言,江眠撩起眼皮看她一眼,没说话。   宁桑仔细看着尸块整齐的切口,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导演也心不在焉,似乎压根没听到红外套的话。   红外套端详完他们的表情,默认自己是被拒绝了。面子快要挂不住,支支吾吾犹豫着要不要直接走。   助理说:“一起呗,多个人多分照应。遇到危险,我允许你逃,毕竟,命都没有了还拿什么谈仗义。”   红外套眼圈泛红,用力点头。   看来,助理是想明白了,经过一晚的思想挣扎和煎熬脱胎换骨。   宁桑注意力从尸块上转移,声音很轻:“应该是被锋利的刀切的,而且没有挣扎的痕迹。”   依小孩每晚被划破喉咙却仍然能不痛不痒爬起来追人的现象来看,这些村民都是已经死透。   躯体倒挂在树上,而现在他们看到的只是鬼魂在已经消失的村庄特定的磁场下形成的实体。   不知道自己已经死去的村民没有威慑力,而小孩怨气强且有自我意识,所以才会和其他村民不同,攻击他们。   为什么小孩和其他村民不同?大概是因为每个晚上小孩都得重复死去,次数多了,很难不产生怀疑。   思考间,宁桑绕着尸体走动,视线无意间瞥过门外,捕捉到地上一抹阴影。   午后阳光浓郁,地面的阴影格外显眼。   似有所察觉,那阴影往后退却了些。   宁桑轻眯了下眼,“等会去看看黄衣服的尸体吧,总觉得遗漏了什么信息呢。”   顺着宁桑的视线瞟向屋外,仅是瞬间,江眠了然道:“好,至少要搞清楚她的死因。”   地面的阴影尽退。   话题跳跃,好一会儿,导演反应过来,说:“真是跟不上你们年轻人的思维。”   宁桑瞥他,目光冷冰冰,一言不发。   你要是思维能跟得上,我就不用担心你的安全了。   导演摸摸鼻子,不好意思的笑。   受伤的地方早被包扎好,此刻拖着受伤的身体跟着他们移动,也是被迫的。倘若有得选,他真想一直待在柴房休养。   但宁桑说柴房不安全。   虽然不知道为什么不安全,但能活着就行,他可不想见弃于人。   红衣服老实跟着,就算江眠被那个小孩纳入暗杀黑名单又如何。人多才有安全感啊。   五人很快抵达田间小路。   田里被压倒一片的禾苗还没直起来,硬巴巴的泥染上的血迹存留着,所有痕迹都在,唯独黄衣服的尸体不见了。   泥土干硬,没有留下足迹,无法看出是谁来过。   助理难掩惊讶,“人呢?哪儿去了?不会是活过来自己跑了吧?”   江眠冷静纠正他的话,“是尸体。应该是被人拖走了。”   说着,他伸手指了一下地面被拖拽的痕迹。   路面和田地有高度差,靠近路基的那侧长满枯黄的杂草,黄衣服躺过位置的旁边杂草被压折,东倒西歪弯出弧度。   一时半会儿黄衣服的尸体肯定很难藏好。   现在只需要找到黄衣服的尸体,便能知道是谁在门外偷听,及时拉走尸体的。   正所谓放长线钓大鱼,要的就是这个效果。   宁桑勾起唇角,目光扫过导演、助理抱着的三把刀,心情愉悦。   江眠:“现在,去新娘家找尸体。”   周围空旷,空无一人,没有能藏人的地方。   助理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为什么找尸体要去新娘家?新娘真的有问题吗?”   江眠看他,没吭声。   但沉默已经足够代替回答。   助理脑子转得飞快,仍旧找不到丝毫头绪,但还是下定决心跟着去。   不需要脑子,跟着走就行了。   导演犹豫着,有些退缩,眼神躲闪,在宁桑和江眠走的时候站在原地不动。   走出一段距离,感觉好像少了人。   宁桑回头,看见原地踌躇的导演,瞬间明白他心里在想着什么。她低头看着地面上被拖曳出的痕迹,冷笑道:“我努力保他没用,拦不住人家想等死。”   听到宁桑的话,江眠心思稍动,折回去拽着导演走。   回到新娘家,正好撞上匆匆忙忙从主屋走出来的新娘。   她手上干涸的血和裙摆的脏污还没来得及处理干净。   突然被撞破,有一瞬的慌乱,但很快调整过来,面上露笑,迎上来,问:“怎么突然回来了?”   宁桑笑着说:“早点回来好给你搭把手啊。”   新娘面色不改,“我有什么好需要你帮忙的,午饭我都备好了。”   宁桑垂眸盯着新娘掩藏在身后的手,笑了笑,“总是蹭饭承你的情,也没能帮上你。唉,心里怪过意不去的。”   话到嘴边转了个弯,扯些有的没的。   但演技好,丝毫看不出来表演痕迹,像是发自肺腑的懊恼,成功蒙骗过关。   新娘走上前握住宁桑的手,诚恳地说:“我能力有限,能为你们做的只有这么多。希望你们不要嫌弃。”   与此同时,助理踏上走廊,悄悄往主屋的窗户那儿移动,目光瞟向屋内。角度有限,只能看见凌乱染血的被褥。   到底是不是新娘,他心里打着鼓。   将助理的纠结神情尽收眼底,宁桑不着痕迹撤回手,侧头看了一眼江眠。   而后,缓缓地对新娘说:“嫌弃倒不会,我们应该求着你别对我们下手才是。”   说完,她顺势往后退了一步,和新娘拉开距离。   新娘强装淡定的表情彻底破裂,意外且无所谓地说:“被看穿了啊~”   她脸上的笑容越来越大,嘴角也随之咧开,只是外观没有任何变化,比之前见到的所有鬼物都正常多了。   一时半会儿,宁桑叶判断不出来她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原定知道真相后就动手,但助理看得愣了,一时犯怵抱着刀不敢下手。   他害怕着,可新娘已经自暴自弃,朝大家扑过来,没有时间等助理反应过来。   新娘动作快,江眠反应更快。   早在新娘变脸的那刻就预判了新娘接下来会怎么做,精准计算好时间和距离,在新娘扑过来时,举起手里的刀,毫不犹豫砍向新娘。   刀直挺挺插进新娘的脑门,鲜血溅出。   温热的血洒在地面,也不可避免地溅到宁桑白皙的肌肤上,像是皑皑白雪中的一朵红梅,开出妖艳的红。   趁一片混乱,助理飞速跑进主屋,探查完情况,跑到宁桑身边,使劲点头。   回来之前,宁桑就说过:新娘的注意力由她来吸引。而他负责观察主屋,屋内有异样,就表情夸张点。   在窗外往内多看几眼,一切已经很清楚了。但他不想因为自己失误,而冤枉一直以来帮助他们的新娘。所以,就直接跑进去查看了。   没成想......新娘伪装的太好了。   猝不及防被扎中,新娘痛呼出声,愤怒且尖锐的声音从她喉咙迸出,与麦克风刺耳的啸叫声相比有过之而无不及。   声音噪耳,所有人都捂住耳朵,表情痛苦。   宁桑咬咬牙忍着耳膜的疼,抢过助理手里的刀,怼进新娘的嘴里。   新娘的嘴巴被撕拉开一道口子,顷刻间,噪声停下。   没办法再顾及别的,就算再耗下去,拖着三个绣花枕头,她也没把握全身而退。   眼下只能跑。   匆忙逃跑中,江眠对她说:“去教堂。”   新娘连教堂的味道都排斥,很有可能不会进去。   贸然往村口逃,完全不确定那倒挂的尸体和那个黑影到底会不会对他们进行攻击。   最保守的办法,是跑到教堂,躲着。   只是没水没食物,撑不了几天。   当然,在这里也没办法久待。   脑中一片混乱,助理跟着他们仓皇往外跑。   因为新娘紧追不舍,移动速度比他们快,眼看快要被追上来的生死关头,助理鼓足勇气抢来导演的刀狠狠怼向新娘。   力道没控制住,一不小心,连头都给砍掉了。   那颗头在地上滚啊滚,撞在树根停下。   助理忍不住回头看,吓得魂飞魄散。   完了,他犯罪了!   大脑轰隆一声,他欲哭无泪。   但危险当头,也顾不上别的了,助理化晴天霹雳为无尽的动力,一狠心铆足劲儿往前冲,稍不留神,越过宁桑和江眠第一个冲进教堂。   累得瘫坐在地上直喘气,被危险关头自己被激发出来的本能震撼到了。 第50章 诱导   宁桑刹住脚步,扶着教堂大门。江眠扶着另一侧,二人默契推着教堂门闭合,只留出足够人进来的宽度。   导演落后,负伤跑得最慢,好几次差点被新娘抓住。   眼瞅着教堂大门即将关上,以为自己被抛弃的时候,宁桑从门后探出头,焦灼地说:“快点啊!”   导演咬咬牙,竭尽全力往前冲,然而在经过井口的时候,左腿猝不及防被一只手抓住。   那只手青灰,冰冷彻骨,触感就像坚硬的石头。   导演使出浑身解数往反方向挣扎,就是挣不脱。他急中生智举起手中的刀狠狠砍向那只手。   避开接触部位,直击对方的胳膊。   像长了眼睛似的,在刀砸下来的时候,那只手猛的缩回去了。   不敢再磨叽,导演向着教堂的方向拔腿就跑。   可惜浑身抖得跟筛糠似的,跑了没几步就被地上的石子绊得摔了一跤,他灰头土脸爬起来继续跑。   那只手缩回井里,很快卷土重来 。   这回不是一只手,而是整个‘人’。   新娘双手攀在井口,从井里爬上来,浑身湿淋淋,盘发散开,像个蓬头垢面的水鬼。   发现快要追不上的时候,她果断选择从井里钻出来拦截他们的路。   哪曾想落后的那个人手里居然还有刀。   新娘愤怒地奔向导演,一把揪住他的领子,顺势一脚踢向他握着刀的那只手,把刀踢飞。   她脖颈上虽然有血红的切口,但行动利落,丝毫没有因为脑袋不见而被阻碍脚步。   毋庸置疑,新娘看不见,是循声追来的。   眼看着导演被捉住,危在旦夕,宁桑再恨铁成钢也没办法。   救与不救?   她在这两种选择之间徘徊,终于还是一狠心跑出教堂,手里还提着一把刀。   江眠错愕地看着她飞奔出去的身影,松开大门打算跟上,却被听她说:“等会我们进来,你就赶紧关上门。”   行,还给自己留了后路。   他这才作罢,扶着门紧盯着宁桑。   宁桑冲到新娘一米远的地方,停下。   日光炽烈,她眯了眯眼,视线落在新娘掐着导演脖子的那只手上。   导演被新娘单手举起,双脚脱离地面。   而他脖子上的那只手在慢慢收紧,与此同时,他的脸色越来越涨红,双腿扑腾,像只因为潮汐起落不小心滞留在岸上难以呼吸搁浅的鱼。   情况紧急,宁桑不再犹豫,奔向新娘,挥举起手里的刀。   在刀刃即将贴近新娘的刹那,新娘茂密的黑发层层缠住刀,一股大力迫使刀脱手。   ‘哐当’一声,刀掉落在地上。   新娘放松警惕,同时,手也掐上宁桑的脖颈。   宁桑抬手将水果刀狠狠送向新娘的心脏,猛推入内。能感受到新娘躯体猛然颤动,可是脖子上的力道没有丝毫的变化。   于是,她拔出刀,狠狠砍向新娘的手腕。   新娘疼得直咆哮,仍不愿意松开好不容易抓住的人。   密长的头发也因为缠住刀而断开,她别无他法,用力收紧力道,试图尽快解决两个碍事的人。   砍断新娘的两只手,成功救下导演,宁桑甩开脖子上的断手,长松一口气。   他们脱身的刹那,有把从天而降的斧头将新娘一分为二,从脖颈切口正中间,直劈而下。   鲜血喷洒,模糊了宁桑的视线。   她抬手抹去脸上的血,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眼前的景象——   小孩站在新娘身后,高举着斧头,浑身被鲜血染红,像是刚从血池里爬出来似的,脸上挂着无比得意的笑容。   新娘的脑袋滚过来,双目圆睁,难以置信地瞪着举起长斧头偷袭她的小孩,嘴巴一张一合:“李子,你打他们啊!”   显然,她还不知道小孩早已和其他村民不同。   小孩松开斧子,抬脚将新娘的身体分别踹开,对她的话置若罔闻,冷漠道:“疯子!”   新娘的头从地上弹起来,嘴巴张开亮出惨白尖细的牙齿,直直地扑向宁桑。   另一侧,两半身体慢慢互相靠近,将要彻底并上时,小孩又抬腿给她一脚踹开了,根本没有机会合二为一。   她怒不可遏,脑袋调转方向朝小孩而去。   在导演成功跑进教堂后,宁桑扶住大门,对小孩喊:“快进来!”   小孩怔愣一瞬,也就是这发愣的时候,不慎被新娘咬住。鲜血顺着脖子往下流。   他扯开新娘的头,撕拉掉被咬住的一块血肉。   他面无表情双手抱着脑袋,高高举起狠狠地砸向地面,而后使出浑身的力气抬脚踩上去。像洗衣服似的,一脚又一脚,偶尔还跳一跳。   很快,新娘的脑袋像摔烂的西瓜成了一滩烂泥,再无攻击力。   他得意地抹去脸上的血,这才有空歪着脑袋看向教堂,想:喊他进去吗?但别人都怕他诶。   新娘放弃合并身体,趁小孩忙着摔脑袋之际接上双手。一半身体疯狂跑向教堂,而另一半身体则拿着被导演丢掉的刀砍向小孩。   助理坐地上休息好后,爬起来,听到宁桑让小孩进来的话,满脑袋问号,是什么促使她喊出那句话?   他凑到宁桑身边,盯着她看。确认宁桑并没有什么异样,这才看向室外。   助理也站在门口,从他的角度,能清晰看见小孩和新娘互掐的全过程。   满目红色,鲜血不要命的往外流。   连草地都被血染红了。   两只鬼,有这么多血吗?   眼看新娘的另一半身体快要跑进来,助理一把将宁桑拽离,赶紧关上大门。   门严丝合缝闭上。   一门之隔,门内暂时安全,而外面的两个‘人’却在进行生死搏斗。   宁桑牙齿咬着下唇,看着紧紧合上的门,一声不吭。   助理生怕她一个冲动打开门 让门外的两个怪物进来,脊背抵着门不敢离开。   只是虽然背对着门,迎面却要对上宁桑冰冷的目光,着实心惊胆颤。   他默默低下头看地面。   刚才的一切江眠看在眼里,他蓦地开口道:“刚才,是那个小孩救了你们。也是他转移了新娘的仇恨,才让你们得以脱身。所以,要救他吗?”   最后一句是询问的语气,他是在对宁桑说话,等着她的回答。   冰冷的光透过天窗拓在他的脸上,身高差距使得他不得不垂眼看宁桑。   此时眼尾低垂略显得无辜。好似无论宁桑怎么回答,他都会支持。   宁桑沉默半晌,摇头,“不救。他们俩都已经死了。”   言外之意:已死的鬼,有什么可救的。   助理眼皮一跳,石化了,呆呆地看着宁桑,抵着门的背渐渐放松。   本来以为宁桑会推开他冲出去,谁知道居然...居然这么冷静!理智到可怕。   江眠:“那个小孩比其他村民醒来的早,更早有意识,你猜是为什么?”   宁桑:“因为每晚重复被割喉咙死去,新添一道伤。”   之所以这样推测,是因为宁桑上山的第一晚,小孩死去后,加入村民追赶她的队伍是毫无意识的,至少那个时候小孩没表现出来有自我意识。   而一次次重复死去,他很有可能看到脖子上多了新的伤口感到好奇,又或者是疼的次数多了。   他也会疼吗?   新娘都会疼得嚎叫,他也会疼吗?   江眠平静地看着她说:“你不用觉得愧疚,你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有自主选择权?   宁桑细细思索,倏地止不住地笑出声,唇角轻弯出弧度,看向江眠的眸子却一片冰冷,话里更是含着质问的意味。   “你在诱导我救人。”   江眠莞尔笑道:“谈不上诱导,我只是帮你看清你的内心。”   他的笑里全是坦荡,直认不讳,让人听着不怎么愉悦。   “哼。”宁桑冷哼着别开眼。   目的已经达成,江眠朝助理使了个眼神,让他退开。   助理不情愿,死死抵着门,使劲摇头。   红外套直接反对,“不可以。那个小孩不正常,绝对不能放他进来。江眠,难道你忘了他攻击过你吗?”   导演也跟着摇头反对,因为被掐的太狠,嗓子痒疼一直咳嗽说不出话。   气氛僵持不下,   江眠并没打算参考他们的意见,但还是歪一歪脑袋,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   也不知道江眠听没听进去,助理惶惶不安看着他。   宁桑的视线微微下瞥,看向大门底部。   新娘的一半身体守在门外,只要门打开,她就会闻声跑进来。   所以,不能从大门走。   但教堂墙角有凳子和木箱等可利用工具。   发现宁桑盯上了墙角的东西,助理赶紧摆手,“不行,千万别让他进来,他杀了小芝啊。你们怎么能只因为他做了一次好事就原谅他呢?”   宁桑对助理的话置之不理,径直去角落将凳子搬到窗户底下,同时将箱子放上去。   她指着箱子,看着江眠理所当然地说:“你提议救的,你出去。”   江眠耸耸肩,无奈叹气,从善如流走过去,抬腿踩上箱子,推开窗户,双手撑着窗沿。   导演和红外套冲过去想阻止他们的动作,但还是晚了一步。眼睁睁看着,只觉生无可恋。   江眠没有从窗子翻出去,因为室外的这个位置并没有可落脚的东西。   于是他坐在窗户上,歪头往外看。   作者有话要说:   非圣母,救小孩是有其他原因滴^_^ 第51章 引鬼入室   小孩和新娘打得不可开交。   新娘仗着有刀,更占优势。小孩受伤严重,几次被打倒又爬起来,浑身多添数道伤痕。   江眠吹了个口哨,吸引小孩的注意力。在小孩闻声看过来的时候朝他招手。   然而小孩迟疑着,没给出回应。   口哨声突兀响起,不光是小孩,新娘也听到了声音。于是新娘调转方向朝江眠所在之处跑去。   一半身子守在教堂正门,另一半身子摇摇晃晃奔向江眠。   完全放弃了合二为一,各自张狂。   可惜新娘看不见,只能朝着声源跑,最后直直地撞在墙壁上。   她伸手去摸,摸到坚硬的墙壁,顿时猜到吹口哨的人在教堂的窗户那里,于是一次次撞墙,试图把墙撞倒。   纠结了会儿,小孩还是决定进入教堂。走前不忘带上被自己安置在一旁的球。   他抱着球跳上新娘的身体,踩着新娘的脖子,握住江眠的手,成功被拽进教堂。   小孩落地的瞬间,导演和红外套跳离三尺开外,战战兢兢不敢看向小孩。   这是引鬼入室啊!   新娘还在撞墙。   江眠踩着箱子和凳子下来,四处张望看到一个木制老旧的捐款箱,抱着重新回到窗户上,朝室外的空草地扔出去。   箱子‘咚’的一声重重砸在地上,足够吸引新娘的注意。   新娘撞墙的动作停了一会儿,循着声音跑过去。   新娘一走,窗下再没有任何阻拦。   倘若想要逃出去,叠箱子扔到室外的窗户下然后跳窗,是最明智的选择。   当然,此时宁桑和江眠并没有想要离开教堂的想法。   在没有搞清楚那团黑影子和倒挂的尸林会不会拦着他们之前,他们并不打算轻举妄动。   扔箱子引开新娘后,江眠锁上窗户,双脚沾地。   转身听见小孩说:“念在你帮我的份上,我不杀你了。”   江眠好笑地说:“那我还要谢你不杀我?”   小孩扬起下巴,负手背对着他,傲娇味十足。   另一边,   单独行动的寸头男,原本离开后,又折回去,悄悄跟在宁桑他们身后。   眼看着宁桑他们被新娘追着往教堂的方向跑,导演又在井边被新娘掐住脖子,目睹全部无动于衷。   在小孩加入这一场混战之前,他偷偷跑走,孤身往村口的方向而去。   既然他们怀疑新娘,觉得黄衣服是被新娘杀死的,那现在新娘在教堂前,根本无暇他顾。   这就表明他是安全的。   没了新娘这个危险,他大可以直接离开。   这还要多亏他们够蠢,才能给他创造逃走的机会。   想到这里,寸头男得意地大笑。   村口倒挂着尸林,他直接无视掉,大剌剌走出村标。   可前脚刚迈出去,就意外发现尸体里涌出黑气,汇聚成浓浓的一团,成了个女人向他飘来。   寸头男吓得拔腿就跑。   但是两条腿没有那黑气飘得快,很快就被团团围住,黑气侵入身体,一点一点吞噬掉他的五脏六腑。   寸头男来不及发出求救声音,就没了呼吸。   然而村口正发生着的这一切事情,遥在教堂的人并不知道。   因为小孩到来,教堂内气氛诡异,其他人如临大敌看着小孩。   助理紧抵着门,看向小孩的眼神略带畏惧。   而红外套和导演则浑身紧绷,处于高度戒备,尽可能远离小孩。   小孩无奈摊手,看向宁桑,“这就是你让我进来的?大家都不怎么欢迎我嘛。”   助理默默偏过头,看着墙壁,心里腹诽:你想要怎样的欢迎?没对你下手就已经很不错了。   宁桑环顾完大家的表情,收回视线看着小孩,说:“这里很香,你闻到了吗?”   小孩脱口而出:“骨灰被大人们特制成香料融进墙里,能不香吗。”   回顾新娘说过的话,宁桑对小孩道:“你妈妈也在这里。”   小孩表情瞬间拧巴,但还是冷硬回答:“嗯,她在墙里。”   他又抬手指了一下墙壁,“每次来教堂,我都能听见她哭泣。”   之后,他双手微屈并拢贴着脸颊捂嘴,模仿捣臼声。   “就是这个声音。”   他话一出,其他人后背发寒。   难怪总觉得这里阴森森的。   原来,捣臼声就是哭声,但一定不止小芳一个人。   正如新娘所说,消失的不止小芳。   新娘另一半身体还守在门外,疯狂敲着门。   宁桑走到教堂大门处,推开助理,打算开门。   助理眼疾手快拦住她,紧按住门,可劲儿摇头,“不行,不能开门。”   先是让那个小孩进教堂,然后要开门让新娘进来,这是想让他们死吧。   找死也不能拉上他们啊。   宁桑置若罔闻,推他。   起初是助理完全没有任何准备,注意力全在小孩身上,才会猝不及防被宁桑拉开,但此时没有任何干扰的情况下男女力量悬殊,宁桑推不开他。   于是,宁桑回头看向江眠。   助理眉心直跳,坚定地拒绝:“谁说都没用,我不开!”   话声刚落,手腕被人攥住,以强力拉走。   他疼得冒冷汗,伸手拍江眠的手,气不打一出来,“江哥,你怎么能任由她胡闹呢?”   江眠松开他,挑了下眉,“只是想试一下新娘会不会进来。”   助理头皮发麻,感觉青筋都要暴涨起来。   他立刻反对:“这可不兴试!”   红外套和导演反应过来宁桑想要做什么,冲过去想要阻止,但还是晚了一步。   宁桑已经打开教堂大门。   新娘正好伸手拍门,而门却被打开,因为惯性,新娘半个身子朝教堂内倒。‘砰’地倒在地上,上半身在教堂内,下半身在室外。   她立马蠕动出去,身子彻彻底底退离教堂。   看到这幅情景,红外套和导演都愣住。   但是助理背对着门,还没看见,嘴喋喋不休抱怨着:“江哥,你不能色令智昏。”   “你这是拿我们的命做赌注。”   却见江眠扬了扬下巴,示意他看向门口。   助理下意识回头,看到新娘后,他顿时后退好几步,躲在最后一排教堂长椅上壮着胆子打量新娘。   这一打量,才发现,新娘压根不打算进来。   半个身子横躺在地上,挡住教堂大门。   但在室外,身子边缘都不肯进教堂半公分。   助理霎时乐了,指着新娘笑出声,“她不敢进来诶。”   笑着笑着缓过神来觉得不对劲,江哥和宁桑如此镇静,似乎也不感到意外,就好像是早就知道开门后会是这样的结果。   从始至终只有他像个傻子一样紧张兮兮,急得团团转,甚至为此都险些被揍。   他长叹一口气,终究是无法加入两个人的世界。   助理自怨自艾着,却没发现小孩看着新娘的眼神发狠。   宁桑拍拍手,回到小孩身边,半蹲下身子,看着他。   没等她开口说话,小孩就自顾自地说:“又死了一个。”   宁桑一怔。   今日三家村民已经死过了,又死一个,是指什么?   很快她反应过来,问:“死的是人?”   小孩乖乖点头,笑得灿烂,“对啊。”   小孩对宁桑的问题一点都不觉得奇怪。看来是因为认识到自己死了,而有意识,并对新娘产生仇视心理。   但其他村民还没有,没有意识到自己的现状,成为鬼魂也依旧麻木着。   死的只有可能是跟他们分道扬镳的寸头男。   小孩声音很小,其他人没有听见。   宁桑将这个消息公布:“那个男人已经死了。”   红外套神色惊骇,后怕地说:“还好我没跟他一起,否则我也完了。”   此刻,她才意识到自己稀里糊涂的选择有多正确。   仅剩的村民乌泱泱一片正在朝教堂靠近。   今日份的祷告即将开始。   新娘缓慢蠕动。   助理对江眠说:“等会村民们进来,肯定要走正门,新娘要是不让开就会被踩,一时半会儿肯定爬不起来。咱们直接从正门跑出去吧。出去后直接往村口跑,一鼓作气跑下山就安全了!”   宁桑听见,说:“不行!”   助理执拗地道:“你不走算了,我又没跟你说话。”   他满眼期待地看着江眠,却听江眠说:“不行,离开村庄的阻力不止新娘,还有别的。眼下,不清楚哪方更危险。”   助理丧气,不再说话。   新娘彻底让开,村民从大门走进教堂,按之前的位置坐下,开始祷告。   流水线一样重复,一成不变。   就连小孩也跳到自己的座位上,加入进去。   门外的新娘不自觉退离门口一段距离。   宁桑察觉到新娘的异样,心思稍动,走到江眠身边,手插进他外套的口袋,摸出一捆绳子——是江眠怕她晚上会乱跑用来捆她的。   “你要干什么?”江眠不解。   宁桑绷着脸,不情不愿地说:“村民的祷告声很大,现在出去新娘应该听不见。”   “你要用绳子捆她。”是肯定的语气。   宁桑没有否认。   江眠从导演那儿拿走另一捆绳子,“两半身体,一人绑一半。”   二人从正门离开。   明明刚警告过自己有危险,自己却悄悄跑出去。   助理看着他们俩从正门离开的背影,百思不得其解。   在村民盛大的祷告声中,二人成功接近新娘,将提前拧好的绳子套上新娘的身体,飞速收紧。   费了一番功夫,将新娘从正门拽进教堂。   看到新娘被拽进来,助理看直了眼。   作死作的没边了......   宁桑拽着新娘走在前面,率先走到教坛前,将她捆在那里。   江眠照做。   教堂疯狂晃动,无数只手从墙壁中伸出。   村民们万年不变的麻木表情变得惊慌。捣臼声愈来愈大,香味也愈来愈浓。   赶在教堂门闭合之前,宁桑他们跑出教堂。   她挥刀砍树,江眠和助理也加入。   每晚,被香味蛊惑的人都会持刀砍树,因此,这颗槐树也不像初上山看到的那样粗壮。   很快,树轰然倒地。   与此同时,教堂晃动的更加猛烈。   倘若新娘的脑袋还在,恐怕此刻发出的声音应该是凄惨呜咽的。   宁桑和他们狂奔向村口。   身后,就在槐树倒地后不久,教堂渐渐消失,里面所有的村民和冤魂都归于沉寂。   整座村庄也慢慢消失在空气里。   村口的标识完全隐没,树上倒挂的尸林也没了,只余下一人的尸体。   死状恐怖,被侵蚀的肉身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渐渐蒸发,最终剩下尸骨。   助理难以置信:“他是......”   “寸头男。应该是想偷跑出村庄而被那团黑气吞噬掉的。”宁桑冷静地说。   助理拼命摇脑袋,想把脑子里的水晃出来,“是我太冲动,说话不过脑子,还好你们没听我的。”   大家紧绷着的神经终于松下来,通过调侃助理来放松心情。   红外套:“你的脑子装的都是水。”   导演:“就你自己冲动。”   被引上山的男人:“终于结束了,我这辈子都不想爬山了。”   ......   声音似乎越来越远,宁桑头晕大脑混沌,眼前发黑。   天旋地转,意识涣散间,她及时伸出手拽住江眠的衣服,最终还是昏倒过去。   好在最后一个动作引起江眠的注意,他及时挽救避免了她的脑袋磕到石头。 第52章 没有宽恕   视线模糊,太阳光晕逐渐扩大包裹整个天际,眼前的风景慢慢清晰。   土壤泥泞,踩在地面上,脚底会沾染淤泥。   至少,从宁桑面前走过的一位女孩的鞋子是这样的。   而宁桑没有。   她抬脚看着自己的鞋底,怎么也想不通。   那名女孩和新娘长相一模一样。   只是没有穿红嫁衣,而是穿着浅绿色碎花连衣裙,散着的披肩发以一枚青色蝴蝶发夹装饰。   和宁桑错肩而过,她没做任何停留,也未给过一个眼神。   也不知道究竟是不认识,还是压根没看见她。   宁桑正纳闷着,‘铁公鸡’适时解释:“是她们看不见你。”   “村庄彻底消失时,累积的怨气冲入你的身体,所以你才会晕倒。”   宁桑张唇欲言,却被抢先。   ‘铁公鸡’:“别人可没有你那么脆,别人都珍惜生命好好活着,所以不至于像你这么倒霉。”   “你可以理解为,因为你是现实世界的人,并且已经死去,所以灵魂容易被那些东西干扰。”   ‘铁公鸡’说的话不怎讨喜,但毕竟也是事实。   宁桑皱了下眉,没做反驳,跟上新娘。   新娘走进酒店,直奔用餐区,在一个女孩的面前坐下,笑盈盈地和她说话。   新娘对面的女孩,长发及腰用黑皮筋捆着,穿着休闲装,手边放着一个鼓囊囊的登山包,装束干净利落。   酒店的装潢很普通,和宁桑去的时候天差地别。   此时才建起来没多久。没有健身区和阅读专区,但还是能从已经建好的区域看出酒店整体偏向简约大气的现代风建设。   有的区域还没装修好,墙面没刷,地板没铺,放置吸取甲醛的绿植偏多。   这说明,新娘是好几年前上山的。   吃完饭,新娘和那个女孩经过短暂的休息过后,直接上山。   这个时候爬山的人较少。   女孩兴奋雀跃,“这座山离我家挺近的。小时候住我奶奶家,去上学的路上经常从山脚走过。感觉一切好像都没怎么变。”   这个女孩比较话痨,一路上都在叽叽喳喳说着话。   宁桑哼哧哼哧跟在后面,抹汗。   算起来,她已经在短短几天里爬两次山了。   ‘铁公鸡’不改奚落的本质,“就你这身体素质,不努力改善,下次遇到危险,该怎么办?”   宁桑喘着气,完全顾不上理会它。   ‘铁公鸡’喋喋不休:“就你这么菜的宿主,也不知道能不能完成任务。唉~”   新娘和同伴爬累了坐在石阶上休息。   宁桑也赶紧坐下,锤着酸痛的腿,边锤边说:“你可以另寻高明。”   ‘铁公鸡’不再吭声了。   显然,他这是没得选。   途中,有不少人戴着简易的遮阳帽采茶,杜鹃、迎春花争艳。   爬到山腰,有个早餐店,人很少。   周围安静,衬得铺子里的争吵声很大。   店主较年轻,但给人的观感不好,因为他正指着店里的一位老人家破口大骂。   新娘和那名女孩正好路过,闻声驻足。   原是老人吃饭忘了带钱,店主不愿意赊账也不放他走。   新娘的同伴掏出钱包,替老人垫付。   老人抓住她的手,泪眼婆娑,非要还钱,“丫头,你真是个好人!我这就回去拿钱还你,请你在这儿等我一会儿。”   老人还钱的意愿太强烈。僵持在这儿,店主也不好做生意,店主很不耐烦,抹布甩得很响。   新娘同伴小声表达自己的想法,“反正时间还早,等一会儿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新娘和同伴交流完,决定等着。   老人欣喜过望。佝偻着背,手肘微弯扶着膝盖往前走。结果刚走没几步,被树枝绊倒摔在地上。   摔得太狠,一时难以动弹。   宁桑看着,忍不住说:“是真摔。对自己也是真能狠下心。”   毕竟,要是连自己都骗不了,还怎么骗别人呢。   新娘和同伴大惊失色,赶忙上前扶他,一鼓作气将老人扶回家。   老人住在山上的村子里。   此时,村子的路标才建起,还崭新着,未经风霜雨打,上面的字清晰明了:洨山村。   老人还钱后,又留新娘和同伴吃饭。   最后,二人彻底被留在村庄里。   ‘铁公鸡’啧啧称赞:“你们人类使坏的手段可真是五花八门。”   宁桑眸色幽深,“善良不该被利用。”   老人和店主是一伙的。倘若新娘和同伴没有因为心善对老人相助,也就不会有后来老人故意摔倒,引她们进村庄。   不,就算不垫付早餐。看到老人摔倒,她们也还是会扶的。最后的结果,还是将人送回村庄。   可是,善良无罪。   有错的是利用别人的善良不断作恶的人。   是这样一类恶人让大家连想要行善都得先犹豫一下。   这样不怀好心的恶人才是原罪。   新娘的同伴是小芳,也就是李子的妈妈。   被困在这里的伊始,二人一起想办法逃,然而次次逃都能被捉回去。因为山路难走,对地形也没有当地人熟悉。   后来小芳嫁入村西李家,二人分开,因为诞下一子,小芳不舍离开最终决定留在这里。   可新娘不一样。   一直琢磨着怎样才能离开,屡试屡挫,屡挫屡试。即便被打得遍体鳞伤,也不愿放弃。   对小芳的做法,她是不齿的。   每次经过小芳的门前都得含沙射影说上几句——   “怎么能被困住呢?我们从来都不属于这里。”   “是他们做错事,是他们不该,凭什么要我们付出一生的代价?”   心中愤懑逞口舌之快的结果,是每次说完都会被强拎回去打一顿。   可她心中不服,不甘,更不愿看到同伴止步于此。   对小芳,新娘哀其不幸怒其不争。次次被打次次骂,到后来挨打的愤怒畸变成对小芳的恨。   ‘铁公鸡‘难得犹豫,“她是真的为那个女孩好诶。”   宁桑摇摇头,“新娘和小芳的处境不一样。小芳丈夫很爱她,所以她愿意留下吃苦。而新娘不同。”   很有可能新娘嫉妒小芳为爱留下,在她看来,这是背叛。   既然新娘的丈夫对她不好,那怎么会因为李子故意撞倒新娘怒不可遏,对李子痛下杀手?   对了,村民们后来没有意识,完全可以被支配着做事。新娘在报复性补偿心理的驱动下,蛊惑新郎用最极端的方式“爱”自己。   明明是同一天来的,可相同的环境里,小芳处境更好。   所以,在小芳决心留下的时候,新娘暴跳如雷,不是毫无杂念的一心为小芳好,而是夹杂着嫉妒。只是说着说着,那种冠冕堂皇的理由完全盖过了内心最真实的想法。   后来,小芳成为说客去帮忙说服新娘。一来二去,二人又有了正面接触机会。她不但没能成功说服新娘反被新娘说的心动。   二人决定,再试一次。   当晚,夜黑风高。   小芳按约定的时间在村标旁等着新娘,却久不见新娘过来。   等到鸡鸣,新娘带着村民们轰轰烈烈赶来,将她抓了个措手不及。   原来,小芳被出卖,离开后的意图还被新娘添油加醋渲染一番。   每一位村民的脸上都是滔天愤怒,将她五花大绑,绑起她来也不手下留情。   李子刚满月,就没了小芳的照顾。   每日听着父亲抱怨母亲想要逃走,甚至出去后还要报警将他们绳之以法。父亲说母亲是骗子,假装爱他,假装答应留下来,假装要永远陪着他们。   最终,小芳被以儆效尤。   可即便这样又如何,还是有很多原本不属于这里的人想要逃离,于是消失的人越来越多。   而宁桑眼睁睁看着一名又一名类似新娘的女孩因为善良被骗进来,无能为力。   她托腮,坐在村口的树下,等着这场梦什么时候能够结束。   在这里,根本无法按正常白天黑夜的时间活动和休息,时间混乱,时快时慢。   李子长到一岁,亲眼看着小芳和教堂融为一体,眼中的光骤熄。   他不哭不闹,反而嘴角慢慢扬起了笑。   那天过后,教堂香气四溢,捣臼声连连,诡异不断。   村民们每个夜晚辗转难眠,其中更如坐针毡的还是新娘。   她面容疲惫,精神状态极差,在村路上走着的时候总会喃喃自语,老远看到李子也绕开。甚至在全村前往教堂祈祷的时候,偷偷躲在家里。   这种状况越来越严重,有时候她发疯一样跑到村口,抱着柱子哭泣。   最终,新娘被内疚压垮。   寒来暑往,村里的人从二十一户渐渐减少。   新娘在不同的夜晚提着刀穿梭于人家之间,最终整个村子只剩她一人。   她将所有的村民安置在教堂的槐树前,希望能通过这样让教堂安静。   新娘趴在井边望向教堂,崩溃的笑道:“害死你的人我都帮你解决了,你可以安息了。”   教堂的香气愈加浓烈。   新娘吓得离开。   宁桑站在教堂外,似乎都能听见无数女孩的呜咽。   这是她第一次以平静的心仔细观察这座教堂。   它圣洁美丽,在这片土壤里却彰显着罪恶。   新娘自欺欺人,为自己开脱,转而对他人下手。由受害者成为加害者。   若不是教堂承载太多被困的灵魂而发出悲鸣,出现异常,村民们不会想到反省己过。   更遑论为自己做过的事情哭泣,乞求原谅。   竟然妄想通过这样的方式,获得宽恕被放过。   他们永远不会被原谅。   他们终将付出代价。 第53章 直播电话(书中现实)   醒来已是一周后,被困在梦里昏昏沉沉。   没有吃饭,感到饥肠辘辘。   宁桑睁眼打量周围的环境,不出意外地头疼。   兜来兜去又回到医院了。   等会一定要跟江眠好好说说,别再每次她晕倒都她带医院来,又没有受伤,全身也没有伤口,她是梦魇了,住院能有什么用呢?   刚想到这儿,江眠的电话就打来了。   宁桑想也不想,直接接通。   第一句话就是兴师问罪,“江眠,我身体健康也没受伤,你让我住院不是浪费医疗资源吗?”   她真不想这么频繁地进医院。   “你又把我扔医院了,你去哪儿了?行,我知道你是大忙人,忙着养家糊口。但江老师,帮我点个外卖吧。我饿了。”   她不知道哪儿的外卖好吃,在这种事情上还是得靠土著纸片人江眠。   宁桑一顿疯狂输出,压根不给江眠说话的机会。   到最后话锋急转,话尾竟还有些委屈。   江眠无奈地笑了,低且愉悦的笑声透过听筒传来,令人如沐春风。   听到他笑,宁桑有些恼,愤愤地说:“江眠!我饿了,你不干正事,居然还笑我?”   江眠好笑且无辜的说:“我在干正事啊,在忙着挣钱好养家糊口。”   他顿了顿,补充细节:“我在录综艺,电话外放。”   宁桑哽住,一时半会儿不知道该说什么。   但她面上依旧镇定,声音一如既往平静,“不是直播吧?”   只要不是直播就都是小事,后期可以剪掉。   忐忑等待了会儿,听筒传来江眠的声音,“是直播。”   “......”宁桑语塞,保持的冷静轰然崩塌,咬牙切齿地说:“你在录综艺,还接我电话干什么?!”   这下都没法儿补救!   江眠耐心解释:“录节目得统一上交手机,但我实在担心你。就特意跟节目组说:如果有电话打来,一定要让我接。导演答应了,但是接听的条件是电话得外放。”   听着,宁桑的脸已经越来越沉,“好样的。”   这是哪本书,综艺设定这么不人性化?等回去后,她一定要找出来撕掉。   宁桑保持沉默许久。   但江眠没有挂断电话,腰背浅靠着沙发,身子坐的板正,眉眼微垂,盯着手机屏幕,眸子漾着浅浅的笑意。   戚茉去泡了壶茶,给每位嘉宾沏上茶,而后,坐在沙发上,问:“江老师,你要不要去医院看看?”   程唤跟着点头,“宁老师好像挺生气的。”   听到别人说话的声音,宁桑果断挂掉电话。   看看有用吗?江眠来看看就能让她吃饱了?   她偏头看了一眼窗外浓重的夜色,气愤地打开外卖app,开始肉眼筛选美食店。   江眠将手机揣进兜里,唇角的笑意越绽越大。很快,他站起身直接朝门外走去。   走出别墅,修长的身影裹进夜色里。   因为受邀嘉宾自带流量,再加上早在开播前,节目组就提前造势,导致此综艺备受网友期待。   然而,在原定开播日的当天,嘉宾进入别墅后离奇失踪,再出现时却伤痕累累住进医院。又引起一波讨论热度。   虽然后来宁桑退出录制,但此节目照样备受关注,甚至经过嘉宾住院之事升至综合热度排名榜一。   此时线上观看人数很多,网上瞬间炸开了锅,热议纷纷。   [这就是被盘点的娱乐圈最貌合神离的夫妇?怎么看都不像传闻那样关系极差啊。]   [好羡慕,氛围好和谐。一方理所当然的指挥,一方还乐意听从。]   [我猜,江眠一定是去医院了。]   [不可能!江眠不喜欢宁桑。]   [明明是宁桑高攀了,咖位不对等,性格不同,迟早婚变。]   [赞同楼上。宁桑也太不尊重人了,也不看自己几斤几两,随意使唤别人。直播着呢,还在电话里发火。]   ......   医院里,   宁桑对网上因为她那通电话吵的热火朝天的事情一概不知。   她正困在自己的烦恼里直叹气。   翻车了,浪费她等饭时期待的美好心情。身为名义上的妻子,居然连让江眠给她点个外卖的权利都没有。   混的也太差了。   宁桑看着自己苦等半个小时才拿到手的外卖,眉头紧皱。   鸡肉又柴又干;点的是明明糖醋里脊居然送成了糖醋鸡柳;西湖醋鱼太腥,明显是用不新鲜的鱼做的。米饭太硬,她喜欢吃软糯的。   实在难以下咽,每样她只吃了几口,恹恹地躺在床上,翻看着手机备忘录,想着怎样度过这个挨饿的夜晚。   门被人轻轻推开,江眠自外走进来,走到床边,问:“不饿吗?”   宁桑嗅了嗅,没有饭香味。这人来了也不知道给她带饭,榆木脑袋。   她有气无力地“哼”了声,背对着他懒得说话。   江眠:“正好我也饿了,一起出去吃饭?”   闻言,宁桑眼睛亮了,猛地从床上坐起来。   换好衣服,还是照旧将病号服和被褥都叠得整齐,她这才背着包跟江眠离开病房。   经过医院走廊,总是有人投来目光。或是窃窃私语,或是指指点点。   宁桑用胳膊肘推了一下江眠,“怎么回事?”   江眠思索片刻,答:“可能是因为直播?”   “你要是不接电话不就没这么多事了吗?”宁桑抬眼打量江眠,默默从兜里拿出一个口罩给他,没好气地说:“能不能有点公众人物的自觉?遮着点。”   江眠接过,戴好。   直播片段被截取,不断发酵。   有网友上传医院偶遇江眠的视频,虽然只拍到了背影,但结合其他人上传的正脸,还是能清除辨认出那戴着口罩的人是谁。   坐在副驾驶上,宁桑的手机一直在响。   实在被烦得没办法,她接通吸血父母的电话。   质问不断,都是围绕着为什么开除助理小茵,为什么要退到幕后?为什么一意孤行葬送事业......   这不叫葬送事业,这是认清现状利用优势借助外力躺平,这是明智的选择!   她又不是傻子,累死累活工作甘愿被吸血。   宁桑听着,不耐烦地将手机放到一边,任对方自说自话。   说累了,那边停了下来,宁桑这才缓缓拿起手机,一字一句,冷漠地说:“关你屁事。”   说完,故作惊讶捂嘴,“一不小心说脏话了,哦对,我不是公众人物,偶尔还是可以放纵一下的。”   就是因为你转到幕后生气,你还很得意?   对方听到,被气的火冒三丈,准备再骂时,宁桑挂断电话,让其没处撒火。   有这样的父母,难怪原主想死。   江眠意外地看着宁桑,说:“你以前不是这样的。”   顺从、忍让,过于懦弱。   宁桑不以为意,随口糊弄,“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更何况人。”   说话间,她视线看着窗外,风景变幻,路灯接踵而过。   车内长久的安静后,宁桑忽然说:“你找个地方停车。”   江眠偏头看了眼两眼放光的‘急兔子’,“嗯?”   宁桑隔着玻璃指了下路边的一家店,那家店顾客爆满,在门口排起长队。   她说:“那家店人很多,一定很好吃。”   人确实够多,等排上号不知得几点了。   江眠不动声色环视四周,把号塞进宁桑手里,孤身离开。   再回来时,手里多了两袋鼓鼓的口袋馍和两杯料很足的奶茶。   他声音温和,“先吃这个垫垫肚子。”   宁桑欢喜地接过,连吃几口,又猛吸一口奶茶,这才顾得上笑盈盈地看江眠,“谢了。”   她吃得满足,吃完后双手抱着奶茶喝。   见她心情很好,江眠佯装随意地问:“村庄消失时,你为什么晕了?“   二人站在队尾,没过一会儿,身后也排上了顾客。   戴着口罩,江眠清亮的眸子一眨不眨地盯着宁桑,等待答案,额前的碎发有些扎眼,他抬手捋到一侧。   宁桑沉思半晌,终于还是决定将梦里的事和盘托出。   那场梦太沉重,她走马观花看完,急需一个倾听者。   但讲述的过程中,她避开了只有自己做梦的原因,只简单讲了新娘和小芳从酒店到入村庄及村庄消失的一系列事情。   等所有讲完,已经有了空位。   二人走到店内坐下。   饿着的时候食欲很大,看到什么都想吃。只要是看上去好吃的,宁桑都点了一份。   菜上完,桌子也摆满了。   江眠拆开宁桑面前的碗筷,边冲洗边说:“这些都是不属于你的记忆,就当看了场电影忘记吧。”   宁桑莞尔一笑,“我也是这样想的。”   享受着被服务,她视线乱瞟,无意间看到有少数顾客手机举起悄悄对着他们......像是在拍摄。   宁桑面色微寒,想到电话里别人熟悉的声音,问:“你在别墅拍综艺?”   江眠:“嗯,就是你退出录制,我替你付违约金的那个。”   有必要说的这么清楚吗?   宁桑敛起不悦的表情,好声好气笑呵呵地说:“分那么清楚干什么?你挣钱还不是为了养家。”   江眠无奈,“片酬还不及你的违约金多。”   宁桑舀了勺玉米烙,满不在乎,“我给您当助理,白给你打工还钱。”   江眠:“名义上的助理,还得我伺候你。”   这天没法聊下去了。   宁桑将筷子重重往桌面上一搁,气呼呼地道:“离婚吧。正好便于你公私分明。”   她声音不大,却也足够周围的人听见。   其他人八卦精神十足,竖着耳朵听。   综艺直播下也很快出现:[宁桑向江眠提出离婚]的评论。   评论一出,网友更热情高涨,纷纷赶来吃瓜,观众人数又到达一个巅峰值。   然而被八卦的对象还浑然不知。   江眠拾起宁桑的筷子,又冲洗了一遍,“那不行。我这人就爱公私不分。”   宁桑小声嘟囔:“什么毛病。”   引起她的怒火,还跟个没事人一样,就爱找虐。   她接过筷子,继续埋头吃饭,暗想:念在你很识相,情愿公私不分的份儿上,我努把力帮你绕过事业低谷好了。 第54章 避免滑铁卢(书中现实)   回到别墅已经接近十一点。   别墅的布局和初来时别无二致,甚至经过这一周的拍摄和布置,比初来时更具有生活气息。   姜元元正在厨房准备明天的早餐,听到动静,猜是江眠回来,探头往门口看了眼。   这一眼,正好看到紧随在江眠身后的宁桑,当即双眼放光,扔下食材狂奔过去,一把抱住宁桑。   自从住进这里的每一天,别墅虽然很正常,但脑海中止不住地想起之前发生在这里的诡异,现实和过去交叠重合。   在这里继续拍摄,得费很大的功夫去说服自己克服恐惧。   姜元元使劲儿抱着宁桑,又蹭了蹭,找点安全感。   宁桑扯了下江眠,让他挡住摄像头。   江眠会意,转身面对着宁桑,扯过姜元元手里的围裙兜头罩住宁桑的脑袋,带她走到监控死角。   直播里一个蒙着脑袋的人被姜元元和江眠护着离开。   好奇心驱使下,导演当即坐不住了。身影从监控里一扫而过,找过来,打断姜元元和宁桑说话。   他满心期待地问:“宁老师回心转意决定继续拍摄了?”   宁桑反问:“违约金都付了,你打算吐出来吗?”   导演目光在江眠身上打量,确认他还没有戴麦克风,松了口气,暗自为自己焦急和失态后悔。   他清了清嗓子,郑重地说:“只要你愿意录,我自然愿意吐出来。”   宁桑:“我不愿意。还有哦,你们剪辑花絮的视频里,只要我出镜了,我就找你要出场费。”   来的路上,她已经看过了直播和网上热评。因为那通电话,综艺热度又涨。   眼前这个老狐狸能选择在她住院时带一群人去医院拍摄,就绝对能做出未经允许拍摄她的事情。她可不能随随便便被占便宜利用。   小心思被看穿,导演脸上挂着的笑容明显越来越僵硬。过了好久,他艰难开口,“不至于吧。”   说完,他对江眠使眼色,希望江眠能当个和事佬,调节一下关系。   然而江眠看见他的动作,只无奈地耸了耸肩,摊手,无声地说:我也没办法。   宁桑瞥见二人的互动,说:“违约金还是江眠付的呢,你找破财的人帮忙啊?”   “……”导演灰溜溜离开了。   江眠把宁桑安置在节目组给工作人员提供的住宿里。住宿在别墅后花园旁边的两层小楼里。   距离不是很远,只需要穿过半个花园,经过鹅卵石铺就的小路便能抵达。   在准备好早餐后,姜元元回卧室遮住房间摄像头,洗完澡溜到两层小楼里,准确找到宁桑的房间,敲响房门。   宁桑刚一开门,就被她熊抱住。   姜元元娇声说:“我在别墅都不敢睡觉,还好你来了。”   她眼眶确实有黑眼圈。   宁桑没拒绝,侧身让她进了房间。   次日清晨,姜元元从小楼跑到前面的别墅,洗漱完钻进厨房做饭。将做好的早餐摆到餐桌上,又端着单独留出来的一部分巴巴的往小楼里送。   无一不知的导演看着姜元元在两栋楼之间来回奔跑,直叹气。   丧气很久,他灵光乍现,当即决定单独剪出姜元元跑来跑去的片段,发到官微,引导网友猜测。   这下,就算宁桑没出镜,节目也能有更劲爆的讨论点。   宁桑睡到晌午,睁眼的第一件事是给江眠打电话,电话刚振铃她就猛然想起,不行,等会又白送话题了。   手比脑快,还未接通的电话被她主动挂断。   翻身从床上爬起来,拾掇好自己准备出门,一开门,发现地上放有饭菜。   助理正好回来拿东西,看到宁桑盯着单人份量的精致早餐看,忍不住多了句嘴,“这是姜元元给你端来的。”   宁桑看向他,眸中笑意渐显,“帮我放微波炉里热一下。”   助理含泪端起饭菜离开。   他就不该多嘴。   日光正盛。   灼热的太阳烘烤得人皮肤都有些疼。   刚走到室外,宁桑就被阳光给逼退回去了,她坐在一楼的公共沙发上,百无聊赖的看着手机。   最先看到社会新闻报道——在烂尾楼里离奇死亡十几个人。   随着烂尾楼的爆破,死者的尸骸也不幸掩埋在废墟中。   庞老板的房地产公司因欠债倒闭。   忽然,面前一片阴影,从窗外折射进来的太阳光都被遮了个严实。   宁桑下意识抬头看向江眠。   他手中提着食盒,显然是来给她送饭的。   她关上手机,戏谑地说:“劳烦江大明星来给我送饭,心里怪过意不去的呢。”   我还真没看出来你过意不去。   江眠嘴角轻抽,懒得和她互演,把食盒放桌面上。   正巧,助理也端着热好的饭菜找过来。   两顿饭的量摆了满满一桌。   江眠盛好汤,放在她手边。荤素虽然都在同个盘子里,但彼此隔开,泾渭分明。   他安静地坐在旁边看着宁桑吃饭。   起初她吃得很快,舀了满满一勺的食物,刚吃完就迫不及待舀下一勺。但这样持续不到五分钟,就懒懒地放下碗。   毕竟不像昨天空腹一周饿得那么厉害,食欲很快得到满足。她的动作也慢下来。   见她有些心不在焉,江眠适时开口,“明天晚上要不要一起回家吃饭?”   宁桑愣了下,吃饭的动作一顿,漫不经心地说:“回呗。”   听这无比轻松的语气就知道,她没理解他的意思。   江眠思索片刻,换了个更简单易懂的说法:“是回老宅。”   宁桑脑子转了好几个弯,才想明白江眠说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回去看公婆呗。   啧啧,书里的男主就是爽,随随便便就大户人家出身。   江眠也不知道她这打量探究的目光是何意,沉默了下,说:“你要是不想回去......”   宁桑:“回呗。”   反正也就是看看纸片人呗,拓展了解一下新角色。   又是这样风轻云淡的语气,但江眠知道,这次她是认真的。   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询问她的意见,只有一个可能:公婆不待见她这个儿媳。   于是,宁桑隐晦地问:“你母亲还没有对我改观吗?”   助理白眼快要翻上天,冲宁桑说:“你有什么能让江阿姨改观的?先不提你不温不火的事业,单说你那惹人嫌又难缠的父母,你觉得江阿姨能对你改观吗?”   一个接一个的质问,把宁桑问的一懵,脑子里只有一个想法——她果然不被待见。   一定是因为她不是女主。   宁桑许久不说话,助理在心里反复琢磨自己的话是不是太狠让人伤心了。   又过了会儿,他自责地说:“那个,我也不是怪你的意思,更不是说你令人讨厌,你别误会。”   “无所谓。”宁桑不甚在意地摆摆手。   江眠眉头微拧,表情泛起波澜,“你不生气?”   不被长辈喜欢,按理说应该难过,但是他和宁桑的情况不一样。   他们都很清楚这是塑料婚姻,所以彼此自然是不会为这段婚姻投入感情。   问也应该问是否生气。   但宁桑直接绕开了这个话题,“村庄里的那个导演呢?”   江眠:“在住院。”   助理才安静没一会儿,又坐不住了,赶紧说:“你说焦导啊,因为身体和精神都受了创伤,他出来后就住院了。”   “他太弱了。我也害怕,但我不仅没住院,还照常工作。”   这一对比,差距就出来了。   他傲娇的样子就好像在明目张胆告诉你,快夸夸他。   宁桑撇了下唇,并不打算遂他意。   她的目光转而聚在江眠身上,“正好,你退出焦导的综艺节目吧。”   江眠:“为什么?”   宁桑一本正经的说:“你应该多拍戏,别总把目光局限于综艺......”   助理打断她:“江哥第一次拍综艺诶。”   那就是第二次拍综艺就遭遇事业滑铁卢了,也是够倒霉的了。   宁桑瞪他一眼,胡诌:“还没开拍导演就受伤住院,不吉利。”   江眠:“我不迷信。”   助理狂点头,“导演受伤跟江哥有什么关系?何况这次上山,江哥又没受伤。”   宁桑:“我好难过。”   话题抖转,特别突兀,让在场的两人面面相觑,而她本人却还捂脸装出一副特别难过的表情。   江眠不以为然,“不是一直这样吗?怎么突然......”   “唉,我在家里太没有地位了。你家人不喜欢我,连你也无视我。”说着,眼眶泛红,眸中蓄起泪水,将落未落。   不被喜欢,面子没做足的事情连助理都一清二楚……   江眠只好答应。   宁桑揉揉眼睛,收回泪水,继续干饭。   还没享受完顶流妻子的待遇,怎么能眼睁睁看着江眠事业走向低谷呢?   不行,想当一个咸鱼的她忍不了。   变脸真快,说晴就晴。   助理愤愤地捏紧拳头,为自己没有坚持己见而生气。不就是哭吗?装的诶,江哥居然没看出来。   这下好了,两个人都着道了。   迟早要被坑死。   感受到助理谴责的眼神,宁桑熟视无睹,心中直叹气。   她徒有上帝视角,却不能直白地向纸片人解释,还得装一装,浪费她的表情。   累了,多吃几碗饭补充能量吧。   江眠办事效率很高,在宁桑吃饭的时候用她的手机给焦导打电话,委婉提起退出录制的事情。   出于共患难的情谊,焦导立马无条件答应。 第55章 亲自上场(书中现实)   江眠打完电话,将手机还给宁桑。   手机刚到宁桑手里,屏幕就亮起。   宁桑瞥了眼来电显示,接听。   电话里的咆哮传来,“你别以为你想给人当助理就能当,我们还有经纪合同在,一切没那么简单。”   这一被提醒才想起来,昨天无意中翻手机文档时发现,她那赌鬼父母还跟她签订了经纪合同。   真是足够精明的赌鬼,还和亲女儿签合同。   宁桑抽出一张湿巾擦净嘴上的油渍,而后不慌不忙地“哦”了声。   江眠的事尘埃落定,是时候解决自己的事情了。   这通电话就算对方不打,她也迟早会打过去的。   对面语塞,没想到宁桑居然如此镇定。   好半晌才故作强势地说:“只要你乖乖听话,我......”   宁桑嗤笑,开口打断对方,语气生冷,“多亏你提醒我,我会看着办的。”   不给对方说话的机会,她立马挂了电话。   助理在侧听得一愣一愣的,怎么接完电话情绪就变了。   江眠的目光在宁桑身上来回流转,心中对宁桑和电话里的人所说事情已有几分猜测。   宁桑慢吞吞收起手机,仰脸看着江眠,说:“你给我推荐一个靠谱的律师。”   江眠瞬间明白她是什么意思——既然有经纪合约,那就解约呗。   和父母解除利益关系,这是打算把关系弄僵啊。   他虽然有些意外,但还是答应了。   随即,宁桑加上助理的微信,得到助理推来的一张名片。   她直接打过去。   自我介绍完,简单阐明打电话的意图,二人很快约定在茶馆见面。   助理对宁桑的做法瞠目结舌,“江哥,她是打定主意要和我抢饭碗啊。”   江眠瞟了眼助理的神情,好笑的反问道:“不行吗?”   “可以。”助理委屈巴巴。   毕竟是老板娘。   许久,他愤愤地补充:“我会努力和老板娘和平共处的。”   江眠声音都带着笑腔,“有觉悟。”   和律师通完电话,宁桑长舒一口气,陡然发现他们俩说得正酣,忍不住“哼”了声表达不满。   听到她在抗议,江眠这才将目光从助理身上收回,垂眼看向宁桑。   只见宁桑慢条斯理将手机揣回口袋,整理好桌面上的餐食,才有空抬头看他。   脸色不大高兴,声音也闷闷的,“你们谁送我去?”   助理:“去哪儿?”   宁桑不答。   江眠将车钥匙给助理,解释道:“我暂时走不开。”   助理驾车和宁桑前往茶馆。   就如何解除经纪合同,宁桑咨询了一个小时,也记下很多笔记。   而后,在律师的指导下,拨通父母的电话。   意料之中,谈话过程很不愉快,无法协商解除。   于是,宁桑将经纪合同打印出来,和律师共寻甲方的哪些行为没有按照合同履行。   这一找就找出一堆,实在太多了。   虽然父母足够精明,但也正是因为他们是宁桑的父母,他们才没想过会有合约解除的可能。行事并不规范,更没有按合同走。工资拖欠是常事,还经常没有依据的扣款......   漏洞实在太多了。   最后,宁桑将此事全都委托给江眠推荐的靠谱律师。   已到晚饭时间。   宁桑本意是想请江眠吃顿饭,感谢他。   但想了想,还是作罢。毕竟他在拍综艺,没时间。   因此,她买了两份炒饭拎回别墅。   嘉宾们正在别墅后花园的玻璃花房里乘凉,完成节目组的今日份任务:为节目自编曲目或者舞蹈。   正巧,一道纤细的人影从茂密的花丛后穿过,身影被浓郁热烈的阳光拉长。   导演咬咬牙,还是给摄像老师使眼色,快去拍宁桑,给镜头。   摄像老师很上道,扛着摄像机追过去。   宁桑适时停住脚步,对着镜头浅浅一笑,“节目组想退还违约金呐?”   就知道她开口准没好话,导演唰唰唰在白纸上用记号笔写下一行大字,“违约金不还,出场费付!”   人家都上赶着付钱了,宁桑怎么可能错过这么绝佳的赚钱机会。   拿出手机给江眠的助理发微信:告诉导演,按分钟计费,打到江眠的账户里。   助理接收到信息,赶紧跑去和导演商议。   商议完毕,向宁桑比了个OK的手势。   宁桑才走进玻璃花房里坐下。   花房有六位嘉宾。   其中五个她都认识,另外一个男孩子是导演后找来替补她的。   穿着印花复古衬衫和宽松黑牛仔裤,干净清爽,颇有学生气。   姜元元闻到一股香味,眼睛直勾勾盯着宁桑拎着的东西。在宁桑落座后,立马扔了手中的笔,直奔过去,“宁桑,你拎的是什么啊?”   宁桑提起两兜包装严实的炒饭,“我的晚饭。”   姜元元惊讶地张大嘴巴,“你吃两份啊?我们都不吃晚饭的。”   宁桑:“那我出去吃。”   艺人保持身材她能理解,所以她还是不要诱惑他们了。说着,她提着晚饭走出去了。   江眠放下纸笔,跟过去。   摄像师也紧随其后。   宁桑在距离玻璃花房不远的一个小亭子里坐下,拆开饭盒,看到摄像师跟来也没什么反应,算是默许了。   饭很香,看上去也让人很有食欲。   唯一令她奇怪的地方是,为什么她照旧没有味觉?   不是饭菜不好吃,是她没有。   从别墅出来后,恢复痛觉。从烂尾楼出来后,嗅觉和视觉不灵敏。按理来说应该从村庄出来后,就该一切恢复啊。   但没有,究竟是哪里出了问题?   江眠坐在她身旁,伸手拿走其中一盒炒饭她都未曾发觉,直到吃了好几口,宁桑才从自己的世界出来,发现少了一盒饭。   没有想象中的愤怒。   反而她看上去还有些开心,眉眼弯弯,“就当我请你吃过饭了。”   “......”早知道该提前问一声的。   江眠默默吃着炒饭,给出中肯的评价,“还不错。”   “是吗?”宁桑将剩下的一盒也推给他,“那你一块吃完吧。”   江眠动作一顿,抬眸看向宁桑,目光考究,“还没好?”   除了饿之外,对食物提不起兴趣,十有八九是味觉还没好。   宁桑有气无力地点头,瞥了眼江眠已经快吃完的炒饭,眼神艳羡。   世界在她眼中虽不是灰白色调,但也不够鲜活生动。   就连食物也没有原本的味道。   究竟是哪儿错了?她已经修复bug很努力了。   直播里宁桑的镜头稳定。   宁父、宁母无意中看到宁桑,立马离开赌|场,直奔这里。   夜幕降临,别墅门前闹哄哄。   是宁父宁母来了,被工作人员拦在别墅门外,吵得不得安宁。   宁桑站在阳台上,看着他们急得跳脚,无动于衷。   江眠闻声出来,问:“怎么办?”   毕竟是岳父岳母,如果不能和和气气把人送走,还不如不出面。   宁桑弯唇,“他们来闹肯定是缺钱了,送钱呗。”   江眠正往外走,听到宁桑的话,脚下一个踉跄。委实没想到她会这样。   “开玩笑的。”说完,宁桑顺手抄起墙角的棍棒,大剌剌走出去,直接将人轰跑了。   处事雷厉风行,毫不拖泥带水。   江眠也是没想到,她竟然亲自上场,都不指挥他的。   碰一鼻子灰,也没要到一分钱。   宁父宁母气冲冲离开。   拿着棍棒回到别墅内,迎面碰上导演,宁桑驻足,意味不明的道:“节目组太土豪了吧,既有旋转楼梯,步梯楼道,还安了电梯。啧啧。”   如果只有一个选择,他们当初就不会因为怎么去一楼产生分歧,更不会还得她冒险去救戚茉,多麻烦。   导演本来想对宁父宁母来闹的事向宁桑兴师问罪,哪料人家劈头盖脸就是一通阴阳怪气,把他给说蒙了。   好半晌没回过神来。   等回过神来,当事人已经悠闲地离开了。   翌日,宁父宁母成功闹上热搜。   宁桑好笑地看着手机,“热搜这么好上的吗?随随便便让这些闲杂人等占用公共资源博去公众眼球?”   明目张胆的讽刺,直接在直播间里说出来,完全不计后果。   导演只恨,没能及时让宁桑闭麦。   这才钱也花了,还被反讽得不敢买热搜了。   真是搬石头砸自己的脚!   好在,不需要买,也能热度自涨。   因为嘉宾从六位荣增到七位,其中还有一对夫妻,热度翻倍。   由于播出后成绩喜人,一再创下新高,导演高兴地决定给大家放假。   当晚,江眠按原计划带着宁桑回到老宅。   老宅坐落在市中心的黄金地段,面积五百平。   共有四层,上面三层的栏杆镂空,窗户半弧形,一楼是架空层,用来停车。二楼是客厅,三四层才是卧室。   造型简约大气。   客厅空无一人。   江眠径直走进厨房,宁桑也跟着去了。   厨房一位年岁稍长的妇人正在忙活,带着长围裙,头发挽成髻。   不知道对方是谁,宁桑静等着江眠先开口打招呼。谁料江眠还没开口。   那妇人看到他们就先一步过来对宁桑说:“少爷、宁小姐你们终于回来了,太太和先生等你们好久了。”   宁桑应和一句。   那妇人正打算再说话,就有人从楼上走下来,她小声道:“先生和太太来了。”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保养极好的中年女子,长裙潋滟,圆脸亲和,肌肤白皙,在细腻灯光下白到反光。   跟在其后的是一位男士,眉骨和江眠相像,气质逼人,看向宁桑的时候眼神犀利如鹰。   而江母从宁桑面前走过时,看也未看她一眼,彻头彻尾的忽视。 第56章 由着她作(书中现实)   宁桑心里清楚,在这个家,自己不被待见,但好在只被当透明人,没有被发难。   于是,饭菜上桌开饭后,她坐在餐椅上,自顾自的吃饭,降低存在感。   原主割腕因为有个逼她很紧的赌鬼父母,让她高强度工作,片酬都拿走还伸手向她要钱。而原主也不受夫家喜爱,每次来都被甩脸色。   但双方是假婚姻,没有实情。不被夫家喜欢应该也算不上是致命点。   见宁桑一声不吭埋首吃饭,江母很不满,“小家小气。”   宁桑恍若未闻。   被这样说这绝对不是第一次了,没道理她听到就生气。   言语攻击只要不放心上应该够不成伤害,可惜原主临死前也没写下遗言,她猜不出还有什么别的原因。   心不在焉咬到辣椒,宁桑眼泪直冒,是被辣的。   江眠察觉到她的异样,放下碗筷,‘哗’地站起来去冰箱里拿来一瓶冰牛奶。   正欲给她倒杯子里,宁桑将手边干净的碗递出去,示意他倒进去。   江家家风严正,是断没有用饭途中离席的先例。   更何况,二话不说地走,也不提前打声招呼,就为了给媳妇解辣?   江父气不打一出来,眼睛轻轻眯起,脸色不悦。   宁桑完全忽略了江父的寒气逼人。她感觉不到辣,只是生理反应被刺激的冒眼泪。   咕咚咕咚喝完一碗牛奶,她再次把碗递给江眠,那意思很明显了,再倒一碗。   整顿饭下来,江眠没吃上几口就得给宁桑倒牛奶。等一瓶五百毫升的牛奶全倒完,他扭头喊:“张姨,麻烦你再拿一瓶。”   这伺候的还挺熟练贴心的嘛,也太旁若无人了!   江父内心气愤,重重地把筷子拍在桌面上,碗盘都震得直响,发出很大的动静。   江眠这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回头对上江父怒气沉沉的视线,模样颇有些乖,喊:“爸。”   “喊什么爸?我看你眼里只有她。”江父火气冲上来,说话也很直接,不留情面。   他火气高涨,脸色怒沉,气势唬人得很。   可惜这气势维持不到一分钟,就被江母一巴掌拍没了。   江母一巴掌拍在他背上,把他吓得直呛。他阵仗全无,扭头恼怒地看着江母。   江母眉头紧锁,话不饶人,“怎么?骂完儿子,还想说我啊?”   江父顿时蔫了,“不敢,我哪儿敢惹您生气。”   “哼!”江母懒得理他。   江父慌了,赶紧站起来,将凳子向着江母的方向轻轻挪动,靠近后,柔声说:“我只是在训儿子,万没有想把怒气引到你身上。”   江母斜斜瞟他眼,语气警告,“最好是这样。”   家庭地位霎时明了。   宁桑默默收回视线,在张姨抱着一瓶牛奶来后,伸手去接。   哪知江母又开口了,“给江眠,哪儿有让妻子动手的道理。”   江眠双手接过,又给宁桑倒了满碗的牛奶。   这顿饭,宁桑是被牛奶撑饱的。   还记得,江眠说过会撬锁,是因为高中偷江母的身份证,偷身份证干什么?   坐在客厅的时候,宁桑忍不住将疑问全盘托出。   江眠沉思半晌,直言不讳:“高中,爸妈关系不和睦,我推波助澜帮她们离婚。大学的时候,我爸又把我妈给追回来了。”   宁桑恍然,喝了太多牛奶,总觉得不舒服。   应该是被腻的。   她扯了下江眠的袖子,指着桌面上的橙子,“你给我剥个橙子。”   江眠怔忡片刻,“你尝不出味道还吃?”   不想动手就算了,还拐着弯儿地说她浪费。   她哪儿能知道她为啥还没好?她也想好啊!   宁桑秀美轻蹙,心里团着火,食之无味长久以来的委屈一股脑涌上来。她噌地从沙发上站起来,不想争辩,径直上楼。   江眠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有些凌乱。   只是说个实话……而已。   江父和江母正在花园浇花,常见的百种鲜花都长在这片小花园里,很多是江父从各地运过来的。   单纯因为江母爱花。   两个人边说笑边不动声色观察客厅的两个人,竟看见宁桑甩手离开。   步子迈得大,明显是生气了。   江父手里拿着洒水壶,脸色难看,“数月不见,我们这个儿媳妇脾气是越来越大了。不仅指挥江眠,还甩脸色。”   江母却笑的欣慰,眼睛弯起,不见一条皱纹,“这不是挺好的,她终于支棱起来了。我就是看不惯她之前唯唯诺诺没有主见的样子。身为我的儿媳,怎么能脾气软得跟泥鳅似的。现在这副样子,才稍微称我心意。”   说的也有几分道理,但就是怪怪的,说不清哪里奇怪。   江父一时无言,洒水壶的水都喷完了还没发现。   江母气得推他,“出去出去,等会花都被你淹死了。”   直到被推出去,江父才想明白。   江夫人摆明了是乐意看着自家儿子被拿捏。不行不行,儿子都成家了,好歹是一家之主,家庭地位得有,可不能像他似的。   他将洒水壶放好,去鞭策江眠一定要在关系中掌握主导地位。   另一边,宁桑走到四楼,四楼有三个房间。   只知道房间在四楼,并不知道是哪个房间。   想了想,她还是决定折回客厅。   人生地不熟,不得不低头。   暗念百遍,她回到客厅。   却发现江父在和江眠说话,两个人之间气氛有些微妙。   听墙角不好,她正犹豫着,好在江父发现她来了,没再说话。   江眠手里还拿着橙子,剥了一半,果皮和肉分离。他白皙细长的手都沾了很多汁水,圆润的指甲也有些脏。   但他还是拧着眉,边跟江父说话,边继续剥。   发现江父没再说话,江眠纳闷着偏头看过去,视线越过江父正好看到站在楼梯扶手旁的宁桑。   他动作加快,整个橙子剥好后,拿去厨房切成小块装进晶莹剔透的小果盘,将手搓洗干净后端过来。   江母欣慰地看着,笑容都快咧到耳后根。   情绪截然相反的是江父,紧咬牙齿,怒气填胸。   一个作,一个还任由她作,真是没救了!   江母不知何时走到他身边,阴阳怪气地说:“但凡你当初有点儿子如今的做派,我都不会跟你离一次婚。”   江父嘴上不敢反驳,心里却闷闷的想:这个做派他不提倡。   因为在老宅,二人不能分开睡。   宁桑坐在沙发上,面对着落地窗,好不惬意地吃着橙子。   路灯下,人影绰绰,总有一两个游魂孤鬼飘荡。   都没有意识,在光亮的地方徘徊。   好在这栋别墅里什么都没有。   宁桑安心睡了一宿。   次日朝阳初升,她就被江眠捞起来,因为他急着赶回别墅。   临行前,江母叫住宁桑,“下午六点,江释放学。”   这么一个陌生信息陌生人名砸过来,宁桑措手不及一时忘了拒绝。直到上车才捋顺突如其来的信息。   江释,放学。   说明是个还在上学的小孩。   姓江。   约莫是江眠的弟弟了。   但她不敢开口,怕暴露了自己什么都不知道。   江眠往驾驶座看了眼,发现宁桑仍没有动作,也不知在想什么,只好出言提醒,“系安全带。”   “哦哦。”宁桑扣好安全带。   江眠:“江夫人让你去接江释,说明有意缓和你和江释的关系。你尽量强势点,别总顺着江释。他若是再去网吧,你得拦着。”   说完,才反应过来,强势点,好像现在的宁桑并不需要他来提醒。   但宁桑愿不愿意去拦,倒真不一定了。   “江夫人?”   “我妈特别喜欢别人这样喊她。我父亲也爱听。两人关系好。”   经过离婚,关系能好成这样,感情这事还真说不清。   对他们来说,曾经的搓磨只是为了让他们的感情更进一步。   宁桑将车内空调调低了些,头靠在头枕上,偏头看向窗外,懒懒地说:“我不想去,你去吧。”   “为什么?”   原来,他想错了。不该操心宁桑愿不愿意拦弟弟去网吧,应该究其根本,担心宁桑去不去。   “他不喜欢我,我还上赶着去讨好,找虐啊?”   到了别墅,宁桑还是没有松口。   态度坚决,打死不去。   这样吃力不讨好的事情,她懒得去做。   在将宁桑送回二层小楼之前,江眠站在花园的小路中,说:“我挺希望你去的。”   没别的原因,单纯希望江释能对宁桑改观。   闻言,宁桑心思稍动,转身朝他走近。   二人四目相对,她的手轻轻上滑,从江眠的衣领到其下巴。   定定地看着他的眼睛,漫不经心地问:“你得忙工作,出不去对吧?但江释又需要人接……”   江释已经高二了,不太需要人接。江夫人此举纯粹是因为自己对宁桑改观了。为了家庭和睦,给宁桑靠近江释的机会,让她在弟弟面前刷好感。   但是宁桑好像并不知道江释高二。   即便如此,江眠还是鬼使神差地点点头,顺着宁桑的意思走。   “可我不想跑这一趟诶。与其上赶着看人脸色,不如好好睡觉。”   铺垫这么多,摆明有所图。   江眠无奈撇唇,“说吧,想让我干什么。” 第57章 撑腰(书中现实)   宁桑收回手,托腮思考了下,“你去我父母那儿把我的东西全都搬回家。”   她得好好在原主遗留在家的物件里找信息。   江眠惊愕,但还是答应了。   他直接拿手机给人打电话。   他打算让别人做事。   宁桑把门钥匙给他,不放心的叮嘱:“一定要秘密行事,找稳妥靠谱的人,一样都不许漏。”   江眠家里,原主的东西她都翻找完了,没有任何有价值的信息。只能将目光另投他处。   拨出去的电话很快被接通,江眠言简意赅说完,一转身发现宁桑已经不见了。   他抬手捏了捏眉心,无奈摇头。   宁桑直接跑回房间,戴好太阳镜渔夫帽,穿好防晒衣,包裹严实后拿着太阳伞走出小楼。   一出二层小楼,不见江眠的踪影,她低头看了眼时间,估计已经开拍了。工作人员都已就位,正在忙碌。   于是,她罕见贴心的不去打扰,孤身走到路边打车。   车窗外,树影婆娑,清风掠过,树影摇摇晃晃。   抵达市立中学,她搜了下附近好评率高的美食店,点了份店内的招牌美食,拍照发给江眠的助理,通过助理和江眠交流。   [宁桑]:看看,我对弟弟多好,我要去给他送饭了,班级信息发过来。   信息发出去,过了半个小时,得来回复,   [江眠]:学校不让送饭。   宁桑翻了个白眼,打字:你让他出来不就好了。我这一番心意,不能辜负。   又过了好久,陆续有学生放学进店来吃午饭。   宁桑撑着下巴偏头看向窗外,犯难。   万一来了,她认错人怎么办?   不管了,先邀功。   想着,手机亮了起来,江眠的电话打过来,声音从听筒传出——   “你还在店里吗?”   宁桑:“肯定在啊,江释没来我怎敢走呢?”   听她话里的揶揄,江眠心中好笑,但还是忍着笑意,说:“我已经跟江释说过了,你再等一会,他很快就来。”   “哦。”宁桑恹恹地回答完,又道,“我心疼弟弟学习辛苦特意提前来送饭,都在这儿等了好几个小时呢。我对弟弟这么好,你应该很感动吧?这家店都是我挑了好久的呢,脑细胞都耗尽了。”   几个小时,夸大了。   心疼是假,嘴上说得甜。   辛苦挑很久,估计也掺假,无非是打开手机随便一搜。   她说的情真意切,但也足够反常。   江眠一个字都不信,但还是很配合,不痛不痒地回答:“感动。”   宁桑心中一喜,“好,律师费帮我出了吧,这样我才能看到你的诚意。”   趁热打铁,不能给对方反悔的机会。   说完,不等他发表意见,她立马就挂断了电话。   江眠看着手机,无奈的笑了。   见他打完电话,助理拿回自己的手机,凑过去探头探脑的问:“江哥,什么事啊?值得你中途出来打电话。”   江眠随口答道:“宁桑去接江释了。”   助理惊掉下巴,“这…江释和她又不亲近,为什么要她接?是长辈的意思吗?”   江眠侧头瞥他一眼,没作声。   也不知道她能招架住江释吗?   能不能招架住,连宁桑本人都无从知晓。   因为江释本人并未没到场,反而差了一位女同学来到店里。   这下,不用绞尽脑汁去认脸,直接就知道,来人不是江释。   江释又不是女孩!   真是明目张胆的轻视。   宁桑捏紧拳头,却是面上笑盈盈,招呼女孩,“来,坐。”   宁桑眼眸明亮,笑容亲和,眉眼弯弯毫无攻击性。   女孩瞬间卸下防备,但她代替江释来此的事本就不对。   她颤巍巍在她对面坐下,笑容勉强,显然是有些心虚。   为让她卸下心防,宁桑拿来常温的两瓶饮料,递给她,“放轻松,我知道你只是给江释帮忙的,你是无辜的。吃饭吧,可不能饿了肚子。”   她将打包好的饭菜推到女孩面前,笑着补充:“都是招牌,很好吃的。”   女孩很不好意思地笑笑,怯生生地说:“谢谢姐姐。”   “不客气。”宁桑柔声回答,眼中的情绪却越来越冷。   她非得进去会会这位弟弟。   和江眠完全不像,做事这么招恨,摆明了是没接受过社会的毒打。   她又点了一份饭,和女孩一起用餐。   店内人来人往。   有认出宁桑的学生,本来在谈论上午的考试,结果话题一转陡然说到娱乐圈八卦,还是和宁桑有关的。   很显然是想知道真相,却不敢来问宁桑本人。只能用这种旁敲侧击的方法来通过宁桑的表情判断八卦的真假。   可惜,宁桑面容冷静,不兴波澜。   女孩实在是按捺不住好奇,问:“姐姐,你和江眠感情很好吗?”   女孩青春正盛,满脸胶原蛋白,吃到一半抬头,嘴唇泛着油光。   宁桑慢条斯理吃饭,想了下,点头。   “哇,羡慕。”   “这有什么好羡慕的?”宁桑神色如常,骤然想到江释,目光在女孩身上滴溜溜的转,“你和江释不会......”   “没有......没有,他是我同桌......我们打赌,我输了,为了履行赌约,不得不替他来见你。”   小姑娘急得语无伦次,手脚并用,用力解释清楚这件事情,却一不小心把事情都抖出来了,脸都涨红。   宁桑故意板着脸,眼神打量,“是吗?什么赌约?”   “我们俩考试经常会比成绩,我输了就帮他干活,他输了就帮我。但是我就没赢过。”女孩委屈地说。   得,又是被坑了,人家次次挖坑,她还回回往里跳。也忒老实了。   宁桑:“都是听你说的,我怎么知道真假?”   女孩慌得直摆手,“我们没有早恋,不对,我们只是普通同学。”   “我得见到江释,好好问问他,才能判断你说的话是真是假。”宁桑依旧寒着脸。   从猜测女孩和江释的时候,她面上就笑容全无,上下打量着女孩,不怒自威。   女孩被唬得够呛,头脑一热,说:“要不,我带你溜进学校?这个点了,江释肯定不愿意出来。”   “行,就这么定了,现在就走吧。”宁桑站起来。   女孩懵然,木讷地在前面带路。   总感觉好像哪里有问题。   成功溜进学校,宁桑拆掉马尾,换下女孩的备用校服。   在女孩悄悄溜走时,及时扯住女孩的衣领,扫了眼女孩的名牌,说:“齐妍,给姐姐我带个路呗。你得想办法澄清啊。”   齐妍羞恼,脸和脖子都红了。   这姑娘不禁逗,一逗就跟你急,还容易害羞。   抵达江释所在的班级,宁桑站在走廊等着齐妍进去喊江释。   齐妍回到座位里跟个鹌鹑似的,只偶尔微微伸头看眼宁桑。   江释走出教室,宁桑抬眸。   他黑发细软,在阳光照耀下,发尾泛黄。规矩的穿着校服,即便天气热,衬衫仍扣到最上面,因为中央空调温度低,他坐在风口下,易着凉。校服裤九分长,穿着白球鞋,鞋面干净。   如果说江眠气质内敛,那么江释就是张扬肆意,十足的少年气。   俩人迥然不同。   除却江释优越的身高和长相,那张漂亮脸蛋上的表情真是尤其欠揍。   宁桑再次攥紧拳头,深呼吸,忍住将拳头招呼上去的冲动。   谁料,她还没自我疏解完,江释就说:“你居然敢进来找我?”   既烦躁,又不乏意外。   宁桑:“为什么不能来?姐姐好心给你送饭,你还不领情。哼!”   他还没发完火,她好意思生气?   江释怒火中烧,语气更不耐烦,“你别以为你笼络住我哥,我就能被你蒙蔽。我跟我哥可不一样。”   “说我就算了,怎么连你哥都骂上了?”宁桑抱着胳膊,言笑晏晏,“再多来几句,我录给你哥听。”   说着,打开微信。   江释又气又恼,“你太过分了!”   “更过分的你要不要见识一下?”宁桑好笑地说。   逗小孩还挺有意思的。   小孩的情绪都写脸上,总是急得跳脚。可比他那个哥哥好看穿。   看着走廊上的俩人跟小学生一样斗嘴,你来我往,非要争个输赢。   齐妍看得呆了。   宁桑的气焰太嚣张了!   江释怒火中烧,也顾不得形象了,气冲冲地大喊:“老师,有校外人员偷跑进来!”   他说着,还给班长使眼色,班长立马跑出去,去办公室找老师。   宁桑撇嘴,“你不能说不过我 就叫老师啊,你这是欺负我没有老师撑腰。”   江释双手叉腰,哼了声。   最后,两个保安过来,一人一侧像看犯人一样,就差驾着宁桑的胳膊走了。   宁桑从容不迫,边走边冲江释挥手,“放学见。”   放学再气他,看他怎么找外援。   她只是一时半会火气上头,做事稍稍冲动了些。   晚上才是主要的,只要把江释送回老宅,她就完成任务了。   宁桑如是想着。   很快,被送出学校大门。   天空乌云翻滚,天气骤变,眼看就要一场瓢泼大雨下来。   宁桑去了最近的便利店买伞,挑伞的时候愤愤地想,待会儿你还是得服软。   就这样不知不觉和一小孩杠上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日份的宁桑是位小学生,宁小学生前来报道 ^o^ 第58章 故事三·恐怖校园   放学,乌云散去,天放晴。   宁桑等在校门口,手里拿着两把伞,和天气格格不入。   学生也都出来的差不多了,却久等不来江释。   一定是在躲她。   宁桑气呼呼往校门走。   守在大门旁的俩保安上下打量宁桑。   被注视着,担心会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赶出学校,宁桑赶紧解释,“我是那个小孩的家长,我们闹了矛盾,已经放学一个小时了他还没出来,我很担心想进去看看。”   保安恍然大悟,满不在乎地说:“孩子不听话,打一顿就好了。”   宁桑拒绝得斩钉截铁,“不行,我心疼!”   保安不打算再拦,   而是叮嘱:“早点出来,千万别在校内逗留。”   之后,双双冷漠地移开视线。   被允许入内,宁桑大摇大摆走进校园。   循着跟齐妍进来时的路线,她原路回到江释所在的班级。   班内亮着灯,大半学生都回家了。教室空空,只剩江释和他的同桌齐妍。   齐妍分秒必争刻苦背书,反观她口中那个她赢不过的同桌,倒是在那儿打游戏。   齐妍输入的都是知识,江释口中输出的多都是带着情绪的话。   “别送了,你怎么比某团还能送?”   “有点自知之明躲后面行不行?别冲!”   “你怎么又死了......”   实在看不下去他耽误别人学习,宁桑风风火火冲进教室,扯住江释的衣领,打算把他拎出学校。   但她忽视了江释也是有一米八的大高个,跟石头似的,她压根拽不动。   江释纹丝不动,踮脚挣脱宁桑的魔爪,一跳三尺远远离她,不耐烦地说:“你干嘛?你还敢对我动手?!小心我让我妈把你赶出我家。”   这熊孩子,还拿长辈压她。   宁桑咬牙切齿,气不打一出来,“那走啊。你好好去告状,我倒要看看婆婆会骂谁。”   江释火气压不住,回到课桌前,一把抄起书包,“走啊!看你回去了还能不能得意。”   他怒气冲冲,先宁桑一步离开教室。   教室只剩下齐妍,宁桑侧眸看了眼愈来愈暗的天色,对她说:“你也早点回家,太晚了不安全。”   齐妍露出笑容,乖乖地说:“好。”   手机铃声响起。   宁桑接听,只听到滋啦滋啦的电流声,来电显示是江眠,但没有人声。   她挂断回拨,却发现手机完全没信号。刚才江释还在打游戏呢。   连拨几次都不成功。   宁桑心中奇怪,冲出去,愕然发现江释傻站在走廊上,看着栏杆外的景象一动不动。   顺着江释的目光看过去,教学楼并无异样。   天际铺开绯红的夕阳,如层层锦缎相接成的渐变色,由浅至深,笼着大地,烧红半边天。   她揣着疑问,“不是要回家吗?改主意了?”   江释转过身,面向宁桑,手指着校外,“校外不是这个样子的。”   此刻是在高一教学楼,靠大门最近的一栋。   站在栏杆处抬眸远眺便能看见校外的路,还有各色小吃店、文具店……   乍一看确实没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因为这是宁桑第一次来这儿,不熟。   见宁桑一直不说话,江释有些着急,“那个网吧名字不对!”   宁桑:“……”   原来是因为这个。   难怪江眠担心他。   江释不高兴地瞪宁桑,“你别不信,我说的是真的。”   “你也知道我不信啊,可能是你记错了。”   “真不是!我对那儿最熟了。”说着,他迈步往前走,非要出去验证。   被江释闹得忘记正事了,宁桑小跑追上他,“你的手机能打电话吗?”   江释报复性的不搭理她。   小孩就是记仇。   宁桑叹气,跟他一并往校门走。   无论走多少路,校门与他们之间的那段距离仍旧无法拉近。   像有层薄雾笼罩,迷蒙绰约,隐约看得见却就是无法靠近。   宁桑心中警铃大作,她下意识问:“怎么回事?”   “铁公鸡”:“别费力了,出不去的。”   只有在进入这种奇怪诡域的时候,系统才会出现,一旦回到书中现实,系统就会自动隐遁,因为没有它出现的必要。它只是为修复bug而生的。   当然,懒和小气是一回事,无法出现又是另一回事。   听到系统说话,宁桑了然。   他们已经不在书中的现实世界了,和之前的情况一样。这里既是江释的学校,又不完全是。   她正想着,江释也发现不对,铆足劲儿往校门所在的方向冲。   起初是为了和宁桑赌气,现在完全是和校门较劲。   雾气越来越大。   看到他跑,宁桑也只得跟过去,生怕他丢了。   谁料,他身高腿长,一跑就没影儿了。   感觉体力下降,没跑几步就喘,宁桑纳闷之际,“铁公鸡”生气地说:“你擅作主张,改变主角的人生轨迹,身虚体弱是你自找的惩罚。”   “就拒掉一个综艺,有那么严重吗?”   知道宁桑是在试图讨价还价,系统直接装哑,不再理她。   在村子里要求她救导演的时候就再三提醒过了,她居然明知故犯。   系统很生气,决定明天再搭理她。   宁桑顺着最后看到江释背影的方向继续走,走着走着,迷雾中看到个背影,杵在前方。   她下意识驻足,“江释?”   那身影缓缓转身,好在确实是江释,不是别的什么东西,他只是被吓傻了。   他也发现自己无论怎么跑都跑不出大门,惊惧地跑回宁桑面前,“这是怎么回事?”   小孩被吓得不轻,全无半点之前的张狂。   宁桑稍作思考,“你有没有玩过冒险类恐怖游戏?”   说到游戏,江释有些骄傲,“当然玩过,所有类型的游戏我都玩得很厉害。”   “那你就当做在玩游戏。通关奖励就是安全离开学校。”宁桑想了个简短且易于理解又不那么吓人的说法,轻飘飘将接下来可能遇见的生死险境说成游戏。   江释表情骄矜,说到游戏很骄傲。   担心他就此掉以轻心,宁桑嘱咐,“你一定要紧跟着我。”   江释扬起下巴,“我游戏经验多,你跟着我,我带你通关。”   他语气轻松,志在必得,对此浑然不放心上。   宁桑有些头疼,隐隐后悔自己把这比喻成游戏。   进学校时,她总感觉学校里好像悄然发生着某种变化,和第一次进来好像不大一样。   但因为说不清是什么感觉,她索性把一切归结为天色造成的。   现在看来,是她草率了。   校园广播突然想起,滋啦滋啦一阵刺耳难听的电流声过后,机械女声响起——   “请全校师生于下午两点共同前往礼堂,参加我校的表彰大会。请准时参加,不要迟到。”   江释有些懵然,“都放学了,还开什么表彰大会?全校?总不能把人都叫回学校吧。下午两点?拜托,现在都快晚上七点了。”   说着说着,他一巴掌拍自己脑门上,自言自语,“忘了,这是在游戏里呢,不能按正常思维来看。”   疯魔了。   意料之外,他适应得比宁桑想象中的要快。   江释倨傲地说:“发任务了,让去礼堂。我们走快点,一定要赶在下午两点之前到。”   他兴致勃勃往礼堂的方向走,走了会儿途径学校平面图,特意停下仔细看。   “咦,和我们学校的布局一模一样。”   宁桑拿出手机拍下照片,又问了江释一遍刚才的问题。   江释拿出来看了看,说:“也没信号。”   可能一切是在他退出游戏或者离开教室开始变化的?   江释的手机响起,还是江眠。   电话打不出去,却能打进来,只有电流声,无人声。   除了智能手机外,江释腕上还带着小天才电话手表。   宁桑问:“能查到定位吧。”   江释掩住手表,关了手机,“现在赶紧去礼堂吧。”   说罢,他迈开长腿,走的飞快。   走出好远,不见宁桑跟上,他停下来,不悦地道:“你怎么走这么慢!也不知道我哥看上你哪儿了。”   宁桑慢悠悠走过去,泰然自若,“可能是漂亮吧。”   远离校门,大雾渐散。   途中遇到很多穿着相仿校服的学生,俱是前往礼堂而去。   其中还有齐妍,她喊:“江释。”   江释冷冰冰往礼堂走,闻言停下,扭头看。   她面色惶恐,“这是怎么回事?天不是快黑了吗?怎么还有这么多同学?难不成都是被从家里叫回来的。”   江释也是一头雾水,骤然被问,回答不上来,只含糊其辞,“你就当在玩游戏吧。”   真是谁都可以用这个说法糊弄。   齐妍不信,求助的看向宁桑。   宁桑:“一切很奇怪,等会小心点吧。”   齐妍使劲点头,害怕地抹眼泪。   万事反常,她心里害怕。   人群熙熙攘攘,礼堂里聚满了人。   座椅按年级分区,江释和宁桑他们坐在高一的位置里。   被人群包裹着,江释四处张望,惊惧地坐正身子,压低声音,“怎么都是生面孔,我都不认识。”   听到他的话,齐妍环顾一圈,吓得哆嗦,“我……我也不认识。”   齐妍是班长,打交道的人多,经常各班跑,连她都不认识……看来是真的很陌生了。   -   打出好几通电话,都被告知:您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   江眠看着手机心里莫名不舒坦,他赶紧查看江释的定位,还在学校。   他忙离开别墅开车往学校去。   保安在门卫室里,大门紧闭。   学校内寂静无声,唯有高一教学楼还亮着灯,想是江释还没走。   他径直走进去。 第59章 走还是留?   走进校门,骤然发现,夕阳尽褪,太阳当空。   经过江眠身侧,匆匆往别处去的学生如潮,明明已经到了放学时间。   江眠揣着困惑,走上高一教学楼,教学楼内空无一人,只是班内学生的书包都挂在桌侧,所有迹象都表明,学生放学没有回家。   他走出教学楼,抬眼看向钟楼。   江释就读的市立学校自建有一栋水砖红的钟楼,钟楼上部是一个大大的圆形表盘,绕着表盘的雕像精巧,端庄大气。   只是表盘上时针指在一和二之间,分针刚刚过九。   按钟楼上的时间,现在是下午一点四十五分。   怎么可能?   江眠不敢相信,就近喊住一位学生,问:“放学了,你怎么还没回家?”   被拉住的学生匪夷所思,奇怪地说:“还没到放学时间。”   他伸手指着钟楼,示意江眠自己看。   在江眠松手的瞬间,学生飞快跑走。   江眠又问了好些学生,得来的都是白眼。   被问到的学生看他的目光像看神经病一样,得了自由纷纷远离他。   所有人的记忆都没错,那就是他错了?   是他记错了时间?   他拿出手机,却发现手机上的时间和钟楼的时间吻合。   一切都在表明似乎确实是他记忆出了问题。   广播不断重复开会的信息。   江眠对学校不熟悉,找不到礼堂在哪儿,便循着人流走。   慢慢耽搁了时间,等抵达礼堂,已经过了两点。   因他来的晚,礼堂挤满学生,黑压压一片,没有空位。江眠准备在一处不显眼的角落站着,却不料刚一进来没多久,就被盯上。   一个戴着眼镜,梳着背头,抹有发蜡,脑袋油光发亮的男人不知何时走到江眠身边,对他怒目相向,“让你两点之前到,你非要迟到!你想在表彰大会上成为全校的反面例子吗?”   劈头盖脸一顿骂。   江眠平静地听完,问:“您是?”   男人怒气更甚,像个火药桶一点就燃,“连我你都不认识?你都在学校待了七八年,怕不是教书教傻了吧!”   七八年?   教书?   江眠没想明白,定定地望着他,不接腔。   男人气的吹胡子瞪眼,“算了算了,再跟你啰嗦下去我就不用拿奖了。”   说着,气冲冲离开,往主席台走去。   江眠往主席台走近,看见座位牌上的名字。   刚刚跟他说话的背头男人原来是副校长,名叫徐斌。   先是校长讲话,宣布一年一度的本校表彰大会正式开始,热烈的掌声响起。   之后是徐斌针对本学年学校的工作展开阶段性总结,底下的学生听得昏昏欲睡。   很快到了表彰环节。   坐在第一排的教师挨个上台,每个学生代表对应一位老师,最后一位学生代表对应的老师却空了。   徐斌遥看江眠居然无动于衷,只得怒气冲冲跑下台,恨不得揪住江眠上台,“这个时候你还能发呆?”   在场所有师生随着徐斌的动作看向江眠。   数千道视线落在江眠身上。江眠站在高处,坐着的师生只得仰头看他,黑瞳被遮过半,露出大部分眼白,瘆人得很。   江眠只得硬着头皮跟着徐斌上台。   宁桑听得无聊,目光四处转悠,猛然看见主席台上多了个江眠,当下瞌睡都没了,坐直身子。   江眠没看见她。   他在被迫营业,做着不属于自己的事,领着不属于自己的奖状。   他手持的奖状上赫然写着“优秀教师”——江与白。   看到江眠,江释险些坐不住,“我去!我哥怎么上台了?不会是游戏安排的npc吧。”   他本想冲过去把江眠拉下来,可在看到奖状上的名字后,决定算了。   人家叫江与白,又不是江眠。   还不知道自己没被亲弟弟认出来,反而不知不觉换了名字的江眠正在绞尽脑汁地想,该怎么脱离这个困境。   他赫然发现,不管是校领导还是学生,没人觉得有异样。   就像,他本来就存在于这个学校,就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似的。   一切真是太奇怪了。   “不像。”宁桑回答江释。   她这样想着,却是站起来冲江眠挥手验证他到底是不是。   礼堂坐满学生,宁桑陡然站起来,特别惹眼。   成功引起江眠的注意,他腾开一只手冲她招手,反被徐斌狠瞪一眼。   瞪完江眠,徐斌把火力指向宁桑,他声音严厉,“哪个班的学生,这么不守规矩?还不快坐下。”   宁桑被身边的男孩给扯的坐下。   扯她的男孩鼻梁上架着一副黑边眼镜,留着细碎刘海,长得白白净净。听校领导讲话时坐得笔直,还时不时在小本本上记笔记,十足的好学生模样。   男孩后怕地说:“你小心点,别被他给盯上了。”   宁桑诧异,“他是谁?”   男孩却畏畏缩缩不敢说话了。   宁桑扫过他的名牌:高一三班齐小棋。   和江释同个班级。   她后仰身子,脊背贴着座椅,让开空间,对江释说:“这位是你班的齐小棋,还不打个招呼。”   江释递给她一个大大的白眼,“我没有名字叫齐小棋的同班同学。”   听到宁桑的话,齐小棋却是笑着说:“你好。”   这是游戏,怎么可能和现实一样!   但人家都跟他打招呼了,他总不能不懂礼貌。   江释咬着牙不得不说:“你好。”   待齐小棋坐正注意力转移开后,他气愤地说:“宁桑,你在干什么?”   “玩啊。”宁桑粲然一笑。   江释:“……”   我知道你是故意的。   表彰大会在校长的总结语中结束。   安静的人群爆发哄吵。   后排学生轰然起立慌慌张张往四处蹿,尖叫不止,“啊啊啊啊啊——”   礼堂回荡学生们惊恐的尖叫声,令人心惊胆战。   所有学生齐齐回头。   江眠站在主席台右侧的阶梯上,占着位置高的优势,一眼看清后面的混乱。   一个长发铺地穿着校服的女孩正沿着地板往下爬,嘴里嘟囔不清,只能听到嘴巴一张一合口水粘哒哒的声音。   她正慢慢向主席台爬来。   重要的是她不像个人!   在这片混乱中,副校长徐斌却不慌不忙,临危不乱,他着人打开侧门,指挥:“请大家有序排队从两边的侧门散场,离开后直接回到教室,不要在外逗留。”   趁着混乱,江眠来到宁桑他们的身边。   江释惊悚后退:“江与白,你过来干什么?我可不认识你。”   他急着撇清。   江眠无奈,没搭理他,而是问宁桑:“走还是留?”   宁桑抬头看了一眼稳站在主席台上的徐斌,果断道:“走。”   徐斌守在这里总控全场,他们若留下来反而太惹眼。   直接被忽视个彻底,而宁桑还和江与白对话,江释百思不得其解,跟在宁桑身后没入人群,唠叨个不停。   “他只是和我哥皮囊长得一样,你不能光认脸呐。”   “亏得你和我哥日夜相处,你怎么能连我哥都认不出来呢?”   他越说越气愤,嗓门越来越大,要不是现在人多太拥挤,早就一把扯住宁桑,好好质问她。   离开礼堂,停在花坛边,宁桑睨他,轻嗤道:“你再好好认认。”   江释皱着眉看向江眠,眼底掠过震惊的情绪,“怎么能这么像!这游戏制作得也太精良了吧。”   江眠讶然,低头问宁桑,“什么游戏?”   宁桑:“我怕吓到他,就让他把这当做恐怖游戏。”   江眠眼尾轻扬,“好像适得其反了。”   他这个弟弟一提到游戏就出不来。   江释指着江眠,惊讶极了,“连声音也一样!”   宁桑语气戏谑,“你就没想过,这是你哥?”   江释惊得张大嘴巴合不拢嘴,下巴都快脱臼了,好一会儿才拍拍下巴,“那他为什么拿着江与白的奖状?他是怎么进来的?为什么别人都说他是江与白?”   宁桑耸肩,往右跨一步,挑眉道:“你自己问你哥。”   江释好奇想知道,问题一个接一个,眼巴巴看着江眠,等答案。   江眠只好回答:“我打你们的电话,却被告知你们不在服务区,但江释的定位确实在学校。我就找过来了,谁知道一进学校一切就变了。时间成了下午一点多,艳阳高照。”   “我跟着人流到了礼堂,被副校长徐斌拉上台,硬塞奖状,我也不知道我在他们眼中怎么就成了江与白。”   这个世界本来就莫名其妙。   宁桑挑了个好糊弄的理由,“可能因为你们都姓江吧。”   俩人还真被唬住,若有所思点头。   礼堂里凄厉的叫声还在持续,他们跟着学生离开的方向走着,突然,叫声戛然而止,像被扼住喉咙发不出声音。   可能是因为渐渐远离了礼堂,其他学生没有一开始那么惶恐,冷静的朝教学楼走。   宁桑步伐慢下来,和江眠并肩,“那个引起混乱的女孩是本校的学生,她穿着校服。”   可惜那个时候周围太乱,她没机会上前去看那女孩的名牌。   江眠话里遗憾:“不知道她的信息。”   江释浑不在意,“想知道就一起回去看呗。不看光猜有什么用?”   宁桑:“你的颜值是用智商换来的吧。”   江释叉腰,愤然,“反弹。”   真是个小孩。   宁桑无话可说。   江眠轻叹气,对江释说:“现在情况未明,不宜轻举妄动。还有,江释,你记住,这里的惩罚是会死人的,命没了就真没了。你可以把这当做游戏,以平常心对待,但万不可吊儿郎当。除非你想死。”   说完,他转而对宁桑说:“有什么事不用避讳,直接摊开说。别把江释当作小孩,得让他知道情况的险峻。”   江释震惊的说不出话。   一直跟在后面,默不作声的齐妍刹那间白了脸色。 第60章 管理变态   跟着拥挤的人潮回到教学楼。   不知该往哪个班去,宁桑在一楼的走廊踌躇了下。   江释也一并停下。   走在前方的齐小棋在休息平台驻足,回过头发现他们都停下了,赶紧说:“你怎么还不走?等会迟到了会被罚站的。”   他神色紧张,对江释使眼色,让他快点。好心提醒完,自己撇下江释他们先回班了。   江释搓搓胳膊的鸡皮疙瘩,感到莫名其妙,“他也太自来熟了吧,我可不认识他,我跟他才不是一个班的。”   齐小棋自然而然把江释当同学,好像认识很久似的,压根不拿他当外人。   齐小棋这番好意提醒,宁桑听进去了,说:“走,跟齐小棋回班。”   江释听到,急得跳脚,直喊:“我和他不是一个班的!”   宁桑瞥向江释,“你不在高一三班?”   江释哑然,说不出反驳的话。当然是高一三班,但是此班非彼班,不一样的。   他想拒绝,可被宁桑和江眠注视着,又不得不服软,蔫蔫地说:“那走吧。”   齐妍默默跟在后面,心中困惑,“这里和我的学校不同,虽然建筑一模一样,但是学生和老师我都不认识。还有,他们似乎对我们的出现并不感到奇怪,他们又不认识我们。”   宁桑:“可能他们脸盲。”   齐妍:“不可能所有人都脸盲吧。”   她虽然分析的头头是道,但还是瑟瑟发抖,看向周围环境的眼神也都是害怕。   见她这样,江眠适时开口:“一切反常就不要用常规思维思考了,否则只会钻牛角尖。”   齐妍用力点头。   身处这样反常且陌生的学校里,她下意识把江眠和宁桑俩比自己年纪大的人当作依靠对象。   四人站在高一三班外,视线越过透明的玻璃窗往里看。   班级内闹哄哄的,但有几个空位。   不知道是人没到齐,还是多出几个桌椅,他们等在走廊上,没进去。   渐渐班级安静下来,整栋教学楼也恢复寂静,只能听到树叶的沙沙声。   徐斌一层层巡班。   经过三班,看到门外站着的四个人,当下火气就上来了,“你们三个站这儿干什么?等会都上课了,还不快进去?这么想罚站啊!”   说完后,转而将矛头对准江眠,“你很闲吗?不回办公室备课,在这儿陪学生一起站着!”   回办公室备课?   人人心中揣着疑问,却无法问出口。   就这样,宁桑、江释和齐妍不得不走进三班,分别在空闲的位置落座,而江眠被徐斌呵斥着回到办公室。   四人就此分开。   徐斌一来,班内就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无人敢吵闹。即便他已经走了,气氛依旧凝滞,比起刚才好不到哪里去。   忽然,一个女孩踉踉跄跄走进来。   宁桑他们坐在最后一排的空位上,女孩直奔这里,最后停在江释的座位走道旁,站定不动。   女孩不说话,江释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意思,俩人目光相对。   一个好奇,一个目光呆滞。   他发现,眼前的女孩头发凌乱,脏兮兮的,发丝间藏有很多灰尘和脏东西,但头发不油,也不像很久没洗过头。   衣服也很脏乱,灰扑扑的。   她紧抿着嘴,直勾勾盯着江释,什么话也不说,形容狼狈。   看女孩那副模样,宁桑不由得想起礼堂引起混乱的女孩。她赶紧对江释说:“你换个位置。”   江释不明所以,但还是决定绅士让开。   他刚站起来,女孩就迫不及待在他坐过的位置入座。   齐妍探身拉江释,指了下自己身侧的空位,让他坐。   江释撇撇嘴不大开心的落座。   虽然是他占了别人的位置,但这个女孩想让他起开,却连句话都不说,光盯着他看,挺没礼貌的。   他心中不悦,但还是决定不跟女孩子一般计较。   女孩坐下后,掏出抽屉里的水杯,猛一拿出来没拿稳,水杯脱手而出,重重地摔在地上,水杯也磕出一处凹陷。   江释弯身帮她拾起水杯,放校服上擦擦,递给她。   女孩咧嘴笑了笑,却还是只字不说。   上课铃响。   江眠走进教室,手里像模像样的拿着教案和课本。他插上优盘,放映ppt讲课。   被徐斌气冲冲带回办公室后,他的奖状就被收走了。十人一间的办公室足够宽敞,窗户明亮,每个办公桌上都有一台电脑。   而江与白的桌面上与众不同,过分整洁,只留下一个优盘,还有一堆课本和资料,别的个人信息一概没有,抽屉只有一个校园卡。   翻看完江与白的东西,江眠一无所获。恰好上课铃响,就又被徐斌给叫来上课了。   当然,他出办公室前,徐斌还冷嘲热讽,“也是够不敬业的。真不知道学校还留你干什么。”   这句话暗藏的信息很丰富,但办公室没有其他老师,他也不能直接问态度恶劣的徐斌,只得先去上课。   课表上,江与白是心理健康老师,只是办公桌的书立里还有其他科目的教科书。   其他科目的手抄教案也都有。   这说明,他一开始代的是其他科目,甚至还兼任班主任。   好在现在带的是副科,一周两次的科目,有课件在并不算太难讲。   整节课,江眠借助江与白的课件侃侃而谈,甚至还脱离课件延伸到现实例子,讲得声情并茂。   宁桑托腮听着,眸中漾着浅浅的笑。   江释脑袋靠在胳膊肘上,歪头听着,小声和齐妍说话,“看不不出来啊,我哥还有当老师的潜质。”   话才说完,窗边落下一道人影。   是徐斌。   刚才江释上课和同桌交头接耳的动作全被他看在眼里。此刻他暴怒,怒目圆睁地指着江释,吼道:“你给我滚出来站着!”   隔着层玻璃,还震耳欲聋。   江释头皮一阵发麻,乖乖出去。   宁桑和齐妍也被殃及,出去同他一并罚站。   等徐斌彻底离开后,江释苦着脸说:“本来仗着我哥是老师肆无忌惮,谁知道防不住室外有人监看。”   他垂头丧气。   宁桑无奈地提醒,“你哥不是江与白,你最好还是悠着点儿。”   “小心点总是没错的。”齐妍跟着附和,“徐副校长好凶啊。”   下课铃响,所有学生离开教室,他们手脚灵活,不仔细观察面部,难以发现他们表情木讷。   但总的来看都很正常,不用提心吊胆。   江眠携书离开教室,在宁桑跟前停顿,将办公室的情况说与她听。   二人简单交流信息。   忽然,一名男同学走过来,经过江眠身边,稍作停顿,看向江眠的目光犀利,语气讽刺,“我知道你不是江与白老师,你永远都别想取代他。”   说完,直接离去。   江眠骤然一愣。   我确实不是啊。但为什么别人都错把他认作江与白?   那男孩说的话,宁桑也听得清楚,她皱眉,“他什么意思?”   他是谁?他是侧着身子,有意遮住名牌,她没来得及看到他的名字。   他知道江眠不是江与白。那别人是不是也知道?既然这样,为什么不拆穿江眠,反而看着江眠顶替江与白的位置工作?   江释:“听他的语气,他好像很了解江与白。”   齐妍:“这是怎么回事?”   很快又上课了。   江眠不便久留,便离开了。   大家约定晚饭时间再见面。   这种情况下,还是集体行动比较安全。   然而,快放学时,班主任提前来到教室,一声令下,所有学生排好队伍,在他的指挥下有序地往食堂走。   宁桑他们有意走在队尾,趁没人注意,准备悄悄溜走。   却被班主任叫住,没法儿离开。   班主任是位中年女人,梳着高马尾,穿着学校发给老师的统一服装。   因为宁桑想溜,所以她看向宁桑的目光很不友善。   走着走着,宁桑惊觉,所有学生穿着统一的校服,老师也是统一服装,只有他们四个与众不同。   是因为这样,老师们才格外注意他们吗?既然关注他们,却仿佛并不知道他们不属于这个学校。   途中遇见的队伍也都是由老师带队,无人说话,安静到沉闷。   气氛压抑极了,终于到了食堂。   食堂每个打饭窗口前都排着长队,每条队伍旁都有老师守着。   各个班级的班主任守着自己的学生,等本班的学生全都打完饭去用餐区坐好后,才各自前往教师的打饭窗口。   教师的打饭窗口和用餐区与学生相隔甚远,泾渭分明。   期间,宁桑本想混进教师区,却被徐斌给赶回来了。   学生们都木然地往嘴里塞饭,一声不吭,安静的可怕。   明明下课时还很活泼哄闹。   处在这样的环境里,江释浑身不适,特意将声音压得很低,“这个学校也太压抑了吧,一点都没有活力。吃饭还得被监视。你看,他们一粒饭都不敢剩,吃得干干净净。有那么好吃吗?”   他夹了一筷子的菜送进嘴里,又苦又淡,难吃的想吐,“呸呸呸。”   江释捂着嘴想偷偷吐出来,却被同在一桌的其他学生警告,“吃下去!”   “节俭是美德!”   他们声音不大,但在这寂静的环境里,还是很响亮,立即引起所有人的关注。   不光是全部学生,连所有老师,都齐齐瞪着江释。   当然,教师区的江眠除外。   也是多亏江释任性的行为,才让他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他们在哪儿。   学校的管理,有些变态了。 第61章 隐忍中爆发   食堂寂静一片,安静得令人心慌。   齐妍的脸色愈发苍白,像张纸,衬得整个人特别柔弱。一滴滴豆大的汗珠从额头顺着她的脸颊滑落。   她捏着筷子的手抖得厉害,“我心里总是不踏实。”   宁桑看了她一眼,没说话。   在这样诡异的环境里,不踏实是很正常的,心态像江释这样才奇怪呢。   从发现校园变得奇怪开始,江释的心情就发生过山车一样的转变。   由发现校外异常而感到奇怪,到察觉无法靠近校门而慌乱害怕,直至后来被她安慰后对一切乐观又感到新奇。   只是劝他别害怕,却一不小心令他过度轻松。   此时,江释没心情吃饭,而是环顾四周,眼神四处乱瞟,“我看看这些npc有什么异同。”   服装一致,校服是蓝白相间的长袖外套,里面是短袖T恤,这么热的天,他们还穿着长外套,就连拉链也拉到顶,不热吗?   表情一致,眼神呆滞,表情木讷,就连吃饭的动作都恨不得整齐划一。   最后,江释长叹口气,无奈摇头,“这些npc也忒粗糙了,除了长得不一样,没有别的特征。”   宁桑:“....“   他们真的不是游戏设定的npc!   忽然,泔水区一阵喧闹。   一群学生围在一起说话,离得远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只能从他们洪亮的嗓门听出其语气确实咄咄逼人。   有女生叉腰冲着什么指指点点。   那群学生累了调整站位。   透过人群间隙可以看见被指责怒骂的是位女孩。她摔在地上,双手撑地。   叉腰的女生一把揪起女孩的头发,狠狠地掴了她一记耳光。   女孩被打得晕头转向,身子不稳双手没了力气,脸和地面相触。   场面触目惊心,然而除了谩骂声和殴打声外,再无别的声响。   学生区依旧安静,大家事不关己高高挂起,各自用餐,连一个眼神都没分过去。   教师区也一样。   江释义愤填膺,“他们怎么这样?当着老师的面公然欺负同学,我要去向老师告状。”   说着,他拍案而起,大步朝教师区走去,誓要伸张正义。   虽是向着教师区的方向,却摆明了是故意绕远路。   视线顺着江释行走的路线往前延伸,宁桑察觉这儿还有其他人。   学生区放眼看去,清一色的都是穿着校服的,但除了他们之外,还有另外几个人比较特殊,没有穿校服,和周围环境格格不入,面色惊恐。   很有可能,其中有江释认识的人,又或者,江释是为了试探那些人和他们是不是同类。   江释路过五个穿着篮球服的人身边,稍作停顿,问其中一个男生:“你是校篮球队的曾强?”   曾强点头,“你是江释?”   江释稍抬下巴,不置可否,表情还有些小得意。   认识他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他不仅是拍摄学校宣传片的学生代表,更是校荣誉栏的常驻者。   曾强:“这一切是怎么回事?咱们学校的校服不是这样的。”   江释:“他们不是我们的同学,这里也不是我们的学校。你可以当作这里是以我们的学校为背景设计的冒险类恐怖游戏。”   从没接触过游戏的体育生曾强蒙圈了。   江释:“反正,你就放宽心好了,区区一个游戏嘛。”   后来知道这个对话,宁桑恨不得把江释好好打一顿,最好把他脑子里的水都打出来。   什么叫区区一个游戏?!   留在学校训练的校篮球队员有五个,皆是男生。   好在江眠认识其中一个人,才避免了兜圈子试探对方。   但另外还有三个似乎不属于这里的人,他压根不认识,索性放弃靠近。   他懒得去问,可别人紧张。   看到没有穿校服,还大胆在食堂里走来走去的江释,简直就像看到救命稻草一样,巴巴地盯着江释。   等到江释经过,他们赶紧拽住江释的衣服,“同学?”   江释顿足,“你们是?”   其中一名女生说:“我们是高三的,学校怎么变得这么奇怪?明明已经放学了啊。为什么......”   学生区就江释一个人行走,其余人都安静坐着吃饭,没他显眼。   泔水区因为女孩没有反抗,其他人可能觉得无趣,渐渐安静下来。   等彻底平静,江释就会成为万众瞩目的对象,再不快点,可没机会去教师区逛一圈了。   江释赶紧打断她的话,“没有为什么。好好吃饭,认真闯关。不瞒你说,我也第一次,很懵。”   扔下这些没头没脑的话,他快步走向教师区。   独留那三个高三生还有五个篮球队员一头雾水。   教师区除去江眠,还有两个老师,其中一个是他的班主任方糖。   江释当先走到方糖身边,“老师好。”   而后依次途径另一个人,以同样方法问好。   得到回应,他最后走到江释身侧,指着泔水区的位置,“老师,那儿有人欺凌同学,请您管一管吧。”   江眠准备站起来,却被徐斌给按下去了。   徐斌不让他行动,反而自己去了。   江释偷偷塞给江眠一张小纸条,跟在徐斌身后离开了。   不知道为什么,徐斌宁愿麻烦自己,也不让江眠去管,明明江释请的是江眠。   难道是徐斌太闲了,喜欢多管闲事?   按计划,本来可以以正常理由和江眠单独说话,这下,全被徐斌破坏了。   江释闷闷不乐,情绪全写脸上。   看到他垂头丧气,宁桑就知道,计划失败了。   食堂数千人里只有十四个正常人,还零散分布,就算能各自获取信息,但彼此不熟悉,又完全没机会有交集。零散分布只会有弊无利。   正想着,她无意间瞥见食堂里又进来了一个班的学生。   其中和旁人衣着不同的男生引起她的注意。   那人越瞧越熟悉,但一时半会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直到后来的这个班经过时,那男生悄悄喊宁桑:“姐姐,姐姐,我们又见面了。”   他冲宁桑眨了眨眼,跟着队伍离开了。   宁桑这才恍然想起,是烂尾楼里的那个高中生!   他怎么又被卷进来了?   听他的语气,好像还有些雀跃。   她回头,大致看了眼高中生的位置。   高中生名叫商陆,从医院出来送他回家的路上才得知他的名字。   名字是药材名,特别好记。   齐妍小声问:“姐姐,你认识商陆啊?”   宁桑挑眉,“算是认识。”   齐妍:“他是高三的学长,成绩很好的,我还背过他写的作文呢。”   两人说话间,泔水区彻底静下来。   从始至终,挨打的女孩没有啜泣,隐忍着,沉默着,终于忍无可忍爆发,“江老师他不是那样的人!”   一声怒吼,令全校师生侧目看过去。   而原本盛气凌人的那群人也惊讶地睁大眼睛。   徐斌盛怒,脸色骤然难看,瞪着那个女孩,眼珠子几乎要蹦出眼眶。   江释站在徐斌身后,看不清徐斌的表情,但还是没忍住抖了一下。   他扭头看向宁桑,见宁桑朝他招手,踌躇片刻,还是强装镇定走了回来。   待江释回来后,宁桑说:“你再看看。”   江释复又坐回来,顺着宁桑所指望过去。   全校师生看向矛盾区的眼神死沉,五官正常,身体也无变化,但给人的感觉就是特别奇怪——身体无比僵硬。   气氛诡异。   江释乍然出声:“他们为什么是身子向后转,而非扭头?”   宁桑扬唇,终于发现问题所在了。   她说:“因为无法扭头吧。”   “为什么?”齐妍的声音带着哭腔。   当问这句话的时候,她的心里就该有了答案,但有答案还要问,无非是不敢接受。   宁桑无情戳穿:“因为他们不是人。”   齐妍脸皱成一团,快要哭出来了。   江释紧绷着神经,忽然松了口气,开玩笑地说:“对啊,他们不是人,他们是npc嘛。”   宁桑手握成拳,恨不得砸他的俊脸上,咬牙切齿,“别再给我提游戏。他们不是npc,他们是鬼,不是活人,他们已经死了。”   齐妍眼神中惶恐分毫未减,闻言哭了出来。   她不敢大声哭,强忍着无声流泪,生怕引起其他鬼怪的注意。   泔水区,摔坐在地的女孩被徐斌叫来的保安带走,说是让她去办公室思过。   而那群欺凌她的人也自然而然散了。   江释拧起眉头,“他们做了坏事,怎么能没被惩罚呢?”   宁桑:“那个女孩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江老师不是那样的人。   江老师是什么样的人?   当然,她口中的江老师,是江与白。   齐妍哭泣着自我安慰完,深吸一口气,擦干眼泪,大口吃饭。   吃饱了才有力气逃走。   吃着,却发现宁桑直到现在还没动筷,以为是饭菜有问题,她吓得放下筷子,“姐姐,饭菜不能吃吗?”   宁桑:“能啊。那些和我们一样是正常人的都吃了。”   齐妍抬眼看去,发现目所能及的一两个正常人盘子里的饭菜都快吃空了。   她赶紧低头吃饭,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你们也快吃,不然等用餐时间结束,就没饭吃了。”   有道理。   学校里,用餐规定有时间。   宁桑和江释不约而同埋头吃饭。 第62章 销毁纸条   吃饭,是件要命的事情!   江释风卷残云吃完饭,没嚼几下就吞下去,压根不敢细细品尝味道,生怕一旦细尝就忍不住吐出来。   途中,还遭到其他人的目光洗礼。   终于解决完晚餐,稍一挪眼,发现宁桑吃得很香,全无半点难色,隐隐有些好奇和心动。   宁桑将盘子推到他面前,“要试试吗?”   “不了。”江释拒绝得干脆。   吃完饭,所有人的盘子里都空无一物,然而大家都坐在凳子上不动,等着班主任用完餐。   班主任带他们到泔水区放好餐盘,带领大家统一回到班级。   严苛管理制度的压制下,群体统一服从的奴性,在这一刻体现的淋漓尽致。   晚自习开始之前有一个小时的自由活动时间,学生们聊天打闹,终于有了片刻的生动。   宁桑竖起耳朵听,愣是没听到半分关于食堂那件事情的任何议论。   所有人都像特意避开那件事似的,话里一说到食堂,只冒了个头就立马止住。   把主意打到齐小棋的头上,她对江释说:“你去找齐小棋借笔记抄。”   江释一脸菜色,“我不!我才不去!”   这是他身为学霸给自己设置的底线。   他,怎么可能轮到向别人借笔记抄的地步。   从来都是别人将他的笔记视为法宝。   齐妍深知她这个同桌的秉性,站起来,绕过江释朝外走,“我去借。”   很快,齐妍成功将齐小棋引过来。   齐小棋以为他们是真的向自己借笔记,将自己的各科笔记都抱怀里,豪迈放在桌面。   有些害羞地小声说:“你们需要哪科?可以自己挑。”   “我的字不太好看,你们别嫌弃。”   江释倨傲地“哼”了声,一个眼神都不给。   他才不需要这些呢。   宁桑象征性地看了看,“记得很详细啊,一看就是学习很用功的学霸。”   学习用功的学霸?   提这江释就不乐意了,垂眼细瞥,较真儿地说:“等出去后,给你看看我的,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学霸笔记。”   什么都要争个高低。   宁桑好笑地看他一眼,继续对齐小棋说:“食堂里被保安带走的好像是位男孩,个子有你这么高,大概也一米七五。”   齐小棋下意识反驳,“人家是女孩儿,没我高。”   宁桑:“噢噢,我可能看错了。”   若她记得没错,用餐时齐小棋坐在靠近大门的位置,距离泔水区最远。   那么远,光凭肉眼看,雌雄难辨,更别提身高了。   只有一个可能,齐小棋认识那个女孩。   江释也想到了,直接问:“那个女孩叫什么?哪个班的?为什么会被欺负?又为什么会说出那样的话?”   一股脑的问题,令齐小棋一时没回过神。等反应过来后,他面色惊恐,捂住嘴巴,呜呜摇头。   宁桑:“不能说吗?”   齐小棋点头。   不能说,那就写。   宁桑从江释抽屉拿出一张白纸和一张笔,“班级和姓名你写上去,其他问题我们就不问你了。”   齐小棋犹豫着,江释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大有他不答应就不放他走的架势。   可等会就上课了,齐小棋看了眼时间,不得不接过笔,快速在纸上写下——五班周柔。   确定宁桑他们看到后,齐小棋赶紧把这四个字杠掉,涂满黑笔水,根本认不出来。   江释松手,齐小棋逃似的跑了。   有这一次,可能下一次齐小棋再很难上当了。   但宁桑没空去想下一次该怎样。   明明受害者是那个摔倒在地的女孩,为什么却是她遭到思过的惩处。   赶在晚自习开始之前,她悄悄从后门溜走。   高一整栋教学楼呈环形,靠近走到的是一班,一排走廊三个班级,依次往里同楼层有六个班级。   宁桑经过两条长走廊抵达高一五班。   高一五班内学生俱在,只是从正门放眼看去,她谁也不认识。   于是她走到讲台上,趴着看讲台贴着的座位表,全班五十多个学生,没有一个叫周柔的。   很有可能,周柔不是高一的学生。   她直起身往外走,身后跟上一个人。   走到拐角处,她抄起扫帚猛然转身,眼看扫帚就要拍到那人的脑门上,对方欣喜又焦急的声音传来:“姐姐,是我啊。”   是烂尾楼里的那个高中生商陆。   宁桑放下扫帚,“你在五班?”   商陆乖乖点头,随她往楼下走,边走边说:“五班座位都满了,压根没我的位置。”   听着还怪可惜的。   宁桑:“正好,三班有空位,等会一起回三班吧。”   商陆兴奋地说:“好!”   有商陆带路,外加这栋学校和他们学校布局一致,在商陆的带领下,宁桑成功到达高二五班。   可惜没问清齐小棋是哪个年级,否则也不用浪费时间。   好在,在高二五班座位表上找到了周柔的名字。   只是周柔还未回班,宁桑和商陆共同坐在后排的座位上等着。   后排墙壁的黑板上画的不是手抄报,而是一个人像。   只勾勒出轮廓,还未画全五官。已经足够栩栩如生,仿佛就要从墙壁走出来似的。   宁桑没忍住多看了两眼。   晚自习已经进行一半,还不见周柔回来。   没等回周柔,她反而注意到座位靠近窗边的男学生,和下午跟江眠说话的那个男学生长得很像。   趁座位离得近,宁桑小心翼翼向那个男学生扔个纸团过去。   引起男学生的注意,但他没捡。   扔出十几张纸团,男学生纹丝不动。   宁桑用气声喊:“周柔,诶,周柔怎么还没回来。”   说话间,她眼睛牢牢盯着男学生。   男学生抬头看前门,又扭头看后门,发现自己被骗了,对上宁桑的视线,有些恼怒,对宁桑的敌意更明显。   宁桑不慌不忙,从商陆手心拿起一个纸团,再扔过去。   纸团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   这次,男学生接住。   没过多久,纸团被扔回来。   宁桑:「你和周柔很熟吧。」   男学生:「是」   前十几张纸团里问的是「同学,请问你知道周柔去哪儿了吗?」   完全不清楚男学生和周柔关系如何,问得客气又隐晦。   但通过男学生刚才听到她说话作出的反应,不难看出,他似乎很在意周柔。   二人关系很好,才会听到周柔二字下意识作出反应,甚至愿意理会她。   于是,她便换了个内容问,是肯定的语气。   宁桑:「下午,高一三班门口,我见到你了。」   男学生未落只字。   信息却已足够。虽未承认,但至少没反驳。   宁桑:「周柔为什么被欺负?」   男学生:「她没错,江老师也没错」   食堂里,周柔怒而爆发就是为江与白说话。   可再深入问下去,他不肯透露半点儿。   他知道很多事情,却碍于某种原因不愿吐露。   宁桑是这样认为的。   因为纸团扔到他手中,再被扔回来,中间的时间比前三个问题拉长了三倍。   他是在思考,思考能不能说,或者怎么说。   宁桑:「认识一下,我叫宁桑,你叫什么名字?」   男学生:「许誉」   纸团回到宁桑手里,还没来得及撕掉,就被徐斌逮到。   一窗之隔,徐斌冷沉沉地瞪着宁桑,“你给我滚出来!”   宁桑坐那儿,安如泰山。   久等不见宁桑自觉出来,徐斌气急败坏,走进班。   趁他经过视线盲区从后门走进来的途中,宁桑飞速打出打火机烧掉纸条,将其销毁。   听到徐斌的怒吼,许誉本担心怒火烧到自己身上,偷偷往回看,只看到宁桑低头而后若无其事对上徐斌的怒容,展颜一笑。   他松了口气,然而商陆却一颗心提起。   跟着宁桑一起被徐斌带离教室,心跳如擂鼓。途径后排卫生区,特意捎上拖把背在身后。   打定主意,万一徐斌露出不正常的一面就打过去。   但徐斌没有,只是过于气愤,指着他们骂,“你是本校的学生吗?”   “是。”宁桑没做犹豫,回答。   商陆迟疑着说:“是。”   “好能耐啊,连累本校学生学习。怎么?怕被别人超过?单纯嫉妒别惹学习好?我看你们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你们好!”   宁桑:“老师,你说的对。”   “......”   竟然还理直气壮?!   徐斌一时语塞,拍拍心口,手一伸,“纸条呢?交出来。”   宁桑从容道:“老师,你看错了吧。”   她语气肯定,但徐斌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人,没那么容易被唬住。   “再给你一分钟,不交出来,我就让人来搜身!”   商陆一怔,这事,被脾气支配的徐斌好像还真有可能做出来。   这可怎么办?   他有些着急,单手扯住宁桑的袖子,“姐姐......”   却见宁桑淡定地从兜里摸出一张纸团,递给徐斌。   徐斌展开,一片空白,什么都没有。   他脸色阴沉,本就按捺不住火气,“滚!滚去思过!”   宁桑乐意,“好的,老师。”   二人往外走,经过徐斌身边。   徐斌看见商陆背在身后的扫把,眉头下拉紧锁,“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商陆脚步一顿,硬着头皮回答:“我想干活拖地,维护学校卫生,来弥补我对打扰同学学习的愧疚。”   没等他们彻底离开,江眠就不知怎的找过来,猝不及防撞枪口上了。   徐斌一回头看到江眠,更是气不打一出来,“你也给我滚过去!”   江眠懵然:“......”   不知发生了什么。   说完,徐斌气冲冲离开。   他离开不久,很快就有四名保安过来,带着他们三个去思过。   两人一边,像押犯人似的。   很有压迫感。 第63章 说不出话   经过烂尾楼一事,商陆心理素质已经有很大程度的提高,在这种环境下,即便会紧张,但也能控制住自己的情绪不崩。   此时和宁桑他们一起去思过,丝毫没有怨言,反而期待着看学校哪里会被改成思过室。   跟着保安走近图书馆地下室。   负一楼楼道里摆放有几辆自行车,地下室的门落锁,周围环境阴暗潮湿。   保安拿出一串钥匙打开地下室,将宁桑他们三人推进去。   门一关,室内黑漆漆的,半点光亮也透不进来。   地下室靠近天花板的位置有两扇窗,窗户不大,安有防盗窗。   初入这里,借着门还未关外头的光亮能看出室内空旷,没有贵重物品,但却安有防盗窗。   三人坐在地上靠着一面墙壁。   室内寂静,呼吸声尤为清晰。   宁桑:“你怎么来了?”   这话是对江眠说的,商陆乖乖闭嘴听着。   江眠:“来找你。”   离开食堂后,他无意间翻看江与白的书立,找到一张课表。   时间是二十年前。   而今天对应的周二晚自习,该江与白守班。   于是,他刻意逗留在办公室,不出意外,被徐斌催着去上课。   在徐斌看来,他江眠确实就是江与白。   刚一进班,江释就着急地冲他使眼色。悄悄告诉他宁桑去找今天食堂里被带走的那个女孩,还在纸上写下那女孩的班级和姓名。   可惜没有年级,他跑了两栋楼才找到。   他说话言简意赅,短短三个字,引人遐想。   黑暗中,商陆露出吃瓜的表情,惊叹:“不愧是圈内的模范夫妻,感情就是好。这么担心姐姐呢。”   宁桑:“什么模范夫妻?”   “江哥拍的那个综艺,可火了。大家都夸你们很有夫妻相,感情好......”商陆来了兴趣,越说越兴奋,大有侃侃而谈的架势。   节目效果而已,也不知道节目组买了多少水军才给大众营造出这样的假象。有没有感情只有他们自己知道。   宁桑适时打断他的话,“现在是说这的时候吗?”   商陆抿住嘴巴,识相地不再开口。   听出宁桑的不悦,江眠眼也不抬地说:“至少有一个地方他说的没错。”   宁桑下意识问:“什么?”   “我确实担心你。”江眠毫不避讳。   是出于对一条人命的担心,才在陌生环境里冒险找她。   宁桑冷淡地“哦”了声,对此作出回应。   之后,她绕开话题,“我意外发现,商陆和周柔在一个班级,可惜他们班满员了,没有商陆的位置。”   说着,她又将从许誉那里套出来的有限信息说与江眠听。   商陆静静听着。   等宁桑说完,他才开口:“我不知道你们说的周柔是谁。但是从礼堂回到班级后,我确实发现班里有个女孩很奇怪。她情绪不高,一直伏在桌子上哭。班内热闹,她有些格格不入。”   “哦,还有,和宁桑递纸条的那个男生还给那个女孩塞了纸巾,安慰她。但是离得太远,我没听见他们说了什么。”   许誉和周柔确实认识,甚至关系匪浅。这和她的猜想相合。可惜没时间从许誉身上问出更多信息。   等到交流完,渐渐安静下来,宁桑陡然听见距离他们不远处有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   在这安静的空间里丁点的动静都会被无限放大。   三人屏住呼吸,听见口水吞咽的声音,除此之外,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在地面上摩擦着,声音距离他们愈来愈近。   忽然,商陆只觉肩膀一沉,有什么东西压着他似的。   他害怕地用另一只胳膊扯宁桑。   怎么思过室里也能有别的东西?   宁桑错开身子。江眠拉住商陆的胳膊,在将他猛地往自己所在的方向拉的时候,宁桑打开手电筒。   刺眼的光线直直地照射在那人的身上。   是位女孩。   她被强光刺的紧闭住眼,朝商陆伸出的手也在一瞬间收回覆盖在眼皮上,紧紧遮着。   张唇想要说话,然而只发出唔唔的声音,口水粘哒哒,借着光甚至能看见她唇周干涸发黑的血。   商陆不敢扭头看,生怕一回头对上张恐怖的脸,吓得硬生生憋气很久。   好在这回他没有尖叫。   宁桑拍拍他的肩,由衷地夸:“有长进。”   商陆:“......”   真的高兴不起来。   周柔头发凌乱,仍保持着强光照射时的姿势。   似乎无害。   宁桑仍手机对准她,未挪方向,扫了眼她的名牌,问:“你是周柔?你怎么还在这里?”   思过是晚饭时间的事,过去了三个小时。   她还没被放出去。   周柔光点头,唔唔唔唔地说不出话。   察觉她的奇怪,宁桑说:“你不能说话?”   周柔再次点头。   宁桑将手机挪开,光线从周柔的脸下移到身体。   周柔浑身多处淤青,百褶裙有血,而她刚才缩在墙角,墙角也有一滩血,腥味很浓。   明明在食堂的时候还能说话,现在怎么就不能了?   听到宁桑和周柔正常对话,商陆扭头,视线在周柔身上扫过,“你挨打了?”   周柔点头,指着自己的嘴,张开。   商陆登时吓得腿软,抓紧江眠的衣服。   没有舌头!   宁桑伸手扯江眠,将他拽离商陆的魔爪,拉到周柔面前,“他是江与白吗?”   周柔头摇得跟拨浪鼓一样,表情认真。   如果可以忽略她脸上的伤和血迹,那她一定是个漂亮姑娘。   周柔和许誉都知道江眠不是江与白。   江眠心中错愕,冷静地拂落宁桑的手,扶平被拽出的褶皱。   无法进一步问这个问题。为什么他们俩知道,而其他人却都把他认作江与白。   但好像,江与白并不受欢迎嘛,否则,怎么会只有周柔维护?   而其他人对周柔发难,一定是因为江与白。就算被打被骂,周柔还是为江与白说话。   “江与白在学校里口碑不好?”江眠问。   周柔却不肯回应了,表情痛苦,眉眼皱成一团,死死掐着手心。仿佛陷在回忆里,挣扎着。   她喘着粗气,不住地呼吸。   商陆惊恐,“她不会要变成怪物了吧?”   宁桑看着,往后退了几分。   但周柔没有,她渐渐从自己的世界里挣扎出来,呼吸渐缓,慢慢恢复平静。察觉了自己刚才的异常,好像吓到他们了。   她抿唇,唇角扯动露出一个微笑,想让他们放宽心。   见她尚能自己找回理智,宁桑松了口气,只是得绕过刚才的问题。   周柔有自己的坚持和看法,许誉和她的大致相同,否则他俩也不会关系很好。   宁桑继续问:“你很喜欢江老师,你觉得他是个好人。而其他师生都不喜欢他,误解了他,对吗?”   周柔点头。   门锁被打开,吱呀一声被猛然推开,刚才那四个保安站在门外,徐斌走进来,亲自将周柔带出去。   边往外走,边说:“乖一点不就好了?在学校里可不能乱说话哦。”   徐斌的面容和微笑具有欺骗性,乍一看,确实会因为他面目可亲,笑容和蔼以为他是个平平无奇的人,谁知,人家是副校长。   还是个特别忙的副校长,连接学生出思过室都能亲自来。对学生进行训诫教育也会亲自着手吗?   明明周柔已经没了舌头,还怎么乱说话?徐斌不可能不知道。   一想到这里,不由得觉得徐斌的笑容诡异可怕。   表面慈祥,内里狰狞可怖。   商陆身体抖了一下,心底生寒。   门再次被锁上,彻底合上之前,徐斌没忘思过室里还有三个人,笑容依旧亲和,“晚安。”   听到晚安这两个字,宁桑就知道这个夜晚,他们是出不去了。   江眠拿着手机,将思过室各个角落都看了一遍,除了脏污血迹,还有墙壁歪歪斜斜的字,没有其他东西。   墙上的字,应该是他们进来前,周柔写下的,因为内容都是在重复着江与白。   “江老师是好人。”   “江老师是被冤枉的。”   “江老师不是那样的人。”   “我们都没错啊,是你们错了,是这个世界错了!”   单看这些,一头雾水。   大家靠在一起在思过室度过这个夜晚。   好在还算安静,睡了个好觉。   宁桑醒来,发现商陆距离他们半米远,特意远离他们。而她正靠在江眠的肩上。   她忙坐直身子,等着徐斌来接他们出去。   江眠最后睡醒,肩膀酸痛,捏了捏僵硬的肩膀,视线落在宁桑身上。   宁桑挤出微笑,心虚:“确实因为我。”   她抬手给他锤肩,用劲十足,丝毫不带手软,两拳头落下去,江眠就喊:“停,我自己锤。”   宁桑理直气壮:“谁让你用那种眼神指责我。”   江眠:“没有指责,因为你自己心虚。”   受苦的还是我。   门被打开,只是徐斌并没有来,接他们出去的是两个保安。   宁桑锤锤腿,伸了个懒腰。   徐斌没时间接他们,却愿意耗时间接周柔呢。   那两句话,是对周柔的警告,同样也是对他们。   江眠依旧捏肩捶肩,边走边说:“还没见过教师宿舍呢。”   得,老阴阳人了。   宁桑瞥他,“你自找的麻烦,你要是不来找我,那还用在这简陋的地方屈居一晚。”   “那还不是我自愿的吗?”江眠说着,弯身附她耳畔,“我很好奇,徐斌昨晚从这里离开后,去哪儿了。”   最忙的徐斌,身负信息量最大,不是最好的突破口吗? 第64章 鱼腥味   清晨的校园雾蒙蒙,像被笼罩在雾里,看不见太阳。路边树木的枝桠上雾气凝结成的小水滴打着圈儿迟迟未落。   校园很大,从图书馆走到高一栋教学楼,中途畅通无阻不做停歇便耗费了二十分钟。   将至教学楼楼下,薄雾渐渐散去,清冷的日光穿过嫩叶透射下来。   商陆深吸一口早晨的凉气,驱走睡意,“这里还真是奇怪呢。”   两位保安听到他说话,深深看他一眼,扭头离开。   学生们正在上早自习,书声朗朗。校园静谧,在此时看和普通学校并无分别。   宁桑回到座位,商陆在她身边的空位落座。   宁桑意外发现,班级的空位多了两个。以至于江释可以毫无负担地换座位,从和她相隔两个走道到成为前后位。   那离开的两个学生哪儿去了?   江释似乎还没发现他们回来了,脑袋跟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的,正在打瞌睡。   宁桑伸手拍江释的肩。   在这班里跟谁都不熟,按理说不该有人主动找他。   被拍两下,江释猛地惊醒,吓了一跳。扭头,脸上赫然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宁桑:“你的黑眼圈......”   她还没说完,商陆发出惊呼,“你怎么哭了?”   两行泪从江释眼中涌出,很快他的眼睛便红了。   江释揉揉眼睛,若无其事擦掉泪,“我才没哭,只是眼睛太累了。”   昨晚下晚自习回到宿舍后,他发现大家拿着盆去澡堂冲澡。   他便留在宿舍,单享宿舍的淋浴。   哪料花洒不出水,反倒从天花板上一直滴水。光靠天花板滴水,他也洗不成澡啊。   简单洗漱完上床,可滴答滴答的声音响个不停,一直漏水,离开宿舍的学生们也再没回来,害得他没有锁门,提心吊胆地一宿没睡。   也是多亏一宿没睡。   半夜,有东西从最里侧的床游移,愈靠近他所在的位置,腥味愈浓。   是浓烈的鱼腥味,令人作呕。   他吓得夺门而逃离开宿舍,还好遇上同样逃离宿舍的曾强他们。   否则他得被吓死。   听完全部,宁桑说:“你还真是心宽。”   江释讲述的声音不大,却也足够周围的人听见,大家虽然在背书,似乎心思也不在书上。   江释说的时候,就有很多人朝他投来目光。   目光嘲笑、匪夷所思。   江释皱了皱眉。   心宽……以后再真不敢了。   察觉到旁人的目光注视,他扫了一圈,毫不示弱一一对上。   想起思过室里的事情,宁桑走到后排那个导致礼堂混乱的女孩身边,问:“你变成这样,是和副校长有关吗?”   闻言,女孩惊惧地侧过身子。   宁桑看清了她的名牌——周荷。   从女孩的反应,她已经能够隐约猜出一些。知道等不来回答,宁桑问完就回到了座位。   商陆问:“怎么样?她说了没?”   “没有。”   商陆信誓旦旦,“没事,她说不说都一样,我们也能猜出来。”   宁桑提醒,“周荷说不了话。”   目前知道的比较奇怪却有口难言的人有周荷和周柔,许誉和周柔交好,都在高二,一般情况很难碰面。   “哦哦。”商陆不好意思的摸摸后脑勺。   当晚,随着人潮回到宿舍。   宿舍男女混寝,教师宿舍在楼顶。   宁桑决定先去江释昨晚待过的宿舍。   宿舍的床是被并在一起的铁床上下铺,一个狭小宿舍有七个铁床能容纳十四个学生休息。   最里面靠近厕所的那侧往靠门的这侧都是大通铺,冬天可以抱团取暖,然而夏天就会因为人数太多而过分闷热。   学生的被褥都叠成豆腐块,整整齐齐。   床下的鞋子摆放是统一的鞋头对内,鞋跟紧贴着粉笔画的一条直线。   两个靠墙相并的木桌子上放着牙刷杯,也都是统一朝向。   无一不整齐有序。   如江释所说,所有学生回到宿舍,拿着睡衣,抱着盆,盆里装着毛巾牙刷杯荷香皂,排排队离开。   澡堂在宿舍楼的西北角,得从正门出去。   学生回到宿舍后,统一赶往澡堂,密密麻麻黑压压一片。   整栋宿舍楼都是这样的盛景。   等到熄灯时间,都不见有人回来。   整栋楼静极了,江释下意识放轻声音,“你看,很诡异吧。怎么能连洗澡都统一,洗澡能洗一晚上?”   宁桑没理会他。   倒是商陆配合地“嗯”了声。   江释不乐意了,胳膊肘碰商陆一下,“你怎么这么敷衍。”   商陆:“奇怪,才正常。”   在这样的环境里,诡异才是常事。   但江释不明白,听着有些绕,他准备继续发问,被宁桑给捂住嘴,立马识相地保持安静。   啪嗒啪嗒的声音从厕所传来,像是天花板滴落的水珠打在厕所的瓷砖上,一声一声不停歇。   整个宿舍越来越潮,从最里侧的床铺开始,床单一滩水渍,水渍蔓延,直逼他们所在的床铺。   他们围聚在靠门的床铺上。   而那滩水渍正在极速扩大。   室内昏暗,很难看清是什么东西。   床铺平整,没有隆起的弧度,然而确实是有东西在靠近。   东西不是从上面来,那就是下面了……   宁桑总觉得不对,仔细一想才惊觉,“在床底下!快跑!”   等想明白时,床下的东西已经觑准时机猛地跃起,直扑向他们。   在听到宁桑所言的一瞬间,商陆跳下床铺,打开门跑到走廊。他反应极快,暂时脱离危险区域后没走,而是在门口着急地等着宁桑他们出来。   可宿舍狭小,门宽很窄,就算全都反应过来,却无法同时稳稳地逃脱危险。   江释被掐住脖子。   那双手乌黑,掐着他脖子的时候,肌肤相接的地方也变得乌黑。乌黑慢慢扩大,蔓延至江释的整个脖子。   脖子上的那双手凉意浸骨没有温度,江释被扼住呼吸说不出话,更无法向人求救。   完了!他要死了!他要折在这里了!   余光看见宁桑奔出宿舍,头也没回,他有些绝望。生死关头,宁桑怎么可能会救他。   这不是游戏吗?这不是游戏!这真的不是游戏!   与此同时,楼上传来一声惨叫。   宁桑跑出去后才发现江释被擒住,又不得不折回来。   掐着江释的是个女鬼,长发遮住脸,瘦骨嶙峋。   而江释还闭上眼认命等死。   宁桑气不打一出来,吼道:“江释你疯了?!”   她抄起门后的扫帚对着女鬼打下去。   听到宁桑的声音,江释睁开眼,眼神涣散。   宁桑打了个空,女鬼消失的无影无踪。而她因为惯性没刹住,打在江释的腿上。   江释疼得龇牙咧嘴揉着腿,惊觉掐着自己的那双手也没了。   宁桑本想着扫帚若是被女鬼躲开,她就拿被子捂住女鬼的头,再向系统求助想办法解决它。   谁料,女鬼居然主动消失了。   女鬼绝对不会畏惧区区一个扫帚,那消失的原因是什么?   江释死里逃生心有余悸,见宁桑还有功夫发呆,顾念宁桑救了自己,也不顾腿上的疼痛,拉着她跑出宿舍。   而江释脖子的黑色也全都随着女鬼的消失而消失。   三人气喘吁吁跑离宿舍几米开外,停在楼梯口前。   宁桑打算上楼一探究竟,去看看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   往上走了一层,迎面扑来披头散发的人。   江释对她们有印象,上前问:“怎么回事?”   其中一个姑娘泣不成声,声音带着哭腔,“小雨……小雨被女鬼吞噬了,女鬼掐着小雨的脖子,小雨整个人成了黑色,被吃下去了。”   听到她的话,江释捂住脖子,后怕。   太险了,就差一点他就没了。   宁桑按住女孩的肩,逼她冷静,“在哪儿?”   另一个女孩指着走廊那头,手伸不直,不住地抖。   她们也没注意看寝室门牌号,光指个大概方向压根没用,只会耽误时间。   在宁桑的强制要求下,她们只好带路,带到出事的宿舍,她们没敢进,远远站在门外的走廊上。   宿舍特别潮湿,就像刚被水淹过一样,被褥床单全都湿透,墙壁都沁着湿意,而地面水渍更加明显。   很显然,攻击江释的女鬼能消失,不是怕扫帚,完全因为本体在这儿。   这间宿舍更寒。   江释问宁桑:“刚刚,那女鬼掐我的时候,我感觉特别冷,你说她生前是不是淹死的?”   宁桑:“有可能。有的鬼会保持死时的样子。”   江释:“还有,女鬼身上的鱼腥味特别重!她会不会是人鱼?”   一名女生听闻,忙说:“不是!出事的时候,我们正在看手机,开着灯光,没看见女鬼身上有鱼鳞。”   这样一来,又少一位学生。   难怪班里学生少了几个,而且还寻不到踪迹,原来是被吞了。   可学校里也没见有人找过,难道是习以为常懒得费心思了?   忽然,另一个女孩说:“女鬼穿着校服!我看的很清楚。”   难道是位学生?   宁桑拧眉,就目前她见过的学生里,没闻到哪个人身上的鱼腥味重。   其他人也都纷纷摇头。   宿舍六层,共有五栋楼。   惨叫声接连响起,却无法判断是从哪栋楼传出。   宁桑决定,先悄悄往教室宿舍去,看看这么吵嚷的时候,徐斌在忙什么。 第65章 二目相对   教室宿舍是小公寓设计,另外搭建在楼顶,宿舍室内面积相较学生宿舍更大。   那两个高三女学生战战兢兢地跟着宁桑她们往楼上走。小腿肚发软,没走几步就被自己绊倒摔得半天爬不起来。   转眼,其中一个速度很慢的高个儿女孩落单。   她累得喘,双腿沉重迈不动,眼睁睁看着前方的人离自己越来越远,有心无力。   鬼使神差扭头看向身后黑漆漆一片的楼梯,恐惧止不住地在心中蔓延,女孩表情惊恐,死死抓住楼梯扶手往上爬。   熄灯后宿舍楼连楼道应急灯都没亮。   为了给手机省电,宁桑她们摸黑上楼,当先到达楼顶,和江眠打了个照面。   江眠原本是听到惨叫声,打算去看看有谁发生了意外。   刚一出门却迎面碰上宁桑,他问:“谁出事了?”   江眠手里拿着鸡毛掸子   如果鸡毛掸子可以称为武器的话,那一定是简陋,且最没有杀伤力的。   宁桑转向身后,下巴微抬,“一个女孩,她们的同伴。”   但是此刻跟上来的只有一位女学生。   女学生气喘吁吁跟上来,听到宁桑的话,忍不住抹泪哭泣,哭着将告诉宁桑她们的话又一字不漏地重复了一遍。   江释听到她的哭声,扭头看过去,这一看,不禁吃惊,“你同伴呢?哪儿去了?怎么只有你自己?”   女孩脸上还挂着泪痕,闻言回头看向楼道。   楼道空荡荡,没有脚步声,漆黑和恐惧像一头巨兽不断吞噬着她。   女孩好半晌说不出话,指着楼道,直摇头。   没人?   江释不大相信。趴在楼梯扶手,透过楼梯井往下看,直到一楼地面,什么也没有。没有爬累了的喘气声,抑或是沉重的脚步声。   寂静到令人心慌,江释突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看到他们的表情,宁桑就知道事情不妙。   那个走在后面落单的女孩大概率是消失了,但没人敢说出来,所有人都扒拉着扶手往下看,表情沉痛。   她直白地指出,“可能出意外了。”   女学生有些恼,揩去眼角的泪,“不可能,她明明在我后面。她有可能是累了在楼梯上歇息。”   被反驳,宁桑并未放心上,甚至连一个目光也没分给她。   女孩喃喃地重复,“不可能,她不可能出事。我们说了出去后要一起吃火锅,泡图书馆。”   宁桑望向江眠,“徐斌呢?他住哪儿。”   “最里面一间。”江眠胳膊肘还撑着楼梯扶手,余光瞥着楼下,神情肃然,“有东西上来了。”   女孩激动地探着脑袋看,期待是同伴,却什么也没看到。   江释也摇头,“没有啊。”   “他都说了,是东西,不是人。”宁桑无情道。   这些人能不能捕捉重点?   江眠抓住江释的手奔向宿舍,鸡毛掸子上挂着拿着一串钥匙,随着他们的奔跑发出碰撞的声音。   他停在徐斌的宿舍门前,飞快找到对应的钥匙并插进锁孔,咣当一声踹开宿舍门,把江释推进去。   走廊狭长,久不见宁桑他们的身影。   江眠焦灼地守在门前。   商陆还在纳闷,“我也没看到。”   宁桑打开手电筒,刺眼的光照射过去,那只攀在扶手上黑色的手颜色醒目。   手是黑色,和黑暗融为一体,难怪分辨不出。   商陆恍然,不再耽搁,拔腿就往走廊跑。   那个哭啼啼的女孩尖叫:“啊啊啊啊!它追来了!是它!”   她哆嗦着,嚎叫声回荡,震耳欲聋。   感受到她的恐惧,那双手的主人更加兴奋,飞快往上移动,发出“嘻嘻嘻”的笑声。   距离越来越近,女孩跨过两个阶梯,那怪物就上了一层。女孩刚跑到走廊,怪物已经追上来,看见她的背影。   怪物声音欢快,“找到你了。”   宁桑折回来,抓住女孩狂奔。   等所有人跑进宿舍,江眠咔一声关上门。   室内只有卫生间有窗,月光照射不进来,漆黑一片。   黑暗拉长恐惧,女孩紧张地急促呼吸着,捂住嘴眼泪从眼角溢出。   江眠四下翻着东西,摸到灯的开关,摁下。‘啪’的一声灯打开,是老式白炽灯。只能照亮周围的一小片区域,光晕昏黄。   虽不够明亮,却也足以安抚人的情绪。女孩渐渐平静下来。   宿舍内凌乱,白炽灯昏暗,空气中鱼腥味浓郁,地面躺着半截还没完全塞进床下的枯萎水草。   江释惊恐,“我们不会是走进鬼怪的老巢了吧?”   江眠正在翻箱倒柜找东西,找出来一张教师合照,拿到灯下看,边看边回答,“这是徐斌的宿舍,算不上鬼怪的老巢。”   “那……徐斌去哪儿了?”商陆问。   “我亲眼看见他拿着盆出去了,和其他人一样,去澡堂了。”江眠有所发现,朝宁桑招招手。   宁桑凑过去看,照片泛黄,约有三十寸,背面写着教师姓名,是全校教师的合照。   这张照片下压着另外一沓照片,是各个班级的学生合照。   教师合照上的人保持笑容,直视镜头,并没有什么不妥。   而奇怪的是学生合照,宁桑挑出高一三班和高二五班的照片,拎出来单独看。   周柔和许誉担忧地看向左边,在摄影师摁下快门定格的一瞬间是偏着头的。   从他们身后的建筑来看,教师拍摄就在他们左边。   很有可能,他们在看着江与白。   眉头皱着,表情并不愉悦,担忧且严肃。和其他学生的面无表情迥然不同。   他们是生动的,有思想的。   江与白并未察觉到别人的目光,专注地看着镜头。   周荷也是一样。   所有人群背后的告示栏里贴着一张纸,字迹看不太清。   宁桑指着照片上的那张纸,“明天去告示栏看看。”   江眠点头。   但是当务之急是逃离鬼怪的视区。   鬼怪到达楼顶,只看见空荡荡的走廊,愤怒嘶吼。   它知道猎物就在楼顶,逃无可逃,但猎物从眼前逃脱,还是惹怒了它。   等了许久,精神都松懈下来,疲惫袭来,困倦不已。   江释无声地打了个呵欠,“我们要不要出去看看?”   宁桑拒绝。   不能冒险,万一就等着他们自投罗网呢?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躲在房间里,房间也不一定安全,倘若鬼怪穿墙而入呢?   门不敢反锁,生怕有意外来不及逃出去。   门外情况未知,既出不去又无法安心待在里面。江释趴在地面上,透过门缝往外看,猝不及防对上一只死沉的眼睛,手忙脚乱爬起来。   在他趴下去的时候,商陆就想阻止他的,但没来得及。   烂尾楼里,他就有了经验,此时看到江释难以掩饰的慌乱,好笑的说:“怎么样?好看吗?”   江释艰难的道:“你自己看看不就知道了。”   多么熟悉的对话。   商陆才没那么傻呢,他若无其事“哦”了声,有些幸灾乐祸,“和鬼怪四目相对的感觉如何?”   “是二目相对。我只看到他的一只眼睛。”说着难免回想,江释作呕。   啪嗒……啪嗒……啪嗒啪嗒……   声音从卫生间传来,江释本能地想夺门往外跑,被商陆拦住。   江释满脸菜色,头一回好声好气地喊:“学长,不走吗?再不走就死了!”   那声音一响,怪物铁定就会出来,紧接着他们都会全军覆没,可不能等死。   宁桑看了一圈没找到什么有杀伤力的东西可作武器,干脆向系统求助。   系统傲娇小气地给了她两把刀,宁桑赶紧把刀给江眠和商陆。   商陆和江释中选,靠得住的还得是商陆,至少他经历过这样的事情,心态应该稳一些。   谁知门一打开,迎面对上一个女鬼,商陆吓得往后躲。   江释夺过他手里的刀,和女鬼厮打。   他表情发狠,誓要报被扼住脖颈的仇,“刚才是小爷我不察,才被你偷袭。这次,我非把你揍得跪地求饶。”   胜负欲上头,也顾不上害怕了。江释架势很猛,动作敏捷,反应迅速。   乍一看,倒像学过武术。   宁桑手上陡然多了一个戒指,绿绿的莹莹发亮。   卫生间冲出来一个女鬼,门大敞着,前后夹击,难以逃脱。   那只鬼和宁桑擦身而过,身上湿漉漉的,头发黏哒哒,空气更加潮湿。   出乎意料,那只鬼直奔门外那只而去,越过江释,撕咬住它。   两只鬼缠斗在一起。   见状,他们赶紧逃离。   拼命往楼下跑,心跳如雷,也顾不上回头看。   终于跑到宿舍楼下,他们沿着大路继续向前跑。一路跑到有光亮的地方——图书馆。   深夜图书馆六层全都亮着灯,灯火通明。   身后是浓黑的夜,好似没有东西追来,又好像处处危险。   担心鬼怪借着掩藏在黑夜里偷偷跟来,宁桑他们毅然走进图书馆。   进去前,宁桑拿出五套校服,分发给他们。   “你哪儿拿的?”江释惊讶着接过。   “逃的路上从别的宿舍顺的。穿着私服太引人注目,还是混进学生的人群里比较安全。”   江释不由得竖起大拇指。   商陆面露惭愧之色,向江释抱拳,“看不出你挺厉害的啊,没想到关键时刻我还不如学弟。”   关键时刻居然往学弟身后躲,太丢人了,亏得他经历过一次,除了冷静点之外,毫无长进。   被夸了,江释微不可见的扯了下唇,强捺住得意,“正常,我从小跟着我爸训练。”   在这句话上他没有夸张,甚至顾及别人的面子还贴心地有所保留。 第66章 话里有话   图书馆每层楼都爆满,全是学生,座无虚席。   步梯楼道也亮堂堂,有学生垫着张纸坐在地面,大声背书。   坐在凳子上的学生则奋笔疾书,抑或狂刷卷子。   室内只能听见笔尖在纸上蹭过的沙沙声,楼道则是震耳欲聋的背书声。   宁桑毅然选择走进阅览室,楼道门和阅览室玻璃门两门相隔,噪声减弱。   而江释贴在玻璃窗前往图书馆外看,只能看见浓稠的黑夜,看不清鬼怪有没有跟来。   他回想刚才的事情,站在窗前若有所思,“有两只鬼!”   闻言,商陆展开说:“攻击江释和吞噬那个女学生的是同一个,另一只是后来的。”   齐妍弱弱的出声:“多亏那两只鬼打起来,我们才能逃出去。否则前有狼后有虎,我们肯定会被吃掉。”   “两只鬼相缠,有可能从卫生间冲出来攻击门外鬼的那只鬼一直藏在徐斌的宿舍,就为了和徐斌打一架?她们能有什么仇怨?”   宁桑无意识摸着戒指,指腹摩挲着,时不时遮住戒指莹莹的光。   齐妍好奇地盯着宁桑的戒指,“姐姐,你手上多了个戒指诶。”   她声音很小,含糊不清的。宁桑没听清她说什么。   有一种闷闷的感觉萦绕心头,总感觉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的事情。   江释环视四周,闷闷地想着。   直到目光不经意扫过宁桑的头发,借助外物他才恍然想起,惊呼:“那只鬼是个男鬼!”   终于想起来了!   心里的石头落了地。   众人听到,齐齐看向江释。   什么男鬼?   江释近距离接触的只有那只从楼下追上来的鬼,黑乎乎的手扒着楼梯扶手,一连吞掉俩人的那只鬼。   他说的笃定,似乎很确定。   宁桑凝眉望向江释,“说说。”   “你们不能因为它头发长就断定它是女鬼。那头发是假发。我跟它打架的时候揪它头发,明明都揪掉了一块,结果还是不见头皮。最后,它的假发被我揪掉了。你们急着跑,没看见。”   江释说着,低头在衣服上找到几根长头发,捻起来。   鬼也能戴假发!   商陆倍感震撼,仔细端详着那几根发丝,和女学生的做对比,假发劣质,一眼就能辨认出来真假。   他朝江释竖起大拇指,“你一定戴过吧,不然怎么这么了解呢?”   齐妍不解,“那你不能因为它戴假发就认为它是男鬼啊。”   “你要是想听,我可以仔细给你讲一下它的生理构造。”   齐妍沉默了。   江释目光直直地盯着玻璃门外的那群学生。   现在已至凌晨。   白天学习一天,晚上还继续熬夜,身体受得住吗?   不,他们不是人,不能用常人的思维去看他们。   江释甩掉脑子里的这些想法,放空。   宁桑指着墙上的条幅,“想要赢,就得豁得出去。”   “时间就是金钱,我们要分秒必争。”   诸如此类写有激励话语的红条幅横挂在图书馆各处的墙壁上。   宿舍按时熄灯,图书馆却整宿亮着灯。   其他人也注意到这些条幅。   阅览室书架灰尘很厚,久无人清理,但凡有人拿课外书看,书架就不会脏成这样。   而这些条幅不一样,崭新。字是用毛笔写的,隔段时间就会褪色,得重新描一遍。   这说明,图书馆的课外书只是个摆设,这所学校图书馆真正的功能还是供学生熬夜。   女孩不理解:“这些条幅有什么奇怪的地方吗?”   宁桑收回手,给出自己的结论,“这所学校鼓励熬夜学习。   如果把宿舍里吞噬你同伴的那只男鬼的行为看作是在驱赶不肯熬夜学习的学生,那么它吞噬你的同伴则是对其不拼命努力实行惩罚。否则,为什么其他人在图书馆里,就安全无事?”   她稍抬下巴,顺着她的视线可以看见混坐在学生里的曾强及其同伴。   曾强及其同伴的脸上未见一丝恐惧,甚至困倦、放松。   所以,今晚受到惊吓的就只有宁桑他们和那三个女学生了?   “我去问问他们。”江释不太相信,打开玻璃门,往曾强那儿走。   因为外面没有空位,曾强和篮球队员大剌剌走进阅览室。   江释问:“你们怎么在图书馆?”   曾强回答:“昨晚放学宿舍的学生离开后,我们呆在宿舍不是遇到了危险吗?今天我就想着,跟着他们一起走,人多安全些。于是放学后跟着他们回到宿舍,拿着盆又到澡堂,洗完澡直接跟来了图书馆。”   从他兴奋的表情来看,他这样做确实安全,至少中途应该没遇见什么危险。   只是,他口中的 ‘人多安全些’ 江释实在不敢苟同,他隐晦地问:“你确定你跟着的是人?”   曾强的其他同伴点头,“是啊,肯定是。你看,他们都这么爱学习呢。”   还百般肯定......想不到吧,鬼也爱学习。   宁桑没说出来,怕会吓到他们。   待在这里还能保持这么天真的想法,挺好。   两天没洗澡还为逃离危险极限长跑,江释魂沈黏腻的难受。   听曾强这么说,他内心隐隐激动,“我们明天也试试吧。”   既安全又干净,何乐而不为?   曾强也算是误打误撞,避过了危险。   他和同伴坐在阅览室,曾强的同伴很好认,都穿着篮球队服。   商陆友好提醒他们可以找机会偷件校服换上,免得太引‘人’注目。   阅览室的门紧闭着,但由于透明,没有安全感。   在这样诡异的环境里,图书馆相对宿舍更安全,阅览室又和其他学生相隔开,空间独立。   每个书柜旁都有一个软椅,宁桑坐在上面,睡觉。   这一晚睡得很踏实。   一直睡到学校大喇叭通知开周一晨会,才被吵醒。   操场在图书馆后面,睁眼便能看到窗外黑压压往操场走的人群。   宁桑准备再贪睡一会儿,却被江眠一把捞起来。   他塞给她一个不知从哪儿搞来的干净一次性杯子和未拆封的牙刷,“快去醒醒神,等会儿集合,正好可以看看还剩多少人。”   宁桑飞快收拾完,从卫生间走出来,用凉水洗脸真是神清气爽,困意全无。   操场上学生以班级为单位形成列队。   他们悄悄混进高一队伍里,一个班一个班地排查,然而这样效率太慢。   于是,宁桑和江眠悄悄溜进主席台旁的二层台球室里,站在室内高处,观察学生人群。   起初是有十五个人,两个老师,她和江眠,十一个学生。   而现在只剩九个学生。   至于本校少了多少穿着校服的学生,他们不知道。   晨会按时开始。   宁桑和江眠还在台球室,主席台上站着的都是领导,他们暂时找不到机会离开。   台球室空荡,他们二人倚在窗前。   徐斌拿着稿子讲话,讲着讲着转身抬头看向台球室。   目光穿过透明的窗户,和宁桑、江眠对视,慢慢地嘴角上扬,眼尾都是褶子。   他的笑容意味不明,眼睛里冰冷空洞不带丝毫情绪。   瞧着不怀好意。   宁桑拉上窗帘,隔绝视线。   江眠拉着她从台球室的后门出去,翻过栏杆,走右侧楼梯绕过公共厕所,借着粗壮树木的掩护,带她回到高一三班的队伍里。   总觉得徐斌的眼神不友善。   商陆和江释同时回来,他们找完高一的队伍,大致排查完人数。   “总共少了十位学生,都是在宿舍逗留后消失的。”   曾强和篮球队员相继回来。   第一天少了五位学生,而今天全校少了三十四位学生,照这样下去,再过几个月,学校不就没人了吗?   不,不是这样,只要晚上待在图书馆就能幸存。   晨会结束,老师先退场守在操场门口,看着学生离去。   徐斌站在操场的树下,在宁桑他们途径时,一把拽住齐妍,笑容慈祥地问:“同学,昨晚去哪儿了?”   齐妍吓得一抖,若不是徐斌捏的紧,恐怕她已经瘫坐在地上。   她低头看着地面,畏畏缩缩,“我们去图书馆了。”   徐斌意味深长,“图书馆啊。”   见他没再说话,齐妍手臂使劲往回抽想离开,可徐斌却并未松开她。   他继续问:“你们是谁啊?”   心中警铃大作。   江释听到,赶紧折回来,“老师,请问您有什么事吗?”   徐斌的眼珠子滴溜溜地转,脸上浮现笑容,笑容愈深,“没事。”   说着,松开齐妍。   走出好远,离开徐斌的视线范围,齐妍情绪崩溃,捂着脸蹲在地上哭,“我是不是说错话了?他看我们的眼神好吓人啊。”   毋庸置疑,齐妍一直低着头,保持沉默,又很诚实,看起来比较木讷,是最容易被盘问出来的。   从齐妍替江释去小吃店见宁桑,被宁桑哄骗着带她进学校,宁桑就知道了,齐妍很好被忽悠。   但好在齐妍这次的回答避重就轻,只提到了图书馆。想来应该是没什么大问题吧?   宁桑弯腰拍她的肩,“你回答的很好。”   罕见听到宁桑安慰人,江眠静默两秒,说:“倘若我们真的被盯上了,无论你怎么回答,也没改变不了被盯上的事实。”   女学生吞咽口水,小心地问:“我们不会是被盯上了吧?我感觉他话里有话。”   江释诚然点头,“有可能。”   徐斌嘴上说没事,但那眼神可不像。 第67章 打架   离开操场,篮球队员往高二教学楼去,与宁桑他们分道扬镳。   宁桑打算去告示栏看看。   好在全校学生们从操场鱼贯而出,人潮涌动,而他们换上校服,隐没在其中,根本就不起眼。   告示栏上贴着一张盖有学校公章的文件。   文件被人撕了一半,前半部分胶水粘的太紧,没被撕掉。   上面写着:因江与白老师涉嫌猥亵学生,行为有违师德,现对其进行处分,处分如下......   处分内容被撕了,原因却是清清楚楚。   可这原因上却被人用黑水笔杠掉,写着几排小字,字很密集,“假的假的假的,都是诬陷,江老师才不是这样的人......”   学校出示的文件,被不知名的人涂鸦,写了这些字的人又是谁呢?   宁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照片上的那几名学生,但也只是猜测。   江眠拿出手机拍照。   在告示栏前待了太久,还没回到班级的学生已剩少数。   他们匆匆回到班级,果然又少了几名学生,多出来几个空位。   而那些消失的学生,八成是因为在宿舍逗留了会儿,出事回不来了,估计和那两个女学生的遭遇相像。   快要上课了,赶在江眠离开之前,宁桑急忙扯住他的衣角,小声问:“你说,杀害那两名女学生的鬼是哪只鬼?”   江眠脚步一顿,回身看她,认真思考后给出回答:“应该是男鬼吧,他是从楼下追上来的。”   尤其是那只鬼对最后那名女学生说的那句“找到你了”,很难不让人理解成是在追漏网之鱼。   宁桑:“可是,江释被攻击的时候,厕所响起了啪嗒啪嗒的水声,攻击他的是只女鬼。”   “你怎么能肯定,攻击江释的和杀害那两个女学生的鬼是同一只鬼呢?”   宁桑回忆了一下,“因为攻击江释的那只鬼主动消失了啊,很有可能不是本体攻击的。”   “不是江释看出来的其中一只鬼戴了假发吗?要想知道两只鬼是不是同一只,直接问他就好了。”说着,江眠将已经在座位上坐好的江释给拎了起来,问:“宿舍里消失的那只鬼是男是女?”   听清问题后,江释不假思索,“女的。”   回答完,他猛然意识到江眠问这句话的目的。   大脑飞速运转,江释骇然道:“卧槽!有两只鬼啊!!”   一只就够难缠了,居然两只?!   宁桑含笑看着他。   真不好意思。不止两只,全校都是。   江释并不知道,话说出口,赶紧捂住嘴,生怕惊到别人。   他抽丝剥茧地分析,“攻击我的那只是女鬼,在楼上嚎叫声响起的同时,她主动消失了,我也觉得很奇怪。我能肯定的是:她是出现在徐斌宿舍卫生间里的那只鬼,和追上楼顶的那只男鬼不是同一个。”   发现他们凑在一起说话,好奇心作祟,商陆也凑过来,听了一半,惊讶,“厉害了,老弟。性命攸关的时候还有心思观察人家是不是女鬼呢。”   江释:“......”   上课铃已响,在当堂老师入班之前,江眠离开。   可是江眠离开很久,本堂课迟迟没有老师进来。倒是走廊上争吵声不休,吵吵嚷嚷的,很难让人不去注意。   江释本来趴在课桌上想再眯一会儿的,结果被吵得压根睡不着,他拍桌而起,愤愤地离开座位。   “我倒要看看,是谁扰我清梦!”   见他趴在后门门框那儿探头往外看,宁桑收回视线,趴着睡觉。   楼梯口,一名女士正在和徐斌争辩。   她绝对不是学生家长,因为这破学校,他们都出不去,怎么可能有人进得来。要是外人能进来,待在里面手机也该有信号。   想着,江释从后门转移到前门,靠近一点偷听。   “我是这个学校的老师!”   “我没见过你,你偷溜进我们学校有什么意图?”徐斌生气地说。   “我真的是这个学校的老师。倒是你,什么副校长?我们学校的副校长不是你。”   这声音听着很耳熟啊。   等到那位女士微微侧过身,江释才终于看清她的正脸。   是方糖!他的班主任。   他们俩说的都没错,只是不在一个频道上。   宁桑抬头眯着眼,再看向后门,已经不见江释的身影,环视全班,在前门看到江释。   走廊的热闹,江释是越看越起劲了。   她面色微沉,直接喊:“江释,回来!”   这种情况下,江释怎么能装作什么都没听到没看到,他坚定摇头,打死不回去。   牢牢驻扎在前门,岿然不动。   宁桑强忍住过去揍他的冲动,深呼吸。   算了,孩子爱看热闹就让他看去吧,不能压抑天性。   方糖和徐斌争执不下。   徐斌脸色越来越难看,耐心已然耗尽,他拿出手机拨通电话,“喂,保安室吗?来两个人处理垃圾。”   处理垃圾?   江释懵然,一时没反应过来。什么叫处理垃圾,这儿有垃圾吗?   他将走廊里里外外前前后后看了一遍,连垃圾袋的影子都没有。   保安已经过来,分别抓住方糖的一只胳膊,架着她下楼梯。   方糖手足无措,还在执着地喊:“我所在的学校没有你这样的副校长!”   蝼蚁之虫,不足为惧。   看着方糖被桎梏住,徐斌心情稍好,“我们教师队伍也没有你。”   方糖发出歇斯底里的尖叫和抗议。   然而,整栋楼没有一个学生给出反应,像是大脑自动屏蔽了一样。   每张脸都是千篇一律的麻木。   江释回头往班内看了一眼,目光扫过所有的学生,只觉如坠冰窟。   他不再踌躇,直接跟过去。   方糖被带到学校的废旧礼堂。   礼堂灰尘厚重,到处结满蛛网,窗户都是灰尘,阳光很难完全投射进来,室内有些昏暗。   方糖不断挣扎,难以逃脱。   一名保安从柜子顶上取下麻绳捆住方糖,另一名保安拾起地面上有缺口的刀,嘴角咧开,露出密密麻麻的牙齿。   他将刀刃对准方糖的脖颈。   尽管一头雾水,方糖还是绝望的闭上眼。   安静没一会儿,她听见打斗的声响,距离自己特别近。   她害怕地睁开双眼。   地上赫然躺着两个保安,明明刚才还招摇得意。   此刻,手腕被折断的细长木棍子扎透,动弹不得。他们表情扭曲,满目惊恐。   对一切难以置信。   江释擦去嘴角的血,将手背在衣服上蹭了一下,蹭掉灰尘,给方糖解开绳子,“老师,快走。”   方糖随他跑出去,停在操场门前,茫然:“江释,这是怎么回事?”   江释:“这里和我们的学校很像,但绝不是同一个地方,你可以理解为这是我们学校的前身。方老师,你别害怕,我们肯定可以出去的。”   方老师既然问出了这个问题,就肯定试过从学校大门出去,只不过失败了,到现在还没搞明白一切。   方糖似懂非懂,长叹口气,摸了摸江释的头,“短短几天就弄明白这些,还沉着的应付那两个保安,一定吃了不少苦吧。”   江释:“不瞒您说,没有吃苦,被吓得很惨倒是真的。”   方糖稍微理解了江释的话,“刚才,老师也被吓到了。那两个保安做起坏事好像很得心应手。”   因为方老师的理解有偏差。   江释光是应付地笑,没作回答。   方糖环顾四周陌生却又熟悉的环境,迷茫,“现在,我们去哪儿?”   “教学楼不能去,徐斌肯定守在那儿,你要是又被他逮到了完了。去图书馆吧,那里安全。”江释说。   二人往图书馆走,走到一半,被徐斌截住。   旧礼堂到图书馆,江释特意选了其中一条隐蔽的小路。沿着河边走,有垂柳作遮挡,哪曾想,就这样还能被截住。   徐斌身后跟着俩保安。   江释将方糖护在身后,“方老师,沿着这条路一直往前跑就能到图书馆,你先跑,这里交给我,待会儿我们图书馆会合。”   “不行。”方糖走出来,挡在他身前,“我怎么能让我的学生冒险。这儿有三个人,你不一定打得过,万一他又有帮手来了怎么办?”   怎么办?怎么办?   这是人家的地盘,他们也只有拼一把才能搏生路啊,不能瞻前顾后的。   江释当即决定冲出去,直接大干一场,却被方糖拦住。   方糖皱眉,呵斥他,“当着老师的面跟人打架?”   出于对老师天然的畏惧,江释有些怂,但还是嘴硬,“我可没把他们当人。”   话一出口,遭来方糖的怒视,江释只好闭嘴。   徐斌本很狂躁。渐渐表情松动,心思微转,竟是笑了起来,和颜悦色,“你真是老师?”   方糖护着江释,昂首挺胸,“当然。”   “你要是能让高一全年级的学生都报名参加知识竞赛,我就不为难你。”徐斌说。   他每次开口说话,嘴角用力,连带着脸上的褶子也被扯动 ,表情很不自然。   “好。”情势所迫,方糖回答的斩钉截铁。   徐斌扔给她一沓名册。   名册有三十二页,对应着高一年级二十个班。   只要每页学生签满名字就好。   看似简单,但江释还是忍不住怀疑。   上一刻还要杀你的“人”,可能变脸这么快吗?就算是做让步,也是需要思考时间的吧。 第68章 可别出事   徐斌态度转变的太快,方糖后知后觉发现不对劲,但是已经答应了,一切就没有转圜的余地,由不得她后悔。   迫使自己接受这残酷的现实,江释自我安慰把这份任务当作是眼下兵不血刃逃离虎口的最好办法。   毕竟,忤逆老师的意愿和别人干架,这事他也做不来啊。   在徐斌率人离开后,方糖和江释的情绪肉眼可见的低落下来。   出于为人师长的担当,方糖很快整理好情绪,认认真真地翻看得到的名册。   名册第一页是对知识竞赛的简要介绍,后面几十页才是需要签字的地方。   “知识竞赛是本校建立以来举办的规模最大的竞赛活动,此活动延续至今,意义非凡。”   就这一句寥寥的介绍,说了跟没说一样,实属无效信息。   这是校级活动,可徐斌只说让高一的学生报名签字。那其他两个年级的肯定是由其他老师搞定的。   如此看来,比起让他们俩搞定全校学生,这任务,也不算难嘛。   江释另辟蹊径想到这一点,颇为高兴,扬起大大的笑容。   研究完这份名册,二人斗志昂扬冲进高一教学楼,力求尽快完成这项任务。   -   下课铃声响起,宁桑被吵醒,却发现趴在前门的江释已经不知所踪。   班内也没有他的踪影。   她心中莫名慌乱,猛地站起来,大脑一阵眩晕。   她双手撑住桌面,等眼前的黑暗慢慢褪去,才快步走到商陆旁边,问 :“江释呢?”   有人猛然出现在身后。   商陆回头,看到是宁桑,卸下戒备回答:“走廊出事,江释跟过去看了。”   什么热闹,还非要去凑?   宁桑淡淡地看着他,“你没拦他?”   “他跑的太快了。”   江释的体力确实很好。   人是从她眼皮子底下跑走的,她还毫无察觉。万一出了什么意外,她还怎么面对江眠?   手心沁出汗,宁桑的心提起,不再多言,直接冲出教室。   教室在二楼最西边,她就近从西边的楼梯下到一楼,途径办公室,往里瞟了眼,正好看见办公桌前的江眠。   宁桑顿足,略作思考后,还是走进办公室。   阳光洒落,窗边摆着两盆花,沐浴在日光下,茁壮生长。   江眠正在给花浇水,听到动静,回过头来,目光落向宁桑,“怎么了?”   宁桑抿了下唇,“我不知道江释去哪儿了。”   “我睡觉醒来,他就不见了。”   闻言,江眠放下水壶,抬步向她走近,神色未变,声音温和,目光带着探究的意味,“你担心了?”   确实是担心,发现人不知所踪,她心慌,第一反应就是担心万一出事,她会无法面对江眠。   可是,她为什么要有这个想法?江眠只是个纸片人。哦,对,是因为江释是主角的弟弟,在这个世界里肯定至关重要。   她这是理性大于感性,将自己的安危放在首位。   宁桑内心百折千回,偏头错开他的目光。   江眠不依不饶,“你担心江释出事,你也会紧张别人了。真是不容易!”   他话里有种老母亲般的欣慰,仿佛宁桑以前是多么铁石心肠。   好吧,确实是铁石心肠,无法反驳。   宁桑竭力忽略他那语气里令人不适的欣慰,转身就要离开。   果然,跟江眠废话倒不如先自行去找人。   赶在她出去之前,江眠喊住她,“别找了,江释现在正忙着呢。”   “忙什么?”宁桑下意识问。   大脑嗡鸣,江眠说了什么她实在没听清,恶心反胃四肢发软,所有的不适感如潮水般席卷四肢。   她稳不住身子,只能伸手去扶墙壁,然而眼前发黑只能依靠感觉去摸墙壁。   意料之外,摸到一张脸,触感柔软细腻。   是江眠。   发现她貌似不对劲,江眠三两步走到她跟前。弯身勾住她的腿弯,将人打横抱起,抱至椅子上,让她双手环着趴在桌面上,肩膀侧靠着墙壁,不至于摔倒。   而后剥开糖纸,将一颗糖喂至她唇边,“张嘴。”   入耳的声音清冽,宁桑顺从地含住水果糖,任清甜的味道在口腔蔓延。   如此待了许久,才慢慢缓过来。睁眼的瞬间迷茫难掩,眉头皱成一团,“怎么了?”   她脸色惨败如纸,声音虚弱中气不足。   江眠拿来一瓶旺仔,插入吸管,递给她。   宁桑撇唇,“没力气,手抬不起来。”   她语气虚弱无力,声音温软,听起来像是在撒娇。   江眠无奈地叹气,将吸管送到她唇边,“你这是严重低血糖。”   宁桑心悸难受喝不下去,身子往后撤,表示抗议,不想喝。   没力气是现成的借口,她可没想让他伺候。   江眠身子微挪,站在她身后,堵死她的退路,又将旺仔往前送了几分,“你想一直难受下去吗?得吃点东西才能缓解。”   “那你给我找吃的。”宁桑别过头,不为所动。   江眠叹气,声音放软,“这里是办公室,能找到牛奶就不错了。”   实在没办法,宁桑只好忍着难受一口气喝完旺仔,顺势歪头靠着江眠闭眼。   等难受渐渐缓解,她直起身子,却发现兜里沉甸甸的。   原来是江眠不知什么时候,悄悄放进她兜里一把糖果。   江眠目光扫过她仍旧苍白的脸,“再感觉难受时,吃几颗糖。”   宁桑点点头,打算离开,却被江眠摁回凳子上。   他不容置喙地说:“再吃几颗,别出去后又晕了,万一晕倒的时候脑子磕坏了怎么办?”   “……”你个乌鸦嘴。   宁桑赶紧手伸进兜剥开糖纸。   多吃点,好离开。   她一连含着五颗糖,腮帮子鼓鼓的,像个小仓鼠,过分可爱。   江眠勾了下唇角,眸子却轻眯起,“我记得你之前身体一直很好,逃起命来跑得飞快,怎么最近低血糖?”   说到这里,宁桑心里就来气,愤愤地睖他一眼,“还不都怪你!”   要不是为了让你拒掉一个综艺避开事业低谷,我至于受到惩罚吗?   江眠被说得莫名其妙,无辜地眨了眨眼,纳闷,“怪我?”   但是这事又不能解释,更不是三言两语能说明白的。   宁桑只能抱怨一句,闭口不说。   江眠准备刨根问底,在宁桑吃完糖后也没打算放她离开。   宁桑无法脱身,好在正巧江释从办公室门前经过。   她像看到了救星一样,赶紧喊:“江释!”   江释听到声音偏头看过来,还是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边往办公室里走边说:“怎么办?没人愿意签字。二十个班跑了个遍,愣是没一个人签。”   早该知道徐斌没安好心,这任务压根完成不了。   方糖抹了把汗,气喘,“是啊。”   若不是她说话,宁桑还真没注意到江释身后有个人,江释太高,直接挡住了方糖,而她又是坐着的,视线本就受限。   察觉到宁桑的目光,方糖说:“您好,我是江释的班主任。”   瞧她一言一行,宁桑几乎能肯定了,“是人。”   外加江释也不反驳,更能说明眼前这位女士确实是他的老师,是人。   方糖怔愣在原地,尴尬的笑。   趁江释的到来分走江眠的注意,宁桑悄悄从凳子上溜走。   江眠目光擒着宁桑的背影,无奈摇了摇头。   在宁桑溜回班不久,江释和方糖也回来了。   两个人都是闷闷不乐的,宁桑从江释手中取过名册,大致问了情况,目光转了转,走到讲台上。   商陆被她支去后门望风。   宁桑指着名册,说:“同学们都不愿意报名吗?可是这是副校长徐斌下发的任务,他说如果有一个人不签字,整个班都会受到惩罚。”   在宁桑假借徐斌名义的哄骗下,所有人在名册上签了字。   用这个说辞在三班实验效果很好,于是江释高高兴兴地和方糖拿着名册去其他班了。   江释走后,齐小棋走过来。   他双手紧紧握在一起,指甲时不时抠着手背,抠出好几道红印子也不停下来。   他心里有事。   这是齐小棋第一次主动来找他们,之前齐小棋一直避着他们,能离多远就多远。   宁桑扬眉看他,“你是要来告诉我关于知识竞赛的事吗?”   齐小棋对上宁桑的视线,不再躲闪,生气质问,“你知道知识竞赛是什么吗?你这样是会害了我们的。”   “是你们害怕徐斌,主动签的。就算我今天不呼吁大家报名,改天徐斌也会来强制性让你们参加。校级活动,是你们能躲得了的吗?”   “你说的也没错,可是……”齐小棋语气弱下来。   宁桑抢过他的话,说:“可是知识竞赛不简单,就算参加了也会被惩罚,是吗?”   比赛输赢都有奖惩机制。   齐小棋:“不,赢了会成为学校优秀学生,输了才会有惩罚。可是,这活动三年一办,我就没听学长学姐说过有人能赢到最后。”   “惩罚是什么?”   齐小棋摇头,“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很可怕。”   单单是听说可怕,就能让江释跑遍高一全年级还一无所获。可就算再可怕,他们也必须面对。   宁桑把矿泉水递给齐小棋,在等他拧开的途中说:“可怕你们也躲不了,必须参加。不是吗?”   齐小棋拧开,递给她,更难过了,“你说的对。”   拒不签字是没用的,这活动是沿袭下来的,改变不了。   宁桑喝了几口水,出于对他告知信息的感激,好意提醒,“行了,快去复习吧,多学点就多几分把握。”   在这个内卷的学校里,齐小棋深知争分夺秒的重要性,用力点头。   另一边,江释拿着签满名字的名册去了办公室,将名册给徐斌。   徐斌翻看到三班那页,眉头狠皱,“不够!没签满。”   “满了满了!都签了。”江释指着页面,急道。   徐斌的目光上下扫过他,扯起笑容,“满了吗?我瞧着怎么没有你,还有你那几个朋友的名字啊?”   江释只觉五雷轰顶。   他压根没想到徐斌会把他们也算在内。   这是全校学生参加的活动,他们可不能参加,万一报名了被认为是属于这所学校的,被永远留下来了呢?不行不行,绝对不能签字。   徐斌哂笑,声音寒戾,“你以为,你们不报名,就能走得了吗?”   江释和方糖脊背生寒。 第69章 求救   宁桑在班内久等不见江释回来,等得焦灼。担心途中生出变故,索性走到走廊等。   却发现江释拿着名册一进办公室就久未出来。   她索性跟去,恰好听到徐斌的话,心中凛然。   徐斌这是一早就把他们算进来了吗?   结合齐小棋的说法,这所谓的知识竞赛应该就是学校的一种淘汰机制。淘汰学校不看好的学生,留下主观判断有能力的学生。   在这样变态的学校里,这样优胜劣汰的法则势必更加残酷。   能让所有人畏惧的竞赛绝不简单。淘汰的惩罚,很有可能令人难以承受。   等不来江释和方糖的回答,办公室陷入长久的安静。   “不愿意签啊?那好吧,只能把你们俩一并处理掉。”徐斌似笑非笑,声音里带着明目张胆的恶意。   江释听到他话里的威胁,但光脚不怕穿鞋的。   他心中恼怒,撸起袖子无所畏惧,“行啊,反正我们不签。来,看谁处理谁。”   方糖犹豫着准备阻拦江释,却反被他推远了些。   “我又不是打不过。已经被逼到这个份儿上了,再认怂岂不是太没脸了。”江释语气张狂。   眼看办公室内气氛越来越僵,宁桑敲门一声,直接走进来,斥责江释,“你怎么能在副校面前耍性子?校级活动,肯定得参加啊。”   说着,她率先写下名字。   江释还欲争辩,被宁桑一个眼神瞪回去了。   看他脾气暴躁性子傲,肯定不愿意签。于是在徐斌的注视下,宁桑将江释、齐妍和商陆的名字也一并写下了。   徐斌这才作罢。   眼睁睁看着自己的名字被写上名册,被代表,江释怒不可遏,还没回到班,就气愤地拽住宁桑,“你怎么能这样?我都说了不签不签,他能拿我们怎么样?我又不是打不过。”   宁桑淡淡抬眸,“如果你能把他打死,让他永远开不了口,你尽管任性。”   江释压下滔天愤怒,“你是什么意思?”   “支持你疯。”宁桑甩下这句话,懒得再废话,待胳膊上江释的力道渐渐撤去,抬步离开。   江释:“......”   你别以为我听不懂你的潜台词,让我去作死,没门。   江释单方面和宁桑怄气直到午饭时间。   宁桑没空搭理他的小孩子脾气。   时间紧迫,徐斌把这个报名的任务交给他们,威逼他们报名说明早就盯上了他们。看徐斌那架势,如果他们拒绝参加,没准只会让危险提前到来。   知识竞赛就在后天,只要他们能在后天之前离开,就可以避开知识竞赛,什么惩罚与他们都毫无关系。   宁桑咬着筷子沉思着,全然没注意到食堂里的热闹。   周柔被男女学生围着,他们指着她骂,骂声不堪入耳。   有人朝她伸手将她推搡在地,周柔端着的餐盘摔落,饭菜泼贱出来,弄脏周围人的衣服。   他们进一步发难,挥举起手,拳头如密集的鼓点落下,重重地砸在周柔身上。   更有人将一碗汤直接淋在她头上,还发出得意的笑声。   食堂的人无一不冷眼旁观,而周柔闷声不吭。   江释目睹全部,气得将筷子啪地摔在桌上,冲过去,“我说这里怎么乌烟瘴气,臭味熏天,让人连饭都吃不下。原来是有你们这群苍蝇。”   他拨开朝周柔动手的人群,冲到周柔身边,恶狠狠瞪着所有人。   哪方都不是吃素的。   只是江释只有他自己,显得势单力薄。而周围男女生有十几位。   周柔扯扯江释的裤脚,拼命摇头,想让江释别把自己卷进来。   江释活动手脚,对周柔说:“别碍事。今天这事老子管定了!”   “就知道你们学校的老师不靠谱,好不容易请来徐斌管个事,居然还责怪被欺负的人,啥玩意儿,还是个副校长!是非不分,眼睛长头顶上吗?”   他心里蓄着火气,头一天在食堂目睹周柔受欺负,徐斌是非不分,还有今天被逼着报名。三件事铺陈,令他心里堵得难受。   这回找到出口发泄,势必不依不饶。   他说话的时候有意拔高音量,堂而皇之,就是要让徐斌听见他的不满。   少年的怒火,翻山倒海,就连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宁桑也被影响了。   她一抬头,果然不见对面江释的踪影。   这厮,又去多管闲事了。   商陆看热闹不嫌事大,鼓掌,“江释骂得好!”   被说碍事,周柔默默缩回手,退远了些。   转眼,江释撂倒一圈人,居高临下指着霸凌者们,“要是再让我听说你们狗仗狗势欺负人,看老子不打残你们。”   他的目光锐利发狠,一一扫过跟他动手的人,最后挑眉看向教师区的徐斌,挑衅地抬了抬下巴。   狗仗狗势,说的是他们欺负了人,还得不到惩处,有徐斌撑腰。“狗势”说的就是徐斌是非不分。   撒完火,江释大摇大摆回来继续吃饭。   而周柔扯下江释给自己披上的校服外套,将外套整齐叠好。爬起来将餐盘放到餐具回收车上,顺便收拾好地上的一片狼藉。离开食堂前,她感激地朝江释看了眼。   商陆用胳膊肘推了下江释,“可以啊,兄弟,这波英雄救美真是够精彩。”   江释心情稍好了些,闷闷的‘哼’了声。   听到他们的对话,齐妍咽下口中的食物,对江释说:“可是,同桌,你这样会得罪徐斌的,他可是副校长。”   江释挑眉,“他也得罪我了。”   见齐妍懵懵懂懂的样子,江释将在办公室宁桑的所作所为绘声绘色地说了一遍。   宁桑旁听着,埋头吃饭,不予理会。   讲完,江释长舒一口气。   却听商陆为宁桑说话:“姐姐这么做肯定有她的理由。”   顿时,江释气不打一出来,“本来是拳头可以搞定的事情,结果......”   商陆语重心长,“你能打倒全校的人吗?搞清楚,徐斌背后可是全校师生。”   江释:“如果徐斌没了,他们就不用参加知识竞赛了,所以他们应该向着我。”   商陆强调:“你只是个外人。”   在外人面前,他们通常会统一战线,所有的内部矛盾不值一提。   不知道是不是竞赛快要到来的缘故,宁桑总感觉,学生们更拼命了,用餐都比之前短了很多。   到了夜晚,学生们火速赶往澡堂,以最快的速度洗完澡赶往图书馆。   宁桑和齐妍仍逗留在澡堂,即便澡堂只剩她俩。   夏季气温很高,澡堂的排气扇不够多窗户又少又小,蒸汽令澡堂内无比闷热,好在其他人都简单洗完离开,这里不至于因为拥挤而氧气更少。   雾气氤氲,模糊视线。   隐约间,宁桑仿佛看见无数双手朝她伸出。   瞬间,澡堂成了人间炼狱。   无数个穿着校服的学生朝她伸手,声音凄厉,“救救我。”   “求你救救我。”   他们的手攀上宁桑的四肢,密密麻麻层层叠叠牢牢拽住她,眼中布满红血丝,瘦骨嶙峋,疲惫不堪。   求救的声音不绝于耳,令人头皮发麻。   那一双双手,仿佛是寒冰,苍白冰冷,触着她的肌肤,寒意蹿进她的每个毛孔。   宁桑是被摇醒的。一阵反胃令她干呕,刚一睁眼就扶着桌子呕,脸色很白。   她手指紧紧掐着桌沿,因过于用力指甲泛白。   此时正处在图书馆。   她打了个寒战,环住胳膊,却发现自己竟然只裹了件浴袍,登时愣了。   齐妍赶紧把一套干净的校服抱出来,推到宁桑面前,“姐姐,你在澡堂里晕倒了,我就给你裹上了浴袍。”   宁桑内心兵荒马乱,面上波澜不惊,“谢谢。”   她淡定地拿着衣服去卫生间换。   那一双双手,一张张疲乏的脸,其实并不恐怖,他们都算是比较正常的样子。   只不过,过于密集,全部向她涌来疯狂抓向她......纵使她没有密集恐惧症,也还是忍不住犯恶心。   树影婆娑,整所学校图书馆以外的地方,一片漆黑。   透过卫生间的窗往下看,隐约看见站在树下的一道人影。   瞧着很像徐斌。   救他们,为什么他们要求救?   宁桑从卫生间走出来,恰好看见江释他们目瞪口呆。   顺着江释的视线看去,阅览室一道玻璃门之隔的外面——   学生们面目狰狞,撕掉一页书捏成团往嘴里塞,一直撕一直塞,嘴里嚼着,就算反胃也还在吃。   直到整本书只剩个封面。   他们才一脸餍足地合上封面。   这场景太诡异了。   他们安静了会儿,从书包里抽出另一本书。   撕书吃书的声音继续响起,不绝于耳。   商陆惊得张大嘴巴,“这也算是消化了知识......吧?”   宁桑:“这只是吃书。”   “疯了,他们都疯了。”齐妍喃喃道。   确实疯了,已经到了疯魔的地步。   这当然不是消化知识,只是他们给自己寻求心理安慰的一种手段。   那无数双朝她伸出求救的手,是什么意思?   图书馆彻夜长明,宿舍却不能久待,所有活动都有时限过分严苛。   宁桑惊觉。   那些穿着校服的很有可能,是无数被摧残的学生。   可是,他们和江与白有关系吗?   她头疼地揉了下头发。   江眠适时抓住她的手,抽走一根被抓掉的发丝扔在地上,说:“共同理一理头绪吧。”   不等宁桑开口,他直接说:“抛却周柔、周荷和许誉,还有那两只鬼,单看这所学校。我认为,这所学校应该是靠内卷,过分苛刻和很不人性化的管理来压榨学生的。只求成绩,不重健康,甚至鼓励学生通过牺牲健康来为学校争取荣誉。你们也看到了,门外那些学生在压榨下已经快要成了怪物。   所谓的知识竞赛,应该也是一个幌子,真实目的是为了筛掉不符合学校要求的学生。” 第70章 来追我啊~   “我和你所想一致。”宁桑听着江眠的分析,渐渐沉下心来,“这种制度的形成,徐斌肯定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能爬到高位的人,绝对不简单。”   很有可能,徐斌才是这种制度的缔造者。毕竟来学校这些天,他们可是没见到校长,校长的存在感还不及徐斌高。   梦里那无数个求救的学生很有可能是被这样的管理体制给摧残,生前与门外的那些人兴许是一样的。   几乎能感同身受到被过度监管的窒息,齐妍苦着脸连连摇头,“太可怕了,要是我在这样的学校里,真得疯掉。”   商陆表示认同,“喏,他们已经疯了。”   宁桑臂弯挂着浴袍,浴袍微湿,还留存有沐浴露的香气。头发湿漉漉的,可能是摔倒的时候一脑袋扎水里了。   她心不在焉地听着,瞥了眼湿发,撇撇嘴。   看得出来,是对自己非常嫌弃了。   江眠离开片刻,再回来时手里多了条毛巾,他展开毛巾给宁桑擦头发。   在他的手碰到头发的一瞬间,宁桑身子前移避开,回头视线落在江眠手中的毛巾上,“你从哪儿找的?干净吗?可不是什么毛巾都配碰我头发的。”   她好看的眉毛蹙起。   江眠收回手,“毛巾是在茶水间的抽屉里找到的,经过高温消毒了,是干净的。”   宁桑不吭声,身子却挪远了些,用实际行动拒绝。   江眠只好放下毛巾,作罢。   外面学生吃书的动作愈演愈烈,齐妍瞧着,瞳孔微缩,有些害怕。   她怯声说:“知识竞赛是个幌子,但是竞赛已经报名了,如果我们被刷掉了怎么办?”   商陆皱起眉,产生危机感,“竞赛是在后天,万一我们真的被困到了后天,怎么办?”   江释已经认清事实,没再一味埋怨。   他内心焦躁,愤愤地说:“担心这么多也没用。走一步算一步吧。”   篮球队的五个队员光是听着,插不上话,却也难掩心中的不安。   气氛压抑极了。   方糖有意缓解气氛,故作轻松地说:“是啊,江释打架这么厉害。有他在,完全不用担心。”   突然被戴高帽,江释望向方糖,眼神埋怨。   老师,我真没感觉到你是在夸我,我怀疑你是想出去后找我秋后算账。   虽然眼下还没出去,但他已经提前开始慌张。   商陆:“对啊,江释可是很厉害的呢,我都打不过他。”   听出商陆的揶揄,江释忍不住白他一眼,“你有战斗力吗?”   商陆从善如流,“没有。”   气氛稍稍活跃了些,没有刚才那么沉闷。   江释看向宁桑,心平气和地问:“你有什么打算吗?总不能帮我们报名后撒手不管吧。哦,对,你的名字也在上面。”   宁桑将头发捏住,拢到身前,漫不经心,“暂无打算。”   当时也是权宜之计,识时务者为俊杰,总不能和徐斌硬刚。   江释颓然地‘哦’了声。   夜色越来越深,阅览室不少人都困得趴在桌面上睡觉。   宁桑也困得不行,可一闭眼那些学生就会闯进她的梦里,朝她伸出手。   有的能说话,发出求救的声音;有的无法言语,张着嘴巴,露出被割断的舌头。   而这些绝对是徐斌的‘杰作’。   周柔不就成了这样吗?无法说话却仍被徐斌用来威慑他们。   她只得睁眼到天明。   江眠醒来,看到宁桑站在窗边,一动不动,遂走过去。   听到动静,宁桑回过头发现是江眠,便伸出手指着图书馆外的草坪,说:“徐斌在那儿待了整晚。你说会不会前天我们跑进图书馆避难,徐斌也同样在外面待着?只是前天晚上跑进图书馆后,我并没有看到徐斌。所以,只有一个可能。”   江眠看着那片草坪,“徐斌就是那只男鬼,他被女鬼拖住了。”   “没错。”她就是这样想的。   徐斌忙着驱赶都留在宿舍的学生,给予他们惩罚,拿假发遮面伪装自己,甚至追着他们直到顶楼。   而那只女鬼一直藏在徐斌宿舍,就是等着徐斌回到宿舍后,好杀掉他。   所以才会有江释开门出去和男鬼相斗的时候,女鬼按捺不住现形直冲向那只男鬼的一幕。   江眠:“最重要的一点:徐斌身上有鱼腥味,他太可疑了。”   商陆醒来,只听到了后半程,“那怎么办?”   他有些慌了。   这可是两只鬼啊。   宁桑:“先按兵不动。”   这只是她的猜测,即便猜测成立的可能性有百分之百,她还是不能完全凭猜测行事。   江释伸了个懒腰,听出宁桑的潜台词,直接说:“要去证实吗?我可以想尽办法逼徐斌暴露自己。”   江眠:“不用,太危险了。”   本来跃跃欲试的江释,瞬间就像被掐住尾巴的猫,蔫了。   学校广播播放起床铃声,阅览室外的学生们纷纷离开图书馆。   整宿没睡,宁桑困得不行,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准备眯一会儿,却被江眠捞住胳膊往外走。   他边走边说:“去食堂吃饭。”   这顿饭可以不吃,但觉绝对不能缺。   宁桑哭丧着脸,看着他的侧脸,“你知道现在对我最重要的是什么吗?”   知道她又在打着别的主意,江眠没理她。   宁桑自顾自的说:“江老师,我真的很困,整宿没睡呢。”   “你知道吗?对我而言,缺觉是会死的。”   天知道,她就是因为过度缺觉才完蛋的。   沉沉的困倦袭来,她实在迈不动腿,除了睡觉之外什么都不想干。   宁桑下意识挣扎。   江眠握紧她的手腕,声音低沉着,警告:“你想又像昨天一样低血糖晕倒吗?”   宁桑垂首看着地面,“那如果我说我想,你要生气不管我吗?”   她心中暗含期待,期待着江眠说会,生气不管她。然后她就可以离开,头也不回的往教室跑,美美的睡上一觉。   兜里还有糖呢,大不了睡着的时候多吃几颗糖嘛。   江眠驻足,薄唇紧抿,回头凝眸看着她,眼眸漆黑沉郁,山雨欲来。   察觉到江眠的视线,宁桑仰起头。   对上她亮晶晶的眼神,视线扫过她鼓囊囊的口袋,江眠突然猜到她心里想着什么,漠然道:“你大可以试试。”   宁桑碰壁,算盘落空。她闷闷的‘哦’了声,没再说话。   感受到他们二人气氛不对,商陆远远跟在后面,降低存在感。   而江释饶有兴趣地旁观着,对能不能换个嫂子仍抱有期待。   终于抵达食堂,宁桑风卷残云吃完早餐,抛下他们单独回到班级,趴在桌子上睡觉。   大脑混沌,她实在困得眼皮打架,什么噩梦都阻挡不了她睡觉。   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宁桑随手抄起一本书,打开盖在脸上,遮住阳光。   学生们陆续进班。   班内已经开始早读,唯独后排的江释他们在跑神,明目张胆的不专注,反正他们也被徐斌给盯上了,就没必要费尽心思应付徐斌了吧。   果然,徐斌巡班从走廊经过,往班级内看的时候,并没有训斥江释他们,甚至连一个眼神都没给过。   双方确实没必要再虚与委蛇了。   他们知道徐斌不简单,而徐斌本身也在关注他们。   大部分学生们拿着的都是书的封皮,即便书已经被他们在图书馆撕下吃掉,也丝毫不影响他们早读。   江释震惊了,“他们已经对知识熟悉到这种地步了,教科书和资料都可有可无。”   商陆由衷地感叹:“可怕!”   齐妍认同地点头。   上课的时候,老师似乎并没有发觉学生们的不对劲。   明明大家的桌面上摆着的只有封皮,老师还在说:“请同学们翻到第一百零一页。”   压根没有翻页声。   齐妍不由自主地说:“老师,他们的书都破了诶,不用重新发吗?很影响听课的。”   说完,她感觉到全班安静下来,就像陡然进入雪窖冰天,寒意渐生。   所有学生齐齐扭头看向齐妍,目光直勾勾,眼睛一动不动。   齐妍被他们空洞的眼神吓得发抖。   只见同学们咧开嘴角,嘴巴咧到极致,恨不得撕裂耳后根抢占位置,眼球变得惨白。   “不好!快跑!!”几乎在喊出来的同时,江释从座位上跳起来,奔到宁桑身边,拽住她的胳膊,拖着她跑。   宁桑被动静闹醒,一睁眼就看到乌泱泱追着他们跑的穿着校服的学生们。   每一个都面容恐怖,五官错位,眼珠子惨白惨白的。   她完全认不出来。   “啊啊啊啊!!!”大家拼命向前奔跑,还有力气喊。   好在一路畅通,他们飞快跑到一楼,而那群成了怪物的学生还在穷追不舍。   宁桑体力被削弱,实在跑不动,已经拖慢了他们的速度。她彻底清醒过来,一把甩开江释的手,用尽全力将他往前推。   没了宁桑这个累赘,江释很快跑出教学楼。   可他内心隐隐不安,边跑边回头,发现身后那些怪物们居然要分流去追宁桑,于是赶紧扯着嗓子大声嚎,“来追我啊~”   “书好吃吗?昨天吃了一晚上,早饭都不用吃了吧!”   他是在想方设法激怒那群怪物。   被激怒,怪物们当真舍弃宁桑,全员去追江释。   而齐妍发现江释的意图,和江释分开孤身往右边的小路跑,谁知怪物再次分流,一半追着她。   停留在原地,   宁桑扶着墙直喘,眼前眩晕,一阵耳鸣。纵使身体再不适,她还是敏锐地察觉到四周却过于清净。   抬眼看去,只来得及看到所有怪物们都追着江释而去的模糊背影。 第71章 仅有的善意   听到外面的动静,江眠出来,循着洒落一地的糖果精准找到宁桑。   走一路拣一路,抵达宁桑身边时,手心里满满的都是糖。   他走过去将糖果放入她的口袋,问:“怎么了?”   宁桑后背抵着冰冷坚硬的墙壁,看清来人是江眠,赶紧说:“三班的人变成了怪物,追着我们跑,江释把他们引走了。”   “快,去图书馆!江释一定往图书馆跑了。”   整所学校,能给人安全感的只有图书馆。   至少第二晚他们被追着跑,跑进了图书馆,就安然无虞了。   所以,她猜江释出于本能肯定往图书馆跑了。   可惜,追他们的是学生,不是徐斌。那些学生的目的也断然不会只是把他们赶到图书馆。   这次,图书馆并不安全。   江眠的表情逐渐严肃。   宁桑气喘,“你先去图书馆,我随后就到。”   江释是江眠的弟弟,江眠牵着她往图书馆跑,内心焦灼却还是有意放慢速度迁就她。   可教学楼到图书馆的距离太远,她的体力是绝对无法支撑她全程跑着。   宁桑说完,没得到回应。   江眠目视前方,似乎并不打算理会她。   于是,她低头去掰江释的手。   危险到来,在亲情面前,她这个对江眠而言没有任何感情基础的伴侣更值得被舍弃。   所以,江眠没道理因为放心不下她拖慢自己去解救亲弟弟的步伐。   猜测江眠可能没有听见,宁桑拔高音量,“你先去,我真跑不动了!”   江眠脚步顿住。   在被松开的瞬间,宁桑无视他的犹豫,将一把尖刀塞给他。   江眠握紧了刀,沉吟着开口:“那你自己小心。”   看着江眠头也不回地离开,宁桑骤然松了口气。   这才是明智的选择。   因为正是上课时间,校园空荡。   一路向前跑去,江眠没看到一个学生,他心中沉了下来。刚一靠近图书馆,就听见闹哄哄的声音。   他在图书馆正门前的草坪旁停下,仰头观察图书馆每层的情况。   五层的落地玻璃前有道人影。   兴许江释是被追着跑的太累了,实在没力气爬到高层。   这样想着,江眠不作犹豫,冲进图书馆。   他是从第五层的步梯楼道门跑出来的。   空气中血腥味刺鼻。   一串串杂乱的血红色脚印在五层步梯楼道口半开着的的门的位置戛然而止,楼梯上蜿蜒着淋漓的鲜血。   江眠的心越来越沉。   在窗前一闪而过的身影,他不确定是谁。只能期望着是江释,期望他是安全的。   可这地面的血又作何解释?   迈过楼道的门,他陡然看见几十个学生汹涌地撞向阅览室脆弱的玻璃门,如潮水拍岸,一下一下不知疲倦。   而玻璃门紧闭着,门内时不时传来重物挪动时与地面摩擦的声音。   木质书架上的书都被清空,三排书架相挨,被推到阅览室的透明玻璃门后,牢牢抵着学生们的撞击。   这样下去,玻璃迟早会碎。   江眠正拧眉想着办法支走那群失去理智的‘人’,宁桑姗姗来迟。   眼看玻璃门摇摇欲碎,宁桑说:“别担心,等上课铃声响起,她们就会回去了。”   有道理。   江眠行至角落,拿出手机,手指动了动。   发现宁桑还站在楼道门的位置一动不动,便朝她招手,“过来。”   宁桑纳闷着走到他身边。   忽然,一阵上课铃声响起的声音从江眠手机里传出来。   音量被他调到最大。   猝不及防,宁桑没想到他会来这一出,吓得捂住耳朵,噪耳的声音还是透过指缝传来。   她气鼓鼓地瞪江眠一眼。   听到上课铃声,学生们齐齐止住动作,像被摁了暂停键一样,呆愣住。   铃声持续不断,他们终于浩浩荡荡冲向楼道,离开。   图书馆陷入安静。   宁桑低头看着江眠的手机,困惑:“这里没网没信号,你......”   江眠若无其事地说:“手机里存着有,用来喊江释起床上学的。”   宁桑:“......”   啧啧,真是比鬼还可怕!   江眠蓦地伸手,攥紧宁桑的手腕,一声不吭,可攥在她手腕上的力道却在逐渐变重。   宁桑有些不解,“怎么了?”   江眠垂眼看着宁桑,沉默好半晌,无声叹气,“没事。”   以为他是担心江释,宁桑将手从他手心抽出来,撇下他孤身走向阅览室,敲响玻璃门。   撞门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有节奏的敲门声。   商陆从地上爬起来,靠近书架,脑袋从书架后探出来。   看到是宁桑,他赶紧将书架往旁边撤,打开玻璃门。   宁桑先走进阅览室,看了一圈,对着江眠喊:“江释没事。”   “嗯。”   江释蹲在地上,头埋在胳膊里,肩膀在发抖。   宁桑能看得出他很难过,可他没有受伤啊。   所以,一定是发生了比这更让人难过的事情。   正当她准备询问之际,曾强颤声说:“方老师......方老师没了。”   一个大男孩,两行泪哗哗落下。   齐妍瑟缩着地躲在墙角,溅在脸上的血还没干透。   她抖个不停,听到有人进来,赶紧说:“快关门,快关门!”   江眠关上阅览室的玻璃门,将书架重新推回玻璃门后。   商陆:“我和江释被追着跑,齐妍与我们分开,但是那些学生分流,一半追我们,一半去追齐妍。   途中我们遇上曾强,在往图书馆跑的时候,和与方老师一起跑来的齐妍碰面了。   齐妍和方老师本打算跑进宿舍里躲着,但是宿舍大门锁上了,进不去。于是我们就要往图书馆跑。   可是,齐妍被绊倒了,方老师为了救她......没了。”   曾强对齐妍吼道:“你要是没和江释他们分开,不就不会遇上方老师了吗?”   齐妍的泪簌簌往下落。   气氛陷入沉默,名为悲伤的情绪流淌。   直到夜晚,图书馆的灯亮起,江释才抬起头揉揉发涩的眼睛环视四周。   江眠从书堆里拿出一本书,背靠着书架,正在阅读。   宁桑趴在桌子上睡觉。   而其他人仍旧沉浸在难过里。   夜自习结束,全校学生们轰轰然往宿舍楼而去。   算好时间,江释趁大家不备,偷偷跑出阅览室,直奔宿舍楼而去。   宿舍楼前的绿植长廊里,赫然躺着方糖的尸体。   尸体惨不忍睹。   全身被残忍的撕咬过,白骨森森,拼凑不出完整的人形。尸身周围砖路间的土壤缝隙里积着血洼。   江释是在学生们从澡堂去图书馆的时候,溜出来的。此时宿舍无人,每扇窗黑洞洞的,像漆黑的眼睛盯着他。   然而他无暇顾及其他,面对着方糖的尸体,压抑许久的情绪骤然崩溃,泪水从眼眶溢出。   与此同时,一道黑暗的影子悄然出现在他身后,乌黑的胳膊环住江释的脖子,扼住他的喉咙。   鱼腥味充斥口鼻间,江释动弹不得,被拖进黑漆漆的宿舍。   -   教室里,   谩骂声不休。   周柔被推搡着摔在地上,她呜咽地哭着,不停求饶。   然而没人理会他。   周围学生的拳头密密麻麻落下。   上课,围着她的学生一哄而散。   坐在周柔后面的男学生拿着笔在她的校服上写下脏话,还得意地冲其他人笑。   周柔并未察觉,只感受到自己的座位越来越窄,回头发现是后面的人在故意挤她。   桌子不停往前挪动,恨不得将她挤扁。   满怀恶意的声音自身后响起,“你不配待在我们班。”   周柔默默流泪,咬着牙不说话。   站在讲台上的江与白放下书,走来,呵斥恶作剧欺负周柔的学生。   下课后的卫生间里,周柔被淋得浑身湿透,落魄走出来,迎面却是大家的幸灾乐祸。   她怒目圆睁,一把抓住不远处的宁桑。   这明明是梦,可周柔冰凉的体温冰冷刺骨,令宁桑冷的发抖。   她猛然醒过来。   周柔受尽欺侮,江与白却愿意为她说话,哪怕一句,已经足够她甘愿为其赴汤蹈火。   江与白工作职责之内的关心,对周柔来说却是仅有的善意   因此,在江与白被学校冠以罪名的时候,周柔义无反顾地相信他,直至他死去,还是为他说话。   江释背着周柔和方糖回到阅览室。   方糖的尸体冰凉凉,压在周柔身上。   而周柔长发披散,脸惨白惨白的,浑身伤痕累累。   像极了那晚和男鬼厮打的女鬼。   在看到方糖尸体的瞬间,齐妍眼神瑟缩地避开,过了会儿才鼓起勇气再看,这一看就再未移开眼,咬着唇哭了出来。   梦境和现实重叠,宁桑驱走浑身的寒意,起身去将周柔从江释背上扶下来。   方糖被安置在一旁,尸身血淋淋的。   江释狼狈不堪,嘴角有血,胳膊淤青。浑身鱼腥味很浓,衣服被血浸湿,就像刚从血池爬出来似的。   这动静和空气中的血腥味,引起大家的注意。   商陆吃惊地愣住,过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江释出去过了,还背回来一具尸体和一个……女鬼。   经过今天被三班学生追着跑一事,他已经深切认识到,这所学校的原有学生都是鬼怪。   此刻被江释带到这里的周柔也不例外。   不光是他,曾强也意识到了,急得跳脚,“你把她带进来干什么?你忘了我们被一群怪物追着跑了吗?”   江眠闻声看过来,眉眼一凛。   这阵仗,不用问也知道,江释出去了!   而他居然还没发现。   他面上不见丝毫情绪,脸色很沉,像蒙了层冰似的。深吸一口气,放下书走过来。   见江眠动怒,江释回过神来,赶紧解释:“哥,我不想留方老师一个人在那儿,我刚刚偷跑出去没和你说,对不起。”   说着,他低下头,十足的认错端正的模样。   江眠轻狭起眼,“下不为例。” 第72章 相信   江释忙不迭点头。   可亲弟弟满身的伤,江眠无法视而不见。   他扒开江释的外套,查看伤口,好在伤口不算太深,只是看起来比较吓人。   他哼了声,帮江释脱掉脏污的外套,动作没轻没重,就是要让江释知道疼长记性。   江释不敢叫唤,忍着疼察言观色。   知道哥哥气没消,赶紧告诉他自己这一身伤从何来,试图转移他的注意力。   原来,江释被拖进宿舍后,并未看清拖自己的是谁。   等到他反手扯下那只鬼的假发,才确认了对方就是徐斌。   被单方面压制,濒临死亡之际,周柔冲出来解救了他。   她和徐斌势均力敌,压根不在意将自己是女鬼的身份暴露给江释。   最后,俩鬼两败俱伤,江释趁机背着周柔逃出宿舍。   江释讲起来风轻云淡,宁桑听得心不在焉。   她还轻嗤一声不嫌事大,“江眠,你弟弟孤身犯险死里逃生,回去有什么奖励啊?”   江释汗毛都竖起来,瞪向宁桑。   又扯回他身上了,费这么多口水白讲了!   江眠面无表情地睨着江释。   江释被他盯得乖乖垂下脑袋。   哪敢要什么奖励啊……别揍他就行。   商陆幸灾乐祸靠近江释,问:“你觉得你哥生气了没?”   “那还用问?”江释低头咬牙切齿压着声音说。   周柔看起来很虚弱,有气无力,张着嘴想要说话却说不出来,表情痛苦。   宁桑翻找出来纸和笔,递给她,“说说你自己吧。”   周柔接过,在纸上写下,所述经历和宁桑梦中所见一致。至于江与白在周柔的人生里,也确实扮演者光的角色。   许誉,作为和周柔同级的高二学生,在会考中被判定为作弊。实则是被恶意诬陷,然而这件事实在影响了学校的声誉,学校打算开除他。   是江与白始终相信他的人品,为他力争事实。   即便最后落了个处分,但总比被开除好。   而在礼堂引起混乱的周荷,则是被误导着诬陷了江与白,稀里糊涂地在给江与白冠以罪名的纸上签下自己的名字。   那张纸是空白纸,只是后来才被填满打印字体,写满罪名。   可也正是这张纸,造成了江与白的悲剧。   以至于江与白后来剖腹取粉,自证清白,最终为了澄清虚假罪名而去世。   江与白被针对,完全因为他是这所学校变态管理的不服者。试图凭一己之力改变这里,挽救被摧残着的学生们。   可惜,胸有大志却实在力微,最终被反泼脏水。   看到周柔写的全部内容,齐妍抹去泪水,满腹狐疑,“你们相信她说的话吗?这么多信息,就这样一股脑全倒给我们了。”   “难道你觉得信息得来的很简单吗?我们在这里待了多久?在这里又死了多少人?”江释说。   齐妍语塞。   宁桑:“我相信她的话。”   江眠附和着点头。   忽然,周柔手中的笔掉在地上,她连捏笔的力气都没有了。脑袋颓然地垂下,身体逐渐虚化,最后彻底消失。   最后她留下的一行字是——谢谢。   在她受欺侮时,江释挺身而出帮她;在她说完这些后,有人愿意信她;甚至连江与白是清白无罪的,也有人愿意信。   她是心怀感激,死后愿望得到满足,执念得以消散。   这下,完全不用担心周柔是好是坏,会不会对大家造成威胁,因为她已经彻底消失了。   曾强愣愣地看着她坐过的地方,惊愕地说不出话来。   他的唯物观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   江与白反对用健康换取成绩,固执己见,试图推翻这一切。   可惜被困于这所学校里的人都已麻木,顺从管理并且觉得理所当然。   于是,江与白被其他人唾弃。   时至今日,这所学校的一切毫无改变,他的努力毫无意义。   那些曾经没能被喊醒,如今仍旧麻木的学生们都已经成了这变态体制下的傀儡,甚至不知不觉维护体制的运行,自觉听从徐斌,用健康换取成绩,将徐斌视为精神领袖并自觉拥护着。   这所学校容不下逆行者,可江与白偏偏天生反骨。   在这荒诞的学校中,他非要做一位最离经叛道,不为大家所容的逆行者。   他若看见这所学校现在的样貌,不知道会不会后悔曾经的选择。   宁桑沉吟许久,道:“明天就是知识竞赛,你们照常参加。”   闻言,江释不满地说:“你看看外面那些疯掉的学生,看看方老师还有那些惨遭徐斌毒手的人。她们都已经这样了,事情已经够糟糕了,难道我们还要无动于衷吗?”   宁桑:“我会亲自送徐斌上路。”   “什么?”江释怀疑自己听错了,“你那么弱!”   听到江释的质疑,宁桑微微挑眉,眼中尽是不加修饰的漠然,“徐斌会付出代价的。”   为他不尊重学生和同事,为他建立的严苛变态的管理体制,为那些被他精神压榨疲惫不堪的人付出代价。   “这任务交给我更靠谱。”江释嘟囔。   怀疑归怀疑,他深知自己做不来。可他做不到是因为没经验,那宁桑呢?实力不够啊!   实力不够更要命。   所以,宁桑这样纯粹是找死。   江释想着,努力忽视江眠沉冷的眼神,大着胆子贴近他,说:“哥,你要不要劝劝宁桑?”   江眠回头瞥他,冷白的脸上看不出情绪,“她做的决定,改不了。”   “那你就看着她送死啊?”江释有些着急,片刻后恍然,“连我都着急,你却无动于衷。我知道了,你是打算给我换个嫂子。”   “……”   商陆竖着耳朵听,为自己听到的八卦震惊,忍不住还警惕的看宁桑,生怕她听见。毕竟,他可不想自己磕的cp走向be。   还好,虽然距离很近,可宁桑并没有听到他们的对话。   她走向阅览室深处,在角落找到系统给她投放的物品。   一枚细小的针,针管里装满了透明液体。   针尖是圆的,圆钝的针尖对人没有杀伤力,可对鬼怪就不一样了。经过系统的处理,针尖碰到鬼怪就会对其造成致命的伤害。   尖刀在江眠手中,她不打算要回来,对于她这样体力不好的人来说,拿刀简直很鸡肋。   她用针就行。   次日,知识竞赛如期而至。   由于担心会被三班学生追,大家一致决定不去吃早饭,等到上午十点直接去学校报告厅。   饥肠辘辘,去往报告厅的路上宁桑从兜里摸出几颗水果糖吃。路上她找一位女学生借了根皮筋,扎起半长的发,将针藏在发间。   大家很小心地避开高一教学楼,绕远路抵达报告厅,在最前排的角落入座。   十点刚过,报告厅已经满满当当都是学生,好在按年级分区,宁桑他们所在区域被划分为高三区域,距离高一很远。   商陆警惕地伸长脖子目测了下和高一之间的距离,确认安全才稍微放心了些。   这次的校级活动,学生们不像在礼堂集合时手里拿着口袋书一心二用,反而人人正襟危坐,打起十二分的精神。   如果可以忽略某片的血腥味道,这里看上去还很正常。   时间至,两个穿着正装的主持人上台念开场白,慷慨激昂。   之后便是开幕式。   帷幕缓缓拉开,两个朗诵方阵整齐排列,集体朗诵诗歌。   诗朗诵完,比赛正式开始。   共有三个环节,从高年级先开始。   名单都在徐斌手上,而徐斌就坐在报告厅右侧特设的评委台里,正翻看着名单。   老师坐在最前排,五名校领导在评委台。   学生一排排上台,如果绕远路,徐斌又没有防备的话,有机会绕过徐斌背后上台。   但徐斌没防备的可能性不大,因为他已经盯上他们了。   知识竞赛题目刁钻,压根不是与知识有关的题目,知识竞赛名不副实。   转眼,高三全年级已被淘汰掉三分之一的学生,根本没有所谓的三个环节定输赢,那些失败下场的学生没有翻身的机会。   直接被保安带走了。   到后面保安不够用,直接派老师上场带走学生。   只是那些学生都被带去哪儿了?   江释悄悄跟过去看,许久之后才回来。   他神情是前所未有的肃穆,“他们都死了。”   意料之中,宁桑并不意外,“这就是惩罚。”   对败者的惩罚,难怪齐小棋都那么害怕。   齐小棋和班上其他人还是不同的。   虽然他面目狰狞,但他脸上没有血迹,只是衣服上溅有几滴血。至少方糖的尸体,他应该没有啃过。   江释想着,往三班那儿多看了眼。   学校力求效率,活动删繁就简,很快,轮到高二。   宁桑突然起身,混进高二的学生里,朝台上走。   上台得走左侧楼梯,竞赛输掉被带走则会从右边走。   只要她输掉就好了。   见宁桑混进人堆,江眠目光一顿,准备跟上去,却被江释拦住。   江释摇头,“哥,别去!”   他拽的牢,一来二去,高二的前五个班已经上台,宁桑也已经在台上。   江眠无论如何也阻止不了。   见他无能为力,江释渐渐松手。   在江释放松的瞬间,江眠站起来,往右侧走。最后在靠近评委台的位置落座。   等会,宁桑被淘汰带走,他可以在这儿截住她。   宁桑在台上,视野极好,一眼就看见江眠换了位子,猜透他的想法,她冲他摇头,无声地说:   别管我。   江眠攥紧拳头。   于情,他们一起经历了这么多事情,是战友;于理,她是他名义上的妻子。   他没有理由不管。   但是刚刚江释也说了,那些淘汰掉的人会被处理。宁桑既然知道,就一定不会等死。   所以,她究竟想干什么?   江眠轻眯起眼。 第73章 火烧校园   宁桑全程摆烂,为了避免引起怀疑,偶尔象征性挣扎一下。   最终还是被淘汰。   在被淘汰的四十多个学生里,宁桑的身高并不算突兀。又穿着统一的校服,和其他女学生一样,扎着马尾,朝气蓬勃,走在其中并不显眼。   快要走到徐斌身旁前,她抬手捋了下头发,顺势取下藏在发间的针。   徐斌下意识回头,正对上宁桑的不卑不亢的眼神,狐疑着准备站起来,后脖颈忽然传来冰凉的触感。   脑袋完全动弹不了,麻木的感觉快速传至全身。   在触碰到徐斌的瞬间,针尖像电钻悄无声息钻进他的身体。   徐斌难以置信,露出惊骇的表情。张嘴,却只字说不出。   得手后,宁桑冲他狡黠地眨了下眼,藏在人群中悄然远离他。   只见徐斌的身体快速扩大,像吹胀的气球,皮肤快速嘭起。又泄气了般迅速干瘪,皮肤皱皱巴巴,松弛下垂。   就这样持续数十次,他的表皮开始脱落,露出鲜红的血肉,血肉以可见的速度腐烂泥泞,最终像被刀削般一块块掉在地上。   好好的人在短短一分钟内受尽痛苦,最终成了骷髅。眼窝空洞,头骨裸|露。   坐在台下目睹一切的人开始恐慌,四散逃窜。   跟宁桑一起被淘汰掉的人看到其他人的表情本能地回头看,这一看,也陷入恐慌。   互相推搡尖叫着,往外跑。   宁桑在人群中被推来推去,被推的头晕一时半会不知该往哪儿走了。   她本打算亲眼看着徐斌死掉后,跟着被淘汰的人群一同去报告厅外,再找机会逃走。   哪知,徐斌死是死了,可她却没机会走到报告厅外。   好歹都是鬼,至于这么怕自己的同类吗?   无非是死的没徐斌惨而已。   人群拥挤,全都从座位上站起来,无一不大惊失色着往外跑。   门就那么宽,很多人摔在地上被踩踏。   一切混乱不堪。   站起来,只能看到攒动的人头,压根找不到宁桑在哪儿。   商陆跟着江眠挪地儿到评委席附近的走道位置,坐他旁边,焦灼不安,“怎么办?不知道姐姐被挤哪儿去了。”   他和江眠两双眼睛盯着,却还是把人盯不见了。   江眠将摔在脚边的齐小棋扶起来,对商陆说:“等会我把场面控住,你去找宁桑。”   说完 ,他站起身离开。   留商陆和齐小棋大眼瞪小眼,齐小棋狼狈不堪,看上去不像清醒的样子。   商陆紧张地捏紧自己的衣角,余光搜索附近有什么可用工具,万一齐小棋袭击他,他好自卫。   哪料,齐小棋只是看了他半晌,就跑走了。   商陆松了口气,冲江眠的背影大喊:“你能怎么控场?”   场面混乱,他的声音被湮没。   只见江眠跳到台上,从主持人手中抢走手持话筒,将话筒音量调到最大,并打开手机。   音响系统的啸叫声响彻全场。   所有人捂住耳朵。   趁此时机,商陆跳上桌子肉眼搜索宁桑的身影。   宁桑站在后台区域,背离大门的位置。   被挤出混乱,她托着腮,百思不得其解。   徐斌不是死了吗?为什么他们还在这里?难道徐斌不是罪孽最终的?   到底是哪儿出错了?   与此同时,商陆跳下桌子朝宁桑跑去。   他跑到她身边,拉着她往江眠所在的方向跑,却听宁桑丧气地问:“徐斌死透了吧。”   听到她话里的难过,商陆脚下踉跄,“姐姐,你不是看到了吗?他已经消失了,难道你想鞭尸吗?”   “那为什么我们还没离开这里?”   这个问题难住了商陆,他随口答:“我也不知道啊!可能出去的关键不在徐斌身上吧。”   “有道理。”宁桑正想着,啸叫声止,江眠干净清越的声音传来——   “我不是江与白老师!”   重要的事情重复三遍,他不厌其烦的把这一句话说了三遍。   原本被啸叫声震得安静下来的人群渐渐沸腾,所有人震惊,齐齐看向主席台上的江眠。   江眠再次开口,吸引他们的注意力——   “江与白是清白的,想必你们之中有些人很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那些人却选择继续造谣污蔑江与白老师。   劝你们以健康为重,是为你们好。哪位老师不希望学生取得好成绩?你们却把他视为叛徒。他背叛了你们什么?他只是劝你们爱惜身体,别被身体拖累不战而溃。   可你们呢?被少数人利用,中伤他,诬陷他。在群体中丧失理智,失去判断力,成为加害者。你们都罪不可恕。   用这一纸处分就能伪造他的罪状?你们也看到了,始作俑者徐斌已经死去,这处分也自该消失。”   江眠将处分撕了个粉碎,视线越过那些慌乱无措的人,停留在许誉身上。   许誉从始至终安静地坐在凳子上,只是此时眼中闪烁着泪光。   忽然,宁桑发觉那些穿着校服的学生逐渐变得模糊,连整座报告厅里的物件也轮廓模糊。   她心中大喜,反抓住商陆的手,“可以出去了!”   宁桑欣喜着环视四周,再三确认。   却无意间发现不远处火光亮起,而火光旁站着一位少年。   那少年看着格外熟悉,身影瘦削……   被宁桑提醒,商陆也发现了这些变化,欣喜着给宁桑回应,一扭头却发现宁桑朝相反方向跑了。   她奔着越来越明亮的火光头也不回地跑。   幻境与现实交错,明灭交叠之间,火光燃起,照亮少年的脸。   江释被拉扯着,即将被一股无名的力量拉回幻境中的校园。   可他对危险浑然不惧,清隽的脸上反而扬起癫狂恣意的笑容。   “早就想毁了你们这个变态学校,都毁了才好,你们就不该存在!”   “方老师回不来了……我们的班主任……”   他的语气逐渐哽咽,眼睛红红的。   “真是疯了!”宁桑暗骂一句,却是眼疾手快抓住江释的胳膊,使劲将他往回拽。   他老早就打定主意要火烧这里,从失去方老师开始,他就积蓄着愤怒,满腔恨意。   在宁桑忙着上台,江眠担心宁桑的时候,他假装安分听话,趁他们不察,悄悄溜到通往后台的走廊,往走廊深处走。   在后台找到打火机和易燃物。   江释将易燃物堆到一起,拿打火机点燃,做好准备逃离走廊离开报告厅保全自己。   可他未曾料到,幻境会突然崩塌,而他预先做好的逃跑打算全都没了用处。   此时,江释对突如其来的变故措手不及。   一半身躯在现实里,一半身躯被幻境拉扯。而宁桑由于拽着他,也几近要被吞噬。   幻境校园中的火焰燃烧着,吞噬整个报告厅,火焰灼烧皮肤,产生强烈的痛感,滚滚浓烟吸进肺里呛得人咳嗽。   生与死的边缘,宁桑手上的戒指绽放光芒,越来越亮,令人眼睛刺痛。   对于宁桑奋不顾身的相救,江释惊愕不已,“你救我?”   “你为什么救我?你救我我也不认你这个嫂子的。对我示好没用。”   一连说这么多,宁桑还是不放手,江释急了,“快松手,不然我们俩都会死的。”   感觉江释在试图掰开自己的手,宁桑用力抓紧他。   江释:“这是我自己酿成的祸,不需要你救我,放手,别多管闲事。”   江眠他们回到现实校园,却发现宁桑和江释快要被光轮吞噬。   商陆跑到他们俩身边想要帮忙,手却能穿透他们的身体。   只能眼睁睁看着他们挣扎,就连他们嘴唇一张一合说着什么都听不清。   他急得跳脚,“怎么办?怎么办?”   江眠眉心拧着,“这次,是江释闯祸了。”   他能听到江释和宁桑在说什么,也能清楚看见他们的神情,可他无能为力。   深深的无力感席卷了他。   骤然,宁桑和江释被一道刺目的光推出光轮之外。   江眠赶紧跑过去接住宁桑,巨大的冲力使得他双膝磕地,他手肘环着宁桑后颈,紧紧护住她的头。   另一边,江释摔在地上,疼醒了。   他吃痛的揉着胳膊,上下检查,并没有在身上找到被火烧的伤口,长松口气。   再抬眼,发现亲哥背对她抱着宁桑,不平感登时涌上心间,他三两步冲过去。   宁桑双目紧阖,脸苍白的厉害,冷汗打湿她的鬓角,顺着鬓角滑落。   江释蹲在地上,喊:“宁桑?”   “宁桑?”   “别装了,我摔出来都没事呢。”   连喊几声,宁桑依旧没醒过来。   江释顿时慌了神,“哥,我们快去医院。”   听到江释的声音,江眠回头看他,确认他无碍,说:“给尹医生打个电话,让他去我家。”   江释不敢磨叽,赶紧掏出江眠的电话,拨过去。   好在现在正是凌晨,学校里没有学生。他们突然出来,也不会吓到别人。   只是校门已经锁了,从正门出不去,还得背着宁桑翻墙。   江眠轻轻将宁桑放在地上,双手支地,站起来。   膝盖与地面相撞的痛感袭来,他微皱了下眉,弯身抱起宁桑。   江释绞尽脑汁想着别的办法,却见他哥已经抱着宁桑走了。   商陆和曾强等人也紧紧跟在江眠身后。   商陆拿出手机,叫车。   等他们翻出学校,路边已经等有一辆出租车。 第74章 迟到(书中现实)   浓稠的黑夜里,   商陆他们被江眠叫来助理送回家。而江眠和江释则坐上了出租车。   此时江眠抱着宁桑在后排,让她靠在自己的肩上,时不时被透过车内后视镜往后瞟的司机审视。   他眉目凛然,“麻烦您开快点。”   逮着机会,司机赶紧问:“我在电视上好像见过你诶。你和那姑娘是什么关系啊?我看那姑娘好像身体很不舒服......”   该不会是潜规则被他给撞上了吧。   路见不平一声吼,为了良心必须管。   途经警察局,司机有意减缓车速,还总是偷偷往警察局看,看样子是想停车。   察觉他的意图,坐在副驾驶的江释眯着眼,沉着脸不悦地开口,“他们是夫妻。”   咬字清楚,强调的意思很明显。   知道自己被看穿,司机悻悻地哦了声,一腔好意用错地方了。   过去一个多小时,才抵达老宅所在的小区。从小区开到家门口,一路畅通,又浪费了二十分钟。   老宅有简单的医疗设备,尹医生是江父的私人医生。   车一停,江眠就抱起宁桑快步往大门走。   江释跑的飞快,打开庭院的双开门,来不及关上,拔腿就往里跑,输入密码为江眠打开入户门。   而门前走廊拐角处的楼梯下,有团黑影。被笼罩在树下,树影轻晃,月光透过树叶缝隙洒落。   若一直盯着,能看见那团黑影的轮廓。   但是,江眠无暇凝视,只回头冲江释扬了扬下巴后,抱着宁桑阔步走进家。   江释接收到江眠的眼神示意,奔向那团黑影,粗鲁地将人揪出来。   尹医生被揪得头发凌乱,狼狈万状,手足无措地对江释说:“我可不是贼。”   江释自然也看清了是谁,看向尹医生,“知道知道,你是我请来的人。”   他一路边道歉边推着尹医生往楼上走。   壁灯将漆黑的客厅照亮。   二人脚步刻意放轻,生怕打扰已经休息的江父江母。   给宁桑做完常规检查,尹医生开始给她注射葡萄糖液,“只是低血糖导致的晕厥。”   宁桑的手纤细白皙,血管清晰可见。针头没入皮肤,鲜血顺着软管回流,途中被葡萄糖注射液倒冲回血管内。   江眠提着的心终于放下,“谢谢,这么晚请您来,打扰您了。”   江释将尹医生安置在客房,回来后,不解地问:“哥,你为什么不带她去医院?”   “她不想去医院。”江眠平静地说。   就这么简单的原因?不惜麻烦尹医生大半夜过来。   江释眉眼微垂,嘴角下撇,眼中的难过不加掩饰,“哥,你变了,你以前都不这样的。”   江眠瞥向江释,“回去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一提学校,江释瞬间蔫了,桃花眼眼尾下垂,哭丧着脸,“哥,我对我们学校有阴影了……”   不等他说完,江眠毫不留情将他推出房间,门轻轻地合上。   江释委屈地站在门外,抬手想敲房门,一想到不合时宜,只好憋屈地将手放下,气愤的跺脚发泄后,无可奈何颓丧离开。   驱走江释,江眠回身走到床沿,盯着床上人恬静的睡颜看了半晌,起身去拿毛巾擦去她额角的汗。   -   大清早,宅子里很热闹。   江父江母找来备用钥匙想打开江释的房门喊他上学,可是房门被江释给反锁了。   江释和江眠所住的房间在同一层。   此时江释紧闭房门,没有动静。   虽然房间隔音很好,但架不住江父江母焦躁地跑来敲江眠的房门,想让他来一起想办法。   江眠偏头看了眼宁桑几秒,收回视线,手肘撑着床起身离开,而后轻轻将门带上。   他走到江释房门前,江父江母给他腾开位置。   很快,从江眠手机里响起刺耳的上课铃声。   铃声一如既往的有效,不到五分钟,房门自内打开。   江释盯着俩大黑眼圈,细软的头发成了鸡窝状,手还扶在门把手上,咬牙切齿。   开门的第一件事就是朝江眠扑过去,抢手机。然而睡眼惺忪,扑空了。   他可怜兮兮地说:“帮我请个假吧。”   江父江母被江释的模样吓了一跳,正要应下,却听江眠说:“他今天要考试。”   “哦,那还是得去。”江父江母立马改口。   就算不考试,江眠也还是会把他塞学校去。   深知亲哥哥秉性的江释愁眉苦脸地吃完早餐,愤愤离开。   江释没背书包,江父江母多看他两眼,在他走后,纳闷地问江眠:“江释昨晚几点回来的?连书包都没背,难道又去打游戏了?居然困成这样。”   江眠垂着眼,慢条斯理地嚼完口中的食物,才回答:“他昨晚和我在一起,我们昨天回来的是有点晚了。”   江母点点头,朝楼上瞥了眼,“咦,宁桑呢?她还没醒吗?”   昨晚凌晨回来,江父江母都睡下了,也是今晨尹医生去和他们打招呼,他们才知道江眠和江释回来了。   尹医生说宁桑不适,会起来的比较晚所以他们才没等她直接开动早餐。   只是,早餐都快结束了,宁桑还没下来……   江眠微皱了眉,“宁桑身体不舒服,可能会睡得比较久。”   他也有些困,说完忍不住发了个哈欠。   凌晨盯着宁桑打点滴,熬到四点,睡了不到三个小时,就因为江释赖床被吵醒。   看到江释犯困,江父江母赶紧说:“好的,那就让她睡吧。”   昨晚一定是有什么大事,让这三个人都没睡好。   难道是江释发脾气不愿意和宁桑回来,江眠去劝解,导致三个人僵持到深夜?   江母皱着眉头,深深叹气。看来,以后还是得减少江释和宁桑接触。   江眠的手机扣在桌面,调了静音,此时一直在震动。   是助理打来的电话。   正在此时,门铃响起。   张姨打开入户门,助理匆忙打完招呼,便冲进来,“江哥,你怎么不接电话?”   江眠瞥他一眼,“吃早饭吗?”   助理忙摆手,“我吃过了!哥,你忘了你还要拍综艺啊?你迟到了诶。快点,吃完跟我走。”   吃完饭,江眠上楼看了眼宁桑,将卧室的输液瓶和输液管等医疗垃圾给了尹医生后,他才跟助理一起离开。   赶在午饭前抵达别墅。   嘉宾们正在完成今日份的任务。   看到江眠,姜元元面露欣喜,“江老师,这是你第一次迟到!”   她声音清脆,笑脸盈盈,很有活力,对江眠迟到感到惊喜和意外。   其他人的意外也不亚于她。   迟到这个词,在江眠身上不存在。不管是和他合作过的同行还是工作人员,都很清楚他只会等别人。   “不好意思。”江眠说。   姜元元笑嘻嘻,“没事没事,不打紧。导演刚刚才给我们发任务呢。”   “嗯。”江眠扯唇笑了下,接收节目组发布的任务,加入大家。   在学校度过那么多天,回到现实却也只是才过七八个小时。   在外人看来,他只是拍摄结束后,离开,第二天迟到了而已。   江眠完成任务的效率最高。   单看他画画的成品,是看不出来有什么异样。   可姜元元却总感觉他不及以往专注,每隔一个小时,就让助理打通电话,看起来好像心不在焉的。   于是,她向江眠稍微靠近了些,小声问:“江老师,宁桑怎么没来?导演还给她留了位置呢。”   江眠笑意渐凉了下来,“她有事。”   今天是最后一天的别墅拍摄,节目组决定将嘉宾画的画作为面向节目粉丝抽奖活动的礼品。   为了庆祝拍摄圆满结束,导演特意组有饭局犒劳大家。   然而江眠推辞掉,直接赶回老宅。   家里异常热闹。   商陆、曾强还有齐妍都来了。   餐桌满桌的菜,江父江母高兴地招呼他们,“这还是第一次,江释带同学到家里来呢。”   江释不大情愿,“是他们非要跟来的。”   “对,叔叔阿姨,是我们黏着江释非要来的。”曾强心虚地站起身。   商陆赶紧解释,“我们担心宁桑姐,所以,想来看看她。”   瞧瞧江释这小子,把人给弄尴尬的。   江父狠狠瞪江释一眼,眼神警告完他,和颜悦色对一众高中生说:“以后一定要常来!”   今天一天,江眠打回来了十几通电话,每通电话都是在问宁桑醒没醒。   起初是江父江母接的,后来烦了便让张姨直接撂下手中的活坐在沙发上边看剧边等着接电话。   为什么打电话问这个?这是什么很要紧的事吗?只是睡得久了些而已。   江母也曾进去看了一回,并没有发现什么奇怪的地方,但现在商陆这么一说,引起了江母的注意。   江母:“宁桑睡了一天,喊也喊不醒,她这是怎么了?瞧着脸色很白,像是生病的样子,但是尹医生又说她只是低血糖。”   江眠走进来,正好听见,“她低血糖比较严重,多休息休息就好了。”   江母半信半疑,“快来吃饭吧。”   “我上去换件衣服。”江眠说着,往楼上走。   商陆本想再跟着溜过去,却被江释眼疾手快摁在凳子上。   “坐好,吃完饭再上去。否则我下次不带你来了。”江释说。   江眠已经回到卧室。   卧室静悄悄,床上的人还是未醒。   只是比起昨天,脸色稍微红润了点。   他从衣帽间取出一套干净的衣服,快速换好,随意理了下弄乱的头发。   说她是低血糖,他信。但因为低血糖昏迷一天,他心中存疑。   险些被拉回幻境里,她肯定是受此影响,才昏迷。   可那时江释也和她处境一样,为什么江释就生龙活虎? 第75章 拒绝(书中现实)   换好衣服,拿起手机,不小心按亮手机屏幕,看到有一通未接电话。   江眠收回思绪,拨过去。   刚被接通,焦导急躁的声音传来,“我找了很多嘉宾,但总觉得没有你好。到现在一个嘉宾都没定好。”   他说的含蓄,江眠还是听出对方向他求助的意思。   与此同时,宁桑的意识仍被困在校园里。   江释放的那把火,火苗触及周围刻意堆叠的易燃物,快速蔓延成燎原之势,学校瞬间成了火海。   火光冲天,浓烟滚滚。   那片校园被烧成废墟,而她就目睹全程,立于废墟之上。   系统的声音响起,“你干涉主角的生活,替他做决定,但你左右不了他们既定的人生轨迹。就算前面是悬崖绝壁,除非他们自己做出选择,事情才有可能扭转。你的插手只能暂缓命运的到来,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见宁桑沉默,系统又说:“上一次你替江眠决定的事情,还没有结束。”   说的还是她让江眠拒绝焦导的拍摄,帮他避过事业低谷的事。   没有结束……难道是焦导此心不死又找上来了?   宁桑不悦,“归根结底还是怪你。是你把消息透露给我的,所以,代价你也有份。”   系统沉默了。   “既然焦导又找来了,江眠如果应下了,会有什么后果?”宁桑问。   “自然是为你的自作主张负责,不过……”   没听系统说完,宁桑就忽然醒来。   听见的不再是系统冷冰冰的电子音,而是江眠拒绝别人的话,他语气笃定,拒绝的不留余地。   只是那拒绝的原因里,宁桑隐约听到了自己的名字。   她好奇地掀开眼帘看去。   床尾的沙发椅上,坐着一个矜贵端方的人,黑色家居服,肩线挺阔漂亮。坐姿端正笔直,裤腿微微泛起褶皱,露出漂亮的踝骨。   他肤色冷白,脸廓清晰流畅,眉头轻皱着。食指轻抵手机,手指细长漂亮,骨节分明。   打完电话,江眠眼眸一抬,视线聚焦到宁桑身上。   来不及细问他拒绝的原因,因从黑暗中醒来,宁桑被灯光刺得想要流泪。   莫名的眼眶汇了一汪水,溢出。   模样楚楚可怜。   江眠快步走到床沿,长腿半屈跪在床上,另只腿抵着床沿,伸手遮住宁桑的眼。   微凉的掌心覆在她的眼睛上,隔绝灯光。   他低俯身子,距离很近,清冽的气息似有若无萦绕着。宁桑猛眨几下眼睛,感觉好多了。   卷曲细长的睫毛在掌心来回轻扫,有些酥痒。   江眠缩回手,喉结轻滚了一下,声音微哑,“醒了?”   宁桑又眨了眨眼,偏头避开他灼灼的视线,“嗯。”   盯着宁桑看了半晌,江眠修长白皙的手指探过来,用指腹抹去她脸上的泪,眉眼轻弯,“饿不饿?”   肚子饿的咕咕叫,宁桑点头,掀开被子从床上爬起来,“我要先去洗澡。”   “好。”   卧室的灯光被江眠调成了柔和的暖色调,宁桑翻出睡衣,直奔向浴室。   江眠从书柜上随手取下来一本书,坐在沙发椅上翻看。   浴室水声四溅,氤氲着浓郁的水汽。   不知过了多久,水声停下,浴室门被打开。   宁桑揉着湿漉漉的发,低头看着宽大的睡衣,嘟囔,“这睡衣太长了。”   她边说边走,捏着领口抖了抖。   猝不及防撞上朝她走来的江眠,她捂住额头,抬眸瞪着江眠,“不是说开饭了吗?你怎么还没走?”   江眠身子侧开,自然而然地走进浴室,拿出吹风机,将她推到床沿坐着。   漫不经心地说:“我在等你。”   宁桑吃惊。   他熟练地替她吹头发,指尖偶尔从她发间轻轻穿过。   头发吹干后,江眠说:“你穿的是我的衣服。”   宁桑怔忡着扭身推开他,“抱歉啊,我去换。”   江眠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往后栽,倒在床上,床单被压扯出褶皱。   房门被人推开。   商陆他们用完晚餐,征得江父江母的同意,临走之前再来看看宁桑。   谁知道门一打开,看到的却是江眠横躺在床上的景象。   床单褶皱,有些凌乱,床上的宁桑却不见了人影。   这情形,惹人联想。   商陆:“宁桑姐呢?已经醒了吗?”   话声刚落,宁桑已经换好睡衣走出来,胳膊上还搭着另一套深色家居服。   她低头比划着衣服的长度,没注意到卧室有不速之客,将叠好的衣服扔给江眠,“我穿错了,你怎么不早说呢。”   江眠垂眼,自然地揽错,“嗯,是我的错。”   商陆上下打量完宁桑,见她面色红润状态很好,高兴地跑过去,“宁桑姐,你没事了?你可算是醒了,你要是再不醒,江释非得把我烦死。你是不知道,他每节下课都往我班跑,拉着我问怎么办?急得团团转还不忘把焦虑传染给我。烦死我了。”   宁桑歪着头,笑看江释,“自责啊?”   江释口是心非,抬起下巴,“我才没有!”   他目光闪躲,跟在宁桑和江眠身后下楼。   走到餐厅,江释终于还是忍不住,说:“嫂子,对不起。虽然是你自己非要多管闲事倒霉的,但归根到底你还是被我连累了。”   宁桑脚步一顿,闻声回头望向江释。   道歉也太没诚意了吧,还怪她自找麻烦,哼。   江眠也听出了弟弟的别扭,挑眉,“不用说句谢谢吗?”   江释:“谢谢嫂子。”   从江释道歉开始,宁桑就没说过话,目光一直落在江释身上,将他看得头皮发麻。   正当江释待不下去打算逃走的时候,宁桑眉眼含笑,慢吞吞开口,“别喊我嫂子。”   江释:“......”   这是…对我哥有意见吗?连嫂子都不想当了。   宁桑想了想,随口说:“喊我姐姐。”   齐妍扑哧笑了出来,“宁桑姐这是嫌弃你喊嫂子把她叫老了呢。”   宁桑冲她点头,正解。   在一旁默默的曾强恍然大悟,原来女明星的偶像包袱都很重。   江释沉默不语,眼神直往江眠身上瞟,等着他哥发话。   但宁桑没打算放过他,“或者,你喊他姐夫也成。”   江释:“???”   这怎么行!   他着急道:“知道了,姐。”   宁桑满意勾唇,伸手替他顺了顺毛,“乖。”   哼!   江释转身背对着她。   商陆他们被司机送走后 ,张姨已经重新做好热腾腾的晚餐端上了桌。   糖醋里脊是刚刚剩下的,张姨没注意,一并把它端上来了。   江眠伸手打算把糖醋里脊往一旁推,却被宁桑一巴掌拍手背上。   她凶巴巴瞪着他,“别动。”   “凉了,不能吃。”手背隐隐作痛,江眠还是没松手。   “我想吃!”   “晚上不宜吃高热量的,你控制一下。”   不仅没松手,他还不松口,打定主意不让宁桑吃。   宁桑也不示弱,跟他抢。   张姨看见,围裙也顾不上脱,跑过来说:“我重新做一份。”   宁桑扬眉,盯着江眠说:“我就要吃这盘!”   江眠:“……”   江父江母刚浇完花,一进客厅,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往餐厅一看,原来是餐桌前的两个人剑拔弩张在争抢一盘剩菜。   江父眼皮突突跳了两下,“你儿子怎么回事?怎么还跟人抢菜?!”   江母睖他,“不是你儿子啊?你教出来的好儿子,小事还要跟妻子争执,不依不饶。”   莫名被牵连的江父闭上了嘴。   餐厅的两人相持不下,最终还是江眠妥协,无奈地说:“吃可以,得先加热一下。”   宁桑撒开手,“那行,我去。”   没等她起身,张姨赶紧将菜端走,“我去我去。”   一场还没爆发的世纪大战就此落幕,她惊出一身冷汗。   还好没真吵起来,先生太太应该没看见吧。   张姨将菜放进微波炉里加热,余光时不时瞟向餐厅。   宁桑蹙着眉头,先拿两个草莓吃,眼睛顿时亮了起来,又伸手探进水果碗拿了两个。   吃草莓就能这么开心?   江眠也吃了几个草莓,并没有发现什么特别的地方,疑惑地看她。   宁桑面上欣喜,专心吃饭。   离她最近的肥牛土豆卷,狮子头和虾酿香菇全被她一扫而空。   她将目光投向江眠面前的食物。   江眠把面前的食物往她那侧推了推,却见宁桑眼神变得黯然,颇为失望。   怎么都是素菜?   清蒸西兰花,土豆泥,水煮生菜……看着都没食欲。   宁桑放下筷子,眼巴巴等着张姨端来糖醋里脊。   江眠望向她,“你的味觉好了?”   宁桑动作一顿,勉强从食物上移开目光分给他,“对啊。要不然怎么能吃这么香呢。”   江眠弯着眼睛,唇边含笑,“吃的是挺香。还想吃什么?让张姨做。”   消灭完糖醋里脊,宁桑放下筷子,饶有兴致地看他,故意说:“明天你下厨?”   江释听见,扔了游戏机,冲过来,“不行!君子远庖厨,我哥从来不下厨的。”   江父和江母坐在客厅沙发上看电视,耳朵却竖起来时刻注意餐厅的动静。   江母偏头对江父说:“你教出来的好儿子,什么君子远庖厨,你不照样还是进厨房了。”   江父咳了两声,“那也是在我们再婚之后,我需要一个过渡。”   江母:“照你的意思,他们也该离个婚才能感情更好?”   “不是谁都能像我们破镜重圆的。”江父求生欲很强,解释道。 第76章 口是心非(书中现实)   君子远庖厨?   宁桑目光在江眠身上流转,哼了声,“是吗?可我怎么觉得你哥的原则只是针对你。”   江释哽住。   他算是听出宁桑的话外音了,言之凿凿,说得这么有底气,倒像是真的。他都不知道该怎么反驳了。   突然,江眠开口,语气满含歉意,“对不起。”   江释瞳孔一缩,愣住了,受宠若惊 猛地看向江眠,惊慌失措,“哥,道什么歉啊……”   没给他做过饭就没做过嘛,这有什么好道歉的,让他怪害怕的。   江眠:“我不该把你一个人扔下,单独去找江释。后来我想了一下,我可以有更好的选择,就是背着你去找他,但我当时没有想到,还把你撇在原地。去了图书馆后,我很担心你,也很后悔自己的做法。”   江释:“………”   原来,我是多余的。   听到江眠的话,宁桑意外地怔住。   在图书馆他拉住她就是想说这事?   本来她是不在意的,他不提她都忘了,可此时江眠表情认真,显然他似乎…放心上了。   宁桑说:“没事,是我主动让你先走的。”   江父江母面面相觑,“他们在说什么呢?”   怎么听不明白?明明前一秒还为了一盘菜针锋相对。   听他们说到幻境校园中的事,江释心中升起不平。   他愤然拍桌,“哥,你对不起的人还有我!你居然不护着我,反而去接她。你太令我失望了。”   话说完,他忽然想到,宁桑被稳稳接住没怎么摔 都能昏厥一天,要是摔了,岂不更严重?   话说出口他不免后悔,找补,“算了,毕竟宁桑姐又不是外人。”   这一口一个姐喊得比嫂子还熟练。   江眠偏头睨着江释,舌尖轻扫过后槽牙,逐渐面无表情,“作业写了吗?这个点你该睡觉了。”   江释挣扎,“才九点诶。”   江眠危险的眯起眼,将筷子掷在筷架上。   见江眠拿起手机,江释不敢再在这儿磨叽下去,一溜烟跑了。   他这亲哥,治他的办法可太多了,花样百出,只有他不知道的,就没有他哥想不到的。   果然,刚冲进卧室,手机就来了短信:[尊敬的顾客您好,您在本店所购的高考模拟资料五件套已发货,快递公司xx,单号xx,请注意查收。]   江释反复读着短信,露出苦涩的神情,不满的哼唧,“不愧是我哥!”   用完晚餐,宁桑去问候一下江父江母。   客厅里,江父坐沙发上板着脸说教,“宁桑啊,不要那么任性,刚刚江眠也是为你好,你们夫妻俩争抢东西要是让旁人看见了,多不好。”   “说什么呢?你可闭嘴吧。”江母胳膊肘推他,扭头冲宁桑笑,安慰道,“别在意,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快上去休息吧。”   说着,冲江眠使眼色,让江眠带宁桑上楼。   宁桑一走,江母抱着胳膊气呼呼,挪到距离江父更远的位置坐。   江父懵了,“你怎么还跟我怄气呢?不至于,不至于哈。”   江母斜眼瞅他,神情不悦,“你凶宁桑干什么?她哪儿做错了?女孩子就该任性点!嫁人了是别人的妻子,但更是她自己。”   “对对对,你说的对。”   “难道你没发现,儿子变了吗?他做事从来规规矩矩,情绪也很能藏,江释都很怕他,我总以为他是在娱乐圈待久了的缘故。没想到,是我们不够了解他。”   “他不就是那个样子?演戏久了,在娱乐圈浸染这么多年,很正常。”   “我发现,儿子和宁桑待久了,情绪外放了些。要是在以前,抢东西的事搁儿子身上,压根儿不可能发生……”江母观察江父,发现他还是茫然不解,顿时更生气了,“榆木脑袋,跟你说不清楚!”   江父心想:抢都没抢赢,难道还值得夸吗?   到底是不敢说出来。   他往江母那边凑了凑,讨好地说:“别管儿子和儿媳了,把心思多放在我身上。”   江母觑一眼他,用鼻子“哼”了声表达不满。   宁桑回到房间,忍不住细想在幻境校园里的事情。   徐斌死后,一切不变,他们仍旧出不去。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周围一切开始变得模糊?   正好江眠从她身侧走过,宁桑一把抓住他的手,问:“你在台上说了什么?”   睡太久,她脑子有些混乱,记不太清。   江眠不解其意,“告诉大家我不是江与白。”   他伸手用指腹轻轻拨开宁桑额前遮眼的碎发。   “哦,对,你还替江与白澄清了。”宁桑恍然。   “原来,重点不在周柔、周荷、许誉或者是徐斌身上,而在于江与白。不管是周柔在图书馆消失,还是徐斌死后,我们都仍然被困在那个地方。而一直被他们忽视、憎恶,被你替代却又不可取代的江与白才是我们离开那里的关键。”   若非江眠情急之下夺话筒自曝,恐怕他们至今仍被困在那个地方。   宁桑欣慰地拍拍江眠的肩,由衷地道:“多亏了你。”   适时,房门被敲响。   江释脑袋探进来,对上自家亲哥毫不客气的眼神,赶紧说:“我是来找宁桑姐的。”   宁桑微微一顿,始料未及。   入秋微凉,夜晚的风裹着寒气,连星星都藏了踪影。   宁桑穿着单薄的睡裙,腰身纤细,裙摆下,小腿白皙光滑。   刚走到露台,就感受到一股寒意。   江释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眼眶渐渐红了,他声音哽咽,“宁桑姐,今天我在学校,看到方老师的尸体了。”   他心情郁结,宁桑没说话,这个时候他找她出来,一定也不是为了听她讲大道理。   江释哽咽:“医生说方老师是过度劳累导致的猝死,可我知道她不是......不是这个原因。”   “她是为了保护齐妍,为了保护我们,才牺牲的。可是,没人知道她是舍己为人。这件事就算说出去也不会有人相信。”   “她的尸体是在图书馆被发现的。还好她的遗体是完整的,没有幻境里那样被破坏的那么惨。”   “我们即将迎来新的老师,可在我心里,谁都代替不了方老师。”   明明只是想找个人诉说,到最后还是抑制不住的难过。他紧紧抿着唇,吸了吸鼻子,强忍住泪水。   宁桑拍了拍他的肩,轻声叹气。   江释:“我多么希望那是一场梦,可并不是。虽然起初我感到新奇和惊喜,但......太残酷了。”   江眠拿着件披肩走来。   披肩拢住宁桑的肩膀,长度不及膝盖。   他垂眼扫过宁桑未被遮住的雪白小腿,眸色微暗。   很快,他拽着宁桑走到室内,不忘喊江释进来。   江释情绪未散,懵然地站在室内,背对着露台敞开的门。   江眠眼也不抬,“冷,关门。”   经他这么一提醒,好像确实有些冷。   江释忙背过身把推拉门关上,动作快而流畅,门关上后盯着江眠可怜兮兮地喊了声“哥”。   江眠瞥他一眼,沉着眸子没吭声。   五件套资料已经够多了,该不会又是在想办法给他治他吧?   江释顿时慌了,一步一步悄悄往楼道挪,打算溜走。   江释畏惧江眠,想溜又不敢明目张胆地溜,明明是想找江眠,话到嘴边却改成是找她。   口是心非的小孩。   这小孩,也是憋的难受才不管不顾跟她说这么多。   人家的话她听都听了,总不能不管。   于是,宁桑扯了扯江眠的袖子,凑到他耳边,小声说:“他还小,经历那件事,心里难免接受不了。又亲眼目睹方老师的死亡,受的创伤很大。你多安慰他。”   江眠轻挑眉,“怎么安慰?”   “......”宁桑怀疑他在故意装傻。   可他眼神无辜干净,倒一点都不像。   宁桑只好说:“你就劝他别多想,或者把你的离奇经历说出来,拿自己安慰安慰他也成。”   说完,她郑重点头,觉得自己说得颇有道理。   江眠:“......”   要真讲出那些事,他这个弟弟也不必认他了。   江释悄悄溜回房间,门刚关上,还没喘口气,门就被人叩响。   他脊背都挺直了。   门打开个缝,看到是江眠,胆战心惊地说:“哥,要进来吗?”   江眠略一点头,越过他走进房间。   -   有哥哥相陪开解,帮忙摆脱幻境逃生的后遗症,   江释睡了一个安稳觉,大清早醒来神采奕奕,早饭多吃了平时一倍的量,临出门背着书包还特意凑到江眠面前跟他说再见。   把江父江母都看呆了。   两个儿子可算是有点兄弟的样子了。   一整晚,江眠都没回卧室。   宁桑独占大床,睡的舒坦,闭着眼睛满床滚,一不小心‘砰’地摔在地上,都把她摔懵了。   好半晌才反应过来,木讷地睁眼,打算爬起来。   江眠正在上楼打算喊宁桑起来吃饭。听到动静,长腿连跨几个台阶,赶到卧室。   看到裹成蚕宝宝躺在地面的宁桑,好笑地俯身将她抱起来,“摔醒了?”   宁桑哼哼唧唧,别过头,懒得理他。   有什么好笑的?   将人放在床上,江眠顺势坐在床沿,笑容收敛,“吃早饭了。”   宁桑翻滚着,铺平被褥,身子藏在被子下,板起脸,“你和江释交流得怎么样?”   江眠思索片刻,认真答:“挺好。”   “好不好,还是得看江释的反应。”   “嗯。”江眠撇唇笑了下。 第77章 千万别留情(书中现实)   问完宁桑想吃什么,江眠先去了楼下。   厨房里,他取下干净的围裙系上,开始煎鸡蛋。   张姨看见,忙放下吸尘器,跑到厨房,“我来吧,宁桑小姐想吃什么,您告诉我,我来做。”   “不用了,张姨,您去忙吧。”江眠拒绝,盯着平底锅里的煎鸡蛋。眼睑微垂,细长的眼睫在眼下拓下阴影。   张姨走也不是,在这儿站着也不是,左右为难,实在不好意思离开。   过了会儿,察觉张姨站在厨房门前不肯走,江眠温声道:“张姨,您帮我拿两个盘子,要白色的。”   “好!”张姨高兴地走进厨房,从橱柜拿出两个大小一致的白色盘子,放在江眠手边。   又站了会儿,确定没有什么需要自己帮忙的地方,这才开心离开。   江父江母正在花房里。   张姨从厨房出来,把一盆绿植搬到花园,直起身子准备离开,被江母喊住。   江母冲她招手,待她过来,问:“谁在厨房忙活?我还以为是你呢。”   他们家早餐定有时间,就是在江释上学的时候共同进餐,除了宁桑都吃过了。   江父拧眉,表情严肃,“除了你那个儿媳,还能有谁?”   江母:“自力更生准备早餐,也是不错的。”   江父:“......”   张姨忙摆手,“不是的。是少爷在给宁桑小姐准备早餐。”   在江父还没有认可宁桑的老宅里,张姨只敢喊宁桑小姐,称呼上不敢让宁桑和江眠沾上半点关系。   江父挑眉,阴阳怪气,“自力更生?呵。”   “是吗?”江母无视江父的话,眼睛亮了亮,颇为惊喜,“不得不说,儿子的行动力着实很迅速啊!”   江父恼怒,脸色难看,气不打一出来。他扔下杂志就要往客厅走,江母眼疾手快拉住他,“这么好的天气,生气干什么?走,陪我出去逛逛。”   江父不大情愿,但江母脑袋往他身上蹭了蹭,眼巴巴看着他,他又实在不忍心拒绝,就这样拉着江母的手坐电梯到了架空层。   江母心情好,在一辆颜色张扬的跑车的副驾驶前停下。   江父为她拉开车门,江母却做了个请的手势,“今天,我来开车。”   推江父坐进副驾驶,江母哼着小曲拉开另一边的车门。   可见,心情是真的很好。   从没有享受过副驾驶待遇的江父有些飘飘然,将不快抛之脑后。   江眠做好早餐,坐在餐椅上。   他拿起嗡嗡振动的手机,接听电话。   助理:“江哥,出来没?我已经在门口了。”   “没有。”   助理忐忑地摁响门铃,走进来。   虽然昨晚江哥确实给他发信息说要推掉近日的行程,但手机沟通,他心里没底儿,还是得当面来确认一下比较好。   尤其是原因,总得给他个原因吧。   江眠朝助理看去,又一字不漏地重复了遍昨晚手机发出的信息。   无非是冰冷的文字从他口中吐出,换个方式依旧没有温度罢了。   助理硬着头皮坐在他旁边的餐椅上,“为什么啊?江哥。”   江眠想了想,说:“把她一个人放家里,我不放心。”   ‘她’是谁,不用猜也不知道。   助理哭唧唧,“宁桑需要你,我也需要你啊。她是你的助理二号,她有必要顺从你的时间安排。”   江眠:“助理二号?”   助理深思了下,郑重地问:“江哥,你们是不是又出什么事了?不然你怎么可能不放心她?工作期间还老让我往家里打电话问宁桑醒没醒。”   想起上次的离奇经历,他愕然,“你们不会又撞鬼了吧???宁桑受伤了?”   村庄的经历太深刻,他想忘也忘不掉,此时更是不由自主往那种方面联想。   助理巴巴地看着江眠,期待他的否认。   可等了会儿,还不见他开口。   算是默认了。   助理颓然,“行,我知道了。”   他难过地低下眼睛,“什么时候?不会是前天晚上你去接学校接江释那个时候的事情吧?”   第二天,江哥才有些反常的。   工作都不专心了。   江眠轻轻地‘嗯’了声。   助理激动拍桌而起,“江哥,你以前不是这样的。发生什么事你都不会耽误工作。宁桑住院时,你能抛下她一如既往地忙工作,忙到一周都没时间去医院看她。怎么这次你就不能像往常一样呢?”   他大脑飞速运转,“她不会性命垂危吧?总是住院,肯定身体不好,一次比一次病的重也是有可能的。”   助理分析得头头是道,说个不停。   江眠压根插|不进话,神色如常看着他脑补,视线落在旋梯上。   宁桑从楼上走下来,穿着一件红色旗袍,衬得肤色雪白。   腰身被勾勒得纤细,立体裁剪凹凸有致,身姿绰约,美得明艳妖冶。   江眠掩饰惊讶,撇开眼,看向助理,“垂危?”   助理不经意间看过去,眼底泄出惊艳的情绪。   盯着看了许久,他赶紧收回视线,小声抱怨,“我不是不了解吗?江哥你又一直不说话。”   “这颜色,宁桑穿得也太美了!妥妥的旗袍美人。也不知道那些嫌弃她是个花瓶的导演怎么想的,能当个花瓶也是需要底气的。”   江眠漫不经心地说:“实力不够,就要想办法提升实力,如果情愿止步于做个花瓶,就要做好被人嫌弃的准备。”   “不过,她跟普通的花瓶不一样。”   助理:“花瓶还有什么区别吗?”   江眠:“她,有我。”   莫名被塞了狗粮,助理撇了撇嘴,很快反应过来,震惊地看着江眠,“江哥,你......你不会是动心了吧?”   仔细盯着江眠看了几秒,见他神色如常,助理松了口气,拍拍心口。   别自己吓自己,不可能。   当初江哥可是说过,只是应付长辈催婚的权宜之计。   宁桑只是个挡箭牌。   自我做心理工作,平复心情后,助理站起来,将刚坐了的餐椅摆好,打算离开。   却听江眠风轻云淡地回答:“是的。”   助理木在原地。   他们谈话间,宁桑已经走到餐桌前坐下,“你们在说什么?”   助理张唇准备说话,被江眠直接推了出去。   没有得到回应,宁桑自顾自的用餐。   张姨从微波炉取出牛奶,倒在杯中端过来,“宁桑小姐,这是全脂牛奶。”   她特意提醒了下。   宁桑莞尔一笑,“谢谢张姨。”   她在房间找半天也没找到其他衣服,清一色的旗袍,挂在衣架上的大都是浅色系的,颜色张扬的都被放在角落里了。   可见,原主喜欢穿浅色旗袍。   而江母总穿着旗袍,只能是原主为了讨江母喜欢,于是在老宅放置的衣服就都是旗袍。   一点都不方便。   她叹气。   江眠将助理推出去,却久未回来。   因有两个不速之客的到来,拖住他的脚步。   张姨听到动静,闻声出去看了眼,赶忙跑回来,对宁桑说:“宁桑小姐,你的家人来了。”   宁桑怔忡了下,家人?   宁父宁母不知怎么找到了这儿,跟门卫好一番软磨硬泡甚至抵押了身份证,才被放进来。   此时正站在庭院门外吵闹不休。   宁桑皱眉,眼底一片凉寒。   只见江眠站在庭院门前,将人堵在门外。   风轻拂过,江眠窄瘦的腰身在白色衬衫下若隐若现。   他扶着门,只将门半开着,不容宁父宁母进来。   看到宁桑从室内走出来,宁父激动地喊:“我女儿来了。”   江眠回头。   趁他愣神的片刻,宁父宁母打算溜进庭院,却被及时反应过来的江眠掐住胳膊。   他一手一个将人给拽了出去,重新堵在门外。   宁桑走到江眠身后,食指戳了戳江眠的腰,引起他的注意,“张姨已经叫保安了,你再撑一会儿。可别任由什么玩意儿都往家里跑。”   江眠失笑,“咱俩换换?你守在这儿,我进去。”   这怎么能行!   宁桑委屈,“我还没吃完早餐呢。”   江眠:“......”   趁江眠沉默着,她踮起脚尖,悄声和他说:“ 千万别留情。”   说完,她乐滋滋回到餐厅继续吃饭。   过了会儿,张姨急冲冲拿着一份文件跑出去,又两手空空跑回来。   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渐渐安静下来。   见江眠回来,坐在沙发上。   宁桑风卷残云扫完剩下的食物,凑到他旁边,“怎么样了?”   江眠偏头望着她的眼睛,“他们涉嫌开设赌场,已被逮捕。”   从学校出来,宁桑的手机有了信号,就被宁父宁母狂打电话。   那嚣张的语气,理所当然吸血,做着违法之事......连他都看不下去,也不知道宁桑有这样一个父母这些年是怎么过的。   当然,他们所做之事,他早有耳闻,证据资料也都是早就搜集了的。   只是碍于宁桑,不好公然大义灭亲。   江眠的目光在宁桑身上打量着。   他做的好像确实有些过了。   宁桑原本倚着沙发,听到他的话,直接坐直身子,竖起大拇指,“一步到位,不愧是我老公!”   她五官精致,漂亮的眼睛弯出月牙弧度。   江眠薄唇轻扬,“嗯。”   父母搞定,还剩江父江母,他们的不认同应该也是给原主造成压力的一方。   演艺事业口碑不好,就退出。江父江母不喜欢她,那就想办法讨好。   没有什么是搞不定的。   宁桑:“晚上你还下厨吗?江释好像还没尝过你的手艺。”   “晚上有聚餐。”   别墅的综艺拍摄完,本来昨晚导演组织有聚餐,因他没去就推迟到今天了。   宁桑沉默了一会儿,叹气:“哦。”   “中午吧。”江眠只得说,“做完一起去学校给江释送饭。”   宁桑眼睛一亮,“好!” 第78章 是在意的(书中现实)   手机响起,宁桑接起电话。   是姜元元。   接完电话,她说:“姜元元说她晚上要过来。”   江眠若有所思的点点头。   说起姜元元,他始终没忘记宁桑口误说过姜元元是他妹妹。   想到这里,他深深看了宁桑一眼,再次试探性地问:“你对你父母看上去好像没有什么感情。”   宁桑一本正经地糊弄:“可能是因为我们鲜少见面吧,而且每次见面都不愉快,再深的感情都会被消磨殆尽。何况,他们做的都是违法的事,我可是很有社会责任感的人。”   她拍拍胸脯,表示自己责任感爆棚。   江眠半信半疑地“哦”了声。   本来只听前半句,他几乎都快要信了。可她却说她有社会责任感诶……   一点都不像。   救别人都嫌麻烦,可以眼睁睁看着别人在眼前死掉却无动于衷,这样冷血绝情的她,大抵是没有那份责任感的。   他认为,至少以前她没有。   可现在,她应该是有所改变的吧。   得知江眠中午要下厨,张姨很是惊讶。   一直为了菜品的新鲜,当天才会去采购,此时家里采购的食物所剩无几。   宁桑被江眠盯得浑身不自在,总觉得他那眼神有深意。   于是,她噌的站起来,“我去买菜。”   事实上,她对老宅周围的环境一概不熟,出去还需要导航。   江眠考虑到这一点,也跟着她往外走。   宁桑回身望向他,忍不住问:“你刚刚在想什么?”   “我在考虑买什么菜。”   “敷衍。”   张姨飞速在便签列下家里各个人喜欢的食物,赶在他们俩出去前把清单送到江眠手上。   宁桑瞄了眼,“张姨,怎么没有你呢?”   没料到宁桑还能想起自己,连她都把自己忽略了。   张姨闻宠若惊,很是意外,“啊?我什么都行。”   -   抵达商场。   二人先去了负一楼采购食物。   为了效率,他们各推一辆购物车,分工采购。   江眠前往肉类区采购完,来到蔬菜区,却发现宁桑不在这片。   他顺着货架边走边看,无意瞥见零食货架角落有抹亮眼的红色。   走得近了,才发现宁桑站在两排货架中间,表情惊愕,而她的购物车里空空如也。   她气喘,一手扶着腰,呼吸不断起伏,像是...刚刚跑过来的。   江眠吃惊,“怎么了?”   听到熟悉的声音,宁桑蓦地抬头,又赶紧低下头,摆摆手,“没什么。”   说完,她扔了购物车,几近Z字型走到江眠身边。   走位奇怪,连反应也太不寻常。   在她走过来后,江眠抬步走到被宁桑扔下的购物车前,盯着左右两侧的货架看了看,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于是,他将宁桑推过的购物车推到一旁,以防挡路。   在江眠折回来时,宁桑目光露出狡黠,握上他的手。   江眠愕然,不解其意,在抬眼环视四周后,立马懂了宁桑的用意。   刚刚,他走过的走道,站着四只鬼。   瘦骨伶仃,像四根麻秆,颧骨突出,光是看着那薄薄的一层皮就能描绘出全身的骨骼。   模样可怖。   宁桑这是要让他一起被膈应。   江眠哑然失笑,思忖片刻,反握住宁桑的手,“没事,这样的世界,我陪你看。”   本来只是想戏弄他一下。   没想到江眠不仅没被吓到,也不感到意外,反而还安慰她......她有什么好安慰的?   期待看到他惊讶的想法落空。   宁桑嘁了声,抽回手,“先买菜。”   “好。”   各个地方满是瘦成杆的鬼,眼巴巴盯着货架。有些鬼朝货架上的食物伸出手,手却直接穿过,压根儿只能看着却摸不到。   可他们不死心,一直伸手一直扑空。   宁桑遥遥站在远处看着江眠在蔬菜区忙碌。   他仗着肉眼看不见鬼的优势,穿透一只只鬼的身体挑菜。   动作慢吞吞的,却很仔细。   看上去,一切对他并没有造成太大的影响。   其实此时,江眠正和一只鬼相对而站,只需要再往前一指的距离脸部就能相贴。   趁此机会,宁桑闭着眼小跑到江眠身边,睁眼,摊开掌心覆在他的手背上,笑嘻嘻伸头看着江眠的表情。   宁桑手放上来的瞬间,江眠就知道她准没打什么好主意,但到底是没躲开。   纵使提前有了心理准备,但在看到一只鬼近在咫尺后,江眠还是不由得呼吸一滞,瞳孔微微放大。   他深深吸了口气,默默背过身,将大白菜放紧购物车里,面无表情地说:“走吧,去买西兰花。”   情绪也太能藏了吧。   宁桑松开他的手,得意挑眉,“你就是害怕,你的微表情已经出卖了你。”   沉默着走出一段距离,江眠歪头看她,“你也害怕。”   目光交错片刻。   宁桑说:“我不怕,我只是感到很意外。你说,这里究竟发生过什么事情,居然有这么多饿死鬼。”   “我不知道。”江眠回答完宁桑的问题,又兜回原来的话题上,“你既然不怕,大可以迎面撞鬼走过去。”   他目光挑衅。   言外之意:明明就是还不承认,嘴硬。   宁桑视线从西兰花上挪开,指着卤菜那片,愤愤地说:“我撞过去让你好好看看。”   “那倒不用了。”   迎面撞过去,万一造成时空错位接吻...挺不妥的。   然而,宁桑对他的话置若罔闻,不管不顾,气呼呼往那儿走。   江眠赶紧松开购物车,冲过去拽住她的胳膊,却愕然发现宁桑大步走向的区域压根一只鬼都没有。   他默默松开宁桑。   被耍了。   采购完食物,二人走进电梯间。   电梯内空无一人。   宁桑还在回味刚才的事情,眼角眉梢染着笑,上扬的唇角久久压不下来。   江眠无奈叹气:“开心了?”   宁桑跳过他的问题没有回答。   她声音含着笑,反问:“为什么要往楼上去?不回家吗?”   到达指定楼层,电梯门打开。   江眠弯了弯眼睛,“走吧。”   宁桑跟着江眠走进一家轻奢女装品牌店。   江眠转身看向她,“老宅除了旗袍没别的衣服了,你选几件带回去。”   宁桑唇角忍不住的上扬,漆黑明亮的眼睛盯着他,“怪不好意思的。”   说归说,她并没有打算真的跟他客气。   销售员适时过来,介绍店内衣服的分区。   宁桑挑了几件衣服。   江眠弯唇,将两兜采购的东西放在桌面上,目光擒着她走进试衣间的身影,直至被门挡住视线。   进入试衣间,宁桑大致在身上比划了下,没敢真的脱下衣服试。   毕竟这个商场太古怪了。   很快,宁桑从试衣间走出来,并没有穿着她刚刚拿进去的衣服。   ”就要这两件。“   江眠眼帘微垂,思考片刻,说:“好。”   -   将车停进车库,拔出车钥匙。   江眠偏头看向宁桑。   她侧脸线条漂亮,皱着眉头。   江眠温声开口,“在试衣间,你没有试衣服,对吗?”   宁桑点点头。   确实没有。   在店内就看出了她有些别扭,她给出的回答也是意料之中。   江眠并未意外,下车后,打开后备箱,取出两兜菜。   在宁桑过来时,他将衣服包装袋递给她,说:“那你先去试衣服。”   “好。”   江眠拎着菜走进厨房。   打开手机全网搜索了下有关那座商场的信息,并没发现有价值的内容。   他关上手机,推至一旁,眸中情绪微沉。   虽然在医院的时候,已经试过能看到鬼是一种什么感受。   但医院他见到的只有一只女鬼,而刚刚那座商场,简直是鬼怪的天堂。   到处是鬼,稍不注意便会迎面撞上,即便明知不是同类,只会穿过身体,可视觉上的冲击还是不可避免的。   会下意识想要躲开。   而宁桑看到的世界,一直是人鬼并存的。   她还是会在意的吧?   否则也不会在店内不敢试衣服。   出神间,江父江母已经从外面回来。   看到厨房里忙活着的陌生身影,江母面上露出喜色,相较之下,江父却是大吃一惊。   江父的脸色渐渐寒下来,“成何体统!成何体统!”   闻言,江母颇为不满地甩开他的手,“你是老顽固吗?封建!”   莫名被训的江父百口莫辩。   刚刚提议出去,完全是顾及江父的心情,谁料回来后,他还是这样。   这让江母感到一番苦心被糟蹋,她拧眉,不悦地抱住胳膊远离江父。   恰在此时,宁桑扶着扶手从楼梯上下来。   江父满脑子都是怎么哄江母,瞥了眼,说:“儿子随你,很有眼光,挑的儿媳除了不懂事外,其他的都还好。”   江母扭头看他,余光看见宁桑,有些惊讶,“还是红色衬人。”   红裙雪肤,旗袍美人。   之前只见宁桑穿素色,从未见她穿红色。   宁桑低头看着地面,还在想商场的事情,没注意到站在门前相隔甚远的江父江母,直接拐进了厨房。   江父更不高兴了,小声嘟囔,“就是不懂事呐。不能不让我说实话吧。”   听到脚步声,江眠回头看见宁桑,弯着眼睛,“可以帮我系一下围裙吗?”   宁桑挑眉,“你忙活这么久还没系,敢情就等着使唤我呢?”   嘴上嫌弃,她还是取下围裙给他系上,还系了个蝴蝶结。   儿子破天荒下厨做了顿午饭。   江父暗自开心,脸色都和善不少。   共同进餐后,江眠和宁桑提着保温饭盒准备江释的学校。   江母心疼拦住,“我去送,你们忙了一上午,歇歇。”   江眠:”不用。“   “学校进不去,我和江释约在了老地方见。你放心,不会扑空的。”宁桑说。   江母讶异。   老地方?之前还送过饭呐?   没想到,她这个儿媳对家人还挺上心的嘛。   江父背着手过来,在人走后,探头往外看。   江母拍他肩膀,“人都走了,才出来?别扭死你。”   “儿媳已经够努力了,你还不认可。”   江父小声反驳,“不就是送饭嘛,江释才不会被收买呢。”   一楼架空层内,停着一排车。   其中一辆低调的黑色敞篷跑车前,江眠扶着车门,偏头看向宁桑,“我记得,好像总共也就送过一次吧。”   宁桑丝毫不心虚,“对啊。”   江眠:“......”   啧啧,看来,是有意的了。 第79章 故事四·游乐场   驱车赶往学校的路上,途径不少公交站。   路上堵车,趁着红灯停车等候期间,宁桑侧着身子凑到车玻璃前,脸贴着玻璃往后看。   路边的公交车站的电子显示屏,正在播放江眠拍摄的VCR短片。   是一则香水广告。   屏幕上江眠被簇在花海中,双手在黑白钢琴键上跳跃,陶冶专注。   神情懒倦,瞧着冷漠,高不可攀。   察觉宁桑心不在焉,江眠瞥她,“在看什么?”   宁桑收回视线,坐直身子,“没什么。”   江眠偏头往侧后方看去,视线落在那个时长一分钟的短片上,唇角勾起了笑。   路上堵车,在江释放学二十分钟后,他们才抵达学校。   宁桑提着饭盒去了第一次来和齐妍见面的餐馆。   餐馆内,   江释老早就坐在容易被看见的窗边位置等着了。   江眠还在停车。   宁桑走到门口,被一群人围上来堵住。   全是来问她关于宁父宁母的事情。   本来宁父宁母是被悄无声息报警抓过去的,然而他们一直闹腾。   路上闹,警局里也闹,信息自然而然地就泄露出去了。   而那些娱记也就闻风而来。   江释独自占着一个桌子,睨着门外挡路的人群看了半晌,漠然移开视线。   也不知道宁桑在门外跟一群人废什么话,有什么比填饱他的肚子还要重要呢?   他不悦地说:“真磨叽,还要我等。”   宁桑仍被困在人群里,走不开。   江释又坐那儿闷闷不乐地等了会儿,实在等得心焦,再次朝门口看去,这一看终于发现不对劲,哗地起身跑出餐馆。   老板娘看得蒙了。   现在的小孩真是风风火火,也是难为他在店里安静地坐这么久了。   江释跑来带起一阵凉风。   紧接着,宁桑手中一空,饭盒被江释拿走。   他拽着宁桑胳膊,凭一己之力带她冲出娱记的包围圈,停在树下,不满地说:“你赶紧回去吧,等会他们又围上来了。”   宁桑轻抬下巴,“喏,午饭。你哥亲自下厨做的。”   收到信息时,江释已经惊喜过了,在班里抱着手机傻笑个不停。所以,现在,怎么说都得绷住表情,不能显得他太没见识。   江释强压下快要翘上天的嘴角,故作冷漠,“哦,知道了。”   就这?不应该问一下原因吗?   比如,我哥为什么突然想到给我做饭,还亲自来送饭?   完全不给她邀功的机会啊。   宁桑有些失望。   江眠将车停好,姗姗来迟。   见江眠过来,宁桑扯住他的衣角,说:“你弟问你为什么下厨?”   明明什么都没说的江释满脸问号,但又确实想知道,还是不开口反驳了。   江眠犹豫了下,打量他弟弟的神色,再反观宁桑罕见多管闲事还替他弟讨回答的奇怪举动,心中隐约有了猜测。   答案,宁桑不就能给江释吗?还用得着问他?   看穿宁桑的小心思,江眠顺势反问:“不是你让我下厨的吗?还让我来给江释送饭。”   宁桑佯装苦恼想了下,“哦,对。”   江释表情逐渐危险,心拔凉拔凉的。   他眼神控诉。   哥,你心里压根没有我。   江眠好笑的打量宁桑拙劣的演技,摇了摇头。   眼看娱记像闻到蜂蜜味道的蜜蜂一窝蜂朝这儿涌过来,江释赶紧把宁桑往江眠那儿一推。   挥手再见,怀着沉痛的心情提着饭盒往学校走。   然而,宁桑跑过去捞住他胳膊,“你站好,我拍个照片。”   “拍什么照片?不拍!”江释满脸不可思议,浑身抗拒,“你不会送个饭都要营销发个微博吧。”   宁桑虽被质疑,却绝不让步,急且敷衍,“不发不发,你站好。”   江释拼命遮脸。   江眠拍拍江释的手。   江释本想拔腿就跑,但亲哥在这儿不仅没说话,还不表态,迫于压力,他不敢走。   只好放下手,委屈兮兮地站在原地,露出僵硬的微笑。   明晃晃的不情愿。   宁桑快速拍了个照片,满意地挥手,“你走吧。”   她开心地看着照片,暗想回去后一定要把照片给婆婆看。   工具人江释郁闷着离开了。   娱记快要追来,他们俩没时间目视江释走进学校,在江释转身的瞬间一并往停车处跑去。   身后娱记扛着设备狂追,最终被挡在车门外。   等回到家已经到了晚上。   姜元元正等在庭院大门外,穿着无袖雪纺连衣裙,冷得直搓着胳膊。   看到车内的宁桑,她高兴地踩着恨天高跑过来,跟宁桑打完招呼,拉开后车门,直接钻了进来。   上车的动作行云流水,饶是宁桑看了也有些懵然。   她甩给姜元元一个外套穿,问:“你不是来找我的吗?江眠要去聚餐……”   不等她说完,姜元元打断她的话,俏皮地笑着说:“我是来请你一起去聚餐的呀,我们和江老师的目的地是一致的。是吧,江老师?”   江眠望着车窗外静谧的夜色,沉默两秒后开口,“我不知道。”   姜元元悻悻地扮了个鬼脸,开始唐僧念经,“去嘛,去嘛,都是熟人。”   无可奈何,宁桑只得跟他们一同前往。   这下都不用在家歇息,就直接赶往聚餐地点。   霓虹灯闪烁,城市灯火斑驳。   姜元元坐在车后排叽叽喳喳说个不停,“宁桑,你知道吗?我们最后一天拍摄综艺的时候,江老师总是走神,每隔一段时间就让助理往家里打个电话,问你醒没醒。”   说完,觉得不妥,担心江眠误解,她赶紧解释:“我不是故意偷听的,我是不小心听到的。”   然而江眠听而不闻,专心掌着方向盘。   宁桑托腮想了想,对姜元元说:“可能是怕我一睡不醒成了累赘吧。”   这………   姜元元闭紧嘴巴,屏住呼吸不敢吭声。   宁桑倚在座椅里,脑袋贴着头枕,朝江眠的方向望去,“放心,不会让你吃亏的。要真有那一天,我肯定提前准备好离婚协议书。”   江眠眼底的笑意冻住,声音冷淡,“那我还要谢谢你替我着想了?”   姜元元听出他的情绪,使劲朝宁桑使眼色,手脚并用。   然而宁桑背对着她并未看见,“不用谢。”   “……”   -   为了排面,导演将这次的聚餐地点设在郊外的一处私人庄园。   往郊外去,经过一个大型游乐场。   正值周末,游乐场有夜场优惠。   门前车水马龙,尤其是售票处,排队险些排到了马路上。   晚风温柔,穿过车窗摇下的缝隙 丝丝缕缕钻进来。   驾驶席,江眠被暖黄的路灯笼罩着,透着温柔。   但他侧颜线条凌厉,神情冷冰冰的,瞧着实在不像心情好的样子。   最终,导航提示前方路段拥堵,大家临时决定换条路线。   谁料,手机突然失去信号。   正闷头捣鼓着手机,周围风景突变。   窗外不再是林立的高楼,拥堵的车辆,反而是偏向梦幻的建筑风格。   转眼,他们身处于游乐场中。   宁桑最先反应过来,坐直身子,透过车窗往外看,发现周遭都是游乐场的游客。   姜元元还在状况之外,有些惊慌,“怎么回事?我们明明还在马路上啊。”   这么离奇的事情发生,也只有一个可能了,游乐场很奇怪。   很快,姜元元恍然大悟,绷直身子,下意识抓紧衣角,“我们该不会是又要撞鬼了吧。”   宁桑:“不出意外的话,是这样。”   姜元元给自己做心理建设,几番深呼吸,冷静下来。   没事,不就是要见鬼了嘛。   小事,她可是死里逃生两回了!   江眠将车停靠好,拔出车钥匙,“下去看看?”   宁桑点点头,打开车门。   游乐场人群攒动。   不断变换的灯光来回扫过地面,给这里增添了不少神秘梦幻感。   有推车卖棉花糖,有在棚子里卖冰淇凌……除了商贩外,更多的还是在游乐场游玩的游客。   其中一个孕妇扶着肚子,和丈夫共同牵着一个小孩,站在棉花糖的摊位前。   汽车自动落锁。   江眠环顾四周,观察环境,再一扭头,宁桑和姜元元已经跑到小摊前,和孕妇相隔一米,正盯着别人看。   他迈步过去,付了两个棉花糖的钱,一手拿一个,打算给宁桑和姜元元,却见她俩追着别人一家四口走。   终于,宁桑主动搭话,“您好,我想问一下你们拿着的游乐场地图在哪儿拿的啊?”   被孕妇牵着的小孩把地图递给宁桑,“姐姐,借你。”   宁桑笑盈盈地问:“那姐姐用完了,该怎么还你呢。”   这把小孩问住了,小孩皱着眉头想半天,也想不出结果。   宁桑好笑地弯腰蹲下来,和小孩平视,从兜里拿出两颗水果糖,放在小孩的手心里,“小朋友,谢谢你哦。”   小孩低头看着手心的糖,肉眼可见的高兴起来,“姐姐,不客气。”   “我刚才在棉花糖摊位前捡到一张门票,不知道是不是你们的。”宁桑将门票递出去。   孕妇拿过来,仔细看了看,摇头,“不是,我们是晚上七点左右买的票,但是这张票上显示的出票时间是下午五点。”   宁桑佯装诧异,捂唇,“是吗?今天可是六号呢。”   孕妇纠正她的话,“不是,今天五号。”   “噢噢,我记岔了,谢谢你。”   今天确实是五号,这一家人也确实是她刚看到的买票人。 第80章 陪你冒险   搭完话,还得来一张地图,宁桑站在灯光下看着地图。   一个棉花糖出现在她眼前,她仰头看,正对上江眠温和的目光。   宁桑接过棉花糖,将地图递给江眠,“在马路上,我在车内,看到外面售票处排队的那四个人,排在队尾,距离马路边特别近。没想到,转眼进了游乐场后,能在这里能看见他们。”   他们直接跳过了那一家人排队的时间,这可真是个bug。   江眠顺着宁桑的话 垂眸思索两秒,说:“所以,你的意思是这个游乐场里,不光会有鬼物,还有所有来游玩的游客?现实和虚幻交叠。”   “有这个可能。”   姜元元听了半天,也在飞速思考。   她发表己见:“也许根本没有你们想的那么复杂呢?可能没有什么鬼物,也可能这里并不危险,只是普普通通的游乐场。我们只是不小心从马路到了游乐场内,从出口走出去不就行了。”   话说出来,她自己也不信。毕竟从马路连车带人凭空出现在游乐场,还没引起轰动,已经算是够离奇了。   但她活到现在已经发现了,离奇的事那可太多了。因此,不管怎样,最重要的就是摆正心态。   放宽心,往好的方面想。   宁桑认同点头。   光在这儿想,确实是没用的。   照着地图所指的方向,他们往出口而去。   然而走到地图标示出口附近的标志性荷花池后,并没有看见出口大门。   明明引导标识牌上指着的方向就是出口。   于是,他们抓住一个游乐场工作人员询问情况。   工作人员不以为然,指着标识牌所指的方向,“那儿不就是出口吗?”   宁桑和江眠对视一眼,面面相觑。   大门就在那儿……在哪儿?   前面什么都没有啊。   姜元元心头悚然,强颜欢笑,拿出一叠红包,诱惑道:“你带我们走出去,我就把这些红包全给你。”   工作人员拿过其中一个红包,打开确认里面数额不少,赶忙点头,喜滋滋带着他们往前走。   前方的路无尽延伸,不见终点,然而工作人员并未觉得不妥,仍兴高采烈。   忽然,系统蹦出来,“宁桑,你有没有发现你的一个缺点?”   听到凭空出现的系统电子音,宁桑脚下一顿,蹙眉,而后继续向前。   “你每次误入这样的地方第一反应就是逃,你得想办法挖掘怎么让这种地方消失,才能有收获。”   宁桑心思微转,照他这么说,他们是有望跟着工作人员离开喽。   只是他们被蒙蔽了双眼,而工作人员并没有。   她面上波澜不惊,反问道:“什么收获?”   “增加生命值。迄今为止,你还剩三十点就能满格复活了。”   听着真像打游戏似的。   只不过补充血条的方式是在这个世界完成一些任务。   宁桑若有所思,脚下却未停。   系统急了,“你怎么还不回去?别往前走了!别再走了!”   嗡嗡嗡吵得人头疼。   宁桑冷漠地说:“闭嘴!”   系统委屈:用到我的时候才搭理我,不需要我的时候嫌我碍事!   工作人员停下来,眼睛贪婪的盯着姜元元手中的红包,指了下前面,“好了,请出去吧。”   他摊开手,准备迎接一沓厚重的红包,然而等了很久都没等到被红包砸手心。   好了?哪儿好了?前面还是条路啊。   姜元元并不相信,只当他是在胡说,但还是象征性给了工作人员俩红包。   工作人员有点急了,“不是说好了我给你带路,你就把红包全给我吗?”   姜元元眼神上下打量工作人员,小声嘟囔:“这个人该不会脑子有问题吧。”   工作人员扶上门,用力摇了摇,心中落泪:果然是遇上骗子了,天上哪能掉馅饼?   宁桑在旁边观察工作人员的细微表情。   照他这反应,应该是真的。   于是,她故意落在后面,铆足劲儿将姜元元和江眠猛地往前一推。   姜元元没有防备,被一股大力推得踉跄着往前走几步,险些扑在地面上。   “谁啊……”   她扭头看向身后,打算对推自己的人发脾气,却愕然发现宁桑和江眠都不见了,自己就站在游乐场大门外。   街边小吃,售票口,繁华的夜景……骤然涌进视线范围内。   她震惊了。   姜元元出去了。   而江眠没有。   江眠反应迅速,在被推的一瞬间反抓住宁桑的手,借力稳住身形。   在看到姜元元消失后,他蓦地明白了,前面是门,只消向前走一步便能彻底离开这个地方。   可宁桑推他们……   江眠想明白后,眼底情绪沉凉,“你打算自己留下。”   是陈述句,他是在质问她。   不必刻意观察江眠的反应,宁桑就已明显地感受到了他的怒气。   既然他心中已有答案,那她说与不说没什么区别。   江眠攥着她的手也在慢慢收紧,似是在竭力压抑着自己的愤怒。   他眸子晦暗,沉得骇人,声音冷得像淬着冰渣子,“为什么?”   明知这里不对劲,还要留下。   宁桑闭口不言,下意识将手往回抽,却反被攥得更紧。   “既然你不回答,那就跟我离开。”江眠语气冰凉,作势抓着她就要往外走。   她不能走!   宁桑掰他的手,但拗不过他的力气,效果甚微。情急之下说:“我不走。或者,你陪我留下来也行。”   最后一句真的是口不择言,说出口后,连她自己都愣住。   谁料,江眠作出妥协。   他渐渐松开她的手,神情冰冷,声音仍带着恼意,“行。”   得了自由,宁桑这才有心情去观察他的表情,“你生气了?”   就这么后知后觉吗?   江眠回想了下自己被愤怒驱使不够理智的行为,别开脸,不搭理她。   “你真的是生气了。你为什么生气?我推你出去是为了助你远离危险,我是在帮你。如果你是觉得我未经你同意推你的行为不礼貌,我可以向你道歉。”宁桑认真的说。   道歉?重点不是这个!   江眠险些被带偏,便反将问题抛给她,“我知道你是为我好,但我还是生气。你知道为什么吗?”   宁桑眨了眨眼,不以为意。   他生气的点不在推人的动作上,那是什么?   她低头仔细回顾了一下自己的所作所为,丝毫不觉得有错,当然,推人也没错。   江眠神色冷得像覆了层寒霜,一字一句地道:   “你遇事竟只想着自己面对,让我独善其身。你觉得我能做到吗?换句话说,就算被你推出去了,我也还是会买票进来的。”   “我能放心留你一个人?”   语气里的理所应当……仿佛陪她冒险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可这是性命攸关的事情,不是普通的闯关游戏。   宁桑有些意外,定定地看着他,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双方沉默许久。   宁桑迟疑着问:“江眠,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我很认真。”江眠垂眼看着她。   他的神色渐渐缓和,生气过后,冷白清隽的脸涨红,眼圈也红红的。   这幅模样,倒像被谁欺负过似的。   宁桑忍不住问:“你是不是一生气就红脸?”   “不知道。”江眠愣了下,“我很少生气。”   工作人员在一旁看得目瞪口呆。   不是要出去吗?怎么又要留下,为了留与走的事都能吵起来。   他猛咳两声,强调自己的存在感,“你们不能过河拆桥,红包还没给够数呢。”   宁桑瞥他一眼,“所以啊,我们俩这不是没出去吗?”   工作人员:“这笔帐不是这么算的啊。”   江眠危险的眯起眼,故作慷慨,“手机拿出来,我给你转账。”   工作人员高兴地从口袋掏出手机,手机却没有信号。   收款码根本显示不出来。   他呆住。   意料之中。   江眠耸肩,“看来手机不配合你。”   过了许久,工作人员愤愤地说:“算了算了。”   在这个区域内,大家的手机都没信号,只是工作人员起初没有发现罢了。   宁桑火上浇油,走前补上一句:“人品还能影响信号呢?”   “……”   购票后,可以畅玩各个项目。   只是每个项目前排的队伍都很长。   宁桑和江眠被游乐场接待员拦住。   接待员塞给他们两个工作牌和这个游乐场两件工作人员都有的黄色马甲。   “期待你们的反馈,工作结束后记得来客服中心归还工作牌哦。”   宁桑正反两面盯着工作牌看,百思不得其解,“我们这是成了试玩员吗?”   江眠从宁桑手中取走一个工作牌挂脖子上,有些惋惜,“忘了问工资。”   宁桑:“……”   请你注意形象。   她不大情愿戴上工作牌,转身看向走向别处的接待员,目光探究注视着。   接待员是位女人,走路甩着胳膊,个高超过一米七步子却迈得很小,走起路来同手同脚。   灯光扫过,她整个人重回在阴影中,显得有些阴森怪异。   宁桑胳膊肘推推江眠,“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挺奇怪的。”   江眠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点了点头。   宁桑撑着下巴,“跟我们说话的人真的是她吗?”   “要不,过去看看?”江眠提议。 第81章 童话电影   二人行动力迅速,朝着那个女人离开的方向跟过去。   遥见接待员走到没人的地方,浑身痉挛发抖,不住地在身上抓挠。   就像抖落衣服一样,人皮开始脱落,并被指甲抓挠开,一块一块掉落,直至全部叠在地面上。   皮的表面还有红血丝。   宁桑不可避免的想起路过一条小巷时,亲眼看见一家宰牛户给牛人工剥皮。   温热的鲜血满地,顺着地面往低处流淌,牛发出阵阵哀鸣声,轰然倒下。   那时,她无意停留,却因牛的哀鸣头皮发麻忘了离开,而旁观全程。   那是她第一次看见那么血腥的场面。   想到这里,宁桑低头看了看手中的棉花糖,强压下反胃的感觉,将棉花糖放进江眠的手里。   果然,那个接待员不是人。   但他们试玩员的身份一定是真的。   江眠拿着棉花糖,说:“我们先去电影院吧。”   二人走到离这里最近的电影院。   电影院没有其他项目人多,对比之下,有些冷清。   江眠离开片刻,从零食售卖亭那儿走过来。   一手举着棉花糖,一手抱着爆米花,尾指勾着一杯果茶。   他的头发又细又软,双眼皮褶皱很深,眉眼弯弯望向她,卧蚕拱起漂亮的弧度,眸子清透明亮盛着浓浓的笑意。   给人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瞧他这架势,宁桑忍不住蹙眉,强调,“咱们可不是来玩的。”   江眠顺从地道:“要时刻保持警惕。”   宁桑也不好再说什么,严肃地点了点头,拉着他的衣角往影院走。   入目先是一个大厅,大厅里摆有沙发和抓娃娃机。   沙发上坐了两对男女,一户给了宁桑地图的人家,还有两个没有交流彼此看上去很陌生的男女。   宁桑站在自动取票机前,研究半天毫无收获。   江眠腾不出手拉她,只好说:“我们应该可以凭证直接进去。”   宁桑将信将疑。   最终,二人凭着试玩员的工作牌畅通无阻。   检票口的工作人员是位兼职大学生,从人工售票处拿来两张观影票递给他们。   并在他俩进去后,说:“请对自己的工作有责任感,务必留到最后哦,期待你们的反馈。”   她俏皮地眨了下眼,全然不觉自己的话有多么令人不适。   走廊两侧是深蓝的木板上挂着几个电影宣传海报。   第一幅,《小白兔找妈妈》。   森林里,小白兔挎着竹篮子,带着红头巾拔萝卜。   第二幅,《离奇动物园》。   食人花,灰姑娘,狐狸……欢聚一堂。   第三幅,《白雪公主和继母》。   白雪公主和继母面带微笑,相对而坐,各自面前摆着的水果盘里都装有切成块的苹果。   第四幅,《失眠的小蝌蚪》。   ……   走廊长得看不到尽头,前方漆黑一团,没有光照亮。   宁桑没再往前走。   他们随机进了一个厅。   还没开始放映,电影厅里已经坐有三两个人。   宁桑和江眠在观影最佳位置坐下,陆陆续续又进来几个人,但没坐满。   那一家四口在宁桑前排落座,给宁桑地图的那个戴眼镜的小孩眼尖看见宁桑,冲她笑。   宁桑回以笑容后,偏头对江眠说:“墙上的海报都是童话。就连售票机的屏幕上滚动的内容也全都是童话电影。”   江眠把爆米花放在座椅扶手上,“但这里并不是儿童电影院。”   “不知道其他厅播放的影片会是什么?”宁桑把手伸进爆米花桶里。   “要不我们过去看看?”江眠问。   二人正准备出去时,屏幕亮了,播放的是第一幅海报的电影。   早饭过后,小白兔和兔妈妈去采蘑菇。   因贪玩,小白兔追着蝴蝶跑,和兔妈妈走散。   和蝴蝶停在一片花海,它想:摘一簇花给妈妈,她一定会高兴的。   小白兔的竹篮子里装满了各色鲜花,它原路返回,却发现兔妈妈离开了,就连和妈妈住的蘑菇屋也空了。   她窝在家门口等啊等,从日落到日出,都不见兔妈妈回来。   小白兔饿得去附近的菜园里偷萝卜吃,被打得浑身是伤,流着眼泪手中空空回到家。   她饿得去森林管理局,却被告知兔妈妈已搬家。   没有得到任何帮助,小白兔饿死在家中。   这是一只被抛弃却还在固执等待,坚信家人会回来的小兔。   影片播完。   宁桑沉默了,她指着屏幕,问江眠:“这是游乐场自制的小成本电影吧。”   江眠把爆米花往宁桑手边推了推,“像是。”   坐在前面的眼睛小孩不乐意了,脱鞋爬上椅子,捂住妈妈的眼睛,“妈妈,你不能看,会让肚子里的妹妹难过的。”   被捂住眼睛,孕妇笑着问:“小科,你怎么知道是妹妹呀?”   眼睛小孩:“我想要个妹妹。”   “我看的小白兔找妈妈不是这样的故事内容!等妹妹出生了,我要给妹妹讲。”   男人摸着眼睛小孩的后脑勺,温柔地说:“好,我们小科最厉害了,连故事都会讲了呢。”   宁桑扯了下江眠的袖子。   江眠好笑地看着她的动作,目光锁在她葱白的指尖上。   她似乎习惯先引起他的注意,再说话。以防说了他没听见还得重复,白费口舌。   他莞尔道:“你说,我在听。”   宁桑默默缩回手,却反被抓住,塞了一杯常温的橙子味果茶。   吸管也是他刚刚拆开扎进去的。   她猛吸了一口,刚准备开口说话,就听见一阵闹嚷嚷的声音。   两对男女走进来,抱怨着:“怎么每个电影厅放的都是童话电影?”   “我来电影院可不是为了看童话电影的。”   江眠突然出声,灼灼的目光看着她,“你是为了来干什么?”   “探秘。”宁桑冷漠地道。   江眠眼神变得黯然,“哦,原来不是为了和我约会啊。”   宁桑:“……”   戏精一枚!   难道你是为了来约会?明明知道这里有问题,还说这么惹人遐想意味不明的话。   那两对情侣边说边往里走,目光偶尔盯向大屏幕,非要看看这里会播放什么类型的影片。   因第一部 影片放完,电影厅灯光全开五分钟。   其中一个女孩往上走,忽然惊呼起来,指着江眠,又惊又喜,“您好,请问您是不是江眠?”   她的声音不小,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乐于看热闹的人纷纷扭头看过来。   “好像哦。咦,宁桑也在!果然,你就是江眠。我好喜欢你,请问你和宁桑来游乐场是约会吗?”女孩噼里啪啦说着,完全不给人插嘴的机会。   她男朋友偷偷拉她,想要提醒她控制情绪却无效,遂有些不好意思。   江眠微微坐直身子,唇边含笑,回答:“是来约会的。”   女孩没急着离开,探究的目光在宁桑和江眠之间来回转。   她继续问:“你们已经有宝宝了吗?”   这一句话令宁桑大吃一惊,什么宝宝?   江眠也是不由得一愣。   宁桑扭头看向女孩,视线落过去的时候不经意间看到自己左手边多了一个小孩。   小孩个子很矮,之前穿着黑色的衣服,隐在黑暗里。   若不是那个女孩提醒,宁桑还真没发现。   江眠坐在她的右边,她的注意力全集中在前方的屏幕上,时而和江眠说话,头也只会扭向右边。   左边座椅空空,没什么好注意的。   但是,居然悄无声息多了位小孩。   从宁桑和江眠的反应来看,应该不是。   女孩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便把注意力转向屏幕,“咦,播完了?”   她旁边的男生说:“人都没走,坐这儿等等看呗。”   “好。”   于是,他们俩挨着宁桑旁边的小孩坐下。   宁桑偏头,想要仔细打量那个小孩的时候,灯光啪地灭了。   黑暗再度袭来,她不适地眨了眨眼。 第二部 影片的名字刚一出现,宁桑旁边的小孩开口:“姐姐,你看过电影《反叛的童谣》吗?”   宁桑的注意力不禁离开屏幕。   小孩自顾自的说:“外婆被狼吃了后,小红帽报完仇,取代了狼,成了恶人。灰姑娘可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好人。还有白雪公主,她也是有私心的……”   “你猜猜看,动物园里,为什么会有食人花和灰姑娘?”   “因为这是灰姑娘开的动物园,动物都是食人花的养料。狼是灰姑娘的合伙人,可惜,狼也要死了。你看。”   恰好到了这个情节,狼和其他动物一样,被吃掉。   小孩瞧着只有三四岁的样子,谈吐却完全不像小孩。   宁桑有些吃惊,“你看过?”   “是啊,我爸爸常带我来这里看电影。”黑暗中,小孩努了努嘴,难过地说,“可是,我和爸爸妈妈走散了。”   宁桑:“就像小白兔一样吗?”   既然他对这些电影这么熟悉,如果他回答是,那么就等于不是走散。   她这样猜测。   虽然明知道不该这样猜测小孩,可她忍不住。   小孩摇头,“不是的,不一样。”   小孩思考了会儿,说:“你是不是很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么多?”   被看穿后,宁桑“嗯”了声。   “每周我爸爸妈妈都会在休息日带我来一趟这个游乐场,我看了不下二十遍,所有的影片情节我都能倒背如流。看完回去,爸爸还会让我们讲一遍影片内容,写感想,常看常新。”小孩说。   听到这里,宁桑心中的疑虑已经全被打消,她重新将注意力放到屏幕上。 第82章 盘中餐   周围安静片刻。   小孩突然问宁桑:“姐姐,你可以帮我找一下我的爸爸妈妈吗?”   和爸爸妈妈走散了,这么淡定的,坐在这里看电影。   宁桑心中陡然一惊,立马拒绝。   她不可能主动给自己揽麻烦。   听到回答,小孩有些难过,声音低落下来,像在自言自语,“姐姐,只要你能帮我找到爸爸妈妈,我一定满足你的任何愿望。”   宁桑重新警惕起来,随口说:“如果我的愿望是想让游乐场消失呢?”   “可以啊。”小孩笑嘻嘻。   他可能听不懂她在说什么。   宁桑迫使自己冷静下来,下意识捏紧果茶。   小孩歪了歪脑袋,“我知道你和别人不一样,所以我向你寻求帮助。”   不是提出会报答,而是说满足别人的任何愿望,怎么听都有些天方夜谭。   尤其是一个小孩说出这样的话,即便一本正经足够严肃,也实在没有可信度。   坐在小孩身边的女孩听着,忍不住笑了出声,笑了一会儿,她不禁感叹:“小朋友,你怎么这么可爱?”   小孩却并没有接话,反而扭头盯着笑她的女孩。   他始终保持这个姿势,从宁桑的角度只能看到小孩的后脑勺,宁桑说不出哪里不对劲但心里隐隐不安。   江眠坐在一旁,不动声色留心听着他们的对话,忽然想到了玩过的热门游戏。   这小孩说话透着一股老成,像极了游戏里的npc,而他说的满足愿望完全可以被看成闯关任务。   乍一听,有种npc发布任务的感觉。   他下意识提高警惕。   忽然,宁桑听见旁边传来咀嚼的声音,她不由攥住江眠的手,打算见机不对就跑。   江眠看了眼自己旁边空无一人的座椅,思考完离开的路线,回握了下宁桑的手心。   声音持续很久,血腥味弥漫开来。   电影还在继续放映,第二部 影片结束,漆黑的影厅迎来短暂的五分钟光明。   女孩的男朋友发出刺耳的尖叫,他几乎从凳子上弹跳起来,喊:“我女朋友不见了!”   他的喊声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也只是片刻。其他人就冷漠地移开视线。   男生不敢置信,惊恐地说:“这不可能,我就坐在她旁边,她出去应该告诉我的,她的包和手机还在这儿。”   “我女朋友不见了!”   “她真的不见了!”   他一直重复,惹得有些人不满,“丢了你就去找啊,一直在这儿说有什么用!”   男生心里有些犯怵,他敢确定自己没听见女朋友离开的声音,他坐在女朋友座位的左侧,女朋友右侧又有三个人。   但凡她离开,都不可能无声无息的。   所以,她一定是被绑架了。   对,要调监控!   男生想着,转身就往过道走。   宁桑穿过小孩看了眼那对情侣坐过的位置,转而看向江眠。   从刚才男生有动静到他出去,她旁边的小孩一个眼神都没分给男生。   也忒安静了。   灯光再次熄灭。   电影陆续播放,每次灯亮都会引起一波尖叫,人依次递减。   鲜血从后排蜿蜒流下来,之前还在抱怨那个男孩大题小做不行动的人心态崩溃,冲向门口。   整个封闭的影厅人心惶惶。   有五个人纷纷站起来,想要离开。   想到检票员让他们待到最后再出去,宁桑便压下打算加入那群人的想法。   江眠:“这个时候我们不该出去,电影还没结束。”   于是,两个人坐着稳如泰山。   可前排的一家四口慌慌张张也要离开,那个名叫小科的小孩被爸爸妈妈掩护在中间,正小心翼翼地下楼梯。   江眠发现后便松开宁桑的手,跟着他们走到最下面一级台阶。   他蓦地发现,门成了一张深渊巨口,等着影厅里惊慌失措的食物自动送上来。   赶在他们被察觉前,江眠一把拉住他们,将人都给拽了回来。   小科看见了那张可怕的嘴,张大嘴巴想叫,却被不知何时离席的宁桑给捂住了嘴,唔唔唔的发不出声音。   眼睛里满是惊恐。   宁桑小声说:“别怕,那是投影机的效果。”   小孩被安抚,看着她的眼睛,相信了。   此刻,影厅空荡荡。   不知过了多久,电影结束。   灯光全亮,小孩不知什么时候跑到走道那儿,蹦蹦跳跳离开了。   声音还回荡着,“记得在游乐场帮我找爸爸妈妈哟。”   宁桑:“这个小孩太奇怪了。”   江眠语气轻松:“姑且把他看作发布任务的npc,兴许完成任务就能获得通关奖励了呢?”   宁桑点点头,回到座位检查有没有遗漏的物品,拿起半桶爆米花。   二人和那一家四口分别后,抱着爆米花去了服务中心。   服务中心两层楼。   一层是礼宾服务台。   宁桑直言要帮小孩找人,结果到要描绘小孩长相的时候卡壳了。   那小孩始终低着头,只记得皮肤很白,其他的一概没看清。   她大致从身量、肤色和服装描述了一遍。   工作人员开始在电脑上检索信息,走失游客找寻的记录有上百条,每条都有广播文案和附图。   找起来工作量巨大。   为了不耽误别人工作,宁桑和江眠共用一台电脑,尽量在不碍事的地方看。   大概过了一个小时,一条和那个小孩装扮校服的照片映入眼帘,鼠标停留在这一页。   宁桑按照电话数字拨打,才忽然想起没有信号,于是她找工作人员借座机,意外发现这个号码无人接听。   夜班的工作人员接班,有个人停在宁桑身后,“这个不是两年前信息吗?”   宁桑:“这个小孩你认识吗?”   “他和父母走丢后来了服务中心,我们也帮她广播并让人举着牌子帮他寻找父母,但是找了他的父母始终没来认领他。他一直没有找到他的父母,一直在游乐园里流浪。我们偶尔会给他一些吃食,但是因为他年龄不够,所以就没有让他来兼职。”   “你知道他现在在哪儿吗?”宁桑有预感自己的这个问题可能得不到好的答案,但还是要确认一下。   “他死了,死在了两年前的冬天。”   江眠面露疑惑,“一直是他主动在找人,难道他的父母就没有来找过他吗?”   “没有。没有听说谁过来找他。”工作人员挠了挠头,说,“你们是他的亲人吗?看上去很关心他的事情。”   “不是。”   照片上那个小男孩有些憔悴,没有在影厅里时整洁,注意起床看来死后很注意仪容,是只讲究的小鬼。   只知道小孩的信息,却对他父母的一概不知,安全是大海捞针。   宁桑眉头轻蹙,“万一他的父母在游乐场外呢?我们要出去找吗?”   江眠微微摇头,“你忘了那个小孩最后一句说的是什么吗?在游乐场找。我们就在游乐场找找看。”   说着,他将这一页的信息打印出来。   宁桑喝完果茶,将垃圾扔进垃圾桶。   她拿着打印纸,准备出去,一转身却发现服务中心的人全没了。   心中不免骇然。   她扯了下江眠,示意他看,“刚刚还有人跟我们说话吧。”   偌大的服务中心一楼空无一人,工位上的茶杯还冒着热气,唯独人没了。   江眠冷静的答:“是的,不知什么时候消失的。”   透过玻璃窗可见,服务中心的室外,人山人海热闹非凡。   和死寂的服务中心两层楼里的情形完全不同。   室内是出奇的诡异,室外却有种贴近现实的真实感。   江眠手放在打印机的机盖上,不由得看向二楼的楼梯,“跟我们说话的那个女孩一定是人。你觉得他们都去哪儿了?”   宁桑:“可能和影厅里的人下场一样。”   “没准是在二楼呢。”江眠往二楼走。   宁桑想了想,还是决定跟过去看看。   江眠走在前面,快要完全到达二楼时,他手背向身后,“别来。”   说着,做手势让宁桑往楼下走。   宁桑看懂了,往上几步,探头去看。   地板上满是血,其中躺在血泊里的一个男人身体有一个大洞,被挖空心脏。   而他的器官正在被咀嚼着。   还是影厅里的那个庞然大物。   嘴占据整张大脸,牙齿尖利雪白,像刀刃一样。   听到动静,它扭头,竟是咧嘴笑了,唾液黏稠,血盆大口一张一合,“我饿了……”   江眠拉住宁桑,顺着楼梯一路往下狂奔,打印的纸张被捏得皱了,压根来不及管。   所幸,那个怪物并没有跟过来。   宁桑停在服务中心外,扶着膝盖弯腰喘气,上气不接下气,“你……跑什么?”   “难道你想成为它的盘中餐?”江眠轻挑眉,铺平皱巴巴的打印纸。   “可能它没想吃我们,你看它没追过来。”   身后很安静,双开玻璃门紧闭。   “你说要警惕的,怎么这会儿净往好的方面想?”江眠垂眼望着宁桑。   “你有没有发现这一次跟以往都不一样。明明我们不占优势,它却一直没有对我们下手,可能它对我们没有恶意。”   游乐场大门也可以随便走出去,那个怪物也不攻击我们,可能意味着这次一切都很简单。   江眠提醒,“那个怪物不是善茬,你忘了在影厅里它吃了很多人吗?”   宁桑说:“但它没有伤害我们。”   江眠:“没有伤害我们就无罪吗?那无辜惨死的其他人呢?”   他拧着眉沉默下来,许久问道:“宁桑,在你心里,我是不是和别人并无不同?面临危险时,你可以随便舍弃,甚至冷眼看待我的死亡?”   “你会像对待别人一样抛弃我吗?” 第83章 人鬼混杂   宁桑避开他的视线没回答。   她无法给出答案,因为这一刻并没有到来,她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样的选择。   为了自保舍弃他,其实也未尝不可。至少以前她有这样想过。   见宁桑不回答,江眠心中已有几分猜测。   她沉默的越久,他的猜测就越能被证实。   他的心渐渐沉下来。   二人沉默良久,被经过这里的影厅的那一家四口打破。   他们好像不是经过,至少在快要走到服务中心前时停下,视线透过宁桑和江眠往里看。   确定要找的地方是这里,他们抬步朝宁桑和江眠走来。   小科蹦蹦跳跳看上去挺高兴。   他看着宁桑身后的服务中心大门,歪了歪脑袋,困惑,“姐姐,你们怎么站在这里?你们不进去吗?”   江眠敛眸,遮住眼底的失落。   宁桑问:“你们要进去吗?”   不等他们回答,宁桑横跨一步,直接挡在玻璃门前,严严实实拦住他们进来。   孕妇握紧小科的小手,微笑着说:“我打算来看监控,我们想知道影厅里的那些人都去哪儿了。”   小科也眨巴着大眼睛,盯着宁桑看,颇为好奇的样子。   观影的游客被吞,他们没看见。即便后来见机不对打算离开,也恰好被墙挡住,视线受阻,没看见那血盆大口就被江眠给拽回来了。   这回,居然还上赶着往虎口里送。   里面二楼可隐藏着一个怪物。   也不知道它下来没有。   宁桑翻了个白眼,抱着胳膊不说话,但是寸步不让。   江眠侧身,余光瞥向门内,适时开口,“你们还是早点离开这个游乐场吧。我觉得这里有点奇怪。”   孕妇一怔,“你们已经去看过监控了?看到了什么?影厅里究竟是怎么回事?那些人都去哪儿了?我没有听到他们离开的脚步声。”   宁桑:“那你们有没有听到别的声音?脚步声除外。”   孕妇的丈夫想了想,说:“嚼东西的声音?算吗?”   “算。”   孕妇纳闷,“嚼东西不是在吃爆米花吗?跟他们失踪有什么关系。”   小科的怀里还抱着一桶爆米花,他眨了眨眼,歪着脑袋,思考。   宁桑陷入沉默。   怎样才能直白地告诉他们,那嚼东西的声音,不是源自爆米花?   见宁桑沉默犯难,江眠索性直言:“在监控里看到了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孕妇一惊,属实没想到得到的回答会是这样。   小科听得似懂非懂,举手,“我也看见了,但是你们不是说是投影机的效果吗?”   孕妇的丈夫赶紧捂住小科的嘴,有些避讳。而后,丈夫站直揽住孕妇,带着她匆匆往出口走。   依稀能听见他的话:“这种事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还是躲着点好,别冲撞了小孩。”   一家四口加快步伐,很快离开宁桑的视线。   和宁桑对视,江眠滞了一秒,缓缓道:“走吧。”   既然是试玩员的身份,总得做一些试玩员要做的事情。反正一时半会也走不掉,就边玩边做任务吧。   和跟那一家人对话时疏离的和善不同,他们走后,江眠和宁桑说的这两个字,声音有些闷闷的,给人的感觉是声音冷冽,不大开心。   宁桑心里不由得有些落差感。   恰在此时,服务中心内传来步子拖动的声音和愈发浓厚的血腥味,分走了宁桑的注意力。   宁桑扭身隔着玻璃门往里看,只看见血从楼梯上蜿蜒着流淌下来,血淋淋的。   难怪血腥味越来越重。   江眠离开片刻,不知从哪儿找来一个石墩子挡在门前,并给门贴上四个大字——闲人勿进。   周围走过的人也听到这闷响的声音,不由自主停下往里看。   担心那怪物来到一楼吓到别人,江眠打算去好心提醒他们不要太好奇,结果被宁桑强制性拉着离开。   宁桑面无表情,拽着他走,这会儿完全忘了江眠对自己态度稍冷的事。   停在旋转木马前,她平静地问:“你知道他们是人还是鬼?是鬼就算了,如果是人呢,你怎么解释那凶案现场?”   的确,这里比之前复杂,人鬼混杂。   见惯了她袖手旁观,江眠并不意外,反而豁然开朗。   她本来就是这样的人,他又何必钻死胡同?   他在她心中重不重要……这个问题真的很重要吗?   江眠眼神微微下撇,看着握在自己腕上的那只细白的手,勾了下唇,笑道:“知道了。”   宁桑偏头,直勾勾地看着他。   这人怎么变脸比翻书还快?照他之前不太高兴的样子,这下被她二话不说直接拉走应该很生气吧,可他没有。   “你在笑什么?”她问。   “笑我自己……认死理。”   江眠眼睛弯着,笑得放肆。   对他而言重要,可在宁桑看来却不是。那个回答,等不到就算了吧。   他想。   二人循着这条路往前走,在离服务中心最近的游玩项目旋转木马前停下。   旋转木马颜色各异,马儿形态各不相同,灯光璀璨营造出浪漫梦幻的氛围。   江眠忙于拿着打印出的信息走到队前,去向那两个维持秩序的工作人员打听信息。   宁桑排在队尾,抱臂看着他忙。   其中一个工作人员是新招进来的,看了看纸上的内容没什么反应。   他旁边那个女士年岁看上去稍大,微胖,仔细看了半晌,说:“这个小孩,我还给过他早餐。”   “你有听他提过他的父母吗?”   “没有,我给他早餐后,匆匆赶着去上班,来不及和他说话。”   两年前的监控视频早就没了,游乐场也没有想过存档记录,靠着向别人打听完全是难于登天。   听江眠说完零散的信息,宁桑深深皱起了眉头,“遇到人就问,反正每个项目都得走一遍,也只是跟工作人员说几句话的事。”   江眠点点头,“想法一致。”   “你加油。”宁桑踮起脚拍拍他的肩,把询问的压力全都移交给江眠。   虽然她没主动做事,但提前撇开任务的行为还是很有必要的。   队伍不长,很快排到他俩。   坐在旋转木马上,江眠将打印纸叠好放紧裤兜,拿出手机打字,彩色的灯光在他身上投下斑斓的光影。   宁桑扭头静静地看着他。   直到感觉脖子有些酸了,她轻咳一声,“江眠,你在做什么?”   手机不是没信号吗?还玩。   音乐声太大,彼此又相隔太远,江眠没听见宁桑的话,头也没抬,细长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点啊点。   离开旋转木马,背离灯光,宁桑伸出一根手指戳了戳江眠的肩膀。   江眠的视线这才从手机上移开,短暂地看向宁桑。   然而宁桑久未开口,于是江眠就又低下头看手机。   “前面有坑。”宁桑有些恼。   其实没有,她故意的,声音很大。   江眠把手机伸到她面前,“你看。”   便签里写着已经去过的影厅和旋转木马两个游乐场设施的小缺陷,还有可改进方向,各一条。   都很详细。   对不重要的事这么上心,宁桑轻哼了一声,“你这个试玩员还挺称职的嘛,这么上心,又没有工资。”   听出她的抱怨,江眠挑了下眉:“你觉得我需要这份工资?”   “……”   赤|裸|裸的挑衅,侮辱性极强!   躺平的咸鱼宁桑决定不搭理他。   “我是想着没买门票还畅玩全场,总得对得起试玩员的身份。”江眠进一步解释。   身后沸腾的人群突然安静下来。   宁桑猛然回头,发现人全都无影无踪。   和在服务中心一样。   只是,没看见始作俑者,也没见到那个庞然大物的影子。   江眠也发现了不对。   可没等他伸手拉身边的人,宁桑就已经推开栏杆,冲向旋转木马的大平台上,然而等了半天也无事发生。   在他们离开的片刻之间,这里的一切就像被巨大的夜色吞噬了一般。   江眠看见彩色灯光下的地面上,有道黑色的影子在张牙舞爪蔓延。   他冲过去,拉住宁桑拔腿就跑。   宁桑下意识回头,只见地面那道被她忽视的黑影拔地而起,成了一只巨大的女鬼。   长发飘舞,手里拿着一个方方正正的牌子,高高举起,朝着宁桑和江眠追来。   那方正的巨型牌子很大很薄,几乎就要触到宁桑的后背。   还未接触,宁桑便感受到了深切的寒意,奋力跑离这里的途中没有出汗。   二人在人潮拥挤的地方停下,再往回看,那个巨大的女鬼已经不见了。   江眠衣服已经被汗沁湿,他抖了下衣服,却意外发现宁桑的手心没有出汗。   她只气喘着,额前碎发蓬松。   宁桑拍着心口,“我总感觉那个女鬼快要追上我了。她举着的牌子是红色的,你有没有觉得和游乐场工作人员为了帮那个小孩找父母制作的牌子很像。只不过大小不同。”   江眠:“那你看清上面的字了吗?”   宁桑摇头,“没有。”   她哪儿顾得上看那红牌子,那玩意儿透着股寒意,瞧着锋利,就快要碰到她了。   逃命之际,宁桑可没心思管那么多。 第84章 镜中的世界   路两旁的灯都被灭了,周围黑黝黝的。   是为了让想要去鬼屋冒险的游客提前进入氛围。   有一个中年男人牵着娃越过宁桑走进鬼屋。   鬼屋洞口被设计成一张巨大的嘴,上下是密密扎扎整齐的洁白牙齿,往洞口走,活像是在把自己送进怪物的深渊巨口里。   洞口内发出幽幽的绿光。   氛围烘托着实很到位。   洞内墙壁红艳艳的。   有一个女孩经过,拍了拍宁桑,“请问,你能给我拍个照片吗?”   宁桑接过手机,女孩就紧贴着墙壁,摆了个pose,对着摄像头微笑。   拿回自己的手机后,女孩看着照片嘟囔,“怎么这么凉呢?”   宁桑问:“什么凉?”   “墙壁。”女孩指了下背后她站过的地方。   前方尖叫声此起彼伏,在洞内回响,连绵不绝。   尖叫、刺激,在鬼屋里是很常见的。   女孩没有放心上,大阔步向前走,可惜一路上畅通无阻,并没有遇到任何扮鬼的npc。   她有些失望,走得更快了,恨不得一口气走完出去投诉这里的npc偷懒。   前方很亮,现在是黑夜,必不是快到出口,倒像是有盏盏灯照亮了路。   女孩心中攒着气愤,却骤然停住脚步。   江眠和宁桑也姗姗来迟。   从这里向前,两侧墙壁不再是红艳艳,而成了硕大的镜子。   光洁透亮,一尘不染,从墙壁两侧到头顶,都是镜子。   将这里照得明亮,连角落的蛛网和灰尘都清晰可见。   女孩疑惑,将手机塞回兜里,走到镜子前,伸手敲了敲镜子。   “是真的诶,这里为什么会放有镜子?鬼屋不应该黑乎乎的,才刺激吗?不知道这镜子有什么名堂。”   镜子里的她做着同样的动作,一手托腮说话,一手伸出敲玻璃。   女孩:“和普通的镜子一样。”   宁桑站在路中间,静静地看着女孩的动作,周围并无异常,镜子也没什么反应。   女孩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忽然镜中伸出一只手将她拉入镜子。   “啊啊啊!救命!!”   在女孩的呼救声中,她消失了。   “走。”   看到女孩出事,宁桑和江眠疯狂向前跑去。   这条路就像长长的隧道,怎么都跑不到终点。   从镜子里伸出无数双手,使劲挥舞着,四面八方密密麻麻。   那一双双手不住伸长,一旦被不同侧的手拽住,没准得被撕裂。   江眠不再犹豫,拉着宁桑冲进镜中。   镜中是完全复刻的游乐场。   游客复刻,连所有的设施也都被复刻。   旋转木马,只有一位小孩坐在马上。   他的父母站在地面,慈祥温柔地看着他。   小孩玩得累了,父母走上去,双臂展开,轻轻将他抱下来。   一家人又去玩别的项目。   父亲排着长队,母亲牵着小孩去买零食,小孩吃一路玩一路,等回到父亲身边时,正好排到他们。   父母帮小孩扣好安全带,检查完,紧紧握住孩子的小手,以防小孩因为过瘦从缝隙里滑出去。   云霄飞车上升,小孩的笑声如银铃般清脆嘹亮。   江眠:“那个小孩是找你帮忙的乔阳。”   宁桑抿唇,“是他。”   其他被吸进镜子里的人也散落在周围。   有的面露惊恐,有的兴奋雀跃,还有在状况之外的。   那个宁桑亲眼见证被吸入镜子的女孩跑过来,笑嘻嘻,“你们也进来了。”   听着有些幸灾乐祸。   宁桑看她一眼,没说话。   乔阳被父母小心呵护着,笑容灿烂。   玩遍其他项目,直到进入鬼屋。   里面漆黑一团。   江眠和宁桑再度走进鬼屋。   这里和镜外的鬼屋不同,外面的都是镜子,而这里是传统的鬼屋,以黑和恐怖为主。   没走几步,突然蹦出来一个吊死鬼,吐着又细又长的舌头,头发蓬乱。   所幸才进鬼屋,并没有走多远。   一个男人被吓得扭头就跑,一口气从入口跑了出去。   那个女孩跟在江眠和宁桑身后,亦步亦趋,小心翼翼地环视四周。   宁桑停下来,回头看着女孩,“害怕,还去鬼屋拍照?不怕拍下了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出去后你最好好好检查一下照片。”   说得女孩一哆嗦,直接愣住。   江眠好笑地摇了摇头。   也是难为她愿意帮别人拍照了。   宁桑对女孩说完,扭头,和长舌鬼四目相对。   她面不改色,缓缓勾起唇角,伸手,一把拽住长舌鬼的舌头,使劲一扯,鬼脸迅速和她拉近。   紧接着,长舌鬼听见她冰冷的声音从唇边溢出,“滚!”   长舌鬼呆住,忘了动作。   想它是个npc,江眠伸手将它推至一旁。   乔阳一家行进速度很慢。   因为乔阳被吓得一边哭,一边抹着眼泪睁大眼睛好奇地看着那些逼真的npc。   还好没被那些鬼只是敬业的npc,不会对他们造成太大影响。   宁桑和乔阳一家保持着距离,远远跟着。   她很想知道,乔阳是怎么和家人走散的。   黑暗中,江眠说:“乔阳的父母很爱他。”   又有两个青面獠牙的鬼拦路,挥舞充气的铁锤,张牙舞爪。   宁桑直接翻了个白眼,“一点都不吓人,让开。”   这都没被吓到?   这两个鬼很是受挫直接退开。   那个女孩看到,却被吓得尖叫,“啊啊啊啊!”   叫声尖锐,宁桑不由得皱眉,捂住耳朵。   蜘蛛网上盘着一只鬼,服装丑陋,还从蛛网上弹起,扑过来。   宁桑侧身避开,脸色很沉。   这都是什么玩意儿?   目的都是为了拦她吧。   江眠也皱了皱眉。   可那个始终跟着他们的女孩吓得瑟瑟发抖,一直尖叫,到现在已经没力气了。   嗓子都哑了。   宁桑距离最近。   由于害怕,女孩慌不择人,紧紧抱住宁桑的小腿。   宁桑走不开,只能冷漠地与那只鬼大眼瞪小眼。   在那只鬼执着不走的时候,她果断伸出手,一个拳头打过去。   之后,宁桑没有回头,快步前进,始终和女孩刻意拉开距离,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那女孩。   直到走出鬼屋,她猛然发现,跟丢了乔阳那一家人。   江眠心沉下来,打算进去找找,却被宁桑阻拦住了。   “ 等一等,他们会出来的。”宁桑说。   于是,三个人坐在旁边的台阶上,等着。   不知等了多久,乔阳的父母从鬼屋出来,惊慌失措,在出口张望找了一圈,转身进了鬼屋。   显然,他们好像是和乔阳走散了。   在鬼屋里走散的。   毕竟,鬼屋里那么黑,还很混乱。   可是,乔阳一直被抱着,怎么会走散?应该是出什么事了。   吵架?又可能。   那个女孩尖叫声那么大,盖过了吵架声也很有可能。   虽然他们对女孩的尖叫和害怕不予理会,可那女孩吓得抱住宁桑的腿,她也还是被拖慢了步调。   那个女孩吓得抱住宁桑的脖子,她也还是被挡住了视线。   想到这里,宁桑扭头,面色不悦看着坐在自己旁边的女孩。   那女孩被她的的眼神看得不寒而栗,忙不迭说:“刚才在鬼屋里面,谢谢你。”   宁桑不搭腔。   在乔阳的父母第三次跑进鬼屋找人后,她问:“你老跟着我们做什么?”   女孩拨开被汗水沁湿的刘海,说:“我觉得你们比较靠谱。”   “你被鬼吓到,我可没停下等你。”   “好歹,我抱你时,你没推开我。”   宁桑:“……”   失策了,我确实该打你一顿,再推开你。   见宁桑没有反驳,女孩默认为宁桑是默许了自己跟着。   她再次问:“我们要不要进去帮忙找?”   江眠:“不用。”   在跑进跑出鬼屋十几次后,那对夫妇黯然离开。   显然,并没有找到乔阳。   妇女哭得泣不成声。   和乔父去了服务中心。   寻人广播播放。   天色抖转,到了白天,工作人员高举着自制的红色牌子,上面写着寻人启事。   与此同时,那对夫妇也在游乐场别处寻找乔阳。   可,一无所获。   乔阳究竟去了哪儿呢?   宁桑跟着,仔细看了看寻人启事的内容。   她发现,那一直举着牌子找人的工作人员并不是旋转木马滥杀无辜的女鬼。   因为,工作人员是个男人。   在游乐场逗留找了乔阳三天,那对夫妇难过的离开游乐场。   各个大门的监控里并没有乔阳离开的画面,所以,每到休息日,他们就会来到游乐场继续寻找。   只是,依然没有找到。   直到那对夫妇离开,江眠、宁桑和女孩被送出了镜子。   一切很突然。   离开镜子,女孩看了镜面一眼,拔腿就跑。   跑出一段距离,发现宁桑和江眠没跟上来,居然还在慢吞吞地走。她焦灼地喊:“你们快点!没发现镜子成精了啊?”   离开鬼屋,   女孩气喘吁吁,“真是太刺激了!没想到能有这样的奇遇,镜子里居然真的别有一番天地。”   后怕且兴奋。   后怕过进入镜子出不来。   抱怨完鬼屋不该亮堂堂,等真进入黑漆漆的传统鬼屋又害怕。   宁桑面无表情,“恭喜你找到了刺激。”   女孩第一件事就是拿出手机删除鬼屋里拍摄的照片。   宁桑的话,她还是放心上了的。 第85章 四个牙印   女孩删完电话,一抬头,发现他们都不见了。   细听能听见鬼屋里有脚步声,距离自己越来越远。   她脸色陡然变了,握紧手机。   人该不会是又跑回去了吧?   宁桑和江眠再次跑进鬼屋里,为了看看那些进去的人有没有出来。   鬼屋里空无一人。   没有人从镜中再走出来过。   他们把鬼屋里里外外各个角落看了一遍。   镜中映射的是过去,构造一样,始终想不通小孩能藏在哪儿才能让别人找不到?   镜子平整,背后是坑坑洼洼的墙。   当时鬼屋的npc那么多,不可能没人注意到走丢的小孩。   他总会哭会闹吧,不应该引不起别人的注意啊。   宁桑说:“我总觉得有些奇怪。”   江眠:“再去别的地方看看吧。”   奇怪,却也有了思路。   鬼屋有了线索,接下来可以去乔阳和父母走过的地方找一找。   但是宁桑没有给回应,而是选择再次走进镜子里。   江眠不明所以,但还是跟上去了。   镜中的世界与刚才一样,没有任何变化。   人群如潮,   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在讨论:   “怎么回事?那个男孩不是死了吗?怎么又开始在玩?我是出现幻觉了吗?”   “你没有看错,确实是他。”   “我一直在这里呆着,没有看见他死了,他死了吗?”   “死在了躺椅上,尸体放担架上,都被抬出去了。”   “真是活见鬼。”   他们口中的那个男孩就是乔阳,正在旋转木马上坐着。   一切重复着刚才的情景,人的神态、动作和语言都一成不变。   宁桑恍然。   现在看到的是乔阳和他的父母一直在重复去各个项目游玩。   但其实,从他们第一次离开镜子到现在,镜子里的乔阳已经过完了短暂的一生。   他的人生掐头去尾,截取进入游乐场到和父母走散,最终死在这里的片段,不断地在进入镜子中的人的眼前来回播放。   她走过去问:“你们是怎么进来的?”   其中有人疑惑地指着鬼屋的方向,说:“镜子啊。”   宁桑若有所思。   看来,这些讨论的人都是从镜子外被吸进来的,只是在镜子里并没有跟着乔阳和他的父母走,才会一直被困在这里。   他们刚刚了解了乔阳如何走散后,就直接被送出去了,这说明镜中的空间,很有可能是乔阳的记忆。   乔阳求助帮忙找寻父母的人一定不止他们两个。能被吸入镜子来到这里的,应该都是被乔阳请求过帮忙的。   可惜他们没有放心上。   又一个人开口,“我好像在哪里见过这个小孩。”   其他人也纷纷说:“我好像也见过。”   但都想不起来。   “他请你们帮忙找父母?”江眠抛出问题。   “对对对!”   “我玩碰碰车的时候遇见了他,但当时很混乱,我以为我听错了。”   “我玩旋转木马的时候碰见了他。”   “云霄飞车上,他喊了,但是风声太大,我没有听清。”   ………   大家在各种不同的游玩项目中,遇见了乔阳。   最后在去鬼屋探险时,也因为乔阳来到了他的记忆里。   宁桑走到乔阳父母的跟前,编造了一个理由,提议他们一家三口拍照片。   得到允许后举起手机拍下照片。   再次进入镜中,就是为了拿到照片。   得偿所愿后,按照之前的办法离开就行了。   于是,江眠和宁桑站在这儿,等着乔阳他们玩完这个项目。   这里的人很多。   有的麻木行走面无表情状态异常,也就能看出来不像是正常的人类。   扎堆聚到一起,偶尔抬头打量四周,看上去特别警惕的倒像是被镜子吸进来的。   等待中,有一个人看见他们,惊讶地说:“你们俩刚刚突然消失了,你们是出去了吗?我们怎么样才能离开这里?”   宁桑抬头,看他一眼没有说话。   其他人听见都多长一个心眼。   接下来,宁桑和江眠走到哪儿,他们就跟到哪儿。   然而,随着乔阳和家人在鬼屋走散,镜中的世界开始摇摇晃晃,地面不稳。   就在宁桑以为能够像上一次一样,在出口的位置就直接出去了的时候,她听见了一阵猫叫声。   猫叫声一直延续着。   听着听着,宁桑发现了不对劲。   远处的游乐场设施摇摇欲坠,最后在猫叫声中轰然倒塌。   由远及近,设施和建筑一片片坍塌,溅起满地灰尘,滚滚灰尘像浓雾弥漫模糊了视线,连身后鬼屋的出口都看不见了。   其他人惊慌失措,吓出一身冷汗。   “怎么回事?”   江眠冲进鬼屋里,再出来时抱着一个小孩。   他脸上都是灰尘,脏兮兮的,但眼睛很亮。小孩在他怀里一头雾水冲宁桑眨了眨眼。   然后他们按着乔阳父母从鬼屋离开后去服务中心的记忆往那跑。   路上都是废墟,还有被压死的人,一片尸海,根本就不知道他父母在哪里。   服务中心也早就没了。   猫叫声成了小孩的哭声,声音悚然,听起来很渗人。   声音越来越近,近在咫尺,就像是从江眠身上传出来的。   江眠抱着的小孩咧着嘴哭,泪水滴落在地上灼出一个坑。   宁桑注意到,心中微惊。   她清楚的看见,那小孩肤色变青,胳膊上出现了一道道红痕,从肌肤纹理里渗出鲜血,滴答滴答落在地上。   其他人脸上出现慌乱的表情,指着江眠怀中的人,“他他他……”   宁桑二话不说,扯开江眠的胳膊。   然而,那小孩像是早就料到一样紧紧攀着他的胳膊不撒手。   张开嘴,露出森白的牙齿,对着江眠的胳膊就要咬下去。   宁桑赶紧伸手捂住小孩的嘴。   江眠环住的小孩的肚子,将他往反方向拉,猛地甩出去。   小孩‘咚‘的一声摔在地上。   其他人都被这变故吓呆了,第一反应就是远离江眠和宁桑往四处跑,跑得远远的才好。   镜中的时间不断地坍塌,游乐场一半的地方已经沦陷。   宁桑只好拉着江眠往鬼屋的方向跑。   身后的小孩朝他们追过来。   途中遇到四散开的其他人,小孩直接扑过去。   等追到鬼屋时,牙齿上挂着血肉,还在咀嚼。   有一部分人跟着宁桑和江眠,跑到鬼屋,被墙壁吸进去。   短暂的眩晕过后,感受到双脚挨地的踏实感,他们欢呼雀跃,再环视四周,全是镜子。   显然,他们出来了。   大家不敢耽搁,飞快地往前跑,离开这里。   宁桑和江眠也已经出去了。   女孩一个人等在鬼屋外面,等着折返进去的宁桑和江眠出来。等到困得打瞌睡,猛然想起还有一个进口可以走。   立马醒了。   一睁眼看到宁桑他们,高兴地跑过去。   “我虽然没有跟着你们进去,但是我一直在这里等你们,我很仗义的。”   宁桑脸色没有丝毫的变化,“没有进去是对的。”   听她这样说,女孩愣了愣,“你们是不是遇到什么麻烦了?”   知道她鼠胆,宁桑闭口不言。   女孩的心提起来,但始终不敢细问。   突然,江眠牵起宁桑的手,翻转过来,手心朝上。   手心赫然四个牙齿印。   牙齿印很深,白皙的掌心添了艳丽的红色。   江眠双眸像浸了深沉的夜色,深深地皱起眉头,脸色微微发白,有些气恼,“你为什么……”   鲜血温热,浸染了他的手指。   他指间微颤,脸色更白了几分,“你……”   宁桑歪着头,看着手心的伤口,又仰头看看江眠的神情。   她眉头微蹙,说:“不会。”   江眠怔忡,“什么?”   “我不会抛弃你,因为你跟别人不一样。”宁桑冷静地道。   女孩听得云里雾里,看眼前俩人临危不乱的样子毅然决定要跟着他们。   紧接着,   三个人去了其他项目,打算把乔阳玩过的项目全都走一遍,期待和进入镜中世界一样能看到其他东西。   不出意外,在室内碰碰车卡通墙壁的一角,看到一道深深的划痕,上面是用小刀刻出来的字——“我在游乐场,你们快来找我。乔阳。”   只说游乐场没有说具体位置,难道他的父母连游乐场都没有再来过吗?   明明找人的动静那么大,他怎么可能不知道?   其他地方得到的信息也都大差不差,只是,字刻没有那么深,有的都被磨掉了。   刚一走出去,就看见一个人跪在地上,手里握着刀,满手鲜血,抖如筛糠。   他的面前躺着一具尸体。   尸身被插了无数刀,全身都是血。   大概能辨出是个男人。   女孩看到,吓得直往宁桑身后躲,双手捂住眼睛不敢看。   见到有人来了,那个人立马扔了刀,上下唇打架,哆嗦着后退开,说:“是他要杀我的,是他先动手的。”   宁桑不欲理会,这里的摄像头很多,会记录下来。   谁先动手不重要。   她抱臂欲走,却见地上的尸体慢慢变细,像虫一样蠕动,逼近那个人。   尸体猛飞向那个人,死死缠住那人的脖子,不断缩紧。   直到将那人勒死。   尸体这才从那人身上爬下来,极速朝宁桑她们蠕动过来。   江眠眼疾手快拖来一个碰碰车,在尸体靠近时,翻过来压住它。   女孩还捂着眼睛。   宁桑无奈,只得拽着她一起跑。 第86章 云霄飞车   渐渐,天亮了。   游客陆陆续续离开,逃离镜子的人也跟着人潮走出游乐场。   不知过了多久,又一些人逃出鬼屋,站在明朗的阳光下。   天光大亮,   游乐场的小吃摊已经摆出来了,忙了一宿,得补充能量。   宁桑和那个女孩围坐在摊主摆出的折叠桌前,点完早餐眼巴巴等着。   江眠则开车去了离这儿最近的一家诊所,买回来一些消毒包扎用具。   回到小吃摊前,宁桑和那个女孩已经开吃了,各自一碗馄饨吃得很香。   周围游客零零散散经过这里,也有部分工作人员过来买早餐。   小摊前一派热闹。   人群自发排起了长队。   宁桑吃完馄饨,将汤都喝了个干净,满足地抽出纸巾擦擦嘴角。   她偏头看向江眠,“你去哪儿了?离开这么久。”   江眠咽下口中的食物,拿起放在手旁的透明包装袋。   他拆开袋子,拧开消毒酒精倒入盖中,蘸湿棉签,朝宁桑伸手。   此时伤口隐隐作痛,宁桑立即明白了他的用意,将手放在他的手心上。   手交叠着,江眠拖着她手,仔细拿棉签给她的伤口消毒。   消毒包扎完,宁桑嫌弃地举着手看,“碍事。”   影响她的灵活性。   女孩吃完早餐,抬头往四处张望。   这热闹的氛围,让她都快要忘记了看到的可怕景象。   宁桑皱眉深思。   现实和幻境交叠,只会让那些鬼怪的破坏性更大。   要想彻底割裂联系,只能认为采取一些措施。   不等她想出办法,摊位前排队的人一阵哄闹。   人群纷纷避开。   只见有个人咬住另一个人的脖子,硬生生啃下一块肉,贪婪地咀嚼。   有那么饿吗?   江眠抓起面前蒸笼里的包子,三两步冲过去塞进那人的嘴里,连带着那人刚啃掉的肉一并塞进去。   而后拉着捂着脖子的人快速退离开。   人群恐慌,四处跑开。   还有人拿出手机报警,却发现电话根本拨打不出去。   那人嘴里唔唔唔着,很快吞下口中的食物,嚼都不嚼,也噎不死。   宁桑很快意识到,他不是人。   哪有人清醒着对一个陌生人撕咬,是图对方没洗澡吗?   “他有精神病,你们快离开。”宁桑大声喊。   精神病,得拨打精神病医院的电话啊。   拿着手机的人跑到几米开外打电话,却还是无信号。   宁桑起身跑去服务中心。   二楼的血已经完全蔓延到一楼的地板。   地板血淋淋的。   玻璃门一推开,室内的血水就往外蔓延。   宁桑避过石墩子,淌着血水走进去。   昨晚夜班在服务中心的工作人员应该都折了。   宁桑直接打开广播,语音播报,疏散人群。   能赶走的游客,都赶走。   听到广播,另一批工作人员纳闷,往服务中心跑。   赶在他们来到这里之前,宁桑跑走了。   谁料,外面的情况还是很糟糕。   靠近大门的人都成功的逃出去了,可被困在里面的人大部分都没能跑走。   有的人听到广播,想也不想就往大门口跑,却被伪装成人的鬼怪扑上来。   有的人不以为然,对广播置若罔闻,落入虎口。   场面混乱不堪。   人鬼撕扯纠缠,难以分清谁是谁。   宁桑避过人群往小吃摊那儿跑,和江眠、那个女孩碰面。   那个女孩惊恐极了,“怎么回事?大家怎么都打起来了?”   不可能直言是人和鬼打架。   话到嘴边,宁桑换了个说辞,“可能一时鬼迷心窍了吧。”   她扫了眼女孩和江眠,他们都狼狈不堪。   女孩的头发衣服都被扯乱,脸上哭的脏兮兮。江眠好点,无论什么时候,他都很注意仪容整洁的。   江眠说:“还有一些项目,走一遍吧。”   宁桑:“好。”   就算场面再乱,正事还是不能忘的。   敌人已经这么多了,总不能让那向他们求助的乔阳也加入进来。   女孩哭丧着脸,“还要玩啊?我已经没心情玩了。你看看他们都在打架,我不敢过去。”   “那你一个人留在这儿,等着被咬吧。”宁桑冷漠地说。   说完,她扭身就走。   女孩自然不敢孤身留在这里。   怪只怪小吃摊距离大门太远了,否则她早在听到广播时就跑了,哪会沦落到现在困在这里,还得战战兢兢地去玩游戏。   途中,许多伪装成人的的鬼怪朝宁桑他们扑过来。   可惜起初以为是人类,便光躲不还击。   等到被逼到成堆的尸体中,江眠才恍然,他们不是人!   人浑身是伤,被咬死,是不会复活的。   可这些无差别攻击他们的“人”不一样,拖着残肢还能行动灵活。   宁桑白他一眼,“我都说了别手下留情,你还心软!”   女孩畏缩地道:“你也手下留情了。”   宁桑气不打一出来,“我那是被他传染了。”   他们一路跑,一路打。   直到躲进云霄飞车里,才彻底甩脱那些怪物。   云霄飞车冲上天际,宁桑还没来得及系好安全带,险些被甩了出去。   江眠眼疾手快,紧紧抱住她。   宁桑撞入他怀中,两眼冒金星。   等回过神后,低头看着聚集在地面张牙舞爪的怪物们,松了口气。   差点,她就要死了。   女孩抓紧前排的座椅,声音夹着风带着哭腔,“他们都怎么了?”   “他们可能不是人。”宁桑窝在江眠怀里,说。   本以为女孩会哭上一场,可没有。   她只是惊讶的张大嘴巴,好半晌才说:“他们都围在这里,我们等会怎么出去?”   也是,现在更应该担心怎么逃命,哪有心情去害怕。   宁桑突然想起在碰碰车的场地外遇见的那个男人。   是那个躺在地上的人先动的手,也是他想要杀死他。   因为和他同行的那个人不是人。   他惶恐害怕,为了自卫出手,拿着刀无所适从。   江眠突然出声,打断了她的思绪,“我觉得应该能找到乔阳的父母吧。”   宁桑笃定地道:“会的。”   她不知道乔阳父母在哪儿,但她清楚,这里不该是这样的。   所以,乔阳的父母得找到,这些乱象也必得消失。   她重新冷静地审视着这个游乐场。   父母带孩子来游乐场本就是为了放松和快乐,给孩子无忧无虑成长的童年增添一抹亮色。   可乔阳却不幸与父母走散,困于这里,并且死后仍有执念。   车身急速坠落,高低落差令人想要作呕。   宁桑压住反胃的感觉,脸色白了几分。   车身继续爬坡,余光瞥见正在有怪物沿着车轨往上爬。   她握了下江眠的手,示意他往后看。   密密麻麻的怪物攀着铁轨爬,让人不由得为谁会被甩出去而担心。   女孩的脸都吓白了,“怎么办?”   “扣好安全带,抓稳。”江眠说着,腾出手给宁桑扣好安全带,双重安全保障后,他冷声说:“没事,别怕。”   宁桑就当他是在自我安慰了,直视那群怪物。   好在,车身够长,冲击力也足够。   挡住铁轨的怪物都被撞飞出去,跟冰雹似的连续不断重重砸在地上。   听到重物落地的声音,女孩害怕地睁开眼,霎时松了口气。   过山车渐渐停下来。   等它停稳,宁桑他们跳下过山车,奔往下一个地点。   所幸,鬼怪都集中在过山车附近,他们跑出那个区域,离得越远遇见的鬼怪越少。   到最后,直接可以慢下来喘口气。   女孩后怕地捂着心口,“还好,被甩出去的不是我们。”   在迷宫和摩天轮之间,他们选择了摩天轮。   因为迷宫前,守着乔阳。   不知他是敌是友,宁桑还没想好跟他再打照面。   直到进入观景舱,   宁桑发现,乔阳还站在迷宫外,眼睛直愣愣地盯着他们。   她困惑地举起试玩员的工作牌,一时之间摸不清,乔阳是什么想法。   江眠问:“他站在迷宫外,是在等我们吗?”   宁桑:“如果是,他为什么不过来?”   江眠:“可能是等着我们把他父母带过去。”   “游乐场这么大,他自己不找?”   观景舱晃动。   可能是风太大,没人放在心上。   但晃动不止。   感觉到有些奇怪,女孩下意识仰头往上看,登时吓得腿都软了。   她赶紧拽着宁桑,手往上指,哆哆嗦嗦说不出话。   观景舱的钢管桁架上趴着一个女人。   就是在旋转木马那儿看到的巨型女人。   她举着红牌子,红牌子的正面紧紧贴着舱壁。   那上面写着的内容是寻人启事。   她在找乔阳。   明明,乔阳就在迷宫门口。   宁桑对着她喊,但隔音效果太好,女人没听见,虎视眈眈地依旧看着他们。   女孩也明白了宁桑是什么意思,双手指着迷宫外。   让女人看。   但女人视而不见,双目直勾勾盯着江眠,一手紧抓着钢管桁架,另一只手举起红色的牌子,狠狠砸向观景舱。   又是一阵阵猛烈的摇晃。   宁桑他们坐不稳,在舱里晃来晃去。   女人动作愈加猛烈,晃动越来越强。   混乱中,江眠感觉到座椅中也有个东西在跟着观景舱晃。   撞来撞去,发出的声响被女人制造的声音盖住。   他低头敲了敲座椅,里面是空的,可以储藏东西。   江眠手法娴熟,敲开锁,赫然看到狭小的空间里藏着两个木盒子。   纯黑,但看外观像是骨灰盒。   江眠将其打开,果然看到里面的骨灰。但他只是轻皱着眉,手却稳稳托住骨灰盒。   宁桑看了眼,重新盖好。 第87章 乌托邦坍塌(完)   女孩好奇地凑过来看,指着骨灰盒的一处,“有字诶。”   盒上刻有字,标明了死者身份。   其中一人姓乔。   但不是乔阳。   宁桑展开打印纸,对照了一下骨灰盒的人名,“死者是乔阳的父母。”   江眠:“他一直要找的父母死了……还死在游乐场?骨灰盒又是谁放的?”   问题无人知晓。   盒子被拿出来,那女鬼看见,情绪更猛烈了。   举着红色招牌一下一下砸向观景舱。   女鬼的眼睛布满红血丝,直勾勾盯着那骨灰盒。   骨灰盒往哪儿,她的眼珠子就跟着往哪儿转。   宁桑瞬间明白,那女鬼是冲着这盒子来的。   女鬼面目全非,脸部轮廓模糊不清,五官错位,浑身被火灼烧,遍布水泡和疙瘩,密密麻麻,触目惊心。   似乎死的很惨。   根本辨认不出她是谁。   宁桑打开手机照片,对照看了看,还是摇摇头。   光凭外貌,完全认不出来。   根本不能确认照片上的乔阳母亲是不是她。   江眠将盒子掩到身后。   盒子脱离视线,但丝毫不能阻止女鬼的撞击。   红色牌子几乎要裂开,锐利的边缘刮过舱壁发出阵阵刺啦的响声。   女孩听得直起鸡皮疙瘩,着急得坐不住,“怎么办?她一直在这儿,我们等会怎么走啊。”   江眠脱下外套,将两个骨灰盒紧紧裹住,塞进宁桑手里。   他认真说:“等会出去后,你把骨灰盒拿给乔阳。”   听清他的话后,宁桑轻皱眉,“那你呢?”   江眠看着舱外的女鬼,“我来引开她。”   女孩无所适从,举手,“那我呢?”   没人回答她。   所有人心提起来,视线避过女鬼看向舱外。   原本熙攘的游客寥寥无几,只剩没有意识的鬼怪四处晃走。   他们似乎嗅觉很灵敏,在摩天轮缓缓降下来的时候,朝这边奔涌而来。   好在摩天轮即将落地,赶在那些鬼怪聚集过来之前,他们还是有机会跑出去的。   观景舱舱门徐徐打开。   没等宁桑他们出去,女鬼身子倒挂下来。   紧紧堵住舱门,伸出细竹竿似的手,去夺宁桑怀里的东西。   她声音嘶哑,“我的!这是我的!”   宁桑低头看着外套紧裹的两个盒子,没空思考女鬼的话。   手里凭空多了一个环首刀,刀身是锻打的花纹,单面开锋,刀背宽厚。   沉甸甸的。   她将沉重的刀柄放进江眠手里,“拿着。”   江眠本想孤身诱敌,但宁桑重新打开座椅,翻找出一个密封袋,里面沉甸甸的都是碎骨头。   江眠从宁桑手中拿走密封袋,奋力往外扔出去。   密封袋掠过女鬼的脑袋,飞向远处。   在女鬼背过身去捡那碎骨头袋的时候,他们三个人冲出观景舱。   直奔乔阳而去。   此时,乔阳正背着手站在迷宫外,歪着头,纳闷地看着他们。   宁桑跑到他面前,打开外套,“你的父母在这里。”   乔阳表情难以置信,睁大眼睛,指着两个骨灰盒,   “你说这?怎么可能。两个盒子怎么可能装得下他们。”   女孩伸手指了下骨灰盒上的人名,大着胆子直接念出来。   她问:“你不会连你父母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吧?”   “名字没错。”乔阳眯着眼睛,认真想了想。   他小小的身子背挺得笔直,似乎沉浸在回忆里,一时没想明白。   歪着脑袋,盯着骨灰盒看,始终不伸手接。   过了许久,他闷声说:“这是假的吧?”   乔阳歪着脑袋看,脖子越伸越长,到最后眼珠子几乎都要贴在了骨灰盒上。   这哪里像个人?   女孩吓得连连后退。   宁桑瞧见,岿然不动。   她打开最上面的骨灰盒盒盖,“盒子表面刻有名字,有什么好质疑的?你好好想想,你的父母为什么在盒子里?明明在盒子里,你为什么还要让我们去找?”   这本身不是毫无意义的吗?   具体原因,肯定只有乔阳知道。   宁桑太专注眼前的事情,完全没注意到身后的危险。   那女鬼拾起密封袋,调转方向朝宁桑他们跑来。   女鬼身形巨大,走两步便能追上她们,每迈一步,大地颤动,声音愈来愈近。   江眠听见,停下,转身面对女鬼。   背后就是宁桑,他握紧手中的刀,直接向女鬼冲了过去。   江眠的速度很快,硬生生避开女鬼高举下来的红色牌子,抬手用刀劈成两半。   女鬼怒极,将裂开的红色牌子扔向宁桑。   “快躲开!”江眠回头,喊。   听见身后重物破空而来的声音,宁桑赶紧扑倒女孩,二人险险避开危险。   但宁桑的胳膊依旧被划出一道血痕。   骨灰盒也应声落地,骨灰撒了一地。   只听‘咚’的一声,那裂开的红色牌子越过他们头顶,狠狠地砸进不远处的地面。   水泥地裂开一道长长的裂缝。   乔阳大脑清明,似乎想到什么,浑身颤抖。   须臾,他蹲下来,低头看着摔在地上的宁桑,再瞅瞅那一地的骨灰,迷茫的眼神渐褪。   他脸色怆然,“不,不可能。”   “他们怎么可能死了?他们还没找到我呢。”   很明显,乔阳的父母是死了。   他之前的否认只是不愿认清现实。   宁桑和女孩从地上爬起来。   女孩一脸担忧地看着宁桑的伤。   宁桑拿江眠的外套遮住,冷静抬眼看向乔阳,“他们压根没找过你,对吗?他们把你扔在了游乐场。”   工作人员的记忆不会出错。   乔阳孤身流浪,最后饿死。那寻人广播和红色牌子也只是乔阳求助游乐场帮找父母。找了许久都没人认领他,只能说明他是被抛弃的。   可工作人员所说和镜中世界并不一致。   镜中,乔阳和父母走散后,是他的父母去服务中心让人发布寻人广播,制作红色牌子寻人,从没放弃过寻找他。   这两个完全相反的事情,其中定有一个是错的。   她猜,镜中的世界是假的,根本不是乔阳的回忆再现。   于是,宁桑问:“鬼屋镜子的古怪是你造成的吧?”   乔阳仍沉浸在悲痛中走不出来,对宁桑的话充耳不闻。   他喃喃道:“不可能!不可能!”   “那个女鬼是你的母亲?服务中心那个怪物是你的父亲?”宁桑刻意换了个问题。   乔阳的眼睛变得猩红。   他终于听进宁桑的话,回答:“不是,他们才不是我的父母呢,盒子里的才是。”   女鬼和那个怪物跟乔阳没有任何关系。   看来,乔阳已经接受了他的父母在骨灰盒里的事实。   宁桑敛眸,“你的父母根本没去找过你,你是被他们抛弃的。镜中的世界都是你的臆想,游乐场也是你给自己建造的乌托邦。对吗?”   乔阳嫌弃地看了眼那丑陋的巨型女鬼,跪在地上,捧起骨灰,一点一点放进骨灰盒里。   他自言自语,“我的父母…他们抛弃了我。他们活该,尸体是我烧的,骨灰盒是我做的,名字也是我刻的。可惜,这么重要的事情,我怎么都忘了呢?”   乔阳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痛苦嘶吼的同时,他抱紧了骨灰盒。   恨不得将盒子嵌进身体。   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窜上后背,令人毛骨悚然。   女孩后背发寒。   宁桑:“我圆了你的愿望,你也该兑现你的承诺了。”   乔阳不语,抬头看着远方,“这里快要消失了。”   游乐场开始坍塌,由远及近,像在镜中一样。   天色变得昏暗,铺天盖地的黑暗吞噬过来。   宁桑心中陡然一惊,“不好!”   幻境游乐场是乔阳的精神世界,他给自己在镜中构造出美好乐园。   当他想起被他刻意遗忘的真相时,他的精神世界也在逐渐坍塌。   宁桑转身朝江眠跑去。   江眠被女鬼缠住,脱不开身。   宁桑抱着那半块红色牌子狠狠砸向女鬼的背,“你的骨灰在乔阳手里,还不去拿?”   女鬼浑身一颤。   趁此机会,宁桑拉着江眠跑。   黑暗席卷,吞噬了女鬼。   女鬼高大的身躯消失。   女孩途径乔阳身边的时候,一把夺过乔阳抱着的骨灰盒,跟着宁桑他们跑。   看见女孩抱着的骨灰盒,宁桑顿时了然。   是那个女孩,抢走骨灰盒,激起乔阳的恶意。   她不是人。   女孩回头冲宁桑露出一个无邪的笑容。   若无其事地单手扯开人皮,露出森然发白的血肉,抱着骨灰盒越跑越远。   身后乔阳为了被抢走的骨灰盒追赶而来。   空气被撕裂的声音响在耳畔。   宁桑还未回头,江眠已经松开她的手,反应迅速,将她给推了出去。   一股大力迫使宁桑踉跄着往前扑。   稳住身形,她回头。   却看见江眠的胸膛被一只手刺穿,自后背贯穿,触目惊心的红色蔓延,染红他雪白的衬衣。   乔阳另一只手抵着江眠的后背,猛地抽回手,满手的鲜血放衣服上蹭了蹭。   血从嘴角溢出,江眠费力地站稳,却还是徒劳,摇摇晃晃,嘴唇翕动无声道:“快走。”   乔阳追来。   他将宁桑、江眠和那女孩视为一伙,面色愤然朝宁桑扑过来。   宁桑避开乔阳,毅然奔向乔阳身后的江眠。   在他快要倒下时,她及时扶住江眠的肩,跪地垫住他的身子,减缓和地面撞击的冲力。   宁桑错愕不已,手止不住地颤,“你为什么……”   “你不是说…能救则救,实在救不了就放弃,绝不会搭上你自己吗?”   “你自己说的话你忘了?”   鲜血从江眠的身体涌出,很快他的身下一滩血水。   “你不是别人。”他声音很轻,轻飘飘的,仿佛风一吹就散。   宁桑赶紧捂着他的伤口,血溢出手指。   眼前的惨象令她大脑一片混乱,她忍不住斥道:   “你为什么要推开我?你真是救人救上瘾了!你就这么想做个好人吗?!”   “我需要你救吗?我需要你搭上自己的命吗?”   江眠咳嗽着,气息越来越弱,血不断淌出来。   他张唇,虚弱地说:“你…怎么哭了……”   “哭?我没哭!我怎么可能会哭呢。”   宁桑拼命睁大眼睛,奈何颊上凉凉的,满目的血色触目惊心。   江眠想抬手。   冰凉的手无力将要垂下时,宁桑忙握住他的手。   她脸上溅有几滴血,醒目突兀。   江眠脸色苍白,费力地说:“血……”   宁桑托着他的手,手背胡乱在脸上擦,眼睛泛酸。   她哽咽,“明明每次你都能安然无恙,全身而退。”   “你伤成这样,我怎么救你?”   江眠借着宁桑的力气,指腹微挪,抹去她眼角的泪。   望向宁桑时,他漂亮的眼睛格外温柔,像盛着糖,稍不注意就化了。   他说:“别……哭了…”   他的嘴里不断的吐出鲜血,浓郁的血腥味充斥鼻腔。   宁桑屏住呼吸,眼里蓄满泪水,终夺眶而出,不可遏制地滚滚落下。   “你为什么推开我?我说过我不需要你救。为什么……”   “你这样我怎么救你?”   江眠声音微弱,“你没事…就…好……”   宁桑感觉到他的身体愈发冰冷,最后没了气息。   她下意识抱紧他冰冷的身体,呜咽着,“江眠,我怎么救你?”   黑暗将游乐场全部吞噬。 第88章 可惜,他已经死了   浓郁的血腥味逐渐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医院消毒水的气味。   即便是闭着眼也能感受到明亮刺目的阳光。   可手的温度依旧冰凉。   宁桑睁开眼,入目可及的是一片白色,她又被困在病房中了。   冰凉的液体顺着软管流进身体,手背有很多针孔。   泪顺着眼角坠落,转眼沁湿枕头。   她伸出打着点滴的右手去够床头柜上的手机,却浑身酸软无力。   细微的声响引起旁人的注意。   一位扎着高马尾的女孩坐在床尾,闻声回头,惊喜,“宁桑,你醒了!”   她绕过床尾到另一侧拿起手机,塞进宁桑手里。   看着好不容易拿到的手机,宁桑茫然了。   她不记得江眠的手机号。   一起待了那么久,她居然没有记住?   是习惯了打开手机,通讯录里就有他的名字。习惯了睁眼就能看到他。习惯了不用她喊他就会主动过来。   可这部手机里的众多联系人里,没有江眠。   老师、朋友和同学......她回到了现世?   帮她拿手机的女孩,是她的大学室友,阮音音。   她现在大三,是单身狗宁桑,没有什么名义上的丈夫江眠。   她还没有找工作呢。   她回来了......可是,江眠死了......他死在了书里,死在了游乐场。   他那么爱干净。   阮音音惊讶的张大嘴巴,“宁桑,你怎么哭了?”   她手忙脚乱扯出一张抽纸给宁桑擦眼泪,可那泪就像开闸的水龙头无休止。   哭了?   宁桑抬起手背蹭去脸上的泪,喃喃道:“是啊,我哭了......我为什么会哭呢?”   他明明只是个纸片人。   仅此而已。   泪水却压根憋不回去,不住地流淌,顺着眼角没入发间。   她控制不住的想要流泪,“我为什么会哭?我为什么这么难受?”   血从江眠的心口喷出,她捂不住。   宁桑摊开手心,手心只有四个牙齿印,结疤了,干干净净,没有染上血。   仿佛一切都在宣告,只是一场梦。   阮音音弯腰捏住宁桑的手,说:“你哪里难受?我去找医生过来。”   宁桑:“他死了。”   一个纸片人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她为什么那么难过?   她双手颤抖着,连带着阮音音都吓得发颤。   余光瞟到宁桑病号服的胳膊处有血渗出来,阮音音猛地站起来,“你流血了!”   她小心翼翼地把宁桑的病号服袖子往上卷,看到森然裸|露的伤口,吓了一跳。   “宁桑,你的衣服怎么有血?不应该啊,你什么时候受伤的?我和医生不该没发现啊。”   那道伤口还在。   巨型女鬼扔来的红色牌子划出的伤口。   都是真的。   江眠真的死了......他死了......明明每次他都可以化险为夷的。   可这次,他死了。   都是因为她,在最后关头推开她,她不需要他的解救。   不想要他做英雄。   万事不先想着保全自己,偏要去救人。   救她也不行!   她才不会感激他。   宁桑将脸埋进手里,泪源源不断地滚落下来。   阮音音吓得赶紧跑出去找医生。   哭得大脑缺氧,隐约间,宁桑听见,阮音音说:“医生,你快看看她脑子是不是出问题了?一直说胡话。她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从没见她这样。”   以前......以前她是什么样的?   她是个孤儿,自幼长在孤儿院。读书时,也因年龄小备受欺负。   她一个人努力生长,拼命去够那遥遥可见却又够不到的阳光。   她自私地、阴冷地在潮湿腐烂的泥土里生长,她这样一个冷漠可恨的人,从来不会为别人着想。   万事先紧着自己,自己的感受和安危。   所以啊,江眠救错人了。   他不该救这么不堪的她,救了又有什么用呢?   经历了那么多事情,他怎么就看不清她?   会后悔的吧。   因为她,把命都搭进去了。   早知道,就该强推他出去了,为什么要心存侥幸让他陪着自己?   如果......如果他跟姜元元一起出去了就好了。   可他却笑,知道留下来是陪她冒险,他还笑。   他的情绪来得快去的也快,怎么就那么容易被哄好呢?她也没有用心哄啊,只是稍微对他好一点点。   现世,不会再有江眠。   她饿了,也无法给他打电话。她知道哪儿的外卖好吃,但她不想点。   不会再有人给她买吃的温柔地说‘先垫肚子’,不会有人像他那样......   -   情绪稳定下来,宁桑和阮音音回了学校。   她还得按部就班地上课,写作业,一切似乎也没什么变化。   心里始终空落落的,像丢了什么似的。   她知道,那是江眠,她再也找不回来了。   他死在了那个世界。   他还不知道自己只是个纸片人,更不知道她一直把他看作一个纸片人。   纸片人也是有自己的思想和感情的啊,她凭什么否认别人的存在?   原来不知不觉,他已经住进她心里,不单单是个纸片人。   他是江眠。   已至秋天,树叶被风摧残,哗哗落下,满地金黄。   萧瑟的秋风透过窗缝丝丝缕缕钻进来。   ppt放映着,老师在讲台上滔滔不绝。   可这个世界,好陌生啊。   她不用再提心吊胆,生怕行差踏错,她可以享受安逸。   终于,下课了。   熟悉的下课铃声将宁桑从记忆中唤了回来。   宁桑使劲眨了眨眼,看清这属于她的世界,朝阮音音扬起笑容。   阮音音担忧地看着她,着急道:“你没事了吧,宁桑?你可把我吓坏了。你是做了什么梦啊,能把你折磨成这个样子。”   另一个戴着厚重黑框眼镜的室友刘伊闻声凑过来,“什么梦,要讲来听听吗?”   徐瑶慢悠悠合上书,装入帆布包,说:“吃饭啦!”   宿舍加上宁桑有四个人。   想是阮音音回宿舍后添油加醋说她那天有多奇怪,吓到了大家。   她们才会在放学后还等在教室陪她。   宁桑莞尔,“走吧。”   不是梦。   江眠也不只是个纸片人,他曾真实地活在她的心里。   可惜,他已经死了。   随着时间,她会忘掉他的,连带着那些离奇的经历一并忘掉。   一抹泪悄然滑落眼角,在察觉到的同时,宁桑飞速擦干泪水。   她深呼吸,没什么好哭的,不许哭!   阳光璀璨,她要好好享受这盛大的人间。   终于,在不知多少次微笑后,   阮音音忍不住嫌弃地说:“你别笑了,笑的比哭还难看!”   宁桑敛起笑容,面无表情,“那我哭给你看?”   话说出口,莫名熟悉。   好像在哪儿听过。   哦,是初入书里时在别墅里,江眠遭她嫌弃,说:“不笑,难道哭吗?哭给你看?”   又想起他了。   话说回来,她还没见过他哭呢。   如果死的是她,就好了。   宁桑被自己忽然冒出来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她猛灌了几口酒。   自嘲,她这么自私的人,才不会愿意为别人豁出性命呢。   她真是自私啊。   阮音音哭了,涕泗横流,指着宁桑,对其他两个人说:“她又哭了!她好可怕,她以前都不哭的,她现在怎么这么爱哭。嘤嘤嘤。”   也不知道阮音音是被吓得,还是被火锅辣的。   她也跟着哭了起来。   刘伊和徐瑶被气氛感染,也抱头痛哭。   转眼,这一整桌全都在哭,哭得上气不接下气,吓得火锅店老板都赶来哄。   老板站在一旁手足无措,“你们再哭,客人都要被你们哭跑了。”   音乐盖不住她们的哭声。   宁桑抹去泪水,眼睛通红,向老板道歉,站起来拉着另外三个室友离开了。   秋意寒凉,吹醒了她们。   刚才一时上头的情绪全散了。   四个人互看着,扑哧笑出声,“好丑啊!”   “妆都哭花了。”   好在宁桑没有化妆。   她总觉得最真实的自己就是丑陋的。   可江眠不会嫌弃她的丑陋。   他知道她的自私,即便她选择眼睁睁看着别人去死,抛弃别人,江眠才不会站在道德制高点批判她。   他总是苦口婆心引导她。   温柔、和善、却又狡黠,总是想套她的话。   阮音音拿湿巾擦掉晕开的眼线,可怜兮兮地说:“就我们丑,就我们化妆了。”   宁桑从阮音音手里拿过湿巾,帮她擦。   她动作轻柔,阮音音却险些条件反射躲开,像见了鬼似的看着宁桑,“你最近好反常啊,居然对我这么温柔。”   徐瑶对天翻了个白眼,“阮音音,看不出来,你还挺有受虐倾向的啊。”   “才不是。”阮音音小声反驳。   夜深沉如墨。   从火锅店出来,浑身沾染了火锅味,然而她们还没吃饱,完全是哭得无地自容离开的。   这样一个夜晚,轻松惬意。   一切就该是这样的。   宁桑咬唇,指着路边的一个小摊,“请你们吃夜宵。”   一群人哄笑着跑到小摊前。   走进了才看清上面的口袋馍三个大字。   宁桑心口一窒,眼前逐渐模糊。   她吸了吸鼻子,转账付款后,声音闷闷的,“我好像…喜欢上了一个人。”   其他三个人惊骇扭头望向她。   却听见她难过地道:“可他……死了。”   阮音音注意力彻底从夜宵上移开,仔细端详宁桑的神情,怎么都不像是假。   可从没听宁桑提过任何一个异性。   她和其他人面面相觑,终于,艰难开口,“我还喜欢某某名著的作者呢,他老人家也作古了。”   说完,自己惨兮兮地挤几滴眼泪,却发现气氛并没有因此变得轻松。   她不禁困惑,认真起来,“宁桑,你说的不会是真的吧?”   徐瑶也难过起来,“我喜欢的一个明星最近出车祸住院了,我好担心他。我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难怪在火锅店能哭起来。   宁桑揉了揉酸涩的眼,打算开口安慰时,   却听徐瑶说:“江眠……他怎么这么倒霉呢?都在医院躺了好多天,还昏迷着。”   宁桑呼吸滞住,“你说谁?”   徐瑶眼睛红红的,“你不追星,说了你也不知道。呜呜呜呜呜。”   她难过的痛哭起来。   宁桑把口袋馍塞她手里,转而拿出手机搜索那个名字。   她输入江眠二字,但久久不敢按下搜索。   如果不是他,怎么办?   大概率只是同名同姓吧。   他只是书中的人。   不小心按了搜索,照片随着网上个人资料出现在眼前。   宁桑愣住。   刚止住的泪再次猛砸在手机屏幕上。   一滴滴,晶莹滚动。 第89章 我很想你   几人抱头痛哭,边哭边走,等回到宿舍,已经过了门禁时间。   睁着肿的跟核桃似的眼睛看紧闭的玻璃门,徐瑶又悲惨的哭了。   阮音音:“怎么办?我们回不去了。”   这些天,宿舍的气氛低沉,不光是因为宁桑入院,更因宁桑出院后总是心不在焉情绪低落。   大家自然而然的被影响了,借着今晚的火锅聚餐,一并痛快哭出来。   宁桑她们的宿舍在二楼,完全可以踩着一楼的防盗窗往上爬。   但怕被发现,没人敢这样做。   在等了许久之后,阮音音再一抬头,却见宁桑已经爬到宿舍,只剩一条腿跨在窗外。   正手扒着窗沿,探出头悠闲地看着她们。   阮音音用袖子给徐瑶抹眼泪,“你别哭了,快看宁桑!”   三个人仰着脸看,全都吓了一跳。   在宁桑的努力下,大家没有惊动宿管阿姨,成功回到宿舍。   洗漱完,宁桑窝在床上,裹着毯子,继续看着有关江眠的信息。   皮囊是那个皮囊,就是不知道是不是那个人。   宁桑托着腮,忍不住想。   她最近不敢睡觉。   一闭眼,脑海中就会浮现江眠死在游乐场的情景。   如果,是他就好了。   如果,他没有死就好了。   他会不会在那个世界被救活了,过着他顺遂惬意的生活?   不会的,没可能。   他的身体冷掉了,气息都没有了。   宁桑捂着脸,越想越难过。   又一次睁眼到天明。   宁桑窝在宿舍里,没有出去,将论文写完后,她懒懒地趴在桌子上。   记忆循环往复再现,挥之不去。   日子安逸清闲,更不用为逃生绞尽脑汁。   可她总觉得少了什么。   应该是不习惯清闲和安逸吧?毕竟之前差不多每天都是死里逃生。   可在江眠家时,她就很喜欢晒晒太阳,吆喝他剥个橘子。   她还是喜欢悠闲生活的。   所以,她不是讨厌清闲,而是不喜欢没有江眠的生活。   又想起他了。   一直以来,他总是无孔不入钻入她的脑海。   江眠,本来可以在主角光环的笼罩下,安心舒适地过完一生。   他只是个纸片人,但他也有自己的思想啊。   他知道何为善恶,他有自己的路要走……   是她,让他卷入层层危险。   是她把危险带到他的身边。   明明她都知道,为什么还要任性?江眠他只是个生命脆弱的人,他是人,也是条活生生的人命。   原来,不知不觉,他已经潜入她的生活,成为她的习惯。   他对她来说不仅仅是个角色。   可她,从来没有认真对待过他。   从来没有。   她突然又想起了江眠郑重问自己会不会抛弃他。   她说了不会。   江眠却又自己把她推开,是他抛弃了他自己。   他本来可以不用死的。   可他死了,为了救她死了。   她又如何能自私、心安理得地活下去?   宁桑想着,长长地呼出一口气,镜子蒙上一层薄薄的雾,她擦了擦。   镜中的自己,真是丑陋不堪。   她轻轻的闭上眼,泪从眼角滚落。   脑海中,不知何时,全被他占据。   真的……好想他。   -   一个月后,   夜色很深,宿舍特别安静。   徐瑶将床头灯的灯光调到最低,趴在床上看手机。   忽然,她惊呼出声,举着手机跳下床狂舞。   宁桑清醒着,听见动静后,拨开床帘往她那儿看了眼,便缩了回去。   她动作木然,面无表情。   不忍看宁桑一直颓废下去,再加上自己欣喜的情绪无人分享。   在发现宁桑没睡着时,徐瑶果断下床,转而爬到宁桑的床上。   很快窸窸窣窣的声音传来,转眼徐瑶已经在宁桑床上。她抱住宁桑,蹭了蹭,“我知道你没睡着。”   宁桑闭着眼,无心搭理她,打定主意装睡。   徐瑶凑到她耳边,一字一句地说:“江眠醒了!”   “谁?!”这是宁桑第二次在徐瑶口中听到那个名字。   自从上次在小吃摊前她情绪反常后,全宿舍的时候都对江眠闭口不提了。   可她们不提,她自己却偷偷搜过。   江眠出车祸昏迷了,从三个月前就昏迷着,他还在住院。   徐瑶重复:“江眠啊。”   宁桑呼吸一窒,空气都沉重了许多。   她猛地睁开眼,喃喃道:“醒了?他……醒了?”   又一滴滚烫的泪滑落。   徐瑶被吓了一跳,“这是好消息,你哭什么呀?”   宁桑捂着脸,摇头。   醒了好,醒了她就可以去验证,他是不是她认识的江眠。   可哪有那么多巧合的事情?   她实在不敢去想。   在徐瑶握她手的时候,宁桑反握住徐瑶,颤抖着,“你说,如果他不是他怎么办?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我真的好累。我时时刻刻想起他,却又时刻被提醒他不在了,如果…如果没有奇迹怎么办?”   这是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宁桑表达情绪说这么话,她一直都是藏在心里闷着不说。   突然倾倒出来,令徐瑶愣了好久。   直到手隐隐作痛,徐瑶才反应过来,赶忙用力掰宁桑的手,可怜的说:“你抓疼我了。”   宁桑松开她,“对不起。”   对不起……   徐瑶忙摇头,“没事没事,我今儿高兴。”   总得去寻求答案,她才能放心。   一直胡思乱想,能有什么结果呢?   她什么时候成了这种犹豫不决畏缩不前的人?   可她别无办法。   宁桑深呼吸了好一会儿,对徐瑶说:“明天,想办法去医院看看他吧。”   徐瑶震惊地揉揉耳朵,“我没听错吧?”   “没有。”宁桑语气坚定。   她抹去泪水。无论如何,她都要去见他。   哪怕他们只是皮囊相像,她也想去看看。   -   消息在网上迅速传播。   等到了明日,去病房探望的人一定如潮,跟着人潮混进去就可以了。   况且,那个医院她们去过很多次,对内部环境再熟悉不过了。   想归想,宁桑和徐瑶睁眼到凌晨,辗转难眠。   终于双方都按捺不住,噌地坐直身子,默契地穿好衣服。   按着回宿舍的方法,俩人又爬出去了。   天空雾蒙蒙的,树的枝叶铺着露水,空气清冽。   二人骑着共享单车,在晨光熹微之时赶到医院。   不知道江眠的病房号是多少,但是已经看到有很多记者聚集在医院。   和计划一样,她们成功溜了进去。   病房里,江眠脸色苍白,嘴唇毫无血色,可能是在医院躺久了看起来有些病怏怏的。   许是看到有很多外人,他微微偏头,不好意思,想要抬手遮脸。   但还在打点滴,没能如愿。   宁桑隔着拥挤的人群,往病房里看。   等到记者人群散去,她仍未走。   竭力让内心不兴波澜,就这样漠然地看着病房里的他,可她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她狼狈的用手擦去泪水,却无法阻止泪夺眶而出。   那样熟悉的面庞,不知道是不是他。   病房里只剩江眠自己。   他有些困倦,视线无意瞟到门外,忙掀开被子,下了床。   躺久了,浑身乏力,江眠脚步踉跄虚晃,目光始终落在宁桑的身上。   宁桑紧抿着唇,没有说话。   她在等……她也不知道自己是在等什么。   眼睁睁看着他走过来,逐渐占据全部视线,宁桑忍住了后退的冲动。   她盯着他的眼睛,下意识屏住呼吸。她能清楚的听见自己快而密的心跳声,紧张不安又饱含期许。   期许,这幅皮囊下是那个她熟悉的人。   江眠忽然开口,“宁桑……”   他的声音很轻,因久未开口而有些哑。   宁桑吃惊的睁大眼睛。   他知道她的名字!   “宁桑?”他又一次喊。   因为没有得到回应而变得不太确定了。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   他知道她是谁!   宁桑视线模糊,眼眶盈泪,声音哽咽,“是我。”   徐瑶惊得说不出话,视线在他二人身边来回转,怎么也想不明白。   江眠的助理送记者离开后回来,看到一陌生女孩站在病房外和江眠两两相望,忙不迭跑过来,隔开江眠。   江眠伸手推他,奈何刚醒力气不足,只得抽回手,绕过助理重新走到宁桑面前。   他用指腹轻轻拭去她的泪,困惑,“你怎么又哭了?原来你这么爱哭啊。”   熟悉的动作,熟悉的声音,熟悉的他……   宁桑泪止不住,带着颤音,问:“你还活着啊。”   “对不起……对不起……”   她泣不成声。   江眠眼神温暖,透亮干净。   他轻轻摸了下她的发顶,安抚道:“没事啊,我还活着。”   他握住宁桑的手,放在自己的心口上,让她感受心脏的跳动。   温热,有力的跳动着。   他还活着。   -   事情走向变得奇怪。   直到被请进病房里,徐瑶还觉得一切特别梦幻。   可宁桑就真真切切坐在病床床沿,双目紧盯着江眠,半分不挪。   他们似乎认识,很熟悉。   徐瑶端起水杯,边喝边瞧。   江眠抿了下干裂的唇,在宁桑情绪逐渐平静下来后,忍不住说:“我以为你不会难过呢。”   我以为在你心里我和别人是一样的,可以舍弃的。   虽然你那样说了,但我还是不敢相信。   他忽然想起了他们初遇的情景,在别墅里,她那冷漠无情的样子。   没想到他能成为宁桑的例外。   过了会儿,江眠笃自轻轻笑了出来,自言自语,“原来在你心里,我真和别人不一样啊。”   他语气轻松,听得出来心情特别愉悦。   宁桑吸了吸鼻子,带着鼻音,“对,你和别人就是不一样!”   这一次,她语气认真,无比专注。   江眠眼底的光亮起,他听见自己的心跳如擂鼓,但他不想抑制。   “宁桑,我喜欢你。”   “差一点就没机会说出口了。”   说完,他骤然松了口气,庆幸地望向宁桑,心也跟着提到嗓子眼,期许着她的回答。   只要不抗拒他走向她便好。   他会努力的。   “江眠。”   宁桑轻轻喊了他一声。   万里无云,树叶被裹在阳光里。   他听见她说:“我很想你。”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接下来会更一章关于江眠视角的番外。   第一本书,有很多很多的不足。   感谢大家的包涵,感谢每一位点进这本书的人,感谢每一位追文的人,真的特别特别感谢你们!   向大家[鞠躬]啦~   大家如果感兴趣,可以康康我的预收文   书名:《恶毒女配觉醒了[预收]》   活了二十年,沈枝意才发现自己是书里臭名昭著的恶毒女配。   其实,恶毒名声是白莲花妹妹蓄意抹黑的结果。   经深切反思,沈枝意决定,极尽恶名,恶毒到底,不能被骂了这么多年还继续吃哑巴亏。   镜头前,白莲花装柔弱借口提不动箱子求帮忙。   沈枝意徒手拆箱:“妹妹,戏过了。你箱子是空的,这还提不动?”   以前,她追着渣男跑,事事委屈自己,被渣男踩着吸血过河拆桥也从不计较。   现在,她肆无忌惮给渣男甩脸色,使绊子。   狗男人,是我发财路上的绊脚石!   男人能有赚钱香吗?   于是,恋爱综艺里,   曾是渣男小尾巴的恋爱脑沈枝意对渣男嗤之以鼻,“男人,有金钱好使吗?”   观众:笑死,等会又要背着我们去跟渣男道歉吧?   然而不仅没有,沈枝意还愈发猖狂,   “来这儿是为了蹭热度?不,我是为了赚钱。金钱使我快乐。”   后来,沈枝意看着有钱有颜的江赴,想:   如果是他,其实也不是不行!   1.苏甜爽沙雕文   2.戏精心机美人 x 禁欲护短男主 第90章 番外-江眠   江眠有一个妻子,名叫宁桑。   但他们只是名义上的夫妻,知道双方的名字和性别,仅此而已。   他们分居两地,只能偶尔听别人提到对方的消息,久而久之,都忘了对方。   这样的状态截止到他接了别墅的生活综艺。   别墅里那么离奇的事情,居然能被他遇见。   江眠不止一次那样想过。   但也正是因为那样离奇,他才能接受宁桑的奇奇怪怪。   她的冷静、冷漠,她面对危险的从容不迫……他记得,她以前不是这种人。至少,在他的印象中,不是。   一般来说,他只是把宁桑当作妻子,他应尽的义务。   不知从何时开始,他的情绪会因她产生波动。   他明明可以把宁桑一个人扔在医院继续若无其事地去忙工作。或者良心上过不去,两三天来医院看一次,已经算是破天荒的了。   可渐渐,他发现他做不到心如止水了。   看到宁桑为了线索义无反顾冲入危险中,他会生气。   他生气她竟然能对她自己那么狠。   不知轻重将刀插进自己身体里还面不改色,对人对己都能行事狠决。   她真是太可怕了!   这样一个可怕的人,没有软肋。   他不知道她在乎什么。   或许,在她选择留下来带大家一起逃离别墅时,她是在乎其他人性命的。   或许,在她孤身救导演费力将导演拖回柴房时,她是心软的。   宁桑,他的妻子,是个矛盾的个体。   每当他以为她是善良而心软的时候,她都会给他重重一击。   她可以听着别人撕心裂肺的求救声,继续安心装睡。   她可以无视别人的请求,见死不救。   她这样一个矛盾可怕的人,于他而言,却有致命的吸引力。   也只有到了夜深人静的时候,江眠才会有闲心去探寻自己的想法。   每当闭上眼睛,他都不由自主的想起和宁桑一起经历的那些离奇的事情。   一桩桩一件件,都刻骨铭心。   过电影似的,在脑海中循环播放,历久弥新。   所有细节,他都记得。   她的眼神、动作,她的情绪和话语。   一直以来,他不断提醒自己,要在情理之中、夫妻义务之内对宁桑好。   起初是出于责任心履行义务,可渐渐,竟忍不住过分纵容她。   原来,不知从何时开始,她已经成了他的例外。   宁桑不懂善良,没事,他来教她就好了。   能救则救,若是别人实在没救了,他就放弃。   他心里有杆秤。   但宁桑总是因为他救人而生气。   她总说她自己自私自利又冷漠。   确实啊。   明知道她是这样一个自私冷漠的人,为什么他要喜欢上她呢?   可能因为她偶尔的可爱,撒娇,孩子气?   又或许是因为她和他斗嘴,对他依赖,习惯性的使唤?   噢,她变了。   她也会开始纠结要不要救人了。   要知道,以前她可是绝对不会想到这个问题。   即便清楚她的冷漠无情,他却也还是忍不住想成为她的例外。   他开始害怕了。   每当宁桑对别人冷漠的时候,他的心里都会咯噔一声,他害怕她对自己也是这样,虽然他不愿意承认。   但他好像真的,一直在努力寻找宁桑对待自己和别人的不同。   他不害怕宁桑对别人冷漠,他只是担心,在宁桑眼中自己会和别人是一样,可以舍弃的。   如果他死了,她会难过吗?   应该不会吧。   他记得,宁桑说过,不会抛弃他。   直到躺在游乐场冰冷的地面上死去的前一秒,江眠还在为宁桑抱着自己而感到庆幸。   她没有骗他。   她还是义无反顾地跑回来了。   为了他。   她好像哭了。   认识她这么久,没见她哭过。   她不会是真的很难过吧?   可她明明是那么冷漠的人。   原来,在她心里,他真的和别人不一样啊。   很不想看到她哭。   可是他已经没有力气,帮她擦眼泪了。   -   昏昏沉沉被巨大的疼痛折磨,不知过了多久。   江眠感受到了阳光。   他忽然想起了一些事。   原来,他出车祸住院了。   受到的冲击太强烈,去了一个平行世界。   那个平行世界里,他还是江眠,还是个明星。只不过,有了宁桑这位妻子。   那里,一切好奇怪,却也让人难忘。   醒来后,他总是会想起宁桑。   她哭得那样伤心。   她一定以为他死了。   那她会不会过的很不快乐啊?   他死后,如果她再遇到那些危险,怎么办?   他帮不了她了。   他真的好想继续陪她。   可能是在那个世界的死状太惨,回来后,好长一段时间他都分不清现实。   大脑昏昏沉沉的,每天浑浑噩噩。   过了一周,情况才好转。   助理才将他醒过来的消息公之于众。   可他好想宁桑。   如果可以再遇见,如果再遇见的是她,他一定要和她在一起。   作者有话要说: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啦~   第一本书,有很多很多的不足。   感谢大家的包涵,感谢每一位点进这本书的人,感谢每一位追文的人,真的特别特别感谢你们!   向大家[鞠躬]啦~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奇书网 http://www.qishu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