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重回一九八五主宰人生[八零]》作者:辛丑戌   文案:   谭云为了扶持捡来的弟弟娶媳妇,牺牲自己的幸福,嫁给一个好吃懒做的渣男,被吸了一辈子血,最后累出了肝癌。   临死前,她碰巧遇见了自己的挚爱初恋肖庆国,得知他竟气走了两任妻子,婚姻也一地鸡毛,不禁唏嘘。   一朝重生,回到了一九八五。   彼时,谭云未嫁,肖庆国未娶。   谭云醒悟:弟弟的幸福与我何干?渣男哪里凉快哪里去!   这一世,她决定主宰自己的人生,不顾亲人反对,毅然投入了肖庆国的怀抱。   起初,村里人都觉得谭云又傻又倔,非跟个穷小子找苦受,说不定哪天就后悔了。   谭云:男儿穷点不怕,有志气立业就行。   肖庆国:听你的!   云肖超市悄悄崛起!   谭云:我对生活要求也不高,有车开,有房子住就行。   肖庆国:保证让你满意!   隔天,谭云发现院里停着一辆崭新的标致505,在桌面上看到好几份房屋的购销合同。   后来,村里乡亲等来等去,也不见谭云后悔,倒见她坐在肖庆国豪车里,笑得一脸幸福。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这些年,两人早就闷声发了大财了。   内容标签: 重生 励志人生 年代文   搜索关键字:主角:谭云,肖庆国 ┃ 配角: ┃ 其它:   一句话简介:重回八零闷声发大财   立意:幸福生活靠自己去把握 第1章 重回一九八五   “阿云怎么变得那么不懂事!那个楚和虽然样子长得差点,但家境在附近几个村都算是优越,作为母亲,我一心盼着她嫁过去不愁吃穿,能享享福,她怎么反过来说埋怨我偏心阿华呢?呜呜……”   “你也别太伤心,回头,我去跟她说说。”   “你真得好好劝劝阿云,她作为长姐,只要一天不嫁出去,按村里的规矩,阿华就没办法把李家村的那个姑娘娶回家,况且,李家姑娘开出一千五百元的彩礼,咱家也凑不出来啊!”   “这事不急,实在不行,我可以找亲戚们去借。”   “借了不得还吗?如今,楚家愿意出两千元的彩礼娶咱家的阿云,她能嫁个好夫家,阿华彩礼也有着落,这不是两全其美的好事吗?”   男人沉默了片刻,才叹气道:“婚姻毕竟不是儿戏,或许,我们真得忽略了她的感受。”   “谭天明,你到底是帮我,还是来给我添堵的?”说完,女人委屈得嘤嘤哭了起来。   “好好好,算我多嘴了!”男人实在受不了女人的眼泪。   抽泣了会,女人又开始念叨:“阿云平时看着挺机灵的,怎么就想不通这其中的关节呢?非犟着要嫁给那个穷小子肖国庆,他模样是长得俊,可过日子能靠脸俊吃饭吗?   哎呀,算了,不说了,说多了我心口疼,阿云这孩子,真是越大越不孝了。呜呜……”   不孝?   母亲这两个字像一把锐利的铁撬,挖开了谭云尘封心底的记忆,陈年往事如幻灯片一样,一幕接一幕地闪现在她的脑海里。   “阿云,你弟弟身子骨弱,你喝米汤,米粒留给弟弟,好不好?”   “阿云,爸爸妈妈每天要下生产队挣公分,太累了,带不了两个人,弟弟离不开妈妈,要不,送你去外婆家呆一段时间,好不好?”   “阿云,你弟弟长大了,他是男孩子,长得比你壮实,你屋空间大,床也宽,你把你屋换给他,好不好?”   ……   嗨,这一桩桩回忆竟都是些不堪回首的委屈往事!   谭云心底自嘲了一番,怪自己年轻时太傻,看不得母亲的眼泪,还偏偏爱当面跟她抬杠,结果,每次都惨兮兮地输给了她的眼泪。   有次受了个大委屈,谭云伤心地跑去问外婆:“我到底是不是父母从外面捡来的?”   外婆气得破口大骂:“胡说,你弟弟才是从外面捡回来的,而你百分百是他们的亲生骨肉!”   原来,这才是残酷的事实真相,谭云清楚地记得,自己当时的心情比不知道真相时还要难受百倍!   算了,这糟糕的一生,不回忆也罢!   接下来,喝了孟婆汤,忘个干净,下辈子,努力投个好胎吧!   等啊等,谭云没等到孟婆汤,却等来了激烈的拍门声。   “阿云,你没事吧!怎么还不起床?”男人嗓音带着一丝不安。   “阿云,楚和来找你了,赶紧出来见见他。”女人的口吻夹着一丝愠怒。   这是爸爸妈妈的声音!   他们不是已经去世好几年了吗?   谭云游离的神思终于有了一丝清明,她不知道父母为何出现在这,她只记得,在她放弃治疗肝癌的那天,楚和确实来了。   “谭云,医生说,你的肝癌已经晚期了,再治疗下去,也不会有太大的转好,要不咱们还是回家歇着吧。”   回家?回谁的家?   谭云表情漠然地看着眼前这个男人,多年不见,他的双鬓已染上了霜雪,松弛的眼皮底下也爬满了褶皱,那张鞋拔子脸瘦下来变得更歪了,说话间,露出一嘴的黄牙,恶心得能把人的隔夜饭都能噎呕出来。   她忽然觉得,离婚十年,前夫楚和那股猥琐劲竟越来越出息了。   半天,谭云掖了掖棉质的帽檐,努力掩盖住化疗脱发给她带来尴尬,她还没天真到相信楚和会忽然大发慈悲来看望她。   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虚弱问道:“你是缺酒钱了吧?”   “没有,我戒酒了。”楚和笑得有些勉强。   谭云是得了肝癌,可她鼻子并没有失聪,楚和身上散发的淡淡酒气,她依然敏锐地捕捉到了。   “戒了便好。”生命将尽的谭云也学会了装傻充愣。   “那你的意思如何?回家吗?”楚和哈着腰讨好。   谭云沉吟了片刻,才道:“回,回我家。”   楚和的面部抽动了一下,一抹难掩的得意快溢出了嘴角。   这时,病房外走进一个十来岁的小男孩,他手里拎着两个盒饭,见了楚和,表情很愤怒,“外公,你来做什么?”   楚和干干一笑,“小宇乖,外公当然是来看你外婆的啊!”   小男孩拧着小眉毛,一脸不信,怕外婆饿着,他撇下这个混蛋外公,三步并做两步小跑到谭云跟前,拿出了盒饭,打开,和颜说:“外婆,你看,这是你最爱吃的排骨盖饭,还热着呢,来,我喂你吃。”   谭云慈祥地看着懂事的小外孙冯小宇,点了点头,被楚和搅坏的心情终于有了些安慰。   “小宇,吃完这顿饭,我们就收拾东西,出院回家。”谭云摸了摸他的头。   “外婆的病治好了吗?”小宇歪着脑袋问。   “外婆没事了。”   “好耶!”小宇兴奋得直蹈足。   这时,楚和凑了过来,搓着手,咧嘴说:“要不,一会儿,我送你们回家?”   谭云瞟了他一眼,嫌弃道:“免了!”   楚和面色一下子黑了,“出院那么多东西要带,你有病,小宇又太小,你们根本拿不动。”   谭云云淡风轻地说,“谁说我们要自己拿,我请了护工。”   楚和依然不死心,说:“请护工多费钱啊,辞了吧!反正我也没事,干脆我去照顾你们俩。”   楚和的脸皮真真比磨盘还大厚,她觉得,有些事情还是得清清楚楚跟他说明白才行。   她把小宇支到了外面吃饭,随后,冷着脸,盯着楚和,说:“收起你的假慈悲吧!”   楚和装出一副无比严肃的表情,“谭云,我发誓,这回,我绝对是发自真心的。”   谭云看着他那张歪脸,只觉得滑稽可笑,“楚和,你连个水果都没舍得给我买,这真心怕是半路给狗吃了吧!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是白费气力,你来这里,不就是惦记着我这些年年开小卖部赚的微薄积蓄吗?”   “不是,我是惦记小宇,你若出事了,他就没人照顾了啊。”   “除去这三个月花去的医疗费,我卡里还剩下二十来万的积蓄。”   楚和两眼放光,却努力做出一副哀戚的模样,“你若是走了,可怜的小宇还只有十岁,他该依靠谁啊?”   谭云恍若未闻,面上神色无波无澜,继续说:“我前几天,请了个律师,立了份遗嘱。”   终于说到点子上了!   楚和眯了眯眼,心下暗骂:这个早该死的女人,骂了我一辈子,嫌弃了我一辈子,你娘家父母早些年亡去,小女儿早年夭折,大女儿七年前车祸,与女婿一起归天,只留下了小宇伴于膝下,如今你自己又是癌症晚期,临了临了,除了我,你可值得依托的亲人一个个都没了,我纵容在你眼中再窝囊废,最终,你还不得回过头来求我,哼!   他心下作这般愤然想法,面上却诺诺,“立遗嘱是对的!”   谭云轻蔑地看了他一眼,说:“我把我剩下的积蓄和那套房子都转到小宇名下了。”   这短命的女人求人的态度还这么倨傲,不过,只要他做了小宇的监护人,想弄到她的钱和房,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了吗?   想到这,他忍下了,重重道了声:“应该的!”   “至于小宇的监护人……”谭云顿了一下,若有深意瞟向了楚和。   楚和以为她心气高,拉不下脸来求他,赶紧接话,“哦,作为小宇的外公,我理应尽监护的责任。”   “你?”谭云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   楚和懵了,“除了我,还有谁更合适吗?”   谭云呵呵两声,摇头道:“你自己都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怎么能担得起照顾小宇的责任?你也太高看你自己了吧!”   楚和终于怒了,“谭云,你也太瞧不起人了吧!”   “我不是瞧不起人,我是瞧不起你!”   楚和怒极反笑,“好好,你向来瞧不起我,我习惯了。可我哪怕再浑,毕竟也是小宇的外公,以后,也将是他在这个世上唯一的亲人,他的监护权不交给我,你又能交给谁?”   谭云看了他几秒,苍白的脸上竟泛起了浅浅的笑容,“我决定了,委托肖庆国作为小宇的监护人。”   “肖庆国?”听到这个名字,楚和如遭雷劈。   “怎么?你不记得他了吗?算了,我还是好心提醒你一下吧,他是我三十多年前的初恋,前些日子,我们碰上了。”谭云脸上现出了久违的温柔。   “谭云,你真是病昏了头了,你的初恋再好,如今恐怕已经是别人的丈夫,而我才是与你有过婚姻的男人,你宁愿相信别人的丈夫,也不愿意相信曾共同生活在一起男人,你疯了吗?”   “楚和,我现在回光返照,脑子清醒得很!   说说你吧,这辈子,你先是靠父母,父母倒了,你就开始靠女人。   你好吃懒做就算了,偏偏吃喝嫖赌的恶习样样均沾,我骂了你十年,冷了你十年,流放了你十年,结果,你一点都没反思自己的过错,直到今时今日,你竟还惦记着我的那些救命钱。   你,已经彻底没救了。”   楚和:“我……”   谭云马上打断了,“你先别急着辩解,你知道吗?医生跟我说,我之所以会得肝癌,一半是累的,一半是气的。   拜谁所赐?   是你啊!楚和!   我快死了,你解气了吗?”   楚和:“我……”   谭云再次打断:“我说啊,你压根没有做丈夫的担当,也没有尽父亲的责任,你啊,其实根本不配做个男人。   从嫁给你的那一刻起,我便错到天边去了!”   楚和脸色难看至极,“那……”。   一时之间,他竟然词穷,不知如何辩驳。   谭云别过了脸,看出了窗外,说话语气柔和了下来,   “肖庆国跟你截然相反,他自强不息,从当年人人看不起的穷小子,奋斗出一番大事业。   虽然,我与他的感情已经成为过往,但我谭云愿意去相信这样有担当的朋友,死后,我把小宇托付给他,如此,我才放心!   而你,根本不配拥有我的信任!”   俗语道,人之将死,其言也善!   谭云轮番犀利的大真话攻击下来,楚和顿时像斗败的公鸡,彻底蔫了。   他耷拉着脑袋,咬牙道:“谭云,算你狠!”   说完,他头也不回,离了病房。   当天,谭云出院后,回到家,找出了肖庆国的名片,把上面的内容逐字看了个遍。   她还记得,发病前的一个月,他像一缕阳光,走进了她的小店。   岁月似乎对他分外眷顾,明明已经踏入五十知天命的年龄,他却活成了三十岁般的俊容,举手投足之间,隐隐透着一股领导者的稳重气质。   认出她之后,他微微一愣,心头霎时有千言万语要诉说,到了嘴边,却仅剩下了干巴巴的一句,“这些年,你还好吗?”   她淡淡一笑,“还好,你呢?”   “还好!”   转了几圈,他只从货架上拿了一瓶矿泉水,准备买单。   谭云笑笑,推回了他的钱,“我请你。”   他也笑笑,留下了他的名片,“有事,随时联系我。”   之后,他便走出了店门。   没多久,他的助理又匆匆折返了回来,拿了包湿巾,买单时,偷偷跟她说:“肖总都气走两任妻子了,至今还没个一儿半女,他啊,商场得意,情场失意,过得其实一点都不快乐。”   “啊?”谭云当时很愕然。   助理走后,她才发现,方才买单时,他偷偷留下了三个一元面值的硬币,正好是肖庆国买矿泉水的钱。   原来,肖庆国的婚姻也那么不幸,谭云想,他也一定跟她一样,常常感到很孤单吧!   若说,这辈子她还有什么牵挂,那便是与她骨肉相连的小宇吧!   若说,这辈子她还有什么遗憾,那便是错过了她一生难忘的初恋挚爱肖庆国吧!   希望日后,懂事的小宇能给他带来一些快乐!   带着心中的牵挂、遗憾和希望,谭云终于在回家那天倒下了。   再重新恢复意识时,她便听到父母在她门外说的那些话。   她轻轻颤动了羽睫,睁开了双眼,四下瞧了瞧,入目便是灰色土墙,阴暗的角落里放了一个暗红的木箱,底下垫了四块木楔子防潮,上面放了梳子,发圈,小镜子,旁边还放一张自制的矮凳,墙上挂了一个青色的斜肩布包。   光是凭这些潜藏在记忆深处的熟悉物品,谭云确定,自己没投胎,而是重生了,且听父母在外头的对话,自己还是重生在嫁给楚和之前。   那一年是一九八五年,谭云刚好二十岁,长得青葱水嫩,貌美如花,半路求搭讪的青年一扎扎!   她这颗饱经沧桑的心真是又喜又忧,喜的是,此生,她未嫁,肖庆国未娶,两人的感情走向充满无限可能;   忧的是,此时,她与父母之间矛盾日益激化,一朝处理不慎,很容易像上辈子一样闹到两败俱伤的结局。   既然重生,谭云只想活得更加恣意一些,不想像上辈子一样委屈了自己,还留下太多遗憾。   这辈子,她要主宰自己的人生。 第2章 天大秘密,谭云是外面捡来……   没多久,房门又被拍得噼啪响,谭云轻轻地翻了个身,脑袋立即传来了一阵阵胀痛的感觉。   喔,她想起来了,上辈子这天,她跟母亲顶嘴后,一气之下,她索性把自己反锁在屋里,气得连晚饭也不出来来吃。   她一个人躲在屋里胡想了半宿,哭泣了半宿,心中的委屈却有增无减,生生熬到快天亮才合眼。   她坐了起来,揉了揉太阳穴,待痛感减弱之后,她才穿上床边那双红色鱼头型胶质拖鞋,那拖鞋在现在的她看了来,简直土得掉渣,但却是她穿过的所有拖鞋中最结实、合脚,舒适的。   别说人了,鞋子也不能貌相的啊!   她走到木箱子前,顺手拿起镜子照了照自己。   嗯,还好,没有红眼圈!   她再摸了摸满是胶原蛋白的脸蛋,触感如婴儿皮肤般细腻弹性,借着门缝里的光看去,娇好精致的五官看起来像瓷娃娃似的,细细观察,白皙无瑕的面上隐隐还泛着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泽。   谭云眼圈一红,感动得差点落泪。   人要有青春,要面膜何用!   她又体会到重生的好处了,若是真投胎的话,她还真没这个自信会再生出这么一副好容颜,这一点,她还是由衷感谢母亲的基因。   “阿云……”   “来了!”谭云在母亲最后一声催促之后,终于打开了房门。   迎面的阳光有些刺目,谭云条件反射地微微眯了眯眼,再睁眼时,眼眶竟有些湿润。   “阿云……”   谭云循声望去,见母亲眼圈一红,那些忍隐的泪水从她柔美的脸庞磅礴而下,神情十分委屈哀伤,姿态楚楚可怜至极。   别说父亲,就连历经前生今世沧桑岁月的谭云见了,心里也难受得很。   母亲的眼泪杀伤力太可怕了,为了逼开其锋芒,她不得不使用迂回战策。   她长长叹了口气,神色极度哀伤无奈地说:“爸爸、妈妈,我在屋里闭门想了一夜,总算是想明白了,我应该是你们在外面捡来的野孩子吧!”   姚彩凤一听,惊吓得泪腺都罢了工,她难以置信地瞪向了谭云,哽咽出声,“阿云,你在说什么?”   她原以为,今天自己哭得那么伤心,阿云见了,以她平日乖巧的性子,肯定能体会到自己的一番良苦用心,气消之后,也就会跟以往一样,乖乖地答应这场婚事。   她怎么也没想料到,这次,谭云会说出这番诡异的话,一时之间,脑子有些发懵。   而谭天明的表情更是像被雷劈似的,“阿云,你怎么会这样想?谁说你不是我们亲生孩子了?”   谭云眼睛湿湿,勉为其难地扯出了笑容,“谁说的并不重要,爸,你也不用安慰我了,这么多年来,你和妈怎么区别对待我和弟弟的,我心中有数。其实,我很感谢你们的养育之恩,放心,我以后一定会报答你们的。”   姚彩凤彻底傻眼了,“阿云,你到底在说些什么,我怎么听不懂?”   谭云叹了口气,说:“妈,算了,不提了,反正,我现在已经能坦然接受这个事实了。只是,一会儿,楚和家来提亲的话,你们帮我回绝了吧!像我这种身份来路不正的人,嫁到他们家也是受气。   况且,我还年轻,不想那么早嫁人。以后,你们也不用急着把我往外撵,我在外面一找到合适的房子,就会搬出去住。”   谭天明急了,“你要到外面租房子住?   谭云点头说:“是的,暂时的!”   谭天明一改平日的温和,气得直跺脚,“你这不是胡闹吗?”   “爸,我是认真的!”   这时,姚彩凤也慌神了,“阿云,家里住得好好的,为何想要搬出去住呢?没这个道理啊!”   胡闹!   没这个道理!   是啊,在那个时代,一个妙龄姑娘家在外面租房子确实太罕见。   谭云上辈子也没往租房方面去想,所以,才会在家里被迫接受父母的安排,可重活一世,她觉得在外面租房子住太正常了不过了,要是继续留在这个家里受制于父母,那才是没道理呢!   她无所谓地笑了笑,“没事,你们放心,我会照顾好我自己的。”   “不行,我不同意!”谭天明发硬话了。   “爸,我已经下定决心了,明天,我就到镇上去找找房子,今天太累了,我想回屋里补个回笼觉!”说完,她打了个哈欠。   正在这时,谭华气喘吁吁从外头跑回来,见了谭云,咧着嘴笑,“谭云,你可算起床了,我刚才在外面看到楚家的人往咱家来了。”   谭云淡淡瞥了他一眼,她这个捡来的弟弟约莫只比她小一岁,却比她高出了半个头,五官长得挺秀气,就是心眼太小,从来见不得她好。   记得小时候,哪怕她手里比他只多一颗糖,他都要从她手里抢,抢不过,他就跟母亲哭诉,要哀求母亲帮他要走。   所以,他们两姐弟从小关系非常僵,起争执的时候,母亲往往总是向着这个弟弟。   八岁那年,她跟弟弟都处于顽皮的年纪,两人老是互扔泥巴,石头,三天两头,总有个人身上挂彩。   母亲迫于无奈,就哄她去外婆家呆一段时间,结果,她一呆就是整整九年,直到读高中,才回到自己家里。   可那时,弟弟早已习惯于父母的独宠,而父母也对久离家的她产生了疏离感。   很多时候,她都能感觉到,自己好像成了这个家的外人。   因此,上辈子,在这个家,她活得小心翼翼,不敢再与弟弟争,也不敢惹恼父母,凡事能忍则忍。   最后,为了给他娶媳妇,她甘愿嫁到了楚家。   他若是懂得感恩还好,偏偏,他是个可恨的白眼狼。   此时,他笑得那么开心,也不过是觉得自己的聘礼有着落了吧!   今世,谭云岂能让他如愿,她轻笑了声,说:“真不巧,我正要去补觉。爸、妈,楚家那边就拜托你们去应付了。”   “啊?你未婚夫楚和也跟来了,你难道不想出去看看他吗?”对于谭云淡漠的态度,谭华很是意外。   “我都拒婚了,还有什么好看的?”说完,她头也不回地进了自己的房间,合上了门,推过了门闩,用被子蒙过头,隔绝一切喧嚣聒噪。   “拒婚?那我的聘礼怎么办?”谭华急眼了,拉过姚彩凤的手,哭丧着脸,道,“这谭云也太任性了吧!妈,你快赶紧想办法去劝劝她啊!”   姚彩凤一见儿子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简直心疼死了,她轻轻地拍着他的手背,柔声安慰道:“阿华,你放心,妈回头一定再好好劝劝你姐!”   “别回头了,现在就去劝吧,等下楚家的人就到了。”   姚彩凤看着一脸焦急的儿子,犹豫一下,最终还是迈开步子,准备去敲门。   谭天明心里正琢磨着女儿今天所说的话,见妻子又犯糊涂了,终于愠怒了,“彩凤,阿云都表明了不愿意嫁,你就别再劝了。”   姚彩凤神情激动地质问谭天明,“她不嫁,阿华的聘礼怎么办?他拿什么娶李家姑娘?”   “聘礼,聘礼,阿云都被我们逼得快要离家出走了,你怎么还只顾着阿华的聘礼。”   “谭天明,你跟我吼什么?有本事,你把阿华的聘礼凑齐啊!那阿云就不用嫁了。”说着,姚彩凤的眼泪又开始吧嗒吧嗒地往下掉了。   “厂里每个月发的工资,我几乎都交到你手上了,你现在要我拿什么来凑。再说,阿华还年轻,娶媳妇的事情还可以再缓一缓,你不也说了吗?阿云没嫁出去,按规矩,也轮不到阿华娶媳妇,你急什么?”   姚彩凤气得涨红了脸,“我能不急吗?再耽误下去,要是阿华错过了李家姑娘,那该怎么办?”   “那就另择别家的姑娘,整个狮水镇那么多好姑娘,我就不信找不到比娶李家姑娘更好的。”谭天明气恼地顶了回去。   谭华一听,急了,“不,爸,我就要娶李小兰,别的女人我不稀罕。妈,你不是老想抱大孙子了吗?你可得帮帮我啊!”   姚彩凤素来是最看不得谭华受委屈的,她红着眼睛,再问谭天明:“阿云跟楚和的婚事,你到底答不答应?”   “不答应,你忘了,她刚才让我们拒绝楚家提亲了吗?”   “谭天明,你不答应,信不信我跟你离婚?”   “离就离,这些年,你偏宠阿华也就算了,怎么可以如此不顾阿云的感受?你简直是越发不可理喻,看来,阿云会说自己是我们外面捡来的,这话从某种意义上讲,说得可真是一点也没错。”   谭天明气得转过身去,他忽然意识到,这些年,这一点自己女儿铁定受了不少的委屈,此刻,他的内心真是又自责,又心痛。   忽然,外头传来一阵嘈杂的人声,不一会儿,来人就转进了谭天明家的小院里。   原来是王媒婆领着楚和一家子来提亲了。   谭天明黑着脸,厉声命令谭华:“你扶你妈进屋里歇着,都不许到客厅来。”   谭华很少见谭天明发那么大的脾气,心里也有点发怵,忙点头应是。   所谓的客厅,其实也就是院中间的那个屋,其中还有两间并排的屋子,一间是谭天明夫妇的卧室,另一间谭华的,至于谭云的屋子则坐落在右手边,左手边是厨房,至于院子是与邻居家想通的,户与户之间相串联,直通到入村的唯一一个大门。   姚彩凤还在不停地落泪,她要面子,自知这个样子没法去见客人,只好憋着一肚子气,先躲回了屋里,努力调整情绪。   话不投机半句多,还没等她收拾好仪容,谭天明那边的拒亲就结束了。   最终,楚和一家气呼呼地拿着礼物走了。   之后,姚彩凤也气呼呼地扭着谭天明去了娘家,她深深觉得丈夫欺负了自己,急着要找娘家人来评评理。   这场退婚闹剧下来,最开心的莫过于谭华了,“原来,谭云不是爸妈亲生,看她以后还怎么好意思跟我争,哼哼。”   “对了,这个天大的秘密也得让村里的人知道知道,省得他们老是误会我占她的便宜。”   谭华想到就行动,很快,谭云不是谭天明夫妇亲生女儿的消息就在村里的年轻人当中传遍了。 第3章 谭云,我看你还能得意到几……   谭云美美地一觉醒来,日渐西斜,霞彩满天,一阵夹着清新花草气息的晚风拂过,她顿时觉得通体舒畅,精神百倍,一扫前世病痛带给她的身心疲惫,心头霎时生出几分惬意。   她放轻脚步,背着手,慢悠悠地在院子里转攸了一圈,才发现家里居然一个人都没有。   这不对劲啊!   今天是与楚家议亲的日子,父母应该都事先跟厂里请过假才对,眼下,天也快暗下来了,他们却都不见了人影,就连谭华也不在,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试了试客厅的门,发现没锁死,用力捣鼓了两下,就推开了,见一张老旧的方桌上,依次摆了四杯满满开水。   谭云抬脚,迈过了门槛,走过去摸了一下杯身,触手冰冷,意味着,客人已经离开很久了,事后没收拾,说明父母当时离开得很匆忙。   她屋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任何礼品,她大胆做了个猜测:这场拒亲应该只有父亲一个人参与,而且过程很干脆,楚家一行人连水都没顾得上喝一口,场面肯定闹得很不好看。   至于母亲,那时候,她的心还始终是系着谭华,眼看父亲执意拒了与楚家的婚事,她应该是觉得自己的自尊心被践踏了。   以往遇到这种情况,她总要哭着拉上父亲上娘家评理。其实,评理就是个借口,借娘家势力替她出头才是真的。   而外婆呢,很多时候,就真的会借势数落了父亲的一番不是,至于舅舅舅妈,他们大多时候不发表什么言论,只是站在一旁壮壮场面。   一番评理过后,往往是父亲先低下头,主动向母亲认错,两人才能和好如初。   历经沧桑一世,谭云明白,父亲的忍让并不是因为他懦弱,也不是因为自家势单力薄,而是,他真的很爱很爱母亲,所以心甘情愿迁就母亲。   记得有一次,母亲心心念念说想吃鱼,可家里没有鱼票,怎么办呢?   父亲问了一圈亲友,实在找不到人换取鱼票,于是,下午放工之后,他干脆拿上亲手做的鱼叉,还有一个不知给谁借来的小鱼网,偷偷去了离村一公里外的小溪找鱼去了。   那个年代,小溪的流水都很清澈,平时也主要是用来给农田灌溉用的,一年下来也就通个一两回淤泥,溪的两岸往往长满了杂草,这就鱼儿提供了很好的生长环境。   那天,直到半夜,父亲满身泥渍,一瘸一拐地走回家,手里还拎着五条用稻绳穿过的巴掌大的杂鱼,见了出来迎接的母亲时,嘴都乐开花了。   无论前生今世,谭云都觉得,母亲其实是个很幸福的女人,有个那么爱惜她的丈夫,还有那么多宠爱她的娘家亲人。   很多时候,无论母亲对他们提出多么无理亦或幼稚的要求,最终,他们都会因为疼她而选择迁就。   就比如,母亲偏爱谭华,而他们为了照顾母亲的感受,也会对谭华很好,而当自己表示不愿再寄养在外婆家时,却没一个人真正在乎。   这回,父亲又被母亲拉去了娘家挨批,不知道回家之后,他们会不会立马改变主意,再答应与楚家的亲事。   谭云越想越不安,她还是觉得自己得尽快搬出去住才行。   正思忖间,外头传来了一声声惶恐的呼喊,紧接着,谭云只觉得眼前一花,一个人影快速蹿进了屋里,后面还跟了一个毛茸茸的东西。   “谭云,谭云,快、快点帮我赶它出去,这畜牲,它居然敢咬我。”   谭云都不用看人,一听这嗓音,她就知道是谁了,再定睛看这毛茸茸的一团,发现尾巴秃了老大一块。   这不是老是陪在五公守在村大门的黄狗旺财吗?   她记得,它平时是很温顺的,一见村里人走过,就使劲摇它的大尾巴讨好,一见生人就拼命的吠,单从守门来说,它尽职得很。   说起来,它也是吃村里的百家饭过活的,她从未听说过它会咬人的啊。   今天,见旺财竟死命地追在谭华的屁股后面咬,谭云一时觉得很稀奇,目光忍不住追随着这一人一兽到处乱蹿。   “谭云,你笑个屁啊,要是我让这畜牲给咬了,信不信等妈回来,我就跟她说,说你袖手旁观,见死不救?”   笑,我笑了吗?   被谭华这么一提醒,谭云才惊觉,自己确实是不厚道地笑了。   她呵呵两声,“谭华,直到今日,我才发现,你原来连狗都不如。”   “你......,谭云,我看你还能得意到几时?”谭华气急败坏。   那旺财好像跟他有抢骨头之仇似的,见了谭云就绕了过去,仿佛非要咬到谭华才解气。   “嘶”一声布帛撕裂的声音伴着一声凄厉的惨叫,谭华终于不幸地露腚了,而旺财嘴里咬着的一片碎步,呜呜低吠,宣示自己的胜利。   “啊~,谭云,你见死不救,等妈回来,你就死定了!”   谭云见他那么可怜,本来想发发慈悲,准备对他伸给援手的,听他这么一说,心顿时懒了,转而对旺财使了个手势,大声命令:“旺财,上去,咬他!”   旺财的气势本来已经弱下来了,听谭云这么一鼓舞,斗志又昂扬起来,一甩头,把嘴里的碎布吐出,扬起爪子就向谭华重新扑了过去。   “谭云,算你狠!”   “啊,谭云,快救我!”   谭华被旺财撵得满院子乱跑,嘴里哀嚎不已,那模样看起来真是要多狼狈就多狼狈。   谭云没理会他,她走进厨房,每个锅都掀了个遍,才找出了一个冷得发硬的馒头。   她慢慢吞吞地走了出来,扬了扬手中的馒头,轻飘飘地说:“想我救你?那你得学会求我啊!”   谭华气喘吁吁看了她一眼,心里恨得要命,但还是得安慰自己:眼下小命要紧,好男不跟女斗,好男儿能曲能伸,求她一回又算得了什么?   正当他的心里做天人交战时,五公拄着拐杖,颤颤地进了院子,见了谭云,扯着嗓子喊:“阿云也在啊,快点帮我叫住旺财,别让它伤着人了,咳咳。”   谭云一听五公这咳嗽声,知道他是走急了,赶紧拿出馒头,招了招,喊道:“五公,您来啦,别急!旺财,过来,给你馒头吃。”   旺财一见到给吃的,终于舍得放过谭华,摇着它那个大尾巴欢欢喜喜地巴结谭云去了。   谭云掰下一半馒头,奖励旺财,并亲昵地摸着它的头,很快,它便温顺地盘坐在她脚边。   瘫软在地的谭华见了,咬牙切齿地低骂了句:“这年头,连畜牲都那么好色!真是见鬼了!”   谭云见他还有力气说冷笑话,也懒得搭理他,赶紧去扶五公。   五公年龄也快七十了,是个孤寡老人,腿脚也不好,他平时就喜欢坐在村口,看着村里的人进进出出。   后来,旺财来了,他经常给它吃的,它也就赖在他身边不走了。   这一人一狗守在村口,成了谭家村最独特的风景线。   “五公,旺财今天怎么学会咬人了?”   五公眯着眼睛,呵呵一笑,说:“阿华那娃把它的骨头当石子,一脚踢进了池塘里,它急了,撒嘴就要追着他咬,叫都叫不住。阿华伤没伤着?”   谭云瞬间无语,暗想:“原来,这货还真是抢狗的骨头啊,真没出息。”   “他没事,五公,你也累了,要不,我扶你回家歇息吧!”   五公哑着嗓子,说:“没事就好,没事就好!”   这时,谭华稍稍缓过神来,他扯着嗓子对谭云嚷嚷:“谁说没事,裤子都被咬掉一块了,能没事吗?算了,你们都是一路,说了也是白说。谭云,你还做晚饭呢!别想借此开溜。”   “晚饭我做?”谭云愕然。   “妈不在家,不是你做,难道是我做?”谭华也是一脸愕然。   谭云哼笑了一声,“不好意思,这顿晚饭我没胃口吃,你自己解决吧!”   然后,她转头对五公说:“五公,你先等我一下,我去拿点东西。”   五公点点头,看着她像只翩跹美丽的蝴蝶旋进了自己的屋里,不由地惋惜低叹:“多好,多标致的孩子啊,什么样的父母才狠得下心丢弃她呀?唉!”   谭云从墙上拿下自己的斜挎布包,翻了翻所有的零钱,数了数,总共才找到十块钱。   一开始,她还略略失望,过了会,她脑子才转过弯来,这个时代的十块钱购买力还是很强的,心情一下子就变好了。   她出了屋里,见五公神色有些不太好,忙问:“五公,你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五公呵呵笑道:“我没事,走吧!孩子,今晚去五公家吃完饭。”   谭云甜甜一笑,“不了,五公,等会儿,我出去转转。”   谭华见谭云真的不管他,气得大叫:“谭云,你现在要是敢撇下我,以后,就别进我家的门。”   谭云一愣,回首望着他,“你家?”顿了几秒之后,她笑了,“很抱歉,我还真不稀罕呢!”   谭华气鼓鼓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恨恨说:“你的身世现在已经在村里传开了,看你还能嘴硬到什么时候?”   太阳将落未落,这个时候,工厂放工的及田里干活的乡亲都三三两两地往家走。   “原来,她真是从外面捡来的弃婴啊!真可怜!”   “难怪,她爸妈忍心把她丢在外婆家,一丢就是十年。”   “估计是亲生父母重男轻女,所以,出生没多久就把她丢弃了吧!”   “可惜了,这么漂亮的女娃!”   ……   “起先,我还觉得天明夫妇太偏心他们家阿华了,如今,看他们把养女阿云也养得这么大,还供她读到高中,能做到这种地步,他们也算是不错的了。”   五公家就住在离村口不远,她扶着他走了一路,就听着乡亲们议论了一路,一开始,她还觉得那个弃婴可怜,到最后,她发现他们口中的弃婴居然是自己。   这么假的谣言居然被他们说得跟真似的,她也不知道该哭还是笑?   不过,她现在没心思去深挖谣言的源头是谁,趁父母不在家,她想去找肖庆国,有些事在她心头积压了一辈子,她得亲自问一下原因。   上辈子,得知父母要她嫁给楚和时,谭云就去找了肖庆国,想问问他怎么办?   老半天,他也只回了她一句,“我喜欢你!”   谭云不明白,肖庆国这么个说一不二的人,既然说了喜欢她,为何在她跟父母反抗的一个月里,他一次都没出现?   他不会真的是穷人自尊心忽然发作,临阵认怂的吧! 第4章 被供销社营业员恶劣的服务……   肖家村与谭家村相隔得比较远,但还是同归一个公社管。   谭云估算了下自己的脚速,去到他家,最快也得一个小时,好在,她那时出行基本靠走,脚板低能抗磨。   半路经过了狮水供销社,见门还开着,她犹豫了几秒后,还是决定走进去看看,毕竟,两手空空去肖庆国家,终究不太好看。   正在埋头算账的营业员谭翠芳听得门口动静,懒懒地抬眼瞟过去,见是谭云,嘴里轻轻地哼了一声。   “不好意思,今日不营业了。”   “可门还开着呀,老同学!有生意上门,你都不做吗?”谭云勾了勾嘴角,露出来非常职业而和善的微笑。   “不做!”谭翠芳很不耐地白了她一眼。   “要是我非要买呢?”谭云笑眯眯地转了一圈,见货架上摆的日用货物及农副食品零零星星,种类匮乏,数量有限,看来看去,她心里也拿不定要买什么好。   “谭云,你耳聋了吗?我说了,今天不营业,你没听见?”   “谭翠芳同志,请注意你的服务态度,我现在可是你的客人,再这么无礼,信不信我向你们主任投诉。”   “客人?”谭翠芳嗤笑了一声,随后,她摆出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投诉?随你便!”   谭云一听,拧了拧尾尖,心头极不舒服,不过,这场面也使得她瞬间忆起,此时,狮水供销社的主任好像就是谭翠芳的父亲。   硬的不行,谭云只得再来软的,“翠芳,看在我们同学一场的情分上,你就卖货给我吧,我就要两斤鸡蛋和五斤大米,又不用票,耽误不了你多少时间。”   一听见同学两个字,谭翠芳的怒气更盛了,她冷着腔调,一字一顿地说:“不、卖!”   历经一世的谭云早已习惯了微笑服务,猝不及防之下,被谭翠芳这么粗暴无礼地对待,就算她再理解那个时代的特殊性,也不由得心头火起。   “谭翠芳,就你这卖货态度,早晚会被市场无情淘汰的!”   “市场淘汰我?”谭翠芳冷哼了一声,说,“那是不可能的,我吃的可是公家饭!至于你谭云,就算长得再漂亮,那又有什么用,一出生就被原生家庭淘汰,爹不疼,娘不爱,那滋味,应该很不好受吧!想想,就算你嫁给了肖庆国,以你的身份地位,也到头来也只会是拖累了他。”   “谭翠芳,我现在跟你讨论卖货的问题,别扯上其它的,好吗?”谭云被戳中痛处,心里确实不太好受,但眼下买货重要,她只好先按捺下心头的火气。   谭翠芳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语气冰冷说:“好啊,那我现在就可以明确告诉你,讨论的结果是:我不卖!你又奈我何?”   “你……”谭云气得连上前了几步,扬手就要去揍她。   亏得六嫂肖红英眼明脚快,一进店就把她拉住了,“阿云,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可不能随便出手打人啊!”   谭云被六嫂这么一拦,脑子顿时冷静了下来,想想也是,如今,她和谭翠芳都长大,再也不能像小时候过家家那样,一言不合,就扭在一起打架,那样,在旁人跟泼妇有什么区别。   可她心里就是不爽,也不知道是看着谭翠芳那嚣张气焰不爽,还是被她误会自己的身世不爽,总之,此刻,她再也不想逗留在供销社了。   “谢谢六嫂提醒!哎,六嫂,你也是来买货的吗?。”   “是啊,家里等盐下菜了,就过来供销社看看,还好没关门。”六嫂爽朗地笑了,紧接着,她转向谭翠芳,说,“翠芳,给我拿包盐出来吧!”   谭翠芳黑着一张脸说:“今天停止营业了,明天你再来买吧!”   “哎呀,翠芳,我人都来了,就卖我一包啊吧,家里今晚还等着盐炒菜呢!”六嫂笑嘻嘻地凑了过去。   谭翠芳神色不耐地回了一句,“你家里缺盐关我什么事,熬不住,可以先跟邻居借点啊!”   六嫂一听,气得一手叉着她那滚圆的腰身,一手指着谭翠芳鼻尖,破口大骂:“谭翠芳,你别太嚣张,你不卖是吧,那我就进去抢!”   “你敢?”谭翠芳也气得直瞪眼。   六嫂捋了捋袖子,气吼吼道:“你看我敢不敢?”说完,她还真准备硬闯柜台。   谭云见状,连忙笑眯眯地拉住了六嫂,用她方才安慰自己的语气,劝道:“六嫂,别冲动,有话好好说,可不能随便出手去抢啊!要不然,再便宜的货,你若真抢了过去,那也是要担法律责任的。”   六嫂一听,气得脸都绿了。   正在这时,门外走进了一个身穿蓝布衣,戴军帽,手上着袖套的中年男干部。   一见了谭翠芳就乐呵呵地嚷道:“小谭啊,给我来一斤酒。”   谭翠芳那张冰封的脸终于有了笑容,“何科长,这酒您是要票的,还是不用票的?”   “不用票的普通烧酒就行。”   “好的。”   谭云和六嫂面面相觑,从彼此的眼神之中,她们明了了一点:敢情,这谭翠芳就是看人卖货的啊!   很快,谭云发现,谭翠芳似乎挺忌惮这位干部,有意无意间的举动都在讨好他。   她在忽然想到一个策略,于是,她凑近六嫂的耳边,悄悄地说:“六嫂,你帮我拖住这位干部,我来帮你买盐。”   六嫂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   “啊,这位同志,您这时候出来买酒,家里是不是来了贵客啊?”六嫂肉肉的脸,笑起来一团和善。   “没错,我战友今天来看我了。算起来,我跟他也有四五年没见了,今晚得好好畅饮一番。”何科长咧着嘴笑道。   “哦,看你斯斯文文的,原来还当过兵啊!”   “是啊,那年,我当的是通讯兵。”   “哦,那……”   ……   那个何科长一聊起部队的事情,话题就如滔滔江水,收都收不住,。   趁他们聊天的空档,谭云快速地拿袋子勺了几斤米,捡来二十多个鸡蛋,还挑了几个好的西红柿。   结账时,她还问谭翠芳要来一袋盐。   谭翠芳面上十分不情愿,可碍着何科长在场,她也不好发作 ,只好把谭云要的货都称了结账。   不多不少,这些货总共花了两块块,谭云满意地拎了东西走人,快到门口时,她又折返了回去,对六嫂说:“六嫂,六哥不是让你早点给侄女洗澡吗?你看,天都快黑了,你还是赶紧回家吧,省得到时候,他又骂你!”   六嫂哦了一身,配合地摆出一个恍若惊觉的表情,赶紧抱歉地跟何科长说:“何领导,真对不起,家里有小孩,我得赶紧回家了。下次有时间,我再听你分享你的故事,再见。”   何科长乐呵呵地点了点头,这才去柜台问谭翠芳拿酒。   出了供销社,六嫂就跟谭云说,这何科长名字叫何大志 ,是粮所的干部,跟供销社业务来往很频繁。所以,谭翠芳都不敢轻易得罪。   谭云了然的点点头,把盐给了六嫂,同时还给了她一双鸡蛋和一个西红柿,把六嫂乐得简直合不拢嘴。   谭云到了肖庆国家时,天已经彻底暗下来了。   他家处于村中最偏僻靠里的那片区域 ,中间有个很大的天井,周围约莫有五户邻居,他们都亮灯烧饭了,唯独他家还是黑着灯的,似乎没有人在家。   谭云去紧挨的那户邻居问了问,才知道,肖庆国已经离家有一个月了,到现在还没回来,而他母亲这两天受了风寒,估计这时候还躺在床上歇息吧。   谭云谢过了邻居之后,才去敲肖庆国母亲的屋门,过了好一会儿,才听见里面的人咳嗽一声,问:“谁啊?”   “伯母,您好,我是谭云,庆国的高中同学。”   “哦,等一下!”   谭云趁着等开门的间隙,放下袋子,使劲揉搓着手指的勒痕。   约莫过了两分钟之后,房门才吱呀一声打开,肖母扶着门边,微微抬起头,望着谭云,虚弱地笑道:“阿云,真的是你啊。你是来找庆国的吗?”   谭云微微颔首,说:“是的,伯母,庆国去哪了?”   “我也不知道,他只告诉我,要出门一段时间,没说去哪,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咳咳。”说到后面,肖母一手扶着门变,一手捂着嘴,剧烈地咳嗽了起来。   谭云大吃一惊,忙问:“伯母,您没事吧?要不要送您去卫生站?”   肖母摆摆手,沙哑着说:“不用,我这是感冒,不是什么大病,已经吃过药了,过几天就好。”   “那您吃过饭了吗?”   “没胃口,呵呵!”   “多少要吃点,不然,病没那么快好,要不,我给您熬点稀粥吧?”   “那怎么好意思麻烦你?”   谭云笑了笑,说,“没事,反正,今天我也没地方去,伯母,你肯不肯收留我一晚?”   肖母愕然地看着谭云,见她不像是开玩笑的样子,慈祥地笑着点头,说:“阿云,说出来不怕你笑话,我家总共就两间屋子,我睡一间,庆国平时就睡在厨房,可我今天病了,怕会传染给你,你若不嫌弃的话,今晚就睡庆国那床,你可愿意?”   “愿意!”谭云毫不犹豫地应了下来。   肖母噙着笑,温柔地看着眼前这位娇俏的姑娘,心里暗暗叹着息:“这么好的姑娘,也不知道我儿有没有这个福气争取到?”   谭云发现肖母看着自己不放,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应得实在太爽脆了,脸刷一下火辣辣地发烫,那可是一个男人的床啊。   “那个,伯母,您别误会,其实,我对床不认生,所以,我并不介意上庆国的床。啊,也不对,是睡庆国的床。”谭云发现自己越解释,思绪越混乱,不由得发窘。   肖母看着她局促的模样,微微一笑,说:“阿云,你不用解释,我都懂的。”   啊,伯母,您到底都懂了些什么? 第5章 再见肖庆国!初起合伙做生……   伺候完肖母喝粥、吃药,谭云直守到她睡下了,才回到厨房那屋。   看着肖庆国简陋整洁的床铺,谭云心里怯怯的,连坐上去的勇气都没有。   她记得,上辈子,她也曾坐在这张床上跟肖庆国聊天,可那时,她心思单纯,对男女之情尚且懵懵懂懂,并不觉得有什么难为情。   可这辈子,她是重生回来的,对男女那点事早已熟稔于心,光一摸肖庆国睡的那张床沿,那些不纯洁的画面便接连从她的脑海里冒了出来,羞得她面红耳赤,心跳加速。   这样的床,这样的心情,叫她如何能够安睡入眠?   夜阑人静,院里偶尔一两声虫鸣蛙叫,穿透夜空,竟犹如天籁一般悦耳动听。   谭云久生活在钢筋水泥的现代城市林之中,内心疲惫而又浮躁,重生回来后,才恍觉,这个时代虽然不够发达,可生存的环境天然纯洁,大到一个村庄,小到一个院落,处处充满了生命的气息,勃勃的生机。   她毫无睡意,干脆从屋里搬出一张矮凳,就坐着院子里,看着满天的星斗,听着大地传出来的天籁,她从未像今晚那般强烈地觉得,生命竟如此美好!   谭云沉醉在这美丽的夜色之中,全然忘却了时间的流逝,直到对面传来了一下下沉重的脚步声,她的思绪才拉回了现实。   借着朦胧的星光,她大概看出了对方是个男人的轮廓。   “你是谁?”她直觉那个男人是朝她的方向走过来的,心里不由得生出一丝恐惧,右手也紧张地握住了座下的凳腿。   “嗯?”男人疑惑出声,嗓音干涩低哑,像是摸不透前方的状况,他停下了脚步,定定地朝谭云看了过去。   “你是谁?”谭云再度发问,同时,她已经把椅子挡在了身前了,只要这个男人有任何越轨的动作,她就干脆一把甩过去。   “是我!”男人的声音之中透着一丝喜悦。   “你是?”   “肖庆国!”   “肖庆国?你真的是肖庆国?”谭云很是意外,待一想到两人此番再见已然是历经两辈子,她那颗沧凉的心再度温热,眼泪忍不住刷一下掉了下来。   不对啊,明明来时都想好了,这次是要找肖庆国问罪的,可为何见了他,她竟什么都忘了,只光顾着高兴、激动和落泪。   直到此时此刻,她才明白,肖庆国是长在她心里的男人,上辈子如此,这辈子依然。   其实,只要见了他,她便什么都好了,什么都无所谓了。   “谭云,过来扶我一把。”肖庆国说得很缓慢,声音又干涩,又疲倦。   谭云听了,眉头一跳,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朝他望去时,见他身形晃了晃,似乎马上就要倒地似的,她赶紧冲了过去,一把扶住了他。   “你怎么啦?”她焦急地问。   “没事,我就是太累了!”他微微垂着头,额前细碎的刘海飘了下来,正好遮挡住了他的面容。   可谭云鼻子聪敏,刚一挨近他的身边,便闻道一股浓郁的血腥气味。   谭云大惊失色,颤声问:“肖庆国,你受伤了吗?”   “我没事!”嘴上说没事,可肖庆国整个人的重量却不由自主地往谭云身上缓缓压了过去。   “肖庆国,你撑住,我扶你回屋去!”   “嗯!”   谭云不敢大意,她揽上他的腰,接着,把他的胳膊搭在自己的肩上,然后,使出了浑身的气力,把他架回了屋里。   借了屋里的灯光,谭云终于看清了肖庆国的面容,嘴里不由得倒吸了口冷气。   她实在想不明白,他到底因何把自己搞成这副伤痕累累的模样的?   他那张极为俊朗的脸庞退了血色之后,苍白憔悴得可怕,英挺的鼻梁被蹭出了一条血痕,看起来触目惊心,嘴唇干巴得起了皮,不知道是渴得还是病的,他的肋下缠了一圈绷带,隐隐还能看到其中洇出来的血渍。   那些伤,谭云光看着,她都觉得疼。   “肖庆国,你到底怎么啦?是谁把你打成这样的?”谭云的声音带着哭腔。   肖庆国故作轻松地扯出了个笑容,不答反问:“谭云,告诉我,你父母答应你与楚和的婚事了吗?”   谭云见他轻飘飘地避开自己的问题,又想起他一声不吭地消失了整整一个月,顿时没好气地回道:“你觉得呢?谁叫你临难退缩的?”   “我没有退缩,谭云,我只是……咳咳!”肖庆国以为谭云父母已经同意了楚家的提亲,一时间,因情绪太过激动,一口气喘不上来,话都还没说完就背过气去了。   谭云见状,顿时慌了手脚,“喂,肖庆国,你怎么啦?你醒醒啊!”   她怕了拍他了脸,见没有任何反应,急得忙用拇指去掐他的人中。   “咳咳!”肖庆国终于吐出一口瘀气,刚悠悠醒转,就一把抓住了谭云往回撤的手,沙哑着喉咙说,“谭云,就算你父母答应了与楚家的亲事,我也要把你给抢回来。”   谭云刚松了口气,听了他这话,不由得失笑,“肖庆国,你拿什么把我抢回去?用蛮力吗?可现在已经不是封建旧时代了,抢妻可是违法的哟!还有,你可知道,楚家给我家下的彩礼可真不是一笔小数目。当然,以你现在的能力,肯定是拿不出来的!”   “不就是两千元吗?”肖庆国说得轻描淡写。   谭云见他话说得轻巧,不由得感到好奇,“你是觉得两千元很少吗?”   难道,肖庆国也重生了?   虽说,两千元对未来的经济而言,确实是小钱,可在八十年代,那可是一笔大大的数目,不是一般人家可以轻易拿得出来的。   楚和家能给出这个金额的彩礼,那是因为楚和他爸楚昆升是华大国营五金厂的厂长,每个月拿的工资比较高,家底积累厚。   肖庆国不过是刚进厂子的普通职工,每个月拿二十多块的工资,他凭什么藐视这两千元?   见谭云巴巴地等着自己回答,肖庆国反倒不急了,他挣扎着坐起来,指了指自己焦干的嘴唇,“我很渴,你能不能先给倒碗水,冷的也行。”   谭云见他说话确实嗓子发干,“行,你等着,我给倒碗开水吧!你妈晚上吃药需要,我刚好烧了一壶。”   肖庆国一听说母亲吃药,神色紧张地问:“我妈怎么啦?”   “你妈感冒了,没发烧,就是有点咳嗽,吃过药就睡下了,你就放心吧!”   肖国庆微微点头,现在夜很深了,他也不好再打扰母亲休息。   “你什么时候来我家的?”他面带微笑地看着谭云倒水的倩影,眼中充满了柔情。   “到你家时,天已经黑了,你家没钟表,我也不知道那时是几点。”她谭云边说,边把碗放到了他床上,“对了,你还没告诉我,你凭什么把我抢回去呢?”   肖国庆轻轻一笑,从衣服的内兜里拿出一份报纸包的包裹,“拿着,打开看看。”   谭云狐疑地看了肖国庆一眼,她实在搞不懂他葫芦里到底卖的是什么药,“这是什么?”   “你打开看看,不就知道了吗?”   “人家不是着急知道吗?”谭云真是受够了他卖关子,三两下就把报纸给拆了,当看到里面包着的物件时,顿时惊呆了,“钱?都是你挣的?”   肖国庆得意地点了点头,“你数数看。”   谭云还真的听了他的话,一张一张地数,中间乱了数,她又重新仔细地数了一遍,不多不少,刚好是两千元。   “你什么时候攒下了这么多钱?”她是真的很好奇,回头再看着他身上的伤,她忽然很忧伤地说,“千万别告诉我,你是去打劫了哦!”   肖庆国无语地看了她一眼,说:“我看着像那种人吗?”   谭云忙不迭地点头,实话实说:“挺像的!”   肖庆国再度无语,他指了指身上的伤,说:“这些钱都是我拼命倒货挣来的,我跑了整整一个月,身上这些伤都是跟别人抢货时留下的。天地良心,我肖庆国绝对做不出抢劫这等丧天良的祸事。”   谭云一开始没反应过来,等想明白了之后,不由得大声惊呼:“你这不是投机倒把吗?”   “嘘,你别叫那么大声,想害死我呀!”   谭云赶紧把自己的嘴捂上,没一会,她便嘿嘿地偷乐了起来。   其实,谭云知道,那个时候,投机倒把的界定已经缩在很小的范围了,很多个体的经济活动陆续合法化,哪怕是市面上紧俏的商品也实行了双轨制价格。   像肖国庆这种利用双轨差价倒卖紧俏商品的倒爷其实并不少,归根到底都是市场经济发展的结果,不能说是错,只是,经济当时处于激烈的改革当中,谁都不敢保证自己是对的,所以,都得低调谨慎行事,一不小心,真会被工商当资本主义的尾巴给割了。   再者,有些紧俏货虽然利润空间大,但争的人也多,所以,极容易产生矛盾冲突。   谭云虽然不知道肖庆国倒的具体是什么货,但她看他这身伤可以肯定,他倒的一定是世面的非常紧俏的商品。   其实,她挺佩服肖庆国的胆识,做那种生意,有时候真的要拿命去拼,那是需要极大勇气的。   肖庆国莫名其妙地看着谭云,“你笑什么?”随即,他后知后觉地意识到一个严重问题,“谭云,你该不会因此怕我了吧?”   谭云噗嗤一笑,她前世卖了大半辈子的商品,岂有怕卖货人的道理,她的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说:“我是在笑,其实,我们可以合作。”   “合作什么?”   “投机倒把啊!”谭云乐了。   “……”   “肖庆国,我是认真的。”她忽然想起了在狮水供销社的被拒卖遭遇,想自己卖货的念头愈加强烈。   “那你准备投多少钱?”肖庆国饶有兴致地看着她。   谭云做出了数字八的手势。   “八百?”肖国庆问。   谭云摇了摇头。   “难道是八千?”肖国庆两眼放光,他知道她家一堆亲戚,借一圈的话估计是能借到这个数目。   谭云还是摇了摇头。   “那是多少?”肖庆国拧着眉头。   “八块!”谭云说着,便从包里掏了出来给他看,“这已经是我全部身家了。”   肖庆国无语扶额,“我看,咱们的合作还是算了吧!”   “别啊,你那不是还有两千吗?作为启动资金足够了,大不了,我以后卖货勤奋点。”   肖庆国赶紧藏好那两千元,“你别惦记,那是我的老婆本。”   谭云呵呵一笑,说:“楚和家来提亲,我都让我爸拒绝了,而且,我跟我爸说了,我不想那么早结婚,你这钱,恐怕一时还没用武之地,何不用来投资,让钱来生钱呢?”   肖庆国:“……” 第6章 养好伤就去我家下聘吧!”……   看着肖庆国死死护住那老婆本,谭云才深深体会到,原来,肖庆国竟那么在乎她。   可奇怪的是,她在意识到这一点之后,心里非但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有点莫名的难过。   肖庆国看她抿着唇,一脸伤感地发呆,以为她生气了,忙把两千元递到她眼前,“别伤心了,两千元给你投资便是。”   谭云回过神来,把钱推了回去,“合伙那事,不过是逗你玩的。”   “那你一脸不高兴是为了什么?”肖庆国疑惑地看着她。   谭云犹豫再三,还是想求一个答案,“肖庆国,你说你去外地倒货赚老婆本,为什么不事先跟我打声招呼,且你一走就是一个月,中间毫无音讯,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担心?   你明知道那段时间,我父母一直在逼我嫁给楚和,我很需要你的出来表态,也需要你的支持,可你就像人间蒸发了一样,谁也不知道你去哪里了。   老实说,你到底有没有考虑过我当时的感受?”   肖庆国懵然,“怎么会这样?我当时明明打过招呼了,谭翠芳没跟你讲吗?我当时拜托她帮我转告你,我临时要出门一个月,让你务必等我回来。”   谭云摇头叹气,“反正,我是没有收到她的转告。她跟我从小就不合,你又不是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为何不亲自来跟我说清楚?”   “我也想,可当时我去你们村,在村口遇到在供销社上班的谭翠芳,她跟我说,你跟父母正闹别扭,你一赌气躲去了外婆家。我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去你外婆家,还有出发的时间太紧迫,所以,我才迫不得已地拜托她代为转告。”   “去外婆家?”谭云努力回想了一下,一个月前自己确实去了一趟外婆家拿东西,但是,当晚就回家了,难道,自己和肖庆国就是在那天错过的?   “就算当时情况如此,可我从外婆家回来以后,谭翠芳为何也没来跟我说一声?”   肖庆国心下一惊,若事情真的像谭云说的那样,他实在无法想象,这一个月来,她一个人到底是怎么在悲伤、失望和无助的情况下扛过来的?   “谭云,给我一点时间,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待的。”说话时,他满脸愧疚。   谭云确实是需要他的一个交待,可此时,她更想知道,他对自己的爱到底有多深?   “肖庆国,假如,你那一个月的不告而别,我误以为你是在逃避我们的感情,我心碎了,失望了,崩溃了,熬不住了,答应嫁给了楚和,而且,我连解释的机会都不愿意给你,还决定与你老死不相往来,你会怎么办?”   肖庆国听了,原本就苍白的脸庞霎时又白了三分,他清醒地意识到,谭云所说的可能性极大,心里陡然又惊又后怕。   “我会很难过,很不甘心,当然,我也会趁你们完婚之前,把你给抢过来!”   “你说谎,我定亲之后,你根本就没来找过我!”谭云气得狠狠地锤了一下他的胸膛。   “不会吧!那么绝情的事情,我肯定做不出来的。”肖庆国无奈苦笑。   谭云看他的反应,确定他根本没有重生,“若是,你抢不过来呢?”   肖庆国叹息一声,“那一定不是我不够努力,而是你不愿意跟我在一起了,那我也唯有选择放手,衷心希望你能幸福!”   “你怎么可以放手?你知道的,我根本不爱楚和,我们结婚后,我过得并不开心,也并不幸福!”谭云想起前世糟糕的婚姻,眼圈一红,泪水一下子汹涌而出。   肖庆国见了,顿时手足无措,“谭云,这一切不过是假设,我答应你,无论如何,我绝对不会对你放手,你别哭啊!”   “肖庆国,如果,我是是说如果,我真嫁给楚和了,你会转身就爱上别的女人吗?”谭云想到他上辈子有过两次婚姻,不知怎的,心里酸溜溜的。   肖庆国把她拉进怀里,轻吻了她的额头,说:“别做无谓的假设,你永远是我心中的唯一,任何女人都别想撼动得了!”   谭云听了,破涕为笑,“行了,养好伤就去我家下聘吧!” 第7章 双方的长辈都出动了,什么……   次日清晨,谭云是被自己的手酸醒的。   昨夜,肖庆国让她睡床上,她死活不愿意,非要趴在桌子上睡,当然,这其中的理由,她也羞于对他讲。   再者,离天亮也就两三个小时,谭云觉得自己凑合凑合就过去了,但肖庆国身上有伤,需要好好卧床休息,利于身体恢复。   她揉了揉酸麻的手臂,到院外散了一会儿步,吸收吸收新鲜的空气,整个人从上到下顿时轻松了许多。   熬了快一宿通宵,精神还能恢复那么快,她由衷赞叹:年轻就是好!   谭云见肖母还没起床,便亲自动手熬了一锅白粥,还炒了一碟西红柿炒蛋。   期间那么大的动静,肖庆国依然睡得纹丝不动。   谭云想,这一个月来,他大概是真的累坏了吧!   她实在不忍心把他叫起来吃早餐,至于肖母,本就是带病之人,更不能惊扰,于是,她把菜放在锅里温着,略收拾了一下灶台,便悄然离去了。   一夜未归,也不知道父母回家了没有?   谭云在回去的路上,边走边想。   此时,她深知自己与父母之间隔阂已深,可她心里依然还是会记挂着他们的,毕竟血浓于水的亲情,不是她说抛弃就真的能抛弃,说割舍就真的能割舍的。   纵然无法割舍,这辈子,她也不打算像个没主见的人一样,为了维系与他们表面虚假的和谐,什么事情都由着他们来安排。   像前世,她因为向父母妥协,被迫选择了那段错误的婚姻,结果,她就真怨了他们一辈子。   直到他们相继故去,她都无法做到与他们彻底消除心中的芥蒂。   重生之后,她心中对这种遗憾的感觉尤为强烈。   因此,这一世,无论结局是好还是坏的,她都想主动做出一些改变。   她不想再患得患失,也不怕彼此撕破脸,她只求能解决问题。   她就不信,为了那个捡回来的弟弟,他们真得舍得把她这个亲骨肉往死里逼?   谭云满怀心事地踏进村大门,没走几步路,她心里就有种怪怪的感觉,到底哪里怪 ?   一开始,她真说不上来,直到走了半截路,她忍不住回头望出了村外,才察觉哪里不对劲。   这个时候,村里怎么没个人进出呢?连平日坐在村口的五公和旺财都不在?他们都去哪了?   她想不通,就这样带着满腹疑窦拐进第一个入院的过道,终于碰上个熟人六嫂。   六嫂一见了她,大声开口抢道:“阿云,你总算回来了,你家出大事了。”   “出大事了?”谭云的心里咯噔一下,急忙问,“六嫂,我家现在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六嫂叹了口气,说:“我说不清,你还是自己回家看看吧!”   “嗯!”谭云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六嫂也跟随了过去。   越靠近自己家,谭云发现人声就越嘈杂,她心情忐忑地踏进了自家的院口一看,顿时被眼前那一幕惊呆了。   只见村里的不少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像看戏一样闹哄哄地围在她家的院里,就连旺财似乎也被乡亲们热烈的八卦气氛所感染,正兴奋地围在人群中转来转去。   她还没来得及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只听见六嫂的大嗓门一喊:“阿云回来了!”   乡亲们齐刷刷地转过头,看向了她,而且还踢踢踏踏地主动给她让出了一条道。   “真的是她,看起来似乎没事。”   “她与楚家的婚事真黄了吗?”   “黄啦,黄啦!这不,闹得父母双方的长辈都出动了!”   “摆出那么大的阵仗,也不知道待会怎么处理她?”   父母双方的长辈?   谭云心下一凉,父母居然连他们都请来压阵,这不是明摆着把她往死里逼吗?   她停下了脚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欲哭无泪地地意识到,她错了。   她不该对父母还抱有一丁点可笑的期望!   她早该承认她的父母是天底下最奇葩的父母。   她早该接受在父母眼中,她这个亲生女就是远不如那个外养子受宠的事实。   “阿云,快点过来!”   前面的人墙太厚,谭云看不到前方的状况,但她听得出来,这是舅舅姚军强的声音。   还好,娘家那边似乎只有舅舅一个人来了,他还是比较好说话的,到时候,她撒撒娇也能糊弄过去。   要是外婆也来了,以她那张利嘴向她发难,她可真的有点招架不住了。   “军强,阿云怎么还没过来?”一个略微沙哑的老太太声音从前头传出。   谭云一囧,怎么外婆她老人家也来凑热闹了?   “谭云!你一夜未归,跑去哪了?”紧接着,大伯谭天亮从人群前头走了出来,他的声音很洪亮,一下子盖住了全场的杂音。   谭云吓得心里一个哆嗦,怯怯地喊了一声:“大伯!”   可她脚步钉在了原地,并不想向前迈步。   她这位大伯是军人出身,不言苟笑,虽然现在退伍了,但他凌厉的军人作风依然还在,说话的语气就像下军令似刚猛。   他时常爱板着一张脸,走起路来腰杆直直的,干部范十足,别说是她,就连她父亲见了他,都得对他都敬畏三分。   “你大伯问你话呢,怎么不吱声了?”谭天明也站了出来,紧挨着大伯的身侧,脸上隐隐透着一股怒气。   “我去肖家村找肖庆国了!”说完这句话,谭云   果断转身,撒丫子就跑。   开玩笑,那么多长辈特意过来审她一个,她就是长了十张嘴也说不赢他们呀!   此时不溜,更待何时?   只要能熬过了今日的□□,其他的事情来日方长!   “马上去把她给追回来!”   谭云听得身后,又是大伯在气得大声下令。   “谭云,你别跑!”是堂哥谭爽的声音。   “阿云,你跑什么?”表哥姚栋梁也紧追了过来。   “哥,表哥,我是绝对不会——嫁给那个——楚和的,你们——别——逼我了,放我——走吧!”   谭云气喘吁吁地回头看了他们一眼,却见他们就要追上来了,心里急得要命,偏偏今日她没有吃早饭,脚下软绵绵的,这样的体力根本支撑不了多久了。   “谁说我们是来逼婚的?”表哥气急败坏地怼了她一句。   “啊?”谭云瞬间刹住了脚步,弓着身子,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在曾外婆家生活过九年,很了解这个表哥,虽然他性格大大咧咧的,但说话一是一,二是二,决不胡扯,因此,她潜意识当中,会自动选择相信他说的话。   “跑不动了吧!”谭爽一个箭步追上去,迅速挡住了她的去路。   谭云抬眼一看,她都以为自己眼花了,眼前这位堂哥素来冷峻的脸庞在朝阳地照耀下,竟变得柔和了,细细观察,他的嘴角似乎还噙着一抹似有若无的笑意。   “哥,你别得意,是我不打算跑了!”   “跑不动就跑不动了,还嘴硬。”姚栋梁见谭云停下了,他也干脆乐呵呵、慢悠悠地走着上来。   “表哥,你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你难道不是我妈叫来的帮手吗?”谭云疑惑地看着这位活泼开朗,阳光帅气的表哥。   “谁说的?”姚栋梁气得用指尖轻轻地戳了一下她那光洁的额头。   “这还用说吗?猜都能猜出来!”谭云边喘气便说。   “不好意思,这回你猜错了,大傻瓜!”姚栋梁说着,忍不住又点了一下她的额头。   谭爽见状,面沉似水,蹙眉冷腔地说:“以后不许拿手指戳她。”   姚栋梁轻哼了一声:“她是我亲表妹,我想戳就戳,你管得着吗?”   谭爽冷着脸回呛,“她是我亲堂妹,我说不许戳就不许戳。”   谭云缓过劲后,直起腰来,无语地看着他们较了一会儿劲。   良久,她才出声打断:“行了,两位亲哥,你们都别在争了,告诉我,你们今天来我家的目的到底何在?”   谭爽和姚栋梁相互对看望了一眼,忽然默契地一人站一边,把她夹在了中间,生怕她又趁机开溜。   “阿云,先跟我们回去再说!”谭爽语气虽淡,但看向谭云的眼里却透着丝丝怜惜,“这些年,你受委屈了,谭家人会为你主持公道的!”   “嗯?主持公道?”对谭爽这莫名其妙的一句话,谭云顿时懵然。   姚栋梁亲昵地摸了摸她的头,“傻瓜,你回去就知道了!”   谭爽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的爪子,末了,还不忘狠狠地回瞪了他一眼。 第8章 弟弟惨被打脸,自作自受。……   到家时,谭云面对那些面色凝重的一众长辈,郑重地鞠了一圈躬,心里坦坦然然,态度诚诚恳恳地认了个错,说不该夜不归宿,害家人们担心,同时也向他们详细报告了自己昨晚的行踪去向,只是把关于肖庆国那部分信息隐去了。   其实,在回来的路上,她已经从堂哥和表哥的口中了解到事情大致的来龙去脉。   原来,昨天傍晚,谭云跟谭华闹掰后,临走时,谭华怒狠狠地对她放话说,不许她进家门。   其实,谭云对谭华的话压根就没放在心上,她出村只是想找肖庆国确认一些心中的疑问,可没想到,肖庆国不在家,肖母又病了,所以,她才对肖母提出留宿的请求,想着肖母半夜要有个什么意外的话,她也好照应一下。   可五公对谭华的话却上心了,他吃过晚饭,就带着旺财守在了村口,直守到入夜九点多,也都不见谭云回家。   他急了,担心谭云出事,于是,他赶紧去找了谭云的大伯谭天亮,说谭华到处跟别人讲,谭云是天明夫妇在外头捡来的弃婴,傍晚时候,两人起了争执,谭华气得把谭云赶出家门了。   那时,谭爽也在一旁听着,据他形容,他父亲听了五公的一番话后,气得脸都黑成了锅底,直骂谭华是养不熟的白眼狼。   谭爽说,他一开始听不明白父亲话里是什么意思,便顺口问了句,他父亲才告诉他,谭华才是叔婶在外头捡来的孩子,这个秘密一直只有家里的大人才知道。   他当时听了觉得很震惊,很不可思议,因为,在他的印象中,叔婶明显更疼爱谭华,而谭云往往才是那个倍受冷落的孩子,没事就往外婆家扔。   谭云听谭爽这么说,心里还是挺触动的,童年及少年时期的心酸,她心里再清楚不过了。   苦恼难过时,她偶尔会跟表哥姚栋梁抱怨上几句,却从未在这位堂哥面前吐露过,毕竟,她在家的时间太少,与这位堂哥谭爽少了童年伙伴之间玩过家家的亲近感,倒是与表哥姚栋梁关系很亲密。   后来,谭云听他们说,大伯谭天亮吩咐谭爽连夜去了表哥姚栋梁家里,说她被谭华赶出家门,不知所踪了,吓得她父母也不吵架了,连夜赶了回家。   外婆非常担心她,于是,叫上舅舅和、舅妈和表哥,一起连夜跟着父母过来这边帮忙。   谭云心里微微动容,她知道,上辈子,若说她还有亲情归宿的话,那绝对是外婆及舅舅一家了,在日常生活中,他们真的很关心她,照顾她,爱她。   只是,他们的爱越多,越是彰显出她在父爱母爱方面的缺失,这种苦恼足足困扰了她一辈子。   再后来,父母,大伯及舅舅他们分散人手,在整个谭家村及附近的村子都找个遍,就是没找到她的踪迹,干脆回她家等着。   这么一闹,倒是把整个谭家村的乡亲都惊动了,大家都很好奇,大伯谭天亮因何事发那么大火?   因此,一大早,一些没上工的和不下地的乡亲不约而同地围拢在她家小院,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热闹呢!   报告完之后,谭云才低下头,安安静静地等待长辈们的训话。   大伯谭天亮气场强大,他没吱声,就连作为客人的外婆也只能静静等着,不好先出口。   至于父亲,在公众场合,他一向很尊重大伯的,毕竟,他是比他大一轮有余的大伯拉扯大的,爷爷奶奶不在了,长兄如父,他也没有抢话的理由。   而母亲,此时正红着双眼,把垂头丧气的谭华紧紧地护在身后,向众人昭示着,他依然是她的心肝宝贝,任何人都动他不得。   短暂的静默之后,谭天亮清了清嗓子,铁青着一张脸,以军人的口吻,厉声喝道:“谭云!”   谭云心尖一颤,霍然抬头,大声应答:“到!”   “我们谭家是有规矩的人家,既然知道错了就,就该接受惩罚,念你有工作在身,就罚你给五公做一个月的晚饭,不许偷懒!”   “是!保证完成任务!”谭云想过各种惩罚方式,万没料到大伯会罚她给五公做饭,不过,五公年纪大了,腿脚也不好,他给村里看门户,她去给他做饭,怎么说也算是功德一件,她也没什么怨言。   发落完谭云,谭天亮把脸转向了乡亲们,颜色稍和,“趁今日乡亲们都在,我谭天亮有几件事情需要澄清一下,望大家做个见证。”   乡亲们一时议论纷纷,都在猜测是什么事情,待看到谭天亮做出的安静手势之后,他们很快再度安静下来。   “现在村里的人都在传说,谭云是天明夫妇外面捡来弃婴,对于她的身世猜测更是越来越离谱,还有人说被重男轻女的封建家庭丢弃,在这里,我郑重跟大家声明,谭云就是天明夫妇的亲身骨肉,千真万确!至于谭华……”   “大哥……”看起来柔柔弱弱地姚彩凤终于忍不住出声阻止,她不希望谭华的真正身世曝光,尤其是当着村中那么多乡亲的面,她实在有点承受不了。   谭天明无可奈何地看了她一眼,低低地叹了口气。   谭天亮是个军人,说一不二,到嘴的话,又如何能咽得下去?   他没理会姚彩凤的暗示,接着说:“至于谭华,一,他私自放出谭云不是天明夫妇亲身生的谣言,闹得满村皆知,响应极其恶劣;二,其实,他才是天明夫妇外面捡来的孩子,由于特殊原因,一直瞒着乡亲们,如今他自己做出那样不道德的事情,不捅破这个秘密,就无法为谭云正名。”   谭云趁机瞟了一眼谭华,见他面如死灰,显然被这个结果打击得不浅,而母亲早就捂着嘴,哭成个泪人。   而外婆与舅舅一家这次也选择了保持沉默,没有像往常一样站出来为母亲说话。   她不由得在心里叹了口气,其实,她昨天跟父母说自己像捡来的孩子,不过想用迂回的方式让他们能意识到自己被冷落的处境,若是,他们不在乎,她也有好借口搬出去住。   重活一世,她的外表看似青春靓丽,内心却千疮百孔,她只希望能够理性地去解决与父母之间的矛盾,根本不想把家庭矛盾扩大到满村皆知的程度。   谁知,谭华偏听偏信,误以为为抓住了她的把柄软肋,大肆去宣扬,才惊动了大伯出面,最后,闹得他自己的身世反而被当众曝光,难堪不已。   说起来,他也算是自作自受!   谭天亮数完谭华的罪,就开始行罚,“鉴于以上,谭华,罚你在家禁足十天,好好反省,完事之后,去参加应征入伍,别一整天吊儿郎当,没个人样。”   “入伍?”   “当兵?”   所有人都觉得很意外,就连谭云也暗吃了一惊,她发现,自从她拒绝了和楚和的婚事之后,与她有关的一些人与事似乎都渐渐地偏离了上辈子的发展轨迹。   “我不去当兵!”谭华煞白着脸,杠了一句。   “去不去,由不得你,被父母宠坏的臭小子,就是欠练。”说完,谭天亮转身就走。   没几步路,他有折返回来,板着脸,说:“阿云和阿华的屋子对调,长幼有序,哪有长姐住小角房屋,小弟住大正屋的道理!”   这话,他是看着谭云父亲说的,说完,他就走,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谭云看着大伯离去时,那腰杆板直的背影,头一次觉得,这老人家还挺可爱!   父亲虽然应下了,但脸色也不太好看,母亲更是伤心得回屋里了。   外婆和舅妈进去安慰了她几句,末了,都说让谭华去队伍里磨磨性子挺好。   谁知她情绪激动,反倒埋怨外婆和舅妈不帮她,还说她们根本不理解她的心情。   谭云觉得,母亲似乎变得越来越不可理喻,这样的母亲让她觉得很陌生,很寒心。   外婆和舅妈悻悻地从屋里走出来,谭云看着很心疼,她微笑着迎了上去,亲昵地问候了下她们的近况,唠了下家常,期间还说了好几个冷笑话逗她们,这些冷笑话都是前世她工作闲暇时,从手机上看来的。   渐渐的,她们的心情才转好了起来,谭云想留她们一起在家里吃午饭。   外婆说家里的鸡没人喂,没多久,就带着舅妈一家回去了,临走时,拉着她的手,叮嘱她,心中有委屈了,记得来找外婆。   谭云心头一暖,今世能见到外婆和舅舅一家已经是莫大是的幸运,以后遇到困难,她会自己去面对和解决,不能再像上辈子一样脆弱,动不动就找他们求助、诉苦。   外婆家一走,村里围观看热闹的乡亲也就彻底散尽了,只剩下了愁云惨淡的谭云一家人。   谭云问自己,这是自己想要的结局吗?   很显然,并不是!   这里的一切,有那么一瞬间,给她的感觉是那么地陌生和冰冷,她真是一刻都不想在这呆下去。   “爸,要不还是算了吧!反正,我很快就从这里搬出去,以后,不会再让你们为难了。”谭云看着步履沉重的父亲在腾谭华的屋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谭云的话却令谭天明的心里觉得更加愧疚,这些年,他们夫妻俩无论是在物质还是情感上,的确亏欠她太多了,他梗了梗脖子,斩钉截铁地说:“你大伯说得对,你是长女,只有你一天没嫁出去,这屋就是你的。”   谭云一呆,在对待她的问题上,她从未见过父亲有如此坚决的个人态度,但一想到自己后面要做的事业可能会对家人有影响,再者,自己可能会很快嫁给肖庆国了。   她还是明确地跟父亲重申:“这屋子,我恐怕也住不了多长时间!”   “我说了,甭管多短的时间,就算你嫁出去了,这个屋子,我也会给你留着!”父亲说得很坚决。   这时,母亲哭哭啼啼地从屋里走出来,指着谭天明怒喊:“谭天明,她这是在怨我们,你听不出来吗?你就让她走,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   母亲这是在赶我走吗?   谭云一时恍惚,只听得父亲马上回了母亲一句,“你别再来添乱,赶紧回屋里去,这个家还轮不到你做主。”   “谭天明,你吼我,我要跟你离婚!”姚彩凤撂下这句话,气呼呼地折返回屋里。   离婚?   这两个字如此轻易地出口,谭云再次佩服母亲的任性。   此情此景,谭云发现,她就算不会像上辈子一样,从这个家早早地嫁了出去,她也不能继续安生地呆下去了。 第9章 爱我,就给我买房子吧!……   家里气氛太压抑,谭云吃过午饭后,跟父亲说了一声,就出村,去了纤纤制衣厂车间。   她是厂里的车线女工,因与楚家议亲一事,特意跟厂里请了一天假。   她前脚刚踏进车间大门,后脚就听见平时看她不顺眼的那几个工友在嘀嘀咕咕了。   “听说她把邢组长的儿子都给甩了,够绝的!”   “人家是厂花嘛,眼光高于顶,怎么可能看得起邢组长那个丑儿子?”   “嘘,别太大声,要是让邢组长听到了,就不好了!”   “怕什么,嫌弃她儿子的是厂花,又不是我们。”   “她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吧!”   上辈子,谭云就很讨厌这帮嘴碎的女人,这辈子,她干脆当她们是透明的,省得糟心。   那帮人见谭云面上从从容容,无波无澜,丝毫看不出来有恼怒的情绪,她们瞬间感觉到很无趣。   谭云越过她们,直接找去了车间主任办公室,果然听见邢红梅在那叨叨地说着她的坏话。   这邢红梅就是楚和的母亲,也是她的车间组长,议亲之前,对她好得像亲闺女似的,整天没事就在她面前夸自己的儿子有多好,多帅,整得她又尴尬,又难堪。   如今,婆媳做不成了,便立马反目成仇。   谭云敲响了办公室的门,邢红梅开门一见那张美得极具冲击力的面庞,却像见了瘟神似的,本就黑的脸顿时轰成了焦炭。   “邢组长!麻烦让一下,我有事要找肖主任。”谭云嘴角一勾,语气平平淡淡。   邢红梅这才反应过来,这里不是车间,但她火气上来了,干脆堵着门,怒气腾腾地回头,对肖主任说:“肖主任,谭云无故旷工半天,是不是该扣全天工资加本月的奖金?”   “扣吧,我无所谓,反正也没几个钱!”谭云看着邢红梅那张扭曲的老脸,兴致缺缺。   “你这是什么态度?肖主任,你看看,这样嚣张无礼的女工,我们还敢继续用吗?”   “邢大姐,你别生气,有什么事,让她先进来说吧!”主任肖庆丰语气倒很温和。   邢红梅心不甘、情不愿地给谭云让出了条道,但依然不依不饶地提出自己的建议,“肖主任,谭云是我们组的,她的个性我最了解,别看她长得乖巧,但工作态度极其不认真,整天的心思不是花在修饰她这张脸上,就是去忙着去别的车间勾引一些模样长得好看的男工友,可骚气了,说实在的,我真是受够了。”   肖庆丰看了看谭云几乎不施粉黛的俏脸,疑惑地说:“邢大姐,前两天,你不是还夸她车线车得整齐,干活手脚又快,是你们组的生产标兵吗?”   “这……”邢红梅一脸尴尬,想起自己之前好像是说过那样的话,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圆场,顿了好几秒之后,才故装恍然大悟的样子,“差点忘了,我们组的还有一批线要领,肖主任,我得先把这事给办了。”   谭云笑着叫住了她,“邢组长,您听我把话说完再走也不迟啊!”   邢红梅脸色一黑,觉得谭云此举是故意要她在肖庆丰面前难堪,心里相当不爽,她冷哼了一声,说:“好啊,旷工就是旷工,就算你是生产标兵,按考勤规定,该罚的还是要罚!”   谭云点点头,“邢组长说得是,所以,我今天是特意来引咎辞职的。”   邢红梅嘴巴张得大大的,“你要辞工?”   肖庆丰也有点意外,他以为谭云是被邢红梅方才那些话给气糊涂了,忙宽慰她说:“谭云,邢大姐也是一时心直口快,你别放在心上,这样,你去补个半天的请假条,回头我给你批了。”   邢红梅一翻白眼,不乐意了,“主任,这样做不太合适吧?”   肖庆丰有大致了解过邢红梅与谭云之间私怨,但他不太喜欢把个人情绪带到工作上来,于是,他的微微一笑,委婉劝说:“邢大姐,谁家还没个着急上火的事呢?大家相互体谅吧!”   谭云一听,觉得这个肖庆丰处事圆融,为人八面玲珑,很会跟那些工人打交道,难怪上面领导放心把车间交给他管。   她还发现他跟肖庆国只差了一个字,估计他们俩应该是同辈村同辈,只是不知道他们的关系亲不亲近?   不过,碍着邢红梅在场,她也不好多问,不过,这个工,她还是要辞的,于是,她态度坚决地重申一遍,“不用,肖主任,我是真的要辞工!”   那个时候,普通车间职工辞工也不需要呈上太正式的辞职信,但她还是特意备了一份,亲手交到了肖庆丰的手上。   肖庆丰看完了之后,眉头微蹙,“你辞职的理由就是想要去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追逐自己的梦想?”   谭云笑着点头,“对啊!”   “想不到你还挺有志气,那你的梦想是什么?”   “恕我现在还不能说,抱歉!”谭云歉意地笑了笑,其实,她的梦想就是开超市,开很多大超市,全国连锁的那种,但这是超前的商机,她真的不能说。   “好吧!既然你有别的志向,那我不好留你了,待会,你就去交接一下工作,然后,再办一下离职手续,最后,祝你梦想成真!”   “谢谢肖主任!”谭云临走前,真诚地给肖庆丰鞠了个躬,很感谢他没有为难自己。   交接工作的时候,邢红梅一脸嫌弃地在谭云旁边唠叨,“一个女孩子家家辞掉那么稳定的工作,跑去追逐什么梦想?真是可笑!幸亏我儿子还没把你娶过门,否则,我早晚会被你给气死。”   谭云呵呵一笑,“邢组长,说起来,我真该多谢您儿子的不娶之恩!”   “嗯?”邢红梅莫名其妙地看了她一眼,“有毛病。”   谭云笑了笑,没再搭话。   稳定的工作?   那都是暂时的,未来几年,国内即将迎来一大波下岗潮,而邢红梅也难以幸免,她在一夜之间也成了下岗职工。   不过,这些都是未来的事情,谭云懒得跟她讲,交接完手头的工作,去财务那里领了十八块工资,她就离开了厂子。   谭云捏着手中的十八块钱,心里顿时产生了一种“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无奈之感。   就这点钱,拿到镇上去租房吧,顶多也只能租两三个月,拿去做生意吧,也入不了什么好货卖。   正犯愁之际,她忽然想到肖庆国,她是没钱,可他有啊!   她微微一笑,心中已有了主意。   趁着天色还早,她决定去一趟肖庆国家里,跟他好好商量商量一番。   谁知,谭云到了他家时,发现只有肖母一个人在家。   “伯母,肖庆国呢?他去哪了?”谭云刚被肖母拉进屋里坐下,便迫不及待地问。   肖母慈祥地笑说:“庆国只说要去一趟市区里,没说什么时候回来?你的事情很着急吗?要不要我现在找人把他叫回来?”   谭云一听,知道从这去一趟市区里得两个小时左右公汽车程,太麻烦了,于是她连连摆手,说:“不用,也不是很急,要不,我明天再来找他吧。”   说完,她就起身,准备跟肖母告辞。   谁知,这个时候,肖庆国兴冲冲地踏进了家门,一见谭云也在,顿时喜上眉梢。   “你怎么来了?”   “嗯,我有点事想跟你打个商量。”谭云看着眼前眸似清泉、气质温雅的肖庆国,一时觉得有些目眩。   “哦,正好,我也有件事想征求一下你的意见。”肖庆国眸中流露出异样的神彩。   “去你们村外的竹林谈吧,那里环境不错,而且比较清净,适合谈事。”说着,谭云歉意地看向了肖母,“伯母,不好意思,我跟庆国……”   肖母以为这对小年轻在一起,哪能谈出什么正经事,不过是想找个僻静地方幽会罢了!   于是她大方地表示理解,“你们忙去吧,不用管我,我马上就得去菜地看看了。”   谭云和肖庆国两人并排走着,他们各怀心事,却又心有灵犀般地期待对方先开口,结果,两人都默契地保持了微妙的沉默。   两人就这样慢悠悠地踏过绿茵草丛,穿过芳草萋萋、蝶飞蜂舞的蜿蜒小道,来到了翠竹参天、落叶铺地的广袤竹林。   肖庆国打了一个响哨,林中立即传出一阵阵悦耳动听的鸟声,紧接着,鸟儿们扑棱着翅膀在竹梢之间欢快地上下来回跳跃,像是在热烈欢迎忽然到访的两位客人。   肖庆国就地撸了几把干燥的落叶,做了两个铺垫,拉着谭云,挨着一丛竹子旁坐下。   “这里的环境真美!”谭云舒服地靠在一根竹竿上,随手抓起地上的一片竹叶,饶有兴致地欣赏了起来。   良久,肖庆国才回了一句,“哪有你美!”   谭云噗嗤一笑,说:“肖庆国,你怎么不问我找你什么事?”   肖庆国侧过头,目光灼灼地看着她娇柔精致的脸庞,低哑着嗓子说:“我在等着你说!”   谭云很佩服他的耐心,看来,想要谈事,得她先开个头了,“肖庆国,你还是先别来我家提亲吧!”   肖庆国嗯了一声,语气平静地问:“可以告诉我原因吗?”   谭云长叹口气,说:“我跟我妈闹掰了!”   “然后呢?”   “然后,我想搬出去住。”   “然后呢?”   谭云忽然转过脸,与肖庆国四目相接,她感觉到他的呼吸渐渐急促,目光越发炽热,暧昧的情绪她与他之间急速蔓延。   她看着他的眼睛,喉咙有些干涩:“肖庆国,你爱我吗?”   “爱!”肖庆国的回答却夹着万千柔情。   “那你用你的老婆本到镇上买座小一点的房子,给我先安个家吧!放心,这辈子,我一定会嫁给你,而且,娶了我,我绝对不会让你吃亏的!怎么样?”谭云鼓着腮子,可爱地对他眨了眨眼。   “镇上啊?”肖庆国忽然摆出一副很为难的样子。   谭云一拉嘴角,不悦地问:“你不愿意就算了,当我没说。”   肖庆国轻轻地摇摇头,说:“不是不愿意,我只是有点遗憾,不知道你竟喜欢镇上,早知如此,我就不在区里买那座房子了,可惜,那房子带院的,面积还不小,买了它,我没剩多少钱了。”   “市区里?多少平?花了多少钱?”谭云惊得一骨碌站了起来。   “是,接近三百平吧,不多不少,花了将近一千五,算了,你不喜欢,我明天去问问卖主,看能不能退?”   “谁说我不喜欢?肖庆国,你就是个大傻子?”谭云激动得想爆揍他一顿。   市区里的房子,在未来可是呈几何倍数得增长,有一套就赚大发了。   “啊?我傻吗?”肖庆国挑挑眉,“可卖主说他都快被我杀价杀疯了!”   谭云憋着笑,怼了他一句:“少在这里得了便宜又卖乖!” 第10章 这不会是鬼宅吧?   当天,谭云其实就迫不及待地想让肖庆国带她去看看新买的房子怎么样。   可一想起五公的晚饭还需要她来解决,只好把这个事情定在了明天。   晚上,谭云陪同五公家吃过饭之后,就回到了自己家里,见父母分别坐在同一张木质沙发的一头一尾,正黑着脸,面各朝一边呕着气,谁也不搭理谁。   谭云知道 ,他们这是陷入了冷战之中,压根没心情理睬她,正好,她也懒得把辞工的事情告诉他们。   好不容易熬到了天亮,谭云随便喝了碗白粥,就踩着往日上班的时间点出门了。   她昨天和肖庆国把见面约在了公共汽车站,说是个站,也不过是在一根铁杆上装一个汽车经停的站点信息的牌子,简陋得很。   远远的,她就看见了肖庆国的身影了,他穿了一件带领子的白色体恤,搭了一条灰色的直筒裤,他五官是那种温雅的那种俊,那抹伤倒给他添了几分冷,他的肤色冷白透亮,身量很高,身形偏瘦,此时,他单手插着裤兜里,正优哉游哉地四下看风景。   “肖庆国!”谭云远远地朝他喊了一声。   肖庆国听得声音,蓦然转头,看向了谭云,只一瞬,他清晰地感觉到自己呼吸一窒,心中不由惊叹:“世间竟有如此美丽的女子!”   淡黄色的长裙衬着她窈窕的身姿,雪白肌肤在朝阳之下泛着暖光,一头如瀑布一般的墨发柔柔地披散在肩上,走起路来随风飘扬,远远望去,绰绰约约如画里走出来的仙子。   待她逐渐向他走近时,他发现,最令他着迷的还是她微笑时,脸上漾起的那对浅浅的小酒窝,让人见了,心里便暖洋洋地生出一些欢喜来。   “你等很久了吗?”谭云笑得眉眼弯弯。   肖庆国收了收心神,嘴角勾起了一个淡淡的笑容,“没,我也是刚到,好了,车子来了。”   谭云回头一看,一辆快满载的公共汽车正缓缓进站。   那些要下车的乘客,神色虽然匆忙,但依然忍不住   去偷瞥站牌前那对容貌出色的情侣。   谭云和肖庆国起初浑不在意,直到上车后,才后知后觉地感觉到了车上的乘客对他们投来的艳羡目光。   “他们是在看我吗?”谭云把身子微微倾向肖庆国那边,悄悄地问。   “是我们!”肖庆国微微蹙眉,他不太喜欢被人如此盯着看。   “喔,那下次出门前,我得再打扮漂亮一点,比如再画个淡妆,涂个口红什么的,显得气质更好,你觉得呢?”   谭云忽然觉得,上辈子,自己窝在工厂里简直浪费了她的青春美貌;后来结婚了,时间和精力又浪费在孩子身上;等到孩子大了,不怎么需要她操心了,而她也熬成了黄脸婆,真是可悲可叹。   这一世,趁着青春尚在,她可得好好展示展示自己的魅力。   肖庆国看着她那张昳丽的容颜,太阳穴突的一跳,“我得赶紧努力买辆轿车。”   谭云莫名其妙地看着他,“那么着急买车做什么?”   “把你塞进去,省得你到处勾人魂。”肖庆国一挑眉毛,淡淡地斜视了她一眼。   谭云:“……”   两个小时之后,汽车终于驶进了市区。   上辈子,谭云也常来市区玩,但那时,她还不懂得生意经,真只是单纯觉得好玩而已,而这次,她下车之后,第一感觉就是,市区的商贸市场经济比狮水镇活跃太多太多了。   这里确实比狮水镇更适合开店!   谭云边留意周边的商铺,边跟着肖庆国穿过佳州广场,然后转入了一条繁华的商业街,走到尽头之后,再左拐进一条偏街,尽头处连接着一片居民区。   那时候,商品房还没大兴,周边的民房建得并不规整,这一户,那一家,坐落不齐,高低参差,就连路还是泥路和水泥路交替承接着的。   谭云看着周围那片民房,很多都是独门独院的,虽然墙体有些破旧,偶尔还有些墙上爬满了青苔,但都是青砖砌成的,比泥砖更结实,美观,她怎么看,这些房子都不像是一千五百元能拿得下的?   谭云心头忽然冒出个不太好的预感:肖庆国该不会是贪图便宜,买了座鬼宅吧?   未来的商品房一旦出了人命案件,变成了鬼宅之后,就经常被拿出来低价贱卖,套路深得很。   但房子毕竟是肖庆国几乎拿全副身家买入的,纵然心中有疑,谭云也没敢出言相问,怕伤到他的自尊心。   约莫往里走了一百多米之后,肖庆国终于在一座小院门前停下了,说了声,“到了!   谭云定睛一看,顿时吓了一大跳,“这门怎么成了这副鬼样子?”   她往近了看,这院子的铁质大门看起来挺厚,却生满了红锈,门体也被锐器砸出来好几个大坑,上面还残留着一些刚喷上去的新漆痕迹,虽像是刚被特意人抹掉,但从模糊的轮廓中,她依稀还能辨别出是“欠债还钱”几个大字。   她试着设想了一下,应该是卖主家有人欠了别人的钱,结果,被债主逼死在家,然后,迫不得已卖房抵债,周围邻居知情,没敢买,所以,才去坑肖庆国这种乡下仔吧!   看来,这宅不但是凶宅,而且还是存在债务纠纷的抵债房。   谭云上辈子是吃过这个亏,麻烦事一大堆!   怎么办?   肖庆国在买房这方面又没什么经验,要不要提醒下他呢?   正在谭云心里纠结万分的时候,肖庆国忽然大喊了一声:“谭云!”   “嗯?啊?”谭云猛地被惊醒。   肖庆国无奈地笑了笑,说:“看来,我说的话,你是一句也没听进去!”   说完,他推开了大门,独自踏进院了。 第11章 肖庆国,你这个奸商!……   谭云反应过来,赶紧追进了院里,问肖庆国方才都说了些什么。   肖庆国没有回答,而是弯腰动手去拔院里的杂草,“昨天时间太紧,这些草都没来得及清理出去。”   谭云才留意到院子里的杂草竟快有半人高,真够荒芜的,接着,她环视了一圈,发现入户那屋的门窗空洞洞的,居然什么遮挡都没有,简直像是那些烂尾的荒郊别墅毛坯房,她瞬间惊呆了。   “这屋子之前真的有人住吗?”她深深地表示怀疑。   “有!”肖庆国扔下一把杂草,抬头看了她一眼。   “这里的贼也忒猖狂了了,怎么连门窗都偷走?”她拧着眉头,真心有点担忧周边的治安。   肖庆国轻笑了声,“不是贼偷的!”   “啊,不是贼,难道是上门讨债的债主拆走的?”   “也不是!那些门窗太实在太烂了,被我拆掉,扔了。”肖庆国怕谭云多想,没说那门窗已经被人砸得稀碎,“对了,你怎么知道卖主欠债?””   “那破铁门的漆印隐约还能辨认。”谭云指了指外面。   肖庆国点点头,“那个铁门也不能要了。”   谭云:“……”   “走,我带你进去里面看看!”肖庆国拍拍手里的沙土,率先进了屋。   谭云起初以为屋里会一片狼藉,意外的,除了空无一物之外,里面的墙体保存得挺好,只有小部分石灰因为陈旧脱落了,露出里面青色的砖体。   “怎么样?”肖庆国微微翘着嘴角。   “看起来还行!”谭云仔细数了下,两层的小楼,加上洗手间,每层有六间房子,占地估计一百多平,外面的小院有一百多平。   “说实话,这房子可真大!”她由衷赞叹。   想想,她上辈子累死累活,背了二十年的房贷,才买了个九十来平的商品房。   而肖庆国居然在八五年就果断买下了几百平的房子,单从他这份的胆识、魄力以及长远的眼光,就可以看出,他发达是早晚的事情。   谭云深深觉得,人跟人果真是不能比的!   “明天,我就开始找人再装修装修,估摸一个月后,你就可以搬进去住了,到时候,我把我妈也接过来,跟你做个伴。”肖庆国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得意的神色。   说实在,这么大的房子才卖一千五,谭云真担心其中会有猫腻,再者,这毕竟是用来自住的房子,凡事都得慎重对待。   犹豫再三,她还是觉得问清楚比较妥当 ,“肖庆国,你买之前,有打听仔细了吗?这宅子卖得那么便宜,会不会是座鬼宅?”   “什么是鬼宅?”肖庆国有些摸不着头脑。   “就是有死过人的宅子。”谭云咽了咽口水。   “哦,那这宅子肯定是有死过人的!”肖庆国说得很轻巧。   “明知是鬼宅,你还敢买啊?”谭云简直是欲哭无泪。   其实,她也不是迷信,只是上辈子买房时,她做过了很多功课,好多人都说鬼宅住得不□□生。   “我觉得没什么,像这样的祖宅,有长辈在里面去世,也是很正常的事!”肖庆国看着谭云害怕的样子,觉得很可爱,他笑了笑,说,“不过,在你搬进去之前,我会找个风水先生做一下净宅。”   谭云转忧为喜,说实在的,在那个年代,要找个风水先生真不容易,就是她,也没把握能找到好的。   “我真没想到你会突然买房子,你不是很不舍得你那点老婆本的吗?”谭云笑着好奇问。   她很清楚记得,那天,她跟他开玩笑说合伙投机倒把,他还死死地捂着他的老婆本不放呢!   肖庆国勾了勾嘴唇,说:“关键是机会难得,一旦错过,就没有了。至于你……”   他斜斜地望了她一眼,“早晚是我的人,跑不了!”   谭云黑了黑脸,“肖庆国,你是太高估了你自己,还是把我想得太不矜持呢?”   “都不是!”肖庆国忽然上前一步,把她轻轻拥进怀里,“谭云,你虽不介意我家穷得只有两间泥砖房,但我介意你跟着我受委屈,真的,不管往后的日子有多难,我都希望给你这世间最好的!”   谭云听了,真的很感动,这还是她头一次感受到了,一个男人对自己心爱的女人那种极致的呵护的责任心,这也是上辈子的楚和永远也都给不了她的东西!   她轻轻地拍了拍他的背,鼓励他说:“男儿穷点不怕,有志气立业就行!”   肖庆国轻笑出声,“听你的!”   松开了怀抱之后,两人还深深地凝望着彼此。   谭云蓦然想起前生见他的最后一面,他的气质经过岁月的淬炼,商场的磨砺,变得更加从容俊雅,举手投足之间,自有一股凛然的领导者气质。   她想着想着,心里一时激动,忍不住戏精上身,自豪地脱口喊出:“我的老公果然是天底下最棒的!”   “你的老公?谁?”肖庆国的表情僵硬地看着她。   谭云将肖庆国的反应收进眼底,她不能告诉他,未来的他到底有多棒,因为,她怕他知道了会骄傲自满,那样,对他未来的发展反而不好。   她只希望,他能遵循自己的本心,一步步去为自己的人生目标而努力奋斗。   “我的老公就是你啊!笨!”谭云在屋里欢快地转了一圈,“你不是跟卖主杀价杀回来一座大房子了吗?这还不够厉害吗?分享一下,你当时是怎么跟卖主杀价的?”   肖庆国恍然大悟之后,谦虚地笑了笑,“其实,这也没什么了不起的,说起来,还真得感谢那些破门烂窗。”   “怎么说?”谭云本来只是想随机转移一下话题,听他这么一说,她的好奇心反倒真被勾起来了。   肖庆国沉吟了片刻,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细节,才略带遗憾地说:“我还是觉得我杀价杀得不够狠!”   “嗯?”谭云疑惑地望着他。   “这个卖主其实是我的一个远房表舅,脾气暴戾,非常烂赌,输了钱就打老婆出气,这点,我非常瞧不起。   后来,表舅母实在就受不了,带着女儿跟他离了。之后,没人管他,他很快把家里值钱的东西都败光,还外欠了五百块的赌债。   每天,都有人上门讨债,他躲在外面,不敢回家。直到,他的手给人报了价,他真急了,动了卖祖还债的念头。   可他整天东躲西藏,哪里能找到好买家,被逼得没法,他只好找亲戚接盘,可找了一圈,根本没人搭理他。   找上我的时候,他根本不抱什么希望,当我提出去看房子,他还不太相信,先报了价格,说看在亲戚面上,房子卖我两千五可以了,临走前,还再三问我身上到底有多少钱。   我没答复他,要求先看房,他也没辙,只好带我去看了。   我当时一到这,就看到被追债人泼了漆的破大门,就冲糟糕的卖相,我当即要求降五百。”   说到这,肖庆国轻笑了一声。   “一开口就杀价五百,那么狠!肖庆国,你这不是趁他病,要他命吗?他能愿意?”谭云也乐了。   肖庆国弯了弯嘴角,“他的命都给别人惦记上了,他敢不愿意吗?”   谭云不由得对他竖起了大拇指,“你这是吃定了他急于出手房子的心理吧!肖庆国,我发现,你真的很有做奸商的潜质!”   “过奖!”   “那后来呢?”   肖庆国走近窗沿,摸上那生锈的窗框,说:“等我进了院里,一见这些破门烂窗,心里就乐了,面上当即无奈地跟他表示,这样的房子根本不能马上住人,于是,我就请人换门换窗以及重新里外刮一下大白粗算了下成本,又要求他降五百,他若同意,我就立即付款。”   结果,不言而喻!   “奸商!”谭云笑了起来。   肖庆国也笑了,“再后来,我不信任他,让他亲自带我去找他那些赌债债主,当面还清了他欠的五百赌债和一百利息,并跟那些人说清楚,他的房子已经卖给我了,以后,他若再欠债,不许再上门骚扰。   等这些事情都处理妥当了,我才把剩下的九百给了表舅。”   谭云静静地听他说完,打心底里佩服肖庆国,想不到他不但头脑灵活,心思还如此缜密,回想起来,她上辈子这个年纪,思想还停留在投机倒把是可耻的地步呢!   趁着时间还早,谭云干脆帮着肖庆国清理了院里的杂草。   两人说说笑笑,直到邻居家里飘来了阵阵饭菜的香气,他们才停下手中的活,收拾干净手脚,准备到外面下馆子。   没想到,半路上,他们碰上了进区里办事的谭翠芳,看样子,她好像也正在找饭店吃饭。   冤家见面,分外眼红。   谭云特意挽上了肖庆国的手,笑嘻嘻地说:“肖庆国,你上次不是说,要给我个交待吗?我看,现在这个时机就挺合适!你觉得呢?”   肖庆国看了看僵在对面的谭翠芳,之后,对谭云点点头,说:“你在这等着,我先去找她单独聊聊!”   “好!”谭满口应下。   上辈子,她只知道谭翠芳老是跟自己过不去,如今,她一看对方面上现出的痛苦表情,她一下子就明白了,对方跟自己一样,早已倾心于眼前这位阳光俊朗的男人。   肖庆国这个交待,是对谭云的,也是对谭翠芳的。 第12章 交待!起点!   谭云以为肖庆国和谭翠芳会聊一会,结果没两三分钟,他们的谈话就结束了,两人一前一后的向她走了过来。   “谭翠芳,你自己跟谭云说清楚吧!”说话时,肖庆国的面上有点冷。   谭翠芳红了红眼圈,吞吐了一会儿,才不情不愿地对弯了弯腰,冷硬说:“谭云,对不起,一个月前,肖庆国确实有口信托我传达给你,让你等他回来。”   “那你为何不跟我说?”谭云想起她误了自己整整一辈子,纵然她重生归来,心头依然腾然火起,“难道,你以为我嫁给了楚和,肖庆国就会爱上你吗?你别自作多情了。”   谭翠芳被人戳穿了心思之后,一愣之下,很快,她便恢复往日那副冰冷的面孔,“肖庆国会不会爱上我,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若是嫁给了楚和,你和肖庆国之间就一点可能性都没有了,所以,这事我是做得不对,但我不后悔!“   肖庆国在一旁听了,微微皱了下眉头,“谭翠芳,我再跟你强调一次,今生今世,我的心只装得下谭云一个人。“   谭云本来气得想上去给谭翠芳一巴掌的,待一听到肖庆国说的这番话,心头的火气顿时消了大半,她弯了弯嘴角,“谭翠芳,肖庆国的话,你听清楚了吗?”   谭翠芳没理会谭云,她看着肖庆国,哽咽问:”她除了样子长好看些,还有哪里比得上我?“   肖庆国淡然地给了她一眼,“你们不是一类人,没什么可比性!”他拉着谭云的手,说,“我们走!”   谭翠芳望着他们离去的背影,大喊:“我当然跟她不是一类人,她全家不过是工厂里的普通职工,没权没势,到哪都说不上话。而我父亲是供销社干部,如果你愿意和我在一起,我可以让我爸帮你安排一个好的工作岗位。”   听到这话,肖庆国不由得顿住了脚步,转过身来,表情漠然地看着谭翠芳,“路靠自己闯,我的人生不需要由别人来安排,谢谢!”   谭云怔怔地望着他,只觉得,他说那句话时的模样,简直帅呆了。   谭翠芳依然不死心,“肖庆国,总有一天,你会为今日的选择后悔的!”   谭云听了,心里呵呵冷笑两声,她已经为自己的错误选择后悔了一辈子了,这辈子,她绝对会活得让肖庆国庆幸今日的选择。   “肖庆国,买房剩下的钱,咱们开超市吧!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云肖超市,你觉得怎么样?”谭云边走,边探询地望了望肖庆国。   “什么是超市?”肖庆国确实不太明白。   谭云知道超市这种卖货模式在八十年代是很新颖的,他不知道也很正常。   于是,她耐心地跟他解释,“超市就是超级市场,有点像供销社,也类似于小卖部,只是,超市规模更大,里面卖的东西更多更全,客人进来了,可以随便在货架上挑选自己想要的商品,挑好后,再一起到柜台结账。”   “客人可以任意挑选自己想要的商品?”肖庆国不仅惊讶于这种超前的销售模式,更惊讶于眼前这位提出这种模式的美丽女子。   他还记得,两年前,她还是个对数理化试卷怨天骂地的笨女生,没想到,两年后,她竟能提出如此有见地的想法,令他不得不另眼相看。   “没错!”谭云得意扬了扬精巧的下巴。   “听起来挺新鲜的。”肖庆国陷入了沉思,忽然想起了什么,问,“那手表能卖吗?”   “当然可以,我们可以在里面设一个卖钟表的专柜!”谭云甜甜一笑,脸上漾起一对好看的小酒窝,“肖庆国,你上次倒的货该不会就是手表吧?”   肖庆国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并没有回答谭云最后那个问题,而是说:“开超市,我看行,虽起步不容易,但值得一试。”   谭云理解他心中的顾虑,若她不是重生,以她当年那点单纯的心思,别说做,就是想都不敢想。   不过,她现在有了上辈子开店的经验,信心倒是十足,就差一个合适的门面了。 第13章 国营商场的末日狂欢!……   接下来的日子,谭云依旧像在工厂上班时一样早出晚归,看起来忙忙碌碌,没人觉得她有什么异常。   像刮大白这种简单装修粗活,肖庆国借来了工具,叫上了同村的一个要好弟兄肖大石,两人就直接动手干起来了。   白天,在肖庆国需要的时候,谭云就过去搭把手,不需要她的时候,她就跑去佳州广场周边溜达溜达,看有没有合适的门面要承包出兑。   这天,谭云看到广场对面的一个国营的百货商场在甩货清仓,里面人头涌动,你推我搡,都是来捡漏的顾客在拼命抢货。   谭云知道,这是濒死的商场上演的最后那一出末日狂欢。   其实,对这个店,她是有朦胧记忆的,整体面积不算小,装修风格开超市正好,要是价格合适,承包过来能一大笔装修费用。   她心念一动,想找商场的负责人问问承包的情况,于是,她便顺着客流挤了进去,费了老大的劲,才前进了几步。   她见那些老式玻璃货柜里的商品还需一件件经售货员的手中拿给外面排长队的顾客,不由得摇头叹息。   这么慢的工作效率,能适应时代的发展才见鬼呢!   谭云最后停在化妆品柜台前,排在她前面的顾客好多是二三十岁的年轻女子,还有几个穿制服的貌美女工聚在一堆,边笑,边吱吱喳喳地议论着今天的雪花膏价格有多实惠。   如此拥挤的空间,密集的人流,混浊的气息,哪怕是扎在一堆泛着脂粉香气的女人堆里,谭云还是觉得胸口闷闷的,有些喘不过气来。   说真的,她实在太讨厌这种人挤人的感觉了,有点后悔方才贸贸然地挤进来。   “还有最后五盒雪花膏了啊!”   柜台里面的售货员阿姨这一声喊,柜台外面的女人都疯了,逢隙边钻,逢人便挤,为了抢那仅剩的五盒雪花膏,她们哪还顾得上什么规矩礼仪。   谭云对雪花膏根本没兴趣,但她夹在人潮中间,进退根本不由己,只能被动随着人潮走动。   “喂,你怎么不往前走啊?”   谭云回头一看,一个体型圆圆,皮肤白皙的胖妞正气呼呼地瞪着她。   看那架势,她就知道,那个胖妞估计也是来抢雪花膏的,她赶紧指了指前面紧密的人流,不好意思地说 :“对不起,人太多,我挤不进去!要不……啊~”   后面“我给你让条道”这几个字还没说出口,她的脚便让那个突然失去重心的胖妞给狠狠地踩了一脚,疼得她眼泪都差点飙出来。   “后面的人推个屁啊!”胖妞稳住身子,向后拧过头,大声地怒骂了一句。   大概是她的体型比较大块,声势又比较足,后面推搡的人果真安分多了。   “你的脚没事吧?”胖妞伸手去扶谭云,她自知理亏,说话声音听着比方才软下来不少。   谭云打开她的手,同时白了她一眼,冷声呛道:“那么重的一脚踩上去,骨头都快踩扁了,能没事吗?”   胖妞肥嘟嘟的脸一红,讪讪说:“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是后面的人冷不丁推了我一下,我站不稳,才不小心踩到你的脚的。”   谭云蹲吓了身子,对她摆了摆手,说:“行了行了,那些没用的话就免说了;区区五盒雪花膏,轮到你抢的时候早没了;你去帮我拦一下后面推搡的人,先别让她们再挤上来。”   胖妞哦了声,果然把胖胖的身躯往通道一杵,伸开双手拦住,“前面有人脚受伤了,你们先别往前挤。”   谭云趁隙检查了下脚,没掉皮,就是小趾青肿起来了。   她站了起来,试着原地踏了几步,脚趾虽然疼,但能忍受。   她便对着胖妞说:“行了,你别杵着道中央,让她们排上来吧!”   胖妞收了手之后,转头望着谭云,“你好,我是石春花,可以跟你做个朋友吗?”   谭云古怪地看了她一眼,“你很缺朋友?”   石春花摇摇头,说:“不缺!”   “那就没必要了。”谭云弯了弯嘴角。   “不,很有必要,我缺长得像你这么漂亮的朋友!”石春花咧着嘴傻乐呵。   谭云无语地看了她一眼,顿了几秒后,才笑了笑说:“小朋友,雪花膏是被抢没了,可口红什么的应该还有,你赶紧去抢购啊!”   说完谭云侧了侧身子,尽量给石春花让出一个缝隙来。   “你才是小朋友!看,我一个人的体型重量都能顶你两个了。”说完,石春花看了看谭云,又望了望化妆品柜台那里,随后,她摇头说:“还有,我不是来购物的,而是来找我妈妈的。”   “你妈妈?在哪?”   “在那!”石春花指了指柜台里那个胖胖的售货员阿姨。   谭云听得声音,确定方才报雪花膏只剩五盒的就是她妈妈。   “正好,我也是来找你妈妈的,不是来买商品的!”谭云只是想打听打听这个店面出兑的情况,找哪个售货员其实都可以。   “奥,我就说我们有缘成为朋友吧,走,我带你去找我妈妈。”   石春花腰身一扭一扭走在前面,谭云一瘸一瘸地跟在后面。   今天,可真是倒霉透了。   谭云不由得在心里苦笑。   大概是雪花膏卖完了,化妆品柜台前的客人稀稀疏疏,走得没剩几个了。   “哟,春花来啦!”另一个瘦瘦高高的化妆品柜台售货员不咸不淡地对石春花打了个招呼。   石春花呵呵一笑,说:“早来了,今天商场生意太火爆了,我挤都挤不进来。”   “火爆个鬼,没见商场都快倒闭了吗?” 第14章 谭云,你一个小姑娘,有……   那个瘦瘦的售货员名字叫赵菁,涂着厚厚的粉,也掩不住她那副刻薄相。   她冷声呛完石春花之后,一甩脸,转身挪过旁边那张四方凳,懒散地坐下,也不知从哪掏出一袋瓜子,就这样旁若无人地磕了起来。   石春花面上微微一僵,知道赵菁又在拿她撒气,心里很是不忿。   可对方是连她爸都敢整的人,她也只好暂时忍下这口恶气,勉强扯出一个和气的笑容,“商场就算倒闭了,菁姐,你的去向应该也不愁安排吧!”   “谁知道呢?”赵菁烦躁地把瓜子皮吐了出来,力道过猛,有一片飞溅到玻璃柜上。   谭云原本一直默默地在旁边观察着,见了这一幕,瞬间觉得恶心死了。   眼前这售货员的工作态度居然比供销社的谭翠芳还差、还嚣张,十有八九是个关系户。   这商场,果真是没救了!   谭云看得直皱眉头。   不巧,给赵菁瞧见了,她吐出瓜子皮,不耐地冲谭云喊道:“雪花膏都被抢光,你还杵在那干什么?平时不来买,商场要倒闭了,却都跑来抢,真是贱格!”   谭云心里本来就不太舒服,听她嘴上那么损,顿时气不打一处来。   “我看这里最贱格的就是你!上班时间,拿着工资,不服务顾客,却躲在里面嗑瓜子。我看呐,这商场之所以倒闭,都是因为养着你这种尸位素餐的蛀虫。”   赵菁一听,气得把瓜子一扔,走到柜台边上,指着谭云鼻子:“哎呀,你这个死丫头,居然敢给我乱扣帽子,我……”   她左右看了下,没找到什么趁手的东西可扔的,急得就要从柜台里出去。   只这么一耽搁,石春花马上反应过来,立马挡在谭云面前,“菁姐,你误会了。她是我朋友,是来找人的,不是来抢购商品的。”   这时,另一个胖胖的售货员从库房里刚出来,就见赵菁在发飙,赶紧过来拉住她劝解,“赵菁,现在还是营业时间,别搅事。”   “谁搅事了?胖婶,你是没听到,方才那个女的居然骂我是蛀虫。”   “行了行了,今天你也累了,这里由我盯着,你去库房那里歇会吧!”胖婶没管赵菁同不同意,拖着她便走。   没多久,胖婶就回转出来了,见了谭云,便微笑着说:“对不起,我同事今日心情不好,都是这商店破产给闹得。她若是说了什么得罪人的话,小姑娘,你千万别见怪!这样,这柜台上的东西,你随便挑一样喜欢的拿走,算阿姨送给你赔礼的。”   谭云笑着摆摆手,“不用了,我不跟她一般见识!”   这时,石春花气呼呼地插了一句,“妈,这赵菁说话也太难听了,我朋友反击也是迫于无奈。”   “我知道,我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她,她就那副得罪人的嘴脸,改不了!”胖婶呵呵一笑,看着石春花,问,“她是你朋友?我怎么没见过?长得可真漂亮!”   石春花一乐,指着谭云,介绍说:“那是!今天刚认识的,她叫……”   她窘迫地把头转向谭云,“我好像忘了问你的名字了!呵呵!”   那笑声,听起来,要多尴尬就有多尴尬。   谭云觉得又无语,又好笑,“我叫谭云,今天来商场,也不是来买商品的,是想找你们的经理洽谈一些事情的。”   “啊,你认识我们家老石吗?”胖婶惊讶地望着她。   “嗯?阿姨,您的意思是,经理是您先生?”谭云有些意外。   石春花抢着回答:“对啊,我爸就是这里的经理。”   谭云哦了一声,“那么巧,不过,我并不认识石经理。”   胖婶疑惑地看着她,“那你找他做什么呢?”   “我想承包这个商场,所以,想跟他咨询一下这个商场承包出兑详细情况。”谭云的话说得很明白。   可胖婶和石春花却听得很糊涂。   “你要承包这个商场?”胖婶微带着笑,“孩子,别在阿姨面前说这种大话,踏实一点,回去好好在厂里找份安定的工作,这商场的买卖是没法干下去了。”   谭云听了,顿时苦笑不得,“阿姨,我没说大话,我是真的想盘下这个铺面的。”   胖婶不由得正视谭云,“孩子,你还太小,不知道这商场买卖的艰难。其实,这百货商场打老石接手起,便处于亏损状态,算算也有十来年了吧!   以前,有国家补贴还能撑一撑,自打改革开放以来,国家补贴连年减少,这一年更是一分都拨不下来,工人工资发不出去,周转资金也断了,百货商场只能关张了。”   谭云点点头,“我知道!”   胖婶惊疑,“你又不是这里的员工,你怎么可能知道?”   “哦,我看过报纸上有这方面的新闻报道,所以,略知道一些。”   谭云上辈子确实在报纸上看过相关的报道,只不过,那时,她看到的是热闹,如今,她看到的是门道,是民营企业千载难逢的商机。   “哎,也是,全国国营百货商场倒下来的,也不只我们一家。”胖婶语气颇为感伤。   谭云有些热切的看着胖婶,“那阿姨可以带我去见见石经理吗?有些事情,我是想当面向他问清楚。”   胖婶遗憾地看着谭云,“老石去商业局开会了,这段日子,他都在为员工安置问题忙得焦头烂额,估计暂时抽不开身来接见你。   要不这样,你有什么问题可以先跟我说说,我知道的都会告诉你,不知道,我回头帮你问问老石,到时候,我让春花把答案转告你。”   谭云想想,除此之外,确实也没有别的辙了,“那行,阿姨,我想知道,除了我之外,最近有人来承包这个百货商场吗?”   胖婶细想了一下,摇摇头,说:“暂时还没有。”   “那你们这些货需要清多久?”   “怎么着也得个把月吧!”   “这商场面积有多大?要是承包的话,每个月租金多少?”这才是谭云最想知道。   “面积约莫三百平方,至于租金方面,老石没跟我提过,我还真的不太清楚,回头我帮你问问。”胖婶有些不好意思。   谭云微微感到失望,之后,她又跟这母女俩聊了会,见问不出她想要的信息,她要了纸笔,给她们留下了肖庆国新买的宅子地址。   胖婶接过纸条,看了看,说:“这地址挺好找的!”   “嗯,我不在的话,交给一个叫肖庆国的人也行。”说完,谭云朝石春花点头示意。   胖婶沉吟了片刻,最终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这个百货商场正对着佳州广场,地段好,人流旺,价格肯定不会太便宜,谭云,你一个小姑娘,有那么多钱投资吗?” 第15章 分歧!   等攒够了本钱,才敢去做生意,结果,错过了最好的商机,别说是吃肉,恐怕到最后连喝汤都没你份!   这是谭云在商场上摸爬滚打一辈子,才总结出来的宝贵经验。   想想,那些未来的商业大亨,哪个不跟银行借钱做生意?   因此,她意识到,生意场上,本钱不是最难,最难的是捕捉商机。   如今是改革开放初期,市场经济还很不成熟,个体工商户跟银行借钱做生意是不太现实,但是,市场上,各行各业都呈现供不应求的形势,只要肯去干,不愁赚不来钱。   就比如肖庆国,谭云知道,他就有赚快钱的路子,所以,这百货商场的租金,她倒不愁,就怕被人抢先承包了去,失了先机。   “阿姨,百货商场租金的事情,我有办法解决!”谭云信心满满地跟胖婶说。   胖婶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线,“你以后叫我胖婶吧!她们都这么叫我的。说实话,你这小小年纪,敢干这样的大事,真不简单!容我冒昧问一下,你承包了下来,打算卖什么?”   “也是卖日用百货。”谭云笑了笑,不想说得太详细。   胖婶眼睛一亮,“啊,太好了!如此一来,我们这帮老员工也不用下岗,干脆就跟着你干得了!”   谭云听了,面上淡然一笑,心里却在疯狂吐槽,“拜托,你们这群牛气哄哄的姑奶奶,我请来是找气受吗?再说,我又不是接盘侠,我是改革先锋,是来推翻你们落后经营的啊!”   不过,她嘴上依然很客气地说:“这个,到时候再说吧!只不过,若都像方才那位叫菁姐的售货员那么尊贵,白给我打工,我也不敢要啊!”   胖婶干干一笑,“她就算了!”   走出百货商场时,谭云觉得受伤的脚趾似乎变得更疼了,她咬着银牙,一颠一颠地往回走,本来是十多分钟的路程,她足足走了快半个小时,把她累得够呛。   最先发现她的是肖大石,他模样长得五大三粗,憨头憨脑,正在院里挖石灰浆,一见了她颠颠的走路姿势,想都没想,便大声地朝里嚷嚷:“庆国哥,云姐的脚好像受伤了,你快出来看看。”   谭云刚想说没什么大事,就见肖庆国白着脸,像一阵风似的跑了出来。   “脚怎么了?”他的目光移到了她的脚上。   谭云虽然觉得脚疼,但今天物色到了心仪的门面,她的心情很不错,这点伤,她也就没太在乎,“没事,就是不小心被人踩了一脚,养一两天就好了。”   “你去挤那个国营百货商场了?”肖庆国板着脸,心里隐隐有气。   谭云惊疑地看了他一眼,“你倒是能掐会算,我去哪都能测出来!没错,嘻嘻,我那个商场有三百平,简直太合适我们开超市了!改天,我们把它承包下来吧!“   “三百平?”肖庆国的脸沉了沉,“咱们哪来那么多钱去承包?”   “现赚啊!”谭云对他挑了挑眉,“你不是有赚快钱的路子吗?”   “那也不行!”肖庆国把沾了石灰的手套脱了下来,“刚起步就承包三百平的铺面,风险太大了,赚再多都不够赔的,我不同意。”   谭云差点没被他气死,“肖庆国,还没开始做,你就担心会赔钱,你胆子什么时候变得那么小啊?”   “这不是胆小不胆小的问题,万事开头难,一开始就开那么大的店,光铺货就需要不少钱,要是经营不善,该如何收场?这其中的风险,我们不得不考虑到,最好直接规避!”   肖庆国说着,蹲了下来,想看看她的脚到底哪里受伤了。   谭云自知,自己上辈子积累的开店经验根本无法跟他解释得通,气得她一下子把脚收了回去。   “铺货的事情,我自有办法。但你要知道,生意场上,风险和收益永远是成正比的,商机更是可遇而不可求,你不敢干,一旦错失了先机,到头来,只会误了自己,成全了别人。算了,我不跟你说那么多,反正,我就看好这个铺面,你若不敢干,我自己承包!”   说完,她自个儿寻了个干净的地方坐了下来,脱了鞋子,气呼呼地揉起了脚来。   肖庆国诧异地望着她,有那么一瞬间,他觉得她就像是个胆大包天的赌徒,竟敢拿她的人生在豪赌,但细品下来,她说的话,似乎也不是全无道理。   以前,他还觉得她长得娇娇柔柔,应该会喜欢生活在男人的羽翼之下。   如今,他才发现,她娇弱的外表之下,竟拥有一颗如此强烈的事业心,处事的魄力和看事的眼光丝毫不逊于一个男人。   看来,以前,是他眼拙,小看她了。   尽管如此,他还是决定坚持他自己的想法,规避风险,从小店做起。   谭云身上能爆发出的能量有多少,他不知道,但她手上有几个钱,他心中还是有数的。   先晾她一晾,等她冷静下来了,兴许就会发现我的考量是对的。   肖国庆如是想着。   下午,临近回镇时分,谭云终于等来了石春花,身边还有一个微微秃顶的中年男人跟过来。   经介绍,谭云才知道,这男人就是石春花的父亲石全福,也是现在国营百货商场的经理。   石全福起初听说有个女同志要承包商场,还以为她肯定是个不得了的豪放巾帼,一开会回来,他就迫不及待地想见上一见。   待他真见着谭云,遗憾地发现,她竟是个长相如此娇俏柔美,弱不禁风的清纯小姑娘。   这哪里像是个能扛事的人啊?   石全福很是失望,想想,自己都经营不下去的商场,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姑娘接手过去,又能成什么事?   这不是胡闹吗?   他也不废话,单刀直入,“小谭同志,这百货商场的承包租金,经与上级商议,定价是每月一百,承包的最低年限是五年,租金总共六千元,一次性付清。你能接受吗?”   “五年的租金一次性付清?”谭云和肖庆国不约而同地惊呼出声。   “是的!”石全福见这两个小同志似乎都被租金吓到了,心里不由暗叹:果然,他们还是太年轻了!   “太贵了。”肖庆国皱眉,他粗算了下,六千元相当于大部分工厂厂长十年工资,要是半路经营不下去,岂不是亏大了。   “太好了!”谭云喜上眉梢,她知道,未来的铺面租金年年翻倍涨,五年的租金兴许都不够未来一个好旺铺一个月的租金,真一次性付清,也是赚到了。   石全福被他们截然相反的态度搞糊涂了,“你们是合伙人吗?”   “是!”肖庆国严肃地说。   “不是。”谭云立即笑眯眯地反驳。   石全福本来就不看好这对小年轻,没想到他们内部还有矛盾,当即无奈地留下话:“这样吧,商场还需要一个月的时间清货,一个月后,你们商量好了,决定要承包,再来找我。不过,到那时,若是还有别的意向承包人,你们需要竞争一下,最终,实力强的一方才能获得承包权。”   “行,我接受!”谭云求之不得,这一个月的缓冲期,她正好可以趁机去搞一笔快钱来。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说完,石全福也不多聊,领着石春花便走了。   偌大的院子里,又只剩下谭云和肖庆国两个人,她目光灼灼地看着他。   “肖庆国,既然你不想跟我一起做大店,那你把你上次倒腾的货源介绍给我,我自己去赚一笔快钱,回头,我自己去投资超市!”   肖庆国本就对谭云的草率决定很不满意,听了她把两人撇得如此清的一番话,气不打一处来:“想要货源?免谈!”   谭云捏紧了拳头,“肖庆国,你简直就是个小气鬼!胆小鬼!吝啬鬼!糊涂鬼!……”   她一气之下,朝着肖庆国胡乱骂了一通。   结果,肖庆国一甩脸,充耳不闻。 第16章 向命运挥拳!   肖庆国还以为,谭云伤了脚会安安分分在家呆一天。   谁知,她比平日更早出门,他还在往公汽站台的半途,就看见她已经在那安安静静候着了。   此时,她眼睛正一眨不眨地看着道边的一棵绿化树,视线可及的那半边侧脸透着淡淡的忧郁,也不知道,她是不是还在想着要货源赚快钱的事。   看着看着,肖庆国的心忽地一阵揪疼,他并不是不想帮她,只是她要做的事情太大了,他没法不慎重对待。   “谭云!”   肖庆国的叫唤,终于把谭云神游太虚的思绪给拉了回来。   她侧过头,看向了肖庆国,眉眼很自然的弯了起来,那抹忧郁也瞬间消散无踪。   “肖庆国,今早你起晚了啊!”   “不是我晚,是你起早!”肖庆国板着个脸,心里怪她不懂得爱惜自己的身体。   谭云以为肖庆国还记恨着昨天她骂他的事,连忙赔笑着说:“是是是,谁叫我那么不争气,为屁大点事就把自己搞得整宿失眠了呢!”   肖庆国面色沉了沉,看向了谭云,“那你回家歇着吧!反正,装修的事也用不上你。”   “我不歇!”谭云翘了翘嘴角,“除非,你答应把你倒腾的货源告诉我。”   肖庆国睨了她一眼,“告诉你,你也干不了!”   “我都还没干,你就说我干不了!肖庆国,难道,在你心目中,我真就那么差劲吗?”谭云着实有点费解。   “你说呢?”肖庆国干脆利落地把她的问题给踢了回去。   你说呢?   这三个字仿佛变成了一把利剑,直插入谭云的灵魂深处。   成绩差!   父母嫌!   嫁错郎!   基业薄!   没健康!   等等,这些来自于命运对她的恶意编排,上辈子,她都一一被动承受过了。   而被动承受所带来的恶劣后果,令她十分后悔、痛苦与不甘!   重生回来,她以为拒绝了那段错误的婚姻,就是在与命运抗争了。   直到,她遇到了开超市这件事,发现自己遇到问题,在潜意识之中,总会想着去依靠赖肖庆国,仿佛没了他,自己就什么都做不了似的。   她才知道,自己又弄错了。   恍惚之中,她似乎再一次听到来自于命运的桀桀嘲弄:这一世,你是学会了保护自己,不过,你只是主动借了一个厚厚的龟壳,把自己缩在里面而已,如此一来,你虽然免于受伤,但是行动依然束手束脚,如同作茧自缚,那滋味同样很不好受吧!   确实,太难受了!   谭云停下了脚步,捏紧了拳头,挥向了苍茫广阔的天空!   心里在疯狂地呐喊:命运,你少得意,看我的拳头!   肖庆国感觉到身后人儿没了动静,他定住身子,扭头一看,正好看见落后几步的谭云把拳头狠狠地捅向了天空,神情似乎十分激动。   她又怎么啦?   肖庆国拧着眉头,不放心,又折返了回去!   “艾,谭云,你在做什么?”肖庆国莫名其妙地把她的手拳头掰了下来。   谭云脸上还洋溢着兴奋的潮红,双眼亮晶晶地望着眼前的肖庆国。   “我忽然悟明白了一些道理。肖庆国,你说得对,路是要靠自己闯的,没有条件也要努力创造创造条件,面对困境更要主动出击。我想知道,我到底能做到什么程度。对了,我今天不去新宅,你自己先走吧!”   说完,她挣脱肖庆国的手,往家的方向匆匆地折返了回去。   留下一头雾水的肖庆国,望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呆呆出神。   她到底要干嘛?   谭云返回家中,拿了一半笔记和一支笔,然后到了镇上的租车行 ,花了五毛钱租了一辆二十六寸的自行车,可以使用一整天。   她让车行老板给车子打足了气,然后才架着它踏上理想的征途。   这二十六寸自行车虽然比她父亲的二十八寸的要小些,但是对女孩子来说,它还是个大家伙。   一开始,谭云心里还有点发怵,不敢上去,好在肌肉的记忆还在,车头把持稳后,就骑得顺溜了。   还在,这自行车轮子够大,跑起来还是贼快贼快的。   在上路之前,谭云心中其实都已经盘算好了。   不管肖庆国倒腾的紧俏商品是不是手表,也不管他之后是否愿意把货源告诉她,她都决定豁出去,亲自去市场调查手表的销售行情。   根据她上辈子的记忆,在这个时期,手表就是个非常紧俏的奢侈品之一,利润空间非常大。   但大到什么程度,还得一番调查之后才能知道,于是,她打算来个顺藤摸瓜,先从有卖手表的国营商店和商场入手,反溯进货的源头厂商。   烈日之下,谭云穿着一件长袖的薄单衣,疯一般地蹬着自行车,往最近的集市赶去。   那时候,路面的车不多,她骑起来没什么顾忌,再加上心里那股憋了许久的兴奋劲,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嗖嗖嗖,她的车速都能赶上一辆小电驴。   临近集市 ,行人变多了起来,而且,其中有一段下坡路,谭云已经尽量减速了,由于坡度较大,车速依然飙快,差点蹭了一个挑菜卖的大妈。   吓得她大声抱怨:“骑那么快,赶着去投胎吗?真是的!”   “对不起,我要做的事情,比投胎还急!”   谭云嗖然而过时,心里默念,不过,她还是回头抱歉地对大婶说了声对不起,尽管那样的距离,大婶根本听不到。   到了集市,她就下了车,到处转转悠,看到有可能卖表的商店,她就跑进去问。   一开始,大部分商店的售货员态度挺好的,等到谭云把柜台的表都问了个遍,不管价格高低,她就是不买时,有些商店的售货员态度就恶劣起来,有些嘴损的就忍不住说些难听的话。   谭云此时满心都是手表,只要能获得手表的信息,多难听的话,她都忍了下去。   一个集市调查完之后,她又转战下一个市场,一天下来,笔记上密密麻麻地记了好几页手表的信息了   。   接连几天,她都租着车子到处跑市场,一点一点收集手表的行情信息。   皇天不负有心人,终于,在最后一天,她确切地摸到了一个最有用的信息。   原来,目前,国内世面上最紧俏、最昂贵的手表,是一款叫梨花牌的星加坡进口石英腕表,分销权主要在国营商场。   双轨制价格下,也有部分私营商店拿到分销权,但有资格的店数量太少,市场严重供不应求,所以,本地有不少倒爷在倒卖这个品牌腕表,主要是倒到外地卖,赚中间高昂的差价。   这个品牌未来太有名,谭云虽然对腕表行业不是很了解,但这个梨花牌总经销的地址她也略有耳闻,似乎就在市区中心的老五金城里。   真是天助我也!   谭云乐得骑着自行车直奔肖庆国那里,恨不得马上跟他分享这个天大好消息。   远远地,她便瞧见肖庆国身影了。   此时,他静静地站在院门外,凝望她的来处,金色的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老长老长。   他这是在等我吗?   谭云紧绷的心忽地一松,连日的疲倦席卷而来,终于,她脑子轰地一声,陷入了混沌,彻底失去了对外界的知觉! 第17章 我只是太在乎你!   谭云睡得迷迷蒙蒙时,一股淡淡的肉香扑鼻而来,勾得她肚子里的馋虫躁动不已。   天啊,谁家那么缺德,三更半夜煮那么香的东西?   还让不让人好好睡觉了?   谭云困意正浓郁,想好好再睡一会,可又实在受不了美食的诱惑,终于,她努力地掀了掀眼皮子。   只见屋里黑黢黢的,一窗淡淡的月华静静地撒了进来。   刚睡醒,她双眼勉强能在黑暗环境中视物,很快,她便注意到这墙壁竟反着微光,窗户右侧吊着一卷布帘。   床褥软软的,似乎还泛着清淡地香皂气息。   奇怪,这不是我屋子。   我这是在哪?   她抱着脑袋,努力回想了一下,自己失去意识前,最后去的是哪?   片刻后,她才忆起,傍晚时分,她去找了肖庆国。   这应该是在新宅,她没想到,肖庆国动作这么利索,连床都安置好了。   谭云眼睛往墙上搜索了一边,终于在门右侧找到了房灯的开关。   她摸索着下床,套了鞋,准备开灯,谁知,脚底着地时,一阵钻心疼痛袭上她脑迹。   应该是脚底的水泡不小心磨破了,这些天,她一心放在收集手表的市场信息上,哪顾得上这双脚。   如今,想要的信息收集到了,她的心终于安定下来,才留意到,这双脚早已拼命地抗议。   她连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站稳了身子,缓缓向前迈步。   哐当一声响,她不知道墙脚放的是什么东西,好像被她踢到,咕噜地滚了几下,才停住。   这动静,立即引来了在厨房忙活的肖庆国。   谭云开灯的瞬间,正好瞧见肖庆国一脸焦色地望向她。   “你没伤着吧?”他的视线瞟向了她的脚。   她勾了勾嘴角,“没事,受伤的是水壶吧!它刚才被我狠狠地踢了一脚。”   灯光下,她终于看清,躺在地上的是一个深红色的暖水壶。   肖庆国没好气地看了她一眼,随后,才把暖水壶捡了起来,再扶着她到客厅的椅子上坐下。   “肖庆国,你怎么半夜煮东西?馋得我根本睡不了觉。”谭云心里是真有些怨气,连日的奔波,她实在是太疲劳了,就想安安静静地歇会,不想被任何因素干扰。   “半夜?鸡都打鸣了!”肖庆国又好气又好笑。   “啊,还真是,快天亮了啊!我居然睡了那么久!”谭云愣了愣神,心里道了声好险,幸亏,她事先跟五公打过招呼,说要是晚上不回来做饭,就是去了朋友家玩了。   “你不要命啦?”肖庆国脸色隐隐有气。   “什么?”谭云瞬间反应过来,“当然要啊,我很怕死的!”   她想起上辈子自己的身体,那都是错过年轻的奋斗时期,人到中年,依然为事业奔波操劳,身体不堪重负,才累出癌症的。   如今,重回年轻时光,她当然不会轻易辜负这美好的奋斗时机。   “开超市真的有那么重要吗?”肖庆国很不理解她的执着。   “有!”谭云微微一笑,“那是我的事业!”   肖庆国面上很不悦,但他即时没有发作,而是在谭云的眼前,不安地来回踱步。   “肖庆国,你别晃了,好催眠!”说完,谭云张了张嘴,打了个哈欠。   肖庆国终于停了下来,侧过身,一脸阴郁地看着谭云,“你如此执着于你的事业,难道,你是觉得我无能,担心未来我会养不起你吗?”   谭云吓了一跳,“肖庆国,你想哪去了?我从来没有这样的担心,你在我心里一直都是很优秀的!”   “那你为何不愿意像别的女孩子一样,找份轻轻松松、安安稳稳的工作,非要豁命去创业,累得像个男人一样?你图什么?”肖庆国情绪很激动,说完,便别过了脸去。   我图什么?   谭云在心里暗问自己,对肖庆国的生存能力,她毋庸置疑,可她依然有危机感,她害怕有一天,自己会配不起他的优秀。   所以,她要努力,把自己变得跟他一样出色,永远不给他嫌弃自己的机会。   “你怎么不出声了?”肖庆国寒着声问,他以为她心虚了。   谭云缓缓抬起头,双眼氤氲着水汽,“我没图什么,大概就是太在乎你了吧!”   “什么?”肖庆国愕然地盯着她的眼睛,微微动容。   谭云再次大声强调:“我希望一辈子能与你平视、平起、平座、平等,携手共渡一生,而不是成为你的拖累,你懂了吗?”   肖庆国心头震撼,双眼呆呆地望着她,他实在想不到,她的思想竟会如此与众不同!   “我……”他忽然发觉喉头有些发涩,“好像能体会到一些!”   谭云笑了笑,“好过没有!”   “那你真那么想倒卖手表?”肖庆国试探性地问。   “当然,这是目前最有可能赚到快钱的项目,虽然我并不熟悉这个行业,但不妨碍我把它作为开超市的跳板。” 第18章 (修) 肖庆国,我不带你……   肖庆国正想着一个关键问题:谭云从读书出来就一直呆在工厂做车线工人,根本没有卖货经验,若真开了超市,她才发现自己卖不动货,到时候,该如何收场?她会如何面对自己的失败?她能接受得了自己的失败吗?   谭云见他坐在对面,眉头深锁,似乎又陷入了内心的挣扎之中,她在心里叹了口气。   于是,她站立起来,缓缓地走了过去,拍了下他的肩膀,“别想那么多了,我这次根本没打算带你玩。”   说完,她就顺着肉香的来源,去了厨房,揭开锅盖,一看锅里正咕嘟咕嘟地熬着大骨头粥。   肉香混着大米的芬芳漂溢了出来,闻着十分诱人,馋得她口水都快流了。   她见火候差不多了,就自己拿碗盛了一些粥,拿着干抹布隔着滚烫的碗沿,端到外面的餐桌上。   肖庆国表情吃惊,似乎还没反应过来,“你刚才说不带我玩,是什么意思?”   谭云吹了吹粥面的热气,说:“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我不打算跟你一起倒卖手表,我自己干。”   她实在受够了他的犹犹豫豫,磨磨蹭蹭,既浪费时间,又浪费表情。   “你一个人干?”肖庆国像是发现了一个世纪大笑话。   “对啊,所以,你也不用在胡思乱想地瞎操心,顶多我会先跟你借三百块作本钱,不过,你放心,回头,我很快就能还你了。”   谭云说完,对他挤了个自信满满的笑容。   肖庆国没想到她敢撇开自己单干,一开始心里虽有气,但冷静下来细想,觉得此举正好,可以让她及时认清,自己到底有没有卖货能力,省得老做那些不切实际的远大梦想。   “可以,我现在兜里正好有三百,全借给你,放心,你都亏完,我就当钱丢了,不会催你还的,你也别有心里压力。”   说着,肖庆慢条斯理地从兜里拿出三百块,放到餐桌上,再推挪到她跟前。   谭云笑嘻嘻地把钱收了,“谢谢,赚了,双倍还你!”   没心没肺的,到时候亏了,有得你哭!   肖庆国没好气地在心里吐槽,但面上还依然笑着鼓励说,:“好,我等着,好好干,我看好你!”   谭云对他笑了笑,低头尝了一口骨头粥,赞道:“肉香浓郁,入口丝滑软糯,简直太美味了。”   “喜欢你就多吃点,我熬了一大锅,管够!”肖庆国笑了笑,总算觉得舒心了些。   “嗯!”谭云边吃边点头,忽然,她想起一件事来,问,“你这新宅还没伙,怎么就开火煮东西了呢?这样做,好像不太吉利吧?”   肖庆国眼神淡淡地望着她,“昨天入伙了,没请客人,就自家人吃了顿饭,不过,我叫上了大石,可惜,我找不到你人。”   谭云察觉到他心里有气,忙道歉说:“对不起,我这些天都在外面跑,没时间去找你,我若是事先知道了你入伙的日子,肯定会到场的!”   “我相信你!行了,别光顾着道歉,喝粥吧!”肖庆国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安抚她别多想。   谭云点了下头,“对了,伯母也搬来了吗?”   “嗯,我妈昨天忙活了一天,现在还在旁边那屋歇着!”   “那我方才睡的那屋是你的卧室吗?”说着,谭云面上有些发烫。   “不是,是专门为你准备,你随时可以搬进来住。”肖庆国眼里含着柔情,“我现在只布置了一楼,你要是不喜欢,可以换到二楼住。”   “一楼接地气,养人,挺好的,我喜欢。”   “喜欢就好!”肖庆国松了口气,他主要觉得楼梯有点破,上下楼怕撂倒了,不安全,要大修的话,钱又紧张了些,干脆先把一楼布置了,反正,房间有六间,够用。   “对了,房租怎么收?”谭云理所当然地问出口。   肖庆国面色一黑,“你当我是什么人?”   “当然是房东啊!”   “谭云!”肖庆国磨了磨牙,摸不透,她是真不懂,还是装糊涂。   谭云漾起她那对好看的小酒窝,“怎么?怕我付不起房租呀?真有那么一天,你再养我咯!”   肖庆国听了,又好气又好笑,“你有钱?那刚才为什么跟我借钱?”   谭云揩了下嘴角,说:“那是生意的本钱,周转一下,就还你啦!”   肖庆国双手环胸,“谭云,我们来打个赌,如何?”   谭云抬眼看了看他,“赌,我很不喜欢!不过,你可以先说说看。”   “就拿我借你三百元做本钱这事来赌,若是两天内,你通过倒卖手表,还我双倍本钱,算我输了,开超市的事情,我听你的;若是不能还,算是你输了,那生意场上的事情,你以后都得听我的。”   谭云秀眉微蹙,“我怎么听着像是不平等赌约呢?不公平。”   “怎么?不敢赌?那你就大方、勇敢地认输,反正我不会嘲笑你的。”肖庆国嘴角微扬。   “认输?”谭云呵呵一笑,“那不是我的强项,这赌约,我应下了。”   “好!到时候,你可别后悔!”肖庆国笑得有些得意,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谭云向他认输那画面,太美。   上午十点,谭云要出门时,肖庆国在旁边好心地提醒了她一句,“私商从总代理那里是进不到货的,你可以去同福路找杰哥,计划外的梨花牌手表存货都囤积他那了,他是这一带最有实力的倒爷。”   “杰哥,不认识!”谭云轻飘飘地回了一句,“不过,就算认识,我也没打算先去找他。”   肖庆国好奇,“不找他,那你怎么进货?”   谭云神秘一笑,说:“秘密!”   随后,她跟肖母道了声别,蹬着自行车便出门了。   肖母看着谭云风风火火的身影,喃喃说:“这孩子,真要强!庆国,有空,你得多去帮帮她。”   肖庆国是个孝子,肖母发话了,他只好应下,正好,他也想看看,她到底如何搞到货源的。   谭云没有直接去老五金城,而是去了国营百货商场,找了石春花。   石春花看的是五金货品柜,日常用到的五金商品都清得七七八八了,不常用的一时半会也卖不掉。   她正无聊地拍着苍蝇时,见谭云笑嘻嘻地走进来,可把她给乐坏了。   “春花,你有空出去一趟吗?我有事,想请你帮个忙。”谭云把头微微探进柜台里。   “有空得很,你说,我能帮的一定帮!”石春花识趣地凑过去,压低嗓音回答。   “陪我去一趟五金城。”   “哦,可以,那我去换身衣服。”   谭云赶紧把她叫住,“别换,就穿这身衣服,挺合适的!”   石春花有些莫名其妙,不过,既然谭云说合适,她就穿着吧。   她过去跟胖婶打了声招呼,胖婶想着反正这商场也快关张,便由她而去了。   出了商场大门,谭云看了看自行车,又瞧了瞧石春花胖嘟嘟的体格,犯难了。   无论是谁骑,谁坐尾坐,两个人的体重加在一起,这车子非得爆胎不可。   出于礼貌,谭云谦逊地邀请石春花:“这自行车你骑吧!这儿离五金城也不太远,我估计走二三十分钟就能到了。你先走,我后到。”   她的脚底出门前上了药,鞋底也垫了一层棉,估计走个把小时没问题。   石春花却吓得连连摆手,说:“不骑不骑,我脚展不开,跨不过那条车梁,而且,这三角座太小了,咯屁股,难受!”   说完,她一脸尴尬!   谭云也一脸尴尬,敢情,她是忽略了石春花体格太胖了,自行车都驾驭不。   无奈,谭云只好推着自行车跟她一起走。   肖庆国在后面悄悄跟着,见谭云去了国营商店,他就十分好奇,这下见她把里面的员工也带出来,路上,两人嘀嘀咕咕地交头接耳,一起往五金城的方向去,他心中的疑团更大了。   这谭云,到底在搞什么?   谭云根本不知道自己被肖庆国尾随了,她压低声音,详细地跟石春花交待了一下,接下来要做的事情。   石春花一开始很茫然,等谭云一步一步跟她解释过之后,她的脸上洋溢着兴奋的表情,觉得太刺激了,连连点头。   最后,谭云欣慰地拍了拍石春花的宽厚的肩膀,说:“孺子可教也!”   谭云和石春花都不知道国营进出口商贸的具体位置,她们随便进了个店,打听了一下。   很快,她们便知道国营进出口商贸在五金城的中心,大门最大最漂亮的就是它了。   这就好找了,谭云和石春花一间一间店铺大门比对,终于来到了比前面所有店铺都大的玻璃店门前。   “应该就是这里了。”谭云对石春花使了个眼色。   石春花马上收起了笑脸,板得严严肃肃的,腰杆也挺得直直的,随后,她侧头问了一下谭云,“我这样子可以了吗?”   谭云绕着她转了一圈,竖竖大拇指,“嗯,够份量了。”   她陪着笑脸,模样像极了领导身边的小秘。   石春花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谭云迈着小碎步屁颠屁颠地跟在她身后,生怕超了她前面。   此时,肖庆国正躲在离她们不远处,见了这一幕,捂着嘴,差点笑岔了气。   这谭云,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会玩? 第19章 解决进货渠道!   谭云随着石春花进国营进出口贸易时,刚好碰到两个男同志从里面走出来。   “来了几次了,都说没货,都不知道怎么搞的?”   “是啊,又白跑一趟,真是倒霉!”   谭云一听口音,就知道他们是外地人,估计还都是新手,不了解本地表业的行情,才碰了一鼻子灰。   看来,私商想要从里面拿点货,还真得使些手段才行。   谭云心里有了计较,她和石春花在前台的带领下,找到了国营进出口贸易部的一位销售负责人陆大强。   这陆大强是个人精,见什么人说什么话,他一看石春花的工服和工牌,就知道她是国营商场的职工。   大家都是吃皇粮的,不能怠慢了,他原本冷漠的脸顿时泛上了笑容。   “两位同志是来采购梨花牌手表的吗?”   石春花嗯了一声,问:“这个牌子的手表我们商场有卖,我们觉得挺好的,想从这继续进点货。”   陆大强笑容可掬地看向了谭云,待看清楚她的五官时,微微一愣,心里暗叹,“这位女同志长得可真标致。”   谭云冲他和气地笑了笑,“陆同志,您好,我叫谭云,我们想拿点货,不知道合适不适?”   陆大强还没来得及答话,石春花就抢词了,“哪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咱们进货就对了!   你不知道,我爸那天从商业局开会回来,跟我大说特说,现在国家政策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正大力发展生产力呢!咱们进点货卖卖,也算是为经济建设做贡献了。”   陆大强听了,连声说是,“冒味问一下您父亲是哪位?”   石春花一扬下巴,得意地说:“我爸是国营百货商场的经理石全福,他很快就到商业局工作了。”   “哦,原来是石经理,难怪,您一进来,我觉得眼熟。话说回来,您跟石经理长得可真像!”陆大强陪着笑脸。   “是吗?可别人都说我像我妈,哎,我要是长得像我爸就好了,起码不是现在这副身材。”石春花一脸郁闷。   陆大强拍马屁拍到人家的痛处,顿时尴尬地干咳了几声,随后转移话题,问,“对了,我想确认一下,你们打算进计划内的货,还是计划外的?”   “计划内的。”石春花。   “计划外的。”谭云。   她们同时回答之后,彼此默契地对视,一番眼神交流结束之后。   石春花说:“计划外的吧。”   陆大强听了,面上有些犯难了,“这计划外的手表交易,情况特殊,我得请示一些总经理,你们稍候片刻,我去去就回。”   只要他不是直接拒绝说没货,谭云就觉得这事有戏了,她赶紧对石春花使了个眼色。   石春花立马会意,连忙说:“去吧去吧,我们等着你回来。”   谭云偷偷给石春花竖起了大拇指。   那头,陆大强不敢耽搁,径直去找了总经理郭九,大概说了下情况。   “总经理,这货批不批给她们?”   陆大强知道,往常,贸易部计划外的手表,总经理都会留给他的表弟潘万杰的。   郭九沉吟了片刻之后,问:“你确定那个胖妞是石全福的女儿吗?”   “她工牌那里有写着名字,确实姓石,名字好像叫春花,应该错不了。   ”   “佳州广场附近那家国营百货商场不是准备关张了吗?她们怎么还进货?而且,她们是国营职工,为何不采购计划内的手表?那毕竟是国家统购统销的,价格比较有优势。”郭九心里实在有些想不通。   陆大强摇摇头,“这个,我也想不明白。”   郭九心里权衡了一边利弊得失之后,推了推眼镜,说:“算了,按计划内的价格,批发给她们吧!以后,我们免不了要跟石全福打交道,就当是卖他个人情吧!”   “明白!”陆大强得了郭九的答复之后,赶紧折了回去,兴奋地跟谭云和石春花说,“总经理答应批给你们了,而且,是按计划内的价格,二十五元一只表,比计划外便宜两块五。”   “太好了,感谢陆同志!”石春花激动上前握住陆大强的手。   “客气了。”陆大强满脸堆笑,“那你们准备拿多少货呢?”   “先拿十只,卖完再来补货!”石春花呵呵一笑。   陆大强的笑容立即淡了些,他还以为这次能拿个大单捞一笔奖金,没想到是个那么小的单子,心里不免有些落差。   “那好!我这就出单,待会,你们拿着提货单去库房拿就行。”   “可以!”石春花松了口气,到现在为止,谭云委托她的事情算是顺利办完了。   有了提货单子,拿货很顺利,十分钟不到,十只手表就到谭云手上了。   出了国营进出口商贸,谭云心里乐开了花,她把没只表省下的两块五当做劳务费,给了石春花。   石春花一开始觉得钱太多了,都顶她大半个月的工资了,不敢要,后来,谭云趁她不注意,硬塞进她的口袋里。   石春花乐得心里都开了花,直拍着胸口说:“你太厉害了,除了计划内的货源临时换成计划外的,一切都按你说的办成了。我想好了,我以后若是下岗了,就跟着你干。”   谭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给石春花这钱不是炫耀,而是,她觉得,这是石春花该得的。   拿完货,她没去卖,而是直接回了肖庆国家里,见他也在。   她得意地亮出了今天拿到的手表,金灿灿的表链和表带很是绚丽,表盘的顶端安着一朵精致的小梨花,彰显它的与众不同。   肖庆国看着那些熟悉的梨花牌手表,眼神一亮,暗道:“她还真拿到了。”   他面上依然不动声色,“你这些表什么价钱拿的?”   “二十五一只,计划外的货,按计划内的价格算给我的。”   “二十五一只?那么便宜!”肖庆国这下吃惊了。   谭云见肖庆国的表情终于有了不一样的反应,弯了弯嘴角,“是吧!比在杰哥那里拿货便宜多了吧!”   肖庆国叹了口气,“杰哥真是太黑了!”   “怎么说?”   “他批给我们的价格是六十块一只。”   “六十?”谭云一口水没喝完,顿时给呛着了,“咳咳,那可是比我拿货价格翻了一倍不止。”   “最糟糕的是他垄断了梨花牌计划外的货源,我们私商想要拿货,就不得不通过他。”肖庆国恨恨地磨了磨牙。   “他这是囤积居奇,太黑了!不过,我以后拿货都不需要通过他。嘻嘻!”谭云是真的开心,这大概是她重生以来,办得最顺心的一件事了。   肖庆国勾了勾嘴角,“货是进到了,可你要怎么销出去?本地私人分销都不敢得罪杰哥,你的货就算价格给得低,也不一定有人敢收。”   “我知道,所以,我也没打算卖给本地分销。”   “那你打算卖给谁?倒外地?”肖庆国摇了摇头,没有目标下家,根本不现实,但好像又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不,我就要在本地卖!”谭云胸有成竹,零售才是她最擅长的领域,在这风云激荡的年代,谁也不比谁的起点高,她为何不勇敢去试一试?   她忽然看向了肖庆国,嫣然一笑,“肖庆国,你就准备认输吧!”   “好,我等着!”肖庆国淡淡一笑。   此时,他倒是真心希望谭云能赢,这样,潘万杰垄断梨花牌的日子也算是到头了。   如此一来,这又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第20章 离家!   谭云趁着时候还早,辞了肖庆国,骑着自行车回到了镇上,把车还了,顺便回家拿几套换洗的衣服和一些毛巾、牙刷,梳子之类的日用品,最重要的事,要把她的雪花膏和口红带上。   “你这是要去哪?”姚彩凤从屋里出来,面容十分憔悴。   “我在外面租到房子了,以后,我不常在这个家里住。您多保重!”   “连你也要走吗?”姚彩凤的眼泪顿时下来了,“谭华被逼着去了部队,你爸躲去了厂里住,如今,这个家就剩下我孤零零一个人了,你怎么还狠得下心撇下我不管?”   谭云听了,心里真的很难受,知道母亲现在是身边没人陪了,才会想起了她的存在,若是谭华还在家,估计会恨不得她早点嫁出了这个家门才好吧。   “妈,谭华离家后,我在家那么多天,您有正眼瞧过我吗?需要我时,您就想把我绑在身边,不需要我时,就把我扔在角落生尘。对不起,妈,我不是您手边随手可丢的工具,我是个人,我有感情,我也有自己想过的日子。有时间,我会回来看您的。”   谭云说完,拎着包,转身刹那,说好要坚强,眼泪还是不争气地往下流。   姚彩凤呆呆地看着女儿的决绝离去的背影,第一次发现她真的长大,也头一次感到空落落的,怅然若失。   她小时候,自己催促谭天明快点把她领到娘家去,她抿着唇,一步三回头地巴巴望着自己时,自己还觉得烦人。   如今,她再也不想烦自己时,自己倒盼她能回头望上自己几眼,哪怕是一眼,也成!   可她的身影直到淹没在过道里,都不愿意回首。   姚彩凤的心彻底空了,她崩溃地在脑海里搜寻谭云叛逆的其他证据,却发现,自己的记忆里全是她瑟缩、畏怯、委屈、不情愿、疏离的小表情。   她完全不记得到底做了什么,女儿才会露出那样的小表情,只是确信,女儿这一回是彻底离家出走了。   女儿这回是恨透了自己了吗?   姚彩凤流着泪,崩溃地蹲了下来 ,这一幕,恰好给回家的谭天明看见了。   他急冲冲地跑过去,把她扶了起来,“彩凤,你怎么啦?身体哪里不舒服?”   姚彩凤摇了摇头,嚎啕出声,“阿云,她搬走了,搬走了。”   谭天明张了张嘴,良久才叹了口气,“也罢,她觉得在这个家待得委屈,就让她在外面静一静心吧!”   家里最近发生太多事了,谭天明也是很疲倦,如今见了妻子这副伤心样子,他心下终是不忍。   “今天起,我搬回家住吧!”   姚彩凤泪眼朦胧地望着他,心里终于有了些安慰。   谭云回城的路上一声不吭,呆呆望着车窗外呼呼闪过的风景,仿若进入了禅定。   直到,售票员说到站了,她才回过神来,慌忙拿起行李下车,脚踏地的那瞬间,腿有些绵软无力,她才想起中午错过了饭点,粒米未进。   眼看太阳就要西沉了,她赶紧鼓了一口气,急冲冲地往肖庆国家赶去。   今天是生意开张的第一天,她可不想耽误了。   肖庆国左右不见谭云回来,心里急得时不时跑在院门外眺望。   当一瞅见谭云白着一张脸,跌跌撞撞地走过来时,他赶紧迎了上去,把她手里的包裹给抢了过去。   “谭云,你怎么累成这个样子?”肖庆国心疼死了。   谭云喘了两口气,才嘿嘿笑了笑,说:“没事,只是中午错过了饭点,没吃着!”   “你真是疯了!”肖庆国拉着她的手,快步进了院里。   谭云已经听肖庆国好几次说过这句话了,她忽然有点理解,人但沉迷上自己喜欢人事物时,所做出的行为总是难免被人误会为疯魔。   肖庆国也不管其他,一把把她按在了餐桌上。   肖母见状,赶紧递给她一杯开水。   暖暖的水下肚之后,她的四肢百骸顿时暖洋洋的,充满了力气。   她瞬间感觉到了被关怀,被重视,被疼爱的温暖,她眼睛湿湿地看着肖母,“谢谢伯母。”   肖母有些不好意思,“别这样,孩子,我不过是给你递了碗水而已。”   就这一碗水,让谭云感受到了雪中送炭的温暖,她是真的太感动了。   肖庆国给她端来了饭菜,居然还是温热的。   “这是中午给你留出来的饭菜,一直隔水热着的,你赶紧吃吧!”   肖庆国坐在她边上,看着她吃。   谭云哽咽地点了点头,挑了几口饭,泪水终是忍不住,哗啦啦地往下掉。   她也分不清,这泪水是委屈多些,还是感动多些。   匆匆填饱了肚子之后,谭云回了自己的屋里换了件带领的蕾丝边套头衫,穿了一条喇叭裤,头发扎起来,梳了空气刘海。   随后,她便坐在镜子前画起了妆。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柔美的脸蛋白嫩无瑕,平时就是不用雪花膏,也能艳压群芳,只是,她今天实在太疲倦了,只好用雪花膏掩饰一下。   最后,她才涂了玫红色的口气红,提升一下整体的气色。   走出屋里的时候,肖庆国看她的眼神都有点发直。   她对他笑了笑,然后,就去问肖母,有没有好看的锦布。   肖母翻箱倒柜,找来找去,只找到一条用来包钱的白色牡丹刺绣手绢,问她行不行?   谭云一看这手绢居然是真丝的,而且,还是肖母贴身珍藏之物,太贵重了,她没敢要。   肖母听她没说不行,就说:“这手绢就送给你吧!”   谭云接了过来,暗暗发誓,以后赚钱了,一定给肖母买条更好的真丝手绢。   该准备的都备好了,谭云看了看天色,已经近黄昏了,她拿起一张自制的小桌子,准备出门营业。   肖庆国却一步上前,把她拦住了,“你就这样穿着出门吗?”   “对啊!”谭云打量了下自己,觉得没问题啊!   肖庆国嘴角抽搐了一下,说:“不行,天色这么晚,这么招摇的穿出去,不太安全。”   “不招摇,不好揽顾客啊!”   “那我陪你一起去。”   谭云沉吟了片刻,说,“不过,你说得也不是没有道理,这样,为了我们的赌局公平起见,你跟过去,找个看得见我的地方呆着即可,不能过来我的摊帮忙。可以吗?”   “行!”肖庆国终于露出了笑容。 第21章 她的美丽都入了谁的眼?……   傍晚五点二十分,国营百货商场已经关门了,谭云指了指商场大门外,对肖庆国说:“你把小桌子安置在那就行。”   肖庆国四下瞅了瞅,发现这个位置确实是最好的,不但视线开阔,而且人流挺旺,下班或者溜达的行人一波接一波,几乎没怎么断过。   “你还真会挑地方!”他赞许地点点头。   “一般般吧!待会,你自己找个合适的位置等着我吧!要是顺利的话,十只表都卖掉也费不了多长时间。”   “好!”肖庆国淡然一笑,目光很快就锁定在不远处的一棵大树,视线没什么阻挡。   “注意安全,有事喊我!”肖庆国认真地看着谭云。   “知道了!”谭云也很认真地看着肖庆国。   肖庆国不好再说什么,他单手插兜,向大树走去。   谭云看着他渐渐远去的背影,重拾久违的自信。   上辈子,她为了讨生计,也摆过一年多的地摊,可卖得都是进价便宜的袜子、帽子、发圈、饰品等之类的小商品,利润低,琐碎,口水说干了,一天也赚不了多少钱。   她平素生活开销全靠省,才能攒得出点积蓄,日子过得很焦灼。   现在,她卖得却是这个时代最高端的奢侈品,需求正旺盛,卖好了,马上就能赚个大店。   她光想想这些,心里就开始激动得不行。   她低声哼起了小曲,把手绢铺展在了小桌子上,然后,拿出三只手表,打开了外包装的盖子作为展示,卖相看起来,倒是整洁美观。   随后,她从一个购物袋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红色硬纸小广告牌,上面用黑体打印着“梨花牌”腕表,特价九十九元,买到就是赚到。”   谭云做完这一切,才整了整形象,准备招揽顾客。   这时,有好几个行人正巧路过她的摊位,都不自觉地放慢了脚步,眼神往谭云看看,又朝手表瞅瞅,都好奇:这到底是从哪冒出来的漂亮女子,居然敢当街卖名表,不可思议?   “喜欢的话,可以过来试试戴的哦!”谭云扯着嗓子,朝那些感兴趣的人嚷了一嗓,声音极为热情动听。   当即,就有两个穿蓝色工装的青年男子凑了近来,当看清谭云巧笑倩兮地拿起一块表时,表情都愣住了。   其中偏年轻那个小伙碰了碰身边的同事,“你说,她是不是长得比咱们的厂花还漂亮?”   同事反应过来,忙点头,“确实好看多了。”   谭云察觉到他们的关注点在女人身上,当即打趣地说:“有了名牌手表,什么美女还怕追不到手?”   两个青年工人一听,顿时乐了,异口同声说:“那倒是!”   “来,谁要买,我拿一只表给你戴,试看过效果,满意再买。”谭云微笑着说。   他们被谭云的亲和力感染,也不再扭扭捏捏了。   年纪大一点的青年,稍稍挽起了袖口,然后才把手腕伸了出去。   谭云拿起其中一只表,小心地给他扣上,完事后,才笑着问:“怎么样?是不是觉得很好看?有没有觉得很有男人魅力?”   青年抬起手腕,左瞧瞧,右瞅瞅,喜欢得不舍得脱下来。   另一个小伙凑过来说:“还真像老板说的那样,你戴着这块表,男人魅力确实上来了,我估摸,厂花一定会喜欢。”   青年一听这话,咬了咬牙,“那你借我三十,我今天口袋里的钱不够。”   小伙戏谑地说:“明天就得还。”   “行。”   就这样,谭云卖出了今天的第一块表,心情好极了,她从袋里又拿出一块表补上,桌面上还保持着三只展示表。   两个年轻工人刚欢欢喜喜地离开,走来了一对拉拉扯扯的中年夫妻。   男人说:“我的老领导用的就是这梨花牌的手表,世界名牌,多有排面!我这个作为下级的,也不能落后领导太久啊!”   女人没好气地说:“梨花牌手表少说也得一百二元往上,她在这卖九十九元,搞不好是从哪倒腾来的假货,摆在这充真货卖,你也敢信?”   谭云耳尖,把他们的对话都听了过去,当即不卑不亢地冲他们喊了一句,“大姐,我卖的若不是正品,假一赔十,怎么样?”   男人怒瞪了自家女人一眼,随即,换了张笑脸对谭云说,:“我老婆爱开玩笑,老板,你别放在心上。这手表,我可以试试戴吗?”   他眼尖,只瞅一眼那个精致的银色商标,他就确定,那是真货无疑。   “当然可以,我来帮您戴上!”谭云说完,就拿了其中一只表,动作优雅娴熟地给他戴上,“大哥,我觉得这表跟您的气质太般配了。”   “是吗?”男人两眼发光。   女人在旁边不耐烦地啐了一句,“臭美!”   谭云笑眯眯地转向女人,说:“大嫂,大哥买表可不光是为了自己,那也是为了大嫂您啊!”   “为我?”女人一脸不信。   “当然。”谭云依然面带微笑,“您看,满街走的人,有多少人能买得起手表的?大哥若把这款名表大大方方戴出去,哪个亲戚邻居不羡慕您丈夫有本事?到时候,还不是为你赚足了面子。”   女人一听,觉得好像也是这么回事,顿时眉开眼笑,“小妹妹可真会说话,不过,男人戴个表,看起来确实是挺威风的。”   男人趁机讨好老婆,“那我买下这表,你没意见了吧!”   “买吧,买吧!趁现在特价,便宜好几十呢!”女人乐呵呵地说。   “大姐真爽快,我的表绝对是货真价实的世界名表,你们买到了就是赚到了。”   谭云这么一说,夫妻俩爽爽快快把钱一付,乐滋滋地回家去了。   不过十来分钟,就卖出了两款表,肖庆国远远看着,露出了欣赏的笑容。   此时,除了肖庆国以外,还有一个人在默默地关注着谭云。   他坐在停在道边的桑塔纳里,目光灼灼地追逐着谭云的一颦一笑,像是在欣赏一副动态的美丽画卷。   “田柱,我找到店长的合适人选了。”   田柱是个开车司机,跟这个年轻香港珠宝店老板的时间不长,却常听他抱怨被她辞退的内地女店主。   要么嫌弃她们形象不行,形象过得去的,又嫌她们服务态度不够好,态度好的,又嫌弃她们能力又欠缺。   有一阵子,田柱甚至觉得,老板就是找遍全国估计也找不到他心中完美的女店长。   “老板,她真的行吗?”田柱已经学会不抱太大希望了。   “形象甜美,口才伶俐,处事灵活,这正是我想要的。这样的人才出来摆地摊,简直太屈才了。”   田柱难得听到老板如此夸赞一个女子,不由得动了心思,“老板,要不,我现在把这位美女请过来跟您谈谈?”   香港老板刚想说好,见又有好几个顾客围在谭云的摊位,他微微翘了翘嘴角说,“不急!再等等看。”   田柱几时见过自家老板如此耐心地等过一个人,看来,这个女子在他心里确实不一般。   那香港老板叫陈景西,他来本市是为珠宝店选址的,转了一圈,没选到合适的地址,没想到,碰上了合意的人,谭云在摊子给顾客推销手表时,他一下子就被她那出众的外表,谈定从容的气质吸引住了。   谭云一个小时左右,就已经卖掉了九只手表了,看来,剩下一只用不了几分钟就能出手。   她的心一下子就放松了下来,趁着还没客人,她饶有兴致地欣赏起周围的景致。   朦胧的路灯照耀下下,周边万物仿佛都浮上了一层淡淡的光晕,煞是好看。   她又抬头望了望天空,阴沉沉的,竟看不到一颗星星,她不免又有些可惜。   当她的目光飘过对面道路时,不由得咦了一声,“桑塔纳和吉普居然还在,呵,也不知在等什么人,够有耐心的!”   “杰哥,杰哥,快看,那个美女向我们看过来了。”一个身穿牛仔外套,一头及耳短发的年轻小子,转过头,兴奋地对后座的人说。   “呸,我没眼看吗?要你提醒?”潘万杰捻熄了烟头,看见谭云那张清丽绝尘的容颜时,他不由得暗骂了一句,“这哪是什么丑肥婆?这是天仙好不好,报信的是哪个睁眼瞎?”   “是阿东。”那小子讪讪的,显然很忌惮潘万杰。   “嘿,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潘万杰恨手下报错信,害自己穿得流里流气的,根本无法出去泡妞。   那小子支吾了一下,小心翼翼地问:“那杰哥,我们还去收她的摊吗?”   “收个屁,这是你未来大嫂,以后碰见她,绕路走,明白吗?”潘万杰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大嫂?”小子有些发懵。   “就是她!”潘万杰指了指谭云,末了还啪一声拍了一下小子的脑袋,“这下清楚了吗?”   潘万杰觉得,这样的美女,也只有他才配拥有。   “清楚了,清楚了!”小子忙揉着自己的脑袋,对这无妄之灾,他心里恨死那个阿冬了。   夏末的气候依然多变,谭云只觉得脖子微微一凉,伸手一抹,指尖沾染了冰凉的水渍。   “下雨了?老天还真不赏脸,还差一只表,都不让她卖完。”   谭云无奈苦笑,她瞅了一眼肖庆国所站的大树,不知何时,没了他的身影。   她心里很遗憾,不甘地把目光瞟向了桑塔纳和吉普,“要不要去敲车窗去推销呢?” 第22章 我的女人受欺负了,我能……   谭云想想,还是觉得太过冒昧,就打消了敲窗推销的念头。   雨势渐渐变大,丝毫没有要停歇的兆头。   谭云麻利收拾了一下摊子,跑到国营商场的门檐下躲雨。   “肖庆国跑去哪了?走也不跟我说一声。”谭云低声嘟哝抱怨。   也不知道是不是眼花,谭云发现,前方昏暗的雨幕当中,似乎蹿出来一个人,冒着雨,径直往她这个方向狂奔而来。   “嘿,这雨说下就下,还真大。”说完,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水,咧着嘴对谭云说,“美女,不介意我进来避个雨吧?”   谭云干干一笑,点了点头,拿眼上下打量了他一番,见他三十岁左右的年纪,里面穿了个背心,外衣扣子不打,大喇喇地敞开着,脖子挂个大金链,坠子是个金镶玉观音,这装扮像极了街头的混混。   谭云心头紧了紧,不由得暗道了一声倒霉,同时,右手下意识把那小桌子攥紧了,只要这个流氓敢对她动手动脚,她就拿桌子去砸他的头。   她打算豁出去了。   “美女。”那男嬉皮笑脸地凑近了一步。   “干什么?”谭云吓得赶紧后退了一步,同时把小桌子横隔在两人中间。   “美女,你别紧张,我叫潘万杰,就是想跟你交个朋友,真的没别的想法。”潘万杰举着双手做投降状,并识趣地后退了一步。   “你是潘万杰?”谭云惊疑不定。   “啊哈,对,看样子你好像认识我。”潘万杰有点得意。   谭云白了他一眼,“不认识!”   “卖梨花牌的表,不认识我这个人,也听说过我的大名吧!”潘万杰习惯性地掏出一包香烟,拿出打火机,点燃了一根,狠狠地吸了几口,吐出了一团浓浓的烟雾。   谭云对烟雾敏感,当即被呛得连连咳了几下,“你能不能别抽烟?”   潘万杰呵呵一笑,“呛到美人了,抱歉!”说完,他便拿指尖掐灭烟头,直接扔到了雨幕之中。   这一连串粗俗无礼的举动,惹得谭云心里无比反感,可这雨下得实在太大,就这样冒雨走了,她担心剩下那只表给淋坏,此情此景,她只盼肖庆国能够快点回来。   潘万杰不知道谭云在等人,见她满脸愁容地看着前方,以为她怕雨会一直下,当即笑呵呵地凑近了半步,说:“美女,别担心,我让手下回去拿伞了,伞一到,我马上就开车送你回家。”   谭云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才说:“不劳驾杰哥,我朋友一会就来接我了。”   她刚说完,又有一个人拿着衣服遮头,冒雨飞奔闯了进来。   有意无意间,他正好插在了潘万杰与谭云中间。   谭云见又是一个陌生人,脚下不由自主地往边上挪动了半步。   “你就是她朋友。”潘万杰指了指谭云。   “没错!”男子声音很醇厚,他用衣服抹了把脸,之后擦了几下滴水的发丝。   谭云偷偷在侧边瞄了他一眼,发现这完全是一张陌生的脸庞,光线太暗,看不出他的年龄,上下粗略打量了下,见他穿着一件英伦风白衬衫,裤子是相对窄脚的格子西裤,黑色的皮鞋沾染了些水渍,闪烁着微微的光芒,印象中,她似乎并没有这样衣品的男性朋友。   奇怪,我并不认识他,他为何要冒充是我朋友呢?   谭云愣愣地看着男子出神。   “谭云!”男子忽然开口。   谭云听了,手一抖,桌子差点脱手,她惊奇万分地看着陌生男子,“你……你在叫我吗?”   “不是你,这里难道还有第二个谭云吗?”男子扭过了身,噙着笑,看向了谭云。   “可我……”谭云的话还没说完。   潘万杰便把话头抢了过去,“美女,原来你叫谭云啊,我记住了,嘿嘿!”   谭云对潘万杰实在没啥好感,见忽然来了个认识自己的男子,反倒觉得多了些安全感。   算了,那陌生男子,他爱认自己做朋友就随他吧!   谭云如是想着。   “谭云,雨不知道会下到什么时候,你住哪里?我送你回家吧!”男子说完,对前方大喊了一声,“田柱!”   田柱一直留意着自己老板的动静,听得喊声,当即把车前灯闪了几下。   谭云顺过去一瞅,就发现了是停道边许久的那辆桑塔纳,她疑惑地盯着那男子,“你等了很久了?”   “嗯!”男子声音低沉,“有一会儿了。”   谭云忽然觉得后脊有些发凉,一个陌生人故意等在那里,不知道对自己有什么阴谋要实施。   她刚获得的那丁点安全感顿时荡然无存,吓得连连对男子摆手说:“不用了,谢谢你。一会儿雨小些,我就可以走了。”   男子拧了拧眉头,又瞅了瞅雨势,“看样子,雨一时半会也不会停,还是我送你回家比较稳妥。”   这时,潘万杰呆在一边不耐烦了,“喂,谭云都说了不用你送,你怎么还死皮赖脸地要送,听不懂人话,是不是?”   男子一挑眉毛,斜睨着潘万杰,“你算哪根葱?”   潘万杰气得鼻子一歪,“这一带的生意人,没几个不知道我杰哥的,你说我算哪根葱?”   一言不合,他挥拳就往男子脸上招呼。   男子似乎早有预料,一个侧身,轻松地避开了。   潘万杰拳头锤了个空,由于力道使得过猛,身形由于惯性,一个站不稳,堪堪被带进了雨里。   “嘿,小子,你有种,给哥报上名来。”潘万杰折了回来,甩了甩头上水花。   男子整了整自己的衣领,一字一顿说:“陈、景、西。”   “陈景西!”潘万杰哼了一声,“无名之辈,没听过。”   “陈景西!”谭云低声默念一遍,她觉得这个名字很熟悉,可一时又想不起来到底是谁。   “等我把我的珠宝店开起来,你自然就知道我是谁了。”陈景西也不恼。   “珠宝店?”谭云灵光一闪,猛然想起,“啊,你是我表哥的小学同学陈景西,对吗?”   “哈哈,你终于想起我了,难得啊!”陈景西大喜过望。   谭云弯起了嘴角,其实,小时候的事情,她真不太记得,不过,未来,她表哥有个叫陈景西的同学成了大名鼎鼎的珠宝商,这点,她还是有印象的。   她没有想到的是,十多年不见,他居然还记得自己,这反倒更加难得吧!   “嘿,敢情,你们才相认,我以为多铁的朋友。那个,陈景西,你不带伞,谭云还是交给我来送吧!”   他话刚说完,道边停下可一辆大吉普,一个撑着长柄大伞的小子下了车,大喊了一声,“杰哥,你在哪?”   潘万杰挥了挥手,“波仔!”   波仔听声辩向,撑着伞很快地走了过来。   潘万杰拿货伞,嘿嘿对着谭云笑说:“谭云,今晚,可否赏哥个脸,让哥做一次护花使者。”   谭云皮笑肉不笑地回了一句,“杰哥,对不起,我今天约了护花使者了。”   “是他吗?”潘万杰气恼地指着陈景西。   陈景西一勾嘴唇,“怎么?你觉得我配不起吗?”   “呸,就你这个小白脸,也敢跟我争?”说完,潘万杰忽然来硬的,一把抓住谭云的手,就想往他怀里拽。   陈景西见状,立马拽住谭云的另外一只手,“我有什么不敢的!”   谭云压根想不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被动地被他们一左一右扯得摇摆不定,她急得直跺脚,“你们这是做什么?放开我!”   肖庆国拿着伞和雨衣急急返回,忽然,他就听见谭云气急败坏地怒吼,不由得加快了脚步。   待谭云被潘万杰和陈景西拉拉扯扯的画面映入他的眼帘时,他顿时目眦欲裂,一股热血轰然直冲他的脑迹。   他扔下了伞和雨衣,飞速地向谭云奔跑过去,不管三七二十一,挥起拳头,怒吼着,左右分别给了潘万杰和陈景西的脸上一重击。   这一切发展太快了,潘万杰和陈景西始料未及,双双被击倒在地,等他们反应过来时,肖庆国已经拉着谭云急急地冲进了雨里,连伞都来不及捡,跑得远远的了。   “肖庆国,你别跑那么快!”谭云的眼睛被雨水打湿,看不太清前面的路况,担心脚下被撂倒。   “他们人多,必须要快!”肖庆国加大了手上的力道。   谭云瞬间觉得自己就像是个风筝似的,被人扯得快要飞起来。   直到冲进了家门,肖庆国和谭云才忽然像泄了神一样,瘫坐在地,拼命地在喘着粗气。   他们这副狼狈的模样,顿时把肖母吓坏了,“你们这是怎么啦?遇上打劫的吗?”   肖庆国摆摆手,说:“没事了,妈,你给我们弄两碗姜汤来吧!”   肖母连忙应下,就去厨房忙活了。   谭云忽然鼻子一阵尖痒,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赶紧回去换衣服!”肖庆国胸中依然急剧地起伏。   谭云看着他那湿答答地头发紧贴着头皮,雨水顺着发尖,趟过他那张微微泛着红晕的俊脸,汇聚在倨傲的下巴,才滴滴答答地滴落在地。   她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肖庆国,你干嘛那么紧张?”   “废话,我的女人受欺负了,我能不紧张吗?”肖庆国咬牙切齿,末了,脸色浮现出淡淡的愧疚之色,“要是我不走开就好了。”   “你是回去拿伞吗?”谭云隐约看见他情急之下把伞给甩了。   “我见起风,怕有雨,见你还没卖完手表,就想回去拿把伞备着,谁知,我才走开一会儿,你就被人欺负,是我大意了,对不起。”   说完,肖庆国伸手去撩开粘着谭云额迹的湿发。   谭云才留意到,他的手竟在微微颤抖。 第23章 你中有我,我中有你。……   谭云握着肖庆国的手,触感有些冰冷,“你知不知道,你方才打的两个人是谁?”   “管他们是谁,欺负你,就该打!”肖庆国语气恨恨。   “嗯,确实该打!”谭云心里暖烘烘的,决定给他颁一个最贴心男友奖。   冷静下来,谭云才发现,桌子被落在国营商场门口了,好在放手表的袋子她没敢离手,可袋子是纸制,雨一打,都湿了个透。   她把里面的东西一样样掏了出来,价格牌湿了水,字迹模糊了一大片,看来,明天,她得去复印店重做一份了。   里面的东西,她最在意的当然要数那只梨花牌手表,也不知里面是否进了水。   她一翻出来那个红色的手表包装盒子,揩净了外面的水珠子,才翻开盒子,用手摸了摸里面的黄色锦布,忽然是干的。   太好了,手表没有进水,就跟眼前的英俊硬气的肖庆国一样,一切完美。   “来,把手给我!”谭云笑眯眯地对肖庆国勾了勾手指   “怎么?卖不掉,跟我推销吗?”肖庆国微微扬起了嘴角,缓缓抬手伸过去,他凭在树干上看了一晚,也大概知道谭云卖表的套路了。   “废话真多。”谭云嘴上呛了他一句,手上却温柔地把手表戴到他手上,“嗯,不错,挺好看,就是表链有点大,没关系,我马上帮你取下两节。”   肖庆国看着谭云一脸认真做事的模样,美得让他怦然心动,他忍不住凑过去,亲吻了一下她那泛着水光的额头。   谭云浑身像触电似的,手上的动作一滞,随即,低着头,偷偷笑开了。   “好了。”谭云把取下来的两节表链放进了包装盒里,递给了肖庆国,“这表,奖励给你的!”   “送我了?”肖庆国的表情,三分意外,七分惊喜。   “嗯!这表算我自己买来送你的,不需要扣你的钱,等下,我换完衣服,再把双倍本钱还给你,你先回屋换衣服吧!”谭云说完,陡然觉得后背有些发凉,赶紧起身回自己屋去。   肖庆国呆呆地看了会自己手中的表,他感受到了谭云对自己的爱意,但这份爱似乎掺杂着一种泾渭分明的疏离,他在怀疑,是不是自己多想了。   谭云很快就换完衣服出来,见他还坐在地上发呆,赶紧把他拉起来,催他回屋。   这些日子,她跟他几乎形影不离,她又如何看不出来,他心里装着事。   难道,还在为今晚的事情自责?   不管什么原因 ,过会儿,她得好好开导他一下才行。   谭云一边数着今天赚的钱,一边在等肖庆国,可湿了水的钱都被她一张张拿毛巾抹干净,他还没过来。   “搞什么?换件衣服要那么久!”谭云急着把钱还给他。   从小到大,她就不喜欢欠别人的钱,哪怕,这个人,是她最亲近的人,她心里也会有负担。   肖庆国最终还是来了,他的视线不在谭云点好放在桌子上的六百块钱,而是目光灼灼地盯着她的眼睛,仿佛想把她的灵魂抠出来琢磨。   “这是我还你的双倍本钱,你清点一下。”谭云表情很自然地把钱挪到他面前,“钱湿了,你拿回屋里晾一晾就好。”   “我输了!开超市的事情,你做主!”肖庆国表情淡淡,并没有不甘。   “哦!”谭云尴尬地笑了笑,“对不起!”   “你凭你自己的实力赢的,为什么要跟我说对不起?”肖庆国指尖轻点着桌面。   “开超市本是我个人的理想,无论成功,还是失败,我一个人承受就好,而不应该因为我喜欢你,就想当然地把你捆绑在一起,要你陪我一起承担风险,是我欠考虑,说到底,这其实对你不公平。”   谭云很认真地看着肖庆国,“所以,你若是不愿意冒险的话,可以不参与投资。”   “你这是怨我先前不支持你吗?”肖庆国微微皱了下眉。   谭云摇摇头,“不是,真不是!哎,我只是觉得,自己想要做的事情,共事的伙伴若无法理解,那种感觉,真的是太累了。”   肖庆国沉默了片刻,才幽幽开口说:“谭云,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开超市,我确实不懂,很抱歉。你看这样好不好,以后,你的生意,你做主,我只占三成股份,我的生意,我做主,你最多也只能占三成股份,最终决策权归大股东。”   “成交!”谭云兴奋地站了起来,“这样,你中有我,我中有你,互相扶持,却责任明确,如此,你我之间,绝对可以达到利益的最大化。”   “看来,你早就想这样了。”肖庆国也松了口气。   原来,谭云并不是对他产生情感上的疏离,只是,生意场上的事情,她喜欢分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而已。   肖庆国犹豫了一下,只拿回了桌面上的三百,把另外三百推给了谭云。   “你摆摊卖表简直太暴利了,我强烈要求马上入伙,利润五五分!”   谭云:“……” 第24章 都别把她看扁了。   十天后,国营商店,招租会议。   接到石春花的通知,谭云和肖庆国放好刚进回来的一百只表,就跟着她一起去了国营商场。   路上,谭云从石春花那里大致了解了下现场的情况,除了她,还有两个承包商看中了这个门面,一个叫麦光明,盘下来打算开饭馆的,另一个叫陶大志,打算租来卖日用百货的。   目前,双方谈不下来的一点是,原国营职工的安置问题,麦光明和陶大志都态度明确表示,不想留用国营商店的职工。   因此,石全福想用谭云来压一下压他们,逼他们让步。   麦光明和陶大志都是中年人,见得世面也不少,以为石全福等的会是什么重要人物,待一见了谭云和肖庆国进来。   两人不约而同的对视一眼,不由得哼笑了出声。   “搞半天,原来是两个初出茅庐的娃娃儿。石经理,你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石全福呵呵一笑,“麦光明同志,你这话就说得有点过了,人家虽然年纪没你大,但志向不一定比你小。”   其实,他内心对谭云也不抱什么希望,只是想拿她作为谈判的杠杆筹码,明面上,他还是不希望他们太小看了她。   “既然这样,那就一起坐下来谈谈吧!”陶大志扬了扬下巴,明显看不起谭云和肖庆国两人。   谭云经过陶大志和麦光明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他们一眼,随后,才微笑着跟石全福打招呼,“石经理,对不起,我有事耽搁了下,让您久等了。”   石全福和气地笑了笑,“没有,谭云同志,你来得正好。”   紧接着,他的视线移到了肖庆国身上,“这位同志怎么称呼?”   谭云哦了一下,赶紧介绍说:“这是我男朋友,也是我的生意合作伙伴,他跟我一起来参加这个会议,应该可以的吧!”   石全福忙点头,“可以,你们请坐吧!”   谭云和肖庆国依照石全福的指示,坐到了麦光明的邻座。   不经意间,她与麦光明的视线对接了一下,仅一瞬间,她就捕捉到了他眼里的轻蔑。   生意场上,本就是利益争夺的残酷战场,谭云也不指望这场无硝烟的战争会以平和的方式解决。   说到底,谁都不希望自己的财路被人夺去了。   石全福见该来的人都到了,先互相做了简单介绍,最后,他特意清了清嗓子,说:“谭云同志,你后到,我得先跟你说下,方才我跟麦光明、陶大志粗略谈判的情况。”   谭云颔首,“谢谢!”   “麦光明和陶大志都有意向要租这个门面,也同意五年起租,可他们希望年付租金,且不打算留用国营商场的老职工,他们后面两点要求,我没同意,若是你决定要承租的话,我想听听你的意见。”   石全福说话单刀直入,末了,直盯着谭云,听她表态。   旁边的麦光明啧啧两声,“我说石经理啊,你这不是故意为难人家涉世未深的小姑娘吗?我跟陶大志也算是在社会上摸爬滚打多年的,都不敢冒风险交五年的租金,她一个女娃娃,别说敢不敢冒险这茬,有没有这个本钱还不一定呢!”   谭云本来还在考虑是否留用国营商场职工的问题,可一听到麦光明这么说,当即笑了起来。   “不劳麦光明同志费心,五年租金,我谭云还是交得起的,做生意,哪能一点风险没有?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至于国营商场的老职工,我不能全盘接收,但可以选择性留用,石经理,您看如何?”   石全福兴奋击掌,“我看很好,诚意很足。”   弦外之意,明摆着,他就是嫌弃麦光明和陶大志两人太没诚意了。   陶大志没想到谭云一来就那么爽快地接受了五年付的租金,惊讶之余,他也不甘输阵,“我也同意租金五年付,老职工选择性留用。”   剩下的麦光明一听,自己再不表态,不就是连自己口中的小姑娘还不如吗?   当下,他也拍着胸脯说:“我也同意!”   石全福要的就是这个结果,他乐呵呵地说:“哎呀,好啊!你们都是有担当的承包商,可这个铺面只有一个,我也不能同时都租给你们三个,这可怎么办才好?”   陶大志一听石全福这话,当即都抢着说,“好办,租给我。我是准备开百货商场,留用的职工更多。”   麦光明急了,“你的百货商场未必开得成功,而我的饭馆就不一样,再忙、再累、再穷的人不都得吃饭不是,我承租了,一定能让职工干得最久。”   谭云听了,呵呵笑了起来。   陶大志和麦光明同时不满地看向了她,都想知道,她到底因何发笑。   “小姑娘,我看,你好像一点都不着急啊!难道,你打算靠你的美色打动石经理吗?”陶大志戏谑地看着谭云说。   谭云没有神色不变,她身边的肖庆国听了却面罩寒霜,“陶大志同志,请注意你的言辞。”   石全福清亮地干咳了一声,意图化解一下这紧张的气氛,“陶大志同志,你的话有点过了啊!”   随后,他又把脸转向了谭云,“谭云同志,你刚才发笑,可是心中有了什么想法,不妨说出来听听!”   其实,他请谭云过来的目的已经达到了,这铺面是租给陶大志,还是麦光明,对他而言,已经没太大差别。   如今,他倒希望谭云能少说话,若是一言不慎,惹得另外两位不快,临时变卦,他就得不偿失了。   但刚才陶大志的话太难听,他又不能不让谭云发言,内心着实一番纠结。   谭云哪里知道石全福是这一番心思,既然他让自己说,那便说吧。   “石经理,不知道,这个铺面,我承租十年,可不可以?”   “十年?”   除了肖庆国,所有人听了,都吃了一惊。   尤其是石全福,他根本就不指望谭云有这个能力接盘,一听她说要租十年,以为她这是生麦光明和陶大志的气,故意发难捣乱。   他赶紧应话,“可以是可以,只是,承租十年,租金就得十年付,这对你来说,压力太大了。”   他话说得很委婉,就希望谭云听了,能够知难而退。   谁知,谭云根本不领他这份情,淡淡说:“不就是一万二吗?还好,我能承受得起。”   麦光明和陶大志一听,顿时惊得冷汗涔涔。   这租五年已经是赌上各自的财运了,若租十年,成功了还好,失败了,难保不会赔得这辈子都翻不了身。   他们这把年纪了,哪还敢去冒这么大的风险?   “小姑娘,你这是豪赌啊!”陶大志愤愤然。   “那你跟不跟?”谭云云淡风轻地看了他一眼。   陶大志一缩脖子,心虚地说,“我才没功夫陪你玩。”   麦光明见陶大志吃了瘪,马上帮腔,“谭云同志,你嘴上说得那么轻巧,不会趁我们走了之后,临时又求石经理减年限吧。”   谭云秀眉一挑,“当然不会,若是石经理同意了,可以当场签约,我不介意,二位在场做个见证。”   石全福有点发懵,好一会,他才确信,谭云的样子真不像是在开玩笑。   难道,以前,自己真的看漏了眼了? 第25章 陷阱!   谭云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石全福当然求之不得。   “能租十年更好,不过,谭云同志,当场签合同就得当场付清十年租金,你确定要这样做吗?”   谭云只想早点把铺面定下来,不想再出其它岔子,“确定,麻烦石经理立即草拟一份承包合同。”   说完,她凑近肖庆国,低声吩咐他回家取钱。   期间,麦光明和陶大志都翘首看戏,一开始,他们都认为谭云的行为不过是打肿脸充胖子,可见她一副淡定自若地坐在那里,他们不由得心里都犯嘀咕了。   “这小丫头到底几岁出来社会讨生活?也太从容了不迫,雷厉风行了吧!”就连石全福都不得不对谭云另眼相看。   等肖庆国把一万二如数摆在桌子上时,麦光明彻底服气了。   可陶大志还有些不甘心,“看吧,她投入的这些钱,早晚打水漂。”   麦光明哼笑了一声,反驳说:“就算打水漂,人家也有胆子赌一把,你敢吗?”   陶大志一时气窒,他上有老,下有小,自己年纪也一大把了,还真做不到像谭云这样的小后生毫无顾忌,勇往直前。   他承认,这一点,他比不过谭云。   承包合同签完,走出国营商场大门那一刻,谭云终于彻底地松了口气!   肖庆国把合同又粗略看了一遍,才收好,随后,他看着谭云,“其实,你若是真看好这个位置,咱们把这个铺面买下来,估计钱也够。”   谭云停下了脚步,笑了笑,“你昨天不是还跟我说,你想开贸易公司吗?”   “是!”那天,肖庆国也就随口一说,他没想到,谭云上了心。   “那就开吧!我支持你。”谭云微微一笑,向他投去鼓励的目光。   “真的?”肖庆国神情有些激动。   “嗯。开超市、做贸易很需要钱周转,买铺面的事情,咱们慢慢来吧。”   谭云看着前方,目光有些悠远,她知道,上辈子,肖庆国就是翱翔于天空的雄鹰,只是,这辈子,她希望他站在更高的起点,飞得更高!   同福路。   潘万杰正为这些日,怎么也攻不下谭云,气得躺在逍遥椅上,吞云吐雾。   这时,波仔拿了一份电报,兴冲冲地走了进来。   “杰哥,东滨城的马浅来电报了,这混账东西,上次把我们狠狠地坑了一把,这回,居然还有脸求咱们大人大量,给他供货,这小子简直是白日做梦,异想天开!”波仔说得咬牙切齿。   潘万杰恍若未闻,嘴里嘀咕着:“这谭云到底喜欢什么呢?”   小东刚送完货回来,听了潘万杰的话,嘿嘿笑着插了一句,“我们这未来大嫂,心里可装着一个人呢!”   “谁啊?”潘万杰怒喊一声,气得挺坐了起来,直直瞪着小东。   小东吓得退了一步,“杰哥,您别急!我打听清楚了,那个小子叫肖庆国,以前也从咱们拿过货,现在,他不从咱们这进货了,改跟咱未来大嫂那里拿货,因为批发价低,短短几天,就抢了我们好些客户。杰哥,这样长期下去,咱们的市场搞不好都给他抢了,您说,我们该怎么办?”   “嘿,还有这事?”潘万杰气得狠狠把烟头掷在地上,一脚踩熄了,“难怪,我送什么她都不稀罕,原来她早有钟意的了。看来,那天打我的那个人就是肖庆国那孙子,怪不得事后,她会亲自上门替他求情,当时,我还脑子一热,爽快答应她不追究!”   潘万杰懊恼地在屋子了里打转,见波仔还拿着那份糟心的电报,气得对准他的屁股,狠狠地踹了他一脚。   波仔疼得龇牙咧嘴,却又不敢在潘万杰的气头上触霉头,只能委屈地夹着尾巴躲到一边。   过了一会儿,潘万杰的火气才渐渐消停了些,他转过头,恨恨地瞪了波仔一眼。   波仔讪讪一笑,赶紧把那份电报藏在身后。   潘万杰拖长了语调,“波仔,你刚才说什么?”   “没什么!”波仔可不想再遭什么无妄之灾。   “我怎么刚才听你说,马浅这个混蛋,又来找我们拿货了?”潘万杰眼珠子一转,一条毒计浮上心头。   波仔摸不准潘万杰的态度,犹犹豫豫,不敢应答。   而小东善于察颜观色,脑子也机灵地很,他过去拍拍波仔的肩膀,“说吧,杰哥兴许想到什么法子整这个马浅了。”   波仔心下一定,把电报拿了出来,照着上面的内容念了一遍。   听完后,潘万杰若有深意的嗯了一声,沉吟片刻之后,才说:“一千只梨花牌手表,订货量确实不小,可这马浅,精得跟鬼似的,坑人的花样层出不穷,连我都着过他的道,你说,肖庆国这孙子能不能对付得了他?”   小东一击掌,恍然大悟,“杰哥,你是想借刀杀人吗?”   潘万杰指着小东,“你这个臭小子,脑子够活,这事就交给你去办,记住,我要肖庆国血本无归。”   小东拍拍胸脯,“杰哥放心,这事我保证帮你办得漂漂亮亮的。”   ***   这天,谭云去了工商局办理营业执照手续,回来就见肖庆国手里拿着一份邮局挂号信,在院子里兴奋地走来走去。   “肖庆国,你捡到宝了吗?那么兴奋!”谭云打趣地问,脸上却是难掩的疲惫之色。   谁知,肖庆国见了她,那兴奋劲更甚,忍不住跑过去,抱着她,转了好几个圈圈,直转得她头晕眼花,眼冒金星。   “行了行了,我今天太累了,有什么好事,把我放下来再说!”谭云哭笑不得。   “这营业执照手续怎么那么麻烦,这么多天,还没办下来!”肖庆国轻轻松开了谭云,看着她疲惫的模样,心中不由隐隐抽痛。   “快了快了,也就这几天的事情。”谭云整了整额前有些散乱的刘海,问,“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肖庆国弯起了嘴角,“外地有客人找我们下单了,还是个大客户。”   “哦,是吗?”谭云一听有钱赚,疲惫一扫而去,精神顿时好了百倍,“客户是谁?单子有多大?”   “你自己看。”说完,肖庆国乐滋滋地把信交到可谭云手上。   “哇,这个马浅第一次合作就要订购一千只梨花牌手表啊?”谭云喜出望外,她返回去信封上,看了看寄件地址,发现是从东滨市寄过来的,“肖庆国,你牛啊,才那么几天,市场就做到东滨市了,不错不错!”   “还别说,这些天,我正准备开发外地的市场,这没想到,这单子就来了,你说巧不巧?”   谭云嗯的应了声,因受了他的情绪感染,她整个人也处于兴奋的状态,“上面说,他是经过朋友介绍找到你的,你在东滨市还有朋友吗?”   肖庆国想了下,随即摇了摇头,“这个还真没有!不过,你还记得,我上次跟你说过的长途贩运吗?那是我舅舅带我去的,目的地就是东滨市,可能是当时接触过的那些客户介绍他来我的。   其实,谁介绍的不重要,关键是那里市场需求量真的非常大,消费水平也高。这个马浅若是有实力的商贩,一次下订一千只,也很稀松正常。”   “那你打算报什么价位?”谭云眼睛已经在冒星星眼了。   “外地运输成本高,风险大,进价上加六成,你觉得怎么样?”肖庆国看着谭云一副财迷的模样,忍不住笑了。   “我建议加七成,咱们亲自送货,吃住花费都大,加价七成,我觉得也不过分吧。”   “那就听你的!”肖庆国爽快拍板。   谭云歪着脑袋,心算了一下,乐道:“这一趟,刨去成本,我们做下来的话,算算,起码都能赚个一万六七。哇,要是天天都能接到那么大的单子,我们就发大财了。”   肖庆国轻咳了声,掩饰住要出口的笑意,认真地说:“这只是个开始,以后,还有比这更大的单子,我想好了,我要把这款表卖到全国各地。”   谭云呵呵一笑,“你想做大,我支持,不过,你那贸易公司的注册手续是不是得赶紧去办了呀!”   “做完马浅这单再说。”肖庆国私下还是觉得注册公司很麻烦。 第26章 假戏成真   五天后,谭云还在铺面里跟装修师傅交流,肖庆国找过来了,他面上洋溢着喜色。   “货都装好,司机也找到,我明天就准备出发去东滨市。这次,是我们自己走货,时间由我们掌握。谭云,你跟我说说,你喜欢什么,我回来的时候,一定帮你带。”他的五官本来就俊,如今,面上焕发着奕奕的神采,叫人更加挪不开眼。   谭云咬了下嘴唇,细想了一下,喜欢吃的,上辈子好像都吃够了,这辈子,她对吃还真没有特别的执念,便趁机转移了话题,“你这次带几个人过去?”   “除了司机小东,就我一个。”肖庆国面上带自信的笑容。   “这个小东靠谱吗?”   “我看过他的驾驶技术,一流!”   谭云笑了笑,“我不是说他的技术,是说他的人品。这趟货,路途遥远,得找个靠谱的互相帮衬才行。”   肖庆国微微勾唇,“没事,小东是我舅的合伙司机介绍的,肯定靠谱。”   “那就好!”随后,谭云又细想了一番,好几万的货,就肖庆国一个人盯着,终究还是太累了,“这次,你怎么不叫上肖大石?要是中途吃饭或者方便,好歹他能跟你轮换看一下。”   肖庆国嗯了一声,明显认同谭云的看法,却遗憾地说:“大石感冒了,挺严重的,不好带他一起去。”   “哎呀,真不巧。”谭云说完,忧虑地转过头,扫了一眼店里的装修情况。   该打通的墙已经全打通了,紧接着要刮大白和贴地砖,这两样活没有什么太特别的要求,主要细致就行。   谭云想了想,这两样活,她也不是非亲自盯着不可,叫肖大石帮忙监督一下也行,回头再给他算上工钱。   打定主意后,她微笑着对肖庆国说:“要不,我跟你跑一趟,我们俩相互也有个照应。”   肖庆国一愣,指了下一圈乱糟糟的铺面,“那你这店的装修怎么办?没了你,能行吗?”   “没事,刮大白和贴地砖,我想让大石过来帮监督几天,他不是跟你干过这活的吗?我觉得他能行。至于天花板装修和拉线安灯,我回来再接着干,也来得及。”   肖庆国点点头,嘴角噙着一抹笑意,深深地凝望着谭云,“我得事先说明一下,这路上颠颠簸簸,会很辛苦,你确定你能撑得住?”   谭云轻笑了一声,“撑不住,你再放我走也不迟啊!”   肖庆国:“……”   “跟你开玩笑的,这单子毕竟有我的份,再苦我也该陪你走一趟。行了,我跟装修师傅交待一下,你也去找下肖大石。”谭云说完,便去找了这帮师傅的领头。   翌日上午,谭云详细地跟肖大石嘱咐完之后,肖庆国便来接她了。   司机小东从小面包车驾驶座车窗弹出头来,笑呵呵地喊了她一声:“云姐!”   谭云微微点了下头,见对方留着个寸头,脸长长,下巴尖尖,微笑时,那眼角的鱼尾纹清晰可见,无论怎么看,他的年龄明显都比自己要大,却能屈尊叫自己一声姐。   谭云直觉,这样油嘴滑舌的人,心思肯定也活络。   这路上,她不能不多留心一点!   八十年代,道理基建还很落后,跨省的高速水泥路不多,多是石子铺就的道路。   才走了半天,谭云就被颠得胃里翻江倒海,吐得腿脚都有些发软。   后来,实在没辙了,谭云要求跟肖庆国换了个位置,她去了前头的副驾驶的位置,胃这才舒服了些。   原本,按未来的交通,二十多个小时就能到达东滨市,而如今,谭云他们都开十五个小时了,才到了半道。   天气热,干粮只备了一顿的量,这下,十几个钟头过去,他们三都饿得前胸贴后背。   悲催的是,一路开过去,也没碰见有服务站,好在,小东以前走过这条道,知道去哪了能找到饭馆子歇脚。   谭云吃着热腾腾的饭,喝着香喷喷的鱼汤,怨自己先前以貌取人,错想小东的为人了。   因此,饱饭之后,谭云对小东的态度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交谈起来热情多了。   而小东见谭云和肖庆国对自己彻底放松戒心,就开始耍起他那点小聪明偷懒了。   走了半个钟不到,他单手捂着肚子,龇牙咧嘴的哼唧了起来。   谭云就坐在他边上,见他忽然一脸痛苦地模样,忙问:“小东,你怎么啦?”   小东喘着粗气,断断续续地说:“云姐,我、我忽然、觉、觉得肚子、好疼。”   “啊,不会是出错了东西了吧?”谭云说完一想,又觉得没道理,“不应该啊,我们都吃一样的食物,我和肖庆国都没事,你怎么会肚子疼成这样?”   小东艰难地摇了下头,“我、我也、不知、道!”   肖庆国凑了过来,见小东捂着方向盘的手有点抖,忙说:“谭云,他这样子不能继续开车,得赶紧把他送去医院治疗。”   谭云秀眉微蹙,“知道!”   这一切发生得太突然,连谭云都有点措手不及。   忽然,肖庆国一拍脑袋,恨恨说:“我不会开车,这该怎么办?”   小东一听,心里暗暗偷笑,“就料定你们不会开车,哼,想赚钱,我偏要拖死你们,急死你们。”   谭云上辈子会开车的,这种老式的面包车,她还真没开过,但瞅了几眼之后,觉得大部分操作还是很熟悉的,应该上手不难。   “小东,你把车先停道边吧!”说着,她指了指前面道边。   “好!”小东颤巍巍地握住方向盘,停在了谭云指定的位置,之后,右手死命地按住肚子,唉呀哎哟地□□。   谭云见状,忙安慰了他一句,“小东,你忍者点,我们马上送你去医院。”   送我去医院?   怎么送?在这里拦过路的车子吗?   那可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啊!   小东不想他们那么顺顺利利,舒舒服服地到东滨市,这病,他能装多久就算多久,反正,他们还得求着自己,绝不会不会撇下自己不管。   车子刚停稳,谭云就对后座的肖庆国说:“你过来,帮挪一下小东到你旁边位置上,快。”   肖庆国不知道谭云心里什么想法,但小东这个样子确实不适合再呆在驾驶座,把他挪到自己边上,自己也好照看。   于是,他配合谭云,把小东架在自己肩膀上,硬扛回了后座,随后,他干脆把自己的位置也让了出来,让小东整个人躺下去。   “好了!”肖庆国微微有点喘,他没想到小东看起来精瘦,体重却这么沉。   小东没料到他们会把自己弄到后座,不过,这样躺着的感觉貌似更舒服。   嘿嘿,随你们自己折腾去吧。   我要美美地睡一觉咯。   小东熟悉这条通往东滨市的公路,周边比较荒凉,料定他们在附近是找不到医院的。   于是,他放心地背着肖庆国,蜷着身子,边哼唧,边眯眼养神。   肖庆国见小东情绪还算好,赶紧走出车外,想跟谭云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   此时,谭云正在道边四下眺望,见周围人家都没几户,干脆断了在附近找诊所的念头。   她看着一脸焦色的肖庆国,宽慰地说:“没事,上车,我们边走边找医院。”   “那车子就撇在这吗?”肖庆国拧着眉头。   谭云微微一笑,“谁说的?”   “那不是明摆的吗?我都开不了,难道叫你来开?”肖庆国懊恼自己没早点学会开车。   “既然你都这样说了,那我只能勉为其难地试试看吧!”谭云说完,坐上了驾驶座,对肖庆国勾了勾手指,示意他坐在自己边上的副驾驶位置。   肖庆国无语地看了她一眼,都这种时候了,她还有心思开玩笑,他还真有点佩服她的乐观心态。   他有些泄气地坐上副驾驶位置,实在没心情去看谭云在瞎捣鼓什么,眼神焦虑地瞄了眼前方。   忽然,呲呲呲,昂……   引擎一发动,车子一阵剧烈地颤抖,差点把边上肖庆国的魂都吓出窍,后座的小东也惊得险些跌下了车座底。   “云姐,你真开啊?”小东吓得忘了□□,扒在前座靠背,吃惊地看着谭云。   这车可是杰哥刚买的最新款,若是给她给瞎折腾坏了,回头,杰哥不扁死他才怪。   谭云扭头,对他宽宽一笑,“小东,放心,姐马上就送你去医院,等着啊。”   小东傻眼了,摆摆手,刚想说不用。   谁知,谭云本着救命如救火,一分钟耽误不得,故而,她一脚狠狠踩下油门,车子刚发动,就来个猛然加速,小东被惯性压得立马倒向了后座,摔得他五脏六腑都差点错了位。   这个女人到底是个什么构造,连这个车子都开那么猛?   小东心里叫苦不迭。   谭云一开始不太习惯手动,但开着开着,很快就开顺溜了。   那时候,路面虽然石子多,坑坑洼洼不太平,但好在过路的车辆非常少。   谭云开得非常胆大,几乎是全速往前冲,车子颠得哐当哐当响,可她本人丝毫不觉得晕车反胃,反倒更像是在坐超市门口的摇摇车,沉浸进去,嗨得飞起。   肖庆国不敢想象,谭云这样开下去会发生什么事,索性双眼一闭,把命交给她了。   小东悔得肠子都青了,忽然,他胃里一阵剧烈的痉挛,紧接着是排山倒海的刺痛感。   “云姐,我肚子疼!”他青着一张脸,蜷缩在座位上嚷道。   谭云专注着开车,没听见。   小东这回不是装的,他是真的疼得快受不了,又大声嚷了句,“云姐,你再开快点。”   “小东,这已经是我能开的最快速度了,你再忍一下吧。”   谭云觉得,她若是再加速的话,肖庆国那颗小心脏真的要原地爆炸了。 第27章 出门在外,怎么可以没贵……   天黑透时, 谭云终于在闹区看到那个可爱的红十字,可车子为了避人,车速慢得连自行车都不如。   急诊大夫冲冲赶来接受病人时, 小东已经疼得面白如纸, 气若游丝。   小东, 我真的尽力了!   谭云看着小东那副虚弱的模样, 内心很是愧疚。   肖庆国终于仰天长舒了口气,仿佛捡回来一条命的人是他, 而不是小东。   医生诊断很快就出来了,小东得了急性肠胃炎, 送来的有点晚 ,得住院治疗几天。   “货还没送到, 接下来, 该怎么办?”谭云看了眼躺在病床上输液的小东, 随后, 她把视线对上了肖庆国的双眼,希望他尽快做出一个明确的决断。   肖庆国知道谭云的意思, 他五指成梳, 捋了下有些散乱的发丝,又在原地徘徊了几圈,才下定决心。   “货不能拖,我在当地另找一个熟路的司机帮我们开车, 小东继续在这里住院, 住院费和治疗费,我们先预交上去,这样,大夫和护士应该可以好好护理他的, 我们送完货回来,再去接他。你认为呢?”   谭云点点头,表示很赞成,“只是,另找司机帮忙开车,估计有点麻烦,我建议把车子留给小东,他醒了,可以等我们,也可以直接回去。我们我们干脆直接去货运站叫车,他们专业拉货,有职业素养,虽多花点钱,但可以省很多时间。”   肖庆国觉得谭云说得很有道理,便应允了。   故而,第二天清晨,小东醒来的那一刻,等来的不是谭云和肖庆国关切的眼神,而是护士递过来的冷冰冰车钥匙和一张谭云留下的纸条。   小东,我们出发了,好好养病,回来接你!   ——谭云   小东简直欲哭无泪,恨恨地把纸条揉成了一团,扔进墙角。   连日来精心准备的计划就这样流产了,他怎么可能甘心?   他想马上出院,谁知,他拔了吊瓶,半只脚才刚踏出病房的门口,就被医生护士联手重新按到在病床上,并耐心地抚慰他,说医药费已经有人付了,希望他能呆在医院安心养病。   小东听了,差点没晕厥!   ***   谭云和肖庆国担心货的安全,连夜加钱,叫了辆轻卡,虽然有点大材小用的感觉,但跑起来呼呼的,比面包车快稳了不少。   司机老赵,憨憨厚厚,却很认路,专挑了些好的路段走。   谭云坐在副驾驶,肖庆国则跟货挤在一起,连日的奔波,两人终于扛不住疲乏来袭,双双睡了过去。   一个大颠簸,沉浸着睡梦中的谭云陡然被惊醒,一时忘却自己身在何处,手脚有些不知所措。   老赵见了谭云迷瞪的模样,呵呵笑了起来,用江南特殊的柔柔腔调,温和叹道:“老板,你可真能睡啊!”   谭云见天已经蒙蒙亮了,才意识到,自己竟然睡了五六个小时而不自知,幸亏,找的是靠谱的司机,要不然,真被人卖了都不知,   她在座位上,左右活动了下筋骨,发现周身骨头都有点酸沉,她无奈地挤了个笑容,跟老赵说:“不好意思,老赵,我们现在到哪了?”   “估计还有三十分钟,就能到你说的那个东方大酒店了。”老赵笑得一团和气。   “终于到了,太好啦!”谭云乐得眉开眼笑。   转念之间,她心里忽然又很感慨,那年代,交通那么不便利,在外头跑货实在太不容易了,也不知道那一个月,肖庆国到底是怎么样熬下来?   肖庆国是谭云叫醒的。   他就挨在箱子旁睡,醒来时,眼窝底下有些发青,估计昨晚太紧张这些货,没怎么敢合眼。   谭云看着他这个样子,心疼得发紧,赶紧把他拉起来,“肖庆国,我们到指定交易的东方大酒店了,货我在这看着,你赶紧进去开个房间,趁买家还没到,去里头先补个觉。”   肖庆国用手搓了把脸,努力使自己变得精神些,“你呢,撑得住吗?”   谭云笑着点头,“没事,我刚才在车上睡了一觉,现在精神好得很。”   肖庆国看她的脸色有些白青,那好精神估计也是硬撑的。   无论如何,他是得尽快去酒店开个房间,然后,用酒店的电话通知马浅赶紧来交易才行。   开完房间后,肖庆国也没心思睡觉,他通知完马浅,就出来,跟老赵一起把货干脆一箱箱都扛进了酒店房间里去。   谭云和肖庆国的回程也已经跟老赵预定好了,所以,他们叫老赵找个地方停好车,之后,他们领着他一起进酒店吃了点早餐,就一道回房间歇脚,等马浅到来。   上午九点二十分,马浅才夹着个公文包,带了两个跟班,开了辆桑塔纳,后面跟了辆小型货车,慢条斯理地往东方大酒店开去。   “老板,我们好像比约定时间迟了一个钟了,对方不会生气吧!”蒋大有缓缓地开着车,见老板马浅似乎没催促,心里不把准,憋不住,试探了一句。   马浅嘿嘿笑了两声,“没事!你就照这个速度开,急什么,货都到了我们的地头,跑不了。”   说完,他烟瘾犯了,从衣服兜里掏出了一包烟,弹出了一根,用手指夹了起来。   边上的冯小四见状,赶紧识趣地掏出一个银色的打火机,打着,再哈着腰把火给送了过去。   马浅很享受地吸了一口,烟雾吐出来后,嘿嘿一笑,露出两排有些发黄的牙齿,心情肉眼可见地好。   “大有,我跟你们说,这次的卖家是个新手,好糊弄得很,一会儿,你叫接货那几个给我利索一点,货一到手,就赶紧撤。”   “知道!”蒋大有应了一声。   “小四,钱都换好了吗?”马浅说完,吐了嘴烟圈。   冯小四拍了拍脚边那个鼓鼓的麻袋,奸诈一笑,“老板,都办妥了,这些钱,他们就算点到天黑,也不一定点得清数目。”   “好!这次,潘老板那边也有人跟过来配合我们,你们给我放机灵点,听我的指示行事,回头,我亏不了你们。”马浅咧着嘴,脑子幻想着那个可怜的小倒霉蛋事后会不会气得撞墙,光猜想,他都觉得有趣极了。   “是!”蒋大有和冯小四异口同声地应道。   迟迟不见买方来敲门,谭云和肖庆国的心里都七上八下的,都期盼不要出什么岔子才好。   老赵感觉到两个年轻人都有些焦躁,于是,呵呵一笑,温声宽慰问:“别急,该来的总会来。”   谭云和肖庆国对视了一眼,觉得老赵说得有理,几十个小时都熬过来了,也不差这个把钟头。   想到这,两人紧绷的心情都默契了松懈了下来。   “咯咯咯!”   酒店的房门终于被敲响了。   谭云激动地跑去开门,结果,来人是酒店的服务员,拎了个暖水壶,站在门口,问要不要开水。   “给我一壶吧!”谭云勉强扯了个笑容,接过了水壶。   “这马浅是个什么鬼商人?那么不守时,气死我了!”她忿忿地搁下了水壶,重重地坐到了肖庆国的边上。   肖庆国还没来得及出声,老赵倒抢了话头,“谭老板,你刚才说买家是谁?”   “马浅!”谭云随口答了。   老赵一听,脸色的笑容一敛,“哎呀,你们两个小年轻老板,胆子也太大了,怎么敢跑到他地头跟他做买卖?”   肖庆国心里咯噔一下,“老赵,这个马浅有问题?”   “他就是大骗子!”   “啊?”谭云和肖庆国都吓了一跳。   老赵摇了摇头,“看了来,你们对他真是一点都不了解,那我跟你们讲讲他吧。   有一回,他叫我帮他拉货,卸货时,他硬说少了两箱,要我赔偿,一开始,我还以为真是我的疏忽大意,颠落路上了,就自认倒霉,赔了。后来,一问同事,好家伙,几乎都被他诈骗过,才知道,这是他惯使的伎俩,他应该有个厉害的运货团队帮抢货。我劝你们,跟他做生意,一定对他得留个心眼。”   “谢谢老赵!”   谭云心里暗道了声好险,回头见肖庆国黑着一张脸,怕他压力太大,忙笑着宽慰说,“肖庆国,别担心,我们小心提防着他就是。”   肖庆国难得叹了口气,“是我太草率了,没了解透他的背景就贸然接他的单子。”   老赵见这半大的孩子,在他面前装作老气横秋地叹气,不由觉得好笑,“放心吧,这不还有我吗?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到时候,你们尽管开口就是。”   谭云见老赵长得憨憨厚厚,好在身体够壮实,要是马浅敢使诈,他也能在一边帮他们压压阵。   “谢谢,赵叔,您可真是我们的贵人!”谭云激地对老赵鞠了个躬。   就在这时,门外又“咯咯咯”地敲响起来。   这次,肖庆国抢先一步,起身去开了门。   “您好,请问是肖庆国同志吗?”马浅左手夹着公文包,嘿嘿笑着。   也不知道是不是方才听了老赵的话,肖庆国第一眼,只觉得这个马浅长得贼眉鼠眼,尖嘴猴腮,颧骨上那颗黑色的痣尤其丑陋恶心。   “我是肖庆国,你是马浅?”肖庆连“您”、“同志”这些尊称都省了。   马浅没想到肖庆国的态度会这么冷淡,笑容一僵,眼珠子骨碌转了几下,想着货还没到手,暂时还是不要惹对方不爽的好,随即,他又嘿嘿笑了起来,“很抱歉,路上碰到了临迷路的小孩,急着送她去警察局,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谭云翻了下白眼,“马老板,您这个迟到理由编得可真敷衍!”   “啊,这位女老板,您可能是对我马某有什么误会吧!我马某做生意,一向把诚信放在首位的,您放心好了。”马浅嘿嘿笑得一团和气。   “呵呵,是吗?这好像不太像我认识的马老板吧!”老赵的声音从屋里传了出去。   马浅一愣,觉得这声音似乎有点熟悉,却又想不起来是谁。   肖庆国轻飘飘地看了眼马浅及他的两个跟班冯小四和蒋大有,才退到了一侧,让他们进屋。   这马浅方才只是听声,这会儿,进了屋,见了老赵,不由得惊呼:“是你啊,老赵!你怎么在这?”   说完,他快速地扫视了全屋,除了肖庆国,老赵之外,还有一个生得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确实没有其他人了。   “不应该啊!”他低低嘟哝了一句。   谭云秀眉一挑,带着职业的微笑问:“马老板,您口中的不应该指的是什么呢?” 第28章 刁难   谭云的话, 让马浅立即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忙赔笑说:“不管怎样,我们迟到, 让你们久等, 终究是不应该啊!”   说话间, 他快速瞟了眼屋里有几个硬纸箱, 暗地数了下,足足有十个, 里面装的估计就是这次要交易的手表。   他也不管潘万杰的人到底为何没在,反正这货, 他马浅是要定的了。   肖庆国不想听马浅那些言不由衷的废话,他单刀直入, 指了下垒在一起的货, “马老板, 货我都如数送过来了, 按咱们之前的约定,一手交钱, 一手交货, 没问题吧?”   马浅这个老奸巨猾,眼睛一转,嘿嘿笑说:“自然没问题,不过, 交易之前, 我总得先验验货吧!”   肖庆国也不废话,扛下最上面的一箱,用钥匙串上面的小刀子,划开了箱面上的封箱胶, 三两下拆了封口,随后对马浅做了个请的手势,“马老板,您可以随机抽查几只来验。”   马浅知道,像肖庆国这种年轻的商场新手,手上没有什么客户资源,为了开拓市场,是绝对不敢弄虚作假,偷奸耍滑的。   再加上,潘万杰那边也事先给他透过底,肖庆国对这个单子重视得很,这次交易的主动权可以说是完全掌握在他手中。   虽然,他内心丝毫不把肖庆国他们放在心上,但表面的功夫还是要到不露痕迹,于是,他对肖庆国笑着点了下头,然后示意蒋大有去验货。   蒋大有对验货这种活似乎经验很老道,他一共抽了四个盒子,每一层都抽一个,最后那个盒子是从箱底抠出来的,他一一检验了一遍,然后,觉得过了自己那关,才拿给马浅过目。   马浅人品不怎么样,可眼睛很敏锐,他只瞄一眼那表盘上银色的梨花,就知道这就是他要的梨花牌手表。   他当即点头,嘿嘿乐道:“是正品!”   蒋大有问他:“老板,还需要开其它箱子吗?”   “不用了,我相信肖老板的人品。”马浅说完,笑得眼睛眯成了一条线。   谭云在边上,一直静静地看着马浅他们操作验货,一切行为看似都中规中矩,并没有什么异常,当听到说后面的货,他们都不用验时,她还特地意味深长地向老赵抛去一记探寻的眼神。   老赵心里也很纳闷,这马浅难道转性了吗?   货既然验收没有问题,那就得先付货款,当面交易,人货两清。   在场的人都是在生意场上打滚的,彼此都深谙此道。   不等肖庆国他们发话,马浅就先发支使冯小四主动把货款提交了上去。   谭云见冯小四手中提着那鼓鼓的一麻袋钱走过来,很是意外。   不过区区四万两千五百元,至于拿一个大麻袋装起来吗?还那么鼓?   她心中有疑,与肖庆国交换了一个眼神之后,两人默契决定,这钱,由她去接。   冯小四见对方是谭云走出来,嘴里轻哼了一声,眼里尽是得意之色,“货款都在这里了,不要着急,慢慢清点。”   谭云一愣,不明白他后面四个字为何特意加重了语气,待她把拴袋口绳子解掉,见到里面都是五元、十元、五十元面额的零钱揉杂在一块,粗略翻了下,一百面值的居然一张都没有看到。   马浅,你这个乌龟王八蛋,居然来这手?   谭云气得磨牙,心里忍不住把马浅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个遍。   肖庆国和老赵见谭云神色有异,都不约而同地凑过去,伸着脖子,探过去袋口一看,两人的脸色都刷一下沉了下来。   “马老板,这么多零钱,你要我们要数到什么时候?您这不是在故意为难我们吗?”肖庆国到底是少年气性,一见交易不合理,顿时发难。   马浅听了,面上毫无愧色,依然嘿嘿一笑,“不好意思,最近柜面上的大钱都拿去周转了,柜里只剩下这些零钱,这样,你们在这慢慢数,我们愿意陪你们等上一等。”   对方此举,摆明是有意刁难,却还把话说得那么大方,肖庆国心中气愤,拳头捏得紧紧的。   谭云火气一过,很快就冷静下来,她看着这袋零钱,心中忽然闪过一个念头:这些钱会不会还不够数呢?   她拉过还在生气的肖庆国,悄悄地把自己心中的想法跟他说了一下。   肖庆国一下子被谭云点醒,心里忽然有点明白对方为何要整那么多的零钱来了。   “你去把着门,在我还没点清这袋钱之前,无论如何,你都不能让马浅的人把货搬出这个门。”谭云低声在肖庆国耳边嘱咐。   肖庆国点了下头,看了眼老神在在的马浅,立即去堵了房门。   马浅见了肖庆国的举动,眉头微微一皱,只一瞬,又舒展开来,心中已有了相应的对策。   谭云客气地跟老赵说:“赵叔,您帮我看一下这些货,我清点完货款之前,一箱都不能动。”   “好!谭老板,你安心数钱,别分心!”老赵自问,自己就算专心,那么多零钱数过来,头一大,也难保不出错。   看到老赵愿意帮忙,谭云心底松了口气,她把整袋钱全倒了出来。   结果,她发现,居然有好多零钱是皱巴巴的一团,十分占袋子的空间,这就更加证明她心里的想法是对的。   这些钱绝对不够数!   谭云没有立即表达自己心中的不满,而是冷静地蹲了下来,把那些皱巴巴的、有折叠的纸币,一张一张拿在手中,麻利地摊平后,再按面值大小分类堆叠了起来。   她那纤细白皙的手指,看似柔弱无骨,却放佛蕴含着神奇的魔力,摊平纸币时,灵巧得让人目眩。   就连常收钱的马浅,看见她这整理钱的速度,都微微侧目。   这女子是什么来头?   摆弄钱的手法忒快!   约莫半个小时过去,谭云在地上整理出二十五堆零钱,大部分的钱堆子因为纸币有折痕,很抛。   这时,只要不是个瞎子,在场众人都肉眼可见,这些钱真不多!   马浅的笑容很快就消失不见,开始有点如坐针毡的感觉。   谭云的脚蹲得有点发麻,于是,她缓缓站了起来,想松一松腿部的肌肉,不经意间,眼角余光瞥见马浅微微惊愕的表情。   她微微一笑时,马浅恰巧看见,心头忽然虚虚地颤了一下。   他觉得,这个女人比肖庆国难搞多了,得赶紧找借口撤退才行。   接下来,谭云用实际行动,为马浅的顾虑送上了一份铁证。   “这个女人点钱的速度实在是太快了,我都看不清她手上的动作,比银行柜台职员点钱速度还厉害。”冯小四拧着眉头,小声地提醒马浅。   不能等了。   马浅霍然站了起来,转身对着门口的肖庆国,呵呵笑说:“肖老板,我忽然想起,我上午还约了别的客户,估计不能再继续等下去了,钱既然已经交到你们手上,那我就把货先拉走,钱货若有有对不上数的地方,回头再另行补退。”   “不行!我们的货款还没点清,货暂时不能交给你。”肖庆国语气冰冷。   “肖老板,做生意可不能这么死板!通融一下吧!”马浅说着,悄悄对身边的蒋大有和冯小四使了个眼色。   两人意会,同时向着那些货走去。   老赵一看他们神色不对,顿时上前一步,把他们拦在了货前。   “这是我们跟他们之间的交易,老赵,我劝你别插手,对你没什么好处。”冯小四盯着老赵,嚣张地说。   老赵就看不惯他们这种蛮横无理的嘴脸,他双手抱胸,咧嘴呵呵两声,“怎么没有好处?我有钱收的啊!他们今天花大钱雇了我,哪怕只有一天,他们也是我的老板。你们为你的老板尽忠,我为我的老板尽责,不对吗?”   “真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冯小四嚷了一下,开始准备硬闯了。 第29章 很抱歉,我是人形点钞机……   谭云稍稍停顿了下手中数钱的动作, 抬头,睨了眼步步紧逼的冯小四,冷声挖苦, “你们这是打算强买强卖了吗?那行为可跟抢劫没什么区别哦!”   说完, 她也不用低头看手中的那沓钱, 干脆来个盲数, 点钱动作非但没有减速,反而变得更快了。   这一心二用的点钱技能是她上辈子苦练出来的, 一开始,她也只是为了节省时间, 数柜里的一毛、五毛的小零钱,数到一百张就停, 数错了, 也差不了多少, 后来, 练得多了,速度不但上来, 而且准确率杠杠的。   如今, 情况紧急,她本不想冒险用这个法子,但对方逼人太甚,她不得不豁出去拼一把。   果然, 冯小四见她数钱都不用看, 以为她肯定是数岔数之后在乱数,不由停下脚步,嗤笑了一声,“老板, 我们可是付了数不清的货款的,这岂能叫打劫呢?”   “也是,这堆钱,除了机器,一般人还真的数不清。说实话,能搞到这么多零钱,也确实有真有本事,我真的很欣赏你哦!”谭云皮笑肉不笑地对他挤了个笑容,同时,霍然放下一沓钱,麻利拿笔在本子上记下了数。   冯小四听了,心里顿时有些飘飘然,这些零钱可是费了老大的力气从银行那里兑换过来的,人情面子都没少卖,这趟生意做完,他觉得,自己应该能去跟老板捞个奖金什么的。   再者,被一个美女直白地欣赏,冯小四的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说实话的,他现在真的开始有点怜惜眼前这个小美人了。   既然都知道对方是不可能数清货款的,那就算再给她一点时间,她也翻不了天呀。   想到这,冯小四不着急了,他顺了顺刘海,努力在谭云面前做出一副绅士的模样,想着,生意要做成了,是老板赚大发,那要是把这个小美女顺便泡到手了,那才是自己赚大发。   “美女老板,要不要我来帮你?”他咧着嘴,笑得相当暧昧。   看在谭云眼里,就是相当猥琐,“不用了,谢谢帅哥!”   “你真觉得我长得很帅吗?”冯小四大喜过望。   他长这么大,还真没有被人夸过模样帅气的,看来,传言说情人眼里出潘安是真的,那美女老板估计是被自己的本事折服了。   他一激动,那颗小心脏开始扑通扑通地乱跳,脑子轰轰一热,满是对美好爱情的憧憬,哪里还记得自己是过来跟这个美女抢货的?   跟他一起的蒋大有听了,实在觉得好笑,兜头一盘冷水泼下,“小四,你照镜子看看你这一脸横肉,别人说你帅肯定也是昧着良心说反话,你难道听不出来?你能不能有点自知之明?”   冯小四受不了蒋大有当众拆他的台,当即气急,“蒋大有,你说什么呢?你是不是妒忌我魅力大,喜欢我的女人比你多,你才那样说?”   蒋大有翻了个白眼,“我才没那个闲工夫。”   “别掩饰,我早看出来了。”   “你看出来什么?”   “你爱跟我抢女人啊!”   “冯小四……”   ……   谭云想想,自己也不过随口唤了冯小四一句帅哥,也不知道他们为何那么敏感,竟掐得那么起劲,不过,这正好帮了她的大忙。   最后,马浅实在看不下去了,大声发火,“你们两个混账东西,少在这给我丢人现眼,还不赶紧去搬货!”   冯小四和蒋大有见自己老板动了真火,这才各自忿忿地收了口。   肖庆国担心老赵顶不住,想过去帮忙,但又怕门户守不住,迟迟不敢上前去。   就在冯小四和蒋大有合力把老赵甩开,准备动手搬货的那一刹那,谭云掷地有声地喊了一句:“且慢!”   两人手上的动作顿时一滞,紧接着,所有人都把目光都聚焦在了谭云身上。   谭云勾了勾嘴角,放下手中点完的最后一沓零钱,怒极反笑,语气铿锵地质问:“马老板,你是不是存心要欺负我们?”   马浅被谭云的声势一压,顿时有些心虚,“谭老板您这话是什么意思?”   谭云指着地上那堆零钱,“我数过了,这堆钱一共才一万六千四百零五元,差了整整两万六千零九十五元的货款,您难道不应该给我们个合理的解释吗?”   “差、差了两万六千零九十五元?怎么会差那么多?你肯定定是数错了吧!”马浅说完,故作惊讶地瞪向冯小四。   冯小四自从听到谭云报这个数之后,他就傻眼了,敢情,他花了大半天请了四个出纳点出来的钱,她谭云一个不到一个小时就点完了?   他真的不敢相信,可谭云爆出来的数分毫不差,他又不得不信。   冯小四赶紧折返了马浅身边,小声地说:“老板,确实是她说那个数,那接下来该怎么办?”   “死不承认!”马浅恼得咬牙切齿,用皮包狠狠地拍了一下冯小四的后脑勺。   冯小四吃疼,缩着脖子,向后退了半步,之后,才梗着脖子,硬抵赖,“美女老板,这钱怎么可能少呢?你刚才也说,这些钱除非是机器,一般人那能那么快数清,你肯定是数错了!”   谭云心里清楚,自己数的数绝对不会有错,见对方故意耍赖,她大方一笑。   “很抱歉,我不是一般人,是人形点钞机。既然,我们双方对货款有争议,那这笔交易就取消吧!这些钱,你们干脆拿去存银行里,在那办个理财,时间长一点,兴许真能生出了两万六的利息来,前提是,你们财运要够好哦!呵呵!”   就算是为了开拓市场,谭云还没傻到贴钱跟那帮没诚信的人做这种赔本的生意。   马浅一听谭云真敢取消交易,眼见煮熟的鸭子就这么飞掉,他哪里甘心!   一方面,他是真的眼馋谭云他们报出的低价,另一方面,他又担心他们势力太弱,斗不过潘万杰,日后,潘万杰再卡他的货,断他的财路,那岂不是亏大了。   不过,他回头又想了想,觉得这次失败是潘万杰食言在先,说好派个送货的人来配合交易,结果,别说是人,连根毛他都没见着。   他心里也憋气得很,见谭云浑不在乎地把钱悉数扔进麻袋里,一脚踢回了他对面。   “马老板,钱还给你,货你们就别惦记了,请马上离开这里吧!”谭云丝毫不留情面,冷冷地做了个请的手势。   马浅的脸僵了几秒,随即,嘿嘿赔着笑,“美女,别生气,咱们有话好商量。”   谭云淡淡一笑,“我叫谭云,马老板,您如此糊弄我们,真不怪我们不给你留余地。”   马浅尴尬地笑了笑,“谭老板,这事,也不能全怪我!”   谭云不得承认,这马浅的脸皮真厚,他当面做了这样恶心人的事情,转脸还能淡定地甩锅别人,真当她和肖庆国是三岁小孩吗?   “马老板,这事不怪您!全怪我们咯。怪我们眼拙,太年轻,见识少,心眼实,不配拿这么好的货跟您做大生意。哦,对了,听说,您生意场上的对手赵明泉是个不拘小格的人物,我们这些货,不知道他能否看得上眼呢?”谭云笑容可掬,反话好说。   马浅一听,吓得脸都绿了。   他最近与赵明泉竞争得有点惨烈,正想用这批货压对方的市场一把,要是谭云的货真到了对方手上,回头,说不定对方反倒把自己的市场给蚕食了,若真发展到那地步,对他而言,那才是天大的得不偿失呀。   此时,马浅再顾不上潘万杰那边的后果如何了,他急急赔礼道歉,“对不起,谭老板,肖老板,这事不怪你们。怪我,真怪我,怪我大意,听信了潘万杰的蛊惑,差点错过了你们这样棒的生意合作伙伴。”   “潘万杰?我们的生意怎么跟他扯上关系?”肖庆国封完抽检的那箱货,疑惑地看着马浅。   马浅跟潘万杰本就生了嫌隙,而且,潘万杰给他的手表比眼前这两位年轻人报出的高多了。   同样品质的货,低价不要,去买高价,他马浅从来不干这种亏本的买卖。   而且,多年的经商阅历,练就了他一双识人的利眼,他看得出来,肖庆国和谭云两人虽然年轻,却很有生意头脑和魄力,未来,要取代潘万杰,也不是不可能。   想到这,他顿时生了撇开潘万杰,跟这两个年轻合作的念头,他赶紧嘿嘿赔笑,“他是这桩生意的中间牵线人,肖老板,您说,有没有关系?”   肖庆国有些发懵,他自问,自己跟潘万杰没有什么交情,似乎也没什么过节,“他为什么会把你的单子介绍给我?”   马浅难为情的笑了笑,支吾说,“这个,这个嘛,我跟他产生了点小误会,他原本不愿意给我供货,不过,后来,在我诚恳请求下,他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前提就是跟你们做成这笔交易,让你们……”   “让我们血本无归吗?”谭云眉毛一挑,刚勉强压下去的火气顿时又上来了。   马浅讪讪一笑,“谭老板真是心思敏锐,其实,这事我其实也不愿意干,都是给潘万杰逼得,他还派了个司机,专门跟你们一起来送货的,配合我完成这次交易。   不过,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食言,人没来。不然的话,你们可以问那个司机,我是否说谎。   不管怎么睡说,这事,也真不能全赖我,两位大老板,你们可要明察!”   谭云和肖庆国交换了下眼神,她忽然想起了躺在医院的司机小东,亏她还还想着这趟回去给他加钱,没料到,他竟是潘万杰派来坑自己的是,心里不由暗道了声:好险!   虽然责任不完全在马浅,但也不是什么好东西,谭云拿捏准他急着要这批货,而且,在自己提到赵明泉时,他的表情似乎很忌惮。   其实,她哪里认识什么赵明泉,只是知道未来有这么个富商,随口一说而已。   没想到,瞎猫撞见了死老鼠,她还真戳中了马浅的软肋,顿时心里有了底。   她把肖庆国拉到一边,小声交流了一会儿。   期间,马浅伸长脖子,偷偷观察着他们交流的情绪,就怕,他们商量过后,一生气,真改变了主意,把货卖给了赵明泉。 第30章 结识未来商界大佬   谭云跟肖庆国私下商量了十来分钟, 返回的时候,她一脸遗憾地跟马浅说:“马老板,对不起, 我的生意伙伴——肖庆国老板觉得您实在缺乏诚意, 坚决要取消与您的这笔交易。”   马浅一听, 当即傻眼,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那你们真打算把这批货卖给赵明泉?”   谭云微微一笑, “不好意思,这个我们无可奉告。”   两人说话期间, 肖庆国冷冷瞥了马浅一眼,随即, 独自走出了房门。   马浅摸不清他们下一步的打算, 心里痒痒的, 他指了指肖庆国离去的背影, 郁闷地问:“谭老板,肖老板这是去哪?”   谭云哦了一声, 随即呵呵笑道, “他出去办点事。”   办事?   怕是偷偷出去联系赵明泉了吧?   马浅想到这一点,心里一横,“谭老板,我愿意每只表加价一块, 作为这次交易的附加赔偿, 您看,这样的诚意够了吗?”   谭云嘻嘻一笑,“每只表加价两块五,我看可以。”   “两块五?是不是有点多了?”马浅干干一笑, 他没想到谭云胃口这么大,一下子就要吃掉他两千五,他光想想就肉疼。   谭云知道马浅上钩了,她甜甜一笑,“不多不多,我们的报价加了两块五比潘万杰给你的价格便宜了不少,对吧?”   马浅想想也对,他们的报价确实比潘万杰的有竞争力,就算加价两块五,他也不亏。   犹豫再三,他终于咬牙定下,“好,就按原单价基础上加两块五,不过,这是这次交易的额外赔偿,下次交易得恢复原单价,成吗?”   “成交!”谭云见惩罚的目的达到了。   但为了日后跟狡猾的马浅打交道能省心一些,她也趁机提了个要求,“只是,我们做生意也有自己的规矩,就是款到发货。马老板,以后,您的货款得去银行汇给我们,我们拿到您提供的汇款凭证,或者,我们账户查到银行到账,才能给您发货。您能接受吗?”   马浅一听,就知道这个规矩是专为自己而设的,心里一边暗骂谭云作风犀利,一边又不得不佩服她的心思缜密。   可谁叫对方有自己急需要的货呢?   为了顺利交易,他也只能勉为其难地答应了,“好,这次的货款,我马上就到银行去办。”   谭云满意地笑了,“谢谢,我就知道马老板是个爽快的明白人。”   说着,她递给马浅一张纸条,“这是肖老板的银行账户信息,汇款完毕,请尽快给我们回执。我在这里恭候您来提货。”   马浅接过纸条,盯着上面的账户信息,过了一会儿,留下了蒋大有在这守着,他叫冯小四拎上那袋零钱,两人前后出了房间。   谭云想,马浅既然已经答应自己的交易条件,剩下的也是水到渠成的事情了。   她挨着床沿坐了下来歇息,此时,她心底里终于能松了口气。   想想,这梨花牌手表虽然是紧俏货,拉回去也不愁找不到下家,但他们这么辛苦把货拉来了,又拉回去,亏了运费不说,连小东的医药费也搭赔进去。   谭云和肖庆国都咽不下这口气,非得从马浅身上捞回来不可。   想到肖庆国,先前,谭云跟他说好,要他出去呆一会,给马浅心里施施压,以便于她跟马浅接下来谈交易条件,她估计,他这时候也快回来了。   “赵叔,您也坐下来歇歇吧!”谭云招呼站在货物边上的老赵。   老赵摇了摇头,笑说:“我常年跑货跑习惯了,不累,你歇会儿吧,我帮你看着货。”   谭云听了,心里一阵感动!   他们与老赵合作虽然只断断一天,但老赵却能为他们尽责到如此地步,人品确实没得挑。   尽管如此,在这紧要关头,稍不留神就容易出什么纰漏,她再疲惫,也只能强撑精神,哪里真敢合眼!   又过了一会儿,肖庆国才从外头回来,见蒋大有在,他与谭云交换了下眼神,便替了老赵守货。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约莫等了一个半钟头,马浅才一个人回来,手里拿着银行汇款的回执。   “肖老板,谭老板,货款都如数汇到你们指定的账户上了,您看下。”马浅笑着把回执给肖庆国。   肖庆国看了两眼,觉得没有什么问题,才把它交给谭云。   谭云看着上面清晰明了的金额,满意地点点头,“没问题了。谢谢马老板,货您可以拉走了。”   “好!”说完,马浅笑容一敛,回头对蒋大有说,“你去叫几个人上来搬货。”   这时,冯小四也回来了,附耳在马浅耳边说了几句,马浅直嗯嗯地点头。   等到货都被马浅的人拉走了,肖庆国才小声地对谭云说,“我刚才在外头溜达时,看见冯小四在楼下那层也开了个房间。”   谭云疑惑地看着肖庆国,“就刚刚吗?”   “嗯!我方才看了下他们搬货,那些货估计是要拉到那个房间。”肖庆国也是一脸不解,不知道,马浅他们在搞什么名堂。   “拉到那里做什么?难道,马浅找到下家了?不可能,这也太快了吧!”谭云按耐不住好奇心,她对肖庆国勾了勾手指,“要不,咱们偷偷摸过去瞧瞧?”   肖庆国一开始觉得不太好,但想想日后还有可能跟马浅合作,多了解了解他这个人,似乎也没有什么坏处,反正,他们只是远远的看,不会靠近。   于是,他们让老赵在房里歇一会儿,之后,他们偷偷地摸到楼下一层的走廊尽头,没有走过去,只是稍稍探出脑袋观望。   没多久,就看见一个三十岁左右的男老板上来,穿着整齐,手上拿着一个像电脑包大的皮包,身边还跟着一个男助理。   他们敲响了马浅订下的房间,没多久,就见马浅和他一起出来,两人客客气气地握手。   之后,马浅就领着自己的人走了,看样子,他们确实是交易完成了。   谭云与肖庆国默默对望一眼,意思是:   这马浅确实有几分能耐!   回到房间时,谭云和肖庆国见老赵躺在床上闭目养神。   谭云放轻脚步,把肖庆国拉进了洗手间,跟他商量接下来该怎么办?要不要给老赵再加点钱?   “小东既然是潘万杰安排过来阴咱们的,那我们也没必要回去接他,反正,他的车也留在那个医院了,他身体一好,自己就能开走。”   肖庆国说到小东,面上隐隐有气。   谭云点头表示赞成,她其实坐车都坐怕了,“要不,今晚,我们在酒店住一晚,明天,我们坐飞机回家,怎么样吗?”   “飞机?”肖庆国只见过天上的飞的飞机,没有坐过,好与不好,心里完全没有概念。   谭云兴奋地跟他解释,“很快的,咻,三四个小时就能到省会机场。到时候,我们在坐车,也就几个小时就能到家。”   肖庆国微微一笑,“也行,那这样一来,老赵的车费钱,我们一会儿就得给他结了,他这么尽心帮我们,可以再给他加点钱。”   正在这时,房门敲响了。   老赵率先一步,起身开的门。   “叔!”门外人朗朗喊了一声。   “明泉,你来啦!”老赵呵呵把人请了进门。   谭云和肖庆国从洗手间那里出来一看,顿时愕然,这个男子不就是方才去见马浅的那个老板吗?   那个叫明泉的男子没想到洗手间还有人,面上也露出了讶色,“叔,这两位是谁?”   老赵乐呵呵指着谭云和肖庆国,“这是请我跑这趟车的两位年轻老板,谭云,肖庆国。”   随后,他又指了指那男子,“这是我亲侄子,赵明泉,你们应该也认识吧!”   “赵明泉!”谭云惊呼出声。   赵明泉疑惑地看着谭云和肖庆国,“很抱歉,我似乎对二位没什么印象。”   谭云细看了一下,眼前这男子五官英俊,身材颀长清瘦,模样轮廓确实跟未来微微发福的赵明泉很相似。   她连连摆手,解释说:“对不起,赵叔,我刚才是一时气极糊弄马浅的,其实,我们根本不认识这位赵明泉先生。”   老赵恍然大悟,随即笑了起来,“原来是这样啊,不过,现在,你们认识也不晚。”   赵明泉勾了勾唇角,友好地伸出右手,分别跟谭云和肖庆国握了一下,“你们好,我叫赵明泉,开贸易公司的,很高兴,认识你们!”   “我们也很荣幸,能认识您!”能结识未来的商界大佬,谭云心里真的很兴奋,日后,生意场上又多条路可走。   “对了,你们也认识马浅?”赵明泉说话不疾不徐。   肖庆国接话说:“我们刚跟他做完一笔交易。”   “是吗?那么巧,我也是来酒店跟马浅刚做完一笔生意,完事后,顺便过来看看我叔。”   谭云和肖庆国不约而同地向老赵投去询问的目光,意思都很明显是问赵明泉为何知道他们在这个酒店,这个房间。   赵叔尴尬地解释说:“马浅他们还没来时,我闲得无聊,去前台给我侄儿去了个电话,就想想你们交易事后,我们叔侄俩聚一聚再走,真没别的意思。”   谭云和肖庆国都哦了一下,亲叔侄聚一聚,也是情理之中。   “那我们先出去一下,你们慢慢聊!”谭云拉了拉肖庆国的衣服。   “你们在这也不碍事,我们就是随便唠几句。”老赵说完,忽然转向赵明泉,“你刚才跟马浅做什么生意?”   “我从他那里进了一批梨花牌手表,叔,我知道您不喜欢马浅,但这款手表,我只能从他那里进的到,所以,有些生意,被逼得没法,还得跟他做。”赵明泉面有愧色。   谭云和肖庆国听了,面上都露出一副果然如此的表情。   “那马浅给你的单价是多少?”老赵继续问。   赵明泉不明白,自己的叔叔今天为何对自己的生意如此感兴趣,于是,笑了笑说:“八十元。”   “八十?”谭云和肖庆国同时惊呼出声。   赵明泉莫名其妙地看了看他们三人,“价格有问题吗?”   老赵一拍大腿,“当然,马浅这个奸商太黑了,转手就那么高价格卖给你,你知不知道,马浅是多少钱进的货?”   赵明泉温和一笑,“这个是商业机密,马浅这个老油条怎么可能告诉我。”   “四十五。”肖庆国报出了价格。   “什么?你们怎么知道?”赵明泉明显很惊讶。   搞了半天,自己的侄子才是马浅的下家,老赵眼见自己的侄子吃了大亏,不由得叹气说:“因为,马浅的货就是从他们那进的,你要是早一点来就好了。”   “啊!”赵明泉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这两位年轻人,一个青春靓丽,一个朝气蓬勃,与马浅的圆滑不同,他们的脸上还透着青年人的纯真,“我真的想不到,马浅居然是从你们那进货,真是后生可畏啊!这梨花牌的手表,我最近做得挺不错,不知,日后,二位可否直接为我供货呢?”   闻言,谭云心底里不由得感慨了一番,“大佬也是一步一个脚印走出来的。”   肖庆国神色激动,“当然可以!”   相比于马浅,赵明泉给他的感觉更加可靠,而且,马浅那么高的价格,他都吃得下,说明,他开拓的市场很大,需求旺盛,跟他合作,自己相当于搭上了便车了。   赵明泉点了点头,笑得一团和气,“不过,跟我做生意,得签合同。”   “签合同?”肖庆国有点懵。   谭云倒是一下子反应过来,“赵先生,您放心,我们的贸易公司已经在办理营业执照了,到时候,我们交易都会按正规合同流程走。”   肖庆国这才意识到,这次跟马浅交易就是没签合同,要不是谭云眼明手快,这次,他们差点吃了大亏,而且,无凭无证无合同的交易,一旦出了差错,根本没办法维权。   先前,谭云提醒他尽快办理执照,他还觉得无所谓,如此,他深深为自己的粗心大意、目光短浅而感到惭愧。   直到赵明泉把手伸过来时,他才回过神来,“期待我们能够合作愉快!”   ***   小东在医院住了一天一夜,也没等到谭云和肖庆国的人回来,不过,好歹等来了他们的口讯。   前台的导诊护士过来微笑跟他传达,“一个叫谭云的女子说,她和肖庆国坐飞机回家了,叫你养好伤,自己开车回去,不行的话,让潘老板派人过来接你也行。祝你好运!”   小东一听,气得头一歪,倒在了白惨惨的病床上。 第31章 谁稀罕抢你的菜了?是你……   超市的装修比谭云想象得要顺利。   一开始, 那些装修师傅还不太理解她的思维,可经过这阵子,双方磨合下来, 活干得真不错, 而且, 她发现他们其实真的很纯朴, 踏实,有耐力, 能吃苦,肯干!   可能是跟马浅打完交道没多久, 谭云深有感触:工人的思维确实跟商人不一样,很多时候, 他们都需要有人带着他们干。   看着快要圆满竣工的装修工作, 谭云心情大好, 决定今天给装修师傅们加顿大餐。   她骑着刚买没多久的新二六寸自行车, 去了附近的一家酒楼,订了那里最好吃的几样菜, 让商家做好给她送到铺面去。   返回的时候, 她绕道去了菜市场,想去买些熟食,结果,刚入了道口, 就听见了不远处传来一阵尖锐的女声骂战。   有个声音怎么听着这么熟悉?   谭云还没来得及深思, 不料,天外忽然飞来了一捆绿油油的青菜,不偏不倚,正好砸中了她的车头。   她吓得惊叫了一声, 车头把持不住,顿时失了平衡,左右乱晃,再加上车子太高,她的脚够不着地,车身歪了几下,就倒向一边去了。   幸亏,她见机把车子给扔脱手,才没被车身砸中自己。   这还没完,很快,又有好几捆菜像榴弹似的接连砸了过来,过路的行人、骑自行车的都纷纷躲避。   谭云也撇下自行车,躲得远远的。   直到菜弹子终于消停了之后,谭云才走过去,看着冲天的自行车后轮还兀自转个不停,她赶紧过去把车子扶了起来,停好,仔细检查了下,幸好,发现没明显摔坏的痕迹。   之后,她才把滚在前方的那些菜捡到一旁,正准备去找那个扔菜的肇事者理论理论一番。   忽然,骂战处,急急冲出来一个女人,挑着一对大竹篮框,远处看她的头发有些凌乱,看不清面孔,嘴里还骂骂咧咧,看疾走的方向,明显是冲着谭云去的。   “你干嘛抢我的菜?”女人很气愤放下竹篮框,估计方才吵架吵得凶过头了,嗓音有些破。   谭云没听出来对方的声音,见这个肇事者居然反过来骂受害者,真是好没道理,她忍不住怼了回去,“谁稀罕抢你的菜了?是你的菜砸到我的车。”   “嗯?”女人一听,愣了几秒,之后,看着谭云,“啊!阿云,原来是你啊!”   谭云:“???”   女人分开了飘散在脸颊的碎发,露出了她那张微微发福的脸庞。   “六嫂!怎么是您?”谭云也一下子就认出她来了,好些日子不见,六嫂肖红英原本滚圆的腰身缩水了不少,“这些菜是您的?”   肖红英不好意思地笑笑,“是啊,给一个恶婆娘给扔出来的。”   “怎么回事?刚才跟别人吵架的是您吗?”谭云边问,边把肖红英的菜捡回她的竹篮框里,期间,她见到有好几捆菜的外围都被砸爆茎叶,卖相都毁了。   肖红英唉一声重叹,火气又上来了,“我本来卖菜卖得好好的,结果,来了个讲究的客人,在我和恶婆娘的菜摊子上都挑一把青菜,结果,同样是称一斤的量,她称的菜比我称的菜要少很多,客人一生气,买了我的菜,没买她的菜,还骂了她一句骗子。事后,她便把火气撒我头上了,骂我是个土包子,不识称!”   说到这,她双手一叉腰,冲着方才的骂战处,大声叫骂:“明明就是你卖菜缺斤少两,还反过来骂我这个老实人不识称。我呸!看见你,我都觉得恶心。”   对面围观人群中也站出来一个女人,单手叉腰,指着肖红英,“嘿,你这个蠢货,称都没摸几天,就敢随便开口诬陷别人,你小心烂嘴角。”   “你才烂嘴角呢!烂婆娘!良心坏透了,你小心头上生疮,脚底流脓。”肖红英负气怼了回去。   “哎呀,这种恶毒的话都说得出口,你小心遭报应。”   ……   谭云听她们骂的话越来难听,赶紧出言劝了一句,“六嫂,算了,这种人,不要脸,你骂不过她的。”   肖红英呸了一声,“骂她,我都觉得晦气!”   见她脸红脖子粗,谭云真怕她气昏了头,会做出一些不理智的事情,也顾不上去买熟食,推着自己的自行车,劝道:“六嫂,您也累了吧,要不,您先跟我回去歇会儿?”   肖红英确实嘴巴都骂累,脸上也满是倦色,听谭云这么说,她嗯了一声,拿扁担挑起菜,便迈开大步随着谭云离开了。   谭云直接把肖红英带到了铺面那里。   “哇,这么大的铺面,装修真好!”肖红英站在门口,向铺里望了进去,长这么大,她还是头一次见这么新潮独特的铺面装修。   她怕竹篮框占地方,便搁置在了门口处,之后,才跟着谭云走进了铺里面。   谭云搬来了两张小木凳,让肖红英先坐下来,又见她嘴唇有些干涩,便倒了满满的一杯开水,递给了她。   肖红英也不客气,咕嘟咕嘟几声,一口气把水喝完,随后,舒服地出了口气。   谭云微微一笑,“六嫂,好些了吗?”   肖红英嗯了声,“气顺畅多了。”   谭云要过她手中的杯子,再给她倒了一杯水,待她都喝完,才问:“六嫂,您怎么到这里卖菜呢?”   说起这个,肖红英顿时满面愁容,“你六哥被厂里的机器砸到了脚,伤了脚面的骨头,被送回家里养伤了,厂里赔了些钱,前些日子,那些钱光给你六哥治伤都快花没了,没办法,我只好把孩子丢到娘家,自己出来卖点菜,补贴家用。”   谭云一听,心里很不是滋味。   上辈子,她婚后的日子也苦过,难过,因此,她很理解,也很同情肖红英的处境。   她翻了翻包包,拿出了两张一百元,塞到了肖红英的手中,“六嫂,别的我也帮不上忙,这些钱,你就先拿去应急,别耽误了六哥的治疗,也别苦了孩子的营养。”   肖红英没想到谭云会给她钱,而且,一出手就是两百元那么大方,眼圈一红,顿时感动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千言万语在心头,最终,肖红英也只哽咽地连道了两声谢谢。   谭云忽然想起,她在帮五公做饭的时候,经常见村里的乡亲送自家种的疏菜过来,其中,送得最频繁的就是肖红英了。   有一次,五公还特意跟她提了一嘴,说肖红英这个人的脾气虽不怎么样,但心底善良,能干粗活。   谭云心里萌生了一个想法。   她静静地等待肖红英情绪稍稍平静了些,才继续问:“六嫂,咱们村,自家种菜的多么?”   “多啊!”肖红英认真地回想了一下,“能到镇子的工厂上班的毕竟是少数,多数还是'在家里种地,这年头,谁家还没有个菜园子呢?”   谭云一想也对,像她母亲这么怕干农活的人就能整出一块菜地,那些稍稍能干的,怕是种得更多。   “那您卖的菜是自家种的吗?”谭云又问。   “是啊!”肖红英不知道谭云问这些做什么,不过,她还是好心提醒了一句,“实话跟你说,种菜可发不了财,我这些菜,起早贪黑,累死累活,卖了一天,也就赚个一块、两块。卖不掉,可能连一块都没有。”   谭云听了,陷入了沉思,确实,像肖红英这样,自己有菜种出来时,才挑出来卖,零零碎碎,确实是既折腾,又赚不了钱。   如今,超市还没开业,她心里有些想法不太方便跟肖红英提前说,于是,她笑了笑,“六嫂,您以后还来市区里卖菜吗?”   “来啊,这里虽然远了点,但起码能买上好价格,只是,今天跟那个恶婆娘吵了一架,那个位置不太方便摆了。”肖红英脸上现出几分无奈。   谭云看在眼里,宽慰说:“那您以后就暂时在这个店门口摆摊吧!这里的人流还不错。”   “啊,可以吗?在门口真不会被店主吗?”肖红英有点不敢相信,她起初在别人家店门口摆过,凳子都还坐热,就被店主撵走了,说她挡客。   谭云笑着点头,“这店还没开业,你暂时可以在门口卖,开业后,再挪地方也不晚。”   肖红英哦了一声,环顾了一下这个铺面,“阿云,你说得那么有把握,难道,这店面是你好朋友的吗?”   谭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六嫂,您放心,总之,不会有人撵您的!”   “阿云!”肖红英忽然想起一个问题,她很认真地看着她,“你怎么也在这,这时候,你不应该是在工厂上班吗?”   “我辞职啦!”谭云轻描淡写地回答。   肖红英却大吃一惊,“辞职?为什么?你父母知道吗?”   谭云想了一下,最近,父母好像一直也没关心过自己的事情,“他们应该不知道吧!”   肖红英摇头叹息:“你父母要是知道了,非得跟你急不可。哎,多好的稳定工作,我想找还没厂要,你怎么说辞就辞了呢?那你以后该怎么办才好?”   谭云淡淡一笑,“没事,反正,我饿不死!”   肖红英一听,以为谭云说的是大话,“你呀,就是太年轻,不知道柴米油盐酱醋茶的艰难。” 第32章 黄瓜、丝瓜一起上,揍渣……   谭云很清楚, 在八十年代,很多国民的潜意识里,国有企业的工人端的就是令人向往的铁饭碗。   一个人若能到厂里上班, 不但能最大限度彰显出个人社会阶级地位, 而且也关系到整个家庭的荣耀。   虽然, 谭云知道这个所谓的铁饭碗在未来几年就会被残忍地打破, 但是眼下,她还是得郑重地拜托肖红英, 先不要把她辞职的事告诉她父母,以免引起不必要的麻烦。   肖红英清楚, 谭云最近因为退婚的事情跟父母正闹得很不愉快,于是, 她便毫不犹豫地应下了。   中午吃饭时, 谭云见肖红英拿出自带的冷饭团, 也不用温水泡软, 就着一口咸菜,直接咬着将就填肚。   “六嫂, 您怎么就吃这些?”谭云心头一阵酸涩, 不由得蹙起了秀眉。   肖红英倒是习以为常了,她呵呵一笑,“这样吃着方便,没事, 出门在外, 哪有那么多的讲究,能不饿肚子就行。”   谭云叹了口气,腾出一个装菜的空饭盒,把自己热腾腾的盒饭匀了一半给她, “六嫂,今天,我打的饭菜有点多,实在吃不了,我又不想浪费,要不,您帮个忙,帮我消灭一半,可以吗?”   肖红英愣愣地看了谭云几秒,她知道,谭云这么说是为了顾忌她的自尊和面子,说实在,她心里真的很感动,眼圈一红,大声地应了声“好!”,便大大方方地把盒饭接了过去。   待要吃的时候,肖红英才发现,自己的喉头已然哽咽。   这些日子以来,她迫于家里的生计,起早贪黑,出来卖菜,别说是被村里的人看不不起,就连自己的丈夫也说自己这是专门出来丢人。   她很苦恼,只好舍近求远,跑到这市区里卖,个中的辛酸,恐怕只有她自己最清楚。   如今,难得见谭云如此尊重自己,她怎么能不动容?   “阿云,谢谢你了!”肖红英咽下一口可口的饭菜之后,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出了自己的心声。   谭云看出了肖红英眼里涌动的激烈情绪,她微微摇了下头,“没事的,六嫂,以后,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   “嗯嗯!”肖红英狠狠地点了几下头,心中的委屈放佛一下子全部得到了释放。   谭云理解肖红英的不容易,趁着这氛围还在,她见机提出了自己的一点小建议,“六嫂,我心中有一些小想法,不知道您愿不愿听?”   此时,肖红英的心中对谭云充满了感激,哪怕对方就是下嘴刀子,她都愿意听,“你不用顾忌我,尽管说出来。”   有了这句话,谭云心下当即一定,她放下筷子,很认真地分析起来,“六嫂,我看您大老远跑到这里卖菜也不容易,而且您就挑一种青菜出来卖,太单一,赚不了什么钱。   这样,我给您个建议,您回去,找我们村的乡亲们采购一些别的蔬菜品种,到时候,一起运出来市区卖,这样,不但能吸引更多需求的顾客,而且也可以增加您每天的收益。”   肖红英一听,双眼一亮,“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   谭云趁热打铁,“还有,您的菜卖相也不太行,有些菜梗一看就太老,还有些菜叶子都发黄了,您也不摘掉。我理解您种菜不易,但客人都是想花钱买到实惠的好产品,您想赚他们的钱,就得顾忌一下顾客的感受。”   肖红英翻了翻眼皮子,努力在思考谭云的话,“顾忌顾客的感受?你的意思时,我的菜都要精挑细选一下,再拿出来卖?”   “对了!”谭云欣慰地笑了。   肖红英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菜挑选一下,这点没问题,只是,这样一来,货就少了。”   “所以,要找村里的乡亲采购啊。”   “可我没那么多钱啊”肖红英面上现出了难色,“再说了,跟村里的乡亲采购,好是好,但是要垫钱的,要是我当天卖不出去,亏了怎么办?”   谭云一想,肖红英经济拮据,有这个顾忌也很正常,但是,她有意要栽培肖红英,于是,便做了个大胆的决定,“这样,六嫂,我给您本钱,您要是赚了,再还我,要是亏了,本钱不用您还,算我亏的,怎么样?”   肖红英一听,瞪大双眼,“啊?这怎么行?”   “没事,要不,我先给您两百本钱,您试试能收来多少好菜,要是不够,我可以再出钱,另外,公共汽车可能不让带那么多菜,到时候,我可以帮您安排一辆专门运货的车给您运货。到了这边,我会再给您安排一辆三轮车摆摊卖,怎么样?”   谭云一口气说完,肖红英却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恍惚之间,她都错以为自己傍上了个大款,“阿、阿云,你、你等等,你刚才说了那么多,我怎么听着好像不太现实呢?”   谭云失笑,知道自己又操之过急了,忙解释说,“我的意思是,您以后做大了,我可以帮您这样操作,但前期,您还是按您之前的方法卖。”   “哦!”肖红英终于缓过劲来,笑着说,“那我可以试一试。”   谭云又掏出两张一百元,递给了肖红英,“按我说的方法,回去挑些好的蔬菜来卖。”   肖红英犹豫了再三,还是伸手把钱接了过去,目前,她确实很需要这笔钱,不过,她并没打算不还。   隔天上午,谭云来铺面监工的时候,见肖红英已经门口摆下摊子了。   “六嫂,您好早啊!”谭云说的是真心话,从村里到市区,起码得折腾两个小时,她能这么早摆下摊子,指定很早就起来忙活了。   肖红英心情非常好,笑呵呵地招呼谭云过来看她今天挑来的菜。   谭云笑眯眯地凑过去,一看,嚯,框里绿油油的新鲜青菜比昨天多了两三样,另外,还多了几根脆生生黄瓜和丝瓜,顺捎了几把刚出泥的小香葱,白色的根须洗得干干净净,紧挨着葱旁边是好些个蒜瓣饱满的干蒜头,除此之外,她居然还看到几个黑圆黑圆的大香芋。   满满的的两大框蔬菜,堆放得很有次序,看起来养眼多了。   谭云看得频频点头,“六嫂,这青菜的切口要是再弄得整齐一些就更好,不过,今天这样的卖相已经相当不错了。”说完,她对肖红英竖了个大拇指。   肖红英谦谦一笑,“那我明天再改进改进。”   谭云觉得自己没有看错,六嫂确实是个很能干的女人。   今天,肖红英的菜是变好了,可她的肚子却是变坏了。   刚在摊子上守了没多久,她就开始频频跑厕所,晃的谭云的眼都花了。   肖红英拉得脸色发白,两腿发软,最后,还是吃了谭云买的保济丸,肚子才稍稍缓和过来,不过,她暂时是没力气再去守摊子了。   没办法,谭云只好抽空,替她去守一会儿。   一开始,她卖得还挺顺利,直到,摊前来了一个让她心理不适的客人。   楚和起初以为自己看错眼了,他妈妈厂里的厂花,那个不识抬举,执意要退他的婚事的高傲女人,居然落魄到街头卖菜?   他虽从骨子里透出不信,但那颗藏着情仇的心早已在暗爽,于是,为了看得更加真切,他决定今天破个例,去给妈妈买一次菜。   哈哈,果真是她!   没想到,这个女人也有今天!   楚和一见谭云那张漂亮的脸蛋,却站在菜摊子前微笑揽客,他差点就笑了出声。   谭云这辈子最不想见到的人恐怕就是楚和,可此时,他偏偏朝着自己走了过来。   他身穿着深蓝色的牛仔衣牛仔裤,左分刘海,鞋型脸上还堆满戏谑的笑意。   “哟,谭云,我还以为今天的太阳太大,晃花了我的眼,原来,还真的是你啊!”楚和掩着嘴偷笑。   谭云白了他一眼,“是我怎么啦?很好笑吗?”   楚和一听,笑得更加魔性,“听我妈说你辞职了,可没想到,你居然会沦落到当街卖菜的地步,我很好奇,想问一下,你难道不觉得自己现在这副样子很丢人吗?”   “丢人?”谭云轻哼了一声,“卖菜也是正经的买卖,光明正大,不骗称,不掺假,交易公平,我为什么要觉得丢人?”   楚和难以置信地笑了起来,“看来,是我低估了你脸皮的厚度了。”   说着,他顺手在菜篮筐里翻来覆翻去,随后,一脸嫌弃地说:“我说,你卖的菜怎么那么糟糕啊!你看,这菜叶上都有虫眼。”   谭云瞄了一眼,那叶子上只是个针眼大小的虫洞,非但并不影响,反而说明这菜无农药残留,绿色环保,不过,她笃定楚和是专门过来找茬的,也懒得跟他解释,直接拿过那把菜,让他挑压在下面的。   谁知,楚和挑来挑去,不是嫌菜太老,就是嫌蔫了缺水份。   谭云按捺住心中的火气,挤了个职业的笑容,“青菜不合适,要不您看看这些黄瓜和丝瓜,都是今天才摘的,很新鲜!”   楚和无奈地叹了口气,“黄瓜,我不爱吃,丝瓜,我爱吃,就是怕太老了。”说着,他用拇指指甲扎了下丝瓜,一个醒目的月牙印就此诞生,可怜的丝瓜卖相都毁了。   “老不老,看就知道,干嘛还用手扎?”谭云的语气里夹了三分火气。   楚和装作一副无辜的样子,“因为,我不常买菜,没眼力啊!”说完,他还想继续扎下一个丝瓜。   谭云先他一步,把所有丝瓜都抢了过来,“怕老就别买。”   楚和嗤笑了一声,忽然,他看见中间一捆菜叶上,有一只青色的小虫子在蠕动,一个恶念顿时在他心底里滋生。   “我想要这把青菜。”他指了下有虫子爬的那捆。   谭云心里正烦着他,见他有了目标,很干脆地回了一句,“看好了,你就自己去拿!”   楚和偏要她帮拿,顺道言语刺激她,“就你这服么烂的服务态度,还卖什么菜啊!你还是干脆找个有钱的男人嫁了吧!”   “要你管!”谭云冷冷瞟了他一眼。   “哟,这就受不了啊!早知如此,当初答应嫁给我不就好了吗?”楚和语出嘲讽,但又不可救药地贪恋她的美貌,“不过,你现在若是肯求我,我还是可以再考虑考虑娶你的。”   谭云最烦他提这茬,她只想快点把他打发走,于是,她没好气地望了他一眼,弯下腰,顺着他刚才指的目标,翻找了起来。   这时,楚和也缓缓凑近,微微躬身,把那只小虫子用指甲背一弹,不偏不倚,正中谭云的手背上,他顿时得意地大笑了起来。   与此同时,谭云只觉得手背一凉,定睛一看,一只牙签大的小青虫正在她手背上翻滚蠕动,吓得她头皮发麻,啊一声尖叫,闭着眼睛,拼命甩手。   她以前见了蛇都能勉强镇定,却天生怕这种软而无骨的小虫子,每每见了,都会吓得头皮发麻,浑身起鸡皮疙瘩。   见她吓得花容失色,楚和笑得越发猖狂。   谭云看着他那张扭曲地脸,一股愤怒的热血直涌上脑迹,瞬间吞没了她所剩无几的理智,她想都没想,抓起一根黄瓜就往他的脸上砸去。   楚和始料未及,右脸被黄瓜狠狠地砸了个正着,疼得他哎呀一声大叫,指着谭云,骂道:“你敢打我,我……”   他话还没说完,见谭云一手抓起一根丝瓜,眼见又要轮番扔过来了,他吓得仓惶转身离逃离。   “楚和,你这个混蛋,有本事就别跑啊!”谭云气得把手中的丝瓜,不管三七二十一,对着他的背影就狠狠地砸了过去。   肖红英在里头听得谭云的喊声,赶紧走出来,看看外头到底出了什么状况,刚到门口,就看见谭云把一根丝瓜狠狠地砸到楚和的后背上。   丝瓜受不了这么强烈的撞击,顿时,爆碎成了好几块。   肖红英被眼前这一幕惊得目瞪口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拉过旁边气得脸色发白的谭云,“阿云,你怎么啦?”   谭云甩了甩头,涩声说:“没事,顺手揍个渣男而已。”   肖红英顿时气愤填膺,“渣男?他欺负你了吗?”说着,她捞起地上的扁担,俨然一副准备冲锋去揍人的架势。   谭云拍了拍手,确认小虫子确实被甩掉了之后,才彻底松了口气,“没事,他也挨了我的揍了。”   随后,她看了一眼地上那黄瓜和丝瓜的残骸,从裤兜里掏出了一块钱,塞到肖红英手上,“六嫂,这几个瓜就算我跟买的,对不起!”   肖红英把钱推了回去,“买啥买,你就是把那些瓜都砸向渣男,我都没意见。”   谭云笑了笑,没接那块钱,“那些瓜毕竟不是石头,您也是花本钱收来的,我用了就该赔,您收着吧。”   肖红英见谭云都这么说了,只好收下。   ***   傍晚,肖母正在厨房忙活,听得外头门响,习惯性地走出厨房一看,见是肖庆国拎着几袋东西回来了。   “妈,谭云回来了吗?”他望着迎出来的肖母,满脸喜色。   肖母摇了摇头,见儿子心情不错,她慈爱地笑了,“庆国,你手上拿的是什么?”   肖庆国勾了勾嘴角,“这是我给您和谭云买的衣服,我现在就拿出来给您试试,看合适不合适?”   肖母摆了摆手,“我手脏,先不忙,一会再说!”   肖庆国见肖母的手还沾染着水渍,确实不太方便试衣服,只好遗憾作罢!   肖母望了眼院外,见谭云还没回来,趁着这机会,有些心里话,她正好跟儿子说一说。   “庆国啊,你跟阿云交往也有些时日了吧!现如今,我们家的条件也已经变好,你是不是该抽个时间,跟阿云一起去见见她的父母啊?”   肖庆国听了,望了望天,想想,确实也到时候了,“行,等她回来,我跟她商量一下这事!”   肖母大喜,“好啊!”   她心里,老早就开始盼着抱大孙子了。 第33章 见家长   初秋的夜里, 凉风习习,沁人心脾。   想到这辈子,总算是把楚和这个烂人摆脱掉了, 谭云弯着嘴角, 哼着小曲, 拎着一袋肖红英没卖完的菜, 悠哉悠哉地走了回去。   从谭云一进门,肖母就发现她的心情似乎很不错, 微笑着接过菜时,还不忘给儿子去了个眼色。   饭桌上, 谭云养成习惯,不怎么爱说话, 可今天, 她总觉得气氛有些怪。   她发现, 肖母和肖庆国都时不时放下筷子, 特意偷偷地瞄她一眼。   “哦,那个, 肖庆国, 我脸上有饭粒吗?”谭云放下碗筷,尴尬地摸了一下自己的脸。   这举动,把肖母和肖庆国都逗乐了,两人不约而同地笑说:“没有, 没有!”   “那你们怎么老看我?”谭云一脸疑惑。   肖庆国内心忐忑地跟肖母交换了下眼神, 之后,清了清嗓子,“谭云,我是不是该去见见你父母了?”   谭云一愣, 她没想到肖庆国会突然说起这个,不过,他现在的条件也不错了,去见见自己的父母也不丢人。   “好啊!你想什么时候跟我回去?”她笑得梨涡浅浅。   肖庆国捏着拳头,兴奋地站了起来,“明天吧!”   以前,家里穷得叮当响,连结婚的房子都没有,他还真不敢去见她父母,如今,家里的房子多到住不完,他心里底气十足,只盼着早些去拜会未来的岳父岳母。   肖母听了,呵呵笑了笑,看着肖庆国,“明天太赶了,恐怕不够时间准备见面礼,后天再去吧。”   肖庆国一扶脑门,暗骂自己一兴奋,居然忘了这么重要的事情,“是,我得好好准备一下礼物,那就定在后天吧!”   谭云看肖庆国高兴得像个小孩似的,手足无措,顿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行,我爸后天刚好不上班。其实,你也不用那么紧张,我爸妈待人还算挺和气的。”   在她的印象当中,她父母除了特别偏宠谭华,确实很少与邻里争吵。   听了谭云的话,肖庆国像吃了个定心丸,心里淡定了不少,不过,他现在脑里还回荡着一个大难题。   “要给未来岳父岳母买什么礼物好呢?”   所以,一吃完饭,肖庆国就把谭云堵在她屋里,拿出今天新买的针织毛衣贿赂她,目的就是想打探清楚,她父母都有什么喜好,平素爱吃什么之类的。   谭云简单说了一些之后,就把他赶了出去,然后,笑嘻嘻地准备去试穿毛衣。   毛衣是纯鹅黄色的,圆领,里面再搭一件白色衬衫,下身再配一条宽松的卡其色裤子,当下最流行日式穿戴风格,整个人看起来,确实很可爱,很甜美。   她决定了,后天,她就穿这身亮眼的衣服回家,她要所有人都看看,不用高攀楚和,她一样过得很好。   为了感谢肖庆国给她买衣服这份心意,她也抽出一天的时间,陪他一起去选购礼物。   刚好,那天,肖庆国新买的小型面包车也可以提了。   谭云围着崭新的车子转了一圈,啧啧赞叹,“这车子怎么好像跟小东上次开的一样呢?”   肖庆国得意地勾了勾唇,“不是好像,就是一个款,我觉得开它送货挺方便,就买了。”   “行,日常送货够用!”谭云本来还想着,少拎一些东西回去,毕竟带那么多东西挤公汽很累人。   这下,自己开车回去,再多东西,都能塞进去,那是再好不过了。   第二天,谭云和肖庆国临近出发,肖母还是坚持要把一对活的公鸡带过去,说是规矩,她为了不弄脏车子,在长长的鸡笼下套了个编织袋,便塞到了车尾座下。   肖庆国坚持要自己开车,谭云也不跟他抢,自动坐到了副驾驶上。   她虽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偷偷学会了开车,但看他操作熟练,开得很稳当,一颗心终于放回了肚子里。   两人说说笑笑,不知不觉间,便到村口了。   谭云叫肖庆国快慢一点,她朝前面的村大门一瞅,果然,见五公蹲在大门边上,用手一下一下揪着地上的杂草,而旺财鼻翼翕合,正绕着他的手团团转。   “这是五公!车进大门之后,你在边上停一下。”谭云一脸笑意地看着肖庆国。   “好!”肖庆国按谭云指的位置,很快便挺稳了车子。   谭云从车里拿了一袋水果,一包软糖,两袋饼干和一包果冻,叫上肖庆国,一起向着五公那走过去。   五公早就被驶过的车子吸引了注意力,回头仔细一瞅,见下来的人是谭云,顿时咧着嘴,露出仅剩的几个牙齿,呵呵乐了起来。   “五公,我回来了!”谭云笑嘻嘻地跟他打了个招呼,并把手上拎的东西都硬塞到他手上。   “哎哟,你回个家,怎么拿那么多东西?我这些老牙哪吃得动啊!”五公说完,笑呵呵地瞟了一眼她边上的肖庆国,“这年轻的小伙是?”   “他是我男朋友,叫肖庆国,今天,我带他过来见见我父母的。”谭云刚介绍完。   这边,肖庆国就知礼地喊了老人一声,“五公。”   乐得五公连连点头,“好啊好啊!年轻人长得真精神!”   “五公,我这边还要急着见爸妈,有时间,我们再来看您。”   “去吧,别耽误正事!”五公对谭云他们挥了挥手。   刚转身,肖庆国便抹了把额头的细汗。   这一幕刚好被谭云瞧见了,她微微翘着嘴角,拍了下他的手臂,“你肢体看起来太僵硬了,放轻松点!”   “哦!”肖庆国嘴上应了,可一想到马上就要见她父母,不知怎么的,心里反而更加紧张了。   两个多月没回家,谭云还真有点想念,与父母的矛盾也因为时间与距离的缘故,淡化了不少。   “爸、妈。我回来了。”谭云拎着大袋小袋的东西,刚进院子就大喊了一声。   肖庆国的心也跟着提到了嗓子眼。   中间屋子的门却大大的敞开着,却没人回应。   谭云又喊了一声,依然没见有人出来。   “咦,他们居然都不在家?”谭云无奈地看了一眼肖庆国,“我们先把东西放下吧!”   “行!”不用一下子去面对未来岳父岳母,肖庆国松了口气,心反倒淡定了很多,“我去把那对鸡也拿进来。”   谭云点了下头,自己去找了暖水壶,倒了两杯。   她端着水,还没来得及坐下,就听见父母大声拌着嘴,吵吵嚷嚷地进了院子。   谭云不知道出了什么事情,放下杯子,立即迎了出去。   谭天明和姚彩凤原本还在呕气,一见了谭云立马闭嘴不吵了,两人对视了一眼,似乎对女儿突然回来都感觉到很惊讶。   “爸,妈,我回来了!”谭云勉力挤了个笑容。   “嗯!”谭天明。   “哦!”姚彩凤。   谭云觉得他们的反应都有点怪,似乎都有种情绪隐隐而发,“你们刚才去哪里了?”   姚彩凤憋不住了,“阿云,翠芳她妈说你在街头卖菜,这是真的吗?”   谭云愣了几秒,之后,才肯定地回答:“是的!”   谭天明哎地叹了口气,恨铁不成钢地看着谭云,“你怎么那么任性,好好的工厂不呆,偏要做这种投机倒把的事情,真不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   姚彩凤也心痛地摇了摇头,“阿云,你真的好糊涂,你知不道,你这么做,会让我们家在村里抬不起头的啊!”   谭云听说过肖红英的遭遇,大概了解了当下村里人的想法,因此,对父母的言辞,她并不感到意外,也并不觉得生气。   只要自己明白,自己做的事情的是对的,别人不接受,她不强求,给他们接受的时间就是了。   “爸、妈,放心,我不会让你们在村里抬不起头的!”谭云很认真地对他们说。   姚彩凤和谭天明听了,面面相觑。   自从上一次,谭云毅然决然地离开了这个家后,他们才恍然惊觉:女儿长大了,有自己的主意,有自己的想法,日后,他们得尝试着去尊重女儿,否则,她真的可能会与他们越走越远。   这不是他们所期望的结果,所以,他们尽管对谭云的所做的事情有多么不满意,但也没有像往日一样,对她大发雷霆。   正在这时,肖庆国拎这一对鸡和一箱汽水走了过来。   “爸、妈,这是我男朋友,肖庆国!”谭云转头对肖庆国说。   “叔叔、阿姨,你们好!”肖庆国放下手中的东西,对着他们鞠了个躬。   姚彩凤见肖庆国穿着白衬衫,灰西裤,人长得白白俊俊,,干干净净,心里顿时有了好感,待一深想,谭云就是因为他,不愿意嫁给楚和,还辞掉稳定的工厂公职,跑到大街上摆摊卖菜,她又气不打一处来。   “你是不是也在外面卖东西?”姚彩凤的语气不太好。   肖庆国不知道他们方才谈话的内容,摸不透姚彩凤的情绪,只好照实应下,“是的!”   谭天明的脸色一黑,哼了一声,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肖庆国心里咯噔一下,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这位未来的泰山大人,正想好好解释一番。   姚彩凤根本不给他机会,她走到肖庆国面前,情绪激动地指责,“都是因为你,我家谭云才会去做那种丢人的买卖,你怎么还有脸来我们家?”   谭云无语望了望天,然后,挡在了肖庆国面前,“妈,您的火气撒错对象了,是我自己要做的事情,跟他无关。”   姚彩凤气得直翻白眼,“你心里喜欢他,当然只顾着委屈自己,替他说话。”   肖庆国冷静了下来,他轻轻地推开了谭云,微微勾唇,“阿姨,我想,您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了?”   “误会?”姚彩凤看了眼谭云,之后,才冷冷地转向肖庆国,“听说,你家穷得叮当响,屋子都没几间,难道,谭云不是跟了你之后,才被你带歪,辞了厂里的工作,跑去街头卖菜赚钱的吗?”   肖庆国十分无辜地望了谭云一眼。   谭云没想到她母亲会这样想,无奈一笑,“妈,您真的误会肖庆国了,我卖菜是我自己的计划,真跟他扯不上关系。”   “怎么没关系?说白了,他就是穷,不穷,会舍得让你干卖菜这种丢人的事吗?”来人突然插了一句之后,就哼笑了起来。   谭云拧着眉头,看着贸然闯进院里的一伙人,方才插话那个人正是楚和,其余两个分别是谭翠芳和她妈妈李大花。   李大花满脸嘲讽地看着谭云一家,之后,又上下扫了肖庆国一眼,说:“哎哟,长得是不赖,难怪阿云不嫌弃你穷,不过,话说回来,人长得再帅,也不能当饭吃啊!阿云,听二婶一句劝,嫁人还是得挑个家境好的,这样,婚后的生活才不吃亏。”   “妈,你在说什么呀?”谭翠芳嗔了一句,之后,她难为情地望了肖庆国一眼。   肖庆国却神色如常,他礼貌的打了声招呼,“二婶,您好,我是谭云的男朋友肖庆国,您的话说得非常对,我一定谨记在心。”   不但是李大花那伙人,就连谭云父母都对肖庆国的举动感到惊讶。   姚彩凤生气地咬了咬下唇,腹诽:“这小子不但穷,脑子还傻,连别人说这么明白的讽刺话都听不出来,真不知阿云看上他哪一点?”   谭云若有深意地看了肖庆国一眼,微微笑说:“确实,二婶说得很对,女人确实得找个家境好的,所以,我才明智选择了肖庆国。”   这下,除了楚和,所有人对谭云的话都感到莫名其妙。   “谭云,你的意思是,肖庆国的家境比我们家还好?简直是天大的笑话!”楚和气哼哼地呛了她一句。   谭云也不恼,反倒笑眯眯地回了楚和一句,“当然要比你们家好啊!”   “阿云,你光凭一张嘴,说得再好,又有什么用?来点实际的,我未来女婿能给出两千五的聘礼,你男朋友能吗?”李大花趾高气昂地望谭云。   “您未来女婿?”谭云特意加重了疑惑的语气。   李大花拍了拍旁边的楚和,得意地说:“就是他。”   谭云呵呵两声,“原来,楚和和翠芳好上啦!真是可喜可贺!”   谭翠芳听了,原本就冷冰冰的脸再度急剧降温。   而姚彩凤和谭天明见不得李大花那得意洋洋的模样,心里都憋着一口恶气无处宣泄,只好双双瞪向了肖庆国。   都是这个小子惹出来的麻烦事!   肖庆国讪讪一笑,站了出来,对姚彩凤和谭天明抱歉说:“叔叔,阿姨,对不起,我原定要给五千的聘礼的,只是,今日登门拜访比较仓促,还没准备妥当,不过,我带了梨花牌手表作为这次的见面礼,还望二老海涵。”   “五千元聘礼?梨花牌手表?”李大花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   楚和与谭翠芳也是一脸震惊,他们自然是知道梨花牌手表的昂贵的! 第34章 下聘礼   谭云对肖庆国的一番话也颇感到意外, 回来之前,她只跟他商量一下见见父母,至于聘礼的事情, 她本想着, 等这次见面之后, 再进一步商议。   没想到, 他居然当面给出比楚和家下的聘礼一倍多的数,说实在的, 他这一番话让她们家在外人面前赚足了面子,她内心还是有点点骄傲的。   起码, 证明了,她谭云看人的眼光并不差!   看着肖庆国双手呈上的手表礼盒, 谭天明心头的火气顿时烟消云散, 脸上漾起了薄薄的笑意, “这表, 当真是送给我的吗?”   肖庆国点点头,一本正经地说:“是的!这表就是送给您的。阿姨的礼物, 我另有准备。”   “我也有?”姚彩凤面带惊喜, 一扫方才焦躁不安的神色。   “当然,他给你们都各自精心备了一份厚礼。”谭云微微一笑,心里忽然有种异样的触动。   想想,从小到大, 她似乎从没未见到过母亲这样喜中带着欣慰、骄傲的神色, 像个捡到宝的小妇人,居然有点点小可爱。   谭天明听谭云这么一说,心中也没什么顾忌了。   其实,他心里惦记这款手表很久了, 嫌价格太贵,他始终没舍得掏钱买,如今,既然是女儿的男朋友要送,他也不好当着外人面拂了人家的好意。   于是,他朗朗一笑,大大方方地从肖庆国手中接过手表,当场拆了盒子,试戴了一下,表链居然刚好合适。   他乐得呵呵笑了两声,伸着手腕,得意地在李大花、楚和及谭翠芳等人眼前晃了一圈,“二嫂,送收音机都已经过时了,现在的女婿时兴送手表,看看吧,梨花牌的,可金贵着呢!”   李大花刚在谭天明面前炫耀完楚和送的收音机,没想到,他女儿的对象比自己的未来女婿更大方,一出手就是国际名牌手表,气得她干瞪眼,脸色一阵红一阵白。   楚和察言观色,知道自己未来岳母受刺激了,顿时跳了出来,指着肖庆国嚷道:“他一个街头摆摊的,哪买得起这么贵的表,一定是假货。”   谭云听了,顿时感到好笑,“楚和,你都没戴过这款表,怎么知道假货长什么样呢?”   “还用看吗?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了!”楚和语气轻蔑。   谭天明听了,心里很不高兴,他特意来到楚和面前,把手表扶正,指着表盘那朵精致的银色梨花,“我看你的脑袋也跟脚趾头差不多,毫无逻辑,满嘴混帐话,来来来,你瞪大你的眼睛好好看清楚,那这个就是梨花牌的商标,国际品牌,独一无二,哪家敢仿?好小子,你要是能买到假货,我跟你姓。”   楚和见谭天明说得这么硬气,气势顿时软了下来,他怒了努嘴,“就算是真的,那也没什么了不起的。我家又不是送不起。”   但要真送那么贵的一块表给谭翠芳家,楚和还是很肉疼的,毕竟,他自己本身没什么积蓄,聘礼都是父母出的钱,到头来,还是得求父母。   谭云在一边看着,心里直乐,就一块表,居然把父亲的血性给激出来了,看来,肖庆国给他送这块是对的,男人对手表这种身份象征的装饰品果真很在意。   她觉得,肖庆国这回应该算是过了她父亲那关了吧!   说话间,姚彩凤也拿到了市面上最高档的一款护肤套装,激动地贴着心口,“奥,这款护肤品,我真的好喜欢。天明,你过来看看,这就是上次你死活不让我买的那款,今天,我终于拥有它们了。”   谭天明拿来仔细一看,频频点头,“还真是!不过,这女人用的护肤品我也不了解,好不好用,你还是得问问二嫂。”   “问她做什么,她皮肤底子不好,用了也是白瞎。”姚彩凤说着,故意瞟了一眼李大花的脸。   李大花眉头一皱,摸摸自己微微粗糙的脸颊,心里的妒火更盛了,她知道自己的模样本就没有姚彩凤长得白皙漂亮,如今,连护肤品也没人家的高级,顿时气得掉头便走。   “妈……”谭翠芳心不甘情不愿地尾随了过去,其实,她心里惦记着肖庆国,还想着多看他两眼。   楚和是自觉没趣,灰溜溜地跟在谭翠芳娘俩后面,走了。   刚送走那帮看热闹的闲人,谭天明一收方才的笑容,板起张脸,同时,把手上的表也取了下来,放回了礼盒里。   谭云看着父亲的举动,心里忽然生出一丝不好的预感。   难道,父亲刚才的高兴是故意在外人面前演出来的?   “爸,这表您戴着挺好看的,怎么这么快就把它取下来呢?”谭云忐忑地问了一句,随后,望了眼同样紧张不安的肖庆国,示意他先稳住,别出声。   谭天明哎了一声,“表是块好表,只怕我无福消受。”   “爸,都说女婿是半个儿子,儿子送您的表,自然就是您的了,怎么就成了无福消受了呢?”谭云娇嗔地拉了拉父亲的袖口。   谭天明一呆,在他印象中,女儿好像从来没有对他这么亲昵过,以往,父女俩日常相处总是很拘谨,就算是感情交流也是点到为止,因此,两人虽是血浓于水的亲人,但彼此之间似乎总是隔着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隔阂。   这种严肃的父女相处模式,一直以来,都不是他所想要的。   可今天,这隔阂终于被谭云彻底打破了,虽然,她这么做是为了一个外人,但他感觉还挺受用,而且,他私以为,这才是一个女儿对父亲应该有的正确的情感表达。   至于谭云,她这辈子,早已打算放开自己的胸怀去接纳父母的感情,无论这感情是好的,还是坏的。   她想通了,一个女儿向亲生父亲撒撒娇,示示弱,这本是多么稀松平常的天伦之趣,她为何要矫情地觉得羞耻?   还好,她看到谭天明对她的举动并不反感,便继续趁热打铁,“爸,那您跟我说说,您到底对肖庆国还有哪里不满意呀?”   谭天明见女儿愿意为自己爱的男人去改变自己,那一定是对这份爱已交付了真心,而且肖庆国这小子无论是相貌、人品,看起来都比那个楚和强多了,他其实也没有什么不满意,就是心里有点小小遗憾。   “阿云,说实话,你跟肖庆国处对象,我没有意见,只是……”谭天明犹豫地看了肖庆国一眼,正斟酌接下来的话要不要当着他的面说出来。   肖庆国知道谭父对自己还是不放心,但他更想知道自己接下来要努力的方向,于是,便斗胆插了一句,“叔叔,您对我有什么要求,不妨提出来,只要是为谭云好的,我一定尽力去做到。”   谭天明眼睛一亮,“这可是你说的啊!”   “是!”肖庆国目光坚定。   “如果,你真的想娶我们家阿云,我希望,你能够回厂里找份稳定的工作,之后安安稳稳过日子,别再干那种投机倒把的买卖。”   “这……”肖庆国一时还真被难住了,以他目前的事业发展规划,回工厂做工人简直就是人生的倒退,就算他愿意,谭云也不会答应。   果然,谭云无奈地笑了笑,“爸,现在时代经济正提倡改革,肖庆国做的是顺应时代的正经买卖,有经营许可证的,不是什么投机倒把的行为。”   “就算不是投机倒把,那也不稳定,我可不希望你嫁过去之后,整天跟他过那种朝不保夕的生活。”   姚彩凤也附和地点了点头,虽然,她很稀罕那套化妆品,但眼前,谭华不在,她也只有谭云这么一个女儿要操心。   作为母亲,她当然也希望女儿能嫁得幸福,“阿云,你爸也是为你着想,听我一句劝,你们真打算在一起的话,都该好好找份安稳的工作。”   谭云眼见跟父母说不通,正着急犯愁时,忽然,院外传来一阵呼呼喝喝的喧闹声,顿时把她的注意力给吸引了过去。   “这外头的说话声怎么那么像是潘万杰的声音?”谭云拧着眉头,低声问肖庆国。   肖庆国先是一愣,随后,凝神倾听,发现还真的像潘万杰,他给谭云抛了个眼神,“我过去看一下。”   结果,肖庆国没走几步,潘万杰就在一位热心的村民带领下,大摇大摆地走进来了。   他后面跟着是波仔和小东,两人合力扛着一个大纸箱,不知道里头装的是什么东西。   “谭云,我今天是特意来你们家下聘的!你猜猜,我给你带来了什么新奇大聘礼?”潘万杰嬉皮笑脸地对谭云扬手打了个招呼。   谭云无语望天,这个厚脸皮的潘万杰耍起无赖来,着实令她十分头疼。   从东滨市回来,潘万杰就开始卡她进手表的渠道,并对她展开死缠烂打式的追求,放话说,只要她愿意嫁给他,梨花牌手表计划外的配额都可以让给她。   可惜,潘万杰的如意算盘打错了,对于重生的谭云而言,手表的进货渠道虽然重要,但也没重要到要拿她一生的幸福来换。   所以,谭云屡次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潘万杰的追求。   可潘万杰依然对她不依不饶,纠缠不休,最终惹恼了肖庆国。   于是,肖庆国便故意去他那里进货,同时,叫谭云请来了石全福,当场揭发了他囤积居奇,垄断市场,结果,他便被带进局里进行劳改教育了。   没想到,才过了半个月,潘万杰就给放出来了,而且,时间不偏不倚,正赶巧在谭云带肖庆国见父母的关键时刻,他却跑过来搅场。   这让谭云和肖庆国心里都不得不暗下猜想:潘万杰此番,一定是特意来打击报复他们的。   肖庆国本就与潘万杰有过节,他冷着脸,挡住了对方的去路,低声地咬牙质问:“潘万杰,你到底想要怎么样?”   潘万杰看着肖庆国,轻哼了一声,咬了句,“放心,我今天就是过来谭云家下聘的,真没别的想法。”   之后,他趾高气扬就地绕过肖庆国,径直朝着谭云一家走去。   对于这个忽然出现的奇怪客人,谭天明和姚彩凤一时都感到有点莫名其妙,正想拉过谭云问问情况。   岂料,对方竟是个自来熟,一上来,瞅准他们俩就嘿嘿笑说:“这两位一定是岳父大人和岳母大人了,小婿潘万杰,十分钟情谭云,我们早已私定终身,今天,我是特意来向二老下聘的。”   谭云和肖庆国对潘万杰的厚颜无耻是心中有数的,因此,对方说出这话,两人并不感到意外。   可谭天明和姚彩凤对潘万杰丝毫不了解,一听他这么说,双双心头剧震,脸色剧变,心里浮现的第一个念头竟都是:女儿居然在外边乱搞男女之情。   谭云发现父母脸色不好,知道他们误会了,当即急着解释道:“爸妈,你们别听他胡说八道,什么私定终身,根本就没有的事情,我喜欢的人,由始至终,都只有肖庆国一个人。” 第35章 谭云,你怎么那么倔,那……   肖庆国同样又急、又无奈, “叔叔,阿姨,谭云真的跟潘万杰一点感情瓜葛都没有, 而且, 他向来就是这么没脸没皮的人, 什么话都说得出口, 你们千万别给他误导了。”   潘万杰脸色有了愠怒,轻哼了一声, “肖庆国,我知道你一直把我视为情敌, 因此,对我的人品处处挑剔, 这我都能理解, 但大丈夫娶妻, 不光要凭双方的感情基础, 还要看男方的家庭经济实力。你扪心自问,你的家底比我家厚吗?”   “相比于这个, 我更在乎我和谭云的未来。”肖庆国语气微冷。   “不敢比就不敢比, 转移话题就有点不坦诚了。”潘万杰得意地扯了下嘴角。   谭天明把谭云的忧虑看在眼里,但眼下,任凭肖庆国和潘万杰再继续争辩下去,也解决不了根本问题, 只会闹得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于是, 他大声轻咳,“行了,这位潘同志,你这声岳父大人, 我可真是不敢当,至于下聘……”   他望了眼早已被搁在地上的大箱子,“我们对你以及你的家庭背景一点都不了解,现在下聘,是不是有点为时过早了?”   说完,他拧着眉头,背着手,上下仔细地瞅了潘万杰一番,真心觉得,对方的年纪比阿云大太多不说,连模样也比肖庆国差了不少。   潘万杰嘿嘿一笑,“不急,您很快就能了解到了。”说完,他示意波仔和小东拆开大箱子。   谭云虽然很烦潘万杰,但此时,她也不想当着那么人的面发作,就暂且忍着,看看他能整出什么花样糊弄她父母。   于是,她也凑过去一看,见诺大的纸箱里面了铺了一堆红衣糖果,圆盒曲奇饼干,进口巧克力,箱装红富士,还有两个罐装顶级大红袍茶叶等之类的高档礼品,单看包装都知道是挺贵的好货。   嚯,没想到,这潘万杰还真挺舍得下血本!   要不是她先前对他有点了解,知道他这个人爱在背后耍一些的小手段,换旁的人,任谁看了,都会觉得他此番前来,的确诚意满满。   谭云不由蹙了蹙眉头,她知道父母的日子都是一路苦过来的,还真怕他们会被这些充满诱惑力的礼品给打动。   于是,她内心忐忑地偏过头,瞥了眼父母,果然,见他们在盯着那些礼品时,双眼炽热,脸上都焕发出惊叹的神采。   完了,父母果真顶不住潘万杰带来的物质诱惑!   谭云幽怨地与肖庆国交换了下眼神,心里简直郁闷得要死。   此时,只见,潘万杰麻利地拿走铺在箱子上面的礼品,之后,一个小一号的纸箱才彻底显露了出来。   “喔,居然还有一个箱子!”谭天明伸着脖子,忍不住惊叹了出声。   能够吸引谭云父亲的注意力,潘万杰心里那股得意劲又添加了几分,“波仔,小东,你们两个取箱子时,注意轻拿轻放。”   “知道了!”两人同时应下。   当里面的纸箱被掏出来之后,众人呼啦一下,围拢过去,一看纸箱外面写着“北京牌”彩电。   姚彩凤首先“啊”了一声,“天啊,这应该是今年最新款的彩电吧。我还没在商店里看到有卖,你居然能买到。”   潘万杰咧着嘴,嘿嘿一笑,“哦,我人面比较广,搞到它,不过区区小事,不值得一提。”   谭云注意到,母亲的笑脸微不可察地僵了一下,显然,潘万杰这句自大的话,瞬间让母亲觉得自己少见多怪,自尊心受伤了。   谢天谢地,母亲的心居然还是一如既往地敏感而脆弱!   但很快,谭云便悲催地反应过来,这种庆幸是多么地可笑。   然后,更悲催的是,她内心这种庆幸很快又被潘万杰接下来的话给覆灭了。   “岳父、岳母,这些果品,茶叶,以及那台北京牌彩电都是我今天带来的聘礼,另外,彩礼礼金我给出的数比肖庆国多一倍,你们觉得够吗?”潘万杰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线。   “多一倍?那就是一万,你确定?”谭天明这下是真的震惊了。   潘万杰轻描淡写地哦了一声,笑说:“一万,不多,我出得起!”   谭云也有点意外,潘万杰居然不用问,直接一开口就明着要压肖庆国一筹。   在当时,一万元,可是相当于未来几十万的购买力,这诱惑,对她父母而言,不可谓不大啊!   “天明,最近村里很多人都在盖新房,这一万元,是不是也够我们家翻盖新房子了?”姚彩凤动心了,她喃喃低语,缓缓抬头望向谭天明。   谭天明怔了下,很快便缓过神来,严肃地说:“还差点!”   “啊,那也挺好了,真的挺好了!”姚彩凤说话同时,面上现出挣扎的神色。   此时,她心里忽然想到了在部队里的谭华,想着,要是家里把新房盖好,他退役回来娶媳妇是不是就更容易了?   谭天明沉吟了片刻,才开口,“潘同志,你开出的条件听起来真的很不错,只是我们家与你家门不当户不对,就怕阿云嫁过去,会受委屈。”   潘万杰一听,笑着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份铺面购销合同,递给了谭天明,“岳父……”   谭天明不耐地打断了他,“都说了,不要叫我岳父。”   潘万杰干干笑了两声,“好的,那叔叔,您过目一下,这是市区一间一百二十平方的铺面,要是谭云嫁过来,铺面立马就过户到她名下。”   “嗯!”谭天明抿着唇,接过来,粗略翻了下,之后,频频点头,笑说,“铺面不错,看来,你还真是挺喜欢我们家阿云的。”   潘万杰咧着嘴,拍着胸脯大声承诺,“那是当然,叔叔,阿姨,我向你们保证,谭云若愿意嫁到我们家,我绝对不会让她受一丁点委屈的。”   “那确实很好!”姚彩凤见谭天明似乎已经动心了,她也赶紧站出来附和附和。   潘万杰感觉谭天明夫妇对自己的表现挺满意,干脆大着胆子,试探性地问下去:“那我和谭云的亲事,叔叔阿姨,你们是不是答应了呢?”   还没等谭天明夫妇回应,谭云便抢先一步,夺下了话头,“我不同意,潘万杰,你就算出再多的礼金,提供再优渥的条件,我也不可能嫁给你的,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她绷着一张脸,站到了肖庆国边上,轻轻地与他十指紧扣,简单而直接地向所有人宣示自己的决心,“这辈子,我只嫁给我心爱的男人!除了他,别的人,纵有万贯家财,我也不稀罕。”   潘万杰有些气恼地指着谭云,“谭云,你怎么那么倔,那么不识好歹?”   谭云云淡风轻地笑笑,“没办法,这大概是我这个人与生俱来的臭毛病,这辈子,恐怕是改不了的了。”   “你……”潘万杰甩了下脸,表情显得十分无奈。   说起来,人有的时候,真的很奇怪,越是得不到的东西,内心往往越是想得到。   潘万杰一开始还真没那么执着要娶谭云,只是见谭云三番五次为了肖庆国拒绝了他的追求,时间久了,他反倒深深被她的专情迷住了。   他内心恨肖庆国,但更加嫉妒肖庆国。   于是,从局里劳教刚出来,他听手下说肖庆国要去见谭云父母,就急急忙忙让手下们置办了一些手礼,甚至一咬牙,把本来为自家添置的“北京牌”彩电都忍痛扛了过去。   他想着,这次,若是能说动谭云父母,答应把谭云嫁给他更好,若是不能,他也趁机搅上一搅,绝不会让肖庆国那么顺顺利利地过了谭云父母这一关。   眼下,潘万杰只好把希望全寄托在谭天明夫妇身上,“俗话说,自古儿女婚姻,都是父母之命,叔叔,阿姨,你们既然都看出了我求婚的诚意,何不劝劝谭云,让她别那么天真执着。试想,肖庆国不过是一个刚白手起家的毛头小子,家里底子薄,哪能真正给到谭云幸福生活呢?”   谭天明唉一声长叹,“潘同志,你说的话,确实是句句在理。”   “是吧!”潘万杰笑了笑,心头的希望又再度冉冉升起。   看到父母此时肯定的态度,谭云心里反倒觉得无所谓了,反正,她也不是第一次跟父母闹拒婚,而且,上一次,她还在家住,父母也没能硬逼成她和楚和的婚事。   这一次,她在外头有了住处,父母真要把她给逼急了,大不了,她就在外头躲个一年半载。   就在这时,谭天明忽然话锋一转,无奈地道了声,“但是,现在是新时代了,儿女感情之事,做父母的,也不好过分勉强。”   潘万杰顿时傻眼!   不都说,他夫妇俩挺看中彩礼的吗?怎么跟他打听来的信息不一样啊?   就连谭云,也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爸,这回,您真不逼我了吗?”   “真的,不过,这并不代表我跟你妈已经接受肖庆国了。”说话时,谭天明若有深意地望了眼肖庆国。   谭云欣喜若狂,此时此刻,她无瑕细想父亲忽然转变态度的缘由,赶紧松开了肖庆国的手,顺势推了他一把,低声提醒,“我爸都那样说了,你还不赶紧站出来表个态!”   肖庆国才哦的一声,轻轻笑开,其实,从方才谭云当众表明自己的心意之后,他的心便逐渐淡定下来了,很快,他的内心便产生了一个新想法。   但他不想当众说了出来,于是,便请求谭天明借一步说话。   姚彩凤看着一脸欣喜的谭云,眸子一暗,陡然想起了女儿上次强烈拒婚楚和一事,闹到现在,她还跟自己心存芥蒂。   罢了罢了,既然阿云执意要选择肖庆国,就尊重她吧!   眼下,这个肖庆国虽然家底差了点,但好歹年轻,有冲劲,未来,他兴许真能给阿云创造优渥的生活条件也不一定。   想到这,姚彩凤的心里虽仍有丝丝遗憾,但总体感觉好受多了! 第36章 居然忘了计划生育这茬?……   谭云心下好奇, 站在院外,翘首等待肖庆国和父亲谈话完毕。   恰在这时,六嫂肖红英扯着大嗓门, 嚷了句, “阿云, 听说你家来了不少客人, 我给你拿些蔬菜过来。”   谭云讶然转身,“啊, 六嫂,您今天的菜那么快卖完了吗?”   “哦, 今天碰上个做喜宴的顾客,一下子把我菜都收了, 呵呵!”   肖红英边走边笑, 身边还跟了个年纪跟她不相上下的女人, 模样长得一般, 表情看起来相当严肃。不知道对方是她什么人。   人一到,她便把手里的两捆油麦菜和一袋西红柿硬塞给了谭云。   姚彩凤自然是知道肖红英在外面卖菜, 以为她把自家女儿当冤大头来个强买强卖, 于是,她有些不悦地问:“红英,你这些菜,一共多少钱?”   肖红英闻言一愣, 随即反应过来, 哈哈笑说:“婶,不用钱,我送的!”   “送的?这怎么好意思?”姚彩凤有些不相信。   “婶,阿云在外头帮了我不少忙, 我送点自己种的菜,也就是想表示一下自己的小小谢意,没别的意思,您别见怪。”   姚彩凤听了肖红英的话,心里更加疑惑不解了,“阿云也不过是在街头卖菜的小商贩,她能帮上你什么忙?”   说起这个,她心里又有点火气,搞不好,阿云卖菜就是被这个肖红英带的。   谭云听出母亲话里的不满情绪,赶紧扯开这个话题,指着肖红英身边的女人,“啦,六嫂,这位是?”   六嫂哦了一声,“差点忘了介绍,这位是我娘家那边的表姐程妹好,她也想卖菜,特意想问下你,能不能在店门口也给她个摆摊的位置?”   “这个……”谭云还真有点为难,她原本也是暂时给个位置肖红英,等店开了会另作安排,如今,她对程妹好一点都不了解,仓促间,她还真不敢贸然就答应。   犹豫之后,她本想开口委婉延后安排,却发现对方注意力根本不在这事情上,而是直勾勾地朝潘万杰那几个人一顿乱瞧。   而潘万杰也不知何时选择了背向着她们,而且他的行为也古怪的,时不时还拿手挡脸,似乎生怕被人认出似的。   “你表姐怎么啦?”谭云察觉有异,最终还是忍不住悄悄问肖红英。   肖红英摇摇头,一脸茫然,干脆那手肘碰了碰表程妹好,“表姐,你在看什么呢?那么入神!”   程妹好吓了一跳,才发现自己走了神,舒了口气之后,疑惑地说:“我好像看到一个熟人!”   说着,她指了指潘万杰的背影。   谭云有点意外,“您认识潘万杰?”   “啊,他真的是潘万杰?”程妹好的情绪很是激动,“他怎么会在这里?”   “他是过来我们家下聘的!”谭云摇了摇头,语气有些无奈。   但听在程妹好的耳里,犹如惊天奇闻,“下聘?这怎么可能?”   姚彩凤觉得此人的反应太大了,而且,听对方话里的意思,好像自己女儿很差劲,配不上潘万杰提亲似的,她心里着实不舒服,忍不住,便插了一句,“他就是看上我女儿阿云,今天特意来下聘的,自古男婚女嫁就是很正常的事情,哪有什么是不可能的?”   “关键是,他跟我姐还没离婚啊!”程妹好一脸震惊。   而姚彩凤和谭云的表情更像是被雷劈了似的,直接吓傻!   “你、你说什么?”姚彩凤明显不太相信自己的耳朵。   “什么情况?”谭云双眼放光,俨然一副准备挖掘八卦奇闻的表情。   表姐见谭云她们都表现得那么惊讶,料想她们肯定是被潘万杰这个烂人骗了,当即气得咬牙跺脚,直接去找潘万杰算账。   潘万杰千想万想,就没想到,自己会在这里碰上小姨子,而且一群人堵在道中央,搞得他走也不是,留也不是,气得在心里直骂娘。   “好你个潘万杰!”程妹好连一声姐夫都省了,一上去就用指头戳着潘万杰的脊梁骨,“你居然背着我姐娶小老婆,你也太不要脸了吧!”   “小老婆”三个字,一下子就把谭云给恶心透顶了!   姚彩凤也气得脸色发青,她抚着心口,暗自庆幸谭天明方才没接受他的聘礼。   肖庆国和谭天明私下刚谈完正事,正愉快地闲聊,忽然听得外头传来了一阵女人刺耳的骂咧声和一声声惊慌的男人嚎叫!   两人对视了一眼,结束了谈话,同时面带微笑地走了出来,见潘万杰被一个彪悍的女人拿着一根扁担,在屁股后面追着打骂。   而院里两个过道口,分别被谭云和肖红英堵住了,两人手上各拿着一根木棍,无奈之下,潘万杰只能绕着这院子四处逃蹿,躲避扁担加身,场面看起来十分滑稽可笑。   肖庆国勾着嘴唇,缓缓走向了谭云,“这拿扁担的女人怎么回事?”   谭云抱着胸,轻笑了两声,“人家在为她姐出气呢!”   “啊?”肖庆国脑子明显转不过弯来。   谭云指着狼狈逃蹿的潘万杰,“他是已婚人士,打他的正是他的小姨子。”   “什么?”肖庆国难以置信地望了眼潘万杰,“他居然结婚了?那他怎么还有脸过来给跟你下聘?”   谭天明在旁边呵了一声,“难怪他这岳父岳母叫得那么顺口,这小子,原来当别人家的女婿都当惯了,简直太没脸没皮,欠揍!”   “所以,六嫂请我帮忙,合力把出入过道堵住了,让他无处可逃!”谭云嘿嘿笑着,看潘万杰连连吃瘪,心里简直舒坦极了。   肖庆国看着这几个手持棍棒的女人,个个气势恢宏,至于潘万杰和他那两个手下,都是两手空空,根本招架不住,眼见用不着他帮忙,他干脆倚着墙壁,好整以暇地看戏。   终于,程妹好追累了,杵着扁担,一边断断续续地说要打瘸潘万杰这个没良心的狗东西,一边弓着背大口大口地喘气。   肖庆国看潘万杰步履漂浮,头发凌乱,气喘如牛,觉得也差不多了,就跟谭云说:“潘万杰这回颜面也丢尽了,今天,就到这吧!”   谭云虽然只是把门,没参与打人,但看程妹好对潘万杰这一顿狠狠追打下来,她心中的气也消得七七八八了。   于是,她听了肖庆国的话,收起了手中的棍子,默默地让出了一条道。   潘万杰见有了生路,带着波仔和小东,抱头鼠窜。   肖庆国见状,好笑地嚷了一句,“潘老板,你的手礼和电视机还没拿!”   潘万杰一听,心里气得抽痛,想着:可不能赔了夫人,又白白折了台电视!   于是,他咬咬牙,带着小东和波仔又折返了回去。   他叫两个手下去扛电视机,自己则胡乱把所有礼品都趁机收在怀里。   怕程妹好歇够了会对他再度发难,他抱着礼品没敢多做停留,转头就跑,中途,他的鞋尖贸贸然撞了块硬石头,人一个趔趄没摔倒,但那只鞋子却给撞脱了脚。   他幽怨地回头望了一眼,见那鞋头都被磕破,干脆就不要了,赤着一只脚,忍着硌脚的砂子,深一脚,浅一脚的往外逃。   众人见了潘万杰最后那个狼狈怂样,都忍不住呵呵笑了起来。   待谭云把肖红英和程妹好都送走了之后,回头见父亲和肖庆国正站院中央有说有笑,就连母亲的脸上,似乎也带着浅浅的笑意。   “你们聊什么聊得那么开心?”她狐疑地看了看父母,又看了看肖庆国。   “叔叔,阿姨想去我家看看!”肖庆国笑如春风。   谭云啊了一声,“今天吗?”   “是啊!”   “怎么那么突然?”   谭天明笑脸一收,“怎么,怕我和你妈查你的房间吗?”   谭云一愣,给肖庆国投了一记探询的目光,见他一脸笑意地点了点头。   “爸、妈,我又没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声明一下,我只是在他家租房子住而已。”她只好坦白解释。   “我知道,不过,我倒是很期待肖庆国能早日成为我的女婿!”谭天明说完,哈哈地大笑两了声。   谭云莫名其妙,“爸,我没听错吧!”   姚彩凤眯眯一笑,“没错没错,我们都觉得肖庆国这孩子真不错,值得你托付终身。”   谭云听了,心里大呼怪哉!   这肖庆国到底悄悄跟父母说了什么,以至于,他们对他的态度居然一下子就来了个一百八十度的大反转。   看来,他现在已经彻底被她父母认可了!   不过,这事透着诡异!   趁父母去收拾肖庆国送来的礼品时,谭云悄悄把他拉到墙角,小声质问:“说,你到底给我爸妈灌了什么迷魂汤,搞得他们现在对你是满意得不得了?”   肖庆国仰头,望了望蓝天上的悠悠白云,片刻之后,他轻轻地扯了下嘴角,“其实,也没什么,方才,就是跟未来岳父商量了一下,若是以后,我跟你结婚,生两个孩子,一个姓肖,一个姓谭,行不行?”   谭云瞪大双眼,直勾勾地盯着肖庆国的脸,良久,她才反应过来,噗嗤一笑,“这也太行了吧!我说,你一招太狠,简直是捏住我爸妈的死穴,他们哪能招架得住啊!”   肖庆国勾了勾唇,“所以,他们现在是恨不得马上定下我跟你的婚事,这不,非要今天去我家拜访一下我妈。”   谭云总算是明白了,不过,肖庆国好像漏算了一点,有感于他的诚意,她不得不友好地提醒了一句,“哎,肖庆国,你的计划恐怕要落空了。”   肖庆国笑容一僵,“谭云,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不愿意嫁给我了?”   谭云笑了笑,“你想歪了,我指得不是这个。”   肖庆国懵了,“那你到底想说什么?”   谭云没回答,干脆把他拉到村外,指了指墙上的红色大标语。   “少生优生,幸福一生!”   肖庆国一看,顿时傻眼了,才想起了计划生育这茬,“那、那上面也没说只允许生一个孩子啊!”   “政策也快下来了!”谭云无奈地摊摊手。   这下,可把肖庆国给愁死了:要是只生一个孩子的话,那到底是姓肖,还是姓谭呢?   苍天,这真的好难抉择啊! 第37章 儿女婚姻大事,双方的家……   儿女婚姻大事, 双方的家长都很慎重,几番坐下来,反复磋商, 终于把谭云和肖庆国两人的婚期定在了明年农历的六月初六。   巧的是, 谭云回想起, 这个日子居然也是她上辈子跟楚和结婚的日子, 这大概就是她的命数吧!   自从日子定下来以后,她便没闲着, 天天忙着超市开业的事情,期望在结婚前, 能把超市营业扶上正轨。   期间,她发现肖庆国同样早出晚归, 只不过, 他好像多了一个喜好, 下午闲暇时, 他迷恋上了看报纸。   他订了本市的日报、都市报等新闻报刊,每天清晨, 都有邮递员给送上家门来。   一天下午, 谭云下班回来,见肖庆国又是一个人坐在客厅专注地看着报纸,且从她进门之后,他眼皮子都没抬过。   他到底在看什么看得那么入迷?   谭云心下好奇, 于是, 她放轻脚步,悄悄地猫到他身后,矮下身子,凑近一看。   【计划生育对人口问题所起到的积极作用】   这新闻大标题, 她念的声音并不大,可冷不丁在他耳边来那么一下,不亚于凭空一个炸雷,惊得肖庆国手中的报纸差点脱手。   她哈哈笑了两声,“肖庆国,原来,你整天看报纸就是为了研究计划生育这个基本国策?”   肖庆国有点丧气,“早知道,我的农村户口晚点迁到市区就好了,这样,以我们俩非公职的户口,头胎生女儿,后面兴许还能生个二胎。”   “这种事情,早知道其实也没用,万一,你找的对象不是我,而是一位公职人员呢?”谭云轻笑了一声,“那你这农村户口也不顶用,除非,你能说服她放弃她的工作。”   “也对啊!”肖庆国有点沮丧,也有点奇怪,“你是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的?”   “哦,我是跟一位邻居打听到的!”   谭云没法说自己多活了一辈子,亲身经历过的,只好随便找了个说法,之后,赶紧岔开了话题,“肖庆国,要是将来我头胎就生了个儿子呢?你打算让他跟谁姓?”   “嗯,这个可能性很大。若真是这样,那也是天意,儿子唯有跟你姓了!”肖庆国面上十分无奈。   谭云憋着笑,“再比如,我连生两胎,可都是女儿,大女儿姓肖,小女儿姓谭,那你可否满足?”   就在这时,肖母从厨房忙活完,出来叫他们吃饭,一听到谭云这话,她表情十分惊讶,“阿云,你在说什么,什么大女儿姓肖,小女儿姓谭?”   肖庆国拼命地给谭云使眼色,示意她,这事先不要告诉他妈妈。   谭云意会,急中生智,忙哦的一声,“伯母,其实,刚才肖庆国在跟我讨论双胞胎的概率性问题,就假设,要是我生了对双胞胎女,就大的随他姓肖,小的随我姓谭,这样方便您区分,问他这样可不可以?”   肖母听了,慈祥一笑,“他这是多虑了,我眼神好得很,自己的孙儿怎么会真的分不清!”   谭云干笑地点头称是,转身就给了肖庆国一记愤怒的目光。   肖庆国对谭云做了个噤声的动作,随后,挤了个微笑,回头对肖母说,“妈,您自己先吃着,我跟谭云先上去谈点紧急私事。”   说完,他就把谭云急急地拉到了楼上。   肖母看着神秘兮兮地肖庆国和谭云两人离去,无奈地笑着摇了摇头。   “我没想到,冠姓的事,你到现在还没告诉伯母。”谭云双手扶着阳台栏杆,望着院里的新栽种的桂花树,心情有点复杂。   肖庆国单手插着裤兜,徘徊了两圈,才幽幽叹气说:“我妈心脏不太好,我担心她知道后,一时会接受不了。”   谭云霍然转头,双眼盯着肖庆国,“伯母有心脏病?”   肖庆国长舒了口气,点点头,“嗯,以她现在的身体状况,受不了太大刺激,所以,冠你姓这事,先不要在她面前提。”   谭云微微仰头,看着这个青春活力的少年,脸庞却有着超龄的老成和刚毅,她都能想象得到,出身单亲家庭的他,所承受的生活压力有多大。   她微微叹气,“要不冠姓的事情算了,回头,我跟我爸解释一下。”   他面带歉意地揽住了谭云的肩膀,“不行,我既然答应过你爸的事情,就绝对不会食言。你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尽量找个适当的时机,跟我妈说清楚的。”   谭云点了点头,既然如此,这件事后续怎么处理,她选择相信肖庆国。   不过,她今天还有一件事情要跟他提前商量,就是关于未来,他们的孩子生养和教育问题。   不管将来,她与他生的是儿子还是女儿,随她的姓,还是他的姓,这些,她都不在意,她更在意的是对儿女的教育与培养!   “肖庆国,生孩子容易,养孩子难,要把孩子培育成才更是难上加难,在孩子成长的过程中,吃穿用度得保障够了。   之外,从幼儿园到大学,孩子方方面面要投入的教育资金也肯定是少不了的,若是,孩子再报个乐器、美术等兴趣班、那更是烧钱。   我想问问,你这个未来爸爸,做好准备了吗?”谭云嘴唇微勾。   这辈子,她不想像上辈子一样,为了生计奔波,忽略了孩子们的教育,导致,孩子踏实社会之后,缺乏竞争力。   她很清楚地知道,在未来,人才的竞争就是知识的竞争。   她一定会努力创造良好的经济条件,让她与肖庆国的孩子能够享受到最优质的教育,以弥补她上辈子的遗憾。   “你说得我好有压力!”肖庆国轻笑了出声,“不过,你说的准备指的是什么?思想还是金钱?”   “当然,两者都必不可少。不过,我们俩都需要努力,有钱,什么事情将来都好办;没钱,百事不兴,寸步难行!”   说着,谭云从包包里抽出一沓资料,递给了他,“这是石全福为了响应政策,扶持个体私营经济 ,给我提供的产品供应商资料,上面列出来的产品种类很多,你开贸易公司需要货源,有时间,你可以去接洽一下。”   肖庆国麻利接了过来,粗略翻了翻,眼睛一亮,“嗯!这些供应商资料来得太及时,我公司正愁产品种类不够丰富,你可真是帮了我的大忙。”   谭云笑了笑,“我也不白给,你的车和肖大石,先借给我用几天。”   “干什么用?”肖庆国眼里带着疑惑。   “你也知道,我的超市这些天开始试营业,很多货柜都在招商,一些距离比较远的供应商,我想亲自去拜访一下。”   肖庆国听了,沉思了片刻,才试探性的问,“主要是一些比较难搞的供应商吧!”   谭云知道他最近做生意越来越顺手了,很多事情根本瞒不过他,“是,我请的那几个采购搞不定,所以,我只有亲自去跑一趟,看看到底什么个情况?怎么样,你到底愿不愿意借?”   肖庆国轻笑了一声,“算了,还是我帮你去跑一趟吧!”   “你?”   “怎么?不相信我的能力?”   谭云呵呵笑了两声,“相信是相信!只不过,我还是要事先声明一下,那几家供应商的货款结算方式我都想着谈年结的,你确定你能搞定?”   肖庆国轻哼了声,“搞不定,我给你松一个月的骨。”   “好!”谭云笑得梨涡浅浅,“不过,明天,我还是得借一下车和肖大石。”   “还干什么?”   “哦,你别一脸无奈的表情,我就借一个上午,回趟老家运点蔬菜下来,回头就还你了。”谭云笑嘻嘻地对他挤了挤眼。   “这事你不是交给六嫂了吗?有必要亲自回去?”   “以前是叫六嫂帮收购哦,但是,没个标准质检流程,这次,我想亲自跟她示范一下。”   “有些事,你就是要求太完美了!”肖庆国怜惜地凝望着她片刻,也不知道她最近是不是太操劳,整个人似乎变得更单薄了。   随后,他从裤兜里掏出车钥匙,递给了谭云,“车让大石开,货让大石或者六嫂她们搬,你这小身板,干不了这些粗重活,别逞能,在一边监督就行。”   谭云知道肖庆国是心疼自己,连连点头,笑答:“知道了知道了。”   第二天,天蒙蒙亮,谭云才刚起床,就听见肖庆国就已经把肖大石给叫到家里来了,叨叨叨地交待了好一会儿。   肖大石平时话就不多,在车上,谭云跟他唠了几句,便让他专心开车了。   车子到谭家村口时,天已经大亮,微微的晨光从东方缓缓升起,煞是好看。   “阿云,你们终于到了!”肖红英戴着套袖,笑着迎了上去。   “六嫂,辛苦了!”谭云笑着走下车,“我要的菜都收好了吗?”   “收好了,你看!”说着,肖红英指了指道边垒得半人高的菜框,“都按你的要求,分类装框里了。”   谭云边走边点头,“我先去看看!”   说完,她吩咐肖大石把菜框子都搬了下来,逐框逐框都上下仔细翻捡了一遍。   这次,她发现肖红英收来的蔬菜种类很丰富,叶子菜以及瓜类,豆类都好几种,看起来都是刚摘的,很新鲜,有些碧绿的菜叶上还沾着清晨的露水,卖相非常不错。   看来,肖红英做事比她想象中还要认真,她很满意,微微转身,笑着问:“六嫂,现在,我们每框称一下重量,然后,再搬到车上。”   “啊?我已经称完了!”肖红英惊诧地望着谭云。   “哦?你把钱都付给乡亲了吗?我给的钱够不够?”   “够的,还有多出来的!”说完,她掏出一个小本子,递给了谭云,“这是从每家收来的菜品和重量及金额,都按你的要求,一一记上了,你看下数目对不对?”   谭云看着上面潦草的字迹,拿笔仔细地核算了一遍,发现数都没错,看来,这些日子,六嫂的菜没白卖。   “没问题,都装车吧!”谭云这话是对肖大石说的。   随后,她才转向肖红英,“六嫂,多余的货款,你您先收着,明天收货的钱,我再补些给你,至于你您的薪酬,按先前谈好的,每个月一百,月中我再给你您结,没问题吧?”   “没问题,听你的。”肖红英喜得眉开眼笑,这一百的工资相当于她老公以前厂里的两倍工资,她简直求之不得。   “行,一会,您就直接跟我们的车回超市吧!”这趟收菜这么顺利,谭云也很开心。   可菜才搬到一半时,忽然,村里乌泱乌泱走出一群乡亲,为首的正是谭翠芳的母亲李大花,来势汹汹,看架势是冲着谭云的方向来的。   “六嫂,她们这是要干什么?”谭云蹙着眉头,问旁边的肖红英。   肖红英惊得张大了嘴巴,摇了摇脑袋,“我也不知道!菜钱我都结清给她们了呀!”   谭云心头忽然生出不好的预感,赶紧吩咐肖大石加快手脚。   李大花看出了谭云的意图,干脆招呼身后的十来个人,小跑着围拢过来。   “阿云,你这是想急着要逃吗?”李大花气喘吁吁地大喊了一声。   “逃?”谭云难以置信地瞟了一眼李大花等人,“我又没有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为什么要逃?”   “哈哈,你居然还敢嘴硬,那车上的二十几框菜是怎么回事?”李大花问得咄咄逼人。   肖红英抢先一步应了回去,“那是我帮阿云花钱收来的菜。”随后,她指了指李大花身后的那群女人和爷们,“你们今早才把菜卖给我,怎么收了钱,转身就带李二婶来堵我们呢?也太缺德了吧!”   人群中有人出声,“不是堵你们,我们就是跟过来看看到底怎么回事?”   李大花扯着喉咙,嚷道:“不用看了,谭云私自从大伙手中收购蔬菜进行倒卖,这是典型的投机倒把行为。我家翠芳已经去了工商局报案,一会儿,就会有相关的执法人员上来处置你。所以,你现在就呆在这,哪儿也不能去!”   “投机倒把?还处置我?”谭云感到好笑,“二婶,您再不学习,恐怕真的就要成为人们口中所说的落后分子了!” 第38章 李大花鼻孔朝天,气焰嚣……   李大花鼻孔朝天, 气焰嚣张地指着谭云,“你这个不知死活的小丫头,嘴还挺利, 待会儿有你哭的时候。”   谭云敬李大花是长辈, 不想跟她大吵, 可也不表示会愿意继续在这听她瞎扯, “对不起,二婶, 我的时间真的很宝贵,要不, 下次有时间,我再好好跟您解释清楚。”   说完, 她冷着脸, 撇开李大花, 对肖大石做了个手势, 示意他继续把菜搬车上。   李大花见自己就这么被谭云轻飘飘地无视,心里窝火, 居然站了出来, 只身挡在了车尾厢前,轻哼了一声,“阿云,你犯了事就想溜, 哪有那么容易?”   肖大石见自己去路被挡, 觉得眼前这个女人真是空活了一把年纪,说话做事好没道理,一时气不过,抱着菜筐想直接绕过她。   谁知, 李大花自己硬凑了上来,菜筐子刚沾了她的身,她便哎哟一声惨叫,身子一晃,踉踉跄跄地往右倒了两三步,之后,一屁股跌坐了在地。   围观的众人顿时一片惊呼,有人赶紧跑了出来,去支扶倒地的李大花。   这一幕,恰巧被闻讯赶来的大队支书李超群看见了,他狠狠地瞪了谭云一眼,“谭云,有话好好说,你们怎么还动粗呢?”   “哥,你终于来了。谭云他们简直就是狼崽子,心眼坏透了,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哎哟,疼死我了。”李大花摸着屁股,哭丧着脸,朝着李超群及围观的众人摆出一副受欺负的可怜样,就差眼泪没掉。   肖大石转过头,急得涨红了脸,十分无辜地望向了谭云,,“云姐,我真不是有意撞她,是她自己非要撞上来的,而且,我的菜筐也仅仅是碰了下她的衣角,哪至于跌得这么严重?”   说实话,刚才那一幕发生得太快,太突然了,谭云确实没看清,但她知道,肖大石平素为人憨厚木讷,不是那种爱耍心眼的人。   那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李大花因为上次聘礼落面子的事,记恨上她了,这次,不惜把她娘家的堂哥李超群都请来帮腔,估计是急着想从她身上找回往日失去的面子吧。   “大石,你先退回来吧!”谭云微笑地对肖大石点了点头,表示了对他的信任。   李超群支使带来的两个治安员,“你们去检查一下,他们在村里非法收来的蔬菜有多少?”   听到非法两个字,谭云无语地轻笑了起来,就凭对方给自己扣得这个帽子,她觉得,这一趟,她有必要耐下性子,跟他们好好周旋一番。   眼见其中一个治安员把情况详细汇报给李超群之后,谭云才淡然地开口问:“李支书,不知道您嘴里的非法可有法律依据?”   李超群穿着一套灰蓝色的中山装,背着手,板着一张严肃的国字脸,俨然一副老干部的派头。   他凌厉地瞟了一眼谭云,“倒卖粮食蔬菜,属于投机倒把,你难道不知道吗?”   “哦?”谭云故意拖长语调,惊讶地反问:“这个我还真不知道,不过,我倒听说,八三年,中央就有文件下来,允许农民个人贩运自产的货物,这种行为其实早已退出了投机倒把的范围。而我现在帮村里的乡亲们出售一点蔬菜瓜果,也是为了给他们解决产品流通困难的问题,帮他们增加点额外收入,一切都合理合法,我搞不懂,我怎么就投机倒把了呢?”   李超群张了张嘴巴,一时哑口无言,其实,他细细回想起来,这个文件,以前开会时,好像还真有上面的领导来宣讲过。   李大花也没想到,谭云小小年纪,居然会了解这方面的政策,不过,她很快就从谭云的话中找到了漏洞,“阿云,你刚才说的那番话,虽是有理,但未必合法!”   “怎么说?”谭云一抬眸,逼视着李大花,她压根就没指望对方能这么轻易地放过自己。   果然,就在这时,谭翠芳领着工商局的一位领导走了过来,她的脸色依然带着惯有的骄傲与冷漠,跟李大花那欣喜的表情截然违和。   “哎哟,陈局长,您来得正是时候,谭云她们人和货都已经被我和李支书给扣住了,就等着您来审问了。”李大花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   一旁的谭翠芳拼命地对她使眼色,她却选择了视而不见,现在,对她而言,没有什么事情比扣个罪名到谭云头上更重要的了。   这个陈局长是个面善的中年人,听了她的话,淡淡一笑,“李主任,你先说说,谭云她们到底做了什么违法的事情了?”   李大花一听,以为陈局长是特意给了她一个表现的机会,当即得意地回答:“我知道,她这种行为已经不属于投机倒把了,可惜,她不是农民,而是个体工商户,收售货物是一种市场经济行为,没有营业执照许可,这就是违法了啊!”   李超群眼睛一亮,“没错,谭云这种行为,就是无证经营!陈局长,这是您的管辖范畴。接下来,您要是把他们都扣进局里管教管教,尽管出声,我大队这边,一定尽全力配合您。”   谭天明和姚彩凤听得邻居报信,风风火火跑出来,远远就听见了李大花和李超群的话,两人顿时着急叫嚷了起来。   “误会!这一定是误会!这位领导,请你相信,我女儿平日胆小得很,绝对不敢做那些违法的事情。”谭天明先到一步,绕开李大花和大队支书,径直来到陈局长面前解释。   后到的姚彩凤也青白着一张脸附和,“就是,就是!阿云,你赶紧过来跟领导解释清楚呀!”   “爸、妈,你们怎么也来了?“谭云嘴角挂着淡淡的笑容,相比于李大花的无理取闹,父母在情急之下对她所表露出的护犊之情,更能触动着她的心。   “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得出来,没心没肺!”姚彩凤没好气地刮了她一眼。   李大花站在一旁,见谭云一家人在大伙面前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心中那口恶气终于消了不少。   她扯着嘴角,呵呵冷笑了两声,“姚彩凤,这时候,什么解释都晚了。这一车的货,难道还不足以证明你女儿谭云涉嫌无证经营,违法乱纪吗?”   “李大花!”陈局长忽然大声地点了她的名,严厉批评说,“你好歹也是供销社的主任,单凭一车货,你怎么就敢断定人家就是无证经营?”   李大花被吼懵了,涩声回答:“这、这难道、还不够明显吗?”   说着,她心虚地指了指谭云,“您看,她就是个少不更事的小姑娘,考虑事情肯定不会周全。”   “你这是先入为主。”陈局长看似温和,训气话来毫不留情面。   随后,他又沉着脸,看向了同样懵然的李超群,“还有你,身为大队支书,不想着努力调和群众之间的矛盾,还自己参与激化,对经济政策不熟,还偏听偏信偏帮,难道,你是嫌事情闹得不够大吗?”   此时,站在陈局长身旁的谭翠芳微微垂首,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   不过,她这个举动还是被一直静观其变的谭云捕捉到了。   谭云心念一动,忽然想通了一件事:这陈局长如此训斥李大花和李超群绝不会是无的放矢,此番,他一定是有备而来的。   想到这,她不禁弯起了嘴角。   这李超群想不明白,陈局长为何突然变得火气那么大,挨训后,他心里虽然觉得委屈,但也不敢出言反驳对方的管辖领域。   眼下,他也只好自认倒霉,“陈局长,这回,我处理问题的方式确实欠妥,回头,我一定注意加强经济政策的学习。”   陈局长听了,脸色稍缓,与此同时,他有意无意间,扫了一眼对面的李大花。   李大花自认自己做得没有错,倨傲地撇开脸,避开了陈局长的视线。   见状,陈局长不再理会李大花,他把严肃的表情一收,换了一张温和的笑脸,看向了谭云,“你好,我是工商局的陈功。”   谭云微笑着点头,“您好,陈局长!请问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其实,我今天来,就是想跟你解释清楚,这一切都是误会,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陈功一脸笑意地赔礼。   堂堂的工商局局会长跟一个二十出头的小姑娘道歉,这种怪事,谁见过?   如此一来,不但谭云的父母震惊不已,就连围观的群众夜一片哗然,都在低声交头猜测,谭云到底做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能得到陈局长如此礼遇?   虽然,谭云也感到很奇怪,但是,既然陈局长说这个误会,她得承他的好意,把这个误会当众坐实了才行。   于是,她笑着跟对方道了声失陪,然后,去了副驾驶那,把包包找出来,从里面拿出了一张超市的工商营业执照的副本。   这对她来说,是很重要的谈判利器,自从她去跑源头供应商开始,包包里就一直不忘备着。   她折返了回去,把副本亲手交给了陈功,“陈局长这是我们云肖超市的执照副本,您看下有没有问题?”   陈功接了过去,认真看了一遍,然后,把它摊平,“这就是谭云的云肖超市的营业执照副本,这说明,她的一切商业经济活动都是合法合规的,大家可以看一下。”   说完,他在众人面前展示了一遍,等到了李大花和李超群面前时,他还特意多停顿了几秒,目的就是让他们能够彻底看清楚,从而认识到自己的主观错误。   李大花傻眼了,她是真没料到,谭云一个小姑娘,居然真开了那么大的一个超市,而且手续正规、齐全。   她虽然心里有气,但又不得不服,终于,她低下了她那沮丧的头颅,彻底没了脾气。   “阿云,这超市真的是你开的吗?”谭天明难以置信。   谭云嘴角含笑,“正确地说,这是我跟肖庆国合伙开的。”   谭天明瞪大双眼,简直以为是天方夜谭,可眼前,又是工商局的局长亲自为她证明,他又不得不在心里拼命地告诉自己:这是事实!   女儿竟然出息了!   他激动地看向了姚彩凤,却发现对方早已泪流满面。   谭云有些无奈,原本,她是打算等到开业前一天,再告诉父母,没想到,今天,竟意外给当众戳破了这个秘密,不过,见父母如此兴奋激动,一时间,她竟还有点受宠若惊。   “爸,妈,超市这事,我回去再跟你们细聊!”她微笑地看着两人。   “好好!”谭天明和姚彩凤忙不迭地点头。   陈功把执照副本还给谭云时,忍不住对她父母赞了一句:“你们真的是养了个好女儿啊!”   谭天明夫妇连连谦虚地点头称谢。   客套话都说完了,临走前,陈功特意大声告诉谭云,“现在,国家正在全力发展经济,非常需要像你这样的有为青年,以后,你在生意场上遇到难以解决的困难时,记得要积极向政府寻求帮助。”   “我知道了,谢谢陈局长!”   “不客气!”陈功笑如春风。   “那我送送您!”谭云主动站了出来。   陈功若有深意地望了她一眼,之后,点了点头,两人并肩走了大约二十来步,他偏过头,笑着问:“谭云,你是不是有什么话要跟说?”   谭云见自己的小心思被识破了,于是,她也不再掩藏,翘着嘴角,低问:”陈局长真是慧眼如炬,我就是好奇,您与我从未谋面,对我的信任到底从而来?”   陈功没想到,她跟过来就为了这点小事!   他哈哈一笑,说:“市里商业局的石全福石副局长在一次会议中,曾拿你承包商场一事作为典型案例分析,因此,我早就说过你的大名。方才,当谭翠芳跟我提到你名字的时候,我觉得这里面肯定有误会,就跟过来看看。”   “原来如此!”谭云失笑!   返回去时,谭云发现,除了大队支书李超群,李大花等人及大部分围观的乡亲居然还没散。   似乎,还多了一个人,李大花的儿子,谭家辉。   “阿云,我妈和翠芳误会你了,我替她们向你道个歉!”说着,他很真诚地对谭云鞠了个躬。   谭云刚觉得很欣慰,李大花家总算还有个明事理的人。   谁知道,他刚转身,就指桑骂槐地数落谭翠芳,“你工作稳稳当当的,老跟她较什么劲?她执意选择了个穷对象,迫于无奈才走创业这条路,未来多的是苦头吃!”   之后,他又转头温声开导李大花,“妈,你也真是的,怎么老跟人家过不去?人家家里明明已经够可怜了,唯一的儿子还是抱养的,将来,认不认这个家门,给不给他们养老送终还不一定。你老以后,少去刺激他们,还是多操心操心咱们家盖房的事情吧!”   李大花听了儿子的话,心里顿时舒服得眉开眼笑。   谭云沉着脸,望了望面色铁青的父母,终于反应过来:原来,这谭家辉才是他们家那个最恶心的人!   他轻飘飘的几句话,很快便扭转了在场很多乡亲的思维与想法。   “我也听说了,那个肖庆国家里很穷,谭云跟了他,就算开超市,也是白手起家,哪有那么容易?将来,做不做得成另说,不过,她肯定要吃不少苦头!”   “有钱的都被她拒婚了,偏偏挑了个穷小子,说白了,她就是傻、倔!”   “看吧,她日后肯定会后悔!”   散场时,乡亲们议论纷纷,居然多是一些关于谭云未来的负面预判。 第39章 上辈子,有这么个白眼狼……   下午的天, 阴沉沉,有些凉意。   肖庆国从肖大石那里听得消息,说早上这趟菜收得不是很顺利, 谭云因为他的缘故, 似乎又被村里的人嚼舌根了。   他有点担心她的情绪, 一整天也没什么心思做事, 便让大石看好公司,自己便溜了出去。   云肖超市。   石春花正在忙碌地收银, 见肖庆国走了过来,手顿了顿, 打了个招呼:“庆国哥,你是来找云姐的吗?”   “是!”肖庆国左右看了看, 没见谭云的身影, 有些意外。   往日都是谭云在收银, 今天怎么换成了石春花了呢?   石春花肉嘟嘟的脸上挤了个可爱的笑容, “云姐上午进菜回来之后,就跟我说有事要办, 让我顶替她去收银, 她出去后,到现在都还没回来。”   肖庆国嗯了一声,“那她有说去哪?办什么事情吗?”   石春花摇了摇头,“她没说, 我也不敢问。”   “行, 你忙吧!好好干,你云姐是很看好你的。”肖庆国说的是实话。   他记得,私下,谭云有好几次跟他提过, 要好好栽培石春花做收银员,说她虽然胖点,但形象平易近人,对数字也敏感,关键是她这个人比较坦率真诚,没什么心机,用她比较放心。   石春花乐呵呵一点头,“知道了,谢谢庆国哥!”   肖庆国出了云肖超市,抬头,望了眼乌云密布的苍穹,渺渺茫茫间,一股压抑之感突袭心头。   她到底会去哪呢?   肖庆国朝左右街巷瞅了瞅,又朝前方开阔的车道注目了片刻,最后,才选定了往家的方向。   她会不会已经回家歇息着呢?   他希望是如此,但内心又自觉有点侥幸。   果然,到家后,他问了正在打扫卫生的母亲,得知,谭云也一直没有回来过。   他心里越来越不安,但是,在母亲面前,他还是努力保持着平静,说:“妈,要是谭云回来的话,让她等我一下,我有事要找她商量。”   肖母茫然追问,“是生意场上出了什么岔子吗?”   肖庆国面上犹豫,片刻后,才摇头说:“不是!”   肖母松了口气,“好,一旦她回来,我就把她留住!”   她虽然觉得儿子的神色有点反常,但是,她也说不上来具体哪里不对,不过,对于生意场上的事情,她向来不懂,也不想继续追问下去。   出了家门,肖庆国疾步穿梭于这片区域的几条重要的街巷,就期盼着能快点找到谭云的身影。   这里是市区商贸比较发达的区域,外来讨生活的人也多,人员素质良莠不齐,治安相对是比较难管控的。   其实,他不担心她想不开去做傻事,就担心她会碰上个什么意外,或者遭遇一些街头的混混。   沿街,他找了几个熟悉的商贩打听了一下,都没说见过谭云。   也不知走了多久,他回头望了眼来路,发现,此处临近郊区,离家已经很远了。   街边的商铺稀疏了很多,远远的,他便瞧见了前面有一间小门面,门楣上挂了一张白底红字的小招牌”阿香甜品店“。   好像女孩子都喜欢喝甜品!   他抱着一丝侥幸,踏进了这家甜品店。   店老板是一个三十岁上下的年轻女老板,长得很迷人,见了肖北北庆国,嘴角弯弯地走过来招呼:“帅哥,喜欢喝什么甜品呢?”   肖庆国窒了窒,才不好意思地说:“老板,很抱歉,我不是来喝甜品的,我是想跟你打听个人。”   “哦,没关系,您说说,那个人长什么样?”女老板放下手中的甜品单子,笑眯眯地看着肖庆国。   肖庆国此时心系着谭云,因此,对女老板投来那灼灼的目光丝毫没有感觉,“她二十岁,个子高高瘦瘦,长得很漂亮的,她有一头过肩的长发,扎起来刚好到脖子下,哦,对了,她很爱笑,一笑起来,嘴角边有一对浅浅的梨涡。”   老板年哦了一声,若有所悟的点点头,“您说那姑娘有一对梨涡,我就想起来了,一个小时前,确实有那么一位漂亮的客人来吃甜品。”   “那她去哪了?”肖庆国目光殷切。   他找了她那么久,现在终于有了眉目,心里头不免一阵激动。   老板娘掩嘴偷偷轻笑出声,“看您这着急的模样,该不会是跟女朋友闹别扭了吧!”   肖庆国一愣,不知她这句话从何问起?   “看您长得好看,我就跟您实话说了吧!你的女朋友刚进店的时候,确实一脸不高兴,但是呢,喝完我的招牌甜点之后,她就甜得眉开眼笑了。”老板娘说得十分逗趣。   却听得肖庆国的心情高低起伏,一波三折,到最后,他还是悄悄地松了口气,起码,他可以确定,她是安全的。   “谢谢老板娘!”肖庆国致谢后,转身就踏出了店门口,看到长街的那一刹那,他才意识到,老板娘还没给自己指一个确切的方向。   就这样走了一会儿,他忽然停顿住了脚步,有那么一瞬间,他忽然琢磨透了老板娘话里的另一层意思。   其实,老板娘明面是把谭云的情况告诉了他,但是,她话里又着重提到了她的甜品重要性,其意图很明显,就希望他哄回自己女友的同时,顺便帮衬一下她的生意。   好精明的女人!   于是,他又折返了回去,微笑着跟老板娘打包了两份最贵的甜点。   顺着老板娘所指引的方向,肖庆国很快就找到了谭云的倩影,她独自一人,静静地坐在湖边的石堤上,面朝着粼粼波光,时不时,用手拨下一些草屑,用力地扔进了湖里,像是把自己心中的不满情绪都扔进了湖里似的。   肖庆国放轻脚步,走到她身后,缓缓蹲下来,用右手的臂弯悄悄地把她的腰圈住了。   这突然的举动,谭云还是在他怀里惊了一跳。   “你在干嘛?”谭云蹙着眉头,扭过头,不满地看向肖庆国。   果然,她是因为自己而生气。   肖庆国心头一软,把她搂得更紧了,“谭云,别生气,也别管那些人无谓的质疑,要相信,不用多久,我们的事业就会做成功的。”   “嗯?”谭云的脸上写着一个大大的问号,“我一直都相信的啊!在一件事情没做成功之前,其实,有人泼冷水太正常了,我犯不着为这些事去生气。”   “哦?不为这事?”肖庆国倒是好奇,“那你怎么不在店里工作,跑在这里拿草撒气?”   谭云轻笑了一声,知道他是特意来找自己的,她掰开他的手,随手又揪了一小撮草尖,扔进了湖里,看着它们随着湖波一荡一荡地飘向了远方,她脸上的笑意更浓了。   “这里太美了,我想在这周围安个家。”   她知道,未来这个地方将会开发得很美,这个湖也没有为后来的经济发展而牺牲了它的纯净,相反,它被建设成这片高档住宅区的观景湖,周围的商品房都因为它的存在而变得十分昂贵。   “咱们不是有房子了吗?”肖庆国猜不透谭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   谭云看出了他的疑惑,怕他多心,唯有跟他道出了心中的想法,“其实,我是想给我爸妈买的。你看,这里风景优美,而且,离你买的房子不是很远,将来,他们年纪大了,我也方便过来照顾他们。”   肖庆国瞬间体会到了谭云的心情,她确实心中郁闷,却不是因为自己,而是因为她的父母。   此时,他才回想起,大石当时还跟他提过一句,说有人暗讽她弟弟是抱养的,将来有可能不给她父母养老。   原来,她是为此而焦虑了!   “你那个弟弟真的会那么不靠谱吗?”肖庆国小心翼翼地问。   谭云无奈地笑了笑,“大概吧!”   其实,她心里很清楚,上辈子,她那个所谓的弟弟谭华不但消耗她父母的金钱与情感,还跟他自己的亲生父母相来往了。   她还记得,谭华结婚那天,他瞒着她父母,请来了他的亲生父母那边的亲戚来参加喜宴。   而直到喜宴开始那一刻,看着谭华亲身父母入了主客席,很多那边的亲戚也安排了好位置,而她父母却被可怜兮兮得安排在一个靠边的席位,他们才知情。   她父亲气得当即翻脸,愤愤离场。   而她母亲向来偏心谭华,心又软,还是忍着满腹的委屈强留了下来。   她站了起来,本来也是想随父亲一走了之,但是,抬眼便看见对面一脸悲戚的母亲,她心中不忍,便咬牙,重新落了座。   也正是因为这么一留,她看到了无论前生今世都无法释怀的一幕。   新人敬茶时,她母亲虽然也被叫上去了,但谭华及她媳妇却先去敬了他的亲身生父母,随后亲切的开口叫爸妈。   那一瞬间,她母亲拼命压抑的情绪彻底崩溃,当众掩面嚎啕痛哭。   直到此时此刻,她母亲才终于意识到,自己养了二十多年的儿子,终归是白替人家养了。   愤怒!悲伤!痛苦!不甘!心寒!   交替冲击着她母亲的心弦,终于,身体一晃,眼见就要晕倒了,她赶紧冲上去,搀扶着母亲离了这场让人寒心、恶心的婚礼。   这儿子和儿媳妇的茶,最终,她父亲和母亲都没有喝到!   悲哀如斯!   这还没完,谭华结婚之后,就撇下两老,跟自己媳妇搬出去住了。   两人生了孩子后,大手大脚,钱花没了,就舔着脸回来,说一些漂亮的好话,哄着找她父母要。   她父亲起初是不愿意给的,但是,她母亲禁不住他软磨硬泡,居然瞒着父亲,偷偷给他送钱。   后来,她父亲知道了,也无可奈何。   可她听说后,非常生气,特意回了趟娘家,很郑重地跟父母解释,他们这样倒贴谭华一点意义都没有。   可惜,她母亲压根听不进去,反倒跟她说,她是嫁出去的女儿,管不了那么多,将来,他们还指望着谭华给养老呢!   结果呢?   谭华非但不念及她父母的养育之恩,反而到他们真老的那一天,就干脆嫌弃起他们来,任他媳妇随便找了个破借口,大冬天就把他们赶出家门,然后,转个身,他却把他自己的亲生父母领进了家里来。   上辈子,有这么个白眼狼弟弟。   这辈子,叫她如何不为父母的将来发愁? 第40章 结婚啦   这些, 其实,谭云埋头喝完一碗阿香甜品店的冰糖银耳羹之后,她就忽然什么都想通了。   自打重生回来, 这辈子, 与自己密切相关的一切人与事不是已经在悄悄改变了吗?   谭华去参了军, 远离了父母!   而她借着改革的春风经了商, 赚了钱,将来, 就算没有谭华,她也有足够的经济能力, 让父母晚年衣食无忧。   那,此时此刻, 她又何必庸人自扰呢?   所以, 她笑了, 一切烦恼都如手中的那撮杂草, 看不惯,忍不了, 揪掉, 扔了便是。   肖庆国不知道谭云的心里历路,只觉得她对于谭华的态度太过悲观了!   “谭华就算不是你的亲弟弟的,可你父母从小就当他是亲儿养育,对他付出的关爱比你还多, 我相信, 多年的朝夕相处,就算彼此没有血缘关系,他与你父母的感情也一定不浅,将来, 他一定会好好待你父母的,你就别胡思乱想了。”   “嗯,希望一切都是我多想了吧!”谭云虽然不喜欢谭华,但是,内心深处,她也不希望将来他背叛父母。   光阴似箭,日月如梭。   忙碌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转眼间,便到了一九八六年五月十八日。   谭云与肖庆国的婚房已经布置好,婚宴的请帖也全部提前发出去了,收到请帖的宾客几乎都能来。   可有一个人,却迟迟没有回音,那就是远在边疆兵团开荒的谭华。   为了这事,谭云特意叫上肖庆国,开车回了一趟谭家村。   “爸,谭华那边有来信了吗?他到底愿不愿意回来参加我的婚礼?”   谭天明听了谭云的问话,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他神色复杂地看了眼姚彩凤。   姚彩凤尴尬一笑,“阿云,这是你的人生大事,阿华作为弟弟,怎么可能会缺席?我估计,他肯定是在部队太忙,所以忘回信了,我们再等等。”   “算了吧,彩凤,我们就别替他粉饰了。信早已寄出去一个多月,他要是愿意回来,早该给我们回信了。现在音讯全无,他摆明就是不打算回来了。这臭小子实在是太不懂事了!哎!”说完,谭天明深深叹了口气,神色失望之极。   “爸妈,我知道了!”谭云淡然一笑,“没关系的,我能理解,部队请假都不容易!”   其实,对于这个结果,她早有所预料,只是,当真正从父母口中得到确认时,她的心还是难免有小小失望。   见谭云这么通情达理,就连姚彩凤都觉得谭华这次真得太不像话了。   日盼夜盼,谭云终于盼到了结婚那天,她穿了一套惊骇全村的白色美丽婚纱,在最好的时光里终于做了一回最美丽的自己,她彻底圆了上辈子穿婚纱的梦想。   而肖庆国一身黑色的西装,胸口插着一朵红玫瑰,开着他那辆挂着一圈红色鲜花的面包车,风风光光地把他最爱的姑娘迎娶了回去。   这场盛大而唯美的婚礼轰动全村,惹得村里不少待嫁的少女眼热极了。   算上前世,对于结婚,谭云也算是轻车熟路了,她以为自己不会紧张,可当她的视线触及肖庆国那双炽热的明眸时,她的小心脏还是忍不住扑通扑通地一阵乱跳。   原来,这就是嫁给自己喜欢的人的真实感觉吗?   好奇妙!   婚房布置在二楼,亲友团们闹哄哄地要闹洞房。   肖庆国喜笑颜开地给每个人都封了一个大红包,把亲友团通通都给哄退了。   喜气洋洋的婚房霎时陷入了一片寂静,空气中就只剩下谭云和肖庆国微微急促的呼吸声,两人坐在床上,四目相对,暧昧的气息越发浓郁。   谭云忽然觉得有点口干舌燥,她红着脸,指了指地上的双喜暖水壶,“我想喝点水,要不要顺便给你来一杯?”   肖庆国嘴角微扬,“可以!”   谭云像是得救般,霍然起身,才迈出半步,忽然,整个人就收不住,直挺挺地往前倾倒。   肖庆国眼明手快,伸手一下把她捞回了怀里。   谭云小嘴微张,惊魂未定地伏在他的心口,听着他那砰砰地心跳声,她才知道自己安全了。   天啊,尴尬死了!   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她的樱红小嘴就被肖庆国粗暴地堵住了。   一番唇齿的纠缠过后,她浑身上下仿佛触电似的,酥酥软软,整个人彻底倒向了他的怀里。   肖庆国轻轻地抚摸着她的后背,哑着嗓子说:“我去陪陪客人,你累的话,就先躺在床上歇歇,等我回来。”   谭云红着脸,点了下头。   肖庆国轻轻地吻了下她光洁的额头,才依依不舍地笑着离开了房间。   谭云直到房门被彻底关紧那一刻,才懒懒地仰躺在红色的大床上,看着墙上用红色气球装饰出来的一个大大的红心,那种忽然的不真实感,恍如置身于梦境之中。   我终于嫁给了肖庆国了!   谭云乐得在大床上直打滚,活脱脱像个顽皮的孩子似的!   这一幕不巧被忽然折返的肖庆国撞见,他红着双眼,扯下了领带,邪魅一笑,“谭云,原来你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吗?”   谭云见他开始脱外套,觉得有点羞耻,连连摆手说,“不是,不是,我就是太高兴,有点情难自禁而已。”   “是吗?”说着,他眉头一挑,边有条不紊地解衣衫,边欺向谭云,“可我现在就想吃你了,怎么办?”   “啊,你不是还要下去陪客人吗?”谭云眼神有些慌乱。   她不是不愿意,只是一时间,还没来得及做好充足的心里准备!   “客人哪有你重要!”肖庆国笑得十分暧昧,他把谭云钳在怀里,不打算给她继续辩驳的机会。   啊啊啊啊,现在还是大白天啊!   要命了!   谭云的脑子彻底凌乱! 第41章 肖庆国的假想敌   云肖超市每天客似云来, 生意越来越火爆,石春花收银都收到手软。   这天,店里来了一位烫着大波浪的时髦女顾客, 她拎着一个黑色的皮包, 上身穿着做工精致的黄色泡袖雪纺衬衫, 下身搭配一条米色的西式直筒裤, 脚瞪着一双白色的矮跟皮鞋,看起来非常职业时尚。   她这种独特的装扮, 在本城还是很少见的,因此, 自她刚踏入门口那一刻,石春花就留意到她了。   只见她迈着细碎而妖娆的脚步, 转了一圈货架, 之后, 她拎着一面红色的小圆镜, 施施然来到了收银台排队,一双美丽的大眼睛上下扫了一遍石春花, 之后, 两片红艳艳的嘴唇扯出一个轻嗤的笑容。   景西哥心心念念的女人居然是这样一个又丑又胖的收银员?   哼,他的审美也确实够诡异的!   女顾客直勾勾地盯着石春花,掩嘴轻蔑低笑。   石春花虽然忙得团团转转,但这么一个精致时髦的女人杵在自己面前, 还对着自己古怪发笑, 她瞬间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女士,您好,要付账的话请先到后面排队,谢谢。”石春花趁着给买单的顾客装袋的空隙, 礼貌地对着那位女顾客出言提醒。   女顾客弯着嘴角,轻轻摇头,说:“我不是来买东西的,我是特意来看看你的。”   “看我?”石春花一头雾水地用手指了指自己,简直以为自己听错了。   “结果,我很失望!”女顾客嘴角微翘,把镜子照向了石春花,“你看看你这冬瓜身材,我很好奇,你心里怎么就没有一点自知之明,丑成这样,还敢勾引我家景西?”   石春花听了,顿时血气上涌,只觉得这个女顾客简直是又气人,又莫名其妙,若不是顾忌这个月的绩效奖金,她真想当众喷对方一脸唾沫。   但她一想起谭云平时开会常说,顾客是上帝,服务要耐心,此时,她就算心里不爽,但脸上还是强挤了个言不由衷的职业微笑,”对不起,这位女士,您要是不买东西,请给旁边那些要买单的顾客让个位置,谢谢。“   女顾客置若罔闻,非但不让道,还特地上前了一步,语气轻慢:“我看你生活也不容易,只要你答应以后不再纠缠我家景西,随便开个价吧!”   石春花实在受不了,没好气地大吼了一声,“女士,你脑子有病吗?我连你口中那个景西是什么东西都不知道?你让我怎么开价卖?”   女顾客一听到石春花竟如此形容自己心爱的景西哥哥,原本还矜持的脸瞬间有了怒色,“什么服务态度?我要向你上级领导投诉!”   石春花轻嗤一声,“上级领导是我妈,你去找她投诉吧!”   这时周围的顾客议论纷纷,惊动了在货架查货的胖婶。   “春花,你难道是第一天上班吗?怎么还跟客人吵起来了呢?”胖婶皱着眉头,怒瞪着石春花。   石春花满腹委屈地撅了下嘴,指着那位女顾客,“我又不认识她,是她先说一些乱七八糟、莫名其妙的话来污蔑我,我实在气不过,才反驳她的。”   胖婶很快转过视线,换了张笑脸,和气地问女顾客:“您好,请问您对我们的收银员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女顾客摆出一副受够了的表情,“我要投诉谭云。”   “嗯?”胖婶一脸懵逼。   女顾客一看胖婶这表情,以为她是在护短,不耐烦地说:“算了,我知道,你是谭云妈妈!”   “不敢当!”胖婶十分尴尬。   “我不为难你,这样,你把老板找来,我要直接向她投诉谭云。”   “这……”胖婶一脸为难。   那女顾客一脸怨恨地指着石春花,“谭云她身为服务人员,却毫无服务意识,难道不应该投诉吗?”   这下,非但是胖婶,就连店里的其他员工也露出了同样惊疑的表情。   女顾客以为她们怕了,正一脸得意时,陈景西进来了。   他穿着一件枫叶纹的休闲衬衫,戴着一副墨镜,单手插着裤兜,走起来酷酷的。   “景西哥!”女顾客惊喜地朝他招手。   “付嘉欣?”陈景西摘下了墨镜,表情冷冷地问,“你不在酒店歇着,跑到这里来做什么?”   “买镜子啊!”说着,付嘉欣晃了一下手中的小镜子。   陈景西懒懒地看了眼她手中的小镜子,懒得去深究,而是转过脸,看着石春花,探问:“您好,请问,谭云在吗?”   “她不是谭云?”付嘉欣心里咯噔一下。   “您也是来找我们老板麻烦的?”胖婶拧着眉头。   “老板?”陈景西和付嘉欣同时惊呼出声。   ***   肖庆国牙疼了半宿,一清早,谭云便陪着他一起去看了牙医。   临走前,医生严肃地叮嘱他,少吃上火的东西!   肖庆国捂着肿得高高的脸颊,忙不迭点头。   刚上了车,肖庆国就严正声明:“谭云,以后,妈熬的甜醋生姜鸡蛋猪脚汤别指望我替你消灭了,什么狗屁壮阳,全壮我牙齿上!看看,结婚都三个月了,你的肚子还是平平的,可我的脸却很争气地鼓起来了。”   谭云一听,差点笑岔了气,“我早说了,这汤不能老喝,你还不信!”   肖庆国轻轻扯了扯嘴角,“我现在相信了。”   “太好了!”谭云露出得救般的神情,“以后终于可以不用喝这个汤了。”   肖庆国很严肃地回头看了她一眼,“不,这么补的汤,我回去得让妈多给你熬一些。”   谭云瞬间蔫了。   面包车缓缓在超市门口停稳,谭云从车里钻了出来,敲敲车窗,跟肖庆国说:“行了,你回家歇着吧!”   肖庆国见她嫌弃自己,偏要下车粘着她,“我进去挑个软一点的牙刷。”   谭云一见他那张肿得高高的脸颊,顿时呵呵笑了起来。   肖庆国无奈地连翻白眼。   就在陈景西和付嘉欣同时惊呼老板时,谭云和肖庆国双双踏入了超市大门。   “胖婶,怎么那么多人围在收银台?”谭云嘴巴微微翘着,脸上的笑意正浓。   胖婶瞬间长松了口气,“阿云,有两位顾客急着找你,我都听不明白到底怎么回事?”   说着,她指了指陈景西和付嘉欣两人。   谭云掀了掀眼皮,顺势拿眼扫了下边上站着陈景西和付嘉欣,过了一会,才惊喜地说:“啊,那不是景西哥吗?好久不见!”   陈景西也目光灼灼地看了谭云一会,又特意在肖庆国的脸上停留了一会,才绽出一个浅浅的微笑,“是我,那天太晚,看不太清楚你的样子,这么多年不见,你变得更漂亮了。”   “你也变得更帅了。”谭云笑得眉眼弯弯。   付嘉欣就站在陈景西右边,她看着一身淡黄色长裙,扎了个高高马尾,笑起来甜甜美美的谭云,实在难以置信,“你是谭云,那、她是谁?”   说着,她指向了站在收银台里的石春花,神色十分尴尬。   石春花轻哼了声,抢先答了一句,“我叫石春花,谭云是我老板!”   “啊!”付嘉欣惊觉自己认错了人,尴尬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谭云仔细打量了付嘉欣一番,确认自己确实不认识这个人,才抱歉地笑了笑,问,“不好意思,这位女士,我好像并不是认识您,不知,您找我有什么要事?”   “我是景西哥的未婚妻,我……”付嘉欣咬了咬下嘴唇,一时不知道该怎么答。   石春花向来率直,再加上方才平白受了付嘉欣一顿恶意讥讽,她想都没想,便把话头接了过去,“她说你勾引她的景西哥哥?她还说要向老板投诉你。”   说完,石春花觉得好笑,便自个儿呵呵乐了起来。   “嗯?好大一顶帽子!”谭云瞪大了双眼,霍然看向了付嘉欣。   “难道不是吗?”付嘉欣本来挺不好意思,但只要一涉及到陈景西,她的腰杆便不由自主地挺直了。   “景西哥,你说,是吗?”谭云笑眯眯地把皮球踢给陈景西。   “阿云,对不起,她头脑比较简单,胡乱说话,你别见怪!改天,我再登门致歉。”说完,陈景西绷着脸,拉过付嘉欣,快步踏出了超市。   谭云本想叫住他们,可陈景西走得太快了,只好作罢!   随后,她叫散看戏的众人,领着肖庆国去了办公室,给他倒了杯热开水。   “看着我做什么,好好吃药!”她微微地勾了勾嘴唇。   肖庆国乖乖掏出用纸包的小药片,喝了口水,润了润喉咙,才把药全放进嘴里,接着又喝了口水,一仰头,全咽了进去。   又把整杯水都喝完之后,他才慢悠悠地问:“刚才那个男人跟你是什么关系?”   谭云眉毛一挑,轻笑了一声,“他啊,是我表哥的小学同学。小时候,他常来找我表哥玩,我那时候还住在表哥家,加上,我常粘着表哥后面跑,一来二去,跟他就熟悉了。还别说,小时候,他就跟我哥一样,对我真得挺关照!后来,他家搬去香港了,一别十多年没见,没想到,他居然还记得我。”   “就这样?”肖庆国的微诧,直觉告诉他,那个男人对谭云的心思绝对不简单。   谭云微蹙眉头,“不然呢?”   “你对他真的没别的想法?”肖庆国小心翼翼地问。   “别的想法?”谭云歪着脑袋,想了一会,“有啊!”   “什么?”肖庆国霍然站了起来,紧张兮兮地盯着谭云。   “跟他打好关系,将来一起赚大钱啊!”谭云两眼放光。   肖庆国嘴角抽搐了一下,“不用他,我们靠自己也能赚大钱。”   谭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生意场上,多个朋友,多条路,多个敌人,多堵墙!他家是经商世家,家底厚,门路广,将来,我们要能跟他家有生意的合作往来,肯定可以双赢。”   肖庆国理智上认同她的想法,但在情感上,他希望一辈子都不要跟陈景西有过多交集。   “你怎么啦?”谭云发现肖庆国面有忧色。   肖庆国憋不下去了,严肃地征询:“谭云,你以后能不能别跟那个陈景西再有来往?”   “为什么?”   “他家有钱没错,可说不定,他私下是个生活不检点的纨绔二世祖,我们也没必要非跟他交好。”   谭云一听,轻轻放下账本,掀了掀眼皮,见肖庆国脸上肿得鼓鼓的,眼神却一如往日的正经严肃,她心念电转,忽然玩味一笑,“你不会是把付嘉欣的话听进去了吧?”   “怎么可能?”   “那你干嘛说话酸酸的?”   “有吗?”肖庆国一梗脖子,抵死不认,但依然强势重申,“总之,你以后少跟他来往。” 第42章 新来的邻居   谭云好笑地点了下头, 心里不由吐槽,肖庆国的脑瓜子想得还真多。   事实上,谭云后来发现, 有些事情, 还真不怪肖庆国多想。   两天后, 晚饭时分。   肖母今天不知受了什么刺激, 饭桌上的话明显比往日多了不少,说着说着, 便十分好奇地提到了隔壁住进了一对年轻富豪邻居。   “有多富?”谭云笑眯眯地放下碗筷,表示自己吃饱了。   肖母见儿媳妇难得听她八卦, 当即兴奋了起来,“具体多富, 我没去问过, 当然也不是很清楚, 不过, 我看他们有自己的豪车,装扮也很洋气, 气质都很高贵, 无论怎么看,都像是富贵人家出身。”   谭云啧啧赞叹,“跟富豪做邻居,那我们家离富豪也不远了, 改天有空, 我去巴结巴结他们。”   “啊!”肖母忧心地看着谭云,“阿云,你最近做生意缺钱了吗?”   “没有啊!”谭云笑了笑,“我的超市现在生意可旺了。”   肖母这才放下心来, 呵呵一笑,“那就好!”   肖庆国见状,微微勾唇,“妈,你儿媳妇在外头厉害得很,根本用不着你操心。”   “我知道,我知道,我就是随便问问而已。”肖母笑得一脸慈祥。   吃完饭后,谭云搬出一张竹制的逍遥椅,在院里赏花,观星,赏月,一派悠闲。   肖庆国也摸了张小矮凳,静静地挨坐在她的边上,半响,他才打破了两个人之间的沉默,“谭云,你说,我公司要不要也跟你超市一样,对员工实行末尾淘汰制呢?”   谭云原本飘在夜空中的思绪,被肖庆国这句突兀的问话给生生地拽了下来,她偏过头,一脸疑惑地看着他,“不适合!我超市的营业员流动大点不碍事,淘汰老人,培养新人,过程很快;但你公司的业务员需要稳定,而且,培养新业务员周期相对较长,与其淘汰,不如鼓励,比如,试试提高提成点。怎么问起这个?你公司有员工消极怠工吗?”   “就是有两个是我舅那边的亲戚,平时干活很不用心,还爱指手画脚,搞得其他同事心里里很反感。我说实话,我也很不喜欢他们,但碍于我舅舅的面子,我还不好对他们怎么样,你说,我该怎么办?”   说完,肖庆国无奈地叹了口气。   谭云听了,呵呵低笑,“不敢处置底下有问题的员工,你这个老板当得也真够憋屈的。”   肖庆国苦笑了下,“你别说那些风凉话了,赶紧给我出个主意。”   初秋的夜晚,透着丝丝的凉意。   谭云深深地吸了一口甜甜的桂花香,才一脸餍足地轻吟:“你这是当局者迷了,其实,这个问题想要解决,很简单,人是你舅舅安排进来的,那你就把这两个人的问题抛给你舅舅,不就行了吗?”   “若是,我舅舅为他们求情呢?”   “那你就问你舅舅,愿不愿意为你承担生意上的风险?若是不愿意,那只有一个选择,”谭云从逍遥椅上坐了起来,表情冷静得近乎无情,“把他们都辞退了。”   “都辞了?”肖庆国喃喃,“思来想去,好像,也只能这样。”   借着院里朦胧的灯光,谭云发现,肖庆国脸上并没有惊讶之色,倒是有丝丝无奈,想来,他心中早已有了处理该事的预案,找问她,只不过是要个心理认同感而已。   她望着天上的圆月,幽幽说:“肖庆国,妈刚才说,旁边搬来了一对新邻居,反正现在也没事干,要不,我们去拜访一下他们?”   她的话音刚落,院门就哐哐地响了。   肖庆国勾了勾嘴唇,“看来,对方也跟你一个心思!”   说完,他起身,整了整衣衫,然后,才走过去开大门。   “嗯?怎么是你们?”肖庆国语气惊讶。   “不欢迎吗?”说话的是个女人,声音很清脆欢快。   谭云一听这耳熟的嗓音,探头往门外一瞅,嘿,哪不是付嘉欣,又是谁?   站在她旁边的正是陈景西,他绷着脸,看起来有点不悦。   “请进!”谭云笑眯眯地对着外头嚷了一句,然后,起身,迎了出去。   “不好意思,这么晚来打扰你们。”陈景西的表情有些僵硬,与一脸笑容的付嘉欣形成鲜明的对比,显然,他是被她硬拽过来的。   肖庆国淡淡一笑,“没关系!”   “你们不会就是隔壁新搬来的邻居吧?“谭云打趣地望着两人。   付嘉欣一扬下巴,“对啊,景西哥说你就住在隔壁,所以,东西安置好,我就拉他过来拜访你们。云姐,前天的事情,真是对不起,是我误会你了,我没想到,你居然已经结婚了。”   说着,她笑嘻嘻地看了眼肖庆国,“虽然,你老公长得比我的景西哥差了那么一点点,但也很帅了。”   付嘉欣这句耿直的大白话一出口,尬得陈景西扭头,气得肖庆国嘴抽,乐得谭云捧腹咯咯地大笑了起了。   “我还记得,你叫付嘉欣对吧!”谭云嘴角还挂着笑。   “对对!”付嘉欣嘴角一弯,蹬蹬蹬上前几步,勾住了谭云的臂弯,“云姐,我们搬家忙了一个下午,到现在还没吃上一口饭,肚子都快饿扁了,去周围转了一圈,也找不到好的馆子吃饭。云姐,现在这么晚,我们还能蹭到你家的饭吃吗?呜呜!”   “付、嘉、欣!”陈景西忍无可忍,眼看就要发飙。   谭云连忙哈哈一笑,打了个圆场,“当然可以,不过,现在,我们已经吃过饭了。”   “啊~”付嘉欣一脸失望。   “但我可以给你们现做啊!”谭云笑眯眯地扫了一眼陈景西。   陈景西微微一愣,随即,反应过来,淡然一笑说:“不麻烦了,我们少吃一顿也没什么关系。”   “家里的菜都是现成的,不麻烦,再说了,你们是稀客,我们可不敢怠慢了。”谭云说完,乐呵呵地偏过头,看向了付嘉欣,问,“家里都是一些家常菜,给你们做个青椒炒肉,清炒空心菜,蒜炒油麦菜,香菇炒鸡肉,再来一个番茄鸡蛋汤,怎么样,合适吗?”   付嘉欣感动得都要哭了,连连点头,说:“太合适了,谢谢云姐。”   嘴甜的孩子,有饭吃!   谭云发现,这姑娘的性子直率得太可爱,她真喜欢,哈哈,以后,终于有人陪她玩了。   正在这时,肖母听得院里的动静,从屋里走了出来,见来了客人,还是白天见的那对富豪邻居,连忙招呼,”哎呀,是新来邻居啊,庆国,赶紧请他们进来坐吧。”   肖庆国哦地应了一声,对陈景西做了请的手势。   陈景西僵硬地笑着对他点点头,然后,两人并排,尾随着谭云和付嘉欣进了客厅。   “哇,云姐,你家的屋子,外面看起来老旧,里面装修得真漂亮,客厅还那么宽敞,比我们租的那个屋子真的好太多了。”付嘉欣一脸艳羡。   谭云呵呵谦逊,“一般般吧!”   随后,她看着肖庆国,“你泡点茶招呼他们,我去厨房给我们做点吃的。”   肖母一听,赶紧过来跟谭云说:“阿云,你留下来陪客人吧,我去做!”   谭云把肖母按回沙发上,摇头说:“妈,您身体不好,别太累了,饭我去做就行,您要是困的话,就回房休息,别撑着,这里交给肖庆国就可以了。”   付嘉欣也笑嘻嘻地附和:“阿姨,我们跟云姐和庆国哥他们都是老朋友了,不用特别招呼,您老歇着就行。”   陈景西听了,直接黑脸扶额。   肖庆国反倒是噗嗤一声,笑了起来,他头一次觉得,这个女人说话真的又直又逗,谭云应该喜欢跟这样单纯的人做朋友。   付嘉欣见肖庆国发笑,不知自己哪里说错话,尴尬一笑,指着已经回厨房的谭云,说:“云姐一个人可能忙不过来,我过去帮忙。”   说完,一溜烟就跑了。   陈景西想阻止都来不及,心底暗叹:平时在家,她这个千金小姐,十指不沾阳春水,家务活都有菲佣干,这回,她去帮忙,能不给谭云添乱就很不错了。   一开始,谭云见付嘉欣来帮忙,还挺高兴的,叫她帮忙摘一下空心菜,然后,自己就腾出手,去找案板切肉。   等肉切好了,谭云一看付嘉欣手上的空心菜,是摘几段了,但靠头部的老茎和黄叶都没有摘去,这还得一根根翻出来,重新摘掉,工作量反倒变得更大了。   谭云瞬间无语,随后,尴尬地打了个哈哈,”嘉欣,你在家是不是不干家务的呀?”   “嗯,家里有菲佣。”付嘉欣讪讪一笑。   “难怪,算了,你就呆在一旁,陪我聊天吧!”   “好!”付嘉欣拧开水龙头,把手搓干净,期间,她特意瞟了一眼谭云,见对方切青椒,番茄,刷刷地,又快又匀,顿时傻眼了,“云姐,你好厉害哦!”   “哈哈,我是穷人家出身,跟你这个千金大小姐不一样,从小,很多事情,都得亲自动手,这刀功,我也是常年累日练出来的。”说着,她抬头瞄了一眼付嘉欣,“不过,你现在出门在外,建议你还是得慢慢学一点生活技能才稳妥。”   “啊!可是,我觉得做饭对我来说,好难,我怕我学不会。“付嘉欣满面愁容。   “你现在来内地有工作吗?”   “家里没安排,所以,暂时没有。”付嘉欣嘻嘻一笑。   谭云哦一声,拖长了语调,“这么说,你这么小就做家庭主妇了?”   “是啊!”   “不寂寞吗?”   “跟景西哥在一起,就不寂寞!”   “那要是你的景西哥工作去了,还不让你跟着呢?”   “那有点!”付嘉欣有点丧气。   谭云摇了摇头,叹息道:“我感觉,景西哥似乎不太满意现在的你。”   付嘉欣瞪大双眼,压低嗓音,“这你都能看出来?”   “是个人都能看出来,就你当局者迷。”谭云哼笑了一声,“说说吧,你是怎么做上他的未婚妻的,不会是狗血的豪门联姻吧?”   “天啊,云姐,你太聪明了,一下子就猜对。”付嘉欣一脸崇拜。   谭云嘴角抽动,“好吧!奉劝你一句,想要抓住你的景西哥,你还得加把劲。”   付嘉欣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云姐,我知道景西哥不喜欢我,但我真的好喜欢他,而且,我不知道该怎么样做才能让他喜欢上我,要不,你教教我,好不好?”   谭云轻飘飘地看了眼她可怜兮兮的模样,轻笑出声,“这种事,我哪会教?”   “啊,你怎么可能不会?景西哥最喜欢的是你啊!”付嘉欣说得一脸认真。   谭云听了,心尖一颤,端在手里的菜篮子差点抖掉了,“嘉欣,这种事情,你可不能随口乱说哦。”   菜下油锅后,她想把菜篮子挂墙上,不经意,一转首,好死不死,见肖庆国拎着一个不锈钢的烧水壶,站在厨房门口,正准备进来烧水。   此刻,他并没有继续迈进厨房,而是目瞪口呆地望着她。   该死,刚才付嘉欣说的话,估计,他一字一句,全都听见了。 第43章 公款被员工卷跑了   礼尚往来, 隔天,陈景西他们就回请谭云一家做客,这邻里的关系就更进一步。   半个月后, 谭云正在超市办公室处理事务, 石春花领着陈景西敲门进来了。   这些日子以来, 因为顾忌肖庆国的感受, 她谭云一直没有单独跟陈景西会过面,就连平日去他家串门, 她都是指明要找付嘉欣,付嘉欣不在, 她就作罢。   如此这般好几次,她觉得, 陈景西应该都能明白自己的避讳。   这次, 他特意避开付嘉欣和肖庆国, 私下来找自己, 估计是有很重要的事情要跟她说。   于是,考虑再三, 她还是摒退了石春花, 选择单独招待陈景西。   看着谭云在茶几上,翻手如花,为自己沏茶,陈景西往日如刀刻般冷峻的脸颊, 此刻, 居然挂着一抹淡淡的笑意。   “阿云,你成熟了好多!”陈景西情不自禁地赞叹了一句。   谭云倒茶水的手一顿,两秒后,才微微绽开了一个好看的笑容, “景西哥,你今天不会是特意来赞扬我的吧!”   说完,她把沏好的茶水,缓缓端到他的桌前,对他做了个请的动作。   陈景西知道她不方便跟他□□太久,于是,遗憾一笑,“当然,这是今天我来此的目的之一,此外,我还有工作方面的事情想要向你请教一下。”   “请教?”谭云笑着连连摆手,“我就一个开超市的小老板,哪敢在你这个大老板面前班门弄斧?”   陈景西眉毛一挑,“阿云,我不管你是客套还是自谦,但我是真的欣赏你的胆识和前瞻性。”   “是吗?”谭云听了心里突突乱跳,要是肖庆国在场,估计脸得黑成了锅底。   陈景西表情很认真,“其实,我上次回来内地,原本是打算在本市开一家珠宝店的,店长的人选我预定的是你,很可惜,我的这个想法被香港总部公司无情否定了。不过,我喜欢这座城市,所以,这次回来,打算投资一个超市,主管依然预定是你来当。可没想到,断断几个月时间,你不但自己开了一个超市,还结了婚,时代发展太快,我错过了最好的时机,也错过了你。”   言谈之中,他透着一股淡淡的遗憾情绪。   还好,陈景西只是看中了她的工作能力,谭云渐渐松了口气,“那么,你超市的地点选好了吗?”   陈景西沉吟了片刻,才微微摇头,“找不到比你的超市更好的位置了。”   谭云微微一笑,安慰他,“别急,慢慢找,总会找到合适的店址的。”   陈景西微微扯了下嘴角,“阿云,你想不想扩大你超市的经营规模?”   “当然想啊!”谭云忽然想到什么,抬眸,盯着陈景西,“莫非你想投资我的超市?”   陈景西微笑着抚掌赞叹,“阿云,你真是个天生的生意人,一点就明。怎么样?同意跟我合伙,一起赚大钱吗?”   谭云干干一笑,“对不起,景西哥,我愿意和你合作,但是,不能跟你合伙。”   陈景西的笑容顿时凝固了,“为什么?有我的资金加入,你的超市马上就可以扩大规模,这样一来,你会赚得更多,何乐而不为呢?”   是啊,经营规模越大,赚得就越多,陈景西的资金加入还能帮她分摊经营的风险,表面上看,彼此双方合伙确实像是个双赢的合作。   但是,谭云很清楚,在她与陈景西之间,还绕不开一个肖庆国。   “总之,你以后少跟他来往。”   肖庆国这句话,绵绵不绝地回响在她的耳际。   从情感上,肖庆国对陈景西有着偏执地忌惮,他的骄傲绝对不允许陈景西以任何借口伺机接近她,这一点,谭云跟他相处久了,能感觉得出来。   其实,这辈子,她除了想经营生意赚钱,她更想经营好她的家庭,维护好她与肖庆国来之不易的姻缘。   故而,无论陈景西在她面前画出多美好的愿景,她只坚信一点,这辈子,她不能跟他合伙做生意。   “景西哥,你真是太抬举我了,超市一下子扩大规模,以我现在有限的能力,恐怕掌控不了,还是得慢慢来。对了,现在国家改革开放,积极鼓励引进外资投资,以你家族的自己经济实力,独立开一家更大,不是更加容易管理吗?”   说完,谭云很抱歉地笑了笑。   陈景西心思敏捷,岂能听不出谭云编出的委婉的拒绝理由,他无奈地摇头,“既然如此,我也不强求。”   说着,他抬眸,平静地凝视着谭云,话锋一转,“不过,既然做不成合伙人,那我们就只能做竞争对手了。只是,你以后可要当心了,因为,对对手,我向来是不会手下留情的。”   谭云一愣,随即哈哈笑开,“好啊!我随时奉陪。”   同行是冤家,竞争在所难免,只是,商海诡谲莫测,谁对谁留情还未可知呢?   谭云送陈景西离开的时候,在收银台见了肖大石,他正跟石春花嘀嘀咕咕,不知道在密谈些什么。   谭云往回走的时候,他立马转过身,看向了她,神色有些慌张,眼神又有些焦急。   “大石,你怎么啦?怎么不去上班?”谭云微微拧眉。   肖大石挠了挠头,支支吾吾地,半天说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大石,你若是遇到什么麻烦,不方便跟我说的话,就直接去找肖庆国吧。”说完,谭云转身,准备回办公室。   肖大石急吼吼地喊了一声,“云姐,出事了。”   谭云眼皮子一跳,霍然转身,直直地盯着肖大石,“出事?谁出事了?”   “是公司出大事了。”肖大石说着说着,不由低下了声音。   谭云看了眼尚未从震惊中抽离的石春花,预感到事态很不妙,当即把肖大石叫进了办公室。   “大石,你给我好好说清楚,公司到底出了什么大事?”谭云言语急切,只因她心头的不详预感越发强烈了。   肖大石搓了搓手心的汗,才涩涩开口,“有人卷走了公司三十万的公款,现在,公司的资金链断了,很多单子没法交货。”   这消息犹如晴天霹雳,惊得谭云半天回不过神来。   “什么时候的事情?”她的表情木然。   肖大石怯怯地望了谭云一眼,讷讷说:“五天前。”   “是谁卷走的?”   “公司会计,还有、庆国哥舅舅那边的两个亲戚。”   难怪,五天前,肖庆国神色匆匆地回了一趟家,收拾了几套换洗衣服,连夜就去了舅舅那里。   谭云明明记得,她曾提醒过肖庆国,这种人不能再用,可没想到,他还是心软了,结果,公司出了那么大的状况,他居然还对自己只字不提。   忽然间,她生出一种深深地无力感,有些丧气地问:“报案了吗?”   “报了。”   “人逮到了没有?”   肖大石神色忧伤地摇了摇头。   也是,既然他们敢卷款逃跑,那肯定是早有预谋的,以目前的追踪技术,人一旦逃离了本市,就很难缉拿。   更何况,他们拿走的是一大笔钱,逃到哪都能落脚。   谭云心里很乱,一时没了对策,想找肖庆国问问,现在具体什么情况,于是,她顺手拿起电话,刚按完舅舅家的电话区号,手忽然又顿住了。   这种时候,肖庆国最不想面对的人,大概就是她了吧!   她愣愣迟疑了片刻,复又挂断了电话。   肖大石看着她一连串矛盾又纠结的举动,本来要出口的话,又生生给吞了回去。   谭云虽然心烦意乱,但肖大石那番欲言又止的举动,她还是敏锐地捕捉到了。   “大石,你庆国哥不在这几天,公司没出什么乱子吧?”   她这试探性一问,肖大石反倒顺着她的话头找到了倾诉的契机了,“云姐,庆国哥临走前,让我看好公司,而且,他还特意跟我交待过,这件事无论如何都要对你保密。可是,被卷走那笔公款数目实在太大了,严重影响了公司的正常运转。   现在,又碰上发工资的敏感日期,整个公司上下人心慌慌的,都担心明天会不会发不出工资,那群人,整天变着方法来堵着我逼问庆国哥去哪了。   云姐,我实在应付不了他们,你若再不出来稳定一下公司的局面,我怕公司真的会乱套了。”   他一股脑儿把连日的苦水都倒了出来,随后,他敛眉垂首,默默地等待着谭云的最终决断。   寂然的办公室,弥漫着一股紧张而又压抑的气氛。   良久,谭云啪一下合上手中的文件,缓缓抬了下眼皮子,睨着肖大石,那姿态,不怒自威。   “大石,你方才是不是把贸易公司那边的状况透露给春花了?”她蓦然回想起石春花那震惊的眼神。   肖大石慌忙摇头,“这个绝对没有。”   “那你跟她说了什么,她那么震惊?”   肖大石麦色的脸颊瞬间泛起淡淡的红晕,“我、我只是随口夸了她一句好看而已。”   说完,他难为情地低下了头。   听到这个答案,谭云原本紧绷的脸先是露出了意外的表情,转瞬,便绽了一个浅浅的微笑。   “大石,贸易公司那边的状况,我马上就着手处理,接下来,你不用着急,也不要跟其他人乱说,尽量保密,以免造成不良的影响,知道吗?”   “知道!”肖大石原本拧得紧紧的眉头终于舒展了开来。   谭云微微翘了翘嘴角,“大石,你先到外面等我一下,我一会就过去。”   “好!”   眼见肖大石退出去后,谭云才取出了保险柜的钥匙,开了箱,里面整整齐齐地堆叠了六沓蓝色的百元钞票,她取出了其中一沓,便重新锁好了柜门。   柜里的钱都是她亲手点存的,一沓不多不少,正好一万元。   她把那沓钱悉数塞进了包包里,然后,拎着包,出了办公室,又去找石春花,从柜台支取了五百元的零钞,之后,才缓缓走出了超市。 第44章 稳定人心!   云肖贸易公司。   刘胜是整个公司业绩最好, 最有拼劲的业务员,可自从得知公司的钱让会计卷跑后,他便成为了公司最懒散沮丧的那个人。   在肖庆国消失的那些天, 员工们的心中揣满了诸多消极的揣测。   有人说, 老板那么多天不露面, 估计被卷走的公款追不回来了吧。   有人猜, 老板会不会见还不起供应商的货款,狼狈跑路躲债去呢?   还有人埋怨, 老板就是没有担当的资本家,我们还是赶紧找下家吧。   公司的烂摊子该如何收拾, 俨然成了整个公司员工议论的焦点。   同事们的消极情绪,让刘胜感觉到更加焦虑沮丧, 他已经好几天没到外面跑业务了。   而其他人人也在观望刘胜的态度, 他怎么做, 他们就跟着怎么做。   他们都知道, 若是公司破产,发不出工资, 他们当中最亏的就是刘胜, 因为,他业绩最好,工资最高。   结果,一连几天, 公司十来号的业务员都撂下了外头的顾客不管, 窝在办公区不是大眼瞪小眼,就是三三两两聚在一团发牢骚。   今天,肖大石看不下去,私下找了刘胜谈了半个钟。   出来后, 同事们终于在刘胜的脸上看出一点精气神了。   大叫都好奇地凑过去,悄悄问他,肖大石到底跟他说了什么?又或者承诺了什么?   半天,他只憋出了一句:等着,烂摊子很快就有人来收拾了。   柳一明平时跟刘胜私交不错,趁着肖大石出去那间隙,他递了支给刘胜。   两人勾肩搭背地走到了外面的走廊去抽。   “刘胜,肖大石没跟你说,来收拾烂摊子的人是谁吗?”柳一明吐了一团烟雾,神情迷茫地望着旁边的刘胜。   刘胜没有看他,而是看着办公楼下,来来往往、形形色色的路人。   他弹了弹烟灰,才沉声说:“老板娘!”   “啊?不是吧!”柳一明非常意外,在他的印象中,老板娘只来过公司几次,人长得美丽温婉,看起来软弱可欺。   公司这种破烂事,她能处理得了?   他内心深表怀疑,不禁呵然轻嗤,“刘胜,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去物色下家吧!”   言外之意,他认为,这个公司除了破产,是没有别的可能性了。   刘胜默默地吐着烟圈,还没来得及表态,他们的对话被有心人听了去,顿时,在同事间炸了锅。   “原来,是老板娘要来坐镇,能靠谱吗?”   “靠个屁谱,老板都搞不定的烂摊子,她来,除了仗着身份对我们一通指手画脚,还能挽回点什么?”   “她一个开超市的,真以为我们开拓业务就跟她们柜台卖货一样的交易流程吗?天真!肖大石找她来,纯粹是给咱们添堵的吧!哎!”   “反正,我觉得,她来与不来都一样,不如,我们还是趁机问问老板什么时候回来更实在。”   刘胜本就不了解谭云,抽支烟的工夫,就听到同事们这么议论,刚好转的心情又再度消沉了起来。   ***   肖大石神清气朗地跟随着谭云步伐,昂首踏入了公司的大门。   “砰砰砰!”   他用力地拍了三下办公区的门,原本窝在一团叽叽喳喳大声议论、吐槽、埋怨的业务员霎时都安静了下来。   他们齐刷刷地望向了门口,惊疑地看着突然造访的年轻貌美女子。   只见,她就如一幅画般静静地站在那儿,樱红的双唇抿得紧紧,表情很淡,看不出是何种情绪,可她扫过来的目光却仿佛俯瞰猎物的鹰隼,冷得极具威慑力,谁被她盯上一眼,心尖都不由咯噔一下。   “这就是传说中的老板娘吗?”有人小声地嘀咕了一句,“怎么跟你们口中说的不一样?”   说话那人是个新进员工,还没见过谭云本人,但这些天,也从其他同事的八卦中听说,老板娘是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平时很爱笑,为人很和气。   今日一见,他方知传言压根不可信,她明明就是淡漠又凌厉的冰美人啊!   而那些曾与谭云谋过面的员工,见她今日一副压人的气势,不由产生了逆反的心理。   公司即将没钱发工资了,还想继续压榨我们的劳动成果,没门!   她这是见我们不出去跑业务,特意过来给我们脸色看的吧!   呵呵,我倒是好奇,这么漂亮的女人,待会儿,骂起人来会是怎么样一副奇异风景?   ……   作为公司的员工,消极怠工,他们早已做好了挨骂的准备,同时,他们也在心里为自己的怠工编好了辩驳的理由。   有人甚至还脑补出,这位娇滴滴的老板娘即将会被这群愤慨的男员工怼到哭的画面,有点残忍,不忍直视。   肖大石对他们的散漫态度实在看不下去了,他指着谭云,大声介绍:“这位是老板娘谭总,肖总不在那段时间,公司暂由谭总代管,大家听清楚了吗?”   这时,刘胜站了出来,“清楚是清楚了,现在公司由谁管都不重要,关键是她有没有能力解决公司的问题?她该不会是借着老板娘的身份,随便骂我们两句,气顺了就算完事?”   这话,在场所有员工,也就他敢问。   谭云闻言,特意望了他一眼,见他长得五官端正,腰杆也挺得直直地,不像是耍嘴皮子的人。   她忽地一勾嘴唇,白皙精致的脸上漾起一个淡淡的笑容,“骂你们?我哪有那么多时间!”   众人咋舌,心里暗叹:哇!这老板娘说话有点耿直!   刘胜脸上则青白不定,嘴上不说,心里暗暗发苦,“唉,这老板娘连骂都懒得骂,她代管公司,能顶什么用?”   谭云见没有人出声了,于是,她翻开了包包,从里面掏出一沓百元大钞,在他们面前晃了晃,“我明天比较忙,所以,今天,我特意带了一万元过来给你们发工资的。”   办公区顿时一片哗然!   “啊,发工资,是真的吗?”有人兴奋地大叫出声。   谭云微笑地点点头,“真的!”   随后,她侧过身,对肖大石说:“你去把他们的业绩表和考勤表收上来,我一会就给他们结算上个月工资和提成。”   众人心中又兴奋又惭愧,尤其那些先前质疑谭云的那些人恨不得抽自己耳光,就连刘胜也羞得满脸通红。   谭云眼看那些员工终于来了精气神,她趁机宣布:“肖总现在外出办事,在他回来以前,我白天上午会在公司值班,下午,我会在云肖超市。需要总经理签字的文件,上午汇总后来找我,要是下午有比较急的文件要签,也可以把文件先交到大石的手上,由他到超市转交给我。   另外,我需要明确一点,云肖公司只是暂时出了点状况,问题很快就可以解决,请大家不要过多猜疑,也不要过于惊慌,安心工作,尽心尽力做好本职工作,公司不会亏待任何一位称职的员工的!   还有,鉴于肖总不在的那段时间,可能会给诸位的日常工作带来不便,因此,我决定,我代管这期间,所有员工的绩效奖金翻倍,直到肖总回来为止。”   “好!”一个员工带头鼓掌,接下来,掌声雷动。   谭云回去办公室后,柳一明嬉皮笑脸地给肖大石上了一杯白开水,“大石,你真行啊!知道把老板娘找来,她这下子,又是给咱们发工资,又是加奖金,简直就像真正的老板,比肖总还大方、阔气,爽!”   肖大石无语地白了他一眼,“谭总本来就是这里真正的老板。”   “啊?是吗?”柳一明愕然。   “当然,公司有她三层股份,只是以往有肖总在,她很放心,并不插手这边的生意而已。”说到这,肖大石的脸不由得露出了钦佩的神色。   “哦,厉害!”柳一明恍然大悟,“难怪,她敢做出这样的决定,真是个既有魄力的女人。”   谭云静静地坐在办公椅上,目光所及,感觉到既陌生,又熟悉。   她不是第一次进肖庆国的办公室,可唯有这次,她才有闲工夫细细品味他的日常工作习惯。   桌面上只有一个笔筒,里面放了两只钢笔,文件都整齐罗列在身后的文件柜里,上面还有他用手写的文件标签,字迹规整。   简而言之,在工作上,他是一个崇尚简单,整洁的人!   偏偏在用人上,他稀里糊涂,栽了那么大的一个跟斗。   谭云无奈苦笑,暗想:都那么多天了,他现在到底在干什么呢?   三十万的,在八十年代,那可是一笔巨款啊!   她正思忖间,肖大石拿着一沓文件,敲门进来,“云姐,这是所有业务员的业绩单,你看一下!”   “嗯,动作真快!”谭云哑然失笑!   肖大石尴尬赔笑,“他们怕公司拖欠工资,这个月的业绩单早就事先整理好了。”   “他们对肖庆国就这么没信心吗?”谭云无奈地笑着摇头,“算了,理解万岁!”   肖大石一开始以为谭云生气了,后来,听到她笑了,才松了口气。   员工这边是安抚下来了,也不知道那笔公款有没有下落。   他看着淡然处之的谭云,忍不住大着胆子问了一句,“云姐,你说,庆国哥能不能追回那笔钱?”   谭云抬起了眼皮子,自信满满地盯着肖大石的眼睛,“大石,要相信你庆国哥的能力,我们安心工作,稳固好他的大后方,耐心等他回来就行。”   肖大石讷讷地点了点头,“那没事,我就不打扰你了。”   “嗯!”谭云看着他把门带上之后,她才彻底卸下那张淡然的面孔。   一丝忧愁袭上了心头。   钱没了,可以再赚,人垮了,重新振作不易。   因此,相比于那笔钱,她更在意肖庆国这个人!   不知,他现在还好吗? 第45章 房地产革命浪潮来袭……   有次吃晚饭, 肖母提起了肖庆国,谭云怕她担心,便随口编了套说辞, 说肖庆国出一趟远差了, 之后, 她面对肖母, 总是坐立不安。   每天,两人大眼瞪小眼, 她真害怕一个不留神,自己的情绪就会在肖母面前把自己给出卖了。   为此, 每天晚上下班后,她囫囵吃完饭, 就去约了隔壁的付嘉欣去泡甜品店。   加上甜品店的老板阿香, 三个人围坐一桌, 嘻嘻哈哈、天南地北地胡扯, 那氛围,俨然热闹成一个墟。   这天, 付嘉欣笑得十分得意, “云姐,告诉你个秘密,景西哥选好超市的地址了,就在你超市的对面。”   谭云哦的一声, 一口甜羹差点呛气管里, 她捂着嘴狼狈地咽下去后,连连咳了好几下,才顺过气来。   “开在我超市对面?”她难以置信地瞪着付嘉欣,“真的假的?”   付嘉欣重重点头, “骗你是小喵咪!”   谭云啐了她一口,弯起唇角,“得了便宜还卖乖。”   付嘉欣笑嘻嘻地凑近了谭云,“谁叫你选得位置那么好呢!我们在周围都考察过了,别的地段都没有你超市那里旺,没办法,只好跟你做对邻了!哦,对了,我们店的面积比你的店大一倍哦!”   “落井下石的最佳损友,算你们狠!”谭云没好气地笑了出声。   在肖庆国不在的半个月里,她公司超市两头跑,忙得连对面多了个竞争对手都丝毫没察觉。   纵然如此,她也没认为,对方这条强龙将来就一定能压过她这条地头蛇。   “什么时候开业?我好提前订花篮。”谭云轻描淡写地说完,勺了口羹汤,送进嘴里,轻嚼慢咽,好不享受。   付嘉欣原本以为谭云得知这个消息后会暴跳如雷地抗议,没想到,对方嘴里竟轻飘飘地说开业花篮,她略感无趣地回答,“农历十二月初八。”   “好日子!”谭云频频点头。   付嘉欣疑惑地看着谭云,“云姐,你难道不怕我们开业后,会把你的生意都抢光吗?”   谭云哼笑了一声,“内地市场那么大,想要吃掉我,也没那么容易!”   起码,她觉得,陈景西的店若开了,可以给这条街很好地引流,即便两家日后形成竞争关系,可客流大了,总得来说,对她的生意依然是有益无害。   “云姐,我真佩服你的心态,太乐观了。”付嘉欣一脸崇拜。   阿香忙完了,坐过来,插了一句,“哪是,人家可是两个公司的老板呀!”   谭云又被呛到了,说起云肖贸易公司,她的心态就崩,临近年底,杂事真是多如牛毛,更重要的是,公司账户上应收和未付的账目累积太多,她安排业务员去追款的同时,也慢慢地挪超市那边的资金来填付这边供应商的欠款。   好在,知道公司被卷款的供应商并不多,不然,麻烦事更不少。   隔天上午,肖大石给谭云送来了一张邀请函,是政府主持召开的企业招商会议。   上面的邀请与会的企业嘉宾是肖庆国。   “云姐,庆国哥不在,你要代替他去吗?”   谭云盯着邀请函,半响,才回答:“不,我应该也会收到邀请函。”   果然,下午,她刚到超市,石春花就把邀请函呈上来了。   会议在三天后上午召开,与会的几乎都是本土的企业工商户。   不过,她还是看到了一个例外,陈景西作为外资代表,也在会场,而且,姓名牌与她刚好是邻座。   “景西哥,想不到,你也在啊!”谭云笑得眉眼弯弯。   陈景西笑着点头,眼神左右扫了一遍,惊疑地问:“你先生没跟你一起过来吗?”   “他有事,抽不开身。”说完,谭云四下搜索了桌子上的姓名牌,肖庆国被按排在后四座的贸易企业区域内。   期间,她还见到了好几个熟悉的供应商,与他们目光相接时,她面带微笑,向对方点头致意。   陈景西见状,微微扯了下嘴角,“你今天见到不少老朋友了吧!”   谭云原本想过去跟那些生意上的朋友打个招呼,联络联络感情,闻言,低头一瞧,陈景西一个人闷闷地坐在位置上,表情竟然有些无趣。   她笑了笑,打消了跟朋友客套的念头,走到她的姓名牌位置上,坐了下来。   “景西哥,你怎么没带嘉欣过来?”   陈景西很无奈地望了她一眼,“政府又没有邀请她。”   谭云呵呵两声,她都能想象出来,付嘉欣在家撅嘴顿足的抓狂模样。   说话间,谭云的面前突然出现了一道阴影,她抬头一看,脸上的笑容顿时凝固了。   “哟,谭云,好久不见。”潘万杰唇边勾着一抹玩味的笑意,特意又看了看她旁边的陈景西,“真想不到,你魅力还是那么大,老公欠债跑路还没到一个月,这纯情小白脸就被你勾搭上了。哼哼。够厉害的!”   诺大的招商会场应邀的女企业家本就屈指可数,而像谭云这么年轻,又这么漂亮的女企业家,更是场上仅有,无形之中,她早已成了会场上默默关注的焦点。   而潘万杰的话一出,即时在全场掀起了千层浪,原先对谭云的默默关注渐渐演变成窃窃私论。   谭云银牙紧咬,以她今时今日的经济实力与地位,她压根不惧潘万杰,可在这众目睽睽之下,又在这正规严肃的场合之中,她若真不管不顾地与他撕破脸,到头来,只会把事态扩大化,受损的依然是自己。   因此,面对潘万杰恶意挑衅与污蔑,眼下,她只能选择暂且忍耐。   潘万杰的话,同样引起了陈景西强烈不适,只不过,他就没有谭云那么多顾虑,他阴沉着脸,冷冷地瞥着对方,“阁下,有眼疾?”   “你他妈才有眼疾呢!”潘万杰呸了一句,随即,后知后觉地发现对方的称呼有些怪异,他低头一瞅姓名牌,果然,见上面写的是外资代表,他当即识趣地闭嘴。   陈景西听他言语粗鄙,嘴角轻扯,“原来阁下是心智发育不全,抱歉,失礼了。哎,谭云,你怎么会认识这样的人?”   话毕,他一脸同情地看着谭云。   谭云噗嗤一声,被他逗笑了,原本蓄积在胸的怒气,一下子舒放了出来。   她顺着他的话头,无奈地叹了口气,“时运不济时,难免遇到些牛鬼蛇神。”   “你们……”潘万杰指着他们,一时气结,他几时被人当面这么轻辱过,想发作,可抬眼一见会场的工作人员正朝这边走过来,只能忍气吞声地溜了。   “谢谢你!”谭云见潘万杰走远了,才笑着对陈景西说。   陈景西轻笑了出声,“不用谢,我只是想挽回我的名声而已。”   纯情小白脸!   谭云一想到这,就忍俊不禁!   会场的工作人员果然是专程来找陈景西的,“您好,陈先生。”   “您好!”陈景西礼貌地站了起来。   工作人员递给陈景西一个深色文件袋,“您的演讲稿,我们领导都审阅过了,没什么问题。稍后,您准备一下,石副局长讲话完毕,就会延请您上台了。”   陈景西浅笑颔首,“好,我知道了,谢谢!”   谭云静静地目睹这一切,忽然明白了,方才潘万杰为何看了陈景西的姓名牌之后,态度忽然就变软了。   原来,陈景西竟是主办方请来的重要演讲嘉宾。   这时,她才注意到,主席台上悬挂的一排红幅大字:城市房建的未来发展趋势研讨。   国内房地产的革命终于要来了吗?   谭云攥紧双拳,心头难掩激动,想想上辈子,自己奋斗半生,依然连个房子全款都付不起,这辈子,自己有幸能赶上房产改革的浪潮。   无论如何,这波发展机遇,她是一定要抓住!   主持会议的是商业局的副局石全福,他口中的场面话,她习惯性地左耳进,右耳出,直到他说到明年本市将计划拍卖第一块地皮的时候,她的心突地一跳,终于来了兴致。   除她之外,其余工商界人士的情绪也被积极地调动起来了,显然,作为商人,他们都嗅到了商机,大家对这种新兴的产业,都抱有极大的兴趣。   石副局长提出了一些关于城市建设的计划,圈出了几片可拍卖的建筑用地,主要区域还是围绕着中心城区。   地有了,可接下来,房子要怎么盖?   这是困扰着在场许多工商企业家的一个头等难题。   这时,就轮到陈景西出场了,他来自香港,分享了那个城市的超前的经营理念,也带来了成熟的经营模式。   商品房,期房,首付,银行分期,超前消费等等经营新概念,冲击着在场的每一个人的神经,除了谭云。   她微笑地看着台上慷慨激昂的陈景西,思绪仿佛穿越时空,又回到了三十年之后。   一栋栋摩天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屹立于城市每个中央,一幢幢商品房林立于城市的烟火之地,一栋栋豪华别墅点缀于城市的悠闲之所。   四通八达的钢筋水泥路、柏油路、铁路、航道,如人体的经脉一般,把每一个城市都有机地串联了起来。   夜幕降临时,高空眺望,万家灯火如黑暗中的萤火,星星点点,璀璨夺目,描绘出国内基建前所未有的盛世繁华景象。   好,是真的好,美,也是真的美,便利,也是真的便利。   房地产兴起的初衷,原也是希望人们的居住环境变得更好而已。   直到一阵阵如雷鸣般的掌声回荡整个会场,才把谭云的思绪拉回了现实中来。   她漾起了嘴角,扬手给陈景西送出了最诚挚的掌声。   当会议尾声,石副局长高声问:“有哪些企业家愿意参与到伟大的城市建设中来?”   此时,场上寂寂无声,与先前掌声如雷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石副局长似乎想不到会是这么冷的局面,一时间,面上的表情十分尴尬。   谭云看了眼同样尴尬失望的陈景西,微笑地扬起右手,脆生生地说:“我愿意!” 第46章 是谁给你们的权利,擅自……   谭云此话一出, 石副局长惊喜,陈景西诧异,其余在场工商界人士则先是一片哗然, 随后, 个个争先翘首, 忙着寻找这位敢于当场发声的炮灰勇士。   当众人的好奇心满足了之后, 才渐渐意识到,这位炮灰勇士竟是一位如此美丽、如此年轻的女老板。   不少混迹工商界多年的男老板, 脸上都火辣辣的,有点挂不住。   潘万杰捏紧拳头, 心里正暗暗较劲,忽然, 左手臂给人轻轻碰了一下。   他霍然偏过头, 瞪了一眼毗邻做卫浴五金的陈士泽。   陈士泽脸上挂着讪讪的微笑, 原本, 他心里只是想着问下这位商界的老油条,“潘老板, 您怎么看这个商品房建设产业呢?”   谁知, 对方猝不及防给自己来了个大黑脸,心里一发怵,嘴打了个滑,出口时, 竟变成了, “潘老板,你怎么干这个商品房建设产业呢?”   一字之差,含义全变。   潘万杰胸口原本就憋着一股劲,一听陈士泽的话, 顿时气血上涌,把头凑过去,咬牙切齿地低声对陈士泽质问,“嘿,你敢小看我!我堂堂一个大老爷们难道还要输给一个小女人不成?”   说完,他当即站了起来,举手大声说:“我也愿意!”   飕飕透着寒意的冬日,陈士泽生生被潘万杰的举动惊出了一身尴尬的冷汗。   事后,他才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居然问错了话。   有了潘万杰带头,不少原先持观望态度的商家陆续举手,表示愿意加入,会场气氛渐渐暖了起来。   石副局长的脸上终于露出满意的笑容,他特意看向谭云和陈景西,微微点头,表示谢意。   会议开的很成功。   结束后,谭云和陈景西说说笑笑,并排踏出会场。   “方才,真谢谢你捧场,不然,我这场精心准备的演讲就变成无趣的独角戏了!”陈景西脸上带着笑意。   谭云摆摆手,轻笑说:“不用谢我,我也只是不想错过这个赚大钱的天赐良机而已。”   陈景西哈一声笑,“有意思,看来,我需要重新认识你了。”   谭云眨眨眼,伸出右手,“您好,陈老板,我叫谭云,云肖超市的总经理,很高兴认识你。”   陈景西唇角微勾,握住了谭云伸过来的手,“您好,谭老板,我是香港陈氏集团驻内地的项目经理陈景西,期待以后能有与您合作的机会。”   “会有的!”谭云笑着松开了手。   与他们擦身而过的工商界人士,都忍不住频频回头,对这会场上出尽风头的两位年轻人投去了钦佩的目光。   这时,与谭云相识的几位供应商,碍于她与陈景西同行,迟迟没有上前跟她打招呼。   最后,还是见谭云硬与陈景西分道,之后,她故意放慢了脚步,他们才追了上来。   “谭老板,不好意思,我们听说云肖公司财务出了点问题,所以,就想过来确认一下,肖老板是不是真的跑路了?”   代表问话的是奇巧五金厂的总经理罗志俊,另外几位供应商则围在边上,巴巴地望着谭云,等待答复。   谭云看他们面露忧色,微微一笑,“我有必要向几位澄清一下,潘万杰私下跟我有些误会,他在会上所言尽是谣言,各位老板不必理会。   至于肖总,他只是出了一趟远差,时间比较长,他并没有跑路,诸位可以放心。目前,云肖贸易公司暂由我代管,运作一切正常。   几位若还有什么疑虑的话,欢迎到我们公司,到时候,我们可以坐下来,再慢慢详谈。”   罗志俊爽朗一笑,“疑虑倒没什么,主要是年底快到了,我们工厂都准备回笼资金,好给厂里的员工发工资,让他们能安心回家过个好年。”   谭云笑着点头,“我理解,你们放心,年底前,我们公司指定能给你们厂结清货款!”   “有谭老板这句话,我们几个就放心了。”另外一个供应商满脸堆笑。   “那好!接下来,我还有其它要事处理,几位老板,我得先走一步了。”   她话刚说完,几个供应商就识趣地给她让出一条道,她笑着道了声谢后,快步上了肖大石开来接她的面包车。   “云姐,刚才围着你的是什么人?”肖大石点着了引擎,缓缓开动了车子。   谭云望出车窗外,嘴角上扬,“是云肖公司的几位供应商。”   肖大石一听,眉头拧成川字,“云姐,他们是不是为难你了?”   他有点后悔方才没下车。   “没事,都解决了。”谭云唇边的笑意依然浓郁。   肖大石透过后视镜,偷偷观察谭云,他心头纳闷,公司都陷入如此艰难的境地了,她怎么还有心情笑得出来?   老板的心思实在是难以揣测!   “云姐,现在是回公司还是回超市?”他扭过头来,看向了谭云。   算算,离过年还有四十来天,也就是说,在二十天内,如果肖庆国还没回来的话,云肖公司拖欠供应商的货款,就务必需要她亲自出面解决。   思来想去,眼下,最急需核算清楚的就是公司的账本,谭云决定:“先回超市。”   “好!”   之后,两人都不再言语,车子里陷入了短暂的静默。   谭云看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朴素街景,脑子在不断地规划一些事情,忽然,她开口问,“大石,刘胜这个人怎么样?”   “实在,够拼!”   谭云哦了一声,她知道,以肖大石的观察能力,这应该是他对刘胜最直观地概括,不过,就这两点特质,她便觉得可以了。   “大石,这几天,你抽空开车去周边的厂区转一转,搜集一下那些做建材的工厂信息。”   肖大石莫名其妙,以为谭云搞错了,忍不住出言提醒:“云姐,我们公司没做建材的贸易。”   谭云淡淡一笑,“你按我的吩咐去做便是,我自有我的用意。”   “好的!”肖大石想不通,干脆闭口不言。   连续三天,谭云叫上石春花,上午盘云肖公司的账,下午盘超市的账,忙得连口水都喝不上,   至于超市的年底促销,她全权交给了胖婶和肖红英两个人共同负责。   这天,正当谭云在超市办公室对账对得眼睛干涩时,桌上的座机电话叮铃铃地响了起来。   她操起了电话,语气带着三分疲惫,“喂,哪位?”   “云姐,你家出事了?”电话那头传来了付嘉欣焦急的声音。   谭云的疲惫顿时一扫而空,她霍然站了起来,单手撑着桌面,“嘉欣,我家出什么事了?”   “你家里来了一堆讨债的人,你婆婆承受不住,被气晕了,我已经叫了救护车,那伙人也被景西哥锁在你家院子里了,你赶紧回来处理吧!”说完,她嘟一声把电话挂断了。   谭云听完,浑身如坠冰窖,颤抖的手一个拿捏不稳,电话啪啦一声,摔到了桌面上。   她太清楚肖母被气晕的后果有多严重了。   “云姐,你怎么了?脸色怎么那么白?”石春花惊呼了出声,她着实被谭云的样子吓得有些不知所措。   “春花,账本交给你,我家出事了,得赶回家一趟。”说完,她拿过包包,夺门而出。   刚走没几步,石春花就拿着她的外套急急追了上去,“云姐,外面冷,你把外套穿上吧。”   谭云原本就被这突发状况吓得四肢冰凉,再被这北风一吹,心尖只打寒颤,她转过身,毫不犹豫地接过石春花递过来的棉质外套,艰难地道了句,“谢……了!”   石春花实在放心不下,一回去就给云肖贸易公司去了个电话,点名要找肖大石。   恰好这时,肖大石还没出去收集建材工厂的信息,一接到石春花的电话,他便急急驱车来了超市,载上石春花就匆匆往谭云家赶去。   一路上,谭云的思绪都十分凌乱,脚下的步伐又快又浮,好几次都差点撞到对面的路人。   她实在想不明白,那些追债的人到底是些什么人,他们为何不去公司找她,而偏偏堵到她家门来?   直到,她怀着激愤的心情,敲开了自家的大门,才看清楚了那些债主,乌压压一片人潮,把小小的院子挤得满满当当的。   她目光如电,冷冷扫过那群人的脸,努力去辨别每一张面孔,原来,他们都是云肖公司的下游供应商,可笑的是,她发现,其中居然还有三天前就与她照过面的罗志俊。   此时,他侧着身子,低着头,拼命地掩饰自己的存在。   另外,不少供应商大概也知道自己做得过火了,要么撇过脸,要么低下头,就是不敢与谭云对视。   好半会儿,谭云才涩声开口,“各位老板,我不知道,你们因何故如此凑巧,竟齐齐聚集到我家,但是,既然你们来了,就劳烦耐心多等我一会吧。”   说完,她转过脸,看向了站在门边上的陈景西,“景西哥,我妈送的是哪家医院?”   陈景西看着面白如纸的谭云,心中不忍,他暗暗叹了口气,才道:“第一人民医院!”   “好!”谭云绷着脸,强压制着自己的悲愤情绪,“景西哥,麻烦你帮我守住这个大门,这些人,一个也别放出去。”   陈景西抿着唇,重重地点了下头。   “谢——谢!”谭云转身,刚迈了两步,忽然,听到身后有人不满地喊,“谭老板,你没有这个权利限制我们的行动?”   她霎时顿住了脚步,又折返回来,怒视着那群供应商,厉声呵斥,“那又是谁给你们的权利,擅自闯进我的家?”   平地一声质问,竟无人再敢应声。   谭云强压的心头怒火彻底给点燃,她红着眼睛,指着那群供应商,“你们现在最好祈祷我婆婆平安无事,她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今天,就不是你们来向我要债,而是换我来向你们讨——命——债!”   后面三个字,她咬得极重,说完,她甩手,转身就走,出大门时,还不忘提醒,“景西哥,关大门!” 第47章 谭云怀孕了。   院子大门哐当一声合上那一刻, 肖大石刚好驱车到达。   谭云见石春花坐在副驾驶,她摆摆手,示意她不用下车换位, 推开了后座的车门, 直接坐了上去。   “去第一人民医院。快!”   “好!”肖大石掉好车头, 便一脚踩尽油门。   急救车送来抢救的病人, 医护人员都比较留心。   谭云他们按照护士提供的就诊指示,很快就找到了抢救室, 见付嘉欣一个人倚在门口的走廊,双眼盯着抢救室的门, 神色紧张。   “嘉欣!”谭云远远地喊了她一声。   “云姐,你可算来了!”付嘉欣拍了拍胸口, 压压惊, “肖阿姨还在里面抢救。”   只要抢救就有活下来的希望!   到这生死关头, 一切都只能仰仗医生了。   谭云长舒了一口气, 反倒镇定下来,她走过去, 搂住了付嘉欣的肩膀, 宽慰:“我妈吉人天相,一定会没事的,你别怕。”   “啊?”付嘉欣一脸懵然,“云姐, 这安慰人的话, 不应该是由我来对你说吗?”   谭云松开了她,“可我看你吓得脸色发白。”   “那也没你的白。”付嘉欣呛了她一句,小嘴一撅,紧张的情绪终于舒缓了过来   “云姐, 你的脸色真的很不好。”石春花担忧地看望了谭云一眼,“你要不要去挂个号,去看看医生?”   谭云摆摆手,“不用,我这也是吓得,缓一会就好。”   说完,她在旁边寻了个座位,便坐了下来,倚着靠背,闭目养神。   上辈子,她虽历经了生死,也体验过亲人间生离死别的悲伤与无助,但从未今天像肖母病危那般,令她如此惧怕。   灵魂深处,她在问自己,心里到底在怕什么?   渐渐的,肖庆国那淡淡的笑脸夸张地浮现在她眼前。   “谭——云!”他的声音仿佛穿透时空,空旷且遥远。   她陡然睁眼,挺直了腰背,头一下子似乎撞到了什么障碍物。   紧接着,她听到“呜哇”一声惊呼,见付嘉欣弯腰低头,单手捂着鼻尖,一脸痛苦地望着她。   “嘉欣,你怎么啦?我妈出来了吗?”   嘉欣揉着她的鼻子,痛苦地说:“医生说,肖阿姨送来得及时,现在已经抢救过来了,但还没完全脱离危险期,还得呆在重症病室观察。”   “那就好!”谭云松了口气。   “不好!”付嘉欣哭丧着脸,“我的鼻子快被你撞塌了。”   “啊~,对不起!”谭云站了起来,一脸歉意地看向了付嘉欣的鼻子,“我看看有没有流鼻血?”   付嘉欣捂着鼻子,连忙后退了一步,龇牙咧嘴地瞅着谭云,“别看了,没流鼻血,我揉一下就好。话说,云姐,你怎么累成这样,在这个消毒水呛鼻的地方都能睡着?”   谭云啊了一声,表情发懵,“我睡着了?睡了多久了?”   她四下张望,惊奇出声:“咦,大石和春花哪里去了?”   “他们不忍心叫醒你,去给肖阿姨办理住院手续了。”付嘉欣终于松开手,露出了微微发红的鼻尖,长叹一声,“终于没那么疼了。”   “行,你没事的话,我先去重症病室看看我妈”谭云刚想挪动步子,忽然感觉肢体有些酸软,差点就歪倒一边。   付嘉欣眼明手快,把她架住了,“云姐,你怎么啦?”   “没事,可能是睡得姿势不对,起来浑身有点乏力而已,缓一缓就行。”谭云勉强扯了下嘴角。   付嘉欣郑重其事地观察了她片刻,摇摇头,“不对,你刚才已经眯了会眼,怎么可能醒来后比刚来时的脸色还白,不行,你得先去看看医生。”   谭云无语地晲了付嘉欣一眼,“我说了,我没事,先去看看我妈,不然,我不放心。”   “阿姨那边有护士看着,倒是你,病殃殃的,风吹就倒,先去看看医生再说。”   “我真没事!”谭云话刚说完,忽然,胃里一阵急速痉挛,她转过身,捂着嘴,哕一声干呕,却什么东西也没呕出来。   付嘉欣一边给她拍背顺气,一边生气地说,“你的胃都抗议了,你还逞能,孰轻孰重,你都分不清,真不知道你平日的精明哪去了?”   说完,她见谭云不怎么呕了,驾着谭云就往妇科诊室的方向去。   谭云拽不过她,便妥协了。   “医生,她这是得了什么病?”付嘉欣把谭云的抽血化验结果拿给医生后,便迫不及待地问。   那个妇科大夫是个主任,经验老到,她瞅了化验单片刻,嗯的点点头,露出了浅浅的微笑,“她没病,只是怀孕了”   “怀孕了?”谭云和付嘉欣同时惊呼出声。   “预测胎儿有七周,初期有点妊娠反应,也属于正常现象,你们不用太紧张。”   “天啊,云姐,你怀孩子了,恭喜你啊!”付嘉欣捂着嘴,满脸不可思议。   谭云也喜出望外,她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得知自己将为人母。   可惜,肖母病危,肖庆国不知下落,这天大的好消息,她竟无法分享给他们,实在遗憾。   她的笑容渐渐暗淡了下来。   付嘉欣以为谭云又不舒服了,赶紧追问医生,日常生活和饮食有什么该注意的事项。   谭云拥有上辈子的育儿经验,注意事项,她都熟稔于心,不过,医生最后特意嘱咐,她太阳穴突得一跳:怀孕期间,切忌太过劳累,否则,以她目前的身体状况,很容易引发早产。   忽然忆起,上辈子,她跟楚和感情不好,怀孕期间经常吵架,有次,她气过头就见了红,差点早产,最终,虽然保住了胎儿,但孩子出世之后,体质十分羸弱多病。   这辈子,无论如何,她都不能重蹈覆辙了。   出了妇科诊室之后,付嘉欣搀着谭云,缓缓去了重症病房。   石春花和肖大石守在重症病房的门外走来走去,正为找不着谭云而焦急上火。   见了付嘉欣扶着谭云,石春花率先迎了上去,“云姐,你们去哪里了?我们到处找不着你们人,急死我们了!”   付嘉欣鬼鬼一笑,抢先答去:“我方才带她去看病了。”   “啊,云姐,你哪里不舒服?”石春花一脸担忧。   谭云尴尬地清咳了声,“我没病,只是怀孕了。”   “怀孕啦?”肖大石后到,面带喜色,“庆国哥知道后,一定会乐坏的。”   谭云只是淡淡地嗯了一声,便绕过他们去看肖母了。   隔着玻璃窗,肖母双眼紧闭,静静地躺在白色病床上,打着吊瓶,吸着氧,胸口有规律地一起一伏,昭示着她的病情还算稳定,就是不知道何时能醒来。   “妈,告诉您一个好消息,你有孙儿了。”谭云抚着玻璃窗,悠悠低喃。   付嘉欣终于察觉到谭云不开心,咬了咬下嘴唇,生气地说:“肖庆国真是个没良心的东西,老妈病倒,老婆怀孕,他连个人影都不见,要不是云姐够坚强,换个别的女人,不被气跑,也被家里一堆追债的人给吓跑!”   肖大石嫌付嘉欣话说得难听,气呼呼地瞪了她一眼。   付嘉欣丝毫不惧,反倒更加来气了,,“哎呀,你这个愣头青,瞪我做什么,有本事,你去把肖庆国给找回来啊。”   “你以为我不想找吗?”肖大石说完,顿时泄气,他也知道谭云一个人兼顾家庭和公司不容易,可他实在没有肖庆国的音讯,茫茫人海,根本无从找起啊!   换别的女人,不被气跑,也被吓跑了吗?   谭云猛然想起,肖庆国前世有两段糟糕的婚姻,第一段,大概是处于现下困难的境地,他老婆真离他而去了吧!   好在,上辈子,她再艰难地日子都熬过,眼下这些困难真不算什么。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她要努力保持平和地心态。   她深吸了一口气,再缓缓地呼了出来,努力挤了个笑容,转身,对着三人,“你们别争了,我很好,真的!而且,对我而言,眼下所有的困难都是暂时的,很快便会过去。”   啊?   三人愕然,齐齐地看着谭云,实在摸不透,她心里到底是怎么打算的?   正在这时,谭天明夫妇闻讯,风火赶到了医院。   自从,谭云在临郊的湖畔旁给他们买一座养老的房子后,他们与她婆家的关系处得亲近多了。   故而,一听到谭云婆婆出事,他们便放下手头的工作,赶过来帮忙。   “爸妈,你们来得正好,我家里还有点事要处理,劳烦你们帮我照看下婆婆。”   谭天明连连点头,“我们都知道了,你回去吧,这里交给我跟你妈就行。”   “嗯!”谭云把感激都藏在了心底,她转身看着三人,“大石,春花,嘉欣,我们先走吧!”   “是!”   “好!”   谭云领着他们走了没几步,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情忘了做,她转过身,弯起了嘴角,大声喊:“爸、妈,我怀孕了,不用多久,你们要当外公,外婆了!”   谭天明夫妇愣愣地瞅着谭云。   最终,还是姚彩凤先反应过来,她兴奋地打了一下谭天明,“天明,阿云怀上孩子了,你怎么跟个木头似的!”   说完,她自个儿呵呵乐了起来。   谭天明这才激动地握住姚彩凤的肩膀,哈哈大笑:“我当然知道我要当外公了!哈哈,彩凤,我刚才是在想,阿云头一个孩子出生后,到底是姓肖好,还是姓谭好呢?”   谭云嘴角抽了抽,暗叹:“爸爸,您想得真多!”   知道谭云有了身孕后,肖大石从出医院之后,都不敢走得离她太紧,生怕不小心碰撞到她的肚子。   而石春花和付嘉欣则小心翼翼地轮流搀扶她,就怕她又忽然累晕了过去。   于是,四人下车,走进谭云家大院时,那帮早已等得不耐烦的供应商就见到了一幅奇特的画面。   谭云就像一个女王似的,被石春花和付嘉欣一左一右地搀扶着,款款迈进院子。   而肖大石则先一步飞跑进屋,给谭云搬了张红木太师椅。   那是肖庆国平日看报时,最爱坐的椅子。   谭云坐上去,顿时觉得浑身舒坦!   她扭过头,对一脸莫名其妙的陈景西说,“景西哥,辛苦你了,嘉欣今天也受累了,你带她回去好好歇会吧!”   陈景西看了看一脸自信谭云,又瞟了眼满脸笑意的付嘉欣,心头的疑窦更深了,他试探性地问谭云,“真不需要我帮忙吗?”   谭云微微点头,“若有需要,我会让大石去敲门。”   “好!”陈景西正好也趁机问问付嘉欣,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感觉他们几个对谭云的举动都怪怪的。   陈景西和付嘉欣走后,那帮供应商顿时炸锅了。   他们几乎都认识肖大石,却没几个人认识谭云。   今日,他们见肖大石对谭云小心翼翼的模样,比对肖庆国更加敬畏。   他们忍不住猜测,难道他们搞错了,眼前这个娇娇弱弱的老板娘才是云肖公司幕后真正的大老板?   同时,心里也忐忑不安,他们没忘谭云临走前那副怒气腾腾的模样。   眼下,她折返回来,却换了副如此从容淡定的姿态。   不知,她想到了什么法子来对付他们? 第48章 可怕的三角债危机   为了肚子里的孩子, 谭云心里暗暗告诫自己:遇事要冷静,凡事要往好处想,方法总比问题多。   面对乌泱泱一群债主, 她干脆视若无睹, 从容淡定地接过石春花递过来的一杯温开水, 慢条斯理地喝到杯见底。   她微微侧身, 本想把杯子放在地上,却被站在身后的肖大石伸手接住了。   “云姐, 还需要吗?”肖大石低声问。   谭云摇摇头,依着靠背, 微微阖目养神。   那群供应商都能看出谭云气色不佳,见她休息, 居然都识趣地闭嘴静候, 大气都不敢喘。   毕竟, 她才是客人, 是他们的衣食父母,货款要不要得回来, 最终也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寂静的院里, 落叶可闻。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二十分钟,对如坐针毡地供应商们而言,仿佛过了一辈子那么漫长, 而对疲惫不堪的谭云而言, 倏忽而已。   她睫羽轻颤,缓缓睁开眼睛,入目便是那群眼巴巴盼着她醒来的供应商们。   在假寐的间隙,她心思百转千回, 思维渐渐明晰。   她努力回溯前辈子的记忆,试着勾勒出这样一个商业场景:经销商佘供应商的账,分销商又佘经销商的账,假设,市场繁荣昌盛,那么大家自然都能赚得满钵。   可市场一旦出现疲软,商品滞销,那么,就会出现分销商还不起经销商的欠款,经销商无力还供应商的欠款,资金链续不上,最终,就会引发可怕的三角债危机,最严重的后果就是:甭管你是大企业,还是小商户,危机之下,大家都得玩完!   这不就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三角债商业模式吗?   一想到未来几年,三角债危机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广,危害越来越大,91到92年,国家甚至是不惜注资五百多个亿,期间历经波折,才最终化解了这场三角债危机。   而云肖贸易公司目前的情形就有点像三角债危机爆发后的情形。   供应商上门催款,而分销商又欠着大笔的货款尚未收回来,应付的未付,应收的。未收,公司资金链出现一个巨大的窟窿。   幸运的是,她还有一个云肖超市可以给云肖贸易公司那边输血。   尽管如此,结果仍是是超市和公司两败俱伤的局面。   她很庆幸,能在全国大规模爆发三角债危机之前,提前体验到三角债危机的杀伤力,及时止损,才是硬道理。   如此一来,面对眼下这群供应商,她心中便有了一个较好的应对之策。   她嘴角轻轻扬起,“对不起,让各位久等了。”   她说话的声音依然透着一股懒懒的疲倦。   静默片刻,供应商中有人应道:“没事,谭老板,您婆婆没大碍吧?”   谭云顺着话音,拿眼瞟了过去,见是一个五十岁开外的灯具厂厂长,他五官方正,微微秃顶,身上穿着淡蓝色的工厂制服,干净整齐,胸口佩戴着厂长的工牌,看起来,为人还算朴实。   她微微对那位厂长报一笑,“托你们的福,我婆婆算是抢救过来了!”   院里的供应商们一听,神情终于松懈下来,纷纷出了口大气,暗暗庆幸自己不用被谭云索命债。   “那接下来,您打算怎么处理我们的货款呢?”问话的依然是那位厂长。   开门见山,直奔主题。   谭云并不担心这个问题,她轻笑了一声,“这位厂长……”   肖大石矮下身子,低声在谭云耳边,提醒了一句,“这位是灯具厂的高北京高厂长。”   谭云点头会意,“这位高厂长,云肖贸易公司总共欠贵厂多少货款?”   “五千!”   “不多不多,放心,我今天就可以安排结清。”   高北京大喜:“真的?”   谭云笑着指了指额身后的肖大石,“你们可能很多人不认识我,但一定认识大石,他是肖总的特别助理。你们若是不相信的话,可以问问他,我说的话,算不算数?”   这时,所有供应商的目光都投向了谭云身后的肖大石。   肖大石一仰脖子,严肃回应:“云姐是云肖贸易公司第二大老板,肖总不在,公司事务全权归她来负责。”   不少供应商们哦一声长叹,似乎为印证了自己方才心中的猜测而感到一丝愉悦。   “那谭老板,贵司欠我们厂的三千能今天结清吗?”   “欠我们厂的八千呢?”   “你们才几千的急什么,我们厂还有一万二没结呢!”   “一万二就了不起了吗?我们厨具厂可是五万呀!”   ……   供应商们你推我搡,争先恐后地报出自己要追回的货款数目,唯独罗志俊,一直呆在原地,闭口不言。   谭云捕捉到了他异样的情绪,轻轻地抿了抿唇,对那群激动的供应商做了个安静的手势。   渐渐的,院里重新恢复了安静。   “各位老板、厂长,你们报的数,我都听到了。可惜,账本在公司,不在我们手上,现在,就算你们再着急,我们也不能马上在这里和你们对账、结款。请各位稍安勿躁!”   说话间,谭云淡淡地扫视了他们一遍,唇边漾出薄薄的笑意,“我也不知道是谁通知你们来我家追债的,但是,眼下你们既然都来了,那也不能让你们白来这一趟。”   她环指了下这四十来平的小院,“货款,我们是一定会给你们结的,不过,在这之前,我想在我家这个小院里,和你们一起开个年底行业总结交流小会,如何?”   “行业总结交流会?”供应商们面面相觑,都不知道谭云接下来要搞什么名堂。   “放心,一个小会,耽误不了诸位多少时间的。”谭云扭过头,对肖大石和石春花说,“你们去屋里帮我搬些凳子出来,有多少搬多少,不够的话,把那个沙发垫子也搬出来,客人站了半天,脚也够累了。”   肖大石和石春花相互交流了一下眼神,立马动身进屋,他们虽然不知道谭云的意图,但他们了解她的性子,她一向不爱做没有意义的事情。   勉勉强强,二十一个供应商的屁股都捞到了一片小小的位置落座歇脚。   谭云叫肖大石逐一登记了他们的个人、工厂信息以及要追讨的货款数目。   登记完毕之后,她拿到手,细细地阅览了一遍,才发现,短短一年时间,云肖公司的贸易种类居然涉及到了十五个行业之多,这还不算有些没到场的供应商。   看来,肖庆国平时确实够拼,什么产品賺钱,就卖什么产品,难怪,他整天忙得跟陀螺似的,连公司的钱被人卷走都丝毫没察觉。   她拿过计算器,汇总了一下在场所有供应商们的欠款,嚯,总额居然有四十五万之多。   这么大一个坑,超市这一年,她算是白干了!   她暗暗叹了口气,微微侧着身子,把计算器上面的数字挪给石春花看。   石春花一瞅,嘴巴瞬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她悄悄地凑到谭云的耳边,低声说:“那么多!云姐,钱好像不太够。”   “嗯?”谭云面露讶色,小声问了一句,“还差多少?”   “五万!”石春花有些焦急。   “哦,知道了。”谭云不慌不忙地起身,施施然进了屋里,没多久,她拎着一把钥匙,递给了石春花,“钱都存在我办公室的保险柜里,你现在就把它们全拿过来吧!”   石春花犹豫地问,“确定全都拿过来吗?”   “确定!”   “那可是公司和超市现有的全部流动资金了。”   “我知道!没事的,去吧!哦,对了,记得把云肖公司那边的账本也全捎过来。”谭云轻轻拍了拍石春花的臂膀,以示安慰,随后,她转过身,对肖大石说,“大石,你去开车护送一下春花,路上注意安全。”   肖大石嘴唇微勾,重重点头,“好!”   那些供应商知道肖大石他们是去拿钱,脸上都笑出了褶子。   谭云看着他们,心里忽然一阵发堵。   她忍不住微微阖目,深吸了一口气,在脑海里大致梳理了一遍思绪,才努力挤了一个笑容,缓缓开口道,“各位老板,厂长,今天,我们能聚在一块,坐下来好好商谈业务,召集人的功劳着实不小。因此,我决定,待会,不管我准备的资金够不够,召集人都会是第一个安排结款的。”   同是生产五金的程广锐听了,用力地拍了一下旁边的罗志俊后背,低声笑说,“志俊,你听听,我都说你多虑了吧!一个小小年纪的女老板,能有多大火气?她要想在贸易市场中立足,最终,还得仰仗我们这些供应商,不是吗?”   “是啊!”罗志俊嘴角含笑,确实,他起先心里还有些不安,毕竟,前些天,他曾答应过谭云,有疑虑可以去公司找她商议。   可现在,他看着笑意盈盈的谭云,再回想她去医院前,摆出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在他们面前撂下狠话的画面,他就感到十分可笑。   看来,潘万杰也是太高看她了。   女人终究是女人,在家相夫教子凑合,在商场上,她们还是太弱了。   谭云顿了片刻,目光缓缓略过人群,最终,她锁定了高北京,高声说:“高厂长,一会儿,钱到了,您记得第一时间就去找我的会计结款。”   人群中立马有人不服叫嚷,“高北京又不是召集人,为何他第一个结款?”   谭云疑惑地看向那人,“他不是,那到底谁是?”   “罗志俊!”程广锐霍然站了起来,咧着嘴,嘿嘿笑指坐在身边的罗志俊,“他才是真正的召集人,为了召集大伙,他的鞋子都跑坏了一双,确实非常不容易,谭老板优先给他结款也是应该的。”   罗志俊微笑地站了起来,“程老板说得严重了,我那鞋子原本就是快要坏的,可不能因此贪功。”   谭云冷冷地瞥了罗志俊一眼,“罗老板,您可不是贪功,而是实至名归啊!行,第一位结款的供应商就是您了。”   “谢谢谭老板!”罗志俊笑容可掬。   谭云摆摆手,“客气了,不过,谭老板,我很好奇,您是怎么想到要来我家催款的?”   “肯定也是潘万杰潘老板建议的吧!”有人高声抢答了过去。   “啊,你也是潘老板建议的吗?”   “是啊!前天,潘老板过来我们厂下单,说肖总压根就不是出差,有可能因公款被卷,受了打击,躲在家里没脸见人,所以,潘老板才建议我来他家堵堵看。”   这下,罗志俊也隐瞒不下去了,他干脆直接坦白,“谭老板,其实,我确实也是听了潘老板的建议才决定来您家看看的。不过,我们这群人,大部分都从潘老板那里得到一些关于肖总的传言,大家很担心年底会像他说的那样,收不回来货款,所以,我才帮着大家扯头,一起到您家看看,验证一下潘总所说到底是不是真的。没想到,一不小心却把您婆婆给气着了,真是抱歉。”   谭云眸子黯了黯,淡淡地说:“我明白了!”   原来,这一切都是潘万杰在背后搞的鬼,他的账,以后,她再慢慢跟他算!   眼下,她该跟这帮供应商好好算一下账了。 第49章 走,我们出去派钱!……   “今天, 趁着人齐,我向大家宣布我司今后的一项重要决策。”   说到这,谭云忽然顿住了, 视线稍稍上移, 停落到院角那棵桂花树冠上。   她搜肠刮肚, 努力在斟酌字眼, 寻思该怎么阐述她这个决策,才显得更加恰当合理, 又极具诱惑力?   院里,一时间, 落针可闻。   忽然,一道灵光闪过谭云脑际, 她眼前一亮, 想到了一通好说辞。   她把脸转向供应商们, 樱唇微张, 刚想开口,忽然, “咕噜噜”一阵非常不合时宜的肠鸣, 竟生生把她的思路给打断了。   她一脸玩味地看向了声音的源头,才忽然惊觉,这么重要的会议,她竟差点漏掉了大石和春花。   随后, 她微微仰头, 见天边的残阳如血,霞光映云。   冬日昼短,她抬腕看表,才下午四点半, 就有人饿得肚子呱呱叫,看来,他们连午饭都顾不上吃就堵她家来了。   真够拼!   于是,谭云话锋一转,“唉呀,是我怠慢各位了。大家候了半天,肚子大概也饿坏了吧!这样,公事咱们先放一放,我请大家吃顿甜品!”   供应商们一阵眩晕,他们本来想着听她宣布完决策,然后,拿钱、回家、吃饭。   现在,谁有哪个心情逗留在这吃什么甜品?   都怪那个闹肚子的家伙!   供应商们一脸不满地向坏事者看去。   罗志俊感受到了大家嫌弃的目光,抚着肚子,讪讪笑说:“对不起,中午饭来不及吃,实在控制不住。”   有人叹气说:“算了,我们都等半天了,也不差这个把钟头,再说现在,他们的钱也还没送过来。”   “可我不爱吃什么甜品啊!”见谭云转进屋里,有人忍不住接着抱怨。   “我也不喜欢!我宁愿吃快餐盒饭!”有人哭丧着脸。   “那有谁愿意去跟谭老板提议一下,把甜品换成盒饭啊?”   这下,他们的嘴巴都像是沾了胶水似的,再也不愿接话了。   肖大石和石春花取现金折返回来,天已经擦黑。   两人双双踏进院时,昏暗的钨丝灯下,只见一群供应商嗡嗡凑成一团,愁眉苦脸地发着牢骚,而谭云的椅子空空如也。   “云姐估计进屋里去了。”石春花攥紧那袋现金,指了指那扇从厨房里透出灯光的窗。   肖大石不知谭云因何把一群供应商干晾在院里,刚想走进去问问情况。   这时,院门砰砰砰大响。   肖大石不得已又折返了回去,开门,见了来人的架势,顿时吃了一惊,“阿香老板,你是不是敲错门了?”   阿香笑得眉眼弯弯,“错不了,这二十四份甜点都是阿云叫的,加急送的。”   “啊?”肖大石一脸愕然。   不是说好一会发钱吗?   云姐怎么还叫了那么多份甜品呢?   “大石,别愣着了,快点带我进去吧!”阿香搬着一个超大的送餐盒,明显有点吃力。   肖大石见状,上前一步,“阿香老板,把盒子给我。”   “好!”阿香也不客气,放下了送餐盒,转手让给肖大石,之后,扶着腰,长舒了一口气。   肖大石弯腰,掂了掂送餐盒,发现还真的挺重手,他小心地扛着,就当着那群供应商的面,大喇喇地穿过院子,迈进去屋里。   那群供应商眼睁睁地看着,心里暗暗叫苦!   试想,为了吃这口甜品,接下来,他们又得浪费多少宝贵的时间啊!   要知道,这大半天耗下来,不少人可是脚站酸,屁股都坐麻了!   而此时,谭云正专心致志地厨房里为父母准备晚饭,见肖大石扛着箱子进来,后面还跟着阿香老板和石春花。   “咦,阿香姐,你这次送得挺快啊。”她拿抹布净了下手上的水迹,“稍等,我马上给你结账。”   “不急。”阿香笑着转向大石,“你把送餐盒放地上就行,有几份不加料的,我得挑出来。”   谭云嘿嘿一笑,“辛苦了。”   “给,你的酸梅汤,还是热的。”阿香翻找出来,亲手递给了谭云,眨眨眼,笑说,“常言道,酸儿辣女,我看你这回怀的准是男孩。”   “哈哈。承你贵言。”谭云一拿到手,就迫不及待地吸溜了几口,闷闷欲吐的感觉立减,整个人顿时神清气爽。   “哇,阿香姐,你熬的酸梅汤简直是人间极品,太好喝了。”   谭云的由衷赞叹,惹得阿香合不拢嘴,“阿云,你若是孕期反应大,受不了时,你就跟我打个电话,我亲自给你送酸梅汤来。”   “太好了,谢谢阿香姐!”谭云真心感动,末了,还不忘狠狠地吸溜几口。   阿香又从送餐盒中拿出了两份,放到桌子上,“这是不加料的莲子糯米粥。”   谭云点点头,指着大石和春花,“这是你们的,一人一碗,吃完好干活。”   她见阿香还在往外拿,赶紧提醒,“阿香姐,够数了,剩下的份都是外面的客人的。”   阿香笑眯眯地摇摇头,“放心,你这次订得比较多,我额外赠送你一碗,也是加料的。怎么样?我够大方吧?”   谭云一窒,含在口腔的酸梅汤差点呛进了气管,连咳了三下,才顺过气来,不由得对阿香竖起了大拇指,“够大方!可惜,我现在除了酸梅汤,对啥都没胃口。”   石春花一直在旁边听她们说这粥是加料的,心里的馋虫早就聒噪不已。   她凑过来,搓着手,笑嘻嘻地讨好谭云,“云姐,既然你不喝这位加料的,要不,你就把它让给我吧,我杂食,不挑,甜淡不拘。”   招待客人的食物,往往就是主人家最好的,她就是想尝尝,这加料的莲子糯米粥到底美味到何种程度?   谭云奇异反问石春花,“你确定?”   “当然!”石春花两眼放光。   “好,这粥,我让给你了,但是,你得答应我,必须把它喝完,粮食得来不易,浪费可耻!”   “这是自然的!”石春花重重点头,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缝。   两碗粥,对她的胃而言,容纳进去,绰绰有余。   肖大石顺手,便把谭云转赠的那碗粥亲手端给石春花,面带浅笑,语气关切地说:“粥还烫手,你注意点。”   “知道了!”石春花满心欢喜地接过去,迫不及待地用勺子送了一口粥进嘴里,仅一瞬,她的笑容凝结成霜,之后,逐渐皱成一张霜打的苦瓜脸。   谭云见了,憋着笑,及时提醒了一句,“春花,记住了,粮食得来不易,浪费可耻。”   石春花好不容易地咽下去一口,面露痛苦表情:原来加料就是加倍放糖的意思。   苍天,这莲子糯米粥简直太特么甜!齁嗓子!真要命!   放下勺子,她苦着脸,默默地为外面的客人哀悼一分钟。   肖大石见石春花的反应有些夸张,好奇心驱使之下,他拿过一个干净的勺子,伸进石春花端着拿粥里,挖了一勺,送进嘴里,眯着眼睛,细细地品了一会儿。   睁眼时,双眸亮晶晶地看着石春花,“哇,好好喝,不愧是加料的。”   石春花、谭云,甚至老板娘阿香都一脸惊恐地肖大石。   这世间竟有耐得住如此甜度的人?   神奇!   “你们怎么啦?”肖大石一头雾水。   石春花则露出得救般的笑容,“大石,既然你觉得好喝,这粥我转赠给你喝,可好?”   肖大石挠挠头,讪讪笑说:“这怎么好意思?”   石春花露出恶魔笑容,“我就问你一句,你到底要,还是不要?”   肖大石见石春花笑得着实古怪瘆人,只好勉为其难地接了过去。   石春花终于松了口气。   谭云忍不住轻笑出声,“看来,人的味觉差异真是大!大石,这粥,你先不忙着喝。来,你把这送餐盒里的二十一份粥,先给外面的客人们逐一发放,然后,你再到外面陪他们一起喝。”   肖大石讷讷地应了一声,放下粥,就去扛送餐盒。   “等一下!”谭云一脸笑意,“大石,发放粥时,记得跟他们转达我的一句话:大家谋生艰苦,来点甜的,调节调节,健康养生;还有温馨提示:浪费粮食者,今天一定会拿不到钱。”   肖大石嘿嘿应下,便扛着送餐盒,转身出去。   不多时,在肖大石尽责的监督下,热情地劝客后,院里传来了一阵阵痛苦的哀嚎。   “阿云,你这样对客人,会不会有点过了?”阿香不了解事情的因果,不由得忧心地提醒了一句。   石春花呵呵两声笑,“阿香老板,你多虑了,其实,他们根本不是云姐请来的,而是擅自闯进来的,肖阿姨已经被他们气得进医院抢救了。”   “啊,还有这么一回事?”阿香关切地看向谭云,“那你婆婆现在怎么样了?”   谭云笑容淡淡,“抢救过来了。”   “那就好!”阿香微微点头,“相比于肖阿姨,他们所遭的罪,还算轻的了。”   “那是!”石春花哼笑了一声,“粥再难喝,也比他们饿着肚子强。”   “好了,时候不早,我也该回去了,店那边还需要收拾收拾。阿云,春花,改天有空,你们一定记得来店里多帮衬帮衬。”阿香边说,边整理送餐盒。   “好的,阿香姐。”谭云笑着跟阿香道别。   随后,她抬腕,看看表,见时间已经到下午六点零一分了,她唇角微勾,“估摸,现在,他们吃得已经差不多了。”   她微微转身,看向石春花,问:“钱清点过了吗?”   石春花拿出一个黑色的包裹,严肃地回道:“不多不少,一共从账上支了三十五万,账本和钱都在这了。”   谭云满意地点点头,理了理衣衫,铿锵道:“走,我们出去派钱!” 第50章 利益的交换!降价!肖庆……   昏暗的夜灯下, 谭云手里拿着一沓事先准备好的白色纸张,领着石春花缓缓踏进院子。   此时此刻,供应商们个个都神情焦躁, 由中午熬到现在, 他们的耐心也终于差不多耗尽, 眼下, 他们之所以能耐着性子不走,全凭谭云放话结款这诱惑给钓着。   “谭老板, 您总算出来了。我还以为您今天太忙,不能给我们结款了呢!”罗志俊的笑容有些僵硬。   谭云淡淡回道:“我今天太忙是真的, 不想给你们结款也是真的。”   前方一片哗然,他们实在搞不懂, 谭云说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罗志俊的笑容有些挂不住了, 他僵着脸, 语气含着几分薄怒, “谭老板,我们都在这等一整天了, 您给个实话, 这钱,我们今天能不能拿到?”   谭云知道他心里急了,微微一笑,“抱歉, 罗老板, 您可能不了解,我这个人啊,其实很不习惯在家办公,也不喜欢在家办公!   不过, 做生意,我向来信奉诚信第一。就按之前说好的,罗老板,您第一个。春花,准备好账本,对账,结款。”   “好的!”春花坐在肖大石事先为她准备好的桌椅,翻出账本,院里的光线太过昏暗,她眼睛极力凑近账面,才能看清楚上面的字眼。   谭云见状,微微皱眉,随后,果断起身,从卧室里拿了一个手电筒,递给春花补光。   “待会,大家请注意听,她念到哪个公司、哪个人名,那个人就出来对账结款,没叫到的请耐心静候。”她边说,边指着边上的石春花。   石春花看着谭云,意会点头,随即高声喊道:“奇巧五金厂,总经理罗志俊。”   “来了!”罗志俊举着收,喜滋滋从人群中站了出来。   谭云看都没看他一眼,趁着石春花跟他对账那间隙,她饶有兴致地望着着其他人,笑问,“年底了,大家的生意都做得怎么样?”   “哦,还可以!”   “挺好!”   “还行吧!”   说到賺钱,大家七嘴八舌,兴致渐渐高涨起来了。   谭云又笑了笑,“那你们都给经销商赊账吗?”   “当然啊!这年头,不赊账怎么找客户?”说完,那人呵呵两声,明显有点嘲讽她问的话太多余。   谭云重重地嗯了声,也不恼,继续追问,“那你们厂现在还没能追回来的货款,多吗?”   一说到追讨货款这个麻烦的差事,人群中不是懊恼叹气,就是抱怨连天。   “往年不多,今年似乎多了点。”   “啊,我们厂也是,而且,今年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货款特别难收。”   “我们厂也是一大堆,追款追得像个孙子似的,确实头疼!哎!”   话里话外,他们不就是在埋怨谭云今天摆得谱太大,让他们吃尽了苦头,受尽了委屈了吗?   谭云装作听不出话里其中的内涵,悠悠叹息了一声,道:“我深表赞同!你们的货款难收,我们的货款同样也不好收。”   哦——   不少供应商的心里终于平衡了些,有些人还在偷偷地幸灾乐祸。   “所以,我决定,从明年开春起,我们之间的贸易方式,改成现货现款,订货时,不再向你们赊账!这就是我今天要跟你们宣布的关于我司的一项重要决策。”   谭云这话一出,顿时惹得那群供应商议论纷纷,就连罗志俊都忍不住停下数钱的手,向她看了过去。   “谭老板,你这话当真?”有人反应过来,迫不及待地追问。   “当真!”谭云严肃地回答。   “那太好了!”   不少供应商面带喜色,这对他们工厂而言,资金能够迅速回笼,投入生产,确实是个值得高兴的好消息。   肖大石却大吃了一惊,心里对谭云的决定十分不赞同,但眼下,他却不便多问,只能祈祷她能尽快意识到这个错误决定。   “但是,我做出这个决定也是有代价的,也许,在接下来的几年里,我们公司的业务都不能快速拓展。”谭云说话间,一直留意着供应商的反应。   “原来,云姐还是知道这个决定有不妥之处的!”肖大石暗暗松了口气。   谭云见不少供应商陷入了沉思,淡淡一笑,继续道:“如此一来,我公司必定要削减一些业务,而精选优质的供应商,也是在所难免的!”   这下,她的话,供应商们都品出来了,敢情,今天,他们若结了货款,之后,都有可能就此断了双方的合作机会。   云贸易公司虽然年轻,但它的走货能力非常强,他们虽然急于拿到尾款,但也不想因此堵了与其合作的空间,不然,就是得不偿失了。   “谭老板,其实,这个货款,我们厂也不是非要急着今天结,只要贵司能在年前能够结清,我们厂愿意多等几天。”有一个供应商识时务地站了出来,表示己方合作的诚意。   “我们厂也愿意宽限到年底!”又有人站出来表诚意。   “我们厂也愿意宽限结款期限,而且,明年,我们厂提供给贵司的产品会在出厂价的基础上再降两个点。”有厂商为了维持彼此的合作,不惜咬牙使出杀手锏了。   “好!”谭云笑容淡淡,终于表了个态。   这一突然的变故,搅得正在点钱的罗志俊内心惶惶的,直觉手上拿着的钱忒烫人。   而那群供应商自然也瞧得明白,大家沉默片刻,面面相觑,逐利的天性使他们瞬间明白了谭云的意图。   一番权衡之后,有人举手,“来年,我们厂供给贵司的产品价格再降三个点。”   “我们厂降四个点!”   “我们也降四个点。”   同行相争,有不少供应商为了比过同行,不惜咬牙,大声报出,“我们厂愿意降价五个点。”   “五个点算什么,我们厂降六个点!”   “六个点还有个屁赚头,算你狠!”   前方一群厂商,彼此瞪眼喷唾沫,竞低价,就为了争得能与云肖贸易公司继续合作的机会?   这突然的反转场面,肖大石都看傻眼了。   他想不到,先前肖庆国跟供应商怎么谈也谈不下来的产品成本,现在,居然就被谭云看似一个错误的决定就解决了。   而且,今天,他和石春花带来的钱本就不够,眼下,又有供应商能够主动提出宽限几天,那简直最好不过了。   高,实在高!   肖大石不由得向谭云投去敬佩的目光。   接下来,那场面,他都可以预想得到:谭云一定顺坡下驴,满心欢喜地接受供应商们的诚意。   那眼前所有的危机都可以解决了。   哈哈哈!   想到这,肖大石忍不住翘起了嘴角。   “我谭云说话算话,大家的货款,今天,我一定会结清给你们的。”   “咳咳咳~”肖大石不合时宜地打断了谭云的话。   “大石,你没事吧?”谭云担忧地瞥了他一眼。   肖大石摆摆手,涩声道:“吞口水太快,给呛的,没事!”   其实,他这是被谭云的话给惊的。   谭云收回视线,端起手里那杯酸梅汤,浅浅地抿了两口,压了压胃里的逆气,继续对那些供应商说:“诸位提供给我司的产品价格是一定要降的,不过,相比于价格,我更加看重产品的质量,因此,各位老板提出了的降价幅度,我也会重新衡量一番,总之,产品再怎么降价,我也会保证各位有赚头。”   “那还好!”有人感叹了一句,之后,一群人争先出声附和。   谭云拿起地上那沓白纸,在众人面前晃了晃,说:“我这里有一沓白纸,待会分发一张给诸位,上面已经有我的签字,诸位只需要在上面写上贵厂的全称,以及承诺产品的类目,来年降价的幅度,再在最下方,签署承诺人姓名及日期。   若是,来年,贵厂暂时无意向再跟我司合作,只需在白纸上注明贵厂全称,承诺人,及日期便可。”   这下,那些尚未表态的供应商脑筋也转过弯来了。   原来,谭云早就事先给他们划好了一条线,想要继续跟云肖合作,就得降价,降多少,全凭各家给出的诚意,否则,就归类为暂时无意向合作一类。   这个女人办事真是出人意表,半点不给人思考的空间!   大部分厂商都不想失去云肖贸易公司这个大客户,而且,不少未表态的人更是彻底打消心里那点侥幸的念头,权衡之下,他们还是选择用降价来维护双方的合作关系。   双方从交流到谈判,再到协议敲定,整个过程进行得非常快。   等罗志俊收好钱之后,肖大石已经都把手中的白纸派完了,无奈之下,他只好亲自过去找谭云要。   “谭老板,请给我一张白纸吧!”他的表情有些讨好。   谭云抬眸注视着他的脸庞,胃里忽然一阵翻腾,她赶紧吸了口酸梅汤,顺顺气之后,才语气淡漠地开口,“罗老板,白纸给您也无用!我宣布,从与贵厂结清款项时起,云肖贸易将彻底终止与贵厂的一切合作关系。”   “嗯?”罗志俊一脸愕然,待反应过来后,赶紧追问,“谭老板,这是为什么?”   谭云眼神懒懒地瞥向他,“诚信,是双方合作的基础!罗老板,您难道忘了三天前,曾答应过我什么了吗?”   众人屏息静气,翘首观望,他们都想听听这个罗志俊会怎么应答?   结果,罗志俊只低着头,十分懊恼地回了一句:“我明白了!”   “货款的数目有没有问题?”   “没有!”   谭云站了起来,冷脸对罗志俊做了个请的姿势,“那我也不便再耽误罗老板归家,请吧!”   罗志俊原本还想继续为自己辩驳几句,却万万没想到,谭云做事如此决绝,竟一点余地都不给他,事已至此,他也只好灰溜溜地转身离去。   人群中的程广锐,呆呆地望着罗志俊离去的背影,低声怨叹了一句,“哎呀,这个女人,做事真绝!罗志俊跟云肖公司年贸易量那么大,她居然说放弃便放弃,肖庆国处事恐怕都没她那么狠辣果断。”   他收回视线,怨叹归怨叹,待一想到,云肖贸易公司以后走单是现货现结,他的心就痒痒的。   有钱不赚,那是傻子。   于是,他低头,刷刷地,赶紧挥笔在白上写下:全线产品一律降价七个点。   最后,还不忘签上自己的大名。   谭云跟供应商们谈判完之后,他们的配合远比石春花想象中的要好。   结完罗志俊的款项后,接下来,不到半个小时,她已经麻利地处理完了十几桩。   院里稀稀拉拉,也没剩几个人了,但石春花心里丝毫没有感到轻松,反而越来越紧张。   因为,钱也没剩几张了。   她满脸愁容地对肖大石使了个眼色,然后,指了指在边上歇息的谭云。   肖大石意会,他悄然走过去,轻轻地耳语提醒谭云,“云姐,钱快没了,还有几个供应商没走,怎么办?”   谭云睁开眼睛,扫了一下剩下几位供应商,见高北京还在原地焦急等候着。   她抬腕,看了下表,此时,已经是下午六点四十分了。   这么晚,消息怎么还没来?   谭云正思忖时,客厅里传来了急促的电话铃声,她想都没想,立马站起来,转进了厅里。   她拎起电话,率先开口问:“喂,刘胜,钱到账了吗?”   “云姐,什么钱到账啦?我是嘉欣啊!”   “啊——,嘉欣,是你啊!有什么事吗?”谭云心情不免有点失落。   “你老公上报纸了,你看了吗?”   “没空看!是哪家报纸?”谭云心里剧烈起伏。   这么多天,总算有了肖庆国的消息,她只是好奇,他怎么会上了报纸呢?   “都市晚报!你有订这家报纸吗?”   “有的。”说完,她啪一声挂掉电话,便赶紧去翻出今天的报纸。   很快,她便从报纸首版上找到了关于他的新闻报道。   灯光下,她睁大双眼,一字不落地看了下去,待看到附在文字旁的那张不甚清晰的熟悉面孔时,忽然,她鼻尖一酸,眼里蒙上了一股薄薄的水汽。   “你瘦了!”   她轻轻低喃,随即,又开心地笑开了。   这时,肖大石神色紧张地跑进来,“云姐,钱已经没有了,春花叫我进来问问你,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谭云弯了弯嘴角,把报纸递给肖大石,“不急,你先看看,这是谁?”   肖大石定睛一瞧,喜出望外,“啊~,是庆国哥!云姐……”   砰砰砰,响亮的敲门声,打断了肖大石的话。   “云姐,刘胜着急找你。”石春花冲着屋里吼了一嗓。 第51章 动了胎气   这个时候, 银行早已关门歇业了,而刘胜此时才急急赶来,谭云大致能猜到其中的原因。   “大石, 你让刘胜进来等着, 我先上楼拿点东西, 很快就下来。”   说完, 她便旋转上楼,进了卧室, 关上门,打开实木衣柜, 从里面翻出一个饼干铁盒子,抠开, 从里面掏出一块裹了几层报纸的物件。   她小心地把报纸拆了开来, 过手数了数, 不多不少, 总共五万一千元,够补缺的了。   这些还是她开超市一年来存下来的私房钱, 本就是以备不时之需, 只不过,她没料到会那么快就派上用场。   眼下,时间紧迫,谭云也顾得上再用报纸包回去, 拿着钱就快速下楼。   等到了客厅, 她非但没见着刘胜,就连大石也没了人影。   “人呢?”谭云目光疑惑地在厅中搜索,无果,心里着急, 便大喊了一声,“大石!”   “云姐,我在外面。”大石赶紧应了一句。   谭云心头纳闷,循声出了院外,见刘胜和大石手上都拿着一沓钱在点,“这是怎么回事?”   “云姐,我方才想去洗手间,走得太急,没看清进屋的门坎,撂了一下,右手食指不小心给抻伤了,现在,指尖点钱不太灵活,我怕耽误大家的时间,所以,就叫他们两个过来帮我点钱的。”石春花一脸尴尬地解释。   谭云转身,望了望进屋的那花岗石门坎,一片黑暗笼罩,灯光确实照不到,   那门坎看似不高,可稍不留神,轻者能撂个踉跄,重者还真能把人给绊倒。   看来,日后,那门上,得再安个灯才够稳妥。   “我知道了。那春花,待会,你来帮我对账,钱我来点,大石你去厅里,把放在电视柜那个消肿止痛酊找来,给春花涂伤处。刘胜,你在一边站着就好,人多了,数起来反而更容易乱。”   说话间,谭云把手里的五万一放到了桌面上,眼角余光不经意瞥见了一个黑色袋子里,里面装的居然也是百元现钞,而且,袋子鼓起来的高度,数量比她拿来的五万还多。   不过眼下,还有几个供应商在场,她也不便问刘胜他们,这些钱到底是怎么回事?   她顺手拿过账本,扫了两眼,喊了几个没打对勾的供应商,现场核对金额之后,她抓起一沓百元钞,润了润食指尖。   唰唰唰!   寂静的院里,仅剩下钞票摩擦的声音!   十分钟不到,剩下几个供应商的款,谭云都麻利地一一结清了。   送走最后那几个供应商之后,谭云才把他们几个都叫进客厅。   肖大石率先咧着嘴乐道:“云姐,庆国哥不但追回了十五万,而且亲手把那三个人都送进了监狱,这下,咱们公司的危机算是解除了。”   刘胜忙笑着附和,“是啊!肖总回来得太及时了!”   “刘胜,这钱是肖总带回来的吗?”说话间,她顺手拎起桌上的报纸,视线紧盯着报道肖庆国的版面。   刘胜微微摇头,“不是,是东滨市的赵明泉赵老板亲自送来的十万,眼下,肖总正在公司招待赵老板,暂时没法抽身,所以,让我先把钱送过来。”   谭云啪一声把报纸按到了桌面,“肖庆国回来了?”   刘胜被冷不丁吓了一跳,忙回:“对啊,怎么啦?”   话问出口,他便意识到一个严重的问题,“谭总,难道肖总回来后,没先进过家门吗?”   谭云敛睫思索,沉默了片刻,才悠悠道:“没啊!”   “哦!难怪,他自己带回了十五万,还让我专门再送一次钱到这!”说完,刘胜偷偷瞥了谭云一眼,见她脸上并没有怒色,心安之余,对她还生出一丝丝佩服。   原来,做大事的女人,无论是心胸,还是思维,丝毫不逊于做大事的男人。   肖大石在旁边侧着耳朵,听了半天,还是一头雾水,他不由苦笑发问:“刘胜,这不对劲吧?赵老板是庆国哥的客户,你怎么联系上他的,而且,他的款不是规定每个月中结的吗?他怎么这个时候送钱来?”   谭云知道肖大石误会刘胜抢公司客户,呵笑了两声,赶紧解释:“大石,别紧张!两天前,是我特意给赵明泉去过电话,跟他实话说了云肖贸易公司最近出了点变故变故,问他能不能在这两天提前结一部分货款,他当时在电话里答应了我。只不过,这两天,我一直都没有收到他汇款的电话,以为他爽约了,没想到,他竟亲自送过来了。”   肖大石恍然大悟,憨笑了一声,道:“原来是这么回事,我都差点忘了,云姐跟赵老板也是老相识。”   谭云特意补充了一句,“以后,只有赵明泉赵老板的单子,我们可以给他赊账。”   肖大石颔首,“知道了!”   月凉如水!   眼见家门口就在前方了,肖庆国的双脚却像灌了铅似的,每迈一步都重如千金。   回来之前,刘胜明明私下过去跟他汇报过,谭云在听到他回来后,除了短暂的沉思之外,面上并没有怒气。   可他还是怕,怕见着她后,自己会不知道该怎么面对她,更害怕她会在这个时候,追着自己问东问西。   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   隔着院子大门,他都能闻到了从里面传出来的韭菜煎鸡蛋的香气。   这是他最爱吃的韭菜煎蛋!   他鼻尖一酸,用力地推开了大门,快步走了进去。   此时,谭云正在厨房忙着做菜,听得院里的动静,炒菜的锅铲还没来得及放下,便转身冲出去。   四目相对,情绪蔓延,时空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停滞!   她心中纵有千言万语对他诉说,到了嘴边,却只化成了一句:“瘦了,黑了!”   说完,她甜甜地笑开。   肖庆国愕然,半饷,才沙哑地应了个嗯!   “去医院看妈了吗?”   “看了!”   谭云顾忌触及他的伤心事,一时找不到更好的话头,尴尬之下,她用锅铲指了厨房,笑说:“你在这稍后片刻,我的菜马上就好了。”   说完,她转身,抬脚便闪。   “谭云!”肖庆国的嗓音暗哑发涩。   谭云闻声,立即顿住了身形,却没有转过身去看他。   “你怎么不问,我这些日子到底都去干了些什么?每天是怎么过的吗?”   此话一出,肖庆国的胸膛抑不住地剧烈起伏,而他依然捏紧拳头,昂首注视着她的背影。   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很狼狈,可他还是不想、不敢让她看到自己如此颓丧的一面。   内心深处,他是真害怕她会对自己感到失望。   他这句问话,同样也在炙烤着谭云的灵魂,她何尝不想知道,这一个多月来,他到底在外面经历了什么。   可她心里更清楚,此时,她的追问无异于在他的伤口再度撒盐。   他会痛,她又岂能好受?   这种损人不利己的事情,太亏本,她怎么可能愿意干?   再说,做生意,本来就是收益与风险成正比的,他能早点吃一堑长一智,对他未来的商途,未尝不是个好事?   想到这,她弯起了嘴角,缓缓转过身,单手抚摸着肚子,“孩子饿了,这些事,能不能以后有空再说?”   “孩子?”肖庆国呆若木鸡。   “怎么?我爸妈在医院没跟你提吗?”谭云一脸迷惑。   肖庆国愣愣摇头,随即,大喜过望,原先在脑子想好的应对措辞瞬间忘个光光,“谭云,你是说,我要当爸爸了吗?”   “是!”谭云笑得眉眼弯弯。   “太好了!哈哈!”肖庆国一把扔下手中的公文包,随手抓了张凳子,便冲了上去,“来来,老婆大人,你先坐下歇着,别累着了,今天的饭,我来做。”   说着,他抢过了谭云手中的锅铲,便把她按在了凳子上。   谭云见他终于开怀大笑,也乐得在一旁看着。   她细细想想,自从嫁给了他,两个人都光顾忙生意上的事情,几乎都没在家做过几顿饭。   如今,也是借了肚里的孩子的光,她总算能吃上一口他亲自做的热菜了。   “肖庆国,其实,你这次吃的亏不可怕,好好总结经验教训,日后,这将会是你这辈子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财富。”说话时,谭云眼含柔情,嘴角噙笑。   肖庆国听了,心头一凛,若说他这辈子做得最对的事情,大概就是娶了眼前这个女人吧!   半年后,同福路。   潘万杰正在他的办公室有一搭没一搭地抽着烟,小东笑眯眯地敲门进来。   “杰哥,今天,又有一个云肖贸易公司那边的厂家供应商跑过来,说想与咱们谈谈合作。”   潘万杰哼笑了一声,把烟头掐灭在烟灰缸里,“这点小事,你看着处理就行,对了,云肖地产公司那边有什么动静?”   小东沉吟了片刻,才回答:“这阵子,我找好些人问过了,他们公司目前还没什么动作,大概是谭云肚子大了,没那么大的心力,再加上云肖贸易改革,跑了不少供应商,目前,恐怕再也没有实力跟咱们竞争了。”   “哈哈哈!”潘万杰一脸得色,“真是天助我也!看来,桃源市的房地产第一人是非我莫属了。”   小东赶紧笑着恭维,“那是!那个谭云一孕傻三年,估计,她一时半会儿都无法与您同台竞争,而肖庆国目前也麻烦缠身,自顾不暇,只有杰哥您,天时地利人和都具足,所以说,您才是叱咤桃源市商场的领头羊。”   潘万杰咪笑点头,显然十分受用,“小东,安排一下,我待会要去理个发。”   “可外面正在下雨。”小东面有豫色。   “不是有车吗?”潘万杰有些不耐。   “好的!”小东笑着应下后,便退了出去。   人逢喜事精神爽,潘万杰哼着流行歌站起身,去洗手间整了整衣衫,确定仪容体面了,才昂首阔步出了办公室。   如今,桃源市不少商家都跑过来仰仗他,既然当了这个领头羊,他就得摆出领头羊该有的范来。   南方的盛夏,雨一连下几天。   谭云在屋里实在憋得慌,拿起一把长柄扇,想出去散散心。   谁知,她刚走到院子,便被眼尖的肖母发现了。   “阿芳,阿云溜出去了,你赶紧去把她追回来。”   听到肖母的急喊,阿芳赶紧扔下手中的沾满洗衣粉泡泡的脏衣服,抬脚便追了出去。   “太太,大雨天,您怎么溜出去了呢?”阿芳一脸惶恐地看着挺着大肚的谭云,“要是被先生知道了,非把我给辞了不可。”   阿芳是肖庆国特意请来照顾谭云生活起居的保姆,同时还兼做家务活,减轻肖母的家庭负担。   “芳姨,我就是到门外走走,绝对不走远。”谭云一脸求饶地看着阿芳。   “不行,雨天路滑,您身重,真要摔个跤,那简直要命,我绝对不能让你冒这个险。”说着,阿芳丝毫不留情面,拽着谭云的手就准备往里走。   恰巧此时,隔壁的付嘉欣举着伞来串门。   谭云趁阿芳不注意时,忙对她使眼色,并用食指指了下大门。   付嘉欣马上意会,快步走过来,搀扶上谭云另一只手肘,笑眯眯地对阿芳说:“芳姨,云姐在家憋坏了,对胎儿发育也不好,刚好,现在雨也不大,我带她出去走走,放松放松心情,不会有问题的,你放心吧!”   阿芳抬头望了望天空,一片暗沉,毛毛细雨犹自飘个不停,只要打了伞,也不至于会湿身。   于是,便十分不情愿地松了抓谭云的手,并嘱咐她们,不能走太远,太久,   三十分钟前,必须到家,否则,她亲自出去寻人。   谭云见阿芳愿意放行,便笑眯眯地应下了。   刚离家没几步,付嘉欣便忍不住吐槽,“我怎么觉得你家的阿姨权利比你这个女主人还大?”   谭云呵呵笑说:“没办法,人家是肖庆国请来的,只对他负责。”   付嘉欣一听,洒然失笑,“看来,你老公是真的很了解你,出门还交代个人把你看死。”   说着,她低头瞄一眼谭云那滚圆的肚子,“话说,你的肚子可真大,我看人家跟你差不多月份的,看起来却比你小多了。”   谭云上手去摸了摸肚子,“好像是有点大,难道我吃太多了?不行,我得再控制饮食,不然,胎儿过大不好生。”   “不好生?”付嘉欣做出一脸惊恐状,“可你现在才控制饮食,会不会有点晚?”   谭云摆摆手,“没事,事在人为!”   “看路,前面有个水坑,下雨天的路真烂!”付嘉欣拉着谭云,慢慢绕了过去,“我说,你都快生了,让你老公赶紧买辆轿车,好方便出行啊!”   “我老公刚跟你家景西哥合伙投房地产,现在哪有那么多闲钱买新车?”谭云用手托了下后腰,缓解疲劳。   “你可真贤惠!”付嘉欣不置可否地笑说,“反正,我做不到,啊——”   “啊——”   一辆吉普伴随着她们的惊呼,从她们前面飞速迎面驶过去,车轮正正碾过石子路的那个蓄水坑洼,泥水四下飞溅,两人衣衫粘了一身脏泥花。   “我靠,开车不看路,赶着投胎吗?”付嘉欣气急败坏地指着那吉普的屁股骂了一句。   也不知那吉普的车主是良心发现,还是听到付嘉欣的骂声,居然缓缓地倒退回来。   谭云拧着眉头,盯着那吉普车靠近,“把人溅得一身脏,一句道歉总该有吧!”   她话刚说完,对方停稳后,便缓缓摇下车窗,一个硕大的脑袋从里头钻了出来。   “哟,原来是谭老板啊!车子无眼,真对不起啊!”对方扫了一眼她们的狼狈样,戏谑地说,“不过,这也不能怪我们,这大雨天,道路泥泞,你们怎么不开车出门呢?若不小心被地上的泥水溅到,那得多难堪啊!”   说完,他对谭云摆摆手,得意洋洋地扬长而去!   谭云恨恨咬牙,转头对付嘉欣说:“你说得对,没有轿车,出行真不便!”   “所以呢?”付嘉欣一脸痛苦,“你把我的手拽那么紧做什么?”   “去买车啊!”   “现在?”   “当然!”   “你疯啦!”付嘉欣杏目圆睁,“你忘了,芳姨不让我们走远,况且,我们现在衣服又脏又湿,得赶紧回去换才行。”   谭云低头看了看自己,又抬眸瞧了瞧付嘉欣,两人身上都泥迹斑斑,确实太狼狈!   她不由得哂笑,“对不起,方才,我被潘万杰给气昏了头了。”   付嘉欣没好气地白了她一眼,“气昏了头不要紧,可千万别气动了胎。”   “哈哈,不会——”下一秒,谭云的脸皱成一团,扔了伞,双手捧着肚子,喘着粗气,“疼,我肚子疼,羊水破了,我好像快要生——了,啊——”   “啊——,不会吧!”付嘉欣赶紧撇下伞,去搀扶谭云,她一个姑娘家家,几时见过女人生孩子,一时间,她慌得六神无主,“云姐,接下来,我该怎么做啊?” 第52章 新生与死亡   南滨市南滨大酒店, 下午两点。   一桩土地拍卖开始举牌,这是自南滨第一拍之后,肖庆国首次参与到其中来。   每一次叫价五万, 起初举牌的非常多, 现场的气氛十分紧张。   肖庆国和陈景西挨坐在一起, 抓牌子的手微微沁出细汗。   他心里既紧张、激动, 却又感到异常地刺激。   很快,该宗土地的拍价竟到了三百万, 之后,他每举一次牌都事先望一眼陈景西, 征询对方的意见,对方若点头, 他便继续举牌。   而每举一次牌, 他的心潮便随之掀到了最高点。   价格涨到四百万了……   这已经不是一般公司所能承受的天价!   偌大的会场之中, 举牌的数量开始变得稀稀疏疏, 原本的竞拍者很多成了看客,叹息摇头者有, 摈弃凝神者有, 更多地是在猜测,这桩竞拍最终价格能涨到多少?剩下的又有哪个公司有这个财力能拿下?   肖庆国的牌子开始抓眼了。   很多生意场的老手都开始留意到这对西装革履、意气风发的年轻人。   每一次叫价,牌子都稳稳的,一次不落。   眼尖的已经看出, 这宗地, 这两个年轻人是志在必得了。   后生可畏啊!   一个头发微秃的中年老板低声长叹,他目光艳羡地盯着眼前这对年轻人,恨自己早生了几十年,没能在最疯狂的年龄赶上这最疯狂的时代。   六百零五万一次, 整个会场,寂静无声。   六百零五万两次,会场出现轻微骚动,除了肖庆国的牌子举得高高,其他人的牌子依然无所动。   六百零五万,成交!   整个会场,掌上雷动。   肖庆国和陈景西不约而同地站了起来,握住右手,彼此大大方方地献出了一个庆贺的拥抱。   “陈老板,我们赢了。”肖庆国弯起了嘴角,话音激动得都有些发颤。   陈景西拍了拍肖庆国的后背,哈哈一笑,“待会结束后,我们上505客房,张小姐估计已经在那等急了。”   两人默契地松开后,便配合工作人员办理一些相关手续。   四点十五分左右,肖庆国和陈景西边走边聊,很快便上到了酒店五楼。   一位长得眉清目秀的年轻女子徘徊在五楼走廊,她穿着半袖日系衬衣,搭配配喇叭裤,头发垂下,刘海用发箍梳起,整个人看起来文文静静的。   见了肖庆国和陈景西迎面走过来,她嗷一声,一脸欣喜地转身,进了房间内。   肖庆国嘴角轻扯,侧过脸,对陈景西说:“张小姐的助理已经进去,看来,她的确是等急了,不过,我等下还得出去打个电话回家里,就劳烦你陪她多聊一会了。”   陈景西忽然放慢了脚步,眉头微蹙,“这样的话,你干脆别进去了。”   肖庆国深吸一口气,“不,她助理方才已经看见我了,我这时候掉头不合适。”   “随你!”陈景西也不便再说什么。   其实,此时,肖庆国心头早已没有了先前的顾虑,反倒觉得前所未有地轻松。   随后,两人昂首阔步,先后步入了505房间。   “恭喜肖老板,陈老板,一举拿下今日竞拍的地王。”一位短发干练的女子举着一杯红酒,笑吟吟地来回看向了两人,最后,她的目光死死地停留在了肖庆国身上。   这女子不是别人,正是他们春禧地产公司的另一位合伙人的千金,名字叫张若梅。   今天,她代表她父亲亲临拍卖现场,由于竞拍公司比较多,场地位置不够,只好限制每个公司与会的人数最多为两人。   张若梅从父亲那里得知,肖庆国和陈景西两人前前后后准备几个月的时间,就为了今日一拍,作为代理合伙人,她很识趣地自愿退出会场,在505开了个房间,耐心等待结果。   肖庆国尴尬地清咳了一声,轻笑说:“同喜同喜!”   “来,酒,我都给二位备好了,庆祝我们公司竞拍成功,同时,也预祝我们接下来合作愉快。”张小姐豪气地举起了手上的那半杯红酒。   肖庆国和陈景西都笑了起来,两人先后端起桌上的红酒。   叮!   今天事情办得爽利,三人心情都奇好,杯里的酒都一口干了。   “好酒!”陈景西眯着眼睛,细细回味。   张若梅嫣然一笑,“陈老板果然识货,这是上个世纪的进口窖藏原浆,为了今日的庆祝,我特意跟我爸要来的。”   “张小姐果真有先见之明!”肖庆国兴起,随口客套了一句。   张若梅双眸一亮,特地转身盯着肖庆国,兴奋地问:“你真的这么认为的吗?”   这气氛,连陈景西都开始有点尴尬了,于是,他装作不经意地插了一句,“庆国,你刚才不是说,你的大老板有急事找你吗?”   肖庆国感激地望了陈景西一眼,笑说:“哦!是!差点忘了。”   陈景西摆摆手,“那你赶紧去回个电话吧!不然,惹恼了她,够你受的了。”   “那拍卖的事情就劳烦你跟张小姐交待一下,我去去就回。”   说着,肖庆国微微对张若梅欠身,“抱歉,张小姐,我先失陪一下。”   “哎,怎么回事?”张若梅看着肖庆国离去的背影,一脸懊恼不解,“陈老板,肖老板这是怎么回事?他自己不就是老板吗?怎么他背后还有个大老板?他不会是故意在躲着我?”   陈景西捏着高脚杯,转了个圈,施施然坐到了边上的卡座,淡然一笑说:“张小姐,肖老板是已婚男士,想必您应该知道。”   “知道!”张若梅僵着脸坐回了椅子上,“可那又怎么样?我跟他聊会天又不犯法!”   “是不犯法,但张小姐,您也是留过洋的高材生,思想比较开放,可肖老板土生土长的生意人,就算再进步,恐怕一时无法理解您的新潮思想。”陈景西说话的语调不缓不急。   张若梅听出了他话里的一丝不满以及嘲讽的意味,她咬了咬艳红的薄唇,一双桃花眼直勾勾地盯着眼前这个男人。   她知道,三家公司合伙成立的新地产公司,其中,数陈景西的股份最大。   她父亲的资产虽然在湾岛实力算雄厚的,但跟陈景西的家族集团比起来,还是逊色不少,再加上,她父亲能够进入南滨地产界,还得益于陈景西从中牵线斡旋。   而肖庆国虽然股份最少,但胜在他的身份便利,新公司运作起来会省不少事。   因此,她来酒店之前,她父亲千叮万嘱,不可以任性胡为,尤其不能得罪了陈景西。   为了她父亲,她咬牙把心头的怒火压下,“婚姻并不能束缚人的情感,说不定,他哪一天厌倦了那段婚姻,到那时,我和他都有追逐爱的自由。”   陈景西没想到她这么执着,笑着摇了摇头,“恐怕,您这份爱是要错付了。”   “何以见得?”张若梅很不服气,“难道,您觉得我长得没有他妻子漂亮?”   陈景西用指尖摩挲着圆润剔透的杯肚,轻描淡写地说:“张小姐,其实像我们这样的经商家族,子女婚姻从来没有真正的自由。您应该也清楚,长辈们替我们选终身伴侣的首要要素并不是看对方的容貌,而是看对方的家势。”   这句话一下子戳中了他自己的痛处。   同时,这句话也狠狠戳中了张若梅的痛处,她抿了抿嘴唇,想起父亲曾暴躁如雷地指着她的鼻尖训斥,“肖庆国与你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你少动那些歪心思!”   “我根本不在乎他的家世。”张若梅神色怅然。   “即便如此,您也走不进他的心,因为,你们这的回路不一样!”说话间,陈景西用食指点了点脑袋。   “难道,她妻子跟他就一样了吗?”张若梅心有不甘。   陈景西淡然一笑,“起码比您要强!因为,她是我见过的最睿智的女子。”   “哼!”张若梅轻嗤出声,“我怎么觉得您老是替他妻子说话,难道,您仰慕他妻子?”   陈景西窒了窒,微微仰头,看了看天花板,深深地吸了口气,才悠悠开口:“她的心里也只能装下肖庆国!”   “哈哈哈!”张若梅见自己猜中了,笑得花枝乱颤。   陈景西微微蹙着眉头,等她笑够了,才缓缓开口问:“很好笑吗?”   张若梅哼笑了一声,“好笑,当然好笑,说了半天,我还以为他妻子真的有多特别,原来,也不过是您这个情人眼里出西施罢了。”   陈景西也不恼,他哎了一声,点点头,仿佛是默认了她的话。   不过之后,他很快又补充了一句:“想想,当初若不是她极力怂恿我和肖庆国到南滨成立房地产公司,恐怕今日,也没有你我之间站在这里谈合作,当然,拿地一事更无从谈起。现在回想起来,这些日子,忙前忙后,我跟肖庆国倒像她的跑腿似的,好在,有志者事竟成。算起来,大家都没吃亏。”   张若梅听了,瞠目结舌,“你、你是说,咱们的新公司是肖庆国妻子提议成立的?”   陈景西含笑点头,“对了,再告诉你一个小道消息,肖庆国与他妻子都是白手起家,可中间若是没有他妻子从中帮衬,估计,他的公司早就破产,这会儿,他还得卖命四处工作还债吧!”   “所以,这次合伙成立新公司,他妻子才是他背后的金主?”张若梅难以置信。   陈景西淡然一笑,“张小姐还是很聪明的啊!行了,闲话我也不多说了,接下来,我跟您讲一下这次的竞拍细节。”   张若梅本来以为,以自己的经济条件,把肖庆国抢过来也不过是时间的问题。   可如今,她才明白,若是自己再有那个心思,惹恼了肖庆国背后真正的大老板不说,一旦毁了她父亲的生意,她父亲一定会把她无情撵回湾岛,到那时,她恐怕想见肖庆国一面都难。   此时此刻,她的心像沾了醋似的,酸溜溜的,陈景西说的话,她也没听进去几句。   两人正交谈间,忽然,房间的大门被强力推开,哐一声,门沿撞到了墙上。   屋里人都被这动静惊到了,齐齐地看向了门外。   只见肖庆国面色铁青地站在门口,胸口剧烈起伏,嘴里还喘着粗气,显然是急速跑上来的。   陈景西忽生出一种不好的预感,他撇下张若梅,一个箭步冲到肖庆国跟前,“是不是阿云出事了?”   肖庆国用力地摇了摇头,声音嘶哑地说:“不确定,但家里的人都联系不上。”   “你先别着急,我马上去前台,打电话给嘉欣,让她去你家看看情况。”说着,陈景西立马拔腿。   “等下!”肖庆国叫住了他,“你家的电话我也打了,也没人接。”   “那一定是出事了!”陈景西面色凝重。   肖庆国强自镇定,“我现在已经叫我公司的人去探消息了,但我还是担心,谭云会出什么意外,所以,我现在必须马上回去。”   “可你的车不是让你的助理开回去了吗?”说完,陈景西抬了下手腕,看了眼表盘,已经快下午六点,回去的最晚班车已经错过了。   “我前些天相中了一部新车,我现在马上去提车,若是家里没事,我马上就折返回来。”肖庆国的情绪濒临崩溃。   “不行!”陈景西断然拒绝。   “陈景西!”肖庆国怒吼了一声。   张若梅原本还想走过来安慰肖庆国几句,可他这忘情的一声怒吼,又把她的脚步吓得乖乖缩了回去。   而陈景西拿车了车钥匙,冷静地对肖庆国说:“你现在情绪比较激动,不适合长途开车,我送你回去。”   肖庆国松了口气,转身踏进屋里,对张若梅说,“张小姐,拍卖的后续工作,麻烦您跟进一下,我家里出了点急事,必须马上赶回去一趟,实在抱歉。”   张若梅几时见过肖庆国如此手足无措、惶恐不安的模样,一时之间,她的脑子顿挫得早就失去了思考能力,于是,她条件反射般地应下来了。   她眼看着两个原本意气风发的男人,在得知一个叫谭云的女人可能会出事的情况下,居然双双乱了分寸,撇下工作,撇下她这个合作伙伴,最后,两人都头也不回,风风火火地走了。   张若梅轻轻笑了,此情此景,她不得不承认,陈景西的话说得很有道理,自己原先的想法确实太幼稚。   ******   谭云被急救车送到医院时,羊水已经破了,刚办理住院手续,就立马被安排进了产室。   上辈子生产的疼痛,她早已忘记,而此时再历,十级的阵痛,她依然觉得自己身处人间炼狱。   新生命的诞生,本就是世间最大的奇迹。   产床上,医生护士紧张助产,可孩子就是出不来。   医生检测是胎位不正,不好生,必须立即安排手术。   谭云上辈子生产没经历过这种情况,怕得浑身颤抖,可她还是用残存的意识,不断暗示自己,一定可以把孩子安全生下来的。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候在手术室外的谭天明夫妇内心焦灼地来回徘徊。   付嘉欣则脸色煞白的坐在走廊的椅子上,呆呆地看着手术室的门。   都说女人生孩子就像在鬼门关走一遭,她觉得,光看着今日谭云那恐怖的情形都足够把她吓出心里阴影。   市区医院。   肖庆国下车后,撒脚直冲了进去,拐弯时,速度太快,没刹住脚,撞倒了迎面一位护士,药品车上的医疗用品洒了一地。   “你这个人跑那么急做什么的?不知道这里是医院吗?”护士看着歪倒在地的药品车,气不打一处来。   “对不起,对不起。”肖庆国赶紧弯腰帮她拾掇洒落的药品。   陈景西后赶过来,一看这情形,不用猜,他就知道怎么回事了,为了赶时间,他也只好加入拾掇阵型。   “护士,请问谭云住在哪个病房?”肖庆国手忙脚乱地问了一句。   “谭云?太平间,刚送去的。”护士低着头,没好气地回了一句。   肖庆国听了,脸色煞白,浑身如坠冰窖,僵在当场,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   良久,他才放下手中的药品,缓缓站了起来,转过身,看着一脸痛色的陈景西,颤摇头声说:“这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第53章 红玫瑰,爱的表达!   陈景西看着一脸崩溃的肖庆国, 嘴巴张了张,喉头一阵发涩,最终一句安慰的话也没说得出口。   在突如其来的巨大悲痛面前, 语言的力量显得尤其苍白。   陈景西缓缓伸过手, 在肖庆国的肩膀上重重地按了按, 意思是, 他愿意陪他一起去面对。   肖庆国双手掩面,狠狠地搓洗了几下, 才勉强压制下喷薄而出的悲伤及恐惧的情绪。   在他的心底,他压根不相信, 谭云这么年轻,会这么轻易撇下他, 去了。   此时此刻, 他本应该马上就去见她, 可他的腿肚子软得压根不听使唤。   他艰难地挪了几步, 颓丧地倚在了过道的墙壁上。   “有烟吗?”他看向了陈景西。   陈景西默默从兜里掏出一包软中华,上面还压着一只塑制打火机, 递给了他, 说:“这里禁止吸烟,到外面抽。”   肖庆国伸出的手一僵,慢慢缩了回去,整个人像一滩烂泥一样, 滑了下来, 跌坐在地。   他表情十分痛苦地摇了摇头,“算了,谭云不喜欢烟的味道。”   说完,他缱绻着身子, 双手抱头,低声地呜咽起来。   陈景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双眼失神地望着过道对面的白墙,一眨不眨。   眼下,他能做的,就是静静地陪着肖庆国,一起迈过心里那道恐惧的心里防线,去面对自己最不愿意面对的悲惨现实。   两个躲在角落里兀自悲伤的男人,还是引来了过往的医护人员及病人的侧目。   可他们似乎都麻木了,什么都感觉不到。   “景西!景西!”   两声急促的惊呼,才把陈景西慢慢地拉回了现实,不知何时,眼前出现了肖母那张慈爱的脸庞,她怀抱着一个熟睡的婴儿,嘴角还噙着一抹淡淡地笑容。   “阿姨!”陈景西看着那个小小的婴儿,一下子就想到了谭云,心头忽然一阵酸楚。   肖母发现了异样,敛起了笑容,问:“景西,工作不顺利吗?”   她左右看了看,语气有些不满地问:“庆国呢?他怎么没跟你一起回来?”   陈景西拍了拍旁边埋首的肖庆国,“阿姨来了,在找你!”   “庆国?”肖母疑惑地看着蹲在墙角边的那个年轻人。   肖庆国缓缓抬起头,双眼通红地看向了自己的母亲,待看到她怀里手舞足蹈的婴儿时,他心里的负罪感更加深重了。   “妈——”平素要强的他,今时还是忍不住在自己的母亲面前滚滚落泪。   肖母看着一呆,“庆国,你怎么不去看谭云,反而蹲在这哭呢?”   肖庆国痛苦地摇摇头,“妈,我不敢!”   肖母哎了一声,“什么不敢?赶紧去。”   肖庆国还是一动不动。   “庆国,你平时不是挺胆大的,怎么当爹就怂成这样?连自己老婆都不敢去见了吗?”肖母难得上来一阵火气。   陈景西见状,赶紧出言解释,“阿姨,庆国一时接受不了这个噩耗,您让他再缓缓吧!”   “噩耗?”肖母一脸疑惑地看着两人,又看了看怀里的宝宝,愠怒说,“生孩子是咱们家的大喜事,怎么就成了噩耗呢?”   嗯?   肖庆国和陈景西对视了一眼,才发现不对劲之处,若是谭云真的难产死了,没理由肖母脸上一点哀伤之色都没有,反而先前还带着笑意。   “阿姨,谭云——她现在还好吗?”陈景西试探性地问。   肖庆国僵着脖子看着肖母,巴巴地等着她的答案。   肖母莫名其妙地看着两人,“不好啊!”   两人的心瞬间又跌了谷底。   肖庆国揪着自己的头发,“都是我的错!”   肖母叹了口气,“女人生孩子都得从鬼门关走一遭,算不得是你的错。”   “可我连她最后一面都见不到,我不是个称职的丈夫,我对不起她。”肖庆国说完,竟呜咽地哭起来。   “这都什么跟什么?”肖母实在搞不懂这两人到底是什么状况,干脆转过脸,低头对婴儿呢喃,“小小谭,爸爸初为人父,激动过头,神志不清,奶奶带你去看看妈妈醒了没有,好不好?”   这时,孩子奶气地啊了一声,仿佛是呼应肖母。   直把肖母乐得合不拢嘴。   “小小谭?”肖庆国看着肖母缓缓离去的背影,半饷,才转过去看陈景西,“那孩子叫小小谭,姓谭?”   “嗯?”陈景西不知道肖庆国与谭云之间的约定,不过,他倒想明白了一件事,他指了指肖母离去的方向,“谭云似乎还在病房里。”   肖庆国呆呆地愣了片刻,待反应过来后,一下子蹿起来,就往肖母地方向冲过去。   谭云没死!谭云没死!   他脑海里充斥着这个信息,一路支撑着他飞快赶到了肖母转入的病房。   他看见了,此时此刻,谭云正安安静静地躺在了一张白净的病床上,手上还打着吊瓶。   远远看去,她的脸色很苍白,嘴唇失色,唯有胸部起伏有序,他才意识到,她还是个鲜活的人。   “庆国哥!”肖大石一脸喜色地看向了他。   他把视线挪了过去,才发现岳父岳母也在,而且,除了母亲手上的婴儿之外,岳母手上还抱着一个小婴儿。   他脑袋轰的一下,似乎想带了什么,悲伤过后的狂喜突袭而来,他的表情瞬间失控。   不过,他没立即跑去看婴儿,而是先去查看了谭云的身体状况。   她睡得很香,黏腻的发丝昭示着,她曾经历过一番多么凶险的战斗。   她胜利了!   他抓起她的手,情不自禁地吻了一下,最后,他的脸上绽出了一个如孩童般纯粹的笑容。   “庆国,阿云好不容易睡着了,你轻着点,别吵醒她。来,过来看看你的儿子,小小肖!”姚彩凤笑得眉眼弯弯。   肖庆国一阵恍惚,嘴角浮上了一抹笑意,他慢慢地回转过来,蹑脚到婴儿边上,细细端详起来,“妈,小小肖眉眼真漂亮,像谭云。”   姚彩凤一脸骄傲地笑起来,“这是弟弟,跟你姓肖。”   这时,肖母走了过来,悠了悠怀里的宝宝,“这是哥哥,随阿云,姓谭!”   “妈!”肖庆国看了看姚彩凤,又瞧了瞧肖母,眼圈一红,内心深处,他真十分感激她们的理解。   知子莫若母,肖母手不便利,用下巴指了指谭云方向,“你最应该感谢的是你妻子,这一切,都是她豁命换来的,往后余生,一定要好好待她,守护她。”   “嗯!”肖庆国拼命点头。   “另外,咱们还得感谢一位大恩人——嘉欣,若是没有她及时输血,谭云的命就悬了。”肖母说着,目光转向了另一张病床之上。   这时,肖庆国才发现,付嘉欣就躺在隔壁的病床上,虽然脸色有点疲惫,但气色还算可以。   而此时,陈景西正静静地坐在她床边,默默地凝望着她的睡颜。   “陈老板,嘉欣怎么样了?”肖庆国关切地问。   陈景西轻轻地摇了摇头,“她没事!”说完,他忽然站了起来,急匆匆地走出病房。   肖庆国不明所以,以为出了什么紧急突发状况,赶紧追了上去。   “景西,你没事吧!”肖庆国在后面问。   陈景西一下子顿住了脚步,“你叫我什么?”   “景西——”肖庆国一脸尴尬。   陈景西轻笑了一声,“庆国,陪我出去走走。”   “好,去哪里?”   “医院旁边的小卖部。”   “买什么?”   陈景西眼神一下子有些悠远,良久,他才喃喃说:“嘉欣啊,从此怕疼,又晕血,我去找找,看能不能买到她最喜欢吃的巧克力。”   肖庆国一愕,偏头看向了陈景西的侧脸,发现他的脸颊竟然浮现难得的温柔。   他瞬间明白了什么,伸手过去拍了拍陈景西的肩膀,笑道:“我陪你。”   陈景西哼笑了一声,随后,很义气地赏了他一根烟。   ****   谭云是疼醒的,睁眼时,发现天已经黑透了,她不知道自己睡了多久。   第一时间,她就想看看自己的宝宝,可除了脑袋能微微转动,她伤口疼得浑身不能动弹,想想,应该是麻醉药的劲过去了。   “妈——”她的声音有些低哑。   肖母和姚彩凤闻声,都转过身去看她,两人手上都抱着宝宝,不舍得放下。   “阿云,你醒啦!来,看看咱们的小宝贝。”   肖母矮下身子,把宝宝的小脸凑了进去。   谭云看着小宝宝闭着眼睛,小嘴还眨巴眨巴地到处拱着找吃,她的心瞬间给萌化了,只可恨自己的奶水还没下来,亏了这两个可爱的小宝贝了。   “妈,他们是不是饿了?”谭云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   姚彩云笑笑,说:“没有,两个小不点都喂了糖水了,不哭不闹,睡得可安静了。”   也是,谭云睡着那段时间,几乎都听不到婴儿的啼哭声,想来,他们的奶奶、外婆没少下心思去哄。   “对了,庆国回来了。”谭天明笑吟吟地凑过去对她说。   谭云眼睛一亮,问道:“现在他人呢?”   “哦,他跟景西出去一会了,现在,估计,他们也快回来了吧!”谭天明也是一脸迷茫,搞不清楚他们两人在这紧要关头都跑出去干嘛了。   说曹操,曹操到!   门口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众人齐齐地往外一瞅,见肖庆国站在门口,一手拎着一个水果篮,一手捧着一束鲜艳欲滴的红玫瑰,面带笑容地走了进来。   而同行的陈景西,则捧了两束花,一束是芬芳百合,另一束也是艳丽的红玫瑰,除此之外,他手上还拿着一盒包装精巧的巧克力。   “你们,什么时候回来的?”谭云中气不足,声音又缓又疲,但她还是勉力扯出了一个开心的笑容。   肖庆国放下了水果篮,上前握住了她的手,磁声说:“老婆,辛苦了!”   说着,他把那束象征着浓浓爱意的红玫瑰亲手交到了她手上。   谭云原本觉得花这种东西,太过矫情,可如今,她艰难地闯过了鬼门关,眼前那一束玫瑰忽然让她一瞬间体会到了人间的美好。   “谢谢!”她红着眼圈,真心喜欢这礼物。   随后,她又收下了陈景西送来的清香百合,她把它看作是苦难过后的香甜,喜欢得不得了。   在众人欢声祝福之中,却有一个人只呆呆地僵坐旁边的陪护病床上,两耳不闻喧嚣,直勾勾地只盯着陈景西看。   陈景西背后早就感觉到付嘉欣那灼灼目光,   在转身之前,他特意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一抹温柔的笑意浮上了他的脸庞。   当付嘉欣看到陈景西正脸那一刻,先是一呆,随即,两朵红霞飞速在她的脸颊晕了开来。   明明她的心砰砰砰地快要跳出胸腔,可她还是直勾勾地盯着他的脸不放。   陈景西轻轻绽了一个笑容,把玫瑰送到她的鼻尖三寸之遥,温声说:“嘉欣,今天,你真的很勇敢。我……”   陈景西话还没说完,付嘉欣拨开眼前的玫瑰,用双手一下子勾住他的颈项,呜呜地埋首娇泣起来。   陈景西一愣,随即,摊开双手,把她轻轻环抱起来,空余那只手还不忘轻抚着她的背,以示安慰。   他知道,她今天着实受惊不小。   一旁众人见陈景西和付嘉欣真情流露,不由得笑了起来。   长期相交以来,他们还是第一次见陈景西如此正面、热烈地回应付嘉欣的感情。   因此,他们是真的为他们两个人感到高兴。   在医院的每一天,对谭云而言都是煎熬,好不容熬过了一个星期,肖庆国终于肯给她办了出院手续。   感受到头顶那久违的耀眼光忙,那一刻,她忍不住给太阳神抛出了一个飞吻。   肖大石咧着嘴,按下了车窗,谭云看得出来,他今天的心情非常愉悦,还特意开了一辆新车来接她。   而肖庆国怕她走路动作太大,扯到伤口,从出了病房,他就直接抱着她从院门走过去时,怕她见风,一到车门就把塞了进去,她都来不及看那新车是什么车型。   想想,生孩子前,自己因为潘万杰一句损话,气得孩子早产。   她就忍不住悠悠对边上的肖庆国感慨了一句,“我嘛,其实对生活要求也不太高,有车开,有房子住就行。”   肖庆国听了,转过头,盯着她看了几秒,淡淡一笑,“我明白了。”   谭云看他一脸笑意,就知道他懂自己的意思了,扯了扯嘴角,不敢笑出声来,因为,但凡笑得太厉害或者咳嗽,就会扯到她伤口,疼得要命。   隔天,她从客厅的窗外望出去,院外不知何时,停了一辆崭新的标志505,看外形,正式昨天出院时,肖大石开的那辆。   南滨地产公司刚拿完地,很多事情等着肖庆国过去处理,而家里虽然请了两个保姆帮忙带孩子及处理家务事,但谭云术后,身体康复很慢,他真的很担心她月子会出什么状况。   一天,他看着窗外的车子出神,谭云恰巧出来活动,见状,她心里便明镜似的了。   她弯着嘴角走到肖庆国边上,轻声说:“我身体好多了。”   肖庆国默然点点头。   谭云能感受到他内心的纠结,于是,打趣地问:“你说,若是我出月子时,能不能住到你们在南滨盖得房子?”   肖庆国疑惑地看着谭云。   谭云勾了勾嘴角,“酒店脏,我不喜欢住,如果可能,我希望能住自己的家里。”   肖庆国定定地看着谭云的眼睛,思索了片刻,忽然,轻笑了起来,坚定地说:“能!”   那天下午,肖庆国就离家出发去南滨地产公司了,临走前,他把新买的车子留下,说,那车干净,留她以后开的。   时光如流水,静静在指尖流淌。   转眼间,日子就在忙碌的工作及柴米油盐的琐碎生活中悄然溜走。   时间去到了1991年3月。   南方的天才渐渐暖和,可人们的心却如炎夏一般焦躁。   不过,谭云的日子却显得有些与众不同,她每天早上十点出去上班,下午四点就下班回来看儿子。   其实,家里的两个调皮蛋有两个保姆时时盯着着,再加上肖母和母亲、父亲宠着,平常完全可以抽身出去工作,压根不需要她特意回来照看。   只是,她不想因为工作而错失了两个孩子的成长,再加上,她钱早就赚够了,她用不着起早贪黑,蝇营狗苟。   她更渴望把自己的生活变得惬意一点。   可她的惬意在焦躁的社会大环境下,还是有点太奢侈,事实上,她自己心里也清楚,以她目前的经济实力,就算她不想染是非,是非也会主动找上她。   这天,谭云跟往常一样,下午四点就往家里走。   不过,家门口迎接她的不是小小肖和小小谭,而是她一个意料不到的客人,更让她惊讶的事,对方居然是用跪这种卑微的姿态,堵在了她家的大门口。   以她对对方彪悍的性格的深切体会,对方不能会作出这样卑贱的举动的啊!   到底什么情况?   那一瞬间,她内心真的觉得,这场面也许会比电视剧里的狗血情节更加荒诞无稽。 第54章 奇葩的求助逻辑   那跪在地上的客人不是别人, 正是一直与谭云母亲不合的李大花。   “二婶!您怎么跪在这?”谭云惊呼一声,赶紧绕了开去。   被一个长辈跪在自己面前,她觉得很折寿。   谁知, 李大花矛头直指谭云, 谭云躲哪, 她跪向哪, 好不讲道理。   急得谭云大叫了一声,“二婶!”   屋里的人瞬间都被惊动, 呼啦一下全跑出来了。   两个小不点挣脱了两个保姆的手,叫着妈妈妈妈, 一蹦一跳地朝谭云飞奔了过去。   谭云一手拉着一个,护在自己跟前, 很快, 她便发现, 两个小不点都出奇地安分, 时不时歪着脑袋,拿小眼睛警惕地观察着这位奇怪的客人。   看来, 李大花刚才一定做了些骇人的事情, 把两个小不点都给吓到了。   不一会儿,谭云见母亲姚彩凤和父亲面色铁青地从屋里并排走了出来。   姚彩凤这几年跟谭云生活在一起,衣食无忧,养得脾气越发温和, 可如今, 见了李大花做出如此行径,她久违的火气最终还是爆发出来。   “李大花,你这个人怎么这么不讲道理?吓完我孙子,又吓我女儿?你到底想怎么样?”   姚彩凤气得浑身都在发抖。   而李大花完全一副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样子, 轻哼了一声,恶狠狠地说:“我女儿都快死了,我也没工夫跟你们扯皮,今天,我若是拿不到手术费,我就一头磕死在这里,吓死你们全家!”   这鱼死网破的话一出,所有人都吓出一身冷汗,两个小不点更是被李大花狰狞的面孔唬得哇哇大哭。   谭云眉头一皱,料想李大花此番是铁了心要耍横,赶紧叫两个保姆把孩子领进屋里,关上门,不许出来。   一时间,院里就剩下了四个人,寂然无声,气氛有些剑拔弩张。   谭云闪到李大花一侧,仔细地端详起这位头发半白的老人。   老人?   当这两个字出现在她的脑海时,她自己都吓了一跳。   其实,李大花是跟她母亲同辈的,年龄估计不相上下,可自从她出嫁之后,父母也跟着搬出村里,她就很少回村里去了。   六年不见,李大花脸上沟壑暗哑与母亲光亮富态形成鲜明对比,咋一看之下,两人的年岁像隔了一代人似的。   谭云不知道,这些年,李大花家到底出了什么事情,但看这情形,估计一定不是什么好事情。   想到这,谭云忽然很想听听她的真实诉求。   “二婶,您也别跪着了,这里都是自家人,您先坐下,有困难,您可以好好跟我说说。”谭云说话的同时,给李大花挪过去一张凳子。   李大花没动,她抬头,看了眼谭云,眼眶一红,满脸委屈,“阿云,我今天来,没别的要求,就想跟你讨点医药费!”   “讨,医药费?这从何说起?我什么时候欠下您的医药费了?”谭云苦笑不得。   这时,姚彩凤指着李大花,抢先对谭云解释,“阿云,你别听她胡说八道。她说她家的翠芳之所以会落到今日的这田地,都是你害的,她还狡辩说,若不是你当初拒了楚和的婚事,翠芳也不会嫁给他,不嫁给他,翠芳今时也不会熬成这副病殃殃的鬼样子。你说,她这个人说的是什么歪理,简直是不可理喻!”   谭云一听母亲这番话,瞬间心里亮得跟明镜似的。   毕竟,她拥有上辈子记忆,楚和是个什么样的人,她心中有数,只不过,她真没料到,连李大花这么蛮猛的丈母娘最终也镇不了他。   “你才不可理喻!我告诉你,姚彩凤,事情的因果就是这么个因果,板上钉钉的,你女儿撇下的烂货,砸我们头上,你们就得负责。”李大花激动得脸都扭曲了。   “知道是烂货,你们还捡,活该!”姚彩凤气得血气上涌,脸都涨得通红。   谭云知道李大花在狡辩,逻辑还相当奇葩,但双方都无法冷静下来,继续再吵下去,除了伤身,一点意义都没有。   她对父亲使了个眼色,之后,指了指母亲,又指了指屋里。   谭天明瞬间意会,连哄带劝,好歹把姚彩凤拉进了屋里。   场面再一次陷入清静,谭云暗暗观察,发现李大花眼睛不敢看自己,而是一直看着地面,手心不安份地摩挲着裤管,看样子,对方也不是完全没意识到自己的言辞太过牵强附会。   想来,对方往日跟母亲姚彩凤呛惯了,什么都敢说,过足了嘴瘾就算了了。   而现在,她独自面对今时今日的谭云时,她显然发现自己缺乏了有力开嘴炮的由头。   不过,谭云也懒得跟她废话,“二婶,您再不起来,我可就要报警了啊!”   李大花一听,傻眼了。   谭云叹了口气,亲自过去把她拉了起来,按坐在椅子上,同时,自己也拉了一张椅子,坐到了她对面。   “二婶,翠芳怎么啦?”   李大花瞬间就红了眼眶,情绪酝酿了片刻,才抖着嘴唇说:“阿云,翠芳这辈子算是彻底毁了,毁了!”   说完,她的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   谭云拍拍她的背,“别激动,慢慢说。”   李大花摸了一把泪,倔强地看着谭云,“阿云,不怕你笑话,我但凡有一点办法,我也不会过来找你了。”   谭云心里不信,但还是点头表示理解。   李大花继续说:“翠芳得了乳腺癌,现在在医院等着钱做手术。”   谭云一惊:“怎么会这样?”   李大花又掬了一把辛酸泪,“说起来,都是楚和那个杀千刀的给气出来的。”   “那他现在在医院陪着翠芳吗?”   李大花摇摇头,“他们离婚了!”   “离了?是楚和提出的?”谭云探问。   李大花正正地看向谭云,点了点头,面露不甘:“你果然比翠芳聪慧多了,也比我这个老太婆有眼光,哎!”   谭云不置可否地笑了笑。   李大花吸了吸鼻子,继续说,“自从翠芳嫁给楚和之后,一开始,楚家对她还好。后来,翠芳生了第一个女儿,楚家对她就差了,而楚和也借照顾孩子为由,辞去了工作,实际沉迷赌博,还经常夙夜不归,翠芳怎么骂他,他都当耳边风,压根没听得进去。”   “那后来呢?”谭云蹙着眉头。   李大花摸了把泪水,把散在额前的乱发拨到了耳后,“后来,翠芳也懒得管他了,谁知,第一个女儿才奶了半年,她又怀上了。   楚家对她态度又好转了些,可楚和的赌瘾越发大了,到第二个女儿出生的时候,他们小两口居然连给孩子置办点衣物、日用品的钱都拿不出来。   翠芳失望透顶,三年抱两,本就在透支她的身体健康,她跟公婆摊牌,以后不想再生了,养不起。可楚家不乐意,一直劝她再生个男孩,她没答应。”   “以她的工作单位,三胎也不符合计划生育吧!”谭云插了一句。   李大花摆摆手,表情哀戚,“别提了。她那个工作单位早没了。今年流年不利,我也下岗了。大概也是我这个老太婆在走衰运,赶上了这波下岗潮。”   “这不是您的衰运,我爸最近也下岗了。”谭云安慰说。   李大花深深叹了口气,“也不知道最近怎么了,缺钱的时候,偏偏连份工作都找不到,单靠翠芳她爸的工资,日常开销都勉勉强强,翠芳治病的钱,都是跟亲戚东借西借凑出来的。”   “那翠芳的孩子呢?”   “她离了婚,把两个女儿都带走了。要说,起初,她虽然对楚和失望了,但为了两个女儿,她也只是跟楚家僵着,没提离婚的事情。   后来,她意外怀了三胎,楚家去医院打点关系,照了B超,知道这胎怀的又是女孩,就逼她去医院流了。我记得,去做手术那天,她把我叫去作陪,手术出来后,她整个人就垮形了。”说到这里,李大花又开始掉眼泪。   谭云陷入了沉思,她知道,谭翠芳家就她一个女孩,从小,父母,哥哥都宠着她,嫁到楚和家之后,受了那么大的委屈,精神崩溃也是迟早的事。   “要说,这楚家人真不是东西,他们大概看出来,翠芳这一次堕胎之后,是真的下定决心不再生了,就勒令楚和赶紧跟翠芳离婚,省得耽误他们抱大孙子。”   说到这,李大花恨得牙齿痒痒的。   谭云低低叹了口气,说:“行,二婶,事情我大概都清楚了。可怜天下父母心,您今天的行为,我可以理解,可并不赞同。”   李大花急了,忙解释说:“阿云,我真的是被逼得实在没办法了,才这样做的,翠芳是我女儿,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就这样被病折磨死啊!”   谭云摆摆手,“您先别急!这样吧,您先带我去医院看看谭翠芳。”   做生意那么多年,看惯了人心叵测,她已经做不到单凭别人的一面之词就判定事情的真相了,况且,这个李大花以前还暗地里整过她。   李大花也没推托,告诉在哪家医院之后,谭云亲自开车,载着李大花,径直往医院的方向开去。   到了谭翠芳住院的病房门口,谭云顿住了脚步,没有往里进,在她所站的角度,足够一眼看全了整个病房。   此时,只见谭翠芳穿着蓝色的条纹病服,身体侧躺在病床上,脸朝里,看不清她的面容,但看她的身形,瘦得隔着衣服都能看见骨头的轮廓。   李大花偏头看了看谭云。   谭云却对她做了个先请的手势,自己依然站立在门口不动。   李大花知她们俩从小见面就掐架,所以,也不再勉强,自己先一步进了病房内,低头小声地跟谭翠芳说了几句。   随后,谭翠芳便缓缓转过身子,扭过头,淡漠地瞟了谭云一眼。   只一眼,谭云就倒吸了一口冷气,同时心头感到极度地窒息不畅,就连她自己一时也不明白,为何反应会如此强烈。   只能说,谭翠芳那张脸看起来实在太憔悴了,青白得吓人,两腮瘦得脱肉,显得两颊颧骨极高,再加上眼窝深陷,头发凌乱,远远看上去,整个人就像一条横在病床上的槁木,毫无生气。   大概是察觉到了谭云神色有异,谭翠芳面色一冷,一声不吭,微微侧身,再度把脸转到里边去。   她跟谭云从来就没话好说!   李大花见女儿态度冰冷,也是满脸无奈,但眼下,她们有求于谭云,她就不得不出去替女儿解释几句。   而谭云对谭翠芳的处境完全感同身受,在李大话张嘴要说话的瞬间,便扬手制止了,随后,直截了当地问:“二婶,谭翠芳的手术前后总共需要多少钱?”   李大花眯着眼估算了片刻,说:“怎么也得五六千块吧!”   谭云点头道:“好,我知道了!我现在有点不舒服,先去趟洗手间。”   她走得非常快,丝毫不给李大花追问的时间。   李大花眼看着谭云匆匆离去的背影,以为谭云是被谭翠芳惹恼,借口离开,懊恼地直跺脚叹气。   进了病房后,她越想越委屈,忍不住指着谭翠芳,大骂她混蛋玩意、不懂事!   而谭翠芳就像一块木头一样,无论别人怎么骂,她都一动不动,神色漠然,无动无衷。   谭云一进了医院的洗手间,便大口大口地喘气。   她颤抖地手,从包包里掏出一面化妆镜,照了照,镜中的自己,早已惊得失去了血色。   太可怕了!   在看到谭翠芳那枯槁的形容那一瞬间,她清晰地看到了自己投影,她知道,那是上辈子的自己,那张脸上,也曾与谭翠芳一样,无奈之中透着深深地哀戚与绝望。   她万万没想到,透过谭翠芳这个奇怪的角度再度审视自己前世的处境,发现自己原来竟活得那么可悲!可怜!   犹记得,上辈子,她曾无数次对自己说:我的人生再不如意,也不需要别人可怜!   我的人生再不如意,也不需要别人可怜,尤其对方是自己最讨厌的死对头。   方才,谭翠芳对自己表现得如此冷漠,大概,她心里也是这样想的吧!   谭云不由得苦笑摇头。   相较于她而言,谭翠芳的性格更加尖锐,自尊心也更加强!   她放下包包,拧开水龙头,掬了两把水,洗了洗脸,水的寒意一下子令她冷静了下来,思绪也清晰活络了不少。   随后,她拿出随身携带的餐巾纸,慢慢地把脸的水迹揩拭干净,再仔细地给自己补了个淡妆,尤其是口红,她描得非常仔细。   做完这一切,她看着镜中的自己再度恢复容光焕发的模样时,心中已经有了计较。   谭云的折返,让李大花又惊又喜。   只是,谭云依然没踏进病房去探视谭翠芳,而是领着李大花,去到了走廊的另一端,与谭翠芳的病房隔着四间病房的距离,僻静!   李大花实在猜不透谭云心里到底是怎么想的,但她敢笃定,谭翠芳的医药费有门了。   谭云沉思了片刻,才转过脸,正视着李大花,深深吸了口气,表情严肃地说:“二婶,很抱歉,谭翠芳的医药费,我不能借给您!”   “什么?”李大花一听,直觉懵了。 第55章 跳楼?陷阱!   归根结底, 乳腺癌这病跟女人长期受气导致肝气积郁,而之后又没有得到及时的疏导治疗有极大关系。   心高气傲的谭翠芳摊上这么个好吃懒做,还嗜赌成性的烂男人, 也确实够她受的了。   谭云太了解楚和的为人, 所以, 她心里不由对谭翠芳生出了些许同情感。   再看到李大花的失望而低落的表情, 她笃定,对方的家庭确实被疾病折磨到山穷水尽的地步了。   谭云记得, 谭翠芳还有两个女儿,一想到, 接下来的日子,还有两个无辜可爱的小孩要跟她们一起受罪, 她的内心终究还是觉得有些不忍。   于是, 她从包包里拿出两万块, 这是她准备明天进货的货款, 全递到了李大花手上,说:“俗话说, 借钱借钱, 有借有还,可你们现在这经济状况,就算我把钱借给你们,也不知道你们什么时候能还回来, 所以, 二婶,这两万块,我不是借给您的。”   李大花脸上刚绽的笑容瞬间又凝固了,疑惑地问:“那你给我做什么?”   谭云轻轻一笑, “这钱算是我给谭翠芳预支的工资,你跟她说,我准她三个月病假,好好养病,三个月后,她必须准时到我的超市工作,抵债。”   最后那两个字,她咬得特别大声。   “这……”李大花一时很茫然,她完全弄不明白,谭云为何要这样做。   钱给了,话也交待了,谭云借口有事,便离开了医院。   李大花呆呆地望着谭云离去的背影,好半天才回过神来,看了看手上沉甸甸的两万块,她终于长舒了一口气,心头大石也总算落了下来。   进到病房,她把谭云的原话跟谭翠芳原原本本地说了一遍。   谭翠芳漠然的神色终于有了些许松动,她缓缓转过身来,仰面躺在病床上,呆呆地看着天花板的灯管,良久,两行清泪悄然划下了眼角。   ***   晚上,临睡前,肖庆国拿着一张当日的都市日报,看着看着,忽然漫不经心地说了句:“下午的事情,我听说了。以谭翠芳的性子,她是绝对不会给你打工的。”   谭云本来在理着床铺,听他这么,顿了顿,直起腰来,目光灼灼地瞅着他。   他这时也把视线从报纸上挪开,疑惑地瞄向她,“怎么?你不相信?”   谭云轻嗤一声,随即笑着摇头说:“肖庆国,我发现,你虽然头脑灵活,但你真不了解女人的心,尤其是当了母亲的女人!”   肖庆国眯了眯眼,不敢苟同,“是吗?要不,我们来打个赌?”   谭云点点头,爽脆地问:“你想赌什么?”   肖庆国活动了几下肩膀,发现最近疲劳过度,肩胛部位有些酸胀发紧,他灵机一动,说:“要是三个月后,谭翠芳不到你超市上班,晚上睡觉前,你就给我松骨一个月,如何?”   “你可真会享受!哼哼,好,本老板答应你!可若是她来上班,那你就得愿赌服输,给我松骨两个月。”   肖庆国一下子从椅子挺直了背脊,“两个月?这赌注不对等啊!”   “爱赌不赌!”谭云弯起了嘴角,继续去整理床铺。   “赌!”肖庆国一梗脖子,笑了起来,赢定的赌局,他怕什么!   ***   最近的经济行情特别糟糕,好多企业陷入三角债务危机无法自救,一下子回到了解放前。   谭云就算拥有上辈子的记忆,但商场形势与政策瞬息万变,为了稳妥,她每天就强制要求自己抽时间去看当日的报纸,了解市场的动态变化。   同时,她每天下午回家,准点看电视新闻报道,尽管里面大多信息与她都没有直接的联系,但她还是把这些经济案例都记在了心里。   这天下午18点30分,市台的新闻开始播报,谭云给自己倒了杯水,刚在沙发上坐下来,就看见小小肖把自己的衣服脱个/光光,然后,双手轮换拍着小肚皮像打鼓似的噼啪响,小嘴乐得咯咯直笑,撒丫朝她飞奔了过来。   而保姆则拎着他的衣服,在他屁股后面一边追赶,一边崩溃地大喊:“宝贝,来,把衣服穿上!”。   谭云见状,顿时感到又好气又好笑,拿手指着他,摆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命令:“站住!”   不料,小小肖正得了趣,眉眼弯弯地瞅了她一眼,随即,他拐个弯,像只小泥鳅一样,无视她的指令,快速地溜走了。   保姆苦笑地看着谭云,“太太,这娃太能跑了,您待会帮我在对面截个道吧!”   说完,她又继续满屋子去追小小肖。   谭云见儿子顽劣成这样,不成体统不说,一不小心,还很容易着凉的,毕竟,这春夏节气交接之时,空气中依然还夹杂着丝丝寒意。   小孩子身体非常娇嫩,赤着身子,真受凉了,处理起来相当麻烦,反正,谭云是比较头痛这些事情。   于是,她也顾不上看新闻,跟保姆一人一头,把小小肖夹在了中间。   小小肖一开始还不知道厉害,咧着嘴,觉得好玩,咯咯笑得更欢,同时,两只小眼睛贼贼地到处乱瞄,看来,他还想找个突破口突围出去。   谭云无奈地摇了摇头,心说,这小不点再不管教管教,日后就更加无法无天了。   她和保姆快速地收拢包围圈,最后,还是保姆灵活地逮到了他。   他撅着小嘴,一脸不甘心地激烈挣扎。   “小乖乖,听话,别动,先穿衣服再玩。”保姆拎着他的衣服,准备给他套手。   忽然,“啪”一声,小小肖居然趁保姆不备,小手重重地拍到保姆的脸上,一个小小的红手印渐渐浮现在她脸上。。   保姆惊呆了!   谭云也是一呆,待反应过来后,她简直怒不可遏。   小小年纪,居然敢这样肆无忌惮地打大人的脸!   她一个箭步冲了上去,从保姆怀里把小小肖揪了出来,也不管他的衣服穿没穿好,手掌就一下一下用力地往他屁股招呼,打的同时,她还不忘吼上一句,“不穿衣服,到处乱跑,还敢打阿姨,我看你是皮痒了,找打!简直是找打!”   小小肖一下子被谭云腾腾的怒火给吓着了,扯开喉咙哇哇大哭起来,那声音大得,估计能传到付嘉欣家里去。   保姆一见,慌了神,赶紧过来劝,“太太,宝宝还不懂事,慢慢教,打两下就可以了,再打就打坏了。”   巨大的动静,惊动了院里逗小小谭的一众老人。   姚彩凤率先跑进来看情况,一见谭云正咬牙切齿地揍小小肖,吓得哎哟一声大叫,赶紧上前把小小肖抢过来,一脸心疼地搂紧了,啊啊地就哄起来。   而小小肖估计是哭岔了气,一抽一抽的,姚彩凤怎么哄逗都消停不下来。   这下,姚彩凤也火了,脸色铁青地瞪着谭云,骂道:“你疯了?对自己的孩子下那么重的手。”   谭云愣了片刻,回过神来,苦笑着解释:“妈,您不知道,这臭小子刚才居然随手就去打保姆阿姨,不给他点教训,他哪知道错?”   姚彩凤白了谭云一眼,“孩子那么小,还不懂事,就算有错,也不能这么死命地打,真打坏了怎么办?你不心疼,我好心疼呢!”   说完,她摸着小小肖的头,柔声哄道:“小小肖,乖,外婆保护你。妈妈太凶,咱们不要她了,我们穿好衣服,去外面玩,好不好?”   小小肖揉了揉眼睛,哭声顿时弱了下来。   谭云看着这祖孙俩嫌弃撇下自己,恨恨离去,她瞬间觉得十分无奈,回转头来,看着边上的保姆,疑惑地问:“我刚才打我儿子很用力吗?”   保姆尴尬地看着她,点头也不是,摇头也不是,憋了一会,才说了一句,“也不能说用力,但气势真有点吓人。”说完,她也不等谭云作何反应,快速移步院子里了去。   其实,谭云听得出来,保姆的话说得很委婉,也许,自己刚才真是动了真火,情绪完全失控,下手估计真失了轻重。   看小小肖哭得那么厉害,估计屁股真的被自己打疼了,哎!   谭云一冷静下来,回头想想,心里越发一阵一阵揪着疼,简直难受死了。   她忍不住摇头叹息:“孩子犯错,不打不行,打了自己事后还心疼,这个妈,真是太难当!”   正感叹间,她忽然看到肖庆国一脸阴郁地从外面走进来。   她的心咯噔了一下,暗想:难道,他是因为我打孩子的事情而感到不高兴吗?   不过,在这种时候,坦白显然是消弭误会的最好方式,她赶紧露齿一笑,“今天回来挺早啊!”   “嗯!”肖庆国心不在焉地应了声。   “哦,孩子刚才打长辈,我动手教训了一下。”   肖庆国抬眸看着谭云,眼里蕴着淡淡的疲惫,“该打就得打!”   “他哭得很厉害!”   肖庆国轻笑了一声,“小屁孩现在还太娇气,以后,哭着哭着就长成男子汉了。”   谭云奇怪地看着他,“你怎么不怀疑,他哭是因为我打得太过分了呢?”   “你舍得?”肖庆国轻笑着摇头。   谭云立马闭嘴不言。   肖庆国眯缝着眼,看了谭云片刻,勾了勾唇,“不过,他是你拿命换来的亲儿,就算你真打疼了他,那你也一定有非要这么做的理由!”   谭云听了,感动得简直快要哭,可转念一想,不对啊,既然不是因为孩子教育的事情,那他一脸阴郁是为了哪般?   “你在公司是不是遇到什么棘手的事情了?”谭云试探性问。   肖庆国摇摇头,之后,又点点头。   “你这点头,摇头,到底是什么意思?”谭云一脸疑惑着看着他。   肖庆国长出了口气,努力调节了下自己的情绪,才缓缓开口说:“是关于潘万杰的事,他今天跳楼了!”   “啊?”谭云发懵,“怎么搞的?”   “被债主逼的!”   正在这时,电视里正好在播报这条资讯:今日,桃源市一位潘姓的企业家,因为无力支付工人的工资以及供应商的巨额欠款,与另一位企业家交易谈判失败后,从六楼一跃而下,幸亏消防人员在楼下早做好了救人的准备,潘某才得以捡回了一条性命。   最后,主持人还忍不住评论了一句:困境固然可怕,咬咬牙,总有挺过去的一天;可若轻视生命,人生则永无翻盘的机会,慎之、戒之啊。   谭云盯着电视屏幕,啧啧慨叹,“这潘万杰可真会挑时候。”   紧接着,她似乎发现了什么异样,偏头直视着肖庆国的脸,迷惑地问,“我怎么觉得,与潘万杰谈判的企业家这么眼熟呢?感觉好像是你啊?”   肖庆国尴尬地清咳了两声,“就是我!”   谭云惊呆了,“他要跳楼,你去干嘛?你不知道他跟我有过节吗?”   肖庆国对谭云做了个稍安勿躁的手势,然后说:“潘万杰其实不是真的想跳楼。”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此举就是想博人同情,真跳楼还能等消防叔叔在下面摆好气囊吗?”谭云想想都觉得好笑,“可你没道理掺和他的事情啊!”   肖庆国一窒,随后,说:“其实,我事后想想,自己的行为确实鲁莽了,被他摆了一道。”   “你到底做了什么?”谭云看着肖庆国,挑了挑眉毛,直觉告诉她,肖庆国与潘万杰私下似乎在密谋过什么。   肖庆国支吾了一下,才说:“前些日子,我打听到潘万杰债台高垒,准备出手他手下的一些有价值的项目,我叫人查了一下,发现那些项目确实非常不错,于是,我私下找他谈了一番,希望能把那些项目全买过来。尤其是你父母房子临湖那片地,我很看好。”   谭云一惊,“那片地,他也卖吗?”   肖庆国叹了口气,“他现在最需要的就是钱!起初,他放话要出掉抵债的,谁知,等到我去问价的时候,他却捂着说不愿出手了,搞得我当时很火大。”   “那后来呢?”谭云做了个勾拳的动作,“你打了他一顿?”   肖庆国被谭云的表情逗乐了,笑了笑,说:“我是君子,动口不动手!”   “真没劲!”谭云摊摊手。   “随后,我也没了继续谈下去的心情,敷衍了几句,便扭头走了。”肖庆国顿了片刻,才笑着说,“谁知,没过两天,他便自己屁颠屁颠地找上门来,手里还拿了临湖那宗地的拍卖合同。我问他,这是什么什么意思?”。   “对啊,这潘老奸的葫芦到底卖的什么药?”谭云也来兴趣了。   这时,肖庆国意味深长地看了谭云一眼,表情似乎还有那么点小得意,“他说,整个项目卖给我,不行,但股份可以出让,双方各占一半,联合开发。这下,他愿意卖,我还不愿意买了。”   谭云眯着眼睛瞅了瞅肖庆国,竖起了大拇指,“有骨气!”   随即,她气势一颓,道了声,“可惜了!这么好的项目砸在他手里,真是浪费。”   “后来,我问他,那宗地你不是不卖吗?为何现在又改变主意?   他见我摆明态度不合作,也不耍那些花腔了,嘿嘿一笑,说,‘我也不怕你笑话,据我这么多年的观察,你跟谭云看好的项目,几乎没有不賺钱的,我想着,既然你们都看好那块地,那就说明,那块地肯定能赚钱,而且是大钱,若是小钱的话,以我们之间的多年恩恩怨怨,你们肯定不屑去去搭理我的。’”   “老奸巨猾!”谭云哼笑了一声,不过,她想不明其中一个关节,“那这么说来,他跳楼其实跟你也搭不上关系啊?”   肖庆国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又尴尬又无奈,说:“今天,他跳楼前,特意打电话给我,说,那块地,他不要股份了,全卖给我,但是,我得亲自去他公司跟他谈。   我一想,觉得去谈谈也行。可等我到了他公司,才发现,这孙子压根没诚意卖,反倒设了套,等着我往里钻。   他站在办公六楼的阳台,作势要跳,底下围着一大帮人,都是来追债的债主,他们的情绪很激动,几乎都指着他骂,要他还完钱再死。   我一看苗头不对,转身就想走。”   谭云忽然恶作剧一笑,“潘万杰看见你了吧!”   肖庆国脸上顿时有了愠怒之色,“若他只是看见我,那也没什么。”   “嗯?”谭云开玩笑说,“难道,他还能言语调/戏你不成?”   肖庆国斜睨了谭云一眼,叹道:“想想,还还真差不多!”   谭云瞪大双眼,片刻后,憋着笑,摆出一副深表同情的模样,“说说吧,真实的情况到底差多少?”   肖庆国吐了口恶气,“他见我急着往回走,着急了,指着我,拼命大喊:‘送钱的人来了,想要钱,都他妈的给他让条路,我需要跟他谈谈。’   就这样,我被他那群债主推搡着,簇拥到了楼下。   这时,消防队也来人了,见状,也极力劝我留下帮忙。   我当时内心十分恼火,仰头对着潘万杰大喊:‘我不会给你送钱的,你想死就赶紧跳,别耽误我时间。’   那些消防员一听,傻眼了,要撵我走,我乐了,这正合我意啊!可潘万杰不让,说我要是走了,他马上就跳下来。   消防员为了避免刺激他,也只好作罢!”   谭云皱了下眉头,“所以,你们的谈判方式是以对山歌的形式进行的?”   肖庆国瞬间也觉得十分可笑了,可事实就是这样,“他说那块地股份四六分,他四,我六,我当然不愿意啊,这跟他之前跟我说得完全不一样。然后,他就当着我们所有人的面,跳了,当然,底下有气囊接着他,死不了,但当时也吓退了不少人。”   谭云呵呵两声,“敢情,他叫你过去是配合他演戏的啊!”   肖庆国骂了一声娘,忿忿道:“他在众人面前整这么一出戏,搞得他最后跳楼好像是我逼他似的,恼火!”   谭云好久没听到肖庆国爆粗了,笑了笑,忙安慰说:“别气别气,为潘万杰那种人气坏了身体,不值当!要我说,你就当他死过重生好了。”   “死过重生?怎么可能?”肖庆国先是觉得谭云这种观点比较稀奇,但转念一想,敌人的生死若真能在自己的意念里随意操控,又觉得很很酷很有趣,不由得哈哈大笑了起来。   谭云完全不知道肖庆国的笑点在哪,不过,笑这种情绪是很容易被感染的,再加上,这个话题提出的时机也很巧妙。   于是,她笑吟吟地看着他的眼睛,问了一句:“肖庆国,若我说,我就是死过重生回来的,你相信吗?”   肖庆国的笑容明显僵住了,他的眼睛里有一丝疑惑神色一闪而过,很快便转为哀伤,最后,他闭上眼睛了眼睛,呆呆地陷入了沉默。   谭云见状,知道他在很认真地思考她的问题,可这其实对她已经不重要,现在,她觉得自己很幸福,珍惜眼前这一切就够了。   她害怕他对这个问题会陷入无谓的执着之中,赶紧打了个哈哈,“哎呀,你别瞎想了,那我都是逗你玩的。”   肖庆国霍然睁眼,仔细地端详着谭云俏丽的脸庞,良久,才粲然一笑,“幸亏,你回来了!”   谭云听闻,心头一凛,恍惚之间,她似乎能感觉到他的突突心跳频率,起伏中难掩那失而复得的雀跃,很真切,很生动。   “我——”谭云忽然感到喉咙有些发涩。   其实,重生那种事情太过匪夷所思,连她自己也说不清楚,,若是,他珍惜当下,那也没有必要跟他解释太多,没有意义。。   顿了片刻,她梳理了下思绪,赶紧转移了另一个比较轻松的话题,“现在,潘万杰已经被逼到穷途末路了,而且,目前本市有能力购买他手上项目的,除了我们,也找不到第二个人。”   肖庆国叹了口气,“就算这样,我也不想接他的盘,心里不爽。”   谭云凑近他的脸,嘻嘻一笑,道:“等我们拿他的项目赚了钱,到时候,你就什么气都顺啦!而且,项目的背后,还关乎这一大帮人的营生,我们就看在那些人的份上,趁我们有能力,把他的一些好的项目都买下来,日后,肯定能派上用场。”   肖庆国见谭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只好勉强答应,“行吧!改天,我再找他谈谈。”   谭云点了点头,过了一会儿,她忽然哎呀一声,似乎想通了什么紧要之处,对肖庆国说:“这事,急不在我们,所以,我们不能先主动去找他谈,得等他来找我们谈。”   肖庆国瞬间意会,淡然一笑。   谭云弯了弯嘴角,“看来,潘万杰还得我来磨。” 第56章 神秘的客人   在91年, 出门拿着一个黑色砖头大小的大哥大是件非常拉风的事情。   谭云的堂哥谭爽原是个高材生,因为父亲的部队情节,去当了通讯兵, 从部队退役下来之后, 就迷上了大哥大这种高科技的酷毙玩意。   只是, 这种新潮的科技产品太烧钱, 光他一个人,根本玩不转。   于是, 他想到,谭云这些年的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干脆,他用自己仅有那一万多的积蓄, 从香港那边搞来了一台大哥大, 上了号之后, 便火急火燎地去云肖超市找谭云, 希望能从她那里拉点赞助。   谁知,他前脚刚踏进超市的门, 后脚就与从里面抱头鼠窜的潘万杰撞个满怀。   算算那时, 距离潘万杰跳楼的日子过去已经足足半个月有余了。   起初,超市的经理肖红英见他两只眼角淤青,右脸颊肿得高高的,左嘴角还挂着一条半干的血线, 模样看起来十分狰狞吓人。   她认不出来这个人就是潘万杰, 留意到他手上还拿着一个黑色的帆布包,还以为他是在街道上索要保护费的烂仔,于是,她还没等他开口, 便叫保安把他给狠狠轰出去了。   真是虎落平阳被犬欺啊!   潘万杰暗暗咬牙,他万万想不到,短短一天,自己竟然挨了两顿打,真是倒霉透顶了。   谭爽对潘万杰不熟悉,对被打成猪头的潘万杰更是陌生至极,他冷冷地审视着对方,左手拿紧了大哥大,右手握拳微曲,做好随时出手的准备。   而潘万杰虽不认识眼前的谭爽,可他纵横商场多年,识人自有一套,眼前这个年轻人只这般瞅着他,他便能从中感受到,对方浑身上下透着一股骇人的肃杀之气。   他缩了缩脖子,抿着唇,很识趣地给谭爽让了条道。   谭爽松开了拳头,如走方步一般昂首阔步,踏进了超市。   潘万杰微侧着身子,瞅着对方那走路的姿态,便知道对方是个当兵出身的,暗道了一声侥幸,否则,他今天第三顿打就挨定了。   他站在原地,正踌躇不前时,偶一抬头,见谭云的车子在超市大门缓缓停稳。   她也拿着一个黑色的大哥大,见了潘万杰,先是感到惊讶,随后,她便笑得一团和气,问,“潘老板,这么巧!来购物的吗?”   潘万杰尴尬地点了点头,“顺便也想找您聊聊咱们之间关于项目合作的事情。”   谭云知道他说的项目是哪个,但她今天有更要紧的事情,便抱歉地说:“潘老板,实在不好意思,我今天已经约了客户谈项目,要不,改天吧!届时,我请您喝茶。”   潘万杰脸色一黯,还想继续争取。   谁知,这时,肖大石也驱车来了,见了潘万杰,他嘿了一声,指着对方,“你怎么还敢找到这?”   说完,他捏紧拳头,作势朝潘万杰挥过去。   “大石,不可以对潘老板无礼。”谭云板着脸喝止。   肖大石看了眼谭云,才十分不情愿地收手,末了,还不忘放狠警告一句:“潘万杰,你若是再对我老板,老板娘使坏,我定要废了一排牙。”   潘万杰后退了几步,别看他现在虽然落魄了,但是那股子傲气还在,毕竟,他也是曾经辉煌过的人,肖大石的话还不足以对他构成威慑。   于是,他对着轻哼了一声,跟谭云告了个辞,便转身离去了。   谭云看了看他落寞的背影,又瞅了瞅咧嘴笑得肖大石,低骂了一句:“大石,没看出来,那就小子下手挺黑的啊,把人都快打瘸了!”   肖大石谦虚地摆手,“嫂子,你别急着夸我,这些其实都是庆国哥主意。”   “啊?”谭云十分愕然。   肖大石摸了摸头,笑着说:“其实,庆国哥就是为了报三年前的仇,你忘了吗?那年,潘万杰开车吓得你早产,庆国哥赶回来以后,以为你难产死了,吓得他都没勇气去看你,就窝在医院的前堂哭了一顿,后来,见了肖婶婶,他才搞清楚,那天你其实没事,而是医院有个叫覃云的人去世了,护士念错名字。可那件事,生生把他吓出了阴影,之后,他就一直想从潘万杰身上把那笔债要回来。”   谭云哦了一声,淡淡一笑,“原来是这样啊!”   算了,潘万杰如今傲气还在,不好谈判,眼下,她还是更想谭爽到底要干什么。   在超市办公室,大部分时间,都是谭爽唾沫横飞地讲他的事业理想和人生目标,就是他拿在手上的大哥大,他要开拓移动通讯这块领域。   谭云单手撑着脑袋,很认真地听他说完,之后,她才笑着问了一句:“哥,你有研发团队了吗?”   谭爽窒了窒,低头思索了片刻,才认真地回道:“我想到一些懂这方面的朋友可以共事。”   谭云微笑着点了点头,指着手上的大哥大,说:“你别看这块砖头似的高科技有多尖端,但块头太大,手握费劲,用不了多少年,它就得淘汰掉,你信吗?”   谭爽一脸兴奋,“我信!”   “行,既然你有这份前瞻性,那你应该知道,你的团队未来重点要做的不是卖这个大哥大,而是想法做出比这个大哥大更先进,更便携的移动电话。”   “对对对!”谭爽激动得差点要跳起来,“阿云,你作为一个外行,能看到这一点,真是太厉害了。”   谭云笑了笑,摆摆手,道:“哥,通讯方面的专业知识我是真不懂,我只是个生意人,从利益出发,移动通讯是个蓝海领域,未来的发展空间超乎我们都想象,你们大可以放开手脚去干。   至于公司前期的启动资金,我可以先投资你们二十万,你我各占五层的股份,你技术入股,我资金入股。怎么样?”   谭爽求之不得,毫不犹豫地笑着答应:“成交!”   他原本以为,说服谭云投资会费不少口水,没想到,与她一番交谈之后,他发现,她对这块商机比自己看得更透彻,他算是服了。   有些事情就是那么赶巧。   在谭云决定给谭爽投资不到半个月,表哥姚栋梁也春风满面地找上了她,说要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谭云不以为然地笑笑,见他后面还跟着一个二十多岁的伙计,两人肩上都杠着一个灰色布袋,从外面看,鼓鼓囊囊,沉甸甸的,不知道是什么宝贝。   巧的是,潘万杰终于耐不住谭云的冷落,拎着一个黑色文件袋,也挑这个时候,敲响了谭云的办公室。   谭云开门迎了进来,见潘万杰今日穿了一件白色衬衫,下陪着深色西裤,皮鞋擦得铮亮,胡子刮得干干净净,略微稀疏的头发摸了一层薄薄的头油,往后梳得整整齐齐,整个人看起来比上回精神百倍。   看得出来,他出门前,很用心地打扮过一番。   谭云勾了勾唇角,很客气地延请他入座,然后,她跟姚栋梁介绍时,礼节性地抬举:“表哥,这位潘万杰潘老板可是本市著名的企业家,手下经营着多家企业,经济实力相当雄厚。”   若是以往,潘万杰听到这些场面上的恭维话会无比享受,而今时今日,他债台高垒,不得不低头求助昔日对手谭云,在听这些话时,刺耳得想吐血。   于是,他讪讪摆手说:“哪里哪里,谭老板笑话我了。”   谭云只浅浅笑了笑,没搭腔。   而姚栋梁却偷偷上心了,此时,他并不知道潘万杰正处于风雨飘摇之中,以为这是有钱的大老板惯有的谦虚,而且,往往越谦虚的老板越有钱。   今天运气真不错,出门就碰到一个大老板!   姚栋梁想着想着,不自觉弯起了嘴角,在心里偷偷地乐,没错,他已经惦记上潘万杰口袋里的钱了。   于是,他从布袋里拿出一只锦盒,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只拳头大小的翡翠金蟾,通体碧绿,雕工精致,与他手上的翡翠玉扳指一碰,声音清脆悦耳,明眼人一听就能知道这是件价值不菲的真宝贝。   他笑眯眯拿地递给潘万杰过眼,并问:“潘老板,这是我新搞到的宝贝,您见多识广,帮我瞅瞅,这只翡翠金蟾成色怎么样?”   潘万杰尴尬的接了过去,探寻地望向谭云,见她嘴角含笑,饶有兴致地看着自己。   他挺了挺腰杆,拿起翡翠金蟾近距离端详了一番,随后,清咳了一声,赞叹说:“好东西!招财!”   姚栋梁乐得眉开眼笑,“潘老板果然识货!”   潘万杰嘿嘿一笑,若是往日不差钱,他还真会把金蟾收入囊中,奈何如今囊中羞涩,玩不起,他掂了掂之后,顺手便想把金蟾还了回去。   谁知,姚栋梁笑着拿手挡了回去,“潘老板看好的东西,我怎么好再收回去!”   “啊?”潘万杰一愣,看了看手上的翡翠金蟾,又看了看姚栋梁,瞬间明白了对方的意图,胸中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他摆了摆手,赶紧解释,“姚老板,您误会了。这宝贝好是好,但于我就有点大材小用了。”   姚栋梁哎了一声,“潘老板,您这么说就太谦虚了,这翡翠金蟾招的就是大财,正配您这样的大企业家,怎么能说是小用呢?”   潘万杰苦涩地笑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说好,他看向了谭云,想把这烫手的山芋推给谭云。   熟料,谭云还没等他开口,便笑着说:“潘老板,我表哥入行时间也不算短,他说翡翠金蟾适合您,那就一定错不了。您就别客气了,收了吧,我相信,它一定能助你生意兴隆,财源广进!”   潘万杰简直欲哭无泪,心说:收个屁,老子现在穷得连吃饭都成问题,哪有钱去买这个东西当摆设?   面上,他十分苦涩地笑了笑,问姚栋梁:“这个金蟾做工那么精细,会不会很贵?”   姚栋梁哈哈一笑,说:“不贵不贵,也就是三万块而已。”   三万块?   潘万杰都要翻白眼了。   他伸手摸了摸口袋,估摸里面顶多也就五百来元的散钱。   “那个……”潘万杰窘迫得额头冒汗,他原本是过来跟谭云推荐那块临湖地皮的项目的,结果,项目的事情他还只字未提,别人就把玉石的生意做到他头上了,偏偏那个人还是谭云亲戚,他也不好强硬拒绝。   正当潘万杰不知该如何是好的时候,谭云的大哥大陡然叮铃铃地响了,成功把三人都注意力同时都吸引了过去。   谭云看了他们俩一眼,见在这里接电话不方便,便拎着大哥大出了办公室,把空间留下给两人自行发挥。   “阿云,你现在忙吗?”来电的是她父亲谭天明,听语气,他似乎有点犹豫,又有点着急,很矛盾。   “不忙!”谭云淡然一笑,他知道潘万杰来此的目的,也清楚姚栋梁心里面的小九九,他们的目的要想达成,最终也不过是她一句话的事情。   此时与他们谈判,与她而言,都不是必要的!   反倒是父亲的反常让她更在意,“爸,家里是不是出什么事情了,宝宝们不听话?”   “不是!是你妈要我叫你回来,哎呀,我也不知道怎么说。”谭天明语气相当纠结。   “哦,行!我办公室现在还有客人,一会儿处理完就回去。”谭云一想到是母亲,就释然了。   她母亲性子敏感脆弱,有时,很多生活的寻常琐碎小事,经她脑子一联想,都能臆想成天大的祸事。   谭天明在电话那头忽然急了,“等不了,你现在就回来吧!”   谭云愕然,“什么等不了了?”   “客人!”   “哦,哪个客人?”谭云翻了翻眼皮子,在脑海里筛了一遍,她实在想不出有哪个客人,是急得性子的。   电话那头陷入了静默。   “爸,还在吗?”谭云皱了皱眉头。   片刻后,电话里的谭天明才长叹了口气,说:“你回来就知道了!”   说完,他便挂断电话了。   谭云愣愣地看着大哥大,半饷,确定对方真的挂断了,才吐嘈:“神神秘秘,到底在搞什么?”   等回到办公室时,谭云惊讶地发现,姚栋梁双手抱胸,与潘万杰坐的距离远远的,两人的脸色看起来都不善,互相也不理睬对方,看来,在她离开这段短暂的时间里,两人的生意是谈崩了。   谭云轻轻一笑,说:“很抱歉,家里忽然有点急事要召我回去,要不,我叫经理进来给二位切壶茶,二位继续谈……”说着,她用手指了指放在桌子上的翡翠金蟾。   “不用了。”潘万杰   “不必了!”姚栋梁。   说话时,两人同时霍然站了起来,见谭云果然在收拾办公桌的文件,准备离去。   潘万杰急了,“谭老板,临湖那块地……”   谭云伸手打断,“潘老板,那块地开发不急一时,以后有时间,咱们再细聊。”   潘万杰闻言,顿时垂头丧气,表情似乎既不甘,又无奈。   姚栋梁对潘万杰轻嗤了一声,随即,转过头,懒懒地对谭云嚷道:“喂,阿云,我今天难得过来看你,你总不能连给我表明一下来意的时间的不给吧?我不要求多,给我五分钟?”   “五分钟?”谭云看了看腕表,对了下时间之后,笑着道了声,“好!”   姚栋梁咧嘴一笑,对身边的伙计打了个响指。   伙计会意地点了点头,把两人带来的布袋子分别打开,倾倒了出来,一个袋子装的是几块翡翠原石,一个装的似乎是和田的黄皮籽玉,有三块,每块都差不多有缝纫机头那么大,皮的油性非常好。   谭云看得眼睛有些发直,她对翡翠不感兴趣,但对和田籽玉那是爱得疯狂,只是,上辈子经济一般,她也只能买些拇指大小的和田籽玉玩玩,哪有能力买到这么大的和田籽玉。   “表哥,这和田籽玉……”谭云拖长了音调,惊喜地看向姚栋梁。   “这是我亲自上新疆淘来,你看上哪块就拿走,送你的!”姚栋梁笑得十分豪气。   “那我就不客气了!”谭云蹲了下来,三块籽玉都拿起来,仔细看了一遍,最终选了中等大小那块,“就它了。”   姚栋梁嘴角抽了抽,似乎有些心疼。   他那个伙计性子浮,忍不住凑到他的耳边,小声问:“老板,谭老板挑中了最好的那块,怎么办?”   姚栋梁咬牙地点点头,“送!”   虽然有些肉疼,但他说过的话绝对没有吞回去的道理。   这三块和田玉他都特意挑选过的,最大的外形有两道伤,但胜在体积够大,最小的皮质偏白,外形是最好看的,而中等大小那块是黄皮的籽玉,皮的油性很好,表面上看不如最小那块漂亮,但是胜在稀有。   玉石这东西,往往是越稀有越值钱,而不是块头越大越值钱。   按常理,不懂行的人挑选起原石来往往都会贪其体积大,或者贪其外表漂亮。   起先,他以为谭云不懂玉石,没想到,她竟能一眼相中最好的,但他也不是白送。   “阿云,我想在这里开个玉石加工厂。”姚栋梁笑着跟谭云说。   谭云眨了眨眼,瞬间明白了他的意图,笑眯眯地说:“这事好办,你找肖庆国去!他最近收购了好几个工厂,你去挑个合适的!礼送往来,厂子就送给你了!”   姚栋梁乐得哈哈大笑,“小云,你真是我的好表妹,我没白疼你。这翡翠金蟾我就一并送给你了。”   说着,他把金蟾安放在谭云的办公桌上。   五分钟时间到。   谭云扛着黄皮籽玉,把潘万杰和姚栋梁送出了超市门外之后,便去寻了自己的车,把籽玉塞在后座,固定好,驱车往家方向赶。   这条道,她曾走了无数遍,她自认为,闭着眼睛,她都能知道车该往哪开。   可今天,就在拐入家门那条夹道时,道口忽然冒出一个女人和小孩。   她心下一惊,急忙转动方向盘,脚踩刹车,才发现车速竟比往日高了不少,她暗骂了自己实在太没出息。   不就收块玉石吗?至于脑子竟兴奋得连开车都发飘吗?   好在,她的脑子足够冷静,急速刹车后,车轮子微微一打横,叽——,伴随着刺耳的摩擦声,车子横侧着向前漂移了几米后,撞到左侧的一棵大树上,终于把车子逼停了下来。   好在,她平时有扣安全带的习惯,车子在停下那瞬间,她的头由于惯性,也只是轻微地磕了下方向盘,伤得不严重。   她担心是否有伤到那对母子,下了车之后,她顾不上看车头撞成什么,便急急折返回去看那对母子。   那对母子大概是被方才惊险那一幕吓呆,手上拎的东西撒了一地,好几颗大白兔奶糖从袋子里蹦了出来。   “对不起,你们没受伤吧!”谭云弯下腰,替她们把东西捡了起来,送到那女人的手上。   女人神情呆滞地看着谭云,片刻后,摇了摇头,顺便把自己的孩子拉到自己的身边,护着。   谭云长舒了口气,“那就好!”   这时,她才有心情去观察眼前这对母子。   发现,那女人是那个时代最典型农村妇女装扮,上身穿着一件深蓝色的长袖布衫,下面穿着一条黑色的宽脚裤,鞋子是那种带扣的老式女士皮鞋,素颜,脸色看起来有些暗黄,剪着一头刚过耳的短发,梳得很整齐,看样子,她有点像是走亲戚前特意装扮过自己似的。   而她身边那个小男孩年龄看起来跟她两个儿子差不多大,各自偏瘦,身上的衣服沾有斑斑点点的泥印子,估计是玩泥巴时沾上的,不易完全洗掉。   最让谭云灼目的是他脚上穿的那双布鞋,布面也是脏脏的,两个鞋头都磕破后,用针线交叉缝补过,特别磕碜。   小男孩见谭云盯着自己的鞋子,他很不满地回瞪了谭云一眼,之后,他拿起那袋大白兔糖,瑟缩到他妈妈身后去。   那女人侧身看了看身后的孩子,白着一张脸,涩声说:“我们都没事,你走吧!”   谭云静静地看了那个女人一眼,发现对方的神色有些惆怅感伤,她不知道其中的原因,不过,可以肯定的是,这一定不是惊吓出来的。   尽管如此,她还是掏出了两百元,递到女人面前,说:“很抱歉,方才让你们受惊了,这些钱就当是我赔给你们的精神损失,希望你们别嫌少。”   那个时候的两百元,购买力相当于现在两千左右,在农村,足够她们母子俩个把月的生活费了。   女人盯着那两张钞票,犹豫了一会儿,还是接了过来,塞进衣服兜里,随后,她对谭云弯了弯腰,道了一声谢后,一把抱住身后的儿子,匆匆离去。   谭云怔怔地看着女人离去的背影,心情陡然十分复杂。   回家的最后一段路,那个惆怅女人的面容一直在谭云脑海里挥之不去,直到,她看到父母站在门口,向着她回来的方向呆呆驻足,眺望,她才回过神来。   到家了!   父亲眼尖,一下子看到车子前盖撞出了个坑,忙走过来问:“怎么回事?撞车了吗?有没有受伤?”   谭云笑着摇摇头,“没事,没撞人,撞到路边那棵树而已。”   姚彩凤脸色原本就白,听谭云把车祸说得那么轻描淡写,脸色更白了,不过,她今天却是一句话也没唠叨,深深地望了谭云一眼,便掉头转进屋里。   “爸,妈今天是怎么啦?怎么看起来那么失魂落魄?”谭云有点惊讶。   谭天明微微叹了口气,表情似乎也是说不出的惆怅,“你妈今天受的打击有点大,整个人到现在还是木的!”   “啊?发生什么事情了?谁打击她了?”谭云忽然想起他们召急急她回家的缘由,忙问,“对了,客人呢?你们怎么不在里面招待客人?”   “刚走了!”谭天明偏头,愣愣地看着看向了街道口。   “刚走?”谭云心头纳闷,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那里空空如何,什么人都没有。   “爸,那客人到底是谁?”谭云直觉,父母这种莫名其妙的惆怅情绪一定和那个客人有关系。 第57章 完结篇(上)   谭天明向谭云打了个手势, 示意进家里再说。   谭云点点头,把车子开进院子,随后, 顺手把大门合上。   她见父亲已在院子坐定, 神情恍恍惚惚, 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心下对那位神秘的客人更加好奇了,便问:“爸, 到底是什么要紧客人非得叫我回来一趟?我认识吗?”   谭天明抿着唇,看着谭云一会儿, 摇了摇,“你不认识, 是一对母子。”   一对母子?   谭云的脑海里瞬间闪过一个画面, 难道是她们?   “爸, 是不是一个穿蓝色衣服的农村妇女带着一个跟我儿差不多大的小男孩?”   谭天明惊讶地瞅着谭云, “你见过她们?”   谭云尴尬笑笑,“我的车就是为了避开她们才撞到树上的。”   “什么?”谭天明倏然站了起来, 表情十分紧张, “那她们有没有事?”   谭云没想到父亲的反应那么激动,有点懵,“没事,她们一片衣服都没碰着, 倒是我自己, 脑袋磕方向盘,现在都鼓了个小包了。”   说着,她揉了揉伤处,有点纳闷, “爸,我怎么觉得你关心她们更多过我呢?”   “嗯?有吗?”谭天明顿了片刻,才察觉自己的反应确实有点过了,忙呵呵解释,“我是怕你惹上人命官司!”   谭云轻轻一笑,“不会的,放心吧!我赔了她们两百块,这事就算了了。对了,爸,她们到底是什么人?你看起来似乎很紧张她们?”   谭天明低着头,十指交叉放在桌面上,欲言又止,似乎事情有点难以启齿。   谭云见状,想到母亲方才失魂落魄的模样,心蓦然一沉,拉长着脸,问:“爸,那女人该不会是你在外面养的小三吧?”   谭天明一听,嘿得一声,脾气上来了:“阿云,你想到哪里去了?你爸我,是那样的人吗?”   谭云翻了个白眼,无奈叹气说:“爸,我不是不相信你的为人,可你方才的表现真的十分可疑!”   她觉得,他那进退为难的表情,真像极了想让私生儿认祖归宗,却又害怕自己的正宫妻女反对的模样。   谭天明实在受不了谭云那怪怪的眼神,没好气地长叹一声,干脆也没什么顾忌了,“那女人是阿华的老婆,那孩子是他们的儿子。”   “谭华?”谭云先是一愕,后是一惊。   愕,是因为她这个抱养的弟弟自从去当兵之后,算算时日,已经与她们家失联五有余了;惊,是他没出现,反倒是他的妻儿先找上她家来,而且,看他妻儿的装扮,他们的生活条件似乎并不是很好。   谭云试想了一下,在这五年的时间里,他若是退伍,却不回来找她父母,那大概就跟他上辈子一样,他去找了他自己的亲身父母,然后,跟他们一起幸福地生活了吧!   不对,这辈子,因她的改命,他的命数也有了很大的变化。   比如,他老婆换了,不是上辈子那个妖精美妇,而是一个朴实无华的农妇;还有,她虽然不知道什么原因,从他妻儿的穿着来看,他回到亲身父母身边的日子似乎并不会太好过。   难道,没了她父母可供吸血,他就活得不成样子了吗?   “阿云!阿云——”谭天明连喊了两声,谭云才回过神来,啊了一声,表情淡漠地看向了她父亲。   谭天明见状,摇头叹气,“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是看不惯阿华吗?”   谭云没有回答,而是淡淡地看着自己的父亲,半饷,反问:“爸,你问了他儿子叫什么名字了吗?”   这锥心一问,谭天明果然悲上心来,戚戚然地点了点头,“问了,说是叫谢天佑,随阿华亲身父亲的姓”   “姓谢啊?”谭云说完,也深深地叹了口气,心道,他果然偷偷找到了他亲生父母,而且,连儿子都认祖归宗了。   其实,他若是能忍得住永远失联下去还好,这样,她父母就永远也不会知道他抛弃了他们去找了他自己的亲身父母,他们也不会像上辈子一样悲伤、失望,乃至绝望。   偏偏,他现在又回过头来打扰我们的生活呢?难道,他看不得我们活比他们好,想上门讹我们?   又或者他是故意让妻儿做那样的装扮,博我们都同情,尤其是母亲的同情?然后,好跟她父母要钱?   这事,他上辈子经常干,很可恶!   想到这,她心情十分烦躁,甚至忽然觉得,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谭华似乎都成了她生命里始终绕不过去的一道坎,可恨!可气!   紧紧在那一瞬间,她先前对蓝衫女人及她那穿破鞋的孩子的同情和怜悯顷刻消失得无影无踪。   有些疙瘩,没有解开,果真就永远无法释怀。   “爸,我累了,想进屋歇一会!”谭云说完,撇下一脸惆怅的谭天明,径直进了自己的卧室。   仰面躺在床上那一刻,她是真的感到无比心累,关于谭华的事情,现在,她真的一点都不想了解。   后来几天,谭华和他的老婆都没有再找来。   就在谭云以为事情可以过去的时候,一件意外发生,让她恐怖意识到,谭华的事情,压根就没有过去。   记得那天,是星期一,谭云上午有个很重要的例会,偏偏那天,潭村的族人摆结婚喜宴,她和肖庆国都抽不开身参加,因此,婚宴的前一天,他们便打算让父母把他们随礼红包顺带捎过去。   人到不了,礼却不能失,这是规矩。   说来也巧,婚宴前一天,看孩子的两个保姆家里都出了点急事,同时过来跟谭云请假。   一个要请一天假,一个要请两天半。   谭云一开始真的挺为难的,但看两个保姆都一脸的愁容,估计她们家里确实急需要她们回去一趟,鉴于她们平时工作挺认真负责,她也不好太过难为她们,便硬着头皮准了。   父母要参宴,肖母身体不太好,她与肖庆国在周一又是最忙的时候,两个孩子落在家里,没人带也不行!   一大清早,谭云坐在客厅,看着两个爬来爬去的孩子,思来想去,实在没什么辙,想着干脆带他们去公司得了,大不了开会的时候,找两个员工看紧他们。   正在这时,姚彩凤忽然走过来跟谭云说:“阿云,你也别犯愁了,我和你爸带两个孩子去参加喜宴吧!”   谭云抬眸看着母亲,想起,自从谭华媳妇来过之后,她便经常一个人在院子里发呆,脸色熬得有点苍白,很憔悴,就连方才的笑容都像是勉强挤出来的,非常苦涩!   不知道为什么,看到母亲这状态出门,谭云的心底有些隐隐不安,但同时,她又希望她能多出去走走,接触一下亲友,如此一来,兴许可以舒缓谭华给她带来的精神打击。   而家里两个小朋友平日常跟外公外婆呆一起,感情上可以说是比跟谭云更亲近。   他们见两老穿得整整齐齐的,以为要带他们出街玩耍,便乐得叽叽喳喳地围着两老腿边打转嬉闹。   此情此景,谭云不禁莞尔一笑,跟母亲说:“行吧!只是宴会上人多眼杂,孩子还小,你们多盯着点,千万别让他们离开你们的视线。”   谭天明了然地点点头,说:“你放心吧!我们会看住他们的。”   谭云这才安心把两个孩子交给二老,然后,自己驱车去上班。   主管级别以上的例会才开到一半,办公室的行政助理小周忽然很唐突地敲响了会议室的门,她手上拿着一个通话中的大哥大,神色慌张地看向了谭云。   “有什么事情,等开完会再说。”谭云微微皱了皱眉,她一向不喜欢在开会的时候接电话。   小周听了,非但没有退出去,反而捧着大哥大,快步走向了谭云。   谭云察觉到小周的反常,也不等对方开口解释,霍然站了起来,接过对方手中的大哥大,便大步踏出了会议室。   “小周,你不知道今天的年度总结会议有多重要吗?贸贸然就闯进来,你胆子可真大!”肖红英板着脸数落。   小周是个入职不到半年的新员工,听了肖红英这么说,简直欲哭无泪,吓得脸都红白了,忙解释说:“肖经理,总经理家出大事了,不然,给我十个胆,我也不敢这个时候抱着电话硬闯进来。”   “出大事了?”   余下几个部门经理一听,面面相觑,看来,今天的会议估计是没法再继续了。   果然,没过几分钟,谭云就兴冲冲地来到会议室门口,阴沉着脸,下了个命令,“散会!”   随后,她转身,几乎是以百米冲刺般的速度从办公室冲出去。   此时,谭云内心又惊又怕,连拿大哥大的手都是抖的,乱糟糟的思绪压根就想不通,不就到乡下吃个喜宴,孩子怎么能摔伤呢?   眼下,她满脑子就只剩下父亲在电话那头传来那句锥心的话,“阿云,小小肖从破墙上摔下来了,伤得不轻,你快点过来镇上的医院。”   她心急火燎地把车子开到半路,才想起告知肖庆国一声,她颤抖着手,拿起扔在副驾驶上的大哥大,拨通了他的号。   “喂,谭云,什么事?”   静默!   “喂,谭云,你怎么不说话?你怎么哭了?”   谭云不是不想说话,而是,一听到肖庆国的声音,不知怎么的,她心里苦苦支撑地那点仅剩的坚强终于彻底消磨殆尽,她陡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恐慌与悲伤,一时之间,喉头涩得竟发不出声来。   肖庆国没有继续追问,而是耐心地等待谭云平复情绪。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谭云总于说话了,带着浓浓的哭腔,“肖庆国,小小肖受伤了,在镇医院。”   “知道了!”肖庆国的声音很平静。   谭云听不出他到底是何种情绪,也没功夫去揣测,她嘀一声直接按掉了电话,刹那间,悲伤与自责如潮水一般汹涌地袭上她的心头,她再度泣不成声。   此时此刻,如果可能,她真恨不得插翅飞到儿子身边,替他受这般皮肉之痛。   又过了不知多长时间,谭云的大哥大又响了,她害怕是她父亲打来的,关于儿子不好的消息,她现在一点儿都不想听。   可对方似乎挺执着,挂断一次之后,继续呼叫,又挂断,又复呼叫。   这下,把谭云给彻底整烦,她拿起大哥大接通,大声吼道:“谁啊?”   对方似乎没料到谭云如此暴躁,顿了顿之后,才开腔,“阿云,是我!”   “妈,怎么是你?”一听到肖母的声音,谭云瞬间委屈地落下了眼泪。   肖母悠悠叹了口气,极力压抑着自己的悲伤情绪,软声说:“阿云,小小肖出事完全是个意外,你千万不要怪罪你妈,她也不想搞成这样的,眼下,最伤心的恐怕就是她了,你到医院后,记得好好宽慰一下她,让她别太自责,小小肖福星高照,一定会很快好起来的。”   谭云含糊地应了下来,细想之下,她觉得肖母说得确实很有道理。   若没有肖母提醒,她估计自己到医院见了儿子的伤势后,真的会有可能把怒火撒在母亲身上。   不知怎么的,跟肖母通完话后,她的情绪稳定了很多,心也放宽了不少。   驱车赶到镇医院,已经是一个多小时之后。   谭云找到病房,第一眼看到父母的时候,心神一凛,只见母亲蹲在病床边上,一边痛哭流涕,一边狠狠地拿拳头锤着自己的脑袋,并忘情地哭喊,“都怪我,都怪我!”   父亲一手抱着小小谭,一手想拉住母亲捶打自己的手,却屡屡被母亲用力甩开。   “爸、妈!”谭云泪眼朦胧地对他们喊了一声,随即,便把视线转移到病床的小小人儿身上,只一眼,她便觉得轰一下,脑袋一阵阵眩晕,她扶了扶墙,泪水如决堤似的滚滚而下。   小小肖此时闭着双眼,很安静、很乖巧地地躺在病床上,右手插着消炎针的针头输液,小巧的皮鼻尖被磕破了好大一块皮,还渗着猩红的鲜血,脑袋缠了一圈纱布,左上角处洇着一块血晕,即便看不到里面的伤口,看这出血量也够吓人的了。   谭云颤巍巍地走近了病床,轻轻地掀开被单,细细检测了一下,发现,小小肖的左手臂也有两处擦伤,不算很严重,但肩膀处却缠着厚厚的绷带,看来,那里的伤口也很严重。   也不知道会不会破相?   想到这,谭云心疼得眼泪直掉,眼下,病房里,也只有父母是最了解小小肖的伤势的了,她迫切想知道情况。   “爸,妈,小小肖是怎么受伤的?头和肩膀的伤势到底伤没伤到骨头?医生到底是怎么说的?”谭云带着哭腔,噼里啪啦一下子把心头的疑问都倒了出来。 第58章 完结篇(中)   面对谭云撕心裂肺的质问, 姚彩凤直觉得喘不过气来,她双手掩面痛哭流涕,除了不停地哭喊“都怪我!”之外, 压根说不出其它话来。   而一旁的谭天明神色有些焦虑, 纠结, 可他也只是抬头看了谭云一眼, 说:“晚点再告诉你!”   之后,他便收回了目光, 一只手抱着小小谭,一只手轻轻地顺着姚彩凤的背, 似乎是怕她伤心过度而哭岔了气。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憋着晚点再告诉我?这到底是为什么?   谭云瞬间觉得十分崩溃, 她很想不管不顾地大闹一场, 可当她的目光触及父母同样悲恸不已的神情时, 她浑身的力气像瞬间被抽空了似的。   算了, 还是直接去找小小肖的主治医生问吧!   谭云微微转了下身子,拖着如同灌了铅的沉重步伐, 准备踏出病房, 却不料与正从外头风风火火冲进来的肖庆国撞了个满怀。   她一个站立不稳,整个身体如漂浮的柳絮一般软软外后倒去。   亏得肖庆国眼明手快,一把拽住她的手腕,闪电般把她扯进了怀里, 搂得紧紧的。   谭云一下子得了依靠, 心神瞬间清明了不少,她隔着衣衫,听到肖庆国胸腔之下的那颗心如擂鼓般急速跳动。   “你来得真快!”她忽然昂头,看着面沉似水地丈夫, “去看一眼孩子,之后,我们就去找孩子的主治医生。”   肖庆国默然点点头,越过谭云的头顶,深深地望了一眼床上的儿子。   那一刹那,谭云清晰地感觉到,他的心跳似乎又快了几分,待看他的表情时,仿佛又与方才无异。   “走吧!我们去找医生问问儿子的病情。”肖庆国把谭云从怀里掰正,随后,挽着她的肩膀走出了病房。   门诊部。   “医生,孩子的伤口以后会留疤吗?”这是谭云心底最害怕的事情,但面对医生阐述孩子病情时,她还是忍不住插问了一句。   医生扶了扶眼镜,温柔一笑,“不会的,孩子还小,皮肤对伤口的自愈能力非常好,左额头那里虽然缝了八针,但只要后期护理得当,伤口不反复感染,那里的皮肤会长成原来一样的,你们不必过于忧虑。”   谭云听了,猛点点头,捂着嘴,差点哭出了声,此时,她真是又心疼,又庆幸。   心疼,是她想不到儿子额头伤口居然那么大,那得有多疼啊!   庆幸,是孩子终归不用破相,不然,她真不敢想象,一个天真可爱的小孩,顶着一个疤痕过一辈子是多么恐怖、痛苦的事情。   当谭云和肖庆国折返病房时,发现父母已经不在了,病房里换成石春花、肖大石夫妇俩在看守。   此时,小小谭窝在肖大石怀里睡得正熟。   谭云感激地望了他们一眼,示意春花出来一下。   “春花,我爸妈他们呢?”谭云的眼角依旧有点泛红。   “阿姨情绪不太好,叔叔担心会扰到小小肖休息,便带着阿姨出去外面散心了,我现在也不知道他们具体去了哪里?”石春花回道。   谭云转头看了下旁边的肖庆国,还没开口。   肖庆国便给了她一个了然的眼神,说:“我去找找他们吧!”   谭云微微点头,她确实是有点担心母亲的状态,“快去快回!”   随后,她便进去看小小肖了。   然而,令她意想不到的是,母亲自此离去,便与父亲搬回了临湖那座房子居住,直到小小肖出院回家,她都没再来看那孩子一眼。   一开始,谭云全副心思都放在照看孩子身上,对母亲的事情并没仔细深究,只当母亲真是父亲口中说的那样,情绪还有些不稳定,过来怕惊吓到孩子们。   七天之后,小小肖接回家休养了,谭云想着,无论如何,这出院的第一顿饭都该请父母过来一起过来吃。   因此,那天,她没等父亲过来,便率先去了父母的住处那里请。   按了半天门铃,都没见里面有人回应,谭云心里有点纳闷,“这个时候,他们不会都出去溜达了吧!”   她抬腕,看了看表,上午十点多,离午饭饭点还早。   到了家门而不得入,她陡然觉得有些委屈,便翻开随身包包,想拿出大哥大,给肖庆国去个电话,通知他今天中午必须提前回家。   就在她翻动大哥大时,叮铃一下,似乎是钥匙间碰撞时发出的声音,她挖出一看,顿时喜上眉梢,这居然是一套父母家的备用钥匙,连她自己都忘记,这到底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了。   她打开了大门的锁,推门进去。   院子里有棵番石榴,落叶飘落得满地都是,似乎好久没怎么打扫了。   她印象中,父母都是那种爱干净的人,院子里不应该有那么多的落叶才对啊!   正疑惑间,谭云忽然听到外面有人开门的动静,立即转过身子,看着大门方向。   门被开启的那瞬间,她一眼就看清,站在门口那人就是父亲,他手上正拎着一份外卖,看包装,像是粥,又像是云吞。   “爸!你回来啦,妈呢?怎么不跟你一起?”谭云远远喊了一声。   谭天明注意到番石榴树下的谭云,表情一愣,之后,随口便回了句,“你妈就在家呀!”   “啊?不会吧!我方才按那么久门铃,里面都没人应啊!”谭云面露疑惑。   谭天明一听,脸色瞬间煞白,抬脚便往屋里冲。   谭云见状,也吓了一跳,赶紧也尾随了进去。   刚步入客厅,一阵浓烈的血腥气充斥着她的鼻腔,刺激着她的神经,内心陡然生出一丝不详的预感。   循着味道及父亲的身影,很快,她便找到了血腥气的来源。   老天爷啊,怎么会这样?   谭云被眼前那一幕吓得头晕目眩,只见,母亲头发凌乱,脸色苍白,双目微闭,一动不动地仰靠在沙发边上。   在她的周围地上零落散着几块瓷碗的碎片,有一片尖尖的边缘沾染了血迹,应该是用来划手腕的。   左手耷拉垂着,手腕处还在汩汩冒着鲜血,晕了地面一滩猩红,令人触目惊心。   “阿云,快打120。”谭天明初探了姚彩凤的脉搏之后,立即拧转头,用近乎于咆哮的声音命令。   谭云这才回过神来,掏出大哥大,手哆哆嗦嗦地连按了两遍才拨通了120的急救号码。   直到母亲被送进急救室那一刻,谭云的脑袋还是木的,她完全想不明白,好好的,母亲为何要做出这样极端的傻事?   她想问问父亲,却发现他靠坐在候诊椅上,疲倦地闭着眼睛。   他的胸部剧烈起伏,显然,他此时的精神依然处于高度紧张之中。   算了!   她打消了询问父亲的念头,把视线急救室的大门上。   也不知道母亲此番能不能抢救过来?   若是不能,那该如何是好?   谭云想着人一旦阴阳两隔,那就意味着什么都晚了,她心里忽然一阵阵后怕,泪水不由得夺眶而出。   眼见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抢救室的大门依然紧闭着。   谭云内心十分焦灼,实在坐不住了,从椅子上站了起来,来回在走廊上踱步。   就茫然走着走着,就连她也没留意自己到底到了哪片区域。   忽然,一声清脆的婴儿啼哭从一间病房里传出,这鲜活的生命之音瞬间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她蓦然转身,退回到那间病房门外,大门洞开着,透过房门,她看见里面住着是一位顺产的产妇,很年轻,很漂亮,也很娇媚,笑起来很甜,很温柔。   不知怎么的,谭云觉得那产妇的举止神态有点像母亲年轻的时候。   孩子哇哇大声哭着,谭云也是当母亲的人,她知道,那孩子指定是饿了,在找奶喝呢!   果然,一位与产妇眉眼有些类似的中年妇女,抱着孩子来到产妇的床前。   产妇挣扎了一下,便在病床上坐了起来,她微微探了探身子,瞧了瞧妇女怀里正手脚挣扎乱动的婴儿,脸上洋溢着初为人母的幸福与喜悦。   “孩子饿了,来,给口奶她喝。”妇女笑眯眯地把孩子抱到产妇跟前,准备把孩子过到产妇手上。   “哎,你抱太紧了,放轻松一点。”   “啊呀,小心她的头,她脖子还没硬,抱的时候,得注意护着她的头颈。”   “哎哟,你这样双手横抱着孩子,孩子怎么够得着奶喝,一只手抱着,手肘使点巧劲,托住孩子的头颈。”   试了几个抱孩子的姿势,产妇都不得要领,僵着身体,崩溃地大哭,“妈,我不行,孩子太小,太软了,我不敢抱,我怕我会把她抱坏了。”   “不会的,你慢慢找找感觉!”中年妇女一边做示范,一边给产妇打气。   也许是孩子哭得太厉害了,产妇最终也没敢再伸手去抱。   即便是站在病房门外,谭云依然很清晰地看到,当产妇拒接抱自己孩子时,脸上浮现的那种痛苦,怜惜,又十分自责的复杂神情。   这是否就是母爱到了极致,连捧在手心都害怕宝贝会摔坏的表现呢?   思忖间,一种异样的情绪忽然涌上了她的心头,直击她的灵魂深处。   她拼命地抑制自己要哭的冲动,快步折返回抢救室门外。   此时,谭天明的情绪已经平复了许多,他睁着微微泛红的双眼,直直地盯着手术室的大门。   也许是谭云的动静太大了,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了眼几欲哭泣的谭云,轻轻扯了下嘴角,宽慰道:“没事的,你妈命硬着呢!一定能扛过来的!”   谭云瞬间泪崩,在她的印象中,父亲一向都很温柔,前辈子,作为她与母亲矛盾的磨心,他没少受气,但他依然以他的宽阔的胸怀包容着,对她如是,对母亲一如是。   谭天明招了招手,示意谭云坐到他身边来。   谭云用指尖弹了弹泪眼角花,长吐了口浊气,乖乖地挨坐了过去。   父女俩就这样静静地坐着,看着眼前亮红的手术灯,各怀心思。   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谭云忽然转头,看着父亲。   也许是感觉到了谭云灼热的目光,谭天明也转头看着自己的女儿。   “爸,我想请教您一个问题。”   “你说。”   “我妈爱我吗?”谭云的眼睛里又泛起了水汽。   谭天明一呆,张着嘴,好半天都说不出一句话来。   谭云以为他没听清,又问了一次,“爸,您说,我妈爱我吗?”   谭天明不明白谭云为何突然会这样问,但这个问题,他感觉自己似乎没法直接回答她,于是,便勾了勾唇,“阿云,想听关于你妈的一些糗事吗?”   “糗事?”谭云有点意外。   谭天明抬了抬眼皮子,微微昂了下头颅,回顾悠悠往事,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难得的柔情,“你妈啊,看似柔软细腻,其实啊,你出生时候,她抱都不敢抱你,说你太软,她太硬,怕她的骨头会硌伤你了,你说,她是不是很傻?”   “嗯嗯!”谭云抿着唇,拼命地点头,泪水一个劲地在眼眶里打转。   “后来,她终于鼓起勇气抱你了,结果,每次你一哭,她哄不停,便也跟着哇哇大哭,把你吓得哭得更厉害,烦得你外婆除了你吃奶那阵,其它时间都不让她多抱你。糗大了吧!呵呵!”   “还有呢?”谭云也跟着笑了起来。   “还有啊!”谭天明深深叹了口气,面上闪忽然过一丝微不可察的苦涩,“后来,你半岁大了,长得水灵灵的,模样漂亮极了。有一次,她乐滋滋地抱着你去邻居家串门,其实我知道,她就是去炫耀的,不料,她脚下不小心绊到一块突出的石头,身子一个失衡,直直向前扑倒,结果,她手一松,你整个人直直甩了出去,小脑袋正正磕到前方地面一块石子上,鲜血当时就把你的衣服染红了。”   谭天明顿了顿,才说,“当时,你妈完全给吓傻了,呆呆地看着地上的你,竟不知作何反应,幸亏有个邻居经过,把你抱去卫生站。你才捡回了一条命,因为这个事情,你外婆骂了她快一整宿,她也只是呆呆地流泪,一声都没反驳。”   “哦?之后呢?”谭云似乎感觉到了事情的转折点了。   “之后,她就再也没抱过你,那时候,你还没断奶,无论你外婆怎么说她,她就是不愿意再给你喂奶了,结果,你因为没奶吃,整天哭喊,没几天,就瘦一圈。你外婆骂她心太狠,她默默听完,转身也没当回事。   只有我知道,她内心其实也很痛苦,经常看着你哭得时候,无人时,自己也偷偷跟着落泪。”   “嗯!”谭云似乎有点懂了。 第59章 完结篇(下)……   忽然, 谭天明抬了抬眼,意味深长地望着谭云,似乎在思考什么, 顿了半饷, 才继续说:“那时候, 我们都以为你妈只是一时耍脾气, 故意气我们。   直到后来,她变得越来越沉默, 常常眼神直直地看着一个地方发呆,而我那个时候, 需要攥工分养活你们,所以, 也顾不上抚慰你妈的情绪, 只能送你妈和你暂时都寄居你外婆家, 让你外婆帮衬着点。   我记得, 大概在你受伤后一个月,你妈就开始出事了, 先是莫名其妙地掉进池塘里, 要不是有人干农活回来路过,及时把你妈从水里捞起来,估计,你妈的命真的就玄了。   事后, 我很后怕, 便跟单位请了一个长假,打算跟踪你妈,看她平日都干些什么?”   “我妈是不是之后还寻过短见?”谭云忽然想起,父亲方才说母亲命很硬, 那就说明,后面,母亲很可能还经历过生死一线的险境。   果然,谭天明点点头,深深地叹了口气,眼里迷蒙着一层淡淡的水汽,“我从没想过,你妈会做那样匪夷所思的事,当时亲眼见那一幕,真的没把我给吓个半死。”   说完,他似乎又觉得当时的事情有点好笑,情不自禁地扬了扬嘴角。   谭云见状,心里痒痒的,急忙问:“爸,我妈当时到底还做了什么骇人的事情?您快说呀!”   谭天明歪着脑袋想了想,似乎在努力回忆当时的情景,片刻后,他才苦笑着说:“记得,你妈那天,穿了一套红艳艳的衣裳,一个人梦游似的来到村东头那个池塘。”   “哦?那个池塘水不深啊!”谭云有些不解,骇人的地方到底在哪里?   谭天明有些恼谭云抢话,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继续说:“那个时候的池塘跟你懂事后见到的池塘,日常用途有点不同。”   谭云这次不再抢话,只点点头,表示理解。   “那时候,池塘里放养了很多公社的耕地水牛,几乎都是犁完地就拉到这里汲水洗身的,为了防止那些牛打架,看牛的人要么把牛绳拴在岸边的木桩里,要么就是自己亲手拽着牛绳。本来很和平的局面,从你妈现身那一刻一切就乱套了。   那些水牛,一见了你妈身上的红衣裳,就像是受了巨大的挑衅,个个从水里昂起头颅,喷了喷响鼻,把头上那对牛角往前一低送,作势便要往那片红冲撞过去。   在岸上拴紧的水牛一时挣脱不了,绕着桩子直打转,而那些人手牵制的水牛狂性一起,根本不听使唤,直接拖着牧牛的人向你妈狂奔过去,急得牧牛人大喊‘牛会伤人,快跑’。   我当时给这混乱的场面吓得腿都软了,急速上前几步,拉着你妈,掉头就打算跑路。谁知,你妈使反劲,想要挣脱我的手,往牛群扑去。   她这简直就是故意去找死啊!   我悲催地意识到这一点之后,也顾不了那么多,把你妈一把捞肩上,扛起来就往回跑。   好在,后面的牛都有人拉着,跑不快,不然,我跟你妈没准就被那些牛的牛角给捅个窟窿了。”   谭云天生怕水牛,听到这里,不禁毛骨悚然,“看来,妈确实命大。”   谭天明颇为无奈地轻笑了出来,“之后,你妈但凡出去外边,都有我或者你舅在后面跟着。   不过,有一次,还是给她私自偷溜了出去,等我们发现人不见的时候,都不知道她离家多久了。   我那个时候很慌,总感觉你妈这次可能真要出事了。   你舅正准备去发动全村的乡亲们帮忙找的时候,你妈却自己回来了,怀里还抱着一团布包的东西。   我跟你舅凑过去想看看是什么,你妈却忽然发火了,大叫着别过来。   我们真的就不敢过去,眼睁睁地看着她把那团东西抱进屋里,轻轻放在一张靠背椅上,然后,她拿过来一个搪瓷盆,倒了一壶开水,又兑了不少凉水,抽了自己的洗脸巾扔进盆里。   我跟你舅都面面相觑,不知道你妈这会儿又发什么神经。   只是,盆里的那点水,淹不死人,也烫不死人,我们就姑且站在门口看着。   待见她轻轻地把布摊开来时,一个没几个月大的男婴现了出来,肉眼可见,他的脸庞及身上裸露的皮肤中有很多红点,估计是被遗弃在外时头久,吸引来虫蚁咬伤的。   我跟你舅当即被吓了一大跳,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   谭云也倒吸了口气,“那个男婴就是谭华?”   谭天明点了点头,继续说:“你妈当时给谭华清洗身体时候,动作很温柔,眼神也很温柔,仿佛在看着什么珍宝似的。那是你妈生病抑郁以来,第一次眼神有了变化,我能感觉到。   不得不承认,谭华的到来,让你妈压抑的母爱重新有了泛滥的对象,不知不觉间,她的抑郁症竟然渐渐好转了。   在那个吃不饱穿不暖的年代,收养一个来路不明的野孩子,说实话,我的家庭负担非常大,但我觉得值,便一直当亲儿般养了下去。”   听到这里,谭云陷入了深思,她似乎想明白了,母亲为何对谭华的爱那么直接,而对自己的爱总是那么内敛。   打个比方,一个女子花了自己全部积蓄买了一枚精致的白玉首饰,可因为首饰实在太漂亮,太宝贵了,她怕损坏,便一直珍藏在锦盒里不舍得佩戴。   有一天,她心血来潮,想把它拿出来给自己的好闺蜜瞧瞧,其实也是想跟对方炫耀:瞧,我有个漂亮的宝贝。   不幸的是,这首饰在拿出来的时候,不小心摔在地上,碎了。   自己最爱的,最喜欢的珍宝被自己亲手摔碎了,那感觉,除了不可言喻的心痛还是心痛。   后来,她就不敢再碰这么贵重的东西了,怕再碰碎,心脏会受不了,可她又无法割舍对那枚首饰的爱,所以,她很痛苦,很纠结。   直到有一天,她捡到跟自己喜爱的首饰很类似的一块玉,也很漂亮,不同的是,那是块假玉,碎了便碎了,她丝毫不在乎,因此,她天天把它戴在身上,久了,竟也慢慢戴出感情来。   这是一种爱的转嫁,非正常,甚至病态的表现。   谭云确信,这么多年来,她母亲的心里其实一直都有病,只是,谭华的到来,让母亲这种心病暂时找到了宣泄口,而一直没发作。   如今,谭华不知所踪,且母亲又再度摔伤了她最疼爱的外孙,身边再也没有爱寄托的对象时,她的心彻底陷入崩溃,才会做出自残那样恐怖的事情。   “我说了那么多,你心中有答案了吗?”谭天明目不转睛地看着谭云。   谭云才回过神来,动了动嘴唇,刚想回答,这时,手术灯啪一下灭了,接着,一位穿着手术衣的大夫从里面走了出来,摘开面罩,微笑着说:‘病人失血过多,有短暂的心衰,不过,你们送来得很及时,现在已经抢救过来了。’”   “谢谢医生!”谭云父女俩同时舒了口气,对医生鞠了个躬,深表谢意。   人是抢救过来了,但仍需要静养,医生的建议是,晚一些再进去病房探视。   “爸,妈得的这是心病吧!现在,她身体的病是抢救过来了,那她心里的病接下来该怎么治疗?”谭云守在病房外,看着边上满腹心事的父亲。   “嗯……”谭天明一时之间,面上也有点犯难。   “爸,谭华的老婆上回过来,有说他们住哪吗?”谭云心里忽然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有些事情既然绕不过去,不如勇敢面对,直接解决。   谭天明霍然转头,很认真地凝视着谭云的眼睛,皱眉说:“你是想把谭华他们找回来?”   谭云点点头,“我知道,妈的心里,始终放不下谭华。”   “可他……”谭天明不想说下去。   “我知道,就算他现在随了他的生身父母,可他毕竟是你们养大的,难道,几十年的养恩就不伟大了吗?妈现在这个样子,叫他回来看看,难道过分吗?”   谭天明摆摆手,似乎不愿意继续再讨论这个问题,便说:“随你吧!”   谭云深深地吸了口气,问:“那他们的地址,您有吗?”   谭天明摇摇头,“上次我们问了,但他老婆没说。”   这是最糟糕的情况,难怪,她父亲会这么悲观。   谭云想了想,觉得似乎可以从谭华老婆那里入手,“爸,他老婆姓什么?”   “罗!”   “好,爸,找谭华的事情就交给我处理。您在这好好看着妈就行。”   “好吧!”谭天明深深地望了谭云一眼,随后,露出欣慰的笑容。   谭云也对他笑了笑,“爸,相信我,我会把事情处理好的。”   谭天明微微颔首,“我相信你。”   离开了医院,谭云立即就给肖庆国去了个电话,让他回公司办公室等她。   谭云回了趟家里,拿出了一张几年前拍的全家福,把谭华那块单独剪了出来,饭也不吃,便急急赶去肖庆国办公室。   “你的意思是拿着照片去找人?”肖庆国惊诧地看着谭云。   “是,眼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了,谭华他老婆是个农村妇女,你发动一下你的人脉,我回头也去超市动员一下员工们帮忙留意,先从本市罗姓的村子找起吧。”   说着,谭云把手上残缺的照片递给肖庆国,“我就只有他这张照片,清晰度还凑合,回头,我会去照相馆再复印个几十张,将就着用吧。”   肖庆国看着照片,沉思了片刻,才问:“你这样找效率太低了。”   “不然呢?你有什么好办法?”谭云没好气地看着他。   肖庆国觉得谭云的火气来得好没道理,不由皱眉问:“你到底怎么啦?火气那么大!你这么着急找谭华,莫非是他出什么事情了?”   “要不是我妈割腕了,我才懒得管他死活。”谭云表情十分烦躁。   “割腕?”肖庆国满脸震惊,“你怎么不在电话里跟我说?妈现在怎么样了?抢救过来了吗?”   谭云疲倦地点了下头,“告诉你,现在也探视不了,眼下,当务之急,就是要尽快找到谭华。”   她现在是恨不得立即、马上找到谭华,然后,把他扔到她母亲面前,看他还认不认这个妈?   肖庆国嗯了一声,表示赞同,“既然如此,我等下就拿着这照片去找下我一位在报社工作的朋友,让他在报纸上登个寻人广告,直到找到人为止。这样,我觉得效率兴许能更高些。”   谭云一拍脑袋,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这个?真是急糊涂了!就按你说的办吧!”   第二天,寻人广告就在都市日报刊登出来了,大字标题,很醒目,照片看起来也比较清晰。   剩下的时间,谭云只有耐心地等消息了。   第一天过去,没有人提供谭华的线索。   接下来三天,虽然有人提供谭华的线索,但经过谭云核实后,都不对,搞得她心烦气躁。   这时,小周过来请示,说潘万杰潘老板请求要见她。   谭云不用想都知道,潘万杰过来,无非就是为了说服她买那块地,她眼下实在没心情去跟他谈判,便让小周回绝了他。   没过一会,小周又折返回来报,说潘老板今天不为谈生意,只为送一份关于谭华消息。   听到谭华两个字,谭云心头一跳,让小周折回去请他进来。   潘万杰拿着一张报纸,满脸堆笑地进了谭云办公室,“谭老板,好久不见。”   “潘老板,别来无恙!”谭云也笑着起身相迎。   潘万杰知道谭云此时耐心有限,便不再客套其它,拿出报纸,指着寻人广告,说:“这个人我见过,不在本市,在莞城,具体地址我都写在这了。”   说完,他给了谭云一张手写的字条,上面,详细地写了莞城常平镇毕罗村。   “消息靠谱吗?”谭云抬眸问。   “绝对靠谱!”潘万杰笑了,“我亲眼见过。”   “好,谢谢潘老板!”说着,谭云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里面装了一万块,笑着双手递给潘万杰,“这是消息酬金,还请笑纳。”   潘万杰笑着推了回去,“区区小事,何足酬谢!”   谭云扬了扬嘴角,“潘老板,您这酬金若不收,这买地的生意,我也不敢跟您谈了。”   潘万杰笑容一敛,忙伸手把信封接了过去,“谭老板真是太客气了。”   谭云坐了回去,说:“那块地皮,按我先生的意思,是整块买过来,我们自己开发。”   潘万杰见好就收,忙应道:“行,只要款项能在一个月内结清就行。”   他现在就急需要钱去还债,别的,他也暂时顾不上了。   “但是,我不太赞同。”谭云说得轻描淡写。   可潘万杰听得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他真怕谭云突然反口,说不要他那块地了。   “我觉得,无论怎么样,地最先是您拿的,应该得给您留一成股份,开发的事情不用您操心,您只管坐收那一成的红利就行,您知道的,我谭云能看上的项目,很少有不賺钱的。”   “那是,那是!”潘万杰乐得眼睛眯成一条缝,说,“既然这样,那我真是太感谢谭老板了!”   潘万杰走后,石春花很不解地问谭云,为何要白送潘万杰红利?多亏啊!   谭云笑了笑,“狗被逼急了会跳墙,人被逼急了会吃人,我不喜欢!俗话说,生意场上,多个朋友多条道,多个敌人,多堵墙。我这样做,不过是借用前人的经验,为自己多投资一条通畅的商路而已。”   石春花恍然大悟,哈哈大笑,打心底佩服谭云的圆融通达。   话说回来,姚彩凤虽然出院了,但精神状态依然非常不佳,每天都需要人时时刻刻盯着。   可谭云要抽身去莞城找谭华,只好把家里的一个保姆叫了过去,与父亲谭天明轮流照看母亲。   莞城路途遥远,肖庆国着实不放心,便亲自开车载着谭云一起出发。   因为对那个城市的路况很不熟悉,两人的车子走走停停,问了不少路人,才找到从常平镇去毕罗村最佳路线。   可听人说那个村子很偏僻,路特别不好走,轿车恐怕进不去。   于是,谭云他们决定把轿车停在了车行保管,而另外花高价租了一辆摩托车进村。   这天的太阳特别毒辣,摩托车飞快的车速虽然能带出风来,但谭云依然热得汗流浃背,头昏脑涨。   肖庆国怕她中暑,便就近寻了个村子,找了棵一人合抱的大苦楝树下停了车乘凉,然后,便拿出一瓶自带的凉白开给谭云解渴。   大树很招风,丝丝的凉意吹送,谭云的脑子瞬间清醒了不少。   这时,她才有精力留意周边路过的村民,大多扛着农具进进出出,见了他们,都感到很好奇,有些人甚至会停下来友好热情地跟他们打招呼,问他们是不是城里来的?   而他们也乐呵呵地应是,说要到毕罗村探亲。   这时,就有个别好心的村民停下来给他们耐心指路,说,绕过这个村,拐个弯,再有几百米就能看见毕罗村了。   谭云心头大喜,原来毕罗村离这里这么近了。   约莫过了二十分钟,肖庆国觉得歇得差不多了,便把头盔递给谭云。   谭云刚系好头盔的扣子,便看见对面走来一个收破烂的奇怪汉子,看他的面容轮廓,恍惚间,她竟觉得有那么几分熟悉。   她细看,见对方的皮肤晒成了焦糖色,走起路来一瘸一瘸的,又跟自己的印象中的那个人有极大的出入。   那收破烂的汉子推着一辆二八寸的大自行车,车身好几处锈迹斑斑的,很破旧。   车后座挂着两个脏兮兮的大编织袋,应该是用来装收来的破烂的,车横梁挂着一杆普通的铁秤,秤砣应该塞在套在横梁的布袋子里。   他没有留意到谭云在观察自己,一踏进了村子,就如往常一样,扯开喉咙,大声吆喝:   “收破铜烂铁咯,啤酒瓶子,烂纸箱嗳~”   尾音拖得长长的,穿透村里的大街小巷。   如此喊了几次,没多久,村里就跑出一堆小孩,嘻嘻哈哈地奔向收破烂的汉子。   有些小孩就抱着一个空酒瓶子,有些小孩拿了个小废纸箱,都不是什么值钱是东西,换不了几个钱。   但他们的脸上都洋溢着难以言喻的喜悦。   收破烂的,显然也很喜欢这帮小孩子,见他们来,就从车梁的布袋上掏出一袋糖粒,白的,红的,绿的等等什么颜色都有。   孩子们见了,围着他兴奋地大声叫嚷:“我要糖粒,我要糖粒。”   “好好,别急,我先看看你们东西。”收破烂的汉子很熟手,把孩子们的破烂掂量了价值之后,全给他们换成了糖粒。   孩子们都快乐疯,迫不及待把糖放进嘴里,临走时,还不忘问收破烂的,下次什么时候能来?   只要他一来,他们就能拿破烂换糖吃,这是多令人期待的事情。   收破烂的呵呵笑着跟孩子们承诺:“过几天就来,你们尽管把破烂屯好了。”   孩子们走后,他才把刚才收的破烂一一分类,收拾好,然后,扔进编织袋里。   这时,他抬了抬头,才发现不远处有一对戴着摩托车头盔的男女在瞅着自己。   城里人就是少见多怪!   他低低嘲讽了一声,便推动他的破自行车,继续在村里吆喝。   没多久,又有一个小孩拎着一个薄膜袋子探出村子,看左右无人之后,向收破烂的飞奔而去。   谭云觉得有点意思,脚步不由往收破烂那汉子移近了些。   这下,收破烂的与孩子的对话,她大概能听个七八了。   “哎,收破烂的,你还收鸭毛吗?”小孩把袋子递给收破烂的汉子。   “哎呀,都是湿的,没法称重啊!”收破烂的有些犯难了。   小孩急得脸通红,眨巴着双眼,热切地看着收破烂的,“不用称的话,你觉得这些鸭毛够换十个糖粒吗?”   收破烂的掂了掂份量,又打开袋口翻了翻鸭毛的成色,便勉为其难地说:“好吧,这些鸭毛就换给你十颗糖粒。”   说完,他便去翻找装糖粒的布袋。   就在这时,村里头骂骂咧咧地跑出来一对男女,他们向收破烂处看过来的时候,那小孩的反应就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吓得脸色一变,掉头就跑,连糖粒都不要。   “死收破烂的,原来竟是你从我的崽手里骗走了那只鸭子,瞧你这德行,真是跟垃圾一样恶心,呸,”那男的抓起那袋湿的鸭毛,一把打到收破烂的脸上,他浑身上下及所站周围瞬间撒了一地鸭毛,简直狼狈至极。   收破烂的汉子把脸上的鸭毛撩掉,顺手掸了下衣服,才淡定地回了一句,“我只是个收鸭毛的,又不开饭馆,收你的鸭做什么?”   “哎呀,还嘴硬!”同来的女人认定收破烂把鸭子藏起来了,不再二话,上去便要翻装破烂的袋子。   那收破烂的汉子脾气似乎极能忍,他掏出一根手卷烟,点了起来,身子挪了挪,干脆给他们让出个位置,好方便他们翻个够。   那男人看女人弯腰探进袋子太费劲,一手扯起一个袋子,哗啦一下,把两个袋子的破烂统统倒了一地,这下,一目了然,哪里有什么宰好的鸭子。   那对男女窝火地踢散了那些破烂,犹不解愤,两人便又伸脚狠狠地踩了几下。   不远处,谭云实在看不过眼了,便走了过来,指着正搞破坏的那对男女,“喂,你们别太过分了,那收破烂的就是收了你的崽一袋湿鸭毛,他顶多就欠你们娃十个糖粒,说他骗走你们一只鸭,就太过冤枉人家了。”   “他妈的,你谁啊?敢不敢摘下头盔见人?”那男子正气头上,见谁都敢咬。   谭云冷哼了一声,慢慢脱掉头盔,露出一张白皙精致的面孔。   那收破烂的汉子一见谭云,顿时惊得嘴巴大大的,那嘴边卷烟挂不住,啪嗒一下,掉到了地上。   这时,谭云也特意转过头来看着他,好半饷,她才重新把视线转移到那对夫妇身上,“我只是个路过的,恰巧看到你儿子拿鸭毛换糖的经过。大哥大嫂,你们真的是冤枉人家了。”   “冤枉?”男人鼻子都气歪了。   谭云微微蹙眉,“不信?”   “信你就有鬼了。”男人扫了一眼收破烂的,“我看你们眉来眼去的,明显就是一伙的。”   说完,他气哼哼地拉了拉那个女人,就想走。   谭云立即叫住了他们,“喂,打乱了人家的东西,不恢复原状也就罢,难道连句道歉都不会说吗?”   “我说你妈!”那个男的忽然调转方向,狠狠地推了谭云一把。   谭云压根想不到这男的说动粗就动粗,一时反应不过来,身子一晃,往后跌去,掌心着地时,狠狠给蹭掉一层皮,疼得她直嘶嘶吸气。   肖庆国原本在看着那辆摩托车,见状,直接把车一扔,怒气腾腾就往那男人冲过去。   不过,有个人比他更快,收破烂的汉子在男人推了谭云的时候,仿佛突然受了极大的刺激,双眼如野兽一般闪着寒光,一个箭步冲过去,揪着男人的衣领一把按倒在地上,捏着拳头,开始往死里揍。   他左一个勾拳,右一个勾拳,不知打了多少下,直打得男人鼻青脸肿,嘴里吐出一大口又一大口的血沫,门牙都给打飞了一颗。   要不是那个女人叫来了乡亲帮忙拉架,谭云估计,收破烂的真会下狠手把那个男人给打死。   最后,这事在村长的斡旋下,谭云他们赔了那夫妇两千块私了了。   回去的时候,收破烂的汉子默默地推着自行车在前,谭云他们步步跟在他后面。   良久。   谭云终于叹了口气,“你怎么混到这步田地,谭华?”   “谭华?”肖庆国惊诧,他翻出照片,仔细观察了相片中人的眉眼,又参照方才收破烂的模样,心里不由嘀咕,“确实有点像,只不过,现在的他变得更黑,更瘦,更糙了!”   谭华默不作声。   谭云继续问:“你不是跟你亲生父母生活了吗?”   谭华身形一顿,冷冷开口,“自从我腿瘸后,就与他们彻底断了来往了。”   “为什么?”   “你怎么找到这?特意来看我笑话?”   谭云一听,不由得怒火中烧,她快步上前,挡住了谭华的去路,“我是吃饱了撑着,大老远跑到这里,花了几千块,专门为看你笑话?我是疯了,还是脑子进水了?”   谭华也看着她,冷冷地说:“谁知道!”   谭云几乎快被他气死,她连吐了几口浊气,才稍稍平复心情,说:“妈病了!”   谭华的脸上终于有了一丝松动,但依然嘴硬,“你现在应该挺有钱吧!给妈治病还需要找我?”   谭云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他受不了这种目光,心虚地别开了脸。   “现在,钱能解决的问题对我来说确实不算什么问题,可妈是割腕自杀,就在你老婆找了她不久之后。”谭云看着他说。   谭华心头剧震,身形因为极力掩饰自己的激动情绪而开始微微抖动。   “你还能继续无动于衷吗?”谭云长叹口气,“这些年,你离家在外,杳无音讯,爸妈好不容易突然有了你的消息,却连你住哪都不知道,你让他们怎么不心寒?怎么不难过?”   她忽然上前一步,掰正了他的脸,盯着他的双眼,“你知道的,从小到大,妈对你比对我这个亲身女儿付出的母爱多——多——了!”   后面的三个字她咬得很重,每个字都敲进了谭华的心里,直接把他硬垒起来的心防彻底击垮了,他的眼神开始出现慌乱。   “这五年来,爸妈时刻都盼着你回家!”这句话,谭云说得很轻。   谭华听了,嘴角抽了抽,终于哇一下大哭了出声,抱头崩溃地蹲了下来。   他那个样子,像极了流浪在外多年的叛逆孩子,在绝望无助之际,忽然听到了来自家里人的亲切召唤。   他想回家,他太想回家了啊,回到那个真心对他好的养父母那里,而不是随时伺机榨取他价值的亲身父母那里。   谭云对肖庆国使了个眼色,两人退到边上,让谭华一个人在那哭个够。   把自己搞成这副残疾鬼样子,这些年,他肯定没少受委屈!   好在,他也成长了,比以往更坚韧,更独立!   都说世事祸福相依,想想,确实太有道理。   谭华情感宣泄完了,就带着谭云他们回了住处,他老婆孩子都在家里,正为他准备午饭。   谭云从一进来就闻到一股怪怪的臭味,她用食指掩住鼻子,四下看了看,发现这家太破了,没几样像样的家具,门口堆满了各种收来的垃圾,难闻的臭味就从那里散发出来的。   “算了,别做饭了,等下,我们一起到镇上饭馆去吃吧!”肖庆国也受不了这臭味,这大热天的,窒息感尤为强烈。   谭云深表赞同,扯过谭华,小声在他耳边说:“妈的病情很急,我们是开车来的,你们简单收拾一下,待会就跟我们一起回家,家里什么都有,没有的,回去我就给你们添置!”   谭华抬眼,深深地望着谭云,“好,姐,我听你的!”   谭云吃惊地看着谭华,眼前这个人虽然做了她二十多年的弟弟,却从未真心叫过她一声姐。   看来,人总是会变的!   谭云拍了拍他的臂膀,“去收拾吧!”   随后,她便与肖庆国退了出去。   在回家的途中,谭华说了很多关于他离家之后的事情。   原来,他退役之后,被安排的单位原本挺好,却因为亲生父母硬要他攀高枝,因此得罪了上面领导,被调去一个很差的岗位,后来,他又出了车祸,腿瘸了,便被单位给辞退了。   他亲身父母也开始嫌他累赘,几次三番劝他回养父母那里,可那时,他已经没脸再回去了。   后来,他一个人去了莞城谋生,认识了现任老婆,人很善良踏实,就是拖着个孩子,他自己是个瘸子,也没资格计较别人太多,便一起搭伙过起日子。   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他老婆的娘家,她父母不在了,家里又没有其他兄弟,她便带着谭华回来住。   地方逼仄,可好歹还算有个家。   谭云听了,心里确实很感慨,却也没法说什么,一切的一切,不管结果如何,都是个人的选择罢了。   选择不同,结果自然不同,仅此而已,无可非议!   有些缘分大概是天注定的吧!谭云深信。   自从谭华回来之后,姚彩凤肉眼可见地开朗多了,气色也渐渐红润了起来。   有一天,谭华的老婆亲自过来找了谭云,说,希望她能给他们安排点事情做,不能在家光吃白饭。   谭云见他们休养得也差不多了,想了想,便说:“你们去南滨做电子产品批发吧!铺面的事由你们姐夫来安排。”   “什么是电子产品批发?”谭华老婆很迷茫。   谭云不知道怎么解释,思索了片刻,笑说:“以后你就知道了,总之,这回,你们不用拿编织袋装垃圾了。”   “那装什么?”谭华老婆很好奇。   谭云神秘一笑,朗声说:“当然是钱啊!”   谭华老婆一听,惊得眼睛都要掉了,回去的时候,光顾着高兴,差点一头撞到大门的门框上。   一切都往好的方向发展,这辈子,谭云真的很知足了。   夜渐深,谭云沐浴完毕之后,懒洋洋地躺在躺椅上看报,这是她近一年养成的习惯,白天,她事实在太多,太忙了。   忽然,一双强有力地大手搭在了她的肩膀,一下一下地揉捏了起来,她舒服地眯了眯眼睛,干脆放下了报纸,专心享受这来自爱人的贴心服务。   “你今天怎么那么有闲情帮我松骨?”谭云舒服得笑了起来。   “你忘了,咱们的赌约!我输了,心服口服!”   肖庆国嘴边凑到她耳边暧昧提醒,哈出的热气,搅得旧时光谭云连头发梢都酥酥麻麻的。   “啊,赌约?”谭云想了一下,“对了,我想起来了,谭翠芳已经在我那入职第三天了啊。很好!”   “很好!”肖庆国也笑了,手下的动作一下子轻柔了许多。   此时此刻,谭云觉得,有夫君如此,往后余生,足矣!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http://www.xxqi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