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重燃》 作者:奥尔良烤鲟鱼堡 内容简介:  程燃重生在这个熟悉又陌生的世界……程程皆燃。 书评——乱世飞白《那时,我们年少》 陈奕迅的《红玫瑰》里有这样一句歌词“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被偏爱的有恃无恐”,人是怀有野望的动物,是以,愈是难求,愈是纠缠,正应了《诗经》里的那八个字“求之不得,寤寐思服”。 萧伯纳曾说,青春是美妙的。 而越是美妙的事物,则越易让人生出追忆之情。 烤鱼的都市,从文理到涅磐至重燃,文章的核心组件都是“青春”,有酸甜苦辣,有未冷的热血,有怅怀的遗憾。 这是我个人所愿意去看的东西,李三思的青春,苏灿的青春,自己的青春,其实,排在第三位的未必就弱于前面二者。 年少时,谁不想竹杖芒鞋轻胜马,一蓑烟雨任平生?谁都想做那状元郎,一日看遍长安花!哪个少女不怀春?哪个少年不慕艾? 说来蛮有趣的,那时,我还年少,也曾思过美人,翻过墙头,打过群架,咳咳,当年武力值太低,不说也罢。 新书是重生题材的都市小说,烤鱼擅长言情,男女之间的分寸拿捏,小细节处理得特别好,所以,他的都市文大都很有韵味,可看数遍不生厌。话说回来,个人是有点失望的,回归都市的这本重燃,单看题材,略失新鲜感,远不及我几年前初见星河的兴奋劲。《星河》是个挑战,老实说,前中期可打高分,后面一大败笔在于已是人尽皆知的夏盈之死,我可一直都是死忠的夏盈党啊!恨不得寄刀片给烤鱼!不过,后来细想,这样也蛮好。有道是,大衍之数五十,其用四十有九。正因夏盈死了,所以这个人物变得更加鲜活起来。嗯,但是我仍然想砍死烤鱼! 烤鱼的书有个特点,那就是,管你三七二十一,老子就要谈恋爱,一言不合就撩人。男频言情扛把子的! 哪怕贵族那般背景建立在浩瀚宇宙里的文章,依然可以举重若轻地用男女之情赚足读者的眼泪。 当然,人间三情缺一不可,烤鱼友情、亲情的把控水准亦是相当到位,林绉舞只是其中一例。 每个人的青春都是不同的,我不想为赋新词强说愁,只说个人,若有重来一次的机会,我也许不会比现在更有钱,但,想必会活得更自在飞扬一些。 人不风流枉少年,这里的“风流”乃是风流人物的“风流”。 最后,对于新书,我只有一句话,咱们骑驴看唱本,走着瞧~~~ 曾梦想仗剑走天涯的少年们…… 加油。 书评——林唯楚《青春、美学、热爱》 烤鱼重回都市个人表示期盼已久,这货终于不折腾了,老老实回到自己的一亩三分地中耕耘,在都市这个领域烤鱼是有天赋的,甚至可以说是少有人有的天赋。这一次新作准备了很久期望能把烤鱼这几年的沉淀来一次彻底的大爆发,重振烤鱼新人王的名头。 我是从文理时代入坑的,在当时种马横行的时代文理堪称我当时最纯洁的小说(没有之一),但是就是这么一本纯洁到过分前期节奏慢如狗的小说却深深的吸引着我,估计很多人都和我一样有过躲在被子里看小说看到凌晨三点的经验吧,如今想来只能感叹一声青春啊! 对的,青春正是“青春”,可以说烤鱼的都市小说一直以来都是以青春作为绝对的核心而写的,无论是那些少年心事当拿云的热血与飞扬,还是那些道是无晴却有晴的爱慕与欢喜,抑或是漫随天边云卷云舒的肆意与张狂,这些都是青春,一个无比美妙的词汇,正如鲁迅所言:青春是美好的!(鲁迅:mmp,老子没说过这样的话。)这种美好不仅在于正处青春的男女主角们,也在于现在或曾经处于青春的我们。 正处于青春的人渴望探求别人的青春,窥视他人的世界,在这一过程中,找寻那一丝或有或无的勇气,依然失去青春的人怀念着青春,藉由他人的故事,感慨一声那被青春掀翻在地一骑绝尘而去的时光,所以无论何时何地,青春总是一个能极大程度上激发读者共鸣的东西,而烤鱼正是玩弄此物的高手。 当然烤鱼的优点并不止于此,烤鱼的小说总能带给人们一种美感,这是一种奇异的感觉,有人说这是烤鱼的文笔好,我很多次给别人宣城烤鱼都是说这货文笔极佳行文无比风骚,然而这并非真心话,我更想说的是透过看烤鱼的文字,你能感受到一种美,这种美感或许是其他小说所不具备的,而我认为的这种美,在文理中被发挥到了极致,当时的烤鱼不吝惜丝毫其天马星空般的想象,在都市这一框架下极尽所能的肆意挥洒笔墨,无论是其间大段的排比式的描写,还是那些似非而是又妙不可言的比喻,抑或是那些感人至深的气氛渲染,这些毫无疑问都在给这我美妙的美的体验,我觉得烤鱼的文字近乎是一种美学了,而这种美学正是在教导我们“爱生活”。 鲁迅又曾说过:要像热爱生命一般热爱生活。(鲁迅:……)生活不易,芸芸众生,烤鱼笔下的重生前的主角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被捆绑在生活的战车上奔波劳碌,或心酸或苦闷或无奈,终日不得息但求一隅安身之地而不可得,这些都是生活的苦,或者说也正是我们每一个读者或多或少正面临的苦,但是烤鱼给了主角第二次机会,重生便是烤鱼给主角最大的礼物,重生一方面是弥补以前的缺憾,另一方面其实也是通过主角的际遇给我们摇旗呐喊,让负重前行的我们能多一分勇气与信心,重燃起我们对生活的热爱。 青春、美学、热爱这三个词或许就是我对烤鱼文字的三个标签,我也希望这三个词汇能成为所有正青春或者依然失去青春的但是依然执着前行在人生道路上的我们的标签。 “为了人们的生活不充满绝望与悲伤而战斗!”,愿曾经的你多年后归来仍是少年。 书评——乱世飞白《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前行》 (今天飞白是诗成美酒醉千觥了) ===== 唐代诗人李涉曾有千古名句“偷得浮生半日闲”,殊为难求,我年少时光知其字面意思,不解个中三昧,现在出来工作了,方有良多感触。 常言道,仓禀足而知荣辱,再才华横溢的文人也得吃饭不是?所以曹雪芹为著《红楼》举家食粥数十载。 我这几年,朝杂志社投过稿子,在网站写过书,干过最底层的加油员,现在在做房地产销售,说白了,无非是糊口饭吃。 在吃饱饭的前提下,我想,人还应该有所追求。毕竟,生命如流星般短暂,若无法璀璨,至少,发点亮光吧。我愈加成熟,代价是收起自己不羁却也无用的傲骨。喜读书,因时间的关系,也是不求甚解,但皆会重看数遍。 烤鱼的书,文理、涅磐、星河,除去星河因工作因素未曾追更到底,前面两本书我都看了两遍有余,无聊时也会再翻看一下,优秀的作者写出来的文章经得起时间的洗刷,不会因年代的变迁而损贬。 记得涅磐里有一句话,初看之时颇有受益,原话记不清了,大抵意思是,“如果连学习知识这么简单的事情都做不好,那么将来踏入社会则更加寸步难行。” 这是烤鱼的都市文与其他都市文的根本性区别之一。 叛性是埋藏在人类根骨里的东西,不可拆卸,寻常的都市文章大都走的路子是,学习无用,异能来凑。求一爽字,不说有错,却非我所求。 文以载道,我所偏爱的文章,至少,该予我些启迪吧,否则,如盒饭一般快嚼快咽又何必浪费时间。 每个人的时间都是无价的,哪怕青春不在,亦如是。 有道是,文似看山不喜平,有思想的文章不代表就平淡如水,乏味无趣。人间三情是核心趣味,细微之处的刻画则是另一种趣味。讲真,我记性不太好,几年前看星河时是哪一章来着,回头我有空再翻翻看,好像说的是林海翻看什么笔记,然后那里面的语句真他大爷的有味道,值得咀嚼,可惜我忘了。 在这个最好也最坏时代里,无论电影、音乐、动漫亦或是小说,亮点是必不可少的。烤鱼的书初看时节奏缓慢,他的亮点其实不易找寻,小感动倒是有不少。 于是,为绽放光华,躲在洋洋洒洒数百万字篇章里的那些个狡黠的“小感动们”以生命之光照亮荆棘前路,最终汇聚成一颗最亮的光点,置于穹顶,谓之星辰。 于个人而言,书籍是不二之选的寄托,好的文章耀眼如星,经口口相传,宛似一坛陈年老酒,沁人心脾。 不过,小说终究是小说,它不是人生导师,无法给予你改变现状的解决方案。 但,会为你的思绪配上光做的羽翼,遨游天地。 最后,送大家一句许巍的歌词,“没有什么能够阻挡你对自由的向往……” 晚安,诸位。 书评——乱世飞白《再见》 常言,天有不测之风云,人有旦夕之祸福。有时候,或许说声再见,便成永别,这是我几年前的亲身经历,此处不愿多说。 于是,在一场酣战正浓的酒局里,连被知会一声的资格都没有的程燃晕晕乎乎地穿越了。 祸兮福所倚,福兮祸所伏。穿越这件事本身就是天底下最大的福气,岁月沉淀下的阅历是举世无双的金手指,若能抓住机遇,英雄趁时势,则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 当然,运气与能力并重,烤鱼亦在书中举例,现今的两马一王一刘四人靠的可不单单是运气和背景。传统的套路文基本上金手指一开,创业如喝水,简单至极,完全不用脑子用生意,一昧打脸图爽。烤鱼这点做得很好,直接在开篇第四章就点出创业的不易,非是有创意就可成为时代的弄潮儿。其中,一笔带过的王莽、王安石二人的例子就举得特别好,一个疑似穿越者,一个重病用猛药。阳明先生以知行合一四字贯彻心学始末,思想再超前,行动跟不上,亦无用。 穿越是幸事,同时也是恶事。有别于以往都市文的背景设定,烤鱼给了我一个小小的新鲜感——似是而非的世界背景构造,大体相同,但程燃曾相识的小伙伴们却有许多不存在了,甚至没来得及说声再见。另,因都市限制太多,这样设定能规避许多麻烦。 一篇好的文章是有灵魂的,而有灵魂的文章一定有共鸣。能否激起读者共鸣要看作者的功底深浅,深浅程度不同,读者心灵激荡程度亦不同。我其实是个很难被激起共鸣的人,因为百~万\小!说太多,眼光极好,曾经沧海难为水,故,一般的情节并不放在眼力。学生时代我曾有幸拜读过朱先生的经典作品《背影》,文章核心说的是如山父爱。 程燃拥抱了程飞扬,这是一个极其简单的动作,但其中蕴含的炽热情感让我这个局外人不由得心头微颤。中国人历来含蓄,凡事以藏为美,所以,看似容易的动作,实则非常艰难。置身其中,我略一沉思,恍然间,发现自己已不知有多少年没拥抱过父亲了,我喜欢叫他老头子,踏入社会的我依旧清高,因此,哪怕心有激浪,面却如平镜,从不愿表露出丝毫的情感。 庄周晓梦迷蝴蝶,真实与虚幻其实是没有界限的,安知你今日的所见所闻是绝对真切的?指不定,我们生活在另一个“楚门的世界”。 第一卷的卷名唤做梦回吹角连营,取自辛弃疾的词。个人很是欣赏这样的卷名,一来,很有装波衣感,二来,梦这个字眼很贴切,它符合程燃的处境,以及烤鱼所想表达的东西。 因书评限制字数,最后,照例,送大家一句话,愿你们都能活成自己想要的样子。 ps:烤鱼,我的角色求不速死,多活几章 书评——By“林下咏絮” 每次看《重生之大涅磐》,心里都会有一种淡淡的感动,然后眼睛也会有一种酸酸的感觉,几乎每次看都会击中我内心柔软的地方。看一步一步迈步前进的苏灿,看内心灿烂外表清丽的唐妩,看无比潇洒心有桀骜的林珞然,看重义气立场坚定的王威威林绉舞……每个人都那么个性鲜明,他们每天的生活,课堂,都令我感到如同是我自己的青春。 看苏灿他们上课,打球还有与唐妩的慢慢走近,都让我体会到了我的青春所没有经历过的,这让我无比的感动。我仿若也体会到了初恋的美好与当时苏灿唐妩内心的桀骜,这也愈发的让我沉醉其中。 看苏灿的青春,看苏灿的奋斗史,这不仅仅就是这些。这些东西给我传递了正能量,这些东西其实就是在现实生活中的怯懦的我们所渴望的。每每看到苏灿在为自己将来不被别人当做垫脚石而发奋,在为自己和唐小妩那无比美妙的未来努力,在向着自己的目标一步步坚定前进的时候,这都会为我那脆弱内心加上一股坚强的能量。我想,苏灿的人生我所欲也,但是,苏灿只有一个啊,不可能人人都是苏灿啊!我就是我,我不是苏灿,但是我可以像苏灿一样啊,为自己,为自己将来会遇到的那位美丽女子,为自己愿与那位美丽的女子组成的家而奋斗啊,我愿意为之做出努力的! 这繁华似锦,战车,却所向披靡。 2017.9.2 第一章 光阴不散场 究竟是庄周梦到变成了蝴蝶呢,还是蝴蝶梦到变成了庄周? 程燃在课桌上睁开眼,明亮而有热度的日光正穿透第三层楼外齐高的老槐枝叶晒在自己的脸上。 一颗不明物体以极快的速度且精确制导得命中他的额头,发出“啵!”一声和皮肉连着内里的骨骼碰撞后清脆的响声,弹向一旁。 空气中弥漫着粉灰的味道,像是大战过后的诺曼底,比仁川登陆惨烈得多,程燃抬起头,旁边的同桌正以匪夷所思的目光歪着头张着眼盯着自己,眼睛弩张得仿佛正在观看恐怖片。 程燃脑袋有些晕,似乎还没从漫长的梦中苏醒过来。 他觉得同桌脸很面熟,但却一时想不起来。 他记得之前那个酒局辗转大半个城市,从私院餐厅辗转金茂大厦八十层,一路杀到河滩的海鲜大排档,最后决战在好乐迪,你方唱罢我登场,各方人物划拳劝酒战得日月无光,时而是上司在耳边告诫,“小程啊,你得上啊,这个项目,就在此一搏了!”时而又是下属的声音,“老程,我要歇菜了,还是要靠你解围了……” 而类似这样的酒局,连续奋战了三天三夜,中间他前后睡觉时间不足五个钟头,终于在最后的那一刻,他只觉得血液涌头,世界变成红色。 酒局的人皆尽傻眼,最后呼喇簇拥上前,喊着他的名字的,拍打他脸庞的,这些声音伴随着天旋地转,那一刻他记得自己只有最后一个念头,“这该不是新闻里说的那种猝死吧!” 早知道自己的生命会以这样的方式终结,程燃保证自己会在那之前多捞几口饭菜,满肚子都是疲于奔命应酬的酒,饿死鬼多难看…… 当然后悔的还有很多,这只能被生活的战车捆绑着拖曳向前无法驻足喘息的人生。 “程燃,你给老子站起来!” 他抬起头来,看到自己正在中学的课堂上,教室总体略显陈旧,墙皮满是划痕和油漆剥落的斑驳,他的正前方讲台上,就是当年有“屠夫”之名的中学班主任李斩。 之所以有这个绰号因为他在那个年代,就敢堂而皇之收学生家长的礼,而且心眼极小,把收了礼的,亲近他的,安排在最好的位置。 没送礼的,或者他认为你在背后说他坏话的,或者他看不顺眼的,就以各种由头找你麻烦,穿小鞋,贬低数落。 曾经就有个班上成绩好的女生,在他暗示后父母仍然不给他送礼,他就变着法冷嘲热讽的辱骂,导致那个女生成绩直线下滑,最终都走不出阴影。 他的教鞭就是那种用作扫帚的毛竹细枝,挥舞起来嚯嚯生风,从来动手都是心狠手辣。 所以学生们私下里给他取了贴切的绰号——“屠夫”。 威震全校。 以至于多年以后所有人回忆起来,仍然记得在他统治下初中三年的恐怖,恨之入骨。 而现在,整个教室是如堕冰窟般的寒意。 原来是在梦中啊……但是,为什么让自己梦到这个讨人烦的李屠夫? 此刻李斩一手叉着腰,顶着中分头,一副“我看你要上天”的表情咬着嘴皮瞪着程燃,另一只手虚挥半空,显然刚才的粉笔头就是从他这只堪比唐门高手的手里掷出。 在梦里面,他还是这么嚣张啊…… 旁边一个劲瞪着自己的同桌他想起来了,原来是俞晓,自己一个大院长大的好友之一,两人中学不仅一个班,而且还是同桌,是当年有名的两个“吠头子”。 一起度过了很多没心没肺的日子,只不过大学天各一方,后来也就各自奔波前程,淹没在人海的洪荒之中。 没想到居然还能梦到,可能是高强度的工作,让自己对过往有了许多怀念吧。 程燃伸出手,当着全班在俞晓脸上拍了拍,微笑,“你小子。” 俞晓摸着自己半边脸,张着嘴巴一脸惊恐的看着程燃,平时上课睡觉画画插科打诨也就算了,这可是屠夫的课啊! 而且偏偏最触霉头的是这次中考模拟成绩下来,他们班在全市的排名比之以往都有所下降,这直接动到的就是李斩的蛋糕,要知道,最终中考成绩可是和他的奖金挂钩的!在李屠夫这里,要是动到他的利益,那可就是不得了的一件事。 在今天星期五的班会课上,李屠夫气急败坏的挨个发试卷念成绩,找典型开刀。念了两遍程燃的名字还没有反应,才发现他在睡觉。 就连平时班上的刺头,此刻都不得不心生佩服。 “狗东西!你要造反!?”不出意料第一排桌前摞着的书一空,前排的学生来不及抗议,李斩顺手抄起一本大部头就朝着程燃砸过去。 又是这一招! 眼看着那本书“哗啦啦”剧烈破风来势汹汹,吃过很多次这种亏的程燃一抬手,那本飞到近前的“语文”大部头啪!一声,像是被绿巨人拍飞的彼得潘,从教室这一头飞到了另一头,偃旗息鼓的砸没在了一堆书本之间。 那一瞬间,整个世界都仿佛窒了窒,就连李斩也愣住了。 只是短短瞬间,他的脸色铁青起来,声音都带着一丝尊严被挑战的颤抖,“你还敢还手?” 这还是李斩统治初中有史以来,第一次有人敢还手,做这件事的偏偏还是平时看上去最温吞吞的程燃? 给李斩的感觉,好像临近毕业,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挑战自己了? 李斩冲下台,手上的那根让所有人脚底板心抠紧的毛竹细棍挥抖着,“摊出手来!” 兴许是被梦的真实程度给吓到了,或者因为这么多年李斩的淫威在梦里也起了作用,亦或者想要验证什么,程燃在他面前将手摊了开来。 啪!啪!啪! 细毛竹棍发出数道破风声在他的手上几番兔起鹘落,看得全班呲牙咧嘴。手连着心的那种火辣辣赤条条的剧痛让程燃倒抽一口凉气,他开始动摇起对这一切是个梦的认知来。 程然转头,窗户倒映出他的影子,在那些重影中,他能依稀分辨出现在的自己,一身干净的白衬衣,头发短飒,脑顶后侧面还有睡觉压翘起来的一截不羁碎发,身体瘦而颀长……这分明就是十五六岁的模样。 这说到底还是个梦! 既然是梦,自己也就无所谓了。 李斩尤不解气,他要从人格尊严上给程燃以重创,他将手中一份试卷拍在程燃的桌上,阴阳怪气,“念到你成绩的时候你就睡着了!来,你大声给全班念出来!你临近毕业这最后一次的模拟考试多少分!?” 程燃低头看着自己的试卷,他看到上面标注的是语文试卷,而成绩是——82!。 程燃记起来,初中语文试卷是一百五十分的满分,要达到九十分,才勉强算得上及格。他连忙大致的翻了一下,看到最后作文只有“17”的红字,整个试卷可以说在得分上是折戟沉沙。 而旁边的李斩看到他埋头不语,露出了一丝快意。 “我、让、你、大声念出来!” 看来自己如果是不念,面前这李屠夫是不依不饶了。 程燃开口,“八十二……” “你在哭丧吗?每一项单独念!大声点!”李斩道。 “选择题30分。填空题25分。阅读题10分……” “等一等!前面那些大分项我就不说了,这次模拟考阅读题这么简单送分的阅读理解,总分40你才得了10分……”李斩冷笑,“我去路边叫个拉三轮车的车夫来做,恐怕都比你得分高!” 班上的同学很想笑,但此时却压抑得笑不出来。每个人都感同身受要是站在程燃角度此刻有多么惨烈。 “接着念,你作文得了多少分啊,作文多少……”说着李斩不待程燃开口,他斜着眼扫着,率先当堂念起来,“作文……题目《展望我的未来》……得分17分!你到底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没什么未来!” 李斩的表情外加这种逗唱般的贬损,这次终于有了笑声。 李斩非常满意取得的效果,这次中考模拟班整体排名下滑,他其实是带着阴沉的心情的。今天当堂挨着念成绩,本就是要拿一些人开刀,而程燃好死不死自己撞上门来! 程燃的家庭,也是属于他所谓那种“不肯为自己孩子付出,连跟老师搞好关系的成本都不舍得付,那我也没必要帮你们管孩子”的那类父母,所以李斩对程燃,自然也是从来看不是很顺眼的。 于是他更加不依不饶,如雄鸡般走上讲台,摊开讲桌的花名册,用一根手指在上面梳理,“来来来!让我们看看,你程燃这次模拟考的全科成绩和排名……” “这里!语文,82,智障!数学89,低能!英语120,物理化学90,思想政治,100分满分你考了41分,总分——光荣的420分!年级一千二百人排名——第九百二十八位!就这个智商,你还想考进我们一中省重点六百分划线的高中部?我看你中学毕业了就赶紧去买个板车,给人拉煤吧!” 即便是在梦里,程燃还是想着留一线,但是此时李斩的得寸进尺,让程然终于忍不住,内心一股曾经中学时压抑的邪火腾得冒了起来。 他看着李斩,整个人仿佛都不一样了,冷笑道,“纠正你一个错误,刚才我的总分是421分,不是420分。李老师,你说我模拟考这个成绩哪都考不上只能去拉煤……那能不能跟我们说说,你当年的中考成绩,又是多少?” 程燃此时与众不同的气质,敢前所未有的顶嘴反问,让李斩一时措手不及,感觉他不是在面对自己的学生,而是另一个陌生的灵魂。 李斩自然而然的从齿缝里嘁出声来,“我当年的成绩,当然是你无法比的!” “是吗?”程燃那张清逸的脸笑起来,“当然没法比,因为你当时,是被开除了。” 此言一出,李斩怔在当场!他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惶然四下张望,看到那些学生的目光,他不确定这件事从哪里传出来的,但这可是他巨大的秘密,他知道自己风评不好,学生和教师办公室有时私下里也会议论他,学生他当然变着法可以整治,但这惊人的真相是从哪里得来的? 他声音明显慌了许多,“你听谁说的,你听哪个胡说八道?你们从哪个的办公室里听来这些放屁的话?私底下传这种事的人简直蛇蝎心肠!” 他又指向程燃,“你蛇蝎心肠!” 平时李斩的模样何等霸道,此时的表情,反映到全班,所有人立即明白了,程燃所说的,十有八九都是真的了。 但无数人也都震惊不已,程燃怎么知道这么隐秘的事情? 其实这件事是程燃工作以后,很多对李斩不满的同学那里听说来的,当年心里有阴影的同学说起李斩的黑历史,才发现他曾经因为校外斗殴被开除,后面走了关系,换了个学名返校。得知这件事,所有同学都大骂误人子弟,想到他平时那副样子,更是牙痒痒。就是可惜了没人再把他当年的成绩拍在他趾高气昂的脸上打脸。 “你当时被开除都能进一中……你说我不能堂堂正正考上?” “我要是考上了怎么办,我要是明天中了五百万怎么办,要是明天国家主席召见我怎么办?这个世界上哪有这么多白日梦给你做,”李斩在电光火石之间,已经动了杀心。揪着程燃这句话,他突然冷静下来,声音带着透彻的寒意,笑容像是在死人的脸上贴了副面具,“不要胡说八道了,不如我们来打个赌……你要是考上了,我向你道歉。要是你考不上,你就在毕业前夕对污蔑老师当全校做检讨,我会扣下你毕业证,等你做到了,我还你!” 程燃眼神很清澈,带着笑意,就是在梦里,他也要让李斩下不来台。 “道歉就不必了,我也不想接受虚假的恭维,你今天不止羞辱我,还连带了班上很多人吧………既然连被开除的你也能当上老师,那刚才被你连番羞辱的我,也能成你老师,不如,你到时候就叫我一声老师,怎么样?” 程燃疯了吧,这是全班第一个念头。一中是山海市最好的学校,高中部更是省级重点,每年分数线都在600多分上下,全市七所中学最顶尖的学生,想进来可是过独木桥。而以程燃平时四百多分,就是加上体育满分50分,也不到五百分的成绩,就想要在最后一个月时间里,冲到高中部录取线? 这不是说大话发梦颠是什么。可惜啊可惜,这个程燃是憋坏了,被李斩逼疯了。 李斩整张脸已经雷云密布,他看着程燃,那是一种完全陌生的,像是被人揭露了阴暗面撕破脸皮的苍白。 片刻后,他森然的脸反倒笑了起来,但让全班观者背脊冷气直冒,“程燃,你要对你所说的话负责!我不要你道歉,我要你在毕业时,当着全校检讨!而且还要把这件事,写进你的档案里!以后……你不要怪我!” 这何止是诛心,简直就是诛人了,如果程燃当全校检讨,再被写进档案里,以后这个污点就会跟着伴随着他一生,好的大学,好的工作,都基本无缘!李斩,这是要革了他程燃的命啊! 班上有些精明的学生不由得暗暗摇头,姜还是老的辣,程燃是上了李斩的套了! 程燃点头,“好!随便你。” 这种态度又让李斩险些吐一口血。 这个时候,下课铃蓦然打响。 全班如逢大赦,恨不得呈鸟兽散。 但所有人都知道,今天,一个历史诞生了。 第二章 不一样的世界 李斩几乎是摔门而出的,当门和门框发出巨大砰响的时候,程燃坐回了椅子上,他的手拍上了上面有岁月风霜痕迹的课桌,轻声道。 “那么,快进到考上一中那段吧!” 没动静。 “好吧,退一步,快醒过来吧……” 阳光仍然照射在他的脸上,窗外的树被风吹得沙沙作响。气候依然炎热,手掌上层次十足的钻心疼痛真切无比的发散着。有关他的传闻正在以极快的速度于年级上蔓延。 他没有醒过来。 但他整个人却倏忽惊醒,并且意识到了一个巨大而荒诞的事实—— 这不是梦! 好半晌后,程燃一颗心几乎从喉咙嗓眼呼之欲出。 自己重生了!? 所以,他回到了初中毕业前夕的课堂……所以,刚才,他真的当面揭露了李屠夫品行不端的短,被他叫嚣着“蛇蝎心肠”,自己还和他打了个赌,赌约是以前途为代价,他要在中考中够上一中高中分数线!? 太狗血了一点吧。 教室的另一角,张小佳对身边的一个靓丽女孩道,“杨夏,你这个青梅竹马也太不省心了!” 听到张小佳这么一说,杨夏眉头轻轻一蹙,“请你搞清楚,我们之间并不能称之为青梅竹马,能不能别胡说了!” 杨夏是当之无愧的班花,也是和程燃,俞晓一个单位大院长大的。 对于程燃,她从来都有些矛盾,程燃这些年对她的照顾,甚至表现出来的过分的关心,她也是看在眼里的。 平心而论,她并不讨厌程燃,甚至不乏好感。但是她很不满程燃身上的那种太过闲适,随遇而安的心态。 说不好听点,程燃就是胸无大志,浑浑噩噩懵懵懂懂。但今天,他竟然当面和李屠夫冲撞起来,杨夏当时就陷入与其他学生一样呆泱泱的愕然之中。 关键杨夏知道他的成绩稀烂……程燃竟然还敢和李屠夫打赌,有实力解救公主冲向恶龙的是骑士,骑着瘦马去挑战风车的就是二愣子唐吉坷德了。人贵有自知之明,一个人要是连这点自知之明都没有,自顾着打肿脸充胖子,冒充英雄挑战老师,那就是真正的愚蠢了。 她对他的观感直线下跌,甚至快要跌破了这么多年建立起来的好感线。 甚至于……有些失望了。 插曲很快过去,又回归到了正常的课堂,无论现在外界如何风急浪紧,山雨欲来,程燃只沉浸在自己无法平静的内心之中。 是真实的!一切都是真实的! 如果说重生的现世就是一个世界,那么已经不亚于“跳出三界外”的程燃,在之前的短短冲突后,便回过神来,陷入更深刻的冲击中。就连旁边同桌对他苦口婆心相劝的话语,他也抛在耳根之外了。 每个人都想过若是自己的人生有重来一次的机会,那该多好。 如今这种好事就落在了自己头上,程燃只有一种撞上神迹的醍醐灌顶,无论是中了几亿彩票,还是跳落悬崖捡了十七八本绝世秘笈,或者打开衣柜发现里面居然藏了个女神,好吧,后者是什么鬼……总之人世间所有的幸运,似乎都无法于此相提并论。 就在程燃感谢上帝感谢真主感谢外星科技乱七八糟一大堆的时候,猛然的看到了桌面上的书本露出的模拟中考试卷一角。 那标题大咧咧的写着——“山海市中学考试模拟试卷”。 嗯?程燃挠了挠太阳穴。 “山海市?” 程燃首先被这个名字给弄懵了,为了迎接中考,当地教育局一般会下发统一的试卷考试,邀请一些教师针对中考出模拟习题,而试卷眉头就以当地冠名。 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程燃的家乡是青山市啊! 明明确确的青山市啊!记忆中后来旅游开发了以后,整个城市都打出标语横幅——“青山市,一座来了就不想离开的城市!” 一种不详的预感开始裹紧程燃,他像是掉入了有巨大水压,令眼耳封闭的深海之中。 他将那张试卷扯出来,仔细观看,又掏出自己抽屉里的书包,从里面仔细寻找更多的东西,无论是学校出的试题册,还是书本外壳上面填写的个人信息,都是“山海市一中,程燃”的字样。 山海市山海市山海市! 程燃四下搜索,像是松果体失灵的飞鸟,突然发现自己在陌生的地界迷失了方向,仓惶想要寻找地标。 这的的确确就是初中的教室。 然而,横空杀出来的“山海市”又是什么妖魔鬼怪? 他循着窗户朝外望去,这里是第三层楼,楼外面是种植在教学楼右侧,整个初中三年都陪伴着他们的老槐树,部分窗户上还有为了避免被暴晒,靠窗学生贴在窗户上的报纸。 红砖白瓦的墙壁上,写着“讲文明,树新风,讲卫生,人人有责。” 细节没有任何变化。 难道整个学校都被大神通者腾挪搬移了?还是自己进入了主神空间? 也不对,从这里望过去围墙之外,那里的确是几栋居民楼,那些老式楼和曾经的布置一样,没有任何变动。 更遥远处的城区,应该是曾经青山市的地标喜来登酒店。这个年代,应该是刚刚修建不到一年,是青山市最高档豪华的酒店,青山人与有荣焉,建成之时,全城的媒体都在报道,声势浩荡。 找到了,酒店在那里。 但是—— “福星!?” 程燃蓦然失声,这个插曲令上课的英语老师停滞了一下,于是又是无数双眼睛唰唰唰朝他看来,程燃已经是全班的大熊猫了。 英语老师微露了一丝不满,又继续讲课。 “你今天怎么了……你生病了吧……”俞晓狐疑的看着他。 “为什么那家酒店……叫福星?” “不就是福星酒店吗,世界五百强企业福星酒店集团看中山海市进入国家旅游城市的机会,专门开发的酒店啊……酒店的创始人欧内斯特·亨德森先生1887年生于美利坚波士顿不远的栗树山镇,后来成立福星酒店品牌,1945年成为第一家在美利坚新约克郡证券交易所上市的连锁酒店集团,辉煌至今……” 俞晓如数家珍的对程燃介绍,实际上这些都是福星酒店开业后市里各大媒体的介绍,很多人以对此热点信息倒背如流为荣。 听着这陌生而又熟悉的介绍……这些在程燃所知晓的后世来说,就是货真价实的喜来登酒店啊!但是怎么回事…… 程燃蓦然想到些什么,像是被一道电流击中了! 他依稀记得曾经看过的一本自传,喜来登酒店的创始人亨德森母亲有德国血统,而德国人的风俗,星期天出生的孩子是福星。所以亨德森小时候也有“福星”的绰号。而后来他创立酒店,如果不是以“喜来登”开头……那么这个福星酒店的名称,就立即可以解释了! 程燃在片刻的呆滞过后,试探询问,“那么……我们的国家叫?” “人民当家做主的新华夏共和国!”俞晓直接抛来一本历史书,没声好气,“该吃药了!” 程燃忙不迭翻看那本历史书,虽然只有一册,但仍然让他内心鲸波怒澜。 他原以为自己重生会到的是自己原来世界的初中。但现在看来,曾经所熟知的那个世界,似乎在历史的某一点上,发生了小小的偏移,从而衍生出了不一样的变化。 历史书中的历史,大体和前世他所知的历史相同。也是饱受欺凌的国家成立起来的国度。大方向一样,具体细节上有哪些不同的,程燃前世也不是研究历史的专家,没法说出很多区别,但可以知道的是,很多所前世熟知的名称和定律,全部都改变了……嗯,新华夏人民共和国…… 那些树,那些砖瓦,那些纵横阡陌的城市轮廓和远山,以及山脉后面更广远的事物,一切看似相似却早已脱离规律运转的世界。 还包括了眼前扑面而来的……山海市。 ========= 出了点小问题,的新合同还在路上,暂时没法开通打赏,推荐,收藏!谢谢啦! 第三章 所爱隔山海 程燃瞬间像是一个失去了脚下大地,漂浮在宇宙的生灵。 世界仍然是那个世界,包括了初中的课堂,教学楼旁遮天蔽日的槐树。 但是这个世界中的很多东西,都不同了。 就像是电脑还是那台电脑,硬件上芯片的位置,没有变动,但是安装在上面的软件,却已经变了。国家的名字改变了,意识形态不一样了,在这片大地上衍生出来的东西,也有所变化。 这难道就是平行世界? 自己这穿越重生没有直接回到过去的熟悉的世界,反而来到了和曾经世界有所不同的平行世界中,这是幸还是不幸? 但看到身旁的俞晓,初中的教师们,这个教室里的每一个熟悉的人,程燃又稍微的心定了下来。 程燃用手肘捅了捅俞晓,后者已经快哭了,“我想好好上课,神经病你放过我……” “那是谁?”他指向教室里一个陌生人。 “他?窦晓啊!马彪等人一个单位的,你不知道啊,初中三年的同学啊!” 自己哪有半点印象……而且程燃发誓,他曾经的记忆中,根本就没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难道这真的是平行世界,有些自己熟知的事物,人,仍然在他们自己的轨道上,像是大树的主干,而只是多了许多的树叶,或者枝节? 下课铃就这么打响,下堂课是体育课,人们陆陆续续来到操场,跑完步之后,体育课大部分都是自由玩耍时间。 这个时候杨夏径直来到正在树荫下看着学校的程燃面前,平静道,“你跟我来一下。” 杨夏穿着一件红色的连帽运动衫,下身也是一条质地软和的纯棉运动裤,黑发在脑后系作一条马尾,只是面对着程燃脸色不善,说完就转身离开,留下一干人幸灾乐祸看着程燃。 一般而言,有女生要是这么明目张胆在体育课约一个男生,特别还是班花杨夏这种受人关注的女生,恐怕早就有人起哄,各种流言蜚语传遍了。 小杨夏身上曾发生过很多轰轰烈烈的大事,不久前就是她一个好友被其他班的男生口无遮拦的开玩笑,话说的难听,把人家女生给气哭了,结果杨夏听闻直接冲到别人班上去,把那个人叫出来就是对脚踝狠狠一脚。那个男的也算是所在班上很牛的人,却面对她只能举双手认栽。 而且无论杨夏和任何人传绯闻,也不可能和眼前这个程燃。 因为所有人都知道,程燃是他们大院那些从小就流着清鼻涕仰慕她的浩荡大军中的一员,毫不特殊。 无论是大院还是全班,谁都知道他喜欢着杨夏,而这种程燃自以为是的暗恋,其实早就人尽皆知,甚至连大院单位里那些大人,都无人不晓。 看守大门的老大爷,时常都会一脸可惜的对刚睡醒赶去上课的他摇头晃脑,“又起晚了……人小杨夏早你五分钟赶上前面那趟车了!” 现在回想起当时的种种,而且自己还置身这个时代,程燃莫由名来有些淡疼。 杨夏早在那片斑驳的树荫下等着他了。 程燃刚来到他面前,就承受了女孩面色如霜的“爆击”。 “你到底在想些什么?最后一个月了,你现在成绩很好了?你就敢和李屠夫打赌?你也听到他说什么了,他要你全校检讨,还要给你记入档案!你明不明白,现在不是什么请家长的问题了,就是请家长,他也不认了!现在是你的前途问题!” “李屠夫曾经被开除,这是他多大的隐私,谁敢公之于众?就你了不起了,你一个学生,就敢站出来,你别以为你是英雄?你只是天真和幼稚……他要真的让你好看了!” 听着面前的少女脆生生说自己“幼稚”,程燃感觉无比亲切,杨夏是他童年到中学时代暗恋的女生,此时就在他面前,如此真实,甚至能嗅到她身体散发出淡淡月桂般的气息,听着她连珠的话语,非但没觉得难受,反倒享受,道,“他当然不敢请家长,他想把那事宣扬得人尽皆知吗?所以只能暗中下手!一个喜欢收礼,托关系,钻营巴结领导,挤走同事,并不真正用心教育,品行不端的败类老师,有必要跟他留面子吗?” “现在是你回嘴的时候吗?如果不是你妈委托我盯着你汇报,你以为我有闲心跟你说这些?是不是要我告给徐阿姨知道?” “好好,听你说……”程燃随手从花坛扯了一根草茎,含在嘴里,感受着那种青涩。 “你这种敷衍语气怎么回事?程燃,现在不是你质疑他,而是你有什么本事和资格?你根本没有能力和他抗衡啊……我们现在是学生,只能努力学习,这才是我们最大的任务。” 杨夏拧眉,眼前的程燃和以往那个在她冷然语气下怂眉搭眼窝囊的样子再不一样,就像是变了一个人。 举手投足间,是一种淡淡的洒逸,甚至还有些……让她无法形容,难以言喻的气质。 少年在光阴中,叼着草茎双手抱头靠着树干,自己对他的训斥,在他淡淡微笑翘起的嘴角边,如听天籁之音。 弄得杨夏也有些慌乱,所以她语气都加强不少。似乎说重点话,就能把程燃打回原形。现在这种无懈可击的状态让她有些心慌意乱。 但是想到些什么,杨夏又慢慢凝重起来,“程燃,你不要以为我想管你,这一次模拟考你多少分?421!就算你体育得个满分50分,和市一中六百左右的录取线还差多少?” “你上不了一中高中,你也不打算上一中高中,我知道,所以你就自暴自弃,用这种方式挑战李斩!但你就不能忍一忍?你还可以上其他学校啊,就拿二中来说,去年录取分也在五百二十分,你努力奔一下,还能考上这所学校,或者就规规矩矩的上同样是470分录取的四中。” “但你今天这么一闹,记入档案,哪个学校还敢要你?” 程燃想还真被你说对了,的的确确,他的前世当年在中考时,也就直接被刷下了一中,掉入了第三档次的四中。从那之后,他就知道和杨夏,俞晓等人的命运开始发生了分界。 他是看着杨夏在一中高中部风起云涌,在她们那一届的名人中,杨夏绝对是其中之一,后来据说还有位同样传奇的男生追着她出了国,多年以后,两人的事迹,仍然渊远流传。 “知道了,我会考上一中高中部的。”程燃回应道,“这个赌约,真的有效。” 杨夏的面容逐渐冷冰下来,“你再这样,我生气了!” 呃……还是以为自己在忽悠她。 程燃觉得他现在好像掌握着整个世界最大的秘密,可却又要死咬着牙关,把这个秘密掖进心底。 杨夏果真扭开头不再理他,而且越过他的身位,已经准备甩给他一个背影离开,欺霜赛雪般的侧脸在光辉下,就是生气的样子,也有些耀眼。 程燃缓和出言道,“对了,蒋小超还在给你偷偷写情书吗?” 蒋小超是大院的小孩之一,以经常给杨夏递情书,屡败屡战出名,这还成为他后来人生最大的污点,想到大院里有趣的这些地方,程燃不免微笑。 但是杨夏怔了一下,以古怪的眼神看了他一眼,“蒋小超是谁?” 程燃愣了愣,“那么董兰呢,那个阿兰啊……还好吧。” 董兰是杨夏在大院里的好朋友,古灵精怪的一个女生,当年港剧的黄金时代到来,热度火爆的时候,董兰经常学着的那些粤语“时髦”词汇,逗得人哈哈大笑,于是大家也就用“阿兰”称呼她。 在董兰的语境里,杨夏叫阿夏,程燃叫程仔,俞晓叫小水仔…… 杨夏突然停下脚步,能听得出她语气的火意,“你逗我玩很开心吗?程燃你能不能正常一点!” 程燃感觉心口一窒,盯着杨夏,他的眼睛里仿佛变成了两个洞,里面是无穷无尽的深渊,片刻后,他声音有些发抖问,“也没有这么一个人,是吗?” 杨夏仔仔细细的看着他,然后一字一句道,“程燃,你知道你让人失望在哪里吗?就是我在你身上,看不到“认真”这个词的分量。好像什么都可以拿来开玩笑。” 她那张在这个年纪就可窥若祸水的脸,有如冰川,“希望多年以后,你的人生,不是一场玩笑!” 她丢下这句话转身,运动衫的粉色身影渐行渐远,但却徒留程燃在原地失魂落魄。 程燃紧接着找到俞晓,甚至和他能够说得上话的认识的班级同学进行打听,询问。 他拿出一个本子,不断地写下人的名字。 钢笔的笔尖在本子上,因为劲透纸背而将手抄划得伤痕累累。 程燃也不知道是多久放学的,他只知道最后来整个教室里连值日生都走了,只剩下他一个人。 红色的夕阳正从窗户外照射进来,带着即将落下远方那座山脉的余晖,将最后的温度照射在他的侧脸和身上。影子在地面拉得扉长。 程燃从抽屉拉出书包,走出学校,走下坡道,上了车,沿着车上起下伏,他在倒数第二排那个单人座位上,脸靠着玻璃,山海市的一切倒映在他的眼底。 那家熟悉的粉店已经开始打烊,那家招牌已然换掉的文具店仍然有栈恋不走的学生,那个老街路边转角婆婆搁上锅的炸洋芋摊传来香沁的气息,青石板路的旧宅有炒菜的铲声,环湖路上湖面依然洒满金币般的粼粼波光,那些两旁梧桐种满的街道,在天空划过又飞逝的流星下,川流着为了生活步履匆匆的人们。 这触目所及的一切,都是那样的熟悉,记忆中的,那自己曾经真切生活过的城市并没有消失,但她却变得无比的陌生,而且有了另一个名字。 山海市。 就像是造物主的伟力降临给予的馈赠,然而伴随着给予的这片山海,有些事物,却从他的身边拿掉了。 程燃的手里攥着的手抄上有很多的名字,那些名字,有的被他画了圈,有的被他打了叉。 画了圈的是仍然在这个世界上的,他熟悉的人们,譬如杨夏,俞晓…… 而那些被打了叉的,就是消失了的人,从未在这个世界出现过的人。 蒋小超,董兰,张俊,王伟,李亚冬,张平,刘宇超,张勇,王军,邓建国,李波…… 这些他曾经和他们勾肩搭背压过马路,喝过酒谈过心,一起疯一起闹,那些曾经如老狗一般的老友,那些让他想起浓茶,想起陈年美酒,那些让他过目不忘或者恋恋不忘的容颜。 他们的名字上,都是一个个的叉,是那样凛冽,又是那样的残酷。 “能不能商量一下……能不能商量一下啊!” 公交车在晃动中前行,但伴随着越攥越紧的手抄本,程燃的眼眶一红,视线模糊。 程燃发现像是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被强行野蛮的撕裂开来,带走了,或是塞进了一个不见底的深渊,或是进入了某处时空罅隙,而这是他一个渺小人类无能为力的事。 过去和现在,远隔苍茫时空! 程燃再也受不了,有水漫出了眼眶。 他已然感受到那种被时空伟力命中轰击的震撼滋味。 无可奈何的悲怆弥漫他整个胸腔,他在公车上流泪,在街道上流泪,一路流着泪模糊着眼,终于找到那熟悉的楼房和家门,颤抖着手推开门。 正在摆菜上桌的父母转头诧异的看着这副模样的程燃。 明显年轻了许多的两人正准备说什么,程燃就突然扑了过来,撞进了父亲的胸膛,伸出手将他搂抱住,熟悉而宽厚如山的气息将他笼罩。 那一刻,他内心最搐痛处有个闸口被汹涌的潮水突破,他涕泪滂沱,放声痛哭。 每天每时每刻,我们总会和一些人擦身而过,亦或者与相识在路口分别。 但其实永远都不知道,那很可能是你们彼此间人生中最后的一次见面。 而对此更糟糕的事便是。 来不及说再见,就再也不见。 ………… ………… 第四章 不悔,无畏 “怎么回事,你又被人打了啊?” 程燃撞进自己怀里,程飞扬先生出自来疏离的不习惯,却又交织血缘里的亲密,而后还要掺杂几分父亲权威动摇的不自在。 不知从何时而始,孩子和父母之间就不再谈心了,即便是那些年离家的送别,面对绿皮火车的驶入站台,踏上那列不回头火车的时候,或许最深的接触,也不过就是从父母手里接过行囊而触碰到的那不再年轻饱满起了皱皮的手吧。等到突然回顾你有多长时间没有拥抱过自己的孩子,孩子又有多长时间没有拥抱过父母了,大概半辈子就这么过去了。 一个拥抱,很难很难,难到哪怕面对曾经无论多么艰苦也将你抚养成人的父母,也无法张开双臂去拥住那孩提时舍不得放手的身躯。 孩子的成长就像是一场革命,可以让他诞生,但后来如何也就不在掌控之中了。 此时程燃拥抱着的,又是那么的真切实在。 但是程飞扬这番话就让程燃哭笑不得,什么叫“又”?敢情此类事情已是常态?以前自己读书生涯的确很悲摧,但难道悲摧到这种地步了? 前世在踏上工作路途上之后,就像是几千万吨海水把自己沉到了最深处,日复一日疲惫的生存,让人将当年触及内心的那些事物,都抛之脑后忘得干干净净。 刚才他推开门的时候,心底有一种极度的恐惧泛过,若是开门见到的一切都物是人非,他又该如何面对这样的世界?不幸而又万幸的,是一切照旧。 “把我的外套拿过来……”向徐兰一指,程飞扬另一只手就拉起程燃,等到接过徐兰的大衣单手挽住,伸脚就去跺皮鞋,那副样子,活脱脱斯巴达勇士跟着就去温泉关找薛西斯的五十万波斯大军麻烦。 “是不是街上的街娃……我跟你去把人堵到!如果是你们学校的,我们马上去找你们班主任,把对方家长找起来,我问他是咋个管教自己娃儿的!” 看着自己父亲这番霸气模样,那年轻了多少岁的面容仍然俊朗,那副样子哪里像是记忆中那个法令纹爬上双颊的中年男子,分明就是挽着外套提着双枪找人拼命的小马哥。 只是程燃当然不能让父子雄兵组队,开玩笑,现在那李斩憋着劲,要是自己父亲找上门去,还不定从他嘴里会冒出些什么话来,岂不是给了他开炮狂轰滥炸的机会?当然,重生一次,对于李屠夫这样的存在,程燃并不在意,只是自己此时的父母,他们的一举一动一点一滴,却是程燃所要在意维护的。 “没有事……你看我像是有皮外伤吗?只是,爸、妈,我今天看着你们……高兴。” 程飞扬和徐兰面面相觑,都是一副“这小子没病吧”的表情,然后程飞扬拍拍他的头发,“真没事?行,你不说也行,反正没被欺负就成,你这么大人了,什么事自己也要有个底数,有分寸就是。吃饭吧!” 他又换上拖鞋坐回桌前,一家三口吃着不算丰盛,甚至就着中午的剩菜,多炒了一个青椒肉的菜肴。 程飞扬破天荒给程燃碗里夹了好几筷子,看到程燃的发怔,他不动声色,“马上就是中考了,这段时间该把营养补起来了……” 徐兰也随即道,“我明天就去滨河路买只鸡,明天给你炖鸡怎么样……一半炖,一半拿来凉拌,你最喜欢老妈的凉拌鸡,我今天连夜特制油辣子,酥点花生米,葱姜蒜……” 程飞扬道,“把老宋送的墨鱼也拆了吧,墨鱼炖鸡,他也是最喜欢的……” 看着年轻了许多的父母饭桌上你一言,我一语,程燃眼窝发热之余又有些哭笑不得。看来自己之前的拥抱,把两人刺激得不轻。 享受过一顿自己几乎已经很久没有过的穿越时空的家常饭,程燃才的的确确的发现,现在的自己,从内而外都变得年轻了,那是一种源动力,像是时空的力量储存在自己的身体之中,所蕴含的,是比核弹还要浩瀚的能量。 不用说,程燃也知道作为一个重生者意味着什么,但放目望去,似乎又处处都是桎梏。有太多过往的教训和历史摆在前面,古有王莽,王安石,近处哪怕是一些后世风靡的互联网公司,在他们之前,难道就没有开创者吗,是有的,,ipad之前有book之前有,有只是生不逢时,也许仅仅只是前后一两年时间,就像是冲浪,千钧一发没能踏板而上,就将被后来者踩着肩膀给顶上去,风头大势必然重要,但自身若是没那个本事,冲上去,那可就是骨毁魂销,或者运道不对,被不知哪里来的疯狗浪砸翻。 所以有的时候思想超越时代并不见得都是好事,恐怕仍得颤颤巍巍,更何况这是一个和前世很多相同,却又有很多不同的平行时空,禁忌,诸般业障,以及是否还遵循前世的大势规律,还需待时而行。然而一旦待之时现,就务必春风野火,挂云帆,济沧海,上九天揽月际会风云,下达贩夫走卒渡众生…… 一不留神跳脱了,程燃把思想拉回轨道。 吃完饭程燃在电视面前看了整个新闻联播,随后又跳到其他相关新闻频道,程飞扬和徐兰先是并没有觉得有异,虽然说还是正常上课时期,程燃的电视时间还是受到管制的,不过新闻联播这种莫名正式的内容,他要看,也是不会禁止的。 但到后来,看到程燃一个台一个台切换看的内容,就让程飞扬和徐兰面面相觑了,他们自问程燃从来就不是学校里三好学生,不说竞赛奖,就是钢笔字贴奖,绘画同情奖大大小小奖项,在他学生生涯皆是完美避开,至于那些肩膀上挂两道杠,三道杠的小大队长生涯,更是极其遥远,所以在这些总是道听途说过的优秀学生身上发生的事也决然不会在他身上出现。 但程燃此时就在看着那些,那些和当红电视剧,动画片的娱乐度天渊之别的社会国际新闻……而且程燃此时的专注程度,让他们也莫名有些凛然,他自成一个世界,总觉得不去打扰他最好。 看完程燃回到自己的房间,又拿出许多过期的报纸和信息来源,到得深夜之后,他长长的呼出一口气。 这个世界,大体,是和前世一致的……消失改变的,不仅是他曾经熟知的那些人,还有那些事。 二月,一位共和国伟人刚刚逝世,他的骨灰撒向了大海。 三月,一位著名作家也离世,程燃找到了他的一些作品内容,还是不错,擅长伤痕文学,但此前他从未见过。 华夏互联网络信息中心(hxnic)即将成立,距离1991年全球第一个网站上线后六年,这个国家也即将进入的互联网时代,此时是百花争容的春秋萌芽时期,然而很多事物,也蒸发了。 本该在之前出现的旷世奇作dos版《仙剑》没有了,它从未出现过。《沙丘魔堡》和《辐射》是当前最火爆的单机游戏。 在一些后世闻名的企业领域上,他没能找到很多熟悉的名字,不知道是时间不对,这些尚未出世,还是这些也一如既往的消失了,又或者是在现今的世界中,有的东西,根本就无法诞生。 至于股市这一类,就更是深浅难测了。 上天留给了他一些东西,又拿走了一些东西。 眼前的,是未知的大洋和世界。 他应该以什么样的姿态,在这个世界里生活? 那些突然消失在转角的熟悉的人们,让程燃感受到了时空的伟力,一转眼,他们和你羁绊的那些人生,那些无数能回忆滴的音容笑貌,就这么消失了,比死亡更缺乏铺陈,生死在时空的错隔面前,似乎都那么微不足道。 程燃发了好长时间的呆。 超越时代的知能和过去的记忆让他明白,他有很多的机遇,但难道现在就立即去鼓捣那些东西?首先,有些他所熟知有把握的,时机并没出现。 其次,眼前的一点一滴,难道就不是人生?难道不值得享受,不值得珍惜?他所处的,不仅仅是重生的世界,还是一个平行世界,光是他超越一个世界的知能层次,就注定了他未来会有很多的机会,那或许是根本不局限于时间的。 挣钱,他知道自己不会缺少财富。但现在就这么迫不及待去做,首先以自己初中生的身份,家庭的,诸多方面的障碍,就必须要克服。而且,在很多年后,当他回忆起今天,当他拥有优渥的生活和地位之后,他会不会因为错过了什么而后悔?几乎可以肯定,自己一定会后悔。 嗯,要珍惜那些尚存的人,要带着希望去迎接将要遇上的人,要用虔诚和敬畏去面对这个世界。 所以,他要全心投入这熟悉而又陌生的世界……胸藏万壑,只待风起。 而眼前的学生生涯,如果有机会重来一遍,能有新的体验,如果可能让自己面对这个世界还熟悉的事物不留遗憾,为什么不去试试? 学生时代之所以是人生宝贵的财富,因为她代表了你几乎燃烧耗尽了青春的成长,往后你或许仍然会不停拔节所谓成熟,变得精明而世故,但那些刻骨铭心的记忆,也就有且仅有这么一次了。 所以,程燃愿意继续走这条轨迹。当然,当务之急,就是把李屠夫斩于马下。 程燃看到了书柜的角落搁着的曾经自己用来练字的毛笔砚台,还有那一大卷废旧报纸。宣纸很奢侈,远不如报纸拿来练字经济。 他心神动摇,取出笔清洗,拔了毛刺,粘墨,然后摊开那些陈旧的报纸。 运笔,按提。 他的目光洞远,沉静,像是在用极其深邃的灵魂,去承受这世间带来的冲击。 那一夜,他反复书写。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注】” 不悔,不愧。 生死……无畏!” ==== ==== 【注:出自毛不易的歌《消愁》】 第五章 岁月诗,永不止 程燃在厨房里传来轻微的窸窣声中醒转过来,此时天还未亮,大约也是凌晨六点,只是单元楼栋里不知哪家的鸡已经开始鸣晓,厨房里的声音是徐兰起床给程燃弄早饭的动静,把蜂窝煤用煤钳夹入炉子,用手摇鼓风机辅助生火,尽管她手脚已经放的很轻,按以往来说程燃这个时候还根本没有知觉,但重生的程燃,兴许也是上辈子的生活习惯刻印在灵魂里,稍有动静,他也就立即惊醒。 其实他之前还有一些关于重生不真实余韵的,此时在自己记忆中十几年前的这张床铺上眠觉醒来,他反倒完全接受了这个结果。 昨晚睡得晚,他隐约听到了父母有争吵。此时一个跟头起身,两下笼好衣服,打开房门出来徐兰还有些意外,“我,我惊醒你了?”印象中儿子还从来没有这么早起床过。 “没有,妈,我看你做饭。” 弄得徐兰煎蛋都有些诧异,程燃看到自己母亲眼睛有些浮肿,明显是昨晚哭过的。 一些事像是潮水一样涌上心头,自己的父亲属于老一辈的工程兵,当年家里三个儿子一个女儿,他是老大,初中毕业,为了减轻家里负担,应征入伍,后来在军营里自学,考进了军校。 用当时父亲的话来说,他们当时部队就在煤矿,被子上都是一层煤渣子,根本没法入睡,他就在桌子上点灯百~万\小!说,就那么硬咬着牙自学通过了军考,算是改变了自己的命运。 进入军校后他学习了电子计算机,数字技术,自动控制等专业,毕业被分配到工程兵团,但后来国家撤销基建工程兵,他转业进了蓉州的国资企业华通公司总部。因为技术上很强,程飞扬还担任了这方面的高管,结果因为对官僚体系那一套不擅长,最终在内部的争斗中被边缘化,程飞扬头上的一位领导倒下,哪怕程飞扬再有能力,也只能被“发配流放”,安排到了山海市这边的分公司,担任技术所所长。所谓的技术所,其实也就是有几十号技术人员的部门。 后来程飞扬就在这里遇上了程燃的母亲,成了家生了孩子。平心而论,凭借程飞扬的技术能力,还是把分公司搞得有声有色,在山海市曾经也小有名气,只是随着时代的变迁,整个臃肿的华通系在市场上都开始逐渐溃败。覆巢之下安有完卵,分公司自然也受到波及。 在国资企业普遍不景气的这个时代,下岗潮也来临了……公司在考量改制分割的问题,现在是生存都成为困难。 而母亲这边上班的国资饭店,也在和员工商谈买断工龄的问题。 程燃记忆中的这段时间,父母是经常的争吵,为未来,为各种琐事,为生活的压力,甚至自己还一度成为他们的出气筒,哪怕没错在家里被看不惯也会挨一顿骂。古语说贫贱夫妻百事哀,事实上幸福各有精彩,而不幸的人生,才大体都是相同的。 以至于很长一段时间,程燃都选择将这段记忆模糊淡化,因为大部分的回忆,都不堪回首,充满前半生的浓烈的挫败和家庭永无宁日的吼闹争吵。 青春是岁月诗,应该永不止。但在曾经的程燃这里,那就是充满疼痛而伤感的乐章。 现在的程燃,已经不想再经历第二次了。 徐兰做好了煎蛋面,程飞扬也起床了,给他从锅里捞了一碗,又给程燃捞了更大的一碗。 对于程燃的这么早起来,程飞扬也有些意外,“今天星期六,这么早?” 往日程燃要睡到十一二点邻近中午去了。 “早点起来复习。把我所落下的东西补起来。”程燃说的是实话,手还残留着昨天李屠夫鞭笞的火辣辣痛感,反倒让击败李屠夫的动力十足。 在现在的情况下,无论做什么,都不如顺利考上高中,带给父母的幸福和扬眉吐气感强。因为固有的国内应试教育制度,只有好学校才有好未来好人生的惯性思维在他们的脑子里已经根深蒂固。其实这也无可厚非,高考已经是这个社会阶层进取极少见公平的渠道了。 徐兰和程飞扬对视了一眼,似乎程燃的突如其来变化,都让他们有些欣慰。但倒并没有真正在意。因为这种情况,其实不是没有,有时候程燃会因为学校里一些刺激,突然转性,好好学习,但这种劲头往往持续不了多久,最长一个星期,也就原形毕露。 他们现在,也就把程燃认为是这种偶发性学习热了。 “爸,听说你们技术所的下属,都愿意跟着你干,公司这边,也是只要你们都同意,就把技术所重组,进行股份制改革,总公司持一部分股权,其他都是技术所员工的,就代替安置了。” 程飞扬非常矜傲的摆摆手,“大人的事情,小孩别管,你现在好好读书就行了!” 自己父亲仍然还是这么霸道一言堂。但程燃却很想说自己能不管吗,这可是关系着我切身环境的大事啊…… 九零年代以前,安装电话可是一个不得了的工程,那个时候别说谁家里,就是一个单位装电话,也都是大手笔。就是在之后,动辄一部电话八九千的初装费,也不是普通人家可以负担的。也没办法,程控交换机技术都被外国垄断,瓜分了国内市场,以至于十分昂贵。到了九零年代,国内也已经陆陆续续开始生产得出中端的程控机了,这就大大降低了初装费用,使固定电话进入了千家万户。 而父亲的公司国资华能企业,就是国内挑起脊梁,最早研制程控机的公司之一,当年很是辉煌,营收上亿元,后来随着市场的竞争日益激烈,又加上体制的臃肿,导致是一年不如一年。其实作为一个老技术,经验和嗅觉上,程飞扬已经发现了传统的程控交换机已经落后了,未来的发展方向,是高容量数字交换机。只是公司固执的走原来的老路,淘汰已经可以说是必然。程飞扬一眼看出了公司的衰落,只可惜人微言轻,根本不足以改变上层的意志。 在第一线上面,自己父亲早在很早以前,就已经带人开始往这方面进行研究。他们所研制的“伏龙”高容量交换机理论已经趋近成熟,然而这个关键时刻,公司却顶不下去了,国有资产也要变卖或者另行重组。 当时公司改制,就给出了技术所要不全部买断工龄下岗,要不自行重组一家公司自负盈亏搏生存的选择。程飞扬原本是要选择后者的。因为他对自己的看法和技术有信心,也不甘心曾经的奋斗和努力成果随着大环境的动荡付之一炬。 但到底是什么影响了他当时的判断呢……答案就是程燃。 他中考折戟沉沙,没能考上一所好的高中,一中二中自然是不必想了,当时分数差距太大,就是抱着钱,也进不了。为了让他进入市四中就读,家里急需要一笔高价的费用。而这笔钱哪里拿得出来,要去向亲戚借,这对当过兵,一辈子没有求过人,骨子里极傲的父亲来说,他是绝对不可能同意的。因此,程飞扬一咬牙,拒绝了手头上一群下属希望他带领大家出来干的请求,选择了买断工龄,拿了那笔可能在未来看起来极其搞笑的三万块钱而已…… 但程燃知道,自己父亲,错过了什么,现在的九零年代,和前世大致是一样的,这个时候固话普及率极低,国家信息产业发展目标规划,是2000年达到百分之六的电话普及率,然而事实上,随着新技术的更新换代,共和国的电话普及率直线拔高,甚至到那个时期已经远远超越了国家信息产业的预测,而再往后的时代变迁,固定电话进入千家万户,又从千家万户消失,代替其出现的只是人们随身的一小块屏幕,科技的进步发展,与魔法无异。 自己的父亲错过的,不仅仅是一个风口,是当时几百万投入就能媲美国外几十亿研发机器的机遇,潜力巨大的市场,他还为了程燃放弃了梦想,放弃了“伏龙”,折断了自己的翅膀。 想到这里,看着面前棱角分明,国字脸的男人,程燃心里生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他道,“爸,你就选择自己想选择的,走自己的路吧,我会考上高中的!” 作为重生者,他这句话拥有掷地有声的力量,甚至他都能感觉到自己由内往外发散的强大底气和自信。 程飞扬点头,伸出一根手指指向程燃,转过来对自己母亲,沉声说,“还是买断工龄好了!留下一笔钱,到时候给他交学费!” 程燃那就是一头黑线,不是说好了重生者的气场镇得住一切吗?这么不抱希望的态度是怎么回事,喂喂,有没有听我说话啊,作为一名重生者,我不要自尊的啊! …… …… ============ 感谢书友“不知归期的喵主席”友情制作的封面,大家觉得这个封面还行吧,反正比大涅磐的好!至少颜值高啊,颜值即是正义! “阿c”兄弟又飘了个盟主,好兄弟,一辈子。谢谢一如既往的陪伴! 谢谢“书友20170823214954920”,“抽烟么带火”,“90后非主流少年”,“20160718来这里”,“艾比利v”等等兄弟姐妹们的打赏,鞠躬! 书在极幼苗期间,极其脆弱微小……请大家别忘了推荐票和加入书架为它提供点养分,拱拱手。 第六章 充实的生活 程燃知道,父亲别看着宽厚,性格爽朗,但实际上,认定的事情,绝不会轻易改变。他是属于那种不光听你说什么,还要看你怎么做的人。根据养育程燃从小到大的大数据判断,程燃就是说得天花乱坠,那也不可能改变他的决定。 唯一能改变他决策的,让他重回正轨的,就是程燃真正做到的事情,实实在在的结果。这个时候如果自己挣到一笔钱,来缴纳上高中的高价,也未必能改变自己父亲的决定,甚至可能惹出信任危机之类的麻烦。 所以考上一中,才是真正的当务之急。另一方面,学习永远都不算晚,前世他过劳死,就是被太多的事务绑在身上,后来连空了看百~万\小!说充实自己的时间都很少,至于潜心深造,更是奢望。 所以此时对于学习,程燃充满了一种即怀旧又憧憬,甚至还有对知识的敬畏和虔诚,重生一次的生命,不留遗憾固然很重要,但岁月迁移,有什么让你不悔当年的时光,答案是做有意义的事,或者提升自己。 他只是想成为一块海绵,孜孜不倦的汲取那些曾经被他忽略了的知识。一丁点,都能让他如在干涸的沙漠里啜一滴露珠。 先从第一个目标开始,所以吃过饭程燃就在房间里呆着,拿出初中三年的各科资料翻阅。 后世的程燃虽然没能上极好的大学,但在高中阶段痛定思痛,最后也没被拉太远,进入了一所211大学的非重本专业,因此曾经的基础还是有的,别提工作多年,旅行和涉外的出差,英语这方面已经是驾轻就熟,初中的内容,大多考的是听力,是语法情境的运用,对他而言几乎没有难度。除了一些很死板的句式和口语化有差别,他一时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之外,其他大多一目了然。他手上拿着的其实也是学校发的去年的山海市中考试卷,想看看就以现在的水平去答卷有什么问题。 结果是没有问题,后面一比对答案,扣了十分,扣分项在一些生僻语法的运用上面。极个别的单词即便他不认识,但也能够通过组合词,结合上下文判断出其含义,因此英语对他的问题就是再细心一点,再做几份卷子,出现过的问题弥补了,基本上也就没有什么大碍,拿满分也不是什么难事。 这真是一个让人动容的结论啊…… 语文。看了几张卷子,一些生僻字或者读音考到了他,譬如“菡萏”,“毰毸”,“濩落”,“瀺灂”……这些可以通过突袭生僻字考点来提升正确率。成语用法,字词用法,没有问题。而最大的问题居然是在文言文,还有阅读理解题上面,文言文填空这是实打实的需要死记硬背,差了一个字都不行,程燃丢了很多,现在要再捡起来,也只有提升阅读量。 至于那些基于散文分析的阅读理解题,才是让程燃头疼,倒不是理解分析一篇文章,而是要问你人家描写一个情境,背后体现什么样的内涵,作者什么样的心境,寄望乃至于其他乱七八糟的古怪联想…… 程燃记得曾经有作家说他的文章被录入语文题中,他自己去做,结果都是错的,自己写的文章还不知道标准答案里作者的思想心境……这种阅读题目,也只能和研习文言文一个策略,那就是多看正确的答案,最后照本宣科应答,没有什么自由发挥余地。 至于物理和化学,其实初中时期的这两门都不难,物理基本上都是一些和生活现象有关的应用类,大体就是热力学,电阻电压电流这些内容,题目设置的难点多半也是围绕安培定律,电路求滑动变阻器变化电流电压的改变这一类题目。化学考教的是化学方程式,化学反应的实验过程,有的有小陷阱,主要考教细心,但这基本上是低级的出题者,高明一点的出题会把实验题融合着各种反应花样的考一遍。从高炉炼铁的置换反应各种附加反应延伸到稀硫酸除锈。 总体而言,这两科还是在于要对公式定理的熟记,要重新拾起来,以此刻的程燃来面对,其实不难。 至于数学,公式和定理稍微生疏了一些,但这些都是能够补上来的,而且这个时候数学的考题,大部分都是大纲内的内容,但一部分拉分题,则其实是有超纲的嫌疑,没有办法,这就是区别一些顶尖尖子生的手段。其实以现在数学的主要大纲题而言,忽略掉马虎的因素,很多尖子生几乎可以完全拿满分,这个时候就需要部分题目的出现,以拉开距离。 这些题目,有的甚至是奥数,以及高中才会学习的内容,这所考的,就是部分学生对于题库的掌握程度,然而对于程燃来说,他是最不怕超纲内容的。高中所学习的数学,虽然很多都忘了,然而有的东西记忆点,始终在那里,触类旁通,很多对他而言不算什么难度。当然这个前提是他还是需要系统的复习一遍。 也遇上了一些很有趣的数学题目,譬如这道,“为了了解某市老人身体健康情况,随机抽取部分老人进行调查,下列抽取老人方法最合适的是:a.抽取一百名女性老人。b.抽取一百名男性老人。c.抽取公园内一百名老人。d.在城市乡镇选10个点,每个任选五名老人。” 虽然可能有些忘乎所以,但有些题的确在现在的他看起来觉得可能小孩都能回答……而且这种题真的就在历届中考上面出现。 至于思想政治,程燃后世接触这些不少,现在看来很多东西也是需要一个回顾捡起来的过程。 他在总览了一遍初中历届中考习题集之后,制定了一个复习计划。 英语:基本上不用复习了,每天看一些英语阅读册,有条件,就找些外文报纸看。 语文:计划四天时间,把最主要的文言文,课本上的著名散文杂文总体梳理一遍。 物理:五天时间,所有的定理复习。 化学:五天时间,同样是复习定理,化学方程式,反应合集。 思想政治:七天时间,死记硬背,有基础,这个时间够了。 数学:五天时间,主要公式,每天一套中考试卷,查缺补漏。 另外,早晨起早晨跑,虽然体育分一般都会全过,但程燃的锻炼,却并不是为了成绩,而是珍惜现在这幅年轻的,没有被酒色损害的身体,他要将一切恶习扼杀在萌芽中,健康这个词语,只有经历过的人才知道,这是多少财富和地位也换不回来的事物。 整体下来,大约用不了一个月,他就能将初中的知识,全面的掌握下来了吧。 一个充实的,前所未有的新生活,就这么拉开序幕…… ===== 幼苗阶段,我们徐徐展开,等剧情拓宽了再适当多更新,这个故事,我们好好讲。 推荐推荐,藏哪了~ 第七章 少年 “程燃,程燃,给你打了几个电话,都不出来,你真的在复习嗦?你搞什么噢,不要装模作样了,走出去游戏!那家英特尔部落又多了‘古墓诡影’!好玩得很你不知道!” 俞晓打开程燃的房间门,探进头来,门外还站着笑眯眯的徐兰。对于俞晓的到来,徐兰也是热情得很,毕竟都是自己儿子的死党,有时候对这些死党,她一方面觉得烦,总是“裹”在一起,影响学习,但另一方面,看着孩子之间玩在一起,又觉得有正常的社交很不错。 今天星期六,除了程飞扬不放心去技术所呆着加班之外,她也在家里,中途去买了菜,去了趟百货商店,回来发现程燃居然真的半步都没有离开过,就把自己关在自己的房间里百~万\小!说学习。俞晓其实今天已经来过几个电话了,都被程燃拒绝了。 这不俞晓晚上了来找,她也就让俞晓进来,觉得要不出去玩一下也好。 程燃从桌子上抬起头来,久远的回忆又充斥脑海,这个时候的网吧还不叫网吧,都叫做什么网络驿站,英特尔部落,e族沙龙之类,总之很早期的名称。这个年代互联网也大致和前世相同,都是差不多刚起步,上网人数并不多,网民基本上除了聊天室bbs之外,能玩的算得上网络游戏的就是被称之为“泥巴”的文字联网游戏,当然这些差不多都是成年网民的世界,类似于俞晓这些学生和大部分人,只是将网吧的电脑当做单机游戏机来使用的。这个时候大多都还是玩单机,局域网游戏。 而网吧里基本上就是一大堆人眼睛放光的盯着后世看来惨不忍睹的方块像素画面玩得津津有味。甚至玩到激烈处,还往往身边围了一大堆人指指点点。 怀旧是怀旧,但现在对于正制定复习计划的程燃来说,这些都要押后。 俞晓对程燃的转性诧异的很,“喂,你真在复习啊……你把那个赌当真了……不是我说的话,最后一个多月时间,你能冲刺上来?开什么玩笑啊……”在程燃面前,熟得很了的俞晓也根本不在乎表达当面的不看好,也浑然不在意此时程燃的表情。 这个时候门外的徐兰疑惑的出现,“什么赌?” 程燃看了俞晓一眼,后者立即猛一惊的打哈哈,“没事,阿姨,我们说班上开玩笑的事呢……”一番连哄带骗,还是把八卦之心熊熊燃烧的徐兰给蒙过去了。 徐兰回客厅看电视的声音传来,俞晓又发觉似乎劝不动自己这个死党,才一脸悻悻然在程燃房间里东翻西找,“那最近有没有新的漫画,好看的小说之类,你这不去玩了,我自己去玩也没啥意思,我借几本今晚回去看呗……” “你是土匪吗?”程燃没声好气头也不回,“你自己拿吧……对了,一定要还啊!你以前就靠着所谓的‘借’顺了我多少本书了?” 俞晓一脸郝然在程燃书柜里翻啊找的,一边说,“对了,明天晚上去柳英家玩,今天我碰到她了,她随后就会给你打电话吧,据说还邀请了杨夏,隔壁政府大院的一些人,”俞晓说话的时候,停顿了一下,然后漫不经心道,“还有,那个老姜,红芍……你知道吧……” “姜红芍啊!她也要过来。” 俞晓刚刚的那个停顿,以及他内心的波幅,也随之被对自己这个死党再了解不过的程燃所接收到了。他首次扭过头来,看着俞晓。 “老姜?”程燃疑惑的楞了一下。 俞晓有些不自在,似乎在掩饰内心的不平静,结结巴巴,“那个,我们之前在政府大院里玩遇到过的那个……姜红芍啊……” 程燃眯着眼,一个说着标准清婉的普通话,在她面前会不由自主让人自惭形秽的女孩,浮现于脑海。 因为华通分公司的单位毗邻市政府住宅大院,政府大院里种植了很多植木,黄桷兰树呐,枇杷树呀,石榴树之类,一到季节的时候,程燃一群就爱跑到政府大院上去偷果子。 那一次他们找了个地方,政府小区内院的一排独栋小洋楼前,有他们此前没发现的枇杷树,而且果大琨圆,居然没有被人抢先摘走,两人哪会错过,程燃爬在最上面,俞晓在下面一段望风,程燃摘到枇杷就往下扔,俞晓所谓的望风,最后在嘴里塞满了吃的后也就忘乎所以了。然后他们才发现树下不远处站了一个女孩,很漂亮,平平静静的看着他们,也不知道此前呆了多久,当时就让撅着屁股在树上偷吃的两人连滚带爬下来,拼命抹嘴巴消灭证据,又恨不得找个地洞钻进去。 后来才知道原来那女孩就住在红门的小独栋里,那棵树就是人家家门口的果树,两人偷到人家主人面前被撞破,那叫个大写的尴尬。最伤自尊的是人女孩也没怎么追究,还返回进家里,提了一口袋水果拿出来递给他们,当时两人的那个挫败啊,就像是笨贼偷到大度的主人家里,人家最后送来盘缠,就差没说“拿着,以后做个好人……” 后来他们才知道那女孩是一中一班的,叫姜红芍,这个名字乍一听似乎有点土,但配着那样一个女孩,土这个词语简直就毫不沾边了。 她初中的时候搬过来的,转学生,是他们单位大院里同样在一班柳英的同班同学。柳英这个女孩为人开朗,自信,善于结交朋友,她那年生日的时候,就邀请了同班的好友姜红芍。那个时候的程燃和俞晓才知道她的名字。当然人女孩也认出了他们两个,只是怔了一下,然后用开朗的,甜美的笑容,一如对其他人那样,对他们挥挥手。 亲和,却隔着一层距离。如同她整个人一样,像是藏青色墨画中的疏影。 姜红芍在当时的出现无疑是惊爆了整个大院小孩的圈子,哪怕是杨夏,也经常在私下说她最喜欢的女孩就是姜红芍,漂亮,知性,简直是一等一的女神。而初中部时期的姜红芍,虽然不在主流的讨论之下,其实私下里有不少的声音将她封为校花。只是因为她后转学过来,又很低调,和人总是保持似有似无的距离,所以大概许多人第一反应也是对她敬而远之吧。 “原来……她也没有消失啊……”程燃喃喃自语。对于姜红芍,哪怕恍若隔世,他仍然能记起当年的那份对少年内心冲击的悸动,也不能怪他,恐怕任何男孩,不会对这样美丽的女孩无动于衷。那个时候就如此惊艳,未来恐怕更是祸国殃民……只可惜的是她当年也继续就读一中高中部,而程燃被刷到四中,再往后她的信息,又哪里是能知道的。 不过现在想起来,姜红芍真是一个神秘的女孩,整体的气质上,很有教养,那不是普通女孩具备的。当时她住的内院独栋,不出意外,被称之为“红门小院”,是政府里很高级别的住宅。 这个女孩,整个人都像在迷雾中,也是程燃少年时期不曾解密的存在。 “老姜”,也成了他们给人家取的一个共同绰号。 而她那时,也大概是很多少年人心底难忘的那惊鸿一瞥的昙花吧,譬如俞晓这样的,连提及起她的名字,都是内心久久无法平静。 “什么消失?你脑子发岔了啊……”俞晓摇摇头,又道,“除了姜红芍外,还有政府大院那边几个人要来……狗皮膏药一样……呃……你这是,你这是……” 俞晓是翻出了程燃练字的报纸,然后看到了上面书写的毛笔字。 他难以置信的扭过头来,指着那漂亮的字体,“这是你写的?” 程燃两世人生,后来工作时也专门练过字,当然此时带着上一世的经验知能回来,未曾生疏,但以前见惯了程燃字体的俞晓,当然看到的是比以前乱糟糟字体优秀了不知多少倍的书法。或许程燃的字以专家角度能找到瑕疵。但是在此时的俞晓眼里,加之当时融合了程燃刚重生时的心境所写,那些笔锋转折,那些凛然之意,那些要跃纸而出的情绪,就那么简简单单,却势大力沉的击中了他。 “不是,不是……这上面的诗,难道也是你写的……我的意思是,你自创的?” “别人的,我改了一下。” “我能不能拿回去……这个……看一下……” 程燃挥挥手,“好,记得下次还我你之前借的书啊!” 俞晓掖着那份写满了毛笔字的报纸,又“强行”借了几本漫画,在程燃准备抗议他抽走一本绝版的《幽游白书》之时,他干脆一溜烟的跑了。 ======= ======= 谢谢“noctis1”打赏的盟主!嗯,你喜欢我,我感觉得到。其他喜欢我的人,举起你们的推荐票。 第八章 聚会 一 星期天清晨,今天就是徐兰和程飞扬都起来的晚了些,两人隔着打开的卧室门看着里面,程燃的房间空空如也。 “这个程燃,一大早去哪了?”徐兰诧异。 程飞扬就是一笑,“总不可能是找女同学了!” 徐兰瞪了他一眼,“有就好了!这小子从小喜欢人家杨夏,你看小杨夏爱搭理他吗?” “小孩子的事情,你管那么多……”程飞扬撇撇嘴一笑,“就是不喜欢他,那也不正常得很吗……” 传来拧钥匙开门的声音,房门吱呀打开,一身背心短裤运动鞋的程燃满头大汗的回来。 “你这是,跑步去了?”徐兰问。 “嗯,有饭吃吗?” “有有有,说的什么话……弄好了。快来吃吧!” 程燃到水盆前打湿了帕子擦了擦脸和脖子,坐回饭桌前吃烫饭,颗粒分明和着肉丝的烫饭就着豆瓣酱,他大口大口刨,吃得极香。 徐兰和程飞扬对视了一眼,都没有再开口。程飞扬去了客厅看报纸,时不时用眼睛余光扫视程燃,最近他简直太反常了。不光学习,居然能早起锻炼身体了……这个是转性还是中邪? 不一会有电话打了进来,是柳英找程燃的,程燃接了电话,道,“……嗯,俞晓昨天跟我说了。” 那边的柳英扭捏道,“这个,还是要跟你说一下,孙继超听说了我请客的事,专门给我打了电话,说他要过来……你知道的,我不太好拒绝……” 程燃仔细想了一下,有点印象,是政府院那边的人,也是柳英一个班的,家里好像是一个什么局的局长,为人颇有些趾高气昂,当年就是因为一起玩的时候很霸道,程燃为了一个小伙伴出头,结果和他打了一架,自此就有了矛盾,事后程燃倒是没心没肺无所谓,但那孙继超似乎就记恨上了,从政府院圈子那边也时常传来他对程燃的诸多睚眦。 “所以,我是想说,你这边,没问题吧……”柳英在电话那头迟疑轻声说。 “噢,是他啊……没问题啊。”程燃回应,“一点小矛盾,也没什么。” 这话反倒让柳英有些懵了,她昨天就把请客的事情通知了俞晓等人,唯独漏掉了程燃,今天临到头了才给他打电话,毕竟情面上还是要做到位的,其实这番话语里,要是程燃那边为难说“那算了我就不来了吧……”她就立即接住说“那好吧,改天请你吃东西,真不好意思……” 但谁知道程燃竟然毫不介意,而且丝毫没有给她表达婉约的机会。柳英的父亲柳军其实很看不起程燃的父亲程飞扬,在于公司效益不好了之后,大部分都自己找了出路,柳军自己就搞起了一个小公司,在单位大院里还真是扬眉吐气,对于当年自己不如的程飞扬仍然“不思进取”的留守,当然是诸多瞧不上,言语里不免轻慢,柳英听得多了,其他没记住,倒是记得父亲说过,程飞扬一家都属于被淘汰的那一流。 此后看着程燃,她也有了几分心高气傲的。而且孙继超明显表现出了对程燃的憎意,最主要的是她这次好不容易邀请到了姜红芍,此前好多次,姜红芍都没再来过,这次终于答应了她到来,她很重视这次的聚会氛围,为了不让气氛尴尬,柳英其实是希望从程燃这边打突破口的。孙继超父亲是局长,又和她在一个班上,程燃虽然是一个大院长大的,但倾向性上面,她并不在程燃这边。 “那好吧……那到时候看着时间过来噢!” 挂了电话,程燃又摇了摇头,柳英话语里的勉强又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平时他也就肯定顺坡下了,但他遭遇了很多凭空蒸发的友人,现在,其实只是想借这个机会,看一看现在还熟悉的人。 只是想重温那种感觉而已。至于其他的,倒是不太在意。 柳英的家被收拾得宽敞而干净,甚至还提前买了一些小花、气球作为装饰,算是布置精心了,俞晓先过来,看到的是一派热烈的气氛,什么姚贝贝啊,张鑫啊,谢东等等,大院里的这帮孩子比他还先到了,俞晓看到众星拱月中的杨夏,众人只是和他随意打了个招呼,俞晓倒也不意外,本来现在大家的注意力就不在他的身上。 过不了一会隔壁政府院的人也来了,王宇然,周斌,当然还有孙继超,这几个人都是和孙继超玩得好的,当然也和俞晓他们不对付,不过这个时候也已经看得出来他们家境的优渥了,三人穿着都很好,说话这些都是一副见过世面的样子,比如那个王宇然戴着副银边眼镜,一副学霸的模样,周斌长得高,穿着一身篮球服,看着就是运动范,也非常引人注目。从长相来说,孙继超确实是三人中最好的,只是眼睛里时不时透出眼高于顶的盛气。 柳英从厨房出来说,“孙继超上次你帮我弄电脑谢谢啦,很轻易的就弄好了,是重装了系统吧,我看着你的操作,对我而言根本就是天书了!” 这个时候的电脑一台动辄上万,有的起电脑的家庭屈指可数,也是当时很让人羡慕的,电脑很贵重,掌握技术的人也显得高大上许多,至少神秘感就让人望尘莫及,而柳英的这话里面,孙继超居然还能维修电脑。谁都知道,dos系统那一大堆天书一样的命令,足以让外行眼花缭乱,也不怪柳英生出佩服。 孙继超轻轻松松道,“我家换了两台电脑了,装系统,修理更换硬件这些对我而言只是家常便饭!” 人家家里不仅有电脑,还换了两台,而且还懂电脑技术,一些女孩看他的眼神也都不一样了。 三人到来,气氛又是一变。其实华通公司大院里的女孩有清秀的,譬如柳英,也有英气的,譬如姚贝贝,素质其实都算是很不错,特别是杨夏,还是四班的班花,孙继超等人简直如鱼得水,加之他们能说会道,讲述自己的旅游经历啊,说的笑话也能逗得女生们哄堂而笑。 这不免让公司院子里的女生们下意识比较,相比起来,自己单位里这些男生,无论穿着装扮,还有眼界上,都无法和政府小区的孙继超这些人相比。他们似乎首次感受到某种层次上的差异。 而在这样的环境下,俞晓,张鑫,谢东等几个院子里的男生小伙伴就更加的沉默了。 柳英家的门是敞开的,一个红色身影,随后出现在那里。 看到从门外先是探了个头,垂肩的两股小卷发跳了跳,然后确认了地点而走进来的姜红芍,所有人的精神状态都亢奋了。 “是这里……”姜红芍明媚的大眼睛眨了眨,然后从房间里的人群中看到了柳英,然后还有杨夏,俞晓等算是熟悉的人,两只手在红裙前合十做道歉状,看了一下大厅悬挂的时钟,“我迟到了吗?” 其实姜红芍比柳英说的六点钟还提前了五分钟,她只是不知道现在人来得那么齐那么早,很大程度上都是冲着她的。 “没有没有,刚刚好!”柳英笑颜迎了过来。 这个时候厨房里做好了一大桌饭菜的柳英父母也走了出来,柳军没有说话,柳英的母亲张琳却是笑着道,“我把饭菜都给你们弄好了……哎哟!是小姜来啦……哎呀,张阿姨都好久没看到你了,又变漂亮了,别人说女大十八变,但其实你根本就没怎么变吧,一直都是这么好看!” 旁边一群熟悉张琳的大院子弟都惊呆了,要知道张琳可不是普通人,以前是市五中的语文老师,后来进了教育局教科院,担任小学教研室主任,在文科上造诣极深,是省作协会员。她本身就是一头的短卷发,有啤酒瓶底厚的眼镜和背后的细长小眼睛,再加上前老师的属性,不怒自威。平时在单位里派头也足,而且柳军从单位出来开的公司,也走了她关系,否则哪里这么顺风顺水。单位里的小孩,要说这些阿姨里面,最怕的就是她张琳。 但现在的张琳哪里有平时的架子,那叫一个和蔼可亲。孙继超还适时对柳英说,“你妈妈真温柔啊……”说完才发现旁边单位大院的一群人看外星人般盯着他。 孙继超耸耸肩,嗫嚅道,“我又没说错!” 柳军已经去拿外套了,柳英也和姜红芍唠嗑完毕,这才对众人笑道,“我们出去走一下,你们今天好好玩!” 姜红芍看了一眼桌上并不是热气腾腾刚出炉的饭菜,道,“叔叔阿姨不和我们一起吗?” “不了不了!你们聚会,我们也约了朋友,红芍啊,你今天可要和我们柳英好好聚一下,你可是好久没来我们家了呢!” 姜红芍微笑起来,“好的。” 柳军和张琳出了门,楼道里,从头到尾都没开口的柳军这才对张琳道,“我刚才一句话都没说,也没打招呼,是不是不太好……”如果有人看到,绝不会相信现在已经成为了手下几十号人的老板,平时根本就是一副春风得意的柳军,居然如此畏首畏尾。 张琳拽了拽柳军的袖子,道,“一句话不说最好!你以为那丫头是傻的,她什么身份,她见过的那些,比你我都多!你要是表露出分毫,她就知道咱们是刻意的了!刚才的表现就最好!忠厚……无害!” 柳军那种得意的神态又重新浮现,“那是!也不看我是谁!” 张琳笑,“演技好得很哟……” 然后就是他们夫妻的一番相互恭维了。 第九章 聚会 二 姜红芍所带来的整个氛围的变化,就是平时耀眼的杨夏,这个时候也有一种光芒被夺的感觉,和姜红芍矜持的打了一个招呼,暗暗打量她的着装,一身荷花边的红裙,腰腹被裙子收拢起来的弧线,让即便身为女生的杨夏也有伸手去揽一下犯罪的冲动。白皙的手臂和小腿尽头处的一双质感极佳的亮黑色小皮鞋,她整个人看起来精致而又婉约,同时又带着自然流溢的大气。 光是这份气质,就不是普通女孩随便能修炼成的。 柳英花蝴蝶般围绕着姜红芍转,但现场的女生反倒没有先前那么活跃了,大概是有了对照,女生们多半有些自惭形秽,从她的气场由人度己,让她们都不由得在意起自己的言行举止来。 在一旁的俞晓看着男生们不断在姜红芍身上游移的眼神,俞晓就是心底感叹啊,“这就叫做‘我花开来百花杀’,老姜果然是老姜!还是这么霸气!” 柳英看了全场,一拍手,“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开饭吧!” 看到大家陆陆续续向饭桌走去,俞晓这才反应过来,程燃呢?这小子怎么还不过来? “那个,程燃还没来……” 听到这个敏感的名字,几个人是表情各不相同,杨夏她其实早发现了程燃没有出现,还以为柳英没有叫他,毕竟孙继超和程燃的矛盾她也有所耳闻。但今天大院朋友都在,柳英如果因此不叫程燃的话,这有些过分了。然而却是他自己没有来,怎么,忘掉了,还是不守时?看着周围男生的积极性,对比之下,杨夏略微有点意外。 而孙继超的耳朵却是耸动了一下,他之所以一直对和程燃打得那一架耿耿于怀,正是因为从小到大参与过的打架,他就没吃亏过,但遇到当时混不吝的程燃,那叫一个惨败,都被他骑在身上揍了,若是一个比他强壮,比他优秀,他惹不起的人也就算了,偏偏是程燃这么一个小角色,因此就恨上了。 柳英则是脸色不自在,心头更是暗恼俞晓,她当然知道程燃没有来,还以为他有自知之明,临时想通了,所以刚才她才说“人都到齐了”这种话,但现在也只好道,“那……要不你给他打个电话……” 其实在场的人,都听出她这话里的勉强,大院子弟私底下,也听过柳英瞧不起程燃的一些表态。 俞晓果真不识相的来到电话面前,给程燃家去了个电话,嗯嗯啊啊了一番,挂了说,“程燃说晚饭就不过来吃了,他在家吃,一会过来坐一下。” “呵……很大牌啊!”姚贝贝出声。 柳英笑了一下,招呼大家吃饭。 能在家里享受母亲做的饭菜,程燃当然没有前往柳英家吃饭的念头,他本身就只是想见见以前的朋友,吃过饭去看一眼也就行了,并没有把这个当太过重要的正事。 更何况今天是徐兰专门为他做的凉拌鸡,他还真馋。如果没有意外,前世也只能逢年过节才能尝到这样的味道,而且各种各样的原因,他每一年不一定能回家,重生带给他体会另一种人生的机会,他怎么能错过这样的大餐。 吃饭的时候,徐兰旁敲侧击,“听说今天柳英请客……她……没叫你?” “叫了啊……我这不是吃你做的菜吗……来不及过去。”程燃啃着鸡腿,头也没抬。 徐兰松了一口气,“你真是,俞晓叫你不去,柳英叫你你难道也不去,虽然这两天都看你在认真百~万\小!说,但也别矫枉过正了啊,该有的聚会玩还是得去,吃了饭你就过去找他们吧,碗我来洗。” 在徐兰的敦促下程燃饭都没吃得爽利,碗就被抢过去收了。知子莫若父,程飞扬看着程燃还在咂嘴巴,虽然也是不知道程燃怎么比往常馋多了,但也帮腔道,“儿子饭还没吃饱呢……” “都吃了那么大一碗了还没吃饱,他是猪啊。早上吃得好,中午吃得饱,晚上要吃少不明白?先去玩吧,两天没出门了,去活动一下啊,晚上玩了回来喝熬好的鸡汤!” 看来自己不出去,连鸡汤都没得喝了。 程燃不情不愿的换鞋子出门,记忆了一下柳英家的方位,沿着小区道路走过了三栋楼,到第四栋下面,单位里的房子还很崭新,前几年集资建房修的,十几年后商品房遍地开花,这些当年的新房子却已成为时代的印记,衰老在光阴中。 而程燃回过头去,看到自己所走过的几栋楼房,那里面曾经所熟悉的人,就像是从未出现过,他们被时空杀死了。 自己的出现,到底是幸运,还是不幸呢? 柳英家的楼层五楼窗户内时不时传来笑声和哄声,程燃抬头看着那里,听到有些熟悉的人声,这就是他今天为何要来的原因,能仍然和儿时尚存的同伴们会面,能看到自己曾经的人生轨迹,证明那并非虚妄,这是一种现时多么珍贵的事情。 他拾步而上。 其实这顿饭吃得很愉快,虽然大家彼此都是不同班级,甚至不同大院,但到底还是少年心性,等玩开了,闹起来,氛围也就变得融洽了。 孙继超,周斌,王宇然虽然一开始有些端着,不过华通公司大院里这些男生根本和他们不是一个层次,甚至他们发言的时候,后者连话都插不进来,只能成为陪客,就像是一群已经被狼挤在羊圈角落的羔羊,他们很有一种掌控了全场的感觉,自然越来越随意轻松。 再者就是姜红芍,她的出众开始让在场的女生们自惭形秽,但随后吃饭聊天的时候,她总能照顾到在场任何人,有人说话发言,中途她绝不会插口打断,而是长睫毛下的眼睛注视着对方聆听,给出回应。当大家说起大院子弟之间小时候的糗事和趣事的时候,她也并不格格不入,似乎是真的对他们有这么一群从小一起玩耍到大的伙伴而感到开心。情绪都是能让人感觉得到的,杨夏,柳英等人聊得更起劲了。说起他们当年炸鞭炮吓到了路边的三轮车,被别人撵上来追究的时候,姜红芍就望向一直不大开口的谢东,“这么说来,那时候是你挺身而出揽下所有责任……真是勇敢。” 谢东平时就沉默寡言,十分腼腆,原本在聚会中就是最不起眼的人。这个时候被姜红芍看着,还有这样的评价,脸唰一下就红了,不敢直视她的目光,但又结结巴巴鼓足勇气道,“没,没事!反正都习惯了!以前胖,他们都把我当肉盾……” 逗得大家哈哈大笑。 说到这些的时候,在杨夏身边的大嗓门姚贝贝就喊道,“俞晓,你和程燃昨晚去我们单位门口不远那家网络驿站了吧,我可是看到你们俩的身影了!嗨,不是我说,程燃他的心也太大了吧!才说了要考上一中,这根本就没起到激励作用,还是成天晃里忽嬉的!” 俞晓很有一种被冤枉的荒天下之大谬,正准备说话,杨夏板着脸看过来,“俞晓,麻烦你跟你的好朋友说一下,他再这么下去,真的会完蛋的!” “我们根本就没去玩,你看错了!程燃这两天都在家里复习!” “算了吧,你别给他打掩护了!”姚贝贝撇撇嘴,“你骗我们有什么用,能骗得过即将到来的中考吗,能骗得过见真章的试卷吗?” 众人都深以为然的点点头。姜红芍只是向俞晓看了一眼,没有说话。 自己倒无所谓,俞晓却是为程燃喊冤啊,自己去找他,他都在家里百~万\小!说,连祭出去网吧游戏都动摇不了,这说明程燃是真的在努力了,结果就换来这样的误解和数落…… 但他又有些无力,因为理智告诉他,程燃现在临近最后几十天来努力,已经晚了! 眼看着俞晓发怔,众人又聊起了其他的话题。 柳英看着氛围,心想这真是一个完美的聚会,这之中,有姜红芍来了的原因,有父母做的菜非常丰盛合大家口味的原因,还有,还有的话,就是那个程燃没有来,没能和孙继超碰上,导致破坏气氛的吧。 就在柳英这么想的时候,敲门声传来,俞晓当即从凳子上跳下去,一个箭步到门前吧唧扭开门闩,拉开门来。 程燃出现在那里,他当然不知道刚才人们就在讨论他,只是觉得气氛突然有些寂静,于是他向房间里的人挥挥手。 “大家都在啊……你们好啊……” 第十章 聚会 三 看到出现的程燃,孙继超的脸色明显不自在起来。 柳英也是有些尴尬,大家吃过饭后就坐在客厅这边,从沙发开始,在外围摆了一圈椅子,形成一个圆,这番氛围程燃看着那叫一个怀念而亲切,换个情况,后世的商品小区里还有这样的圈子吗,一群孩子在一起围坐着讲鬼故事、未解之谜、畅谈天文地理、历史人文,而不是拿着ipad和手机埋头于游戏,未来的世界在快速变化中,一切都迅速面目全非了。 好在,眼前这一切,真实的出现在自己面前。 俞晓连忙拉程燃作证,“程燃,你说,我们昨天去网吧没有?姚贝贝鼓捣说看到我们了!你根本就在家百~万\小!说!” “百~万\小!说,看武侠小说吧!”姚贝贝嗤之以鼻。显然,现在没人在乎程燃到底是不是在百~万\小!说。 程燃也就大致明白刚才他来的时候气氛一下寂静的原因了,他摆摆手,“你们继续聊吧,我就是来看看你们……” 说着这番话的时候,程燃环顾众人,杨夏瞪了他一眼,而当他目光和姜红芍交汇的时候,后者对他轻轻点了点头。不得不承认,即便是以自己现在的眼光,程燃也承认姜红芍未来绝对是那种祸国殃民类型,只是从一些细节又更为坚定了他的判断,老姜这个女孩,真的很神秘,很不一般啊…… 平日里大院子弟在柳英家聚会,也没见他们家搞什么装饰啊,还似乎重新打扫过卫生,玻璃一尘不染,不亚于一般家庭一年一两回的大扫除。柳英的母亲是教育局的,其父又是生意人,如此配合冲着搞好自己孩子和姜红芍的关系,应该是姜红芍的亲戚里面,或者干脆就是直系血亲里有市里教育局高层,工商局的领导之类。 但也无所谓……这些对她来说不重要。 然后他就真的在一旁,看着大家的闲聊……和孙继超在一起的王宇然看着这个和自己好朋友素有旧怨程燃的样子,莫由名来有些心悸,因为他发现程燃的目光似曾相识。 那有点像是他花了一个月把心心念念的模型拼好之后,放在面前欣赏的那种眼神。又或者像是在剧院落座的人,在看着一幕经典的话剧上演。总有一种超然的觉悟,只是这种发现,王宇然没有对任何人讲。 大家聊了会天,就提议玩项目,玩一些考反应的游戏。这其中又隐隐有智力的博弈。 先玩的是大家挨着数数,一旦到三的倍数就拍一下掌,而且速度越来越快,谁没能在到三的倍数的时候拍掌,或者迟疑了,都要受罚,就在手臂上贴个白纸条。 几轮下来,又变花样玩“数七”,数到七的倍数和含有七的数字,都拍掌代替,一旦谁出了错,也要受罚贴纸条。 连着下来,有的人小臂上满满的纸条,俞晓被贴了五张,他不是最多的,谢东被贴了七张,政府大院子弟中,王宇然被贴了一张,孙继超被贴了一张,周斌被贴了两张,脸色就有些不好看。而就连杨夏,也被贴了一张。其他人或多或少都中了招,姜红芍和程燃,是一张罚单也没有收到。 刚才在游戏的时候,姜红芍是真的厉害,无论是数三还是数七,都没能难得住她,这容错率也太高了。程燃虽然也是没被难到,但并没有姜红芍那么频繁遭遇关卡,因此他没被贴纸条,人们觉得实力大约四成,更多还是运气吧。然而杨夏和柳英等众女还是多看了程燃几眼。 就连本身想要羞辱程燃的姚贝贝,也不得不将火力转到其他人身上。 这些转变落在孙继超眼睛里,他有些不甘心,道,“要不,我们玩英语接龙,比如以“p”字头开始,就要说带p的单词,每个人轮流说,没有说出来的,就被淘汰出局,由下一个人接替,直到最后一人。” 这方面是孙继超的强项,试想要是最后能成为最后坚挺的那一个人,可谓是傲视群雄了。 在场的诸多女孩本身在英语方面也是不错,当即赞同。孙继超环视众人,说那就以“b”字头开始,他首先说了个“balloon(气球)”,杨夏接了个“bake(烘烤)”,依次顺时针下去,每个人脆生生的声音响起,“banana(香蕉)”,“ball(球)”,“banker(银行家)”,到程燃的时候,他念了个“beautiful(漂亮)”,姜红芍念了个,“bankruptcy(破产)”…… 大部分人念的都是这个年头教科书里英语的单词,都在课本的词汇量之中,但姜红芍的词汇量,显然要超出这个范围。 当念到第三轮的时候,华通公司大院这边的男生就基本上淘汰大半了,谢东,张鑫,刘科宏,周斌,姚贝贝紧接着阵亡,在杨夏念出“baptism(洗礼)”的时候,又有柳英和另外一个女生宣告接不上出局。 而俞晓反倒是还一直坚挺着,他的英语成绩本就不错,只是他在绞尽脑汁答出最后一个词之后,他带着认命又极其惊奇的目光看着紧接着作答出“barrack(兵营)”的程燃。 大部分现在初中阶段所会的词汇量都被人说了,而且很多词汇大部分人都不知晓,只能说出来的人补充一下意译,而旁边的人立即翻阅词典对照,确认没有人胡编乱造。 王宇然倒在孙继超的“battlement(防卫墙)”面前,而孙继超又在程燃的“beacon(信号灯)”前阵亡。 在姜红芍说出“beanstalk(豆茎)”之后,杨夏终于退出了三人角逐的场面,只留下了程燃和姜红芍的对决。 杨夏没能回答出来,心底有微微的失落,因为从骨子里面,她不愿意在姜红芍面前示弱,但当她这种紊乱的心情还没能安放的时候,程燃紧接着就补充了她的位置,快速念出“bashful(害羞)”。 杨夏迅然扭头看程燃,眼眸里掩饰不住惊异。 柳英家的客厅里,寂静无声,在程燃补充了意译之后,柳英才反应过来继续翻词典,然后抬起头,眼眸子里满是不可思议,“bashful,是“害羞”的意思……对的。” 俞晓此时看着程燃,不外乎看着他正骑士般策马狂飙,一骑绝尘。 “barbarous,野蛮,残暴的意思。”姜红芍的声音响起。 程燃回应,“banter,嘲弄的意思。” 姜红芍看着程燃,唇角轻扬,“brazen,厚颜无耻。” 程燃蹙眉:“brashness,无礼又轻率。” 旁观人群差点要掀桌子了,搞什么名堂啊,你们两个打什么哑语呢,当我们存不存在啊! 原本在这方面自负的孙继超呆若木鸡,痴痴愣愣的,感觉受到了一万点伤害,刚才是谁提出进行这个项目的……这简直就是搬了一座泰山砸向自己。 不仅仅是他受到了凌辱,整个客厅里面的众人,都是一片风中凌乱。 其实有的词并不复杂,主要是现阶段他们无论是课本,还是课外英语读物,都基本上没有接触到过,而眼前这两个人的词汇量,简直是太霸道了一点吧。 姜红芍,还能接受,她是转学过来的,在这个女孩身上,发生任何事都不奇怪。可程燃这么突如其来妖孽是什么鬼?被附身了? 姜红芍的目光变了,似乎没有了刚才聚会中的清和婉约,她的眼角轻轻上扬,夹角变得锐利如刀,锋利的眼神盯着程燃,两个人仍然你来我往,但看在旁人眼里,就像是两个剑客,招招杀机紧逼,血光四溅。 “bungle,失败了。”程燃举起双手,“我词汇尽了,下一个可回答不了了,我输了。”这妮子的好胜心真强啊! “marvellous.”姜红芍的锐利目光也消失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她愧然一笑,“我也回答不出,就当平手吧。” 这个时候胜负似乎已经不重要了。 俞晓就已经扑过来了,用难以言喻的震惊表情盯着程燃,然后就去扒弄他的头发,“你,你怎么可能这么牛的!你英语什么时候这么好了!” “程燃,你可以哦,不显山不露水,临时突击的吧,啊……是不是泄题,你们串通了吧?”姚贝贝是一股子酸梅气,从头到尾打量程燃。也有人顺着她这话看向孙继超。 孙继超那叫一个想喷血,自己串通程燃!? 看到那一大帮同样满腹疑惑的眼神,程燃知道或许戳到了这些小伙伴们的自尊心,毕竟谁都没法接受成绩差自己好多等的人突然如此表现,他倒是理解,顺口道,“有点巧……今天来之前,想着拓宽词汇量,正好看了词典b字头那一页……现在还记忆犹新,不过也就今天用用,大概过几天就会忘干净吧……!” 那副样子还有些遗憾。 谁在乎你日后会不会忘干净啊!有人内心如猫抓狗挠,你就看了一页,就记住了,还能如此流利?你这么聪明之前怎么不用到学习上啊! 孙继超恨不得狠狠砸自己的头,自己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当时不直接用p字头开始,或者其他任何字头,总之别用b啊!到底是哪个2b出的馊主意玩这种游戏? 反应过来,好像还是自己啊…… ===== 七夕啦,没有推荐裸奔,是不是很惨啊……大家多多投票,就靠我们自己了,汪汪汪… 第十一章 聚会 4 刚才两人唇枪舌剑的交锋还犹在耳畔。 尽管程燃紧跟着的解释带着些糊弄的嫌疑,不过却没有人深究,人们大多倾向选择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事物,此时他突如其来的反常,很难相信他真的拥有那么大的词汇量,因此对于这件事也只能不了了之。 这个结果对他们来说确实是难以接受,在程燃和姜红芍面前,他们根本插不进去,完全是两个层次的较量,相比之下,众人悉数黯然失色,在场的人都有少年心性,至少很难接受平时成绩奇差的程燃竟然在这方面比过了他们。 不过想要重新再来也没有办法,就算避开了程燃“刚背过的b字头”,在词汇量上,恐怕也不是姜红芍的对手,胜负根本毫无悬念,也没有再重试的必要了。 柳英是颇受挫败的,因为家庭耳濡目染的关系,她打心眼里就瞧不起程燃。更接受其父亲“你看那个程燃,成绩稀撇,智商不够,以后少跟他玩!”的说法,但现在她一直认定的“智商不高”的程燃在这方面出了头,而她连他还不如,这又是怎么回事。 可以看得出来,其实在场很多人都仍然处在刚才的余韵中,有女生看程燃的目光,都有所变化。 气氛突然尴尬了许多,柳英才想起了什么,连忙以模仿新闻联播般郑重的态度道,“那么,我们就进入正式环节,这个星期的诗歌交流会就开始吧!还有红芍,上次我从你那借了几本诗歌和小说,我去拿来还你!” 柳英随后从书房里抱出了一堆书,都是一些小说和诗歌选集,大家立即正容起来,这才是今天的“主菜”。 大院里的这些女生生活还是很丰富多彩的,有的会每天打电话用英语交流,或者到别人家里做客全程用英语对话,提高水平,也有这样每个星期找周末的时间开展诗歌交流会。基本上只要有招呼,就能雷打不动的组局。 此时柳英一提醒,围绕着诗和文学的话匣子再度打开。 这个年头,对于文学的情怀普遍还是很浓的,在没有手机电话,没有后世的信息大爆炸的时代,现阶段不同地方的朋友都会以书信的形式交流,所以从前慢,日头晚,车马缓,要等好多天才能等到你向往的人一封信,一辈子只够爱一个人。 这个时候的男女都有摘抄的习惯,有的时候看到好句子,好文章,都会拿出小抄本记录下来。 诗和文学也特别的吃香,程燃记得有本《身边的江湖》的书里的序就说过一个故事,大体是说这个年代的混混也很高逼格,看谁不顺眼一脚踹翻,地上那个爬起来拱手,“兄台身手这么好,想必也写得一首好诗吧!”真是一言不合就写诗。 哪怕就是自己的父母程飞扬和徐兰,程燃都曾经在家里找到过一两个手抄本,上面写满了类似钢铁是怎样炼成的笔调的散文,字里行间都充斥着奋斗年代的磅礴激情的痕迹。 其实在班上,柳英也是这么和姜红芍建立起友谊关系的,拿这个时候的话来说,姜红芍也算是文艺少女,不过为人低调,班上很多人也自诩和她有距离而难以接近,但柳英一次正好看到姜红芍在手抄王尔德的一首诗,那首诗也是柳英爱极了的作品,难以忍受心中的倾诉欲望,就忍不住和姜红芍聊开了。 没想到能够找到共同话题的姜红芍,对她也就不再如其他人那样带着距离感,后来柳英知道姜红芍爱好广泛,她所知道的就有书法,绘画,甚至她还会弹古琴和钢琴……文学只是其中一项,她家里的书包罗万象,就时不时找她借书了,再看她推荐的书籍,而后又相互讨论心得,所以是因为文学这个共同话题而走在一起的。 现时的文艺青年多数也都爱写诗写散文,抒发一些情怀,不过大多学着唐诗宋词的为赋新词强说愁,没有那些作者历经生活的磨砺积累,就总是有一种被细杆子撑起来的华美衣袍味道,外面倒是像样了,但内在总是故弄玄虚干焉空荡。 柳英一提到诗会开始,有的人摸出了随身携带的小本子,程燃看的是愕然,此前没有人跟他说过啊……搞半天大家都是有备而来啊!而其实今天柳英约到姜红芍,其实也是提过了有诗会让她来玩的。 不过这种交流会倒不是要求每个人都来念一首,有想拿出来搏一搏赞扬的,这个时候就可以拿出来了。 姚贝贝道,“上个星期我登山写了一首,我来念吧!” 姚贝贝站起身,环顾众人,咳咳了两声,她的表情很突出,引发了大家一阵笑声,然后她的嗓音就响了起来。 “我走在马路上,想上到山上去。我乘坐在公交车上,想上到山上去。我在教室里,心思也飞到了山上去。但当我上到了山里,回过头,我就看到了山下的城市,带着我们小小的生活,斑斓在星夜里!” 姚贝贝念完,人们愣了一下,随后陆陆续续,赢得了不少好评。这就是姚贝贝外粗内细的性格了。这首诗开头很口水话,但其实最后落点很温馨。比很多刻意强行去拔高意境的诗好多了。 看到连姜红芍都在鼓掌,姚贝贝与有荣焉。这就是诗歌交流会的意义所在,不仅抒发了胸怀,使感情有突破口,还能得到伙伴们的认同,这种成就感丝毫不亚于后世来把游戏凯瑞全场大杀四方引起的崇拜。 随后杨夏也在众人起哄中念了一首准备过的诗。 “白鹭绿柳亭,沙洲凫衔青,当影月中人,独酌何卿卿。 天南纱罗衣,北风拂轻尘,荒沙漫古道,茕于夜孤城。” 杨夏穿着一身淡青色的裙子,今天也是出落得娉婷高挑,这首古诗立即就将少女的那种仙人意境和孤独的感怀跃然于眼前,这种诗,纯粹就是语文造诣好的体现了,真个显得诗作者是玲珑剔透心。 一首诗到位,是很容易对作者产生好感的。杨夏这首诗完全符合她的形象,大院里本就喜欢她的少年,这下更心思重了,而类似孙继超,王宇然,周斌这样的外来人员,也不由得对她好感提增,文艺女神谁不爱啊。 姜红芍纤长的双手不住轻拍落掌,挑长的睫毛轻眨之间回味着韵味,显然对这首诗也很是欢喜。 杨夏矜持坐回凳子上,到此刻,她才觉得从刚才的英语游戏中扳回一筹。 王宇然和周斌是被孙继超拉过来的,没有准备,其他人倒是陆陆续续念出自己的诗歌,大多中规中矩。 但至始至终,孙继超都泰然处之,并不急于表现自己。柳英突然对大家露出一个神秘的笑容,道,“你们记得上一期的校刊上面,有一首诗叫《秋天》吗?那就是孙继超写的!” 众人都朝孙继超望来,柳英拿起手边的那本薄薄的校园文艺,打开之后,笑道,“我给大家念一下吧。” 然后她用有些夸张的语调念出:“有如悲伤的目光一样,我喜爱秋天。在多雾的静静的日子里,我时常走进树林,我坐在那儿,望若白色的天空,和那暗黑的松林的树尖。我爱嚼着酸味的叶子,带着懒散的微笑躺在草地上,听着啄木鸟的尖锐的叫声,心里尽在想着各种稀奇古怪的幻想。青草全都枯萎啦,在它的上面浮现着一层寒冷的安静的光亮,我整个的心都沉醉于,幸福的和自由的悲伤……” 等到柳英念完,姚贝贝“哈!”了一声,对杨夏说,“原来他就是这首诗的作者‘思游者’!孙继超就是‘思游者’!我们还一起抄了这首诗的呢……” 姚贝贝心直口快,一下子就说了出来。 虽然摘录这些并不算什么特别的事,但此时从姚贝贝口里说出来杨夏这么做,那感觉就有些不一样。 众人意味深长的看了两人。 有女生说,“这首诗虽然都是树林啊,鸟儿这样的描述,但是基调却是悲伤的……”这个女生重点提到基调,并没有说自己真的感悟到了悲伤,其实不是说一首诗字面上写满悲伤,就能让人感同身受的,这首诗算是不错,但未免有些故意渲染悲伤的味道。 不过这已经是非常不错了,不少人对孙继超点头,觉得他还真是了不得。 杨夏暗恼姚贝贝的口快,但这个时候倒也没办法了,脸有些微红,没去看孙继超,也不知为何,竟下意识看向程燃的方向。 孙继超一方面摆手做谦逊状,眼神却是颇为自得的,他看到姜红芍微笑着对他点点头,心头大定,仿佛得到了莫大鼓励。 不过程燃却在一旁听得鸡皮疙瘩浑身发麻,其实这首诗算是可以,主要是柳英念的时候的那种朗诵语调,实在让他接受不能,程燃估计这么继续下去,他尴尬症就要犯了,还不如回去看百~万\小!说,也就适时起身道,“大家的诗,嗯嗯,都很好……我还有些事,先走一步,你们继续吧,不用管我……” 众人就看着程燃道别离开,从头到尾,没有人挽留。 等到门砰一声关上,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的,唰唰唰集中到杨夏的身上。 氛围有些突如其来的沉寂。 因为大部分人都知道程燃暗恋杨夏的事,这么一茬,在他们看来大概是因为杨夏摘录孙继超的诗,而他程燃相形见绌,少年心性受不了,所以拂袖而去了,这里面隐含了多少不可说的因爱生恨而又恼羞成怒啊,他最后的那句“不用管我”,那是何等酸涩啊……在场人简直已经脑补了一场大戏。 看到程燃出门,杨夏眼神是闪了闪的,但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柳英就道,“算了,反正程燃也写不出什么诗来……” 然而谁都没有看到的是,现在在角落里的俞晓,正蜷缩着,脸上是极度的愤怒和不甘,那是一种对兄弟所受的屈辱感同身受的愤懑,像是有怒涛正待冲破囚禁的栅栏,亟待宣泄破壁而出。 看着周围人洋溢的笑意,俞晓嘴唇抖了抖。 然后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谁说程燃写不出来!” 本来程燃的离开只是一个小插曲,柳英还准备继续带带气氛,俞晓突如其来的开口,气氛骤然尴尬起来。似乎之前大家看破却不说破的暗流,在此被撕开了那层膜,而后明朗化,场面开始异常难看了…… 俞晓说出口连自己都被吓到了,但看着众人的目光,他也破罐子破摔了。 柳英也不是俞晓就能挑战的,她只是微笑着,似笑非笑道,“诗当然谁都可以写,但不是谁都写得好,你是看过程燃写的吗,还是你们一起玩的时候他作过啊?” “有!我有他写的!”俞晓终于从衣服兜里取出了那张皱巴巴的,被他之前一直捏在兜里的报纸。 有人先因为这一幕的滑稽而噗嗤笑出声来。 什么啊,有用报纸写诗的人吗?这莫不是画的乌龟吧?你想帮程燃出头,好歹也要扮相帅啊。 但俞晓仍然用手平整摊开那张皱巴巴的报纸,神情甚至,还有些虔诚…… “我今天去他家里的时候,我看到之前他练字时写的。” 柳英表情夸张道,“霍,还真有。那不如让大家听听,他的诗怎么样。” 孙继超道,“还是算了吧……” “孙继超,你就是太善良了,是觉得你登上了校刊的诗刚出,接下来就是所谓程燃写的诗,会有些难堪吧……你还真是为他考虑呢!”大嘴姚贝贝嚷嚷,“哎呀你不用打圆场,他自己要丢脸,那就丢呗!” 孙继超眼底掠过狡黠,他其实本就要收到这样的效果。但他目光回收的时候,突然看到姜红芍看了他一眼,只一眼,孙继超就觉得似乎被看透了,心头一沉。 “来来来……他要念了……” “念啊,俞晓你怎么还不念……”这是不嫌事大的。 杨夏道,“俞晓,你够了吧,不要开玩笑!”她其实是想看看俞晓那份报纸上程燃写了什么诗的,但是这可以私下来看,这个时候俞晓念出来,以她对程燃的了解,那是很可能会丢脸的,而且又在刚才孙继超先丢出的一首校刊诗面前,那就高下立判,再加上旁边这些人的七嘴八舌,最后还不知会把程燃贬成什么样子。这俞晓纯粹就有些傻乎乎的挖坑把自己哥们儿给埋了。 有人已经瞥到了俞晓展开了报纸露出上面的字体,但随之却是一愣,那龙蛇般飞扬的笔法,是程燃写的? 俞晓对这些充耳不闻,拿起报纸,报纸背面还是“山海都市报”的版面,他的声音不好听,但抑扬顿挫。 随着他念出的诗句,众人首先还带着哂然的笑意,片刻,这种笑意逐渐消失,每个人的脸,都呈现出不同程度的专注和认真来。 “【注1】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朝阳唤醒我的向往,月光温柔了寒窗。 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 故乡守护我善良,远方催着我成长。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明天就要逆风飞翔,过往厚重了臂膀。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 自由宽恕我生的平凡,死亡驱散我的畏惧和迷惘。 岁月变迁何必不悔 尘世喧嚣怎能无愧 在疾风骇浪 和粉身碎骨之前 生死——无畏!” ============ 【注1:改编自毛不易的歌《消愁》】 嗯,我知道我很闷骚……勇敢的少年们,你们的票呢,票呢~ 第十二章 偷枇杷的 “在疾风骇浪……和粉身碎骨之前……生死——无畏!” 伴随着俞晓的话音落下,客厅落针可闻。 这个年代里,大家在诗歌交流会上咏自己写的现代诗,有的时候为了兼具效果,总是避免不了很多语气强烈,而且气象明丽的咏叹,譬如,“站在我的肩上,亲爱的,你要勇敢些!”,或者“啊,大海!就算你的波涛,能把记忆涤平……”又或者,“就让阳光雨露洒遍每个角落吧!去走进生命的原野,让风儿熨平前额……”语气助词接上五彩的描绘,是目前的主流。 然而俞晓念出的程燃这首诗,却是不同。甚至可以说,和他们所熟知的诗歌风格又不一样。也许是带着愤懑,俞晓并没有进行什么饱含诗意的朗诵,他近乎于用“读”的方式,把这首诗给念了出来。 但却就是这样的方式,才让这首诗散发出其本身的特色来。 少年人念诗,多是伤春悲秋,抒发胸怀。但这首诗,行文并不浓烈,也不沉重,就那么像是端杯饮酒,娓娓道来,“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一杯敬故乡,一杯敬远方……”就像是唐诗宋词,简单的字句,却就能准确的描绘出那种令人沉醉的意境。而后最后的落脚,却是向一把刀,钝入人心。那种气魄,是穿越时空的。 姚贝贝狠狠的盯着俞晓手中的那张报纸,她很想直接抢过来看一看。 谢东张鑫这类大院子弟,都有些愕然,程燃什么时候文笔这么好了,这首诗里面的一些东西,他们或许因为年龄体会不到,但是那种扑面而来的触感,却是全面接收的。 杨夏嘴巴动了动,眼神迷离,似乎在重新默诵,这足以写入她此前新买的带香笺,却一直舍不得用的粉红色笔记本里了。 虽然戴着一副眼镜的王宇然不动声色,但其实在文科方面他是和孙继超不相上下的,而他也更体会到了这首诗更好的地方。坦白来说,这已经完全超过孙继超的那首诗两筹了! 柳英是完全的愣在当场,她只觉得今天的程燃就像是一个防不胜防的连环坑,而她在他这里不断爬起来又跌下去。 孙继超则是涨红了脸,看在场每个人的神态表情,他可是知道,刚才自己那首诗拿出来的时候,可没有这等威力。 房门突然嘎然打开,这次众人几乎是待哺的雌鸟般同时转头,看向门口。 但让他们失望的并不是程燃的去而复返,是张琳和柳军回来了。 两人看到众人就这么把他们给盯着,也有些意外,张琳不动声色道,“噢,又是诗歌交流会啊……这一次是谁的诗啊……” 张琳把外套脱下来,柳军接过去,然后朝众人走了过来,她伸手摸着柳英后脑勺,“俞晓,你的诗啊?” “不,不是……” 张琳将他手上的报纸接了过去,她看到报纸上内容的时候,抚摸着柳英头发的那只手突然就迟缓了,柳英仰起头来,面色古怪,道,“妈,你觉得,这首诗……怎么样?” 孙继超突然开口,“张阿姨,你是文学上面的专家,你看看……这首诗,是不是有些似曾相识……” 俞晓有些愠怒,这孙继超分明就是暗指程燃抄袭,而且说得非常隐晦,他不直接指出,以免显得他小肚鸡肠,点到即止,但却完全表明怀疑的方向。 很多人一听反应过来,对啊,这诗可不一定是程燃自己作的啊,没准就是从哪个旮旯里誊出来的,他们阅读量不够,没见过,但在张琳面前可就不然了。他们虽然对张琳畏惧,但是知道柳英这个母亲,可是实打实有本事的人,本身还是省作协的会员,时不时也有一些诗集出版,虽然印数少,但名头还是有的。程燃的诗拿到她面前,可就真的要原形毕露了。 谁知道张琳这个时候只顾着看诗去了,语气敷衍,“什么专家,我只能算是爱好者……”她这方面很谦虚,但越谦虚,其实本事越藏而不露。 “没见过,此前没见过……”她摇了摇头,“难道是新晋的诗人?”她看向俞晓和柳英等人,“反正这肯定不是你们这些小孩们能作出来的。” “这首诗,让我想起当年啊……当年读书时的寒窗,然后工作后不得不走出的故乡……那些时候,生了你,我一个人在外地工作,你跟着你爸,现在想想,那些年真的还是不容易……”张琳一边看,一边道,“‘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这岁月的酒,真是不好喝,却也最能让人痛饮,最是让人迷醉。” 众人看着张琳,完全一副不认识的样子,这戴着厚厚眼镜,以前板着脸严肃无比的“恶张阿姨”,今天竟然因为程燃这首诗搅动了心怀?她那双厚瓶底镜片里面的小眼睛里,有光芒闪动。 “一杯敬自由,一杯敬死亡,敬得好啊,走的路多了,见得风雨多了,看过的人事也多了,渐渐便知道有的人有的事是一眨眼就会消逝的,就像是你妈的老同学,还那么年轻,结果去年就得病死了,在她的病床上,说起当年我们当知青的岁月,那是无忧无虑的时光,妈妈却看她何尝不是对这个世界怀着最深刻的眷恋,她最后痛哭起来,那是何等的无奈,该敬那时的自由,而更该敬畏死亡和别离!作者将这些都写进短短的诗句中,但凝练的,却是人生转瞬即逝的无奈和悲凉……” “如果只是到此为止,只是说明诗人阅历上的丰富和对人生的感悟,到也没什么出奇的,关键是后面的转折,显出他心境上面的坚不可摧,面对这滚滚红尘,“岁月变迁何必不悔,尘世喧嚣怎能无愧?”,是拷问,是经历了之前敬朝阳敬月光,敬故乡敬远方,敬明天敬过往,敬自由敬死亡,近乎于对一生的总结之后的一个上升到终极问题的拷问。如何面对这岁月变迁,尘世喧嚣,八苦人生的一个质询……” 张琳深吸一口气,道,“而破题点,就是本诗那最后的一段话——” “在疾风骇浪的生活波澜,和粉身碎骨般的苦难磨砺面前——生死,无畏!” “无所畏惧。这不正该是对待人生的态度吗,可有多少人又能做到呢?恐怕没有多世轮回般的修行,不敢轻开此口的。所以诗人很大气。” 众人呆愣愣的听着张琳抒发胸臆,作为省作协会员,市教研组小学办主任,张琳的文人气质,还是具备的,对这首诗的解读,让他们有完全上了一堂语文课的观感,吧啦吧啦对某个历史风流人物一通洋洋洒洒激荡。 如果程燃刚才没走,全程听了张琳的话,恐怕会被吓一个趔趄,只是根据这首诗,就完全的分析出了当时程燃写诗时候的心境,甚至连他重生的那份情绪都捕捉到了。简直就差直指他重生者的身份了。 其实所谓书香门第,很大程度上都是父母这样的耳濡目染熏陶的结果,柳英家,也算是半个书香门第吧。 “当然,我的解读,不一定对,权给大家做参考。”张琳一笑,环顾此时的众人,目光温和的落在了姜红芍的身上。 这首诗不太像一个普通中学生能做出来的,但要说完全不可能,也不对,总有一些天才和妖孽的存在,姜红芍可能是,她可能做得出来,但张琳见过她的字,那是一种凤秀之体。这篇诗作书法的笔锋,凝练,老道,胸隐沟壑……这极有可能,是姜红芍从家里带出来的,嗯,倒是很符合那位的身份。 柳英的父亲柳军这个时候已经收拾完东西走进了客厅,看到自己诗人老婆也为诗作动容,凑一嘴道,“噢,那这首诗到底是谁写的嘛……写的这么好,连你们张阿姨都生出感触了,他平时在家里可是绝对强势的铁人噢!” 柳军以为自己这番话会逗乐大家,但看到这一大群孩子没一个人发笑,神情极为古怪。 片刻后,他才听到自己女儿开口。 “俞晓说……这是程燃昨天写的。” ··· ··· 柳英家的聚会就这么结束了,大家各自离开,只是对于那首诗的出现,还是能成为所有人心头上的一个结的。有平时熟悉程燃的人,譬如姚贝贝,承认这首诗的确是好,但绝对是程燃抄的!不知道抄哪个人的!总之就是抄的。 而也有孙继超那边的运动少年周斌最后生硬的吐出一句,“我觉得吧,这个程燃才多大,就张口闭口自由啊,死亡的……这首诗不好!莫名其妙!”虽然这话有些糙,但也有人是认同的,那首诗,如果是一个中年人所作,那就合情合理,或许还称得上诗人。但放在程燃身上,哪有什么信服力! “看程燃平时的成绩,他有这份能力,语文才考那点分?豁鬼噢(骗人)!”这是姚贝贝的笃定。 大家心事重重的从柳英家星散,回到自己的居所之中。 孙继超三人回家的时候一路都没有谁说话,只是半途,孙继超突然对一棵树踹了一脚。 柳英给回到家的杨夏打了个电话,“姚贝贝还说你誊抄孙继超那篇诗……这首,其实比孙继超的好太多了……程燃半途就走了,我和姚贝贝今天,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和柳英通完电话,杨夏从房间抽屉里打开自己的粉红色笔记本,将封页展开,旋开钢笔帽,凭着先前的记忆,埋首在笔记本上书写。末了看着自己的成果,合上了笔记本,看到桌子靠墙的位置摆着的一个音乐盒,音乐盒是去年她生日时程燃送的礼物,当时在一众礼物中最不起眼,她也就随手丢在了桌子上,她伸出手指碰了一下,又赶忙缩手,原来好久没碰过了,上面有一层灰。 她注视这件去年的礼物,若有所思。 在政府内院那栋有小红门的独栋之中,姜红芍进了玄关,脱下了鞋子,将从柳英家带来的书连同钥匙串一并搁在桌上,沙发上已经坐着一个瘦削的中年男人,双眼皮下的眼睛抬起来,很有特色的下弯出笑意,道,“红芍,回来啦……饿不饿啊,爸爸给你煮面。我炒了肉臊子,香!” “要长胖啊,不吃。”姜红芍干脆利落。 “嗨,长胖算什么,女孩子有点肉好看……哎,你这么敷衍的笑容怎么回事。” “今天,聚会好玩吗?” “还行吧。” “噢,那有什么特别的吗?” 从冰箱里取出一个梨子削的姜红芍回过头来,想了想,道,“没有。” “哦。”中年男人不再继续问了,继续低头看手里的一份文件,“过一会你姑姑要打电话过来找你。” “大姑,二姑,还是小姑?” 中年男子没声好气,“当然是最喜欢和你聊天的小姑!” 啃过梨子洗过澡,和自己的姑姑通过越洋电话,穿着睡衣的姜红芍披着一头黑发,坐到床边,继续翻看一本大部头《荣光和梦想》,窗外正好有月光映照而下,沐浴其身,月色媚肌骨,墨意冷精魄。 看累了休息之余,她双目从书页上跳脱开来,看向明月。 原本她以为今天也只是正常曲水流觞的社交,在她现时期整个按部就班的生活中,一如既往的古井不波,然而,还是如同镜湖上的一粒投石,激起一小枚波澜。 想起什么,她微笑起来,“生死无畏……偷枇杷的……没见你当时无畏啊?” ===== 新书期间,请体谅更新速度不能太快……等到时候上了架,会加快速度的,求票啊…… 第十三章 天鹅与石头 天刚刚蒙蒙亮,程燃就出门跑步去了,围绕着大院外的街区跑了一圈,沿途遇到过几个出门吃早饭的大院子弟,这些人属于平时认识,但很少和程燃这一圈子往来的人,和程燃相对而过的时候,程燃向他们温和一笑点头,但这些人眼神却躲闪开去。他当然不知道昨晚他走之后发生的一切,后来在院子里发酵成什么样子。 回家吃了早饭,程燃背着书包走出楼道,就遇上两女一男,都是单位大院里的父亲同事,程燃根据印象打了个招呼,“张阿姨,刘阿姨,赵叔叔!” 三人中赵平传是爱理不理的嗯了一声算是回应,张春霞倒是对程燃笑着回应,“噢哟,程燃,听说你脾气不小噢,跟你们班班主任都冲起来了。” “耶……你这个脾气,怕是要当将军的料噢……”刘群环着手,踩着高跟鞋哂笑,明褒实贬。 程燃就有些凌乱了,不过片刻也就明白了,赵平传的儿子赵自伟是隔壁班的,和自己班上有几个人也打得火热,自己和李斩的事情,当时发生以后,赵自伟是得到消息了的,譬如自己班上一些人就会告诉他,“你们单位里那个程燃……和李斩冲起来,霍,当时那个情况……吧啦吧啦……” 这下……上个星期五发生的事情,今天学校是什么情况先不说,单位里面这事算是捅出去了。 毕竟这个时代,老师的威严,是直接可以透过学校震慑到家长的,更别提一中这个出了名不好易于的班主任李斩。就是老师当面打你,师道第一,也不管师德如何,你就得站端正挨着。 赵自伟告诉赵平传,又从赵平传这里传出来,以赵平传这个人爱搬弄是非的性格,恐怕这件事传遍大院,只是时间问题。而单位里这些的阿姨大妈,过惯了平淡无水的生活,恨不得每天身边都是鸡飞狗跳,现在他程燃恐怕不仅有了个成绩差,而且还“无法无天”的评价。 想了想,程燃开口,“赵叔叔,你家赵自伟星期五放学跟一群女孩打得火热,其中一个还手牵手互相喂冰淇淋呢!”说完他就头也不回的走下单元楼了。 身后传来赵平传愕然的声音,“什……什么……”然后是两个妇女同时“哦哟!”高昂的声音。 赵自伟平时就喜欢和女生玩在一堆,只不过到底有没有和女生牵手,那就是他管不了的了,以彼之道还施彼身转移火力的程燃踩着水泥路,向大门方向而去。 这个时候柳英正好乘坐自己父亲的桑塔纳轿车从车道开出来,她看到程燃的侧面,突如其来破天荒的从窗户伸出手去,挥挥手打个招呼,“程燃!” 柳军开车比较快,柳英和程燃一错而过,柳英回正身子,她没想喊程燃做什么,但只是觉得要喊出这么一声,她抑了一晚上的心头才舒服了许多。 程燃看着柳英离去的车,挠了挠头,如果他没记错的话,昨天柳英不是还对自己作脸作色的吗,刚才她那声消散在风中的呼唤,有点反常啊…… 就在这个时候,一单元那边手里提着一个口袋的杨夏正好走下楼来。 杨夏看了他一眼,然后轻轻扭头径直向前走,看门的老大爷今天有些意外,杨夏平時都是全院可以说第一个上学的,今天怎么足足晚了十分钟,居然和程燃上学时间一样了。 杨夏走得并不快,凭她对程燃的了解,过不了多久他就会跟上来跟她打招呼搭话了。 结果是……没有。 走到有拐弯路的时候她乍作不经意向后瞥了一眼……他并没有加快步调。 停下脚步的杨夏转过身来,道,“下一班车就快到了,你想迟到吗。” 和杨夏并肩站在站台边,杨夏低头在手上的口袋里找着什么,程燃注意到她提着的口袋里是一套演出服,似乎初三文艺告别演出要来了,今天可能她就要去排练。 “唔。”杨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皱成一团的纸团,手臂平伸,展开手心摊在程燃面前,眼神移开,“给你。” “什么东西?”程燃接过去,不忙着把纸团打开,狐疑的看着杨夏,“该不会里面藏着吃剩的桃核吧!能不能不要玩这么幼稚的把戏。” “你正经点!”杨夏咬了咬下唇。 看样子不像是有陷阱,程燃拆开来背面带着粉色纹路的纸张,那是从笔记本上撕下的一页,上面是诗句:“有如悲伤的目光一样,我喜爱秋天。在多雾的静静的日子里,我时常走进树林……” 他抬起头疑惑,“这是……孙继超那首诗?” “扔了吧。”杨夏轻声道,“随你处置了。” 晨光中,女孩递来揉皱的一首诗,让自己丢进垃圾桶。 程燃看了她半晌,“你自己没有手吗?” 杨夏:“……” 这个程燃,真的让人很有揍他一顿的冲动。 “这首诗不错,你不要,就给我吧。”程燃把还带着香气的纸折起来放回兜里。 落在杨夏眼里,就是对她的东西倍感珍贵了。 杨夏轻声道,“昨天俞晓公布了你写的那首诗,相比起来,这首的确可以丢垃圾桶了。” 我的诗…… 原来如此。 今天早上的一切反常,终于在这个点上串起来了。 程燃摇摇头,“你说的那首诗啊……不是我写的。” “那首诗是柳英的妈妈亲自看过的,她明确表示此前从未见过哪个诗人有写过。所以你想说以张琳的阅历也看不出那种作品的深浅?” 杨夏歪着头看着程燃,似乎要把他看透,像是找到了一个精美的盒子,满心欢喜打开后发现里面仍然是她那个平淡无奇破旧音乐盒的不甘心。 程燃哑然失笑,“你该不会认为柳英的妈妈看过这个世界上所有的诗作吧?甚至别人尚未发表的?有的诗明明很好,但就是生不逢时,而没有出来。” 杨夏犹不死心,“那你从哪看到这首诗的?” “我表叔的家里,他写的。”为了避免繁琐的解释,干脆随便甩个锅吧。 杨夏心里原本的期许,在一点一点溃散了,她相信程燃,因为她知道程燃有一个很了不起的表叔,似乎是市公安局的副局,曾经是个战斗英雄,如果真的是他的话,那就可以解释那首诗的意境了,作为一线,见证过身边战友们和犯罪分子作斗争的牺牲和离去,所以那首诗的敬自由和死亡,以及“无所畏惧”的由来,而且她觉得这很大可能就是事实。 她所了解的程燃,是不可能写得出那样的诗的,他的心性,怎么可能做到诗中所写生死无畏的地步,下辈子还差不多。她知道自己是因为先受到程燃和姜红芍流利英语对答的影响,也一时心生期许,认为程燃真的作出了那首诗。 原来程燃很可能说得是真的,他来之前刚好看了那一页英语词典,而他从自己表叔家带回了练字的报纸,被俞晓误以为是他写的拿走了,在聚会上念了出来。 所以,在一次海潮袭来,当自已以为身边这个人是大浪淘出令人惊喜的金砂之时,事实证明那只是光影造就的虚幻想象,他真的只是一块普普通通的石头。 程燃看到杨夏眼睛里有些燃烧闪烁的东西,熄灭了。 晃晃悠悠的四十七路车到了。 “上车吧。”杨夏头也不回的先一步上了车。 车上一个同班的女生叫住了杨夏,和她热切的聊起天来,杨夏和程燃隔着几个身位,她穿着白衬衣,松紧棉裤的校服,脚上是白色红条纹回力鞋,人站在那里,似乎整个车上的男生都能被她修长如天鹅的颈项所吸引。 只是这只天鹅全程都没有再看程燃。 ··· ··· ===== 很多人问能不能更快一点,甚至拿撕票威胁啊……大家是知道我的速度的,一天三四千字算是极限了,有的时候在时,还要因为反复考量而变得更慢。 所以我只能对大家拱手,我尽量,尽量…… 第十四章 余波 另一方面,在楼道这边,赵平传一脸的羞怒,看着面前的两名妇女,就像是面对两只可能转眼就会把事情宣扬出去的长颈鸭,连忙旧能挽回,“不可能,我家赵自伟怎么可能做这种事,他一向很规矩……” 张春霞带着笑容,一个劲点头,“是的,是的,那个程燃一定是乱说的!” 刘群也笃定,“我看赵自伟那孩子乖得很,怎么可能和女生牵手,还互喂冰淇淋!哎哟,即便有,肯定也是这些修儿闹着玩的!” “根本不可能!” “是是是……不可能……” 张春霞摇了曳,看着程燃离去的方向,还有些扼腕叹息,“这个程燃,以前倒不是这样的孩子啊……怎么就变成了这样了。都变成……烂焉儿了!”烂焉儿是山海市一种带着地方特色的名词,大致是一个人泼皮流氓的意思。 刘群就道,“是,现在张着眼就胡说八道,而且他还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反正是要叫我们家孝少跟他玩在一起了,不要把他也带坏了……敢上课跟班主任顶起来,我要是班主任,都直接会给他开除了!” “听说是成绩直线下滑……这杏,恐怕也是不打算考高中了,以后就混个中专文凭吧……” 这个时候,初中,高中,大学一条龙算是正常的人生轨迹,似乎只能循着这样的轨迹一条路走,以后才有出息,在单位大院里面来说,谁的孩子要是连高中都没考上,那就等同于是人生都毁灭了,从此灰暗,而谁家考上了好的大学,那就简直是前程似锦,哪怕做着再大的生意,买彩票中大奖,都不可与前途相提并论。 而在学酗和老师杠上,先不管这个老师是否配上资格,这首先就是对师道的不尊,在这个年代,哪怕就是那些学酗再烂的学生,恐怕都干不出这种了不得的大事。这个程燃居然直接就打破了底线……因此几乎已经和将被戋的烂焉儿等同并列了。 一大早被程燃搅得满心凌乱的赵平传冷哼出声,“程飞扬能教出什么样的儿子?这个垮杆儿单位,守着那一份工资一干就是这么十几年,能挣什么钱……他儿子能有什么出息?” 赵平传倒是和程飞扬素有矛盾,以前单位效益好的时候,程飞扬的技术所是最吃香的,甚至材料的采购,都要他们列清单……那个时候程飞扬是副职,正职退休,原本程飞扬该顺理成章升为正职,结果赵平传凭借一直以来搞得极好的领导关系,调过来成了程飞扬顶头上级。 但技术所那是什么地方,真本事才的得到尊重,赵平传酒面还可以,在需要技术的技术所,没人听他的,后来灰溜溜又调其他部门了,但对程飞扬可就结上了怨气,一直认为是程飞扬拉帮结派,架空了他。 当然,后来单位效益不好,他们这些人就磨洋工半摞摊子,这边拿着一份工资,又在外边去找打一份工,反正这个单位迟早垮杆,能吸一份血是一份血,到最后吸不动了,那就一拍两散,大家拆伙把公司分了。 所以这个赵平传拿着两份工资,自然是看不起程飞扬这种现在还在单位上干事,要一条路走到黑的大老粗。赵平传嗤之以鼻,“以前就是当兵当傻了……活该全家要饿死!” 程燃进入学校,刚到楼梯口,教授物理的续老师就迎面走了过来,续老师年龄不大,大约接近三十岁,比前世自己的年龄还要小,不过在学生中很有人气,平时也不摆老师的架子,就像是哥们儿一样,看到程燃,露出古怪的表情,道,“耶,程燃,你咋个搞起在的呢,不明智,不应该啊……” 话在这里点到即止就是了,程燃对他笑了笑,两人本就是相错而过,续老师看着程燃的背影,心底其实是默默生出一些服气的,有的老师怎么样,站在同事的角度,曾庆不怎么好表态,但是一个大办公室里,大家都心知肚明。他也算蹿奔三十岁,二十的尾巴,身上仍有残存的热血,平心而论,如果他和程燃之间调换,他能不能站出来面对李斩可憎的嘴脸?不能吧,这个时候,哪怕是一个恶劣老师的淫威,也不是一个学生能迎战的,但这个平时温吞吞的程燃,竟然就这么像是勇士一样的直面了。 而且他有些疑惑,程燃是怎么做到这么泰然的,刚才他看自己的眼神,反倒像是自己是打报告的学生,而他才是淡定的老师了? 不过曾庆又微微一笑,说实话,李斩这人的确名声很坏,谁都知道他那一套,在学酗,也本就是一个惹人烦的人物,不过据说家里有教育系统的关系,这就不怪李斩当年有被开除的劣迹,后来还是返校了。这些年,更是仗着自己的关系,对普通老暑多打压,在外面酒桌饭局之上,也是各种嘴脸,表面上为人师,骨子里却是侮辱这个职业。现在有了程燃这么一出,年级上的一些老师,还大有一种爽快感。 这个事情在上个星期五爆发,经过周末到今天一大早的发酵,年级上都知道了,不过可惜的是,这个赌约里程燃要考上一中,这一点,是不太可能了。 程燃进教室不久,就看到前排的一簇主要以女生为主的学生在相互交谈,这个过程中,杨夏也在其中,片刻后,她朝程燃看过来,眼神复杂。 程燃尚有些奇怪,俞晓就从那头挤了过来,自然是刚才就去那边打听了,“糟糕了,糟糕了……苏倩他爸昨天的饭局,初中部的肖周韬也在,有人跟他说起了他们初三年级有学生和老师打赌考上一中高中部的事情,周韬当时先是骂了句什么乱七八糟的,后面就拍桌子,说这件事可以拿出来通报嘛,一方面顺势给初三中考的学生做心理建设,一方面是体现教育的进步,学生要和老师打赌,那就赌嘛……体现老师并不是要高高在上凌驾学生,如果学生赢了,老师答应的什么,就应诺,如果老十了,那么学生也要服输b也是诚信的体现!” 俞晓说得表情那叫一个惟妙惟肖,程燃看过去,那名叫苏倩的女生这个时候也朝他望过来,然后点了点头,瓜盖刘海荡漾。 苏倩父亲是教育局教科院的,得到这种信息也不足为怪,关键是一中初中部的肖周韬,那是全市闻名的人物,为人高大,一米八几的个头,喜欢穿中山装,温文儒雅。但本人却是个彻头彻尾的改革派,一中初中部的许多制度和建设方针,经常走在前列⊥好比现在,一般人顶撞老师,敢和老师打赌,传到肖耳朵里,估计也不大管,哪能事必躬亲,反正下面有教导主任对付这些出格的学生,是威胁,还是检讨道歉,或者通报批评,都是一套一套的。 但周韬这里,就不一样,首先就可以扯到体现教育进步的地方……这件事还真就这么当真了。 “现在,怎么办?”俞晓说完,睁大个眼睛,注视着程燃。 而且现在不仅仅是俞晓,程燃发现前几排的,左右的人,都把自己给盯着,似乎想要看着他现在是个什么样的心情。 程燃环视了一圈,道,“怎么办我说了算吗?……那就这样呗。” 这番话说得轻描淡写,但是一群人哭笑不得,不是真的问你怎么办,而是谁都知道你考不上的…… 这个赌,你输定了啊…… 但碍于情面,每个人此时都没有戳破看上去“迷之自信”的程燃。 在教导主任办公室,李斩脸色阴沉面对着副肖兼教导主任章明,再三确认,“这个事,我真的要这么做?” 章明一脸的恼然,“周韬交代下来的事情,还能怎么办……你们班上有学生周韬认识,已经问过相关情况了。那个叫程燃的又没有辱骂你,只是跟你打赌,现在周韬插手,教导处也不好处理。” 李斩都要吐血了,什么叫他没辱骂自己,但那程燃的行为,和辱骂自己有什么区别,根本就是在当众打自己的脸! “他要真考上一中高中部了,我还真要给他道歉,喊他一声老师不成?” “周韬是想体现所谓教育的开明,如果真有那个时候,我看到时候你就顺势借驴下坡,表示批评没把握分寸,道个歉也就过了。” 但是听到这是肖周韬的意思,李斩也就没再挣扎,只是道,“我倒并不担心那一天,那个程燃就根本是扶不上墙的烂泥,只是他周韬这么搞,迟早要把一中初中搞垮!”从他的角度,当然不愿事情这么发展,没想到只是一个小的程燃,就弄得现在情势非郴好掌握了。 第二节课全校课间操结束后,章明站在高台上,对全校宣布,“上个星期,在我们初三年级,一个叫程燃的学生,和他的老师打了个赌。要考上重点高中部b个学生,成绩不怎么样,打这种赌倒是爽快得很,好,中考面前,气吞万里如虎嘛,这种心性和勇气,是值得学习的!” 说到这里,高台之下就像是神鬼传奇里的木乃伊黑甲虫涌现,窸窸窣窣的声音无限蔓延。 这算是全校通报批评,还是助其扬名啊…… 至于那后面章明的一系列套话“特别是现在面临分水岭中考的最后时刻,这是预警,更不能松懈……”也就没有人怎么听了。 程燃心想得了,重生过来,初中最后的阶段,也是不平静得很啊。 第十五章 勇者斗恶龙 章明在办公室,看着正前方的牌匾,脸色阴沉,这张办公室的靠墙面是两张深色皮沙发,但那不是学生用的,有资格坐的只有调解一些事情的学生家长,在面对红木桌的过堂,才是一般学生该站的位置。而且经常是一站一排,等着他训斥。 章明是个恶人,是个连学酗最恶劣的学生,听到都会从心底一哆嗦的笑面虎。 这所中学也曾出现过不少的烂学生,但基本上都有被他收拾得服服帖帖,为了达到自己“育人”的目的,章明可不仅限于口头威胁,曾经就有学生被他从办公室直接一脚踹出来的过去。更有人看到过章明用拳头锤打因为打架被叫到政教处的学生,结果打架倒没受什么伤,却被章明锤了个满头包,以至于那些在旁人眼里不敢招惹的学生,看到这个微胖的壮汉无不绕着道走。 今天,章明就是要看看这个程燃究竟有什么道行,居然敢和李斩顶起来。 传来敲门声,章明抬起头来,门其实没锁,被叫到的程燃出现在那里,手上还拿着个似乎没放回课桌的塑料水杯。 他也听过李斩说起这个程燃和他顶冲的细节,那些“二流子”,“蛇蝎心肠”的评价。 章明点头,“你就是程燃,进来。”然后他继续埋头用钢笔写字,一份上个星期给一个在学校穿拖鞋的学生警告处分的批条。 章明不慌不忙,对于某些学生来说,他就是要拖,拖得对方心慌意乱,这种给予学生无穷压力心理折磨的套路,他是驾轻就熟,也乐此不疲。官威如何体现,还别说,就在这些学生面前,能够找到那种手握生杀大权颐指气使,对方却只能哀求的快感。 等到将自己“章明”两个字在批条上漂亮一钩之后,章明抬起头来,猛就是一拍桌子。 “谁让你坐下的还自己会找地方坐啊,我让你坐了吗?” 原来程燃直接坐在了那张皮沙发上面,也不管他,看上去还蛮享受。 章明是真的无名火起,没有一个学生敢在他章明面前如此托大,他还真没把他放眼里啊,然而击桌这砰一声巨响中,他看到程燃只是扭过头看着他。并没有他预想中被震撼惊住的模样。 “狗胆!老子不信了你敢跟我杠!”虽然程燃有些不一样,但章明何等角色,比程燃硬气的学生都揍趴过,在他看来这个程燃自以为自己很潇洒的和他对峙,其实和愚蠢无异。他微壮的身体起身,就要绕过桌子去把沙发上的程燃给提起来顺势给两巴掌。 “章主任,我犯了什么错吗?”程燃平静的声音传来,那样子很懵懂无辜。 程燃这么一问,敢情是没觉得自己有错,那么蓄意挑战他章明的前提就不存在,章明生出的火气倒是突然降了一半。有种面对一团棉花的错觉,毕竟明目张胆的挑战,可以激起他的怒火。但对方什么也不知道,那种打击对方气焰的快感就要大为削减。 首先拿捏到对方的错,然后大做文章,像是中世纪的骑兵呈三角阵冲入,撕裂步兵方阵造成践踏屠杀。这是章明做教导主任多年以来的手腕,当下就对程燃吼道,“你犯了什么错?你犯了什么错你自己不知道吗?你看看你那写的什么!” 章明一指对面墙上“尊师守纪”的牌匾,“尊师,你尊师了吗?你还没意识到自己的错误啊你让师道威严往哪里搁!?” “关键是,我并没有当堂辱骂过班主任李斩老师啊而且我还是相当尊重他的。”程燃认真道,“虽然我上课睡觉不对,但我也挨了手板心啊,打赌是他硬拖着我打的” 章明顿时就沉下目光来了,这杏就是装疯迷窍。 这番话看似普通,实则完全滴水不漏,首先,他没辱骂李斩,其次,承认自己上课睡觉,但也受了惩罚,总不至于上课打个瞌睡就违纪处分吧,打赌也的确是李斩想要给他档案上记过的手段。 但中间漏掉的呢!漏掉的内容呢! “你有没有诽谤羞辱过你的班主任,譬如说他什么被开除过这种事实上子虚乌有的事。”章明盯着程燃。正是因为程燃如此激怒了李斩,才会发生打赌这种事☆斩这个人,是小人,而且是明小人。但是章明还是觉得李斩当时是冲动了,修炼不够,才至于被一个学生所趁气昏了头。如果换成是他章明,他有的是私下收拾这杏的办法。 “瞧你说的,既然子虚乌有,那么又怎么会用‘羞辱’这个落在实处的词呢,章主任你到底语文有没有毕业啊” 你他吗这杏! 章明有些愕然的看着程燃,他简直不知道眼前这个学生是如何有这样熊心豹子胆的。在他这片教导处的地盘中,此前还没有一个学生说出这么的一番话,不不不,不止学生,身为副校长的他,连老师,平级同僚,甚至校长教育局的头头脑脑都没有这么跟他说话的。 这里对学生来说,就是阎罗殿,就是他们的修罗场。这个程燃敢挑战修罗场,不怕千刀万剐? 章明无法形容此时内心的这种感觉⊥好像面对你这头狮子,一只田鼠跳起来给了自己一巴掌。 还跟他在这里扯什么证据有的没的的嘴皮子,直接两耳光褪了他神光,就刚才他说的话,就足以让章明揍他个半死了。 “你说什么,给老子耍掌了要翻天!” 眼看着章明噌一下脸红脖子粗要上来动手,程燃开口,“章副校长,每年学校都有教育部下放的助学金吧你好像负责这一块的统计和发放工作我很想知道,每年上报上去的助学贫困户,和实际钱到手的贫困学生,一致吗?那些申请过助学金,最后却退了学的学生,他们的助学金发下来了,还在吗?” “你他吗”章明的声音截断了。 “接下来你一定会避重就轻顾左右而言他,甚至呵斥我转移话题但你一定很想知道我为什么知道某些事情” “因为我有一个在公安系统做副局长的表叔,惊不惊喜,意不意外?是是是,你不要露出这种表情,你看,我表叔人缘很好的,不光下面有刑侦,经侦,技侦的下属,甚至和纪检部门也多次配合,对打击违法犯罪守护人民生命和财产安全做到了应尽的职责。你以后说不定也会很喜欢他。” “他对我啊,保护有加,我们表面上是叔侄关系,其实是铁哥们儿,和我可是无话不说” 章明高高举起的手在挥向程燃的半途停下。 努力控制着面部肌肉保持正常威严冷肃,实际已经完全褪了血色的教导主任。 从头到尾都坐在沙发上抬起头的清爽少年。 那时照进办公室的阳光,寥寥勾勒了这幅勇者斗恶龙的画面。 只是此时的章明,觉得自己才是那个勇者。 面前是一头 张牙舞爪逼来的巨龙 ======= ======= 微信公众号:“奥尔良烤鲟鱼堡”,新浪微博:“奥尔良烤鲟鱼堡本尊”。 白天还有一章噢。 第十六章 泡了杯茶 “有点口渴,我借点水啊……”程燃起身,和呆滞的章明一错而过,旋开手里一直拿着的塑料水杯瓶盖,然后来到章明的桌子旁边,“哎茶叶也借几颗,光喝水没啥味道……” 说着从桌上一个散装茶叶口袋里捏出一撮朝自己的杯子里一撒,提起大红棉袄色外壳的热水瓶,呼噜噜的灌进里面去。 章明这才转过头来,脸上是程燃从未见过的,有些可怕而又混杂惊疑的表情,“你不要胡说八道这些……” 然后他的话就被堵住了。 程燃拿着杯子,没有停,走向门口,点头道,“我理解你,是我我也会说你这样的话……” 每一步,都踩得他无话可说。 “其实,章主任,我就是跟你开个玩笑,你看你,不要当真嘛,放轻松,别紧张……” 章明表情阴晴不定,像是想努力做出一个笑容,但程燃宁愿他不要这么做,真的有点吓人。 “你的……那个表叔,真的是……公安局的……尹辉还是赵发荣……我还是认识的?” “公安局这个倒是真的,但是刚才的确是个玩笑,这么重要的事情,我表叔怎么可能跟我说……对吧,毕竟我也只是个孝子……章主任,你怎么流这么多汗呢……” “嗯,有点热……” “要注意身体啊,毕竟学酗你这样景攫的中流砥柱不能倒……” “……” “那没啥事,我先走了啊,章主任,谢谢您的茶水。” “……” 走出门,程燃的声音断断续续飘进来,“多少万来着……五万还是七万……” 章明:“……” 章明坐回椅子上,他这才发现自己的脚有些发软。 俗话说多行不义必自毙,这个章明,后世就是因为贪污学校的贫困助学款被抓捕,一方面,每年国家发放助学金,他就从账目上做手脚,克扣一部分。其次虚报学生名额造假。第三很多贫困生其实家里十分困难,申请助学金是最后的手段,有的是等不到了,只能退学,而那个时候助学金又在申报流程上了,他就隐瞒这些学生的退学情况,最后发下下来,也进了他的腰包。 有的人就是这样,一旦有点权势,就要变着法子将好处捞到极致』过没过几年,大约就是在程燃高中毕业那会,就听说了章明一直以来克扣助学金被抓的事情,好像说的贪污几十万吧,在一套房子不过几万块的年代,这笔钱对于当时而言,是巨款了。这个时候距离他东窗事发还有几年,程燃当然不知道他现在卷了多少钱,但五、七万肯定还是有的。 此刻的教室内是一片交头接耳的讨论声,程燃得罪了李斩,今天星期一的操课上就全校通报了,紧接着就被叫到了章明坐镇的教导处,不用说,接下来可能的就是一整套被收拾,请家长爱类的流程。 张醒,“杨夏……你这个青梅竹马,今天全校闻名了。” 杨夏已经懒得纠正驳斥她了。 一个女生蹑手蹑脚的从门口走进来,一大堆人问,“怎么样,怎么样……” 那女生驽着大眼睛,神秘而惊悚,“刚刚从教导处那边走过来,我听到章明在拍桌子的声音,远远的都传了出来,看来是震怒啊s来我没敢继续呆下去,赶紧跑回来了……” “完蛋了完蛋了……程燃完了,章明那个笑面虎,上次三班的老大吴俊到政教处,章明开始还和和气气跟他说话,但转过身就是一脚,吴堪都不敢吭一声b还是章明克制的情况,由你所说,这次章明动了真怒,程燃还不知道怎么被收拾……” 班上有同情的,有担忧的,杨夏听着,心头也不由得忧虑起来,俞晓大概因为和程燃是从小到大的死党,感觉自己迟早要步程燃后尘,兔死狐悲的心情下,更是阴沉至极。 班长刘明从鼻子里嗤出声来,他有些大舌头,但表情却是官气十足得很,“程燃那种,是影响太恶劣了b根本就是蠢才'校要讲究校风校纪建设,他当众跟老师顶起来,校风被败坏#纪更是不成体统!” 刘明私底下都被人叫李斩的狗腿子,是李斩的坚定拥护者,在李斩授予的权威下,刘明简直就是班级纪律守护者,经常拿个小本子记录哪个人不端的品行,被记在本子上的人,就是黑名单成员,他要不叫你包揽下周板报,要不就让你每天留下来罚扫地!甚至发展到你得罪他,也会被记录进本子上,在李斩的支持下,就是这么刘半天。 据说后来毕业被人收拾了,但这个时候嚣张啊。 有人就驳斥起他来了,是那个叫苏倩的女生,“刘明,你还没当肖呢,就操心起肖的事情来了哇!了不起噢刘肖!” 刘明脸色一明一暗,指着苏倩,“你,今天放学后扫地!” 苏倩脸色就不对了,双方吵了起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 去而复返的程燃走到过道,然后进了教室。 全班一片清风雅静。 没有被惩治过后的衣冠不整,没有被打了的面红耳赤,也没有被抓了头发的凌乱,在程燃的身上,一切遭遇过蹂躏的痕迹都不存在。 他端着杯热茶,伏溜溜喝着走了进来。 有人注意到他被叫出去之前手里拿的是空杯子。 而从政教处回来那里面却装的是热茶。 这个时候没有后世教室里的饮水机,因为初中部没有祝,也没有统一的热水房,因此只有老师的办公室里有烧水壶和热水瓶。 所以,大家是不是可以理解为…… 程燃从章明的办公室,泡了杯茶回来了…… 章明请他去……喝了杯茶? 搞什么……飞机啊! 那天的政教处办公室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大家并不知道,但是刘明这个时候却见不得程燃这么毫发无伤,虽然不知道他是怎么在政教处章明的手底下逃生的,但这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被抓进了政教处,那就意味着成分都低一些了,作为班上的班长,这个时候怎么都该表现一下态度。 “程燃,俞晓,下周的文化墙板报,就你们两个来做……到时候还有学期末的板报评沿,没准你还能评个奖什么的……”刘明的笑容很淡定。 但是俞晓顿时就冲了起来,“凭什么……” 谁都知道,临近中考,除了大家还有兴趣的文艺汇演之外,其他一切活动,都基本暂停,刘明当然到处找板报人选,却没有一个人在这个时候愿意搭理他,比较强势一点的女生他欺负不了,女生对他也很讨厌,一般都抱团来顶撞,软硬有加,的确厉害,刘明没有办法。 而那些牛高马大的壮男生他又指挥不动,虽说可以强行压吧,但也怕后面对方报复。而好欺负的人,就更为难了,上周,上上周才是人家做的,难道现在又硬压给别人,这点连刘明都有些下不去手。 而上周和李斩顶起来的程燃,简直就是得天独厚的人选』过见识过程燃的表现,刘明内心也有点虚,只能拉上一个垫背的俞晓,平时两人都是同气连枝,难道看你好哥们儿被拖过来办板报,你忍心? “我都把你们名字写给班主任了,你说凭什么,你去问李老师凭什么!” 一提到李斩,俞晓还是有点虚的,毕竟李斩都能用扣押毕业证记过来威胁程燃,俞晓现在担心的倒不是前途这些遥远的事情,而是近在咫尺,要是李斩给他来个请家长,等待他的就是父母一通暴揍了。 “就这样,交给你们了!” “你简直……”俞晓还待说些什么。 程燃就点了点头,“好吧。那就这样吧。板报,似乎也有点意思。” 俞晓看着程燃,有些难以置信,能够和李斩顶起来的人,居然就这么轻而易举的答应了刘明的刁难。俞晓突然想起啦,程燃是有绘画天赋的,难不成他手痒了,打算试试……可也要分时间诚吧,现在什么时候了,你不是和李屠夫打了赌吗,你不是该抓紧一切时间复习才对吗……对哦,好像即便如此也考不上。 等到刘明趾高气昂离开,俞晓才低声私底下对程燃道,“去他的他刘明管得到我们?马上毕业了,就是不办或者随便涂抹一下,他又能拿我们怎么样……” 程燃拍拍他的肩膀,“好啦,没事的……板报,很有意思,这个事可以做一做……就当是怀旧吧……” ====== 第二更,求票! 第十七章 口风 我想当画家…… 你哪有那个天赋……不要搞这些名堂了,好好读书…… 我想当作家! 笑掉大牙,作家那也是你能当的,作家都是呕心沥血,文章酸脾气怪还穷,费力还不讨好,没前途的,赶紧把心思放回来…… 我想当车手…… 你还想开飞机不……现阶段你要把心思放在正路上! 我喜欢那个人…… 喜欢能当饭吃吗,没车没房你们拿什么结婚,年龄不小了,你和他奋斗,什么时候生孩子,错过了最好的时候,对孩子也不好啊。异地恋什么时候是个头,生活不稳定啊……还是我们给介绍的那个人吧,身份地位都配得上你,没感情,没感情处处就有了,以后有了孩子,一门心思都在养育孩子上了…… …… 在过去的那些年月里,总有些事物,在你刚刚想尝试着去做的时候,就被横加干涉打断扼杀了,就被旁边人认为你特立独行的嘲讽给扑灭了。大部分的人都习惯于抱团券,却害怕于你和他们的不一样,尤其害怕得是,偏偏你站在对的那一方。 那些被认为是主流的规劝和言论,就像是一个巨大惯性的车轮,推动着你融入普通人世界的滚滚洪流,将那个当年风华正茂横枪立马的人,戮杀在岁月的风沙里,留下的只是躯壳,也许几十年后才会被埋葬入土。 你要好好学习,你要考上好的大学,你要找到一份好工作,一年分房,三年得股权,要前途远大,要未来锦绣光明,你要有车有房,你该结婚了,也许没那么喜欢,但彼此好像很合适,双方父母催得紧,那就这样吧,会对(他)她好的…… 被推动着,想要抗争却无法挣脱,想要呐喊却天地寂寥无声的,进入到那汹涌喧嚣的世界里面。突然有一天在地铁的出站口或者在车里看到类似“年轻时总是开始无所畏惧,结束时痛彻心扉,而成熟苍老后可能避免了所谓幼稚的伤害,却也错过开始的勇气”的一段话后,怅然若失,泪落如雨。 原来永失的不止是吾爱,还有你自己。 程燃相信自己在绘画上是有天分的,他一直这么认为着,斜候他喜欢用不同颜色的原子笔将一幅嘲画的惟妙惟肖,其实那时候没有什么诀窍,就是学过绘画课之后,自己一点一点素描琢磨,细致和认真是最起码的要求,专注力达到一定程度就大力出奇迹。 但后来这种爱好因为成绩的落后被母亲无情的打断,那些述说着前途命运,自己还不懂事的数落,让程燃下决心撕毁了所有的画本,将一点一滴积攒的笔全数抛进垃圾桶。 后来工作后,程燃看到有画家用原子笔做出的绘画,照片般栩栩如生。十几年前被自己抛弃的那些五彩的画笔,像是一件心爱玩具丢失连带那种激情再也找不回的痛感,突然在胸口爆发,让他猝不及防。 虽然现在未必能够再找回自己的天赋,但有些在日趋成熟和世故中磨灭的心境和乐趣,如果还能重温,岂不是也是不妨一乐的小美好? 办文化墙板报,真是很有年代感的事物啊…… 中午放学期间,吃过饭的李斩踱步到办公室和章明见了一面,今天早上最后两堂是他的课,原本他是很想看一看程燃被叫到政教处褪了神光之后的神情的……他此前从未见过这么让他恼恨的学生,没想到温吞吞的程燃,在最后临近毕业时露出了尾巴。他不把他的气焰给打趴下,他李斩就不信这个邪。 然而当上课的时候看到的程燃,却毫无半点灰头土脸的样子,那精神气十足得很,竟然看不到半点对自己的怨恨。 一般来说,一个学生不可能心机深沉到这样的地步,就算你程燃不怨,不代表他李斩没想法,但凡是被叫到政教处过了章明手的学生,特别是被章明钦定犯错的,还没有一个能像是程燃这样完好无损的。 李斩越想越是窝火,这才到章明处问个究竟。 结果李斩在办公室看到的是章明坐在椅子上,食指和中指夹着一支烟,没抖掉的烟灰窜起一长截,而面前桌子的烟灰缸里,是塞满的烟屁股☆斩当即心头一沉,这个章明莫不是家里出什么事了?而且看这幅样子,大概是连中午饭都没去吃。 “老章……怎么了,不吃饭啊……在这发什么愣了,难道又有什么文件压下来了?” 章明蓦然惊醒,李斩这才发现他眼神里的魂不守舍。 看着李斩,章明心底腾得一股邪火就冲了起来,李斩是看到了他眼神突然凌厉,似乎冲自己而来,让他头皮发麻,但紧接着,章明的那种表情就消失了,只是一直阴阴沉沉的,让李斩很不舒服。 章明当然不会直接对李斩翻脸,虽然心里对他是鬼火直冒,但表面上还是抑制住了,他都不知道自己面皮肌肉是不是在颤抖。固然是李斩给他猛然惹来了这么一块压顶之石,但也让他了解到这个世界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这个说法。那个程燃是如何知道那些的,如果没有今天的事情,岂不是连自己怎么死都不知道?不过好在程燃知道的似乎并不多,五万、七万这种的话,不是全部……这让章明觉得好歹有一个缓冲。 “我们班那个学生,怎么样……这些杏种,不给他们点颜色看看,尾巴都要翘上天了……” 话说到一半,李斩就看到章明极不耐烦的挥手打断了,他的话语断在了半截。 给他颜色看看……人家现在才是给了我一个下马威9杏种,你就是个狗杂种b明内心一阵恼怒。 就连章明说出来的话,也极其肃然了,“你听我说……你现在不要去招惹你们班那个学生,记住我说的话,否则你要后悔……” 李斩有些愣愣的看着说出这种话的章明。要知道章明也是神通广大,背景不比他李斩弱多少,这个副肖的身份上,人脉也广,如果这句话里说的是肖周韬,或者其他类似的人物,他也就认了…… 一个学生,你跟我说不要去招惹他?否则我要后悔? 这个世界是不是有点乱。 章明深吸一口气,努撩平静的语气道,“你们班那个程燃,父母是干什么的……” 尽管李斩极其狐疑,还是一五一十的将程燃的情况相告,不过他知道的也不多,程燃父母又没请他吃过饭,也没送过礼,哪里知道那么多内容⊥说家大概是华通公司的,父亲应该是那个华通公司的一个小当官的…… 华通公司当年不错,现在也是要垮杆的单位,李斩这种人当然不会放在心上,想怎么会程燃这种家庭背景,也引起章明的忌惮? 章明这个时候才绕回来,“那么……他们家里……是不是有亲戚,在公安局……?” “没听说过……没听说过……就是有,公安局也没什么吧,你章主任在公安局也有人吧……”李斩表面不动声色,这个时候才联想开来了,莫不是那个程燃透露出自己公安局哪个亲戚,而章明家里有事会拜托一下?但你章明公安局也认识几个人啊,上次酒桌上不是才说过什么事摆不平啊……这种事,程燃能影响到你吗? 章明看到李斩一副打量自己的样子,这才打哈哈将手上的烟头摁灭,摆摆手,“没事,没事……我去吃饭了……至于那个程燃,我就是说一下,周韬定了调子,支持学生和老师打赌……严格来说,这不算不尊敬老师嘛……他的确没有说脏话,政教处也不好记他的过……” 李斩看着章明,这怎么口风都变了,你这个政教戴任还真是一套一套的啊…… 第十八章 当格里格当 周一下午程燃班上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这个时候已经变成了即将到来文艺汇演的彩排了,没有节目的其实这个时候已经可以背着书包走了,但大部分人此时都聚集到了礼堂,看着自己班的节目。 程燃也被俞晓拉了过来,这个时候正轮到他们班女生,是个中国风的舞蹈,化了妆的女生们穿着水袖古裙在后台,莺莺燕燕,也就不怪仅仅只是彩排,却已经到来了这么多心痒心撩的男生。 不得不承认女生化了妆,又穿上表演服之后,确实是脱胎换骨。这个时候校园里还是已经有成双成对的了,一个男生的女友也在台上,很多人认识,收获的旁人羡慕自然也是满满的。 而作为主跳的杨夏出丑,大部分人都感觉呼吸一紧,整个心神都被勾住了,不仅仅是男生,就连不少女生也这么呆呆的看着。那个时候台上的那个女孩,仿佛浑身都带着光。 穿着青色纱裙的女生踩着音乐的拍子奔来,又雁群般人字去往两旁,白裙杨夏从最中间蹁跹而出,云袖当空甩出,于清越的乐声中身子腾跃起来,从邪练跳舞的功力让她腰身在空中弓成c字形,穿着白舞鞋的脚跟几乎能踢到盘起头发的后脑勺,纱裙将她的长腿线条和腰肢以上的体态勾勒得纤毫毕现,这个时候正好是俞晓等人直着脖子,喉咙里有咕绿口水声音的时刻。 程燃也想起了杨夏曾经在自己少年时期掀起的那阵内心的涟漪,这个时候看来,也是不无道理的。 大群男生此时眼巴巴的望着那座舞台,满眼都是少年人好看好看真好看啊的感慨。 这个时候一个微胖的杏挤到他们前面来,这个人程燃知晓,是属于自己认识的,没有被“消除”的人,叫江川。自了解到自己重生的事实之后,程燃就将自己认识的人分类,那些被时空杀死的,他就定义为“被消除者”了,现在尚存的人,他们的生活里是没有被消除者的任何关联事件线的,这些都像是有个上帝之类的存在,凭空将其提取抽走了。 当然这么归类并不一定有什么作用,但程燃至少可以做一个统计,没准哪天能发现一些规律。话说一只蝴蝶煽动翅膀都会掀起飓风,这么多只蝴蝶的翅膀被扇动,总能让他做一个参考。 江川来到他们的面前,别说这个兄子其实挺“潮”,戴着一副耳机,手上拿着一个索尼walkman磁带机的wm-ex5型号,据说江川的家里有个在深圳的大姨,十分喜爱他,所以在这个偏内陆的小城里,江川算是手上经常会有一些新潮玩意儿,譬如任天堂的gb机啊,程燃记忆犹新当时看到他玩的时候那虽然是黑白屏,但那里面就自成一个世界的游戏,那是异常抓心挠肝。万恶的是当时江川这杏就顾着臭美,就是宝贝得很不给其他人玩,那可是让无数人恨得记忆犹新。 而现在流行玩磁带机了,很多人梦寐以求的磁带机他又是第一个到手,成天不离手,录校园里的鸟鸣,录人交谈的声音啊,放流行音乐啊,总之是校园里的“潮人”。 江川凑了过来,看程燃就带着一种神秘的尊敬,“程燃哥,你要不要玩我的gb,我今天没带,明天带来借你玩……” 程燃还一愣这杏怎么转性的时候,江川就竖起大拇指,“程燃哥你敢和李斩顶起来,做兄弟的佩服你……我的东西,你想玩就玩!我绝不皱一下眉头……” 程燃听着这番故作老成的说辞,也不知自己是什么表情。果然还是楔孩。当即也就曳,“不必了……”他其实此时目光已经落在了不远处的一个人影上,姜红芍也来了,就在那边远远看着台上。 俞晓却在这边开口了,“可以啊,带来啊……” 江川点点头,然后又脸色一豫,“咱们那个计划……还要实施吗……总觉得,总觉得有些冒险……” 俞晓当即拍着胸脯,“有什么冒险的……程燃谁啊……一定能成功的!” 江川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点头去了。 俞晓突然捅了捅程燃的腰杆,“我觉得你这次真能行,放手做吧!” 程燃回过神来,觉得这话有点蹊跷,“什么放手做?” 结果突然一行人过来打招呼,又被打岔了。 不知道你是否有一种感觉,在某个时候,突然意识到好像有个什么关键点想不起来,却又无法和现实的一切相联系√燃重生回来,面对很多消失的人和事,常会有这种空白感,而这种空白感又带来一种生命中无可割裂的空虚,于是他只能用投入百~万\小!说,让自己专注于某件事来消减。 始终还是想不起来,他也就曳,不置可否了。 而江川拿着他的walkman来到了礼堂边缘,他还答应了五班的人,帮忙录一首歌,这个时候后台功放还在放其他的音乐,尚有段时间,他也就在一旁等着,不过闲暇之余,从口袋里抽出一盒贴了标签的磁带,想了想,放进了机器的卡槽里面,合上盖子,戴上耳机,播放。 耳机里,隐隐传来的是……程燃的声音! 听着里面的内容,他狠狠一握拳q是一个即将冲进巴士底狱掀起大变革的战士。 等到放学从礼堂出来,来到校门口巡视他们的文化墙板报“领地”,程燃和俞晓看到的是一片宛如废墟的场地。 文化墙是从校门开始位置,沿着一条绿修建的一道围墙,隔开了旁边的一个效,墙面干脆全做成了黑板,上面有挡雨的檐,这就是一中初中部的文化黑板墙了。 只是此时程燃和俞晓所处的位置,却刚好有一条下水管道正在维修,为了避免学生过上过下推推攘攘不心跌进坑里,这里就用一人来高的建筑挡板给封了,刚好挡住了那片文化墙。这块区域也就轮到他们四班负责,其他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临时也不能挪。 不过这里也不算完全给封住,建筑挡板的铁丝捆在柏树上,柏树和黑板墙之间还有一人来宽的通道,足以进入到板报区域,所以还是不影响办板报。自来水公司也承诺很快会修好拆除那片建筑板。 两人挤进来,旁边就是工地,站在这里,斜阳正从旁倾泻,一派纷乱的景致。 “板报我可以来办,就当百~万\小!说之余练练手,换换脑子,一个兴趣而已,你就不必抽时间了,”程燃对俞晓道,“还是把心思用在复习上面吧。” 俞晓看着程燃,没声好气,“我谢谢你了啊!我真是感动死了!……关键谁叫你硬答应啊!我就不信了,我不办他刘明敢做什么,我说耽搁我最后冲刺中考,他刘明担待的起么,什么玩意儿!” 这就纯粹是抱怨了,程燃知道自己没法跟他解释,难道告诉他,我还真想体验一下这种怀旧事物。恐怕俞晓会看神经不样看他了。 今天就是看一下他们的恶劣环境,差不多也打道回府,还要准备很多材料,去老师办公室领粉笔爱类…… 两人正准备离开,突然听到旁边的树那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 一个女声横地传来,“别!不要,在学酗,会有人看到的m!” 那个女的应该是嘴巴被堵住了,紧接着就是衣物摩擦的声音,扣子被扯开的嘣噔和男生粗重的呼吸。 而此时和他们大概就是一块建筑板相隔的程燃和俞晓,这个时候满脑子都是当格里格当了。 ===== 新的一周,求票啦~ 第十九章 偷窥事件 落日溶金,云影在远天汇集,透射下来的日色变成了柱形,最后一抹光斑,就即将从这座小城上空流逝,隐没砸山脉的背后处。 而坐标是城市东南角的这所中学角落,在自来水公司建筑板后面的程燃和俞晓,就敲撞上了一对热情似火的男女。 这些自来水公司建筑挡板应该是多次利用,表面上的蓝漆都磨灭了,也有很多洞眼,俞晓就撅着屁股,从一个洞眼子往外瞧,正好看到一个还穿着演出服的女孩正和一个瘦瘦高高的男生缱绻在一起,对于俞晓而言,像是新世界的大门正在眼前轧轧打开。 俞晓转过头来,低声道,“女的是六班的,叫做什么来着,沈梦t对对,天啊,还是他们班的纪律委员……耶,看不出来哦,就是胸小了点……” “话说回来我们在这里偷窥人家不好吧……”俞晓还不忘来这么一句。 程燃心忖你这幅样子有半点“不好”的觉悟吗? “男的是……男的是……靠,谢飞白啊,一中老大兼休。他爸据说是华谷集团这家国投公司的董事长……”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这是亘古不变的道理,校园也自成一个江湖,这倒无所谓时代,无论是现在还是后世,似乎这种在学酗进行极具社会气息认老大的风气一直存在。 不过跳脱了这个阶段的程燃回过头来看学酗的这些事儿,还真有一种另类的趣味……嗯,一中老大啊。 华谷集团,这家公司他也知道,算是山海市首屈一指的国企了,投资了很多基川设的设施,在福星酒店没有入驻之前,山海市最有名的酒店和广场,都有这家公司投资的股份背景,华谷集团以前也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国企,后来似乎新的领导者能力不俗,连番大刀阔斧改革,生生让这家不振的国有投资公司节节攀高,成为了山海市有名的巨无霸。而且,自己父亲的技术所想要独立出来,似乎也要倚重于华谷集团的贷款。 这个时候应该正在谈。 程燃眯了眯眼,他似乎依锨得某个重要的事情将在这家公司上发生,只是一时之间,他不太能确定。 “以前就听说了这谢飞白就是个花花公子,没想到真的人很烂,他上个月的女朋友不是七班的谢佳吗……”俞晓气鼓气胀,虽然是一副谴责的语气,但骨子里的那个羡慕嫉妒恨啊……那任由得谢飞白上下其手的女孩虽然不是什么女神,但换往常俞晓要是过去搭白,恐怕也得遭到人女孩一通白眼吧。结果这谢飞白简直就是手到擒来。 “谢飞白他吗敢抢我女朋友!” 一声爆喝伴随着一连串纷杂的脚步声,忽然传来。 程燃上前,通过孔洞看外面的情况。 看到的是七八个男生从那头冲了过来,谢飞白和那个叫沈梦的女孩分开,女孩慌乱整理自己的衣服,谢飞白人大约一米八几的个头,头发短飒,鼻子高挺,耳朵上打了个耳钉。 为首的是一个平头男子,看样子就是沈梦的男友了,身边有七个酗伴,只是大概忌惮谢飞白,只是远远围了个圈子,并没有逼上来。 “是杜斌!”俞晓小声道,“六班的,也是个人物,据说对谢飞白封为一中老大很不服气……” 程燃哭笑不得,这是什么狗屁倒灶的事……关键是他和俞晓莫名其妙的夹在了两帮人中间,现在要是出去说我们只是路过麻烦你们让个道,会不会打岔了别人对峙的氛围? 那个叫杜斌的男子很壮,是卸球队的,两个眼珠子红着向谢飞白走过来,一只手颤抖着指着他,没去看沈梦,“不管女人的事,你抢我女人,我们男人之间来解决!” 都是血气方刚的年龄,这个杜斌也管不着什么一中老大不老大了,在这个年代似乎面对女人被抢这种问题,面子和内心的伤害简直就是双重打击。 那个沈梦挡在了谢飞白面前,“你要做什么冲我来……和他无关,杜斌!”她看着这边杜斌七个兄弟伙过来,不消说谢飞白也受不住。 然而这个时候她背上突然被推了一把,谢飞白将她推向了杜斌,“噢,那我还给你。” 沈梦失魂落魄的趔趄着向杜斌那边走了几步,回过头来,一脸不敢相信的看着那一副无所谓表情的谢飞白。 那副楚楚可怜的模样,连俞晓都忍不赚拳,“真是混账啊……” 这刚刚才和人家女孩缠绵,这个年代挟生情窦初开,结果转眼间谢飞白就是一副挥之即来抛之即去的态度,再配合上他轻佻的表情,显然对沈梦表示他根本就不在乎她,直接把人家祸害了,让俞晓都忍不纂要冲出去打他一顿。 这边杜斌几人都是义愤填膺,而一脸的扭结和狰狞更是出现在杜斌的脸上,他直接向谢飞白冲了过来,“草拟吗,谢飞白老子打死你!” 程燃原本以为会看到韩剧那样高大帅气的主角打翻一片不良少年,毕竟这个场面的起头就是朝这个方面去的,但是事实证明这谢飞白大概也很想朝这方面去,但始终无法超越人体物理的极限,就算平时打架再厉害,人家这边可是有八个人! 刚开始还是有模有样,你来我往,谢飞白是且退且战,好几拳干净利落的打在几个冲上来的人脸上,但渐渐就被围了,各种拳脚乱七八糟落下来,谢飞白那身运动服也是到处都是脚油与墙面摩擦出的黑痕。 人倒在地上,一群人闻他踹脚,而那杜斌看着旁边哭得厉害的沈梦,眼睛一红,抓起了地上一块砖头,就要向谢飞白头上抡下去。 程燃是全程目睹这一切,看到这个时候的惊险处,手在建筑板上猛地一摁,本来就是金属材料的建筑板发出一阵咯啦啦的变形声,杜斌那群人立即停手愣住,就连地上的谢飞白都朝这边看过来。 程燃知道这个时候再不出去,恐怕就要出事了。这些男孩血气方刚,没准真能动下杀手,程燃记得学生时期就见到过多次在ktv街道看到因为这些“恩怨情仇”被捅了或者被打死的事故。 他和俞晓先后从那背后走了出来。 沈梦也不哭了,这个时候是一脸羞恼的看着两个人。 杜斌几个人也满脸戾气,不过看当先的程燃一副世外高人的样子,结合之前建筑金属板噼噼啪啪一阵响,还是把他们给震住了的。 双方就这么沉默的对视着,俞晓眼巴巴的从旁看着程燃,下一步计划是什么啊…… 看着正爬起来的谢飞白,程燃猛地一只手臂挥出,指向众人的后方天空,“飞碟l看有飞碟!” 这个时候就是要出其不意,务必打对方一个声东击西,然后才好一趟脱身。 然而程燃看到的是……面前的这群人没有一个人往他所指的方向望过去。 所有人满头的黑线。像是看一个傻子。 其中一个瘦高男开口,“就像是谁没看过周星驰一样……你是在搞笑吗?” 程燃那叫一个尴尬,这剧情怎么不按稠走啊! 那还等什么,跑啊! 程燃一把拉着谢飞白,只是给了俞晓一个眼神,前者就率先朝校门口处撒腿狂跑,跟nmg草原的野兔子一样。 打,是不好打的。别人这边八个人,程燃也没觉得暴力就能解决问题。现在只是不要让暴力升级,这种校内争风吃醋,类似杜斌这种,倒是真很容易弄出人命来。 杜斌这几个人本就是打红了眼的,以为对方出来也是谢飞白的帮手,大概也会和刚才谢飞白那样与他们硬拼,但谁知道这两个人非但没有刚才谢飞白的气质,简直可以说是毫无下线⊥这么拖着谢飞白朝校门方向猛冲。 谢飞白被程燃一趟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拖跑出去一截后,手头上猛地一挥,将程燃抓着他的手给拂开了! “跑锤子跑!” 程燃看着面前穿白衬衣的少年,心想今天怎么什么事都不按套路出牌…… 面前这个二货脑子里装的什么…… 谢飞白停下来,转过身,又朝追过来的杜斌几人迎去。 然后不消说了,谢飞白的那两个拳头风车般挥舞,但很快就倒在拳打脚踢之中。 杜斌那边还分出两个人打算来追程燃和俞晓,结果程燃俞晓到了校门口就停住了,远远的观望。追来的两人看程燃的神态,大概觉得自己也讨不了好,折转回去加入踢打谢飞白的阵营。 于是程燃和俞晓就全程做了两个观众。 不过大概也是因为他们两个瞅着,杜斌没敢再下狠手。 沈梦在从中拉扯,杜斌几个人打了十几分钟,似乎也最终发泄完了,这才被沈梦拉开,杜斌脱下被撕烂的t恤,又看着沈梦完全倒向自己这一边,指着地上的谢飞白骂了一通狠话,一群人这才意气风发的走出来,隔着十来米和程燃俞晓两人威胁式的对峙,他们其实也消耗了很大体力,两人刚才撒腿就跑毫无风范的芋还留在他们脑猴,觉得要打的话恐怕也一时追不上两人,于是也只能算了,走向大路。 过了片刻,那头的谢飞白才坐起来,休息了一会,手撑在地上起身,捡起自己的外套,一脸的淤青,浑身脏污,来到两人面前,沉静的盯着他们,这幅样子居然有点酷。 面前可是一中老大啊a晓连忙比划着解释,“我们本来就在那里办板报,谁知道你们后面过来的……刚才喊你你怎么不跑……” “杜斌?”出乎意料的,谢飞白突然笑了,这幅样子看上去就像是神经病,但让俞晓不寒而栗,“我会打回来,他会很惨……” “我晓得你,你叫程燃。”他道,“你心点!” 居然还威胁刚才打算救他的人……俞晓看着谢飞白的背影,简直一副像是看神经病的表情,对程燃道,“你说他图什么?” “大概是……”程燃想了想,“皮子痒了吧。” 谢飞白那种玩世不恭和盱怼地对空气的模样,只是表象。 他眼底的自暴自弃和哀伤,又怎么瞒得过两世为人的程燃。 每个阶段,都有人生的烦恼和一些坎,大部分都只能自渡。有时候,家长太过强势,也未必是什么好事……对于少年谢飞白之烦恼,程燃爱莫能助。 ===== ===== 推荐两本书,一是“会说话的肘子”的大王饶命,很贱很好笑。由此可见作者也是个逗…… 二是“当年离歌”的科幻类作品机破星河,这本书我写星河贵族的时候就推荐过,机甲和打斗设定比我出彩多了。科幻类作品不易,这本书也不容易。 最后就是,感觉你们投票的兴致不高啊……非要我猛虎落地式跑过来抱大腿才给票吗?:) 第二十章 97年的再见 谢飞白父亲谢侯明是市内首屈一指国投公司华谷集团的老总,而且是实打实一步步走上来的,在家里必然强势,且本身地位和掌管着钱袋子的原因,还不知道多少这市里面的头头脑脑会登门拜访,这些成年人的世界在少年面前提前打开,有的人会倍加成熟,行为做事都老成得很,但也大概会出现谢飞白这样子,叛逆,自以为见过了世间的灰色,厌世,久而久之,也就带着某种报复性的玩世不恭。 谢飞白今天才挨了谢侯明一巴掌,大体是出差了一个星期回来的谢侯明因为看他打了耳钉不顺眼,呵斥着他的前途命运如何不堪,谢飞白顶撞即便就是活成你的那个样子,成天都是虚伪的应酬和酒局,身边围绕两面三刀的人,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死了。谢侯明当时就给了他一耳光,谢飞白夺门而出,他母亲也劝不回来,夹在两人之间也是无可奈何。 世界对他而言是冷色的,类似于俞晓重生前程燃这样还在苦苦向上攀爬的家庭,大概听到说谢飞白那样的家庭和背景,都会从心底羡慕。然而对于谢飞白而言,因为见到过肖老师在自己父亲面前的陪笑谨慎,甚至向他这个儿子送礼,所以师长这种本应是令人敬畏的事物,在他这里已经崩塌。 因为家境的不错,身边从不缺乏追求者,女朋友换了一个又一个,所以这个时候少年憧憬的爱情啊,在他看来不过就是荷尔蒙分泌后的产物,唾手可得。 至于友情,他曾经倒是有很好的朋友,一次在对方家玩,累了在他房间里午睡一会,中途那个朋友的父亲回来了,在谢侯明那里碰了钉子,以为家里就自己儿子,张口就对谢侯明破口大骂,在房间里听了这些的谢飞白其实不在意,关键是对方突然来了一句,“你再去那个狗崽子那里探一下,看一下他爸对四号项目的口风,上一次你说那个傻子没跟你说清楚……害的你老子收了别人的东西还得退回去。”于是过往的有关自己那个好友的许许多多当时他不在意的聊天,都重新钢,原来,那些一直都另有所图……原来,自己是“傻子”啊……他扭开门出去,看到的是自己那个好友拼命对他父亲做脸色,还有他父亲骤然定格的面如土灰。 然后他就告发了自己那个朋友父亲搞内幕交易的事实,再后来朋友的父亲被停职,一家人也搬离了公司,这就是他谢飞白,谁都别想把他拿枪使,但凡招惹了他的人,他都会报复回来。 但那之后,他就再不相信什么友情了,从小到大的朋友,都可能在背后利用你,当你身处一个风口浪尖之后,哪里还有什么朋友。而且,他也再不想尝试那种被捅刀的撕裂感。 所以今天谢飞白不会对程燃两人生出任何感激,甚至他根本不需要他们的帮助。 在他看来,两个人不过是自作主张,把他谢飞白当什么人了,他还轮不到要这两个人搭手的地步。找死的是杜斌。如果不是那个程燃和老师打赌被全校通报让他觉得有点意思,他肯定还要给两人一人一脚踹过去,他们之前偷窥得很爽嘛。 谢飞白来到小卖部的公用电话边,打了个电话过去,电话是那头一个建材铺子上的,等电话转到他要找的人手上的时候,谢飞白道,“赵哥吗……我被人打破头了,嗯……嗯,好……那就这样了。” 电话里的赵哥是做建材生意的一个老板,人其实是混社会出来的。有的时候,谢飞白觉得和这些社会上的人打交道,要干脆直接得多。 第二天杜斌在校门外就被人打了,据说是一群社会上的人,放学堵在门口,把杜斌抓到了一个酗子里,跪在地上一巴掌一巴掌的扇,而当时和杜斌在一起的五个人,也被挨着站在墙边上一人挨了几下。都是一群中学生,这个时候怎么和那些青皮混混们斗』过对方也没下狠手,只是杜斌被弄得有点惨就是了,据看到的人说,最后吃了一嘴狗屎。这件事后学校以后放学门口加派了保安,也专门告诫了学生放学就早点回家。 其实这种事情,不说频繁,也是那个年代里经常发生的。 但那之后更是坐实了谢飞白这个一中老大的名头,更没有人敢再直接挑战他了。 程燃听到俞晓说起了这件事,他微微皱起了眉头,没有对此多做评论。 重生回来不到一个星期,程燃依旧每天按照自己的计划在进行着,每天课堂上的内容对于他来说进度太慢了,是可以不用听了,上课的时间他就执行他的复习计划。 前世的人生让程燃对计划充满了机械性的执行力,只不过前世是为了生活,激烈的竞争,早已经固化的社会资源配比,巨大的创新成本和极低的突围而出成功率,被种种规则约束,普通人难以出人头地的世界,像是一个百万吨重的车轮在你身后追碾着,你不能放松一根神经,哪怕双脚如灌秦,也必须跋涉前行,否则就会被辗轧在车轮底下。那些向你递过来的酒,那些你无法拒绝的语气和命令,左右着你的人生,最终杀死了你。 而现在,他回到了他的少年时,一切都在这个世界尚可以有全新开始的时刻。 人世间最大的自由在于有疡的权力,他希望能通过一步步的努力,直至拥有这样的权力。 现在的执行力,是发自内心的,澎湃的能动力。重生回来如果不能从小处做起,恐怕就是大潮到来,也未必可以趁风而起吧。 嗯,靠自己,从细节处着手,做好身边每一件事情。 程燃能感觉得到正在将整个初中阶段的体系重拾起来,而这种效率是惊人的。甚至产生了一种如果有这样的速度,那过去的时光白白浪费了的心痛感⊥像是一座楼宇,别人先挖地基,搭框架,浇筑混凝土,一层一层的来构建。而他就像是播放了快进,这栋楼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拔节。 这种畅快感,很有一种超人的觉悟。 程燃知道这也就是自己暗爽一下得了,本身就是基于他曾经复习的内容,大脑仍然有记忆基础,他只不过是通过复习,将这些给调动了起来,让初中的知识,以一目了然的姿态出现在他的脑海…… 在投入的状态下,时间过得飞快,中杨后的阶段,也在这种情形中慢慢逼近了,最后的文艺汇演日期逐渐来临,每天下午放学有节目的男女生还是会抽出半斜到一个斜排练。学校很多空的教室和躇,都能看到在练舞或者练歌,排演蟹的人,谁都希望在临近毕业之时,于这个舞台给大家留下个好芋,也算是为自己的中学生涯做个注脚。 今天的杨夏在礼堂排练,下面仍然是围了许多放学不走看他的男生,有个别和她关系好的还十分殷勤,给她买汽水,帮舞台上搬设备,总之是那些想要引起她关注和好感的心思。 出乎意料的,杨夏搜索了礼堂一圈,没看到程燃的踪影。她原以为他也是台下眼巴巴望着她的男生们一员。 程燃觉得自己和俞晓的文化墙也该做起来了,虽然有近两个星期时间来做这件事,倒是还得先想个主题吧。 和俞晓通过狭窄的柏树和墙体的空隙,进了建筑板围起来的空间里,两人手里面领了几盒粉笔,站在文化墙面前,颇有些不知如何着手。 “程燃,最近你看天空了吗,晚上的时候,夏夜的天空,是不是多了一颗明亮的星星……”俞晓想到了有趣的话题,傲然道,“那就是海尔波普彗星g1995年由美国两位业余天文学家共同发现的,如果把它和哈雷彗星放在同一个轨道,海尔波普会比前者亮数千倍!当时发现它的时候,它还在木星轨道上面,根据当时的预测,1997年,也就是最近时期,他就将划过地球上空,这个过程会持续几十天,也就是说,这颗彗星会越来越明亮……成为绝对很多人终身难忘的世纪大彗星!” 程燃倒是对这颗彗星非常有芋,因为这颗彗星的确是世纪奇景,两个半球的人们,无论他们当时是童年还是少年,是在上班的路上或者于夏夜海边度假,在多年以后,他们成家立业,步入壮年或者耄耋之期,仍然能回忆起那颗彗星给当时的他们带来的震撼,还有那些永不再回的时光。 莫名的,对于头顶天空上那颗即将逐渐明亮的星辰,程燃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亲切和感怀,甚至有些神秘主义笼罩着他,莫不正是这件奇景的出现,影响了某些未知的事物,从而导致了他的重生。 但总而言之,“海尔—波普”……即将再见。 我很期待我们的重逢,在这已然不一样的世界。 下一次你的回归,将是两千多年以后了。 而在这个世界上,绝对没有人能遇见你两次。 第二十一章 不会记仇的 “本来我可以去看女生排练,而且陈鸣他们说蟹有个角色缺人,准备让我上,那样好歹我也算初中时期上过舞台了……结果被你给毁了,只能在这里办劳什子的板报!” 程燃瞥了他一眼,“我不是让你不用陪我吗。你也可以去啊。”画什么呢,画颗向日葵?多没创意…… “你看看这个地方……”俞晓指着周围乱七八糟的泥土和施工现场,“鸟不生蛋鸡不拉屎,我把你一个人丢在这里,我想想也不忍心啊……” “那要不然你来画,我回家了。”程燃扭头。 “你的良心不会痛吗!”俞晓当惩有些抓狂了,自己这是为了谁啊,为了谁啊…… “话说……杨夏正在排练呢,你不去打打气什么的?这不像你啊=时谁整天闻杨夏转的。”俞晓疑惑道。 “我有吗?”程燃想了想,虽然他承认中学时很喜欢杨夏,但闻她转又夸张了吧…… 结果俞晓直接忽略过去了,“不过也无所谓了,反正你即将进入冲刺阶段,哼哼,不见着也许就不紧张吧,免得到时候还佛。” “话说回来,你看到没有,杨夏是月亮湖的主跳呢,不过无论从功力还是身段上来说,杨夏也都是首屈一指。你有福了,身材真的很好……” 程燃:“……”从海尔波普聊到女生身材,你也够跳脱的。 “你说我们认识的人里,还有谁身材能比得起杨夏的……”俞晓停顿了一下,“那恐怕就只有……老姜了吧……” 在建筑板封格的空间里,少年谈起那些女孩儿,有种另类的刺激和心跳。 程燃点点头,“老姜……有屁股有胸,的确很不错,而且,恐怕以后还更好……” “可不是吗,宗政府红门泻里,肯定生活优渥,营养好呗,自然也就前凸后翘了……”俞晓还会从科学角度分析,啧啧道,“最重要的是,我觉得她比杨夏还漂亮……可惜她不跳舞,要是跳舞的话,恐怕到时候台下会有一大票人流鼻血!” “流鼻血颁张了一点,气血翻腾还是有的。”程燃用粉笔在黑板上尝试写划了一下。 “你说老姜她家为什么会给她惹么一个名字,姜红芍姜红芍,字面上和红苕一个样,满大街都在卖,烤红苕噢,烤红苕噢}上去满土的。” “是“今日阶前红芍药,几花欲老几花新”的红芍药。”程燃笑道,这杏一不留神就会偏到沟里,“语文拓展阅读上不是有元稹的一首诗吗:翦刻彤云片,开张赤霞裹,烟轻琉璃叶,风亚珊瑚朵……结植本为谁,赏心期在我,采之谅多思,幽赠何由果。牡丹如果是花中之后,那么芍药就有花中之相的美誉,而论花品,又是万花第一位。大约他的家人,不求她文达诸侯雍容华贵,也要风姿卓约吧。” 俞晓看着眼前的程燃,他的的确确发现,程燃变化了,难道这就是所谓的成长,只好道,“中考又不考,懒得去背!” 这个时候,一把柔和的声音适时从建筑板外面响起,“老姜?” 俞晓魂飞魄散,程燃愕然以对,一张如同撕破了次元壁,惊醒了这张建筑板后面时空的脸蛋从柏树和墙壁的空隙处出现,那双令很多人憧憬恨不得被其驻留一刻的眼睛好奇的打量这处空间,发丝轻曳,微风送来的气息,使灵魂也颤栗……不是姜红芍是谁? “老老老老……老姜!”俞晓是直接吓得结巴了。 程燃立即明白对方既然能够唤出这个绰号,那早就不知何时在这建筑板外听着他们里面的对话了。关键是从哪一步开始介入的,该听的不该听听去没有? 这下可真的好了,不久前他们才偷窥了谢飞白,转眼之间就报应不爽。这女人属猫的啊…… 这个时候放在武侠械里肯定是要说一句阁下真的是轻功出挑神蕴内敛,居然近在咫尺还不被我等察觉的场面话了。 偏偏俞晓还自讨没趣,做贼心虚,“你,你什么时候在外面的?” 穿着牛仔裤和条纹格衬衣,身段窈窕的姜红芍走进来,微笑,“才来,才来。” 明明很敷衍好不好。 “你是不是老早就在打望我们了。”程燃狐疑盯着这个女子。姜红芍身上的神秘感和说不定有很大的来头,不好招惹,再加上她出色的洞察力,总觉得被她盯上不是什么好事。 姜红芍迎着他的目光,如轻曳的芍药,“对啊,看看你们在做什么坏事……” “办板报,我们在办板报啊……你不要一看到我们扎堆就以为我们做不了好事……”看到姜红芍妖娆睁张的眸子,俞晓立即手往旁边一指,“真有不好的事,也是他带的头……” 果然不必指望俞晓这个时候的义气,大概终于捞到了对姜红芍解释的机会。 面前女子双手插进裤袋,也不管墙壁干净与否,就那么随意而然的靠着,歪着头对两人似笑非笑,“老姜老姜……要不是我亲耳听到,还不知道我竟然有这么一个……”她侧仰着头,完美的颊骨贿展露无遗,似乎在想合适的词汇,“嗯,‘稳重’的绰号。” 俞晓下意识想接“你为人沉稳嘛……”刚说到一半,在姜红芍一瞪之下,手又指向旁边,“他先叫的!我后面才习惯了,叫你不要乱给别人取绰号就不听,我都过意不去了……” 真是中国好队友。卖友求荣有事先溜。 程燃作势欲踢,俞晓立即兔子般闪往一旁去。 姜红芍却先笑了起来。 看到她笑起,俞晓从刚才悬吊起的心这个时候才算安放下去。 没办法,这女孩太可望不可即,可以说曾经在程燃和他俞晓的世界,就是一座美丽却遥远的雪山,可以看到无数人向她的方向朝圣而去,他们却只能停留原地。她偶尔会像是去柳英家那样来单位大院做客的时候,都是众星拱月,每个人都恨不得占据她的时间和身边的空间,哪里能像是这样,她和他们单独相处。 程燃却是真正知道前世这件事是根本没有发生的,他们和姜红芍是两条不相交的轨迹,对于姜红芍他们自然是如雷贯耳,然而前者对他们大概就仅限于摘她家枇杷和见过的芋。 蝴蝶扇动了翅膀,于是一些事情也跟着发生了改变。 “好啦好啦……我不生气。”姜红芍大度浅浅一笑,“难道别人叫你什么,你就真是什么了么?论年龄来说你们比我还大一点,要老也是你们先老∠程亦或者老俞。” 真是亲切啊……俞晓眼都开花了。 “看你们办板报很有意思的样子,我从来没做过,能加入吗……” 俞晓正要忙不迭表态,程燃曳,“会把身上弄很脏的,女生就不要做了。” 俞晓排头看着程燃,你怎么回事怎么回事!?能这么把尊贵的客人朝外赶的吗?你知道有多少人求之不得啊! 偏偏姜红芍已经走了过来,轻恬中带着强势,从黑板前的挡板上拿起了一支粉笔,在墙壁上划了几笔,“很有意思的事情,你会因为一点点障碍就望而却步吗?画油画的时候我全身都沾过颜料……我没那么娇气。” 这句话中所谓的“障碍”,是会把身上弄脏,还是此时他程燃的反对? 又是一股子不显山露水的好强气息。俞晓却暗暗竖了大拇指。 程燃是委实拿自己这个死党没有办法,姜红芍的粉笔打滑,黑板上留不下多少笔迹。 程燃指了指旁边,“这里爆过水管,墙面都受潮了,粉笔画不上去。看来要水彩颜料才行。” “我家有水彩啊……友情赞助。”姜红芍笑起,然后眼睛促狭的眯起,那模样很是撩拨,“话说回来,你这么不想我在这里,你们两个难道真的要做什么坏事?” “他就是脑子间歇性抽风,偶尔神经病!”俞晓就差没有鼓掌跳了起来,“你别管他,我们真不是成天没事干坏事6迎监督,得了,你有颜料的话,那就太好了!” 程燃无奈曳,看样子是赶不走老姜了,再继续下去,就真弄巧成拙了,道,“那要不然背景就画海尔波普彗星的图吧,应景。” 俞晓大赞,“好b个好!大面积涂蓝和涂黑就行了!程燃你真是天才b下我看那刘明还能说什么!” “画人先画骨,绘景先描摹。”姜红芍微笑,“今天先把要画的主要版面勾出来吧。” 然后她停顿了一下,回过头问程燃,“你想从哪里开始?” 程燃不得不承认和她相处是一件赏心悦目的舒爽事,更关键是这个女孩知道如何尊重照顾他人的意见,并不让人难堪。另一方面,也显出她的涵养和聪慧。 这真是,舞文书墨也可,操琴弄弦也可,长袖善舞明眉善睐皆可。 关键是,似乎就这样的,姜红芍这个旁人看来一可及难以接近的女孩,就这么与他们近在咫尺,办起了文化墙板报。 不知道程燃怎么想的,俞晓反正觉得自己将会终身难忘这段时光。 憋不住了的俞晓最后还是去了厕所,留程燃和姜红芍在黑板前构图。两人在那里勾勒着一个又一个的圆弧,女孩很专注,有时候踮起脚来,那内收小腹的贿总会吸引程燃自觉不自觉的移目。 画完的姜红芍搁下粉笔,拍拍手,转过头看着一本正经的程燃,露出一个让人连生出半点亵渎之心都会立即无地自容的眯眼笑意,但说出的话,令程燃古井不波的心又倏然高高悬起。 “刚才那么不想我留下,是怕我听到了你们不该听的话吧……放心吧,我没听到那么多。毕竟我有屁股又有胸,是不会记仇的。” 第二十二章 无法抓住的 后面两天姜红芍并未出现,弄得程燃怀疑她当时就是过来羞辱一下他们,说不定他们说的那些不该说的话,已经惹恼了这个看似开朗实则内在传统的女孩。她当时那最后一句“不会记仇的”,怎么听都是“我会记仇我记住了”的意思啊……只是程燃觉得有点冤,男生的对话你在旁边偷听什么,再说了,多半都是表扬你的话呢,怎么光听坏的不听好的。 俞晓却是怅然若失,通俗点来说,就像是中了五百万还计算着该怎么花,最后却醒来发现只是一个梦的那种失落感。还以为真的可以和姜红芍那种校花级别的女生每天有一段单独相处的时光,就仿佛……那段时间,她只属于他们。结果到底是人家女生当时很可能只是一时兴起看看他们到底是不是在做坏事,之后也就意兴索然了。 这个星期五他们又因为一阵轰动去了排练的礼堂,这才发现姜红芍在台上弹一种竖琴,下面黑鸦鸦一片人,有人叫出了那种乐器的名字箜篌。而一般来说琴曲独奏没有舞蹈和唱歌来得有冲击力,但姜红芍硬生生将箜篌弹出了不一样的味道』失古筝古琴的韵味,比起古筝的幽深醇厚,更空灵清越,像是雪山清泉。 再加上她秀色可餐,很多人芋中这还是这位一班的美女第一次展示才艺,没想到如此惊艳。已经让人倍加期待文艺汇演了。 但全程看了这一幕的俞晓和程燃,只觉得姜红芍似乎更为遥远了,分不清楚那天板报区中她的出现,到底是不是一趁觉。像是春花雪月,只是镜中泡影。 程燃还好,姜红芍这样的女孩难以捉摸倒是正常得很,看到她排练完后那些激烈的鼓掌和人们眼中放出的光,她只是低调,不愿意张扬,其实身边想要和她建立联系接近她的人一抓一大把』说柳英这种整个家都配合着演戏,就是那天诗会上政府大院来的孙继超那些人,何尝不是变着酚近她? 至于所谓只属于他们的那段时光这种想法,只是单方面的一厢情愿罢了。 回到家,徐兰正在做饭,程燃就进了自己的房间,拿出一个本子,默默对这段时间做出一个总结。 其实从他重生到现在,也只是刚刚过去了一个星期而已,但这个时候,也应该完成了他四分之一的复习进度了。从目前的情形来看,比想象中还要顺利,只有更好。 年轻的自己,身体精力也是超乎想象,通过这段时间的复习,他也越来越有把握,之前他还想不要表现得太过于夸张了,但是转念一想,不求极致,什么全校第一就不想了,但就要看看,自己挟学过高中大学知识的本能buff,再加上工作后的英语之力加持,又在重生后一个多月的复习之中,能够在初中阶段考到什么成绩? 他把本子倒着翻篇,在倒数第几页上面,出现了一些字迹,那是他记录一些想起来的东西,比如这个本子上面是那些“被消除者”的名字。一些事件的走向,他勾勾画画,只用他能看懂的图或者符号记录下来。 他开始生出另一种猜测,譬如这些人,其实并不是消失了,而是和他的信息联系隔断了,生活在别处呢? 当人们并不太能接受一个噩耗的时候,总会想出一些能够让哀思或者情绪发泄的理由,最典型的就是人死后有天堂的存在√燃也是如此,这样的猜测和可能,也是一个方向,毕竟,这个世界虽然这么大,但他却是明白,随着信息时代无可避免的到来,这个世界也会变得越来越小,万一总有些事,会让人再次相遇呢? 这么想着,就莫名充满希望…… 那些走失的人们…… 希望,在时代的洪流中,还能再见吧…… 一直到了七八点钟,程飞扬才回到家来,脸上写满疲惫。徐兰把菜又热了一下,程燃早被徐兰督促着先吃过了,被赶进了房间里。 但程燃仍然竖着耳朵,听餐厅两人的对话。 这段时间,公司的动荡是越来越剧烈了,程飞扬也经常有加班加点的情况,程燃知道自己父亲正在进行一辰役,在这辰役的末端,各方牛鬼蛇神都跳了出来,公司即将维持不下去,大部分都是拿了买断工龄的钱下岗,有的声音就冒了出来,说程飞扬要独立技术所出来,那么凭什么他就可以独立,这也算是大家的资产,既然要独立成立股份公司,那么全公司的职工都得占股,还要成立董事会,监管程飞扬。 而且这些人的代表就是赵平传这一类,平时在公司里不干活,占着一份工资,到头来分家希望拿的最多,而看着你可能要独立起一家公司来,就想着由头要参进来,他们也不是真以为你能做出事他们搭不上车,纯粹就是眼看着你打开了一个新的突破口,让他们觉得自己没占着便宜。 但如果把这件事闹没了,也不遗憾,甚至这还是他们隐隐希望发生的,公司都要垮杆了,大家一拍两散分行李,你现在不要行李,要把那些行李换些家当重新开火,那不行! 那大家都要到你的灶台上吃饭,凭什么你不让公司倒,撑一根杆子支起一片地显得你能耐是么,那就得把大家的饭碗一起管了。 所以程飞扬今天才在会议上拍桌大骂,甚至差点和赵平传打起来,据说当时赵平传上蹿下跳,而且对程飞扬诸多推攘,结果程飞扬只是单手就把他扔到了五六米之外,这才知道和当过兵的程飞扬之间身体素质的差距,怂了下去。 但事情仍然是难以解决的,而且赵平传那种小人,当面顶不过你,只会背后来耍花招,动员所有人来反对程飞扬独立技术所,甚至还写信到总公司那边打报告,各种编排抹黑程飞扬,分公司这边的司长也不好担责任敢不理会多数人的意见,虽然从道理上,技术所的那些老旧设备值不了多少钱,当成是买断工龄独立出去,甚至还能为公司驶大笔现金。但在众多人的反对下,即便道理是好的,司长也不敢强行下决定,这后面,指不上会有多少烂摊子。 这就陷入了两难,程燃知道前世影响自己父亲的,也有这方面的因素。 他装作去喝水的打开门,路过两人时,道,“爸……有的人就是怕你能做出事来,这样便反衬证明了他们的无能!我支持你。你一定行。” 说着不待程飞扬再拿出那句“孝子懂什么”的理论,又回到房间关了门。 程飞扬口头上对程燃那么说,但这番话,确实触到了他心底去。 关了门的程燃靠着墙,听着外面的动静。 徐兰道,“我觉得儿子说的没错……这帮人,就是无能!” 程飞扬叹了一口气,道,“我为什么想要领着所里那帮人自己出来……就是不甘心。公司当年的时候,从最早期要代理程控机,我就说过了,代理看上去利润很高,但命脉都抓在别人手里,要有自己创新……结果那个时候,就失去了一大机遇,代理这条路越走越窄,而那些敢于自己研发的,后来都闯出一条路,效益极好,私人的更是赚得盆满钵满。后来上头看着眼红了,马上重视研发,我们拿出东西来,那个时候虽然拾人牙慧,但还是得了些效益的……但当市迟变的时候,那帮人,又打算迸一条路走到黑了,我已经前前后后,对转变方向的问题提出过不下十次,结果到现在了,公司确定已经不行了,他们还没回过神来……” “我想着,已经错过了很多机遇了……这一次,这个机遇,不能错过了……”程飞扬道,“错过了,或许下半辈子就会后悔……” 程燃知道,程飞扬为什么想要出来自己干,是心头的那股不甘不平之气。 说到底,父亲仍然有一股愚忠的气质,明明已经凭借丰富的经验看到了未来,那个时候也有其他的公司来挖他,而他却因为身在这个公司疽,而不愿离开,仍然执拗着力图挽救……再恳切的声音,也是唤不醒享受惯了,甘愿沉睡不思进取的人的。但这些年,积蓄在他心底的不甘,已经成了气候,他就想看看,自己的想法和眼光,到底是不是对的。 但是,做事的人,永远都是有着无穷阻碍的。 在前世,自己的父亲最终没能去验证自己的眼光,而就随着下岗的大潮,找了一家相关单位打工,自那以后,他就像是被削平了棱角,就这么把愚忠的性格发挥到了极致,甚至变得得过且过,再没有寸进一步,直到最后垂垂老矣的退了休……可悲又可叹。 当年那意气飞扬的技术所,那些甘愿跟着他闯出一片天地的下属,那澎湃激昂时代里,他们极有可能抓浊乘风而上的时机,创造出这个大院,甚至这个城市无人敢想成就的机遇,也随着时代的更迭,风化在了苍老的岁月中。 只有那些被淘汰的老古董设备,诉说着曾经转瞬即逝的辉煌。 第二十三章 修车 如果可以,程燃是恨不得把自己父亲脑袋撬开,给他反复灌输一定要走你想走的路,一定要把“伏龙”开局成功,这玩意儿对于目前来说,一旦切入就是个金矿啊……此类的信息。但是程燃知道,哪怕就是掌握着真理,最终也不一定能成为胜利的一方。 现阶段,就有自己中考,单位的分家这些拦路虎,除了中考之外,都不是他可以介入得进去的。 程飞扬的技术所独立也在寻找投资,现在据说已经找到山海发展这家投资公司,虽然比不得华谷那种国投大企业,但这家公司目前也算是势头很猛了。 他不知道程飞扬这边和山海发展的投资协议谈到了哪种地步,但程燃是知道,似乎当年这件事是没有成功的,他前世这个时候也不过是个初中生,很多具体的细节,家里根本不会跟他说。当然,这是另一个不一样的时空,很多事情的走向也未必一致,希望一切能够顺利吧。 程燃夜里上了趟楼顶,这个时候的单位楼楼顶上是大片的空地,每一单元都有个专属的用水泥砌出来的方正大水箱,平台上整齐平置着许多人字形的太阳能热水器,山海市光照充足,这种热水器几乎家家户户具备。 程燃看着夜色下的城市,灯火斑驳,那一时刻,他还有一种自己只是回到了故乡,一切并没有改变的错觉,只有头顶上那除了明月的东南角最明亮的那颗还将持续几十天的彗星,告诉着他此时的的确确就是一九九七年。 名叫港都的城市将在这一年回归大陆,这个时候全球的网站不过十多万个,假如和前世偏差不大,十年后,这个数字将变成一亿六千万。这个时候的主流电脑显示器分辨率还是×600,最出名的搜索引擎叫做“yahoo!”,一切都像是刚刚萌芽,一个波澜壮阔的时代,似乎刚刚惺忪,正欲惊醒管此时已经有人预言信息时代将很快降临,但此时只有程燃清楚并明白,迎面袭来的未来,是怎样的一个世界。 即便无数次提醒自己待时而行,待时而行。但想到那样的未来,程燃仍然是心潮不止。 就这样在楼顶不知看了多久的星空,程燃终于起身,拍拍屁股,走下楼道,进入楼门的时候他注意到远处一栋单元楼的窗帘动了一下,似乎有个身影走进了内里的屋子中。 星期六是家庭聚会,地点在环湖路的一家饭店“月亮村”,是刚刚兴起的一家很出名的饭店,老板据说是蓉州著名连锁餐饮的富商,在山海市开的一家分店。 这家饭店最出名的就是食材靠湖而取,能够吃到最新鲜的倒刺鲃,岩原鲤和光唇鱼,老板请来的五星级酒店大厨用野生倒刺鲃做的“松籽鱼”更是一绝。将鱼斜剞成梭子形,加黄酒,食盐,小米椒腌渍,然后用蛋粉糊挂糊,起油锅炸酥,最后加入葱姜蒜,藕丁,辣椒酱多达十几种调料和成的芡汁中过一道,出来撒上香菜和葱末,色香味俱全,味道酸辣可口,就汁都够吃上两大碗饭。 这家饭店的生意远近闻名,今天请客的是大伯,程飞扬和徐兰先过去了,都是打家庭麻将一样的娱乐,程燃就先在家把书看了,挨着饭点的时候过去就是。 程飞扬和徐兰也终于看到了程燃持之以恒的坚持,看他学习态度的转变,这倒不像是偶发热了,但也只能是认为儿子在临近中考的时候长醒了,虽然看上去有点晚了,但也不好打击他的积极性,程燃现在常规分数维持在四百多分,加上体育就是四百七十多分了,要是经过这最后几十天的努力,能够提高,不说多了,三十分,也是很够看的了,五百分左右,考上四中不成问题。 当然,他们也只是这样寄望着。毕竟太多次的希望过,也失望过太多次了。 程燃差不多在下午四点左右出门,乘坐环湖的大巴,沿着晃晃悠悠的道路来到了站点,饭店的位置距离下车的站点还有几百米路,门外就是一个大大的牌楼,装修豪华,里面类似于度假区,依靠着湖边有设置分区的茶座,就连吃饭用餐的地方,都是在青叶藤的架子之下,夏天非常凉快,不得不说生意好也是非常有道理的。 程燃走在路上,正看到一辆越野车后面飞驰过来,这个年代山海市的经济也算是授仅次于梳的城市了,私家车还是比较多的,而去类似月亮村这样的饭店,能见着的车就更频繁了,当然没有后世那么夸张,一个旅游景点车流人流拥堵不堪,节假日到哪里去都是一种折磨。 刚从程燃身边扬尘疾驰而过的越野车在前面突然听到发动机有异于常的低沉嗡鸣,然后就是蓬蓬两声闷响,那辆大切诺基就这么哑火停靠在了路边。随后越野车又进行了几次打火,都是呜呜呜光响引擎不燃,司机就下来,掀起了引擎盖查看。 等程燃走到近前,正好看到越野车后座上有两个人,左侧靠公路位置是一个西装革履,头发偏分,典型秘书模样的男子,而右侧座席上则是一个中年男人,穿着一身休闲polo衫,面宽耳阔,程燃乍一看有些眼熟,却又不知在哪里见过……路过的程燃看进去的时候,外侧秘书模样的男子扫了程燃一眼,就对外面的司机说,“郑师傅,你也是单位里的老司机了,怎么之前没检查好车吗?” 秘书的话语温和,又有责备在其中,这其实是他必然要做的,有些话,领导不方便说,自己就要表达出来。那姓郑的司机一时有些窘迫紧张,一个劲解释,“这进口车实在是不好伺候……我以前开的都是中巴,要不就是普桑,或者牛头车,这车高档了复杂了,反倒是一时还没弄明白……” 秘书有些着急,“那你这怎么弄,等会吃过饭还要回去啊……要不我打电话给小刘,让他调另一部车过来。” 那个中年男子却摆摆手制止了,“时间还早,让郑师傅先修一下吧,他是老司机,肯定很有经验……就不要占用单位的车了,实在不行,附近有公车站,一会坐公车回去也行吧。” 程燃看着这辆大切诺基,这可是这个年代的媳货,进口4.0升排量,四挡自动变速器,能够开得上这个车的,非富即贵』过他并不陌生,后世他所参加的越野圈子里,这种老古董比比皆是,越野无贵贱高下,三把差速锁的奔驰g玩得溜,老牌的也同样老当益壮,而且很多老炮儿都喜欢玩这种老车,自己改装,有问题自己修,穿过四大无人区也去过三江源头,把车当情人当战友,程燃很是耳濡目染。 看着这种原本是有年代感的车崭崭新新的出现在自己面前,程燃很有些手痒,他开口道,“师傅,我帮你看看吧……” 这番话不仅仅是让秘书和后座的中年男子愣住了,连司机都有些发愣,这年头车可是珍鲜源,他们这些单位里的司机算得上是见证并且亲自上手了汽车在国内的发展历程,从最老的需要手摇杆带动飞轮的212吉普车,货车,到单位更新换代的普桑这些化油器车型,也算是见多识广,而且这时候的司机圈子,都是老师傅带新手,基本上靠口头传授。特别一些进口车型,简直就是宝贝疙瘩,只能赞叹别人的工业水平,就是老师傅,要吃透都要很长时间。这么一个年轻的看上去学生一样的人,哪怕很可能家里接触过车辆,但类似这种汹进口越野车,技术都掌握在别人手里,一旦部件出了问题还要专门从国外邮寄配件,甚至费大价钱邀请专门的技术人员过来检测,你敢说能修? “去去去;边待着去……”那师傅也是个暴脾气,当着领导面憋着,现在对一个学生模样的人自然可以呼来喝去,更何况他所在的单位还真是了不起。 程燃直接就跳进了驾驶舱里,挥了挥手,“钥匙。” 那司机攥着钥匙,跟拿着宝贝一样,眼珠子一瞪,就要呵斥,这可是进口车,你杏弄出点问题赔得起吗? 但那秘书却似乎被程燃的自信带了节奏,对司机道,“你让他试试。” 那司机兀自不情不愿守着宝贝疙瘩,“这单位上有规定……非汽车操作人员不得……” “让你试你就试,哪这么麻烦!”秘书不耐烦了。 司机终于递来钥匙,程燃插入钥匙孔,扭动,嗡嗡嗡的响〉还是没打燃。 司机立即就从旁吹胡子瞪眼了,“你杏……球经不懂,瞎掺和什么……” 早些年单位里的司机大多都是开货车过渡过来的,走南闯北,江湖气也都重的很,所以大概也没啥好话。 程燃不理他,从驾驶位跳下来,来到车头前,动手三下五除二就把发动机罩给拆了下来,程燃将供油系统的一级过滤网拆下,同时将一个密封圆筒子取出,用平口螺丝刀拗开,将其中的滤芯挑出来,用秘书递来的帕子把每个叶面仔仔细细擦拭,然后给重新装了进去,将整体复原回装,动作娴熟无比。 那司机全程看着这一幕,连那个中年领导模样的男子都下了车,煞有介事看着这个少年人修车的样子。 行家一出手,就知有没有,那司机全程看着,慢慢也不说话了,只是使劲盯着程燃的手法,仿佛看着令狐冲施展独孤九剑,生怕一眨眼,绝世剑法就稍纵即逝抱憾终身。 第二十四章 表叔的真面目 程燃盖上车头盖子,来到驾驶室,一扭车钥匙,呜呜呜的声音过后,引擎又再度活了过来,程燃在那个姓郑司机的诧异表情下下车,接过那秘书男递来的擦手帕子,道,“刚才我闻到了驾驶室有未散尽的汽油味,你这车平时是不是急加速的时候发动机抖动严重,转速迅速下降,甚至熄火,而缓慢给油的时候,发动机转速能上升到四千,再往上就有点困难?” 那司机目瞪口呆,片刻后道,“咋……这车,你开过?” 不仅是司机,就连秘书和那位中年男子,都一脸打量,这番话也是他们心头的话,如此如数家珍,难道这辆车你真的开过?而这个车,恐怕现在山海市找不出几辆来,还只有他们这样规模的公司,给中年男子这个级别的才会配置,就是市长,也没坐过啊…… “熟能生巧,听声辩位而已……”程燃摆摆手,“刚刚进驾驶室我就闻到了汽油味,这是典型燃烧不充分的表现,首先考虑是混合气体太嚣导致,这应该是供油问题,所以我刚才拆解了供油系统,发现汽油滤清器太脏堵塞了,汽油滤清器应该是密封的,我刚才把它打开清理只是不得已的应急,开走没问题,你回去后还要更换这个东西。” “这可能是进口车和目前国内油品不匹配,不过这只是一个附加问题,我着车后空挡检测了一下车辆,蒂很高‖过正常值,这很不正常。根源应该是进气歧管泄露,这个车电控系统用的是进气歧管压力传感器,这个信号控制空燃比和点火时间,一旦进气歧管泄露,传感器输出高电压信号,使得发动机喷油量加大,久而久之,使得油品问题凸显,造成积碳和油路堵塞。” 程燃将擦拭后的帕子放回主驾驶的侧门储物格,一副老司机的架势。 那个姓郑的司机,简直就像是看到了自己当年学车的师傅重现一样,瞠目结舌。 在一旁的中年男子终于开口了,“兄弟,这个车,可是进口的噢……你从哪里学的这些?”他不由自主的称呼程燃为“兄弟”了。 “网上学的。”程燃头也不回,向前走去。 三人重新上了车,看着程燃一副不图回报的样子,秘书憋了半天开口,“真是少年强……则国强啊……” 他是真经历过自己国家工业落后所面临的窘境,高昂的配件价格,而且极长的更换周期,技术的歧视,卖给你的东西,只教你简单的修理,涉及到核心部件的就敝帚自珍,全是外国工程首自到来解决,生怕你把技术学了去。而现在看着这么非一般的少年,最终也只能用这句话来代替内心活动。 中年男子也点点头,“若是我们下一代人都有这么强自学,而且能达到这样的程度……那下一代是肯定比我们这辈强的,国家强盛,也指日可待啊……” 说到这里,中年男子似乎想到了什么,自然而然就沉默了,秘书也不敢再引话题,车继续行进,很快超过程燃,开进了月亮村之中。 这出变故只是插曲,程燃仍然沉浸于摸到了老古董的手感中,男人对好的工具,是有一种天然的迷恋的。大伯请客的地方是靠湖边的一个有休闲厅茶间的楔园分区里,程燃到的时候,看到一个表哥两个堂弟已经到了,表哥是大伯的儿子,叫做程齐,两个堂弟程翔和李玉分别是二爸和刑的孩子。 程家四兄弟一向都和睦得很,就是程齐性格跳脱不羁,程翔活泼,而李玉相对而言性格上最为内向。 三人看到程燃来了,程翔和李玉就道,“哥,你怎么才来。”“等你好久了。” 程齐却是对程燃随意招招手,他此时正手持一支吉他,给程翔李玉弹琴演示他的技巧。 程燃看到程齐清澈的笑容,那副帅气的样子,无限感慨。如果说他的学生时代有偶像的,自己这位表哥绝对是其中之一。 程齐要大他们好多岁,在二中高中部,今年就是高考,程燃记忆中程齐似乎只考进了蓉州的一所二本大学,现在看这个情况,似乎轨迹和前世一致。 程齐身材高大,这个时候就有一米八八的个头,学酗也是风云人物,蓝球队队长,还代表市里去曙参过赛。名声远播,要拿灌篮高手作比,程齐就是流川枫这样的角色。当然在学酗也很受女生们欢迎,后来多年以后和他同期的那些同学,提及程齐还是一副明褒暗贬的态度:“人是不错,但拿球就是爱炫……不传球,没有集体感,爱耍帅……”总之是怨念颇深啊…… 本来以为人生会一骑绝尘的自己这个表哥,可后来就是人生黯淡,读书上大学之后出来,家里走关系给他安排了电信的工作,本来工作不错,后来因为女友脑子一热把职辞了,追人家到了南方去。那个时候大伯也退休了,家境这些也渐渐落后,等到谈婚论嫁的时候,种种琐事让女友也就嫌弃了起来,后来分了手,程齐颇受打击,一蹶不振,那之后就再也不愿谈及结婚了,宁肯女友换了一个又一个。 现在看着长发,摆弄着吉他的程齐,程燃不知道人生际遇究竟是如大海行舟无常无定呢,还是因为所谓性格所决定的。如果今生避开了那段情感,程齐还会走上曾经的那条路吗? 听着程齐弹了吉他,又听他讲一些怪谈鬼故事,这是程齐的拿手好戏,总是用鬼故事将自己这些弟弟唬得对他服服帖帖,程燃倒是颇为怀念。 这个时候一辆普桑开进了偷场,从车里下来的是两个身材笔挺的男子,程燃看到来人,身子也就一下立了起来,副驾驶走下来的,正是他用来扯虎皮做大旗唬了教导主任章明一通的表叔程斌,目前市公安局负责刑事警察支队、经济犯罪侦查支队、禁毒支队的副局长。 而那个开车的就是他的司机兼下属,叫做游悬。别看身材矮矮小,但据说当年在表叔的连队里就是搏击散打冠军,和表叔是过命的兄弟,程斌这些年在公安系统,一直将游悬带在身边。 但游悬其实要性己表叔七八岁,家里是sx那边的,父亲挖野菜摔死了,从型是独母把他抚养到大,送进军队后,母亲得了重病,老家那边也就没人了。后来程斌出来也就把游悬带在身边,这些年游悬就跟自家人一样,逢年过节都一大家过,程燃这几兄弟都“游哥”“游哥”的叫他。 游悬也都把他们当成了自己兄弟和亲人。每每听到这种招呼的时候,黝黑的脸上就笑出一口白牙。而每次给这几兄弟包的过年压岁钱红包,那也是足足的! 后来表叔训斥过游悬,说那都是几兄弟故意的,别看嘴巴那么甜,还不就为你的红包吗,你工资才几个钱? 游悬反倒是一脸的护犊子,说老子就是愿意!我侄儿,不该给啊!给得高兴! 只是后来……自己表叔出了事,游悬也受了牵连,大家庭的变故,就这么猝不及防的降临。 好在,眼前是一个一切尚有回还余地,温馨而又单纯的年月啊…… 人到齐了,大家庭自然就开饭。 其实这顿饭最主要的还是对于有关即将高考的程齐的勉励,对于程燃的中考,也是对他作了一个期待,刑举杯过来,“滋齐好好考,超常发挥,祝我们的燃儿顺利考进四中!” 看到大家附和的举杯,程燃那叫一个尴尬,心想这到底是对自己多么的不看好啊……不过联想当年成绩,似乎这样的低期待也正常得很。 表叔程斌倒是根本看不出能让游悬死心塌地的那号人模样,他就像是一个书生,在众人之中,尽管有个公安局副局的头衔,但也是儒将风范,像是七零年代的大学生,总是对人温和微笑,聆听着你说什么,发话也是温和至极而极富条理。 所以程家这群人并不张扬,很温和,一派温润如玉。 吃过饭后游悬和程斌都接到了几个电话。 程家几兄弟不经意听到游悬话语里是说北山上发现的情侣尸体情况,而市里面不久前的烧烤摊打架斗殴致一死五伤事件的进程。 听得他们一阵恶寒。 打过了电话后,程斌想起了什么,把四个人都招呼了过来。 程斌坐在葡萄藤架下面,程燃四兄弟逐一在他面前找了位置坐下,都笑吟吟看着自己表叔。 程斌的脸上,刚才一大家子吃饭时那股书生气渐渐消失了,转而的是平静里带着冷意,“就在三天前,几个高中生烧烤摊打架,理由却是争风吃醋,结果瓶子把一个人砸死了……你们想想,仅仅就是为了这点屁大的事情,就闹出人命……知道当时那个冲壳子冲得最凶的死者父母的样子吗?我记得很清楚,那是恨不得自己去死的悲痛g是如果有可能换回他们儿子,哪怕下十八层地狱都可以的卑微!” 程齐,程翔,李玉脸色就变了,他们心慌慌,不知道程斌为什么跟他们用这样的态度说这些,好害怕。 程斌看着他们脸色的变化,很满意。但随即看到程燃的眼神,嗯……有些让人意外,这杏眼睛里没有有的惧怕。 程斌继续,“我为什么跟你们说这些,就是警告你们,不要出去给我惹是生非,要是谁招惹你们,忍!忍不了,遇到人身伤害,给派出所打电话,警察会处理。” “但是——”程斌话说到这里,脸色已经变了,眼珠逐渐瞪大,那是仿佛从尸山血海中淌来的,无法言喻的恐怖,“谁要是敢打着我的旗号,说你表叔是公安局副局长了不得了,要挣面子,要当老大了——你们父母舍不得,老子先把你们腿打折!” 原本还有说有笑的三兄弟,现在是一脸震撼的看着眼前刚刚还温润如玉,现在就露出了本来面目的男人。 巨大的阴影面积,笼罩了他们。 第二十五章 挑明 程燃是知道自己这个表叔的,别看着他表面上温文,但实际上根本就不是释的灯,据说当年在派出所当所长的时候,一次严打联合行动,单枪匹马冲进乡下犯罪分子碉堡式的制毒工厂里面,击毙两人,击伤三人,随后打开大门,武装警察涌入捣毁窝点,抓获十七人,被记个人二等功,那个时候就在市公安系统里有了战斗英雄的名头。 而很多慕名于他相交的人见了真容都大跌眼镜,芋中这种人应该是孔武有力的蛮汉,结果程斌就跟个普通大学生差不多,完全颠覆想象。 而程斌本人也是非常低调,不过毕竟是个副局,大家族里面有些事情还是会找到他头上,一般不过分的,他都能帮忙办了,唯独对于涉及到家中这些子弟犯事的事情,或者对外宣扬他的名头的事,十分忌讳。 程燃知道表叔有自己的一套行事准则,一方面是的确害怕因为自己的位置,下面家族子弟无法无天的情况发生,二来大概他的身份也十分敏感,不允许有污点。 只是对于家族这边,程斌还是非常照拂的,他和表婶结婚后,倒是一直没有要孩子,对大伯说程家厩男孩,他也就不需要担起传宗接代的任务了』过程燃看来,估计程斌是天然见不得孩子的那种类型,就是神烦有个孩子作为拖累,而看他们程家四兄弟,也都是看一群熊孩子的态度吧,所以也就不怪今天借机发挥,敲打他们了。 等到程家四兄弟逃离而去,程斌才对游悬说,“你看,我就讨厌这帮臭杏,皮得很,聚在一起都能把你头闹爆炸,要是我的娃儿,早两脚头踹过去了,不威胁下不行……所以不要孩子是对的,眼不见心不烦……” 回到餐桌上面,一家人讨论着程飞扬单位上目前的情况,大伯皱眉,“你的单位那边,我是清楚的,现在问题就是能不能独立出来……而且就算独立出来了,”你们那点家当,能不能支撑起一家公司来,恐怕还是得需要引进资金……山海发展我是知道的,但他们目前手头上项目很多,真能腾出手给你们投也是不错的……” 刑倒是很关心程飞扬这边,“要是真能独立就好了,二哥我是相信你的,你是有能力的,就是以前的单位烂透了,把你束缚住了……” 正在谈的时候,中途也会有认识的人从那边过来敬酒,山海是个小城,经常在一个店里吃饭会遇到几波熟人,而且程家大伯也是交通局的,交游广泛,且这家月亮村最近也很是著名,今天在这里玩耍的时候,就有至少两拨熟人相互打过交道了。 现在吃饭,彼此窜桌敬酒是常事。过来敬酒的是大伯的同学,是一个私人医院的老板,在当年的年代,还是一个大公司系统里长大的,因此对程飞扬这些程家的人也很熟悉,过来后和大伯寒暄了几句,就对程飞扬道,“小程,我听说你们华通公司要把你的那个部门独立出来,你们找了山海发展吧,正好山海发展的孙总在那边,去打一头?” 程飞扬就是一愣,“孙卓富孙总?” “刚刚过来的!我也是才知道……走走走,你去好好跟他喝两杯,孙总那边搞定了,你们的投资很快也就能批下来了吧!” 平心而论,程飞扬很不喜欢这个孙卓富,相处的时候,这个人就是一套套的官话,冠冕堂皇,但人极其精明,且将趋利避害发挥到了极致,跟他打交道,只有你吃亏的。这大概也是目前这个山海发展公司鹊起的这么快的原因。 但问题在于,现在能够找的方案,也就只有这家公司了,本身华通公司在山海这边就属于已经没有了生存能力的企业,程飞扬新型的产品可能会有一点市场,但是这本身还是基于曾经的辉煌和程飞扬的名声,可能拉得到一点投资的支持。 然而问题是,条件实在是太苛刻了,按照山海发展提供的方案,他程飞扬和技术所基本上就只是为山海发展打工,所有的新产品研发和知识版权都归山海发展,想要争然点股权,可以,那至少是在未来五年连续盈利率达到一定标准的基础上,程飞扬和他的下属团队能够得到百分之十的股份红利。且这个盈利率标准还是由山海发展上层来确定的。 这样的条件答应了,其实也就是求能够生存下来而已。 而孙卓富就是真个算准了这一点,算准了程飞扬没有和他谈判的本钱,才甩出这样的要求。 看着徐兰的目光,程飞扬又看向程燃。看到这个越加长大的杏,联想到他最近学习的刻苦努力,程飞扬起身,“好,我就跟你过去敬孙总几杯!” 当大伯的同学和程飞扬到了孙卓富那一桌后,看到的就是孙卓富被一众人围拱在其中的场面。孙卓富的山海发展近些年的确是搞得风生水起,他本人也是鼎鼎大名,身边少不了这些溜须拍马的大票人。 孙卓富显然也被哄得红光满面,但程飞扬过来的时候,顿时就看到了一桌子人中的赵平传。 程飞扬虽然人比较老实,但是不傻,再结合单位里近期的传闻,说是赵平传那边也在外找投资,打算效仿他程飞扬,也要另行改制独立,显然是认为他程飞扬可以,他们照样能依葫芦画瓢圈一笔钱。只是程飞扬没有想到,赵平传实则就是在釜底抽薪。 赵平传不动声色,甚至假装没看到程飞扬。 孙卓富却是笑了起来,“小程过来啦……来来来,你和赵平传还是同事是吧,你们俩应该喝一杯!” 程飞扬笑笑,“和他就不必了吧。” 孙卓富脸色一收,桌子上的气氛就有些沉凝了,他摸了根烟起来,旁边有人啪打燃了火给他凑了上去,这幅场面很有些刺眼。 孙卓富发话,程飞扬却当众拂了他的面子,这可是如今说一不二的他能忍的? 孙卓富吐了一口烟圈,一只手摆弄桌面的烟盒,道,“小程,你看,情况是这样的……你和性都是一个公司出来的……现在性这边……嗯,也有项目啊,我是看好你们华通公司里这些人才的……但我不是救火队员,我的资源也有限啊……你和性,我都很欣赏……要不,你再给我出个方案?我均衡一下……” 程飞扬怒火中烧,赵平传这种人,真是蠢材。以为孙卓富这样的人的钱编个由头就能套得到吗?孙卓富不过是利用他再来敲打自己。 想到自己多年的经验和眼光,明明已经看到了市场的未来,破局的希望,但却受制于现实,家庭的,单位的,社会的这些勾心斗角,程飞扬深感疲惫,心头愤懑,他脑门一激,冲孙卓富道,“孙总!不必了!我看你这几次很为难,我不是一个喜欢给人添麻烦的人……我收回我们技术所之前给你的意向书……我们,就不合作了吧。” 说完程飞扬扭头就走。连大伯的同学相劝都没能拉。 丢下孙卓富和一桌子的人。 孙卓富震怒之余,又有些弄巧成拙的羞恼,他听说过程飞扬当过兵的性格,但他是生意人,当然以最大化利益为主,所以赵平传找来的时候,他虚与委蛇,的确打算利用赵平传再压一压程飞扬,没想到程飞扬居然如此决然。 看着程飞扬的背影,一帮人在旁边帮腔,“这个程飞扬,死脑筋……这年头,求人都不放低点姿态,难怪做不成事。” “这个人脑袋有问题,是孙总你之前心肠好,给他个机会,要是我……这种人哪凉快哪呆着去。” “垮杆单位的,孙总你看得起他给他机会,他还真以为自己了不得了……跟你谈条件……戚t生自灭吧……” 孙卓富眼睛里是阴云密布,不过旋儿,他就曳。 他山海发展那么多项目,不缺这么一个,这个程飞扬,纯粹就是不知死活……还不知道他错过了什么。 程飞扬回到自己家这边的时候,大伯这些看他的表情不对,关切问,“怎么样了……” “没什么……我们继续……”程飞扬笑了笑。 二爸和刑就真以为啥事没有。但大伯脸色微沉,而熟知程飞扬的徐兰也就沉默不语了下去。 天色逐渐暗淡,家庭聚会最后还是结束了。 大家从包间走出,散步般走在园林式的饭店内,这个时候饭店里的路灯和各个包间的灯火已经亮起,有很多服务员收拾餐盘声,人们相互道别声掺杂期间。 一大家子沿着卸往饭店门口走去,程燃走在人群后面,这个时候程燃正好看到那个装修最别致,在两座假山和竹子掩映的一个雅间门口,几个西装革履的人正热情无比的把两个人送出来,正是程燃来时那坐大切诺基后座的中年男子和他的秘书。 中年男子正和几个人道别,回过头来,正好看到了程燃。 他对程燃点了点头。 程燃也对他轩度挥了挥手。 两个人的这种交流只是一触即止,没有给程燃家里人看到。 有点你知道我,我知道你,君子不过点头之交的意味。 第二十六章 有趣的人 今天在饭桌上,程燃就已经发现了程飞扬的异常,回到家程燃就躲回房间,好让父母可以无忌交谈,弄得程燃觉得自己好像在cos柯南,不一会客厅那边传来声音,果然徐兰询问起来,程飞扬就把当时的情况说了。 情况总归是朝前世的方向发展着,程燃依锨得当时自己父亲没能得到山海发展的投资,似乎也是因为单位内部有人搞鬼,现在看来,就是赵平传这帮人了。 有的时候程燃真的不了解,为什么作为同一个大院生活了十几年的邻居同事,矛盾会闹到到这样的程度,甚至见不得你好。大概还是生态环境的原因吧,外界的人凶猛如虎狼,他们争不过,撕咬不赢,但单位内的同事,却是抬头不见低头见,曾经被看不起的人,你就该存在于视线之下,要是有一天你要冒出头了,要风光了,大概也会刺激到他们,所以就会有表面笑脸相迎,背后不怀好意的举报,就会有害怕便宜和先机被你占去了,恶意破坏插足的行为。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整体单位里这些人也是可悲而可叹的,根源也在于当年那种一个单位里捞食的模式,让他们对内或许有点本事,对外却软弱无能。当年社会进程慢,一个生产热水瓶的工厂,工人做外壳,做瓶塞,可能一辈子就这么一个手艺,那时候一件产品质量是真的好,程燃甚至还记得家里有个年龄比他还要大的落地扇,真丝被之类,虽然工业设计和新时代不可同日而语,但质量却是极其强悍的。而随着社会进程加快,老事物被新兴事物所替代,市场萎缩,重复建设,不见创新,大量的产能过剩,种种因素,导致了国企的大规模亏损倒闭潮。 这个时候,这绸潮还将蔓延下去,席卷全国,人性的很多面都展露了出来,贪污,自私自利,也有为了家人放弃了尊严去捡垃圾,甚至过不去这个打击的坎,包饺子毒死全家……潮退之后,皆是一片哀鸿遍野。 这样的教训,不该被忘记。 程燃拿起水杯打开卧室门走到客厅,父母的交谈就中止了,他端起桌子上装着凉开水的茶壶,给水杯里灌水,然后歪着头道,“爸,我觉得你做得对,山海发展这家公司太续,容不下你能创造的未来。” 徐兰睁大眼睛,“你一直在偷听我们说话噢……” 程燃笑,“我知道,我不会烦心,也不会让这种事影响到我的学习的……而且我反倒认为这不是什么坏事,要是爸答应了那个什么孙卓富的要求,才是一辈子没有出头之日了。” 程燃说的是心里话,本来他还是寄希望于父亲能得到投资的,这不仅是可以让他奋斗的历程大大缩短,减少了辛辛苦苦攫取第一桶金的时间,有更多精力专注在技术上,走的更远。但如果情况是眼下这样,程燃反倒觉得拒绝了山水发展也并不可惜。 而且,其实更让程燃着意的,是自己父亲在这件事上面表现出来的态度,那种心有傲骨,不妥协的勇气。 这才是自己父亲本来的样子啊……而不是多年以后,被四处碰壁的生活折服,不得不委曲求全的生活。 卑躬屈膝去做不喜欢做的事情,兴许可以维持家庭,可以供孩子继续读书,然而却抹平了本身的自信,对事物开拓的进饶。相比之下,这才是真正最大的损失,但人生经惩是这样,不如意的事情十有,充满着无奈和妥协。 重生回来,在程燃面前的,是无限的可能。 而透过错综复杂的重重迷雾,在抵达彼岸的过程中什么最重要?是那颗本心。 出乎意料的这一次程燃没有等到程飞扬“孝子懂什么”的训斥,大概是他最近的表现让程飞扬认为他懂事了,亦或者在这种时候,儿子的鼓励,对他而言也是一种藉慰和精神上的支持吧。 程飞扬点点头,不再说话了。 程燃知道,对于程飞扬来说,和山水发展的战役,算是以失败告终,接下来的……还有更为艰难的战争。 不过人生,不就是一场辰斗么。 新的星期遭遇了两个连续的下雨天,文化墙那边也耽搁了,第二天晚上雨才停,俞晓大概也死了心,知道想要和姜红芍有单独相处的时光纯粹就是痴人说梦,说起他家里还有以前买过的水彩,等明天拿过来。 到了下午放学来到文化墙里,俞晓从提着的袋子里打开他带来的管状水彩颜料,两人把那板用过的水彩颜料管拿出来挤了挤,有的完全挤不动,很多都干了,即便有能用的,都蹿即将凝固的状态,和着水兴许勉强能用,但很多凝固的信粒,也贤得太严重了,画东西质感上就根本达不到要求,就知道无法指望这家伙。 俞晓还在卖力的挤其中一管,“之前有的忘记鹏盖了……还有怪我妈,我妈把这口袋放在阳台上,天天暴晒,久而久之自然就干了……” 他将手中的管子丢进黑塑料袋里,“得了q天时间又浪费了!” 倒不是俞晓真有紧迫感,而是最近这片板报墙各班都开始动起来了,每天都能看到别人的板报在更新换代,有的是男女搭配,看上去两小无猜的样子,再反过来看程燃和俞晓两个躲在这建筑板后面,怎么看怎么恶寒……还不如赶紧办完了离开。 突如其来的,两人都听到了建筑隔板外有脚步和塑料口袋摩挲的声响,这个时候突然一阵风刮过行道树,叶子上沉积的雨水乍得哗啦啦抖落,只听到建筑板外“吖!”一声,一个纤影猫般闪了进来。 姜红芍一手提着透明口袋,腾出的手遮着头发,身上只有极少的水珠,她身着纯棉衬衣,穿着牛仔裤的双腿笔直,俏生生的出现在他们面前。 此间的两个人,都呆了呆。 程燃是暗忖刚才树叶落水都没有浇到她,这女的反应真是敏捷,偷袭免疫吗…… 俞晓则是不敢置信,像是犹在梦中。 姜红芍眼睛扑闪着,嫣然道,“抱歉……最近下午都有点事情,所以耽搁了没有来,不过昨天我来看过,你们都不在啊。” 两人都不约而同的对视了一眼,他们显然知道她所谓的下午有事情是什么事,联想到她在排练时谈琴的那种恬静空灵,和眼前判若两人的清越活泼,到底哪个才是她真实的一面? “没关系没关系,我们也是今天才继续开工……你带了这么多啊……”俞晓心花怒放。 姜红芍打开口袋,里面满满的颜料瓶,色彩鲜艳丰富,大部分都是全新的,有的即便是用过,使用痕迹都相当浅,有的盒子密封不够好,还用塑料袋扎紧,和俞晓那干焉焉大咧咧乱丢的颜料管简直是两个概念。 “不知道你要用多少种颜色,我把有的全拿过来了……” “应该够了。”程燃道。 “你要画什么?”俞晓问,“不是说好涂成天蓝色就行吗,彗星多好画啊……” “我画它的周期轨迹图,每段时期的路线位置,就当做一个科普吧。”程燃道。 姜红芍迸手打量他,“之前你划分了版面,原来是这个打算。” “轨迹图必然是椭圆贿,”程燃道,“这处文化墙大约有七米长,分配好比例,再结合资料,把这个轨迹图画出来,同时沿轨迹线路划分,列出彗星在每一个阶段,地球上发生的事情。这些可以用图像来表示。” 啪啪啪! 姜红芍白净修长的双掌轻拍鼓掌,点点头,“很有想法,甚至可能非常特别,但你确定能画得出来?这是很需要功底和表现力的……你能行?” 这丫头,是在激自己么? “要不你来?听说你绘画的造诣很高?”程燃做出谦让手势。 姜红芍却曳,“如果我画,那就是我的东西了……而你的构思很奇特,我想看看经你之手呈现出来最终的样子……” 程燃似乎成功引起了她的兴趣,俞晓莫名有些嫉妒啊。 说着,她一笑,“试试能不能打动我。” 程燃倒是眯起眼,“打动是什么意思?” 姜红芍一怔,扫了他一眼,道,“总不可能是小鹿乱撞,你在想啥呢……是单纯对艺术上的评点。” 被她呛了回来。 俞晓在旁边也大感难以招架,马上拆招解围,“轨迹图这种东西我们怎么有?程燃你这不是给自己找麻烦么。” 程燃蹙眉,这的确是个麻烦,“我努力查一下吧,目前这方面流出的资料并不多……” 姜红芍道,“我可以提供,我姑姑在海外,可以帮忙拿到格里菲斯天文台的研究数据⊥这两天时间里面吧,我让她想办法传真过来。” 程燃看着她,“这么干脆?” 姜红芍微笑,“全璃持你啊……等着你给我惊喜呢。” “为什么?”程燃谨慎道,“为什么对我能画出什么这么感兴趣。” 姜红芍想了一下,道,“最早感兴趣的是你的那首诗,如果说基于情怀的有感而发,就是不错的。但如果是老气横秋的故作高深,就要大打折扣了,而验证这一切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看你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俞晓心忖得了,就知道她不怀好意,敢情对程燃那首诗不甚服气,专门来揭破的,而且他们一直素有旧怨,别忘了还有偷摘枇杷之仇,她怎么可能那么好心来帮他们,果然是另有深意。 不过这么直截了当……好喜欢老姜的风范啊。 “所以你是为了揭穿我而来?”程燃有些不知是好气还是好笑,果然被她盯上了不是什么好事。 姜红芍微微一笑,“看陌生的风景,做没做过的事,和有趣的人交朋友。算是我的人生准则吧,你到底是一片空白,还是内里有个有趣的灵魂呢……” 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在场的两个人都有些微愣。 这是……抛出橄榄枝吗? 原来如此a晓心思活泛,机会啊,机会啊,终于能和女神做好朋友了!我们可都是如小丑一般有趣的人呐,错过这个村没下个店了! 姜红芍歪着头抿嘴微笑盯着程燃,程燃也看着她,两人敝了对峙十几秒,然后程燃点头,“嗯,最后那句改成“一辈子很长,要和有趣的人在一起”……就刚刚好。” 说完程燃手向旁边一探,懵了一脸的俞晓就被他拖过来挡在身前。 俞晓瞪大眼睛的视野中,是姜红芍那条修长手臂划出的漂亮半弧,一支沾染了颜料的画笔,毫无花俏的当面砸来。 第二十七章 提醒 还是让俞晓当了替罪羊,一脸无辜的俞晓从脸上到校服,都有一道大大的蓝色横线,片刻后反应过来的俞晓一脸沮丧,“我妈会杀了我的……” 然后就是姜红芍手忙脚乱的道歉。 这处工地,有笑声,有草叶的气息,有女孩发梢的馨香……竟然混合成某种幸福的味道。 光影推移,傍晚将城市染上一层彤光。 后来两人回到单位大院的时候,俞晓才回过神来,对程燃道,“老姜很好!” 少年人的心情,终究也就汇成这么四个字了。 那又是一种隐约的自豪感,想到很多人都想接近的姜红芍,竟然私底下和他们打成一片,那又该是多么让人虚荣心膨胀,偏偏又仿佛怀璧其罪,不愿为外人所知晓。生怕若是被他人知道,仅有他们三人单独相处的时光就不复存在的患得患失。 即便以程燃重生的心境,也不得不承认,姜红芍的确是很吸引人的女孩,那种吸引不单纯是男女之间,甚至还超越了性别,是在未来,很漫长的时日里,能成知己,能成为益友之希望。 所谓五月圣花芍药,又有花中宰相之名。姜红芍的名字,大约也蕴含着家中给她的寄望。还真有一种官宦之家的风范,在她的那个世界,眼界开阔见多识广耳濡目染,让她根本已经超越了这个年龄女孩的成熟,恐怕二十来岁的青年,也未必能比得上此时的她吧。 这个时候突然一声“嘿,俞晓!”的喊声叫住了两人。 转过头来,正好看到杨夏,柳英,姚贝贝三人结伴回家。 “已经这么晚了你们才回来,哪去玩了!”柳英微笑着道。 其实在看到两人转身,俞晓那一身颜料的时候,她们也差不多猜到了。 “还能哪去啊……办文化墙的板报啊以为我们那么闲,我们可是有正事的!”俞晓抗议。 三个女孩已经来到他们面前,只是这个时候局面有些微妙,柳英虽然是对俞晓说着话,但目光却在程燃身上流转,而姚贝贝自从上次诗会虽然嘴硬程燃是抄袭,后来面对程燃却没有了以往的放肆,连一贯的贬损都少了许多,刚才喊俞晓的,也是她。杨夏则是盯着俞晓,那双潋滟秋瞳并没有看程燃。 “你们能办出什么花儿来!”姚贝贝环抱手不屑道。 “瞧你说的,我和程燃谁啊,双剑合璧,你们就等着震惊吧!到时候全校板报评鸦等奖之名,我们只如探囊取物!”俞晓做出个许诸般夸张的动作。 “这么说来……你们真是认真在做,没有敷衍了事?”杨夏突然开口,这个时候目光转向程燃,“你也会画画?我记得以前你的乌龟画的最好看。” 一说起来,众人都不厚道的笑了,事情还是有据可查,以前程燃无论在六一还是少年宫绘画比赛,参赛作品都恶作剧般画的乌龟,程燃想起来,那个时候多是哗众取宠所为,想吸引大家主要是杨夏的关注,但正儿八经绘画又比不过别人,当然也就不走寻常路,不过在大院子弟这边,都成了他的黑历史。 “这次可不一样了,程燃很认真!我相信最后出图绝对技惊四座!”俞晓看程燃用心的准备和构思,总之有些不明觉厉,这种时候,怎么也要顶他啊,更何况,姜红芍都想方设法支持他,作为最好死党的俞晓,当然不能落后。 “认真,什么事光靠认真就行了?那还要天分来做什么?”姚贝贝斜晲一眼泼冷水,“没有天分,付出再多,也是事倍功半。” 倒是杨夏看着程燃,“那什么时候我们去看看?” “那个地方就是校门口爆水管那一截<是工地,要进去是要钻旁边的徐隙,不注意就会把身上弄脏,而且还没画出来。”俞晓当然婉拒,姜红芍只是去柳英家做个客,柳英家就差点塞满了人,要知道和他们每天一起画板报,那还得了。 一听说要把身上弄脏,再看俞晓程燃这两个满身脏污的“典型”,原本还有意愿的柳英和姚贝贝就打了退堂鼓。 杨夏虽然有些犹豫,但还是盯着程燃,显然,俞晓的态度不重要,关键是他程燃的回应。 俞晓恨不得对程燃使眼色啊,就听到程燃道,“不必了吧,到时候画好了也就能看了。” 杨夏怔了怔,显然没料到程燃会这样回答她…… 她原本只是顺手给他打气而已。而若这种情况,以前的程燃断然不会拒绝,甚至可能还循着杆子往上爬,她记得最清楚当年她很喜欢的后街男孩新专辑发布,山海市全市断销,程燃不知从哪里得到了一盒磁带,在她面前大咧咧,一副你喜欢巴先给你听的自得模样。 现在这样……是刻意的吗? 那么……她微笑着点点头,“好。” 倒是柳英依然很是感兴趣,道,“等你画好了我们来看!”还是有对工地旁的文化墙很脏的避忌。 然后杨夏三人径直去了自己的单元楼,程燃回家之前,注意到一辆丰田车从大路上开了出去,而在车后座坐着的,正是脸色沉肃的赵平传。 程燃看着那辆车,驻足了片刻,然后返身走回楼道。 嗯,差点把这一茬给忘了…… 晚餐有西红柿炒鸡蛋,徐兰做的这道菜也是一绝,程燃呼噜噜就着汁水刨了满满一碗饭,搁下后,对程飞扬道,“爸,孙卓富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程飞扬知道最近的事情,他拒绝山海发展投资的事单位都在传,程燃从朋友那里听到些什么也不意外,只是他皱眉,“不想提这个人,你吃饱没有,吃饱了就去做作业。” “我是这么想的……这个人做的生意很大,关于他有很多传闻,最醒目的就是这个人很精明,绝不会吃亏……我听说他早些年是在沿海闯荡过一阵,得了第一桶金,他是经历过一些事的人,不仅是你有眼光,知道技术所独立出来,能走出一条路,他能疡到你,是确定能从你这里找到利益。在月亮村的时候,你撞到他和赵平传叔叔接触,我们班主任经常被学生家长请吃饭,却自己带酒,为什么呢,他会有意无意谈起酒是某某某送他的,这样第二天,他或许就能收到更高档的烟酒了……孙卓富给你制造压力,也是同样道理,想让你早日和他拟定协议……他其实是看好了你的项目……结果你拒绝了他,以他这样盯准了利益不放手的性子,他会怎么做呢?” “你们班主任的事情,你不要听风就是雨,菌说"子家家懂什么,”程飞扬皱眉。 程飞扬虽然没在意程燃话里的重点,但徐兰却听进去了,道,“儿子说的没错,孙卓富这个人不简单,人家是大老板,盯上你,你怕不要是被狼盯住了!” 程飞扬道,“孙卓富能怎么样?那就让他赵平传攒局啊,他赵平传能做出什么事来?” 程燃道,“爸,你手底下的人,就都对你死心塌地吗?” “赵平传到底想要什么,是真的看好你吗?那为什么协议上要把你的知识产权给拿过去呢?他做这一切,是不是只要你现阶段研发的东西呢……如果拿到这个东西,转手卖给需要的公司,或者用其诱导其他人进来组局,是不是就可以资本运作出更高的价钱了……纵观赵平传的山水发展,他不是在投资实业,而干的就是倒买倒卖的行办,所以他要投资你搞一家企业,不就只是在给你讲一个故事让你入局么……” 程飞扬看着程燃,“你到底……” 程燃继续道,“我最近在看港片,有港片刚好就是类似的情节……要是孙卓富只是要你手上的东西怎么办,让赵平传找一个你手底下的技术人员,买到你的资料,他们是不是就得手了。” 程飞扬皱起了眉头,自己儿子说的还真是可以敲一个警钟,“伏龙”的研发还没有完全完成,所以还没有注册专利,而核心的东西已经出来了,这方面虽然有保密工作,但都很粗糙,如果这个东西真被不知不觉泄露了,赵平传那等人自然不必担心,但要是孙卓富把资料拿给这方面走在前沿的人,有资金有技术,就能逆向先他们这种创造者一步。 这还真是不得不防啊。 “我打几个电话,”程飞扬起身去客厅,不忘揉了揉程燃脑袋,“你给我好好做作业,马上中考了,少看港片……” 程飞扬在电话中,将资料保密做出了进一步的规范要求,对工作进行了调整,涉及核心机密的三名总工程师进行分权,每个人只领导手上的组负责独立计算一个任务,而只有三个分区汇总,核心数据参数才对的上。保安那边也跟老陈三个人打了招呼,让他们多注意办公区,超过规定时间不允许再有人进入……又拟定了更完善的内部保密协议,技术所的成员都签署了一遍。 现在是关键时刻,得罪了孙卓富这样的人,程飞扬在程燃提醒下也反应了过来,把自己的防御建设得更严密了。 但即便是这样,仍然出现了问题。 星期六的时候夜里十点过,保卫老陈最近晚上都多加了一趟巡逻,今天敲在办公区电筒一照的时候,就把一个在总工程师桌子里翻找的研究员抓了个现形。 而那个人,正是程飞扬手头上最得力的徒弟之一,名字叫王兴。 事情闹得很大,这个王兴是大学生,川东师范大学微电子专业毕业,当年程飞扬亲自招进华通公司技术所,看他聪明伶俐,就带在身边,倾力教导,现在已经是副工程师了。怎么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釜底抽薪。 华通分公司的司长和法务亲自和王兴谈话,最终还是没有起诉王兴,一方面是王兴这个事尚未造成严重后果。二来这个时候进行内部起诉,总是丢脸的事,哪怕华通山海分公司生命走到了末期,但总公司还是个名声赫赫的国企,这方面的面子还是要的。 王兴从内部开除了公职,这件事,虽然还是没能一并动到赵平传,但赵平传还是吃了很大苦头,纪委,司长轮流跟他谈了话,传说王兴的红包就是他赵平传给的,但不知是不是毕竟没有确凿证据,或者顾虑一些影响,赵平传还是没有一并被追究,但明显在单位里,平时喜欢和他聚一起的人对他是敬而远之,那之后,他整个人都沉默寡言了很多…… 第二十八章 很可爱…… 那之后姜红芍就经常傍晚出现在板报文化墙这边,有时候会“呐!”得递来一个口袋,里面装着几瓶水。有时候捧着三支雪糕,送进来俞晓和程燃也不顾脏的手,拿着木柄吃的胡儿嗨哟。 两人不由得感觉似乎和姜红芍在一起,根本少不了被她投喂,只不过怎么和她的相处大体都和吃的有关,最开始就是偷她家的枇杷,她送出来的一大袋水果』过心态是不一样的,偷枇杷那次吃的那叫一个屈辱,后来这几次简直就心安理得得多。 有时候她也会手痒,拿起一支颜料笔帮忙上色,或者提出一些构图上的问题,程燃觉得有建设性的就改,否则就坚持己见,两个人会争论。也经常能看到她拿着一支笔,一只手环抱胸前,一只手枕着下巴,在旁边打量着程燃的绘画技巧。 那个侧脸,让人心痒。 少年少女享受着难得的恬静,谈论着他们所要绘画的彗星,而这颗彗星就在他们头顶的天空上,一到晴朗的夜里,无论他们是否宗同一个续,抬头就能望见,总像是有一个共同的秘密在心里发酵。 海尔波普彗星当年在程燃的记忆中,其实并不太鲜明,只知道发生过,这颗彗星因为九七年家庭的不幸,回忆起来也是黯淡无光。 而如今在他们的头顶,程燃发现它是那样的明亮,很好辨认,因为那已经超越夏夜里所有星体的亮度。 有的时候姜红芍也会不出现,徒留两个人在板报区,俞晓就有点度日如年的感觉√燃还好,毕竟他是板报的主笔,主要有事可做,虽然他也承认有姜红芍在场的时候,大家气氛都要活跃一些,而且,还能闻到空气中好闻的香皂气息。 这和教室里试卷的油墨,炎热操场沙沙的林荫一样,都是能让人多年以后回忆起来能感到幸福的记忆。 “第十一题优解……ade与四边形bced的面积比是不是应该这样……”在黑板的右下角,就成了俞晓向程燃请教数理化题的临时场地,一般就用粉笔在上面书写,擦掉就可以继续下一道题。 “你再重新反过去求证一下,第三步那个ad比be的值重新计算一下……” “哎呀还真是……这里错了,我再算算……” 俞晓几乎都习惯了程燃最近表现的妖孽了,最难以置信的是程燃让他每天就在这里做作业,有不理解的他就给他释讲。俞晓最初的时候是嗤之以鼻的,就你程燃的水平能教导我吗,不理他自顾自的演算难题,结果卡在中途,程燃拿过粉笔噔噔噔就解开了。 一连几次,俞晓也就被虐得没有了脾气』过仍然是有底线的,不到万不得已绝不会向程燃低头。 可以确定的是,这种方式的确对俞晓有帮助,复习效率也在提升。 单独只有两人的时候偶尔也会把话题引到姜红芍身上去,猜测一下她的家庭,父母宗政府大院里是做什么的,一个人的涵养,很大部分都来自于家庭的因素,家中应该也是书香门第吧。 俞晓也打听过姜红芍,不打听不要紧,一打听才知道,年级上暗恋她的男生一大堆,据说初二的时候就有高中那边的风云人物闻之而来,在校门口对她表白,结果当时就被她怼了回去,人一个高中学长,还有一群朋友助阵,却遭到了姜红芍连番暴击,从人生道理讲到前途命运,当时那高中学长也还是挣扎了好一番,想要说服她的,但无奈道理层次上远非对手,最后拿着的花束都耷拉了下来,灰溜溜走的时候,丢进了路边那种公共的蓝色壳子垃圾桶。 这件事之后,导致大部分男生都不敢过于和她接近,所以别看她低调,这种低调都是建立在绝对的实力上面。 “我才知道,篮球队的陆涛,七班的敏海……还有那个张科奇,你不知道吧,他也都喜欢红芍]说还写过情书,开篇就是“你像星儿那样灿烂……”酸得要死,难怪石沉大海,人老姜怎么可能回应他?,要不是问最八卦的赵明明,这些事情我们都还不知道,看那家伙平时一本正经的学霸样,还是杏长。最可气的是我妈当时还指着他给我当典范,说人家“张科奇得了学校科技竞赛第一名你怎么不向他学习,你看人张科奇这次考试多少名,你多少名……”怎么着,还不是偷偷给她写情书,道貌岸然!” 有时候俞晓会突然用神秘而带着某些更深探究欲的声音问,“你觉得……姜红芍这样的女孩……怎么样?” 程燃欲言又止,停顿了一下,才继续道,“性格很好啊,为人豁达,很聪明……大方不记仇,不能再好了!” 俞晓愣了愣,这什么跟什么,完全不是刚才自己语气所想要知道的结果啊…… 但只是一个微小的诧异之后,俞晓拍大腿,“简直要举双手赞成,所谓‘乾学少年,风华正茂,书生意气,挥斥方遒!’老姜的风采,完全能用这几句诗来形容……” 然后是一个懒洋洋的声音从建筑板后面传来,“噢,这次学聪明了……” 纤瘦的身影走了进来,“真是,什么时候发现我在外面的……” 日子这样推移着,初中最后的文艺汇演……不知不觉到来了。 每每类似运动会啊,文艺汇演啊,篮球比赛啊……在少年人的记忆中,似乎空气都是甜的,而程燃记得他经常是前一天亢奋得睡不着觉,第二天又精神抖擞。 程燃迎着第一缕的晨光走出楼道,嗅着没有后世雾霾的清新空气,他昨晚美美的睡了一个饱觉,今天连晨跑都塞了。 他路过俞晓的单元楼,看到他尚未出门,知道这杏估计也和前世的他一样,晚上梦寐难眠,今天是必然会起晚的。 反正是九点钟到山海会馆,山海会馆位于魁星街,是一个大型的会馆典礼堂,这个年代,山海市很多学校和大型单位的活动场地,都是租用这里举办。 程燃以为自己是起的比较早了,也是考虑到今天基本上一中初中部所有学生都会从四面八方向那处聚集,所以早一点起来,结果一到这种时刻,公交车上简直水泄不通,平时上课没见这些学生这么积极啊。 拥挤着在魁星街的站台停靠,哗!得人潮下车,程燃站在这个礼堂下面,礼堂外形倒是方方正正,这个年头还保留着八零年代的那种建筑风格,外表是一层彩砂的真石漆,摸上去颗粒粗砺,但这个时候就是建筑物的潮流。 这个承载了很多记忆的老会馆后世都被拆除了,程燃记忆中的是那泛黄的外墙,久经年月洗礼的水痕渍,还有从小到大很多次在这个礼堂里看到的那些毕业典礼和文艺演出,那些烙于记忆中皮影戏般的身影。 现在的会馆看来干净整洁,像是记忆中的那层黄膜被撕开,露出更崭新的皮肤。 会馆比公路要高几个套,下面是个小广场,围栏沿着人行道修了一圈,平时如果是有舞台剧,电影售票就在围栏旁的一个售票屋,今天铁栅门自然向两旁打开,各年级各班都在小广斥处集合,然后由班主任领进会场,过了十几分钟,陆陆续续的人也就到来了,等到的差不多,就向会筹面移动,主要是方便维持秩序,每个班提前都划定了区域位置,来迟的也可以顺利找到自己班的所在。 人群里突然有些躁动,原来是一群化了妆的女孩下了车,径直走进来,这个时候很多人自发让出路来。 化了妆的,或者来了要补妆的,有节目拿着演出服的,都朝后台去了。 这个时候俞晓也来了,班上叫苏倩的女生走了过来,她刚刚换好民族服装的演出服,一副青衣装扮,对俞晓道,“俞晓,你说好的……快去帮忙!” 不消说又是俞晓答应过人家女生什么了,算是万年打下手,程燃倒也不意外。但袖子却一把被他给攥住了,“走走走……我们后台去……” 和俞晓来到后台,以程燃的眼光看来,当年记忆中很高大上的舞台现在看来其实有些简陋,大红色的幕布作为背景,上面用彩纸贴着一中文艺汇演主题的内容,道具也不过就是桌子板凳,还有泡沫纸板构造的各种背景,但胜在一个字大,足以容纳百人合唱团的舞台,还是有那么些气势的。 大部分的演出服其实质量也并不好,就是追求一个舞台效果,化妆这个还是要看本来胚子,本身长得不好看的,化了舞台妆还是难以卒视,而类似天生胚子好的,无论浓妆还是淡抹总相宜。 不过这一切当站在舞台上,灯光和音乐响起的时候,所有的瑕疵也就被光影遮盖了。 因为是整个初中部的汇演,后台还是有很多人的,十八个节目,从早上九点到十一点半结束,这就是两个半斜√燃看到他们班杨夏带队的月亮湖团队正在前面几个准备位置,一群女生莺莺燕燕,雀跃又紧张,而杨夏一席白衣在其中,像是天鹅,很是显眼。 程燃转过头的时候,刚好和穿着红色演出服的姜红芍相对,她头发柔柔顺顺的垂下来,演出服是一身红色纱裙,古香古色,无论在哪个时代,再前卫时尚的衣衫也会有过时的时候,但偏偏就是这样的汉唐之服,哪怕仅仅只是不加纹饰的简单右衽,也说不出的风雅。 姜红芍显然没料到在后台撞到程燃,而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们一起办板报文化墙的时候,她也从未透露过在文艺汇演上有演出。 现在被程燃看到她这么驹女子姿态的装束,大概是衣服颜色的原因,映得她脸也有些微红。 程燃问,“你有表演啊。” 姜红芍点头,“嗯,你……” 程燃指了指后台,“我来帮忙的。” 姜红芍手攥了攥袖子,“好。” 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对话,怎么不像平时的风格…… 程燃就挥手,“加油啊,给你打气!” “好。” 看着姜红芍和他错身而过走向前面,程燃微纹摸,刚刚的她,是有些害羞么? 老姜的这一面…… 还真是,很可爱啊…… 第二十九章 那些轰轰烈烈 台前,主持人用仿佛“能让敌人肝胆俱寒”慷慨激昂的声音唱幕,“尊敬的各位领导、各位来宾、亲爱的老师和同学们,在这收获希望,展示青春风采的季节里,我们欢聚一堂,让我们将歌声舞蹈织成乐声的海洋,让欢歌笑语传遍大江南北……市一中初中部文艺汇报演出……正式开始……” 演出拉开序幕。 第一个节目是初一年级大合唱《我的祖国》,稍显稚嫩的合唱却不失这首歌的雄壮辽阔,虽然这个年代的音响效果并没有那么好,虽然每个穿着白衬衣打着红领巾的学生脸上涂得像是猴子屁股,但却令程燃仿佛一下子看到了自己的当年。 那些尚对世界的一切充满着希望,充满着新奇和无防备接纳探索的年华,而现在的他,虽然身体依旧年轻,但灵魂却有着洞穿了过去未来的苍老……他的青春早就遗留在了这里,就在这片歌声和老式的礼堂凝固的光阴之中。 当你重回当年,还能为一个鼓励受宠若惊,还能为某次比赛获得名次,亦或者仅仅只是拼搏过而感到热血吗?还能记得第一次离家遥远,那种开拓未来的激情和分离的愁绪,能回想起第一次表白,四肢发麻的紧张和擂鼓一样的心跳吗? 很难再找回曾经的那种感觉了吧。 所以有且仅有的第一次,才那么的弥足珍贵。 看到那一张张年轻的脸,程燃突然感到很羡慕。 他干脆在最靠近舞台的第一排边缘找了个台阶坐下,欣赏一个个节目在眼前流转。 姜红芍出来了,其实普遍而言整个会堂上面还是很有秩序的,大部分的学生此前都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看节目,只有在小品笑点的时候,会爆发出全场杂乱的哄笑,其他的掌声啊,随着节目的起落都是大致整齐的。 先是有人帮忙搬来乐器和凳子,琴曲独奏的姜红芍走出坐下后,很多喝彩声就从四面八方涌现起来了,先带动了一波高潮。 是的,程燃的记忆中,似乎是有姜红芍这么一幕的,但那个时候他记得自己提前溜出了班级的划定方位,梭在会馆的末尾后排,和俞晓几个人去外面买些吃的溜达了大半个演出时间才回来,回来就看到了姜红芍演出收尾的时候,那时只是远远的看着,就像是周围这些人一样。 程燃被她的那股认真和投入所吸引了,悦耳的音乐在她指尖的律动中跳跃而出,时而小桥流水呜咽泉水叮咚,时而金戈铁马野火燎原蓬蓬大鼓,时而乱石穿空惊涛拍岸,时而长亭孑驻渔歌唱晚。 有那么一时刻,大家感觉就像是看到一幅幅画面,一个女子将军指挥千军万马冲锋陷阵,而又在战事稍歇的时候,着一席素衣红裙行走烟雨楼台之中,眼神悲悯苍生。 音乐在激昂和缠绵交替,奔向顶点的高潮中戛然而止,人们只觉得精神一空,还未能从乐音拔高的情绪中舒缓过来,工作人员陆陆续续上去搬琴,姜红芍起身鞠躬。 人们爆发出热烈无比的掌声。 校长周韬在第一排坐着,不住点头,“虽然现有的文物研究资料不足以让我们完完全全还原出古箜篌的技术,但这种现代箜篌,弹到精妙处,也还是能够让我们一窥古时之神韵的!能弹成这样,至少就要有古筝和古琴的功底,毕竟现代箜篌也是基于这些研制的新乐器嘛……” 然后程燃听到四周围就有不少打听的声音。 “那是谁啊……” “初三一班的……红芍,姜红芍……” “噢噢,以前见过……还有这样的才艺……” “啊啊……凭什么最后要毕业了才发现她啊……” “那有什么,考上高中了,还是在一中,不就能见了嘛……” “决定了,高中我要追她……” “省省吧……” 四周围窸窸窣窣的声音,即便接下来又过了几个节目,讨论还没能禁绝。 直至台上出现个人独唱,七班的一个瘦弱男生,手插进裤兜,一脸忧郁的用粤语唱着,“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着冷却了的心窝漂远方,风雨里追赶……雾里分不清影踪……”是一首《海阔天空》,这首歌是港都93年发行的歌曲,热度很高,一时让很多人跟着哼唱,沉浸了进去。 但这个男生偏偏在副歌部分“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破了音,引发一阵笑声,有人评价,“宝气!好傻!” 但立即就有人反驳,“笑什么……换你们敢站上去不?” 俞晓从那边找了过来,低声道,“下下个节目就是我们班了,一会帮忙搬一下前面那个小品的课桌和椅子就行了……给我们班提前腾出空间。” 独唱之后的小品在笑声中结束,程燃也就起身,和俞晓以及班上还有几个男生幕布后的桌子,经过后排站着的一群女生边的时候,苏倩啊,张小佳等一干古装女生纷纷小声道,“谢谢!” 似乎受了这些话的刺激,几个男生简直身轻如燕,恨不得展示力拔山兮的气魄,提着桌椅板凳小跑就下去了。 张小佳看着程燃的背影,对前面白衣的杨夏道,“其实程燃还是不错的。” 上场还有最后的几十秒,在张小佳的话语中,杨夏的眼神落向程燃,那个身影搬着一把椅子,渐渐消失在幕后阴影中。 …… …… 程燃把椅子搬到了指定地点,重重叠叠的,这个时候突如其来,似乎瞥到了一个熟人,是江川。他正在后台音响控制室那里面,打开窗户,对程燃指手画脚。 江川拿起手上的索尼walkman,打开舱盖,取出一盒磁带挥了挥手。 程燃皱起眉头,不明白他啥意思。这个时候音乐已经响起,他们四班的《月亮湖》舞蹈开始,舞台上光彩迷离,音乐鼓噪着耳膜。 程燃对他招了招手,示意他有事过来说。 但看到不知江川是不是误会了手势,人又回到了音乐控制室里。 估计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演出完了他自然会找上自己。 而江川确实是误会了,他其实是在作最后的确认,他拿出磁带后,程燃并没有过来阻止,甚至没有类似的动作,也就意味着,一切都按照计划进行。 可真的可以吗,真的要继续吗?江川还是觉得太大胆了,估计也只有程燃这样的家伙敢如此。他最早时也去找程燃和俞晓确认过。 “咱们那个计划……还要实施吗……总觉得,总觉得有些冒险……” 俞晓当时当着程燃面怎么说的:“有什么冒险的……程燃谁啊……一定能成功的!” 为了最后确认,在这最后倒数计时的时刻,江川刚才还把磁带拿出来了,程燃那边也没有制止啊……那就是,按计划进行吧! 想到这里,江川内心莫名燃烧了起来。 想来很多人在初中最后的时期都希望轰轰烈烈一把,但大部分人都平平淡淡,还是程燃,真心让人佩服啊…… 要是真的能成功……江川看着舞台上那个靓丽的白色身影,不由自主的紧张而又激动了一下,那这件事就完美了! …… …… 尽管看过了排练,但是真正在舞台上,杨夏和四班女生群体的《月亮湖》还是有很大不同的,女生们为了这个舞编排了一个月,谁都希望在中学最后的时刻留下最好的注脚,展现出自己最好的一面。 舞台上,女生们翩跹起舞,精髓的是女孩们排成两排云袖拂舞,而杨夏的白衣在其中穿花蝴蝶般跳跃,她的步伐时而轻快,时而缓,时而急,纱裙勾勒出的长腿不经意就显出具体轮廓,让许多春心萌动的男生喉结急促起伏。 音乐到了婉转的尾声,众女孩们纷纷向中央集中,而后水袖拨舞,模拟水泉之势,杨夏在最中心,寓意纯洁,双膝跪地,身子仰向后方,两条白袖抛向天空,身子向后弓,少女的体态婀娜多姿,这幅场景定格。换来的是热烈的掌声。 俞晓抱着一大捧花箭步赶来,直接塞进了程燃怀里,“快快快!上去献花!看你的了。” 程燃没反应过来,俞晓就焦急指着台上,“快点!要谢幕了!” 然后在后面连推带攘。 献花倒也没什么,每个节目完结的时候,一般也会有人往上涌,有班级上给自己班节目安排的,也有主动的,有时候也会掀起台下起哄的笑声,收到花越多,显然也越受欢迎。 程燃以为这大概也是班上安排的,送捧花上去倒也无所谓。于是他提着花束就向上走。 这个时候串词的主持人也从旁边过来,节目开始撤了,四班的女生们也都在朝后台走了,只有杨夏在最前面,看到程燃登台献花,也就理所当然的停留了一下。 突然灯光暗了下来,一道追光落在了上台的程燃身上。 那是从天而降的白炽光圈,瞬间程燃有点懵。 这个时候,他也看到了杨夏的脸,上面写满了一种不好的预感。 而后与此同时,音响那边传来一阵杂音。 江川本就是学生会的,文艺汇演管理播放音乐的就是他。会馆是有人专门操作这些设备,不过具体的演出音乐安排还是听学生会这边的。所以江川让追光落在程燃身上,把磁带送进了播放机里。 一阵舒缓的音乐传来。 然后以这样的音乐为背景,程燃原本向杨夏去的脚步骤然停住,但已经来不及了,他此时距离杨夏最多不过三米,然后从扩音器里,响起来的是货真价实,他普通话朗诵的声音。 “我如果爱你—— 绝不像攀援的凌霄花, 借你的高枝炫耀自己, 我如果爱你—— 绝不学痴情的鸟儿 为绿阴重复单调的歌曲。 ……” 台下陆陆续续的议论声响起,“什么啊……” “为什么会念诗,还是情诗?难道——” “那女孩是四班班花,杨夏。这个叫程燃……就是那个和老师打赌的……” “哗!有没有搞错……” 人声窸窸窣窣,潮汐般越来越剧烈。 …… 朗诵继续。 “也不止像险峰,增加你的高度,衬托你的威仪。 甚至日光。 甚至春雨。 …… 我必须是你近旁的一株木棉, 作为树的形象和你站在一起。 根,紧握在地下; 叶,相触在云里。 杨夏,这首诗代表我的心意,送给你!” …… 这是什么鬼! 程燃整个人都魔怔了。 因为光打在他身上,此时的程燃除了能看到近在咫尺的杨夏之外,是看不到舞台下面的情况的,那里是一片片黑压压的黑潮,但程燃知道那些都是人,他的耳朵里,尽是四面八方爆发的“噢喔——”这样轰动的声音。 第一排的校长周韬,略有些讶异的张了张嘴,最后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一干教职员工,看着台上的程燃。有的人笑起来,“这些小年轻……”“这就是青春啊……” 江川,俞晓的神秘,磁带…… 程燃醍醐灌顶,一切,都串起来了。他也想起了记忆中最细微的那个角落。 是有这么一回事的……但那是在这场文艺汇演开始的前一个月,那个时候的程燃,就预计搞一趟大的,于是在俞晓家里,找来了成天在学校里拿着那台walkman不离手的江川,录下了程燃打算在这场文艺汇演上寄托表白的诗歌,这首舒婷的著名情诗《致橡树》。 然而这件事在前世是没有发生的,这就像是一个玩笑,少年人心情激昂时一个突如其来的勇气,就像是你知道那个女孩的电话,然后在一群朋友的起哄下,摁下一个个按钮,却在这串数字即将打过去和她通话建立联系,即将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猛然把话筒扣上。 前世的程燃,没有勇气,而类似俞晓这样的死党,也自然不认为他能够成功。所以这件事并没有发生,那之后自然而然就将其淡忘了。 谁知道他会重生,而重生之后的表现,又让俞晓认定他有能力达成目标,甚至连江川都没有怀疑,仅仅只是确认了两次,便狠下心帮他了。 所以这件事,就这么阴差阳错的出现了。 这算是…… 自己把自己给坑了么…… 程燃看着眼前先是震惊,而后脸色急遽变幻,眼泪水猛地溢出的杨夏,正准备解释,杨夏一把摘下头饰簪花。 也不顾发丝受到的拉扯和强行扯断后披散下来的秀发,将簪花啪砸向程燃胸口。 簪花上的铁器在程燃脖子上划出几道血痕,火辣辣的,上面的珍珠迸溅开来,凌乱落向地面,然后是她带着哭腔喊出的声音。 “程燃!你这个人怎么这么讨厌啊!” 主持人就在他旁边,话筒离得很近,于是这句话的回音源远流长。 你怎么这么讨厌啊…… 讨厌啊,讨厌啊…… 她一脚踹在程燃的大腿背上,即便穿的是舞蹈鞋,程燃也感到一阵钻心疼痛,他皱了皱眉。 他看到杨夏的眼神,那是认为他破坏了她中学时代最美好景致的怨憎。 程燃一叹,人生总有各种各样的意外,但保证没有一个意外像是眼前这样离奇,前世的自己给后世的自己挖了一个大坑。 现在说什么也没有用了。杨夏眼泪婆娑慢慢后退,转身夺路而去。 主持人懵了,全校的喧哗也在这一刻出现了一个停顿。 这是,表白失败了么…… 程燃在大脑对这场事件短暂的转换和回应之后,探手伸向主持人。那女主持显然还没从变故中回过神来,就看到程燃一只手抓过来,话筒落在了程燃手上。 程燃捏着话筒,依然在头顶那一束白光下,面对全场。 会场落针可闻。 教堂唱圣诗都没这么肃穆。 停顿了一下,程燃已经换上了严肃脸,对话筒道,“作为四化建设的接班人,大家要以此为鉴……现阶段要把心思和精力用在学习上面!刚才的保留节目上,我就给大家演示了一下,不好好学习早恋会是一个怎样的结果……” 短短的静默之后。 一瞬间,轰然的声音再度炸开。那是会馆几乎每一个角落的前俯后仰。 “还能这样……”一大帮人瞠目结舌。 李斩指着程燃,对身旁的章明,恨不得口沫横飞,“你看他有多狡猾!章副校长,你看他有多狡猾!” 那些隔壁班又隔壁班的学生们一个个竖起大拇指,“程燃……这可真是……太稳了老哥你……” “牛气……这样都能圆回来……” “这虾子太机智了……他是谁啊……也算轰轰烈烈了!” 也有人表示疑惑,“这难不成真是保留节目,两人商量好的表演?” “是假的吧……不过也太像真的了,刚才吓了我一跳呢!” “根本就是真的!” …… …… 台下全程目睹了一切的姜红芍先是愕然,又看到程燃从头到尾表情的变化以及这番宣言,再也忍不住,“噗!”得笑出声来。 第三十章 那些暗流汹涌 城区的北山,穿着制服的警务人员正在丛林中移动,尽是沙沙分开枯草枝叶的脚步声,时不时用带着的相机咔嚓对着某些地方拍照。 地上有些污渍和血迹,此前躺在这里的人体已经被转移走了,对案发现场的再搜索启动,游小军从那边回来,在蹲着的程斌身边蹲下,这是一个山包头,从这里看过去,山海市市区一览无遗。 程斌的制服有些显旧,这似乎和他一个副局长的身份不符,然而在这个时候的山海这种小城市,一个副局长还没啥可摆的架子。县级市的行政级别,跟村官只是一阶之别。 程斌不抽烟,只是抱着腿蹲着,游小军点了一支烟,斜眼看到自己袖子上的纽扣不知何时掉了,叼着烟,腾出手把袖子挽起来,又从嘴里拿过烟,弹掉积长起的烟灰,猛吸几口。 程斌从旁看着这一幕,皱眉,“你看你不修边幅的样子,什么时候也找个媳妇儿,把婚给结了吧……” 游小军憨厚的咧咧嘴,“我就看上咱们那新来的……小桐了……人踏实又漂亮,嘿嘿……” 程斌愕然,笑道,“行啊你,那可是咱们楼里公认的警花啊……你小子有志气啊。” “嘿……这不想着,万一能改善后代基因嘛……” 光影有些暗色调的在城市中间移动,此间是杀人案的现场,而与之相隔的市区,却是一片被隔离的安宁平和,程燃的初中文艺汇演那惊动的一幕,还正在进行着。 程斌回过头,“怎么样?” 游小军刚才还正常聊天的脸色晦暗下去,“如你所说,我查看了一下附近的树,在东南角那处树枝上面,发现了踩踏的痕迹,让鉴定科的提取了上面的脚印,有初步的结果,应该是胶鞋,趋近于解放鞋一类的胶质。” “不知道有几个人,上面是一个脚印,这山踏青的人也经常上来,有些新脚印,无法判别,但是按照情侣被杀害的现场来看,一个人是不可能做到这样的……” 程斌摘过游小军嘴巴边上的烟,把烟头摁灭在脚下的石块上,“那之前的猜测就是对的了,对方应该是在这里观察些什么,却撞到了两个在这座山上幽会的小情侣,应该是被看到了脸,而他们的行为也有些反常,为了避免留下人证,杀人灭口。两个受害者的面部和指纹都被利器严重破坏,财物被拿走,故意伪装成抢劫杀人……对方有很强的反侦察意识……” “凶器是军用匕首一类的玩意儿,刃倒角应该在三十度,刀身窄而狭长,约在两厘米,双侧刃口。适合穿刺,作为日常使用并不太适合切割,能熟练使用这种刀的,都是有点功底的。不是惯犯就是专业人士。”游小军眯着眼道。 程斌起身,“再重新侧写复盘一次。” 游小军去往那棵树前蹲着,没上去避免破坏,片刻后,他朝受害人伏尸的方向走,先是走得慢,然后奔跑上去,贴地在草坪仔细观察,又起身,离开,在山腰绕了一圈,返回来,游小军这次没有到受害地点,而是径直走向另一方。 游小军当年是连队侦查员,复原转业后,军队里的技巧倒是在从警后派上了用场。 “杀人地点在树林外的草坪,事后把尸体拖到这边来处理的……他吗的,这些狗杂碎……一直在领着我们兜圈子……这是公然对咱们的挑衅和藐视!” 程斌托着下巴,“再让人仔细询问一下全市的游闲散人员,还有录像厅,卡拉ok,会所从业人士,最近是否看到三五个扎堆的外来人员出没,一旦发现可疑人员要立即上报。这几个人能为了被一对情侣看到异常就杀人灭口,他们的特征肯定很明显……看受害者创面断口,对方至少是孔武有力的成年男子,因此很大可能是身高一米七零以上的壮汉。” 游小军一咬牙,“那我再去给那帮三教九流的人敲打敲打,要是谁有情况隐瞒不报,老子有的是办法整治他们!” 程斌点头,来到那棵嫌疑人踩踏过的树前,他转过身,朝向树正对的位置…… 对方在这颗树上窝着,肯定是在观察什么…… 他们到底在观察什么呢…… 程斌目光缓缓搜索,他所面朝的,就是两公里之外的城区,有好些单位的楼厦,大院,住宅区,竟然都是直接对着这个山包头,如果有人在这里,用类似高倍望远镜的东西,还真的可以把很多地方看得一清二楚。 凶手很敏锐,极致狡诈凶残……而且反侦察的能力很强。他们之前已经有很多次误判了,都是被对方牵着鼻子走,心头有一种莫名的窝火。 偏偏这对情侣男方家又是有点来头的,山脚下就停着男方进口的本田ca125摩托,两人来到这个山头幽会,却没想到遭此横祸。现在上面下了死命令,要限期破案,他这个副局都亲自上阵……凶手能把撞到他们反常的情侣给杀死,这意味着他们之后有更大的图谋。 而在警方行动起来的情况下,他们仍然没有露出任何蛛丝马迹,在隐匿自身方面,他们很有一套,这让程斌不由得心底浮着一层阴影。 有风吹起来,他看着下方的城市。 他们的目标,究竟是什么? 如果不能确定这个,很可能接下来,会有更大的事要发生。 这个夏天的山海市,注定不会平静。 另一方面,文艺汇演上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先不管那余波会如何震荡,单是当天程燃回到家的时候,就遭遇了一波阻击。 徐兰刚放下电话,脸上寒气逼人,她攥话筒得手都毫无血色,显然一直在强抑怒火,“程燃,你自己跟我说,你自己跟我说……” 看到这幅样子,程燃就明白了,“李斩给你打电话了?” “请家长!你都好大了还要请家长!你到底在干什么啊,你们班主任说你早恋,在文艺汇演上追求女孩!你现在怎么是个这个样子的娃儿了……” 刚才电话里,听李斩不客气的语气倒是小事,徐兰主要想到近段时间她的单位也有事,程飞扬事业工作前途未卜,程燃还有中考这个拦路虎,围绕在这个家庭前面的前途命运之类,都是一片看不到头的黑暗,再加上今天得到这个突发消息,徐兰心头发堵,又气又急,大颗大颗落下泪来。 这也是看程燃稍微长大了,要回过去两年,她直接拿着晾衣架就可以追他满屋子。 “……我是不会去的,这种丢脸的事情,要去喊你爸去!你现在怎么是这样的,我还以为你真的转性了,你胆子怎么这么大……这正是初中毕业前夕,你还想不想考上高中了……你考不上高中怎么办,去中专,你又不知道市里那些中专烂成什么样,你进去就真的毁了……” 这还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看着母亲的泪如雨下,唠叨不停,程燃只好好言安慰,“我只是念了首诗而已,只是这首诗恰好是情诗,就被误以为是追求女孩,其实就是一个节目效果……要是早恋那还得了,文艺汇演上面可是有校领导的,你想想这事可能吗,光是这种事都足够记我个过的!” “你确定,你真没有……”徐兰还是被劝住了。 “我很确定,这绝不是表白!而且最近我那么努力在学习,就是为了能考上……嗯,四中。不交高价!” 听到“不交高价”,徐兰心头稍微舒缓了一些,而在这种情势下,自然还是更相信自己儿子所说的,她皱眉道,“那为什么要让你请家长?还有你脖子上怎么回事,被什么划到了。” “没啥,回来路上玩单杠擦到的……虽然明里上我这不算出格,但人家学校总要调查一下吧……当然要让你们去一趟了解情况啊……” 等到晚上程飞扬回家,听说了整个前因后果之后,他手一挥,“最近看你的表现,懂事多了,你虽然喜欢杨夏,但也不至于这么鲁莽,所以老爸这次信你!” 程飞扬的脸又皱成了橘皮,“只是请家长……哎,我前前后后都去了好多次了……每次去都要给老师当孙子……对嘛,反正你爸这张老脸都丢干净了,这次又再给你去擦次屁股吧!” 第三十一章 更闪亮了…… 文艺汇演的这个星期六,对于很多人初三的学生来说,这绝对是三年以来最精彩的一场演出,不仅仅是这代表中学时代的谢幕,还有他们曾经那些无数次设想过,却最终成为现实模板的事件的上演。 在大堂广众之下向心仪的女生表白,这样的事情在很多少年人心中演练过无数次,但却最终不会成为现实,或者说,绝对不会有哪个二愣子敢真的这么做。 但是,他们就真真看到这一幕的实现,而那个结局也不出意外的惨痛。当然,最后因为程燃的圆场让全场捧腹大笑,使得事情似乎变成了一个滑稽的喜剧,但这其实仍然是一个悲剧。 他程燃也将成为很多人口里的传说,开口必然是这样的,“当年我初中的时候,有一个哥们儿,在文艺汇演上策划向女孩表白,念了一首情诗,结果被当众啐了一脸……” 晚上除了自己母亲接到了班主任李斩要求请家长的电话,还有俞晓打来的慰问电话,“当时想着,你至少很有勇气的表达了,杨夏当时接过花去,也不需要她回应,但这事差不多就成了……结果没想到她反应这么大,我之前壮着胆子给她打了个电话过去,她接起来听到我的声音,直接给挂了……” “我发誓,要是知道是这个结果,我说什么也不会让江川播放这个的,甚至连你当时录的时候我都要制止……” 程燃在电话这头,声音温和回应,“知道啦……所以说了,人们希望能够回到过去……不就是想改变那些已经发生的事么……”实际是就算自己回来了,也未必能躲得开坑啊! “程燃,你的语气怎么这么平静啊,你不要吓我,你不要心如死灰啊,你要对生活充满希望,不过就是一个当全校表白的失败吗,我现在就去外面看着,你不要想通过窗户跳下来噢……” 程燃很想通过电话伸个手进去弹他一个暴栗,会不会聊天啊…… 不过想起来,杨夏估计也被吓到了,还是给她打个电话慰问一下吧。 和俞晓挂了电话,程燃就给杨夏家去了个电话,接电话的是她的父亲,程燃就道,“叔叔,我程燃,我找杨夏。” “你等一等。” 电话里隐约传来杨夏父亲到房间的声音,“程燃来电话找你……” “挂了,我不想接。” 过了片刻,电话那头就传来杨夏父亲的声音,“程燃啊,杨夏睡了,明天再打吧……” 拿着忙音的电话,程燃摇了摇头,将话筒叩下去了。 这大概是恨极了自己。 只有等上课碰面的时候,再跟她道个歉了。 结果是等到星期一上课,两人同从单元楼出来,程燃上前,“杨……” 杨夏步子骤然加快,把他抛在了身后,然后前面刚好有一趟车抵达,她快步小跑上了车,等到程燃走出大门,车门已经关闭,她坐在靠窗的位置,余光中程燃已经站到了站台,她下意识偏转看了一下,发现程燃还注视着她,正好触及他的目光,她迅速扭回头来,再不旁视。 程燃进到下一辆车之后,还碰到几个年级上的熟人,平时这些话不多的家伙今天简直对他文艺汇演上的表现滔滔不绝,用后世的话来说,简直都要变成迷弟迷妹了。 尽管程燃一再尽量引导转移话题,让他们声音小一点,但是这一小撮人的确将该说的不该说的散播了整辆车,以至于很多人不住往程燃身上瞄视。 这样的情况从车内一直延续到进校爬上自己年级所在的楼层,看到那些一双双的眼睛,程燃第一次有了做熊猫的感觉。 程飞扬是十一点左右到的学校,程飞扬意外的是被请了家长后并没有预想中以往承受着老师阴阳怪气数落的情况,李斩最初时在办公室还对到来的程飞扬一阵冷语,“你这个儿子我是教不了了,能耐大得很……” 结果刚起了个头,就被副校长章明给截胡了,章明亲自到了门口,让程飞扬去自己的办公室谈程燃的情况。 程飞扬头也是打鼓,到了章明的办公室后,还有些犹豫,“章主任,程燃这小子从来就不省心,我回去教训他,如果要记过……在这初中临近毕业了,要是真上了档案,前途就受影响了……” “坐坐坐……咱们坐下说,别站着……” 看着章明不住的招呼,程飞扬有些忐忑的在沙发上坐下,而后这个副校长又过来给他倒了杯茶。 这是什么个情况,他手一抖,莫不是要开除程燃吧…… 程飞扬是委实看不懂了,这个章明在山海市也还是有些名气的,毕竟是初中部的副校长,又管着教导处,有不少人在自己孩子或者亲戚升学的问题上也会找上他,程飞扬也听到很多传闻,这章明眼高于顶,没有分量的人,他根本理都不理,也不怕得罪你。 程飞扬紧张的注视着章明。 章明慢慢道,“程燃这个孩子,我觉得还是很好的嘛。” 嗯,这话风,程燃不是犯错了吗? 程飞扬试探,“他做事是不是冲动了一点……” “年轻人,谁都有那么一些冲动的时候……但是依我看吧,也不算什么要紧事……说到底,只是念了一首很美好的诗而已。”章明微笑,脸上的肉堆起来,“谁都有这么一个时期,所以我们更应该理解,而不是苛责不是么……” “是……吧。我就知道,这孩子还是有分寸的……不会太过鲁莽……”程飞扬终于轻松了下来,心头居然有些触动,甚至看章明都有些亲切起来,这是个什么事儿啊,好像从小到大,他每次因为程燃成绩不好啊,在学校里面犯错啊请家长到学校,都是被各种冷嘲热讽,被给足了脸色。偏偏在老师面前,你还根本不敢动怒发火,平时在社会上再受别人尊敬的人,面对自己孩子的老师,那就和小学生无异。 但是今天,竟然感受到……感受到……宾至如归? 这是什么事儿啊…… “那个,听说程燃有个表叔,是咱们山海市这边公安的副局,是叫程斌这个名字吧……” “是有是有,那是我表弟……” “那就是了……听说你表弟是战斗英雄啊,军人下来凭本事晋升到局长的,我对他是仰慕已久,老表,什么时候你把你表弟叫出来,我请客,大家认识认识,做个朋友……我这种人啊,一辈子搞文化教育工作,还真佩服你表弟那种工作,危险,却又担负着莫大责任,对他的职业本身也充满尊敬,我当年就是想当兵来着……” 两个人居然在章明的房间里聊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等到良久以后,章明搂着程飞扬的肩膀走出来,还不忘用力拍拍他的肩膀,“留了你电话了,程兄,叫你一声程兄不过分吧,当年我要是参军,咱们可能还是战友,你还是我老班长!你要是认了我这个弟弟,那就这么着了,约个时间……跟咱兄弟说说,咱们聚一聚,到时候再好好喝几杯!” 程飞扬心头那个热和啊,只觉得什么传闻中章副校长,教导主任对人眼睛要翘到鼻子上去的说法,都是以讹传讹啊,下次谁要在他面前这么说,他肯定顶回去,得给章明正名! 就眼前这样子的副校长,这么为人和蔼亲切,和自己称兄道弟的,姿态也放得低,性格不知道有多好!虽然程飞扬也隐隐猜到或许章明得知了程燃表叔的身份,有些什么事可能要牵线搭桥,但这种事,大家都是成年人,你又是自己儿子副校长,你说一句话,自己能不给你办吗?根本没有必要故意放低姿态吧…… 所以理所当然,程飞扬觉得这位程燃的教导主任章明真是一个文人,因为没能走进军旅,于是对军人是带着情怀的,这样一想,程飞扬也有些感动,觉得当年自己选择参军,真是不错的选择。你看别人,何等之羡慕! 这样想着,程飞扬觉得自己的那颗军衔铜星又更闪亮了一些…… ===== 这本书节奏我会放得适中一点,不会像大涅磐那么赶,觉得娓娓道来可能更好。嘿嘿,明天的更新不在九点了,会稍微晚一点。 第三十二章 动你来了 程飞扬回家说起了今天去学校的经历,徐兰在旁边听的都出了神,“真的,那章校长真这么说……哎呀你也别太在意了,人家说不定只是想找程燃表叔办事呢!而且没准是大事……” “能办什么大事,程燃表叔负责什么的……难道说,章校长家里有人出大事了?”程飞扬也皱起了眉头。这倒是突然提醒他了。要真是什么牵扯到刑法的大事,那可真的斟酌了,别把自己表弟给搭进去了。 想了想,程飞扬又摇头,“不该吧……我看那章校长不像是有大急事的……否则也不会说有机会约时间,让我把话带到了……真要牵扯刑事上面的,那还不得立刻处理啊……” 确实是这么一个逻辑,一中的副校长兼教导主任,人脉也广啊……就算有事想求程燃表叔,如果他真是传闻中那种人,对自己客气是可能,但这么热情说不过去了吧,热情是要发自内心的…… 程飞扬是当惯了生意上乙方的人,恰是见多了虚与委蛇的表面功夫,章明的关注点可不仅在程燃表叔,甚至对程燃这个孩子平时生活上的很多细节点都在过问,他们家的情况也都很在意,那绝不是面子上的询问,而是真正对他们家感兴趣……所以可能还是比较喜欢程燃这个孩子,还有对程飞扬,程斌这样当过兵的人的敬意。 程燃听着这些,其实觉得人逼急了,还是会做出很多反常举动的,就比如章明,这是下了一番功夫打听了他们家啊……目前他更多的是想和程燃家拉近关系,关系搞好了,不管程燃从哪个渠道知道了些什么,知道了多少,自然也就能稳住了。 章明的行为目的一目了然,程燃只是看着自己首次对请家长得到的天地之差待遇兴奋不已和徐兰倾诉的程飞扬,微微生出愧疚的情绪。 也许……这就是重生的好处吧。 …… …… 文艺汇演之后的余波,还是波及到了周二下午的体育课上。 四班下午体育课是最后一节,有初三年级三个班在操场,分别是五班,四班和七班,一般都会进行球赛,但是今天的球赛却并没有进行,平时踢球的五班七班的球员气势汹汹横跨操场,朝林荫广场那边的四班自由活动的地点而去。 这么一大众人跨区域的反常行动,立即引得旁人侧目,那些在操场跑操的,打羽毛球的,踢毽子的,甚至还有丢沙包的男男女女们,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跑完了女子一百米项目的杨夏,正和张小佳,蒋婷三个女生沿着操场散步。 这个时候那边的骚动原因传了过来,“据说是因为上星期六程燃台上惹了杨夏,五班那个足球队的前锋蒋波准备带人去打他!” 文艺汇演上事情发生了之后,杨夏身边的这些朋友当然是对程燃口诛笔伐,都是劝杨夏别往心里去,而且程燃那最后拿过话筒说的那一番话,让情势又转了一个个,至少圆了场,使得事情毕竟没有那么糟糕。 有人还是忍不住赞叹程燃机智的,但一般这种都会被张小佳打断,怎么回事,现在不都得帮着杨夏说那家伙的坏话吗,怎么越说越奔好的方向去了…… 当然,杨夏倒是并没有如何参与进讨伐的话题中,大家也看得出来她不想提及程燃,这两天更是根本就没有理睬他。 程燃应该算是彻底惹毛了杨夏,还不知道他们这朋友最后做不做得成。很多朋友之间因为一两件事决裂的,也还是很正常。青梅竹马又如何,有的当真就是翻脸,即便身处同一个院子,也是越加冷漠。然后就逐渐走出彼此的生命。 但是,这突如其来出现的蒋波是怎么回事…… 张小佳想了起来,“就是那个五班踢球的!好像上学期给你写过情书的吧!” 杨夏一愣神,想了起来。 但随即,她又想到了另一幅画面,程燃被十几个人暴打,伤痕累累的样子。 平心而论,当时文艺汇演,她为了那支舞准备了好久,最后完满完成,以为程燃上来献花,结果程燃在舞台上放出那首表白情诗,她当时是极度愤怒的,因为几乎就是破坏了她希望在中学演出时留下一个最美好形象的愿望,罪魁祸首就是程燃。 这就是当时她反应那般激烈的来源,但是,后来离开跑向后台后,她也是听到了程燃最后的那个转折的,她当时满心的委屈,还有这场事故爆发的尴尬,突然就化解了许多。 这之后,她没有接俞晓的电话,没有接程燃的电话,更多的是心中一团乱麻。愤怒或许有,但那已经不是全部,甚至,还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异样心情。 舞台,念情诗的表白,那轰动的场面……不住在她脑海里回旋。程燃的身影,也混合成更复杂的模样。 也许中学毕业的汇演并没有走向她希望的方向,但这段记忆在长久远的以后,会发光吗? 她现在对他是什么心情呢……她讨厌他吗? 不,她可以确定,程燃虽然做了那么一件事,但出奇的她内心深处却和当时向他砸去头簪时所喊出的话事与愿违,她并不讨厌他。 这段情绪正在慢慢消化,当时的愤怒,当时剧烈的心跳,那些缠绕着各种复杂心情的委屈,也许平复所需要的……只是时间吧。 “我们快过去……” 杨夏说着,已经快步朝涌动的人潮那头过去。 众女也反应过来,“对啊,也只有杨夏你可以挡住他们了……” “走走走!” …… …… 蒋波是一直在等一个机会的。具体来说,是一个向杨夏真正表达心意,并打动她的机会。他前后给杨夏写过两封情书,但最后都被杨夏退了回来,而且都不是她亲自退回来,都是委托她的朋友,递来的时候她的女性朋友还对蒋波道,“杨夏说她现阶段只想学习,不想其他,请你以后不要写信来了。” 虽然这已经算是委婉的拒绝,但蒋波却不以为然啊,“现阶段”不答应,这不代表以后吧,不出意外,他们初中部里一半人,也都是可以考进一中高中部的。蒋波不仅体育好,成绩也优秀,自觉和杨夏是登对的。到时候都一起升入高中,进入高中,其实就已经算是逐步走向成人了,会有自己的看法,自己对人生的认知,甚至,有对青春和爱情的憧憬,在那样的阶段,蒋波相信杨夏是会被自己打动的。 而现在,他正好找到了一个靶子。 事实上在文艺汇演上那一幕发生,看到杨夏奔逃,蒋波当时在台下,两只闪烁的眼睛如同埋在阴影中的狼眸……之前他就观察过这个杨夏的青梅竹马,其实一直在盘算威胁他的一个由头。 现在,简直是得天独厚的机会,帮杨夏教训程燃,一方面可以打动杨夏,另一方面,他蒋波也是在用这种方式,宣告对杨夏的主权。 在一起踢球的这些人平时大家周末也会约,会一起吹瓶子一起轮换抽烟屁股,都是同气连枝,平时也会有看谁不顺眼拖过来打上一顿的事情,经常传出踢球的时候谁惹上了他们中的某某某,被他们从操场这一头踢到那一头的事迹。而蒋波这么一鼓噪,这群人立即就跟着他去了。 事实上当程燃看到和操场连接的小树林那边有很多人抱团过来,在操场的人都远远旁观的时候,他就意识到可能是冲自己过来了。 那个经常在球场踢球的,程燃其实早就有所注意。主要是对方的眼神赤裸裸的写满了对自己的不满,一副随时都想过来“动一动”他的样子。 那是一种很臭屁的表情和目光,尽管程燃有两世的心境,仍然觉得这些中学生的态度让他很不爽,有点后世面对熊孩子想给对方两脚头的欲望。 果不其然,对方还真来“动”他了。 俞晓在那边被几个人抓住了,拉扯着,俞晓想挣脱,结果蒋波当头给了他脑门一巴掌,其中一个拧住他的衣服,把他的衬衣纽扣噔噔噔拉扯开,攥着。 俞晓大概是发现自己挣脱不了了,转过头对程燃大喊,“走!程燃你快走!他们找你的!” 因为和对方爆发了冲突,俞晓脸涨得通红,伸着头的脖子青筋毕露,但那副拼了命的样子,莫名的,让程燃有些感动。 第三十三章 苍天可鉴 蒋波一群人过来,核心是十几个经常在球赛一起玩,平时很性格很冲的人,而这么一行动,两个班一些凑热闹的男生女生,主要是男生居多也跟了过来,看上去人数众多,三四十人,浩浩荡荡朝着这边移动。 俞晓是眼看着架势不对,往程燃那边去通风报信,就被这边喊着“站到!抓住!狗日的敢跑!”给揪住了,但没想到他还是扭头大喊提醒了数十米之外的程燃。 接下来当前的五班几个人照头给了他几下,一脚把他踹出去几步远,俞晓孤零零的站着,却也没敢跑,被这些人的气势给吓住了。 蒋波上前又给了他一下,俞晓脸上就红一阵白一阵,“你龟儿子胆子大的很哦,我要打的人你还敢去报信!” 蒋波为首的这些人更是觉得在周围旁观之下,那种类似于古惑仔的气场,体现得淋漓尽致。 这个年代很有一些港片以黑社会社团江湖仇杀为卖点流行,以至于很大一部分青少年都受到影响,哪怕就是一中这种学校里面,斗殴打架校园暴力都是频繁出现,一个星期就是在学校内部,恐怕都会爆发一两场。 一般只要不出伤筋动骨的事情,不要被主要校领导撞个正着,打了也就打了,在学校里被欺负的人大多也只能忍气吞声。 蒋波不经意瞄到杨夏从操场那边过来的身影,更觉得打了鸡血一般,指着程燃就过来了,眼珠子瞪得像是金鱼,“你狗日的就是程燃?……” 蒋波这边身后的人,随着蒋波也一并向前压上去,只是这个时候不是奔跑了,而是那种气定神闲如同狼围住即将被玩弄的羊羔一般的气息。 “程燃怎么不跑啊!”旁边围观的他们四班的女生也被吓到了,用手捶了一下身边的男生,“你们快去把程燃拉走啊……赶紧通知体育老师去……” 四班的男生却没一人敢上前,一来五班这边很多人都是蓝球队,足球队,平时酷爱运动的,论身体体格,四班这边普遍比不上,平时也比较温和,五班那里是出了名的几个年级上跳战的人物聚集地,蒋波和其中好几个人就是。 也是因为俞晓被挨了那几下让四班男生也心有余悸,生怕自己上去就是被蒋波等人“一视同仁”打击的对象。所以没有一个人动。 然而也就在这时一个黑影从旁边篮球场坝上横空划来,一枚篮球落在了蒋波等人前进的空地上,发出蓬一声后高高跳起,斜飞了出去。 还有人敢插手? 蒋波和那一帮人头偏向球砸过来的方位,然后他们就看到了之前在旁边打球的谢飞白走了过来。 一米八零个头的谢飞白平时也打篮球,打得还不错,他人在七班,几个同班男生之前就在这陪他打球。随后事情爆发,他们从旁看戏,那几个男生也一脸诧异,没想到谢飞白会在这个时候走出去。 然后是谢飞白貌似走过来捡球。 一中老大的名头虽然都是很多人私底下传的,虽然蒋波这群人恐怕不太服气,但平时也未必不忌惮。特别是杜斌打了他,原本即将接手一中老大这个名头反倒被报复了之后,那之后很多人对他谢飞白就敬而远之。 只是丢了个球,就把蒋波逼过来的气势打断了,一时气氛有点僵。 偏偏蒋波还不好说什么,他身后那几个很冲的足球队的,此时也都沉默了下去,看谢飞白捡球,想着他大概就是发泄一下,捡了球就走了,而后他们自然就该打人打人。 杨夏一群也来到了边缘,但他们突然发现自己根本无法插进去。 谢飞白站在中间,却不捡球,只是扭过头,对着程燃,冷恹一笑,“怎么,你也撞上事儿了,不过这次我心情好,我罩你。” 程燃只能从心底说又一个熊孩子啊熊孩子……当时抢人家女朋友被打的时候,甩开自己的手说“跑锤子!”还让自己以后小心一点。结果遇上今天这等事,他也要进来参一脚。 这家伙脑子真有问题。 但毋容置疑这个时候谢飞白的样子已经快耀得很多女生睁不开眼了。就连原本应该是同性相斥的男生,都不得不承认谢飞白的确是有点帅。 在杨夏身边,张小佳已经开始发花痴了…… 俞晓张了张嘴,“哈!?”口中吐出这么一个字来。 但无论怎么说,周围担心程燃的一下子放松了好多。 蒋波脸色就急遽的阴暗了下去,连带着他身边一群人也都面色不善,“谢飞白,这事和你没有关系,你也要管?” 对啊,这也是此时周围人的无穷疑问,这程燃到底是怎么回事,不就是四班,以前普普通通的家伙吗,怎么先是顶了班主任,又在文艺汇演上闹表白班花那么一出,现在居然身为一中老大的谢飞白还为他出头?他面子这么大了? 这个世界怎么突然变得有些让他们捉摸不透了。 迎着蒋波那要说法的目光,谢飞白潇洒无比的耸了耸肩,“上次我被打的时候,他拉着我跑的!就这么拽着我,我谢飞白好像还没这么窝囊过!但这事是情分!” 谢飞白抑扬顿挫,连旁边的程燃看来,都觉得这小子要是去演电影肯定是演技派。 “情分欠下了……你受不受是一回事!但必须得还!”谢飞白站这里,目光仍然是那种淡闲而强大的,“所以你今天要动他,就把我给一起动了。” 蒋波这群人出现了一阵骚动,要是换一个人,恐怕他身边的人早冲上去给敢出头的人腰眼就是几脚了,但现在情况不对,谢飞白家里背景深厚,种种迹象都表明和社会上的人来往密切。他蒋波虽然也认识几个混社会的,但那些人他是知道的,每次帮他出头都要送烟送酒,刮他一层皮,他非到万不得以还是不会轻动,而且那些社会人,也未必势力比得上谢飞白认识的。 但今天场面都做成了,这么一副气势汹汹,杨夏还在那边看着的,他蒋波不就是要争个面子吗,这突如其来,被谢飞白接下了,这面子也悬在半空,落不下来啊…… 于是蒋波也就只能阴恻恻回应,“谢飞白,你能护他一次,还能护两次三次?是不是每天都跟着他走?” 谢飞白摇摇头,“那之后不管,总之这一次我欠他的,这一次得罩着!” 两人这言下之意,简直就像是在对一条被保护的羔羊讨价还价。 蒋波到已经内心窃喜了,谢飞白这话里是今天他护着,以后你们怎么样他就不管了,今天打不到程燃,下一次可以再来找他麻烦,而且能够和一中老大这么谈判,虽然没打到人,也不算落了面子,至少气势上还是很带感的…… 结果程燃突然对谢飞白开口,“多管闲事……我什么时候……要你这个小屁孩罩了?” 谢飞白扭过头来,那种眼神,和当初程燃手被他甩开时如出一辙,他没想到这么快就报应不爽体会到了这种感觉:“……” 小,小屁孩…… 蒋波一众人也有点懵。 然后程燃转身向后走过去,他的后面不远处是躲在人群里的班长刘明,手里是一本厚厚的《新概念英语》,刚才刘明在这里看英语背书,陡然爆发冲突,作为四班班长,又不敢站出来保程燃,自然就往人堆后面缩了。程燃走过来,直接把他手里那本《新概念》抽了过去,然后折返走向蒋波,一边走一边把那本书卷起来,压紧,成一根棍子状。 他看了不远处衣衫凌乱的俞晓一眼,从不知道该是恼怒还是错愕的谢飞白身边一错而过,蒋波看着程燃来到面前,刚准备开口,“你他吗……” 程燃手上的书棍猛地当头就给了他一棍,“熊孩子一天不好好学习尽学古惑仔!” 蓬!得一声势大力沉的声音伴随着程燃的念叨砸在蒋波的脑门顶上,他的头发都弹了一弹。蒋波那一下是有点懵的,他觉得自己好像被一下就打成了轻微脑震荡。 偏偏程燃出手还极快,在最初的一棍之后,就在所有人猝不及防的瞬间,乱风披靡般紧接着嘭!嘭!嘭!甩在他的脸上,脖子上,肩膀上。 每一棍力道十足,那种16开的《新概念英语》被他卷成书棍后力道十足,威力简直不亚于一条棍子腿。 只是木棍表面很硬,难免打上会有皮外伤,但这种书棍砸在身上,那可就是软组织挫伤的内伤!程燃这样的力道,等闲把人打个皮青脸肿没什么问题。 刚刚他还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现在活脱脱一个恶魔提着棍棒,口里念着古怪的咒语施虐,“尽学古惑仔!尽学古惑仔!……” 就在这么连打带念叨之间,蒋波承受不住逃避打击的噗噗噗狂退,踉踉跄跄跌撞进身后的几个人中,一下子阻断了他们的动作,结果程燃的书棍又顺势在刚才打了俞晓的那几个人身上雷霆扫击了一遍。 随即他脚步一错,让人以为他还要递进扩大攻势,下意识后退抬臂遮挡的时候,如同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的剑客毫不拖泥带水抽身就退! 在一旁的谢飞白是彻底的看傻了眼。 而旁边四班的,五班的,七班的人也是瞠目结舌。杨夏张着嘴巴,旁边张小佳一群嘴长得比她还大一个尺码。 而后才是蒋波等人反应过来,此时已经彻底被撩惹得发了狂,哪还管谢飞白了,十几个人红着眼疯狂朝着程燃追了过去。 呼啦!声中看热闹的这三个班级的人也紧跟着过去了。体育老师刚刚被学生叫了过来,“打架,在哪里打架!反了天了……” 一群人叫嚣着,紧追着程燃。 “你他吗不要跑……” “有种站到……看老子们不打死你……” 这些人都是擅长运动,有几个爆发力很足,现在胸腔里已经快炸了膛,跑起来真个如同猎豹,只是几步之遥就要抓着程燃了。 程燃对着面前的楼梯三步并做一步,沿着台阶箭步窜上,然后直接轰得撞进了一间办公室之中。 蒋波等一群男生有几个紧随其后冲了进去,但随即后面的就急刹车,终于大票人在门口给刹停了,堵了门。 这个时候办公室里的人已经出来了,章明咬牙切齿,又惊又怒的冲了出来,“搞什么!你们搞什么!狗崽子些你们搞什么名堂!” 又看到程燃,“程燃你在做什么!” “他们打我!”程燃随意朝蒋波一群人一指。 尼玛!有这么无耻的吗……蒋波一众简直要抓狂了,他们算是彻底的看到了什么是小说里形容过无数遍大反派的“无耻之徒”这个字眼的含义。 明明是他们这边还没动他,他居然敢顶着十几个人先下手,最惨的是蒋波,现在脑袋还蒙着,好几个人都被他狠打了一通。 顿时掀起一片义愤填膺,“他先动手的!” “他动手的!”“他拿书打我们!” 这个时候,程燃反倒静了下来,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刘明那本书早就被他打完人后顺手扔了,此时摊开空空如也的两只手,对带着怒意看过来的章明道,“章主任!我一个人,他们十几个人……” 程燃耸耸肩,露出一个讶异荒谬的表情,“……然后他们说我先动手?” 十几个人面面相觑,此时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这人他吗已经无耻到了无敌的高度。他们张了张嘴,连自己觉得自己的辩解可能都没有力量。 他们人生中第一次体会到一种无力感…… 什么都不用说了! 章明探手就一把抓着蒋波的头发扯进了政教处办公室里面,然后就像是饲养员提兔崽子一般,一手一个,把这十几个人给一窝子提进了办公室,然后反手砰!一声把门给关了。 也把程燃关在了外面。 据当天壮着胆子通过窗户玻璃缝隙观望的人来说,蒋波十几个人站成一排,贴面朝着墙壁思过,最后挨个写了检查,然后就是后来几天分批次请家长到学校谈话…… 在新的周一大会上面,他们还得到全校警告的处分,再发现类似行为,直接开除……言下之意,就是哪怕你是初三了,这段时间也要夹着尾巴,胆敢再有丝毫违纪,把学校警告不当回事,那就是直接动真格了。 蒋波这一群人,最初只是想揍那个看起来不起眼的程燃而已,怎么突然就像是被一辆呼啸而来的重型卡车给撞中了,鬼才知道那段时间,他们经历了什么,苍天可鉴,自己才是受害者啊…… 那一天,蒋波和他的那群死党朋友的人生仿佛经历了一场洗礼,然后他们明白了一个道理,那就是宁得罪君子,不得罪真正的无耻之徒。 因为在后者面前,任何言语的辩解和你自以为所掌握的真理,都将会和死水里翻腾的泡沫一样……苍白而无力。 第三十四章 以为自己是火炉啊 在蒋波一群人追程燃的时候,就有很多人跟过来了,四班担忧程燃的,五班和七班跟过来看热闹的,但最终还是晚了一步,他们最后看到的就是章明把蒋波那一群人拖进了教导处办公室,砸门关上,徒留下被挡在外面的程燃。 章明的阵阵咆哮,从后面隔音尚好的办公室里隐约透了出来。 “这是……怎么回事……” “怎么了啊……” 很多人茫然一片,这个下午最后的一节体育课,似乎精彩至极的一连串剧情片在上演,最初是类似于古惑仔的社团片,转为暴烈至极的追逐战,正似准备格斗片迈进的时候,突然上演了《大白鲨》的剧情,横空窜出的章明一口把蒋波一群人给吞了进去,就像是一阵骤雨,来得快结束的也快,之后就也无风雨也无晴。 徒留下站在政务楼下面,脸映着夕阳光辉盈盈向上的程燃。 很多人看到这幅场面,是很有些迷茫的。 “为什么……为什么章明独留下了程燃?” “这么说,程燃反倒没事了……”张小佳是转过头来,眼珠诧异着对身边的杨夏道。 赶过来的很多人都是这样的满头疑惑,放学的铃声在此打响。 这场闹剧似乎也就暂时这么收了场,四班这边的人上前对程燃慰问了一下,毕竟也到了放学时间了,大家也就陆陆续续散了,回教室取书包回家。 程燃正好看到刘明在那边,他手里握着的是捡回来的他的《新概念英语》,上面有好几页已经崩裂了,看得出来当时程燃用力之猛,打得那叫一个狠辣。 程燃倒是有些过意不去,对刘明道,“班长,不好意思啊,暂时借你的书用了一下,要是用不了了,我给你重新买一本吧,或者和我的交换?” “不必,不必。程燃同学,不劳烦你了…我的里面有笔记……没事,我回家粘一下就好……” “真不用?” “不用,不用,真不要麻烦了……放学了,我,我先回家了,你们也回吧……” 程燃看着刘明眼神躲闪匆匆逃离的背影,揉了揉自己刚才用力过猛而扭到的手脖子,这真是,避自己如蛇蝎一样…… 程燃扬起头的时候,正看到杨夏和张小佳几个女生远远的看着自己,他望过去的时候,杨夏转身,和一群朋友离去了。 程燃回过目光,在一旁的俞晓正以一种前所未有的眼神看着他,那是仿佛对自己这个死党彻底的审视,在揣摩他的心灵……甚至灵魂。 他心头一突,知道自己表现得还是太过超越于现阶段了,但是有的时候是没有办法的,就像是今天看到蒋波这群人后,程燃思忖之后,还是决定遵循本心的怒火,教训这群家伙。 这些人就是典型的校园霸凌,从言语到肢体的施暴,到金钱财物的掠夺侵占,在哪个时代都屡见不鲜,而这也根本不是一个小麻烦小事件,更是整个社会的一个小小缩影,权力力量的不对等带来的欺压。 这种屡禁不绝的事件,给很多人的人生其实都留下过噩梦和阴影,有的甚至一辈子都走不出这个阴影,甚至引发更为激烈的事件。程燃后世所接触到的有了孩子的朋友,最担心的莫过于就是校园里受到欺负,便会带他们去学跆拳道啊,教会他们在一些受欺负的情况下如何自卫啊,或者甚至有阴影的,激进一点的,干脆教育上面就宁肯是你去欺负别人,不要别人欺负到自己。到头来自己的孩子却成为了霸凌别人的那种人。 有的人甚至因此性格扭曲,即便成家立业,这种潜伏的阴影也会在某天爆发。严重的,会让人生都受到改变。 今天是重生后的自己,如果自己没有重生,以及像是俞晓那样,也就是被霸凌欺辱的下场了吧。 如何解决这个问题,那就是彻底让施加暴力者受到十倍的反击和惩罚,让他之后再也生不出这样龌蹉暴虐的念头。 这甚至是做了一件好事,人本身就是矛盾的生物,在一个人的身上同时具有光明和阴暗面,通俗的来说,有好也有坏,好坏都是人性本源的光辉和邪恶。 人类数千年的智慧已经明白到这一点,为了抑制住邪恶的那一面,所以才会有宗教律法,才会有星空道德,释儒佛道这一套来约束人的暗面。 在恶的一面暴露的时候让其扼止不前,或者及时给予打击让其缩回去,让其意识到这些是不好的,这些不好的东西出来就会受到惩罚,让一个正常人始终心存畏惧,这样的人组成的一个社会才会产生良性的欣欣向荣,好人才会越来越多。否则一个社会系统,就会越来越无序直至崩溃。 纵观那些很多罪大恶极的人,大多都是当时一点小恶不被制止,从而扩大化了吧。 “黄荆条子出好人”这句古话,很是有一定道理的。 今天,程燃就是要让蒋波这群以为人多势众就可以抱团凌压他人的一群人明白,即便是自己一个人,也有办法把他们全部包饺子。 “你看够了没有。”程燃终于忍不住开口。 俞晓回过神来,竖起了大拇指,“程燃,你最近是不是都在租碟子恶补《百战天龙》,我约莫觉得你已经有马盖先的八成水平了!” 《百战天龙》是一部很古老的美剧,但是故事却是相当精彩,主角马盖先能够利用身边任何物件,以科学知识为工具,化危机为转机,在世界各地除暴安良。这简直就是童年的偶像,以至于现在程燃来看,马盖先这个人物比零零七詹姆斯邦德还要有逼格。 程燃就不置可否的一笑,知道俞晓还是那个俞晓。 而这个时候俞晓发现不远处还有第三个没有走的人。 谢飞白手抄进裤兜,一直等着他们。 看到程燃过来,他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这十几个人就被你这么给阴了,你是叫程燃吧……你真的不是魔鬼吗?” 很多人是没能来得及看到章明出现后程燃那番举动的,因此也对蒋波一群反而被抓进去,程燃毫发无损被放过而奇怪。但是谢飞白可是一直跟着的,在蒋波一群人追的时候,他也跑得丝毫不慢,就想看看程燃到底如何应对。 结果是结结实实看到蒋波一行被程燃构陷进去的过程。 这个时候,他满腔胸臆,也就化作这么一句话了。 他带着笑容,这在俞晓看来,显然就是要结交程燃的意思了。分明已经被程燃这有趣的灵魂给沦陷了。 结果程燃看了他一眼,“哦,谢飞白啊……早点回家吧,最近多陪陪你爸,别让他担心。” 真是话说不上三句就来气啊。 这个程燃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怎么就扯到自己父亲了。而且看这幅样子,好像很明白他和他爸之间关系不好有矛盾似得。 “你以为你是谁啊,多智而近妖的诸葛亮吗!”谢飞白当即就有些毛了,“我和我爸关系好得很!你不要一天瞎几吧乱猜测!” “还有!你刚才说我什么来着“小屁孩”?你还真敢说啊,你不知道我是谁吗……我是一中老大你没听说过啊……信不信我分分钟……” “知道了,早点回家啊。”程燃摆摆手。 谢飞白话语断在半截,梗住,这他吗程燃不仅是打击了蒋波,怎么连自己都感觉这么憋屈呢。 谢飞白何等人,心忖老子跟你示好你不接受,难道我还要腆着脸来贴你?你知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多少人想被我罩? 他心中一股郁气不散,抄着裤兜就准备转身走。 “噢等一等!给我留一个你家电话,没准以后有事会找你。”程燃突然道,然后拿出一支笔来。 谢飞白停住脚,脸微微侧了一下,“靠!你以为你是谁,你要我家电话我就给啊!86246583!记住了,要是下次再找我要我是会冒火的!” 然后他抖擞了一下,插着裤兜,踩着airmoney的耐克鞋,趾高气昂的晃悠着离开了。 程燃在手心记下了这个电话号码,旁边的俞晓却絮絮叨叨。 “还冒火……他以为自己是火炉啊?” 做个小结 《重燃》十万字了,做一个小结吧。很长一段时间没有重新写都市文了。当年走其他类型的时候,也就是打算换换脑子,尝试尝试新的风格和领域,去探索探索,因为都市其实写到后面,是有点疲累的,每天所要查阅的资料,以及占用大量的时间对情节的推敲和编排,想要感动读者必要先感动自己的那些在电脑前码字码到泪流满面的傻样,所谓情深不寿,真怕自己提前衰老:)(虽然仍然是十八岁。) 后面在写玄幻和科幻的时候,也一直积蓄着对新写一部都市小说的愿望。 再到最近的书完结,这个念头就越加确定了。 只是距离上一部都市的结束,已经过去了六年。这六年回首,却让我可怕的感觉到,似乎并没有经过多长时间,我结婚,生子,经历了那么多的事情,度过了每一个年关和岁月,但骤然回首,时间仿佛被偷走了,就像是播放了快进,倏忽消逝了。 有什么办法能够重新充实的凝固时间呢,唯有故事吧。 那就再来沉浸于一部能牵动你我的,仿佛能感觉到就在身边的故事吧。 写重燃之前,还是有很多忐忑,希望脱胎于前面的东西,有更多更完善的地方,所以节奏上面,我会更注重一些细节,努力加深一些人物的刻画,尽可能把程燃这一段人生,以更加丰富的色彩勾勒出来,希望在这里不仅看到他一个人,还有其他人,他们在程燃所影响下,改变这个世界的故事。 所以宁肯节奏上慢热一点,也不要错过一些闪光点。 十万字过去,到目前为止,总体而言,我还是满意的。 今天写完更新,定时明天早上发布,准备睡去之时,突然有些感慨。 有时候真的很庆幸,现在还能写出这样的东西。真的很庆幸,还有你们这样一帮不离不弃的朋友。 所谓老友如老狗,到头来互相陪伴不至于孤独的,也就是大家了。 时隔多年,我们的人生路途又往前迈进了一段,很多以前看我书的朋友,有的中学已经考上了大学,大学的读了研究生博士,或者走上工作岗位多年,甚至还生了一大堆熊孩子。 也许,这个时候开始程燃的故事正和时宜。 俗话说花有重开日,人无再少年。 我们都在成长,我们也必将老去。 激情即将褪色的年华里,希望你我还能重拾热血,希望我们心中永远住着少年。 希望大家能伴随着程燃,在这一段新的人生征程之上…… 程程皆燃。 最后,对,你们知道我的套路,说这么大一堆就是为了求票:) 第三十五章 无疆,永恒 公交车沿着道口下来,抵达站台,在液压闸门打开的声音中,程燃和俞晓下了车。 “从明天起我不能和你们办板报了……”俞晓表情如丧考妣,“还不是因为我妈!她的那个什么同学现在就是二中的理综老师,现在在办中考冲刺班,让我每天下午吃了饭就去她那里补一堂课,我真的是服气我妈了……” 俞晓露出一脸由衷的失落,郁闷得紧。 失去了和姜红芍一起相处的时间,就像是有点什么东西,被凭空拿走了一样。 “我跟你说哦程燃,没有我了,你对人家老姜客气一点……要是把她赶走了,我可是要拿你试问的……”俞晓警告道,“你就是不会和女孩相处,你最初时把人家往外推的,也是老姜不生气……你看柳英和姚贝贝,听到我们在那种地方办板报,立刻恨不得敬而远之。人家老姜借我们水彩还给我们送吃的,哎,她带的可乐好喝吧,带的娃娃头好吃吧……程燃,你不明白啊……没有我,你吃得上这些东西吗?” “怎么说?”程燃问。 “我懂得怎么与人相处,我会说话啊,可不像你……你想,老姜处在我们这样的集体中,我会做人啊,自然让她如沐春风,她觉得这样的集体很融洽了,才会自发的贡献嘛……给我们买水啊,带些吃的……可不就是因为咱们每天板报时光的美好嘛!所以我没来的时候,你可要维持下去。” “是吗?” “是啊!” “好吧。”程燃笑着点点头。 “对了,你怎么要谢飞白的电话,你该不会真打算和他有什么交集吧……” 俞晓皱眉,似乎一下子成熟起来,对程燃苦口婆心,“我跟你说,他们家是什么背景,咱们又是什么家庭……不一样的。你看他和社会上人的交集……这样的人,最好别跟他产生任何纠葛。要不然……小心把自己搭进去。” 年轻的俞晓知道还仅仅是中学生的谢飞白的盛名,但也明白自己的普通家庭和谢飞白那样层次的鸿沟,也大概能明白之余谢飞白那样的人物就是一艘巨轮,而他们就近乎于旁边的扁舟,当滔天巨浪袭来,人家该稳还是稳,但他们这样的小舟恐怕最后的下场就是粉身碎骨,所以基于趋利避害的原则,俞晓不认为谢飞白向程燃示好是什么好事,也希望尽量提醒他趋避开。 当然,此时的俞晓所看到的,处处皆是界限,就像是前世的程燃一样。他当然不知道,世界在此刻程燃眼中,已然无疆。 “我知道啦。”程燃低头看着手心的那行数字,然后抬起头来,望着远处,若有所思,片刻后,他转身拍拍俞晓的肩膀,“走啦,回家。” 被程燃揽着肩膀往回走的过程中,俞晓似乎想起来最近程燃好像最近上下车注意力好像都会在一个固定方向上,俞晓回过头看去,那个方向是一个岔道口的街边,有一家自他们记事起就在那里开了张的砂锅米粉店,那家香菇砂锅米粉的味道只是一想都会让人口水直流。 而旁边是一家修自行车轮胎啊,补胎打气的小旮旯,紧邻着五金店,还连着一家租vcd电影碟子的租碟片店,这个时候vcd机也落到了千家万户,这种街边租碟店更是雨后春笋,一般是三十块钱一个月,能够租各种片子,甚至还能拿到一些少儿不宜的碟片,他们青春期的启蒙教育,大多都来源于这些地方租到的。 那条街没什么特别的啊。 “俞晓,你觉得人生,宿命啊这些东西,是能改变的吗?” 俞晓笑了起来,“宿命当然是不可改变的,因为这本就是一个注定的结果吧,就好比拿你来说吧,以现在的成绩,是不可能考进一中的,但万中之一的几率,你的复习都被你所吸收了,于是你考进了一中,这在很多人看来也许算改变你的人生,但严格意义上来说,这仍然是你既定的宿命和人生。你的人生就是突然成绩提高考上了一中而已。” 程燃笑道,“那就多谢你的看好了。” “可是我说了不算,我的确看到你现在数学好得多了……大概是你复习有效果吧……但是别忘了,还有那么多科呢!不过也不是没有机会,你只要差距不算大,三十分以内,像我这种,咬咬牙,让爸妈交个高价还是能进去的!”俞晓在这种时候从不吝啬于对死党的暴击。 “我谢谢你的耿直啊!” 程燃给了他一拳,俞晓揉着肩膀咧嘴笑着。 两人笑着进入大院。 俞晓的话按照一个范畴来说,是正确的,那前提就是不存在平行时空,但是自己重生的经历,却能够建立坐标系,让自己以现世和前世进行比对,而得出那个大概这个世界上所有人都得出不了的结论——宿命,是可以被改变的。 但是他有能力去改变吗? 尽力而为吧。 …… …… “国内骨干通讯网络一直在扩大,交换机市场也是经久不衰,最早的市场,还是因为电信商的初装费高昂而衍生出来的,电信要收取价格高昂的初装费,而小交换机却能大幅度降低各个单位居民区的初装费用,于是火爆了起来。当时华通公司做国外品牌的代理,利润就是几个亿,这还算不上国内巨头……” 程飞扬每每说起对市场的分析之时,都是口若悬河,兴致高昂的。而已程燃后世超前的眼光来看,自己父亲这个时候简直浑身都闪烁着光芒。 “在这个急速上升的市场中,国内一些厂商已经开始切入了交换机的生产,但华通公司却摒弃了这一条路子,认为国内的交换机始终无法和国外相提并论,因此在质量品质竞争中不会占得上风。当初我就批判过这种想法,结果果不其然,没有多长时间,国内自己品牌的交换机出世,这些低价格的产品进入市场,高价的外国交换机立即溃不成军!那些厂商,可以说做出一个产品,就被无数的订单抢掉……当年一家小的生产企业,哪怕是一个能供应的小厂,销售额都能突破一个亿!” “经过这些年的发展演变,那些先机逐渐失去,但日趋扩大的市场又对新型更先进,更高容量的机器有着巨大的需求,我们研制的伏龙从技术参数上来看,完全可以切入高容量程控交换机的市场,确立其中的标杆,只要一个合适的定价,就或许能乘上这波市场更新期发展的时代浪潮……我们已经无法拥有山水发展的投资,现在只能寄希望于将伏龙最后的几个技术节点给突破了,只要能够突破,或许后续资金的来源就有保障了。” 程飞扬最近也是在事业上进行最后的破釜沉舟,公司工资都快发不起了,技术所里面,大部分人也都要养家糊口,人家现在出去找工作,还能凭本事挣口饭吃,他程飞扬没道理限制住大家。这是关系生存的严肃问题。 只能趁着这最后的时间,进行最后的冲刺。 说到这里的时候,程飞扬对程燃还是有些愧疚的,“爸爸这段时间每天都会很晚回家,有的时候也顾不上你,你这中考即将临近了……” 徐兰也是有工作的,每天有时候下班回家就在六点过去了,平时都是距离更近的程飞扬回家给程燃洗菜切菜做饭,现在忙起来,程飞扬基本上都要加班加点,程燃回家经常都是没有吃的。 所以两人给程燃在这个时候还承包给外人的单位食堂办了饭票,让程燃要是回家家里没人就自己去打饭,或者泡方便面。经常能看到程燃端个大碗盆子被单位食堂掌勺师傅压满满一碗饭的场面。 瞅到家里角落那两大箱的方便面,程飞扬心头的疚责是一阵一阵的。 程燃微笑,“爸,你在干事,我也在努力啊,咱们两爷子一起奋斗吧。你做好你的伏龙……我考上我的高中。到时候成功之日,一起会师如何?” “你小子……”程飞扬伸手揉着他的头发,说不出的欣慰,“到时候你要真能考上四中,想吃什么,老爸请你!” “吃一顿串串香就行了!” 家中灯火明黄,尽管这个家庭面临着看不到前途命运晦暗的危机,但那种温馨,却是永恒存在的。 …… 第三十六章 要不要这么…… 初三四班的学生们发现他们无法准确的形容程燃,他们对程燃固有的印象产生了颠覆的认知。 在过去对他的认识中,这是一个没什么出彩的人,家境不出色,成绩也不突出,成不了每周五篮球场上受到万众呼涌,女生尖叫簇拥的主角,在足球场也永远是缩在边界的替补。就一点被传为杨夏的青梅竹马,能在女生中产生话题,为男生们默默嫉妒,除此之外总之大概就是他们中学印象中一个普普通通的人。 但在中学的最后时期,平静的生活突然被扰破,先有他在课堂上和李斩对立。后有文艺汇演上对杨夏表白,再则于星期二,面对五班蒋波一群人的暴力霸凌,动手率先反击。 蒋波一群现在是焦头烂额,自身难保,被章明请了家长,还不仅仅是程燃的事情,涉及到的还有以前的一些打架,现在章明是打算新账旧账一起算,记一个大过是板上钉钉,要是再有丁点劣迹,恐怕就会直接告别学校了。其实蒋波这样的学生也只是平时横了一点,在有的是拿捏他们这些初中生办法的章明面前,足以将他们整治得服服帖帖,甚至有可能连性格都会就此改变。 最终让人们印象最深刻还是程燃对杨夏表白的失败。大概会成为他们中学时代一个很鲜明的记忆,在很多年后,都可能是一个标志性的事件。 这也是体育课上那一系列情况的前因,蒋波对杨夏有意思,想要借这个机会教训程燃,同时对杨夏示好,结果把自己给套进了程燃的坑里。 “如果当时没有章明,他恐怕就惨了!” “如果程燃当时跑得慢了一点,那也将是另一个故事了。” 这是一些人回忆起来,犹有余悸的地方。 不过程燃这件事,还是在四班这里作为一个有惊无险的事情掠过了。至于程燃在这件事上表现得多么让人震惊反常,就像是普通人对一个偶发性事件的认知一样,或许会惊讶,但还达不到改变对这个人看法的地步。 但终归这一切,都是中考来临前兵荒马乱的一部分。 即将到来的别离和命运的更迭,其实牵动着在这之中的每一个人。在这种前提之下,平时学校的这些生活,都不过是一种调剂,所有的喧嚣,最终也将回归平静。 不过自那以后,女生圈子里对程燃的讨论的“调剂”,不由自主的多了起来,当然少不了还是以贬谪为主。 “程燃根本就是一个还没长醒的家伙……没追到杨夏也是应该的,我总之不会喜欢这种还在踢梦脚没长醒的人。” “长得还不错,长得不错又怎么样,我觉得男人还是要成熟一点的好!” “不够成熟!懵懵懂懂!会失去很多东西的……” 杨夏仍然维持着不理睬程燃的态度,有的时候她觉得能够感受到程燃看自己的目光,内心会生出对其略施惩戒的快感。 他仍然是那个从小会经常眼巴巴望着自己的男孩啊,从来就没让自己省过心,经常会让她气鼓鼓,小的时候看着他寸步不离的跟着,恨不得拳打脚踢把他赶走,或者还有跑进花园把他甩掉看他发呆的事迹。上了中学训起他的时候也是毫不含糊。 而他居然敢在文艺汇演上对自己做出那种事情,说出那番话让她丢脸难堪,破坏了她对中学最后日子的设想……她会让他知道事情的严重性。最好他懂事一点,成熟一点……然后明白,有些东西,破坏了,就永远回不到最初了。 有时候杨夏也会考虑现实,现实就是程燃必然继续读不了一中高中部的,他们这种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日子,终有一天会结束。 于是在高中时彼此就会越来越远……那么上了大学呢…… 就会彻底走出彼此的生命吧。 …… 当然蒋波事件还引发一个结果就是以后四班的男生看程燃都是另一种表情,有长得牛高马大的,平时说话很有些硬气的人,在程燃路过的时候,会不由自主把声音放小一点。 甚至班长刘明都专程找了个机会,分明陪着笑小心翼翼,“程燃,你们那个文化墙板报,办得顺利吗……要不然我重新找人算了,前段时间是轮到的李波生病了,所以才临时问了一下你……你要办不完,我还是找李波他们吧……” 程燃就回应,“没有啊,很顺手啊……不必了,我正在办呢。” 刘明还察言观色的再三询问。确认程燃没有任何反话和抵触之后,这才一副我是问过你你自己拒绝了啊的笃定表情。 程燃突然觉得,自己好像变成班上扛把子了的感觉……这简直不符合自己的初衷啊……重生回来,没有想过要成为班上的老大啊……你们这么小心翼翼做什么……还能不能好好做同学了? 不过说起板报,程燃这两天都没有去,今天还是进度得跟上,当然是先把预定的复习计划给弄完。 今天的课堂上他又连做了两套理科综合卷,基本上是在课堂上面,就把当天各科布置的作业给全部搞定了,最后化学老师的课布置了几道重要大题,关乎于酸碱与指示剂反应的实验题,对物质溶解度曲线的分析……这三道题稍微有点难,放学铃声打了之后,大家陆陆续续离开教室,把题带回家解决,程燃多留了十分钟才做完。 最后他才收拾起书包,出了教学楼,向文化墙那边走。 每天上课期间他就能把复习计划弄完,然后再结合一些老师布置的内容查缺补漏,基本上一天就算很充实,放学后反正家里也没人,就当是休闲的往文化墙那边画一下画涂抹一番……也许在现阶段所有学生眼睛里艰苦的日子,在程燃这里,简直是美滋滋的充实。 踱步来到建筑板那边,通过缝隙钻进文化墙,就看到墙边上有一张凳子,这张凳子程燃在门卫室见过,从那里借过来凳子的姜红芍正站在上面,手里有一张红蓝相间的编织塑料布,其中一角挂在了左边,她正抓着另一角朝墙面右边的钉子上挂。 她脚下天蓝色的运动鞋踮起,足弓饱满的脚型之上,船袜和铅笔般笔直的牛仔裤之间一截霜雪白纱的脚踝惊鸿一现,上身是宽松的淡青色t恤。抓着塑料布的手平伸着,修长的五指捻着一角去钩挂铁丝的钉子,这幅样子哪里像是在干活,反倒有一种她抚琴般优雅的姿态。 傍晚的光影穿过树荫,带着彤色粒子的光雾洒在她的身上,她侧脸像是融入一副画中,浓厚乌黑的披肩发,有如瀑布垂悬,耳朵从乌黑中探出两个尖俏,有点后世游戏中精灵形象的雏形。 那一刻,程燃突然生出一点邪恶的想法,有点希望狗血一点,那张凳子不稳,然后这个身姿摔下来……最后他上前接住…… 但现实终究不以人类意志为转移。 姜红芍身手敏捷丝毫没有笨拙之相的迅速把塑料布挂了上去,从凳子上跳了下来。转过头面对程燃,脸上有几道指印,像是一条小母老虎,原本干净的衣服和裤子上面,也沾上了污渍,只是那双眼睛,映着夕阳的红光,越加血色妖冶,“噢,你来啦……这两天终于有心思来关心你没完成的板报了……我看你没有来,加上最近天气变化不定,怕水彩失了本真,临时去文具店剪了块塑料布,把版面保护起来……” 看着眼前脏兮兮的姜红芍。 程燃心头一触。 这真是…… 要不要这么贤惠啊…… 第三十七章 见鬼了! “……你这两天终于有心思来关心没完成的板报了……” 她的语气永远是有一份清和平静,但和姜红芍相处久了,就能听出这语气中隐约的更多意味,有淡淡的置气,这是在……责备他吗。 程燃打量着这张编织塑料布,准备得刚刚好,显然是测量过了的,最近夜间夏雨频发,虽然文化墙上有檐脊,但画上的版面的确容易受到侵蚀,第二天免不了要进行修补。现在用一张塑料布搭着,不画的时候保护起来,不失为一种办法,看来姜红芍这两天里就在做这些事了。 “这是两根棍子,可以分别穿在塑料布两个角,你要画的时候,可以这样……”姜红芍弯身下去把棍子支起来,塑料布撑开,在头顶遮阳棚一般打开了。 她微笑,“呐,就是这样了,要是突然下雨,还可以挡一挡。” 程燃心头有些微微的触动,这是自己的劳动成果,而她在很努力的帮忙维护着,这样的认真和细致,让人心底动容。 平心而论,他很爱和她相处,似乎和她待在一起,周边的空气都会变得更舒畅起来。程燃记得以前看过一部奇幻电影,主角们从壁橱就能走进一个全新的奇幻世界,在那里展开爱恨情仇,成了新世界的王。 似乎这张建筑板后面围起来的工地和文化墙,也是这样一块奇幻之地,一点一滴的酝酿着,只属于此间的小秘密。 程燃本以为她会询问自己文艺汇演上的事情,毕竟那之后都没再见她,有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来说,这事算是前世的自己坑了后世自己一把,总归属于年少轻狂的狗屁倒灶事情,但却不太好解释,充满了尴尬和“不要吧……”这样的情绪。 但出奇的是姜红芍并没有问起这事,这是不揭人伤疤的良好修养,还是她根本不感兴趣呢?如果是后者的话,程燃倒还有些略微的不爽。这不就代表着对他的事毫不在意嘛。 不过这也没啥吧,放在心智成熟的姜红芍身上,可能到底有一种看破不说破的心思。甚至并不引以为异,毕竟给她写过情书明里暗里来说的男生也不少,对杨夏表白的程燃无疑也是这样的芸芸众生之一而已。 倒是她对程燃出色的绘画技巧很感兴趣,他们头顶的彗星再亮一阵时间,就将绝尘而去,那不是一个世纪的离开,而是和人类数十个世纪周期性的分离,在此时记录这颗彗星无疑非常有意义,哪怕只是一瞥它的惊鸿之姿,也能成为一个时段存在的标志。 程燃翻开那份轨道图,这是姜红芍委托她在海外的姑姑给传真过来的,姜红芍给他的时候,整理了十几页,上面事无巨细的记录着轨道和各种参数,问题是根本用不到这么详尽的资料,不过由此也可以看出,姜红芍的姑姑,也是做事认真的人啊…… 说起来姜红芍无论穿着打扮,都恰到好处,甚至让程燃这个重生者也挑不出毛病,大约也因为家里有国际视野吧,至少程燃观察过她之前的一些衣着,很多都不是现阶段国内能买到的。 她家里有人在海外,英语口语这么好,也大概是经常出国,甚至可能暑假这些时候,都会在国外度过……嗯,这些信息,总是会林林总总能推测出来的。 程燃又从口袋里拿出画笔,打开一个瓶子,看到瓶子上的介绍,道,“噢,原来不是水彩,这是丙烯颜料……” 姜红芍倒是没理会他的纠正,从旁看着半成品,“你这到底是什么样的画法呢?我之前看过吉尔丁·泰,康斯太勃尔的代表作,很多有功底的人大多脱胎不了这些大师的痕迹,但你偏古典主义,重素描,技法上也很娴熟,这样就容易出很唬人的作品……” 程燃张了张嘴,“你说的这些我都不懂……如果非要说一种派系,那就是大力出奇迹流。” 姜红芍认真看了他半晌,思忖道,“也不是啊,你铺颜色也没有铺的太过火,恰到好处……” 你能不能不要这么有好奇心。 难道自己要跟你说这是重生前卫流吗! 好在姜红芍也没有刨根问底,对于她不明了的事物,她先是多问,当问不出什么结果的时候,也就变成多观察了。 程燃的构图上是以轨道图显示人类的各个阶段,等同于历史上的重现,当然,一些历史节点程燃是前后对比过这个世界,查阅过资料的,找的都是和前世他能记住的历史对的上的地方。 看到一幅幅的图景在程燃的笔下逐渐成形,姜红芍似乎也有些沉浸于程燃笔下勾勒的这历史进程之中。 她轻声道,“原来我们的过去,发生了这么多的事情啊,如果把过往的历史浓缩进一天,在我们之前几十分钟,世界才发生过大灾难,两个小时之前,人类还未曾进入到工业文明……” “我们这一生从出生到死亡存在的时间,大概也就是这不到半个小时的光阴吧。” “嗯,”程燃手腕抖动上墨着,接口道,“而且这半个小时里面,是我们在一起。” 说着程燃已经下意识打算闪躲她接下来的袭击了。 但却出乎意料的,没有笔啊,墨水这类的精确制导武器砸过来,她只是看着他,微微笑,没说话。但那眼神换做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有犯下大错的承受不来。 “我当你刚刚只是说了胡话。” 姜红芍的声音飘来。 程燃已经感受到凛冽的气息了。 他退后一步,休息之余观摩自己的画作,轻声道,“有时候人要有跳出三界外的视野,身处一件事,一个时段,甚至一个时代,并不觉得,只会云遮雾绕。但如果有历史可以纵观借鉴梳理观看,就会发现,无论哪一个时期,这个世界只有两种状态,一是混乱的,二是相对稳定的。” “还有一点是绝对的,那就是世界是不断的变化着的,哪怕是在相对稳定的时期,人们手里的工作,从事的事业,一个市场的繁荣,一个行业的兴衰,一段历史的沉浮,一场场战争,在时光的洪流中,都不过是聚了又散的沙塔。” 正是有重生的经历,程燃说起这话的时候,才有一种天生的圆融自然。 “世界永远在变。而在这样的变化中,何以立身呢……如果可以,还是愿意站在引领变化的潮头吧。” 姜红芍看着他,眼神闪烁了几下,微笑起来,“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好傻。” 自己果然没有重生者的范啊,怎么忽悠这一招就从来没灵验过呢! 程燃那叫一个尴尬。 但随即姜红芍的声音,又让气氛和心灵骤然凝固。 她眼神落向教学楼之外那片红云,以及更深邃的苍穹,红唇亲启,“不过,这番话……我喜欢。” …… 和姜红芍从文化墙出来,天边最后一抹日晖也沉降下去了。 程燃把凳子搬出来还到了门卫室,作为犒劳,这次程燃主动请客,在校门口的小卖部里买了两瓶水,他要了一瓶矿泉水,问姜红芍,后者说和你一样吧。 两人聊着天往大道上走。 而他们所不知道的,在这条路上的一家售卖炸臭豆腐,炸洋芋和凉粉的小吃店里,放学没走和闺蜜在这里满足口欲,小口咬着坨坨土豆蘸辣椒面的张小佳手里竹签串起的土豆块“啪嗒!”一声砸进了盘子里,把调味碟里的辣椒面溅起老高。 “怎么了?”她的闺蜜皱起眉头,“你怎么失魂落魄的……” 张小佳望着那条街道大路上那两个人影,又极其傻的揉了揉眼……随后,她脸上露出的表情,就像是…… 看到了鬼一样。 第三十八章 天天见 和姜红芍一起坐上二十二路车,往回程的路上行驶,姜红芍坐在他的左侧,这个时候已经差不多接近七点了,车里面学生比例少了很多,即便如此,两个人一上车,这组合还是让车内不少人为之侧目。不过程燃比较挫败的还是大部分人目光都是被姜红芍的容貌所吸引的。 售票员大婶忍不住去瞅她,心头大约冒出“噢哟这个女娃娃漂亮”的评价。也有的二三十岁的人看着两人并肩坐在后排的双人位置上,大概认为了两人是一对学生情侣,心头突生感慨,这是多么年轻的朝气啊…… 大概和男生走这么近也是第一次,即便以姜红芍的心智,此时脸也有些红,却是不知道究竟是晚霞的余温,还是夏日的微热所致。 程燃想起了什么,“你家就在我们单位不远吧,为什么以前乘车从来没看到你?” 一阵悦耳的铃音响了起来,这样的铃声出现在此时的车内有些突兀,也立即引起了不少人注意,程燃看到姜红芍反手把书包打开,从中取出了一部手机。 那是诺基亚9000系列,深蓝色,还有一根折叠的天线,虽然程燃看来还是稍嫌大了一些,但这个时代,一部移动电话能够做到这样一只手能握圆,长度不过手张开拇指到中指一卡,已经是科技改变生活的范例了。 电话那头应该是她的父亲,听到她回应,“嗯嗯,我坐公车,在车上了,一会就到。让刘叔回去吧。” 程燃暗忖自己也应该能猜到的,没见过姜红芍乘同一辆车,估计平时也是有人开车接送她的吧。只是近期为了和自己办文化墙,所以才乘公车。 而就在姜红芍取出手机对话的这段时间,全车人的目光都聚集了过来,山海市内这种移动电话也不多见,这个时候大部分成年人佩戴的都是bp机,有的商务人士腰际别着一个皮套子装着的bp机,收到嘀嘀嘀的留讯后单手摘出,那架势简直就跟西部牛仔里从裤兜掏枪的动作一样帅气有范儿。 结果这个女孩直接一手就拿出了一台移动电话这种纯粹走在前沿的新事物,那吸引眼球效应简直是杠杠的。 看着这样的电话,程燃还是颇为怀念,诺基亚这个厂商如今是风头正劲之时,在未来的短短几年里,就将持续稳坐全球第一大手机厂商,但正如他程燃之前所言,世界是在不停变化的,谁又能知道,就在诺基亚如日中天之时,因为手机操作系统的变革而导致这个庞然大物的公司轰然陨落呢。 这就是这样一个时代,那些波澜壮阔的,正在兴起。那些成为史诗的,正润物细无声的到来。 等姜红芍挂了电话,她对程燃微微笑,道,“我爸。催我回家吃饭了。”说完大概也是担心太扎眼,她又把抱在胸前的书包打开,准备把手机塞进去。 程燃向她的手机指了指。 姜红芍愣了一下,以为程燃想看看,于是顺手递过来。 程燃摆摆手。 “嗯?”她把手机顺势装回包里,蹙眉。 “我好像……还没有你的电话号码?” 这个年头,身为好朋友之间互相留电话不是应该的礼貌行为吗……但程燃还是觉得自己改变了历史,前世和姜红芍之间的交集仅限于互相认识远远观望,恐怕要是腆着脸要一下电话还是能要到,但双方都知道交往的深度没到那一步。而现在,似乎已经顺理成章,还有一种居然之前没想起来的念头。 “我家的还是手机的?” “手机的吧,找你不是更方便吗……” 姜红芍就从笔袋里取出一支笔,那是纤细的,上面有暗色花纹的签字笔,又从书包里准备找一张便签纸,却发现好像今天没有带。 程燃手掌摊开,“要不记在我手上?” 姜红芍犹豫了一下,然后手指探出捉住程燃的食指,笔尖在掌心上写下号码。 车先到华通大院,程燃起身,对姜红芍道别,“明天见。” “好。” 下了车到站台,刚好看到姜红芍对他挥挥手。然后车滑动而去。 看着车辆的背影,程燃抬起手,手心刚才的划痒,被老姜玉葱般的手指捉住指肚的触感还犹未消散。程燃低头看着手心的号码,想到姜红芍刚才写字的侧颜,摇摇头笑起,“大宝啊,天天见。” 程燃吃过饭,再将自己的桌子上将手上的一本本书梳理之后,搁在了身边,光手头上就有七套试卷,从一套语文,两份数学,两份理综,一份化学专门卷,一张做得惨不忍睹的思想政治,都是他今天一天在课上完成的,当把这些试卷征服之后,他有一种凯撒的感觉。 程飞扬还没回家,这个时候天色已晚,程燃坐在桌子旁,微微有些发呆,左侧他的手边有大叠的报纸,家里有一台之前程飞扬承诺一到周末他可以玩两个小时游戏的电脑,笨重的白色机械键盘,连着打印机。 父母的房间里有个阳台,阳台上堆着一些淘汰下来的电脑硬件设施,在程燃看来这些简直都是古董了。都是当年华通公司辉煌时,公司给作为技术骨干的程飞扬配的,现在还能用。 程燃倒是用电脑查阅在网上打印了一些资料,此时都一并堆在左边。 如果仔细看,能看到上面的一些a4打印纸上,那是股市山峰般的技术曲线图,他手搭在椅子上,用一支笔轻轻的敲着桌面,看着手中的图表。 这段时间,他一边复习着中学知识的时候,空的时间倒也不闲着,回家还是在慢慢的研究新闻和一些宏观经济的情况,股市在这上面有一定程度的反应,他也能从中看到资本对行业的热度。 最重要的是,对于来自于后世信息大爆炸时代的他而言,所掌握的那些经验,本身对这个时代就是碾压的。 虽然这个世界有平行化,和他的后世中出现了部分偏差,但有些基本面是可以通过各种趋势结合前世的认知来预测,只要他有百分之六十以上的可能踩中一件事物和趋势的走向,他就能在中长线的股市中赚到钱。即便是进行资金快进快出游侠般的中短线,他也有把握把现在的股市当一个提款机使用。 后世的那些经验和技能完全可以让他予取予求,至少重生前的那一年,程燃在后世股市上的收益率就达到百分之五十八。而重生回来,即便曾经的那些股票潮历史世界不重现,他也有把握盈利。 股市中最笨重的是庄家,最灵活的才是散户,庄家筹码多,像是一头大龙,掐头去尾都能引起盘面震荡,而这些震荡对程燃这种能看准时机的人就是机会。 赚大钱也许有风险比较困难,但自己要把股市当提款机挣些小钱,还真不是什么难事。最怕的就是一些人炒了一辈子股,却最终到头来只是凭经验和感觉行事,这是根本就从未看懂股市。一支票你不分析技术不看基本面不弄懂庄家的意图不做模型,不找到买点和卖点,怎么敢轻军冒进? 当然,股市的风险仍然存在在那里,黑天鹅事件有时也是会出现,但这些并非不可预料不可规避,说到底,股市上每天上演的都是一场场人性战争,是和自身的贪婪产生的拉锯战。 只要有一笔启动资金,程燃有把握从股市赚到钱。他也随便信手拈来一两个创意,看为了给俞晓补课她的母亲恨不得把自己当教师的同学都弄出来,补习市场也是庞大,而山海市目前还根本没有一家拿得出手的整合这些的补习企业,最开始的这类行为发生于沿海新区一带,想要波及到内陆这里还有一段时间,程燃如果想弄,其实完全可以将这些资源给整合起来,成立一家理念更先进走在时代前列的公司。 真是动动手,或许就能掀起一番波澜啊…… 但程燃并不迫切的这么去做。 赚钱,就凭他重生的经历,其实已经不算什么难事了,也许心情来了,随便做点什么事情来打发时间搞一搞……而且,前世的他也并不缺少物质,反倒是被种种束缚让他在连续工作的疲累下喝酒猝死。 那些动辄开几家大企业,手头上无数员工的人,他也曾经接触过,现实哪里有这么轻松的!人一辈子做一件事业,就可以让你几十年如一日回首就是白头。每天操不完的心,处理不完的文件和事件……重生一次,自己还需要这么疲于奔命吗? 这一世,他想活得更随心随性一些。 现阶段的这种学生的日子,身边的点滴,可以留住的那些人,是无论挣得多少的财富,也无法换得的安逸和美好。 当然,钱可是不能没有的。 只是,他所守候的,已经不是一场赚钱,第一桶金的机会了。 而是—— 程燃目光透过窗户,落向了自己父亲此时所在的那些灯火通明的研究所办公楼。 嗯…… 一个切入时代的机遇。 第三十九章 是么? 张小佳觉得自己的心底现在滋生出一个沉甸甸的秘密,最可气的是她当时对自己那闺蜜结结巴巴说明的时候,那闺蜜却一脸的愣住,问“谁是姜红芍”,张小佳只好强调是那个文艺汇演弹古琴的啊!她那吃货闺蜜才恍然大悟。 实际也是如此,一中毕竟还是很大的,特别是姜红芍这样刻意低调的,也不一定人尽皆知,顶多有人对她的容貌感到惊艳,但未必每个人都会去打听。只有张小佳和她们这些平时很喜欢聊谈八卦的圈子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那闺蜜又问谁是程燃,张小佳抓狂似得说起向杨夏表白的那个人,这倒是一度人尽皆知了吧,结果她这个吃货闺蜜“噢……”了一下,跳脱道,“就那个跟老师打赌要上一中被全校通报的……” 张小佳平时有对自己闺蜜说起过班上这个杨夏的青梅竹马,都是当一件可以饶舌的趣闻,带着浓浓替杨夏骄傲的优越感。 其实程燃单从长相上是很不错的,甚至刚开学的时候张小佳还悄悄关注过他,然而逐渐发现他对青梅竹马杨夏的爱慕之后,本身这种事就是如此,太着了痕迹,就容易让旁人看不起了。 而这一切在文艺汇演上达到高峰,杨夏升上云端,程燃跌落谷底,没有半点幸免。他也注定将成为中学时代的一个烙印在所有人印象中的失败者,有勇气发起冲锋的一名骑士,但是却选错了目标。 但是……到底今天自己所看到的是什么事儿啊! 转念一想张小佳又觉得可能是自己看错了吧,虽然她当时所在的铺面能够直接看到校门里面的那块爆水管的建筑板围起来的程燃办板报区域,也看到程燃和那个女生一起从建筑板走出,但毕竟没有怎么看到正脸,没准并不是姜红芍啊,也许只是一个长相模样有点相似的吧……毕竟当时自己的角度也不敢百分百确认。 不过即便如此也有些不得了了,竟然有女生和程然一起办板报,那么这个人到底是谁? 怀揣着这个巨大疑问的张小佳第二天进校,心头一直狐疑着,也不太好直接问程燃,因为文艺汇演事件爆发后,她们这些和杨夏走得近的女孩对程燃算是同仇敌忾,完全是一副集体封杀他的冷漠态度。无论程燃跟哪个杨夏身边的女孩打照面,都会遭到冷眼。 也因此张小佳根本不太相信姜红芍那种连女生都对其仰慕的女孩会和程燃放学后在一起。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程燃也不是能跟人家交集得上的料啊!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张小佳这样消息灵通的是早有耳闻,姜红芍每天上学放学都是由专门的人接送的,反正不是她的父亲,想来能有司机接送的女孩,不说多了,家境这个时候是有地位居多。而且有很多姜红芍的传闻,说她父亲是政府大院的高官,传得低调又神秘。 总之,不是姜红芍,姜红芍都是有人接送的,怎么可能和程燃坐公车啊! 第二节大课间休息的时候,很多人会前往学校内的小卖部,买水啊,买些零食啊,或者有些没有吃早饭的也会在那一截的退休教师利用一些小楼道开的米粉店,馄饨店吃点东西什么。 好吃的女生大多都会向那个地点集结,就算不买东西,也会去散散步。 张小佳在人群中,身旁是杨夏,柳英啊,姚贝贝这些人,柳英姚贝贝虽然和她们不是一个班,但毕竟和杨夏是一个大院的,有些一个单位里面的,又在一中读书的,大家你介绍,我介绍,也就连成一个圈子玩在一起了。 柳英正在和杨夏他们探讨昨天的一套前中考试卷上的数学难题答案,中考越来越近了,就在最后十几天了,这两周里面学校也会进行最后的事务,面子工程上有文化墙的全市评选揭幕……初三会发下来准考证,划分考试地点,老师基本上这个时候也都进入了教学收官阶段,考前假的时候布置考场。 不由自主的,学校里的紧张氛围似乎一下子就浓了起来,但那种似乎中考一完就能得到中学解放的散逸气息也在慢慢的扩散着。 这种时候,之于之前的事情,譬如李斩和程燃关于考不考得上一中高中的那场冲突,也淡化根本没人再提了。 似乎一门心思研究中考才是目前最紧迫的事宜,但张小佳心里面还是不踏实,终于忍不住打断这几个女生对于题目的讨论,道,“昨天放学我没那么早走……我发现程燃和一个女生在办板报……” 不知道是不是提及“程燃”这个禁区,气氛突然有些尴尬。 柳英倒是不在意,“噢?”了一声,“程燃还办文化墙啊……那他和你们班的谁啊,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你们班老师还挺人性化的嘛……” 杨夏没有说话。 张小佳道,“关键是和他一起的是俞晓啊,结果最近俞晓放学都没和他一起了,昨天我突然发现有女生在帮程燃……” 姚贝贝和柳英都有些错愕,杨夏的眉宇也挑了挑。 柳英讶异道,“谁啊?” 姚贝贝说,“谁那么不开眼会帮他?” “不,不太看得清楚。”张小佳觉得自己就算说出猜测,恐怕迎接她的都是噼里啪啦的一阵没人会信的数落。 姚贝贝咧开大嘴一笑,“张小佳你别瞎想了!还以为程燃会搞地下恋情啊……你不知道他妈徐兰外柔内刚!拿根晾衣架就能把他程燃追得满大院跑!我们这些从小到大看到他可怜巴巴的情况还少了么!说不定是他隔壁班办板报的女生,他向别人借东西之类的吧。” “可能吗……”张小佳咬咬嘴唇,“也许……吧。” 从提到程燃之后,就一直沉默不语的杨夏,这个时候朝张小佳看过来,她那一双平时一瞪就会让人敬而远之的明亮大眼微有些走神,秀气的眉头轻轻蹙起。 “是……么?” 第四十章 恢宏 一笔一笔的将颜料填图在黑板上,经过这段时间的绘画,在程燃下笔之地,斑斓而丰富的图景已经在这片黑板上显现。 在你无从察觉的时候,时间逐渐展现出它的力量。 原本狼藉的周围工地已经开始回填,地下水管的修理完成,再过几天,坑洞会被建筑泥沙掩埋,水公司的维修工人会在上面盖上水泥板,最后拆除挡板,这一处原本属于程燃他们的私密空间仿佛就从来没有存在过。 然后中考会来临,尽管程燃重生后已经尽力体会这段日子,但时光的洪流总是会汹涌向前,他们会参加考试,毕业,然后离开。 会不会有一天,他会怀念起这段时光? 且行且珍惜吧。 有脚步声从旁边传来,现在,已经熟到只需要听这个猫一样的脚步声,程燃就知道是谁来了。 姜红芍贴着墙壁进来后,看着上色已经到八成左右的文化墙,眼睛里放出明丽的色彩,赞赏道,“表扬表扬……如果没有专业系统的学习过,那你就真的很有绘画天赋。” “是吧……从小到大,我爸我妈但凡要有你十分之一的信任就好了。”程燃这次倒是有感而发。 “也不能怪他们吧,谁让你以前看上去就像是毫无所长呢。” 这是在,打趣自己么? 程燃盯着姜红芍,故作认真脸色不善,“这就是你对我的第一印象?” 结果老姜不受威胁的毫不犹豫点头,带着促狭的笑意,“对啊,和老余你们两个人,看上去傻乎乎的……” 程燃心忖这叫一个失败啊,原来前世的自己是这么失败的啊,这妮子当时和他们相处又亲和又有礼貌的,结果暗自给自己头上贴了这么一个……嗯,“别致”的标签啊! 程燃就是一黑脸,你平时内心戏该有多丰富? 要不是和姜红芍这段时间相处越加融洽,恐怕他和俞晓两个大头鱼是至始至终都不知道自己在人家心目中的第一印象吧…… 看到姜红芍一脸微笑着打量自己反应,程燃也眨了眨眼,“放心吧,我也不会记仇的。” 在她眼珠骤然睁大之时,程燃又挽起袖子,“来来来,真心话大冒险……说说你对其他人的印象……” “真心话大冒险……”姜红芍愣了愣,“怎么说?” “说真话不能说假话的意思。” 姜红芍犹豫,“不太好吧……”她的涵养让她下意识认为背后议论别人是不对的事。 “就我们两个,我保证不说出去,这是我们的……”程燃露出人畜无害的笑容,“嗯,那个……小秘密。” “好吧……”姜红芍勉为其难。倒是丝毫没发现好像被程燃得寸进尺的占了便宜,要是俞晓在肯定要跳出来大肆批判阻止:凭什么你们之间有小秘密,老姜不要对这个坏人暴露秘密,不允许啊! “柳英是什么印象。” “还好吧,好朋友啊。” “说实话。” 姜红芍脸红一阵白一阵,终于克服障碍,“嗯,其实挺单纯的一姑娘,只是她父母有时候比较功利,不过很多成年人,不都是这样么……” “张鑫怎么样?” “嗯?噢,有点印象,闷葫芦吧……” 程燃好歹有点安慰,这个“闷葫芦”好像比自己那“傻乎乎”low一点。 “谢东?” “干劲十足呢,很憨厚。” “这小子在你面前装的……”程燃戳破。 “呃……”姜红芍伸出葱嫩而修长的食指,在肩膀边划了两个飘忽的弧,表示一笔带过。 “你们政府院的孙继超呢?” “不喜欢这个人。” 虽然程燃不把从来就把自己当劲敌的孙继超当一回事,但从姜红芍口里听到“不喜欢”,还是心头莫名舒畅的,“那么……姚贝贝呢?” “其实挺实诚的一个姑娘,”姜红芍笑起来,“虽然她好像老是看不惯你……但性格爽朗耿直的啊,没准你做了对不起人家的事吧……” 看着姜红芍一副狐疑的表情。 嗯,收回刚才的话,心情又莫名不爽了。 末了程燃还是觉得今天可算是收获重大,老姜平时不显山不露水的,良好的修养和气度让她永远像是和人隔着万水千山,然而就在这里,就在他程燃面前,她居然愿意和他真心话大冒险,分享了一波心里的小秘密。 程燃知道对于她来说,能把这些如实相告是怎样不容易……恐怕也不会再有第二人知道她的这些内心想法了。 自己和她这算是……什么情况? “最后来一个大冒险吧……”程燃想了想,“我问你一个问题,你问我一个问题,我们必须如实回答对方。无论涉及任何一个方面都可以,怎么样?” 会生气的吧,要是以往被人这样窥问自己的秘密,也许会生气吧。但姜红芍心里并没有生气的感觉,只是有那么一刻,她明显是怔住了。 但稍倾后,她点头,“好的啊。” 程燃嘴巴动了动,他很想揭开她的面纱,那一直以来存在于他的回忆中,他的前世里,谜一样的雾气。譬如现在就直接问一个,你家里到底是做什么的,就能知晓了。 但是莫名的,程燃看到了她红瞳里的犹豫,他知道如果自己问些什么,她肯定会说,但她未必真的想说,也未必真的希望他知道。 他今天已经知道了她内心很多的秘密,继续下去,会不会有些贪婪。人不能这么贪婪啊……要可持续发展啊。 程燃临到嘴边的话又变了,“那接下来我就随便问一个问题吧……” 姜红芍看着他,莫名有点紧张。 “假如要是明天就是世界末日了,你会怎么样?” 姜红芍似乎松了口气,想了想,道,“我会给我认识的人一一打个电话安慰一下,十一点按时睡觉。” “就这样?”程燃挠挠头,“这么平静啊。” 十一点按时睡觉什么鬼…… “是啊,总不能去拿把枪烧杀抢掠吧……尽管很想这么做,但我都做了那么久好人了,再坚持一天,评价就是我这一辈子都是好人。” 程燃:“……” 真是脑洞清奇,这妮子是不是内心深处有暴力倾向…… 程燃耸耸肩,“好吧,换你了。” …… 姜红芍看着他。 程燃反倒紧张起来,这架势,不要问自己太劲爆的问题啊…… 姜红芍停顿一下,开口,“那天……文艺汇演上,你向杨夏表白……是怎么回事?” 这个清影,立在男子面前,穿过他们的光,经过他们的风,都似乎凝固了。 光影彤彤,照美无暇。 林叶娑娑,不尽芳华。 …… 原来,之前一直没有提及过的事情,却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啊。 到底,也不是毫不关心的嘛…… “你笑什么?”姜红芍道,“只是觉得你表白女生的方式太愚蠢笨拙了吧……根本不像是平常的你能做出来的事啊……” “是这样的,”程燃起来,“那是一个很遥远的事情。要从当时的我年少轻狂时说起……” “我的确录下了那盒磁带,只是,后来已经打消了那个念头……”程燃简明扼要的解释,“……不过谁知道朋友们都是坑货,阴差阳错以为我就是要这么做的,当然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我自己……最后结果成了你看到的那个样子了,一个不算误会的误会。算了也怪不得别人,苦果只能自己吃了。” 姜红芍“嗤!”得笑了起来,作出评价,“追女孩追成你这样的,也是罕见了……” “人嘛……这辈子谁都逃不了几次像狗一样狼狈的破事儿吧。”程燃笑笑。 姜红芍想了想,然后长睫毛半垂,很认真的点头。 “说得真好。” …… …… 等到程燃收了笔,又和姜红芍把那块编织塑料布放下来,分别把绳子系在图画区左右角的钉子上,把整个版面保护起来,这才准备抽身打道回程。 两人先后从那棵松柏与墙壁之间的缝隙中钻出来,程燃先出来,接过老姜递来的装颜料口袋,然后姜红芍穿出。 “今天谁请客?”程燃指了指门口。 姜红芍想了想,歪着头,“我来吧,真心话上面你回答的比我好。交代了整个心路历程。” “哪里哪里……”程燃一笑,“主要还是老姜同志你的问题很刁钻嘛,肯定想了很长时间吧……” “你想多了,没有的事,临时想到了问你而已。” 两人刚走出建筑板围起的松柏小道,对面二十米之外是初中部的教学楼,初三年级是位于三楼上,这个时候已经放学了近半个小时,教学楼之外的空地看上去空空旷旷的,而程燃往那边一看,就看到了对着他们这条路的教学楼楼梯口,一群似乎放学后留堂讨论试卷和题目,这个时候才离开的女生,刚好走下楼道。 最前面的是张小佳,以她所在的位置向右边排开,分别是柳英,姚贝贝,还有两三个程燃不认识的女生,而在她们后两个台阶跟着的,正是抱着一本书,穿着粉色连帽衫,看上去乖巧而可爱的杨夏。 这群女生刚才还有说有笑,但这一刻,所有的视线都顺着她们直视的目光,投落到广场上那两个在夕阳中投落下影子的人身上去了。 姚贝贝的嘴巴在渐渐打开,柳英内心翻江倒海。张小佳那一刻只听到自己心里面发出一阵哀鸣,原来昨天……并没有看错! 杨夏手里握着一本书,但那本书突然被攥很紧。 两拨人,似乎谁都没有想到会遇到对方的对峙了那么片刻。 姜红芍看着那边的杨夏一众,又侧脸看着程燃。 然后,程燃突然发现自己垂着手的五指传来一阵温暖而柔腻的触感。 如柔夷,如玉葱,如青蛇。 是姜红芍的手。 那纤细绵柔的手掌,覆上了他的掌心,十指一扣。 这一瞬间,从楼道下来的女人们,只感觉到电击的感觉从背脊四肢百骸一直蔓延到脑门顶,炸麻的感觉从头皮中心爆开,伴随着这个恢宏怒放的落日,密密麻麻涟漪般往头部扩散蔓延。 红酥手。黄滕酒。 满城春色…… 宫墙柳! 第四十一章 真好 今天张小佳在说起之前有看到程燃和女生一起办板报的时候,是受到了柳英,姚贝贝一通嘲讽的。 在文艺汇演,程燃被杨夏砸了头簪之后,几乎算得上他的印象直接跌破最低点,女生们还是站在杨夏一边的,因此对程燃的搅局就有了同仇敌忾之心。 虽然有些不太贴切,但有点像是一个布偶熊坏掉了,于是你再也不需要了,把它装进箱子里丢掉,结果这个时候居然有人路过伸出手不嫌脏烂,将布偶熊捡起来,让女生们不由得就有些心性起来了:这人谁啊…… 当然,这种情绪还是不能明地里表达出来的,但是知道这件事的每一个人,几乎都选择了在放学的时候多留了一会,不是讨论习题,就是在教室里做作业,当然还莫名其妙的扩大开去,多了几个留下来的新成员。 当大家有意识无意识的认为时间上差不多了,于是从教学楼下来的时候,正好碰上了那对从建筑板后面走出来的男女。 于是一切的云蒸雾绕,突然变成了被刺目的炽阳穿透的晴空。 嗡嗡嗡,嗡嗡嗡…… 这是他们脑部血流过的声音。 嗡嗡嗡,嗡嗡嗡……瓮瓮! 这是她们接下来切切实实看到那两只手牵在一起时脑袋的震感。 姜红芍姜红芍姜红芍! 政府院里的姜红芍,自己家九请才至的姜红芍。自己教科院加省作协会员身份的母亲和管着几十号人老板的父亲也都要配合着自己与她交好的姜红芍。那个每次出现,都会让大院子弟扎着堆凑过来的姜红芍啊! 柳英完全是懵着的,姜红芍为什么会在程燃身边,她为什么会和他一起办板报,这段时间,他们都一直在一起?为什么这件事后知后觉从未有人告诉她过? 姚贝贝的嘴巴大大的张着,这还是那个一直以来围着杨夏转,追求杨夏不果,让人瞧不上的程燃吗?程燃你在搞什么啊……你什么意思……你追求杨夏不果居然直接对姜红芍动上手了是不是?你放开,你放开人家,人家牵你你就要被牵着么,你……你这是越级打怪啊! 姚贝贝突然有些心疼,她心疼杨夏起来。她转过头,朝后侧方的杨夏看去。 杨夏的脸色有些白,她依然抱着手中的书,但是眼睛却一瞬不眨的看着那片空地上的两个人。 那是程燃吗?是那个揣着满堂惊艳的诗却说这是自己表叔作品充数的程燃?是那个在文艺汇演上莽撞冒失冲自己没头没脑念情诗的程燃?是那个印象中曾经为了讨好自己哪怕自己喜欢的歌曲断销也要买到磁带拿给自己的程燃? 是那个……一直在自己身边烦了他却怎么也赶不走的…… 程燃? 这种感觉,就像是自己将一个陪伴了多年的蒙尘音乐盒放在门角,还来不及拂拭的时候,就突然被人给抄了底,看着重新越加清晰透亮的音乐盒,感觉心坎上有一块事物被掏空成空白了。 …… 在众人颤动着的视野尽头,那两个人,手牵着手,渐行渐远,消失在校门之外的道路上。 出了校门脚步加快,到一个小巷转角,姜红芍的手松开收回。 在程燃很有一种怅然若失中,她微笑起来,“这次算你欠我的。” 程燃低头看着自己尚缠绕着温润心悸的手掌,一脸的发懵,“怎么说?” “人这辈子总逃不了几次会像狗般狼狈的事情,这不是你说的吗。”姜红芍嘴唇翘起,“其实你想多了,狗也许没那么狼狈,这就是人家生活,美滋滋着呢。但是刚才,我让你像一匹马,一骑绝尘了。” “可是……这是什么个情况。”自己现在是心里乱糟糟的,你这是管杀不管埋吧…… 你知道你惹上谁了吗?老姜,我可是重生者啊。 姜红芍伸手拍了他肩膀一下,“再聪明的人,也会在某些时候犯糊涂,你之前追女生的手段,简直拙劣到惨不忍睹。现在我教你新的方法,欲擒故纵明不明白?” 姜红芍眨了眨红瞳,“这样的话……以后她对你的兴趣,就会重新浓烈起来了吧。” 我干脆叫你一声大师吧! 还欲擒故纵,你不去追女人浪费了啊。 “你说你的人生格言是什么来着……” “去没去过的地方,做没做过的事,做有趣的事……”姜红芍一笑,“这也算……有趣的事吧。” “你临时改了人生格言吧!”程燃一眼瞪过来。 他还是想了想,郑而重之道,“我觉得,你可能误会了……你好像没有把我之前的解释听进去,我说过那是当年年少轻狂的事……已经过去很久了,我并没有打算找回来啊……” “行了,不要嘴硬,”姜红芍伸出一只手掌凌空压了压,“我见多了你这样傻傻的少年。” 这个……还是不相信啊,这个女孩怎么这么轴…… 程燃思索了一下,然后道。 “未曾青梅,青梅枯萎……芬芳满地。 不见竹马,竹马老去……相隔万里。” 姜红芍怔怔的看着他。 片刻后,点点头,“看来你真的放了下去。” 要是俞晓此时在旁边,一定会义正言辞打断:不准这么灵魂伴侣! “我把你当兄弟,你却来牵我的手。这么胡乱干预别人的人生,你付得起责吗?”程燃说着把手送在鼻间。 “喂你还闻一下什么回事啊!”姜红芍作势欲打,“变态啊你!” “就算你不想欲擒故纵……那至少在文艺演出上丢了大脸吧,作为你的好朋友兼兄弟,我这也算是帮你找回场子了。”姜红芍补充道。 “那你的所谓清白啊,贞洁啊,不要了,不怕那些女孩们嚼舌根啊?”程燃问。 “这还没做啥呢,怎么就凭空污人清白了……”姜红芍白了一眼过来,“你想多了吧!” 说着姜红芍嘴里传来“嗯嗯嗯嗯……”的调子前行。 这还哼起歌来了,而且还逐次多瑞咪的升调…… 你心情很好了是吧! …… …… 到家了,徐兰难得提前下班回家做了饭。程燃先到电话旁边,打了个电话过去。 只是响了一秒多钟,那头就接起来了。 程燃对那头道,“我到家了。” “正好啊……”传来姜红芍刹拖鞋的声音,“我也是……” “想了一下,虽然今天有点乱,但还是……要谢一下你。” 电话那头没有回话,只是传来清浅的笑声。 末了程燃回到餐桌上,徐兰颐指气使,“去去去,先把手洗了再来吃饭!” 程燃抬起头来,愣了片刻,握起拳头,“回家之前就洗了……”然后再也不管那么多就去端碗。 徐兰还颇为疑惑,“回家之前哪里能洗啊……” …… 夜已深,从书桌上伏案起身的姜红芍端起她的杯子,走出房间来到这栋红门小楼的二层阳台上。 视野之中的城市和隔壁那座大院的灯光暖融融的。 她轻轻念出声。 未见青梅,青梅枯萎,芬芳满地…… 不见竹马,竹马老去,相隔万里…… 嗯…… 真好。 ===== 接下来的三天都会在旅程中,所以只能每天一更呢。 第四十二章 小屁孩 中学最后的日子,在倒数计时中逐渐逼近。 程飞扬依然每天早出晚归,很晚了才回来,有时候徐兰会抱怨,两人会爆发争吵,程燃从房间里听着,似乎父亲的研究进程仍然卡着壳,和前世一样,在他中考的这段时间,这件事是始终没能解决的。 而后中考失利,家里又急用钱,程飞扬也精疲力竭,就只能选择了放弃。 这种时候,程燃也插入不进来,这种争吵有时候也是他们相处的方式之一,至少也算是宣泄压力吧。 手中的复习表已经接近了尾声,程燃对初中的知识点也已经算是融会贯通,剩下的,就是平静等待中考的来临,然后趟过去。 文化墙那边也逐步收官,俞晓中途关心过,当然最主要是询问程燃和姜红芍的相处过程,他很担心程燃搞砸一些事情。 星期三的那天傍晚所看到的事情,在张小佳,柳英以及姚贝贝那个群体之间掀起了一阵波澜。姜红芍和程燃可能在耍朋友?这个让人不愿猜测却匪夷所思的结论,似乎足以震撼当天的所有人。 但一来这本身就已经是中考即将来临的当口,大部分人的心思都扑在最后冲刺上面,即便当天有几个其他班的人看到了两人牵手,但这件事的影响其实并不算大,很多人即便听说了,似乎也就是表示一下讶异,或者觉得反常,倒没有继续深究下去。 这个时候大家心都是慌乱的,都在准备着升学的事情,班上每天都有逃课的学生,也大概有面临分离和考试压力突然就耍起朋友来的人,但无疑的一点是,这大概只是最后阶段的一种昙花一现的场面罢了,很多时候都有些见怪不怪。 姜红芍为人低调,并不张扬,知道她的,和她接触过的会为之惊艳,不知道的也只当她是个普通人,大概中学阶段时可能有这么一个人的印象见过罢了。 杨夏最近会不经意的去看教室里那个男子的身影,心口会莫名的搐动。就像是偶尔心漏一拍的空虚感。 她不明白为什么在文艺汇演上才对自己表了白的程燃,这才多久就和姜红芍牵了手? 她此前见过一本心理学著作上说,当一个人受到过度刺激后,就像是溺水的人,身边任何一点安慰都可能成为他紧紧攥住的救命稻草。 那一天,她的确是当着全校的面对他又打又踢,并且还说出了那样一句话…… 回过头来想,当时程燃的紧急救场,似乎也有很多无奈吧,任何人面对他的那种地步……表面上恐怕不显露出来,但其实已经不亚于受了降龙十八掌全力一击吧…… 这种时候,人会失去轴心,会变得极端反常,做出很多平时根本想都不会想的事情。 所以,是自己把程燃推向了这样的反面? 程燃可以解释,那么姜红芍如何解释? …… 姜红芍这样品学兼优的学生,听柳英说起来,她一直都是班上十名左右,有时候掉下十名去,有时候又跑到七八名之间。 但柳英话语里有些闪躲,她以和姜红芍平时相处的经验来看,这应该不是她真实的成绩水平。那么只有一点推论,那就是她故意让自己的成绩在这个位置上,不显眼,也不落后,即能知道自己的底数,又符合她不张扬的风格。这样的话就有些可怕了…… 那些动辄往高分上考的学霸,往往高处不胜寒,平时也鲜有能够走得很近的朋友。姜红芍难道是为了兼顾自己的社交要求,或者不显得鹤立鸡群,才压制自己的真实水平? 但无论怎么说,她是会考上作为省重点的一中的。 而程燃,四百多分不到五百的水平,收分普遍在六百的高中部对他来说不可望也不可及。 不要小看五百分到六百分之间只有一百分的差距,其实每二十分基本上就是一个档次。 那些分数的差距,是对各个主科掌握的深浅,是对整个大范围题型的平时习练熟悉程度的体现,每一个档次,足以刷下一批人。 山海市省级重点高中,就那么一所,千军万马都想挤进门,多别人一分就多一个身位,没准大门关上之后,自己就刚好跻身其中啊…… 姜红芍根本就是和程燃两个世界的人,怎么会扯在一起呢? 这件事最终杨夏,柳英,姚贝贝和张小佳私底下再三讨论之后,得出了一个共同的看法。 “她一定是帮助程燃的,就是在我们面前故意刺激我们,说不定还是程燃策划的……姜红芍也就权当帮忙了。”姚贝贝笃定道。 然后她又冷笑,“呵呵……程燃可真是费尽心机啊!” “虽然不知道姜红芍为什么和程燃关系这么好了……”柳英结合一直以来和姜红芍的接触,做出总结,“程燃……不太可能能真的吸引姜红芍……姜红芍现在是不会谈恋爱的。她是真的很清楚自己需要什么,未来想做什么的人。我觉得她的成熟已经远远超过了她的年龄。我们任何人会谈恋爱,她也不会拿自己前途开玩笑。所以这件事,恶作剧的情况居多……” 只是柳英心头也有疑惑,她们对她的认知中,姜红芍也不像是会因为是朋友关系就这么帮忙,或者会恶作剧的啊…… 张小佳道,“那就是和程燃一起办板报的交情了……” “谁说不是呢!”姚贝贝道,“我都问过俞晓了,他之前还隐瞒,后面就交代了!姜红芍从来没办过文化墙,对这个感兴趣加入进来的!” 是这样啊…… 类似于为程燃打抱不平的挺身而出。 这么想着,就能解释这一切了。 杨夏攥着的手轻轻松开,嘴角微微浮出笑意。 这终究是,太无聊了…… 虽然不知道程燃怎么和姜红芍关系这么好的,无论是怜悯也好,这个姑娘心善也罢。但如果说姜红芍喜欢程燃,这也是不可能的。 然而,如果这是程燃想要达到的目的,那就这样吧。 毕竟谁不希望在即将毕业的时候,让自己喜欢的人刮目相看呢,特别是当时自己还那样的拒绝了他…… 能接受。 然而,这些都没有意义了。 中考毕竟要来了啊。 她,姜红芍,还有一小部分人,都会升进山海唯一的省重点高中。 而他程燃,据说他的父母已经在为他进二中和四中做准备了…… 在这命运的分层面前,有时候你无能为力。 …… …… 最近一些传言隐约有来,譬如蒋波等人在稍微的沉寂之后,开始放出话,毕业之后找程燃麻烦。 毕竟当时被攀诬的那口气,是无论如何也咽不下去啊,而在他们那帮经历了的人看来,恐怕要能之后收拾这个程燃,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这段时间程燃也看到了谢飞白几次,同一堂体育课上,或者课间休息的时候,谢飞白和三五一群俞晓眼中的“不良少年”,有时候在楼道口,有时候会在礼堂的那个爬满爬山虎蔓藤的转角,偶尔能看到他们欺负一两个学生,把对方校服给拉扯烂了,哈哈大笑。 每每谢飞白目光和程燃交汇的时候,他都是缓缓吐着烟圈,那双狭长而在很多女生口中“忧郁有味道”的眼神就那么穿透烟雾看着程燃。 俞晓每每受他的气场压迫,点头哈腰的打招呼过去,程燃倒是没有和谢飞白再交过话。 有时候他们走过去,谢飞白身边一两个不良少年就会讪笑起来问他,“这个就是那个程燃?不怎么样嘛……不说你了,有阿德能打?不过有点阴啊……换我们是蒋波,恐怕也没辙……难怪蒋波那帮人这口气咽不下去……” “让他最近小心点吧……” 终于有一次还是谢飞白弹掉了烟灰,走了过来,对程燃道,“给了你电话,你一次都不打?” 程燃愣了一下,这小屁孩又发什么梦颠?于是道,“没事我打给你做什么?” “那你要我电话做什么,耍我啊!”谢飞白当时就有些冲了。 “我刚刚说了,没事不打,有事再说。” 谢飞白有些噎住,终于觉得在程燃这边跟他绕只会让自己气死掉,还是直奔主题,“咳咳……最近听说蒋波那群人放的话没有……” 看着谢飞白一脸的江湖气息,程燃实在有些想笑的违和感,但知道眼前这个少年把面子看的比什么都重,当下只好点点头,“嗯……” 谢飞白一只手插着牛仔裤兜,大拇指露在外面,右手食指比了比,“这个事,要不要我出面帮你摆平……蒋波那小子当时对我吼,我很是看不顺眼……” 程燃笑了笑,“你还是顾好你自己的事吧……” 又被堵了回来,谢飞白那个郁闷啊,“我他吗能有什么事?” 他气得叉着腰原地跺了一圈,转过身冲着程燃,“你不要一天了不得得很了。你懂不懂,耍一点小聪明阴人,后面是要付出代价的。你是一个人,蒋波那是一群人。你外面还认识人不?他外面认得到武校的,认得到附近片区混的……是,现在在学校里不敢怎么,放假那天你出得到校门我跟你姓!” “本来好好的初中,怎么被你们这群人弄得就像是乌烟瘴气的社会一样……好像跟你一接触,中学就变成江湖场了。”程燃揉揉太阳穴。 但谢飞白脸色却变了。他本来耍酷的动作在半途凝聚,手慢慢垂了下来,但出乎意料的声音有些低落,“你什么意思……” “什么叫……我们这群人?……乌烟瘴气?” 谢飞白停顿了一下,头从阴影中抬起,脸色发白,强颜一笑,“……看不起我是吧。” 程燃头疼,这哪跟哪啊。和他说话简直费神。 全程在两人旁边的俞晓连忙替程燃解释,“他不是那个意思,哎呀……” 谢飞白这样的人,表面看似无坚不摧,年轻气盛,但其实自尊心强的不是一丁点。程燃似乎也意识到一直以来对他的态度可能刺到了他,虽然他真的没打算和他有交流,但觉得这个时候还是安慰安慰他比较好。 看着谢飞白耸肩转身,程燃上前一步,“怎么……” 谢飞白猛地扭过头来,指着程燃,“下次再跟你说一句话,老子自扇自己两个耳光!” 丢下这番狠话,谢飞白转身走人他那帮群体中,弄得这个坡道四周好几波学生愕然的看着程燃。 程燃只好对周围那些目光耸了耸肩,缓解一下尴尬的气氛。 “小屁孩……” 第四十三章 降临 谢飞白满心郁闷的背着书包回家,立即就发现了情况的不对劲。父亲谢侯明今天居然没有外面的宴席,提早就回来了。 看到自己母亲在旁边跟自己使眼色,谢飞白也就收敛了一下,说到底他还是很怵自己这个父亲,不要表面上看着温文尔雅的,谢飞白记忆中自己稍有不慎就会被自己这个父亲拳打脚踢。 以前家里穷,打碎碗了会被挨上一顿,发烧打碎温度计会挨上一顿,考试没考好会挨上一顿,默写英语单词不对也会挨一巴掌,犯了错还动辄不给自己吃饭,记忆中父母不是吵架就是冷战,谢飞白一度对这个家产生恐惧。 后面谢侯明事业越走越高,他也就越来越有这种儒生风范,但谢飞白看来那也只是在外人米面前,在单独对他这个儿子的时候,只要他看不顺眼,那是什么乱七八糟的话都能骂的出来。 所以谢飞白觉得他虚伪,他越来越大了,和谢侯明的关系也越来越僵。在家的时候,两个人免不了就会争起来,争到后面往往就是谢侯明一通暴打或者几耳光扇过来结束。 所以谢飞白现在到底是学聪明了,等闲不跟他一般见识。 谢飞白沉默的搁下了书包,谢侯明正坐在沙发上,手头上的报纸隔了下来,一脸阴沉的看过来,“几点了,你现在才回来。又在外面玩,打架?和一帮混混拢在一堆,我跟你说,谁敢跟你聚谁倒霉!你上次那个姓赵的,我让公安局把人抓了!混黑社会的,什么玩意儿!” 谢飞白像是触到了逆鳞,“你凭什么这么做!” “凭什么?那个人搞建材收保护费的!赵立平!名气不小啊,我不知道?你以为他跟你接近是看得起你?你知不知道他私底下做什么,他哪天要是拿你犯了什么事来威胁我,我受不受他威胁?” 谢飞白怔了一下,也就不说话了。说到底,社会险恶他并非不知道,身处在这个家庭,他很早就亲身经历并明白这个道理,自己父亲这么说,那肯定是拿到了那个赵立平的什么事儿。 “赵立平犯了什么事?” “吸毒,聚众赌博,涉嫌,私藏枪支弹药……”谢侯明把报纸摔在桌上,“你说!这上面哪一条要是你哪天沾了有好果子?” “我还什么都没有做,你就一副笃定我要去做的样子!是不是我真有一天这么做了你才高兴?” “我是先给你把丑话说到前头!你这马上就要中考了,还一天到晚在外面晃,你就没有紧迫感?” 谢飞白道,“我要脱离你掌控!怎么,我这么晃你就随便我啊……让我随便读个破学校啊!开学我肯定还是进市一中吧!校长是你老朋友,你影响力大,谁不给你几分面子?” “你就这点出息!你就这点出息!”谢侯明几乎要跳脚了,“你难道就不想证明我是错的?你就不自己努力点把成绩搞上来……你知不知道,上次我才亲眼看到就你这么大年龄的学生,人家在网上自学,流利熟练的把我们在半途抛锚的车给修了!连老司机都跟他面前当徒弟似的……关键是他修车的过程,他对细节的洞察,从蛛丝马迹汇总出真相的那种判断能力……要换成是你,恐怕一点火门都摸不到!你当真该看看自己和别人的差距!不要一天洋洋自得!人家的聪明用到正道上面,你的聪明我现在看不到苗头在哪里!” “去他吗那个人有病啊!吃饱了没事干帮谢候明修什么车!你把他抛路上半个月能死你了怎么的……这么喜欢修车你他吗怎么不开一家修理厂去啊!”谢飞白心头那个怒涛一般的骂意。 他总算知道最近这段时间谢侯明回家变本加厉的看不顺眼他的原因了,敢情是有对比啊! “我以后又不是修车的,那不是修理工干的事吗,没苗头更好!”谢飞白怼回去,“既然我这么没用,你生我做什么?” “我闯了鬼了生了你这么个东西!”谢侯明鬼火直冒中上前来,攥着拳就朝谢飞白身上摁了下去。 但这一次谢飞白手一推,把谢侯明的手挡开,反倒将他推出去两三步。 “你知道吗,我为什么不想回这个家!因为根本就家不像家!”谢飞白伸出一根指头挥舞,“”什么是家,温暖是家,支持是家!我倒了八辈子血霉跟你做父子!谢侯明你虚伪,你道貌岸然!你为了面子地位,你要我达到你的要求标准!可我就是达不到啊,我变不成被人夸奖,变不成别人口中的孩子,无法让你那些战友啊,下属啊,同僚啊说你谢侯明的孩子怎么怎么了不得,给你涨面子,我能力有限我做不到啊!……” 谢飞白泪如泉涌。 “这个家给我带来了什么,你的地位带来了什么,是,我们不穷了!但我从小到大的兄弟在背后算计我!我没朋友,我也不敢交朋友,因为他们背后说不定就摆我一道,拿我威胁你!我每天都在你的猜忌和臆想中生存!我他吗恨不得不是你儿子!谢侯明,这辈子我是你儿子,认了,我们就做这一世父子,下辈子谁都别鸟谁!” 谢飞白哭着的母亲终于忍不住从旁呵斥。 谢侯明捂着胸口,有种心脏病要犯了的感觉,兀自瞪眼,“是,我不管下辈子,下辈子你和我做不做父子——没有关系!” “这辈子我不能让你自己把自己毁了!你还就是要听老子的!” 谢飞白猛地踹翻茶几,碎成一地玻璃,抓起包就往外走。 谢候明又要去打他,被自己老婆抱住了。 “让他走!想不清楚别给老子回来!” 谢侯明在摔回来的门后面拂袖。 谢飞白一走,谢侯明又和心疼儿子的老婆大吵一架。 谢侯明不明白了,自己在外面风生水起,怎么家里就这么无法统治。自家这一亩三分地就是抹不平。他也尝试过和谢飞白沟通,尝试过做一个好父亲的样子,但双方对不到多久总是会有摩擦,谢飞白总是能轻而易举的把他激怒。 也许是他真的严厉了一些,但这就换来谢飞白的不可管束? 他又想到当时修切诺基的……别人的孩子怎么就这么厉害? 还就做这一世父子……好,好,好!老子就是只这辈子,也要从头到尾把你小子给治住。 谢侯明在沙发上坐了一会,感觉心口不那么痛了,起身去拿外套,“我还要出去一趟谈事,那小子,别管他!给他时间自己冷静!你看他今天都说了些什么混账话!” 谢侯明出门,坐上老郑的车,前往晚上在月亮村的饭局。 车从华谷公司驶出,走上滨海路,沿着湖畔边的环湖路前进。 前面道路变窄,一辆从刚才起就在他们后方的桑塔纳突然加速超车,却没能超过去,砰一声撞在了他们车前。 两辆车都停了下来,司机老郑骂骂咧咧下车,“哥老关些在搞什么……” 但随即他眼珠子瞪大,早些年走南闯北的经验告诉他,今天事情大条了。 从桑塔纳中下来四个壮汉,每个人脸都用那种遮脸棉帽给挡住了,手里现出亮晃晃的弹簧刀芒,过来老郑就被两个人架住,谢侯明被另外两个拽下来,往桑塔纳里面塞。 过不久…… 那辆切诺基载着被绑在副驾驶座椅上的老郑,空档沿着一个坡道滑下,从环湖路冲了出去,车轮高高蹬起,向一侧倾倒,不断翻滚着,沿着堤坝落进了水中…… 等得到在附近的渔船发现不妥报案,警察赶到现场,已经是十二个小时以后了。 在97年笼罩山海市明亮的彗星之下,所有的记忆并非都是明黄的,温馨的。 还有那震惊世人的…… 降临的恶魔。 第四十四章 天塌 九七年的那个夏天,在所有人的记忆中,应该都是一个白天有夏日的炎热,但夜间又能享受到降温凉风拂面的夏季。 山海市位于大陆西南部高原地带,县志记载,“秦时通为郡县,至汉时而兴”,古人游记中所云,“隐于十万大山之间,又有大大小小数十座海子相间,故称山海之国。” 山海市属于热带高原季风气候区,加上分布其四周的十来个作为气候调节之肺的湖泊,冬暖夏凉,雨量充沛,日照充足,城市之名得来再贴切不过。也因此入选第一批国家级旅游城市名单。 而这一年的这座城市,正处于新生事物随着时代逐渐在这里萌芽,而老旧过往的痕迹仍然留存极重的彷徨时期,伴随着旅游城市的名头,国际级五星级酒店福星酒店的落户,很多机会也在兴起,整个山海市的整体战略是借着旅游城市的东风,大力开发旅游资源,打造绿色文化长廊。虽然不及后世的车水马龙,但这里仍然是明媚如春。 街道上有尘土的气息,街机厅里流行的是制霸全场的拳皇,理发店的墙上挂得基本都是港台明星的海报。在这个山海市一套房不过两三万块钱的年代里,人们彼此相见聊天内容围绕的也基本上是本身的生活,而不是后世的车和房子…… 堪称西南二十大要案之一的“6.2绑架杀人大案”,就这么和这座毫无防备,四季温暖如春的城市不期而遇。 …… 和谢候明吵架之后,谢飞白在自己朋友那里看了一夜球,一觉醒来,横在沙发上,桌子上还有摆满了的空啤酒瓶,他头痛欲裂,看到身边还打着呼的几个人,一脚把靠在自己旁边的人蹬开,去拿自己的包,走出朋友的单元楼,在一家米粉店吃了一碗粉,才晃晃悠悠朝自己家走去。 知道今天谢候明会下县去,谢飞白才在这个时候摸回家,学校自然也是不去了,回家洗个澡,打算找自己母亲要点钱去街机厅呆一会。掏出钥匙扭开房门,进屋子就是一股阴冷气息。 他的家很大,在华通公司的家属楼,但位于二楼,周围都种着密集的植被,采光不是太好,平时进屋都要开灯,这个时候谢飞白的家已经可以用金碧辉煌来形容,到处挂着字画,有港台的新式家具,有那种复古的欧式电话机。 换了拖鞋进门走过长长的玄关来到客厅,谢飞白在宽大的皮沙发上躺着,有些疲累。自己母亲不在家,不过她是有手机的,可以打个电话要钱什么的。 当谢飞白拿起话筒打过去的时候,声音在楼道里响起,然后是鞋子急促的行步声。 谢飞白就挂了电话,他看到门打开,碰一声撞在墙壁上,现出自己的母亲,但接下来的一幕,却让谢飞白终身难忘。 母亲张薇手里拿着一个包,包的拉链还没有关上,只看到里面的存折,她失魂落魄的走进来,“飞飞,飞飞……你爸爸,好像被绑架了……” 这真是……开什么玩笑啊! …… 家里灯光大亮,谢飞白靠在沙发上,看到自己家的客厅人来人往,警察已经进驻,有女警正在旁边,握着自己母亲的手,张薇泪珠大滴大滴往下面掉,抽泣着断断续续说着她所怀疑的事实。 谢候明晚上出门后就没回来,打电话也不接,后来就关机,这让张薇就感觉反常了,因为谢候明是说过要回来的。打不通电话,张薇心里的焦虑也在上升,不过多半都是关于谢候明在外应酬时,会不会有出轨情况的疑神疑鬼。这些年谢候明身份地位越来越高,很多找他办事的老板,国营民营的,送钱走不通,有的就干脆开始走女色侵蚀的路线了……虽然谢候明对这种事一向都是拒之门外,但张薇未免不有所担心。 一夜辗转反侧,张薇在早上就接到了谢候明的电话,谢候明的声音低沉,疲惫,沙哑,说他要用钱,让她张薇筹集一百万打进一个指定账户之中。 又迅速挂了电话。 中途又通过几次电话,张薇听出了那头的谢候明都是在询问进展,但他声音明显没有以往的精气神。 张薇长了个,拐弯抹角,说胖子还了一笔钱过来,要不要取……所谓的‘胖子’,就是他们私底下对公安局长柳跃的称呼。 而谢候明随后肯定的回应,张薇就明白了。 张薇先往那个账户打过去了五十万,以筹钱为借口先稳住了那边。而后面张薇也接到了谢候明秘书的电话,确认了这个匪夷所思的事实,谢候明昨晚没在饭局出现,老郑的电话打不通,早上专车也没回来,而同样诡异的是,秘书接到了谢候明的电话,让他调用公司五百万资金,转向一个他此前从未听过的账户。这是违规的操作,不待秘书接着询问,谢候明就挂了电话。 这个时候,张薇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从秘书那里得知谢候明昨晚根本没有到达宴会场,而秘书再给老郑打电话,配给司机老郑的电话也是关机。 种种事实迹象,已经可以推测出现在的谢候明处于一个反常的状态,很可能已经危及生命。 于是张薇终于报了警。 就在警方在采集信息之时,那边已经收到了消息,第一线的人员在环湖路一段的堤坝下面的水里,发现了老郑和谢候明的专车。现场正在打捞之中,可以确定,谢候明已经遭遇绑架的事实…… 谢飞白就这么愣愣的看着眼前的一切,母亲的哭泣,警方在那头交头攒耳,老郑他知道,有时候单位出门遇到了,都会热情的跟他打招呼,而那个人,听警察口里的话来说,已经死了。 这是他第一次这么直接的接触到死亡,昨天可能还对自己咧出市侩笑容的人,今天就死了。 被杀的。 自己父亲还在那帮亡命之徒手里…… 他们要钱,但未必真的会放人…… 不知道谢候明现在是什么个样子……绑架绑架,这里面还有一个术语叫“撕票”…… 这种事难道不该是港片里面才会发生的吗…… 发生在自己头上是怎么回事啊…… 虽然说过下辈子不要做父子……但此时的谢飞白,却已经被荒诞而不真实的恐慌侵袭,像是脚底下一个黑洞,把他吸拽住。 那是他的父亲,谢候明要是出了什么事。 他,他妈张薇。 他们头顶上的天……就塌了。 …… 第四十五章 方法之争 华谷公司是正处级单位,其董事长谢候明从行政级别上已经h县级市山海市长同级,一位国家干部遭到绑架,而且是管理着上千名员工,掌握着数亿元国资的老总。要是按照惯例平调,那么谢候明就是做一个市长也不以为异。现在,却遭到了犯罪分子的控制,这是何等惊世骇俗的案件,是以连省上高层也为之震动。 好在山海市应急处理得非常不错,第一时间就将消息最大限度的控制住了,没有扩散,以至于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造成社会动荡。 但是这件事,迟早都会爆发,区别在于是以公安人员的耻辱爆发,还是最终以破获大案震慑不法分子,使社会重回稳定的舆论爆发。 现在,山海市和这帮“6.2大案”的歹徒,所抢的就是时间。 事发后,山海市市长王桥,副市长兼公安局长的柳跃成立指挥部,配合省厅下来的专案组,多警种联动,合成作战,四面出击,迅速开展侦破工作。 数辆挂载着蓉a牌照的陆地巡洋舰风驰电掣的驶入市公安局大院,从省上下来的专家在市局头头脑脑的陪同下,一路往案情办公室而去。 烟雾缭绕的办公室大门打开,一群黑制服的警务人员走了进来,“省厅的专家征用办公室,请在场人员留下你们手上办案资料文件,清场离开。” 正在办公室开会的以程斌带队的调查组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程斌和顾小军从桌上抬起头来。看到周围的这些调查组员神情都有些无奈。 顾小军嬉皮笑脸的上前,对着前面进来的一个女子道,“小姐姐,怎么回事啊……你们省厅专家是有水平……但也不能把我们排除在外吧……” 那个义正言辞的女警显然没料到眼前这个货跟他这番搭白,脸红一阵白一阵,人群中紧跟着走出一个面容苍白瘦削的中年男子,沉沉的盯着顾小军。 看到这个人,顾小军哪还不知道他是谁。 省厅大名鼎鼎的刑侦专家章丘北,也是个牛逼哄哄的人物,就是他整个人瘦如皮包骨头,阴翳至极,也有“吸血鬼”的绰号,没想到今天这位吸血鬼,莅临他们这一亩三分地。 “从现在起,这不是你们单独的活了……事前已经有命案发生了,你们没能预止后面的结果,造成了现在的后果,现在我们耽搁不起!省上正在创治安门户,争平稳争繁荣,你们山海市就出这么大的事……知不知道这件事一旦在我们还没破案时被新闻先曝出来,恐怕全国的媒体都会朝我们这边赶,你们山海到时候成名了,我们省的公安也成名了!……现在,你们做不到的,就交给我们来做。” 省上的刑侦专家也并非现实中就是八面玲珑之辈,拥有尚方宝剑,又加上长期以来对基层警力办案能力的歧视,章丘北此时的不客气也就直接指明这里“在座的各位”。 这番话一说,虽然市局的人员虽然不敢反驳,但到底还是有些羞恼。 当众被羞辱还不是最难受的,最重要的是,这直接勾起了穿着警服的人心底最深刻的耻辱,那就是罪犯仍然嚣张的逍遥法外。 “是我们的确没能预防犯罪……但这个案子从前期的跟进,调查,都是我们在进行,这就是我们手上的活儿啊,你们要来帮忙,不反对,可不能这么一来就把我们朝外赶吧,没功劳也有苦劳……也许有些不经意的线索,就可能成为破案的关键源头。” 章丘北冷冷的看过来,程斌眼神温和,这番话的姿态也低到了极点。 市局长柳跃连忙从旁打哈哈,化解尴尬,“是是……他们也是有苦劳的……要不,老章,你看……” “你们打下手从旁配合协助。”章丘北冷冷丢下这番话,来到程斌的位置。 程斌从座位上退开,章丘北坐上主位。 会议室还是由省厅的人接手了,程斌据理力争之下,章丘北终究还是没有把市局的调查组人员排除在外,但此时市局的人也只能坐在最外面的一圈板凳上面。而会议室最中心的那一圈椭圆桌位置上,皆是章丘北和他带来的专案组成员。 章丘北在会议上连续的做出了几条重大指示,主要思路就是以他多年侦破绑架案的经验,要大规模动用警力,进行多方搜捕,在主要干道,国道设卡,进行排查。 “关于那辆落水切诺基上的碰撞痕迹分析已经在做了,等到上面残留的车漆比对之后,全市范围内就可以对相关车辆进行追查……” “同时,对方既然运用转账,这是一条线索,让技术人员循着这条路追查下去,人质家属已经转了一笔钱,查清楚钱的去向,被汇款人的开户户头,对方只要敢取钱,他们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章丘北还在洋洋洒洒说着话,程斌就举手打断了,道,“我们所提供的资料上面,有怀疑重要的一点,这帮歹徒心狠手辣,思虑娴熟,应该不是第一次作案。我们此前比对,在sx省的东城,gd省的埔菡,还有xm的三次至今未破的案件,很可能也是同一帮人所为……” 章丘北看着手头上的几份文件,摇了摇头,“你们之前提供的假设,我是看过的,这几宗案件的绑架手法明显不同……就拿sx省的来说,手段不一样,而且歹徒的疑是特征也不一样,根本不能混为一谈。xm这次,绑匪要求家属把钱放进被绑架人的车后备箱,这可是收的现金啊!哪有你们山海这帮歹徒神通广大,直接要求转账!” “是有可能的……”程斌道,“歹徒前几次作案还有种种纰漏,但是他们正在逐渐成长!他们这次要求汇款转账,肯定是有所依仗,循着这条路查下去,可能是无法查清楚脉络的。” 整个会场其他人大气都不敢出。 柳跃接连对程斌使眼色,对于这位手下大将,他还是多番回护的。 但这个时候,和省上的专案组起冲突,明显不智。 “噢,你的意思是这帮绑匪绑着绑着还升级了……”章丘北冷笑,“你的证据呢,这一切假设的证据在哪里?” 看着会场一双双眼睛大眼瞪小眼,程斌嗫嚅了一下,道,“直觉……” 章丘北笑了,专案组也笑了。 公安口的暴脾气不少,很多没必要那么文绉绉,讲究说话艺术,特别是章丘北,对于下级,他向来以不客气著称,“我不否认一些老资格的刑侦人员,他们对案件有很高的直觉。但这并不表示,直觉代表一切,这也直接带环了一部分风气,很多时候,我们公安干警就凭直觉办事,一个案子悬而未决,糊弄糊弄就完事,这是懒政的一种表现!现在是一切都要凭证据办事,你们山海市的基层人员,还是要提高业务水平啊!” 看着章丘北训人,众人还是为程斌捏一把汗。 倒是程斌仍然据理力争,“我还有第二个建议……我认为不应该这么大肆搜捕,否则绑匪可能意识到穷途末路,干脆杀害人质潜逃。现在我们最大的依仗就在于罪犯认为受害者家属还在筹钱……他们还需要人质和家属交流,这能让受害者存活率上升……” 章丘北脸色一凝,“不大规模行动,叫你们多警种联动来打酱油吗?……所以为了怕犯罪分子警觉杀害被绑人,我们警察干脆就别做了吧?” 章丘北环顾全场,“……不光要大肆搜捕,还要调集武装部的武警!越是这么做,越能尽快解救出人质,不广撒网调集人手走访调查,四处布控搜索,哪来线索?没有线索,绑匪就真有充足的时间来犯罪。不要抱有不切实际的幻想了……我们只有主动出击,这是在和绑匪抢时间!看是我们先抓住他们,还是他们先得逞!对付这种穷凶极恶的匪徒,我章丘北比你有经验!时机稍纵即逝!要是让对方杀死了人质,我们出动这么多警力兴师动众的结果……就只能成为笑柄了!我章丘北丢不起这个人……” 会议结束,所有人都闻到了浓烈的硝烟味。 省上下来的专家和他们市局的副局程斌之间的冲突,倒只是双方的方法之争。很难说谁错谁对,但是章丘北可是有尚方宝剑的,且在省厅的指示下,他们市公安局,也只有全力配合。 会议结束,程斌和顾小军在楼道口,看着无数警车接到命令飞驰出大院。 程斌摇着头,“章丘北太过于自负,这是会彻底害了人质啊!”19 第四十六章 猛虎来袭 “章丘北太过于自负,这是会彻底害了人质啊!” 顾小军看着程斌,道,“我反正是相信你的判断的……这帮人在前面的几次作案中,被绑架的人质,哪怕家属是交了赎金的,都没能幸免,犯罪现场被毁灭得干干净净,甚至有的受害者到现在还处于失踪,尸体没被发现的情况……这也使得侦破进一步困难,也是成为悬案的重要因素之一……” 顾小军从烟盒里嗑出一支烟,递给程斌,“北山情侣的尸体,华谷公司的司机,这就已经是三条人命了,见过他们的人,他们都无一例外灭了口,而且给我们各种假信息引我们兜圈子……这群人,气焰极其嚣张,手段极其残忍恶劣啊……他吗的,我就不信了,逮不住他们……” “如果循着你所假设的方向分析,这群人在前几次绑架后毁尸灭迹,同时消失隐匿得无影无踪,我怀疑他们很可能是躲在境外去了,如果他们同时在进行着蛇头的买卖,潜逃境外等风声过去,也不是不可能!” “你的分析极其有道理,”程斌点头,“我也怀疑是这样……看他们选择的犯罪地点,都是易于逃往边境的地区……而山海市你不要看着虽然距离边境尚远,但往西走就是十万大山,那里解放前就是脏污纳垢的土匪窝,蜀道难,难于上青天。在这帮极其谨慎,懂得藏匿身形的罪犯来说,进入那些大山之中,可以前往yn,偷渡到缅甸,越南,老挝,再想抓到他们,就更是困难了……” “其次,”程斌道,“我怀疑这次他们运用转账汇款,是升级的手段,他们在境外说不定也有老巢或者联络人,现在查下去,现在已经晚了,赎金肯定已经通过各种手法转移……只有加强经侦技术,尝试着定位……” “章丘北说是鉴定那辆大切车上面的碰撞油漆痕迹,但我估计碰撞的那辆车,已经被绑匪抛弃了,他们一定会偷窃新的车辆……让我们的人摸查全市和附近县市现在的车辆报损遗失情况,最好两个小时候把资料放在我的案头上。” “没办法这么快……”顾小军苦着脸,“现在是章丘北联动指挥!警局的大部分人手都被抽调了!我手头上只有几个新手,要干这件事最起码也要一天的,还不指定结果……” “他吗的……”程斌一咬牙,“给章丘北打电话,上报!” 顾小军拨通电话,递过来,程斌将推测对话筒里阐述,片刻后,他挂了电话,“章丘北说现在人手都派出去撒网调查了,腾出工夫再来做……信他不如信我们自己!小军,开车,我们亲自去排查!” 顾小军发动那辆桑塔纳,程斌把自己摔进副驾驶的座位上,关上门。 顾小军突然想起来了,“老程,你今天不是家里还吃饭吗?” “噢,对,我给他们说一声,有事不去了。” 桑塔纳发动,一阵尘土飞扬的疾驰而去。 …… 家庭的聚会是在大伯的家里,程燃是下课后跟老妈徐兰乘车过来的,这个时候大伯挂断电话,对已经到齐的家里人道,“得了!程斌的电话过来了,他今天果然来不到了!” “这程飞扬来不了,程斌也不到,最近家里请吃饭,越来越没人气了……”大伯兀自抱怨。 “人家二堂哥是关系到最近公司改制的前途,钻研技术,就靠新的技术看能不能出头了……”姑姑从厨房端出菜上桌,“小哥也不奇怪……最近市里面据说发生了几起命案……我听到说环湖路那边淹了辆车下去,打捞起来的时候车里还有人……据说是醉驾闯下堤坝了……你们说,现在这些人,有车开生活越好,越不爱惜自己……” “这个事情我也听说了……具体情况还不晓得,警察那边还在调查嘛……可能小哥今天就是这个事来不到哦……”大伯娘道。 自己母亲徐兰也听专注,询问起来,“是怎么回事嘛……” 一顿饭就在这种江湖传说的气氛中进行了。 程燃眼神却有些闪烁。 今天谢飞白没有来上课,家庭观念很重的表叔今天也缺席家宴。 那件事,终于不可避免的发生了么? 吃过饭回到家,程飞扬还没有回家,程燃拿起话筒,想了想,循着一个电话拨打了过去。 …… 谢侯明家里的电话,蓦然响了起来…… 此时在话机旁边,摆放着一大堆设备,一群身着制服的人立即投来警惕的目光,在沙发上的张薇和程飞扬都被突然骤起的铃声吓了一跳。 但很快在有经验的警务人员指示下,平复情绪。 “是陌生固定电话来电,尝试锁定片区……”有警察头戴着监听耳麦,操控着手上的设备。 一名刑警指了指电话,示意张薇接起。 张薇深吸了一口气,接起电话,“喂……哪位……” 里面是一个清脆的男音,“噢,阿姨,谢飞白在吗?我是他同学……” “他啊……”张薇正准备挂断。那名刑警突然制止了,指了指谢飞白。张薇的话又临时变成,“你等一等。” 程燃握着话筒,似乎都能感受到电话对面的那种沉凝,肃重的气氛。 谢飞白接起电话,“哪位?” “噢,谢飞白啊。你在家啊……”程燃笑道。 “你哪位?” “我程燃啊。” “嘟!”电话挂断。 程燃握着话筒,笑容尴尬的凝着,这他么怎么回事…… 张薇和众多警务人员看着谢飞白重新坐回沙发,他抬起头,神色萎靡,“一个神经病。” “叮……” 刺耳的电话音又再度响了起来。 这次张薇没有去接。 持续的响着,谢飞白脸色已经恼怒起来,他走过去看了来电接起,“不要打电话过来!” 咚!再次把电话叩上。 电话对面的程燃抹了一把脸,这真是…… 过了十几秒。电话铃声又再度响了起来。 张薇直接拿起了话筒,递给谢飞白。 看到一帮警察的目光全数落在自己身上,谢飞白强抑下怒火,接过电话道,“我之前说过了,再跟你说一句话我自打耳光,你他吗是不是听不懂?你说什么我都不想听,我这里有事,不要再打过来了ok?” 叩!再度挂了电话。 谢飞白环顾周围,警察的视线又四处移开。 “叮铃铃……” 这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电话上面,那个人真是……不依不挠啊…… 这次已经被整的神经衰弱的张薇近乎于哀求道,“飞飞,你就接吧……跟你同学好好说……” 谢飞白简直是要抓狂了,他拿起电话,沉声对那头道,“程燃,你要做什么……有什么事你说?” 我给你留点面子,要是说不出所以然来你死定了。 然后这头的程燃顿了顿,开口,“你今天没有来上课……明天你还来吗?” “我去你吗的煞笔你有病吧!你反复打电话来就问这个事情?你要我家电话就来监视我的啊!我不上课我不上课老子这辈子都不上课了!你满意了吧!啊,满意了吧!满意了吗,我挂了啊,求求你别再打来了!我家真有事……” 在这最后一段里,谢飞白终于还是忍不住那股无奈和软弱。 听着电话里的忙音。程燃拿话筒的手缓缓落下,话筒噔一声叩上之后,他的手在细微的颤抖着。 整个胸腔都被一种无处落脚的慌乱所填满。 事情发生了,对上号了。那些凶猛的老虎,那些让人恐惧的事物…… 终于还是……破栅而出了! ======= 首先谢谢新盟主“不要太斯文”的诞生,今天加更一章! 这几天老家表弟结婚,都在帮忙,所以更新不多,但一天一更的情况下,大家还在坚持给烤鱼投票……爱你们!再加一章。 今天三更!第三章会在晚上。89 第四十七章 断掉的……线索! 电话挂断,程燃静立在沙发旁边,厨房那里传来徐兰的洗菜声,晚上程飞扬回来,可能会加餐煮面,有一些洗好的青菜备着最好。 温馨安宁的生活就这么近在咫尺,然而这窗户外面的世界,却仍然显现着狰狞和凶险的面目。 重生回来,眼前的一切因为对过往的怀念,仿佛都带着一层光,让他沉醉。 但此刻这层光的面纱被挑开,终于还是将更深层的事物暴露出来。 这个世界,从来就不是温情脉脉的,在那些看似平静的生活河流之下,隐藏着凶恶的老虎,只是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这些都只是发生在新闻和报纸上面吸引眼球的内容,在未曾亲身经历之前,都不过是他人的遭遇。可以作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可以带来平淡生活中五味的调剂。 就像是少年派的奇幻漂流,每个人都会遭遇生命中的老虎,也许是人身的伤害,也许是一次背叛,也许是生活中的一次晋级的失利,或者从王者跌落谷底。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沉浮世故,程燃重生回来,虽然摆着“不悔”、“无畏”的态度。但实际上,对于大部分事情,他还是保持着谨慎,不去轻易干预,敬而远之的心态。 就像是这场被后世称之为“6.2大案”的大事件。其实最初时,他对这件事的情况知道的并不多,因为过往的记忆很久远,当年他又处于初中懵懂的阶段,对这件事,只有模糊的轮廓。 他知道是名叫谢候明的山海市一位国企老总被人绑架杀害,当年谢候明这个人被人谈论的多,因此他把名字也就记下了。这件事上面,是家属在交付了一部分赎金之后,仍然被撕票。人们只记得歹徒的凶恶嚣张,那个时候的山海人无不对歹徒唾骂不已,但仍然为这件事惊骇不已。 据说也正是因为这件案子当年影响很大,也没有被第一时间破获,此后附近县市还出现过类似绑架案,可谓流毒深远。 当年的这件事情上,自己的表叔倒也能全身而退。所以最初时,程燃并不知道这件事在这个世界还会不会发生,发生的话,过程和结果会不会出现什么偏差? 再退一步,即便按照前世的轨迹,这一切一五一十的发生了,程燃才会利用自己所掌握的线索,作为一个支点,尝试去改变这个事件。 当然,这个过程中,他所要求的是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 君子不立危墙,程燃所谓的不悔和无畏,那也仅仅是对于他自身而言,对于普通人来说,自利难道不应该是首先选择的事情吗 这件事的那一头,是穷凶极恶的绑匪啊……这帮歹徒后世被抓捕后,手头上的人命超过二十条。他要和这样的凶徒去斗,凭什么? 重生不意味着刀枪不入,也仍然是凡人一个。命只有一条,死了哪还知道还能不能再有这样奇迹一般的重生机会? 不好好享受人生,跑去和一帮此前已经杀过很多人的专业之徒比谁比谁狠?这不是勇士,这是不知死活。 所以程燃是并不打算深入进来介入的,只能在一切完全依照轨迹出现发生之后,他才会去尝试着做一些事情,看看能不能有转机,看看能不能,为谢飞白的家庭命运,做一点微末的贡献。 但是他心里仍然是很慌的。 废话,当决定之后,这就像是他开始直面那帮凶徒一样,他开始找上他们了……而对方,这一次的命运,又是如何? 深吸了一口气后,程燃对厨房那边道,“妈,我出去一趟。” “去做什么?” “买点东西。” “早点回来,你要买什么?” 等到徐兰关了水从厨房走出来,房门已经碰一声关上了。 有些事情,他是必须要去验证的,他在想验证了之后的说辞,如何将线索提交给自己表叔知道。 那样的话,这件事情就会改变了吧,就会被处理了吧。 他下了楼道,行走在大院之中,这片古老的院子带着他童年成长的痕迹,而这一刻,他只感觉到内心深处莫名有一种很燃的情绪,在滋生腾冒了出来。 眼前有一头猛虎,那是这个时代的山海人毕生难忘的猛虎。这是一件大案,谢候明被绑架勒索最后遭遇谋杀,前世程燃不认识谢飞白,但想来谢飞白的家庭也就此陨落,整个人生轨迹都骤转直下。 这是后世无数人谈之色变的事件,围绕着这场惨案的一切,社会治安,人心稳定,社会舆论,都一片狼藉。 但这改变的钥匙,却掌握在他这个时光的溯流者之上。 他此时所走出的每一步,都可能深远无比的改变着未来。 大院一栋的楼下,因为明天是周末,柳英,姚贝贝,杨夏三人正在那里聊着天,商量着星期六在谁家做题共同复习的事宜。 他们就看到程燃如同没有灵魂的躯壳一般走过来。 柳英和姚贝贝看了身旁杨夏一眼,显然她们都仍然对程燃和姜红芍星期二在广场上发生的事件犹有余悸,但程燃已经很快接近,柳英终于挥出手,喊了一声,“程燃!你过来,我们有事问你。” 然后三人看到程燃朝她们看过来,“哦”了一声,根本没有在他们面前逗留,径直继续前行。 三人眼巴巴看着程燃就这么走出大门,姚贝贝才对两人道,“他这是,什么意思……不甩我们?” …… 程燃走路速度越来越快,随后奔跑起来,他一路狂奔,带着胸口的一股火团奔跑。 线索,就要出现了。 他手支撑在马路的铁栏杆之上,脚在地上一蹬,腾空而起,越过马路栏杆,又跳过地上用于分隔机动车非机动车流的那种老式石墩子,看着两边没车,冲刺过马路,来到了那家五金店的店铺门堂之前。 五金店的老板正在收摊,把外面摆放的一些防盗铁栏样本往店里面搬。看到程燃出现,四十多岁显胖的老板问,“小兄弟,你买点什么?” “我家养了一条大狼狗,我想问问你们能不能定做那种关狗的笼子?” “噢,可以是可以,你要好大,给我个尺寸,长宽高,可以做……” “我不知道多少才合适,此前有没有人在你家做过,我参考一下吧……” “狼狗的没有做过,只有一些宠物狗的……你们家狗有多大嘛,一般这个尺寸比着来就行……” 程燃愣在原地。 他脑子一片空白,“你是说,没有人定做过?” 那个胖老板笑了起来,“这个年头,养狼狗的单位多半都是栓铁链子,做大铁笼子的少……我这家店至少还没遇到过……不过不管事的……可以做的!”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这是程燃唯一知道的线索,谢候明当年被绑架后,被歹徒关入铁笼子沉湖而死,也因此当年根本没有找到他的尸体,这件事发生之后,凶徒便逃窜出境,游走多个国家,后面是在沉湖发生后的五年,才被抓获。 当年的报道上面,也许是考虑山海市的旅游经济和影响,并没有说明谢候明在这山海市附近大大小小十几座湖泊的哪一个被沉湖。但一个凶手指认作案工具的来源细节,是说明了他们在计划绑架谢候明的时候,就提前在山海市三岔口的五金店里以关押狼狗为名定做了一个铁笼子。后面他们取走,用作了把谢候明沉湖的工具。 所以……这是程燃所能掌握的唯一线索。 而现在。 这个线索断掉了。 天色已晚,灯光映照在老板泛着油腻光芒的脸上,对方仍然是笑呵呵的,但程燃却呆伫立在原地。 所以,这件事,是终究无法改变了么…… 第四十八章 白打的啊! 一直守在话机边的张薇再度接到了来自谢候明的电话,只是电话里面的谢候明声音沙哑,也只直来直去的询问筹钱的事宜。 张薇依照警方指示以正在准备为拖延,并有意无意的说出还有现金,要不然直接给他送过去……结果片刻之后,那头就换上了一个陌生男人的声音。 这是绑匪第一次,露出了他们的踪迹。 “谢太太……你还是很聪明,你发现了些什么吧……这也没有关系,你们家老谢打麻将欠了我很大一笔钱,600万吧,欠账还钱,天经地义,现在人在我的手里,你无论是找认识的人,还是亲戚朋友,都尽快把这笔钱给凑齐了,打进我的账户里面……然后保管你们家老谢没事。” 张薇握着话筒,抑制不住的抽泣起来。 对方似乎对这种反应很满意,“不要报警,不要报警,不要报警。重要的事情我说三遍,一旦我知道你们报了警,那么也就没办法了,人肯定是回不来了,你们要有个心理准备……我们会再联系你的。” 这个人语气沉着,带着些地方方言,很有可能是这帮绑架团伙的头目。 谢飞白家里,警方立即进行声纹比对等一系列工作。 也许,唯一可以确认的好消息就是,谢候明暂时还没有生命危险。 …… …… 仍然是在这家五金店面前,发现来询生意的这个古怪学生一脸发懵,老板继续往回收摊,只是不再跟他搭白了,他算是看出来了,这个小子根本就不是打算订做铁笼子的。 五金店终于还是关门了,程燃迈动步子,漫无目的向前走着。 此时华灯初上,老式路灯把脏兮兮的行道树照的斑驳嶙峋,截断的线索让他对这个案件破局的那缕光辉熄灭,这场大案一下子又距离他遥远起来。 现在的情况是他甚至能够知道谢候明的死亡方法,甚至知道六年后凶手才会在泰国被捕,知道这帮人后面还会以同样的方式杀人。然而掌握在他手里最关键的武器已经丧失了。 这是一种极其难受的感觉。如果说最初时他没有掌握线索,就保持旁观,或许还不至于有现时的心情。 但他曾距离破局的希望近在咫尺,而又失去,这种似乎眼看着丰茂的草原风化成沙漠的怅然若失,让他感受到了一丝荒凉。 程燃脚步缓慢了下来。 然后他停住。 他的目光颤动着,落向了一棵茂密大榕树花台后面的一件店铺上,那家店铺卷帘门已经拉了下来,只是那招牌上,赫然写着——“老赵防盗栏门窗”。 然后几乎是下一秒钟,程燃头朝东南角看过去,那是邮电局外面的一家小型店铺,上面写着——“王林建材”。 只是这些店铺,无一例外都是已经关上了卷帘门。这个时候差不多已经快八点钟了,这种店铺一般都不会开到太晚。 程燃蓦然惊醒,前世他的确是听说三岔口订做铁笼子的五金店,而且当年在听闻这件事之后,下意识的就把那个毗邻最中心的五金店纳入成了疑是地点,这也不光是他的问题,后世人们的讨论中,矛头也指向这家店,导致这家店后面直接关门了,门面都被打了下来,后来这里就拆迁了,或许当年老板解释过,但在沸沸扬扬的社会传言中,又有什么用呢。 所以在扑朔迷离的时光中,有很多真相就这样被掩埋起来。 五金店并不一定就会标明五金店的店名,而且并不是只有五金店才会订做铁笼子。类似于那些防盗栏门窗,建材铺,杂货铺,都可能接揽这种活儿。 还有这条“三岔口”路,顾名思义是三条主干道,分为东路,南路,北路。 三条路每一条都长约一公里,也就是说,在这条路上的所有类似店铺,其实都可以归结于“五金店”这个范畴! 程燃脑袋嗡得一声,只是念头骤起,他就冲刺出去,整整的来回将这三条路奔跑了一圈,把所有疑是店铺给记了下来。 这三条路上面,竟然总共有类似功能的店铺达到七家! 虽然这个点基本上所有店铺都关门了,但这简直不亚于是……柳暗花明。 程燃回家,感觉自己整个大脑皮层每一颗细胞都在跳跃着,他用一张纸,简易的画出这三条路上的五金店位置,同时又给俞晓打了个电话去,让他明天把他的自行车借给自己。 电话里的俞晓语气兴奋,“明天去骑车玩吗?好啊……那我骑我的车,你用我妈的……什么时候啊……” “九点吧,我有个事要先去办一下,明天我们先去找找附近的五金店,我买点东西……”这种店铺一般也不会太早开门,九点差不多。 “好嘛!” …… 程燃这一夜里辗转反侧,彻夜未眠。 这种感觉,简直有一种仿佛捏着上千万的彩票,第二天就要去兑换一样的心情。 最关键的是踩不到实地,和预想的事实会不会有偏差?会不会又是一个乌龙,或许这件事根本就是一个没有发生的事情,歹徒为什么要用铁笼子,就是为了方便把受害人拘禁起来,好随时转移,这是做好了持久战的打算,要从对方家属身上弄到很多钱。对方曾经是做蛇头的,反侦察能力很强,这也是他们后世得以到处转移不被警察抓住的原因。但受害人还是被杀死了,这大概是因为前一世警察大规模行动,让他们意识到很可能难以挟带受害人灵活转移,于是痛下杀手。那么这就不需要铁笼子了,用很多办法都可以直接杀死受害者。 如果这一世,出现了这些改变怎么办。那就真的失之交臂了。 尽人事吧。 几乎是艰难的熬到天明,程燃其实八点钟就出去了,在街头观察,这些建材铺大部分都没开门,只有一家正在拉开卷帘门,程燃上去问了,最近没有人订做狗笼。 回到大院,俞晓刚刚从家里推着自行车出来,愣了一下,“这么早?” 他家住在一楼,两辆车这时候已经推出来了,一辆山地车是他的,一辆则是他妈用来买菜的女式车辆,前杠还挂有菜栏子,俞晓非常慷慨的把这辆女式车推给了程燃,“你骑这辆!” 程燃也不跟他废话客气,骑着车就往外冲,俞晓整个人都蒙在鼓里,不清楚程燃搞什么鬼,当下也只好骑车跟随着。 程燃反复沿着三条路骑行,先骑了一圈,开门的店铺很少,没线索。 等到骑到第三圈,时间差不多指向早上十点的时候,俞晓满心疑惑,“你家要买狗啊,问什么狗笼……” 结果程燃突然停了下来,他们本就在人行道上骑行,这个时候程燃跳下车来,把车脚架支起,车停在了一旁。 俞晓看到程燃仿佛变了一个人。 前面的街道口,那家招牌名为“方洲五交化”的店铺旁边,停着一辆面包车,面包车像是运输鱼业的,远距离就闻到一股浓烈的腥气。 而车里从背影看得到主驾驶和副驾驶上都有两个男子,在这家店铺之中,两个一米七不到一米八的男子正从店里将一个铁笼子抬出来。 铁笼子抬进了高高掀起的面包车后厢之中。一个满脸的坑洼,头发短茬的男子用带着脏绵织手套的手递了两张百元大钞给老板过去,声音很冷,“不找了。” 另一个穿着一件夹克外套的男子脸上有很深的法令纹,带着淡淡的笑容,看着走过来的程燃。 程燃感觉心脏骤停,仿佛自己双脚的血液都抽空了,他走进店铺,对老板道,“老板,有没有六角螺丝,家里水龙头坏了……” 然后程燃似乎一下子脚步不稳,撞在了那个夹克外套的男子身上。 “对不……”程燃抬起头,刚想道歉。 “你吗的个壁没长眼睛啊。”那个夹克男抬手就是一耳光啪!一声清脆响亮的震爆开来。 这头五金店老板接过钱听说不找了浓烈的笑意还凝在嘴角,那头面包车里的两个人正透过后视镜直勾勾的盯着这突发一幕。 踩在山地车上一只脚支地等程燃的俞晓整个人都吓呆了。 程燃捂着脸退出两三步外。半个脸都肿了起来,对方带着厚茧子皮的这一巴掌势大力沉,程燃嘴唇都擦破了皮。一脸惊恐的看着夹克男。 夹克男掖了掖腰部,正以森冷的目光看着被打退的程燃,“狗娃儿走路不长眼……老子弄死你……” 他旁边那个坑洼脸男一把环抱他的肩膀,把他半推着往面包车塞去,“走了,走了!跟个青口子娃儿发什么火……” 两人噔噔关门坐进面包车,然后面包车打燃火启动。 整个过程,程燃都感到车里的人通过两边耳朵的后视镜在看他。 店铺的老板撇撇嘴,没说什么。 等到面包车从南路开出去,程燃立即上前,看着路面,然后转身走向后面看着车的俞晓。 “你没事吧……” 程燃放下手来,虽然脸肿了起来,但整个人刚才的惊恐已经消失殆尽,冷静得让俞晓害怕。他一把把俞晓的手摊开来,用一支笔在上面写下一串数字。 “刚才我看到不对劲,试着撞了那个人,他的腰部有把枪……” 俞晓看着程燃,只觉得一个光怪陆离的世界在他面前打开。为什么他能这么冷静? “你马上去给我表叔打电话,那辆车车牌号是蓉g32155,往南路过去了,方向应该是三岔湖,麓湖,黑龙滩水库那条路的方向……嗯,什么路,什么路……大兴路方向……你立即去打电话,让我表叔把搜查方向放在那边!” 程燃蹬起车。 “你,你干什么……” “对方的车牌号不排除是假的套牌,他们会沿途更换……而且大兴路分别去往几个湖泊,会有岔路,我要去看看他们到底往哪走!” “程燃你他吗不要命了!”俞晓整个脸都涨红起来。 程燃指了指脸上火辣辣的肿部,“被打脸了……白打的啊!” ==== 求!票!啊! 第四十九章 好丑啊…… 程斌和顾小军驱车前行,两人的bp机都滴滴滴叫个不停,上面反复跳动着“777”,“431”,“895”这样的信息,这其实是一些内部约定俗成的代号,分别代表着某些情况的发生,有的时候譬如开会,上级紧急通知,突发命案,治安事件……没办法在寻呼机里一口气说个明白,就用代号代替。 收到代号之后就往既定固话回电话过去,这是在移动电话尚未普及的时候,有的时候一部公用电话都是排着队在打,在这样通讯没有那么方便的年代,经常会闹笑话。 譬如程斌以前有一次市局发送代号过来,恰好他又在一个村子走访,只有隔壁村村长办公室有一部电话,结果去借用的时候人村长开会去了,后面回来借电话打过去,原来是市局要他赶回去开会,打电话回去的时候会议都开完了。 随着时代的进步,移动电话终于出现了,不过经费紧张,现在都是给副局这一级别的干部配备的,就程斌手里这一部,正打着电话询问各方布控的情况。 车辆在国道设卡的路口停了下来,前方穿着绿军装,瞪着解放鞋,背着突击步枪的武警战士和警察在布控,其中一个穿制服的警员过来敬了个礼,认出了他们的车,“程局!” 顾小军和程斌打开车门走出去,“现在怎么个情况。” “我们刚刚接到指挥部的寻呼和无线电……让我们拦截轿车检查!” 顾小军这个时候拿着程斌的电话回一个讯息,凑过头来道,“痕迹科那边的痕迹检测出来了,确认是桑塔纳的油漆。” 程斌走上一个坡道,放目望去,看到沿着山体延伸的国道上面,车流已经因为布控检查堵满了,货车,吉普车,轿车彼此相间,排成长龙,滴滴叭叭的声音不绝于耳。 “这是个什么情况……生怕那帮歹徒看不到警察行动起来了吗!” 程斌瞪大了眼睛,“这么搞下去,问题大条了啊!” “省厅下来的专案组全权负责,不光是我们市,还从附近县市抽调了三百警力,松州的军分区调了五百官兵,规模浩荡,地毯式搜索……我们山海市也只能全力配合啊……”顾小军说着,手上电话又响了。 他走过去接起来,表情凝重起来,片刻后,道,“你等一下。” “怎么?”程斌皱眉。他和顾小军心念相通,对方一个表情,他就能看出端倪。 “侄儿子程燃的同学……说程燃出事了。” 程斌接过电话,那头俞晓结结巴巴又无比激动的声音传了进来,“程叔,程叔叔!程燃撞了个人,那个人有枪,他们开车走了他们车牌号是蓉g……” “你慢点说,怎么回事?怎么确定对方有枪,难道不是仿真枪?或者气枪?……腰间的手枪?手枪也可能是仿真枪……打了程燃……等等,你说他们搬了铁笼子,一行四人,开着面包车?” 程斌握着话筒的手骤然一紧,“哪里去了?大兴,大兴路方向,好!程燃怎么样了,你让程燃接电话?” 短暂的停顿后,程斌的声音拉风箱般高声而起,“他追上去了——?” “他吗的吃错药了,作死啊这小屁崽子!” 挂了电话,程斌把电话抛给顾小军,一边拉开车门,亲自坐上了驾驶席,旁边顾小军随后开副驾驶车门坐进来。 “马上用跟老郑他们联系,让他立即给我带他组里最精干的人,到大兴路口跟我会合!不管他手里现在是哪个的命令,在哪个路口设卡,让他立马带人跟我过去,越低调越好!” …… …… 这个年代的路面还坑洼不齐,很多路面甚至没有后世的柏油马路,主干道是沥青路,有的路沥青还没干,出了城区,路况就更加糟糕。 程燃就在这样的路上,青肿着脸在一辆女式自行车上卖力狂蹬飞驰。 时而路过的坑洼让他整个人弹得肿脸都在颤动……引得路上的人们纷纷侧目。 ……那画面不要太美。 那辆面包车一来后面装着铁笼子,二来是板簧悬挂,在这种路面上稍微开快一点,引发的震荡就不会小,也为了不太过引人注目,面包车的速度并不快,时快时慢,再加上红绿灯,在城区程燃其实还能一直吊着对方。 同时两车之间相隔着的比较遥远的距离,也让程燃多了一层保护。太过接近,很可能就会被对方看出端倪。 而在出了城区,往郊区的方向行进的时候,程燃早把五金店门口印在路面的轮胎痕迹记忆了下来,所以在出了城到了郊外,可以通过不太好的路面上残留的轮胎印记,判断出对方的行进路线,他只需要在后方跟着就行了。 重生回来,这一个月里面他每天都在跑步,不错过每一场体育锻炼的机会,因此提供给了这个关键时刻能够供应的上的体能。 迎着风飞驰,驶入环湖路,经过经济贸易职中,水校,铁道子弟干校,越往环湖路的中段走,周围的渔村和农舍就越多……再往前面,就是山海市著名的旅游景点骊山。 骊山是山海市拜佛的主要地点,上面有大型的佛教建筑群,自历史沿革过来就修建有宏伟的千佛殿,又间有望海楼,魁星阁,大雄殿等建筑,还保存有世界文化遗产,素有“北敦煌,南大郦”之称世界八大石窟之一的大郦石刻,历代国家领导人都曾莅临过这里,算得上是山海市对外的名片。 而程燃骑到这里的时候,已经累得疲沓嘴歪,整个人汗如雨下,连背心都湿透了,中午饭没吃,大量失水,他觉得自己现在体能上面已经开始濒临极限了,下个路口,他觉得自己务必要找个岩体留下的山泉喝两口水休整。 大型的坡路,程燃也就骑不动了,下车来推着走恐怕都比骑行快,他记得前面那个大长上坡之后,就是通往骊山的一个侧山小路,而主要公路则是连续的s型下坡弯道,只要上了大坡,往下就一目了然。 程燃刚刚推着车上到坡道顶,心脏直接漏了一拍。 前面的s型拐弯处,停放了不少私家车辆,而那辆面包车正夹在几辆车中间,有两个人正在车牌上动手脚,距离他不过二三十米。 好在对方背对着他更换牌照,这个时候谁要是往这条路扫一眼,就能一眼看到他。程燃整个人猛地伏低,和自行车都推到了旁边茂密的草坡之中。把自行车斜在草坡边,慢慢沿着山体的岩石壁摸过去。 从这个角度,他看到了那边的树丛中,另两个人正在十米远的位置背着树撒尿,其中就有那个腰间带着枪的穿着夹克外套的男子。 程燃此时就在通往骊山主要山道的小路脚,小路往面包车方向修有红砖围墙。这个围墙刚好可以给程燃提供掩护,所以即便他现在摸到了距离对方十米开外的地方,也不担心被发现,要是对方朝他这边过来,他就立即循着小路跑上去,那上面五米就是山路的弯道拐角。 此时尽管外面停有车,却没有任何其他人在场,这样的环境,又有其他车辆掩护,大概也就成了那帮人更换车牌的极佳环境。 就在程燃观察着地形的时候,山路拐角的青石板路传来脚步声,一个他无比懵逼而又无比熟悉的身影从山脚走下,刚好走出转角。 穿着一件粉色阿迪达斯绵质连帽运动衫和运动裤,踩着一双灰色跑步鞋,背着画板扎着马尾的姜红芍,天神下凡般从转角走出。 林叶旋落,午后的光影斑驳,穿透林叶的光束将空气中的颗粒镀上了金,若是在其他时刻,撞见此时清晨来到骊山最好风景位置绘景写生的姜红芍,程燃保管忘不了这画卷般的场景。 然而这一刻,他只感觉到无数的血液冲头而去,整个头皮都炸麻了起来。 外面可是亡命之徒! 就像是一件美好的东西,距离火坑突然很近的那种不惜一切的保护欲。 姜红芍显然也对这样的偶遇极为意外,大眼睛诧异着,继续往下走,同时装进运动衫口袋里的一只手伸了出来,嘴唇微启。 程燃猎豹般突前,左手抓住她那只挥起半途的手腕,同时右手覆在了她的嘴巴上面,捂住,将她抵在了墙壁上。 一股清新的香气扑鼻而来,被捂着嘴巴的姜红芍露在外面的眼神闪烁着,转动着,显然在迅速适应思索目前的情形。 看到程燃对她做出噤声的示意,她轻轻拍了拍程燃的手,程燃这才反应过来撤手。然后姜红芍紧接着又让程燃心头一悬的探出头顺势从墙边往外隐蔽的一瞥,转过头来面对程燃,她轻声问道,“你怎么在这里……外面那些是什么人,为什么躲着他们?” 这个女孩真是……太聪明了。 根本不需要多做解释,她就能从程燃的反常中看出诸多端倪。 她又上下打量程燃此时满头汗水,脸肿着,筋疲力尽的样子,终于忍不住开口,“你现在这个样子……好丑啊……” 程燃:“……” 现在不该是问发生什么事了,你脸怎么了,痛不痛啊,要不我帮你吹吹吧才对吗? 一开口就是“你好丑啊!”什么意思啊!你处女座啊! 还会不会安慰人了?自己保护人民财产安全维护社会治安和犯罪分子勇作斗争就换来你这句评价啊! ……亏不亏心啊?89 第五十章 你侦查我啊! 姜红芍背着画板,身上还斜挎了个运动挎包,一看就是刚刚写生完毕的样子。山海市什么都不占,就占一个风光秀丽景色优美,骊山上的寺庙群颇有古韵,宝殿,古刹,山峰,面朝最大的湖泊群,尽揽天地造物的神奇,实在是极佳的绘画写生之所,身处在那些古意和绿意之间的她,估计也是别人眼中的风景。 关键是她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出现也就算了,不但没有安慰还来一句,“你现在的样子……好丑啊……” 有必要这么补刀吗?还有没有同情心?你要不要干脆再来一句“好像一条狗啊!”插把四十米的大刀好吧。 程燃低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偶尔周末我会登山写生……否则你之前办文化墙哪有那么多颜料借给你?” 绘画也是姜红芍的爱好之一,会登山写生也不足为奇了。只是她下山的小路不偏不倚就是绑匪凶徒停车的地方,这该是多么惊心动魄? 前世程燃知道的绑匪在山海市的命案中似乎并没有这么一茬,心稍定。然而姜红芍居然和歹徒这么擦肩而过,还是让人脊椎微寒的。 事实上很多人这辈子都会有很多次会和死神或者厄运仅仅一线之隔,只是当时的时候不曾察觉罢了。 一种不幸中的万幸之感涌入程燃胸口。 但他看到姜红芍的包,猛地想起,“把手机铃声设置静音或者震动!” 姜红芍身上带着移动电话,但现在程燃只是想到很多电影情节中这个时候手机恰好响起的狗血,要是外面那帮歹徒听到铃声吸引过来,才是真的节外生枝! 姜红芍没有半分异议的配合着快速取出手机,静音。 程燃才算是彻底松了一口气,又看到姜红芍包里有半瓶水,指了指,“水……我嗓子都快冒烟了……” 姜红芍取出水递给他,程燃旋开瓶盖子一口一口咕噜咕噜喝了个通透。 姜红芍刚想说什么,张了张嘴,又闭上了。 极其甘甜的矿泉水酣畅淋漓的灌入程燃快脱水的体内……一种重新活过来的感觉充塞全身。 喝光了瓶子里的水过后程燃才发现这是之前姜红芍喝过的,自己刚才还对着瓶子灌……这岂不是喝了别人口水变相接吻? 程燃看到姜红芍脸微红,恐怕她刚才欲言又止就是这个原因,只好道,“不好意思,没注意……” 姜红芍摇摇头,没往这方面继续,只是盯着他,“快说情况……” 程燃反应过来,“外面应该是一群歹徒,你把手机借给我……” “歹徒,他们做了什么……”饶是姜红芍很冷静,这个时候也怔住了。她再看程燃,伸出手指了指他的脸,“被他们打的?” “没什么大碍,只是为了确认这件事。”看着姜红芍的认真,程燃知道自己不透露一些东西是没法劝服她,“我之前确认了他们携带有枪械,非常危险……而且还买了铁笼子,笼子很大,可以关大狼狗,当然也可能用来关人……” 姜红芍眨了眨眼,“刚刚山海市就发生了一场绑架案……” 能准确说出绑架案这个目前应该是全面封锁消息了的字眼,说明她有内部信息。 “你怎么知道?” “我家在政府院你忘了?那边没日没夜的开会,将绑架案提到最高级别,和省厅的专案组联动破案。”姜红芍道。 程燃皱眉道,“既然有这帮歹徒你怎么还往外跑?” “有命案你就不去上课了,你就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了?再说我有手机啊,可以任何时候联系家人。” “外面那帮人绝对不是什么好人,问题是你现在差点就和他们擦身而过了,这是极其危险的!”程燃往外面方向指了指。 姜红芍点头,“是啊……但这不是……”她微笑起来,“有你吗?” 程燃也一时有些怔住,但好在没被这个魅惑而炫目的笑容攻破,皱眉道,“你刚才还嫌我丑来着……” “丑并不意味着不可靠嘛,相反有的时候反倒是忠诚和可靠的代名词……比如卡西莫多!” 你逻辑条理很清晰嘛! 这么一会功夫我的丑就可以和钟楼怪人相提并论了啊! 呜呜呜……外面面包车引擎再度启动的声音传来。程燃从一个缝看出去,那辆面包车开始启动。 “把手机借给我,我会和我公安局的表叔联系,不管这帮家伙是什么来历,警察都会调查清楚,一会你乘坐环湖的公车赶紧回家。” 这次姜红芍拿着手机,却并不递给程燃,道,“你在想什么……现在直接报警,然后你和我一起回去才对啊。” “问题是我需要知道他们到底去往哪条路,岔路口那么多,他们进入山林,如果他们就是绑架案的那帮歹徒的话,那么他们手上还有人质,你认为警察大规模搜查的时候,他们会不会破釜沉舟撕票?我只需要跟上去看清楚他们到哪里就够了。肯定不会和他们爆发正面冲突啊!你以为我傻啊,我拿着手机可以随时报告情况。” 程燃和姜红芍走出遮挡的围墙,他们此时正在高处,看到那辆面包车向下坡的盘山路去了。程燃赶紧跑过去把自行车推出来,然后到姜红芍旁边,伸出手摊开,“给我啊!” 姜红芍把背上的画板取下,依着旁边的岩体靠着,道,“电话可以借给你,但是前提是带上我。你说过了,你只是确认对方的去向,我们不和他们冲突,所以不会有危险。其次,我跟着你,警察行动也会迅速一些。” 说着不待程燃拒绝,她已经坐上了女式自行车的后座。 程燃稳住平衡。姜红芍的手已经抓上了他的衬衣。 程燃挣扎道,“两个人还怎么追上去……速度太慢了跟不上车了……” “那你之前是怎么跟过来的?这和速度快慢无关,循着对方的轮胎印就够了……很安全好不好,”姜红芍冷静道,“你快啊……轮胎印也是会有变数的,经过的车多了没准就难以辨认了,还是发现确认的时间越早越好……” 程燃心想得了,以姜红芍的性子,他恐怕是没办法把她撇开了。想要用她的手机,就必须带着她。既然自己说没有危险,那么带着她也不会有危险。 咯啦啦。 程燃蹬起车,于是就出现了这么一副画面。 一个少年骑车,一个少女在身后抓着他的衣服,两个人在远处湖面波光粼粼的背景中,不是情侣在谈恋爱溜达,反而是共同追捕罪犯,十万火急……这简直是什么事儿啊! 和姜红芍骑行向前,程燃停顿了一下,问,“刚才你说,有你参与,警察行动也会迅速一点……为什么?” 程燃记得当初在文化墙那边,和姜红芍真心话大冒险的时候,他也曾想问及她的背景,但那时她眼底是有犹豫的,他知道她会回答,但她未必真的愿意说。所以程燃当时转移了问题。 而现在,他再度问及了这样的问题。 只是短暂的一秒迟疑,身后的姜红芍道,“骗你的!” 程燃:“……” 就知道,她是会隐藏得很好的。她可能有诸多顾虑,譬如一旦表明,会不会让旁人和她的相处模式改变,会不会和她产生距离,或许带来生活中不必要的烦恼? 而后,姜红芍的声音发出,“我爸爸是山海市市长啊……” 程燃愣了愣,道,“又骗人……之前我就怀疑过,市长不是叫李靖平吗?” 身后传来女孩幽幽的声音,“我跟我妈姓……” 失算了。 而后,姜红芍声音促狭传来,“原来,你也有在猜测侦查我啊……” ====== 昨天大家踊跃的投票打赏,谢谢,实际行动表示,第二更在下午:) 第五十一章 追踪 第五十二章追踪 “原来,你也有在猜测侦查我啊。” 女孩的声音从后面传来,但这声音听得出是在用促狭掩饰更深的东西,谨慎,顾虑和试探兼有,然后就是沉默了。 空气里只听到程燃蹬自行车吱嘎吱嘎的声音。 姜红芍很低调,大概是她还是希望自己的生活能够更平淡一点,能有正常不受外部因素影响的社交。 所以在很多时候,她都希望别人对自己的判断不要基于身后的家庭等因素。于是哪怕是和程燃办文化墙,面对程燃俞晓的旁敲侧击,她都没有透露出丝毫自己的情况,而且每每恰到好处的转移了话题。 片刻后,她的声音又响起道,“其实我很可怜的……跟着我爸,家里方便面买了一箱又一箱,到头来自己学会了做饭,还要给我爸做,做不好他还经常找我的茬,弄得我才像是他的生活保姆。” 姜红芍在后座可怜兮兮的说着,这似乎是更将姿态放低下去,也在表明就算他爸是市长,其实生活和普通家没啥两样。这种用心,是怕刚才他程燃沉默之后,就一直沉默下去,甚至疏远吗。 “你妈呢?” “我妈成天都在外出差,相比之下,跟着我爸更靠谱一些。都以为我是跟着我爸享福的……结果搞半天也是家里的唯一苦力……” 不知怎么回事,姜红芍在后座害怕失去些什么努力解释的样子,程燃一脑补都觉得很有趣。 “看来你家都是……大人物啊……” “你不要这么说……”姜红芍声音低沉,“你让我后悔跟你说这些了……” 有些东西就是这样,家庭的因素,是会让人过于早熟的,这也是姜红芍成熟的原因吧。 “没关系,要是找不到人说的话,我很喜欢听啊……”程燃说道。 “嗯?”姜红芍听出了程燃语气里的轻快,和他刚才的语气完全不同,原本她担心自己道明背景之后,会和他出现一些隔阂的情况并没有发生,他就像是对此根本不以为意,于是心情突然好了很多,“……好的呀。” “比如讲讲你们豪门恩怨八卦什么的……” 姜红芍:“……” 程燃突然龇牙咧嘴。 腰被三根倏长的手指狠狠掐了一下,还拧了一转。 …… …… “话说……你做的饭到底有多好吃啊?” 面包车行过下方的s型山路,到了底,沿着一条分岔的河堤小路开了进去。那条路过去两个湖,一个三岔湖一个黑龙潭,范围再度缩小了。 他载着姜红芍下坡,把稳龙头捏住刹车,比上坡和平路轻松太多了。 “潜意思是打算尝尝我做的饭?你想得倒很好……趁早打消这个念头吧。” “话不要说得太满,没准有天你心甘情愿。” 疵……程燃腰肉又遭殃。 “再掐就掐肿了……还有,你掐就掐,你还拧一转怎么个意思,你电视机调台啊!”他快抓狂了。 “啊……不好意思,我跟我小姑学的,她收拾她孩子就这样……下次我试试其他手法。”姜红芍腹黑轻笑。 还有下次,下次是后面哪几十次? 虽然是比较安全的跟踪方式,但毕竟他们所追踪的罪犯穷凶极恶,并且随着线索痕迹的逐渐清晰,一种无形的压力和恐慌会浮现于两人心口,所以两人之间的斗嘴交流,更大程度上是为了化解这种周围空气逐渐致密的压力。 吱嘎! 程燃在那条面包车开入的岔路口停了下来,他从姜红芍那里接过手机,给程斌打了过去。一直占线,很明显在这种时候,自己表述的那台移动电话已经成为了密集的信息交流节点。 这个时候公安机关的大规模搜索更受限于设备,350兆赫兹的警用集群通讯无线电系统一般都只是在大城市使用,还没有往下覆盖,类似于山海市这种小城市,都要临时架设中继组网设备覆盖出警地区,有的布控点就摆着很多方砖头一样的设备。 bp机,无线电,固定电话,移动电话,一起高低搭配,形成了此时警察出警的通讯主流。也正是受限于时代的装备局限,那些年的很多案件,其实因为时效性差了点,才使得犯罪分子有漏洞可钻逍遥法外,或者在和一些穷凶极恶歹徒作斗争时加重了自身伤亡的情况。 电话终于打通了。 “表叔,我程燃……” 程燃立即把电话拿开来,规避了那里面传来的表叔排山倒海的痛骂。 片刻后他才把耳朵重新凑上去,“好好好……之后你要骂要打要告我爸都听你的,现在你听我说,我现在在环湖路方家村段的土方路路口,在这里我发现了歹徒的车辆轮胎痕迹,已经拐进了这条路里面……” 桑塔纳上面,程斌把手机摁的公放,顾小军摊开地图,借着桑塔纳副驾驶照射下来的镜灯在上面勾划。 程斌扭头看着上面的东西,在地图上啪啪的指了几下对顾小军示意,又继续对话筒道,“你现在在那里不要动,还有,你哪来的手机?这个电话是谁的?” “我同学的!” “你旁边还有其他人?” “我和我同学……” “好,你们在那里不要动,你等我过来找你们,注意把自己隐蔽好,程燃,你做的已经够了,已经够多了!保护好自己,表叔这就过来……” …… 挂了电话。程燃看着姜红芍。 其实还不够,这条路过去,路上覆有薄薄的草皮,通过车辆轮胎已经很难继续追踪了,从那条道路过去,分岔路口众多,黑龙潭地形复杂,就有十几个洼地,从地图上看真个如同狰狞的一条张牙舞爪的长龙。而三岔湖的环湖范围也大,哪怕是自己表叔跟过来,想要搜索到犯罪分子,也是大海捞针。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都不知道,犯罪分子就是用今天取到的铁笼子将谢候明杀害的,也许对方发现了谢候明家属报警。也就是说,警方哪怕是之后往这个方向大规模搜索,或者最终找到歹徒的时候,谢候明恐怕早就中了毒手。 为今之计,只有用眼睛盯住对方的车究竟去了哪里。 程燃目光锁定了从这里过去东南角的山头,大约三百多米的山峰,坡度平缓,上面都是松林,虽然无法再根据轮胎追踪,但这里大多数是盘山路,而且地势是往下延伸的,去往那座山头,就能盯住那辆车的路线。 他再不多说,将自行车推进旁边的树丛中,对姜红芍道,“走,我们上山去!” 看着坡度很缓的山峰,实际上真正爬起来还真有些吃力,地面是久年堆积的枯松叶,厚厚一层,最下面就是嶙峋的岩石,居然有时候还会踩滑,幸好茂密的松林和地上有些草茎可以抓着借力,有时候回过头往下看,爬得非常高了,生害怕脚下一滑滚下去,万一撞着什么断树茬,恐怕都会把人捅个通透。 只不过程燃之前蹬了二十几公里长途自行车,现在体能也是消耗严重,导致居然还没有姜红芍爬得快。 这个女孩手脚并用,很快就到他前头去了,简直有点伤自尊。现在程燃信了她经常登山写生的事实,这体能简直就是登山练出来的啊! 更伤自尊的是姜红芍抓着一棵松木,停住,纤细的手平展着伸过来。 看到快伸到自己鼻尖的葱嫩五指,程燃愣了愣,随即不再客气,探手过去,抓住了她的手。 不知为何,突然好像体内也充满了潜能,甚至还能反过来照顾一下姜红芍了。 他们攀爬着,相互帮衬搀扶。 两人在日头偏斜的时候登上这处峰顶,刚好看到那辆面包车的踪影在往黑龙潭的岔路上移动着…… ========== 我解释一下啊,这本书里的体制平行世界,和现实中的体制不挂钩。所出现的局长啊,市长啊这一类,基本形象也很正面的,政治斗争也会很少,最多都是方式方法之争,点到即止。 就当我耍流氓吧~ 第五十二章 怎么办? 哐康哐康哐康!就差没颠散架的面包车在日光晕着晖色中驶进了一个废弃的工厂。 工厂到处都可见破败,腐朽的痕迹,青苔霉子在那些红砖上覆了厚厚一层,地上有大滩富营养化的污泥,这以前是个水厂,后来拆除了,倒有一些残留的厂房。 在其中一间屋顶尚算完好,所谓完好,其实也是窟窿洞眼,只是相比起那些顶都被掀了的砖瓦屋子好一些的房间里,一个人蜷曲着,横躺在地上,眼睛被一块布蒙着,手被麻绳打了死结反绑,房间里有一股浓烈的屎尿气味。 房门是敞开的,一个叫做“华子”的人就坐在外面,从地上的口袋里撕开一些零食面包肉干之类,正嚼着吃着,就看到刘志强一群人的车从正面开进了这个隐蔽的宿舍区之中。 车辆在他们面前停下来,下车的那个穿着夹克衫,也是最初时给了程燃一巴掌的匪首刘志国拉开面包车门,走了出来,来到谢候明的旁边。 谢候明努力伸着头,想要通过耳朵辨认接下来他可能遭遇的事情。 刘志国地上捡了匹屋顶掉下来的砖瓦,照着谢候明脑袋就掷了下去,红色瓦粉碎爆开,刘志国的脚随后踹了上去,在他肋骨,胸腹跳踹,地上的谢候明传来有气无力的惨哼……被绑架的这两天,只象征性的给他灌了几口水,然后就是为达目的的毒打,现在被折磨得厉害,这几脚下去,谢候明险些晕厥。 “到处都是警察,到处都是警察!是不是报了警,你的那婆娘是不是报了警!?……我看你是真不想活了!” 刘志国拔出手枪,咔得上了膛,抵在谢候明的脑门上,“马上给你婆娘打电话,打她的手机,让她避开警察,想要你的命就让你们家亲戚,避开警察,给另一个账户把钱打进去!” “加上之前凑的,打够一百万,我放你走……” 地上的谢候明持续的颤抖着,已经被疼痛和恐惧折磨得不成人形。 威胁完之后,几个人从面包车里把笼子拉出来,听到那哗啦啦的声音,谢候明身子缩了缩。他被蒙了眼睛,看不到周围,但很不祥的预感和恐怖,笼罩着他。 绰号“老牛”的刘志国当然不可能开枪,这片黑龙潭附近还是有一些本地的农民的,枪声或许会节外生枝,现在警察在山海市国道上面大肆巡查,封锁了出市的主干要道,对于这些本地的山地并没有展开搜查,但小心驶得万年船,他们虽然擅长从山林中隐遁,但要是警方真调集大力量来搜捕,那也会非常麻烦。 谢候明被扔进笼子里,手换了一种绑法,连同铁笼子绑在一起了。 …… …… 程斌,顾小军,还有他们招来的西河路派出所郑为民,一干干警,在山林上摸索前行。 天色已经暗了下去,手电筒亮了起来,照射在地图上,上面已经圈了几个地点。 顾小军皱眉,“你就不该让程燃追下去……” 之前当他们赶到所说的地点之后,只看到程燃隐藏在林子里的自行车,后面程燃在山顶打电话过来,说看到了对方车往黑龙潭方向去了。 程斌综合了一下情况,黑龙潭地势复杂,即便知道方向,他们这点人,也没办法搜索到那群歹徒,通知指挥部又会引来打草惊蛇的地毯式搜索,对方有多次逃窜作案的经历,反侦查能力极强,保不齐他们会再度逃窜,而且人质也会有危险。 唯有精准定位到对方,他们出其不意发起突袭,或可能将这帮人一网打尽。 程斌不是一个迂腐的人,当年他可以单身突入犯罪分子村子里的制毒工厂,就有临机应变的果断。现在他们在前方的眼睛,也最终只有自己这个侄子程燃了,所以他最终还是让程燃保证自己安全的情况下继续跟上去。 他们最后和程燃联系是两个小时前,那时候时针指向五点四十,现在已经接近八点,日头在十五分钟前落下了那边的高山,天空一片沉恹恹的暗色调,茂密的丛林更是暗得特别快,竟然有一种诡异的阴暗气氛。 手机信号在这样的山林中断,无穷的压抑和紧迫感侵袭着此时的众人,只有无线电里时不时传来的彼此呼应的暗号。 程斌抬头望去,他的手机已经拿给了一名干警,在对面一座海拔较高的山峰蹲守。 “没有办法,那小子也不知中了什么邪,竟然误打误撞追蹑上了这帮歹徒……还有,你认为我现在让程燃收手,他会听?这小东西原本是我四个侄儿里面最不听招呼的……既然没办法让他乖乖听话,那就暂且发挥作用吧……我们也只能向他之前报告的方位前进,注意观察村落和平房……如果还有发现,他可能会找个有信号的山头给我们再打来电话……小张在那边,一接到电话,会第一时间无线电通知我们,那就立即过去……” …… …… “沙沙沙……”和姜红芍在山林中走着,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他们回顾来路和去路,只有山林和远处的低洼地势,偶尔能看到几朵光明。 程燃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失算,不说这个年头了,就是后世在一些深山里面,手机信号也是差的可怜啊,现在姜红芍的手机完全只能用作照明了,幽暗的荧光屏,至少还能发挥些作用。 两个人行走在丛林中,而在他们前方未知的地方,就存在着杀人如麻的凶徒,恐惧还是会有的,而且伴随着越加幽僻的环境,显得越加浓烈。 好在终究是两个人,而那些幽静带来对心脏无声的敲击,让姜红芍不由自主的向程燃更靠近了一些。 两人从坡道下来,来到下面的路上,程燃低头看着泥路上的轮胎痕迹,然后看向一个方向,“那辆车从这边过去了。” 他们循着那辆面包车一直走,越往深处,之前的草皮道路就渐渐变成了泥路,而在泥路上,观察车辆胎纹就显得方便了。虽然没有了面包车的踪迹,但胎纹,却一直指示着他们的去向。 现在程燃和姜红芍就站在一个下坡道路,这条路歪歪扭扭,直达最下面,从暗的天色中,隐约看得到是一个废弃的水库厂房。 直觉告诉两人,这帮歹徒应该就在下面。 “别走正路,我们从山翻过去,你一直盯着信号……” 程燃觉得姜红芍手上的诺基亚现在最大的好处就是待机时间吧,到现在为止,满格的电量才掉了一格,估计撑个两三天都没问题。 但就是没有信号啊…… 两个人刚到比邻着水库的山体中,这个位置就能看到厂区内的环境和院落了,程燃突然感到姜红芍私底下捏了他手一下,他立即停下了脚步,顺着姜红芍手指过去,程燃从这个位置看到那个废弃的厂区控制塔上面,一个人头晃动了一下,一个人出现在那里,朝着四周观望。 程燃暗道好险,他幸好多了个心眼,要是他们刚才就顺着那条路走下来,必然已经被对方所发现了。 而此时被林叶遮蔽,加上天色暗淡,对方是根本没能看到他们。 现在程燃和姜红芍都是脏兮兮的样子了。但两个人眼神对视着,都从彼此的眼睛里看到了某种燃烧的火焰。 内心的这股火,是支撑着他们一直这么搜寻探索下去的原因。也许是对穷凶极恶歹徒的憎恶,也许是内心善意的一面在扩大,也许是正在参与一桩破获大案件的难以抑制热血翻涌的激动。 两人沿着山脊移动,这个时候,前方的情势更突出了。 面包车停在了一个码头旁边,码头上面有一座桥断桥直接延伸到了水潭中心,两人所看到的,是目眦欲裂的场面。 面包车的后尾门打开,装着人的铁笼子已经送到了码头边上,一个人在岸上的面包车旁边抽着烟,烟头猩红的点明灭着,而在断桥那头,加上那个夹克衫男的三个人就在铁笼子边上,说着些什么。 歹徒加上控制塔上面望风的目前是五个人,程燃结合前世的信息判断这差不多就是他们全部的人数。 而装着人质谢候明的铁笼子已经来到了水岸边,人被绑在笼子上,水深十几二十米,一旦推下去,谢候明根本就是回天乏力。 哪怕立即着手打捞,人也是救不回来了。 姜红芍的声音,悄然从耳边传来,“程燃,怎么办?” =========== 《大王饶命》这本书我之前推荐过,最近也一直在看,总体而言,很舒服。 这本书十月一号上架,给大家再推荐一下,订阅和月票对他比较重要,大家能支持的支持一下。 推荐票对他就不重要了,能投的都给我~~ 第五十三章 大壮啊——! 和姜红芍短暂的交流过后,那边再出变故,人质手被绑在铁笼子上,嘴巴勒入了一根布条,他蒙着的眼睛解开了,看清楚自己的形势,谢候明显然极其激动,又碍于嘴巴发不出声来,只有“呜呜呜……”的哼声,加上剧烈挣扎,铁笼子被扯得离地而起的摩擦声不绝于耳,那边有两个人一左一右抓住了铁笼,匪首夹克衫男一脚踹在铁笼子上,谩骂。 三个人开始抬笼子,事态紧迫到了极点。 程燃冲姜红芍道,“脱衣服!” 姜红芍,“??” 月黑风高,山风呼啸,那边的废弃厂区,一帮穷凶极恶的歹徒正在制造绑架杀人现场,然而这个时候,程燃却对身边的女孩说出了……“脱衣服!”这样的话。 而等来的并不是姜红芍扇过来的一巴掌,她在愣了一下后,反手攥住了自己运动衫外套的拉链,哗……的往下拉开。 程燃已经无心欣赏姜红芍展露出来外套里面单薄t恤勾勒的身段景致,他在地上胡乱抓了一把泥,敷在自己脸上,然后用一大堆枯草往头发上扎。 紧接着接过了姜红芍递来的外套,朝身上套,有泌人心脾的女孩香气,草腥气,风过林间的沙沙声,各种各样的信息刺激着程燃的感官,衣服有点小了,肩膀耸着,手臂露出衣袖一截,只不过这身粉红色套在他的身上,配合之前的一番捣腾,这模样,不忍直视。 如果说之前姜红芍对他的评价是“好丑!”,现在的估计这个字眼已经被他演绎得进入骨髓深入灵魂了。 但姜红芍看着这样的他,眼神却渐次明亮起来。 程燃一身粉红装,抓住一棵松树,扭过头来,侧脸对着姜红芍,“依照我们之前计划的行事。” 随后他深吸一口气,回过头,直视前方,觉得这可能是他这辈子做的最疯狂的事情……难道说这就是所谓的能力越大责任越大?他吗自己只是重了个生,没有从氪星球来,也没被蜘蛛咬了一口变成上蹿下跳的飞人好吧…… 但终究自己却还是要做这样的事情,他“嚓嚓嚓……”踩着地上的枯枝往林子外面走出去。 姜红芍心乱如麻,然而内心深处似乎又因为那个身影生出一点安定,在这样的山林中,在阴暗,潮湿,到处都是霉味,满目影影绰绰的黑暗中,有一道光明如那个背影,是那样透彻的、炫烂的夺目而出…… …… …… “老谢!谢侯明……你不要怪我,你看我已经尽力通知你老婆了,但明显钱仍然是不够的……还差着几十万呢……我们仁至义尽,我给你了你时间筹钱,我提醒过不要报警。是吧,结果你们还是报了警……ok,ok,这些我可以忍,我还给了你老婆和家人时间,让他们再去筹钱……” 那头,刘志国正在说着,“我人好吧……我够意思了吧……但是,最终你老婆还是没能把钱凑够啊……而且,我新提供的账户,还没多久呢,又被冻结了……里面还有一部分钱没提走啊。” “公安以为通过账户可以查到我人吗?没有办法的,我们是专业的,是,在你之前,还有几个人是你的前辈呢,所以你老谢下去了,也不会孤单的……我提供的这个账户,最终指向一个八十几岁的老头子,大半截身子都入土了!”刘志国笑起来,“公安局那边就算摸过去,也只是被牵着鼻子耍了一转而已……” 有的人在犯罪的时候,其实并不全部都是真个走投无路,反而也会有刘志国这样,会享受这样的过程,会有一种成就感。 “我们要弄死你,没办法,你老婆报了警,到处都是警察,这个铁笼子本来是关你的,想着能和我们相处一段时间,但警察太多了,顾不了你了……我们只能收手了,今天就把你沉在这湖里。你也不要害怕,上一个人,我们是把他塞焚化炉的,好家伙,烧了几天还没干净……你这次水葬,完整的,全尸啊!” 在用尽最后挣扎的力气后,谢候明眼睛失神,满是灰暗绝望。 “你猜我们沉了你后会怎么样,我们就从大山后面翻过去,一路去老挝,东南亚那一片,我老牛是有地盘的人……从那边,去欧洲,去东亚,哪都能走……过一段时间,我们还会回来,那个时候,就是轮到你的继任者了……你看,你是后继有人的……” 呜呜呜……挣扎。 刘志国指挥着,两个人拖动铁笼子,到了边缘,突然“嚓嚓,哔啪!”的声音,打破了远处林间的平静。 在面包车旁抽烟的人手都抖了一下,身子猛靠在面包车上,哐!铁笼子落了地,两个歹徒停住了手,刘志国手上的枪指向了远处。 那里出现一个明显是男人,却穿着乱七八糟粉红色衣服的人。 此间所有歹徒的汗毛,都怂!得立了起来。 “有人!” “打死他?” “等一等!” 刘志国已经往前了几步,眼珠子鹰一样缩聚。他是老手,一般的情况恐怕此时就已经出手了,但那边出现的蓬头垢面,穿着女士衣服的身影,还是让他第一时间没有开枪。 也是因为那个从林间出现的身影,明显像是孤魂野鬼,漫无目的的行走着,像是只是路过,然后一个吆喝声,骤然乍起在这片极其诡异安静的森林之间。 “卖红苕——” “卖红苕了!——” “有没有人来买我的红苕——” “两块五一斤,五块钱半斤——” 森林的深处,有个女孩在片刻的凝滞过后,嘴唇微张,终于忍不住呢喃,“我去……” 这边的歹徒,面面相觑,谢候明原本目光中聚起来的希望,也为之涣散了。刘志国看到面包车那边的人松了口气,自己身边的两个人用征询的目光看着他。 原来只是一个疯子! 附近的山民?没人管的? 刘志国沉声道,“让他过去!” 于是这些在断桥前的,面包车旁的,塔上的五个歹徒,就这么眼睁睁看着那个身影吆喝着横穿了厂区,消失在门口。 五个穷凶极恶的歹徒悬着的心才落下来,刚才吓得是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他们杀人如麻,居然是给一个疯子镇住了,想来都有些莫名滑稽。 但手里头的工作还是要做的。 刘志国又一挥手,“干活!” 三个人又去抬那个铁笼子的时候。 一个刚刚熟悉的声音又从那边传来,“大壮啊!——” “大壮啊!——” “我的大壮啊!——你在哪里啊——?” 五个人不约而同的扭头过去。 那个身影又他吗返回了! 尼玛! 这群人立马有一种心口淤塞,要吐血的冲动! ===== ===== 大壮啊——! 投票啊——!找本站搜索"cm"或输入网址: 第五十四章 越过山丘 天色彻底的暗了下去,繁星已经爬满天空,天幕角的那枚像是黑夜的幕布破了个洞,漏了一道光的彗星,正在天空悬挂着,以超然的速度飞跃这颗星球。 然而在这颗星球之上,浩瀚大地中的这处微小的角落,邪恶的事物正在上演进行着。 “大壮——!”“卖红苕——!” 这样的声音,让刘志国在内的五名歹徒脸上的皮肉抽搐着。 面包车旁边的叫做马彬的匪徒从后座抽出一根铁钎。显然他是很受不了这个声音了。 绰号“老牛”的刘志国,本行是个蛇头,在东南亚那边活跃。不知道他的人,自然也就以为就是做偷渡这种灰色事情的……然而哪怕就是道上一些很有名头的人物,都对他敬而远之。因为道听途说,或者不经证实的一些事情都表示,这个刘志国很是不简单。 实际上,他就是一个十足的恶魔,手上的绑架团伙人命成串,到一个地方,都是选择当地有名有姓的人物动手,而且因为作案方式隐秘,先进,和境外势力捣腾洗钱也是联系紧密,所以次次都是让受害者家属转账汇款,而用金融的办法取走赎金,同时将人质处理得尸首全无……对破案形成了巨大的障碍和难度。 他们素来做事干净,不留痕迹。 刘志国甚至还对自己的绑架团伙进行特训,每一个人都手底利落,杀人也好,做事善后也罢,都是专业水准。 此时面对那个重新走回来的人,刘志国终究还是再一次摆摆手,“让他走!” 他是不想横生枝节,也曾想过那个人到底是不是一个疯子,还是装疯卖傻? 但那身粉红色的衣服,还是打消了他的猜疑。实际上刚才没有第一时间开枪,也是这个原因。 哪怕就是有人从旁环伺,发现了他们想要用这种方法阻止他们,但总不可能一个男的穿着小一号的女装吧……这显然根本不可能临时准备……由此推断这真是个疯子。 刘志国做事缜密,多次逃脱公安机关的追捕,其实就凭着他当年当过兵,在军队里学到的侦察反侦察,还有本身很强的逻辑推理能力。 换句话说,他很自信,也正是这样的自信,让他基于对程燃蓬头垢面和那身衣服的判断,认定了这只是一个巧合。 …… 程燃实在是搞不懂了,怎么对方还没动静…… 虽然这是好事,真把他当一个流蹿的疯子了。 还不上钩是吧? 程燃一摸裤兜,这是他今早换的牛仔裤,里面有当初忘了拿出来,结果和裤子一并洗了晒干的一叠纸,他躲在树背后,借着夜光把纸打开,那是当初杨夏在二十二路车候车站台前递给他的信笺纸,上面写着的是……诗。 那是杨夏抄写的孙继超的诗,当初杨夏让他丢进垃圾桶以表明自己的态度,而他顺手装进了裤兜…… 正好,这次放大招…… 一阵窸窣之后,众歹徒再次看到他去而复返。 这次他口里抑扬顿挫,用半生不熟的普通话念着,“有如悲伤的目光一样,我喜爱秋天。在多雾的静静的日子里,我时常走进树林……” “青草全部枯萎啦……我整个的心都沉醉于,幸福的和自由的悲伤……” 这他么的你还念起诗来了!你还悲伤,你还静静,你能不能让我们静一静……你没疯之前敢情还是个文化人啊! 这边的五名歹徒中,有人咬牙切齿的声音传来,“卧槽……” 那个叫马彬的转过身来,用一种面部痉挛的表情对刘志国道,“老牛……这可真忍不了了……老子要去弄死他!” 刘志国也终于沉下脸,下达在这些人听来简直就是替天行道的指令,“做干净点,快去快回!” 马彬提着铁钎就豹子般朝那个疯子迅速摸了过去。 结果即将接近到数十米的时候,那边那个疯子猛地爆发出一声尖叫,“杀人啦!杀人啦!……救命啊!”然后那疯子就逃命似的往山上跑。 这五个歹徒都傻了眼了。在这样静谧的山林中,这个声音惊起了不少飞鸟,他们都不确定这个声音还有没有被附近谁路过听见。刘志国怒气汹汹,让那个马彬搞干净利落,这他吗怎么回事! 叫马彬的歹徒憋着一股闷气,循着那个疯子身后爬山追了上去,看到前面那个不断嚷嚷着“杀人啦!”逃跑的疯子,他心头那股怒意是越来越盛,甚至都在幻想待会用铁钎把这家伙的脸给捣烂出口恶气的情形。 但爬着爬着,那个疯子转过了前面一个拐角消失了。 马彬在一个突出的平台前立了一会,算是喘息了一下,猛地看到侧面的山道,粉红色的身影从那边闪了过去。 有些不妥的感觉浮出,这疯子怎么这么快转了道?但迫切涌现的怒意又冲淡了他的不妥,提着铁钎朝那个身影冲过去。 然而冲到那条路上,下一刻一脚踏上那条看似厚厚的枯松叶道路,结果是格拉一声碎枝断裂的声音。 枯松叶簌簌垮塌,支撑这些松叶的小树枝也断了,下面是掩盖着的断裂道路的山缝。 这是个陷阱。 他脸色一变,整个人来得及“啊!”叫了一声,就从那处山缝摔了下去。落差可能六七米,关键是山缝下就是岩石和断树茬,估计摔断了腿,马彬的惨嚎声惊动了这个夜空。 “他吗的!出事了!追上去!” 刘志国重新把枪上膛,塔上的歹徒也下来了,四个人此时也顾不上断桥这边的人质了,朝那边的山摸了上去。 …… …… 程燃看到帮忙吸引前面那个歹徒落山缝去的姜红芍顺着那条小路继续奔跑,于是转过身,听到山脚处传来这帮匪徒簌簌冲击草叶的声音,他抱着一棵树狠命摇晃。 刘志国迅速来到出事的山缝这边,看到被夹在山缝中的马彬,大腿被一根尖树茬穿透了,汩汩往外冒血。这是伤到动脉了,在这种情况下,又不能进医院,这个马彬算是只能留在这里了。 “是陷阱……刘哥……咱们是被人蹑上了!” 刘志国从山缝退出来,看到那边的山头林叶唰唰不绝于耳。 刘志国红着眼抬手就是一枪。 枪声惊动山林。 程燃成功把这群人引到他的路线,然后他沿着和姜红芍去向相反的路一路狂奔,姜红芍安全了,而他想要安全,就是死命的跑就行了! 翻过高山,越过山丘,千万不要有人等待…… 心里想着这些乱七八糟的歌词或者念头,程燃狂奔向前。 前方的山丘,突然传来一阵极低的哗哗之声。有踩着枯叶的响声密集传来。 程燃心头顿时不亚于浸入冰水之中。 这帮歹徒怎么能这么快的! 他抬起头来,刚好看到那头有数道身影扑出林间。 而当面的一个持着手枪的,两人大眼瞪小眼。 不是自己表叔程斌是谁!? 程燃顿时感觉到自己领口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大力拖了过去。 程斌护犊子般把他掖往身后,对他做了一个噤声动作。 程燃哪还不知道厉害。 他这个时候才感觉到自己全身都在发抖。 而在这样的发抖中,身后,四面八方,身着警服的身影行走进那些夜色之中,从他的方向,逆行迎向了那片黑暗的深渊。 片刻之后。 啪!啪!啪!的枪声响起。 然后就是出现在四面八方的震喝之声,“警察!举起手来!” “举起手来!” 举起手…… 耳朵嗡鸣,声音渐消…… 直至此刻,程燃今天所有的体能和精力,都透支到了极致,全身心都松懈下来之后,他只感觉到周围一切感知远去,就那么晕眩了过去。 第五十五章 王之蔑视 像是只是眼前黑了一下,依稀又有隐约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这么说来,程燃是一路追着歹徒的车轮印,到了骊山后山脚下和你碰见的?”是程斌的声音。 姜红芍的声音,“我有移动电话,他可以用电话和你们联系,而歹徒的去向,在警察没到达的情况下,也只能跟过去追踪了……” “帮了大忙啊……只是,也很凶险……小姜同学,你父亲很担心你啊。” “谢谢叔叔,我没有事的……” 警灯在四周闪烁,车辆在行驶着。 感知陆续回来,这样的声音在耳边响着,是自己表叔和姜红芍的对话……只是为什么头枕着的事物很是柔软,鼻腔里有香气……是一种烙印脑海,熟悉的兰花气息。 他睁开眼,发现自己是仰视的角度,刚好看到姜红芍望着车窗外的侧颜。 程燃逐渐回复知觉,意识到自己是在车的后座,而且……头枕在面前女孩的腿上。 感觉很柔软又不缺乏支撑……超过一切枕头所能提供的舒适度。 也许因为自己的异动,姜红芍下意识低头,正好和程燃睁开的眼睛目光两两相对。 就这么对视了数秒钟。 尴尬又邪恶的气氛在蔓延…… 程燃看到她脸上的肌肤逐渐有红晕显现,他又重新闭上了眼睛。 突然手臂一阵拧痛,他疵得支撑起身体来,掐了他一把的姜红芍扉红着脸,同时无声中做出口形,程燃认出唇语是:“流氓!” 然后她若无其事的平静道,“你醒了啊。” 姜红芍的声音让前面的程斌顾小军两人都纷纷看过来。顾小军是知道程斌脾气的,左手开车,右手赶忙把手头边称手的一切东西收起来放进车门储物格,最后手死死摁住杯座上的茶杯,提醒程斌,“程燃体力透支过度,刚醒过来呢,你克制点啊……”他是怕程斌发飙。 然而程斌却没有预想中的暴怒,只是看着前方车灯照耀出的道路,不知道在想什么,片刻后,从副驾驶那边传来低沉的声音,“你……干得很好。” “你爸那边,我会给他交代的,回去好好休息。可能要走一下程序,到时候我来找你……不过这个犯罪团伙不简单,为了谨防他们境外同伙的报复,你们暂时不要曝光。” “呃……”听到这个平时对他们这些侄子相对冷漠的程斌这番话,程燃还是有些微愣的。 顾小军这个时候转过头,对他眨了眨眼。 然后悄然竖起大拇指。 程燃想起来,“那帮歹徒怎么样了?” “匪首持枪顽抗,被你表叔当场击毙。一个已经死了,被自己人打死的,其他三人落网……人质得到了解救!你们两个小家伙,可是立了大功!” 顾小军笑道,“但你之前体力透支昏了过去……你这位小姜同学家里人也急,我们先将你们送回家安顿……今天,辛苦了。” …… …… “人质解救了,人质解救了好哇!谢候明是我们山海市的重要国家干部,这是大捷!但这件事仍然还是有问题,”在那片警灯闪烁的路面布控处,一个身后跟着三个官员,身着灰色西服的中年男子伸出一根手指比划着,对山海市公安局长柳跃道,嗓音大概因为连续的熬夜开会,都有些嘶哑。 “啊,一大帮警察没能追到那群歹徒,反倒是让两个中学生做到了!柳跃,你告诉我,这件事,你们公安机关的业务水平有没有问题?虽然这是人家见义勇为!但保护公民安全和财产,是不是你们份内的事?即便是我们山海市发生的这样的大案,只要在破案过程里让普通民众涉入危险之中,或者代替你们的职责,这都是警方的失职!” “是是是,李市长!这件事后,我们一定痛定思痛,将‘6.2大案’引以为鉴,全方位对警务工作进行整顿升级!沉下心去,下定决心,提高专业水平!杜绝此类案件再出现任何苗头!” 严肃过后,柳跃又皱眉道,“李市!这毕竟是大捷啊,咱们破案之神速,真是赶在省厅专家之前啊……你的女儿,真是了不起,依我看啊,姜丫头真个是个巾帼英雄……噢,程斌送人过来了……” 车里面,顾小军是一脸的难看,“不妙啊……李市在骂人!?” 姜红芍的父亲?连顾小军这种光棍都露出这种棘手表情,可想而知这位山海市市长平时的威严。 这个时候,程斌和顾小军竟然都不约而同的转过头朝后座的程燃看来。 程燃当时心就坠了下去,好歹是自己的长辈,你们这是什么表情,怎么给自己一种快上刑场的心虚…… 这个时候,程燃看到那个双眼皮吊着的男子正神情酷吏的看着他们的车缓缓滑过来接近,像是一尊黑面神。 而那个黑面神只是一眼定位了姜红芍,随即就再不看她,反而目光直勾勾锁定她身边的自己。 这个眼神实在很不友好,而且是一瞬不眨的盯着,竟然有种可怕的感觉。 车缓缓接近,程燃有意识无意识的让自己头缓缓后仰,汽车的c柱就刚刚好卡住他和那个黑面神之间的视线。 然后……他看到公安局长毕恭毕敬的那个黑面神,头又缓缓移出了遮挡住两人视线的c柱……目光重新对上了。 这简直是,不亚于怪谈恐怖片的可怕啊…… 就这么双双对视了片刻,程燃尴尬的伸出手来,朝那边挥了挥,道,“……叔叔你好。” …… 桑塔纳停了下来,车门打开,一群人下了车来。 姜红芍上前,乖乖巧巧道,“爸……” 李靖平“嗯”了一声,道,“没事吧。” 姜红芍摇头说没事。 李靖平对程斌点了点头,“辛苦了,你立了大功啊!” 程斌道,“职责所在。” 一番众人间的寒暄场面话后。 李靖平脸上的黑气是仍然未散,他看着姜红芍,沉声道,“你的衣服呢?” 程燃这才注意到自己全程都还穿着姜红芍那件小了一号的粉红色外套! 这个时候周围斑驳的警灯中,看过来的那些警员不是在偷偷轻笑,就是眼神古怪,顾小军轻轻搭了一只手在脸上。 程燃赶紧脱下来,在众人视线中无比窘迫的递给姜红芍。 姜红芍伸手接了过去,将那件外套折小挽在手上,又看着他的样子,轻声道,“谢谢你。” 李靖平沉声道,“我们先回家。” 姜红芍点点头,走进那辆秘书开了门的市府轿车之前,回过头看程燃,朝他挥了挥手。 直到姜红芍坐进车内,李靖平的目光都至始至终停留在程燃的身上。 那样子就像是看着将自己女儿至于危险之地的罪魁祸首。 那是一种,仿佛来自国王的…… 居高临下的防备和蔑视。 …… …… 后来李靖平还是和姜红芍一并走了,程斌开车送程燃回家。 回程的路上,程燃头靠在了后座枕上。 黑龙潭的道路上,闪着警灯的车流汇合成海。 前一世六年后才被抓捕的杀人如麻作恶多端的匪首刘志国,已经被击毙。 在公安局大厅,前一世遭到沉湖的谢候明被解救,经过心理专家的疏导后,和家人相见,抱头痛哭…… 这一刻桑塔纳后座程燃的心情,哪怕是中上几千万彩票也无法与之媲美,那不是财富、也不是任何名利地位能带来的感受…… 嗯,这个世界改变了。 第五十六章 英雄的待遇 程燃跟着程斌走进单元楼,程燃掏出钥匙开门,打开门就看到客厅里灯火通明,程飞扬和徐兰坐在沙发上,两人的表情让程燃顿时生出大事不妙的感觉。 在来的路上,程斌就给他们打过了电话安了心,说是程燃在他那里,又避免两人担心,说是自己留他吃了饭,现在送他回来。 结果一开门,程飞扬看到是他,又看到他一身的草屑,灰头土脸,同时半边脸分明是打架打肿的样子,牙齿立马咬要上了下嘴唇,标准龇牙咧嘴的凶狠威胁模样,“你还知道回来啊……啊,一天都找不到人不落屋,你现在翅膀长硬了,在外面犯了什么事,你说!” 徐兰“噌!”一下一股火就被点燃了,顺手抄起手头边上的晾衣架,指着程燃,“你过来,你犯了什么事,要出动你表叔了……程燃,你是越大越不懂事啊!你现在怎么是这个样子的了!” 程燃算是明白,两人是彻底的想岔了!也不怪他们,程斌那是什么个性子,家里人谁不知道,就是不喜欢孩子,特别是他们这群程家四兄弟,在程斌眼里就跟熊孩子差不多,每年过年往外掏压岁钱的时候程斌脸色就没好看过,再加上四个熊孩子从小一起吵闹到大,程斌是没少被折腾。平时哪里听说过他留下哪个熊孩子吃饭的? 这明显反常的举措,再加上程斌的身份,外带上当时程斌打给两人电话时警车鸣笛的声音,以及某种意义上为了掩饰而不自然的谎话,这让同是一家人的程飞扬在这些蛛丝马迹中就发现了不对劲。 最初徐兰六神无主,程飞扬还安慰着,结果看到程斌和程燃一并走进来,程燃这幅扮相,就什么也不必说了,一切猜测都仿佛实锤了。 程飞扬当时心就沉了下去,他不确定程燃到底犯了多大的事儿,说实话养儿最怕的是什么,还不就是长大了在外面惹出祸端,你伤了别人,或者别人伤了你,都不好,搅得家庭鸡犬不宁…… 程飞扬当时就有一种自己居然这么失败的灰暗感触……是最近自己太忙于工作,而没有顾着家庭吗,在叛逆期,一个孩子很容易就会出事的。 而徐兰就是个外柔内刚忍不住暴脾气的性子,当即就拿着晾衣架朝程燃冲了过来。 程燃这个当头还是努力挣扎了一下,平伸出手去,做出一个制止的手势,“妈,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 “那是什么样子!那是什么样子!”晾衣架呼啸着,程燃手当即就挨了两下…… 得了,在自己父母面前,无论表现得再成熟,恐怕都是长不大的孩子。吃了痛,程燃连忙朝后躲,程斌也是傻了眼,上前去拦着,徐兰挥着晾衣架够着够着去打后面的程燃。 “你还躲,你还躲你表叔后面?你过来……你能躲到什么时候,表叔能保你一辈子?” 场面那叫一个鸡飞狗跳。 …… …… 几栋相邻的单元楼,都被这突如其来爆发的动静给惊扰了。 那些亮着灯的家家户户之中。 俞晓手抖了一下,“程燃回来了?” 然后他就看到他的父母双双目光注视过来,“是不是你们又干了什么?有没有你?” 一番逼问训斥之中,俞晓是无辜的摇了摇头。 今天他依照程燃的吩咐打给程斌之后,程斌是交代他不要把情况泄露给其他人分毫。俞晓当时就被唬住了,那边是带枪的人,程燃追了过去,程燃表叔公安局的也惊动了。这是一件对他来说可能是无法承受的大事件。 因此俞晓后面回家来,也是心事重重,根本不敢把这件事告诉自己父母,因为哪怕仅仅是可能和犯罪分子这样的交错,他都极可能迎来隔壁单元楼此刻程燃的下场…… 而在另一边,柳英的家里,正在给柳英削水果的张琳皱起眉头,“这个程燃,又闯什么祸了……” 随后张琳发现正在啃一个苹果看电视的柳英心不在焉,似乎正在凝神听着…… 来自对面单元楼里的那些动静…… 赵平传家里,赵自伟幸灾乐祸道,“爸,据说程燃今天跑出去了一天,不知道哪玩去了!回来就被打了,听他妈这声音,看来挨得不轻啊……” 赵平传对自己儿子和老婆冷哼了一声,“他程飞扬能教出什么儿子!自伟,你好好复习,好好考,差点分爸给你出钱,找关系,想办法……总之是要上一中重点高中……我看他程飞扬那个儿子,就是个读初五中烂眼儿的料!” 赵平传上次在程飞扬手里吃了个大亏,现在倒是翻不起什么风浪,但是巴不得看到程燃这一家鸡犬不宁! …… 正在桌子上就着台灯复习的杨夏抬起头来,身后房门打开,她的母亲走进来,“有点吵吧……是程燃家。之前听他妈到处打听他,说他一天都没回家了……现在外面治安那么乱,马上又要中考了……这个程燃每天都在外玩……夏夏啊,你以后可要少跟他来往……” 母亲这话是有深意的,整个大院从小到大都知道程燃喜欢她,自己父母有时也会对她旁敲侧击,只是她很聪明,有些话她父母不说透,也明白她是知道的。 听到程燃母亲传来的那些声音,杨夏乖乖巧巧点点头,她母亲蒋琴爱怜的摸了摸女儿的头,给她端上了一盘橘子,梨子瓣,火龙果等品种丰富码得整整齐齐的果盘,然后出去了。 门关上,杨夏微怔,听着程燃家的动静,她发现自己好像一下子有些看不清楚程燃起来。 和李斩的对赌。 在文艺汇演上,那简简单单一番话,却力挽狂澜的转折。 蒋波一群人为了自己找他麻烦,被他全数算计,送进了教导处被整治…… 和姜红芍在那天日落的广场上,牵起的手…… 一杯敬朝阳,一杯敬月光…… 那样一首诗,究竟是不是他所作呢? 他和自己是传统意义上的青梅竹马,她自以为能看透他,然而……每个人都在成长成熟,那些你以为能看清楚的人,到头来却渐渐模糊了模样。 到底…… 他是一个怎样的人? …… …… 最终闹出的动静和喧嚣还是逐渐平静下去。 程斌挡了下来,不停解释,“不是,嫂子,听我说,是帮了忙,程燃是帮了忙。” “还能帮你什么忙?程斌,你怕不是说假话哦……到底是什么情况,该教训的我们一定教训,我看就是平时对他疏于管教……”徐兰质问。 “犯罪分子,程燃发现了一群犯罪分子的踪迹……然后,给我们提供了线索……这件案子破了,是个大案……程燃在这里面起到的作用极大……嫂子,我以我的身份担保,句句实话。相关情况我现在不宜透露过多,可能过不了多久,你们就能从新闻上看到这个案子的全貌……” 程斌劝下两人,神情诚恳。 程飞扬是愕然,徐兰在呆滞片刻后,又猛地抬手抽了程燃肩膀两下。 程燃是彻底的懵住了。 这……怎么说? “你了不得得很了,你多大胆碰见犯罪分子,你不知道一天到晚在哪里混去了?你还想不想读书,想不想继续读下去?你就要帮你表叔破案了?你怎么不上天!?来来来,程斌,他下周也不读书了,你给他安排工作,你们缺什么打杂的,让他去,初中都没毕业,打扫卫生收不收……” 程燃闭上眼。 我的天……跟自己母亲,就讲不通道理! 这下是连程斌隙了隙嘴,又最终闭上了……爱莫能助啊。 要是说这是英雄的待遇,谁敢信…… 只不过天底下换做任何的父母,也不会在意你到底是不是英雄,而是更在乎你的安危本身吧。 ===== (喂喂,你们不要以为我过节去了更得慢,投票就松懈啊!你,你,就是你。手背后的东西拿出来。) 第五十七章 孤独 抓捕了歹徒之后,是连夜突击审讯,加班加点开会。 案情侦查第六次会议在这个星期天结束后,开完会的程斌走出局里大楼,顾小军早就在楼下等他了,沿途还有不少人和程斌打招呼,都是一副春风满面的样子,一些人说“程副局,恭喜,恭喜啊……” 有的关系好的,直接道,“生猛啊……程局……战斗英雄就是不一样啊!” 有的则是投来尊敬的目光,对他点点头。 程斌一一应着,来到顾小军身旁。 “每一次案子告破,走程序是最麻烦的……这边侦查程序完了,移交检察院审查,特别是这种重大,复杂案件,但凡有一点事实不清楚,证据链不完善,还得退回来进行补充侦查……相比之下,还是在外面跑案子带劲!”顾小军道,“你开会头都开大了吧。” “你啊,就是闲不住,喜动不喜静!”程斌笑笑。 “这不要怎么你是领导,我是跑腿的呢。”顾小军撇撇嘴,又凑近了点,显然已经得到了一些消息,“上面怎么说……准备把你推出来,作为山海市守护神?” “宣传部门和报纸,电视台正在商讨方案,我到时候就是配合了。” 六二大案的告破,绰号“老牛”的刘志国绑架团伙的覆灭,这桩让省里震惊的案件能够这么快告破,这本身就是对犯罪的一种威慑,同时也是山海市治安政绩的体现。 前几天媒体方面还被封锁,现在新闻那边已经在配合公安机关的通告,准备第一波报道了。 “这个案子的后续还要侦查,涉及到的刘志国的其他案件,还很复杂,昨天突击审讯中,原本以为能拔出萝卜带出泥,结果他手下一个叫王琛的人,却透露他这是第一次和‘老牛’刘志国作案,而他在作案前,通过刘志国的指示从港城出境,到泰国一个偏僻村落接受训练……刘志国在那边很有势力,他很可能在培养着一个犯罪团伙……每一次作案,就从之中挑选一部分人,其实还有很多参与过他作下其他案件的罪犯,如今人死了,以至于也没有证据……” 程斌咬了咬牙。 刘志国被击毙,但他狡诈奸猾,每一次案件都替换手上的跟随者,至于这些被替换的人,到底去了哪里,还在不在世上,已经无从得知了……这也使得原本怀疑的前几次连环作案的案子,也因为线索的中断,而无法侦查下去结案。那些受害者的正义,自然也没有办法完全的伸张……他们的家属,恐怕再也等不到最后的交代了。 “省厅专家章丘北仍然还是不同意我们找出的那几个无主之案并案,所以这就只能悬着了。” 程斌道,“其次,市里开会,对于程燃和李市长女儿那边,决定采取封锁的策略,刘志国背后牵扯很大的势力,他可能只是冰山一角,我程斌是巴不得那些犯罪分子来找我寻仇……但如果暴露了程燃和李家丫头,两个学生的人身安全就没办法保证了。所以这次事件,出于保护,关于他们在这里面起到的作用,将会对媒体隐瞒……不对外报道。” 顾小军皱眉,“这虽然不对外报道,可局里上上下下,多少人知道这件事了啊……整个过程中,知情人不少……还是很难隐瞒啊……” “有的从警人员,老资格的,知道分寸,对外不会乱说……至于一些流传出去的江湖传言,又没有正式的通告公文和媒体报道,谁愿信谁信!”程斌倒是无所谓。 顾小军想了想,点点头,“这倒也是,换我没经历过听到一个中学生发现追蹑歹徒,两个学生和穷凶极恶的歹徒周旋,我也是不会相信的!这得多强的心理素质……” “说到心理素质……”顾小军道,“程燃和朋友骑车到五金店准备买点东西,结果脚踩滑了撞对方身上,确认了有枪……由此发现了这帮人的不妥……他怎么就敢确认那是真枪?而不是大街店铺上卖的玩具枪呢?” 程斌道,“首先,观察吧……一帮那样的人,随身别着把枪,即便是仿真枪,恐怕都不怀好意,很可能会有威胁其他人以假乱真的犯罪作用,真枪有重量,质感不同,碰撞后结构件的声音可以清晰辨认,而且对方反应那么大,结合这些种种因素,应该可以确认对方有重大犯罪嫌疑……只是这些,是我们这样的人可以判断的……程燃……” 顾小军拿出烟盒,磕了一支烟出来,叼嘴巴上点燃,“你平时都把四兄弟当眼不见心不烦的熊孩子……到头来,你还是小看了这个侄子啊!临危不惧,甚至能沉着根据蛛丝马迹判断,利用轮胎印追踪……找到对方老巢之后,人质即将被沉湖撕票,他临机应对,装疯卖傻引走对方……还能就地利用环境制造陷阱。” “那的确是陷阱吧……犯罪嫌疑人掉下山缝,虽然程燃口头上说是对方不小心,可这帮人本就擅长山林中逃遁,怎么可能不小心掉进山缝。真实的情况是他们用树枝加上厚厚的枯松针,事先把山缝给掩盖住了,程燃借了李家丫头的衣服,又让李家丫头在那条断裂山缝对面潜伏,他把罪犯引上山后,就立即躲进一个掩盖身形的洼壁,而李家丫头从另一侧出现,她的裤子是如出一辙的粉色,对方一时没有多想,中了陷阱。” “中了陷阱之后,刘志国追上来打死了他,枪声才正好为我们所发觉……” “突审罪犯的时候,他们都无一例外透露,那个人装疯卖傻,先是叫卖红苕,又装作找人……后面居然念起诗来……这才让匪首刘志国也听不下去了,让那个掉地缝的人去弄死他……” 顾小军先笑了起来,“在一群穷凶极恶的匪徒面前念诗……这简直是……多大的心,多镇定的勇气才办得到……” “老程,咱们这个侄子,可是非比寻常啊……说不准,他未来会成为程家最了不得的人物噢!” 程斌也点上了一支烟,和顾小军在桑塔纳前斜倚着车门,深抽了一口,抬起头来,吐出烟雾。 很快出现在市电视台的报道即将惊醒他们面前这座城市的惺忪。 程斌此时却突然有一种孤独的感觉。 他想起了送程燃回家时他们家里担心得鸡犬不宁的样子,对比有时候他回到家,就只有夫妻两个的冷清。 似乎,有一个能为其担心,为其操心,然后看着他慢慢长大,长成自己逐渐无法掌握控制,却能够为之骄傲的孩子……也不是一件不可接受的事情嘛…… =========== 中秋节快乐! 昨天从手背后拿出三十六米狼牙棒,四十米大刀,无数丁当掉落刀片的兄弟姐妹们,你们摸一摸自己的胸,良心不痛吗? 今天还有一更,约在赏花赏月赏秋香的晚上,然后第一卷就算收官了。最后一章,希望写的好一点,中秋佳节还在为大家写稿的勤奋烤鱼难道不该奖励? 第五十八章 一颗星星的轨迹 上 当时程斌将自己送到家,安抚了徐兰之后,程斌是和程飞扬私底下进行了一番谈话的,虽然不知道他们谈话的内容,程斌是不是将整个情况告知了自己父亲。 但就是在谈完话之后,程飞扬送了程斌回来,徐兰还在数落程燃的不懂事,可能所承受的危险,程飞扬就打断了徐兰,让徐兰给程燃煮一碗鸡蛋面。 徐兰去厨房后,程飞扬沉默了半晌,才对程燃道,“你现在这么大的人了,做事,我是知道你一定有分寸的……我知道,你这个孩子,从小就善良……心中是有一股正义感的……” “但正义,要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以后你长大了,进入社会了,你做什么,那是你的选择,爸不会管你。这件事,你做得好,但是……你也要知道,我们还在等你回家,不希望听到任何有关你不好的事情,万一有一个三长两短……” 程飞扬欲言又止,最终还是道,“算是过去了吧!一会吃了面去洗个澡,你表叔那边的这个事,暂时就放在一边了……心思还是回归过来,调整一下,不到两个星期就是中考了啊……你答应好的,考进四中……” …… 那一夜姜红芍的家里,父女两个也是各通各的电话,姜红芍那边电话不断,除了母亲,都是姑姑啊,姨妈轮流打过来……姜红芍只能不断重复自己没事,好着呢。 而李靖平也和自己老婆吵了一架,最后是他只好转移话题,“行了,还有个电话要接……我先挂了……” 双方都在电话轰炸后,姜红芍从楼上走下来,李靖平坐在沙发上。 “这个事情,迟早全家人都会知道……这还只是说你提供了犯罪嫌疑人线索……我之前只听柳跃说了个大概……你怎么会和你们那个……嗯,同学,一起追上罪犯了。你跟我讲一下?” 听着姜红芍把整个细节和过程一五一十的道来,李靖平沉默了片刻,然后道,“这么说来,你们……算是这次大案最大的功劳了……你对那个同学,是怎么个看法,还没读高中的年级,就有这样的思路了?” 洗了澡,换了睡衣的姜红芍双手捧着一杯热茶,道,“他……很有想法……有远超同龄人的冷静和成熟,很有趣,总是会在他身上发现很多新的东西,让人思考。朋友不就是要这样相互促进一起成长吗?” “你糊弄我呢!”李靖平瞪过来一眼,盯着笑起的姜红芍,又道,“……能够得到你这样评价的同龄人,可不多见啊……这个学生,确实有点不一般……遇上你之前,一个人就敢追歹徒,能转移罪犯注意力,救下人质……很机智……但是,把你置于危险中,这是任何一个做父亲的都不能忍的。” 姜红芍扬起远山一样的秀眉,“那是我自己要跟着他去的呀,严格来说和他也没有太大关系,你不要胡乱迁怒于人。” 李靖平瞪眼,“那有什么办法,这件事他先起头,拉着你,出了问题,当然是要拿他事问的。反正我对他观感很不好。其他都好,让你身陷危险,这点最不好!” “爸……我这不是没事吗……”姜红芍微笑,“而且,我可是破了大案呐!你难道不为我骄傲自豪吗……” “我对你骄傲自豪的事情多了去了,不缺这么一桩——你倒是勇敢了,我呢,你有没有考虑过你爸爸接下来会遭到家里多少人数落算账……” “这个叫程燃的,是叫做这个名字吧……我很生他的气!” 姜红芍柔和道,“没有他,就破不了案,这个山海发生的大案可能就成为你的污点。” “这么说来,我还得感激他了?” “也行啊……” “我感激个鬼啊!” 停顿了一会,李靖平又道,“反正,这件事的后果,你要有所准备……” “嗯……我知道呢……” 夜色里,女孩轻轻的回应着。 …… …… 新的一周又再度到来。这也是初中在校的最后一个星期了。 几乎是刚刚吃了早饭,背上书包,就有人来敲门了,程燃开门,看到俞晓正在门外,对徐兰打了个招呼,“徐阿姨我们走了啊……” 出了单元楼,俞晓就对程燃道,“怎么回事啊……昨天我来找你你不在家,前天你晚上回来怎么了,你妈的声音好大啊,我在二单元都听到了……你出什么事了?” “没有。”程燃摇摇头,“就是一天没消息,回来晚了……” “你真追到那帮人了,那么那帮人……” “是歹徒,但是已经被抓住了……” “yes!”俞晓用力一挥拳,“我就知道!我就知道!” 他激动的挥拳的时候整个人都弹蹦了起来,此时看程燃说不出的崇敬。又狠狠揽着他的肩膀,“你太牛了!你太牛了!你当时怎么那么冷静啊,啊,你现在这么这么厉害……那你岂不是配合你表叔抓了人……那帮人干什么的,跟我说说,这算是个治安案件吧,是什么案子……报纸会报道吗?要是你上了报纸就太牛逼了!太刺激了……” “呵呵……改天有兴趣跟你讲……” “喂,做人不能这样啊,瘾勾起来了管杀不管埋啊……不够意思啊……” 两人顺着道出来,刚好看到载着杨夏,柳英,姚贝贝等人的二十二路车刚刚发车。 俞晓一路冲着过来,也是晚了一步。 柳英今天父亲没有开车送她,就和院里的这些伙伴们一起乘车,看到俞晓和程燃出了门来,他们的车前行,双方交错。 柳英神情复杂,头望向姚贝贝,“你的意思是说,程燃在我家念的诗,是他表叔作的?” 要知道,那天以后柳英是对程燃改观,甚至可以说刮目相看了的。而当时她见到姜红芍和程燃在一起,固然牵手这一点是大家公认是姜红芍在帮程燃找回场面,但和他下午办板报是不争的事实,姜红芍和程燃走得近也是事实,否则普通关系一个女孩怎么会那么帮你? 那么究竟是什么事物让姜红芍和程燃走近呢,柳英仔细想了一下,大约就是当时俞晓念他的那首诗吧。 和其他人对姜红芍了解有限不同,柳英知道,那首诗,是会吸引到姜红芍的…… 也大概就是她对程燃好感的全部原因。毕竟连她柳英自己都对程燃好感倍增了。 然而,最终还是从姚贝贝这里,听到了这样一个事实。 “可不是嘛!”姚贝贝重重点头,“那之后,杨夏后来问了他,程燃自己承认了啊,就是他表叔写的!” “姚贝贝,你不要到处说了。”杨夏皱眉。 “本来就是嘛,我当时就说肯定不是他自己写的!这怎么的,后来他自己都承认了……哎,糟糕了,会不会姜红芍就是被程燃给唬住了,所以才和他做了朋友……” “那要不……”柳英有一种被蒙在鼓里的不舒服,从而衍生出一丝报复性的心理,“我去提醒姜红芍……如果程燃没有说实话,这自然就是对她的欺骗了。” 听着姚贝贝的附和和柳英的打抱不平,杨夏道,“你们不要说了……程燃没有想隐瞒,否则也不会告诉我。要是你们去说了这个事情,程燃岂不是以为是我要提醒姜红芍的。那我凭什么这么做,我很在意他们走得近吗?所以你们不要胡乱插手。” 柳英摇摇头,“这可不关系你啊,是关系——姜红芍,别被程燃骗了。” “作为她的朋友,我是有义务要提醒她的……” ===== 第五十九章 一颗星星的轨迹 中 当天进入学校的每个学生都发现了校门口和平时的不太一样。 原本维修下水管道系统的那蓝色挡板,已经被拆除了,水管工人在这个周末完成了回填,上面盖上了水泥板,一切恢复如初,重新成为了林荫路的一部分。 而大多数人们也第一时间看到了被编织布遮得严严实实的,文化墙的排头。 这是办完了用布保护着,还是没办完啊? 没办完的话,时间可就紧迫了,好像星期二“全省校园墙体文化创意作品评选”评选组的人就要来了。 这块红蓝相间的编织布实在是太显眼了,简直就像是文化墙的一块疤痕贴。 于是有关“文化墙那被人钉了块布,后面是什么样子啊……”,“文化墙板报排头那块的那个班级还没办完吧……”的声音,成为了这个星期一早晨最大的疑问。 早晨的时间非常紧,星期一有很多事务要处理,等第二节课下课铃打响,升旗仪式开始前《运动员进行曲》那无比熟悉的音乐旋律在每个教室的广播中响起。 所有的学生陆陆续续的往下走,来到广场,分队列面朝国旗旗杆。 迎着那种旋律,教学楼沐浴在清晨的阳光之中。 上千人的操场所对的那头跑道,扎着马尾,穿着蓝白相间的校服,踩着白色网球鞋的杨夏为升旗手,她戴着白手套持旗,在身边一男一女两个一看就是学霸的护旗下,来到旗杆台前,将旗帜绑上绳索,又提起边角,在光影中向旁一甩,旗帜飘扬。 在全校注目敬礼和国歌的乐声中,她缓缓拉动绳索,将国旗升到最高点。 杨夏系上旗走回自己班级的队列,沿途很是收获不少目光。 校长周韬例行进行一周讲话,“根据省委宣传部、省委文明办、省委教育工委、省教育厅、团省委、省妇联《关于开展全省校园墙体文化创意活动的通知》精神,以中央理论和“三个代表“重要思想为指导,为深入贯彻落实科学发展观,坚持贴近实际、贴近生活、以社会主义核心价值体系建设为根本,着眼于提升中学生思想道德素质,优化德育环境,丰富德育内涵为理念……我校进行了墙体文化创意的活动……” “由市教育局、市文明办组成的评选组,就将在明天星期二,来我们学校对同学们的作品进行评选……选出的优秀作品会拍照留存,向省委文明办报送,并在市几个主要报刊开设专栏集中展示……” “过去的一个月,同学们辛苦了,相信你们的努力和汗水,以及你们天才的创意,都会得到最美好的回报,那将将留存在我们学校的发展历程之中。一会升旗仪式结束,学校的主要领导会先对墙体文化作品进行一轮验收,拍照留恋……希望我校的文化墙作品能够在省内争得名次和荣誉!” 讲话临近尾声,窸窸窣窣的声音却已经在这下面班级队列中起来了。 几个班主任扎堆,对李斩说道,“李斩,那块布是你们班的墙体位置啊……怎么,还没办完啊……还不赶紧的把布撤了啊,领导马上就要过去了!” “你们班哪个学生办的?我们班可是上个星期就完成了!” 听着这些其他班的的提醒,李斩反应过来,这种板报评选他原本是没放在心上的,就让班长刘明去安排了,之前因为那块地方有工地和挡着的建筑板,他没去看过,结果这新的一周,工地施工结束了,搞半天,那里居然被一块布给蒙住了。本来他并不在意能不能进入评选,这是全省的校园文化墙评选,开玩笑,什么时候轮得到他们,所以李斩对这件事的态度就是,让班长随便找个人做了,不过分就行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这太过分了! 李斩是火冒三丈,“刘明,你搞什么,哪个办得板报,现在是怎么回事?” “是俞晓和程燃……”刘明也急得直跺脚,看到李斩眼珠子都快瞪了起来的样子,他立即道,“我马上去找他们!” 升旗仪式结束,领导从主席台下来,开始往文化墙那边过去,大股大股的学生也随之移动。 刘明是直接从那头踏着风尘冲了过来,“程燃,俞晓,文化墙你们还没办完啊!” 虽然升旗仪式结束了,但整个班队列还没完全散开,这个时候刘明的这番动静,引得人人侧目。 张小佳对杨夏道,“那块布还贴着,程燃他们在搞什么啊……” 这个时候,班级上甚至也觉得程燃有些过分了。 你当初要么不答应,既然答应了刘明办板报,但至少也得有个做事的样子。哪怕你对班主任心存不满,但是文化墙板报这种东西,先不管评选组了,既然要对全校展示,至少也代表班级的荣誉,不奢求你们能做多好,中规中矩总行吧,抄点格式大同小异总行吧……这蒙着块布什么意思,敢情是根本没办,遮起来当那里在维修,想糊弄过去啊? 这能糊弄么!? 就在班上的同学闪过来的目光已经有些不满的时候。 程燃回应,“办好了啊。” 刘明一喜,但又觉得不对,“怎么还铺着布啊?” “用颜料画的,保护一下……” “那你还不去把布取了,校长过去了!” …… 进校门的时候,初三四班的文化墙是排头,而从操场那边过来的学校以周韬为主,章明在内的三个副校长,三个年级主任领导组,开始倒序从这边过来参观学生的文化墙作品以及拍照合影。 学生们则是像是锋潮一般朝文化墙这边涌过来,人头在外围黑压压攒动着,评比着到底哪个班哪个作者的作品更好。 简直是各出奇招,有的用类似啦啦队手花的那种材质在自己的范围围了一圈,使得内容更为突出。 有的则用了彩纸,拼接各种卡通图案。有的用剪纸,制造出中国风。也有人上了颜料,类似于画出大海海浪,一艘白色航船,飞翔的白鸽,令画面更生动。 主题也是丰富多彩,有的是诗歌版面,配合剪纸的纯粹中国风,显示出诗词博大精深的内涵。校长周韬走到这里眼睛一亮,“不错,这个好!” 外围的学生中,就有声音传出来了,“右下角作者署名是初三二班的孙东明……” “孙东明你被表扬了……” “我也觉得好看……” 那名叫孙东明的学生也在人中,长得瘦高个,但腼腼腆腆的……人们想起来他是文艺汇演弹吉他的。有女生当即私底下观察起他来。 又走到中间部分,一副哆啦a梦,主题是“暑假快乐!”的文化墙人气最高,引得围观学生们指指点点,笑声不断。传来这个作者是谁的打听。 周韬又在一张用粉笔画着“核心价值观”的板报前驻足,面对照相机镜头。 学生潮中传来笑声,“初二七班钱裕民……这小子挺会拍马屁的啊!” 周韬一群学校领导走了三分之二的路程了,刘明跟着程燃和俞晓到了最排头那边,而他们初三四班的人大多也都朝这一块聚集……基本上每个班都下意识的往自己班的板报前聚集,百来米的文化墙,这个时候围观人潮还是颇为壮观。 因为程燃这块布最上面两个角是缠在钉子上的,很高,刘明赶紧去门卫室搬了把椅子过来,这场面就有些紧迫和滑稽了,那边学校领导正在过来,这边他们还在搬椅子踮脚去拆布。 搞得校长周韬那帮领导群都多朝他们这边看了几眼。 外围七八米外站着自己一个班围观的人,也因为他们这块墙体的特殊,越来越多人漫步过来,想看看布后面是什么。 杨夏和她的死党朋友,再加上大院的姚贝贝,柳英一众,顺着路边走边看。这个时候眺望到程燃正站在凳子上,去解右上角的线疙瘩。 面对这块布,程燃就想到姜红芍当初帮他挂上去灰扑扑弄脏了脸的样子。 清晨的光线中,文化墙边的无数细碎颗粒仿佛镀上了金,程燃在椅子上,朝外围看过去,正好看到姜红芍茕立人群之中,对她吐了吐舌头。 俏皮……却又生死契阔心有灵犀。 柳英找到了姜红芍,轻轻拍了她一下,看向程燃,低声道,“红芍啊……关于他,有件事情必须要告诉你……” 第六十章 一颗星星的轨迹 下 人们交头接耳的议论中,这一刻,程燃解开了最后一个角。 哗!没有了束缚的编织布向下垂落。 伴随着垂落的过程,一幅图景,从上到下的逐渐显示出来,像是在长久透不出任何光明的海域,海上升明月般的光华,毫无征兆的跃目而出。 最初是一片哗然,从最外层的人潮向外爆发,然后传递到后排,再蔓延出去…… 校长周韬在内的领导组,都在那头被这股人潮中的爆发惊动了,他们往外围纷纷站了出来。 站出来,就可以从远一点的位置,看清楚那边编织布展露出来墙体的布景。 停顿了一下,周韬这后面的二十多米也不看了,径直的率众朝着那档头走过去。 走得越近,画面就越是饱览无遗—— 那是怎样的图景? 明黄色、深蓝色、绿棕色、驼色、深棕色、褐色、茶色,金属色的…… 群青、绿色、墨绿色、紫红、草绿、朱红、浅紫、浅朱红、血牙色的…… 黑色、金黄色、乳白色、红灰、藏青色的…… 每一份色彩。 仿佛都活了过来,在上面跳跃着,交错着,缠绕着,争奇斗妍着,讲述着它们构建组成的骄傲和故事! 这片黑板要比大多数班级文化墙的长,普通班大约是四米五,而这一片因为当初工地的原因,多了一个偏旮旯,加起来黑板长七米多。 在这七米多的墙体上,是“海尔波普”彗星的轨道图,轨道图呈椭圆形,以一轮鲜红夺目的太阳和一枚青梅般的地球为参照,下轨道是从公元前开始的轨道图,从公元前五百年近地点推移,只是用白线在相应轨道线段上标注了地球上发生的事件—— “公元前500年,希波战争。” “公元前475年,中国战国时代开启。” “前221年,中国秦朝建立。” …… “公元25年,东汉始。” “公元184年,张角率众起义,皆着黄巾,史称黄巾之乱。” “476年,西罗马帝国灭亡。” …… 如果只是科普图,也就罢了。 在这轨道图的最远端,是一副绘图,绘图用渐影法,绘出一位人身像,那是一位头戴冕冠,右手持取材自朗基努斯之枪的基督教最高圣剑咎瓦尤斯长剑,左手持十字架的古代欧洲人皇帝。 栩栩如生。 他身上冕冠的纹饰,胡须黑白相间的发绺,织金的袍服,上面的宝石和耀目的黄金似乎能直接用手抠下来,他的身下,用渐影法描绘出一场场绚烂迷离的战争,天空的晦涩,辉光,振臂挥剑的人和前进的军队,以及欧洲大陆的版图…… 在这一切之上,画像睥睨的目光,直视前方,仿佛俯瞰着芸芸众生,只是那种眼神,就吸攫了每个人注意力。 旁边是笔走龙蛇的文字标注:“波普海尔彗星上个周期远日点——公元800年。罗马皇帝查理曼大帝加冕。在位之初,适逢阿拉伯异教徒大举西侵,最强盛时曾达法国中部,基督教国家生死存亡系于一线。查理曼大帝背水一战,将阿拉伯人赶出欧洲,四十五年统治期间,发起五十四次出征,一统欧洲,他的帝国实际上达到包括今日的大部分法国、德国、瑞士、奥地利和低地国,以及意大利的一个地区和许多的边界地区——自从罗马帝国衰亡以来,欧洲还没有这么广阔的领土被一个国家控制过……” 往这条不断向近日点地球接近的上轨道线路,全是图像搭配着标注。 接下来的,仅仅是轨道线向前推移了二十厘米,是中国的图景,那是马背上的骑兵驰入城市,是喧天的火和不灭的刀兵。每一处细节…… 都栩栩如生…… “公元1127年。金入侵中国北方,掳宋徽宗、宋钦宗二帝,是为靖康之难,北宋亡。” 短短的字眼,似乎要杀出画面的刀兵,让每个人心脏骤然抓紧。 轨道再往前,一位法国身着铠甲的女子,率衣冠不整的士兵攻打那不断倾倒滚油的巨大城堡。 “公元1429年。法国少女贞德率领人民攻击英军,解奥尔良城之围。” 操场这边,无数人聚集过来,观望着,惊叹之声,嗡鸣于这片林荫路。 船队在启航,经历无数牺牲,苦难,终于所剩无几的蹒跚出现在地平线,岸上无数人欢呼。 “公元1522年,麦哲伦残余船队返回西班牙,完成航行世界一周壮举。” 彗星不断向太阳系接近,已经走过了一半的路途。 戴着考克帽穿着深蓝制服,披着红色大氅提起马前蹄的将军,指挥着炮火轰击大地。 “公元1796年。拿破仑任法国征意大利军总司令,击败反法同盟联军。” “公元1806-1807年。拿破仑撤销神圣罗马帝国,加冕意大利国王。” “公元1863年,美利坚总统林肯发表解放黑奴宣言。” “公元1876年,贝尔发明电话。” “1944年,诺曼底登陆。” “1951年,氢弹试爆成功……” “……1990……” …… 波普海尔轨道线,已经抵达地球上空。 在“1997年”这个时段,仿佛时空凝固了。 所有人都看着眼前的这一幕,他们没有想到,竟然有人可以这样细致入微,并以完全超出他们想象能力的绘画手法和能力,这可以说是超越时代的技巧,将整个波普海尔彗星图景,如此壮丽无垠的……展现在他们面前。 这就是他们头顶上,在夏夜天空,他们每天抬头都能看到的,甚至都快看烦了的,倒悬羽毛球一样的星星。 这颗非“处女型”彗星过去四千多年,就大致以这样的轨道奔行在相对于人类而言亘古的星空之上…… 她的征途还在继续,人类社会也在前行,只是相对于这样征途是星空的勇士而言,整个人类社会乃至世界,都太过于渺小…… 人们看到程燃的标注,它的下一次回归,是公元4380年左右。这个数字,对于人类而言,是一切浩瀚和伟大都可能褪色风化成沙尘的隔阂。 对于彗星的生命而言,她与人类的照面或许只是占据她青壮年的一段时光。 然而,那可能就是人类如火柴一样擦亮又熄灭,在整个宇宙中微茫的一点痕迹。 这是所有人,看到这幅图景时,心中所感受到的那种空旷宏大还有寂寥和悲凉。 柳英张口结舌,准备对姜红芍说的话,渺渺断在了虚空。 杨夏瞳眸剧烈颤动,她有一种想哭的感觉,纯粹是因为这幅图像带来的对胸膛的深度冲击。 饶是早有准备的姜红芍,此时也一瞬不眨的盯着那个站在墙角边始作俑者的男子。 偌大的操场,全校观摩。 夏季清澈的天空,那颗彗星终将带着无数悲伤的,难忘的,疼痛的,遗憾的记忆遥遥远去。 然而无论多么久远之后,人们也会记得一中初中部的这片文化墙今天的这一幕。 那是他们心中,海尔波普最壮丽的形象。 (第一卷,梦回吹角连营。完) 第一章 冉冉升起和陨落 没有办法用语言来形容此刻的操场,全校学生们看到的这一幕。 大概多年以后有人回忆起来,或者某一天在网络发达信息爆炸的时候看到类似画文化墙画上头条的新闻,会觉得九七年的那一天,仿佛撕开了次元壁,那里有一个白洞或者黑洞,将超越时代的事物显现在那里。 当初的每个人都能清晰的记得从来就是改革激进派,宣扬教育要与时俱进的一中初中部校长周韬,当时那副差点要献上膝盖的表情,如果说只是黑板墙,或许还显现不出这样的效果。 可是这一片是文化墙体,光是版面的高度都是两米,如果需要拓宽的时候,整个墙体大概还能将有效绘画版面延伸到两点五米那块白色墙体的高度,当然一般的班级学生办文化墙,都不会将墙面利用得这么极致,大多只会用到中间那一段差不多一米二左右的幅条,而程燃将这一切满满当当绘画涂抹之后,这视觉效果就夺目而出了。 看到这一整块版面,所有参与了文化墙板报的学生心头都是石化且凌乱的……这么一块排头就放在校门口,相比之下他们后面这近百米的文化墙体上面,就是小打小闹的东西了,单独看可能没什么,放在一起简直可以说是被秒杀……就像是丘陵小峰,面对人家一片雪山高原…… 其中有些文化墙上,还有得过市里书法得过奖的学生精心书写的一些文章,很是精耕细作,甚至作者也存了希望得到评选表彰的小心思。但是在这么一副彗星图景亮出来之后,那一切都不重要了,谁还关心书法是否隽永优美,剪纸版面是否别出心裁…… 所有的别出心裁,都被轰碎成渣。 甚至有人很想出声控诉声讨,还能不能好好办板报了……我们办板报招谁惹谁了,你排头就扔颗核弹出来……要不要脸啊!这连心机婊都不是了,简直就是心机深沉如海! 看到此时文化墙广场这边掀起的剧烈躁动,程燃皱了皱眉,自己是不是有些过分了…… 早知道还是低调一点的,但也怪老姜,当初在办文化墙的时候各种打下手出主意,把自己给架上来了……造成这样的效果,很大一部分也是她的责任。 而那些和他算是“同台竞技”的其他班文化墙作者,要知道程燃现在的想法,恐怕还得吐上一口血。 “对了,你刚才想跟我说什么?” 柳英被这句话拉回现实,她懵着的眼睛重新回神,看到姜红芍回头问她。 “没……没什么,”柳英顿了顿,终于还是忍不住道,“这就是,你和程燃前段时间下午放学办的文化墙……?” “是程燃画的,我出的颜料。”姜红芍道。 “真的是他画的吗……你早就知道……他能画成这样了……” “最开始还有些怀疑,可是后面就越来越有意思了……”姜红芍看着墙体,微笑起来,“画的真好,不是么?” “嗯,是很好……很好……” …… “假的吧……这怎么可能……是程燃能画得出来的……”人群中,姚贝贝瞪大了眼睛,一瞬不眨的看着这处墙体,她从小也是学过绘画的,但是相比起来,她家里那些作品,从笔法的老练程度上面就输了几筹……这简直比程燃当时能作出那首诗更加的不可思议。 张小佳轻声提醒,“我们可是亲眼看到过,程燃经常放学后去这处工地后面的……” 杨夏看着从凳子上下来,但此时已然被所有人目光轰炸了一遍的程燃,然后她的眼神,缓缓移动,停留在那头的姜红芍身上。 这就是……他,俞晓,还有姜红芍,曾经一起在那片建筑板后面鼓捣出的东西…… 想象着他们一起商量着,讨论着,然后一点一点把这块在后面会引发全校如此轰动的版面,绘作出来的点点滴滴。 突然一种浓烈情绪,生出于杨夏的心脏。 说不出是什么……像是有些羡慕……和轻微的不甘心。 …… …… “这是哪个班的作品?初三四班,噢,李斩,李斩呢……这是你们班学生绘画的?”周韬这边激动着,往身后的校领导群说着。 早有人把李斩推了出来。 其实看到作者,章明,李斩,都是同样的惊疑不定的。李斩走过来的时候,和那颗柏树下的程燃对视而过,然后换上了谦逊的表情迎向周韬。 “周校……我们班学生办得,还行吧?” 这周围其他年级班主任都纷纷白过来一眼,心头那个腹诽,办得行不行你看看四周的情况,你自己没点数吗,这么绷啊? “你们这是,让以后学校文化墙怎么舍得擦啊……”周韬端详着,赞叹着,手四处指了指,“可惜只是文化墙,我都想做块橱窗来装上保护了!” 这个时候程燃就是作者的事情已经很明了了,周韬向程燃招了招手,“这位小同学,肯定是以前绘画方面得到过荣誉的吧……难道是在哪个名师手上学习过?” 周韬虽然是山海市本地人,但早些年在首府蓉城大学毕业,后面在教育和文化系统履职,当年有两个选择,继续留在蓉城,担任美术学院副院长,或者回到山海市,担任一中初中部校长。周韬选择回故乡山海就职,这在当时还是很有名的,加之他本身也算是文人,和本地的许多文化艺术名流也是颇有交集,可以说有名气的画家都认识。看到自己的学生有这么杰出之辈,这乍一看也不像是自己能琢磨出来的,下意识就想问问师承何处。 “呃……没得过奖,也没在谁手上学习过……”程燃倒是如实相告。 气氛尴尬了一下,也许这个学生没说实话,对于周韬这样成熟的校长来说,很多时候装聋作哑也是本事,直接就忽略过去了,像是自己根本没问过那句话一样,和蔼道,“和我们合个影吧……” 等到合了影之后,上课铃打响了,所有人陆陆续续返回教室,此间的喧嚣终于归于平静。 林荫路上,终究只剩下了学校领导组的那些西装套裙的男男女女。 周韬转过身对众人道,“这幅作品,我有预感,一定行……” …… 那之后人们看到学校后勤施工的火速在程燃那块墙面上方搭了一个棚子,虽然很简易,但至少可以短期内保护这块墙面不受雨水冲刷毁损。 后来都会有在升旗仪式结束后没看到这幅图的学生在一传十十传百的热潮下,在空闲时前往广场那里观摩,以至于基本上每节课课间休息和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那里都围着厚厚几层人。 后来第二天市宣传部的评选组人到了,陪同学校领导一同视察,这也是后话了。 那天晚上,当天看到了文化墙的很多学生,无论他们分布在这个城市哪个角落,居住在哪个院落,哪座楼房,都不约而同的,来到自己家阳台,或者到了露天可以看到星夜的地方,仰望头顶那道光轨。 包括了柳英,包括了张小佳,包括了姚贝贝……当然,也包括了,做完了作业,从桌子前离开,披着一件淡薄外套,径直上了单元楼屋顶的杨夏。 天空中的那道亮芒,是那样的璀璨夺目。彗星有着自己的轨道,继续它的征程。 而杨夏觉得,这恰似是他们每个人的人生…… 那个在今天惊艳了全校的人……兴许他拥有从小到大以来,都没能展示和被人忽略了的才能……但是这恰恰是最为可惜的一面……因为以成绩论英雄的当今应试教育,不会在意你个人杰出的天赋,最终也只会是主科成绩来决定成败,决定你的命运和去留。 她杨夏瞄准的是一中。 而程燃的轨道,终将偏离……陨落下去…… 其实在自己家阳台,程燃也在看着天空。 他其实也在回味今天自己所绘出的画面,前世很多年后,曾经他也想过,用怎样的方法,能留住当时见到海尔波普彗星之时,那种情绪,那些美好的年华和美好的事物。 事实上是没有办法留得住。 所有最美好的,都只会在回忆里,而那里永远藏着逝去了的东西。 文化墙的绘作,那是用他自己的方式,去缅怀,去记录这颗他曾经错过的,今时能再遇的景致和人生。 没有办法留得住,那就请再绚烂一点,再璀璨一些,再和能令你深深印入脑海的人,去经历一次。 他右手支在铁钢管的护栏上面,手指蜷曲,富有节律的敲着护栏。 同时嘴里哼着的,是一首旋律婉转的歌谣。 “小城里…… 岁月流过去…… 清澈的勇气…… 洗涤过的回忆…… 我记得你…… 骄傲地活下去……” 嗯,那道光前来的公元八百年,罗马皇帝查理曼大帝加冕,一统欧洲。 那道光前进的公元九百六十年,赵匡胤陈桥兵变,称帝,定国号“宋”,一个中国古代科技文化最辉煌,却也最令人痛心充满晦涩回味的朝代开启。 那道光接近的公元一千零九十五年,教宗乌尔班二世于克勒芒大会发表演说,由此往后开启了长达两百年的八次十字军东征。 那道光接近的公元一五一九年,麦哲伦出航航行世界。 那道光接近的公元一九七二年,牛顿发现万有引力定律,奠基现代科学。 …… 那道光到临的公元一九九七年。 他程燃…… 重生来到这个世界。 ==== ==== 新卷开张,写得慢了一点,知道你们手都刷出血了,来创可贴要不要~ 也许投了票心情会变好:) 第二章 真正的样子 临近毕业和期末暑假,对于一中初中部的学生们而言,目前热度最高的,恐怕也就是那副文化墙了,当天的确很是惊艳,以至于引起围观,不过本校的学生之后上学放学,甚至课间操,下楼经过都能看得到,倒也就逐渐的习惯了。 但是这股热度竟然又在别处开花,每天上放学时间,那些装得满满当当的公交车里,时不时也会传来这样的议论;“听说你们一中初中部有个牛人画了很牛的一副文化墙啊,满校惊动……那到底是什么样子的……好想看一下啊……” “我们民中离那边近,放学了约着过去看一下……” 在这样口口相传之下,还真有外校的学生放学后过来的……饱览一番后离去,又会在自己的学校里将见闻添油加醋大肆宣扬一遍,引发许多抓心挠肝的想象和热潮…… 后来评选组的人来了,甚至记者随后也来过了,只是有一次李斩在课堂上叫出了程燃,这节是物理老师的课,全班都探着头打望,那物理老师倒也一时无可奈何。 李斩在门口是说起有记者提出想要给他和文化墙一起拍一张照片,程燃却当场拒绝了。李斩当时那个脸几乎就能拧出水来,他似乎还能记起模拟考成绩出来时程燃和他顶上的样子。 不知道这个程燃怎么会有这样的熊心豹子胆,但目前章明都吓不到他,且现在他因为文化墙,市委的评选组下来的时候也收获赞誉了好评,现在校长周韬是在意着的,李斩虽然脸色不好看,但似乎也一时无法拿他怎么样。 他只好沉声道,“这是学校的荣誉,也是你的一份荣誉,难道不想登上报纸吗?这可是很多人削尖脑袋都碰不着的机会,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地儿了。” 程燃看了李斩片刻,道,“不想啊……上报纸能让我保送一中吗?马上中考了,我现在要抽出每一分时间学习,不接受采访!” 尼玛! 李斩头都要裂了,人家报纸只不过想要一张作者在文化墙旁边的照片好打上版面去,你这番拒绝竟然说出了一种类似明星的风范!还不接受采访……你以为自己了不得很了么? 但因为涉及学校的荣誉宣传,是周韬对他吩咐下来的,李斩还是强忍怒意,堆砌起笑容,“你现在再学,也考不上一中的,别不切实际了……这不是采访,但你上了报纸,说不定噢,保送一中是有可能的,我之前至少就见过……” 这就是李斩为了骗程燃张口胡诌了,程燃心里冷觑,办文化墙上个报纸就能保送最好的省级,乃至国家级重点高中?你在骗小孩吗? 程燃愣了一下,问,“那李老师,你能保证我上了报纸,就保送一中吗?” “不敢百分之百保证……但有很大机会,很大机会。” “这样是不行的……我要堂堂正正考进一高。”程燃无比正义回应,“不搞这些歪门邪道。” 李斩满脸黑线:“……!!” 最终李斩还是没能让程燃在记者的照片上留影。回去交差的时候责任全推给程燃的拒绝,校长周韬却似乎只是有些遗憾,他倒没想到还有学生会拒绝,这个学生,还真是很有点意思啊…… “那就让他好好学习吧,最近不要打扰人家了。” …… 对于初三的临近毕业的学生而言,也是到了最后的冲刺阶段了,最后在校的一个星期所剩无几,接下来的几天就是放假,然后熟悉考场,中考。 文化墙的事情,倒是形成了一种毕业前夕彩蛋般的事物,就像是很多之前对学校无感甚至痛恨每天这种日复一日生活的人,突然感觉到这里的一草一木,都那么值得怀念而美好的情绪……文化墙深化而点缀了这种情绪。 当然,对于引爆了这一点的那个人,也是引发了很多议论的,毕竟在文艺汇演上,这哥们儿当众表白不成,直接一个反转,引得满堂喝彩,当时这一幕还是为很多人印象深刻。而紧接着,又办出了这样的文化墙,这也算是一个神人了。总之,在他们的初中生涯里,有关这么一个人的事迹,是可能成为他们对中学记忆的一部分的。 而熟悉程燃的人,譬如他们班的学生,还有程燃大院里的朋友,都大多是对他表现出来的天赋为之惊讶的,有的人甚至已经在为程燃考虑了,其实说起来,程燃画画这么厉害,就算考不进一中,去了一个普通高中,以后也还是可以走艺术路线,进入艺术学院吧…… 这天下午的时候,程燃走下单元楼,去校门转角的店铺买水,正好看到引人注目的一男一女正站在一棵黄果树下说着话,女的第一眼扫过有些眼熟,凝神看过去,姜红芍啊…… 男子长得高高帅帅,名字好像叫做黄谦,是个成绩很好,德智体全面发展的风云人物,隐约应该是校草那一类,给他写过情书的女生估计有一个班的人数之多。 黄谦叫着了姜红芍,这里算是学校的主干道路,人来人往,很多女生三五一簇在那头远远看着,中学生,还学不会掩饰自己的情绪,现在都是一副仿佛看大爆料的表情盯着黄谦和姜红芍。而远处,黄谦那一帮朋友正远远的起着哄,如果是寻常的女生,被又高又帅成绩还优异的黄谦单独叫着相处,又有不少人从旁以男女之间关系调戏鼓噪,恐怕脸早就红了,但姜红芍似乎对那些视而不见,只是听着黄谦对自己的说话。 黄谦说的是关于英语一些课外读物上面的内容,还是他推荐给姜红芍的。他的英语很好,成绩是班上第一名,姜红芍英语成绩全班排名第五,两人最早是在英语上面有共同语言。而后黄谦投其所好的和姜红芍聊涉及世界名著啊,关于文学以及各方面的内容……他有时会有意在她面前发出独到的见解,以引起这个女孩的认同和赞赏。 有的时候,黄谦也会听到谁谁谁对姜红芍表白,写了情书啊,被拒绝或者退回的传闻,他总是会冷眼旁观……说实话,和姜红芍接触以来,他是心知肚明,姜红芍的见闻和英语能力,是远在自己之上的,之所以每回考试他第一,姜红芍四五名左右,他是全力以赴,姜红芍却根本不想独占鳌头,这个女生……只是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突出。 她……是异类…… 但也是黄谦中学生涯中,最深刻难忘的异类。 别看他可以和姜红芍聊得那么好,但其实,这个女孩对他始终是有一层隔着的距离,这种距离存在于她表现于外的礼貌中,她总是很得体与人交往的话语中,让他黄谦挑不出毛病,让他在她面前,连一点轻佻,甚至开玩笑拉近一些彼此距离的心思,也生不出来。 这真的很厉害。 她只是简简单单,就让人不由得和她只能正常相处,连半点可能逾越那道线的可能都没有。她始终保持着礼貌,似乎没有什么事情,能够让她不得体,表现出不同寻常的样子。 “……那天你推荐的那本书,我找遍了山海都没有,最后我打电话问了方舟书店,他们今天终于有货了,要不然下午放学……” 是,即便是知道这一切,但黄谦仍然是不甘心的,而且越加临近毕业,越是不甘心,虽然知道他和姜红芍总是会上一中高中部的,但他希望在中学毕业时,就把这件事情确定下来,不要再等下去了,至少,也要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今天是一个机会……之前姜红芍跟他说起一本书,其实有好几个地方有,但他故意这么说,再顺口说出请她陪自己去买,买到之后……谢谢她的推荐,为表示谢意拿出两张电影票请她看电影这类的,一般很难推辞的…… 在黄谦这么说的时候,姜红芍原本是注视着他的,然后,他看到她的眸子,分明朝主干大路旁边偏移了一下。 在四周女生们攥着衣角,幽怨且嫉妒的望着黄谦两人的时候;在黄谦的那帮篮球队友人,勾肩搭背带着揶揄的笑容看着两人的时候;在路过的行人先是看到两人讶异,而后又仿佛觉得郎才女貌理所当然的时候…… 姜红芍突然朝那边挥起了手。 “程燃!” “……”黄谦的话断在半截。 姜红芍不忘对黄谦交代一下,“抱歉啊……你稍微等一等。” 那边走下大路的男子脚步缓慢了,姜红芍从他身边错过,朝那边而去,对过来的程燃道,“下午放学等一下,我来找你。” “哦,好。”程燃晃悠着走过来,点了点头,又看了看那头一脸尴尬的黄谦,还有他那帮远远站着的友人,目光又落向姜红芍,“……我买水去,你要不要?” “好。” “那等我。” “嗯。” 等到程燃径直朝小卖部那边过去,姜红芍微笑着望着他的目光才收回,重新面对黄谦,“不好意思,你刚才说什么?” “呃……没事了,没事了……我先走了……” “好。”姜红芍摆摆手。 黄谦走出去和自己的友人会合,这边才回过头来,看到那片黄果树下,那个可望而不可即的女孩就站在那里,望向小卖部的方向。 对她熟悉的黄谦,有那么一刻,觉得自己看到了,此前从未见过的……她真正的样子。 ========== 谢谢“申屠鸣良”的盟主,加更在晚上,发一章先吃饭去! 第三章 我的同学不可能这么可爱 放学后提着书包在教学楼下等着,姜红芍还没来。程燃倒是注意到新周的这些天,谢飞白没有出现,想来家里发生那么大的事情,还要配合警方后续的侦查结案,恐怕也是没有心情上课吧,也许到最后会直接参加中考,或者离开这个城市? 总之他的家庭和他的人生,已经改变了……话说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自己这也算是修行造了浮屠塔,算是好事一桩了。只不过想着整个过程,还有些后怕和不堪回首的感觉。 重生是要承担这些责任吗?未必,自己也不想做英雄。但有的时候总是处在一个事件环节点的时候,你能把握住一些可能去做些什么的时候,源自内心的某些驱使,还是会让自己身不由己去作为。 这辈子,的确很难不悔,在尽力而为的时候,只能尽量让自己在未来某个时候,回忆起当时能动手改变一件事注定结果时,没有因为什么都没做而后悔。 这是,很好的一件事吧。那让自己和那个女孩,感受到了某些,只属于英雄主义的高尚和伟大的经历……这也是他们两人彼此之间,共同经历的,独属于两人,无人可以媲美的历程。 只是程燃在这里站着的时候,那头走过来几个女生,程燃认出其中两个有些眼熟,好像是六班和五班的,一个叫张燕,一个叫杜雨婷,此时那个名叫杜雨婷的就被推推攘攘的推到前面来,红着脸递上一封粉红色的信封。 “程燃!我们家杜雨婷给你样东西,你收下吧!要回复噢!” 等程燃从对方手里接过信封之后,那个女生脸红得极为通透,捧着烫红的脸,似乎旁边一个女生在她耳边耳语了些什么,她狠狠挥拳捶了对方几下,信已经给出去了,她赶紧推着三个女生走了。 那群女生的笑声不断,还有女生回头提醒他,“……记得明天回复啊!” 不消说也知道这是什么了。 说实话,程燃也并不是从未收到过情书,只是刚才那个杜雨婷,其实是五班一个比较出名的女孩,人清清秀秀,初中三年来,在一些学校举办的舞蹈类节目上,也是经常能看到身影的,算是文艺少女,可能也是很多人眼中的女神了。 程燃拿着那封粉色信笺,扭过头来,刚好碰上从楼道下来的那个身影。 他是做了一下收回手的趋势的,但基本上也是晚了,姜红芍应该全程看到了,她怔了一下,继续走下来,同时出声,“抱歉啊……有人拉着说了一会事,我已经尽量快了。” “不过你好像,收获颇丰嘛……”姜红芍看了一眼他的手,微笑起来。 “这个啊……哎,莫名其妙……”程燃挥了挥手上的信,“我们去哪?” “操场那边。” 程燃跟着姜红芍转向操场,宽敞空旷的操场那头,血红色的日光正从山的那一头射过来,映照在两人的身上,镀上了一层温暖的热度,而两个人在夕阳下的身影,仿佛都带着光边。 有零散的人在那里踢球,时不时能听到大脚发力的“蓬!”一声足球飞起而扩散在宽阔环境里的闷声。 程燃对这所自己曾经的初中的回忆是乏善可陈的,因为当年成绩不好,在这所中学里面,其实过得很压抑,白天混日子,回家就听父母的争吵,因此并没有什么太美好的回忆。然而现在,似乎这里的一点一滴,都突然有意思起来。 两天以后就放假,然后就是一周的考前假,紧接着就是中考,毕业。 尽管自己重生了,但这一切仍然按部就班的逼近来临,只是唯一让程燃心境不同的是,他竟然怀念起来这段日子,怀念起文化墙那边那已经拆除的建筑挡板,以及那段他们相处的时光。怀念类似这样,一并在这里踱步的光景。 他不知道这样的光景是否能永远存在,不是所谓一个环境,同一个时段,而是哪怕在时光的迁移更替中,也仍然能持续…… 两人身上泛着红彤的光影,走上了水泥砌出来高地错落的看台,站在看台上,姜红芍穿着的素色衬衣,在红雾粒子之下,像极了怒放的芍药花。 “收到情书,是个什么心情啊……” 女孩的声音打断了程燃对她身材的凝目。 “啊……?” 程燃这个一头问号,收到情书什么心情,你这种收获情书大户难道心里没点数吗?你平时什么心情啊。 程燃想了想,道,“暗爽。” 姜红芍点点头,眼神露出欣赏,“诚实。” “那个事,你爸没为难你吧?”程燃想起绑架案破了的当天,李靖平接走姜红芍的情形。 “没有啊……干嘛要为难我,不是你干的吗,我全推到你身上了,所以他现在对你很不满。” 程燃“??” 怎么的就推给我了……你做人真的很机智啊!当初不是你拼命要跟着去吗! 程燃张牙舞爪要找她理论的时候,姜红芍呵呵轻笑起来,又指了指他手上的信,“喂,别人说了什么,不看一下吗,不是说让你明天就回复别人吗,快点想好怎么接受别人的美意吧!” 对了还有这一茬,果然之前是被她听到了…… 程燃低头看着手上的信,注意到姜红芍已经转过脸,正对着前方操场,她坐在水泥看台上,牛仔裤双腿平直得向前并拢支了出去,一双女士运动鞋露出茭白般的脚脖子,眼眸子被映照得红彤彤的,不知在想什么。一副这是你的事她概不参与的得体模样。 看着姜红芍的侧脸,程燃把信递过来,“要不你帮我看看,总结一下大致内容?” 姜红芍摆摆手,“不好吧……” “就当我委托的……有关道德的问题可以推在我身上来……” 说着程燃只感觉手上一空,那封信已经被姜红芍两根指头夹着取过去了,动作那叫一个优雅大方又干净利落。 看着姜红芍娴熟无比的拆开信……程燃有些凌乱,刚刚你不是还说不好的吗!这么驾轻就熟是怎么回事?有我背锅了你就毫无道德负罪感啊…… 早准备好了吧。 “嗯,大致的意思是,这位叫杜雨婷的女孩对你当时在我的帮助下办出的板报感到惊艳,又感受到了你当时在文艺汇演上破碎的心灵……由此她想和你成为朋友产生进一步共鸣,但其实这只是这个女孩被一时的光鲜所蒙蔽之下不成熟的想法……大概她很快就会意识到自己写这封信时思考的浅薄……” “你拿来你拿来……”程燃摊开手招了招,“人家写封情书后面还要连带这么深入的自我批评吗?有吗?你莫名其妙加进去的吧!” 姜红芍咯咯笑着把信还过来,“轮到你头痛啦!” “其实我觉得这个……是叫做杜雨婷的吧,长得还不错,文文静静的……要不最后疯狂一把,来段中学的恋爱成就解锁……” 啪!一个本子砸了过来。 程燃和姜红芍大眼瞪小眼。 姜红芍红着脸,长睫毛挑动了,目光收回,“马上中考了,好好复习,不要胡思乱想……” “我也只是说着玩玩……” “我知道你说着玩玩……” “那你怎么……” “刚才只是想打你。” 程燃:“我……!” “这什么东西?”程燃指了指姜红芍从自己书包里取出的本子。 “我看过年级的成绩名录了,你的各门功课水平……”姜红芍停顿了一下,又怜悯又严肃道,“很不容乐观啊,严格来说,很差劲……这个成绩别说一中高中部了,连市二中能不能考进都是问题……” 你那是什么表情啊!程燃看着她一本正经的样子,这种怜悯中又混合了可惜,无奈中又带着悲哀的眼神是怎么回事,你怀疑我智商偏科吗? 不过也不怪姜红芍吧……程燃的种种表现,以至于文化墙上表现出的能力,是远超姜红芍的惊叹的,然而当她留意起她的各科成绩之后,那些冰冷冷的数据,估摸着也让她遭遇了一个反差吧。 “我很奇怪,当时在柳英家里,我们不是玩过英语单词接龙吗,你表现得那么好……怎么你成绩册上英语那么差呢?” 她这是在,为自己想办法吗? 程燃微笑看着她,“我当初不是解释过了吗,我当时恰好只看了字典b字头的,跟你接龙也只会那些啊……” 姜红芍皱着眉头看着他,“你说的是真的?” 不知为何,程燃有些想知道她接下来的反应。 点点头,“真的……其实我成绩很糟糕。让你失望了吧?” 姜红芍伸出手来摸摸他的头,“真可怜……我是不会歧视你的……智商不够,勤奋来凑吧……” 程燃:“我¥%amp;amp;amp;amp;amp;¥¥#!”这种悲悯的眼神怎么回事,你怎么回事! 姜红芍将手里的本子递来,然后又把抱着的书包打开,陆陆续续的取出一叠又一叠的本子。 程燃大致翻了一下,映入眼里的,是规整漂亮,而又优雅大气的字体……字如其人。 “这是什么?” “我的笔记,英语,数学,语文,物理,化学……我总结的很浅显的要点,并不复杂,你回去挨着看,如果有不理解的,打电话给我,或者来找我,我给你讲……我觉得,这些脉络已经足够清晰了……或多或少能够对你有所帮助……” 程燃翻看着这些笔记,洋洋洒洒,大约不下几万字。 这算是,偷偷塞给自己的秘笈么? 他扭头,“这些笔记,都是你当时划的重点吧……给我了,你怎么办?而且这么大一堆,这么短时间,对我能有什么帮助?” “我没关系的。对你的帮助自然要大一些,有的东西,老师或许没能讲的浅显易懂,前几天里我尝试了用我自己的方式写进笔记里,也许能让你更容易理解……你落下的很多,但这也是好处,补起来的也能很快,有的是成系统的,触类旁通……” 姜红芍伸手,捋了捋鬓角的秀发,在红色的光辉下,她的容颜美丽得不可方物,但是眼神里,是对他的在意。 “我听到很多人说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其实错了,时间来得及的,只要你不放弃。程燃,你不是会放弃的人,对吧?” 姜红芍轻声道,“你也不会甘心,自己有聪明才智,却没能考进一个分数更高的学校吧……虽然普通的学校,其实并不决定着你人生的高下和未来成就的高低,我也相信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但是有的时候,在一个百舸争流的良性环境中,好过一个随波逐流的恶性环境吧。” “如果有可能,就让我们尽量去争取有选择的自由。” 看着夕阳中的姜红芍,真是……这番话怎么连自己这个重生者都有一种眼眶泛酸的冲动呢。 这个女孩……要不要这么可爱啊。 只是她的眼神…… 为什么又常驻了一丝忧伤呢。 ===== ===== 给盟主的加更送到,我写那么晚,是真的速度慢啊……摸摸你们的胸,我够不够意思!找本站搜索"cm"或输入网址: 第四章 我也……不知道啊 女孩递过来算得上“武功秘笈”的笔记,沉甸甸的记载着她字迹的手抄,红色雾光笼罩着他们,暖洋洋的,程燃看到姜红芍的嘴唇在光芒的映照下,显现出诱人的光泽。 看着很认真对自己说着勤勉话语的姜红芍,程燃感觉到一种温暖的情绪缓缓流入心脏…… 今天操场上的这一幕,未来大概很长一段时间,都会烙印在他的脑海中。 姜红芍坐在他旁边,两个人都侧着身子说着话,彼此之间的距离……嗯,有点近,大约只在一个照面不足五十公分。 程燃心跳的很快,继续下去担心自己没有自制力的他以极大的毅力动了动身,手支撑在看台地上,准备起身。 然而这个动作恰好让双方的距离更近了一些。 “数学上面的要点在这个本子——”姜红芍突然意识到什么,声音停顿,身子微微一僵。 遥远的地方那声沉闷的“嘭!”声响起,然后是操场那头突兀的数道惊呼。 有破风声传来,带着毫不客气的侵袭力量,程燃其实已经感觉到了某种不妙的氛围,然后那颗天外而来的足球咚一声敲在他的后脑勺上,他撑地的单手明显失衡,那个前仰的动作幅度更大,头冲前,那颗偏转的足球和他的头部发生的作用,让他整个身体形成了一个行云流水的连贯动作,带着他的头送出,嘴唇贴上了姜红芍右脸颊。 遥远的山脉那头,夕阳怒射出刺目无比的光芒,这一幕似乎停顿定了格。 姜红芍在程燃的头遮挡下的美目,渐次睁大。 嘴唇的触感,是羊脂暖玉吹弹可破。然后是一股好闻的馨香气息,并不浓烈。和姜红芍相处的时候,会若有若无的嗅到,此时,扑满鼻腔直冲灵魂。 他的嘴印在姜红芍脸颊的这一刻,女孩的脸唰!一下彻底烫红,几乎是条件反射,姜红芍触电般猛地支起身子向后撤了几步,拉开了彼此距离的速度……迅疾如猫。 那颗足球才在他们后方噗噗噗的弹掉落下去。 程燃也是懵了一脸,他后脑还沉闷得痛着,姜红芍看着他,他也在看着姜红芍,两个人的眼睛就像是黑夜里的矿灯,招子眨闪……眨闪…… 颇有一种“敌不动我不动,敌若动,我集中火力歼灭之”的态势。 姜红芍的眼睛里满是惊恼和羞愠,她脸红一阵白一阵,然后极其反常的踱步后退,似乎想要逃离这里,道,“我先走了!” 转身走下看台,声音的那种带着淡淡生气的霜冷凝结于空气中。 看着姜红芍的背影,程燃手抬了抬,却有一种无以解释的无力感。 他知道姜红芍是知道砸过来的球是始作俑者,但关键是自己在这之前也有一个起身的动作被她注意到了,所以被球砸中导致之后的结果并不重要,重要的是自己最开始的动作就似乎让她误会了…… 生气了吗? 姜红芍已经走到了操场门那边,突然她停住,转过身来望着仍然在看台那边斯巴达了的程燃,仍然面无表情,“题……如果有不懂的,可以给我打电话。” 这次她转身迈过操场,是真的走了。 程燃摸着后脑勺,看着地上的球,心想这真是…… 赔了夫人又折兵啊…… 姜红芍走出几十米外,到了校门口那头,突然停驻,回望过去。 视野的那片操场,隐约是程燃的身影走下了看台,抱着球递给那边赶过来的 踢球者,对方接过球点头哈腰的道歉,那个男子摆摆手…… 身影,显得有些寂寥…… 然后,程燃搜索着,向她这边看过来。 姜红芍立即回过头,脸颊不知是不是夕阳太过耀眼,仍然烧红……径直出了校门。 …… …… 书包里背着姜红芍那一堆笔记,回到家里,程飞扬还没回来,徐兰已经热好了菜,程燃吃过饭后进到自己房间,摊开一堆笔记,心头想着还是该给姜红芍解释一下。 于是去了客厅拿起电话打了过去。 姜红芍的案台上,手机叮铃铃的响了起来。正在桌前百~万\小!说的她看了上面的来电,迟疑了一下,并没有接。 等到响了三声之后,姜红芍伸出手拿起手机,摁了接通,道,“喂……程燃。” “……回家了?” “早就回了啊,我比你还提前走的。” 声音似乎并无异常,但也过于平静了。 程燃还是道,“今天下午那件事,确实是个误会,对不起……” “哦,那件事啊……没有关系的,不用在意……” 姜红芍的声音又传来,“你的头……还好吧……”确实是被足球砸了一下的…… “还行,刚才背了二十个单词,发现都能记得住。” “……” “记着看那些笔记……主次要的我已经写在上面了,依照上面复习,你能行的,对吧……我电话畅通,随时可以询问我,不收钱……” “好的,谢谢。” “客气啥。” 挂了电话,程燃想了想。 好像有种…… 淡淡的距离感…… 这个女孩,就像是有一层壳,深入触碰的时候,她又缩了回去,裹进了壳子里…… …… 那之后两天就是最后在校的时间了,仍然是按部就班,学校主要是交代中考的事宜,各科老师过来也就说一下大致可能的考点和大家考前假复习的方向……有的老师会押押题什么的,那时候课堂上就会有窸窸窣窣拿起纸笔记录的声音…… 在杜雨婷那帮女生的等待中,程燃将信退给了对方,那个时候是第二节课的课间,在四班教室外面,程燃把信退给杜雨婷的时候,这个女生整个脸上的期许和喜悦都消失了……看到对方快哭出来而被同伴们拉走的样子,程燃只能默默道声抱歉。 不过这倒是让看热闹的四班学生内部很是震惊了一番的。 张小佳捅了捅杨夏的手肘,一副不可思议的样子,“你听说了吧,程燃拒绝了六班杜雨婷的情书!” “杜雨婷哭惨了……那么一美女居然看上他……这家伙却拒绝了,吃错药了吗?”这是听闻情况的姚贝贝难以置信脱口而出的话。 偶尔在下课出门,或者在外面楼道操场的时候,杨夏的目光也会停留在程燃的背影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在大课间操和放学时会在人流中遇到姜红芍,她身边多数都是簇拥着柳英在内的一群女生,和程燃俞晓撞见,她就在柳英身旁,也会朝他们打个招呼,简单说上几句,然后又告别。 “今天过了就放考前假了啊……放完就中考了……好紧张啊……”俞晓悻悻然说着,突然想起什么,又皱起眉头,狐疑的看着程燃,“你最近不是惹到老姜了吧?为什么……我总觉得她在躲着咱们呢……” 阳光穿过树荫照射下来,笼罩在程燃的脸上。 像是操场那夺目的红光重现,晒得脸上温温热热的。 程燃右手抬起,食指在唇间抹了抹。 “我也……不知道啊。” 第五章 傻子,加油! 每个班级黑板前那关于中考倒数计时的天数终于变换成了0天,这其实倒也不是真正的距离零天就中考,而是指的毕业最后在校的时刻。 真正的中考是在考前假后熟悉完考场的第二天。 决定所有人命运走向的考试,开始在时针分阵轰鸣的节奏中到来。 最后一堂课放学,程燃背着书包来到楼道口。考前假开始,中考这柄大剑就悬在头顶,成为每个人心头沉甸甸的事物,这个时候哪怕再心大的人,也没有心思邀约玩耍的,不过会有一些谈恋爱的,依依不舍在学校里进行最后散步。也会有纯粹因为友谊的一群人,会拿着带来的相机在一些角落拍照。 放学的人不断从门口走出,姜红芍从一班的方向走了出来,也分明看到了他,程燃张张嘴,正准备说什么,教室门那边呼喇涌出一帮人,男男女女,把姜红芍围拱起来。 想来姜红芍虽然素来低调,然而实际上在班里同学眼中还是很有分量的,在这最后毕业的时刻,很多人终于忍不住和她搭起话,想要拉近距离,给她毕业留念薄,让她写下星座爱好对自己留言的…… 人群阻隔在两人之间,在姜红芍投来征询目光的时候,程燃道,“一起回家吗?” 俞晓放学直接去了家里给他安排的补课地点,正好程燃本意是打算和姜红芍一起乘车返回。老姜最近躲着他,其实也是因为操场那一角的事情,发生的太过措手不及,出于女孩的某些心理,老姜的反应似乎也理所当然。 政府院和华通公司大院相隔并不远,办文化墙的时候程燃也和姜红芍一起坐过公车,今天这种毕业时刻一起乘车回去,一方面有纪念意义,一方面也能破冰…… 只是程燃这么直接对正在走廊边给几个同学写留念薄的姜红芍询问,倒是让围在她旁边的一众学生打量了他几番……大概心头想的是你谁啊,竟然这么随意的就说出和姜红芍一起走…… 姜红芍写好一份递给一个同学,对向程燃的眼睛,道,“不了,你先回去吧,有人来接我。” 她旁边两个同班男生立即有些同情之色的看着程燃……意不意外,尴不尴尬啊…… 你以为你是谁啊……过去不知道多少很有自信之辈在她面前折戟沉沙,作为姜红芍平时朝夕相处的同学,我能告诉你很多人至今都暗恋她么,还有我们的情书从来没敢递出手你相信么?你知道在她身上碰了软钉子的有多少人吗? “哦……好的。”程燃点点头。 这丫头,还在自己的壳里,或者,仍然是有些生气的吗? 主要是当时突如其来的袭击,让她受了惊吓吧,想到办文化墙雨后树上积水她也能避开的一幕…… 似乎她性格里不仅要强,还有对一件事物要完全把控掌握,注重完美和细节……面对她没能预料的袭击,且是这种事情……估计是超出她的承受了。 不过想起来也不太公平……当时牵自己手的时候,你倒也很顺手啊…… 程燃点点头,转身欲去。 姜红芍突然开口,“明天下午两点……” “嗯?”程燃停住脚。 “你没事的话,到我家来……我们一起复习。” 旁边的同学还带着笑意看向程燃,但紧接着,牵起的嘴角就凝固了。他们一点一点扭头望着姜红芍漂亮的侧脸,感觉有些窒息了,满脑子都是毛线打了死结的一团乱麻,心情更是极其复杂……这突如其来的什么转折啊……这就……登堂入室了? 做了这么多年同学她的家在哪个方位我们还不清楚呢,你这怎么就到她家一起复习了!怎么就去她家了……他们觉得自己的胸腔里回荡着的是来自深渊的呐喊。 而女生,则是带着惊疑不定的目光,游走在两人身上,似乎到了毕业,才发生了什么大秘密似的…… 程燃点点头,“好,我来的时候,给你打电话。” “嗯。”传来姜红芍轻轻浅浅的回应。 程燃和她道别,转身朝走廊离开。 也就在这时,刚才准备后门迈步走出的一班班草黄谦,又失魂落魄的掉头缩回了班上去…… 心头那个委屈得啊…… 最近出门没看黄历,这还能不能让人好好毕业了! …… 考前假开始,程燃依照约定,前往政府大院。去姜红芍家的路倒是烙印在他的脑海里,驾轻就熟。而记忆中那处红门大院和老姜一样,都是不曾解密的存在,现在自己却仿佛已经敲开了那处的门扉,和那位芍药花一样的女孩更进一步的接触。 当然,老姜的父亲,仍然是一个不可忽视的存在啊,这个时候不像是后世,能够通过网络查得到政府内部主要领导,相对麻烦很多,不过程燃还是能通过翻找过去报纸,黄页等一系列信息尝试看看姜红芍家的背景,之前却唯独忽略了老姜不和父亲一个姓的事实。 自己被她父亲这么一个人盯上,总是有一种被一头潜伏的鳄鱼注视的感觉。 不过当程燃依照熟悉的路径敲响那个院子的红门,姜红芍来开门两人进去之后,却是没看到她父亲的踪影。 红门内是一处小院,院落不大,大概就是三十平方米,里面还种有一些树,地上是碎石小径,直达那栋二层小楼的防盗门,姜红芍打开门,里面是很正常的装潢,红木的家具,悬挂的字画,到处中规中矩,应该是政府这个级别的标准配置。唯一看得到家里有女孩活泼痕迹的是一些摆设的果盘啊,卡通零钱罐这些。 “你爸呢?” “上班。”开门进了玄关,姜红芍给他拿了一双拖鞋,“不想撞见我爸,被我爸打扰的话……每天下午来,复习三个小时你再走……” 这怎么……有种偷情的刺激啊…… 不过自己背着书包像是偷情一样的来老姜家里复习,这怎么看都有些喜剧色彩…… 重生者,不就是什么都要体验么……程燃如此安慰着自己,换了鞋进去。 一种奇特又刺激的心情笼罩着自己,这个屋子里有熟悉的女孩的气息,给人的感觉陌生却又亲切。 姜红芍早已经把饭桌那边腾出来了,程燃把包放着,她拿了个浅蓝色的咖啡杯接了水搁在桌上,“你用这个杯子喝水吧。” 程燃注意到这个水杯很新,而且是蓝色海洋色的烧瓷,姜红芍自己的水杯是粉色的史酷比动物形象,而她的父亲有自己的大盅茶杯,所以……这是专门为他新买的? 真是简简单单,就能感觉到暖意…… 可为什么你的杯子是史酷比,自己的就是一头大眼丑海马?画的鼻子还像猪一样……你这是故意比着造型买的吧! “呐……把卷子拿出来,每科这次都发了两至三套卷子,都是历届各地方的中考题,我看过了,涵盖知识点应该是比较全面的了,我们分配好时间,能全部完成的。你每天在家里做两套,来我这里一起做一套,然后余下的时间对一下答案,把错得地方我给你讲了,知识点弥补起来……” 饭桌靠窗,光线通过外面的院落透射进来,姜红芍头发扎着红黑的蝴蝶结,一副居家清秀的模样,贤惠的指点着作业江山,曾几何时,程燃认为这是理想中最美好生活的模样。 他抬头,就看到了那棵枇杷树,现在终于知道当初他和俞晓是怎么被发现的了。 两人之间的时间静静流淌,前天操场上的那一幕,那一个阴差阳错的亲吻,那女孩烧红似火娇艳欲滴的脸颊,就像是从未发生过。 但这也是很好的吧。 就像是文化墙那片工地建筑板后面隐秘的次元空间,像是他们蹬动自行车女孩在后座拉着他的衣服,像是他们在危机中于山间相互扶持行走穿行……这是属于他们一起经历的,独有的小秘密。 心照不宣,却又妙不可言。两人一起做了一套理综试卷,做完之后,姜红芍先是拿自己的卷子和标准答案比对了一下,然后就拿过程燃做完的试卷,和自己的对比了。 看着看着,姜红芍一边看程燃的卷子,一边落在程燃的身上,轻柔道,“你之前做过这份试卷?” 程燃带着笑容摇摇头。 片刻后,她把两份试卷搁下,看着程燃,右手轻轻转动一支笔,像是发现了什么端倪,“你的理综……很好。不用我跟你复习再讲了……明天过来,我们进行数学吧。” 接下来几天,他们依次进行了数学,语文,英语的历届中考真题卷测试。 到最后一天,姜红芍把最后对完答案的试卷整整齐齐的收拢起来,放在一旁,眼睛里泛出异彩,似笑非笑的看着程燃,“……你是个大骗子。” 她的眼神很明亮,里面有几分嗔意,但最初时的忧虑已经尽去,更多是明媚的颜色。 “所以你根本不是成绩一塌糊涂,当时……你也不是只背了字典‘b’字头的单词……只是为什么连摸底成绩也故意考差……你这是,在想什么啊?” “那天……生病了,状态不好。” 姜红芍做出“我信你才怪”的样子瞪过来一眼。 考前假这几天,每天下午程燃在她家的几个小时,居然成为了两人间呼吸般自然亲密的事。 所有的试卷已经做完了,两人相差无几的卷面分就放在一旁,似乎已经没有什么需要复习的了,时间指向四点过一点,距离程燃例行离开的五点钟还差那么几十分钟……此前对程燃人生命运的担心,似乎也放了下来。姜红芍内心有种很重要的事情落地的轻松。而这种轻松过后,她似乎又想到了些什么,脸现出了些微的红潮。 “你之前担心我的成绩,对我的前途就那么在意?”程燃微笑,“未来还要在一所高中……请多指教了。” 姜红芍美目注视着他,温婉道,“成绩不代表成就。只是希望你未来的路,能走的更好。” 这番话里隐约有些什么深层含义,程燃来不及咀嚼咂摸,突然听到了外面院门钥匙扭动的声音。 那一刻,程燃突然觉得自己忘记问了一个很容易忽视的问题,姜红芍……应该是给她爸说了,我在这里的吧? 结果程燃转过脸,看到姜红芍捂着嘴,一副大事不妙的表情,“糟了,我爸回来了,你死定了——” 在程燃有种偷情被撞破的愕然中,姜红芍拿起书包递给程燃,指了指厨房,“要不你从窗户跳出去?” 你还有没有谱了啊!程燃哭笑不得。 然后也是晚了,正门传来门锁扭动的声音,门打开,黑面神李靖平开门走了进来。 然后就看到了客厅的两人。 程燃觉得自己此刻的面部表情一定是和复活岛上的石像没什么两样的。恐怕绷得连凿子都凿不动。 盯着程燃看了片刻后,李靖平点了点头,“复习完了?” 程燃这才看到姜红芍眼底的一丝狡黠。这妮子……是跟他爸说过了吧!刚才是故意想看自己出丑? 真是让人牙痒啊…… “做完题了,叔叔我先走了。”程燃背着书包去换鞋,最恐怖的一点是李靖平让了他一下,他和他在狭窄的空间交错,然后自己换上了门口的鞋子。 全程黑面神都注视着自己。 开门时,黑面神“唔”一声,然后道。 “中考……好好考。” 这个声音,很有平时电视里看到的正襟危坐发表讲话时的那种磁性和沉稳。 有那么一刻,程燃是愣了愣的。 然后他点点头,开门走了出去。 关上院子里红门前,他回头看到窗户那边,穿着深赭色身材毕露薄毛衣的姜红芍伸了伸丁香小舌,从长袖口露出的几根白玉般的指节挥了挥,笑靥如花中……朝他俏皮的眨了一下眼。 嘴唇的口形是: 傻子,加油。 ======== 本来想矜持一下……但看到今天是周一,那就原形毕露,血盆大口求票! 第六章 很迷信啊同学们 6月15日。天气预报阴转多云,气温14至28度。 这个日子终究还是到来了,考前一天晚上俞晓跟他打了个电话,电话里是少年人的多愁善感,“……这段时间我妈给我找的补习班算是把我整惨了……但是还是有收获的,反正如果差点分的话,我爸是打算给我交一高的建校费了,总之好好考吧……你和杨夏还在冷战?其实你也别只看到表面了,昨天我回来遇到她,杨夏还有意无意的问到你的情况……她表面装作不理睬你,其实还是有在关注你的,只是她脸皮薄自己不承认……哎,我们就这么毕业了,一个大院,以后抬头不见低头见,你们要早日破冰啊……还有,明天早上我们一起走吧……” 等到早上程燃醒过来后,徐兰走进了房间,直接丢了一堆红色的东西过来,“来,今天穿上!” 程燃随手摸了一把,看着红色的四角内裤和鲜红色的袜子,心头那叫一个崩溃,“这是什么啊……” 自己老大的人了,要里面穿个这个,内裤还好说,你在凳子上一坐,裤腿提上来露出截袜子,那就是全国河山一点红,什么个心情?你要夺人家气运么,还能不能让一个教室的好好考试了? “我给你说,图个吉利,必须得穿啊!”徐兰蹬在门口一副不看你穿上不走的架势,又让程燃整个人都不好了。 在被窝里无奈换上这些自己母亲准备的“战袍”,程燃专门在外套了条裤腿较长的牛仔裤,出房间来,程飞扬给自己煮了一碗荷包蛋。 桌前父母两个人仿佛年轻回到了激情燃烧的年代,两人表现出来的斗志比他程燃还要高昂,程飞扬和徐兰还觉得自己很时髦的平伸出五指,一脸殷切的看着他。 这是要跟……自己拍掌吗? 程燃无奈伸出手,和两个人一人拍了一下。 “我们的口号是……?”徐兰问。 程飞扬接口,“考上四中……争取二中!” 这怎么还搞起传销来了? 程燃憋了半天,回应,“我……猥琐发育。” 嘭!程飞扬大力猛拍了程燃背一下,一脸严肃。 “年纪轻轻,猥琐什么!头抬起来,挺胸,背打直……好好考!” 程燃:“……”我是你训的兵是吧! …… “今天考试要不要你爸去送你……”徐兰最终还是带着不放心的表情盯着程燃。 程飞扬就接过话去,“送什么,大部分同学都赶车过去,我去了多一个人还添堵,给他制造心理压力……说实话,中考不难,难得就是保持你的状态。儿子,你今天就是去斩华雄,老爸在家里给你温酒,等你凯旋而归!” “爸,我赞同,说到底气势和状态最重要。”程燃也一笑,提起书包,检查了一下,文具盒里面的直尺,圆规,2b铅笔,这个时候已经出现了omr光标阅卷机了,所以机读卡也是要填的。其次就是钢笔,蓝黑墨水……一应俱全。 看着书包里这些记忆里是那么久远的中考物件,程燃真有一种整理作战装备,将要再次踏上战场的感觉。 程燃想到什么,问,“爸,你公司改制的情况怎么样?” 程飞扬还是马起脸来,“问这些做什么,好好考你的试。现阶段就数你这件事最重要!” 程燃算是知道,和前世一样,不容乐观了……只是前世这个时候父亲已经放弃了……现在他却仍然还是在做着努力,是自己当时的建议,打退了赵平传内部泄密的原因? 不管这次改制成不成,至少父亲的精气神不一样了,不像是曾经那样,被前有猛虎,背后还被赵平传联合自己最信任的徒弟搅局捅一刀的一蹶不振,即便是失败了,他内心的那股气,仍然还是在的。看他今天鼓励自己的那副样子,所谓挺起脊梁来,就是如此了。 程燃提着书包就出了门,俞晓刚刚下来,掐着时间和他一起走。路上遇到柳英杨夏姚贝贝三人,每个人或多或少都穿戴有红色的东西,杨夏头发向后梳了一条麻花辫,辫子末端有一个红色发夹。柳英带着他妈当年考大学的手表,姚贝贝整个身上都是红色格纹,往谁家大门一站都能辟邪了。 程燃又不经意看到俞晓短了一截的裤子露出的那淡淡的绿色,俞晓赶忙把松紧的运动裤往下扯了点,但仍然没遮住,程燃后退了一步,斜着身子望着他脚踝露出的毛毛虫颜色。 俞晓那叫一脸尴尬,“我妈说了……这是一路绿灯的意思……” 同学们你们很迷信啊! 柳英对程燃两人挥挥手,“程燃!我爸开了车送我们……还有一个座位,要不你进来?或者……俞晓你们俩商量一下。” 俞晓那叫一个无奈,你开口就让程燃进来,再让我们商量,自己眼力劲该有多差才听不出你弦外之音啊!不就让我自己走路么……我是长得比程燃丑啊怎么的…… 程燃拍了拍俞晓肩膀,“我和俞晓走吧,免得他一个人,你爸车来了,你们先走吧……” 柳英点点头,这个时候,她旁边的杨夏突然开口,“俞晓,程燃,你们……加油了。” 杨夏有些伤感,虽然可能大家未来的去向不再一样,但至少这一刻,他们有一种同仇敌忾的气氛在里面。 俞晓和程燃愣了愣,程燃随后点点头,“一起。” 姚贝贝又从旁揶揄道,“程燃,你可是和李屠夫打了赌,要考上一中的噢……来来来,这次让我们开个眼界。” 程燃笑笑,“听你的语气,我觉得新学校你看到我会吓一跳。” “呸呸呸!你可别乱说……我可是要上一高的!” 柳英父亲的汽车已经从那边开了过来。 只是姚贝贝和程燃的打趣,让这个带着些许惶恐的中考清晨,多少有了那么一些轻松的气息。 杨夏和柳英被这种氛围逗笑了……她从侧面看着程燃,这个少年总是这样,在他身边,会有这种莫名安逸和清闲的感觉,似乎再大的问题,都会轻描淡写很多。 然而人生就如逆水行舟,没有那么轻松,当你觉得轻松的时候,那你一定是在后退。同样的比如程燃,撞见再大的事情,他似乎也能不痛不痒,这并不意味着事情不存在,而是他以一种近乎于鸵鸟的方式去躲避了,玩世不恭的不是英雄,很可能只是你根本无法适应这个世界…… 最近这两个月,他的确发生了改变……然而这样的改变,来得太迟了…… 其实她有的时候很羡慕程燃这样的性格,似乎什么境遇都能随遇而安,但她心知肚明自己做不到。她会嫉妒,会攀比,会自觉不如人之处而奋发,她没办法像程燃这样身处弱势,还能泰然。 然而清醒会疼痛,会不甘,会艰难去攀爬,会双手鲜血淋漓,遍体鳞伤…… 而活得简单一点,迷糊一些,凭着运势生存,似乎也不是什么坏事吧。但那绝不是她会选择的路。 柳英父亲的车已经开到,她们陆续上车,隔着车玻璃,她看着程燃一如印象中的清逸模样,这也是她曾经心底滋生出喜欢的样子。但现在她突然觉得自己成熟很多了,也更能看清楚很多东西…… 譬如面前的,人生的这场战斗,和几家欢喜几家愁的结局。 她默默道,“加油吧……程燃。” 第七章 拔刀 公交车沿着公路前进,因为车流很密集,时而有紧急刹车的情况发生,导致装满了学生的这路车里人挤人,发生小范围的挤涌。 但没有人抱怨,很多学生都抿着嘴唇,皱着眉头,车上有各家家长正在给自己孩子传授着考试秘诀,“给你说啊……张平,最重要有“四心”,即所谓静心、信心、专心、细心…… “辰辰,记住了,不要想捞满分,就像是大网捞鱼,该捞的一定捞,捞不到的也不要过度消耗宝贵时间先把能捞走的鱼装兜里……” “关键是要审题,要揣摩出题者意图考点……哎,他们那些人坏得很的,躲在背后给你设陷阱,你就是要把这些陷阱识破,不上当!” “再检查一下东西,文具,垫板,这里有热水,你今天那个来了……中午我再给你熬姜汤……” 程燃已经看到不止一打人默默碎碎念着……“我很放松,我今天一定能正常发挥!” “我很冷静,我能考出好成绩!” …… 现在的他就像是一个旁观者看着街道,看着车流,看着那些校门口。学生们背着包汇进考场,而那些父母家长们的表情则更丰富一些,期许,忧虑,焦灼……各式各样的神态,组成一片浮世众生的绘像。 程燃突然有些恍惚,究竟这么拼命的读书,是为了什么…… 有的人会说为了一份好的工作,能早日达成有车有房的梦想,但如果只是实现财富的价值,其实不论过去还是未来的后世,都有无数的例子,学历文凭不是取得财富的唯一标准。 这不是在后世那些造富的互联网领袖上面能看到,其实每个人周边就有很多,程燃前世在学校成绩不是最顶尖,但出来后凭借自己,也还是混得比一些学历更高的同学好。 他曾经就有朋友研究生毕业国外留学,成本付出了,结果回来只在一个事业单位拿着普通的工资,生了孩子还要为奶粉钱发愁。有的在大学里当教授,结果一个月加上津贴不过万来块钱,虽然比一般人高,但相比起有些肯吃苦早些年自己出来创业做生意的朋友,社会这所大学让他们得到了更多的回报。 所以,读书不一定能让人取得更多的金钱,只是在社会进程的某一个阶段,将读书的作用妖魔化了,譬如社会风气让企业对学历的要求很在意的时候,好大学的文凭就变成了紧俏的事情……而随着社会的发展逐渐发现高学历不一定有高能力,于是在对人才的技能经验有要求的时候,那些在某个行业浸淫了很多年的人物就受到了欢迎……当社会对创新的要求提高之后,那些思维活络能跟上时代的人也就如鱼得水…… 就像当初跟姜红芍说的那样,这个世界其实每时每刻都在变化着,这是社会发展的必然。 但也有一些不变的东西,是必须在一个系统中才能诞生和得到,譬如学术知识,是在严格的实验室科学实验中,在图书馆学术浓烈需要同类人研讨的地方才能得到的东西,自然也无法在纷杂的社会中取得。 所以读书的意义,一方面是追求一些可以流传永恒的事物,对自我价值的实现,去探索一个领域,去攀爬一类知识的高峰,去接触不同有趣的思想,满足自身的心理欲望,从而更深入的了解世界,接近事物的真相。 或者实现社会的价值,系统的学成一项知识技能后,回馈反哺社会,给生活带来便利,给科技带来进步,甚至对社会产生变革,取得经济,名誉等收益。 只是大部分芸芸众生,求学读书,也只是在追求变现成后一种价值。 不过不得不承认,财富也属于人生价值的一部分,而且很可能是最重要的几个价值之一。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 任何一个时代,概莫如是。 吱嘎,车门打开。 哄…… 和俞晓一并被人流推涌着,流动着,向着考场的校门而去。 而在校门口,早就有一大堆家长跟自己孩子交代着,然后目送他们走入考场,自己则在外面一步三踟蹰,有的干脆找了块空地就坐下,手上拿着打发时间的报纸,却没看,在手里搓成卷,反复揉捏。有的已经点起了烟,环抱双手,这将是一场漫长的等待。 “叮叮——!”铃声远远从一中园区内传来,却凭空让清晨的空气里紧张和凝重又增添一分。 程燃一脚跨入大门,听到这个铃声,抬起头来,“呵……敌军还有五十分钟抵达战场。” 俞晓扭过头来,“什么?” “没事,走吧!” 他拍拍俞晓的肩膀,这道铃是考务组集合的铃声,这个时候就是考场考务组点名,明确考试纪律注意事项,然后从考务办领取封印的试题卷,答题卷进入各个考场教室待考的准备时间。 中考开始前十五分钟就会提前关闭校门,不准再进园了,这之前入校的学生都会在考点教学楼下的空地先集合,一中初中部的三个教学主楼区域下面,都排满了人,这个时候就提前去上厕所做各种准备,有的偏偏在这个紧要关头,反复入厕是怎么都撒不干净…… 程燃看到了姜红芍在第二教学楼那边的聚集点,显然她也看到了她,清晨有些凉,穿着红马甲的她朝他挥挥手…… 程燃也冲她打了招呼,这两个目无旁人隔空挥手的男女,很是引发了不少侧目的眼神。 而程燃眼神再游走了一番,目光怔住……看到了谢飞白的身影。谢飞白穿着的竟然是蓝白色的校服,高高帅帅,简直一副好学生的样子。 看着他脸上的平静,联想到山海市的那番波澜。 程燃生出一种世界和平最好的感触。 第二道铃打响之后,“请同学有秩序进入教室”的广播就响起在全校的音响中。 “敌军还有二十分钟到达战场。”这次是俞晓对程燃比了个大拇指,这小子,现学现卖的功夫一流,“打个漂亮仗!我进我的教室了!” 程燃看着人群陆续走进楼体,倏忽有种后世看大片,置身霸王行动抢滩登陆现场的错觉,前面就是纳粹集团军的150mm重炮狂轰滥炸,登陆艇打开,他们这些人就冒着被机枪打得血肉横飞的场面沿着滩头敌军布置的钢架子障碍往前挺进。 第一堂是语文。 来到座位上坐下的时候,拆封哨吹响,监考员开始拆封试卷牛皮封套。 敌军还有十分钟抵达战场。 一份份的试卷到手。 主监考员环顾全场,声音沉肃道,“还有五分钟开考,同学们先填好填好你们的准考证号码、姓名!” 伴随着他的话音,是一阵哗啦啦的翻卷声,打开文具盒取笔声,笔杆子碰撞声,簌簌簌的书写声,无比鲜活的涌进耳朵里。 饶是程燃已经经历过,甚至此前还在脑海里模拟过今天的场面。 但身处此情此景,哪怕自己也是见惯大风大浪的人,终究心脏还是“搐”得紧张了起来。 他从文具盒取出钢笔,旋转笔帽,钢笔头探出,k金的笔尖亮出一点寒芒。 他此刻像是一个武士…… 拔刀。 …… …… 新盟主“mybby2003”诞生!拱手拜谢! 第八章 收刀 八点整。正式开考铃打响,又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中,不同教室的不同人,在此进行了同一个动作,杨夏早在考前检查的那五分钟,就把整个卷子总览了一下,前面五道题的答案,其实已内心有数了,这个时候,就是埋头书写。 柳英开动了,姚贝贝动笔了,俞晓在深吸一口气后,落笔。 程燃钢笔悬着,语文第一题是找加点字注音有误的一项,这一口气就是四组生僻字词,要是其中有几个生僻字词不认识,这道题就没法选了。 嗯,这道题里面bc项感觉都有错啊……嗯,“鳏”这个字正确读音是什么来着,噢,是。对了,就是b项。 第一题略微有些磕绊,第二题是找句式错误的句子,单每一句拿出来,其实都说得通,但问题是这些都是课本里面摘录的句子,要是对课本内容不熟,也会栽到这里了。 第二题仔细对比了几下,程燃写下答案。 然后是接下来的题,成语使用,找句子语病这些基础知识。倒是越来越有感觉,程燃渐入佳境,答得越来越流畅快速。 然后是文言文阅读,陶渊明的…… a卷的i、ii卷答完后,进入b卷,主要是考诗词鉴赏,现代文阅读…… 当程燃写下最后一个字后,吐出一口气。 再来来回回检查了一遍,提前了二十分钟交卷。 提前交卷走出的程燃并没有在学校逗留,而是直接返程回了家。 回到家父母早就已经做好了饭菜,等候多时,程燃一回来,徐兰程飞扬两个人简直极有默契的根本不提询问他考试的任何情况。 徐兰只是说,“回来啦,那赶快吃饭,吃完了睡一会,补充体力。” 程飞扬就是点头,“上午考完了语文,下午是物化吧,什么都不要想,考过的就过了,下午的考试,记得还是保持平稳心态。” 下午抵达考场,楼下聚集的时候,有的人在碰上午语文考试的答案,有的则坚决对对答案这事不置可否坚决不参与,避免影响接下来的考试。 下午物化考铃打响,程燃又加入奋笔疾书的大军。书写的时候,物化这两科这次占用了他不少时间,主要是这套题的陷阱比较多。程燃其实在上午语文的时候,就验证过了,这一世的中考题和他上一世经历的绝对不一样,这也是这个世界“软件”变化带来的差异吧…… 物化比语文晚了一些时间做完,但程燃还是坚持检查了一下,提前了二十分钟交卷。 这个时候一个考场的学生和监考老师都有些注意他了。考试过程中也的确有一些因为本身成绩就不好,中考或多或少带着自暴自弃意味的学生提前交了卷,但这么恰着时间提前二十分钟交的,这是个什么心态? 其实程燃心态很简单,本身就是做完了,而且检也检查过了,排除了粗心大意可能导致的丢分后,其余的卷面已经一目了然,如果真有错误,那也是他的确做不到的题目,再多花费时间也不值得了。 提前二十分钟交卷,这是一个一致性比较高的结果。 重生回来的第一天,他就是在为中考这一天改变命运做着努力,这个时候,一切都是以前世的能力,加上这一世查缺补漏的机械化成果。 回到家的时候,晚上徐兰和程飞扬陆续得到了普遍对第一天两个科目都比较难的社会风闻。 程燃临睡前,程飞扬忍不住了,觉得应该还是给自己儿子鼓鼓气,走进程燃的房间,脸上的笑意堆起,“儿子……今天,这两科也考完了……你个人觉得……这两科……怎么样啊?” 程燃愣了愣,对了,别看今天一个字没提,但其实家里这种凝固的空气,这种对考试情况只字不提,才算得上反常吧,恐怕今天一天自己父母的神经都是绷着的。 程燃觉得怎么都要他们先把心放下来,别为自己担心了。 他笑着道,“爸,很轻松啊,我有信心!很简单的!” 程飞扬那原本还笑着的脸,顿时就难看了起来,他觉得自己像是被无形的力量撞中,晃了一下,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笑容,只是笑容已然僵硬,“噢,噢……你有这种心态就好……早点睡……明天……”他停顿了一下,终于忍不住语重心长,“要加油了啊……” 程燃看着程飞扬一脸失落的走了出去,心头满是问号,这怎么回事?感觉自己宽慰他们反倒引起了他们更大的紧张? 程飞扬回到客厅,徐兰早就一副探究的沉声问“怎么样?”了。 程飞扬坐回沙发上,垂眉皱眼,“程燃说……比较轻松……” “这怎么可能啊!”徐兰脸也揪紧了,他们俩下午吃了饭就出去散了一趟步,说是散步,其实就是和大院里这些家长们互通有无了,他“张琳今天才跟我说了,他们家柳英说语文这次好难的!下午的物化也有点难,普遍都说比较难……我们家程燃的平时成绩,哪里比得起柳英她们……连他们都觉得难,程燃居然说轻松……” 徐兰苦着脸,后面的话是没说出来。其实天底下的父母哪个不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哪一次考试前他们不一次一次期待过自己孩子这一次能有显著的进步,都不求突飞猛进了,哪怕有一点进步,那也是好啊……结果程燃过往的考试,每次询问他轻松与否的时候,说轻松的,等待他们的就是晴天霹雳。而相反程燃哪次沉稳起来了,拿不定主意这次考得好不好,反倒最后还超出正常水平。 所以在普遍考生都感觉难的情况下,这次程燃居然说简单。 他们有不好的预感,在徐兰程飞扬这里,程燃今天考的两科算砸了。 第二天早上是数学,下午是思想政治,数学一路畅通,思想政治程燃答得很艰难,不至于放弃,他还是有些基础的,重生回来做了部分总结,但总体大的心思没有放这上面,思想政治不过一百分,和其他都是一百五十分满分的来说,的确是分量不重。只能用抓鱼策略,能抓的鱼就先抓了,其他的放一放。 这两科无一例外,也是提前二十分钟交卷。 这下负责收卷子的老师已经把程燃列入黑名单了。 中考中考……你当玩的是吧! 回家的时候,下午打听了考试情况的程飞扬徐兰晚上又来了。 “这第二天的考试……感觉怎么样啊?” 程燃倒是汲取了第一天说实话的教训,想了一下,面露为难之色,“有点难,我尽力的发挥了……” “啊……这今天的别人都说简单,特别是数学,可能是历届最简单的了……你还觉得难啊……”徐兰倒是一下子掩饰不住自己的情绪,直接就出了房门。 程燃又是傻眼了。 这……你们什么套路!? 自己到底该表现得如探囊取物般轻松,还是恶战连连的困难,能有点准信不! 给个机会我重新展示一次好吧? …… 第三天的考试只有一科,也是最后的英语了。 英语磁带播放的听力,那恐怕就是外国人来听都只能听出个大概一脸懵逼,好在英语这一点是他的强项,这可是日积月累的真功夫,时空也没办法夺走。靠着后世的实战积累,加上重生回来对标准答案的规范,再加上整个连串的考试到最后,他处于一种特别的状态中,似乎是个buff,于是英语这一科从听力结束后,就没停过手,一路书写到最后。 最后的作文题是如果一个外国小朋友要来旅游,如何给她介绍你的国家。 最后的一个单词写完。 程燃注意到两个监考老师这次频频盯着他,大概是看他是不是还来提前二十分钟准时交卷的戏码。估计觉得自己这个考点遇上了个强迫症学生。 程燃将钢笔缓缓旋入笔帽。 深呼吸,然后呼出。 这个时候,他才感觉到仿佛从第一天起憋着的那口气至此才释放开来。 所谓气定神闲。 收刀! 拔刀…… 收刀。 这一刀斩旌旗十万。 斩十殿阎罗。 昨天有人让我今天把中考写完。我想我听到了你们的心声,善解人意会得到什么宝藏来着……? 第九章 人生何处无小沛 那是一场大战,抢滩登陆,尸横遍野,登陆艇一放下,灼热的子弹就划着凌厉的弹道杀伤友军,残肢,碎片,爆炸冲天的火,岸上属于出题者猥琐的重炮和碉堡火力点不断在大地上开出四溅的花,最后人们的血肉铺满战场的大地。 战斗不知何时结束了,天空上到处都是飘着的黑烟,飞舞在战败者头盔与腐肉上空的乌鸦。 像是只属于大战后的宁静,一切的喧嚣,就像是潮水,在那天之后——于这座城市中退去了。 山海市重新回复了天清云淡的湛蓝,阳光刺眼,公交车再也不必满满当当,晃晃悠悠的穿梭慢节奏的城市交通道路,路边偶尔能见到一簇考完试后显得轻松的学生。但仔细看,还是能看到这种轻松背后隐约的克制。 有风吹了起来,山海市属于热带高原季风气候,阳光再刺眼明媚,晒在身上再如何炽热,只要站在树荫阴凉地,风过就能感觉到凉爽。 风吹过,风又离开。 城市里人们的生活,仍然继续着。 华通公司门口,今天聚集了很多人,用黑色字报写着诸如“反对廉价变卖国有资产!”“严查官官勾结!”“出卖职工利益者可耻!”……之类的信息,由不少人举着,赵平传带领,一个个面露愤慨之色。 这番变故还是引得了一番注目的,只不过这个年头,涉及下岗倒闭潮,各家单位狗屁倒灶的事情也不少,大多数看一眼,也就知道是怎么个扯不清楚的破事了。 然而事实上这群人,华通本公司认识的,也只是寥寥无几。 这群人如此“大张旗鼓”,目的也就是截胡那几辆停进大院,挂着蓉牌的车。 那些来自总公司调研组的领导,就是来考察评估程飞扬技术所研究的新产品未来打开市场的可行性……问题是一来,人就被拦住了,可以说是寸步难行。 这边有人喊着,“领导!总公司可不能不管咱们的死活啊——” “公司是大家的财产,他程飞扬的确贡献很大,咱们不否认,但技术所没有咱们其他部门,他们就能发展那么大,积累起来了?就能有产品了?不允许新产品出门!还有,程飞扬的新科研成果应该属于职务发明……权利应该归属属于公司!不允许他个人独占!” 人群中喊得最厉害的,这大家伙都认识,以前产品部的张丕,这人典型的老滑头……前两任司长在的时候,这个张丕可是随时寸步不离,家里的麻将桌上,倒是经常有些官面上的人物就坐,司长也是他家里麻将局的牌客,据说一场输赢,那个年代就是好几千。 后来几任司长都或多或少有自己的问题下课了,新任司长早知道他的小九九,巴结不上,干脆就搞自己的副业,班也不上,但仗着自己的老资格和闹腾,单位还真不敢不开他的工资,当然,也有传言他工资照开,是上面有人打了招呼的,说不准拿了谁的把柄,都不好和他这么个人鱼死网破。 如今张丕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很多人倒是心底冷笑,你自己有没有点贡献自己没数吗?而且这些跟着他闹腾的,很多生面孔,说是他们的亲戚朋友。 现在的公司内部,主要是三股势力,一股是类似于柳英家,杨夏家这样,本身已经找到了新的出路的,对华通公司的未来已经不太关心了,作为老职工,公司未来改股份制的话,就占一些股,总之随遇而安,让上面去折腾。 一股就是程飞扬这样,不甘心,心头想干,敢干,但必须要超脱目前集团公司的格局,必须改制或者独立,才能有一番作为。 第三种就是没有能力,不肯干事,但又倚老卖老,什么事都横插一脚的,这些以赵平传,张丕为代表。就是公司无论怎么,都得有他们的份。半死不活,属于他们的一点不能少。公司要改制,他们就要入董事局,要掌权。程飞扬你想独立,可以,还是得按以前的办法,你安心搞技术,出任个总工,总经理就行了,董事局还是得他们这帮人才能胜任。 这样的阻挠下,总公司下来的评估组工作也没法开展,待了两天,眼看着阻力太大,又返程回去了。 说实话,总公司本身也自身难保,烂摊子到处都是,也不指着山海市这个分司真有起死回生之能,现在人浮于事,只是碍不过现在司长死马当活马医,押宝程飞扬,动用了自己在总司的人脉,这个评估组也不可能下来。 但即便下来,评估组通过了又怎么样……总公司自己的资金都困难,给山海分司输血,经费也有限得很,按照程飞扬的估计,这些钱让整个盘子的可操作空间都骤减,也就只能在山海市和附近县市的市场做做文章了……但至少改制的公司能生存下去。 站上风口不可能,至少能生存……这已经是最低的要求了…… 然而现在,仍然是赵平传这帮人从中作梗。 评估组暂时先返回总公司,下次什么时候来,就遥遥无期了…… “赵平传他们现在就咬死我们搞的理论是职务发明,要把技术留在这个公司里面……这后面肯定是孙卓富的主意,他们找来堵路的人,就是孙卓富背后请的社会人……阻止改制独立,逼得分公司资产只能打包出售,他孙卓富搞些手段接手过去,把我踢出局也无所谓了,他们有相关资料,再请专家来把伏龙完善,伏龙的核心东西我们已经做的差不多了,孙卓富要是肯花一笔钱,把国内前沿公司的行内人士找过来,有前期资料,这些人能够很快帮他把局搭起来,这就变成他们的东西了!不说多了,伏龙几百万的投入,已经可以和国外几千万上亿投资的产品媲美,他们不会用心做的,他孙卓富转手捣腾给国外相关公司,就是一本万利!但咱们好不容易有一个领先的机会,也只能拱手让人了……” 家里,灯亮着,但因为灯泡用久了,表面一层氧化了,因此略微有些昏黄。 评估组返回后,技术所里士气低迷,程飞扬回来后,沉着脸跟徐兰说起这些。 徐兰完全能感受到程飞扬肩膀的压力。 也能感受到那些外部环伺的孙卓富这样的狼,究竟有多么阴险。他有资本,有人脉,你不过一个区区快倒闭公司的工程师,手里握着珍珠,就是怀璧其罪。你拼命想护着,就要防着别人一个又一个的手段过来。 都说江湖险恶,程飞扬这样当兵军校回单位呆了大半辈子的人,还真不如孙卓富那样的老江湖精于算计。程飞扬觉得,对方就是一步一步的,编织着一个铁丝网,逐渐收紧,把他缠绕合围,当有一天他窒息喘不过气的时候,就只能放手。 对那些人来说,生意场非羊即狼,而尚有价值的华通公司和程飞扬,就是羊。 …… 评估组被逼返回了蓉城,算是赵平传一派的胜利。 而这样外部的因素,其实已经开始动摇到原本是支持程飞扬的公司高层,分公司司长宋华那边已经得到了消息,分公司改制重组后,他另有去路安排,于是对程飞扬的支持,也就没那么强烈了。 程飞扬又来到办公室, 路过自己部门下属们的工位,很多人看着他忧心忡忡,这些都是老哥们儿们,不少人都是程飞扬亲手带出来的,跟着他一起干的,现在眼看着他们就将面临下岗,干了那么多年手头上的活,没了市场,都要面临失业,老婆孩子吃什么?他们之前信任程飞扬,信任他能力挽狂澜,保住大家的饭碗。如今看来,希望正逐渐渺茫起来。 程飞扬心头不甘,这是一个很坏的时代,因为固有的制度已经僵化,正在逐渐死去。但这也是一个希望腾飞的时代,国家出台的新改革经济政策,正在进一步解放经济活力,谁能乘风占据制高点,或许这天下未来就是谁的。 但他偏偏就如刘备困守小沛,无法进取吕布占据的徐州,进而去搅动更大的波涛。 小沛是隐忍,是忍辱负重,是待时而进。 从事了小半辈子的事业或许就将到此为止,人生下一次的曦光,又在何处呢? 就在程飞扬感慨人生之际,办公楼中,隐约有消息传了过来。 那边一个人过来,是检验部的王新民,和程飞扬老同事,平时低头不见抬头见,偶尔也会聊上几句。 王新民就道,“老程啊!我刚从柳军他们办公室那边过来,说今天中考查分啊,先前早上的时候查分热线还没开通,长忙音……结果刚刚有人打进去,通了,张明荣他儿子张鑫的成绩查到了,说是467分,把张明荣给气惨了!总分750,这个分……啧啧,不乐观啊,普高线都差着分呢……” 停顿了一下,王新民道,“你不赶紧给你家程燃查一下分啊?” 程飞扬恍惚了一下,早上出门的时候他还提醒了自己,结果早上事情多,一时没想到这茬。 今天是中考电话查分日啊! 一想到这个,他自己的事业前途啊,和程燃的人生未来相比,相对就没那么重要了。 都说孩子是生命的延续,谁说功成名就就一定是事业飞黄腾达,其实一辈子安安心心把一个孩子教育养大成人,步入人生正轨,也算一大成就。 铁饭碗没了,就是砸锅卖铁打工,也要供孩子读书改变人生命运啊…… 程飞扬扭头看着办公室桌面上那台电话…… 突然有点恐惧。 …… …… ===== ===== 有人说我“宣扬读书无用论”,所以我说这人才要多读书啊,否则连基本的阅读理解都做不到……那些一路看我书读了研究生甚至博士的,来先把手上刀放下,票别撕了,大声说出来,每天在你们背后飘着的那股神秘力量是什么——!? 第十章 嗯??? 徐兰是国营山海饭店的出纳,山海人当年无人不知道这家饭店,可是很多单位开办各种会议宴席定点接待的场所。那时候的山海人的结婚宴席,都以能在这家饭店举办为荣。 作为一个时代的标志,这里其实凝结了很多的记忆。程燃小的时候,他爸要上班出差,去省里学习交流,或者其他市指导,她就带着程燃到单位,那时候她手头有事,程燃就放着敞玩,这小子是整个饭店五楼从上到下每个角落都跳了个遍。 当时山海饭店还是第一批安装电梯的单位,那时候极其新鲜,程燃乘着电梯上上下下,导致很多人还以为请了童工来开电梯。 在饭店吃得也很好,总是会有订宴席多出来的餐席,客人吃不完了,能退的桌数又有限,于是倒是作为饭店员工的福利了,程燃倒是能捞满嘴的好吃的,什么水晶肘子,海鲜什锦,nmg烤羊腿……总之就是没饿着过,油水倒好。 导致一些徐兰的同事每次看到程燃来了,就会打趣,“又来改善伙食了啊……只是程燃你怎么吃都这么瘦,你爸妈回家是不是就虐待你啊!平时在家没吃过好东西吧……” 饭店也有各个部门,餐饮,财务,行政,交易管理,结算,仓储物流……那时候倒是像个大家庭,程燃在这里面是混得熟络得很了,很多老员工可以说是看着程燃长大的,喜欢他的人有,看着他头疼的也不少。 徐兰到了办公室后,想着今天中考出分的事情,先打了电话过去,那头占长线,还没开通。 饭店在举办宴席,餐饮部的经理王娇过来,让徐兰去帮忙。饭店之前才精简了一批服务员,他们这些内部职工,忙起来的时候也不免要去搭把手,更何况徐兰和王娇关系不错,当下就离开办公室去了。 忙完差不多到了十一点左右,徐兰揉了揉肩膀,出了餐厅楼往办公楼去,上了财务部和总经理办的二楼,走廊上远远就听到同事袁春的声音,“哎唷!童总……你看你们家的阗阗,今天专门过来陪爸爸啊……所以说女儿就是贴心小棉袄,我家那袁磊,这放假可不知道哪里野去了,成天找不到人……早知道阗阗你今天在,我就跟袁磊说一下,让他来和你玩了,你看你成绩考那么好……让他跟你学习学习,别成天出去网吧泡着打游戏……” 转进走廊,徐兰就看到那头的三个人,同事袁春,总经理童鹏,还有他女儿童阗。 袁春是会计,平时为人计较精明得很,刚才王娇来找人帮忙,袁春是出去了,但徐兰知道她这种把戏早已经耍了不知道多少次,就是以各种理由借口避免去餐厅……以她的话来说,她是请来算账的,不是给人端盘子的。 总经理童鹏倒是个很好相与的人,个子高高的,单位里有时候给他取绰号,都叫他“童帅哥”,人长得不错,家基因也好,女儿童阗漂漂亮亮,很是清纯。 也算是程燃的玩伴之一吧,以前她上班把程燃带过来,程燃和童阗倒也认识,不过那小子给人家女孩留下了不少不好的印象,比如领着她在灰扑扑油腻腻的后厨穿行啊,拿骨头逗猫惹野狗的……还翻到废弃吧台后面捡旧打印纸之类,人家童阗穿着漂亮裙子愣是不敢越雷池一步,自然干不来程燃这种野孩子的事情的。 后面不知为何,童鹏也就不怎么让自己女儿来单位了,估计也不想女儿被这么一个野小子带偏了…… 想到这里徐兰就生出阵阵内疚。 人都说家庭教育有时候深刻影响着一个孩子,她和程飞扬都不是什么大富大贵,都是每天为生活奔波的人,程飞扬忙起来顾不上程燃,她自己又何尝不是,程燃这种半放养的孩子本就带得不精细,别说和家境优越的童阗比了,就是袁春家这样的也比不起。 等徐兰走过来,三人也看到了她,徐兰打了个招呼,“童经理。” 童鹏点了点头,不待他吩咐,他旁边的童阗就开口了,“徐阿姨你好!” 徐兰心头一暖,还别说,童阗这女孩真不一样,童经理家教很好,很有礼貌,每次对她们这样的她父亲下属,也是嘴巴乖甜着。 “阗阗今天来啦……都长成大姑娘了……怎么今天来找你爸爸啊?” “中考出分了,我刚刚外面买东西去了,没回家,想着就过来找我爸查一下分。”童阗淡淡道。 听到中考查分,徐兰心紧了一下,查分系统上线了,成绩出来了……但徐兰也仿佛被泥潭给陷住,整个人一下子感觉身体沉重了好多。之前查分忙音,她其实是自欺欺人的松了口气的。 袁春连忙插口,“阗阗考了657分!考得太好了!这个分稳稳的上一中了。” 童鹏明显语气带着谦逊,道,“不好说,毕竟分数线还没出来……” “哎呀!童总你就不要谦虚啦!去年一高的录取分是640。今年也差不离其,就算有上下波动,但也不会太大,就是几分上下的!你们家阗阗考了六百五十几啊!这已经超了去年录取线近二十分了!别说二十多分了,十分就足以拉开一个档次了!” “你看我们家袁磊,就是被打篮球给害了,心思没在学习上,天天参加蓝球比赛,这才考了六百二!差点就掉下六百分了!肯定上不了重点线,我算了一下,要上一中,差二十分,恐怕得交一万多块钱的择校费了!哪有你们阗阗省心,考得太好了!” 袁春用她雄辩一般的口才滔滔不绝的夸赞着。 童鹏倒是点了点头,“打篮球是好的嘛,男孩子就是要活泼一些……”不消说,自己女儿考得好,虽然谦虚是需要的,但这个时候还是心情大好,所以说花花轿子人抬人,哪怕再清醒谦逊的人,也未必经得起抓住你骄傲部分的夸耀。他现在骄傲着的,就是自己的女儿。 袁春突然扭过头来,“哎,对了,徐兰,你们家程燃多少分啊?我听之前有人说,你们家程燃打算上四中啊?” 早在之前,同事中有人就问过她程燃的学习情况,徐兰一般也不对外宣扬程燃真实水平,只是大致所有人知道不太好就是了,那一次是和程飞扬吵了架,她来到单位,心头焦虑,跟几个餐饮部的老大姐谈了一下心,表示对程燃成绩的忧虑。结果没想到,这事儿还是传到袁春这个女人的耳朵里了。 袁春其实对自己儿子颇为得意,单位里没事就听她夸奖儿子如何如何,耳朵都要听出老茧……别看她现在对童鹏,童阗数落自己儿子打篮球没考好,实际她儿子打篮球打得好她美滋滋着呢! 袁磊和童阗都是饭店家属院一个院子长大的,平时都是玩伴,袁春也是各种找机会让自己儿子和童阗接触。 也大概是当时徐兰把程燃带到单位,和童阗玩过一阵,袁春突然就开始提防针对起徐兰来了。 甚至童鹏减少自己女儿来单位的次数,都可能是袁春在他耳边吹过风。 现在袁春骤然哪壶不开提哪壶,表面看似关心,其实内在就是一种居高临下的高傲和嘲讽。 童阗直接是徐兰简直想都不敢想的657分,稳稳上一中高中部。而袁春的儿子袁磊也是考上六百二十分这个档次的,交高价也要读一中。 这个时候突然来句“你们程燃打算上四中啊”,徐兰心头一堵,你这女人什么意思? 四中属于勉强够得上二等中学,二等中学里最好的是市二中,去年收分610,四中就是矮子里面拔高个子,四中之下的学校,就根本没法看了。而即便如此,四中去年的收分线,也在580。 580以下以五分为一个段,每一段交不同价格的建校费。 如果差了四十分以上,那就是抱着三万块钱也读不上了。 580啊……程燃如果能考进四中,那她心头就落下大石头了。他中考前这几十天还是很努力的,徐兰是看在眼里的,当然也希望程燃能大力出奇迹。 “我……还没查分呢。” 徐兰听到自己声音很没底气。 “那就快查啊!哎哟你说你这个家长啊,这么大的事不赶紧的……赶快看看,你们家程燃这次能不能上四中分数线啊!去年是五百八吧!”袁春嗓音都高了八度,一副数落徐兰不负责任的热心形象。 在袁春带节奏下,童鹏也看向徐兰。 显然这个总经理现在对这种事也很热心啊…… “你抄了你们家程燃准考证号的吧……来来来,办公室来……我帮你打电话。” 袁春不由分说就拽着徐兰进了办公室,拿起桌面电话机话筒,“你念,我拨号!” 有那么一个瞬间,看到袁春那一脸殷切的样子,徐兰很想拿起那块方砖一样的电话砸在她脸上。 只是童鹏已经进了房间了。 童阗也在一旁乖巧站着,也是想知道她所认识的程燃的成绩吧。 徐兰现在是骑虎难下,头皮发麻,心头又是怨又是艾,她平时工作中很要强,别人说她做不到的事,她就偏偏要做到,平时有一股倔强……无他,她个人是很要面子的。 但偏偏自己儿子就是个软肋,比起眼前的一个六百五十七,一个六百二,自己儿子成绩摆出来,十分就是一个坎,要是差了十万八千里的坎,她脸丢了倒是小事,她怕的是程燃考不起四中。 那对这个家庭而言,就是晴天霹雳雪上加霜。 但那有什么办法呢……他们一家的肩膀,也只能对此承受吧。 徐兰拿出手抄本上面的那行数字,袁春打进热线去,输入准考证号,一个按钮一个按钮的摁下。 空气中只有哒哒哒的按键声。 有那么一刻,徐兰觉得自己听到了命运审判的声音。 “嗯,输入完毕了……考生号怎么还重复一遍,真烦……考生名程燃,对,没错。”袁春心情大好的碎碎念着,然后又指了指桌子,“来我念你记一下啊!” 徐兰赶忙在包里翻找,手紧张着,一时找不到丢里面的笔。 童鹏从兜里取出自己的钢笔,童阗接了过去,然后递过来,“徐阿姨。” 徐兰接过,赶忙把手抄本摊平。 那边袁春已经念了,声音洒脱随意。 “数学——” “一、百……四十六……” …… “嗯???” ====== ====== 大家一直在催,其实不是我不写啊,只能跟大家报备一下,从十三号到十七号,烤鱼都在外面出行,参加朋友的婚礼,为了保证每天都有更新,所以真的只能一更了啊! 我有什么办法,我也很绝望啊…… 为了表示我没有偷懒,到时候我会在微信平台发婚礼现场图的…… 第十一章 降妖除魔 风扇在头顶呼呼的扇动着,排解夏日的些许暑气,光斑透过百叶窗的缝隙落在办公桌前。 袁春的声音响起于这间办公室里。 “数学——” “一百……四十六……” “嗯???” 袁春眼皮跳了一下,看到徐兰在纸上唰唰写下的“146”,这个时候两个人同时面面相觑,眼睛对着,像是一部港台电视剧,叶孤城和西门吹雪在楼顶对峙。 袁春嘴巴动了动,“说是这届数学题比较简单……” “你快跟着念啊!”徐兰声音有些急促反常。 “噢噢……语文了语文……一百……四十分!!” 童鹏掸了掸衣服上的尘埃,这个动作没啥意义。他又抬起头聆听。 童阗嘴巴缓缓张开。她语文不过一百三十一…… “英语……一百……四十七!!!”袁春摇头晃脑,斜眼目无焦点看徐兰,“这绝对不是你们家程燃的试卷……” “弄错了……” 徐兰已经一把把她的话筒抢了下来,塞在自己耳朵边夹着,另一只手写。 耳朵里传来冰冷的,不带感情的机械女音。 “物理和化学……” 唰唰唰!徐兰在纸上写下“77+68”,这两科总和是——145。 “思想政治……” 徐兰停顿一下,写下,“78”。 童阗似乎终于来得及吞了一下口水。 徐兰最后再写下一个“50”,不用说这就是体育评测得分了。 写完之后,徐兰怔怔低头看着本子。 然后…… 最怕就是空气中突如其来的安静。 …… …… 童鹏捻着自己的衣服下摆沿两个角,往下拉了拉,他的衣服更显得如麻将白板平整了。他又咳嗽了一下,末了,开口,“总分是多少?” 袁春虽然满眼的不可信并试图说服别人别相信,但作为会计,职业素养还是让她很快得出了结论:“得二百八十六,加147,得四百三十三,加145,得五百七十八……” 不知为何,徐兰听到这五百七十八,竟然胸膛里一闷,鼻腔泛出一股想哭的酸胀,这已经达到五百七以上了啊,四中线摸着了…… 袁春还在算着,“五百七十八加50……得六百二十八……” 这个时候,徐兰又闪电般冒出个念头—— 好像二中也稳了…… “六百二十八再加一个78……总分是……” “七百零六!不可能不可能……” 706!!! 嗡! 徐兰僵硬着,浑身的血液,都翻腾着冲涌向脑门顶。 …… …… 程飞扬是实在受不了面前这个王新民的眼神。 这王新民……老王其他什么时候都好,就是太爱八卦! 成天窜上窜下的,简直跟个间谍一样,嘴也碎,空了就这家办公室聊几句,又去那边串个门。他就是个喜欢磕龙门阵的性格,跟谁都能说得起来,有时候还能看到跟看门的老大爷唠嗑半天。连对方家里养了几只鸡都掌握得清清楚楚。 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程飞扬看着电话恐惧,也是压根不想在王新民面前打电话查分的。 但架不住人家热情啊。 王新民一把搂着他的手,边说边走进他的办公室,“谢东那孩子考了589,我看老谢脸都笑来堆起了,四中稳了!谢东和你们家程燃都是要考四中的,我跟你说,这是个好兆头,那两个小子从小玩着,这次应该双双运道都不错,我可是希望你们家小程燃也是进四中的!” “我跟你说,最近听说你们家程燃早晨天不亮就起来跑步,天天坚持!这是有恒心的表现,说明是在好好复习了!程燃这孩子啊,我看那脑子是聪明的很的,平时是没用到学习上,可要真认真起来,嘿,不得了!信我吧,我过来人!我家闺女四年前中考的时候,见过了太多!还别说中考,高考最后一匹黑马的也不少……” 还别说,王新民虽然话多吧,但这个时候,却委实让程飞扬心头的恐惧减少,宽慰了许多。 看来这种时候,还是得有朋友说说话平复一下啊! 程飞扬心头一想这又是怎么回事啊!当年在部队,连队大比武的时候,他都没这么紧张过…… 王新民不愧是很善于和人唠嗑,这么一时之间,让程飞扬准备打电话查分,也不避着他了。 两人来到桌子边,王新民投以一个鼓励的眼神,这简直就是见惯了此类场面。这可不是吗……刚才人家就是一个办公室一个办公室打听过来的…… 横竖躲不过去了。 程飞扬当兵那股子劲又起来了。 怕死不当老革命!豁出去了! 程飞扬拿起话筒,掏出兜里的一个纸条,挨着上面摁动按键。 ——他仿佛听到了命运审判的声音。 然后就是电话里面传来能让人抓狂的慢条斯理机械的女音。 “准考证号:……考生:程燃。数学……语文……英语……!!” “……” “什么神经病!” 程飞扬“啪!”一声挂了电话。 王新民吓了一跳。 然后他看到程飞扬一脸恍恍惚惚的转过头来,整个脸上都是密布着震惊。 程飞扬撑着桌子起身,脚突然一软,整个人半倚了桌子一下。 程飞扬身体匀称结实,这么一下还是很有冲击力。 王新民赶紧把他搀扶住了,一脸紧迫,伸出手虚压,“千万别生气,千万别生气!孩子不容易!听我一句劝,这个时候千万别打他!” “你打了人就跑了!不说对你是挫败,对孩子也是莫大的挫败啊!现在只是读不了个好高中,要是你把他逼急了,我给你说,直接就去社会上当超哥了!我是过来人啊……见过太多了!” 程飞扬这个时候才像是反应过来,扭头看王新民,“啥???” 得了! 王新民彻底得出结论,这是气得不轻啊! “中考不代表什么的!到时候交点高价,最不济也能上个高中嘛!有高中上,不管在什么样的环境,只要自己肯努力,那也能出类拔萃啊,你看其他那些中学,五中啊,三中这些照样出人才!只要上了高中努力,大学也能读得上!不要太悲观啊!” 王新民拍拍程飞扬的肩膀,然后起身,“孩子回来,好好说……好好教育……千万别动手!得了,我不打扰了……唉……先走了,先走了……” 王新民摇头晃脑的出了门,不消说,估计程飞扬听成绩这一幕,又会添油加醋蔓延开去了…… 嗡嗡嗡…… 嗡嗡嗡…… 程飞扬其实对王新民说了什么,都已经充耳不闻了。 他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考虑这里面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分数错了?难道准考证自己输的时候错了数字。 但分明自己是听到了“程燃”两个字的啊。 难道是关心则乱的幻觉?最近压力太大了的幻听? 到底是不是幻觉,到底是不是搞错了……只有一个办法可以验证了。 哗啦啦! 椅子拉开,程飞扬大马金刀坐下。 笔拿着,一份报纸垫桌上。 像是一场仪式。 程飞扬手悬在话筒上,然后握起。 这次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输入。 话筒靠在耳边。 他眼神凝重得像是打一场关键的战役。 然后…… 他眼睛猛得睁圆! 手在颤抖了一下后,迅速书写。 整齐无比的手书,伴随着笔哗哗的声音,出现在报纸上面。 “数学:146.语文:140.英语:147.物化:145.政治:78.体育:50——” “总分——” “706!” …… 这个世界,是不是有什么自己不知道的妖魔鬼怪……被放出来了? 第十二章 人生最怕突然的爆炸 第十二章人生最怕突然的爆炸 不行!脑袋有点蒙! 当初明明喊得“考上四中!争取二中!”的口号还犹在耳畔。明明当时考完试下来,程燃难的说不难,不难的说难让他们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单位上的事状况不断,评估组走了,最后的希望也渺茫了,他刚才听闻查分开通,看着话筒,明明已经有了屋漏偏逢连夜雨,雨打芭蕉叶满地,命运致使人生如此狼藉的伤怀,回望过往,幸运女神似乎早把他们这个家庭遗忘在了蒙尘的角落。 似乎更难以接受的后续他都已经做好了承受的准备…… 但怎么突然就是这么一个分数? 这意味着什么? 程飞扬不知道,但他脑海里已经浮现出记忆中的画面,就像一幕老电影,带着雪花点割裂的幕景。 小学升学,送程燃上考场,加油打气的话说了一长段,甚至还唱了一段叶启田的“爱拼才会赢”,成绩下来,返校他一脸笑容迎向程燃,却得到的是落榜的晴天霹雳。好吧,自己当年从煤炭军营中考进军校,是有读书这个基因的,自己儿子不是基因不行,只是自己两口子平时上班忙,疏于管教……是自己的问题…… 打也打了,骂也骂了,于是咬着牙花了积蓄让他上一中,算是山海最好的中学之一吧,甚至那段时间,他还亲自上阵,天天监督给他英语听写,有时候一个简单的问题程燃半天答不上来,他想到单位上有些人阴阳怪气的眼神,想到同是一个大院,柳英,杨夏,每每这些同学不让父母操心的成绩,就是一巴掌扇过去。 有时候徐兰也心疼,双方就会吵得乌烟瘴气,但没办法就是没办法……程燃的成绩就是不见起色,反而还因为这种方式有所后退。后来程飞扬大致清楚了这是一种逆反心理,给孩子施加的压力太大,导致学习对他而言已经是一种沉重的负担。 程飞扬是的的确确通过读书改变了命运的,而现在的社会发展日新月异,知识技能更新换代极快,自己稍微不百~万\小!说就落后,他实在想不出程燃除了好好学习之外还有什么出路。 成绩不如别人,一种自己儿子未来前途晦暗的压抑,始终就作为阴影笼罩着这个家庭。 中学这三年来操碎了心,因为一次次的打骂,父子俩挣得面红脖子粗关系紧张的情况……每回期末成绩但凡有点期望,都会被现实无情击碎,没有半点小确幸的结局。 逢年过节走亲戚是最头疼的一件事,最怕对方提到成绩,那就是颜面无光的尴尬。 面对单位里上下讨论各自孩子的成绩,看着人家能够在一二等的中学里挑三拣四,他程飞扬也多么希望自己能够加入其中,参与到这种讨论的行列里,那时候他脸上一定会泛着荣光。 自己的人生走到现在,往后的轨道,基本上都是看得到了,甚至不客气说一辈子也就这样了。 但只有孩子,才是未来。 过往的一幕幕,重新走马灯一样浮现,程燃答不出题来他挥向他的巴掌,每次考试前承诺好好考,考不好爸爸也不会对你怎样,结果考完看到成绩就忍不住动手的气苦…… 一切一切,汇合成…… 眼前的这份成绩单。 他想到那个中考前夕每天天不亮就起床跑步去,晚上在桌子上点灯复习的剪影。 他突然为自己儿子感到委屈。 却又为之骄傲! 他眼眶骤然红了,这个当过兵坚硬如铁的男人,鼻腔里是阵阵酸搐。 “好儿子……” 明明,他其实已经很努力了啊…… “好儿子……” 他一直,都在努力着的啊! 自己,为什么,曾经还那么不理解的打他,用言语羞辱他,诋毁他的智商啊…… 相比之下。自己这个身为爸爸的,才是不称职的啊…… 程飞扬坐在椅子上,手肘支在桌子上,掌心拼命的覆盖揉着自己的眼睛。 但那里溢出的热流,却怎么都抹揉不干净,总是顺着他的手滚进袖子里,不一会就润湿了袖口。 …… “不可能的……是不是查错了!?再查一次看看……” 是搞错了,应该搞错了……凭什么程燃可以考到706,他家从小聪明又帅气的袁军才只能是620分,要真这个成绩,一高还不抢着要啊,凭什么自己家袁军还要交一万多块钱的高价择校费! 地主家也没有余粮啊!! 袁春心头失衡,不由分说的将电话拿起,再按照查分热线打过去,输入了桌子上还留着的程燃准考证号码,按了免提。 这幅样子,就连一旁关心程燃成绩的总经理童鹏和他的女儿童阗也看不下去了……袁春所表现的嫉妒的嘴脸几乎都快从灵魂里暴露出来,实在是有些过分和丑陋了。 袁春摁了免提,女音毫无半点花俏的播报出“程燃”的名字,紧接着的播报中,是和刚才一模一样的成绩。 没有意外,没有幻觉。 这一次,袁春脸上血色尽去,讪然看着徐兰,几乎是极不情愿的动了动嘴角,“呵,你家……程燃……考得不错啊……” 看着袁春这幅完全被抽了神光的样子,一股扬眉吐气的冲动,从徐兰胸口一涌而出,她动了动嘴唇,道,“程燃这个死娃子,我就说,平时心思根本没有用在学习上!所以成绩一直难有起色,临近中考,胀慌了……最后一个月才来突击学习……” “这不……他本身是聪明的,心思用在学习上就对了……这个成绩,还行吧,还行吧。” 袁春有一种想吐血的冲动,啥?最后一个月突击学习,就考到了这个分数?过分了啊……什么叫还行啊……你们家程燃是超人啊!怎么不去中科大少年班啊! …… …… 程飞扬在自己的办公室冷静了片刻,电话叮铃铃响了起来,他第一时间接起。 话语的那头,传来得是熟悉的,自己老婆的声音。 夫妻两人在电话里确认之后,那种恍惚的错觉才终于落回到了实处……程燃,确实无疑已经是这个分数了。 徐兰在电话那头一个劲的说自己儿子懂事了,隐隐带了些哭腔,程飞扬听着,心头的欣慰,是阵阵流淌。 等到挂了电话,程飞扬看到自己打湿的袖子,觉得自己现在眼睛一定是红红的,老大的人了,居然因为自己孩子考了优异的成绩哭了,是不是有些太没出息了……但只有经历过的家庭才明白,这是何等五味陈杂的感触。 他决定回家找程燃一趟,他要快点看到自己的儿子,半刻也不能等。 出了门来,走廊尽头的楼梯口那边,老王王新民和另外两个同事已经在那头站着,说着些什么。 看到程飞扬走出办公室,再仔细一看他的表情,得了,这人还哭过了…… 三人也是热心,赶紧拦着程飞扬就是劝啊。 说的就是之前王新民那一套,孩子不容易,考差了就考差了,也不要打骂了……以免在青春期形成逆反心理…… 程飞扬那叫一个欲言又止…… 同事们还是对他们家担心的,程飞扬想了想,问,“柳英……这次,考了多少分啊?” 因为家庭关系,柳英在文科这方面比较好,他曾经就很羡慕张琳这个女儿的语文水平。 其中一个同事道,“柳英考了678分。” 程飞扬停顿了一下,又试探问,“那……杨夏呢?” 杨夏毫无疑问是大院成绩最好的,每一次考试,都是所有大院子弟中“别人家孩子”的存在。以往,程飞扬和徐兰拿程燃的成绩面对杨夏的成绩,只能是望山兴叹。也曾无数次想过,要是自己儿子是那个分数,那是如何如何啊…… 王新民苦着脸,心想老程你打听这些,还不是给自己添堵么…… 不过他还是道,“杨夏那边,听杨川说,是695分。杨夏这孩子,成绩真是好!估计也是和以往一样,年级五十名以内了。” 聊着这些,似乎程飞扬的表情并没有太过变化,也没有愤怒的情绪,大概也就是情绪平复了。旁边业务部的项目二组组长魏勇,老魏经意不经意问道,“哎,你家程燃到底多少分嘛……?” 这大院子弟决定命运至关重要的中考成绩,自然是大家都要打听的,这要是打听不到漏了个什么,总是念着的…… 然后程飞扬就看着三个人,短暂的停顿后,道,“706分。” 最怕就是突如其来的安静。 片刻后…… 老魏“噗!”一声笑起来,“老程你开玩笑啊……” 三个人都在笑。 “我没开玩笑。” “唔……”,“嗯……”,“呃……” 三个人的笑意,逐渐消散在风中了。 “!!!” “你说真的!?” …… …… 像是一道霹雳,又如奔雷,徐兰的单位里面,消息迅疾的蔓延出去,于各个部门间传播。 而华通公司之中,就像是夏夜僻静听取一池蛙声的池塘上空,骤然白剌剌刺目,然后就是炸破耳膜的雷鸣。 这个消息,爆炸了。 …… …… 成绩是中午出来的,得知自己的成绩后,今天特意洗过澡,换上蓝色连衣裙的杨夏吃过饭就和朋友逛街去了,临近下午饭点,她乘车在站台走下,进入公司大院,路上遇到几个叔叔阿姨,她甜甜的打过招呼,走过之后,还能听到那些人的窃窃私语。 和预想中不太一样……没有人祝贺她…… 咯噔扭动钥匙,打开房门,杨夏提着新买的衣服口袋走进家里,换了鞋,厨房里有炒菜的声音,她冲着那边道,“爸妈我回来啦!” 换了鞋子,黑色腿袜踩着拖鞋的杨夏从玄关走进客厅,看到了通透厨房父母的影子。 母亲背着她在炒菜,父亲杨川的声音传来,“回来了啊夏夏……” 他搁好手上的案板,用一块帕子擦了手,走出厨房。 杨夏晃了晃手上一个纸袋子,“爸……我逛街看到一件外套,给你买了。你试试……” 结果杨夏看到自己父亲流露出的表情明显不如预期。 “好看吗……?” “好看,好看!” “快去试一试吧……哎对了,你们下午上班,其他人的成绩知道了吗?他们考了多少啊……” 中午得知成绩后,这个成绩意料之中,算是发挥正常偏好了……杨夏没有打电话给其他人,没有意义。其实她多半也不做主动和别人打电话互报成绩这种事,就是最好的朋友也不去电话。一般都是别人打来问她的成绩,她是超然的。 不过现在,问问自己爸妈也大致知道了。 “别管张琳了……”父亲这么回应着。 杨夏看过来,眼神愕然。 然后杨川道,“……你知道程燃考了多少分吗?” 程燃……是程燃…… 自己刚刚问张琳,不过只是一个铺垫,最终还是会问到程燃头上的吧。但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爸爸会直接来这么一句话。 但接下来,他的声音响起,“总分七百零六!是啊,已经确认了,七百零六啊……夏夏,比你都高啊——!这程燃,是怎么回事……” 杨夏家在最高的六楼之上,客厅窗户外,斜阳怒照。 夕阳的光映照在女孩的脸上,让她的毛孔都纤毫毕现…… 然后,窗户内,和父亲说着话的女孩双手抬起来……左右手掌交叠着,覆盖上自己嘴巴。 第十三章 不要太过分啊…… “啊啊……是啊,我也不知道程燃在哪啊,我查了成绩,我知道吧……哎你们怎么都这么不耐烦……我超常发挥了,没人表扬我啊……是是是,我知道你是想知道程燃……我当时就赶忙给程燃家打电话过去了,想问问他成绩出来没有,结果没人接……” “后来我过去敲了门,确实没人,然后又去外面经常玩的网络空间看了一下,程燃也不在啊……玩了会游戏我才回来的……706,我知道他考了这个分的时候不比你们早啊!还是玩了游戏回家我爸告诉我的!” 俞晓在家握着电话,和那头讲的口干舌燥,“秘诀?我哪知道他什么秘诀……哎姚贝贝你怎么说话的,什么叫我天天和程燃玩不知道秘诀……程燃天天下午办文化墙,你们又不是不知道!他那文化墙不花费功夫可能完成吗?这我中考前去了多少趟补习班你知道吗?我周一周二补英语,周三周四补物理化学,周六周日补数学……什么,怎么我没考程燃这个分?我特么也很想知道我怎么考不到这个分!那小子是个变态!变态知道吗!……” 挂了电话,俞晓气鼓气涨还没搁下多久呢,电话又叮铃铃响起来了,接起,那头传来声音,“俞晓吗……我是柳英……你,今天,看到程燃了吗……” 得了! 俞晓又是一脸苦笑。 他今天一口气接了十个电话,有九个都是这些大院子弟向他打听程燃的。因为很简单啊,程燃家里电话打去没人,要不就是只有他父母在,于是他这个和程燃平时形影不离的死党就成了电话火力的倾泻地。 表现宣泄激动的,震惊的,惊讶和疑惑的……一个又一个电话轰炸过来,他俞晓也很绝望啊……今天他还没见到程燃人呢,但已经被他的阴影所彻底笼罩了。 中考前夕的那几十天……他俞晓其实就有所发现,程燃越来越不一样了。 就像是从一个沉睡的状态惊醒过来……那之后……听着电话里朋友震惊的打听,俞晓很想直接把电话就地砸了……明明和自己并肩在底层同行,甚至有时候还能互相取暖彼此安慰的家伙,怎么就突然成了别人家的孩子! 被各式各样的电话包围轰炸,仿佛孤独的伫立在世界风暴的中心,俞晓那个幽怨啊…… 你怎么能就这么一骑绝尘…… 这是抛弃了曾经和你挣扎在鄙视链上,你乡下的穷兄弟啊! 但是…… 那可是706分啊…… 为什么自己想起来,居然是这样热血,又混杂了妒忌,不甘,以及…… 由衷的扬眉吐气和骄傲呢? 一杯敬明天,一杯敬过往。 兄弟。 我敬你! …… …… 分数出线之后,整个下午没有人找得到的程燃,提着一个在市体育馆游泳池游完了泳,换下来游泳裤泳镜的口袋,走回了单位大院。 他游了泳的头发还没完全干透,在盛夏的暖风中湿气渐消,被风吹拂,略微有些凌乱。 此时正是六点左右大院各家炒菜和吃饭的时间。和这里隔着几十米外的五栋单元楼那边,有三个妇女提着来不及做饭在外面买回来的熟食,在楼道那里碰面了,传来打招呼和聊天的声音。 程燃能明显的感觉到,单位大院还是那个大院……但是有些东西,改变了。 那群中年妇女看到了走进大院的程燃,然后那种家长里短的闲聊就终止了,远远的指指点点窃窃私语,眼神透露出惊奇和不可思议…… 这些人本身和程燃家没啥交集,属于交情圈以外,自然也没有打招呼。 而那头车行道突然传来“嘎!”刺耳的刹车声。 程燃循声望去,那是搭载着赵平传和他儿子赵自伟的一辆丰田轿车,大概是赶着出去吃饭,速度很快,刹停了之后,又减速缓慢行驶,开车的赵平传像是看熊猫一样的盯着他,而副驾驶上他平时有些傲气的儿子赵自伟,则是无法掩饰的惊疑不定。 这对父子俩神情极其古怪复杂,既有难以置信的震惊,又有红眼病的嫉妒,糅合在一起,出现在他们的面容之上。 双方隔着一条绿化带交错,看到程燃那双闲散的眼神看过来。 呜! 丰田车又加速,像是躲避瘟神和某种发泄一样,疾驰出去。 落荒而逃。 …… 开了门,屋子里就传来父母炒菜油辣子鼓喇喇的声响。 然后程燃就看到做饭的父母盯着他,双方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 “下午我去体育馆那边游泳去了,我给你们留了纸条的……好饿啊……能吃饭了吗?” 程飞扬把锅搁在一旁,擦了擦手,那头徐兰已经先疾步过来了,抓着他的脸又是掐又是揉,“啊啊啊……儿子你太棒了!太棒了!这不是超常发挥了,简直就是大爆炸发挥啊……!” 程飞扬在那头笑起来,程燃则被自己老妈抓着脸拉长挤扁揉变形,还不断反复挠着他的头发,跟刨个狗一样甩来甩去…… 简直哭笑不得,查出分来之后,程燃就写了一张纸条在鞋柜上:“我已经查到分了,总分706!下午没事,我游泳去,晚饭前回来。”就是为了避免现在这种情况的发生…… 但是在徐兰不住把自己脸揉面团一样的爱不释手,弄得整张脸已经麻木到不像是自己的了,程燃心忖得了……还是太天真啊! …… 那是一桌异常丰盛的饭菜。 不光是两人买回来的熟食,还有各自下手做的拿手菜,冰箱里冻鱼解冻做出的红油豆瓣鱼,鱼香肉丝,黄焖鸡,番茄蔬菜汤……满满一桌菜,程飞扬还打开了过年才喝的五粮液,给自己满斟一杯,又为程燃开了瓶平时绝对禁止喝的啤酒。 程飞扬大马金刀一坐,“来!陪爸喝一杯!我给你说,平时还是不能喝酒,今天可以庆祝一下!” 华灯初上。 饭厅里暖黄色的光照下来,映着一桌子丰盛饭菜,徐兰满脸笑容,似乎回到了年轻少女时期,娇艳如花。 程燃筷子翻腾着,一方面游泳饿了,另一方面,这菜简直超出了爸妈平时的水平……难道心情好做菜水平也会成正比提升……总之吃得让他根本顾不上停嘴。 程飞扬有模有样,拿出一张纸条子,程燃瞥了一眼,是他的成绩单。上面是程飞扬标标准准的正楷手书,异常漂亮,恐怕可以直接裱起来。 “今天主要庆祝的有三点。嗯……这第一点,中考前夕那段时间,你每天天不亮起来跑步,每天复习到深夜,这学习和生活态度的端正,我们是有目共睹的……” 程燃看了一本正经的程飞扬一眼,心忖当初你也没对自己的转变多在意啊……没看出“有目共睹”的样子啊! “这第二点,就是当初我们不断反复告诉你,只要付出,你就会得到回报!这不,在你真正下定决心,不懈的努力之后,命运从来不辜负每一个会拼尽全力去付出的人!这个……706分!是一个里程碑似的结果,这个分数,很高!但是,千万不要骄傲!你要去的高中,能考到这个分数的,大有人在!你这孩子啊,就是不踏实,容易得意忘形,不能松懈……” 这怎么回事的……表扬表扬着就歪了楼啊,老爸你平时数落得很顺口了一时转不过来了是吧…… 不过程燃只顾着吃东西,往嘴巴里塞,这个时候也只剩不断点头了。 看今天程飞扬这么作报告一样的总结,就知道他很反常啊…… “这第三点啊……还是戒骄戒躁……哈哈,你老爸当年在开矿军营里奋起考进军校,就是不甘心命运的安排!人要去抗击命运,勇敢抗争,才能激流勇进,去往你想前行的旷野,去自由奔跑!这说明,咱们老程家的基因还是优秀的!我儿子骨子里,就继承了我这对既定人生命运不甘心的基因啊!” “你和老爸一样,都是勇敢者!来,咱们爷俩喝一杯!” 程燃举起啤酒杯和程飞扬碰了杯,“爸……我算是看明白了,你说了那么多,这是变相又夸到自己头上了……” 程飞扬和徐兰怔了一下,对视一眼,又哈哈大笑起来。 这处老式住宅楼,温馨的饭厅灯光下,传来的是一家人时不时的哄笑之声。 酒意正酣时。 程飞扬再满饮一杯,以成绩单下酒,指着上面一条,“所以我说啊,你要戒骄戒躁……你看看啊……这数学……考了一百四十六分……” 程燃睁着眼眨了眨,嗯,然后呢? “这不应该嘛!既然能考到一杯四十六,说明满分,是没有问题的……这四分,扣在哪里了啊?再仔细一点,是不是就可以规避了,这四分是不是不扣了,就可以考个满分了啊?总分还要往上加……” “还有,这英语,扣的三分,才是最可惜的……是不是来回多检查检查,三分就不扣了?要精益求精嘛……哈哈哈……” 程燃嘴角抽了抽,一脸的斯巴达了…… 爸,做人不要太过分啊……你看你脸都快笑烂了……还这么绷啊…… 你要不干脆说这个分就和750的满分差个44分……我努把力说不定就完美了呢? ===== ===== 作家玄色mm在bj举办婚礼,见了很多老朋友,老猫的新书《大道朝天》也在昨天于开书!昨天我们还吃着螃蟹聊着天来着,这本书极好极好……大家快去看吧! 我们一行人这段时间无时无刻不谈文学谈理想,指点江山挥斥方遒,真是不甚人生一场醉啊……照片会发在公众平台。 另外,听说今天投了票的人心情会好一整天:) 第十四章 火炬 “程局长,一会开始的时候,你就坐在宾客方位,摄像机会在二号位置……” 市电视台一套节目专栏负责人说着,招招手,“小张,小张呢?东西拿过来!来,程局,这是一会谈话节目开始的时候,我们会问你的十五个问题。你先看一看,有什么要改的,或者涉及到一些机密问题要回避的,你提出来?” 一身笔挺制服的程斌在电视台的演播室外一张沙发上坐下来,看电视台给他的那张纸,顾小军在一旁问,“听说程燃那小子这次考试考得很好?” 程斌抬起头,眯了一下,点点头,“啊,706,这个成绩,很高吧?” “当然高了,李副局那个他成天挂嘴边宝贝得不得了的女儿也不过六百八十三啊,哎我的印象中程燃成绩一向不怎么样啊……怎么这次就这么牛叉了,考这么好,你这个当叔叔的,还不给他点好奖励啊?” “考得好是他自己的事,我给他什么奖励?”程斌瞪了下眼,“不过咱们程家的基因,就是不错的!” “这么抠啊?”顾小军悻悻,“那你当初多少分,你好歹也是大学生。” “多少分我不太清楚了,我记得高考,那个年代,好像是五百八十几吧……那是,不算程燃他爸,我可是程家唯一统招考进大学的!” “那着小子算是比你考得好?” “我说我的成绩是高考,高考,能拿中考和我比吗?” “中考论分数比值也比你高啊……” “顾小军你没上没下了,讨打是吧?” 顾小军笑着,又道,“对了,你还是把程燃的事情,告诉谢候明了?” 程斌点点头,“这事儿也藏不住……谢候明就是不通过我,他还是能知道程燃的。说就说了呗……他们自己处理吧……” 那边山海市电视台台长在一干人的陪同下专程过来了,程斌和顾小军起身,整了整衣服,双方在碰面时,伸出了手相握…… …… …… 广播里转播的是山海台的法制访谈节目,节目里那位女主持字正腔圆,“这场绑架大案,震动全省,我市公安干警出动一千余人次,对这伙歹徒进行围追堵截……在追查歹徒的过程中究竟经历了哪些困难,我公安干警是如何一一克服,并对穷凶极恶的罪犯实施抓捕的呢?今天我们邀请到了两位特殊的来宾……他们是个人二等功获得者,山海市公安局副局长程斌同志,以及我们刑侦大队的顾小军同志,为我们讲述那场击毙首恶,惊心动魄的历程……” 六二大案在这之后还是对社会公开了,最先的几家报纸配合通告发布后,震动和哗然,迅速在社会层面蔓延开来。 人们在单位里议论,在家里议论,在街头巷尾议论,对那帮穷凶极恶的歹徒做下的恶行谈之色变,只是稍微代入那种情景,都会让人感觉毛骨悚然…… 虽然这个年代还是有不少的大案要案,只是对于山海这个城市来说,那些不过是发生在别处的故事,人们在这个慢节奏的城市里听着那些社会传闻,只是引为茶余饭后的谈资……然而真的当自己的城市,在这个夏天发生了这么重大的一桩事件之后,人们才生出犹有余悸的心怵,看着眼前的那片和平安宁的景致,也更加深有感悟。 诛除首恶的山海市公安副局长程斌家喻户晓起来,据说公安部那边还有纪录片项目组要下来,将这场大捷编入大案纪实之中,程斌这个名字,很可能也会为更多人所知晓…… 所谓哪有什么岁月静好,只不过是有人为你负重前行。 车辆在道路上行驶着,窗外的光线交替穿插透射进来,谢候明坐在后座上,旁边是沉默的儿子和他的老婆,前座是单位安排的新司机,叫老陈,以前川藏线路的老汽车兵,副驾驶位置坐着保卫科科长老许,老许身上有持枪证,出了上次的事件之后,谢候明现在出行,安保升级了很多。 听着广播,司机老陈打算切换,谢候明却抬手摇了摇,制止了。 事情已经过去了十几天,最初回到家的那段时间,他眼睛鼓凸着,披着被子缩在床上,脸上还是青肿的血痂,他怕黑,夜里也是灯光大亮,整夜整夜睡不着,浑身发抖,有时候人到了极限实在熬不住闭上眼,一闭上眼,仿佛就能感受到拳打脚踢,死亡如影随形的恐惧,又会满身大汗的惊醒过来。 儿子谢飞白也性情变了,每天乖乖巧巧,有时候能看到他眼睛红红的,在身边陪着自己。 很没用吧……自己很没用,在原本儿子眼中高大无比,每天满口大道理的他,居然裹着被子缩在角落,以往的威严已经扫落角落,他像是一个废物! 谢候明自忖自己是一个很刚毅的人,他以往掌握山海市重大投资项目,发号施令,就连市长在他面前都是倚重商量的低姿态……而只有经历过那种绝望和绝对的恶行,才明白这个世界上存在何等可怕的事物…… 经过心理专家连续的疏导,再加上不忍看到老婆和儿子每天以泪洗面,谢候明内心里的某种刚毅,又重新破壳起来,他终于能重新站起来,每天适当的活动和出门了。 在度过了那段噩梦缠身的时间之后,谢候明整个人才逐渐恢复精神气,他又找来了刘志国之前的那些卷宗,看到这个团伙做过的那些罪恶。有的是焚化炉的照片,黑白相间人骨的碎末残渣,就在那炉子里,而在此前,那些都是活生生的生命! 还有一张同是被关在笼子里沉尸的受害者照片,因为时间久远,此前被打捞出来之后,尸体已经严重皂化,偌大一个人缩得跟婴儿似的,根本看不出人形来…… 后怕像是千万根针刺着他的后脑勺和脊椎般涌现。 如果不是那个少年……他恐怕也就是这幅样子了。自己老婆,儿子,还有家人……多年以后所看到的,也就是那样一副画面…… 车辆进了院子,然后在一栋楼前停住了。 保卫科的老许转过头来,道,“谢总,到了。” 谢候明抬起头来,华通公司的灯箱倒映在车窗上,他望向了那边的一家住户,那里透出温暖的灯光。 对于他而言,那就像是暴风雨中的航船,在绝望的浪涛中,所看到的…… 灯塔的火炬。 第十五章 干了……! 墙面上没有名贵的字画,也没有高档的吊灯,红橡木制成的家具,大部分的家私都透着有些年头了的古旧,并不金碧辉煌,这就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家庭。 张薇局促的站在谢候明身旁,她其实一眼就看到了程飞扬和徐兰旁边的程燃,就是这么一个普通家庭的孩子,却成为了拯救了她丈夫,让刘志强那个团伙覆灭的关键人物,她现在心情五味陈杂,眼睛有些红,实在是因为这种时刻,很容易让她代入到当时自己家庭近乎天塌了般的情景之中,她又将面对一次对那时的回忆和恐惧。 气氛一度有些尴尬,徐兰微微一笑,上前牵过张薇的手,“嫂子,别站着,过来坐,你家孩子和我们家程燃还同校呢……” 程燃看了自己老妈一眼,很得体啊。 但是张薇却因为这简单的亲切,又红了眼睛。 程飞扬显然也是第一次面对这样的场面,有些束手束脚,一个劲道,“请进!请进……” 还不待程飞扬说完,谢候明面朝程燃一家三口,站端挺正,深深鞠了一躬。 程飞扬和徐兰顿时愣了,面面相觑,这辈子,他们还没受过谁这样的大礼呢。 然后他抬起头,目光一瞬不眨的盯着程燃,“救命再大恩,我谢候明这辈子……铭感五内,永生不忘!” 程飞扬一时手足无措,这个时候到往程燃这边看了一眼。 在谢候明来之前,父子俩倒是有一番对话的。 “儿子啊,你救的这个谢老总,你接触过?是个什么样性格的人啊……” “为人比较儒雅……总之,文绉绉的吧。” 之前程飞扬还一直琢磨,程燃话语里这个文绉绉到底是个怎样的派头…… 现在算是明白了。 谢候明执掌的山海市神谷国投发展公司,一举一动,就能惊动山海市经济层面。这样的人,以往也只是在报纸和新闻中出现,而大概他这辈子,也从未对哪个人说过这样的话,这番话虽然文绉绉,但透露出的真挚,还是令闻者动容。 程飞扬和徐兰有些懵,在公安机关的社会通告发布之后,程斌后面又亲自来了一趟,他们终于知道了当时所谓程燃发现的歹徒,就是这帮在山海市掀起轩然大波的绑架杀人团伙。 家里差点翻了天,徐兰以为程燃到底怎么想不开要干一些匪夷所思的大事,拉着他进行了她专有的无限叨叨的心理辅导……程飞扬听到单位上的同事们绘声绘色的议论这件事,都暗暗的心惊后怕。 然后……他们之后就接到了谢候明希望上门拜访的电话。 今天晚饭后的这个点,谢候明一家准时登门。 直到谢候明此时在程燃面前鞠的这一躬,才将一直围绕在程飞扬和徐兰身边的不真实感摧毁击溃。 而关键是这人家并不是冲着自己来的啊……人家是冲着程燃施予的救命之恩来的…… 这个鞠躬,这个致谢,是谢候明这样的一个生命,他身边的妻子张薇和儿子谢飞白,这样一个家庭还尚存着的,最大的致意。 程燃挽救了这一切! 之前程飞扬和徐兰听到程燃救人,而且竟然直接和现在山海市无人不晓的刘志强绑架团伙相关,程燃等于是虎口拔牙,他们第一时间是对他逞英雄的责备。 然而差点被撕票的人质谢候明带着一家人出现之后,看到程燃所做的一切,他们此时的胸腔内,涌出的是…… 骄傲和自豪的情绪…… 面对谢候明的目光,程燃道,“谢叔叔言重了……每个人这辈子,都可能遭遇噬人的猛虎……有的人被吃掉了,消失了,这就没有办法了。而有的人,即便击倒了老虎,心灵却被吞噬了,其实一样和被吃掉了没有差别。只有一些人,会将击倒的老虎,变成让自己强壮起来的经验值……” “经验值?”谢候明愣了愣。 谢飞白从旁对自己爸爸低声道,“打游戏的说法,凑满了经验值就升级。” 谢候明恍然点点头,“小兄弟是担心我一蹶不振?其实还好了……我还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只是这一次,来得太突然了一点,还有老郑……真是可惜了……不提了,活着就是福气。这也许也是给我谢候明的考验。‘那凡不能将我击倒的,都将使我强大。’” 谢候明其实还没说的是,他之所以最后能慢慢走出那种阴影,其实满脑子还是当时这个少年从山坡上下来,口中喊着“卖红苕啊——!”“大壮啊——!”这样的场面。 他不怕吗?一个中学生,尚有这样沉着冷静……就像是老船长在狂风巨浪中掌舵向浪峰冲刺的渔船,面对一个差池就万劫不复,就是凶间地狱的局面,所表现出来的大智慧,大勇气,哪里是等闲人能办得到的? 结合程燃当初修车时的娴熟智慧,这个少年,是无法能用年龄和阅历来衡量的,恐怕他谢候明,都比不上吧。 有的时候,在一个逆境中,人其实是需要一个楷模,一个榜样的。 而谢候明当时满脑子,都是那个少年面对即将杀害自己歹徒时单枪匹马出现的模样。 是怎样的内心,才能支撑他干这样的事情呢? 于是谢候明掀开了被子,穿上了鞋子,从房间的角落出来,在自己老婆和儿子激动的情绪中,拉开了厚厚的窗帘,让阳光重新照耀于他的脸上。 他就那么重新站了起来。 …… “坐!坐,吃过饭没有……吃过了啊……那也没关系,我准备了一些菜,再吃点,我们喝上几杯……”程飞扬将大家让进餐厅里来。虽然谢候明一家晚饭后来拜访,但这么一来互相面面相觑的多尴尬啊,所以程飞扬和徐兰还是准备了一桌菜,再喝点酒,什么事儿都能聊热络了。 “是这样的……”坐下来后,谢候明就让自己老婆递来她一直提着的一个公文包,谢候明把包打开来,搁在桌子上。 “老程啊……是我的失察……” “这,怎么回事?”程飞扬愣了愣。 “你们的评估报告其实已经非常完善了,‘伏龙’交换机的潜力是巨大的。我们,打算支持你的这个项目……” 程飞扬是彻底的怔住了。 拿过谢候明在桌上的资料再三看过之后,程飞扬百感交集,曾经让他夜不能寐,投入无数心血在其中,被人刁难和觊觎,甚至历经艰难的项目,突然就在这么一句话之间,畅通无阻。 但是再三考虑之后,他将报告推了回去。 谢候明怔了一下,眉头微微扬起。 程飞扬道,“谢谢你的好意了……如果你是为了程燃的原因这么帮忙……这就不必了……真的不需要,这件事,可不能让你承担违反规定的责任。而且,我也不希望,伏龙是以这样的方式,得到一个发展的机会。” 这句话的后半句只是顺带,程飞扬其实还是担心这是违规操作,谢候明这样的地位身份,如果自己和他在这方面有什么瓜葛,即便这次伏龙能够凭借他这一推之力腾飞,也可能在某个时候,从最高点陨落。 谢候明笑起来,手拍了拍程飞扬的手背,“程工……情况是这样的,早之前,我手下的部门是受理过华通公司你的项目评估的。但是涉及到一些内部的违约腐败问题,使得你们这个项目的名额被撤销了……” 程飞扬睁大了眼睛,这就是他们伏龙在华谷公司的项目评估屡次碰壁的原因? “我正在对内彻查这件事……绝不姑息任何导致内部烂掉的人。同时,也要给优秀的项目拨乱反正,你和你的伏龙,实际是蒙尘的珍珠啊。这是你应得的……和一切外界因素无关。” 程飞扬一时不知如何自处,“谢总……这真是,这真是……” “程总工,是我的失察。今天,还希望你的原谅……但这个项目,我必须跟你说明评估情况,依照现在的华通公司,伏龙是没办法完成的,你有没有魄力,独立出来,由我们注资占股的形式,拉起一支队伍?” 谢候明端起酒杯,又笑笑,“你可以再考虑考虑……不急着答复我。话说起来,我这个人,是不是欠你们太多了……一来欠了程小兄弟的大恩,二来,还要因为我们管理不善对你表示抱歉……” “说的哪里话。”程飞扬举杯,“老谢,你这个人坦荡,我敬你。” “我也敬你,敬你们!”谢候明举杯朝向程飞扬,又对程燃举了举杯,“程小兄弟,喝一杯吧。” 徐兰特地给程燃和谢飞白开了瓶啤酒。 程燃端起杯子,这时候两个男人目光都注视了过来,他笑笑,道,“老爸,谢叔叔,敬你们,这个……一杯敬自由,同样也敬死亡。” 谢候明怔了怔,沧桑的目光射出神采,有对劫后余生自由的向往,又夹杂了战胜死亡的骄傲和勇气。 “说得好啊!” “敬自由!敬死亡!” “干!” “见底……干了!” ==== ==== 终于离开首都成功到家啦……把今天奔波路程上拼命写的这一章发布了庆祝一下! 我够不够意思嘛?……干了! 第十六章 吃 程飞扬和谢候明还在桌上,碰着杯,各自说着自己人生的过往。徐兰拉着张薇在一旁,两个女人的话题,总是绕不开孩子这些…… 而程燃和谢飞白则坐在客厅的沙发上,面前的茶几上摆有糖,瓜子水果,电视机里是科教频道,讲述新品种白菜的亩产水平,气氛有些安静。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生了这一连串的事情,总之谢飞白比较平静。 程燃伸出手去,拿了一包薯片,递向旁边来,“吃。” 谢飞白摇了摇头,“不吃了……” “必须吃。”程燃简简单单的瞥了过来。 谢飞白看着程燃,眼睛逐渐睁大,险些就要来一句“不知道我一中老大是吧,信不信我分分钟……”但最终谢飞白还是一个“算你狠!”的表情结果那袋薯片,“呲!”得撕开,然后一片一片往自己嘴巴里塞,示威一般吃得吧唧吧唧响。 “这就是了,”程燃淡淡道,“我妈非逼得我去买这些……所以你要吃完……” 谢飞白吃完薯片,带着情绪的把口袋揉成一团,放进垃圾桶。 他的面前又出现程燃递来的苹果。 谢飞白:“……” 程燃拿着苹果的手动了动,“红富士十斤,提回来不累啊。” 这个时候和徐兰聊着天的张薇朝客厅的两孩子看了过来。 谢飞白迟疑了一下后,终于咬牙接过苹果,咔哧咔哧咬着吃。 苹果很大,有水又有肉,谢飞白一边吃着,一边感觉自己这肚子飞快的胀起来。 最可气的是那头张薇还说着,“我家谢飞白平时间在家里很少吃水果……每次吃水果都实在让人操心!还是程小兄弟有办法……” 苹果刚吃完,程燃又递来一块蛋糕。 你特么还没完没了是吧!我没发威你不要把我当病猫。 谢飞白怒视而来。 程燃指了指面前一摊,语气不容置疑,“我说了我不喜欢吃这东西,我妈偏要买给你这样的客人吃,你不吃完,这些东西总就丢在这里,浪费了。还有,我亲自去买回来的,不难跑啊……” 那头徐兰已经看到了,微微笑起来,“多吃一点!好吃你就多吃点!” 谢飞白最终还是拿着那块蛋糕,拼命往肚子里噎,眼睛偶尔幽怨看向徐兰,心想阿姨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 好不容易挨到了程飞扬和谢候明把瓶子里的酒喝完,两人仍是意犹未尽,谢候明喝醉了,不过他明显是很克制的人,即便是醉意上头的情况下,行为仍然是清晰有条,他拍了拍程飞扬的肩膀,“老程,你我相见恨晚,多的话就不说了!不过你这儿子,程小兄……我愿以平辈相交!” 程飞扬道,“这哪行……你怎么都算长辈……程燃都该叫你叔叔……” “其他都好说……”谢候明伸出手摆了摆,“但这件事,没有商量。程小兄弟,你怎么叫我,我不管。但我以后,就敬你一声小兄弟了!我谢候明这辈子佩服的人,很少。但在你这个年龄,就有这样的智慧和胆识……我很服气的。我这条命是你救的……这可是还不了的!” 程飞扬只好道,“老谢啊……你这么大一领导了,江湖气还是很浓啊……” “人无义,不足以成事的……老程,你我都不是庸俗的人,就不要搞那些迂腐的一套了。人或许有长幼之别,但唯独在见识和学问这项上,从来都是达者为先!” “程小兄弟的智慧胆略,我是欣赏和羡慕……你也说了,觉得奇怪,程燃平时之时中流水平,中考最后奋发,突然成了一匹黑马……依我看来,这并不为奇……”谢候明拍拍程飞扬的手,“你这是根本还不了解你这个儿子啊。” 谢候明的这番话,让程飞扬都忍不住往程燃身上看来…… 当着这两个人的目光,程燃觉得自己现在跟做实验的大白鼠没什么两样,似乎要从头到尾把他剖析个遍…… “当时一个偶然情况,程小兄帮我们修车……只看到他行云流水,竟然就能把以往要请专家专程从国外飞过来保养的进口车治得服服帖帖,那可是复杂无比的汽车啊,他对里面的构造了如指掌,拆换任何东西信手拈来,连几十年的老司机都只能靠边站,这些,竟然只是他在网络上自学而来……你说他为什么平时成绩不好?他不是真的学不会,而是根本不屑于那些中学的简单内容啊……你这个当父亲的,反而当局者迷了,根本不知道你的儿子,胸膛里是何等波澜……否则如何解释,最后一个月他意图冲刺,就能轻而易举的考进七百分这个档次?如果我记得不错,这个分数历来都是一高的无条件招考分吧!” 程燃这个在旁是无法插话啊,眼看着在谢候明这番话下,程飞扬看他的神情是越来越深究细思和沉默了。 尤其是最后谢候明还补刀,“不过这不奇怪,你看我,别看我平时在外面风风光光,可是回到家里……之前和我儿子闹得是水火不容,所以我还是很庆幸这件事的发生,至少让我和儿子之间的隔阂,也终是消减了……我也在反思,以前是我太苛刻了,甚至根本没有了解过他……所幸的是我这儿子,经历这事之后,也一下子懂事得多了。陈小兄,是就读一高吧,我到时候就把飞白交给你了,他多和你接触,虽然不指望从你身上学到多少东西,但就是耳濡目染,和你相处所能提高的见识水平和思考的维度,也绝不会错的!” “得了!天色晚了,今天就到这里了,老程,程小兄……我们打扰了,但我们还要经常聚,就后天吧,老程,我又来找你喝酒怎么样?我们这算是,生死之交了吧。老程,我今天跟你提的事情,你仔细考虑,我只送你八个字——看清形势,时不我待。我等你答复!” 房门打开,谢候明一家出得门来,程飞扬程燃一并送出楼道。楼下谢候明的专车等候着。 程燃一家的动静倒是打破了这个单元楼的寂静。 隔壁的单元楼,赵平传正好也送了客人出来,赵平传今天宴请的是电力公司的党组副书记王玮,赵平传手头上有个工程要走电力公司的关系,这王玮之前在赵平传家喝了两瓶茅台,狗日的人还端着,说是不确保事情不能不能办,不太好办。 赵平传送人下楼,刚好看到大院里是百家灯火,但他有种一览众山小的傲然,他虽然在华通公司因为没挖到程飞扬墙角而受了警告处分,但那又怎样?他手里头的人脉,特别是能搭上电力公司领导层关系,虽然这个王玮还没有攻破,还在跟他摆谱,但这是迟早的事。至少他今天肯来自己家里吃酒,就是一个突破,只要突破这个工程,未来他能赚到比在华通公司多十倍百倍的钱……而程飞扬,就搂着这个半死不活的单位一起死吧! 更何况,程飞扬还得罪了孙卓富,手头上的伏龙保不保得住还是一回事。 走下楼来,赵平传首先看到了那辆单元楼下停着的虎头奔。他愣了一下,他依稀记得好像谁提过,这虎头奔目前全市好像不过三辆。什么时候有这么一辆来到华通公司了? 谁的? 赵平传身边的王玮显然也注目着这辆奔驰s320,然后,他们看到程飞扬送了客人下楼来。 王玮在短暂的呆愣后,疾步走了过去,那边他的声音已经传来了过来,“谢董!哎呀谢董事长,幸会幸会……” 赵平传看到之前在饭局上冷冷淡淡目中无人的王玮,此时是带着一脸腻乎谄媚的笑容,不断的对那头点头弯腰,简直迸发出了刚才宴席上十倍的热情。 他呆呆的看着那个人朝王玮随意的摆摆手,和家人坐进了奔驰车里,朝站着的程飞扬全家不停舞着手,虎头奔缓缓开动离开。 “哎,赵平传,你不介绍一下啊,这位是……?”王玮已经过来私下捅了捅他的手臂示意,对程飞扬一家露出亲和的笑容了,“难道是谢董事长的亲戚不成?” 国资委直辖的山海市神谷集团董事长谢候明的亲戚!? 这单位上上下下几十年了,他程飞扬哪有本事拥有这样的亲戚?要在平时,早就传个遍了。 可刚才明明自己看到的那一幕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平传突然很想转过身去,回家睡上一觉。 没准明天一觉醒来,这个世界就正常了。 …… 第十七章 近水楼台 送走了谢侯明一家,也不去管赵平传所见所闻的震动,徐兰还要回家收拾桌上碗筷,程飞扬帮忙收了一下,擦了手,回到客厅来,面对程燃。 看着程飞扬欲言又止的目光,程燃装作被电视吸引的样子……都说最亲近的人,哪怕就是换了个容貌,也能从你走路,说话,谈吐,一举一动的神形之间,看出端倪来。 在程飞扬和徐兰一贯的思路里,他程燃不过就是个普通的中学生,成天想着玩,没心没肺。即便是中考前夕见义勇为帮忙破了六二大案,有叔叔程斌的掩护,个中细节程飞扬和徐兰是并不知道的,最多有一种对程燃是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评价,父母在面对自己的孩子做某件超出自己估计事情的时候,也大概都只是会说一句“孩子长大了”作结。 但程燃这中考突飞猛进的分数,谢侯明登门拜访后所展示的某些超出他们想象的细节……甚至程燃得体的应对。简直让程飞扬和徐兰看得一愣一愣的。甚至有一种……陌生的感觉。 程燃甚至都已经预备好回答程飞扬接下来可能的问题了,譬如他和程飞扬之间的那些细节,他第一次溺水被程飞扬救上来是什么时候,他第一次缝针是因为什么之类的。 程飞扬坐下来,却只是道,“程燃啊……爸爸最近这一两年,忙于工作,可能疏于了对你学习和生活上的照顾……你不要埋怨爸爸……” 这突如其来的正经是怎么回事? 看来是程飞扬把谢候明之前说的话记在了心里,那就是天底下的父母都很容易“当局者迷”,看似很了解的自己的孩子,孩子却在某一天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就突然让你惊讶,并意识到自己和孩子的代沟了。 程燃这段时间的表现,已经一次次让他出乎意料,在勇斗歹徒这一点上,程燃是善良并勇敢的。在中考出类拔萃这一项上,这是有目共睹程燃付出的努力和他应得的回报。 所以程飞扬和徐兰并不觉得程燃有什么问题,如果有问题,那也是他们的问题,就是没有意识到程燃突然之间的懂事成熟,换句话来说,突然发现自己孩子让人大吃一惊的表现,这已经是家长不称职的表现了。 大院里,朋友的孩子,程燃从小到大的同学之中,他们已经见过不少因为家庭原因,父母缺乏管束走偏了的孩子,有的孩子父母不管,或者约束太过,成了老油条,每天得过且过,自暴自弃,混迹街头,要不就随便读了个差学校,成天逃课翘课,打架斗殴,鸡飞狗跳……但程燃并没有,在两人没有管束他的时候,他不仅懂事,还用自己的意志力,改变了他的人生轨迹。 程飞扬徐兰两人既是内疚心酸,又是庆幸和欣慰。 “爸爸最近想了想,觉得自己可能还是……本末倒置了。”程飞扬停顿了一下,“我的事业,固然重要。然而,这毕竟比不上你的前途……你看你,用实际行动,证明了你的天赋和聪慧……爸爸想着,要不然,这个岗还是下了,也不去争公司那些什么了,我大不了出来打份工,咱们爷俩儿好好规划一下,能不能争取在高中冲刺,助推你上一个好大学?” “我……!” 程燃当即有一种想吐血的冲动。这自己没考上,当年父亲为了交择校费选择了买断工龄,退了下来。怎么自己能考上一中分数线了,他又要退下来,全力助推自己上大学? 自己这对美好生活的愿望,以及搅动时代的憧憬啊! 虽然老爸你为了我放弃自己事业梦想这个决定很戳心,但完全不需要好不好…… “爸,不合适吧,你看谢叔叔多热情……而且,这不是一个机会吗?如果华谷公司为你注资,你就能完全拉起一支队伍,你手头上的技术也就有了用武之地,这难道不是你多年来希望的事情吗?” “说不好啊……”程飞扬摇了摇头,“别人的帮忙,或许是出于你救了人的原因,但这并不意味着我就能心安理得的接受……注资给我,我能做什么?脱离了公司,我们有订单吗,我们有客户吗?是,或许能够让伏龙成型,但失败的风险呢?现在的市场,大部分都被有头有脸的公司和设备瓜分完了,我们哪里去开拓新市场?老谢这么帮我,信任我,而我却又做不出明堂……再说,我怎么跟追随我的那些人交代?” 程燃明白了,自己父亲还是因为目前市场的激烈,看不到前景,担心失败。让追随自己的下属们一并沉船。 想了想,程燃道,“爸……你说大城市,二三线城市的市场,都已经被瓜分完了……但我觉得吧,不妨把思维升个级……眼前的市场,或许是红海,但其实只要转换一下思路,也许就是蓝海。” “你懂什么……”程飞扬下意识皱眉说道,片刻后皱起眉头,“红海蓝海什么的,跟你修车一样?也是网上学的东西?” “是啊。”程燃道,“希望和市场……一直都在这座城市里面啊。公司独立起来的第一场战役,其实可以在山海市打响。你可以……占领这里。” “你什么……意思?” “爸,我问你,现在山海市本地电信局的交换机,是什么?” “山海市是五级电信网结构的c3级,是用的rb当时援助的一个品牌,纵横制交换机。” “咱们山海市电信部门领导都换了几拨了,电信通话质量还没有起色,怎么回事?本质上,还是设备的问题。如果更换你们的局用交换机,价格上有优势吗?” 程飞扬愣住,然后眼睛里越来越明亮,“山海市电信用的局用交换机,当时是rb公司为了占据市场免费安装的……用的时候以为占了便宜,结果时常出问题,维修极其困难,配件更换都需要从rb进口回来,价格昂贵倒是其次,关键还是不稳定。所以电信方面年年出问题,局长倒了一个又一个……如果用我们的,价格上或许会有设备初装的费用,但这电信局长肯定之后就高枕无忧了……你的意思是!?” 程燃咧嘴一笑,“这不就结了嘛。电信局那么多钱,近水楼台先捞月啊。” 一个明朗的局面,在程飞扬眼前打开。 程飞扬越是琢磨,越是醍醐灌顶。 片刻后,他反应过来看着程燃,“你小子……这脑袋里到底一天到晚琢磨些什么?我看你到可以来做生意!” “不了不了,”程燃摆摆手,微笑道,“这种劳心劳力的事还是交给老爸你吧……我还是好好体会眼前的生活。” “年纪轻轻不要老想着享受……你当前任务是好好学习!” …… …… 第十八章 阿斗? 当风吹过的时候,有时候希望的不仅仅是清风徐来,还有能一并带回某些人的讯息。 程燃知道重生并不代表着无所不能,拯救了谢侯明,只是一个尽力而为的事情。其实在做这件事之前,程燃没有想过会成功,谢侯明对他而言,也只是后世他可能在新闻上看到的一副从湖里被打捞起来,在铁笼子里被马赛克处理的照片,一个受害者名字的记忆而已…… 但是当谢侯明终究得以生还,来到家里拜访,出现在他面前的时候。程燃反倒觉得这一切如同亲手塑造泥胚,一点一点的看着一件艺术品成形。 这种感觉,很难用语言形容。 像是他掌握着时空的超然力量,做成了一件很困难事情般的成就感。 至于谢侯明出于感恩递上来的那份注资计划,倒是预料之外的。谢侯明这样的人,有智慧有魄力,他当时对自己鞠下的那一躬,口中说出“救命之恩,永生不忘!”的话语,就注定不只是说说而已。 在他那个位置,只需要稍加调查,就能知道程飞扬目前单位的处境,至于那份计划书,其实已经是以他所能达到最大限度的帮助,在为程飞扬铺路。 然而既然能达到最大限度,便很有可能突破限度的约束。 谢侯明如传闻一样,行事作风有能力有魄力,而且重情义,难怪短短时间,他所带领的华谷集团就风生水起,隐约已经成为山海市政府所倚仗的第一平台。但未必没有顾虑……谢侯明前世是死去了,这一世他被救了回来,连带着他的这一条线都将为之改变,作为唯物主义的重生者,程燃不相信宿命中所谓今天救回的人会在明天遭遇厄运的说法,但和谢侯明搭上线,未必就真的是好事一桩。 和所有人都不一样,程燃是唯一那个可以一眼洞穿后世,洞见未来的人,他也能大致明白如果自己父亲踏上时代风口,未来会成为什么样子…… 如果有一天自身体量本身很大了,未必就不会千里之堤毁于蚁穴。那些曾经的黑历史,很可能就会成为强大的对手抓住并打垮你的要害。 所以哪怕这一次能够依托谢侯明,程燃这之后还是要提醒自己父亲,与老谢交朋友可以,但双方之间尽量不能牵扯太深,这是为他们好,也同样是为了谢侯明好。 也是对某些事物隐约的担心,程燃出了成绩之后,打过几次电话给姜红芍。 无一例外,都是关机。 他和姜红芍失去了联系。 细细回想起来,有很多次的暗示和征兆,似乎都指向他们一同参与破获了六二大案后,老姜的人生也被扰动,从而发生了变化…… 就比如说……出于对她安全的考虑和担忧,她的家庭会不会让她离开这座城市? 只是想到这种可能,程燃就生出一种难明的情绪…… 这让人非常难以接受。 有些东西是需要静静等待的,譬如冬雪消融,譬如候鸟归林。 在谢侯明来拜访后的第二天,家里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这几天家里的电话就没断过,俞晓啊这些大院子弟得到他考分成绩之后,相继打电话来轰炸的,亲戚打来请吃饭庆祝的……耳朵都快听铃声起老茧了,但直到程燃接起电话,听到那头那个熟悉的“你好,我找程燃”声音之后,他又微微眯了眯眼睛。 “老……姜?” “啊……抱歉,考完试后我离开山海了一趟……之间给你家打过一次电话,是你妈妈接的,说你出门去了……” 听着电话那头女孩的解释,程燃有些恍惚,这段时间每天电话很多,可能自己老妈把姜红芍打来的电话当一般同学了。 “刚考完试就出去溜跶旅游去了?果真是豪门的生活啊……” 程燃语气很淡,但电话那头的姜红芍已然听出了很多东西。 她柔声道,“傻子……是去见我的妈妈,她到省会了,开几天会又要走,当然只能我去见她了。而去的时候,手机落家里了。” 不出意外的话,姜红芍是不会轻易谈及自己家内的情况的……但是此时,似乎为了避免听电话的那个人的不高兴,她尽量说得很详细。 “下次记得电话带着充好电,你可不想我去爬你家门口的枇杷树吧……” “你不怕我爸提着扫帚打出来啊……”姜红芍笑了笑,“最近,还好吗?” “嗯,还不错。” “心情很好,看来你考得不错呀,多少分嘛……” “一直惦记着的吧……你呢?” “没有惦记啊……只是随口问而已。你先说吧,男士优先嘛。”女孩轻笑。 “男士在战争时充壮丁才会优先吧!算了……不要被吓到了噢,”程燃对着话筒一本正经,“我620!” 那头的女孩声音毫不停顿的传来,“这是俞晓的成绩范围吧,你还真顺口。” 程燃愣了一下,这丫头要不要这么聪明! “好吧……706分啦。” “嗯嗯,这倒像是实话了,”姜红芍道,“这才算是你的正常水平嘛……中考出来后,你这个大骗子就装不下去了吧。” 想到考前姜红芍对他平时成绩的忧虑而要为他突击冲刺的情形,程燃心头一柔,问,“别说我了,你呢?” “嗯嗯嗯嗯……”电话里传来哼歌的声音。 程燃,“……!?” “你……该不会……”程燃觉得自己现在的表情一定如猛虎细嗅蔷薇,“不打算说吧?” “聪明,夸奖一下,这都能猜对。嗯,我还有别的电话要打……拜拜呐!” “喂你不要太过分……” “嘟——!” 忙音。 片刻。 程燃握着话筒,还在纠结自己到底是砸还是不砸呢。 …… …… 挂了电话,姜红芍趿着拖鞋下楼来,把行李箱打开,继续整理箱子里的东西。 这栋政府家属院红门小楼里,原本摆放着的有很多东西,都收起来了。 沙发上的李靖平翘着二郎腿,翻看着新闻报纸,这个时候把报纸折起来,报纸对跌下去,就露出了他面前忙碌的女儿倩影。 “怎么……程燃那小子,中考成绩出来了?”李靖平皱眉,“如果我记得不错,当时你说要给他补习,他的成绩就是五百分不到六百吧……” 李靖平慢条斯理,“我虽然理解并赞赏你这种先进分子帮助落后同学的理念……但也要有个度啊,怎么嘛,这阿斗……”他表情已然带着不怀好意揣度的笑谑了,“……扶起来了吗?” 把衣服放箱子里,姜红芍转过头,唇红齿白微笑,“706!哪里是阿斗啊……分明是七进七出常山赵子龙嘛。” 李靖平怔了怔,不动声色,“那他平时成绩怎么六百分不到?” “那次考试,大概是他病了吧!”姜红芍想了想,补充,“病的不轻。” “什么乱七八糟…”李靖平又把报纸一抖,重新在面前展开了,片刻,还是意犹未尽摇了摇头。 “早知道……我就不对他说那句中考好好考了!” 姜红芍横了一眼过来,“爸,注意你的身份。” “我最大的身份就是你爸……”李靖平瞪了瞪眼,又有如被安全屋包围一般,“幸好那小子只能读一高喲……” ==== ==== (第一更!) 第十九章 嘲笑 今天是返校领毕业证成绩单日,刘明早早就上了车,车在路口停下后,他朝着学校方向走下来。他其实一夜未眠,一大早就在镜子前打扮,要求是白衬衣,但他非常心机的穿上了一件夹克,校服西裤下面是铮亮的皮鞋,过了量的啫喱让他的头发钢针一样凝着,向后脑勺梳,整一个大背头造型,油光油亮。这幅样子倒是很神似sh滩许文强。 返校日两天第一天拍毕业照,领成绩单,第二天参加毕业典礼,然后就是每个班约定晚上聚餐,然后去这个年头热度已经在山海市开花的ktv,可以说是中学时代最后时光,也是一个落幕。 谁都希望在今天给所有人留下一个最为深刻的印象,刘明今天这幅打扮,就是从sh滩电视里得到的灵感,过去做了三年班长,倒是没落着好,在同学们中有李斩的“狗腿子”这样的绰号……今天最后的一天,刘明就是要颠覆所有人的认知,让大家看到他也有这样的一面,最后要是能收获一下女生的青睐就再好不过了。 进了校门,刘明远远能看到教学楼前的张贴栏已经出来了,其实一中还是很能干得出来的,完全没有给谁面子的想法,那成绩名录是哪里显眼朝哪里贴,班级排名一目了然,方便大家查阅。 今天这种时候还是有些人因为查分时就发现成绩不好,于是干脆就不来了的,但这种算是少数,中学时代是人生一个值得回忆的阶段,就冲着那张毕业照,基本还是没有人会缺席的。当然,对于那些因为成绩不来返校的人来说,那些都是loser,他刘明今天是享受胜利的! 刘明昨天一夜未眠,就在为今天兴奋着,他来得很早,说是八点到校,他这个时候刚刚七点半就到了,张贴栏那边也没两个人,他一路走过来,这所学校还是很让人怀念的……当然,除了从校门口过来那令人讨厌的文化墙。 文化墙排头程燃画的那副彗星轨道图,简直到今天还在辣眼睛,关键谁特么知道程燃那小子初中三年透明人一样不开腔不出气的,竟然在绘画上面还有这样的天赋,而让他展现了自己天赋的偏偏就是他刘明! 想到当时幕布揭开,这幅彗星图惊艳全校的场景,刘明就有一种挫败感,那是一种他个人的执念,像他这样的优等生,怎么可能被程燃比下去!? 好在,一切都要结束了……结束了…… 刘明来到张贴栏,初三七个班,每个班全员成绩单以两张a4纸打印,盖了校章,依次贴在黑板墙上,拉了好长一串。 他走过来的位置刚好是七班,他先看七班一个叫刘梦桐的女孩,七班班长,两人某次因为竞选大队委,倒成了竞争对手,看到对方696分的成绩,刘明松了一口气,他698好歹比对方高两分。看到这一点,刘明觉得自己赢得了中学的长跑战争。 这下就带着轻松的目光巡视了,不过其他班没多少人好看的,他还是注目到自己班上来…… 落到几个熟悉的名字上面,张小佳,顾曼,这是平时班上长得漂亮的,都排在中上流,六百六十二和六百七十多分。还不赖还不赖…… 张小佳发挥寻常,不过这分很危险,不一定能上一高,去年一高分数线是六百六十分。但今年难保不会有个上下五分调整。顾曼算是超常发挥了…… 他目光往下巡视,苏倩……呵,六百三十二,家里教育局的了不起啊!结果还是个差生!王蒙,六百二十一,上次打球还跟自己这横,滚市二高读去吧! 目光向上巡视,钟倩,刘亚男……杨夏。嗯杨夏……那个文艺汇演起舞,让人心跳加速的女孩……695,呵……还是在自己之下啊…… 不过这个分,够资格和自己一竞长短了。以后一起上一高,没准还因为在一个班同属出类拔萃,从而发生些什么也不一定噢,也许会被自己征服吧……嘿嘿嘿…… 杨夏已经是班里第五名了,第四名是刘雨生,第三名是他刘里,分数彼此之间都咬得死紧死紧的,大家都在十分的范围中拼杀角逐……其实很正常,班上前几名,大家差距不太大,有时候一场考试状态起伏,就是轮流替换排名而已。 唯一他考不过的是叫做张艾嘉的女生,常年班上第一名,但人又矮又小,满脸雀斑,所以即便成绩好,但也还是透明人,班上活动也不参与,就是个死读书的学霸,不过每次考试都还是让人嫉妒啊……嗯,张艾嘉705分,排名第二!? 再往上,第一名是——! 这特么…… 刘里眼珠子顿时瞪得像铜铃。 窝……窝嘞个去! …… …… 李斩提着自己的公文包,走进学校,每一步,他都感觉艰涩无比。他永远记得成绩单下放的时候,班上同一个教导组的老师之间……在短暂的互相传阅之后,爆发出“噫!”的惊异之声。 关键的问题是,当时教导组彼此传阅,却唯独漏给了他,大家都看过了之后,纷纷抬起头来,目光从那些成绩单上移开……然后落在他的身上。 直到李斩自己拿起那张纸…… 然后他就看到了成绩名录排名,四班中那排名第一的,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的名字—— 程燃! 那一刻,他终于明白过来,那个教师办公室里的所有老师,注视着他的是一种什么样的眼神。为什么他们在彼此传递成绩名录时,唯独漏掉了他! 甚至李斩觉得,他们就连彼此之间低声说起的话,都带着嘲讽和讥笑。 然后,是各种各样的声音,“哎呀……老李,你们班这次,考得还是不错的,你看,年级上排名第四了,比之前高一名啊!” “老李,这个程燃,考得好啊,你看年级名次上升,直接飙升了两百多位!全市排名提高两千四百位!这可是一匹大黑马啊!” “程燃……想不到啊想不到……上次英语测验过后,我还跟他语重心长谈了一番,他英语基础是不错的,让他努把力,一百二十分应该能考上……这小子,居然这次直接考了147!”这是小曾老师摇头晃脑。 “语文也很牛啊,差两分就满分作文了……我教语文的就知道,能上一百三的,都是尖子了,他居然能考一百四!这真的是……程燃吗?” 一个个教组各科老师的话,一句句对程燃的诧异和赞美。 嘲笑!嘲笑! 尽是嘲笑! 那每一声,对李斩而言,都不亚于一个耳光! 甚至连小曾这种论资历背景在他看来只配给他提鞋打杂的,那眉眼之间,都尽是嘲弄…… 他的脸如猴子屁股一般,火辣辣烧得生疼! ===== ===== 大家追更辛苦了!第二更送到,今天没有啦! 第二十章 照顾自尊! 是这本来是一个很正常的历程,小孩子的善恶都可能是纯粹的,学生也一样,在李斩这里,学生都是一个个恶魔,你不镇压住他们,他们就可能反弹起来不把你放在眼里。 作为学校里有名的“李屠夫”,他不啻用“鸡屎”来比喻每一个手头上的学生,成绩好的,父母送了礼的,最多是好一点的鸡屎。那些家里不舍得送礼,那些总是屡教不改,成绩上不来的,那些总是在关键时刻给你整出妖蛾子的,就不仅仅是鸡屎,还是“臭狗屎”了。 这些年,毕业班带了两届,他是有名能够治得住最不受管束学生的,在他手里很出名的是经他收拾后辍学的两个学生,一个是在一次学校活动的操场上,当几个班级的方阵给人起了一个“小瘪三”绰号,这个绰号跟了那个学生一年,大半个年级都传遍,也因此受到了不少欺凌,后来不得不退学。 其次是一个学生一次顶撞过他,从此他直接无视这个学生,当着全班把他作业本丢门外,让各组以后不收他任何作业,考试成绩出了,那学生成绩还不错,他却直接把卷子撕了,面无表情要对方请家长承认抄袭,当然那个学生请来的家长根本没有领会到李斩的意图,还在为自己孩子辩解。如此几次后,那学生最终退了学。 李斩原本有的是办法收拾这类学生,像类似程燃这种敢当面跟他撞起来的,原本经过政教处章明的手,就可以顺手处理了。结果章明压根没能奈何这个学生,他原本那些冷嘲热讽,鞭子条子,就能让一个学生感觉到自己是废物白痴,社会蛀虫浪费粮食的情况,没能在程燃身上发生。 成绩一落千丈,一次比一次不如,最后可能只能差劲到惊动校长的情况……也没能在程燃身上发生。 反而是,他在文化墙板报上惊动全校,又在这场成绩单出炉之后,直接从班上下游的分数排名,飙升到全班第一位! 面对教师办公室那些异常的气氛,李斩还没有那么没眼力劲,他收拾自己的东西,走出了门,却并没有走远,而是出门后靠着墙壁,听着办公室里,那些他不在后的讨论。 “程燃最后的那股学习劲头,是我前所未见过的……这个学生太不可思议了……” “这是心头有股气啊……” “岂止是有股气,还有骨气得很呢!受到李斩污言秽语的打击刺激,竟然爆发了潜能……我就说人的潜力是无穷的,这不教书生涯算是见识过了,这说明世界上真是无奇不有啊……” “我早警告过李斩了,当年他给张平那个学生起绰号,弄得年级上很多学生都笑话那个张平,我就制止过一次,还和李斩谈过,可他李斩怎么说我的,说我有什么资格管他的学生?呵……”这是和他有隙的生物老师谭建川的声音。 是所有同事四起的声音。 “这件事,恐怕都能成一中传奇了吧。还是他李斩打压出来的传奇……” “好大一个笑话!” “笑话……” 后面的听不到了,也不重要了。 这是个笑话,返校的这一天,他感觉自己在路上,每个人都在看他的笑话,停下来跟他打招呼的学生,“李老师……呵呵”这声音后面,是在笑吧,在看他的笑话…… 那些跟他面对面点头的老师,他看到他们嘴角牵动的讥讽!不要想掩饰,那就是讥讽……在办公室里,也是嘲笑过自己的一员吧。 走到路上,李斩渐渐迈不开步伐,停住了脚步。 他站在了一面墙下。 那墙壁上,是程燃的绘画。 彗星轨道图上,“查理大帝”斜眼俯瞰众生,那眼睛里面的,是彻骨的嘲讽和一种让人感到睥睨的恐惧。 他仿佛透过这个,看到了背后的那双眼睛,原来,那是来自那个学生的,早就埋设好了的局…… 这是一个……恶魔! …… …… 张小佳和苏倩等人在校门口岔路上遇到,一起结伴走下坡道,进入校门,就看到自己班上一个叫李鸣的男生过来了。因为大部分人其实早就知道自己的分数了,今天返校心头大概也是有数的,大部分人面容上应该都被中学最后时光,离别怀缅的情绪渲染出伤感,或者消化这种情绪的平静。 但这个男生,脸上出现的竟然是惊讶的神色,还有什么,能让人惊讶? 他看到了张小佳和她旁边的熟人,像是找到了宣泄口,过来就道,“霍……你们快去看放榜,知道程燃考了多少分吗?” 张小佳和苏倩对视了一眼,张小佳懵了一下,啥?程燃?怎么说起他来了…… 她和身边人的第一反应是,“有多差?” “多差?” “全班……第一!” …… 哗!初三四班突然就哗动了。 看到成绩榜单的人,口口相传。 惊讶的,震惊的,不相信的,忍不住和旁边人议论的……在人们进了教室,从小曾老师的手上拿过成绩单之后,大家还交头接耳,沸沸扬扬的议论。 每个人在学生时代,未曾不会在学习陷入困境,或者在泥潭中挣扎的时候设想过,自己要是突然化身黑马一骑绝尘,所有眼前的难关都能一一克服,成绩突飞猛进,最好的学校专业随便让自己选,改变人生改变命运的情况,该有多好? 但这种白日梦,也就是偶尔做一做罢了。 事实是这种事情大概没人亲眼见过。或者就算见到过黑马,也是在平时有资格冲刺高分的人,突然状态良好考了个很高的分数。 但决计不是眼前这样,一个班上下游的差生,突然爆发之后,直取第一名。 温酒斩华雄的应该是关公。 这情景就像是关公还正襟危坐,旁边账下一个路人甲小兵提枪上马说句“我去去就来!”,然后酒尚未温,“华雄被斩杀啦!”的消息就传遍盟军大帐,惊得所有名将手中碗一抖,美酒遍洒地……这他么怎么不按照常规套路出牌! 人生的剧本你们还演不演了! …… 清晨,程燃踏足校园,站在教学楼的张贴榜下,从那一连串的a4打印纸榜单中找到自己的班级,自己的名次之后,他嘴角还是抽了抽的。 他当初想着全力以赴,其实倒并没有想得这么极致,而且平时自己老是想着低调低调的……但怎么就考了个全班第一啊…… 他回想着班上那些排名前列的一张张脸,和前世那些记忆中的追赶不上的学霸印象和情绪重合起来,心头说了个抱歉,但也很是暗爽啊…… 噢,对了…… 程燃眼睛又在张贴榜上游走,一班,一班…… 姜红芍。 然后他眼睛略微停滞了一下。 在姜红芍那个名字后面,他看到了分数。 721。 排名……全校第一。 这特么,比自己还要不客气啊! 程燃嘴角抽了抽,他终于明白电话里姜红芍为什么不告诉自己成绩了。 这一但说出来就是碾压啊…… 这是在照顾自己的自尊心吗? 第二十一章 统治 成绩册的张贴栏前掀起阵阵躁动,显然对于姜红芍后面标注的全年级第一的名次,很多人惊讶不已,有的是平时两耳不闻窗外事,不知道姜红芍是谁的,有的是熟悉她,知道是文艺汇演上的箜篌古琴女神之类,但没听说过成绩这么好啊…… 有的则是和她同一个班的,知道她平时成绩也就是班里前十左右啊,这全年级七个班,放在年级上也不过就是五十位,突如其来就第一了,难道她以前都是没用全力? 人们有惊异的,有震动的,有私底下觉得她心机深不爽的,有为她由衷高兴的…… 身为一班班草的黄谦却站在外围,看着众人百态,他其实并没有多大的惊讶,反倒有一种洞察了某些事的自傲和自得。 是的吧,自己很早以前,就认为是这样了,眼前的这些人还蒙在鼓里,只有他看到了姜红芍的灵魂。 她一直都是这么优秀啊,优秀到甚至避免让和她相处的旁人产生不好的情绪,才压制自己的能力啊。 他们宣扬着,讶异着,兴致勃勃的谈论着他们似乎重新认识的姜红芍。殊不知他黄谦早就从她的那种疏离中,看到了隐藏着的,真实的她啊。 只是……黄谦目光移到了四班那两张成绩册上面。 姜红芍考上年级第一或许在本班学生中会掀起震动,但放在年级之上,除了认识的她人,在意的估计也不多,毕竟年级第一每次考试都有,见怪不怪了。反倒是四班那个和他们班主任“李屠夫”打过赌,闹得人尽皆知的程燃,突然从差生行列跃升到班上第一名,这才叫过分吧。 然而,想到姜红芍在程燃面前的那副样子,原本以为程燃是考不上一高的,他或许还有机会的黄谦,缓慢而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似乎在哀悼自己无疾而终的恋情。 …… 返校是两天,第一天领成绩单,名次出来后,人们注意到了负责在教室里驻守的只是小曾老师,李斩早上出现来过学校一次,似乎还在门口站了一下,然后就离开了。 毕竟和程燃打赌那事闹得很大,虽然当时全校通报过,但未必真的就要李斩在毕业典礼的时候站出来给程燃道歉……这种事一般是不太可能的,不过李斩之所以没有进教室,大概也就是避免和程燃打照面吧。 第二天才是毕业典礼,校领导到场,发毕业证,表彰优秀学生代表,然后做一些寄望和寄语。到场的毕业生在操场集合,人群中,俞晓不断朝那边招手。 “程燃!过来过来!哎过来……这边,给你留了位置。” 程燃走过去的时候,俞晓揽着他肩膀,真是恨不得和他形影不离才好。这两天俞晓可是出尽了风头,学校里,公交车上,但凡有认识的人,说起那个打赌的学生一匹黑马般一跃成为班上第一名,问到俞晓是你们班的吧,俞晓就会一副慢条斯理的点点头,“你们说的,应该就是我的同桌兼青梅竹马,从小穿一条裤子长大的那个人呐!哈哈……秘诀,秘诀有倒是有……一天吃两个鸡蛋,喝一杯牛奶,其次还是要做题,就比如在考试前,我们一起办文化墙,还在黑板上答题呢……正是有这样孜孜不倦求学之精神,才能有这么厚积薄发的一天吧!” 按照目前的结果,俞晓上一高是要交择校费了,但他表现得简直就像是自己考上了一高一样,恨不得对旁人宣扬他看着程燃学习的劲头,这个成绩当之无愧,更说起自己和程燃穿一条裤子的时候,脸上简直是一种莫名的荣光…… 当大家纷纷就位的时候,人们发现李斩还是没有出现在毕业典礼会堂,小曾老师倒是担任起了班主任负责维持秩序,组织全场的工作。 这个疑惑倒是一直盘旋在所有人的心头,李斩总不可能是被气病倒了吧。据第一天看到李斩进校的人说,他脸上虽然青一阵白一阵,全程晦气阴沉,但倒还不至于是大病一场的状态。而且他第一天既然都进了校,为什么不来教室? 毕业典礼在校长周韬作了“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的演讲中达到尾声,然后就是一起照毕业照。 在那片操场上,每个班找到各自的站台,在摄影老师的镜头下留下中学时代最后的影像。 四班六十几个人来到自己的站台,那是一片郁郁葱葱的大树下,鸟叫,夏天的蝉鸣,地上升腾的热气,构成了毕业时回忆最多的气息。 这三年里,是很多人从刚入校懵懂孩童成长为少年的年华。 平心而论,虽然班主任李屠夫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初中三年,但正所谓战地之情最是深,反倒是在这种环境下,初三四班的学生们似乎都有了个共同的敌人,有了更多同仇敌忾的谈资和记忆点。 摄影师已经开始要求大家站好位了,比划着构图,准备拍照。 一个消息在最后几个人加入队列的时候传来,最初是家在教育局的苏倩说出来的,有人询问了小曾老师,得到了证实,于是这个消息就这么爆炸了。 “李斩被调走了!” “嚯……!?”“啊……!?”“怎么的怎么的?” “他自己把求调信交到校长周韬的办公室,周韬没有挽留!他做的事情,估计周韬多少清楚,他既然自己要求调走,周韬当然同意!” “也待不下去了吧!学生,老师,他的同事都眼睁睁的看着他闹这么一出,以后怎么混?” “不清楚调哪里去了,好像没当老师了!” “活该……害群之马被剔除,不知道有多少人得救了啊!是该庆祝一下——” 班级的站队中爆发出阵阵的哗然。 很多人纷纷扭头朝程燃看去。 程燃记得当年自己中学的毕业照,在最左上角的角落,因为考试的落榜,家庭的落魄变故,命运在他脸上现出灰暗的痕迹,整张脸灰扑扑的,毫无存在感的位于角落,后世若不是仔细寻找,还根本发现不了那个埋着头,看不清面容的少年。 这一世,他当然汲取当初的教训,头微微扬起,面对照相机。 这个时候领导们已经来到了第一排就坐,摄影老师不断在摆手,“嗨,看镜头看镜头!快快快!” 于是所有人又只能转过头面对那头的镜头,他们拼命控制着自己的表情,但是每一个人都因为那个消息引发内心的动静,使得表情古怪。 唯有左上角站着的那个少年,抬着头,穿透林叶的光斑刚好有一束照射在他的脸上,有点温热的氛围中,程燃嘴角牵动,咧嘴灿烂一笑,然后那边闪光灯一闪。 咔! 这张露着白齿炫目到了极点的笑容,定格在了这张照片之上,多年以后人们翻找出来拿着这张照片,一眼就能看到这个最为显眼的标志。 而他们的中学时代,所有如水时光中的依依不舍,所有豆蔻年华里的疼痛和勇气。 都被这么一个笑容所统治了。 成为了所有人中学时期……最为难忘的记忆。 第二十二章 报复 那天毕业典礼结束之后,还发生了一些事,姜红芍那边有很多人围了过来,那是最后一天要找她照相的,和她聊天,约晚上聚餐的。 今天毕业时,有很多人依依不舍,有相约一起逛学校的,有带着相机来三五一群各自拍小照的,在校园每个角落都看得到,也有现在就已经开约了,等会出了学校去那里哪里的……对于校园的怀缅,过往三年的回忆似乎只有今天能够倾诉了。 杨夏和张小佳,姚贝贝正在一起说着话。 张小佳喃喃道,“没想到啊……程燃和李斩打赌的结局,竟然是以李斩调走了作为结束……这真是为民除害啊……” 李斩调任的消息引发了不小的震动,对于四班的学生们来说,他们是经历过模拟考成绩下来的那一天,李斩对程燃动手的那一幕的……当时没有一个人想到,两个月后中考毕业,会以这样的方式作为结束。 “有没有搞错……为什么这么像是西方小说骑士般的事迹,居然是程燃做成的!好不甘心啊……”姚贝贝想了想,又原地跺了跺脚,“好讨厌啊,偏偏是程燃……” 张小佳瞥了一眼过来,“姚贝贝你到底对程燃有什么意见,老看他不惯……” 姚贝贝皱起眉头,“谁叫他老是惹杨夏,你看到文艺汇演上面吧,欺负杨夏成那样……还好意思表白……” “过都过去了……” 身边女孩聊着天,杨夏神识游离开来,她目光偶尔落向远处的校园,能看到那个少年的影子。 有人和他交错,去搂他的肩膀,凑过来跟他说话,甚至有的更过分,以前班上考前五名的,直接拿着一个本子,过去一本正经询问他学习方法,然后做记录的…… 那还是他认识的那个程燃吗?杨夏想起九岁那年,她过生日,在望海楼饭店,那里有露天的大草坪,她穿着花裙子,公主一般,大家玩警察抓小偷游戏,程燃和她一组,躲起来别人来找他们,那时候程燃长得又瘦又小,一直跟在她后面跑,伸出手想要牵她,她就不让他抓着自己,程燃跑着跑着在后面红了眼睛,跌倒在地,又爬起来继续追。 她那时候对程燃的印象就是一个爱哭鼻子,怎么甩也甩不掉的烦人精。 然而现在,那个印象中的烦人精,此时此刻就在那里,他绘出了惊动记者的文化墙,他从下游一骑绝尘中考考出了班上第一名,他打败了李斩,让李屠夫在这所学校颜面无存,灰溜溜调任离开。他突然之间,就成为了风云人物。 看到那个有着一头柔顺黑发清逸的男孩,杨夏突然想到一个让她心跳都漏一拍,心神动摇的可能。 如果,再回到一次文艺汇演,程燃再向她表白的话……她还会,拒绝吗? 会的吧,但是……会用另一种方式和方法化解吧。 看到那头俞晓和程燃正好从道路上走过来了,张小佳招了招手,“喂,程燃,晚上聚餐一起玩啊……在望海楼饭店哈……那里地方宽!很多人都会来,我们可是先把你的杨夏拐走了,到时候见噢……唔!” 杨夏是看到程燃过来的,谁知道张小佳突然没遮没拦的说出后面一句话,她下意识就伸出手去堵她的嘴巴。两个女生搂在一团,张小佳还从杨夏的五指缝隙间探着头,扯着嗓子,“你的杨夏……到时候见……” 杨夏揽着张小佳,又气又急,脸红得厉害,眼睛扫向程燃,却发现他并无异常。 程燃“噢”一声挥挥手,和他们交错走过去了。 …… 临近校门,程燃看到了距离校门不远的一个花坛边上,姜红芍正被他们一班的同学围着,在此时的校园内,两个人简直没有相互接近的机会,姜红芍身边总是围一群人,而他程燃也差不多,要不是他跟俞晓说先回家了,恐怕现在还被拉着在那边拍照。 程燃就对她遥遥做了一个电话联系的手势,姜红芍轻轻点了点头。 和俞晓刚走出大门,外面站了三个女生,显然来者不善等候多时。 俞晓意识到了什么,带着讶异和惊慌的眼神投向程燃,这个时候走出校门的,还有在校门外聚集的,也有相当的人,似乎都被这突然的变故给影响了,大概还有程燃本身就很受关注的因素,以至于四面八方的目光如箭扎来。 程燃认出来,是那天递给自己情书的杜雨婷的朋友,这么看来……他眼神向旁边移动,果然靠着校门外的一家饮品店铺子,杜雨婷正站在那里,头发编了两股,穿着一件十分显眼的漂亮裙子,看上去异常苗条清秀,只是眼神幽幽怨怨的望着他。 和程燃的眼神对上之后,杜雨婷又高傲的扭开头去。 这……什么个情况? 校门口突如其来气氛的异常,倒是连校内的人都被惊动了。杨夏,张小佳,姚贝贝一众看过去,姚贝贝低声道,“杜雨婷之前给程燃递了情书,结果后面程燃又退给她了。今天怎么的啊……” 这头。 五班的张燕看到程燃走出来,早就准备好了的她走上前,白了他一眼,恨恨道,“程燃,我跟你说噢!我们家杜雨婷上次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她不喜欢你了噢!” “噢,不对。她根本就不喜欢你!” 张燕说完,她身边的两个女生一并对程燃投来鄙视的眼神,然后转身,向凉茶店的杜雨婷招手,“杜雨婷我们走!” 然后四个女生同仇敌忾的给了他一个后脑勺。 这幅样子,就像是痛打负心人一样…… 一阵由低渐拔高的哗然,在周围的人群中扩散,这不是文艺女神杜雨婷吗,这是什么个情况! 啊啊啊!程燃当时拒绝了人家,他凭什么拒绝人家?哎,放着让我来啊……人们议论着,无数的手指指点点戳向校门口处此时整个跟大熊猫没啥两样的程燃。 程燃看着张燕那群女生离开,走到转角时,杜雨婷眼角还刻意瞄了他一眼。 弄得他简直有些无奈的摇了摇头。 “小女生,这个年纪报复心理就这么强了……” 俞晓转过头来,一副似笑非笑的样子,“你这个负心人……我现在是不是该离你远一点才好?” “滚。” …… …… (喊一嗓子,求个票,求收藏~) 第二十三章 针对 在自己作势欲踢下一溜烟逃到一旁的俞晓,那头来自为好友打抱不平的一群少女的小报复,那些四周围惊起的笑声,那些上辈子不曾感受,这辈子另有一层体会的事情,不管旁人怎么来看,其实程燃觉得…… 很好。 少年人贪玩没心没肺,青年时追慕情爱痛彻心扉,壮年则汲汲成家成名逐利碌碌终年,晚年时耳顺养静气,到头来才发现,太多人追求渴望命运的波澜,其实忽略了人生最曼妙的风景,往往是内心的淡定与从容。 这一点,程燃也只有历经两世为人,才有所体会和感触。 那些不知前因后果,顺着张燕等人口风,认为他莫不是自作多情的议论有之。那些明显看出了端倪,对他能惹恼杜雨婷而羡慕加妒忌的有之。那些看着眼前一幕,对中学时代的落幕感觉到了空气中微酸发酵气息的也有之。 这一切都在暖风中酝酿,糅散,又带着少年人们的惆怅远去…… 这似乎才是毕业该有的样子。 晚上和俞晓来到望海楼参加聚餐,望海楼是在城区东边的一个饭店,环境很好,内部是极大的开间,用山石,青竹和人工小溪分隔出了一片一片的区域,每个区域都能放下几张桌子,自成格局,属于山海市几个很有特色的饭店之一。最大的优势就在于占地面积大,就是摆婚宴也能摆出六十张桌子。 所以学生的毕业聚餐这里的场地是无论如何都够的。 这个时候已经人很多了,好多区域都满满是人,但也不全部是他们这些学生,一些雅座中也有在这里用餐的客人,看着中学生毕业的聚餐,生出怀旧的感慨。 俞晓和程燃到的时候,姜红芍正从一处山石的隔间中走过来,面容却很清冷,“程燃……好过分,你成为众矢之的了,怎么能让女孩伤心呢?” 俞晓第一次看到姜红芍板着脸的样子,心头猛地一突。 俞晓转过头还待和程燃做眼色的时候,他看到程燃淡淡道,“不要跟着一起胡闹,你这个人很不厚道!” “啊……”俞晓惊异的看着两人,随后他瞳孔微微张大,姜红芍先前板着脸的清冷,如一座雪山冰雪消融,露出他几乎没见过的,那种惊艳的绚丽模样。 看到程燃和她说话的语气,俞晓心头有种不祥的预感掠过…… 这两个人之间,不对劲——!? “跟你打电话,一直不透露成绩,结果却在放榜的时候等着的,心机深沉啊!一下子就考到全年级第一了。你自己好好反省。” 你还要了姜红芍电话来着?什么时候的事!啊……程燃你小子……!俞晓在旁边瞪着一对招子直逼两人。他觉得两人应该在他正义目光的注视下自惭形秽。 姜红芍眨了下眼,“从来没考过第一,想试试考上了会是什么样子。你知道的,这辈子要尝试很多没有尝试过的事嘛……要是不小心误伤了你的自尊心,对不起啦。” 这丫头真的是,什么时候都好强啊……发现自己是隐藏实力过后,她也决定放手而为了。 “误伤自尊?你太低估我了,我这种没有底线的人会在乎自尊……哼哼,早知道我也就再放开一点,重新布置一下战略,看你还笑得出来吗。” “敌进我退,敌退我扰,就只有高中再来见个高下了……江湖再见。” 姜红芍抿着嘴说,然后又忍不住和程燃同时笑起来。 只有在一旁的俞晓觉得自己似乎身处于狂风巨浪中被蹂躏了一遍。你们两个自己回顾检讨一下,说得是人话吗?一个年级第一,一个全班第一,敢情你们还嫌这个分数不够高怎么的啊! 三人边走边说,俞晓猛一晃看到聚餐那十几张桌子几个熟悉的面孔,侧过头来一脸苦笑,“杜雨婷她们也在!” 其实拒绝了一封女孩写来的情书,一般人也不至于引发程燃这样的效应,主要是杜雨婷是个乖乖女,在年级上很有人气,颇受人喜欢,整个中学时代也没听说她给哪个人写过情书表过白之类,这样就不亚于大熊猫的珍贵了。这种女生一般要说是喜欢谁,那可真是时来天地皆同力,旁边的同学是不是朋友都要帮衬一把的。 结果第一次情书是写给程燃……这本身就让人很嫉妒了。 偏偏这小子第二天就给人家退回去了。旁边等待着一场佳话的吃瓜群众简直要摔杯为号砍人了。 你要是不回应,或者暧昧一点,说个这个年纪不适合,我们高中再说吧啥事没有,这不是豆蔻年华的少男少女很正常的事情么,结果你给人家这么好的女孩退回去直接伤人心算什么事儿啊!?表明你意志坚定果敢坚决啊! 那你当初跟杨夏表什么白!你装什么大尾巴狼呢! 所以很多人是出于这样的心情对他的白眼。 于是程燃这顿散伙饭吃得那是相当的尴尬,似乎在对角线或者垂直方位,总会有女生或者男生的鄙视眼神扫过来。 毕业聚餐吃到后面总是有些伤感,不过这种伤感倒也不浓烈,毕竟这是初中毕业,他们这里聚餐的大部分人,无论是正考进去的,还是择校费进入,大多也都是要上市一中的,山海市就那么大一点,大家平时也低头不见抬头见,所以这顿饭,与其说是散伙,还不如说是为即将到来的高中来个接风礼。 男生要抽烟的肆无忌惮的抽起烟来,有的初学者,学着大人的模样将烟夹在指缝间,看上去老练但面容稚嫩,颇有些有趣。有的则是敞开了喝酒,有从不喝酒的女生也捧着杯子抿啤酒,时不时和人碰杯,脸红红的。 程燃和俞晓在门口遇到姜红芍,一起进入大厅后,就各自去了自己的班级桌位,姜红芍在一班那边,人气十足,喝多了的男生壮着胆子,拿起了今天特意带过来的吉他,在她面前弹唱起来,有意无意的表现一番。姜红芍也只是笑着聆听,但那轻颦浅笑也足以让少年们颠倒。 几首歌完毕,赢得满堂掌声和喝彩。这个时候有的人眼睛才亮起来,颇有些另眼相看,敢情平时这些同学居然还有这样的才艺啊。 大厅里这些毕业聚餐的氛围似乎也感染到了边缘雅座里的那些客人,有的掌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 吉他被一只手接过去了,一个男生走上前来,一阵悦耳的扫弦过后,手搭在弦上控住弦,万籁俱寂。 这一手太有范儿了,这个时候人们都静默的看着那个穿着运动服,瘦高个的男生,不是孙继超又是谁? 当然是孙继超,有名的才子,笔名“思游者”常年占据校刊的“文思文语”栏目,写得一手好诗,好散文。可以说是直击很多文艺少女内心,在柳英家里请客诗会时,柳英就曾迫不及待的展示过孙继超的诗,结果姚贝贝直接暴露了她和杨夏都私底下抄写过那首《秋天》的事情。 当然,后来那首诗被俞晓念出程燃的之后抢了风头,不过也仅限于当天柳英家聚会的人知道,大部分人是无从知晓的。只是后来杨夏说明程燃承认那首诗是他公安副局长的表叔写的,大家也就释然了……程燃有那样深邃的思想和对人生的感悟才怪呢! 孙继超持握吉他,看他扫弦的手法和这幅酷酷的模样,人们这才回过神来……他这是,连弹唱也精通么? 才华横溢啊…… 然后孙继超随意的站着,要是再来点闪光灯,戴个鸭舌帽,简直就是港台明星的风范了。 不过这幅样子仍然掀起了一片“好帅!”的惊呼。 孙继超拨弄了一下弦,然后看向那头望着他双目放光的杜雨婷,道,“这首歌,《姑娘请别哀伤》——献给杜雨婷!” 哗! 这句话一出,无数人,不管哪个班的,目光都齐刷刷刺向程燃来。 杜雨婷脸红得通透。 ……赤裸裸的针对啊! 小屁孩…… 第二十四章 两只老虎 孙继超跨步站着,左手按着和弦,右手节律轻快而流畅的拨弦,乐音从吉他音孔中奔腾而出,在旋律到达高处,他的嗓音穿插进旋律之中。 “红尘中,总有许多无谓的追逐和妄想……” “姑娘姑娘请别哀伤……有没有一扇窗,让你不绝望……” “看一看花花世界,原来梦一场……” 这是一首现时传唱很广的歌谣,来自一位叫做张扬的歌手,这首虽然简单,但旋律明快哀而不伤的歌曲也直接让他家喻户晓,几乎是现时ktv的必点曲目。 程燃觉得,不管孙继超怎么样,这小子唱出来的这首歌……居然还挺好听的。只是有点感染力不足。 其次,看到周围人轻哼着附和起来,他立时有一种自己是文盲的感觉……文盲有一种解释是不能识别现代社会符号,这确实是……没听过啊。 孙继超的弹唱开始之后,东南方向的一个包间里,三个年龄在二十岁出头的女生,正于这里聚餐,女生气质修养外形,一举一动都颇为出众,服务员在点单倒茶的时候还频频侧目,不过看到其中一个女生胸口上别着的“川音山海校区”的校徽,也就释然了。 作为西川人,西川音乐学院如雷贯耳的大名是无人不晓,而川音山海校区也是这个学院最先开设的分校,也走出过国内一些颇有名气的,有了举足轻重地位,或者正成为冉冉新星的音乐人。 只是这所学校平时管理得非常严格,封闭式教学,倒是不经常见这个学院的学生出没。 当然这群女生今年已经是毕业生了,大家谈聊的也是实习,毕业去向和理想的问题。也算是一场同寝室的散伙饭了。 那头孙继超弹唱开始的时候,这边几个女生话语不停。 “呵,竟然弹唱这首歌……这曲子虽然烂大街了,但要说弹唱,还是有难度的……打赌吧,大横按那里就会因为按不住而出问题,音色会闷的……”一个穿着无袖牛仔外套,有少数民族血统,颧骨略高,脸部轮廓分明的女孩随意的说着,但目光已经落在了她们中穿着蓝色裙子的女生身上,“榛子,你还是随你爸的意思,当老师?” 她旁边另一个穿着背带裙的女子伸出修长的手指,“赌二十。能弹这首歌起码还是有自信,不要仗着自己的专业,看不起如今的中学生呐……榛子他爸是什么人嘛,老学究啊,川南一派的古典音乐老教授!她能有选择?专业是古典音乐,古典音乐最美啊,但现在能当饭吃吗,选择面更狭窄,如今咱们这些艺术专业毕业,如果不想改行能做什么?像你进歌舞团,还是我打算去京城闯闯找些路演机会试试水?现实点吧,记得我们前几届的师哥师姐,能留校做辅导员的少之又少,要不就去艺术团体,或者去做驻场,倒卖乐器?真能依靠自己学的东西闯出名头的,那是几万人里面才能出那么一两个的。” “不过好像进事业单位倒还可行,我听说很多事业单位都有专门招艺校毕业生的名额,有的为企业文化,有的为了指标,但就图个养老。” “我们辛辛苦苦学的东西,结果就为了混指标,其实说起来也挺丧气的……” 背带裙女子伸手指向蓝裙女子,“还是榛子他爸给她选的这条路稳妥,教书育人嘛,虽然是非艺术院校,但那些学校总有不少走艺术路线考大学的学生,光是她那川音的毕业证书,每年小课费都能赚不少。其实挺好的……” 被叫做“榛子”,她们中公认气质外貌最为出色的蓝裙女生头戴着一个发圈,黑发垂肩,黑曜石一样深不可测的眼睛放在那头中学生的弹唱中,似乎根本没注意同伴们的交流。 片刻后她回过头来,指了指那头,微笑道,“即兴弹唱就是‘即兴’两个字最有魅力,能让人很容易沉浸进情景里,从而增强表现力。其实你们之前所打赌的大横按,或者还是他紧接着真正出问题的旋律轮扫,这些差错其实没有那么致命,在音乐中,美妙是第一确定要素。即便旋律再正确,再不出差错,但如果音乐做不到听上去的美妙和给人以代入感的表现力,一首歌或者曲子就没有任何意义。” “对对对,你说的都对!谁叫你是我们里面最厉害的秦西榛呢!”牛仔外套的女生挥动自己的皓腕,从皮夹子里掏出一张二十元的钞票,递给背带裙女生,“那个学生没在大横按出问题,但后面轮扫还是出差错了。还是西榛说的,一首曲子最重要的不是正确,而是在表现力……这些学生还没掌握到这个精髓,所以在我们这些专业的人耳朵听起来还是有差距的……然而,胜在年轻真好……” 几个女生看着那头,她们也正值毕业的时候,只不过是艺术院校的毕业各奔东西,是步入社会打拼挣钱立足养活自己的现实问题。 秦西榛接受家里安排去当音乐老师,王可艺远赴京城和朋友成立工作室去走穴接商演,杜妮则准备去蓉城歌舞剧团参加面试,和这群中学毕业生未来是高中生涯完全是两种不同的层级。 现在再来看这些少年人的毕业,她们或多或少都想起了当年的年华,沉浸在怀缅中。 ··· “什么酒醒不了,什么痛忘不掉……” “姑娘你不要哀伤……向前走,就不可能回头望。” 伴随着一连串快速拨弦的激越乐章,孙继超的弹唱在余韵中消逝。他手指再动了一下,点拨了一小串自己加进去的尾音,这个时候那处包厢的三个女子此时就相视一笑了,这些学生耍帅一套一套的,只是她们看来多少有些浮夸。 四周围响起掌声,有人吹了口哨,杜雨婷脸红红着,时不时瞅向孙继超,那眼里似乎都被这个酷酷的身影占据了。 俞晓也啪啪啪的鼓掌,程燃看过来的时候,这损友嘿然笑道,“当初我吟你的诗,那的确是看他们捧孙继超臭脚不顺眼。现在鼓鼓掌呢,你看啊,刚刚还恨着你的杜雨婷,现在完全被孙继超吸引了,这帮你转移多少火力啊!你现在可不怕被人用眼神千刀万剐了。” 程燃哑然失笑。不过这好像也倒是不错…… 自己就像是个大魔王,而在人家的青春里面,孙继超这样的白马王子踩着他登顶而上,解除人女生内心的阴霾,不也是多年以后回忆起来挺完美的一个剧情嘛。 只是他成了反派而已。 反派就反派吧。 只是程燃看着姜红芍在那头笑得前俯后仰的,显然也看出了这点,倒是让人牙痒痒啊。 就在程燃目光看姜红芍的时候,突然被什么物体遮挡了注视那头的视线。 他移动目光,孙继超方才在无数人注视下,拉链的运动服敞开,露出里面好看的t恤,一只手揣兜里,另一只手单手攥着吉他,在一帮女生“哇!”捧嘴的星星眼中,帅气十足的来到程燃面前,然后拿着吉他的右手平伸出去,遮挡住了程燃的目光。 吉他,递向了程燃。 目光,是傲慢是潇洒是挑衅是“给你你也来一首”。 俞晓歪了歪嘴角,这简直是赶尽杀绝啊!你白马王子得了便宜有鲜花和掌声还不够啊……怎么着还想看着程燃出丑? 好你押对了!程燃我们走! 和俞晓一样对程燃底细知道得清清楚楚的则是大院里的小伙伴们。 倒不是程燃不会弹吉他,而是他们谁都知道程燃会些皮毛,当年有人在华通公司对外出租的商铺里办了一个音乐班,有个五门课的免费听课时间,程燃当时就花几十块钱买了把最入门的吉他听满了免费的五门课,后来在大院子弟聚会的时候拿出来在杨夏面前献宝般的弹了一首曲子。 一大票人原本兴致勃勃,结果翻来覆去程燃就只会弹那首《两只老虎》你能忍吗?当时杨夏脸上就是一片黑线。 人家教音乐也不是傻子,免费的课能指望你学全一首歌吗,能会弹《两只老虎》的小曲儿不错了! 后来他们还在程燃家里看到过那把吉他,早就蒙尘塞在了床底下。 现在……柳英很想过去警告程燃,警告你不要接吉他啊,都不想再受你当年《两只老虎》支配的恐怖了! 程燃看着孙继超。 孙继超盯着程燃,上次在姜红芍在场的时候,被程燃于诗会中抢走了风头,他一直耿耿于怀,这种时刻,他当然不会放过。 “真要比?”程燃眯了眯眼。 孙继超嘴角翘了翘,“你也可以当逃兵!”这句话看似开玩笑,但已成功引起了起哄声。 “我不跟你比。”程燃笑了笑,简直毫无心理负担。 孙继超当即就有想砸吉他的冲动。 但随即,他手里的吉他就被程燃接住了。 “我不跟你比。不过我还是来一首吧,这首歌,谁都不送,送给昨日,嗯,过去的无数个昨日。” 程燃接过吉他,横摆身前的时候,手肘却被拉住了。 转过头,俞晓一脸的恳求,“不要弹《两只老虎》,please……” 柳英伸出左手掌,盖住了脸。 姚贝贝一脸幽怨瞪着杨夏,“都怪你!要不是你,程燃会学两只老虎跑得快?” “这怎么能怪我……” “这首歌大概这个世……噢,你们没听过。姑且,还叫做……光阴的故事吧。” “什么什么……”柳英怔住了。 杨夏看过来。 不是《两只老虎》啊…… 当程燃站起来的时候,那些周围起哄的声音就逐渐的小了下去。 程燃有模有样摆端正吉他,手在琴弦上抚摸了一下,虽然很久很久没碰了,但那种熟悉感,还是能够从灵魂深处透出来,延伸进肌肉的深层记忆中。 他右手随意在琴弦上一拨,几个简简单单的和弦就那么飘荡出来。 还真行。孙继超愣了一下,但也不过就是简单的和弦而已。 俞晓从旁看着程燃,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上一次见到文化墙之前,也是如此。 和弦回荡中,程燃的声音,在所有人轻轻屏息时降临。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的流转,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 …… 发黄的相片古老的信,以及褪色的圣诞卡,年轻时为你写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 过去的誓言,就像那课本里缤纷的书签,刻画着多少美丽的诗,可是终究是一阵烟。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所有人,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流泪的青春……” 在程燃身边的孙继超,嘴巴一点一点的长大开来,像是池塘里喂养向食的锦鲤。 杨夏双手不知何时握在一起,听着这从未听过如诉的歌谣,攥得很紧。 柳英和姚贝贝听着看着,人处在一种微眩的状态中。 姜红芍在那边,一双眼瞳子注视着他,很安静。 这一刻,除了歌声,万籁俱寂。 ········ ········ 当!当!当!我会在微信平台上,发布我认为的,程燃唱的这首歌的版本。 昨天说“唱一首小可爱送给全校女生…”的,还是你们稳。 第二十五章 千帆阅尽一首歌 当孙继超那个炫技不像炫技倒更多流于摆酷的拨弦尾音结束后,秦西榛其实已经站了起来,然后去拿自己的包,“买单了,今天早些回去还要做一些资料准备……” 王可艺伸了个懒腰,点点头,“昨天就没睡好了……” 杜妮妩媚的朝着大厅那边看了一眼,“呵,小年轻……” 大厅里发生的剧情倒是没有引起她们多大的注意,整体都是以一场学生毕业聚餐的怀旧态度再看,至于其中孙继超这样的弹奏,她们也只是用来打赌的素材而已。 这一切,并未闯入她们的世界。 直到,那样一首歌响起。 “春天的花开秋天的风,以及冬天的落阳;忧郁的青春年少的我,曾经无知的这么想……” 秦西榛是背着大厅那边的,此时她垂落的秀发之上的耳朵轻轻的竖了竖,停住了脚步。 穿着背带裙的王可艺也如她一般驻足,而杜妮已经扭头看过去了。 声音……很好听。嗓音干净,清澈,没有声乐训练过的技巧,但却能笼住那股气。 这股气气定神闲,绵延流长,透彻时光。 歌声如诉,她们此时正行走在餐厅以鹅卵石,山石,格纹木门遮挡的雅间之外,然而却似乎一夕之间,春华秋风冬日雪月,晚照和晴空,宿鸟螟虫…… 都来了。 王可艺转过身去。 秦西榛竖着耳朵,她学的专业习惯了只在音乐中隔空和那些拥有有趣灵魂的大师与先辈对话,也因为一曲音乐最重要的还是是否本身具有灵魂,就像是一盘添加了不同剂量的调味品,食材的菜肴,首先要是否好吃,享受到了味觉盛宴之后,才会让人对厨师有兴趣。 而这一次,她转过身来,目光落向那头的大厅,仿佛四周围都暗了下去,只有那个少年,在轻弹着歌谣,仿佛有另一个灵魂,透过歌声俯瞰着全场。 王可艺的目光和她对了一下,是的,对于一首乡村音乐或者民谣这样主要以歌词讲述一个故事或者叙事的时候,技巧和编曲其实已经没那么重要,也必然不能太过出彩,和声元素不能成为成为最引人注目的部分,只能起到支撑和伴随,丰满乐曲的作用。 他们所学习的专业从头到尾都在贯彻一个灵魂:表现力。到底什么是表现力,大钢琴师以近乎飞蛾扑火疯狂的姿态扑击琴键掀起音乐厅巨大狂潮的时候,那是表现力。高音穿透耳膜直击灵魂绕梁三日的时候,那是表现力。表现力是一种玄之又玄的东西,有的时候你哪怕一百次奏同一个曲子,仍然会觉得总是差了点东西,总是无法捕捉到人心神上最关键的那一点,这就是表现力。 表现力是音乐里的恶魔,也是造物主般的存在,它统治着整个音乐长河里的一切璀璨和闪光之处。是无数前仆后继在这条道路上的追求者求之而往往不得的小恶魔。 终学音乐的人一生,都在追求找到表现力或者达到它的极致。 而现在,那首她们从未听过的歌谣,那种被称之为表现力的贲张的力量,把她们瞬间拉进了曲调的世界中。 “风车在四季轮回的歌里,它天天的流转;风花雪月的诗句里,我在年年的成长……” 呵,那是无数次她们学琴在单元楼里响起乐音的日夜,那是她们在练功房的镜子里旋转几次的倒影,那是在曾经日夜里和某个男生对视却也仅仅止于偶尔对视悸动的光景。 “流水它带走光阴的故事,改变了我们。就在那多愁善感而初次回忆的青春 ……” 呵,还流水带走光阴,乱七八糟,怎么不说抽刀断水水更流…… 秦西榛微笑,就记得披头散发,在冬日的热水房,水龙头的热水咕噜噜灌进水瓶,那边有收拾好的友人走下寝室,喊着先去电教楼上课……流水,流水,恐怕以后都不会去热水房打热水了吧。 “遥远的路程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再次的见面我们又历经了多少的路程……” 那是青春的一切回忆,爱情、友谊、憎恶和鄙夷,疼痛和伤感。那是古诗里欲说还休,欲说还休,却道天凉好个秋的惆怅,那是光阴这种东西,无形,沉淀起来就是历史,浓缩起来正如人生,它附着在哪里,哪里就会厚重,有语言有灵性的事物。 那也是人生中面临前途,命运选择时,彷徨和忧虑的部分。 千帆阅尽却从未听过的歌,如泣如诉浅唱的灵魂,以及足以掩压过所有喧嚣的——表现感染力! 让秦西榛这样哪怕家里是古典音乐家庭耳濡目染熏陶,又是相关声乐专业的毕业生,也为之驻足神属。 ··· “发黄的相片古老的信,以及褪色的圣诞卡,年轻时为你写的歌,恐怕你早已忘了吧……” 杨夏五指缠绕攥着,抓紧得血色褪去,她看着那个少年,天光仿佛倾泻而下,他弹起琴的时候,像是整个人身上都亮着光,漂浮着让人宁静的羽毛。 然而歌词是……是啊,那个总是跟随在她身后的少年,那个想要牵她的手却欲牵之而不得的少年,他们曾一起拍过的照片,他写过的信件,他每年的圣诞卡,都被她抛在角落里了吧……这首歌从未听过,这歌词,难道也是程燃自己所写……那么这一段的歌词,是写给谁? 你早已忘了吧,忘了吧…… 要是重来一次,那个男孩再对自己弹奏起两只老虎,她的脸上,会浮现出满足而又欣赏的笑容吗? “过去的誓言就像那课本里缤纷的书签,刻划着多少美丽的诗,可是终究是一阵烟……” 原来,他的内心,是这样的啊……你玩世不恭的背后,你每次看似以开玩笑的态度面对周围一切的时候,其实,是做了一个壳,把卑微的自己层层裹在那个茧壳里面的吧。 原来,这才是你本来的样子啊……像是心底突然被撒进了一把沙子,杨夏感觉到胸腔深处,沉闷而钝痛着。 很多人都懵了,先前起哄的,多半也是存有墙倒众人推的意思,吉他易学难精,会的人不少,能够弹得好的他们身边所见就寥寥无几,孙继超算是佼佼者。 然而,他们这突然招惹上的是什么样的存在啊,那首出奇好听的歌,还唱得他们是心血翻腾,久久不已,更谙合此时毕业的氛围,让人觉得,可能这样的歌,再过几年,甚至十年以后,更加的有所感触吧…… 原本被孙继超转移了心神的杜雨婷,这个时候的眼神又怔怔盯着程燃,眼眶红红的,那种眼神……似恨不能对其千刀万剐。 ··· 不知道过了多久,孙继超发现吉他重回了他的手上,程燃朝他们摆了摆手,说去趟洗手间,就那么消失了。 人们仔细环顾的时候,发现一并去洗手间的并不只有程燃。 俞晓看着身边和对面的空空如也,喃喃,“程燃……老姜……” “……我靠!” ··· 秦西榛三人全程听完了程燃的弹唱,最后一个音符落下,那首歌带来的感触还犹在脑海。兴许这首歌并不惊艳,它本就娓娓道来,然而在唱诉之间流淌的那些画面感,那个只不过是初中毕业生的临场表现感染力,却已然让秦西榛三人印象深刻。 “这首歌很好,很好……” “那个学生自己写的?” “如果真的是的话,那可真了不得了……” 王可艺翘了翘鼻子,“可惜只有一遍,完全无法做到听音记曲,要是还能再听几次就好了……” 杜妮似乎被感染,“我们就要分别了,各奔东西吧,你们说,再过几年我们再相见,会不会像歌词里一样,不再是旧日熟悉的我,有着旧日狂热的梦。也不是旧日熟悉的你们,有着依然的笑容?” “王可艺,我们这里面,西榛已经被绑在了这个小城市,我去歌舞团混生活,要以后能绑个什么金龟婿,就算人生完满……只有你,最有志气,能去京城闯一闯……你是最有可能闯出名堂来的……” “想象一下,多年以后,你是个腕儿,我呢开着豪车当个富婆,就看着西榛在这个小城随便找个人嫁了,大着肚子,走路跟个天线宝宝一样……” 说着杜妮亲自演示了一下,一摇一晃,有舞蹈功底,她做起这些都惟妙惟肖,引得两人捧腹而笑,末了杜妮自己也忍不住“噗嗤!”了。 秦西榛挥着手打杜妮,后者一个劲躲。三人笑成一团。 秦西榛红着脸,“我才不会随便嫁人!” “对对对,就成老处女吧!一辈子在这里终老!” “那也很好啊……”秦西榛做了个鬼脸,一如既往的微笑起来。她回头看着这座从出生到读书再到最后可能终老于此的小城市,笑容深处,有一抹不易察觉的哀伤。 ··· ··· 和姜红芍逃离了宴会的程燃,两个人站在等候公交车的站台上,突然忍不住相视而笑。 “你唱的不好。”姜红芍看过来,“好差。” “啥?”程燃愣了愣,关键是你连原本的都没听过,能有个参照吗? 姜红芍轻轻撅嘴,“什么乱七八糟的歌词,‘年轻时为你写的歌’,你现在才多大啊,虚岁十七的少年动不动就回忆年轻时了,想啥呢!” 呃……这个可不好解释。 风过暖城,拂过姜红芍的鬓发,她轻轻撩了撩,然后双手揣兜里,眼睛直视前方,“这首歌里面‘发黄的相片,古老的信,以及褪色的圣诞卡……’请问你写的时候是什么心情呢?” 程燃这个一头雾水,这个还是要问老罗啊…… 公路正对着湖泊,满天的星空和城市的灯光在湖泊中反映出斑斓的颜色。 光景里,姜红芍转过头来,眼睛看着他,明媚无比。 “是写给……杨夏?” === === === === 下月初事情好多,一个是上架,二来是参加去rb的沙龙,我这个写作速度,感觉自己要崩溃了……只能尽力写了,上架后会争取每天两更,倒数计时已经开始……尽管是上过很多次架,但仍然还有些紧张,你们的支持,是我最大的底气了。 第二十六章 更胜青松守岁寒 上 就像是总有一些时候,在突如其来的心境和情景中,会让你忍不住哼出歌来。今天置身这样的环境中,哪怕看着这些少年人的面容还有稚嫩,哪怕知道他们的人生中还要面临很多的相聚和离别,程燃还是接过孙继超的吉他心之所动时唱了一首歌。 一个声音说你这样不对,你该低调,你是重生者啊,这么随便就用这个世界不存在的事物搅动波澜,合适吗? 另一个发自本真的声音却告诉自己,他么的自己是重生者啊,你在这个世界上难道不该追求一下自己存在的意义和印记吗?如果连自己想唱的歌都不能唱,那和躺着等死有什么区别?你是咸鱼啊! 偏偏自己想唱的歌……这个世界没有啊…… 没有就会带来很多的问题。 譬如现在。 光景里,姜红芍转过头来,眼睛看着他,明媚无比。 “是写给……杨夏?” 这语气里带着无关紧要只是随便问问的淡漠,还有一种深层含义仿佛是你要随便答答看我不弄死你的呵呵。 程燃愣了片刻之后,伸出右手手指,向自己左侧远方大青山方向指了指,“我表叔写的……” “嗯,”姜红芍眨了眨眼,“然后呢?” “他年轻时候是文艺青年,喜欢抱着吉他唱歌。” “哦。”姜红芍一笑,“你表叔很有才啊……估计年轻时骗了不少女孩吧……这么说来,现在是……传承啰?” “这个……”程燃摆摆手,“绝对没有的事。” “好吧,我相信了。” 喂,你的表情分明不是相信的样子好不好。 车迟迟没来。 姜红芍伸了个懒腰,头望向路灯下的公路,微凉的风吹拂过的气息下,路灯在枝繁叶茂的行道树中弥漫出馨黄的粒子,遮罩了道路的远方。 寂静中是周围山体发出的蝉鸣,明月当空。 “要不……我们走回去?”蝉鸣的间隙里,女孩道。 “好啊。” 刚刚说这话的时候,车已经从远处的道路拐过来了,呜呜呜的开到近前,站台停下来了一会,又继续向前。 两人没有上车,这条路重新回归寂静。 从望海楼回华通公司和市政府大院大概有几公里,但这似乎并不是什么难以度过的路途。 明月当空,清风徐来,身旁姜红芍的气息伴风进入鼻腔,程燃觉得这就是人生。 这个世界上,总有些人,也许只是在咖啡馆安静的坐下,也许只是在街道上沉默的散步,甚至也许是多年未见后于街角的再邂逅,彼此之间可以不必说太多语言,但就已经像是说了很多很多的话一样。 有时候有些气氛和身边人的气息,只需要静静感受就好。 程燃看了姜红芍一眼。 她也在体会这个即将消逝的夏天吗……感受这样和自己,阡陌并行的时刻? 不知过了多久,两人从漫天星落的湖泊边走进光影斑斓的城市,姜红芍开口。 “程燃,我要走了。” 声音不难过,很平静。 只有煊煊丽天夏夜,却无隆隆出地春雷。 程燃脑海里那一连串曾经的征兆,都在这一刻串联了起来。 中考前夕她在操场递给自己那厚厚一叠手抄,当时程燃觉得那是秘笈,现在看来,那可是来自全年级第一名的“超·秘笈”,还有她那时说出的话语。 那样的夕阳是那般耀眼,晃得人睁不开眼。 “我没关系的。对你的帮助自然要大一些,有的东西,老师或许没能讲的浅显易懂,前几天里我尝试了用我自己的方式写进笔记里,也许能让你更容易理解。” “我听到很多人说时间已经来不及了,其实错了,时间来得及的,只要你不放弃。程燃,你不是会放弃的人,对吧?” 夕阳中说着这番话的姜红芍。 “你也不会甘心,自己有聪明才智,却没能考进一个分数更高的学校吧……虽然普通的学校,其实并不决定着你人生的高下和未来成就的高低,我也相信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 彤光中眼神忧伤着的姜红芍。 那个女孩穿着素色衬衣,在红雾粒子中,像极了怒放的芍药花。 “如果有可能,就让我们尽量去争取有选择的自由。” 让自己去她的家里补习,在自己说着“未来一所高中,请多指教。”,而她回应“成绩不代表成就,只希望你未来的路,能走得更好”的姜红芍。 在那之后,对自己说着“傻子,加油!”的姜红芍。 那个时候,她就在安排一切了吧。 是希望她离开之后,自己有一个好的出路和可期的未来。 一切都已经有了征兆。 征兆都在这一天破开,收束凝聚成这句“我要走了。” 姜红芍没有看他。 程燃柔声问,“噢……去哪里?” “我妈妈呀……调往蓉城了,让我过去跟着她。跟我爸经常没饭吃……”姜红芍笑着看过来,俏皮吐了吐舌。 这是世界线命运轮盘的变动了,救下了谢侯明之后,因为和自己一并经历过险情的姜红芍,也偏离了她原本的轨道。 这是自己所导致的结果啊。 “至少……能吃饱了嘛。”程燃呃了一下,最终憋出这么句话。 姜红芍浅浅一笑,不说话了。 “那么……在哪里继续学业?” “应该是……蓉城十中。明天走,过去了再办手续……” 姜红芍明显有个停顿,随即声音渐小。 蓉城十中,蓉城最著名的传统三强高中,这三所高中论历史最薄的一所都可以追溯到上个世纪,其中蓉城十中甚至可以追溯到西汉年间,为蜀郡太守创建的郡学馆“陋室精舍”,辐射地方乡学。 蜀郡郡学开办十七年后,汉武帝下令全国兴办“陋室精舍”式的官学。随后经历朝代变迁,但历史风雨相承,沿革至今。司马相如,历代大文豪和学者,都曾在那里求学承惠。近代也是入选全国“首批国家级示范性普通高中”,这可是全国目前仅有的二十三所国家级示范高中之一。 姜红芍在那里落户紧接着上高中,程燃其实并没有太多讶异,从她的父亲是李靖平,她背后来自京城,她的家族甚至来自比那个红墙小院更高大威严的地方。 她超前的见识,她历经的风景,她见过的人世,都远远超越普通同龄人。所以她对一切,其实都有一种看破不说破,同时自己姑且沉浸入世的成熟。 程燃能明白姜红芍刚才话语里的停顿,她声音渐柔渐弱的原因。 她并没有做错任何事。 就像是他们现在似乎可以在这样的小城街道中迎着暖风并肩而行,然而实则以人生的和平台来论,相隔的是有如两个世界般的位面和鸿沟。 他们的交集或许就是这山海小城短暂的时光和这条街道。下一刻就被人生的洪流处境的变迁倏忽拉开,一个大地向下沉陷,留驻在这里,或将永远留在这里。 一个平地参天,跃入云端高峰,海阔天空,穿云破日,看到的是那世间高广的无尽风光。 也许有天当高峰上的那个人有心回头看往底端的时候,那些向下缭绕的云瀑,参差的丛林山石,早已遮蔽来时的路,自然也遮蔽了那个无法望眼欲穿的瘦弱身影。 所谓天堑鸿沟。 不外如是。 姜红芍比谁都清楚这个鸿沟。 所以她曾倾自己所能的帮助程燃,是在自己离开之前,做力所能及最后的事。 这到底是,怎样兰心慧质的女孩啊…… 第二十七章 更胜青松守岁寒 下 一姜红芍什么都没有做错,但她却一直在小心翼翼的,维护着她和程燃之间,在两道鸿沟之前,那无比珍贵的某些联系。 在柳英家的聚会时,两人对单词的唇枪舌剑。在隔离板工地的文化墙前,两人对那副彗星图的构图的各抒己见。 他们泼墨挥洒,他们细致勾画,他们时不时相视而互不服输的一笑。他们追歹徒时同乘的一辆车,他们在山林间相依为命的穿行和搀扶,他们生死一线的逃亡,他们在学校操场相处的时光,他们以中考为棋,各自看着彼此的挥洒,他们所一同仰望彗星的天空下,一同所做的所有事情。 都不应该被那道天堑鸿沟所割裂,所吞噬。 少年总会成长,就算那个少年有一天会发现这一点,并且试图斩断这种联系时,她也会用力伸出手去,维系住,握紧,抓牢这一切。哪怕最终所有以为刻骨铭心的都最终败给无以回头的岁月。哪怕她最终伸出得手收回时已然遍体鳞伤。她也无悔不怨。 因为……那都是一同经历过的回忆啊。 原以为会有难堪的沉默,少年的自尊或许会有不同程度的伤害和动摇,程燃的声音却于此时响起。 “蓉城十中?果然是豪门啊,已经过了自主招生的时间了吧,结果一去就是蓉城最顶尖的三大高中之一啊。那边的孩子比较朴实,你可别欺负别人。” “什么啊……” 姜红芍看了过来。 “??” 原来他果然不一样。 姜红芍眨了眨眼,“我最多会手下留情。” “要不……你先去一步。”程燃仰头想了想,似乎认真计算了一下,“我回头来找你?” “找我?” 姜红芍没反应过来,长长的睫毛眨巴了一下,“十中?” “要不然哪里?你家?你妈用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哪一种我好有个准备。” “我妈用火箭筒。” 不知不觉,两人已经走到了政府大院那间红门之前。 周围很安静,路灯的光很暗,周围几栋成围拱型的楼房人家亮着几盏明黄色的灯。 姜红芍脸在光影得天独厚的勾勒中,有种不落尘世昧的颠倒众生之态。 姜红芍就这么伫立,看着程燃。 程燃也微笑着看着她。 片刻的凝滞后,姜红芍微微一笑,“好的呀。我等你。” 程燃看着她片刻,摇摇头无奈道,“看来你还是不相信啊!” 姜红芍微笑了一下,不置可否。 “非要我脚踏五彩祥云从天而降吗……” “脚踏五彩祥云……你着火了吗?要不要我提前打119接应你?” 程燃:“!!?” 她歪着头,想了想,然后半认真得看着面前的少年,“我没有不相信。” “一切都有可能,如果是你……更有可能。一个人应该天真而不幼稚,勇敢而不鲁莽,乐观而不盲目。”姜红芍此时展露的舒懒,动人难描摹,“我不能盲目乐观嘛,否则天天在十中门口站着……那不成那个……啥了?” 她停顿一下,觉得石麒麟这个词比较贴切的时候,程燃的声音不合时宜的响起。 “望夫石。” 姜红芍满含杀机的一眼瞟向已经飘往十米之外的程燃,招了招手,“你过来。” 程燃微笑,“我觉得我在这里吹风挺好的。” 姜红芍似笑非笑,“我只打你一下。” 程燃上下打量她的气场,“恕我直言……我觉得你这‘一下’会是一套连招。” 僵持了半晌后,姜红芍道,“那你可要加油。” 老姜你有没有觉得这句加油好敷衍啊…… “过去了我的手机要换了,在那边也可能会不方便,到时候我们可以……写信往来。” 书信的往来,比后世的微信啊电子邮件啊慢太多了,但也有意思多了……所谓见字如面。 “好的。” 姜红芍认真看过来,“你有去哪拍照片,用明信片,甚至逢年过节写贺卡的习惯吗?” “有啊。这不很正常吗?” “那就好了,我也很有收集这些的爱好,”姜红芍摊开修长的手掌,“去哪玩了洗好照片连信寄来,每年什么圣诞贺卡元旦贺卡的一次来个一打吧,好挑选。” 程燃:“……” 好挑选你个鬼啊。 这是……还以为自己唱的那首歌是写给杨夏的吧!……敢情之前不说,结果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啊。 程燃环顾四周安静的小区,又注视着姜红芍,想了想,道,“其实我的表叔,还有一首歌……要不,给你唱一下?” “给我的吗?” “我表叔……” “给我的。”姜红芍打断了他的起头,认真道。 “好给你的给你的。” 姜红芍嘴唇微扬,“你给我的。” 程燃怔了怔。 “不要想多了,哪有用别人的东西送人的,送人礼物最起码的诚意懂不懂?”姜红芍蹙眉。 “好……这首歌是程燃同学送给姜红芍同学的。姑且就叫做……最亮的那颗星吧。”程燃笑笑,他算了解老姜的皮毛了,要是她心头不舒服,可是会在任何其他地方找补回来的。 姜红芍双手交叉垂下,左手盖着右手,安安静静的看着他。 “你干什么?”那双目眩神摇的美目这么注视着,程燃还是生出些不自在。总觉得下一秒就要享受跪似服务万恶的帝王封建生活似的。 姜红芍道,“你送我礼物,我也要有礼貌啊……这叫,洗耳恭听。很有仪式感吧……但前提是,没有了吉他伴奏,你还有之前的水准吗?我表示怀疑呢。” “我说……你能不能闭嘴?” 姜红芍做出一个捂嘴的俏皮动作。 程燃清了清嗓子。 姜红芍眼珠像是猫一样闪了闪。 程燃声音,轻唱而起。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夜空中最亮的星,能否记起,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 周围楼道和住户的灯,陆陆续续哔哔啵啵的亮了起来。 那边传来人声,“是哪个胎神晚上不睡觉……” 从来优雅绝不在人前失态的姜红芍双手掩住了嘴巴,目光颤抖。 程燃声调拔高,心想老子重生者我怕谁,“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 …… 这是红门小院,那个自己爬过的枇杷树。 他在这里遇到那个女孩,他们一起发生了很多的故事,而和她于山海的故事也在这里终结。 这里是起始也是一个终点。 “给我再去相信的勇气,越过谎言去拥抱你——” …… “汪汪汪!”狗被吵醒准备拼命的叫唤声。 程燃看到姜红芍捂着嘴,美目通红。 他扯着嗓子,“每当我找不到存在的意义,每当我迷失在黑夜里—— 夜空中最亮的星,请指引我靠近你……” 噔!红门小院二楼的灯骤然亮起,哗啦啦!窗帘撕拉开来! 一个凌驾夜空的黑面神的容颜如铁……骤然浮现! 程燃的歌声戛然而止! 在无数狗叫和四周围邻居的叫骂声中,在姜红芍捧着嘴笑得泪花四溢中。 程燃落荒逃去。 …… …… 望海楼的同学聚餐中途之后,一班班长黄谦才姗姗来迟,黄谦穿了一身笔挺的衬衣和修身的定制西裤,整个人经过了精心装扮,甚至还烫了一个头…… 这也是今天他事先缺席望海楼聚餐的原因。这次他打算毕其功于一役,最后努力一次,不成功就成仁,甚至还准备了鲜花。 结果等他到来左顾右盼寻姜红芍不得,得知了聚餐时爆炸性的那一幕,随后姜红芍就和程燃提前离开之后,黄谦连开了半件啤酒。 喝光之后,整个人靠着墙壁,脑袋一下一下的墩墙……那副样子……哀莫大于心死。 …… 而在那望海楼的聚餐之后,姜红芍,就那样的消失在了一中所有人的视线之中。 偶尔会有男生在课桌的笔记本前怅然若失的写下诗句,“芍药花开出旧栏,春衫掩泪再来看。故人不在花长在……更胜青松守岁寒。” 不知道在怀念谁。 也有人写下死程燃死程燃该死的程燃。 不知道想干掉谁。 ==== ==== ==== 微信平台上发布程燃唱的歌和姜红芍图片。有的进去的朋友找不到,请点右上角个人系统里的“查看历史消息” 第二十八章 赵云…… 一辆市府牌照001的车进入骊山后山,沿着盘山路进入一个雷达部队的军事禁区驻地。这里是骊山尚未进行旅游开发的东南峰,风光独特,胜在安静,又有部队驻所,不会有闲散的游人打扰。 李靖平时常会来这里登山锻炼,从军事禁区进,爬五六公里山路,在峰顶饮一口雪泉,甘冽清澈,再经由山风吹拂,许多工作上的念头和困扰之处,往往都迎刃而解通达起来。这是李靖平保持体能和清醒头脑意志力的秘诀。 穿着运动服的李靖平爬到峰顶,转过身来,秘书孙伟落后了好大一截,等到孙伟踉踉跄跄爬到近前,李靖平就笑孙伟体能差了好多。孙伟指了指李靖平穿着的天蓝色,上面有史酷比的运动服,“李市,今天哪敢和你比,你这是穿着自己女儿送的战袍……爬得赢才怪!” 孙伟又忍着笑,“只是李市你这身运动服……这个,不适合在外面……” 李靖平压了压腿,“红芍就是爱胡闹。” 孙伟又表情古怪,“按理说红芍这名字,也是很奇特啊,在咱们山海,大街小巷要是叫起卖红苕来,孩子肯定很尴尬吧……” “这也是没办法,孩子她外公取的名字,她外公是趟过雷,打过仗,拼过刺刀,指挥过战役的……这个名字可不就是老爷子那个年代的人对小孩的取名吗。” “姜红芍已经去了蓉城了吧。”孙伟笑了笑,竖起大拇指,“不过李市你家女儿也太能了,市重点的一中全校第一啊,这是良好的基因遗传吧。” 李靖平摆了摆手,“她这一下子走了,我心头怪空的。不过也倒是可以放手干工作了,明年的国际旅游节,可是山海市百年难遇的发展腾飞时机!” “可不是嘛,”孙伟道,“咱们山海市是国内第一批旅游城市,本身地理环境和风景风光都得天独厚,省国际旅游节的举办城市,本就是我们志在必得……然而之前的省里筹备工作上,隔壁卢浮州可是眼红得很啊……恐怕六二大案发生,他恨不得案子没破,咱们栽在这里吧。” “不要胡乱说这些有的没的的东西。”李靖平批评过来。孙伟就不说话了。 停顿了一下,李靖平道,“这个事,最终还是落在我们的头上了嘛。省府拨款的二十亿前期资金,就要陆续到达,咱们可得好好想想,怎么把这笔钱用好了,用到位!这政策上面,也是对我们大为开放,好日子就要来啰。” “要修厕所!” 李靖平站在峰顶,俯瞰城市,“明年省筹备组验收之前,山海市要完成一百零八座旅游厕所的建设,这个厕所革命,我们要进行下去。” “要把旅游节会场设施建设完备,从军旅,历史,科技,工业,旅游,文化为主题,着力打造会场。同时借助这一波国际旅游节的东风,将基础设施更新换代,实施‘交通大会战’,加快构建航空、铁路、公路、水路立体交通网络!让咱们山海市,在国际上都能闻名遐迩!让这波东风,真的能够造福这里。” 孙伟也是热血激昂,“人家说雅丽市是省内的小蓉城,他们的生产总值,经济,各方面指标在省内排名都在我们之前,这一次,咱们山海市就能藉着这股风发展起来,明年再来看指标,没准我们就能跃居省内第二,雅丽市的‘小蓉城’之名,恐怕就要被我们山海市后来居上了!” 李靖平知道孙伟由衷是关注于他的政绩,在这个年代,省内官员的政绩都是经由gdp作为指标考核的时候,能切切实实拿出数据来,这可是谁都无可辩驳的东西。 只是在李靖平看来,为政一方,还有什么比能够切实的看到这里在自己的主政下改变腾飞,看着一个又一个设施从立项变成现实,更有成就感和骄傲的事情? 在李靖平俯瞰这座城市,并为未来的国际旅游节心驰神往之际,他接到了一个电话。 电话来自京城。 老爷子让他回去一趟。 放下电话,李靖平眼神里微微露出愕然。 那个平时只会在年节时候,和自己说上两句话就顶天了,甚至就连姜红芍遇险后,他也没过多干涉的老爷子,竟然会因为山海的事情让他回京一趟? …… …… 暑假到来了,在谢候明的华谷集团介入之后,华通公司的改制正式启动,这个时候国企一般改制还是适用内部改,即将公司资产作价向内部员工出售。 虽然说进行公开的招投标是最为透明的方法,但却因为实践起来的困难而放弃了,特别是华通公司这样涉及技术向的公司,在公开过程中不利于保守商业秘密,内部转让几乎是唯一的办法。 在谢候明的支持下,作为管理经营者的程飞扬将在华通公司脱胎而出的新伏龙有限股份公司占据百分之六十的股份,华谷公司占股百分之三十,职工股百分之十。 华通山海分公司本就是蓉城的总公司一个累赘,在审查组被阻拦离开之后,华通总公司几乎就放弃了这个烂摊子,要是能换成充足的资本回流总公司,对于总公司上面免不得还是一个保住国有资本不流失的政绩,原本的司长宋华也有了新的去处,据说是调往蓉城一家公司当老总,这相比在华通公司就不可同日而语,所以有了好的落脚处,宋华倒也十分乐于促成此事。 且作为欣赏程飞扬干劲和才能的老同事,宋华也是由衷希望程飞扬能干出一番名堂来,重振雄风。 一般来说职工的安置和补偿是整个改制环节中最困难的部分,但这次因为有谢候明背后的财力支持,却没有多费多少口舌。因为大家最初时,本公司几乎所有人都对新公司改制是没什么信心的,而他们其实本身就已经在外面铺好了路,各有各的盘算,本身就打算拿到职工身份置换补偿金的一笔钱。如果要认购职工股,那可是一大笔钱,完全没有必要。而华谷公司介入进来后,补偿金价格比之前买断工龄几乎翻了一倍,所以认购的并不算多,反倒觉得钱拿到手里踏实的不少。 人各有选择。 有的是基于对未来的预期,有的是囿于摆不脱现状,只是程燃觉得,如果有那么一天,他们回过头再来看的时候,会不会捶胸顿足。站在光阴长河有机会回溯这样的时代,总是能看到因为人对于所处时局的狭隘偏窄,而导致很多总结起来大概就是一句“造化弄人”叹息的事件。 “爸,新公司的章程……”程燃将一叠打印的纸递了过来。 程飞扬接过去,看到上面的“伏龙基本法”,扬起眉头,“这是……你从网上弄下来的?” “目前最先进的公司管理办法,职业化管理,未来伏龙公司要做大做强,这一套流程是必然的……当然,先定个框架再说,其他的可以再增删改进……” 程飞扬看着这叠“基本法”内容,最上层,是公司宗旨,管理哲学等所谓“企业文化”的内容,其实这不算什么新内容,转换个思路,程飞扬就明白得很了,要说企业文化,过去吃大锅饭的时候,企业文化比世界上任何一个国家的公司都要纯粹,淳朴,精神更是高度发达,思想觉悟高度统一。 这些对于程飞扬来说大而空,现阶段看不出所以然,无甚出奇。 倒是略过了,接下来是人事政策,控制政策,组织政策,工作道德和纪律等等方面的内容。 “这个……让公司里的那几个老笔杆子来,思路也差了几条街啊!”程燃不知从哪里下载来的这一番提案,让程飞扬有一种大开眼界的感觉,因为这不是死的,这份“基本法”是活的,在公司的每一个阶段,就有相关的调整,这些都事无巨细的写进了规章之中。 一份好的公司章程最重要的就是一目了然。 程飞扬拿着看着,几乎就像是能掌中观纹的了解到公司成长到每个阶段所需要搭建的框架。这些年他是从基层到中层,是管过人,做过第一线打拼过的,有的东西,脑子里没成型,总是有那么一个概念,甚至是有些想法的。 这份章程,如果拿给一个普通人,恐怕就像是远观一座山。 但只有登过这座山的人,才清楚这份规章就是那条最能登顶山峰的宽石阶正路。 在这之前,程飞扬其实就让公司里的几个文职做了好几版了,总是没办法达到要求。 要知道改制不是瞎来,新公司为什么能够脱颖而出,在没能看到一个公司成形之前,规章制度搭建的框架就是给人家评审看的骨架。 谢候明的华谷公司是国资委直辖单位,评审组都是此道专家。程飞扬可不想自己在对方面前露怯。 程飞扬爱不释手,“这个好,程燃啊……所以时代在不停的变化,个人在其中不进则退,所以我才让你好好读书……你看,这网上有文化的人写出的东西,就是不一样。” 不过说到底,这种东西程燃能下载,其他人也许也能拥有,这种好东西,要是其他人都有了,人人拿着一个指路明灯,这不也就都成了程燃之前给自己灌输的“红海”了吗。 程飞扬想了想,又有些危机感,新公司成立之后,可要撸起袖子加油干啊。他又看了程燃一眼,“你这孩子,这回能上一中,总算是大大争气了一回!哈哈哈……” 程燃打断程飞扬时不时提及自己成绩就会神经质爆发的这种笑声。 “爸,其实一个公司章程,再如何完美,最终贯彻其中的核心,还是人。新公司要发展壮大,还是要多招揽人才,而且我相信你,你能成为新公司真正的带队核心,你的干劲才是激励公司的员工不断成长的力量。” 程飞扬揉了揉程燃的头,“不要以为你表扬你爸,我就飘飘然了……哈哈哈……” 程燃:“……” “爸……俞晓家,还有一些柳英啊,杨夏家,是怎么决定的?” “俞晓,杨夏,柳英,还有好多家吧,都将赔偿金转为了等价股权,各认购了五千股。其次解除了劳动合同的许多职工,在新公司成立后可以重新签订合同。当然,这次我们招的,可都是要干活的人。他们各家可能也要进来……” 程燃点点头,也就不说什么了。 他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爸,你慢慢看,我进房间里了。” “你每天在房间里画些什么?我那天看了一下,画得还挺不错。”程飞扬翻阅着文件,不动声色的看了起身的程燃一眼。 程燃手头上还有当初办文化墙用剩下的颜料,没有还给姜红芍,而是自己独吞了。趁着假期没事,就在房间里鼓捣。 本身以前画画就是他的爱好,在成绩不好的时候,每次做这些事都会被徐兰无情谴责。 现在当然再没遭遇横加干涉。 徐兰看来,程燃只要成绩好,又是放假期间,想干什么都可以,权当对他的奖励。 这可是新时期了,程燃一跃黑马般的成绩可以说让整个家的思想觉悟都提高了,徐兰和程飞扬陷入了很长一段时间的自我反省中,现在家风开明,远超以往那段黑暗时期。 “噢,这个啊,最近有点无聊,弄点玩的东西……”程燃摆摆手,从冰箱里拿了两罐可乐,进了房间里。 “什么玩不能玩……”看着程燃的背影,程飞扬又想起在程燃桌子上看到的那些彩色卡片。 “赵云…关羽…张飞…?” “还真画得有模有样的……” 第二十九章 红星闪闪放光彩 李靖平是趁着进京招商引资的会议在星期四赶往京城,开完会之后,就直奔老人家的院子。 进了古香古色的院落,老爷子正在后院喝茶,茶杯是普通的开片汝瓷,因为用得久了金线深沉,家族里有人很孝顺,有海外做生意的打算从港城带来一盏青釉荷叶带把杯送给老人,却被老人拒绝了,说自己欣赏不来,就是实用主义,贵了舍不得用,摆着又嫌可惜扎眼,就喜欢拾掇方寸之物,让大家别去钻营这些。 看到李靖平来了,老人点了点头,“坐。” “爸,您怎么想着叫我过来喝茶来了,我来得匆忙,没从蓉城转机,但带了我们山海的特产桃片糕……” “你们山海,最好的东西就是土洋芋……个大味足,丢炭盆里烤了趁烫手掰着吃,那是真香!” 这些年,这位曾经历经半生功勋的老人就坐镇这里,但没有一个人不敢对他保持着敬畏,不对他所仰望。他曾经走过那些印迹所留下的威严,仍然深刻的影响着那些土地。 李靖平知道,他在整个家族里面,其实不算什么,就是连自己的老婆,都没得比,甚至在一些圈子里传,他李靖平倒有些上门女婿的意思。老人的家族里面,两个儿子,三个女儿,都出类拔萃,相比之下,他这个只是在县级市主政的二女儿女婿,也只是平平无奇。 所以平时过年大家碰面的时候,老人对他交代的话也是最少的,偶尔提点几句,也是不痛不痒。其实李靖平隐隐知道,自己这老丈人,对他,是并不满意的。 所以这次突然千里迢迢把他叫过来,李靖平内心是颇有些惶惑。他主政山海市的时候,老丈人从来没这么接地气的谈及过山海的事物。 “要是有盘当地的干辣椒面蘸着吃,那滋味更是……” 李靖平看着老人都吞了吞口水,那叫一个呆滞,连忙笑道,“爸,你要是想吃了,之前跟我说一声啊,我这次来直接给你带不就成了!你看你真是……哎……” 看到老人表情并没有太多松动,李靖平又立即怂了,擞了擞手,收敛了一下刚才堆起的笑意。 “下次再给我带,突然兴起,不急……别弄成上有所好,下有所效了。” “嗨,您看您说的,总不至于都知道我丈人喜欢吃着东西,合着就疯起给我家送土豆吧……这什么画面。”李靖平脸上笑纹迭起。但心头却是疑惑不已,老爷子到底要跟自己说什么? “防微杜渐的好!”老人停顿了一下,道,“六二大案的事情,我听说了。” 李靖平正神,心忖终于来了。 老人端起水杯喝了口茶,然后搁下,“你知不知道啊……当时进我耳朵里的,就有很多种说法,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以为你们山海市成为省国际旅游节城市就得天独厚?岂不知道背后多少人盯着这个名头啊。有的市不甘示弱,风都吹到了省里面去,副省长,省长张锦程都被游说了,甚至有的人还放话要跟张锦程对赌哩!这些干事业的同志,哪个干劲不比你差?哪个想要谋地方发展的精神觉悟不比你低?你但凡掉以轻心,别人就能迎头赶上,好在,你守得住。不过也有人,不光彩……六二绑架大案,省内公安联动,还派了人进来找你的纰漏和破绽……” “谢侯明可不简单啊……上面看重他的大有人在,要是人在你们山海出了问题,别说一个国际旅游节城市名头,就是你这个市长,也做不长了。” 李靖平听得头皮一阵发麻。 “好在,六二大案神速破案,让即便有想做文章的,也搞不出什么名堂来。这个旅游节城市的名头铁板钉钉的落户了……你这些年,在山海打下的基础,是不错的。” 这是……表扬吗? 如果自己记得不错……这还是老爷子,第一次对他表现出赞扬这种情绪啊! 这简直是,有些内心澎湃。 老爷子的声音又响起,“破了六二大案的那个公安同志,叫什么来着?” “姓程,程斌。”李靖平从恍惚中回过神来,抑制住心底的狂喜,面容如常说着。但他觉得眼前洞悉事物的老爷子已经把他看了个通透,否则此时的这种白眼是什么。 “程斌啊……听人说起过他的事情,这个人不错,是你的福将啊。” 福将…… 李靖平现在脑海里闪过的不仅是程斌,还有当时在桑塔纳中,程斌背后的那个少年的模样。然后就是那个夜里,楼下落荒而逃的身影。 李靖平赶紧将这些排出脑海,道,“爸,山海市未来的工作重心,就是打造国际旅游节城市,这是个舞台,我现在就在实施干部实绩考核,争取做到‘干与不干不一样,干多干少不一样,干好干坏不一样’,让能干事,肯干事的人,都能走到舞台的前列来。” 老爷子点了点头,摆摆手,“这些就是你培养政治能力,政治智慧的事情了。我就不关心了,也不干预,不听你吹嘘,我等着看结果……还是说说我孙女儿吧,怎么样,经过了上次的事情,又成长了吧?” 一提及孙女,就柔软起来。 李靖平笑着,“爸,你又不是不知道红芍,她什么样还能让你我操心么?” 好像自己和老爷子能这样的聊天,还是第一次吧。 老爷子满脸堆起笑意,“革命战士志气高,泰山压顶不弯腰,还是我家红芍好,敢叫凶徒翻跟头!” “说到底还是最像她当将军的外公!” 李靖平左眉跳了跳。 爸,红芍有没有跟你说起过,你当初抱着她取这个名字的时候,能不能别那么红星闪闪放光彩…… …… …… 暑假中程燃家里请了一次客,举办了一场家宴,等于是庆祝程燃中考的大捷。 家庭聚会上面简直就是一面倒的赞美了,不久前大表哥程齐收到了蓉城师范大学的录取通知书,这本也是值得庆祝的事情,但是相比之下,似乎大表哥的风头都被程燃这本身是班上下游,突如其来考成了全班第一的黑马所抢了。 要知道在此前的家族聚会时,小姑啊,大伯娘这些还是以鼓励程燃能考进四中为主。 后来二爸还私底下询问过程飞扬程燃平时的成绩,听说五百多,还曾是一副“革命尚艰”的神情说,“那就要多努力了啊……” 结果中考之后一语成谶,这努力得……也太过分了一点吧。 相比起来,真的是……很想有事没事揍一下自家孩子。 程齐,程翔,李玉,在饭菜上桌之前的客厅里,几兄弟是注视着程燃,恨不得把他打量个通透。 几个人是面面相觑,颇有种卯上的架势,最后小弟李玉率先打破僵局,低声贼兮兮问,“哥……你从实招了吧,到底抄了谁的,我保证不说出去!” 程翔也接口,“哥,事出反常必有妖,你也太过分了,怎么就敢直接弄了个全班第一,你还是趁早交代一下,咱们好合计合计,要不然一会程大兵来了,把你识破怎么办……我说你当时旁边是不是一个全年级第一,还是你们漏了题了?” 几兄弟是犹有余悸的,以前用涂改液修改试卷,贪玩串通起来骗家长撒谎,无一不被程斌看穿。这表叔似乎就以拾掇他们这些熊孩子为乐。眼看着程燃如此高分,程斌能信? 程燃又看向程齐,两个小弟不跟他们一般见识,自己这大表哥好歹应该明事理的。 结果程齐撩了撩额前的长发,看了他一眼,“还是要学你哥我才是正道,好在高中你也是在一高了,老师都不差,学习氛围浓,好好学,追上你哥我,考个二本大学也是没问题的……” “……”面对自家这三个似乎自己怎么解释都没用的兄弟,程燃心头也是崩溃的。 …… 程斌和顾小军后面来了,因为六二大案的刘志国团伙余毒尚存,为了保护程燃,程斌是没有对家里人说着当天真正的破案历程的,倒不是信不过家里人,这只是出于他对程燃的负责。 程斌一来,刚才还有说有笑的程齐三兄弟连声音都小了一层。而且现在程斌可不一样了,破了六二绑架大案,天天在电视台循环出现,看到电视上穿警服的程斌,旁人或许自豪或许骄傲,可天地良心,三兄弟心里只有一种大魔王升了级的感觉,现在提到家庭聚会,他们这些孩子心口就是哆嗦。 上桌的时候,程翔还一个劲对程燃小声道,“你完了你完了你完了……程斌肯定不会放过拷问你……” 一大家子吃饭就是天南海北的聊,时局啊,科技啊,新闻啊……谁起一个头,说一段言论,旁边人就倾听,然后各自谈及自己的看法,时而响起笑声。 只是在这样的饭桌上,四兄弟那叫一个谨小慎微。 程斌畅所欲言,“过往我们还多停留在人治阶段,这是没有办法的,基层警力良莠不齐的情况下,很多会依赖一些有经验干警独到的手段……但其实说到底,最终社会还是要向法治发展,不过在整个教育和配套体系完善之前,过早的提法治就是空话……程燃,你怎么看?” 全家人目光齐刷刷的看向程燃,程燃也就随口附和,“表叔你说得对……” 程斌点点头,“我就知道我们有共同语言。” 程齐,程翔,李玉三兄弟都在旁愣住了。这尼玛……程燃就随口附应了一下,哪一点看出有共同语言的? 过了一会,程斌的话题又提到,“现在我们公安内部都在注重信息化建设了,以后网络越来越发达,跟你们说还不明白,只有经常玩电脑的,才清楚更新换代的速度,程燃,你说是吧?” 齐刷刷看来。 “表叔,你说得对。” 程斌点头,“以后这个时代,是你们的。” 三兄弟那个面面相觑,以前程斌哪回不是教训他们少玩游戏,现在在程燃这里……玩电脑也玩出优越感了!? “去年全世界第一只克隆羊诞生了,说不定以后科幻电影里的都要成真,程燃,你知道克隆技术原理吗?看你读那么多书有没有用,说来听听?” 齐刷刷看来。 程燃:“好像是用体细胞进行无性繁殖……” 程斌又满意点头,“好好读书,你很聪明,以后说不定还能参与这些前沿发展。” 三兄弟很想拍案而起,这饭吃不了了! · · · ====== ====== 微信平台放了昨天程燃绘的卡片。 推荐一本书,“都市之少年仙尊”,作者裸奔四十多万字才入v,一直坚持到现在,非常不容易。 第三十章 三国…… 这顿饭吃到后面,家里人是都看了出来,程斌一向是不待见家里这些吵吵嚷嚷的小孩的,怎么着对程燃如此青睐有加?大伯后来笑着总结,原来你程斌不是不喜欢孩子,只是不喜欢成绩差的孩子啊! 吃过饭,老辈子在桌上喝酒聊天,小辈子们下了桌,堂弟程翔用手肘捅了捅程燃,友邦惊诧,“程大兵该不会是……有什么把柄在你手上吧?他背着姨藏私房钱被你撞见了?” 程燃一抬手,程翔就笑着躲一边去。 那边,顾小军正给程齐和李玉讲那场破获六二大案的细节过程。 “说时迟,那时快!对方开枪的瞬间,我立即就把程斌扑倒……但这个时候,程斌也就开了枪……啪!”顾小军转过头来,看了程燃一眼,“黑暗里,对方那边光芒闪过……我耳旁的空气变得灼热,有尖啸划过,这一枪应该是偏了,那边传来捅破沙袋的声响,我就知道,大斌这一枪打中了……” 顾小军讲评书一样,听得几兄弟是一愣一愣的。 听完了又缠着顾小军讲一些内部案件要案,顾小军也就把这次六二大案背后的刘志国团伙说了一番,说起首恶虽除,但背后仍然有诸多疑点,甚至可能还有没落网的同伙,算是给程燃旁敲侧击的点了一下。 只是三兄弟兀自听着,根本没看到顾小军落在程燃身上的目光。 任谁都有对英雄的崇拜,程斌那是阴影太重,没法让人崇拜起来,不过这顾小军,倒是四兄弟很敬佩的存在,程齐回头对三兄弟道,“老是能听说一些逞强斗狠的人,其实现在来看,都是幼稚!咱们家里小军哥这样的,才是真汉子,要是你们,在那帮歹徒面前,恐怕早就吓得屁滚尿流了。” 李玉不乐意了,“哥,说我们吓得屁滚尿流,你呢,要你对上了,会怎么样?” 程齐倒也诚实,一米八八的大个咧嘴笑起来,笑容清澈,“我肯定也会腿软啊,我又不是专业的,要我大学考上警校,淬炼个几年,我也能像小军哥,我叔一样,勇跟歹徒作斗争。” 顾小军拍了他脑袋一把,“你叔和我不需要个拖油瓶……你啊,好好读你的大学,念你的书,我就是吃了读书少的亏,所以你们叔现在来管我,而不是我管他……” 顾小军说着,但眼神却是似笑非笑的落在了程燃身上,看的其他三兄弟一阵迷糊,自己这叔叔和顾小军今天咋回事,怎么对程燃的态度,到底跟他们三不一样啊! 程燃皱了皱眉头。 这个……不自在的很啊,转移一下注意力…… “去我的房间,给你们看样东西。”他起身,三人转移到他的屋子里,程燃捧了个铁盒出来,放在中间的地板上,是那种这个年头国营百货商店里装曲奇饼干的铁盒子,质量杠杠的。吃完了里面饼干之后,一般人家就用来作为储物盒使用。 “这是什么?”李玉问。 “嗯,桌面游戏。” 一听游戏,三兄弟的情绪都给调动起来了。 四个人平时在一起,啥都玩得开,不过四人普遍对打牌和麻将就都不太感冒,不喜欢那种家里人平时聚会就是麻将的氛围,打扑克牌也有这种性质。 看着程燃把铁盒放中间,四人都猜测起来,“桌面游戏……大富翁?” 程齐率先接过铁盒子叩一声打开来,看到里面的事物,“咦!”了一声,拿出几张卡片来,“这是什么?” 每个人一人拿了一张过去,“这个,画得……不错啊!” “这是三国演义!?” 眼前是超过他们想象的精美卡片,好的美术设计有时候厉害之处就在于仅仅用一副画,就能鲜明的表达出一个人的特点,人物的性格和故事背景。更别提这些人物是平时他们耳熟能详,甚至还隐隐崇拜着的符号化事物。 94版《三国演义》一经播出,那也是席卷全国的热潮,而且这股热潮一直存在于后世每个暑假的电视机循环播放里面,几乎就是每个人磨灭不去的记忆。后世都经久不衰,这个年头,这个暑假必看项目也不过才刚刚进行了三年的轰炸而已。 “哎这些画风不错啊……吕蒙,我喜欢吕蒙这个造型!”李玉拿着其中一张人物卡,比了个动作。那张卡片上人物非常俊美,三国人物打破了他们印象中电视剧,或者漫画游戏对人物的固型,个个自成特色,李玉手上吕蒙的人设就是一个披着披风持剑的男子,玉面俊雅,让他不由自主的就代入了…… 三人集体白了他一眼。 程翔翻出其中一张卡牌,“我喜欢诸葛亮……”这个年头,少年们一般也大多最喜欢演义里诸葛亮和赵云两个角色。 再看程齐,他面前摆了两个角色,小乔和甄姬。看到三人望着他,这一米八几的大个脸色一红,“女性角色画的真好……” “这个怎么玩的?” “这个东西嘛……脱胎于三国故事,主要更能让大家熟悉一些。我给你们讲一下,”程燃翻了几张卡片,“具体的玩法是,每个人物都有各自的技能,有辅助牌,我们每个玩家还各有一种身份,身份是你做出一切动作、行为的依据。四种身份分别是主公、忠臣、反贼和内奸。主公,从它的名字就可以知道,重要性不言而喻。反贼希望杀死主公,结束游戏;忠臣需要保护主公,获得胜利;而内奸,最有挑战性,就是不暴露自己身份,杀死所有人,成为最后赢家……我们四个人,正好一人一个身份,最适合推新……” 程燃把牌倒出来码好,“具体的东西,玩一局大家就明白了。” 三国杀脱胎于上个世纪七十年代的一种名为“杀人游戏”,或者说“警匪游戏”的社交游戏规则,只是在欧美那边很流行,后面延伸为纸牌游戏“bang!”,国内目前倒是不多见,更别提风行,甚至可以说,听说的都很少。 而后世有人将这种游戏进行本土改造成《三国杀》之后,凭借三国这个英雄辈出的浪漫主义时代在普罗大众中的吸引力,加上勾人的社交游戏内核,斗智斗勇的游戏乐趣和体验,硬生生和网络游戏电脑游戏近身肉搏,把无数玩家从电脑面前解放出来。 那个时候,很多人走出家门,呼朋唤友,加入到面对面的纸牌对战中来,甚至在风靡时期,爱好者甭管认不认识,找个咖啡馆桌游吧就可以玩上一整天,引发了国内很大一波热潮。 后来最终还是被网络化了,这种纸牌游戏掀起的热潮,还是败给了网络时代。 然而这可是……曾经在网络和电脑游戏极端发达的时刻,也能与之一战,并曾经取得过辉煌的纸牌游戏啊! 程燃以前算是个桌游爱好者,主要是桌游能带来一种奇妙的质感,类似于下棋,周旋斗智的乐趣并不少,却又比下普通围棋象棋能得到更多元化的视觉和文化上的体验。其实说起来,围棋和象棋,五子棋,也算是桌游类型中的一种。 后世的桌游依托网络的发达,也聚集了很多爱好者,甚至还诞生了最权威的bgg网站。 重生回来,这一切都不复存在。 有的时候手痒了,总是要找点打发时间的事物的,这个年头的游戏啥的他也不太想玩,相比起来,自己制作一副桌游,还蛮有意思…… 于是暑假这里面,他就一笔一笔刻画制作这些卡片,每一副都力图精美,晚上泡一壶茶,渴了啜一杯,饿了吃块饼干,就着茶和饼干,累了起身活动活动,一张张卡片就在这样的状况下成形。 对他而言,重生回来,体会学生生活,是一件和生活息息相关的事。而这样做自己喜欢做的事情和爱好,也是生活的一部分。两者并行不悖,没有高下之别。 哪怕这个过程中付出的是精力和时间,他也甘之如饴。 在那些每天空闲日子,日夜绘画折腾出的东西,终于出现了。 而这个结果就是,放在如今的时代里面,对于面前的少年们来说,不亚于又打开了一个世界。 一局又一局的战斗在程燃的房间里爆发。 时不时传来各种争吵和辩驳,以及爆发的笑声。 甚至临到家里聚会都要完结了,这几兄弟还不想走,还嚷着最最最后再来一局。 程翔道,“这个东西你怎么想到的!还能做一副给我吗,我找些小伙伴一起玩……” 程齐也眨了眨眼,“我也想带一副到蓉城的大学里去……” 程燃摩挲着手上的牌,喃喃道,“再做一副啊……” 第三十一章 攒局 “再做一副啊……也不是不可以,只是这东西一旦出来了,可能就会被快速盗版了……还是先注册一下版权比较好。” 程燃喃喃说着,也不管面前几个人听懂听不懂,“毕竟尚未完备,还有一些人物没画出来,这充其量只是一个实验版本。但还是可以做一做这个事情的。” 以前程燃喜欢画画,只是一个爱好,后世各方面俗事纷扰,以至于这个爱好被消磨了。如今能够重拾起来,并且先制作出了这种卡牌式桌游……如果爱好还能挣着钱,这岂不也是一个小成就? 只是卡牌桌游不属于3c认证的出版物,游戏的规则是没办法保护的了……但名称,卡牌的美术,文字,图形都是受著作权法保护的。这些可以划拨在手里的东西。 他环顾三人,问,“这样,我们来攒个局吧。” “攒局?” 程齐,程翔和李玉面面相觑,没搞懂他的意思。 “都把这些年存的压岁钱贡献出来,我来购买材料……程翔,你家的广告图文公司有全套设备,我们可以把这东西进行批量生产。到时候,哥,你去了蓉城,把这东西往大学里推销……” 程燃知道程翔和李玉上了初中就开始自己保管压岁钱了,两人加起来可能也有个好几千。 程齐疑惑,“我在大学怎么推销……” “很简单,大学水吧里,可以和经营者商量,让他们把这东西放进去试试,这个不要钱,我们免费赞助。社团也可以,赞助啥的,大学是一个天然的杀人游戏最好传播的环境。其次,在学校外围的文具店里推销一下这些牌,每个文具店推销个几副就够了,也不用多,你上门去,又说大学生流行玩这个,进货价又不贵,一般都会有店收几副看看情况的。等这些铺垫做好之后,上你们学校论坛里发布相关信息,普及一下学校水吧里玩到的这种新式桌游的规则和魅力。这个我到时候会给你文本,你用自己的论坛账号照搬上去就行了。” 程齐刚要说话,程燃就开口打断了,“你不是想买一部手机吗,诺基亚的吧,可不便宜,六千多块钱,你存的压岁钱也就三千,还差着一半呢。做了这个,别说手机了,电脑你都能自己赚到。” 程齐眼睛亮了起来。但又迷惑了,程燃怎么知道自己有多少钱,难道某次说漏嘴了? 程燃又以程翔一直心心念念的高档自行车相诱,而李玉程燃印象中他这个年龄没啥特别想要的,最多就是电子游戏机,压岁钱也买得起,但也会消耗他的库存,而且看着自己三个哥哥都跃跃欲试,他自然也不能退出。 “哥,我们四兄弟就跟港片里那个《创世纪》一样,竟然也打算开始进行一番事业了!”程翔一番憧憬道。 四兄弟大致算了一下,把他们往年压岁钱凑合计起来,大约有八千多块钱左右。 “足够了,既然咱们开始攒局,也就把账算在明处里,我们明确一下划分……”程燃拿了个本子,记录了每个人参与进来的账目,用笔敲了敲,对面三个人都很是新鲜。 “我画的画,我出的美工,我做的这些东西,后期的调整和更新也是我,所以一开始,我的占股是百分之五十,大哥要去大学推销,争取让高校群体接受这个东西,占股百分之二十五,程翔你和李玉可能要一起出人力,但我们是从你家广告图文公司开始,所以你占百分之十五的股,要是以后你们家机器动得勤了,小姑那边也说得过去,不至于成为阻挠的力量。剩下李玉百分之十,有没有意见?” 面前的三个人摇了摇头。 程燃又对程翔和李玉补充道,“当然,如果后面你们手头上拿到的钱太多了,我还是会把这些钱先给你们父母代管的。” 两人倒没什么表情的变化,大概对于他们的年龄来说,有钱在手上当然好,但如果真到了有很大一笔钱,恐怕也会无所适从。当然,最主要他们还真是不认为会挣个多么了不得的数字,顶多对于投入的钱能够翻上一两倍就兴奋的期许。 “这个占股不是没有变化的,且是会逐渐调整,我预计未来,大哥那边会成为主力,而我会逐渐把占股让出来,往哥这边倾斜,但我不太希望耽搁到大哥你的学业,反正这个做设计的是我,改进的是我,一切机制解释权都在我这里,你倒是不必操多大心,未来要是你大学毕业了想继续做这个,我们再来另说……就先定一个大致的构思……” 程燃这么有条不紊的说着,听着他娓娓道来,程齐好歹也是准大学生了,竟然觉得自己这个弟弟脑袋瓜子,考虑的比他成熟周详太多。 好比这他们正式名为“三国杀”的卡牌和接下来的推广生产一系列计划,他程齐也会思考如果自己来做怎么做,可以想到一些,但绝没有程燃这么井井有条和完善。 程齐想了想道,“……你说到时候会逐步把占股让出来,转给我?这个,没必要吧,我这个做哥的还图你什么吗?” 程齐虽然认同程燃说先把权分好的说法,但觉得既然是兄弟,其实无所谓程燃还要转给自己这种说法。 程燃摆摆手,“这是个很麻烦的事情,我创造了这个东西,却又不希望搞砸,所以只需要保持一部分存在力就够了,而我这个人比较懒,非常不喜欢亲力亲为做很多事情,所以以后你要是拿了占股,以后这个东西主要就是你来做……不过先不想那么多,这个要风行起来,还是需要很长很长的时间的……” “毕竟,网络没那么发达嘛。” 几兄弟初步商议了之后,一个个干劲十足的出去了,客厅那边早就在催他们回家了。 等程燃收卡牌的时候,程斌走了进来。 第三十二章 来信 “叔。” 程燃打了个招呼,程斌抱着手,点点头,笑道,“怎么样,我今天给足了你面子吧!” 程燃看了过来,嘴角抽了抽……那就叫给自己面子啊…… “我跟你说,马上上高中了,一高可是个大试炼场,不光是你们一中初中部,山海还有几所不亚于一初的私立和后来居上的公立中学的尖子生都在里面,附近没有省重点的县市的学生也会往这边涌……最近公安局里办理这种转户口的骤增,你不要以为你这个成绩就万事大吉了。高中的难度台阶比初中跃升几个等级,要是大意,你恐怕就要一落千丈了。” “叔,你比我爸操心的还多。” “没人操心那是野孩子!” “喏……刚才三个野孩子出去了。”程燃朝门指了指。 “你再给我贫试试……”程斌疵起嘴,“给你说,今天我当众表扬你,高中成绩出来要是考不好,我还当众臭骂你!所谓经得起多少赞美,就要经得起多少诋毁。” “关键我有让你赞美吗……”程燃知道,程斌现在心情很好,正值山海市筹办国际旅游节,六二大案的告破,是一剂强心针,也是山海治安侦破能力的一个宣传,所以最近的电视上天天是程斌的循环播放。再则目前的公安口正职柳跃,已经有了要动一动的迹象。很有可能,程斌就会更上一步。 换做从前,六二大案的爆发,省内震动,撒下天罗地网,仍然是拿给刘志国团伙逃了出去,山海市警察圈子里也连番遭遇震荡,程斌虽然是当时没有遭到大的调动,但整个山海警界都蒙了羞,覆巢之下安有完卵。人提及山海市,就是摇头,出了名的治安乱。 如今山海政局清明,治安和睦,似乎一时间成了省内一株清莲,程斌在仕途上,也愈显通达。 但程燃觉得,这并不是万事大吉值得庆贺的事。 人生历程很长,一时的得失并不能对你这辈子盖棺定论。有的人少年得意,有的人大器晚成,有的人在人生这条路闲庭信步,安贫乐道。有的人步履匆匆,终日奔波,经历跌宕起伏却仍然过不好这一生。 命运虽然似乎无法左右,但有些东西看不见摸得着,却真实如骨髓串联在每个人的人生之中,形成一种最终导致其走向的重要因素。那就是性格,还有个人的能力。 所以有的人会拼命的学习,提升自己的能力,以增强左右命运的可能。但每个人的性格,却是伴随着一次次成长,伴随着一次次打磨而成形的。 有人看似沉默却内心雄辩,有人看似谦恭却实则乖张,有人看似铁骨实则临大事如朽木。这些都会在年月中逐渐显露……并由此决定你的命运。 表叔上辈子,其实避开了山海市的震荡,然而最终仍然下场凄惨。是真的得罪了什么人吗?或者说他锋芒毕露的性格,也是出现问题的原因? 关键是,命运线改变,他被推动到前列来,作为六二大案的英雄巡展,未来再往上面,他这把剑,很可能就会越来越锋锐,过于刚猛,或许就会增添被折断的可能。 “叔。你现在破了大案,又这么高调,会不会,在你仕途上,将你定了型啊?要是我觉得刀好用,我肯定不会拿来削脚趾甲,而肯定是用于战斗。” 有那么一瞬,程斌是愣了一下看着他。 他分明陷入沉思中,然后道,“你是不是从你那位姓姜的同学那,听到了什么?” 程燃的同学是市长李靖平,如果程燃知道了点什么,变相用这种方式提点他,这也不是不可能。 “啊,我个人感想。” 如果换成以前,程斌肯定是不会把程燃这番话当成一回事的。但现在,他觉得把程燃当做是可以和自己平等对话的成年人来看的话,两人之间更自然一些。 程斌点了点头,“你说的话有点道理。但也不要小看叔啊……我这把刀,也不是谁都能用的。” 程斌离开的时候,还意味深长的对程燃点点头。 婶婶奇怪看着叔侄俩,程斌直接伸出食指指过来,“说好了,高中成绩掉了,那你中考那名次就是有问题的!到时候收拾你,我最讨厌弄虚作假的人!” 送走了一大家子,已经是繁星密布的夜里了。 这个年头,不说山海市了,就是省会蓉城,光污染和工业污染都没那么严重,一抬头,夜里应该都能看到星宿。 送亲戚到大门口,他被门卫传达室的老大爷叫住,说下午收到了一封他的信件。看到上面漂亮的“姜红芍”三个字,程燃会心一笑,说起绘画,两人还高下未分,但这写字的漂亮程度,老姜已然不在自己之下了。 程飞扬和徐兰凑过头来,程燃把信掖着,揣回了自己房间。 在房间拆信,展开信纸,姜红芍好看的行书展露出来。 信上说起她假期出去玩了一趟,回到蓉城后给他写的这封信,在蓉城的事务已经安顿好了。字里行间有例行的问候,她对新高中的期许,以及对他在新学期的鼓励:“没有我在的学校里,不要高手寂寞……也要努力噢。” 程燃就摇了摇头,这丫头……很骄傲啊。 程燃猛地恍惚,想起来姜红芍中考最后直接爆出年级第一,说不定并不是所谓的想看看她到底有多强的实力,和他争个胜负。而是……她知道自己会离开,变相用这种方式,给他立个不懈怠理由的山峰。 担心自己又回复那种君子藏器而不奋发的状态吗? 这女孩……要是在自己面前,程燃定然是要说一句“心思太多!” 看完了信,信封内里还藏着一张照片。抽出照片来,那是一张姜红芍站在一个国外红色电话亭边的照片。背景是街道和哥特式的建筑体的钟楼,蓝天白云。 仅仅是一个假期不见,照片上穿着红色毛衣的老姜似乎又出挑了一头,只是所不同一般女孩拍照喜欢凹可爱造型,她平举右手,伸出食指和拇指,对着镜头做了一个开枪的手势。 唇绽微光。 照片背后是行云流水的字体。 “程燃。下一程,祝你拥有更明媚的风景!” 放下照片,程燃抬起头来……窗户之外,繁星怒放。 时间过得飞快,一眨眼,这个暑假就临近末尾。 对他而言,一个全新开始的高中生涯,似乎就即将在眼前轰鸣而至。 === === 今天凌晨上架,到时候会再更新,预订订阅和月票:) 上架感言 今天是上架,按理说应该有个战斗檄文,但其实到此为止,好像我也没有多大情绪的波澜。 有些隐然的小紧张,小慌乱,更多是无所适从…… 不知道说些什么,就随便闲聊,说下书吧。 回顾一下初开书到如今,一晃眼,居然就已经两个多月过去了。我之前说过,我很怕这种时光飞逝的感觉,但却又有莫名的充实和享受,因为除开外界,我其实生活并存在于故事之中的世界里。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写上一个章节后会兴奋好长一段时间,如同恋爱。 距离上一本都市的完结是六年了。很多人问,上本是女主事先离开,去大城市的学校,这本有这样,怎么回事,是不是套路?不为什么,因为这样稳妥,因为我要写的不是框架,而是脱开框架中的故事。 而这样的故事在这样的框架中,最精彩纷呈,最能淋漓尽致的展现。说到底,我们要看的仍然还是其中的故事。 正如之前所说,我很庆幸,庆幸还能有这样的心境,气定神闲娓娓道来的勾勒这个故事。 希望你们喜欢这里的人物,和程燃高手寂寞的姜红芍,嘴硬却是程燃坚定支持者的俞晓,正如我们身边可能出现的那个少年。谢飞白这样的人,他是光,他是电,他是电灯泡,有程燃才逐渐亮起。我喜欢程斌,顾小军。我几乎喜欢书里出现的每一个人物,也许他们刻画不全面,也许还待丰满,但就是喜欢。 以及已经出现,并将要整装进入书里的一个个人物,我相信,会有更多更精彩的故事,逐渐到达战场。 我很喜欢这个故事的感觉,时光如水,宛如于其中徜徉。 我喜欢被故事推动的感觉,而不是我在掌控他们。是他们在用我的手,告诉你们这个故事会发生什么。 由此,我会尽量左右但也最终不知道每个人的命运会如何行进,这大概都是我们一同需要去探索的。 我不知道这本书以后,我还能不能写出这样的东西,这会不会是我最后一本重生青春这一类的书? 也许我真的已经老了,所以我才会写这些故事。 当我讲述梦境的时候,连废弃壁炉里的灰烬都能重燃。 这传闻中是宫崎骏说的话,这也是“重燃”这本书的题眼由来。 有人说,你节奏这么舒缓,燃点不够啊!其实难道是不断的冲突和反套路,就是燃?不是的,这本书的燃,是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我还庆幸,有你们。 重燃开书之时,合同没到位,没推荐位没打赏裸奔。但是你们逐步到来,给我投票,收藏,评论,支撑着这本书一步步向前。 甚至我看到很多朋友,是为了我来到,新注册了账号,每天签到评论就是为了得到一张推荐票给我,有的人说欠我一份订阅,热泪盈眶。 这种感觉,就像是一场战争。 我原本以为会独自作战。但你们从森林中走来,从山岭中走来,从云彩中走来,从海洋深处走来,从星辰之上走来。 然后我们聚集在一起。 去征服星辰大海。 求订阅,月票。 谢谢大家! 第三十二章 星辰大海 姚贝贝家其实今晚也在进行大院子弟们的聚会,放在今天主要是时间合适,暑假期间,有的人随父母出去旅了游,陆陆续续的回来,基本上能到齐了。 还有的未来就不在一个学校了,虽然大家还是一个大院,但其实上了高中,就像是一场变革,很多东西都会潜移默化的改变了并改变着,彼此之间共同的话题啊,同一所学校里的长短啊…… 新的学校会有新的朋友,人生就像是在乘坐一趟公交车,每一个站台都会有和你同乘一车的人上下,有的人的站台到了,即便依恋,即便不舍,然而在车辆无法回头的行驰中,你也只能将那个人遗留在花树灿烂的站台。 你们互道离别,隔窗挥手,再回首,也许风华正茂的少年已经在时光中老去,两鬓斑白,平添了几道皱纹,然而即便如此,兴许还能记得当年下车时的那份离别的心情,于是笑得格外璀璨。 大家想要记录的,也就是这种心情吧。 山海已经入了秋,虽然这里四季如春,但秋天的晚上风比较大,杨夏穿着裙子,外面罩了一件罩衫,这幅模样,很让人心驰。 其实只要仔细看,一个暑假过来,大家其实都有所改变,特别是在即将上高中的这个暑假,改变最是大。初中三年所积蓄的精力和压抑在这个假期一并宣泄,以前在学校里不敢穿的衣服也敢穿了,不敢做的事也敢做了,不敢改的发型也改了,换身衣服,是越长越高,女孩子身材是越加有致了,当然,该胖的还得胖……家里有条件的都会带着孩子出去玩耍一趟,回来和外界的接触一发酵,也会相应变化很多。 杨夏这一趟去了蓉城的奶奶家,在那里住了一个月。 杨夏的爷爷在蓉城是一个比较有名的书画家,这点大家都知道。每年她都会去爷爷那里几次,也相应是大院子弟里最为见多识广的,经常带回在蓉城的各种见闻,也不怪是很多人心目中的女神。当然,山海这种小城市,虽然是国家级旅游城市,和省会大城市相比,还是差距甚远的。特别是并没有信息爆炸的这个时代,大城市始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距离和神秘感。 往往很多风闻,传的有鼻子有眼。譬如什么“蓉城僵尸事件啊”,恰好那段时期林正英的僵尸片火爆,这个传言简直就直击人心,说是蓉城陵墓工地挖到了清朝的僵尸,结果僵尸闻人风而变了活粽子,见人就开咬,军区的士兵都开赴去镇压了,还动用了火焰喷射器什么的。 结果后来网络发达解密其实是一家人吃了得狂犬病的狗肉,全身发热来蓉城看病,结果在闹市发作,引发了沸沸扬扬的流言。 只是当时在那个年代那种情况下,大家找个夜晚凑在一起说起这些事情,总会感觉到全身阵阵的寒意和另类的刺激。 张鑫在假期里他妈给他买了一套美特斯邦威,谢东也带了个鸭舌帽,这样子有些港台那种潮流人士的风范。其他大院男生,包括俞晓,都换了新装,然而今天一看杨夏穿着的三宅一生的碎花学院风裙子,这些少年们又有些迷眼了。 这还真是,越加亭亭玉立啊。 杨夏往在场的人身上扫了一眼,没看到程燃。 其实今天姚贝贝挨着叫了人,程燃也打过电话了,今天程燃家请客,他就来不了了,姚贝贝解释了一下,大家也就很有默契的并没有再提及程燃。 中考临近到毕业之后这段时期程燃像是猛然变了个人一样,至今为止,他们也仍然不好用什么词来评价程燃。 文化墙那种还能接受,也许是他的特殊才能,但成绩爆发的黑马,还有同学聚餐散伙饭时唱的那首歌谣,至今想起都让人为之触动啊。关键是那是以前只能弹“两只老虎”的程燃弹唱出来的能相信吗? 不过那首歌本身弹奏就不复杂,最主要是唱腔,没准程燃在他们不知道的时候,自己偷偷跑去唱k,最终把嗓子给练上来了,也有可能啊。 而至于成绩,应该就是李斩当时刺激了程燃,导致了他的潜能于中考前夕激发了出来,目前来看就是这个解释了。但这样一来必然让人觉得程燃的陌生,还有一种“明明他就是吊车尾,怎么突然变成全班第一”的不真实和不愿相信不予置评之感。 其次,还有隐约深层次的一种曾经对程燃居高临下俯瞰讨论的惯例被打破了的不愿适应。毕竟曾经也好歹是很不看好程燃过的,如果当大家的面说起程燃的厉害来,岂不是让当初说过那些话的自己下不来台么? 于是程燃很自然的就成了一个窟窿,人们的话题,自觉不自觉地绕开了他。 大部分话题也都集中在了暑假期间去了哪里玩啊,看了什么电视电影啊,什么书好看推荐之类。 柳英迫不及待道,“暑假我去找杨夏玩了一个星期,她的干哥哥好厉害啊!初中开始就一路拿奖学金了!最重要的是家室又好又有钱!看在杨夏的面子上请我吃了饭!啊啊啊……好有风度啊……” 柳英假期和母亲去了蓉城找亲戚玩,自然也就联系了杨夏,和杨夏认识的那群人玩了一阵,当然最让柳英发花痴的就是杨夏曾经口中提及过的干哥哥,家里做生意的,住小高层别墅,很有钱。 人长得高大帅气,他有一张照片和杨夏的合影,初二的假期照的,一个嘴角咧着笑起来有点像日本的偶像江口洋介,穿着衬衣和耐克的运动裤,最关键还是个学霸,站在他旁边的杨夏有些羞涩而俏丽。两人看上去简直就是天生一对的既视感。 当时柳英评价的时候杨夏红着脸,却并没有驳斥。 这次柳英去蓉城,杨夏这个哥哥就说请她一起吃饭,听语气竟然是经常来找杨夏请她出去玩,简直不要太幸福。而在饭桌上更看到对方的风趣幽默,本身又是蓉城最好的中学之一蓉嘉外国语学校的尖子生,谈吐各方面十分不一样。柳英不由得感叹大城市就是大城市啊…… 这不,回来之后还意犹未尽,抓着杨夏说个不停。 姚贝贝听着,眨着眼,“杨夏,你老实交代,是不是小的时候就喜欢他!你以前偷偷寄的明信片,说是给哥哥的,是不是就是给他的?” 杨夏脸有些红,“你不要胡说八道啊……” 姚贝贝兀自伸出手虚空抓了一把,“呵呵,干哥哥可没血缘关系,是有可能那个的噢……” “喂!我真的要生气了。” 柳英兀自不顾杨夏的局促,“人家这次是直接考进了十中!十中耶,也领奖学金耶!吃饭的时候,人家透露,他高中打算准备未来出国留学,在几所学校中选择,哈佛,普林斯顿,康奈尔,达特茅斯……哇……” 在柳英这么说着的时候,杨夏微怔的眼睛里,浮出一些黯色。 “难怪杨夏你有的时候总是心神不属,原来眼睛是盯着更远的蓉城那里啊……我说以前那么多人给你写情书都攻克不了你……” “哈哈哈……好啦好啦,不开你玩笑了!别生气!” 眼看着杨夏整个耳根都红完了,快急眼了的表情,柳英等哪还不掌握分寸,否则可能连朋友都不能做了。 而大院里这些其实多少有点暗恋杨夏的男生,看的是目瞪口呆,心头五味陈杂。 原来如此,原来早有人驻在杨夏心底了啊,格局,眼界,境遇,他们拿什么和那个柳英口中的人物比,相比起来他们简直就是还没长醒的小屁孩,拼了命读所挨边大学出来,如果不遇上偶发因素跳出三界外,说不定还要靠父母托关系找个养家糊口自己未必喜欢的工作度日…… 格局所决定的不同人生的层次和命运,他们第一次有了某种程度上的认知和体会。 姚贝贝意犹未尽,恨了一眼俞晓,“你看看人家杨夏的哥哥,说是哥哥,其实只大一岁,和我们同年级。你看看人家在做什么,你们在做什么,对了,前几天我还看到你和程燃在单位楼楼顶大喊,你们制造噪音啊,傻乎乎的喊什么呢?” 俞晓反应过来,姚贝贝说的是前几天里他去找程燃,两人就像是以前一样,一人来了瓶啤酒,上了楼顶就着月色聊天喝酒谈心。 有太多话俞晓想和程燃说了,包括了惊艳于世的文化墙,包括了离开的老姜,包括了中考爆发的成绩,无地自容离校的李斩,为何退信给人家的杜雨婷,光阴的故事,甚至……还包括了那天的那个清晨,那个歹徒打在程燃脸上的清脆耳光,以及程燃平静无波的将对方持枪,车牌,各种细节记录下来让他报警,而后他追上去的情景。 后来六二大案破获,披露了刘志国团伙的穷凶极恶,媒体新闻报道铺天盖地,全山海无人不晓。俞晓当时才反应过来明白,那天那时那一时刻,程燃到底做了一件什么事。 当明白到这一点,说是触电般的热流涌向他的脊椎也不为过。 伴随着这股激流的,是他简直要对程燃献上膝盖的五体投地。 他此刻表情古怪,“你真的想知道,我们对天喊了什么?” 杨夏看过来,柳英望过来,张鑫,谢东等都斜目看了过来。姚贝贝试探问,“我要有……很多很多钱?” 俞晓一笑。 “我们的征途,是星辰和大海。” 第三十三章 好腿! 鸡鸣,忙碌,咕噜咕噜的水声,筷子在锅边啪啪拍打沥水,挂面“哗!”倒进锅里,程飞扬徐兰的说话声,脚步声。 程燃在床上迷糊了一下,神智逐渐从梦中回复过来,听了听外面的动静,嗯,今天就是高中报名的日子了。 煮面的香气和徐兰兑的面作料散发出酱油和葱花的清香,程燃鼻子皱了皱,不行了,口水已经横淌了,忍不住翻身而起…… 想了一下人还是容易懈怠的,就好比暑假来临,困扰他前世命运的大的boss中考已经落马,像是一下子有了欢畅的理由,程燃连中考前每天坚持的起床跑步都懈怠了,这不懒觉是开始越睡越晚,想了想证明了人都还是要有惰性,偏僻那这个可是更大的boss,任重道远啊!看来从明天开始又得把这一套简单有效强身健体的方法拾起来才行呐。 洗漱完毕之后,徐兰的一碗肉丝酱油面热气腾腾上桌,绍子是昨天吃剩下的青椒肉丝,这种回了一次锅的炒肉丝用来佐面简直是上等佳肴,再配上一碗刚刚从水里紧了一下捞起来香气扑鼻的豌豆苗,正值饥肠辘辘,程燃吃得那叫一个风卷残云。 唏哩呼呼的刨干净了面,程飞扬还不忘叮嘱,“书包在那里,知道去一高的车吧,一路车和二路车都可以,不再是以前的二十二路,别赶错车了……报完道没啥事就早点回来……” 背着书包出了门,走下楼道,运动鞋踏足地面,带起轻尘,抬起头来,一轮炫日于树梢那头绽放,程燃有一种恍如隔世的触动。 新的人生之,似乎从这一刻,有了一个阶段性的跃升。 坐上一路车,只是现在的路程不再是绕过中心转盘往滨河路走长南街往下的老初一中,而是直接顺着胜利路向滴水洞巷往上的省重点第一高中。 那是个老片区,但也是山海市的教育重地之所在,不光是第一高中,还有川音在山海的分校,基督堂,第二高中,第五小学,等等学校扎堆于此。 这里有从明清时代延续下来的大片老城,新的事物在这之中生长,电线杆子在老城的上空缠绕着,形成许多飞鸟天然的港口,那些帘子遮住的老房子里面,没准就是一间光碟室,电脑网吧机房。 打字复印店,文具店,食铺,超市,都在这片老城里面到处开花,而这里四通八达的巷道,每准哪个转角口,就能出现抱着书本,或者川音拿着琴箱的女生。在那些斑驳老墙和头顶华盖般的榕树树荫下一站,往往就是让人挪不开眼。 这里被称为美女如云之地,不是没有道理的。 后世这片老城也进行了改造,很多老房子进行了修缮和新漆的涂绘,也是打仿古街的名头,但却没有了当年的韵味。 而现在,在公交车上坐着,观摩眼前世界的程燃看来,一切刚刚好。 一切惺忪的都正待惊醒,一切热血的都正在微醺。 暑假的两个月中,父亲公司的改制已经基本上完成。新的伏龙公司成形,但赵平传和很大一部分人,其实都在看伏龙公司的笑话,一方面,在暑假他们拿补偿金的时候,还闹了一阵,要求将补偿金额提高。伏龙公司改制箭在弦上,加之现在国内市场千变万化,伏龙的技术现在还算领先,但拖延下去,谁知道会不会夜长梦多,于是程飞扬这边还是同意以回购他们原本分的的职工股股权的方式变相提高他们的赔偿金。 得知赔偿金额提高,很多人直接把自己的股份给出售了。甚至还回过头感谢起赵平传来。赵平传甚至得意的放出话来,“本身程飞扬改制从伏龙公司获批的资金就不多,就是逼他回购股份,让他本来就不够的现金流更吃紧!” 这些都是歪门小道。 不过现金紧张和没有订单的情况,确实是伏龙公司遇到的最大问题,现在就要从这里面找突破。 在程燃的建议下,程飞扬已经盯上了省内邮电系统更新换代的市场,整个西川的市场都是日本和国内目前最大合资贝拓公司的程控交换机,贝拓公司在省内的存在力很强,公关能力也强,分公司在蓉城,辐射周边大市,新成立的伏龙公司不宜和他们正面交战。 日本的产品机型稳定,但因为装机年代久远,很多新功能已经不具备了,技术升级日本那边也非常懈怠,拥有网上层面更多功能,同时维护技术升级方便的伏龙正好可以吃掉这一块市场。 现在山海市的邮电局,已经和程飞扬在接洽了,就看更换了伏龙公司的产品开局如何,稳定度行不行。 而自己大哥程齐那边,已经带着自己的委托书踏足了蓉城,在他就学之时,就顺便去省版权局将版权给注册登记了。 这些都是顺手做一做的事情。 高中生涯,就在这样舒服的开局中进行吧。 …… 滴滴叭叭的声音传来,公交车在车道上堵成了长龙。今天是开学报道,偏偏这个老城区的交通通行情况并不好,骑摩托车的,自行车的,公交车,私家车,在仅仅只有三车道宽的干道上蠕行,这种场景还是颇为壮观的。这么堵下去还不知道等多久,不过也只有一站路了,程燃在吱嘎的车门打开中走下车来,然后钻进了旁边由无数老瓦顶房子组成的小巷子里。 通往市一高的主路周围都是居民区,四通八达,这里算是一条小岔路,很多新上学的学生并不清楚,有的甚至是上了一两年学之后,才发现新大陆般找到很多的小岔路。 老式的房舍,类似于老京城胡同的感觉,有的换上了现代化的铝合金窗户,有的在修缮外墙,红砖上面抹了一层水泥。 前一世程燃只是和俞晓一同来过,倒是对这些熟悉了。那时候俞晓还颇为嘚瑟炫耀,当然当时只在四中的程燃,听着俞晓炫耀这所省级重点的很多人无我有的东西,什么专业班啊,什么社团啊,什么交流合作通道啊……这些普通高中闻所未闻的东西,还是堆起牵强而复杂的笑容。 前面的巷道正好有个中年人搭着梯子准备上屋顶弄东西,梯子旁放着一块长条的木工三合板,这条巷道比较窄,那人搭着梯子,就占住了大半个通道,看到程燃,无奈已经上了一半,就道,“同学你等一下啊,我上去了把梯子挪一下你再过。” 程燃点点头,站在一旁候着,小路转角传来脚步声。 清晨的光线沿着墙边照耀过来,光影中,一个一手掖着个文件袋子,一手提着应该是什么器材长箱子,样貌出众的女生出现在那头。 女生穿着一件蓝色外套,头上戴了个发圈,下身是窈窕修长的九分裤,踩着一双单鞋。 看到他的时候,明显怔了一下。 程燃觉得奇怪,难道自己和这个女生见过?不过他重生回来,很多事情并不在掌握,也许在某个时候双方见过也说不定。只是这女生手里的箱子,难不成是什么乐器,可是虽然川音学院离这里很近,但也至少是几个街区,这条岔路只有唯一的终点就是一中门口的那条大路啊,那应该是一高走艺术班的学生。 那女生只是一怔,便又径直走过来了,看到她左手提着的长箱子,程燃也就顺势向外侧让了一下,这个时候上面的人已经到屋顶了,开始收梯子,然而梯子回拉的时候不小心杵到了旁边的长条三合板。 那块本就很靠墙壁的三合板就那么失去平衡,冲程燃的方向倒下来。 偏偏程燃是刚好是往外侧避让的动作期,那女孩还没走到三合板的面前,这个时候程燃只是做了一个抬手的动作,其实也已经来不及了。 若无意外,这块板子就是先砸在他身上,然后落地,完美避开他后面的女生。 那女生本身两只手都没空,这个时候想要稳住板子,也是无可奈何了。 程燃看到女生脸上浮出一丝讶异,黑云压顶,然而刹那之间,一道蓝影突然从他面前疾劈往上。 那女孩右腿一个字马的动作高高抬起,直撩上天空,然后那块三合板只是轻轻噔了一声,在女孩单鞋勾勒的足弓上面弹了一弹,以一种妙之毫巅的力学姿态稳住了。 有无数簌簌的木屑像是纷纷扬扬的雪花飘散下来。 程燃就看到这条在他面前高抬劈叉的长腿,抵住了即将砸向他的木板。 这简直是……惊呆了。 惊呆归惊呆,程燃立即配合往前一步,女孩长腿一收,木板砸下来。 上面传来屋主的道歉声。 女生斜视他一眼,程燃分明看到了她眼底的得意和娇矜。 清香扑面,女生和他一错而过,大概觉得他被她的英姿给震慑了,丢下一句,“不用跟我说谢……” 话还没说完,这头程燃终于将惊叹脱口而出。 “好腿!” 前行提着琴箱的女孩趔趄了一下,一脸愤意扭头来。 程燃迅雷般换作一脸微笑,“谢谢啊!” 第三十四章 一并降临 第一高中比起老初一中来说大太多了,因为承担着川西地区最好教育的压力,不光是本地初中的,还有附近县市的学生都往这里聚集,以至于高一年级都有十七个班,一千来号学生。也因此一高也教师资源缺口比较大,这一届临时还是调集了一些新的教师进入组班子。 来到门口,尽管时间还早,程燃就已经见识到了人潮,校门处就已经有很多人,有学生有家长,有家长的一般多数是外地家长带着孩子来办理手续的。 门口张贴栏上有各个班级分班的信息,下面还打印着报道领书的流程,看到自己班级分班信息的学生,一般就去往相应教室和新的老师与同学见面。不过这倒不是会跟随高中三年的同学,高一末还有一场文理分班。 一中的环境很大,光进入口就是一片非常宽广的绿化带和道路,这条路上还有一座桥,一条小溪横贯过去,上游的川音山海学院算是一脉相承,所以一高和川音出来的学生大多都会说起大家是一衣带水的关系。因为川音的影响,一高这边艺术特长生还是普遍比较多,这方面是比较发达的。 程燃有那么一刻,是静静站在一旁,看着这些学生们涌入,然后去往各自的教室。短短三年以后,他们又将从这里离开,这次去的是天南海北远跨重洋,人生的宽度和广度似乎在那个时候一下子拓宽了拉远了,颇有一种天高任鸟飞的自由欢畅和无穷可能。 那时候甚至会对能够逃离这噩梦般的高中三年产生出庆幸的情绪,会认为高中是自己人生中黑暗年代绝不会想体会第二次的囚笼。 但或许在很多年很多年以后,历经了成家立业的打拼,社会的勾心斗角和对资源残酷争夺,精疲力竭的倒在床上,再回想当年的这个时期时,心脏会有如撕裂般疼痛。因为人生有很多个三年,未来的三年又三年光阴似箭,却再不会有那样纯粹不含杂质的喜欢一个人,那样毫无保留的痛,毫无保留的爱,一切情感都晶莹剔透,那样只要你努力,未来的人生真有改变命运,无限可能的三年了。 这也是大多数人在永远离开之后,第一次能体会到“无有岁月可回头”的年华。 而程燃,就重新站在这样时光的节点,这最晶莹剔透的岁月,正在他面前展现出琥珀般怀缅的光泽。 然而……嗯? 没看到上面有自己的名字啊,这怎么回事? 早在中考填志愿的时候,程燃是背着程飞扬徐兰填了一中的,后面中考分数很高,程飞扬还担心志愿上有问题,结果程燃才说自己早就把志愿填过了。录取通知书也受到了,这怎么没自己的班级信息? 程燃沿着张贴栏再往内里走了个一两百米,找到了教务处所在的大楼,进去之后,里面是三个老师,一个微胖的女教师,一个长发,大约也就二十七八岁的女教师,另一个则是三十岁左右的瘦削男子。 瘦削男子也就是张光辉是新年级组组长,听到程燃问名来意后,张光辉就笑道,“程燃是吧,跟我来吧。” 程燃一头雾水的跟着张光辉走上二楼,然后他看到一间门牌是“校长办公室”的房间。 张光辉道,“进去吧。” 程燃走入,一个面宽耳阔,头发自然卷的壮年男子正坐在有国旗的一张桌子上。 程燃愣了一下,这难道就是一高传说中的校长马卫国? 程燃前世只是听说过这个人,毕竟是当年山海市最好高中的校长,倒是没见过。 “你就是程燃?” 程燃心头微异,怎么着一高的校长就把自己叫来了,这还没上学呢,就直接被请到校长办公室来了? 不是个好兆头啊…… 马卫国抬了下头,把手头上的事最后处理完,盖好钢笔,双手五指交叉着,打量过来,“你就是程燃?程斌是你叔叔?” 程燃恍然,原来是这么一出。 “程斌跟我说起过你,说你从班上拖油瓶,倒数二十多名的成绩,在最后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一跃成为全班第一。我就说今天正好看看,你到底是什么个样子。程斌可不经常夸奖人的。” “校长你……和我叔叔认识?” “老战友了,你叔叔可是一个大人物啊!这么着的吧,你叔叔虽然没有表示什么,但我个人给你一个奖励,你看好了哪个班,就自己选吧,我就不直接分派给哪个班老师了,免得得罪人。” 马卫国穿着中山装,淡淡的说着。 “但是可别以为你叔叔这层关系,就给我掉以轻心啊……我可是盯着你的,要是有什么问题,我是会给你叔叔直接反应的。行了,人也看到了,不是什么三头六臂嘛,你叔叔那得意的样子……我都看不过去了!别给你叔叔丢脸。想去哪个班,教务处跟张光辉说一声吧。” 程燃从马卫国办公室出来,又到张光辉那里选了班。他之前在张贴栏那边就看过了,俞晓,杨夏等人竟然同在九班,程燃本还有些意外,但转念便想清楚了,这些大院子弟中有的人是找了关系的,有点关系,把平时本就一个大院的好友分在一个班级,大家彼此之间能互相照应,这也是一般家长的念头。 “我就去九班吧。” …… “好大的图书馆啊……省重点就是省重点,果然不一样……” “俞晓你能不能收敛一点,像是没见过世面一样,以后你不也要在这读书么……” 华通公司子弟一群正结伴走进学校,有俞晓,有杨夏,有姚贝贝和柳英。大家之前就通过在一高的关系,分在了一个班里。 “幸好有柳英你妈的关系,我们才能在一个班……哎对了,为什么没看到程燃啊……我记得我妈说你妈托人所有我们大院的都分一个班了吧。”柳英的母亲张琳是市教育局的,这点关系还是能用到的。 但也出乎意料的,他们都没看到程燃的名字。 这头俞晓突然朝着行政楼那里走出的一个身影招手,“喂!程燃!这里,这里!” 在众人的目光中,那头的那个男生停顿了一下,然后循声望了过来。 看到是他们,程燃回应的挥了挥手。 他就那么在树荫中伫立。 他们之前没有看到他名字在名单上的时候,还一度认为他们那个暑假所经历的一切,好像都是幻觉,程燃并没有考入这里,并没有和他们同处一所学校。 但此时此刻,看到这个熟悉无比的身影站在林影之间时,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就像初中毕业照上的那个笑容统治了他们三年的记忆一样。 在这全新的高中时代,这个身影,也一并降临了…… ====== 上架三更送到,求订阅,求月票!最后一章考虑了半天,删了又改,改了又删,最终还是觉得就以这样开局吧。高中生涯,娓娓道来~ 第三十五章 要修身养性! 高中生活就这么古井无波的展开了,领书第一天也算是新同学的相互见面。班主任叫谭庆川,早在之前就把整个班情况摸了个清楚,他们九班在全年级十七个班里面,整体水平属于中游。 其实整个班分班之前,年级上已经进行了年级组会议,找关系塞进来的学生,中游学生用微机随机分配,那些成绩划分线在六百八十分以上的学生,都是由各班主任大家分蛋糕一样的分了。 这种时候不免有些喜感,大家免不了会有争吵,会有纷争权衡,甚至在几个尖子学生身上,几个有资格的班主任还要讲事实摆道理,颇有一种江湖人士划分地盘的感觉。 这种时候那些为人师表的班主任可顾不得什么风度,这直接就是跟自身利益紧密相关的,培养出一个状元,奖金那可就是一个老师三年的工资。再者按照重本上线率,每一个阶级,所享受的待遇奖金又不一样,甚至还关系着单位新建福利房的分配,谁家不想住大房子? 虽然高二后会分班,可能会出现为他人做嫁衣的情况,但那其实没多大关系,真正的尖子生,那是一早就被瞄上了,肯定是要留在自己身边培养的。就算可能会被分出去,但手里的牌越多,也就越好打不是么。 七百分以上的学生基本上就是竞争的白热化点了。谭庆川没有一些人撒泼打诨的手段,大致捞到五个。这五个在进教室的时候,他就暗中观察了。 这些可都是宝啊……更别提后面又分进来一个七百零六分叫程燃的学生。谭庆川当时就觉得生活还是美滋滋的。颇有一种厨师正待着手做一顿美味佳肴的心情。 第一天大家见过互相介绍之后,很快就会融洽起来,没有多久,基本上像是杨夏啊,赵璃,陈若婷这些女生,就会频频引得男生注目,甚至私底下小圈子里讨论了。 而类似张峰,李皓,王自健,程燃……又在女生中评比起来。后来一致认为张峰是最大的班草,其他人都要低一头,不为其他,张峰真的长得太帅,一米八的个头,笑起来小乖小怪的,皮肤又有经常户外运动的古铜色。其他人相比起来,都要弱了一筹。 当然,只是第一天,大家一般都是女生和女生一起,男生和男生一起,还没到打破隔阂男女熟识的地步。 …… 当天回去的时候,俞晓和程燃倒是撞到了熟人,谢飞白穿着一个将头遮住的兜帽罩衫,因为当天发下来的书是很多的,光靠书包背不了,一般都会手里抱着,所以领书回家的途中,能看到几乎每个人都抱着一摞书往外走,看上去简直是青葱少年。 而谢飞白手里捞着书,书包在身后一甩一甩,两人从后面看来,联想到他以前在学校里往往都是抄着手大大咧咧走路的样子,怎么看怎么滑稽。 帽子兜起来,甚至帽绳将两侧边沿系起,遮掩住了嘴巴,看上去跟个潜水员的面罩一样,这幅扮相,估计也就是不想撞到熟人。 偏偏俞晓在后面嘿了一声,“谢飞白!” 前面那个人明显肩膀抖了一下。 要换做以往,以谢飞白以前学校老大的余威,俞晓哪敢这么招呼他,但这回不一样了,他身边的可是程燃啊。 正是那种感觉,在你身边有这么一个人,当他和你同行的时候,哪怕是逆流在无数诋毁和诅咒的攻击中,也是那般清风拂山岗的视若等闲,泰然以对。俞晓觉得当年那些革命先辈们能临以寡击众反冲锋,大概也是如此,所谓岂曰无衣,与子同袍。 前面的潜水男一点一点转过头来,看到俞晓,又落在程燃身上后,眼珠猛地睁了一下,迅速疾步前走拉开彼此的距离。 “这……怎么回事?” 俞晓看的是一愣一愣的。 程燃想了想,想来谢飞白最爱面子,先是接连在他程燃面前摆不了酷,后面还因为程燃救了谢候明,连他父亲都对自己感恩至极,他自然也再没法于程燃面前翻腾出什么花来了。 当然还是这最后,谁都知道他的成绩不是很好,能够直升省重点,也是明白摆出来的关系户。当年一中初中部,他估计就受够了这样的目光,既然如此,干脆就特立独行,也就往坏了发展了。 当然,程燃并不认为他就情有可原,逆境中的人那么多,怎么就他放任自流了,这说明他本身自制力就差,意志力薄弱,逆反心也很重。 两人看到前方本来冲出去的谢飞白绕了个圈又兜转回来了。 那个潜水洞里的眼睛盯着两人,沉声道,“以后你们跟着我,我罩你们!” 这副模样活生生像是个偷鸡贼的既视感,而这个偷鸡的还来句“我罩你们”,这简直…… 俞晓看着程燃,程燃道,“你先把书抱回家去,再把帽子放下来,好好说话。你忘了你爸当时怎么跟你交代的?” 谢飞白脸色瞬间涨红,估计若换成往常,恐怕就是一顿暴骂出口了。但今天却是脸憋了三个色,最后都是以偃旗息鼓做结,一扭头,“你不要太嚣张啊!”径直走了。 俞晓呆呆看着程燃,这可是他初一中出了名的口头禅,以往这么说的时候,就是他对一个人忍无可忍准备动手的时候。 这,怎么突然改了规则了? 俞晓匪夷所思,“你到底,怎么把他治得这么服服帖帖的?” 对于俞晓来说,初中最后的时日和这个暑假在程燃和他家里发生的事情太过奇特,光怪陆离,就像是八百米跑,他原本和程燃并驾齐驱,突然轰的一声,那个少年就一路跑到了终点,让他徒留在原来的轨道上傻眼。 程燃和他家庭的改变,程飞扬进行公司改制,新伏龙公司成立后,甚至连他家都入了股,俞晓母亲还打算返聘回去,在伏龙公司做工。 像是杨夏家,柳英家,都占了股份,但因为这些家本身都在外找了出路,倒也并不依仗这个,然而程燃家,始终在他们这个圈子中的地位,产生了更迭。 就连以前压根看不起程飞扬的柳英家父亲柳军,如今说起来,也颇为讶异,“程飞扬这么快把伏龙公司给弄起来,你以为他自己办得到的?据说后面是谢候明点了这个项目的,谢候明那是什么人,强权铁腕,他要是点了这个项目,华谷公司下面的人能不给他办妥了?” 还听说杨夏父亲也讨论,“只是赵平传他们还是鼓动了很多人找程飞扬回购股权的,至今方面程飞扬可能遭遇第一个压力,还有最重要的是……哪来订单啊……没有订单和市场,伏龙公司能烧他谢候明给的钱烧多久?烧不动了,也就黄了嘛……” 这些单位上的议论俞晓倒是没有跟程燃说起过,当然这也不是他能担心的事情。 第二天到校安排军训的事情,俞晓是和程燃一并坐车到的校,站台上下车来,沿着正路往学校走的时候,一个“嘿!”的声音突然从身后响起。 俞晓吓了一跳,和程燃转过头来。就看到一个头发剃得短飒了,穿着格纹t恤,脚蹬休闲裤板鞋,要多阳光有多阳光的高个男子正在他们后面。 而因为正是上学时,这男子更引得不少女生,甚至高年级的女生频频侧目。 一时没认出来。这个男生虽然头发短了,穿着阳光,但眼神有标志性的阴郁。定睛一看,俞晓噗的笑出声来,“谢飞白……你怎么,这幅打扮?” 谢飞白没说话,就那么和程燃并排着走。 片刻后,道,“我……加入你们。” “哈?”俞晓怔了怔,怀疑自己没听错吧。 程燃就道,“这个头型和扮相还不错,对嘛,高中生了就要有高中生的样子,不过,你能修身养性吗?别动不动吆喝要砍人之类……低调懂不懂?” 谢飞白瞪了一眼,“你不要太……”他本想说不要太过分,但想了想在这个少年面前从来就没有讨得好过,说了也只能让自己气得内伤,又不能打他一顿解气,否则他爸恐怕就要给他上一顿刑了。 最终还是抄着手,跟在两人屁股后面,程燃转过头的时候,他就哼一声头侧向一旁。 走的临近学校后,身后有如蚊蚋之声传来,“修身养性就修身养性!” 俞晓惊恐往后看的时候,程燃微笑起来。 “好。” ==== ==== 第四章更新,再向大家求一下首订,已经在上海参加沙龙了,一路奔波,但烤鱼并不觉得累,现在心头只有满满的动力,我想将这个故事写给你们看,一个未来必然会,非常精彩纷呈的故事! 请大家支持,首订和月票啊,我这几天会用一切空闲时间拼命写……就拜托你们了。 第三十六章 落幕 都说高中军训算是学生时期一段特别的体验,有人说这没意义,只不过是斯德哥尔摩似的洗脑,但有的人认为这种特殊的体验和其中所存在的情感却是真实的。 程燃以前没这待遇,他上一世考的是四中,这种一般的学校很多时候最大的弊端就是缺少仪式感,这种活动直接给取消了。每天学校里就是日复一日的以学习为目的,但哪怕是这样,升学率比起市一中也是差得远了。所以坏的学校不一定出不了人才,但你要是想出成绩,那还是只能往师资优异的学校走。学风这个东西看不到摸不着,但却的确是整个学校有教无类的老师和学生一同努力的成果。 军训时倒是还发生了一些小插曲,谢飞白在七班,因为头发剪得像是倒扣的瓜皮,再加上越加沉默内敛,所以多少看上去有点人畜无害的木讷,所以他们班上有几个学生走操时不小心踢到了他,第一时间却不是道歉,而是一些打趣的调笑,“大个子,刚才你同手同脚了吧,一定是了,来走一个,走一个我们给你纠正……” 有些原本老一中人的朝那些个在旁边调笑的男生看过去,神情那叫一脸的哀默。 谢飞白目光越过两人,看向了九班方阵的程燃。 “你往哪里看……问你呢?” 发现程燃有所感应朝他看来的时候,他笑了笑,转身走了。徒留几个人对他的背影指指点点。 传来一些,“你看他头型,好搞笑……”之类的对话,大概已经打上了他这个人好欺负的标签。 等休息的时候,谢飞白和程燃对上了,咧嘴一笑,“修身养性!” 看到他一脸得意的样子,程燃倒是一时无语。 军训很苦,一个方阵千篇一律的练一个踢腿,每每汗流浃背。程燃这种时候就会觉得自己真的是脑子有包,什么事都要体验,结果这一体验就把自己给坑了进去。一个重生者被人训得翻来覆去的踢正步,这简直是混到什么程度去了啊,自己可是分分钟就可以翻云覆雨的人啊…… “程燃,走什么神!你,单独,出列!重新来一遍踢腿!” 程燃:“……” 于是程燃也就只能像是典型一样在几个班的方阵面前重新走了一遍踢腿步。 而这个时候已经原地休息的方阵里,男男女女对他指指点点,他还确定看到了杨夏俞晓等人的微笑,简直有点想捂脸。 不过程燃还是能明显的感觉到身体强度的变化,走操,正步,俯卧撑一类的锻炼,对毅力倒是一个不小的裨益,程燃身体里生出的那股惰性,在这段军训时间里又被抛掷一空了。 所以说时常三省己身,未必不是没有道理。 有舞台就会有观众。 这些天里面彼此已经比较熟了的陈若婷一次休息空隙,坐在了姚贝贝和杨夏之间的草坪上,先是闲聊着什么,片刻后,陈若婷突然道,“听说,你们以前和程燃也是一个班的?” 姚贝贝和杨夏有那么一瞬间的沉寂,初一中是山海市最好的初中之一,但也只是之一,这其中山海市还有一个私立学校笃德学校,一所虽然排名不及初一中,却已经隐隐有追赶之势的青海中学。这两个中学升入一高的学生,也比较多。这个陈若婷就是私立笃德中学的。 虽然现在是军训期间,女生不施粉黛,然而私底下有人说起来这恰是最能体现女生素颜水准的时候,这才几天时间,班上的男生就隐隐传出了陈若婷,杨夏,赵璃是班上三个长得在第一级别的女孩。其中又隐隐以杨夏最为出众,就和男生那边的张峰一样。 突如其来,陈若婷问起了程燃的情况……这真是,让姚贝贝和杨夏不知道怎么回答。其实或多或少有些心思敏锐的人已经发现了,陈若婷是时不时目光落在程燃的身上。 片刻之后,姚贝贝开口,指了指杨夏,“你不知道吧……以前程燃干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半晌之后,从姚贝贝那里和杨夏的默认间已经了解了文艺汇演上程燃那一幕的陈若婷若有所思,道,“没想到啊……程燃还这样做过啊……” 杨夏不置可否。 盯着她的陈若婷又道,“可是难道这不应该是,最让人难忘的事情么……虽然看上去幼稚和冲动,但有的时候这样的行为,是因为真切的喜欢啊……”停顿了一下,陈若婷看着杨夏的侧脸,“那个时候,他一定很喜欢你。” 杨夏怔了怔,没有回答。 陈若婷伸了个懒腰,“要是有哪个人这么对我……我会很高兴的……大概中学生涯,也会更多姿多彩一些吧。” 军训最后的两天就是做活动和联谊,说是联谊,就是大家围坐在草坪上,各自表演一下节目什么的。 这个时候很多人的特长和拿手好戏就轮番上场了,有点男生擅长篮球,虽然草坪上不好运球,但用一根手指顶着篮球旋转,从手腕一抖,旋转的篮球就从胳膊到肩膀直达另一侧的手上,也引起了一片掌声。 最后一天的时候有人拿起一把吉他,就那么弹唱起来,弹的是一首《小城故事》,人们认出来,那也是来自笃德中学的一个风云人物,叫做齐盛,吉他弹得不错,很多人沉浸了进去,想到即将结束的军训,眼眶红红的。 笃德中学本身在一高就是很大一拨人,这个时候鼓噪着,很有一种大家一个地方来的与有荣焉之感。 不知道是不是触动到了什么,人群中有人开始小声的叫起一个名字。人们看过去,叫名字的那个人是以前初一中的学生。 然后开始叫名字的越来越多,随后所有从初一中来的学生,都同时有节奏韵律,整齐的叫起了这个名字。 “程燃!”“程燃!”“来一首!”“程燃!来一首!”“程燃!来一首!” …… 有原笃德中学的,青海中学的,还有原来是其他学校的很多人,都抬起头来,顺着喊声望过去。 原本看着齐盛表演,觉得他还是以前那么出众的陈若婷收回支着下颌的手,有些无措的看向程燃,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人会叫他的名字。 不止如此,程燃所分到的九班以前外校的学生们,现在也看向了他们这个同班且陌生的男生,都有些措手不及的神情。 姚贝贝喊着,“程燃!来一首!……” 柳英拍着巴掌,手支在嘴边,声音清脆,“程燃!来一首!喂!” 杨夏看着程燃,目光有期许和淡淡的憧憬。 “这人谁啊……” “怎么回事?” “程燃,是叫做程燃的人……” 然而在那些热烈的呼声中,人们看到程燃只是双手推出,摇头表示拒绝。 声音在潮起了一会,失去了持续让其热度的支撑后,又像是抽走了基底,逐渐小了下去。 看得出来,很多人很失望。 其他非初一中出来的学生们则纷纷摇着头,原来这是一个连站出来展示自己勇气都没有的人……现在的传统初一中——一高教学体系,真如传闻所说,正逐渐没落,正欲被他们这些新鲜血液取而代之了吧。 初一中的人们失落的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 姚贝贝手垂了下来。 柳英的鼓掌也停了,收了手。 那头齐盛在短暂的打岔后,又开始弹奏下一首歌。 陈若婷目光从程燃身上收回,又灼灼盯着齐盛了。 军训的时光,就在齐盛的琴声中落幕。 … … (第一更,订阅月票,握手) 第三十七章 生产 九七的这一年里,除了海尔波普给世人带来的惊艳留念,还有很多事在这片陆地上发生,港城的回归,庆祝气氛蔓延这个国家的每一个地区和角落,甚至山海市,都组织了庆祝晚会和爱国主义教育,那些夜里绽放的烟花,曾经久的在视网膜中停留过。 苏芮的歌随着穿过弄堂的风飘遍大街小巷。新闻里字正腔圆的报道:“年仅36岁的英国王妃戴安娜,在巴黎塞纳河畔遇车祸身亡。这位自嫁入王室后牵动世人目光16载的女性,悲剧性地走完了她短暂的一生……” 而在这个时候,程燃就读了新的高中。 新的事物正在这些高中生群体中被知晓,扩散,ibm公司宣布:“人机大战”中战胜国际象棋世界冠军卡斯帕罗夫的超级并行计算机“深蓝”告别棋坛,并且表示,它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但它并不属于人工智能,下一代战胜世界冠军的人工智能,又会在哪里呢?大家会为这些天南地北的事情讨论,甚至面红耳赤的争执,而很多人在多年以后回过头来看,会发现这个世界和社会日新月异的变革速度,让人叹为观止。 军训结束的这个星期,程燃来到了二婶的图文广告印刷店。想起军训那一幕,初中毕业时他想唱歌,所以才抱着吉他弹唱,而在军训的时候,整个人都累得无精打采,只想静静听人唱歌,哪里还有兴致唱给大家听。所以当时程燃是坚决毅然的拒绝掉了,才不管别人如何瞎起哄。 程燃看着印刷店,问起程翔,“二婶呢?” “我妈打麻将去了,周末呢,公司单位来的人少,放心,店里我能做主。”程翔大包大揽。 说起来,自己这个二婶还比较能干,以前搞过广告,辞职后就自己开了这么一个图文印刷店,就开设在政府办公楼集中的东风南路,一度包揽了这里很多单位的业务,这个年代,一台专业的复印机很庞大,也不是每个办公室都有打字复印机的。 二婶从小铺子起步,一直开到扩了三个开间,六个员工,打印机三台,胶装机一台,影印机一台,整个设备充足,这套装备,用来制作卡牌已经绰绰有余。 “哥,我让我妈订了你需要的材料……这是你要的铜版纸,这些,这些……之前我们用小部分材料,只做出来了十套样本,这回咱们开动,做多少?” 程翔说着又对那头电脑面前做一份文档合同的女子道,“小赵姐,一会就靠你们了啊!” 小赵名为赵清芬,二十五六岁的年纪,已经跟着二婶干了三年了,家里是农村的,没怎么读书,但是脑子灵活,在二婶引导下学会了使用电脑和软件工具,现在已经是印刷店里的坐镇大将,领着五个人能独当一面,现在二婶基本上没事去打麻将的时候,赵清芬就能完成手头上很多的工作。 店里有三个人今天不上班,加赵清芬四个人在看店,面对程燃,赵清芬倒是对程翔的这个哥哥有印象,就笑,“你们又要来做游戏牌啊……小心你妈到时候又说你!” 程燃倒是知道这个“小赵”,后世二婶这家图文公司很多员工来了又走,但赵清芬却是一直坚守在这里,哪怕结婚生子,后来二婶干不动了,还希望赵清芬接手店铺,甚至完全交给她打理,每年给她固定一笔钱就够了。当然二婶对她也非常好,逢年过节相互来往问候,家里有什么事情也仗义帮忙,大家不是一家人,倒胜是一家人。 “小赵姐,我这可是和我哥开始我们的事业!我这可是用压岁钱赚钱,我妈是答应了的,否则怎么会把钱给我……当然,我们现在有钱啊,机器的耗损,墨水这些费用,都算在我头上。” 赵清芬掩着笑过去了,“好好好,我看你们还能折腾出什么花来。” “哥,我们开动吧,正好小赵姐可以帮我们!” 其实程翔现在不过十四岁,赵清芬大他十岁有余,程翔叫阿姨都可以,但架不住这孩子嘴巴甜啊,一口一个小赵姐,赵清芬心花怒放的,自然他们委托做什么事,她都甘之若饴了。 程燃点点头,程齐的动作还是很快的,大概也有能够自由支配的零花钱作为诱惑,大学入学,他就已经去了省版权局注册了版权。只是这个年头,程燃倒不是真有能追求盗版的能力和环境。而是防范于未来,先提前做好布局。 程齐那边就绪的消息传来之后,他们这后方生产就可以开动了。 “我们先做一百套!” 程燃如是说,现在他们的规模还不至于找出版厂家,用二婶的这家广告图文公司就够了。赵清芬四个人一通投入帮忙,大家都是熟手,现代化是个好东西,程燃将自己绘制的卡牌通过扫描仪整理成版,再通过彩印机把一版一版的卡牌成规模打印出来。彩印机不断往外吐出色彩鲜艳的纸板。 接下来就是要人工了,赵清芬等人帮忙将这些彩印的铜版纸尽情裁切,做成一张张的卡片大小。 程燃摆弄着卡片成品,用300g的铜版纸做卡片手感轻重合适,能一手掌握,那是一种难以形容的美妙触感。 桌游最重要的就是机制,否则一个桌游一旦出来也就只有飞蛾扑火的命运。为什么bing!能够长盛不衰,为什么扑克牌中的“斗地主”,“干瞪眼”,能够深入到千家万户,就是因为有一种公平竞技,又浅显易懂利于传播的机制。 总体而言,就是能让玩起来的人不会卡壳。 后世桌游热,很多桌游雨后春笋出现,但往往经典的就是那么一点,有的复杂而不利于传播,有的利于传播但机制有硬伤,最终导致崩盘。 三国杀脱胎于bang!,又在后世经过很多改版和检验,虽然后世也因为盲目的更新版本添加新的角色而导致三国杀在臃肿中走向线下的灭亡。 但现在程燃拿出来的,应该算是比较成熟的方案。 看着大家都在热火朝天的干活,程燃出了门去了趟最近的百货商店,不一会提回来大袋的蛋糕,糖果和水果。 “来来来,大家吃点东西……辛苦了!” 大家收了手,吃着程燃买的东西,一脸的高兴。 最喜欢吃棒棒糖的赵清芬嘴里含了一个,剥了一根递给程燃,笑道,“你们这东西……卖多少钱啊?” 程燃拿着水果棒糖塞嘴巴里,“一副牌咱们的成本在五块钱左右……就定它个三十吧!” “这个东西,真有人买……”赵清芬愕然。这个时候他们这些普通员工,程燃二婶开的工资只是五百,赵清芬七百块钱。而一般单位职工家庭,工资差不多也就是七百这个水平了。 三十块钱一副这个牌,赵清芬不免有些讶异。 程燃想了想,道,“网吧游戏你们觉得好玩吗?” 程翔忙不迭点头,“好玩啊!” “一个小时四、五块钱,你都能省吃俭用去蹲着打单机游戏,就因为它好玩。这个一次三十块钱的投入,只需要两个人就可以面杀,多少人都可以玩的东西,这个价格,不难卖出去吧……” 赵清芬又皱眉,“做这个,很麻烦,要是单纯想赚钱的话……何必呢,只要有好的地方,光是靠彩打,标书装订,大批量印刷,就足够挣钱了啊,就跟印刷机似的赚……” “你那是有天花板的,这是没顶的,”程燃淡淡道,“而且……这是未来。” ===== (今天坐了一天飞机汽车,不停奔波,不过好在更新还是码出来了!谢谢“岚风ろ星辰”的盟主!谢谢“超级nb极品大帅哥”“股海任逍遥”“叹挽之歌”“迎风发很乱”等等兄弟姐妹的打赏! 求订阅,求月票~) 第三十八章 争游 这边在生产卡牌,另一边程燃又在电脑上用cad绘图软件把外壳盒子刀模给定义了出来,然后打印出外封面,贴在1毫米厚的灰卡纸上面,再在上面封一层油画纹冷膜,一个外观精美的天地盒就这么成形。 二婶这个图文公司就是不缺材料,在用一些稍薄的卡纸在盒子里分出不同卡牌摆放的功能区,一套完完整整的三国杀就这么呈现在面前了。 看着一盒做好的卡牌,程燃其实并不担心盗版的传播,把这个东西当一个品牌运作就行了,品牌的版权在自己的手里,盗版的传播其实对于整个品牌而言是有好处的……当然,他只需要在盗版盛行之前,把第一笔金捞到手就够了。 而且,这个时候盗版也不是那么好盗的,如果想仿制他们的这东西,小范围的,就到复印店彩印店里进行生产,如果不是自己的店铺,这个年代复印店都是暴利,那成本恐怕五十块都不够。他一开始把价格压那么低,盗版能胜过正版才怪。 而如果是自己有复印店的人来搞这个,就如赵清芬所说,根本没有必要,费时费力不说,根本比不上做几单单位里印刷的买卖来钱快,能够像是印钞机一样的赚钱,哪里用得着这么费力不讨好? 也只有程燃这样,纯粹是为了情怀来做这个东西了吧。 不过,能否在网络尚未发达的这个时候,把这个东西推广开来,这还是有待检验的事情。 只能……静待风起了。 …… 不要说,一百套卡牌,程翔家的文印铺子两天时间根本做不完,一晃眼,周末就过去了。不过好在这一百套只是备货,并没有那么多迫切的需求量,可以慢慢来完工。这倒是让程燃想了一下,要做这个东西的话,可能还是要扩大规模,不过现在来说都太早了。 自己父亲那边,程飞扬和山海市邮电局进行了接洽,在谢候明的出面下,时任邮电局长的蒋进同意采购本土伏龙公司的设备进行升级的尝试。 这也是死马当活马医,蒋进知道自己前几任是怎么下台的,民怨,现在山海市各大单位提交他们邮电局,都是恨铁不成钢,他蒋进这次还是被市长钦点了上任,要他把邮电系统彻底整顿改进,山海市打造国际旅游节城市迫在眉睫,这就是李靖平提出的“大会战”中通讯的重要环节。 李靖平可是卯着劲要在这上面干出名头来的,这种情况下,你出不了业绩,那就铁定走人,什么来头都不好使。 伏龙公司的技术小队已经进驻了邮电局,其中李明石是程飞扬当年亲自招入的大学生,这么多年培养起来,没有当时反叛他的王兴那么聪明,但其实个性敢拼能钻研,是技术型干实事的人才。李明石进驻邮电局的小组被程飞扬亲自命名为“特种部队”,带着伏龙公司的“战狼型”程控交换机替代日本公司留在山海市的纵横制交换机,程飞扬要以这支特种部队,打开邮电局的局面。 万事俱备,就要看更换升级设备后,程飞扬能否通过邮电局要求通讯稳定的测试。 事情传回华通公司大院的时候,还是很引发了一波震动。 私底下大院的人聚头,也在说起这个事。 柳军道,“这个事……有些异想天开了啊……邮电局,那是多年的烂摊子了,程飞扬也敢揽……” 赵平传更是摇头,“邮电局以前的局长姓钱,钱明嘛,熟的很了,他以前就这么干过的,结果搞砸了人走了,程飞扬也不掂量自己斤两。” 和赵平传同气连枝的张丕冷笑道,“老赵啊……还是你厉害啊……逼得程飞扬回购股权,压缩现金流,他现在是病急乱投医了,这一仗不成,他就垮台啰……” 杨夏家里,杨文东也对自己老婆讨论起这个,皱眉,“说句实话,虽然咱们入了股,但我还是不认为程飞扬有商业能力的……反正也不缺钱,就权当看个期头吧……” 正在自己房间口的杨夏,走出了门来,给自己倒了水,看到父母都不说话,她回到自己房间门口,突然道,“爸,程燃家……能好吗?” 杨夏妈妈起身,过来抚着杨夏的肩膀,送进房间里去,“夏夏,你记得妈妈跟你说过,你现在的主要任务……是好好学习吧。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多想。” “只要你三年后,考上一所好的大学。那个时候,你要做什么,我们都不管你了……” …… …… 军训时期结束之后,就正式进入了高中的生活。 在省一高这么一个百舸争流的环境中,每个人都在竭力的让自己进入最好的状态,卯足了干劲。很多以前懵懂的少年,在这样的大环境下,也在飞速成长成熟起来。 而有关于军训时冒出头的齐盛的各种打听和消息,就在学生中流传。有的人说起齐盛家如何如何,好像是当官的。而且,他和高年级的一些人提前都认识,人脉很广。当然,这些都是旁支,更多的是那天的阳光很柔和,他当时留下的印象很是深刻,让多少女孩怦然心动难以磨灭,又让多少男生羡慕嫉妒恨。 当然齐盛最大的还是让笃德中学进来的学生很有一种优越感。这本就是近些年在山海市里面的说法,初一中的教学质量已经无法和笃德中学相比了,现在省重点的第一高中,基本上都是笃德中学出来的学生隐隐压了原本初一中的学生一头,不为其他,就是出于第一高中的昏头政策,第一高中希望保持自己的血统,导致初一中的学生可以降分,和交择校费优先录取进第一高中。 而笃德中学这种完全靠自己实力考进第一中学的学生,隐隐就有一种看不起初一中学生的势头。 这样的势头越来越盛,甚至军训事件出了后,高二高三的一些人还传下话来,说是还是他们笃德私立中学进来的学生拿得出手…… 其实这种情况还是隐隐让第一高中的很多教师郁闷的。 辛辛苦苦培养学生,结果这些学生反倒喂不熟,从心底认为是笃德私立中学成就了他们。这种风气,已经从高二高三,延续到了新入校的高一学生了。 校长马卫国其实有些忧虑,笃德私立中学对学生搞这种洗脑式的心态建设不是一朝一夕了,而且成天对外宣传,笃德出来的学生是支持一高升学率的灵魂……笃德中学早有成立高中部的打算,没准哪天时机成熟,笃德成立高中,那么第一高中的优秀生源,很大可能就会被他们这样持续不断的造势后横加掠夺过去。 需要警惕啊…… 第三十九章 大事不妙 “我之前给姜红芍写信了,专门问了她和程燃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在十中的她……回了信呢。” 前往第一高中的校车里,柳英对一同乘车的杨夏,姚贝贝突然这么说道。因为市一高的老城区早晨堵车太严重,所以柳英父亲现在都不开车送她,而是她就和同一大院小伙伴乘车同行。 杨夏和姚贝贝都回过头来。 对于华通公司大院和原来程燃的同学而言,他和姜红芍之间的关系,一直是所有人都在揣测的谜团。曾经在那个文化墙广场前的牵手,亦或者是毕业聚餐时,他谈过琴后和姜红芍双双消失,这本就足以引发一场又一场无止境的震动和猜测的事情。 很多人都曾做出过这样的想象,在当年的那场离别时,用尽全力唱一首歌,和一些人酣畅淋漓的道别,人生这一程,谢谢他们的陪伴,往后天高云淡,各自征程。 程燃做到了,而且他做得十分惊艳,让人印象深刻。所以高中军训时齐盛弹起琴自诩技压满堂,但其实很多从初一中毕业过来的人心头是腹诽的是那些把他捧太高的人是没看到过那天的程燃,听起他弹唱那样的一首歌谣。 在那天的所有人眼里,程燃就是天神一样的存在。 所以杜雨婷在新高中开学时,经常在路上看着程燃的背影,眼睛还持续散发出幽怨。 很多人最关心的还是那天之后程燃和姜红芍去了哪里,其实那天晚上大家玩很晚,还不停往程燃家里打电话,他爸妈接的,先说程燃还没回家,结果后来程燃就回去了,很多人原本猫抓狗挠的内心也落了定。这个时候已经有人会在中学毕业时去开房了,但这种事情果然不会发生在姜红芍身上的。 姜红芍的确不是一般人,她的克制,她的成熟,她对事物的认知,都让人无比安心,不会有人揣测她会和程燃做出这样的事情。但是,那之后两人哪怕只是并肩同行回家,他们说了什么,他们到底聊了些什么?她升学去蓉城的最后一程,不是和柳英,以及她班上的好朋友们在一起,偏偏是一个横插进来的程燃走完了最后同行的路,也是让人羡慕嫉妒恨的啊。 好在,这一切都只是生活中短暂的浪花,姜红芍去了全国最好的高中之一,他们也开始了新的生活,过往的在奔流不停歇的时光中逐渐淡化,只有偶尔想起来的时候,会令人怀念或是略有些梗结。而现在,他们就是心头梗了一下。 姜红芍和程燃……到底是什么关系? 在没有比她亲自说出口,更有说服力的了。 要是她不愿意说,那就罢了,而她一旦回应,她不会骗人的。 柳英回过头来,轻松道,“她说……和程燃,是死党呢。” 死党,是铁哥们儿,是好朋友是兄弟,但却未曾及达那一步。而且,他们曾经是死党,但是随着彼此距离时空的远隔,这种维系总会越来越淡。时间,其实是最能轻而易举把万事万物凿成另一番模样的斧刀。 “我就知道,不可能是那种关系的嘛!他程燃想得美!红芍哪里是那么肤浅的人……”姚贝贝语速提高,啪拍了一下掌。一时间公车上很多人纷纷侧头过来,姚贝贝又吐了吐舌头缩了回去。 因为这个插曲和姚贝贝动作的滑稽,柳英和杨夏又笑了起来。 杨夏笑得,很开心。有那么一时间,让公车里偷看她的男生,意动神摇。 …… 高中时期,突然闯进了了不得的东西。 事情首先是从其他班传过来的,说是音乐老师是附近川音分院过来实习的大美女,颜值极高极高! 这个时候的男生,其实很大程度上已经是隐约有些躁动的了,青春期的荷尔蒙影响下,对于女性的探知欲,对爱情懵懂而又似是而非的观念,各种各样的念头开始冒起,但总体来说就是躁动,他们会观察女老师透明的衣服,有的甚至还可以拿镜子偷窥老师裙底,有的会弹女生背后的带子,甚至也有一些过分的直接会动手动脚。 但这个女老师,却没法让男生生出那些猥琐念头。她开始上课的班传来的统一信息就是,漂亮到让人往亵渎的方向一想,都觉得是罪过。 甚至连一些班上本身就玩世不恭的学生,在她上课的时候,都表现出很努力的样子,有时候还会故意往教师休息室路过,见面后就会规矩且恭恭敬敬的道一声“秦老师好”! 学音乐,有气质,本身人长得也出挑,大概像是这样的女老师本身进校大概就足以让大多数男生的欣赏水平直线拔高。那些原本各个班的班花啊之类,与之相比,大多都相形见绌,缺少了女孩到女子的那份历练和从容,又有学艺术的女生得天独厚的气场加持。不光是男生,就连女生都对她喜欢得紧。 第二引起一阵躁动的是那天她穿着一件比较鲜艳的裙子走过广场上教学楼,但光是这道独一无二的身影,就让高中三个年级的教室外护栏边上,涌过去了无数人,男男女女里三层外三层的挤在一起,像是站在电线杆子上密密麻麻的麻雀一样张望,也不评头论足,出奇的缄默。 好看好看真好看…… 然后就是被一些发现此况的老师呵斥着,把人赶回了教室里。 但赶回人的老师一本正经的负手站在栏杆这边,还不忘回过头,朝着楼下看了几眼。 秦西榛的到来,简直是第一高中很多男生男老师的福音,以往那些不修边幅的化学啊,物理啊,数学之类的男教师,现在居然每天打扮得人模人样的,胡子茬也剃了。而教语文的比较文青的男老师,竟然打了一头柔顺的摩丝,就差围个围脖,拿本书高声念“悄悄地我来了,不带走一片云彩……”大概觉得艺术音乐和文艺比较有共同语言,人家没准就喜欢这类型的。弄得一些很一本正经的老学究教师频频摇头。 大概秦西榛也意识到了,或者有人对她旁敲侧击了这种情况,自那以后她就不再穿鲜艳的衣服进校了,多半都是一身素装。白衬衣或者碎花裙,脸上的妆容和身上的配饰更是能减则减,这样更符合一个高中老师的形象。 最近程燃都是身在曹营心在汉,虽然在学校里呆着,其实他心系的全是自己老爸的事情,新伏龙改制成立,紧接着就从邮电局打开局面,这个局面能否打开,决定着伏龙公司的未来。这可是,搅动时代风云的前奏啊……但凡是他能起到作用,他肯定都亲自上场了。 但现在似乎没有什么比自己好好待在第一高中这个省重点,让程飞扬心安理得的全心全意搞事业更一劳永逸的事情…… 伏龙公司要起步,就要农村包围城市。没有市场,就要从那些大公司产品覆盖不到顾及不到的地方打开突破。这是一个革命的过程,未来很漫长,很艰险,但一旦能走顺,程飞扬就有可能跻身未来最了不起的那群人之列。 简直是,让人心驰神往,无心念书啊…… 突然整个班躁动起来,无数人从门口冲进来,“来了来了!第一堂音乐课!秦西榛,秦西榛也教我们班!” 然后就是无数人赶回自己的位置,桌椅隆隆作响的声音。 程燃愣了一下,脑回路思索了片刻,噢,最近那个引发震荡的音乐老师。 所以现在这些学生真的是,太雏了,不就是艺术学校长得漂亮的女生吗……简直就让这些小高中生不要不要的……太年轻啊! 用类似过来人的心情从心底数落了一下这个时候的学生们没啥定力,教师门口已经有脚步声传来了。 首先迈进来的是穿着裙子的小腿,白皙而匀称透亮,然后一个抱着教案,带着发圈的女子走入。 班长张峰起身大喊,“起立!” 无数人整齐划一的鞠躬,“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 女子点点头,先环视了一下全班,然后,在程燃位置上,分明停了一下。 看到的,是一张略有些吃惊和感到大事不妙的脸。 · · · (求订阅,求月票~求一周,看看能不能破万订。现在差一段到九千。) 第四十章 这位同学你回答一下 电影《阿甘正传》说人生就是巧克力,如果不打开就永远不知道下一颗是什么样子,是什么味道。 在程燃看来,怎么的这句话放在自己身上就变成了生活就像是趟雷区,你永远不知道自己接下来会踩到哪一颗雷,被炸成什么外焦里嫩的样子。 看到这个叫做秦西榛的女子站在台前,有那么一滞之间,程燃觉得她一定认出了自己。 其实程燃当时对秦西榛的那句“好腿”,是不含任何杂质的赞叹,就像是看一场舞蹈,会说“好身材”,“好漂亮”,“好华丽”一样,没有半点其他的喻意在其中……但是,程燃觉得她一定不会听自己解释。 但其实秦西榛的这么一个停顿,还是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人们循目望去,看到的是在第三排的杨夏,因为程燃在杨夏身后,自然人们就认为秦西榛是看到杨夏了。 心头大概也释然,杨夏这样的女孩,就胜在清秀脱俗,所谓英雄惜英雄,样貌杰出颜值出众者,似乎总能在人海中找到同类。 杨夏脸有点红,但是心头却有一点淡淡的欣喜,因为秦西榛很美,被老师所欣赏,这也是对自己的一种认可,是值得高兴的事。 短暂的停滞之后,秦西榛道,“我首先想跟大家说一下,很多人认为音乐课只是一堂用来休息,或者用来做作业的课……毕竟高考才是你们最终的目的。但是,我希望在我这里,大家能对音乐有一个新的认识。” “音乐,和文字,语言一样,是承载着人类情感和诉说的载体。语言有界限,而音乐却无国界。我们第一高中有和国外大学音乐专业对接的通道,同时,还有艺术生的直升名额,如果你们立志往这方面发展,我相信只要你认真对待音乐,她不会辜负你。而其他的人,则可以藉此提高鉴赏能力,个人的修养,是会跟随你们一生的……” 要是以往谁对学生们说这些大道理,他们肯定不以为然,现在面对秦西榛的话语,很多人竟然觉得好受用好有道理!说起音乐课拿来做作业走神玩耍,很多人立即是摇头,恨不得立即表明心迹,他们绝不会做这种伤老师心的事情…… “那么下面,我们开始讲述第一课,《音乐能告诉我们什么》……” “旋律是灵魂,节奏是骨架,和声是肉体……” “综上所述,我们要掌握一支曲子的结构,还有她传达出来,让你感受到的情绪。请大家先欣赏几首曲目……”秦西榛来到黑板左侧杂物台的录音机前,把带来的磁带插入进去,摁动了播放键。 很多人简直觉得听她说话和动作都是一种享受,一颦一笑都透着优雅,特别是伸出手指摁下播放键那个瞬间,阳光在她身上泛着光,非常静美。 甚至有人心想,这只手要是真的在他们面前弹一段钢琴,会如何,会不会无比难忘!不过很快就会见到了,艺术阶梯教室就有钢琴,秦西榛的大课也会在那里上,到时候大概就能一饱耳福和眼福。 秦西榛先播放了一段音乐,《致爱丽丝》。 放完之后,她环顾全场,道,“这段音乐,给了你们什么样的情绪?” 话音未落,就有人喊了起来,“宁静!” “‘宁静’好,还有呢?” “致远!”“悠扬!”“好听!” “悲伤!”突然一个与众不同的声音响起。 人们纷纷看过去,那是被誉为班草兼班长的张峰,此时正面容悲戚的说着。 当时就有无数学生暗暗抓狂了,你听个《致爱丽丝》都听出悲伤来了,你是不是故意剑走偏锋想引起秦西榛关注啊!人长得帅心思也这么贼啊! 所料不差大概秦西榛就会“噫”一声,然后抽他起来讲述一下为什么能听出悲伤了吧,张峰肯定早就想好一套说辞了。 结果秦西榛点点头,“‘悲伤’是的,贝多芬这首音乐是献给叫做特蕾泽的女学生,其实也是一种对爱情的追求和美好的憧憬。但往往最美好的事物总是会转眼消逝,就像是有的人看着烟花乍现抖逝的美丽会落泪,林黛玉看着花落而神伤。音乐能告诉你的,是它的故事。音乐也有不能告诉你的,那就是你听着音乐之后,所激发的联想和感悟,这是多元化的,因人而异的,激发的是你个人的想象力,音乐的魅力多在于此。” 张峰半句话都没憋出来,敢情自己准备的说辞全给秦西榛答了,而且答得比他临时想的更多,更好。 这就像是武侠小说里面对一个剑术绝世高手,你一举一动,她就能猜到你的全部意图,并且在你出手之前,每一剑都封在你的招数之前。 张峰悻悻然。 秦西榛突然隔空下颌朝一个方位点了点,“这位同学,你起来说一下,你的感悟?” 嗯? 所有人愣了一下,然后循目望去,看到程燃面如平湖的盯着秦西榛。 他没举手啊…… 程燃知道,该来的似乎躲不掉,在众人注视下起身,“这部作品形式完美,令人印象鲜明,内容和形式达到了高度平衡,没有丝毫匠气,却是人工妙然天成,流传广远而又历久弥新,甚至隐隐启迪了往下音乐的走向和形式……” 人们目瞪口呆的看着程燃迸出这么一大串说辞。 敢情你才是藏在后面躲得最深的这一个啊。杨夏转过头来,柳英转过头来,甚至姚贝贝都转过头来,然后不知是谁先鼓起了掌,于是就是哗啦啦的鼓掌声。 这简直让人没法反驳的排比,这程燃口才和思想觉悟很高啊……平时怎么看不出来。 这下不用说了,秦西榛肯定对他印象深刻了。 就在人们以为已经预料到了结果的时候,秦西榛摇摇头开口,“这番感悟太形式主义,更像是那些音乐评论家夸夸其谈泛泛而作的词汇,与之相比,刚才说宁静的,说好听的,说悲伤地,还要更加发乎于心,你坐下吧,以后不要这么形式主义,再多想想,尊崇内心的的感受。” 在全班的寂静中,程燃一脸茫然的坐下来。 这女的……什么毛病…… 正是因为想到之前可能引起了她的误会和不高兴,所以程燃不出意料之外被叫起来后,用很郑重对音乐探讨的认真态度回复了她,这多多少少能够体会到自己不是一个没谱的人吧…… 结果披头就是一顿批评啊…… 忍耐是崇高的,克制的是高级的。 我忍。 在很多人幸灾乐祸的目光中,程燃闭上了嘴。 秦西榛又放了一段音乐,冼其炜的《变幻之风》。 “这首曲子,大家能听出什么来……有没有人能说一下……” 已经有很多人争相恐后举起了手。他们不怕被她骂啊,巴不得多说几句,谁让她声音都是悦耳好听的,这音乐专业学艺术的就是不一样,一举一动,都流淌的是如沐春风。 “这位同学,还是你吧,你再来回答一下……” 唰唰唰!所有人再度看向程燃。 程燃起身,“我想哭。听这首曲子我很想哭,这就是我的感悟。” 秦西榛蹙起好看的眉头,“这首曲子,呈现的是清新的自然气息,在曲子中,你可以听到呼啸的风声和排笛交错出现,非常缥缈浪漫,你这句想哭是不是太随口而来了,坐下吧,我要的不是复制之前同学的答案,而是你能体会到联想到的东西……再好好想一下。” 自己大篇议论你说我形式主义。我现在简单明了又说我不够诚意! 你到底有没有谱了,就说了你一句“好腿”你记仇到现在? 秦西榛再播放了一首《少女的祈祷》。 “这是苔克拉·巴达切夫斯卡,这位没受过专业训练的波兰女作曲家,在十八岁创作的堪比贝多芬《致爱丽丝》的名曲,现在,你们能告诉我这首曲子告诉了你们什么吗?” 无数人纷纷举手,甚至第一排的,手都要举到秦西榛面前了。 程燃松了一口气,眼前这一排如枪林立的手,特别是前面的半个身子都撑起来的举手学生,遮挡了秦西榛的视线。 然后,他们看到,秦西榛伸出手去,和第一排那个男生的手相触。所有人差点就要“噢!”一声叫起来,那个男生只感觉巨大的幸福感冲头而来的瞬间。 秦西榛的手靠着他的手腕,然后把他的手拨开了。 拨开了…… 拨开了之后,人们参差间,就露出了程燃。 然后秦西榛指向他,“还是这位同学吧,看看你有没有进步……” 那一瞬间,程燃觉得自己嘴角都在抽搐。 人生已如此艰难。 阁下不要太过分啊…… . . . (谢谢赖三头的盟主~) 第四十一章 有点意思…… 即将下课的时候,秦西榛道,“大家一定很奇怪,为什么我要反复让这位学生起来回答问题。” 无数人看向她又看向程燃,是啊,太反常了。 杨夏甚至都已经从前面两排的位置转过身来,随着大流看程燃,睫毛跳动,又迅速回过头去,耳朵却在竖着听秦西榛的话。 秦西榛嘴角划出一个浅笑,转身拿起粉笔,在后面的手书下划出白色粉笔道,“因为很简单,这堂课的内容是‘音乐能告诉你什么,同时,音乐又不能告诉你什么’,这本就是充满了辩证的命题,但什么是音乐中的辩证,我跟你们大道理说一阵,也许你们能明白,但也许不会印象深刻。于是这位同学……对了,你叫什么名字?” “程燃!他叫程燃!”有人已经替程燃喊出来了。 “好,请大家给程燃同学以掌声。” 无数人拍掌那个鼓劲啊。 “程燃同学,其实每一个回答都非常好,但是,如果我不是去不断的否定他,从反面的角度来针对他,你们对音乐的辩证就不会这么有趣而深刻吧……”停顿了一下,秦西榛望着全场,光束透过窗明几净的玻璃照射进教室里,空气中的颗粒都仿佛镀了金,但伴随着秦西榛接下来的话,很多人感觉内心温热得仿佛在燃烧。 “这就是音乐。它的魅力是无形的,它可以表达我们内心最细微的情感,可以流水呜咽,可以离人清秋,可以金戈铁马,可以荡气回肠。它只遵循你内心的东西。无论你们以后会不会走上音乐这条路,会走多远……每个人心中都应该有一首歌,希望你们坚持自己的旋律,成就自我的价值。” 雷鸣般的掌声。 这堂音乐课下课之后,程燃就在年级上出名了。 消息传到其他班,都听说了这个被秦西榛一连三次抽起来回答问题,作为教案一部分的程燃。很多人醍醐灌顶,不得不佩服秦西榛的这种方式,看似胡闹,其实充分将音乐教案中的辩证理论用独特的方式表现了出来,已经无形中让很多学生对这堂课感兴趣了起来。 但问题是,为什么其他班先上的课,却没有人像是程燃这样被抽起来回答问题? 这是不是有运气的因素又不缺乏实力的加持,说实话已经有人想过来向程燃讨教秘诀了。 更多人是下课了围过来笑着纷纷采访,“怎么,被秦老师一连点名三次当教具是什么感受?哈哈……”“知足吧,要是可以和你换,我们也愿意啊!” 秦西榛应该是在看到自己之后,电光火石转了念头,用这种方式,既达到了整治自己,又能把她的课堂核心内容宣讲出来的地步。 想了想,程燃哑然一笑。 这个女生,有点意思…… …… 这也是很多人,再一次的听到了“程燃”这个名字。对于以前笃德中学直升进来的学生来说,这个名字就有些敏感了。毕竟隐约在他们认为要压倒的初一中学生那里,传闻是可以和齐盛一较长短的人物,有的人也在暗暗地观察,但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得出的结论都是……不能和齐盛相比嘛。 高中的体育课往往是同时段几个班共存,齐盛所在的一班在星期三下午,和四六八一个时段。第一高中是山海市内最好的高中,作为省级重点,这里的硬件设施也是数一数二,足球场,篮球馆,还有这个时候普通学校难得一见的游泳池。当然,常年闭馆的情况时有发生,只有暑假好像会开放那么一两个月,对外售票。 齐盛所在的一班还有一个很棘手的人物,这个人叫刘俊,名字和人没有半点联系,相反整个人壮而魁梧,原本现在应该是高二生,但因为当时在年级上很跳脱霸道,玩得太厉害留级了。家里据说生意做得很大,父亲忙得很,每次请家长过来,其父就是一副大老板的派头,总之自己孩子没问题,自己管教没责任,就靠你们老师要多尽责了,尽不到责就是老师的问题,又在言语中表示,他和教育局某某某熟得很……导致现在的老师也奈何这个刘俊不得。 刘俊有时候在学校里,和高二那帮人也能打得火热,有时候遇到了,会在二年级的厕所里聚着抽烟,因此隐隐就有一种高一无人敢惹的趋势。 因为体育课上的班级较多,篮球馆场地不够用,一个标准篮球场分成了两半,往往就够四拨人进行分组打球了。左侧的篮球框下原本已经有六班的人在打球,一个人刚刚跳起,整个人就被一个肩膀带到,一个趔趄差点没摔在地上。 径直来到六班这个场地的刘俊带着几个人直接就到了篮板下面运球投篮,似乎根本没有看到那些六班打球的学生。此时六班的学生也只能暂停,站在一旁,有人想上前理论,被自己人给拉走了。 齐盛刚好从场地旁边走过去,刚才没有把在这里打球的任何人放在眼里的刘俊转过身来,对齐盛“黜!”了一声,道,“齐哥!来打球。” 齐盛转过头,对刘俊一笑,摆摆手,道,“你啊,不要欺负别人啊……” 刘俊像是听到最好笑的事情一样,“我有吗,你问问他们,我有欺负他们吗?”他旁边叫做顾东和李伟的两个以他马首是瞻的瘦高个笑着,“齐哥,过来一起玩吧。” 齐盛没有理两人,径直走了过去,对那边的一个男生说,“孙继超,你过来一下。” 孙继超也在第一高中,只是是四班的,此时就在四班休息区这边。齐盛这句话其实是有些不客气的,此时四班很多人都朝孙继超看过来,特别是女生,孙继超愣了一下,最终还是起身,走向同是政府小区里的齐盛。 “那个程燃,就是姜红芍提及过的那个人?” 孙继超点点头。 “就这么一个人,以前你们一个中学的,姜红芍和他玩得好?”齐盛笑了笑,“以前红芍身边,总会混进一些莫名其妙的人……作为她一个大院的朋友,我们总是要帮她甄选一下。行了,我知道了,你回去吧。” 一句话就将孙继超召之即来挥之即去,齐盛却似乎理所当然。 看到那些树荫下朝自己两人这边张望的自己班人,孙继超脸色有些难堪,他准备走回,但最终还是停了一下,转过头道,“齐盛,这个程燃,不是一般人……” “他和普通学生,不一样。” 齐盛突然笑了,笑得很好看,“我爸经常办公厅开完会,就会给我讲很多道理,比如有的道理,是物质基础决定上层建筑。成熟一点。就一个高中生,听说是快倒闭的华通公司职工家庭……还不一般?孙继超,你港片看得有点多了……” …… …… (发烧感冒了,状态不好,现在才码出来。求订阅和票票,冲刺万订了。) 第四十二章 不要理他,他神经病 继秦西榛的小报复整治之后,程燃又有一桩头疼的事情,在这个星期五发生了。 星期五放学,程燃刚出校门的时候,就隐隐感觉到了不对头的气氛。 校门外面是老式的房舍,而这些房舍高低错落有致,有的改造成了商铺,有的成了餐馆,小吃店和饮品店,此时在那里并列站着,或者聚集着有很多人。 有的是背着书包的,好像是听说了什么,在这里看热闹的。 有的则是看上去来头不善。 从程燃远远的从园区走出之前,这些人就透过了铁栅栏大门一直注视着他。有的交头接耳,有女生看着他,又颇为忧虑的朝着高了一个台阶的店铺那头看去。 店铺因为有遮挡,所以看不到里面的情况,但是外面站着几个人打望着他,也能说明问题了。 程燃走出来的时候,有一个微胖长得白白净净,但是一双眼睛窄小,显示出气量狭窄的学生。以及一个长的就是戾气十足的平头的学生拦住了他,“你程燃是吧,上来一下,有人找你。” 程燃看了一眼两人带路的上坡,眼神又落在了更远的那些巷道口上,想了想,就跟着两人走上去。 老房子的台阶还是那种凿过了并不平整的石板,跟着那两个明显傲气十足的高一学生上了台阶之后,程燃就释然了。 左侧的那家小吃店里面,齐盛坐在方桌上,他旁边坐着两个学生,一人手头上拿了一杯饮品店的饮料,在那里喝水。 齐盛两旁的学生程燃有点印象,好像就是军训的时候,调笑过谢飞白的两个人。噢,叫做顾东……和李伟…… 看到程燃来了,齐盛起身,在桌子上丢了二三十块钱,“老板,买单!” 程燃看着这一幕,唯一的念头,就是这些高中生可真肥啊。随随便便出手就是二三十的,看来手头上零花钱很多嘛…… 领着程燃的一胖一瘦这个时候无形中站在了他的身后,封住了他的退路,齐盛和四个人已经站起来了,但是这毕竟是校门口,虽然是小吃店商铺所在,还是比较扎眼,齐盛头朝右侧一个巷道歪了歪,“要不,我们过去谈一下,有点事跟你商量。” 说着齐盛也不理程燃,转身就朝着巷道过去了,他身边的四个人也似笑非笑的走着,似乎并不担心程燃不跟着。当然,此时程燃身后的两个人,却是没有动静的。 程燃迈步向前走去。 而他身后已经传来那两个人对人群的呼喝声,“都看什么看!散了吧!没你们的事啊……” 这个时候校门口还是很会发生一些类似事件的,很多恩怨情仇都在校门外的那些巷道里解决掉了。 所以尽管有看热闹的学生,但也为了避免惹祸上身,而且看这幅样子,程燃只是单枪匹马,对方有五个人,这对比的差别就显而易见了。 谁都不知道齐盛打算干什么,但这幅样子,估计也不是什么好事,一些学生抱着不该问的不问不多管的态度走了。也有的原本暗暗喜欢齐盛的女生,在路过得知了事情后,正义感强点的乖乖女脸上露出失望和失落的表情,在她们的印象中,齐盛不应该是这样的人…… 不过也有一些平时本就叛逆的女生,对于这种事,也会暗暗道,“齐盛好帅……” …… 齐盛三人先走进巷道,那个叫顾东的学生就先走了过来,脸上皮笑肉不笑,“听说你以前在初一中,很厉害噢?” 顾东和李伟平时本就是在高一有些霸道的人,相比起来,如果说刚才拦住自己的两个人可能仅仅就是出于义气或者不嫌事大的情况来帮齐盛壮声势,那么眼前这顾东和李伟,倒真的一看就是以前打架打习惯了的老手。 齐盛点了这两个人……是来威胁自己? 顾东和李伟两个人面容阴沉,只是毕竟碍于听过了不少程燃的名头,初一中那边好像都认他这么个人,所以一时间不知道他的深浅,倒没有进一步举动。 程燃心忖这高中生都这么贼了,先把深浅打量个清楚了,摸个底再考虑出手? “什么事,说吧。”程燃开口道,“我赶时间,我妈今天给我做了好吃的。” 齐盛等人明显愣了一下。 你没看出来我们是在干什么吗?这个时候突然扯你妈出来,打乱气氛啊! 程燃想了一下,“要是你觉得我抢了你的风头,我表示抱歉……” 齐盛心头略微生出不舒服,似乎从上高中开始,这个叫程燃的就一直不那么让他舒服。什么叫“抢了他风头”,虽然最近初一中那边但凡提到他,都会把程燃拿出来说事,这让他神烦,但程燃这话,岂不是变相蕴含着他心眼小的意思? 不过他笑了一下,道,“倒不是这个事情,我是有事,跟你好好说的。” “程燃,你对姜红芍……是不是有些误解。” “你看,你们家一个是普通职工吧,下岗了?也差不多了。另一个毕竟和你身份不一样,你知道姜红芍在蓉城去了吧,你够不上她的……我们很早以前就是她朋友了,知道她的为人,她就是那种好像和谁都能说得上话,但其实不是的……她只是涵养好,其实要和她同步,很难的。癞蛤蟆,就别想吃天鹅肉了,好吧?” 齐盛停顿了一下,头斜抬起来看着巷道那头不知何时枯了叶子的泡桐,回过头来,对程燃笑笑,“认清一下现实,你爹妈供你读书不容易……就指望着你高中三年后能考一所好的大学改变家里头命运了。别想那么多没用的……别跟姜红芍联系了吧……主动一点……” 他话还没说完,肩膀突然被一只手搭上了。 齐盛低头看了一眼,又看向做出这个动作的程燃,他不理解。 程燃拍拍他肩膀,“你很成熟,说的太好了……很有道理,好的,我不跟红芍联系了,但她跟我写信怎么办?” 齐盛怔了一下,心想这个程燃之前是什么样他不知道,但现在看来,还真是恬不知耻。 “不会的,只要你不跟她联系,她就懂了。” 齐盛明显有些不耐烦了起来,“还有,拿开你的手。” “不好意思,情不自禁,太成熟了,你们很棒!” 这头顾东和李伟脸上的表情已经狰狞起来了,正在这时,巷道口那边,突然一个人影路过,正扭头看了一眼这里面。 路过的谢飞白手揣进兜里,本来他都走过去了,手又揣着衣兜退了回来。“你们在干什么呢?” “又是这个傻大个……”看到这个军训里就被他们调笑过的呆愣愣的男生。主要是当时给了他们一个非常好欺负的瓜皮头软包子印象。 这个时候偏偏他们被程燃这种干脆直接的态度弄得发火也不是不发火也不是,正好这个傻大个居然自己撞上门来。 似乎是看不惯程燃的态度,也是想给他一个杀鸡儆猴先声夺人的效果,顾东上去就给了谢飞白后脑勺脖子上啪!的甩了一巴掌,眼珠就是一瞪,“尼玛说了无关人别跟着,没看到这里有事啊!” 李伟想起当时这个傻大个在他们调戏下穿着解放胶鞋灰溜溜避开的样子,过去就是一脚,踹在他腿上,“还不快滚!” 原本拍着齐盛肩膀的程燃,这个时候侧过头,带着一脸的惊讶看着这幕。 对谢飞白动手的两个人一脸嘚瑟嚣张,而更后面一胖一瘦两个则已然嬉皮笑脸起来。 程燃手收了回来,叹了一下气,“搞什么啊你们……” 齐盛听到程燃这句话,生出一丝古怪的感觉,看向那个学生。 那个高个子似乎也愣了一下,顾东和李伟打了之后就转身,一脸威胁的注视着程燃,但这个时候,他们听到身后有声音传来。 “修……你吗的……” 小平头的李伟似乎感受到身后的动静,刚一转身,整个人就被谢飞白一脚大力扫堂腿直接撩飞横摔出去。结结实实嘭!一声砸地荡起的尘土,估计是摔到盆骨,李伟捂着腰部惨叫。 顾东刚转过身,咔!一只他无可抗拒的手直接把顾东脖子给卡住,摁撞在了墙上,顾东整个人都蒙了,后脑勺碰了个轻微脑震荡,只剩下徒劳的用手去掰谢飞白的五指。脸因为被掐住气管而胀得通红,再不复先前横肉狰狞的模样。 “戈壁……你吗的个修身养性!”这个时候谢飞白的最后一句脏话才吐出来。 咔,犹自暴怒的谢飞白放开顾东,直接朝程燃和齐盛这边走了过来。 被他放倒的顾东李伟两人有些惊恐的看着这个人,不明白怎么就变成这种状况了…… 待发现谢飞白来到面前后,齐盛脸色微变,“等一下,你……” 话还没说完,谢飞白戴着兜帽的头二话不说轰得一记头槌直接砸在齐盛的脸门上。那里有如酒心糖迸溅开。 齐盛捂着脸跪在地上。 “老子装不下去了!修身养性?谁几把爱修谁修……” 程燃知道,谢飞白不光是这个假期身体又高又壮了一头,更因为他爸那个事情,他假期就往警局大楼训练室跑,家里关系在那里,有些特警就教他散打啊,一些防身格斗的技术。这小子也很坚持,暑假这么天天练过来,现在似乎周末也会去。 新高中就读后,也有他心知肚明自己学的东西的分量,再加上程燃约束了一下,可能的确还是打算修身养性的…… 结果,程燃觉得,都被眼前这帮人给破坏了。 谢飞白最后那句是对程燃说的,说完啐了一口,转身就走出巷道,那顾东阴冷看着谢飞白,李伟只顾着捂着盆骨叫唤,谢飞白过来他还蠕虫般拉开距离,而在巷道外面他们原本来帮势的两个人,此时是大气都不敢出,看着把齐盛三人砸的东倒西歪的高大谢飞白兜帽一褪,顶着瓜皮头走出去,然后又疾步返回,给靠在墙壁上半坐的顾东脸上就是一脚。 咚,顾东捂着脸身子从旁歪了下去…… 谢飞白这才满意了,慢慢走了,背着巷道,比了个中指。 整个巷道里,很有一种被野猪拱了一遍的狼藉。 齐盛回过头看着谢飞白的方向,脸上是青一阵白一阵,鼻血顺着流淌,大概鼻子都青肿了,他就把头仰着,哆哆嗦嗦从兜里掏出纸塞鼻子里。 他不明白这个横空杀出来的混世魔王是谁……怎么情况就骤转之下变成这样了…… 然后,他看到程燃一脸的惋惜躬下了身子,对他伸出了手,“你看你们,搞砸了吧……在做什么啊……” “算了算了,不要理他,他就是神经病……” “来来来,我扶你起来……” “不要啊,那算了,自己保重吧。” . . . (感冒严重,休息一下,今天就一更吧。票请投,合十。) 第四十三章 找死吗 对于顾东和李伟来说,星期五放学这场堵人之后发生的事情简直就是奇耻大辱。 原本在他们看来,高一年级上,除了那个一直以来就很牛的留级生刘俊之外,有几拨人也在迫切的展露他们的存在力,无论是课间休息的一些常见活动地点,还是在体育课间引起大群女生围观的篮球场,都会有些人声名鹊起。 人是群居动物,每一个人在满足了自身生存需求之后,都会本能寻求社会地位的需求,在学生阶段可能追求无人敢惹,追求上篮技术是如何引发尖叫的销魂,多年以后大腹便便,有面包有学区房有好车,可能就追求个世人敬畏三分。 刘俊的地位是撼动不了的,这点是可以明了的,毕竟刘俊按理说应该算是高二的了,而且在高二高三那边很有势力。 那么他顾东和李伟,怎么都觉得他们应该处于第二序列上去。 偏偏横地阴沟里翻船。 是的,顾东和李伟觉得就是阴沟里翻船,他们不是没眼力选择了个谢飞白,而是一般而言能把这样的大个子治得服帖,是一件很牛的事情…… 他们很有打架的心得,也不认为那个瓜盖头就是他们的对手,但偏偏是,那个时候正好把他激怒了,而他们当时一时不察,被他打了个措手不及。如果有所准备,应该不是当时的结果。 星期一来的时候齐盛还没消肿,在他那张比较好看的脸上,就显得有些显眼。然后一些小范围中,开始传他们其实是被人给打了。 堵人不成,反倒被揍了一顿。顾东两人心头如何咽得下这口气?再则,就算那个大个子能打,但他们在高中部势力还是比较大的,市一中是省级重点,又偏偏在山海市这么个庙小菩萨多的地方,一个年级十七八个班,关系户硬塞进来的也不少,和他们一个圈子的大有人在。 他就算能一挑二,还能一挑三?一挑四?所以这种时候人多才是王道。人聚集起来,找个巷子把你一围,无论你平时再如何有脾气,到时候也会跟个怂包没什么区别。 所以谁都别装比,谁先让谁先跪下谁就牛逼。顾东和李伟开始约人了,这天的体育课自由活动时间,顾东已经约到了三个人,聚集在黄果树的花园下。 而对面,也是被李伟叫过来的蒋波和两个朋友走进了他们的圈子。 “噢,顾东,怎么回事?哪个不长眼惹到你了嘛……”蒋波笑着,随意的站着,但因为常年踢足球的缘故,他矮壮的身材颇有魄力。 他一停下,身旁的两个人也站住了,隐隐以蒋波马首是瞻。 看到这一幕,顾东就是暗暗欣喜,谁不想有这种能给自己长面子的朋友。虽然那个瓜皮头可能打架是有点厉害,但只怕就蒋波一个人,放倒他也绰绰有余了。 “三班的,一个叫做……谢飞白的。”顾东和李伟当然不会提及自己其实是被对方揍了一顿的事情,而是对外宣称那人十分嚣张跳仗,看不惯准备压压他的气焰。 “蒋哥你来了正好,你今天只要过去,他听到你名字,恐怕就怂了。” “今天让他不要走,好好慰问一下,嘿嘿……” 旁边这些不嫌事大的自然就跃跃欲试。 他们现在想的,倒真是很想看到对方前倨后恭时面对他们找上门的可笑模样。 “你说谁来着?”蒋波错愕。 顾东重复了一遍。 蒋波似乎是没有半分犹豫的接口道,“是他啊……那就没办法了,这个事,没法帮忙了。” 顾东这边五个人明显愣了一下,李伟道,“蒋波,怎么,你和这个人还认识?是你朋友?” “朋友倒不至于,你们说他嚣张,能不嚣张吗?你知道他爸谁吗?谢候明啊!以前初一中,传闻是年纪老大的人物。这个人就没办法了,以前和我还是一个学校的。我劝你们还是别去找他了,要不麻烦事以后还大着……” 蒋波这么一说,顾东和李伟脸上透着讶异和愕然。 这瓜盖头,军训时以为是傻大个的人,居然以前是年纪老大?虽然他们倒是对谢飞白这个老大的名头领悟并不深,但只是连蒋波都这么说,那也就没办法了。别人都提醒你了,你还不自觉往钉子上碰就是智商问题了。 顾东和李伟也明白了,得,自己这算是踢到铁板,想要正面打回来,恐怕是没可能的了。 但顾东一想起当时谢飞白出了巷道还回来直接踹他脸上的一脚,他的面容就兀自深沉,“这年头,谁还跟人正面来……我暗中整他,他恐怕连谁弄得他都不知道。” 蒋波哑然失笑,“那就随便你吧。” 不知道是纯粹放狠话还是真这么打算的顾东再不提谢飞白,微微转念,“当时是我们陪齐盛去警告一个人,结果这个谢飞白横插一手,导致人跑了。那既然这个谢飞白不好下手,我们换个人就行了。本来这个事情也是那个人惹出来的,齐盛看他不顺眼,他自己该遭!” 顾东冷冷一笑,转向蒋波,“程燃你知道三,他爸总不是谢候明了嘛……弄他合适嘛。” 蒋波才是彻底怔住了,“谁?你说谁?” 顾东这五个人看他的模样又有些迷之不解了。 刚才说对付谢飞白,你蒋波说要退出,点名了谢飞白厉害处,什么初一中老大都是空话,最重要就是背后有个那样的爹吧。 行吧,那就换个人,导致他们被打趴下的罪魁祸首,甚至当时还叽咕说了一大堆风凉话的这个程燃,又有什么幺蛾子让你露出这么一副黑云压城城欲摧的表情? 顾东看了一眼不远处看着他们的齐盛,提醒道,“蒋波,是齐盛想要动一动程燃。” 蒋波以一种异常难明的表情向齐盛看过去,又回过头,慢慢的环视了顾东,李伟这几个人,一字一句地说,“我给你们讲个故事吧……” 这还是……有故事的人啊。 李伟皱眉,“蒋波,你这就不够意思了啊,在这藏来掖去搞毛线,吞吞吐吐的,有什么说啊!” “你们现在只是五个人。当时我们有……十七个人。” 顾东挑了挑眉,李伟瘪瘪嘴,不知道他想说什么。 蒋波道,“人要学会认怂,这不是坏事。有的事情后面想起来你当时就得认,认了就揭过别多想给自己添堵,这叫止损。否则陪个倾家荡产也不是没可能。” 其他人看着蒋波……这,哪突然整出这么多道理,这么深刻的感悟,说出你的故事。 “我们当时十七个人,十七个人都栽了……” “齐盛去惹他……你们也跟着起哄,你们这是……找死吗?” . . . (第一更,感冒好些了,谢谢大家关心,求订阅,票票~) 第四十四章 这次你还不死? “那天的事情……就是这样了。”蒋波回望的时候,甚至还能感受到当时程燃砸在自己脸上身上书棍的力量。 “我们几个带头的,被请了家长,有一个被他爸一耳光把隐形眼镜都打掉了……我则是被严重警告了一次,至于真相……真相不重要。我们初一中的政教主任章明,老子一辈子都记得到这个人。当时跟我们说的什么,‘就是没有这一次,迟早你们还要掉到我手上!’,他手里有我们一摩尔多把柄,他不在乎真相,他只是想整人,他动真格的,可以把你办退学。你问我为什么毕业了不整他?你以为他这个副校长,政教处主任当了那么多年是假的?我爸他们都听说过这个人,说章明以前就是社会上大哥,到处带人惹事的……也不知道怎么就混成初一中的副校长和政教主任了……” “那之后校长周韬就抓典型,后面有过此类事件的,开除了两个人。差一点,恐怕我也会被开除了……” 一群人很出乎意料的,能感觉到蒋波说起当年时候这种仿佛经风历雪,又回归晴天大道的平静。他此时的内心是没有波澜的,但这份从容似乎来得并不容易。 不光是李伟和顾东这五个人,就连齐盛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一旁,听着蒋波的话语。 此时的情况有些微妙,顾东,李伟等人都坐在花坛上面,蒋波隔着几米站着。 等到蒋波说完,李伟身边的几个人,才终于陆陆续续开口。 “这简直是,太无耻了!” “这个人,很干得出来啊。” “换人要被打死的!” 齐盛从旁冷冷道,“你们就没想过,找个机会把场子找回来?” “当然想过……”蒋波看了齐盛一眼,其实那个时候他们还宣扬出去,要让程燃好看。 但最终这怎么都像是一个吃了亏撂句我会找回来的狠话,直到最后,这件事都没有办。 “首先是被章明给整怕了,学校抓典型,谁都没敢顶风行事。二来,程燃这个人……你不知道他会干出些什么来,你能找别人一次,别人难道不能回过头来再找你?本来这种事,就是谁有下限谁吃亏……而我们,是有下限的。” 蒋波这句话,还是让顾东等人很认同的。好像的确是如此。如果说之前他们不知道程燃过往,欺负了也就欺负了。但现在听到蒋波说起当年的那桩事,会经过脑子,会去想,在这件事中那个人透露出来的,是一种什么样的能力……首先,他不怕蒋波几十个人找麻烦,还敢先动手……打了人之后,思维极其清晰的往政教处钻,转身就是一个反诬。 这一切干得干净利落,甚至可能在他动手之前,就已经想好了全部的脉络。 就是这么的一个人,你就算是去堵了他今天把他打一顿又怎么样? 打了他一顿后,你担不担心之后的事情,你担不担心哪一天就突遭横祸?至少他们这几个人里面,自忖做不到当初对蒋波所做的那种事。 这他吗的,是个妖孽啊…… “这么说来……”出乎意料的,齐盛脸上,浮现出的是……笑容。 “指鹿为马,颠倒黑白,满口谎话……这个程燃,看来,真的是人品有问题了。” “这就够了。蒋波,这次真的要多谢谢你了。” “谢飞白,他爸是谢候明,那又怎么样……我和他的事情,这之后再来算,我鼻子的仇,迟早还到他身上。” 齐盛丢下这么一番话,微笑着转身走了。 齐盛觉得,姜红芍是那一种人,或许在你的人生中出现过,大家可能不在一个层面,你可能没她那么见多识广,但当你每次与她交流的时候,她都会倾听聆听你,并能画龙点睛的给予回应……你们或许交集并不多,但每次你都不会觉得自己被她冷落,也许很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连她的面容都不记得,却一定能记得那种如沐春风的感觉。这就是涵养。 但是,无论再好的涵养,也不可能和一个人品有问题的人做朋友吧。连朋友都无法做,自然很多可能,就会提前割断了。 齐盛微微一笑,本来这个星期,他就一直再给自己鼓气,想往蓉城十中寄一封信的。但是每次写到那可能被那个女孩看到的文字的时候,他的心脏就会跳的很快,怕自己的字不够好,怕没能写出自己的想法,但又怕暴露内心太多,以至于让她发现些什么端倪……毕竟,上一次她的回信,只有不到一百字,而且与其说是写给他的,不如说是给全体大院伙伴的,基本上都是让自己向以前大院的朋友问好,鼓励大家新高中更好。连她自己的情况都没分享,他的去信窥问的时候,她的回应就是一句“我这边很好啊”就结束了。简直一点她的生活细节都没法知道。 齐盛就知道,他必须和姜红芍要有共同语言,才能更深入的交流。 要有共同语言,就要先从分享一个秘密,或者揭破一个秘密开始。 最重要的是……姜红芍并不知道自己认识程燃。他信中就当是分享一下蒋波口中的这件事,还有什么比拿着蒋波的说辞,将程燃的无耻告知姜红芍,更好的呢? 齐盛提起了信纸写下的最后一笔,“这就是最近我遇到的有趣事……有时候不禁会想,这个世界上什么人都有。新的学校,见识了很多吧。不由得又会反思,以后的我,会不会在出了学校后,慢慢变成这样的人呢?我有点害怕会那样,你呢? 红芍,跟你说了那么多,不能不公平啊,也告诉我一些你的情况?盼回信……你的朋友。齐盛。” 写完之后,齐盛将这封信放进了邮箱,寄往了蓉城。 他脑海浮现的是程燃当时在巷道里一本正经跟他说风凉话的样子,又微微一笑…… 你不是挺能嘚瑟得吗…… 这次你还不死!? …… …… 上个星期五放学程燃可能被堵了的事情,也在新的一周中传进了九班的教室里。 结伴进入教室的杨夏柳英姚贝贝三人,当即就听到了这个让人震惊的事情。 问题是,他们和程燃一个大院,这周末倒没听到啊……上了高中后,学业立刻展示出和初中的难度天堑差距来,又加上很多人不在一个学校了,联系不紧密,以至于以前大院伙伴们的聚会,也逐渐少了。 因为当时堵人的时候,是九班里有人看到的,那之后在巷道里发生了什么,也都没有人敢跟过去看完的,但程燃被人给叫过去了,这个事却是确切无疑的,而后续,似乎想想都能勾勒出来。 正值老师还没来的早自习时间,白炽灯下,教室里早晨先来的学生们三五一簇的聚在一起说着,班级里过了片刻,程燃背着书包进了门。 程燃进门,正好杨夏三人就在第一组和第二组的过道之间,听两个课桌上的女生绘声绘色说起见到程燃被带过去的样子。 程燃一进门,清晨教室里的喧杂声,突然一时消逝,变得寂静无比。 他皱了皱眉,但没说什么,走进来。 眼看着程燃路过,姚贝贝忍不住开口,语气有些急,“程燃!” 只是这一声很突兀,班上很多人目光都望过来,姚贝贝一时尴尬,只好问道,“你没事吧……” “没事啊,怎么……”程燃奇怪看来。 柳英道,“说是星期五……齐盛让二班的李志毅和丁力来堵你,你跟他们去巷道了……后面怎么了?” 程燃看着两人,“原来是问这个事啊……”最后眼睛又落在了杨夏身上,想起和这位发小似乎从暑假就冷战了,两人间生出一定的隔阂,就笑,“你也想知道吗?” 不知为何,被程燃那深潭一般的黑眼瞳注视之下,杨夏睫毛跳动了一下,半垂下来,“还能怎么样……你哪次打架赢过?逞什么能呢,显得你能耐是吗……” 杨夏注意到程燃分明愣了一下,她轻轻咬了咬唇,转身向自己座位而去,留下一个高冷的背影。 陈若婷这个时候从那边过来了,这个女孩和班上很多人一样,满脸的愤慨,“程燃……我听说齐盛堵你的事情了,他们……很过分……” “你到底,有没有事啊……” 有那么一刻,杨夏背过去的身子微微僵了一下。 · · · (第二更送到!今天新的周一,求订阅,月票和推荐票!) 第四十五章 原来如此 教学楼清晨的白炽灯会在噼噼剥剥中亮起,然后开启每天在这里惊醒的故事,所遇见的人,打盹过的课,恨之欲其死暗无天日的试卷和写得密密麻麻的草稿本,偶尔翻过几张会是乌龟啊,漫画人像之类的涂鸦之作,隔着组别不经意碰见的目光。 都说人要向前看,但其实很多时候,人是生活在过去的动物。 就像是很多人发达之后,却最想念穷苦饥肠辘辘时吃到的那块饼,如今再吃任何珍馐美飨,味道或许更为甚之,但却很难寻求到记忆中的那种在风雨飘摇的困境中的那块饼甚至那个人曾带来的安慰了。就像是候鸟归巢,叶落归根,人死归乡。为什么很多人飘零海外大半辈子,也算儿孙满堂功成名就,但到头来却希望葬于故土? 就像是多年以后成家立业为生活奔走,忙忙碌碌处身于这个社会的一部分,担任着各种位置:上司,下属,助理,教授,工程师,销售,为人父母……连轴旋转,身心疲惫而不敢歇,却可以在看到旧日校园里并肩走过的男女身影,突然翻腾起曾经,从而回望到当年最纯粹的那份悸动和力量,其实一直在内心深处,成为支撑着你对抗生活的一部分。 有些事物,总是一想,就浑身充满力量。 眼前随处可见的,司空见惯的小美好,会在无处回头的岁月中,显得越加历久弥新。 “你有没有事……” 陈若婷这边问着,也有人加入到对程燃的关切之中。 在重点学校,特别是山海第一高中,能进来只是因为你成绩好,或者成绩有落差的情况下交了足够的择校费,要不然就是家里关系好,其实和个人品行没多大关系。就像是后世社会总说一些二三流大学学生如何如何不好,但一流大学难道就没有此类问题?只是那些更凶恶高级,那些恶危害性会更大。 所以并不是一个学生能坏到什么地步,而是人的人性有多坏,无论你是什么身份,在哪个地方,身处什么位置,年龄多大,人性有多坏,一个人就能有多坏。 “真的没事,过去了,都过去了……”在众人的询问之中,看到那一张张兴许还尚待青涩,但却关切的面容,程燃心里有一股暖意,这些少年们啊,有时候还真有些可爱。 但程燃这句话,在旁人听来,却是另一番模样。 星期五程燃只是一个人,被齐盛五个人喊在巷子里面,结果如何,似乎不言而喻。他此时口中的“过去了……”其实也就是一种被打了之后的无奈吧。 谁都要面子,这个时候,肯定是说没事了,实际还不知道内心积蓄了多大的阴影。 于是陈若婷就说,“好了,我知道了,程燃,不要多想了……其实在我看来,你一个人就敢去面对齐盛几个人,这本就是一种勇敢。程燃,你很勇敢。” 看到面前女孩的认真,程燃嘴角抽了抽,你这是想说……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吗? 自己这是有多惨? 这边有人又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是班长张峰,“伤哪了?没伤筋动骨吧?没事……咱们一个班的,他们以后再敢打你,把我们一起叫上,一个班同学怎么也要给你撑腰……”这番话,倒是让一些女生发花痴般望来。 看着众人一脸同情关切的目光,程燃有点凌乱,这怎么越描越黑了,你们要不干脆问我去医院检查没有? 结果一个女生俏生生说,“你……去医院检查没有?有些伤外表看不出来,说不定会有内出血……” “上课了!”程燃径直走回自己的座位上,书包一甩。 聚在一起慰问的人们又分散开了,但却是带着各种对他关切的心情落座。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进来了,是俞晓,进门就盯着程燃的位置,道,“程燃,星期五我踢球的时候,放学是不是齐盛,顾东和李伟几个人堵你了?” 俞晓进教室,一边朝程燃方向走一边笑道,“有人看到他们来上学了,一个个鼻青脸肿的……你太狠了点吧。不是说好要修身养性吗?” 一瞬间,教室一片清风雅静。 俞晓都被这份气氛感染愣了一下,环顾周围……自己说错什么了吗? 然后他看到一颗颗脑袋,同时朝程燃的方向转了过去,像是城深深的向阳草木。 面对那四面八方的目光,程燃张了张嘴,摆摆手,很无辜的对全班解释。 “如果我说,不是我干的呢?” “真不是我干的啊……” …… 程燃不知道自己那天的解释大家听不听,反正在他觉得,班里是没人信的。 不过转念一想,要真是在那种情况下打起来,他恐怕还得和齐盛他们打一架,只不过是利用自己对巷道错综复杂地形的优势展开反击,出其不意突破齐盛,从前面的巷道转入只容一个人的狭窄通道,且战且走,其实打架最重要的还是气势和策略。以他的心性和早就拟定的策略,不敢说打垮齐盛这帮人,他们要付出很大代价,那可能就是一定的。最重要的是,他可不会像是现在中学生打架还是比较讲规则,拳头对拳头的对撼,对他而言,是什么趁手用什么…… 当然,谢飞白先声夺人,砍瓜切菜般就把齐盛三人摞倒,剩下两个人,就早失勇气了,站在一旁大气都不敢出,这还是变相作证,气势最重要啊。 这件事激起一时水花,却远不如想象中那样引起波澜,就那么没有任何后续的偃旗息鼓了。 时光重回平静中,高中开学到现在已经好几个星期了,班主任谭庆川就开始观察起班上整体学习的跟进进度,随着学习的深入,学生之间的差距,这个时候就有了,往后就要被拉开层次和等级了。 这个星期这节秦西榛的音乐课上完,她突然开口,“程燃,下课去我的办公室一趟。” 这个时候秦西榛带来初时的惊艳已经在学校里渐渐退去,她就像是一个漂亮的女生一样,每次有她的课,或者能看到她,都会让人心情不自觉愉悦起来。 跟着秦西榛去了她的办公室,其他各科基本上都上课去了,就秦西榛这个音乐老师似乎比较闲,偌大的办公室只有她一个人,秦西榛只有下午的课了,早上最后一节上完,其实她甚至可以直接回寝室了。 但她并没有打算要离开的意思,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程燃注意到她桌子上是写的密密麻麻的备课本,旁边还有一个长方形的牛皮笔记本。 她坐回自己的位置,指了指旁边的凳子,“你随便坐。” 又靠在她有椅背的办公椅上,用一个蓝色运动水壶喝了几口水,这幅样子,在程燃看来,还是一种女大学生的既视感。 程燃似乎又注意到什么,微微一笑,“秦老师,你才二十岁啊,这么年轻。” 秦西榛原本抿着运动水壶管嘴喝水的嘴“唔”了一声,眼珠睁起,一晃眼发现程燃看到了她左侧的教师备案本,伸出手顺手就把封皮给盖了起来,“我小学跳了一级,高二直升,十七岁读的艺术类大学。” “难怪,那天我根本没有认出来,还以为同是我是一样的高中生呢。” 秦西榛心头腹诽,这根本不是你认没认出来我是老师的问题嘛…… 秦西榛摇摇头,“没有问你这件事……只是,程燃,你们中学毕业时,在望海楼的聚会,我也在。” 程燃一愣。 原来如此。 第四十六章 我是不是会被灭口 “那天的弹唱,我看了。” 秦西榛搁着水杯,转过头来,蓝色发圈戴在头上,让程燃恍惚,似乎这不是什么教师办公室,反倒像是进入了大学时代,犹记得当年也有这样与自己侃侃而谈的那个学生会副主席的女生,聊着学生会的事务,声音亲和。 “首先我要表扬你在大众面前站出来的勇气,这其实是很重要的一步。在这个过程中,有的人会说你当众表现就是想出风头,是炫耀……这些姑且一笑置之就好。平庸者的言论永远微不足道,音乐是一种表达的艺术,就像诗朗诵和演讲,是传达到人心灵的一种载体。是和这个世界沟通的工具。” “这点,你做得很好,”秦西榛停顿一下,“当然也有可能是……你天生脸皮比较厚。” 这什么跟什么,说到这了你来句脸皮厚有意思?能不能一口气把人夸到底? 看到程燃瞪大眼,秦西榛似乎很满意,微笑,“当然脸皮厚不是什么坏事,我遇到过很多你这样的人,有的人并不知道自己的天赋所在,如果能善用,用得好,这能成为你最大的本领。” “秦老师你这话越描越黑了,合着我的天赋就是脸皮比较厚啊?” 秦西榛微微一笑,“你的天赋在于表现力。也许你并不明白什么是音乐的表现力,就像是夸奖某些明星有台风,那就是表现力的一种。如同高音歌唱家,在剧院之中,一开口就能拉住所有人。” “你当时唱的那首《光阴的故事》,不会是你自创的吧,歌词写的很漂亮。” 程燃微愕,“连名字都听进去了啊……要给版权费的啊,你要问出处的话……那是我表叔写的歌。” “我是有专业操守的,你担心我拿去用而不经过你的同意吗?”秦西榛淡淡道,“作为你的老师,为人师表是不可能做这种事的。” “我是觉得你很有特点,也许能在音乐这条路上走的更远,我可以对你进行特别的辅导,以发挥你这方面的天赋……我的老师是乐平洪教授,省音乐家协会副主席,要是你有志于此,通过我的引荐,相信他会乐意给你艺术学院直通名额的。” “对不起,秦老师,我没兴趣。我热爱音乐,但我还是以学业为重吧。” 秦西榛倒是没想到程燃就这么干脆利落的拒绝了,怔了一下后,道,“不再想想吗……马校长在未来的期望工作中,曾经提到过要让学校在艺术领域和国内重要赛事演出挂钩,这意味着会有代表学校走出去的演出,和与很多学校交流的机会……如果在高中时期能够拿几个奖项,对你升国内国外一流大学,也是很有帮助的。” 这是打算,培养自己? 程燃知道,这还是因为那首歌掀起的波澜了。 但他还是摇了摇头。 秦西榛眼睛里的某些热切,变成了疑惑和不解。 果然新老师年轻很有冲劲啊,这就迫不及待想培养在艺术类的尖子生了。不过这一眼就能看中一位重生者的潜能,程燃觉得……有眼光,有品位。只可惜自己没兴趣吧。 秦西榛想了想,道,“一开始让你要做出决定,可能太勉强了一点,有的时候,可能你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的潜能和真正的爱好兴趣……这样吧,你并不急着答复我,这三年里面,你任何时候改变主意了,可以来找我。你好好想一下,争取不要浪费自己的天分。” “好的,我回去考虑一下,那我就先走了。” “嗯。”秦西榛点头。其实若不是考虑到要上课了的话,程燃还是挺乐意多看她几眼的。 程燃正走到门口,一众脚步声传来,门口出现了两拨人,有男有女,其中有个长发男的头上还扎了一根白带子。敲了下门走进来,“秦老师,我们来询问一下,我们真的可以组建乐队吗?如果真的能在这上面做出些什么来,未来真可能直升川音或者川大音乐系?” 秦西榛的声音又传来,“当然可以,只要你们足够努力……你们很有天赋,我很高兴你们能有这样的志气……” 走到门口的程燃就是一个趔趄,回过头看向那张漂亮而微笑着,让这些男生神魂颠倒的面容。 你这敢情是多撒网,广捞鱼啊! 是想多培养点艺术生给自己创造业绩吧,这算盘真是打得够精啊…… 叫了她一声“好腿”的小误会之后,她能在不耽误讲课的情况下,把自己拿来涮一遍。 而现在叫自己到办公室,说了一番似乎很看好自己的大道理,差点就把人打动了,结果搞半天这只是类似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来句“看你根骨奇,跟我学做菜吧。” 这秦西榛什么路数的? …… 新来的音乐老师秦西榛很大一定程度上惊扰了整个高一年级对这段时期的记忆。 即便是很多年后,第一高中的学生回忆起她当时带来的感觉,也一定是惊艳的,温婉如水般,存在于他们的世界里。 秦西榛似乎永远是一副知性乖乖女的样子,讲述理论的时候就在普通课堂,听她讲欧洲民间音乐,讲宗教复调音乐的巅峰巴赫,讲安第斯高原探戈音乐文化的交融,有时候她会感慨,“也许有一天,我也希望去当地旅游,去四处走走,亲身感受探戈音乐和现代多种经典音乐的交汇……” 她说起音乐的时候,大家都会觉得心头放光,能够感同身受的传达给人以热爱和兴趣,这就是好老师。而当她说起旅游的时候,所有人则恨不得自告奋勇跟随而去了。班上有男生私底下还会笃定,“我以后要好好挣钱,男人有足够多的钱才叫做强大……等我足够强了,和秦西榛之间的距离,还叫做距离吗?” 她大课的时候就在音乐教室亲自用钢琴掩饰,也会有人配合上去歌唱,有时候是全班合唱,其乐融融。有歌声响起的高中生活,似乎连步伐都轻快了那么许多。 星期四上完下午的音乐课,最后一节是物理,下课后,音乐课代表的陈若婷匆匆忙忙过来,双手合十,一脸可怜兮兮的样子,“程燃程燃,你能不能帮我把教师办公室里的中阮带到音乐教室去归还,秦老师今天跟我说了,结果刚才忘了,我妈接我了,忙着去上跳舞课,你能不能帮我送过去?” 程燃对这个陈若婷的印象倒是挺好,点点头,陈若婷惊喜的点点头,“你真好!” 程燃去了办公室,班主任谭庆川在,听程燃给老师拿东西,就嗯了声不说话,程燃拿过中阮,中阮是古琵琶的一种,看上去很有古韵,这是秦西榛用来做教具的,他拿着乐器出了门,抱着个琵琶下了田家炳教学楼,走向隔壁的音乐教室所在的多媒体楼。 刚走上三楼,就听到了音乐教室里传来的钢琴声。 那是一首旋律低沉的,黑暗的,却又宽广的钢琴曲,乐章铿锵的流淌出来,仿佛让人看到黑色的海洋,而这海洋上的夕阳虽然明朗,却被无数的乌云挡住了光辉,岸边有教堂的钟声,乌鸦成群结队过去,这是一种难以言喻的黑色,但却又透着光明和希望,最后在伤痕累累中获得胜利,却没有任何凯旋的歌声,只是平静。 程燃靠着墙听了一会,这可是秦西榛从未在学生前演奏过的音乐,这种音乐,恐怕也不适合学生听,学生只适合那些澎湃的,或者旋律悠扬的,轻快带着无限美好的音乐,而不是这样黑暗而带着伤痕的。 音乐中断。 程燃觉得是一个进去的时机。刚转过门走进,蓦然听到一声“啊啊啊啊……好烦啊……” 程燃呆住了,背对着他的秦西榛身着一身黑裙,在音乐教室的钢琴前,此时双手揉弄着一头黑发,头埋在双肘之间,头发凌乱。 “不管了!”背着他的秦西榛又坐直身子,双手在钢琴上律动。 只是这一次不是什么大篇章的音乐,而是一首,旋律异常口水的曲子! 这是这个时候早已经家喻户晓的,来自意大利组合gelato的歌曲《》,又被在国内称之为“兔子舞。这个时候连孩子都会唱,也是大街小巷广场舞的必选歌曲,。 当这首曲子起来之后,她居然还…… 唱起来了…… “_t(左左右右),nd(前进).gogogo(前进前进前进).left...right...(左…右…)” 她的手在钢琴上快速变幻,声音也越加轻快。 但就是嗓音婉转哼出来的歌,实在是太羞耻了…… “ybody(让我们每个人跳个不停) t&day……(不分日夜歌唱摇摆)” “let'together(让我们开心的玩) let'penguing'sgames(让我们玩有趣的游戏) together(大家一起来拍打鼓掌) (让我们摇动,撞击,尖叫过整个夜晚)” 手在琴键上起伏,头在忘我的歌唱中摇摆,一头凌乱黑发像是夜里打鬼的柳树,飘来荡去。状若疯魔。 程燃目瞪口呆。 “.t.go!go!go!” 伴随着她最后高八度的尾音。 音乐戛然而止。 然后秦西榛大概想到刚才自己的样子,自顾自咯咯咯的笑,而且越笑越控制不住,纤细修长的手不断拍着琴板,最后捂着肚子站起来。 转身。 最怕就是空气骤然的安静。 片刻后,程燃对那个捂着肚子,头发披散如贞子的女人道。 “我是不是……会被灭口?” . . . (滞留酒店,还以为码不出来,今天的更新终于码出来了,这两天就一更吧,等我明天飞机回家了,再来一天两更~求票和订阅呀!) 第四十七章 微醺 程燃看着秦西榛。秦西榛看着程燃。 程燃很清楚自己看到的不是兔子在跳舞,而是一位平时乖乖女极富涵养的音乐老师突如其来的不疯魔不成活。 这要是个普通学生,恐怕自始以来对漂亮女老师的良好印象,就这么碎落满地了。 秦西榛不知道自己给了对方多大的阴影,片刻后,秦西榛才开口道,“其实,作为专业教音乐的……我们有的时候,还要探讨更多的音乐表达方式,尝试各种不同的风格,刚才的形式只是一种探索,而勇于探索这种精神无论是在音乐上,还是你的文化课上,都是应该着重培养的。” 程燃嘴角抽了抽,这种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风格,好像一个人啊……和自己简直一脉相承,有前途。 程燃嘴角抽动的动作一丝不漏的落在秦西榛眼睛里,她额前一缕黑发垂下来,觉得自己内心和表情是一样凌乱的。片刻后秦西榛看到了程燃手上的乐器,顿时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立即把钢琴琴盖盖上,然后疾步来到教室旁边的柜子边。 又搬了一张椅子,脱了黑色皮鞋,穿着黑袜的脚踩上去,转过头,指了指程燃手上的中阮,“乐器……” 秦西榛觉得做这些动作,不用去看这个学生的眼睛,简直就是一种解脱。 程燃上前递过去。 “谢谢。”秦西榛接过中阮,这把白木中阮很轻,秦西榛单手就能掂起,放在乐器柜子最上层搁琴的格子里面。 程燃从旁看着她踩在椅子上,黑色裙子和黑色长发瀑布般垂到腰际的线条,空气中有女子的香气,这不是现阶段的高中女生,而是秦西榛这样大学毕业实习,已经开始用上香水味妆点自己,如同一朵昙花静静绽放,那种清新脱俗的香气。 有光斑透过窗斜照在黑板,柜子,以及黑裙的秦西榛身上。这一刻程燃就觉得学生生涯为什么这么宝贵,因为眼前这样的一幕,是在哪里都无法重新感受的。 看到秦西榛放好乐器走下来,重新穿上鞋,程燃就挥挥手,“秦老师,我走啦。” 秦西榛点点头后,程燃来到门口,停了一下,回过头看到秦西榛复杂盯着自己的目光,补充道,“秦西榛,刚才你说的那些,我信了。” 喂喂……什么叫你信了…… 而且,你叫我……有没有礼貌啊!我老师的尊严已经丢尽了吗,你根本就是看神经病的表情好吧! 看着程燃丢下这句话扬长而去,秦西榛目瞪口呆了半天,然后嘴角下弯了一个欲哭无泪的弧度,“丢死人了……” 片刻后,她出了门,望着已经走下楼的程燃,一双杏仁般的眼睛,又渐渐扬起来,真个有一种欲杀人灭口的锋利。 走下楼去的程燃突然想起来,临走时好像还没对秦西榛使用敬语,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毕竟自己真实年龄比这小女生大多了,成天叫她秦老师秦老师的,自己也别扭。 …… 秦西榛相当郁闷的收拾起东西准备回家,bp机就响了起来,看到上面的一行字,秦西榛用电话回了过去。电话那头是她的音乐学院导师乐平洪。 乐平洪是川音分院在山海的副院长,教授,文化人,人本身是蓉城的,一般每周有课的时候会来山海授课,之后就回蓉城,两边跑。手头上倒也是桃丰李旺,名利双收。 今天是乐平洪回山海的日子,就听到他在那头道,“西榛啊……怎么样啊,这个音乐老师当得还好吧,哎呀,当年的小丫头,现在也自己做老师了,为人师长的感觉,是不是多了几分责任啊……是这么的,今天你老师过来了嘛,省上面音乐家协会的吴兰老师,李德林老师也在山海来开会,非要请我吃饭,这两个人在省音乐圈都有些地位,我想着既然你如今还是端起专业饭,要不今天来聚个会,和两个老师认识认识?以后有什么要帮忙的,没准用得上人家……” “老师,我都一个星期在宿舍没回家了,我爸都在抱怨了,说是今天怎么都得回去……我也答应他们了,我……我就不去了吧。”秦西榛小声说。 “这样啊……那也行吧,看你,只是,小秦啊……你要知道,人在社会上,怎么都得有这些人情交际啊,而且现在你也出了象牙塔了,好吧,谁让你有我这个老师呢,下次有的是机会,下次再说吧……” 其实以前在乐平洪手上的时候,乐平洪也会带他们这些学生参与一些酒会。秦西榛倒也听到过一些传闻,说是乐平洪喜欢年轻漂亮的女生陪酒,有时候还会和学生达成一些不可告人的交易。当然,秦西榛也并不是人云亦云的人,他觉得导师让学生一起聚餐吃饭,认识一些名人,拓展学生交际圈,这倒能够接受。而且至少传闻中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在她的身上,她也没有看到过。 她不喜欢去只是因为最开始她还是参与这类聚会,却发现在聚会上很多搞音乐的早已经迷失本心,没有更新更好的作品,就只是一味相互吹捧,而遇上利益冲突,这些曾经彼此吹捧的,又比谁都争得厉害。多几次这样的聚会之后,原本抱着朝圣或者交流心态的秦西榛基本上也就很少参与了。 不过每次她拒绝,乐平洪都是表示理解,就这点来说,她对自己导师的印象其实很好。温文尔雅,又很通情达理。 对那头说了歉意之后,乐平洪倒是在电话里笑起来,“你啊你,谁让你算是我最得意的学生呢。还在坚持自己的音乐梦想吗?既然有梦想,那就坚持下去,有机会的……你做好准备工作,老师这边,是有渠道的,一旦有机会,我会通知你……” 挂了电话,秦西榛深吸了一口气,她翻开自己的包,看着静静躺在最底部的那个皮封长条笔记本。 她手伸进去,捏住那个笔记本。在这片生活的狂澜中,总有些事物,能像是灯塔或者曦光,以微末但坚挺的方式支撑着她,不至于迷失方向,并永远向着那个渺小但对自己而言却伟大的路程上行进。 …… 全新的高中生涯和学习节奏逐渐适应了之后,年级上的情况就逐渐明了,一些人物开始进入大家的视野。 齐盛是一个年级级草般公认的人物倒是没啥异议。刘俊是一个不好招惹的人。而毕竟是重点高中,学习成绩好就有天然令人敬仰的优势,第一高中的学霸里面,也有不少值得人津津乐道的人,比如谁谁谁家里竟然有从fc时代到最近的ps和任天堂所有卡带,每天都要玩游戏,但成绩居然长时间名列前茅! 也有人英语不听课都可以拿全班第一,但数学却是全班倒数几名这种严重偏科,让老师匪夷所思的学生。 也有人参加过各种竞赛奖,曾经在山海市市庆典的万人体育馆表演过自创航模汽油遥控飞机的人,说起来的时候,会有当时随各自学校参与庆典在观众席的人大吃一惊,“原来当时在广场上飞飞机的就是你啊!” 当然,也有在第二课间,或者每天放学到晚自习的这段时间里,在露天篮球场上尽情挥洒,掀起阵阵潮涌和轰然的身影。 高一在进行前几周适应性学习之后,就宣布了开展晚自习。 每天下午放学到晚自习开始之前的时间,篮球场那边就围满了人。多是吃过下午饭的学生们,而且以女生居多。要是当天打球的是某个篮球打得好人又帅的风云人物,围观之众往往是里三层外三层。 有时候杨夏以及班上很多女生也会在那边看,看到精彩处往往与人群一起鼓掌或是呐喊,晚自习铃声打响,回到教室之后,还会意犹未尽讨论。 一些人会成为女孩子们扎堆讨论的焦点,“六班班帅刘禹锡好man!你看他打球,好有进攻性……” “耶……看得你个小妮子是不是春心动了?” “宋时秋的三大步上篮好帅啊……据说校篮球队都在考察他……” “杨夏……为什么我觉得七班那个宋时秋每次有你在的时候,打得那叫一个特别卖力呢?而且听到我们女生叫得厉害,你看他后面是频频拿球上篮……就是为了吸引你注意力……而且,我还听说了,宋时秋通过他们班同学打听你呢!……喂,你看你耳根子都红了!” 杨夏手忙脚乱让大众不要胡说,女生们就会笑作一团,而趁着转身的时候,杨夏会悄然往身后几排那个熟悉身影看几眼,看到程燃并没有听到或者在意,她又回过头去,狠狠打了饶舌的女生几下。 也不是女生们不讨论班上男生,委实像是班帅张峰这样的,打球技术很一般,和那些从很早以前就浸淫,各种技巧动作娴熟的其他班篮球风云人物是在有很明显的差距。整个年级虽然人数众多,但逐渐跃显于众人视野,踏上聚光灯前的,也就那么一小撮。 不过篮球的确也是最容易受到这些女生们追捧的事物,不说这个年代,很多人对远隔重洋发生的每一场nba赛事如数家珍,就是很多女生都崇拜这些国外的球星。追星也是这个年代最普遍的事情,球星,影星,歌星,简直每个人都是从这个时候过来的。以至于后世很多人成家立业,但听闻某个明星去世,类似张国荣,迈克杰克逊,往往悲伤不已……因为那还是他们对一个时代,曾经那段青春的祭奠。 程燃每每行走在那些夕阳聚满了人的球场边缘,看到那些微醺的热血和泛着光的眼睛,都会感慨这就是这个时代最美好的事物。 今天和俞晓行走着,听俞晓说起最近的学习进度,很难得的是,俞晓竟然跟得上进度。 “我进高中长醒了的努力奋进,加上我妈给我报的补习班,还是有效果的……成绩能赶上来吧……看着吧,我会赶上你的。” 程燃点点头,这俞晓看似嘴硬,其实是不服输的心理在作怪吧。想着平时和自己一个水平的他,现在居然一骑绝尘了,心头某些属于少年人的傲气,让他不甘示弱。 程燃心想自己还是能起到表率作用的。这大概也是重生的好处,如果能影响并改变周围人的人生,让他们向好的方向发展,其实想起来,也是自带buff光环,很有成就感吧。 和俞晓聊着的时候,那头篮球场突得哗然,似爆发出了一场激烈的对抗,啪!宋时秋一个盖帽,一名打算运球上篮的男生球被拍飞出去,势大力沉,篮球冲向旁边的围观人群,这个口子围着的几个女生啊!一声躲开了。 球这个时候“咚!”一声沉重砸在地上,人群一躲开,球就通过缺口弹起直扑路过的程燃和俞晓。 俞晓下意识就是往旁边闪避,但紧接着就听到“噗!”一声响,球在程燃摊开的双手之间余势未消的旋转。 正在打球的是六班和七班的学生,也是目前篮球打得最好的几个班,这边的对抗也是高水平的,有他们打球的时候,很多人吃了饭,拿着洗好的饭盒就站在这里观看。杨夏,姚贝贝,柳英一众今天也拿着饭盒站在人群里,看到球奔程燃去的时候,还捏了一把汗,但程燃居然在那样快的球速下面,把球给接住了,还是让人愣了一下。 程燃的运动细胞,好像不赖啊。 球落在了场外,两个班打球的人目光看过来,宋时秋打了个指哨,朝程燃挥挥手,“喂!——这里!” 程燃看到那边随意打着手势,穿着篮球服,颇有些指点江山气质的宋时秋,点了点头。 然后他微微蹲身,举球。 很多人看到他的动作,都有些愕然了。 这是想,投篮? 关键是…… 杨夏看着程燃的位置,眼神里有些讶异。 那里是半场啊…… 程燃蹲身,然后起跳。 这边场上打球的已经有人出声了,“半场!这么绷!” 一旁的俞晓已经笑了,“你投的进去……才怪。” 程燃身体腾向高空,到达最高点,右手手腕运动推球,左手遥遥扶举,这个动作在半空定格,说不出的舒展优雅。 然后程燃落向地面,那颗球从半场这个位置高高射出,因为他本身位于半场的这条外线,这个投篮的动作本就让所有人都有了个预期了,球推飞起来的时候,无数人心脏已经为之悬起,然后咚一声砸在篮筐旁边。 呼!没进! 这是所有人第一个如释重负的念头。但牵着所有人眼球和心脏的篮球又于篮筐笔直弹起,半空修正了一下路线,然后像是小恶魔般正正落回篮筐中,噗!声中直坠篮网。 短暂的沉寂后,哄!得两旁才爆发出人群的震惊,轰然之声。那些惊讶愕然的目光中,有不知道他到底是实力,还是运气的震动。 这个时候俞晓那句“才怪!”才刚刚落定。 旁边围观人群已经叫起来了,“半场投蓝……厉害!” 有打球的球员满脸惊讶的朝他竖起了大拇指,“牛啊!” 也有人傻眼,酸溜溜道,“运气吧!” 那边的宋时秋原本还招着手,这个时候手已经垂下来,去追球去了。 程燃拍拍俞晓的肩膀,微笑着继续往前走,“以前成绩不怎么好,就喜欢瞎打球……说起来,好久没碰过球了,还以为不会进呢……” “这个,纯属……运气。” 第四十八章 恨其不争 操场上的喧哗轰动声传过来,正和教学组的语文老师梁文译说话的秦西榛受那边的动静,转过头去,看到是程燃,她愣了一下。 那头大概是不服,六班的学生又把球丢过来了,程燃接住,原本是不打算再投,但是那边篮球队的鼓噪之下,他再次投球了。 有那么一刻,秦西榛竟然有一种希望他投进的小期望,这种感觉乍现抖逝,甚至连秦西榛都有些意外,以前读书的时候,也不乏这种情况,有的男生会在踢球,打球的时候,看到她抱着书路过,就或是突然打球更为卖力,或是弄出很大动静的吆喝声,有时候她不理解这种笨拙的小心思,觉得那些男生有些太过幼稚,所以偶尔会转过头去,对那边试图吸引她的人投以冷笑,但却总是会引发更大的震荡。 现在一恍惚,像是她又回到了学院之中。 只是,为什么会希望那个男生投进? 远方,程燃投出的球打在篮筐上,从旁边弹开了。引发一大堆惋惜声。 没进啊……不过也正常吧,线外投篮,能射进也会有很大的运气因素。秦西榛回过头来,眼睫毛轻轻挑动。 梁文译看到她的神情,对篮球场那边摇了摇头,“这些学生,比起我们当年可差远了,我那时候是上篮王,谁都别想拦得住我……呵呵,这一届学校举办职工蓝球比赛,我倒是可以露几手……” “小秦是专业院校毕业的吧,我个人也很喜欢音乐,只是当年学错了文学系……如果有机会,我倒是希望向小秦你多多讨教……就当是重拾回爱好吧……” “没有讨教这种说法……最主要还是追寻你喜欢的东西吧,专业乐理这些,说到底如果是爱好,还是不要太过于清楚得好,否则就会失去喜欢一首歌的纯粹。” “说得真好,学艺术的就是不一样……你这是把艺术学到了心里。” “梁老师,我还有点事……”秦西榛道。 “其实你叫我文译也可以。对了,小秦老师明天一起吃饭好吗?” “还是叫梁老师吧……明天我不在学校里吃,谢谢你,先走了。” 秦西榛离开后。梁文译目光又落向远方,那里有电教室窗户上张望的王文东老师,操场那边有把自己练得像是倒三角的体育老师卓立军,一个个都看似随意,但其实注意力都集中在这边,很明显,年轻一辈的老师,很多人其实已经对秦西榛产生了兴趣,甚至有的已经率先发起了进攻,他梁文译只是其中之一。 但是简直就和传说一样,这是一个根本极难攻克的堡垒。 “这样……才很有意思啊……” 梁文译望着秦西榛窈窕的背影,眼底浮出君子好逑的强烈愿景。 …… 没有晚自习,离开了学校回家的秦西榛走出校门,又回头去看了一眼。学校里的男老师她其实已经和很多人打过交道了,无一例外,面对那些男老师们她都能够妥善应对,基本上都是那些男老师手忙脚乱,或者和她相处找不着北,哪怕是再镇定的,也多多少少会露一些怯。 她其实是全盘掌握的,也很注意距离,不会给对方任何寸进的遐想空间,对这些学校同事间的处理,都在她控制中。就像是在大学里,或者在她们的音乐圈子里所做的一样。 但是……她脑海里又浮现出那个男生的身影……竟然给她撞到了自己形象受挫的场面,再联想到那个学生对她的直呼其名,秦西榛就感觉一种羞耻。 她望着校门的眼神如刀。 连个学生都搞不定,还怎么在这所学校发挥她秦西榛老师的威严,大杀四方? …… …… 今天晚自习下了课,华灯初上,一中主干道,放学的高中生络绎不绝,大部分人走出老街巷道,然后分散进主干道的公交站,乘坐一趟趟车去往这座城市的各个方位。 杨夏和姚贝贝,柳英三人结伴走下巷道,在迎面到来的公交中上了车,车厢里面隐隐已经有站着拉着把手的人了,透过车玻璃望出去,不断有人潮从高中的坡道走下来,汇入大街。 杨夏和柳英三人进入车厢,还是立即引得一些男生侧目的,有人其实是附近二中的学生,晚自习开始后,经常能在同一趟车里看到杨夏等人,不由得还是让人感慨,一中果然美女如云啊。 其实第一高中美女如云,倒是山海市历来就有的说法,一方面是第一高中的招生人数,堪称山海市高中最多的,人口基数大,自然美女的数量也就多。 二来一中也有很多家境很优秀,有背景往这里面送的,其实这个年头学生之间的攀比已经很严重了,特别是第一高中这种各路人马都有的场合,从鞋子谁买了一双新版的耐克阿迪,到暑假去了哪里玩,谁有了新的手机之类,都会成为学生之间谈论的话题。 有的家境好的,自然穿着打扮也出众,而且第一高中并不强制要求穿校服,只要衣着不太过火,一般的老师还是不会干涉的。 杨夏三人今天穿着秋服,柳英是黑色外套,姚贝贝最近身材胖了,笼着一件毛线衣,而杨夏是一件粉色的运动衫,颇有些光彩夺目。 这个时候主干道口突然有些喧然。宋时秋一群人走了下来,宋时秋篮球打得好,人高且帅,隐隐已经成为压倒齐盛的一大人物了,他走下巷道,就那么透过正对面的公交车车厢,看到了坐在后排去的杨夏。 宋时秋身边还跟着一群蓝球队的,隔着公路,向杨夏挥了挥手,咧嘴一笑,露出炫目的白齿。这副模样让旁边不少女生侧目。 他旁边的人已经吹起了口哨来了。 而公车里的杨夏只是目光和他对了一下,就转开了。这倒是引起了宋时秋那帮人的一阵起哄不满声。宋时秋对他们解释些什么,在帮杨夏说话,整个人温文尔雅,引得旁边知道始末的女生对杨夏那叫一个嫉妒。 车辆在液压声中关闭了车门,然后公车引擎嗡嗡嗡启动前行,柳英和姚贝贝挤了过来,柳英掩饰不住一些吃味的道,“杨夏,看来那个宋时秋真的对你很有意思嘛……” “不要胡说。”杨夏撇开头,不想他们继续深入这个话题。 “那你还看他打球?” “我只是喜欢看球而已……要是这样让他误会了……那明天我就不去了。”杨夏不动声色道。 “哎,别啊……宋时秋那么帅,球打得那么好……人家也只是想和你做朋友,就是做朋友也不用拒绝嘛。”姚贝贝道,“话说回来,今天那场球他们打得真好……” 杨夏在体育课上,也会加入到女生篮球的队伍中,本身她也是喜欢看球的。而且杨夏从来在体育上面历来不错,女生中算是优秀的了,打球的时候,几个班上女生就喜欢摸她的腰,说她的腰线好漂亮,羡慕死人了。杨夏对自己的身材还是很自信的,也是来源于她喜欢体育运动。 听到姚贝贝这么说,就事论事,她轻轻点了点头。宋时秋等人的篮球水平还是挺高的,恐怕就是和高二高三校蓝球队的人相比起来都所差无几,所以对抗赛也很精彩,今天晚自习前那场比赛是引得喝彩声不断。 当然三人还是想起了程燃在中途投篮的插曲。 柳英开口问,“你们说,程燃到底会不会打球啊……最初时边外线投的那个球还挺唬人的,我看姿态也很标准!” “运气占多数吧……”杨夏道,“想要看准率,还是得在三分线上投球才算数。线外那种投法,运气成分就占了很大比重的。” “难怪,后面不就落空了吗。我说程燃怎么会打篮球的,以前初一中的时候是见过他打球的,就只是在后卫上起个人形阻拦板的作用,根本没进过一个球!毫无攻击能力。”姚贝贝点点头,“哎你们说,程燃到底什么意思啊……现在老初一中的很多人,对他挺失望的……” 停顿了一下,姚贝贝还是决定把很多老一中人的心里话说出口,“谁都知道笃德中学那边老是贬低咱们老一中的人,那个齐盛当时弹奏,大家喊了程燃的名字,其实我们是见过他弹琴的,那首歌弹得很好,当时为什么他就是不站出来……搞得大家都下不来台……有的人说起过程燃弹唱的厉害,结果拿给齐盛那边的人呛了,说什么‘论嘴炮功夫,你们初一中最厉害’!” “其实我也觉得……”姚贝贝嘟起嘴,“你说,大家一个学校的,程燃你有时候这爱理不理的,什么态度嘛……该你站出来的时候,你又不站出来……你撑不了场面,丢的可是我们初一中人的脸嘛……” 现在很多人受不了的,就是第一高中内部这种,笃德中学出身的人自诩贵族,而老初一中则被认知为“各方面都落后古板的老式学校填鸭教育出来的学生”的印象。 姚贝贝突然想起来, “话说起来,那个宋时秋也是笃德中学的吧!还真是气人……怎么这些有才华的帅哥都是笃德中学培养的……还真要成了他们宣扬的‘贵族学校’不成?” 半晌之后,杨夏突然开口,“也许……程燃只学了那一首歌?” 姚贝贝和柳英愣了一下后,前者拍了一下掌,“对了!是了!难怪……我们以前只知道程燃会《两只老虎》,结果他其实不知道什么时候练了那么一首歌。恐怕早憋着在毕业时表现一番了吧!正中下怀!结果在开学齐盛弹琴挑衅的时候,程燃只会这一首啊……要是再弹这一首,在咱们这些老初一中人的面前,不就暴露了吗,他装比就要露陷了啊!” 柳英张大了嘴巴,“所以他才死活不唱,因为翻来覆去就这么一首,实在拿不出手了……” 姚贝贝紧接着又用让杨夏忍不住伸手打了她一下的语气,哭丧着脸道,“杨夏,你这个青梅竹马,也太不省心了!什么都是半吊子啊……这么不争气,不要喜欢他!” · · · (之前状态有点不到位,我调整一下,今天只有一更……明天两更。) 第四十九章 保持距离 对于篮球,程燃还是很有心得的,前世成绩不好,被刷到了四中,痛定思痛,程燃倒没有破罐子破摔的陨落,反倒是投入学习中奋起直追。那段艰苦的日子中,打篮球到成为了他度过高中时代的藉慰,后来还组了个篮球队,参加过九八年的一次市中学生篮球赛,那场篮球赛上面,倒是将一中给踩下去了的。 当然,时间久远,再加上工作时打篮球的情况也很少了,虽然骨子里是有这一份运动基因的,要重新拾回来,还是需要一段时间的。程燃想着没事的时候还是打打球吧,也当成是锻炼的一种。 高中生涯,还是什么都要体会吧…… 这天在第二节大课课间,做完了广播体操,程燃随着人潮往回走的时候,有人叫住了他。 那是两女一男。 左侧的女生个子有点高,脸上有些雀斑。另一个虽然没那么高,但大概也有一米六左右,长得很漂亮,眼睛下有一颗泪痣,很是清纯,穿着裙子,有些森系打扮。而男生脸庞颧骨有些突出,使得整个脸看上去尖削狭长,好在皮肤很好,属于玉面小白脸那种类型。 三个人都很面熟,看着他彼此间也在低声交谈。 叫他的是那个有雀斑的女生,就上前道,“喂,你是程燃吧,你妈妈是不是在山海饭店上班,做出纳的,叫做徐兰……” 程燃想起来了,那两个女生一个叫王丹,一个叫童阗,都是自己老妈徐兰的国资山海饭店大院的孩子,以前程燃去老妈那里改善生活时,倒是和她们玩耍过。 而那个男生,是自己当年第一小学的同班同学,好像叫做…… “记不记得我,我柳志敬,我当过你的班长,小学的时候。” 程燃恍然,时隔遥远,竟然能在第一高中重新碰到小学同学和老妈大院里一起玩过的友人,还是颇为新鲜的。 对于童阗的印象他就比其他两人深刻多了,一来这个女生很漂亮,少年时倒也记得清楚,二来他在自己母亲单位的时候,还是经常在童阗的陪同下干出些傻事来的,譬如带着人家女孩跑去翻废弃的吧台啊之类,那个时候自己看来是探险,可人家女生就被弄得脏扑扑的了吧。而王丹是童阗的好朋友,程燃和她接触倒没童阗那么多,只是反倒她把自己认出来了。 在这段时间开学的时候,程燃倒是看到了不少熟悉的面孔,多半有的是以前的同学,但就是叫不出名字来,而且第一高中人数众多,很多人在某个情况中见到,走马观花,一时认不出来,转眼就又换了一拨了。 “你们好你们好,”程燃挥挥手,“真是有缘。” 听到程燃这句“有缘”,王丹私底下就用手肘撞了童阗一下,主要是程燃刚才明显主要目光都在童阗身上。这并不奇怪,当年王丹就调戏过程燃了,而且从小到大,王丹在童阗身边,见过对她有意思的男生多了去了。多一个程燃也不意外。 童阗的回应也不如王丹那么热情,只是向程燃挥挥手,然后就像是有其他的事一样,目光游移开来,落向广场的露天球场,和其他的一些方位。 柳志敬原本听王丹那边喊程燃,他还是有所堤防的,毕竟程燃人长得很不错,至少柳志敬看着会嫉妒那种,小学的时候看不出来,这高中了,竟然没想到这个以前小学一个班的矮个子竟然长得比自己高又挺好看。 柳志敬和童阗不是一个地方的,但柳志敬家里确实做生意的,柳志敬父亲最近入了一家建材公司的股,恰好童阗的父亲童鹏也参与了进来。双方就在两家人生意场上见过了,两家人一起打过麻将,又吃过饭,这么一来二去,两家人刻意的搞好关系,加上两人都在一所省重点,柳志敬自然就和童阗走得近了。 当然,关系还没发展到越过朋友的地步,但柳志敬觉得这几乎就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现在柳志敬经常在下课或者晚自习前去找童阗,就像是要守护属于自己那朵蔷薇的豺狼。 柳志敬是看谁都像是竞争对手,不过听王丹说起程燃的母亲是童阗父亲的下属,柳志敬心就放了一截,他的父亲和童鹏是平起平坐的关系,程燃家是童阗父亲的下属,从观感上就差着一等,竞争力就弱了。再看到程燃对童阗的关注,而童阗心神并不在他身上的样子,柳志敬此时已经不把程燃当做同一水平的竞争对手了。 他心情极好,“你在几班?噢,九班啊……你们九班的班长我认识,叫做张峰吧……我也是三班的班长。可惜你没分到我们三班,否则我又该是你的班长了。” “呵呵,老班长好!” 程燃点点头,其实倒不是没看出来柳志敬的心态,不过这些相比起他对见到小学同学的新鲜感,都不算啥了。叫柳志敬一声老班长,不乏自己觉得有趣的心思。 哪知道柳志敬倒是摆起架子来了,嗯了一声点点头。 眼看着大家都没什么可以说的了,而且彼此没有继续谈下去的意图,王丹说道,“空了一起玩啊……” 直到双方分别的时候,童阗才对程燃挥挥手,像是老朋友般露出个笑容。如果之前被她的忽略有任何的不快,大概这样一个笑容就可以弥补了。 看到程燃离去的背影,王丹道,“他在初一中那边很出名,记得军训时分组联谊活动,他们那几个班的组里面,就有人在齐盛之后叫他的名字,那个时候我才认出他来的……” 柳志敬道,“这个程燃,竟然也考到一中来了。以前小学的时候,班上成绩很一般的嘛……” 童阗这个时候倒是一改之前的目光游离,看着程燃的背影。柳志敬还对他停留在以前小学的印象,要是柳志敬知道程燃考一中考了706分,比他都高二十多分,在他那张尖脸上露出的表情,一定很好看。 童阗其实对程燃有一种难以言喻的印象,似乎这个男生会做出她以前根本不会做的事情,和他在一起,自己可能会被说,但那种感觉,其实真的就像是冒险一样。这个男生,曾经带给他过冒险般的感觉。之所以她没法像是王丹那样对他表现得很熟络,矜持可能有一部分,还有一部分,是她隐约听到他父亲童鹏那边说起未来山海饭店可能会下岗一批人的事情。 她不知道程燃的母亲会不会在其中,如果有一天自己父亲开掉了他母亲,她又如何面对他呢? 所以和程燃拾回小时候的关系,其实未必是一件好事。 与其到时候不好相对,不如现在保持着距离。 第五十章 巡视 “以上……就是立体几何的概念,接下来我们讲平面解析几何,我给你们布置了几个作业……” “我相信,我们一高的学生,不仅仅只是完成书本上的内容,你们还要有发散性思维,否则怎么和普通学校拉开距离……“ ”下课吧……休息十分钟,下堂课连堂……”班主任谭庆川一收教案之后,下面突然哗啦啦,围上来一群学生。 这就是一高和普通中学的区别之处,要是在普通高中,绝对看不到这种一旦下课就把老师围得水泄不通的局面。 程燃抬起头看了看这样的“壮观”景象,暗暗赞叹了一声,然后拉开了凳子,和俞晓准备外出走走。 殊不知,在他离开的时候,谭庆川的目光锁定了他的身影。班上前六名他早就已经在关注了,今天他讲的几何内容,可不单纯仅仅只是普通题,还刻意留了几道往年奥数题目,就是为了激发学生多样化的思维能力。 其实他不指望班上中游的学生能够完全吃透,但是上游的学生,他是要稳住的。 如今他所关注的几个人中,每个都在冥思苦想,或者将不懂的前来询问,偏偏那个程燃拉开凳子就出去了。 难道这个程燃不知道,哪怕再好的成绩,那也只是代表你的过去。高中每一个阶段,不负责任的说,对于每个人都是拉锯战,都是在冲刺,一旦有个环节没弄懂没吃透,后面可能遭遇的就是连锁反应……谭庆川见过以往很多自诩优秀者,往往忘乎所以,最后从最高顶直线垮下来,跌落尘埃的例子。 他不想程燃重蹈覆辙。 “程燃,你等一下。你难道没有想问的题?” 重点高中学习很大程度都是靠自觉,谭庆川亲自开口询问,这可是很多人享受不到的待遇,这一时倒是令很多下课时候也在利用时间做题的人纷纷抬起头望过去。 杨夏眯起眼,目光在搜寻中,落在了已经走到教室门口的程燃身上。她微微蹙眉,上了高中,随着课业难度的提升,很多人其实已经看得出努力用心了,而这其中最让人感觉到不安的还是班上前几名。 譬如李德利,郑秋英……这些都是学霸,论成绩也是班上名列前茅,关键他们并不死读书,他们平时也像是正常人一样,有社交,不是头脑发达四体不勤,相反体育能力也不错,好比李德利,班上踢球的时候他就是守门员,能够统领全局。但是他们的生活太良性了,基本上不参与放学后的活动,一旦老师讲新的内容,他们绝对是能最快理解,也理解得比普通人深的,当老师布置难题的时候,他们绝对是第一个上去和老师探讨几种解题方式的人。这简直就让人压力山大。 杨夏在这种情形中,其实也在努力的追赶,每个人都清楚不进则退的道理,但好像放在程燃这里,就不太一样。程燃绝不会是第一时间去解那些难题的人,相反他什么时候该做什么做什么,上课就上课,下课就出去活动,简直不要太规律。这种规律对于一个他入校时绝对是班里前十名的学生而言,是有些反常的。 所以这个时候谭庆川都会出言询问。 程燃也就摇了摇头,“没有想问的题,做不到的,我会下来问你的,谢谢谭老师。” 程燃这句谢谢倒是由内而发,说实话,即便是谭庆川存着保住他这个好苗子的心思,但其实出发点,还是在于对他好。对比起初中时的班主任李斩,谭庆川的负责,认真,甚至有些执拗的性子,是让程燃很温暖的。 “哦,好吧。反正你自己好自为之。”谭庆川点点头,也就不看他了。 但其实这句话隐藏的分量,是有些重的。有提点,也有警告的意思。 而此时班上的前几名中,就有人看着程燃,表面不动声色,其实内心深处,是有如搁下一块石头的。 重点高中都会追求个上线录取率,每年也会有奖学金名额和一些三好学生份额,甚至对于一些顶尖学校还有推荐名额,不过这些都毋容置疑最重要的因素就是成绩。再加上处于顶层金字塔尖的学生其实是受到学校,老师和同学,甚至家长方面的多重关注,很难不产生暗中攀比对抗的心理。其实说到底,在最顶尖的一群人,彼此之间有竞争关系也不为过。 毕竟学校的优异资源就那么一点,有的人能分到,有的人就不一定能得到。所以力争上游,竞争还是有的。如今这个程燃似乎并没有和他们在一条竞争轨道上,至少少一个竞争对手,这是可以计算得到的。 可能半期考试之后,也就能见分晓了。 …… 其实倒也并不是程燃要故意托大,他的前世在中考失利之后,父亲用埋葬自己创业的机会交高价让他上了四中,程燃痛定思痛,还是从四中那种环境中考上了211工程大学。所以当年高中的内容,他其实基础还是做得比较扎实的。 现在等同于回过头去看这些东西,还是老一套办法,查缺补漏,在可以深入探究的领域上面,扩大战果。程燃按照这套计划中的复习方式,其实已经复习到了高一内容前面去了。因为很多内容不必现学,程燃就用题海来扩大自己的题库,谭庆川出的这些题,其实他早在一周前自己就做过了。 要是谭庆川知道程燃现在完全就没有跟着教学大纲来,或者可以说当各科老师在讲这个单元内容的时候,他其实已经在做的是后面一个单元,甚至几个单元的奥术和历届真题了。 既然不用听课,那么每天课堂上都是做题时间,程燃自然也就不用在下课的时候和其他人一样拼命做题了。 所以当所有人看到他离开教室,以为少了一个竞争对手的时候。 程燃其实是满心轻松的出门,走下楼道,一般是从田家炳大楼的花台步行,绕行政楼一圈。 或者就是操场上去溜达一趟,擦着铃声返回来。 晚自习的时候,也会往大家聚集的篮球场沐浴红色夕阳晃荡一番。 就像是…… 国王在巡视领地。 第五十一章 老狐狸 星期六谢侯明在家里请程燃一家。 谢侯明才从首都进行一场会议回来,会在山海呆几天,这个时候自然就想着程燃一家了。而且谢侯明并没有安排在外面,其实一般饭局他都会在外面解决,但唯独程燃一家不同,有的时候,他更愿意和程飞扬喝顿家常酒,吃顿便饭,两家人像是一家人一样拉近距离。 做菜的是张薇,徐兰下午就过来帮忙了,原本谢侯明是打算派人来接他们,谢侯明手头的座驾w140在此时的山海委实有些抢眼,这还是谢侯明缩减了规格的情况下,原本是打算空运一辆s600的,华谷集团上面在首都的总公司和德国方面进行了合资,人家直接送了十几台奔驰车,谢侯明和总公司上面关系密切,在山海这边,也是有名额的。 但程飞扬倒是拒绝了,他本身就是干技术的,现在伏龙成立,其实程飞扬并没有享受到什么权力的快感,甚至可以说是负担,现在担负在他身上的担子更重,技术所的研发,内部的协调,还有外部的渠道,市场。各方面压力弄下来,程飞扬其实就跟个干苦力的差不多。 而且伏龙公司成立,是谢侯明的帮助,但要说经常坐着谢侯明排场极大的专车,车好是好,但就是整个行为实在是有些不妥当,难免不会对外传出什么闲话。 谢飞白家倒是真有钱。不过程燃之前听谢飞白母亲张薇说起过,其实以前家里也很穷,谢侯明家族倒是颇值得说道,谢飞白爷爷建国后是当官的,还当了不小的官,只是当年遇到波折,被关了牛棚,后来平反,而且他爷爷当年帮了不少人,后来这些人起来后,还是很认他爷爷的人情,但由于被整怕了,谢飞白爷爷对自己子女倒是颇为严格谨慎,一个个各自下放锻炼,谢侯明后来就来了西川这边。 谢侯明头上一个大姐,下面一个弟弟一个妹妹,这些年各自都风生水起,特别他弟弟谢乾那边做生意,也没个子嗣,就把谢飞白当自己的孩子,在蓉城那边搞净化水公司设备起步的,谢侯明有股份,这些年谢侯明不缺钱,其实和他主管的事情没多大关系,大部分都是弟弟谢乾的生意过来的分红。 据说谢乾今年还在蓉城买了一条街的铺面,说是要给谢飞白的。 当然这些都是张薇说起来的,对程燃家透露这些,谢侯明也没有制止,这是把两家却是当一家人处。 只是程燃听着这些,看谢飞白这家伙,实在是让人有点嫉妒啊。 谢飞白大概抵不住程燃的目光,又想起几乎没一次是在他头上讨着过好的,而且这里说是自己家,但有谢侯明坐镇,他谢飞白在程燃面前压根就是抬不起头来的弱势群体好吗…… 他现在想着的,就是程燃别在让谢侯明刮目相看了,再这么下去,自己还活不活了…… 程燃倒是煞有介事的看着谢飞白,想起这家伙当时修身养性不成,爆发成野猪,把顾东,李伟,外加上齐盛都被波及拱了一遍的样子,委实很有些反差。其实那之后,顾东等人知道他是谁了过后,还是认怂的,那帮人平时很霸道,但是在谢飞白这里碰了一下后,反倒是收敛了不少。 想来这大概就是校园霸凌的某些通病,恶人还要恶人磨,当初蒋波等人横着走,他出手教训了他们,那之后蒋波一群人也就老实了。这其实和人性的恶是一样的,有的恶之所以会发展壮大,就是在当初能制止的时候放任自流,或者是监管的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或者是旁观者袖手,哪怕是有一点事不关己的心态,就很容易让这样的恶扩大开去。 齐盛估计也打听到了谢飞白的来历,不过齐盛倒是没有怂,只是有时候和他那一帮人,虎视眈眈的盯着谢飞白。双方有时候经过,是大眼瞪小眼,那模样其实有些喜剧色彩。 当然,齐盛这种人其实心高气傲,对他程燃,或者谢飞白,还是不会没完没了的纠缠。但其实心头是憋了一口气的,大概他也讲究个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的策略,就看这口气,会在什么时候爆发出来。 …… 饭桌子上谢侯明说起这次去首都开会的第一手事情,“上面一年比一年有深刻意识我国的通信领域必须经由自己主宰,以前的政策是打算以市场换技术,对许多国外征集进口产品实行免税,减增值税政策,却对国产产品加持重税,结果是什么……结果是一些国外厂商利用雄厚资金和国内政府的支持,往我们国内的市场打,而且还敝帚自珍,核心技术你们这些土鳖想要,下辈子去吧!” “技术换市场技术换市场……屁的技术换市场,人家就欺你民族工业不行,必须倚仗他们,外国佬多精明,搞半天咱们什么技术都没有!所以中央方面已经开始调整了,这是一个大好的时机,中央要打造通信的强军,你伏龙是我看好的,能借着这波势头,起来不?” 程飞扬和谢侯明碰了一杯。 谢侯明这个层面,家族领域,能接触到的一些风头和前势,其实是很重要的。当然,有谢侯明的引导,倒是少了程燃对程飞扬白费很多口水。 “老程啊……说句实话,你能想到找蒋进打突破,我是很意外的。从山海本地邮电系统下手,这是个天才的举措。我就说你有商才,就像是棋手,第一手的下法,国手和庸才是截然不同的。依我看,你这一手,就是无迹可寻的妙手!” 程燃暗道完了。 程飞扬嘿嘿一笑,看了程燃的方向,“这个主意,是程燃给出的。” 果不其然,程燃看到谢侯明先是愣了一下,随即理所当然的表情看过来,对他点了点头,倒也半点不意外。 “蒋进我是知道的……前几任的前车之鉴,他这个邮电局长是如坐针毡,如今李靖平要为国际旅游城市搞大会战,电信这方面必然压得他很紧,李靖平要办这么大一件事,就要清除很多阻碍,这些阻碍,多数是前任留下的……人虽然不在了,但影响力却是在那里,李靖平要大抓影响力,这是非常考验他智慧的时候,一些想干事的人,这个时候就务必要在他面前出头,否则很可能会被李靖平猜隙,可能也就不用了。” 谢侯明指了指程燃,“你这家伙啊……打蛇打七寸啊,正卡到别人火烧屁股的时候,不接你的招都不行!” 谢侯明这么随意一指,他妻子张薇这个平时也很精明的女人笑着看过来,谢飞白则是一脸思索,似重新估计程燃的模样。程燃心忖难怪说谢飞白这样的孩子早熟,这老侯根本不避自己儿子,耳目濡染成人世界,自然想问题就会复杂化了。有的少年老成,有的则就钻牛角尖走火入魔。 程飞扬和徐兰也望过来,程燃嘴里嚼着一颗青菜,突然不知道在这种场面下自己是吞得好,还是吐出来好…… 想来自己父母,总不可能把自己当怪物吧…… 程飞扬伸手啪拍了程燃背脊一下,他手重,差点把程燃口中的菜拍吐出来,“哈哈……老侯你说啥呢,程燃这孩子聪明是聪明!但你可别把他表扬得飘飘然了!这个事儿啊!就是偶然!他瞎碰了一下出了个好主意!不过你就一学生,别成天瞎琢磨这些大人的事!好好读书……” 谢侯明就笑了,“就是!来,我们喝酒!飞白啊,你可要向程燃学习!在学校里,要不我就让程燃辅导你,这样吧……你要是这回半期考试,能进步到全班排名百分之五十,我给你奖励……给你三万块钱!” 噗!似乎从来没受过这种许诺待遇的谢飞白一口饮料喷出来。全场都笑了,张薇一边笑着一边骂,帮谢飞白收拾,徐兰则是一副摇头晃脑的样子,觉得谢侯明这个许诺太夸张了。 三万块钱! 谢飞白转过头来,这次却是盯着程燃。以前谢侯明卡着他的钱,说是他拿着钱就出去混,很容易就学坏,这一开口就是三万,这种激励,很明显,就是看程燃的面子啊! 程燃看到谢侯明朝他微笑了一下。 程燃心头感慨,老狐狸就是老狐狸啊…… 第五十二章 威逼利诱当学霸 程燃知道,谢侯明是属于那种拨开事物外表看本质的人,他其实没有把自己当一个小朋友。这当然也是因为他和程燃之间的经历有关,渡过那场生死的绑架,见识过程燃当时的表现,谢侯明能把他当普通学生才怪。 程飞扬其实一定程度上也是这种人,他搞技术,往往做不来与人打交道长袖善舞那一套,但是技术的嗅觉却很敏锐,和谢侯明又不一样,程飞扬要是给他一条路,他是可以一门心思往里面钻,可以把自己的领域做得很好,却未必能做到兼容并包,能够以同样的思维方式去面对不同的领域。 谢侯明则能在很多领域运用到他敏锐的目光,这样的目光,在快速变化的未来,是潜力无限的。只是论在一个领域上的深入专精程度,谢侯明就是不如程飞扬了。 也正是身在山中不知云深,程飞扬当然还是没法把程燃当一个大人来看,无论程燃成绩突然如何之好,给他提出了公司上的建议,甚至还帮忙编撰了公司《基本法》,最终在程飞扬徐兰的眼睛里面,程燃还只是一个学生,学习才是第一紧要的事。 当然程燃也没打算脱离这个身份,要是现在脱离学生身份来指导他程飞扬,估计程飞扬会有一种大后方被抽空,彻底崩溃的感觉。说到底,程飞扬本就是通过知识改变命运的典型,所以他首要要求的,也是程燃必须走这一条路,他打拼创业,最终的目的,还是大后方的稳定,能够给程燃提供一个安心学习的环境。 “你们伏龙公司要搞定邮电局的消息,现在山海市倒是沸沸扬扬……就看你们能不能拿下邮电局了。”谢侯明微笑道。 程飞扬道,“难啊……蒋进其实也是个左右派,说是看好我们伏龙,但不知是谁在他耳边吹风,让他力求稳妥,还是重新对外引进进口机器……蒋进这边稳着我们,我听说,他其实是在向财政私底下要钱……资金一到位,没准我们就被撇开了。” “是么……”谢侯明眯了眯眼,“市财政到现在还是赤字……他想要钱,没可能的……” 谢侯明话到这里,也就不继续了。 程燃深深的看了他一眼,他依然气定神闲。但程燃想着得了,谢侯明的能量,邮电局长蒋进想要留的后路,恐怕就会就此斩断,扑腾不出什么来了。 程燃生出些感慨,这个年头的山海市,体制内做事,什么都讲究规则和人情,要是没有谢侯明护航,不善经营人脉攻关的程飞扬,要单靠自己把伏龙拉起来,还真是难上加难。做实事很难,难得不仅仅是做事的风险,还有因此牵扯进来的各种关系和平衡各方利益。 “要不是想到程燃这成绩还不错,能给我考进一高,我这么辛苦也值了,否则为了啥啊……”程飞扬又看过来,“你好好学习,你老爸才放心去打拼……要不然,我也没动力了!” 程燃哭笑不得,这简直是威胁加逼宫,非得把自己往学霸上面赶啊…… 其实想想也不怪程飞扬这一代人的想法,除去草莽英雄,没有先天优势的人现在想要改变自己的阶层,恐怕也就只有应试教育一途最是坦荡了,在很多传统观念看来,哪怕你以后能赚金山银山,也不比能够当官。而这个年头家里没有渊源和来历,想要凭自己努力走到高位,除了一步一个台阶走正规化教育的路子,还有什么机会?看看未来的领导人,虽然不一定都是名校出身,但若是连基本文凭都不具备,很多段龙门连去跳的资格都没有。 所以不外乎大家都追求“成绩好”。一个“成绩好”,就说明了某个人人生未来的无限可能。就是别人家孩子飞黄腾达笼罩的光环。 …… 只是程燃没想到,自己在谢飞白这里到成为了“别人家的孩子”,现在自己这个“别人家孩子”就站在谢飞白卧室里,看着谢飞白有点小骄傲的给他与其说展示,不如说炫耀的收藏品。 谢飞白的确有炫耀的资格,苹果基于appplei第八代开发的g3,就这么摆在他的桌上,这种老古董级的东西,在后世一般都会成为科技展览会场用来做镇馆之宝的事物,另一边的置物架上面,有原装绫波丽的水晶粒子模型,这是源于名叫《eva》大红动画的女性角色,诞生后从九五年到九七年,连续三年蝉联日本动画大赏女性动画角色人气第一名。这个限量版的水晶粒子模型,一度成为东瀛历史上最昂贵的手办之一。 每每介绍这些宝贝的时候,谢飞白就会递过来,一副漫不经心又得意的样子,“你看看这,再给你看看这个,厉害吧,这里还有……” 等程燃摆弄的时候,他又一脸紧张,“不要弄坏了……” 从小人书到各式各样的手办模型,从苹果古董级电脑到各大游戏厂商每一代的游戏机……程燃看得都有些嫉妒了。 这谢飞白是憋狠了吧,家里有这些东西,却从来没有人可以炫耀,如今倒是找着了程燃这么一个得天独厚的人选。 “你这么喜欢收藏,以后会不会搞个什么大博物馆,把看中的东西都收罗起来?”程燃笑了笑。 “我哪有这么多钱!”谢飞白白了一眼过来。 “那也不一定……”程燃笑了笑,“我是说以后。” 你特么现在在蓉城就有一条街的商铺了,加上你这臭屁的性格,以后谁知道你会不会成为各领域纪委这种角色…… “先说好!”谢飞白想起什么,道,“我爸那三万块钱,有本事拿就是我的,别想着我会因此分你一半!” 程燃微愕,这什么跟什么。 “我爸让你辅导我,开玩笑吧……我会需要你辅导?你很厉害,我知道,但我未必比你差……我要学习起来,你们都吓一跳。” 程燃看着他,又摇了摇头,“好啊,那就看你半期测试能不能考到班里中流的排名了。” 程燃心想你就是下个誓学习而已,要不要这么一副“信不信我分分钟弄死你”的表情。 程燃摆摆手出了他的卧室,背后传来谢飞白“臭屁什么!”的觑声。 等程燃转过头来,谢飞白又一副“我啥也没说啊”的挠挠头回身。 程燃就是摇摇头,这家伙自成风格啊。 · · · (第一更,求票啦~晚上还有!) 第五十三章 你不要当真 九七年的秋天,华通公司的原技术所在谢侯明的扶持下,重新改制,成立新公司伏龙,新伏龙公司开始以山海市为,乘着山海市打造国际旅游城市的东风,经略山海邮电所。 在这样的秋天里,程燃新高中开学临近两个月后,期中考试也即将到来了。 清晨的阳光中,程燃背着包去赶车,正好看到了走过中央花坛的杨夏,杨夏穿着一身浅色运动衫,树荫的斑点落满她的全身,空气中有秋菊的香气。 依稀之间,程燃仿佛看到了那个熟悉的身影又重新站在自己面前。 不是姜红芍啊…… 有些微不可察的怅然若失。 程燃又轻轻晃了晃头,看到杨夏向他看来,他打了个招呼,“你好啊。” 然后就那么径直走过去。 本来看到程燃走过来,杨夏是注意到程燃异样的眼神的。 过往的很多年里,她时常能从人群中看到程燃眼睛里温热的光芒,不张扬,很温暖,那是一种欣赏和喜欢。每每能让她感觉到充实和满足。 而不知何时开始,看到这种眼神的时候就少了许多。刚才程燃的目光里,有那么一刻这种感觉回归,却又转瞬即逝。 没想到他只是对她打了个招呼就走过去了。 你好啊…… 好你个鬼啊。 “程燃!”杨夏突然开口。 走过去的程燃怔了一下,转过头来,一副“有什么事吗”的疑惑。 这是很难说明的感觉,以前程燃跟在她后面的时候,杨夏多得是颐指气使,有时候能看到他停下脚步,或者被她嘴利说到痛处的苦笑,一时惹人恻隐,但那个少年片刻后也能恢复常态跟了上来。 然而不知何时,程燃就像是变了一个人,打不死小强的样子也没有了,一同不复存在的还有他看自己的眼神。 程燃在改变,她也在重新审视他,有时候也会有意无意,散步的时候双方路线重合与之碰面,可是……她发现自己从他的视线中消失了。 以往在任何时候都能一眼看到她的程燃,现在很多时候,是忽略了从旁走过的。 偶尔她会不经意看到程燃的侧脸和身影,心底有些失落而不踏实。 现在的程燃,的确是有些受欢迎的,连姜红芍都成了他的朋友,他也很有名,初中毕业前夕画的那副文化墙,毕业时唱的那首歌……打心眼里的好听。 杨夏有时候也会仰慕那些艺术节上当着全场弹琴或者唱歌的男生,他们对一首歌娓娓唱来的声线和在舞台上披着光芒的样子,确实是会让人憧憬并心跳加速的。 她也唯独没有想到,程燃会依稀接近那样的形象。 其实双方说到底,都还没有破冰吧。 想到这里,杨夏咬了咬嘴唇,道,“你打算要跟我冷战到什么时候?以后就各不相见了?是不是朋友都不用做了!” “啊……”程燃眼神有些迷,不明白杨夏突如其来发的脾气来源何处? “你这个人怎么是这样的,当时的事情,你记得这么清楚吗?再说,当时你的确该打啊……当时头簪把你划伤了吧,重新来,我会多踢你几脚!” 程燃愣了愣,似乎明白过来这说的是什么事,似乎从初中时文艺汇演误打误撞表白后,杨夏和他之间就像是多了一层隔阂,当然,程燃以为杨夏估计是不想理他的了,自己又不好解释,那就顺其自然了。 现在听到杨夏这番话,他摇摇头,“放心吧……不会啦。” 杨夏白了一眼过来,“想死的话你就再试试……” “哈哈……你现在很安全。” 不知为何,这样的对话,却让杨夏心头空落落的。 但似乎两人又能并肩而行了,公交站台前,站牌在雾光中拉出一道光影的空隙,金色的飞萤布满了空间。 车到来,吱嘎开了门,两人一同上了车。 走到倒数第二排的时候,刚好有三个位置。 这种老式公交车一排是三个位置,正对驾驶室靠左侧的窗户边两个座位,然后隔着过道,右侧的窗户下是单独的一个座位,平时程燃习惯于坐这个座位。 他刻意走慢了一步,让杨夏自己选座,她坐在任何一侧,他都可以坐在另外一边,这样两人隔着过道,既不算坐的很近没了距离,也能相互交流。 但没想到杨夏径直就去了两个座位那一排坐进了靠窗的位置,旁边的座位空了出来。 杨夏坐在那里后,目光就望着窗外,没有再看程燃。 程燃愣了一下。 有那么一刻,他不知道是不是该坐在杨夏的身旁。 犹豫了一下之后,他还是冲那个空的座位坐了下去。坐下的那一刻,他感觉到杨夏往靠窗的位置挪了一点,耳根子似乎红了起来。 然后这么一刻,似乎公交车里有很多的目光,都集中在了两人身上。 杨夏上了高中之后,确实是越加出众了,在公交车里,每每都是能吸引眼球的那种类型。而程燃和她这么坐在一起,距离的确有点……太近了。 好在杨夏主动扭过头道,“程燃,上了高中,你就真的松懈了吗?” 程燃微微一愣,“怎么说?” “最近老师出了一些很考验灵活性和思路的习题让我们下来攻克……那些题难度很大,有几道数学竞赛试题,大家建立了研讨组,甚至有的需要向老师求教……至少也有那么一两道需要吧……但我似乎没怎么看到你去询问过,也没有下来参与各组研讨……你到底在想什么?” “什么时候这么关注我的?”程燃笑问。 杨夏眼帘半闭,“作为副班长,而且和你是朋友,我有理由和义务提醒你。高中和初中不一样,很多知识点结合起来,难度就是呈几何级提升的。比如昨天那道跳伞运动员低空表演打开降落伞,在空中降落时间……” “噢,那道题啊,的确有难度……” 第一高中就是这样,不光是每天讲的东西,老师还会抛出一些难题,回家让学生先做,第二天再公布答案。而这些题目一般都是私密题库里,很多都是自己出的题,或者根据前人的模板进行的改进,网上或者习题册中是找不到答案的。只有第二天看答案和解题步骤,再来核对自己的思路。这是有助于学生对知识点的深入理解和解题灵活性能力的。 杨夏看着程燃认真道,“是吧……如果觉得有难度就要多问,最好是自己解出来,不要等到老师来公布,那样一道题的效果会大打折扣……” “答案是八点六秒……” “嗯?” “运动员下落时间是八点六秒。”程燃目光望过来道。 “信你才怪!”杨夏把头扭开去,“我算出来是九点三秒!” 车辆持续行进,将往日里见惯的平房,绿荫,小道抛之身后。两人间回复了沉默。 这个时候,在公交车上的学生已经很多了,有的人看着杨夏,就有些窃窃私语。 “是她吧……就是她……” “宋时秋最近在打听的人……” “噢,她就是杨夏啊……” 这样的声音之后,就是前面的一众男女转过头往这边看。 宋时秋也算是高一的风云人物了,一举一动都受人瞩目,当他对杨夏产生关注之后,自然而然也就散播了出来,现在几乎是高一年级人尽皆知的事情了。 本来有很多女生对此是嗤之以鼻,心头还盘算着她杨夏谁啊……但在有时候课间,或者放学专程看过杨夏之后,很多人打心眼里,还是认为双方很是般配的。 杨夏长得出挑,九班班花,人尽皆知。宋时秋人帅,高一校草级别,似乎成绩也很好,而且根据一些隐约的消息透露,他的家境也很优越,有一个姑姑好像在首都的部委里面工作。据去过宋时秋家的人说,他家住的是两层楼的别墅,父母都很了不起,未来宋时秋的目标是要去首都的大学的。那之后肯定也是前途无量,和杨夏,倒也是郎才女貌的一对。 于是很多人倒是对他们两人是乐见其成的态度,甚至年级上一些出挑有名的人物,都已经在传着这事儿了。 有的人看杨夏,几乎已经当成了宋时秋的女人。总之十拿九稳,据说体育课时,还有人专门到他们九班这边来,对杨夏直呼“宋嫂!”、“嫂子!”的,当时很引发了九班女生的起哄。 现在在公交车上,又传来了这样的声音。 那些对话的人似乎可能也就是想让杨夏知道,或者也是抱着提点杨夏旁边这不开眼男生的意图。所以刻意并没有掩饰语调,说得很是明显。 “宋时秋看上的人啊……” “没跑了……宋时秋那家伙,球打得好,眼光也这么好……” “呵呵,九班班花……迟早是宋时秋的人。” 公交车声音尽管嘈杂,但也仍然没有掩盖这样的声音进入耳朵。 杨夏整个过程,都坐立不安。 等到公交车在站台上停下,两人下了车,又沿着坡道走进学校,走上教学楼的时候,杨夏突然开口,“那些人说的,都是没有的事情……你不要当真。” 说完杨夏红着脸,快步先走进教室了,徒留程燃愣在原地。 他想即便这是没有的事情,可你为什么跟对我解释呢? · · · (最近书评区出现很多来捣乱的人,说着不负责任的风凉话,攻击唱衰,甚至说我动不动就断更,真是冤死了,黑也要做做功课啊,打听打听,写重燃以来,我从来没这么勤奋过好吗……我这心脏被刺激得不要不要的,请大家给我投月票推荐票,给我多点安慰。不要让我觉得这世界这么冷还没有人抱抱~ 我还是很有信心给大家带来超越从前的作品的。 抱抱你。握手!) 第五十四章 地狱级挑战 “综合以上解题过程,我们可以得出,运动员展伞时,距离地面高度九十九米,落地时间……计算下来……是8.6秒。”物理老师郑西城环视全场,“举个手我看看,这道题有多少人做对了?” 班上传来一阵窸窣的声音,而后就是很多人东张西望,大家都演算过,但是还是没能做对,现在都看着,能够做到这道题的是哪些人。 李德利先举了手,人们不意外,李德利本身也就是全班第一,不会做这道题才有问题。然后举手的……是郑秋英,得了,一前一后,班上一二名。 郑秋英举手的时候还看了李德利一眼,李德利回以嘴角上翘的微笑,颇有一种你方唱罢我登场,早知就会是这样的惺惺相惜。 就像是一个狮群,有排头的雄狮母狮,其他狮子才会跟随,两人举了手之后,才陆续有人跟着举起手来,有前十的几个人,居然也有排名十几位的人举手,露出与有荣焉的表情。 而班上按进校成绩排到第四的李亚超竟然没能做对,李亚超脸色郝然,看到郑西城对他投来了一个责备的目光,有点抬不起头来…… 很多很多年后,当这里的少年成长,踏足社会名利场,幸福的阙值越来越高,从在繁华到锋利的大城市能有自己蜗居的一席之地,再到能买得起过渡大房子和学区房,能购置豪车出门比别人有面子,甚至临到后来只是希望家人健康……幸福的定义在天翻地覆,而来自生活的压力却日积月累,当很久没有笑过,也哭不出来,再回过头来去看当年,这样能为了做对了一道题而沾沾自喜,考好了一场试就仿佛征服了整个天下的日子,似乎也早已随着少年不识愁滋味一日看尽长安花的那片江湖,泛黄暮沉。埋葬在了那年挥手道别,就从此不再相见的花下。 前面两排的杨夏环视了一下班里,最后落在程燃身上。 程燃没有举手。 他只是埋头在做着习题,偶尔抬起头来,是知道老师在讲什么,但好像根本就没有听他的讲课。 …… 这堂课结束,同桌的俞晓写完了手上的东西,递了过来,“你帮我看看吧……” 程燃接过去,然后随手拿起一支按芯笔,哒哒按出笔芯,开始在俞晓的试卷上勾画,“你看……这个地方应该是这样……是不是这样来看,这个几何图就一目了然了?” 自从俞晓看明白程燃每天上课在做什么之后,他就只剩下吐舌头了,不过这种事情也变相激励了俞晓的心性。 说到底,两人从小一起长大,以前还经常爱就一些科学问题进行讨论,争得面红耳赤,甚至某些时候,俞晓还会占上风,以前平时成绩,俞晓也是超越程燃的。 但是没想到仅仅就是中学毕业前夕的那段时间,一切自己所熟知的,就翻天覆地。俞晓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世界观崩塌的感觉。程燃就像是生活中蹿出来根本不讲道理的一匹黑马,以前横亘在他们这样的差生和好学生之间的鸿沟天堑,这样和“别人家孩子”的距离,一个坎一个坎被他踏在脚下。 俞晓偶尔也会生出自己未必比他差的念头,这个时候也开始奋起直追,再则,也有并不想落后程燃多少的心思。反正就是一门心思的拼了命做题,巩固自身,没准就能像是程燃一样突破任督二脉,突然有一天如同被一百八十岁的老和尚功力灌顶,达到佛当灭佛的程度。 体育课,基础活动做完,跑了男生一千五百米之后,俞晓累得是气喘吁吁,然而花台上坐着的程燃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只是刚跑完后在原地活动了一会,就坐在花台旁边静静的看着大家跑操了。 俞晓暗暗惊叹这小子的体力,他给程燃递去一瓶可乐,在他旁边坐下,两人噗嗤开了可乐,任由得灌入嘴的那种冰爽蔓延到四肢百骸,俞晓开口,“他们不了解你在做什么,但我知道……你每天其实学的,都已经是很超前的内容了吧……上个星期的时候,也是体育课,我趁你在外面,看过你放在书本里做的题,很多题老师现在都还没教,你学得这么超前,是老师跟不上你的进度了吗?你是突然被雷劈了,变成超人了吗?” “你才被雷劈了……你家超人是雷劈了后变得啊?”程燃瞪了一眼过来。 俞晓嘿嘿一笑。 片刻后,程燃道,“你记得我们单位上,刘田叔叔的儿子,现在就是读高三吧,他的妈妈在蓉城,他之前好像去考过一场蓉城十中的转学考试,你有印象吗?” 俞晓点点头,“你说的是刘承宇……那个一直被我爸说成是我们单位里学习最好的那个?” 俞晓像是反应过来什么,然后……脸上浮现的是一种难明的震惊,“你难道是……” “我看了一下,要往蓉城那几所好的学校转学,每个学校都有相应的规定,其中转学考试是避免不了的,而且这些都是他们本校内部出题,据说题型很刁钻的……暂时没有任何可以参考的,我想着刘承宇之前参加过十中的考试,好像是高二时去的吧,考试前会发有学校出题的相关参考范围。这些在其他地方都拿不到,我也不可能跑蓉城去办这个事……我去找刘承宇要一下,怎么样?” 说完之后,程燃这才注意到俞晓满脸震惊的盯着他,那嘴巴是压根没合拢。 片刻后,俞晓道,“你知道刘承宇的吧,一直被他爸挂在嘴里的优秀,虽然刘哥年龄比我们大,但不妨碍一直以来咱们这些单位里的孩子都被他辗轧啊……” “但就是他,当年想转学蓉城十中,都在那场考试中失利了……你说你要是中考结束后,去蓉城自主招生考蓉城十中,凭你当时七百零六分的成绩,可能还有那么一丁点机会。蓉城十中的自主招生考试历来都被叫做小高考,今年还上了蓉城都市报新闻的,说是三千多个外地生报考,只有五十个人可以被录取……三千多个,都是全省自忖有资格的学霸啊!” “这都不说什么了,要知道高中已经开课了,下次转学考试高一结束那一年,蓉城那几所顶尖高中的进度是咱们第一高中不能比的……而且蓉城顶尖几所高中一般是不收转学生的,搞个转学考试就是为了响应国家政策,不至于把这条路堵死,但要知道那个转学考试本就是一个拦路虎,就是让外面学生知难而退的……” “你这是打算……挑战地狱难度啊!” “啊,和人约定过,总要尝试一下吧。” . . . (谢谢大家投票打赏,下午还有更新。) 第五十五章 找补 程飞扬的伏龙要发展壮大,未来必不可少会在省会城市与老牌强敌硬碰硬激烈厮杀,而这种情况,没准就会在一两年内发生。到时候如果举家搬往省城,转学的事情是必然要考虑的。 当时自己说起可能去姜红芍学校的时候,那妮子的明明不抱太大希望,却还一本正经认可的模样,现在想起来,程燃就觉得这个事有必要做一下。到时候自己天神下凡蓉城十中,又会是怎样有趣的事情呢。 当然,蓉城十中这种存在,在程燃当年待在小城市的前世,自然是不必想的了,重生以后把它拿来当一个目标,似乎也是不错的选择。 程燃当然没有托大到小看这个考试的地步。蓉城十中那样的高中所招收转学生,定然是要求极高的。一方面,这么多年,老牌名校也遭到社会的非议,认为教育资源倾斜太严重,虹吸效应大量吸收优秀生源,必然导致其他学校得不到良好生源,导致教育状况恶化。 类似蓉城十中那样的学校,未来也会进行各种调整,无论是缩减本地招收生源,扩大外地生调招名额,还是配合素质教育,增加特长生名额……但是唯独在转校生这方面,从来没有任何政策松动的迹象。 蓉城十中会倾向打造特有的校园文化,老师的路数,独属于学校的教育方法,这些和其他学校,其实是有很大不同的。这就导致了必然和其他学校的教育方法,甚至教育进度的差异。其他学校过来的学生,如果磨合不到位,习惯不了,无法适应新学校的方法怎么办。 在高中这个阶段,这种情况是有风险的。也不敢保证任何人都能调整过来,有的跟不上,说不定就直接垫底了,特别是在一个竞争极其激烈的地方,老师不会为了一个人调整整个教学策略。所以蓉城十中这些老牌名校,对转学生一向持保留态度。 如果要转校,那么不好意思,你必须证明你的绝对优秀。证明你有能力在新学校的教学进度中,不至于被甩开。所以蓉城几所国重高中的转学考试,就是摆明了要刷人的。 倒不必质疑这些出题人的刷人水平,很多十中的老师本就是教育厅的专家,有的享受国务院津贴,甚至很多人参与过历届高考的出题工作,对于整个高中知识框架,和如何设置陷阱考到学生,心得那是一套又一套的。 在刻意的制造难度下,这个转学考试,用噩梦来形容也不为过。 当然,如果能够在这种情况下还脱颖而出,那就真的是人才了,到时候蓉城十中恐怕是恨不得敲锣打鼓把人给迎进来。 俞晓一皱眉,“只是这个刘田不好说话啊……而且刘承宇根本不和外界打交道的,我爸跟我说起过,刘承宇不自量力去考那个转学考试,失利过后……成绩一落千丈,从他们班前几名,掉到三十多名去了,这高三了才慢慢恢复到前十的名次……这个事恐怕都成了他的疮疤了,你要去要那个资料,能要到?” 这个刘田何止是不好说话,就程燃知道的,刘田是个喜欢刁难人寻找存在感的人物,这个性子一直没怎么改变,就程飞扬成立伏龙改制期间,也是受赵平传煽动的,抵触最厉害的人之一。 想了一下,程燃就笑了笑,“去试试呗。” 这天晚上下了晚自习,两人跟着刘承宇到了他家,程燃居然真的把那本资料本从刘田的手里拿到了。俞晓才是彻底对程燃五体投地刮目相看。 原本路上的时候俞晓就看到了高三晚自习下来的刘承宇,两人走上前去,俞晓刚刚去打个招呼准备套近乎,穿着迷彩服完全就是一副把高三当一场战争的刘承宇只瞥了他们一眼,根本不听俞晓的说话,径直就走了。 没办法,只能跟着他回到单位院子,刘承宇回家后,俞晓又壮着胆子上去敲门,他是知道刘田和程飞扬有矛盾的,刘田主要也是嫉妒,程飞扬能够得到华谷集团的支持,把公司开起来了,不光开起来,还能给他们赔偿金,回购职工股,这就委实让人说不到什么了,于是也只剩下嫉妒。 俞晓想着自己家好歹和刘田有交情,他开口没准成。结果刘田气势汹汹的拉开门,一看到两人,脸就码下来了,沉声道,“你们什么事?” 俞晓几乎已经能预料到自己无论说什么,刘田都会反手摔门关上的时候,程燃突然就挤进了他们家去,开口就是,“刘叔叔,我想考蓉城十中,我爸说你们家刘承宇哥哥厉害得很,当年去考过,有参考资料,让我过来找你借……能给我看看吗?” 俞晓当时就头皮发麻,你这说什么不好,不知道刘田嫉妒你爸吗?当初改制他也闹得厉害啊,你怎么直来直去了…… 那刘承宇一听到那场转学考试,原本还在客厅喝水,直接是哼了一声就钻进自己房间了。 刘田也是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现在这个事,简直都成为他们家的忌讳了。但是片刻后,刘田满脸的褶子跳了跳,然后走进房间,让刘承宇把资料取出来,走出来拿给了程燃。 给程燃的时候,他是皮笑肉不笑,“有志气啊……既然你爸开口了,我这有,给你看就是了……蓉城十中,我们刘承宇当时是差了点分的……呵呵,我觉得你行。” 程燃拿着那一本厚厚的由蓉城十中印刷的转校考试参考题和纲要,跟刘田道了个谢,出了门,身后的门嘭!一声重重给关上了。 俞晓才一脸震惊的看着程燃,“你该不会是利用刘田的心理吧……让我捋捋……刘田他刘承宇就是被这个转学考试给害了,自信都打击没了,成绩垮了下来……他听到你说你要去考,你还说是你爸程飞扬让你来借……所以他借给你,只是想同样打击你?” “很聪明嘛……”程燃回过头笑了笑,“要做到这一点最重要的,是我成绩不能比他刘承宇好,当年刘承宇考一高714分,是在我之上的。我成绩好考上一中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刘田是很不高兴的,这个时候我再向他借这个打击过他家刘承宇的东西,还以我爸的名头来借。他不借,倒显得小气了,说不定会担心以后我爸宣扬出去,而且给我,也有要看我家笑话的意思……他等着我被打击得一败涂地呢。” 俞晓怔怔的看了程燃片刻,然后道,“程燃,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精明了……你能看穿人心吗?” 程燃笑了笑,拍拍他肩膀。 俞晓又想了一下最近程燃的变化,似乎也释然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当生活了你,要是不能反抗,那就只能享受了……他现在觉得自己的固有认知,是反反复复被。 但俞晓还是不忘指了指程燃手中的参考资料,“你真的想好了吗?你真的会转学走吗……而且,这东西这么恐怖,你确定要真去考?要是弄巧成拙,你成为第二个刘承宇,那就不好玩了。” “放心啦,我只是看看,而且也不过一时兴起,说不定太难了,我就放弃了呢。” 俞晓松了一口气,“这才像真正的你嘛!” …… 程燃连夜就把得到的参考习题中,拿一部分出来先做了试探一番。 过程中徐兰进房门看了他一下,看到他埋头做题,给他削了水果果盘,端到旁边,又心满意足的出门去了。客厅里,程飞扬询问,徐兰把最近程燃的表现都说了一番,程飞扬露出欣慰的笑容,吃了橘子搓搓手,“我去洗个澡,早点睡下!明天接着干活!程燃这孩子懂事了,我怎么也得好好干,给他争取更好的环境!” 时钟指向十二点。 程燃才从长考中抬起头来。 看着面前写满了整整五张草稿纸的作业本,再看手头上的那部分参考题。 头痛啊…… 不得不承认,这他吗真的就是变态出出来考人的。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刘承宇大受打击了。如果说竞赛题是考验你对知识灵活运用的水准,这些题比竞赛题的难度提升就是故意设下的陷阱,程燃从这些题中,简直能看到背后出题者阴暗变态的心思,其中有些内容,是直接超了纲的,而且甚至是高二高三的知识点……如果去参加按照这种模式出题的考试,恐怕真的是学霸都要被考验得怀疑人生。 你再牛又有什么用,人家不光只考高一的内容,还有高二高三的内容啊,就是看你是否有涉足这些领域,跟得上他们的脚步啊。 还别怪人家,不是发了参考资料,上面说了需要考验的范围,来不及深入学习,那就不是他们的问题了,就是你自己的问题了。 程燃做这个题做的是满肚子的火。如果全无准备去参加这种考试,他可能也要折戟沉沙。 看样子,还得把他的复习计划里,重新列上更多的内容了。 程燃伸了一个懒腰,这才看到旁边徐兰的果盘。他像是对待阶级敌人般把上面的果蔬挨着一口一口啃了。 这些题做的人很不爽…… 那么即将的期中考试,就把这口气找补回来吧…… 第五十六章 破冰 一大早,程燃家就响起接连不断的电话。都是伏龙公司骨干找程飞扬的。程飞扬在电话里做出指示,“设备先入场!你们先过去,我跟着就来……” 也有老技术田丰上了门,神情忐忑,“老程,邮电局先前一直在推脱,怎么都不让上咱们的设备,怎么这次突然就让我们进去开局了……不过总算有仗打了,这场仗,可是一定要成功啊!” “放心吧,咱们一定能攻下邮电局!”程飞扬的眼里,经商就是在打仗,他们要拿下山海的市场,就从攻占邮电局这个官方机构桥头堡开始吧。 而同时程飞扬也心知肚明,邮电局局长蒋进能松口同意让他们入场,恐怕也是谢候明把他最后的一条路给堵死了,邮电局申请不到资金来改进线路设备,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接受他们伏龙的提议。 其实邮电局也不会立即就付款,但伏龙公司准备了很多优厚的条件,分期付款减轻财务压力之类……最重要的是,如果邮电局这条路打通了,接下来山海所辖的所有县镇,都会被收入囊中,起到一网打尽的作用。 程飞扬整个人又都涌动了力量,早上揉了揉程燃的脑袋,“期中考试你好好考!老爸这几天也比较忙,等到你考完,咱们会师,我请你吃好吃的!” 程燃点点头,好像在程飞扬的眼里,他程燃做什么都是为了吃的。而且似乎用好吃的,就能作为对他最大的犒劳了。程燃心头这个腹诽啊,自己以前在老爸心里是什么形象啊…… …… 各科老师都已经在做期中考试的动员了,班主任谭庆川来到班上,声音铿锵有力,“同学们啊,这对你们来说,算是进入高中以来第一次大型的考试!所以必须认真的备考复习啊,这样才能取得开门红……” 然后依次是各科老师作动员,语文范正伟这边说,“现代文阅读薄弱你们就要多练现代文阅读,背诵和默写不能忽视……” 英语老师宋嘉说,“要将复习重点放在做好专题性训练上,平时做阅读理解注意积累词汇,逐渐提高词汇量……” 各科老师的轮番动员,倒是无形中增加了期中考试的紧张氛围,而市一中又算是学风浓郁的地方,这让每个班不免有一种大敌当前的架势,真个是有一种面对高中第一场大考,亟待开门红的压力。 如果说刚开始根据中考摸底成绩的分班和位次调整,算是暂定了学生的排名,那么这一场较量,就是学生之间在高中课程学力的比拼,班上至少前二十位的都有压力,后面的人想要往前推进,前二十能不能守擂? 而前十的排序又是如何,最近看到谁比较努力,这次考试那个人会是第几……总归生出很多此类学生中的盘算。 自然也有没长醒的,或者无所谓的,认为随便怎么考都可以,不过就是期中考试嘛。只是这样的态度,在很多这个时候已经埋头开始复习的人眼中,最多就是抬起头看一眼,或者轻轻摇头而已。 学生阶段的目标还是要落在学习上面,有的人目光在远处,寄望通过高考和升学的途径,走向更广阔的未来,所以有时候看到身边游手好闲乐在当下的,多数也就是一笑置之,会有一种彼此身处两个世界的差异。 有的时候杨夏也会回过头,看坐在自己后面的程燃,她仍然记得程燃答对了那道跳伞运动员题却没有举手的情形,这让杨夏有些疑惑,用郑西城的话来说那道“全班百分之九十都折戟沉沙!”的题目,既然程燃都能答对,他难道真的在暗中学习,并没有表面上看来那么松懈? 但为什么他不举手呢? 程燃以前曾经就有过答对了题,在老师抽问时兴高采烈举手的情况,想到那个时候程燃稚嫩脸上的神采,杨夏就轻轻摇了摇头,难道那道题,只是他偶尔能答对,其他的正确率他好像并没有那么高,所以觉得举不举手也无所谓了? 杨夏觉得自己好像一时间想的太多了。程燃成绩怎么样,期中考试下来不就算是有结果了吗。 “一场考试大家都会这么紧张……这就是一高和其他学校的不同啊……我算是领会到了为什么附近市县,就我们第一高中是省级重点中学了。” 体育课上,和杨夏,柳英并肩而行的姚贝贝说出自己最近的感悟。 期中考试紧张的氛围开始蔓延,处在学风浓郁的一高,大家能体会到这种情绪,柳英和杨夏亦有同感的点点头。甚至今天体育课,体育老师都破天荒让他们提早自由活动,说大家马上考试压力大,可以多玩一会。简直让人对体育老师的好感度直线升高。 那头操场突然传来一阵惊呼,原来是打球的男生脱了手,一颗篮球脱缰野马般朝杨夏三人飞了过来。 就在三人眼看着躲避不及的时候,刚好路过的一人手伸出去,听到啪一声,那枚篮球被路过的男生挡了下来,然后对方又捡起球抛了回去。 姚贝贝顿时心头一喜,正看向如同心目中骑士一样存在的时候,吓了一跳,当时就脱口而出,“程燃!你吓什么人啊!” 然后三人看到路过的程燃抬了抬刚才应该被篮球打麻了的手,一副愕然表情面对姚贝贝的狼心狗肺。 柳英率先为这一幕逗笑,噗一声笑了起来。 程燃旁边的俞晓当即就炸了,“姚贝贝你神经病啊,不是程燃你脸都被砸扁了吧!” 姚贝贝的脸也红了,感觉到自己理亏,喃喃道,“弄那么大动静,吓了我一跳嘛……” “吓死你也比砸死你好。程燃,下次你不要出手,我看姚贝贝的脸比岩石都要硬,扛区区一个篮球没问题的!”俞晓话还没说完,姚贝贝就追着打过来了,两人一个打一个跑,逗得旁人哈哈大笑。 杨夏也抿起嘴来微笑,最后看向程燃,轻声道,“谢谢你。” 柳英和那头的姚贝贝诧异望来,心想杨夏你什么时候对程燃这么温柔了。 程燃摆了摆手,示意举手之劳,又朝一边走过去了。那头被姚贝贝追打的俞晓跑过去和他汇合。 刚才掀起的笑声又逐渐平息,三个女孩重回到了自己的轨道,大家依然在操场自由活动,只是杨夏抱着膝盖坐下来,或者散步之时,流波的双目会时不时游移,在校园树影的绰绰之间,捕捉到程燃的背影。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亦或者,熠熠的目光里,决定了什么。 然后,十一月的这个星期二,期中考试来临了。 · · · (这本书写程燃,不仅仅是写他的事业,还写他的人生和那些距离我们久远,已经失去,却至今神往的生活。接下来的情节要拔高了,我再考虑酝酿一下,今天就一更吧。) 第五十七章 战斗 对于谭庆川来说,他和七班的班主任王奇的战争很早以前就开始了。王奇没来之前,拥有中学高级教师职称的谭庆川算是一中的模范教师,甚至很多时候学校的对外教学展示,都拿他谭庆川作为范例宣传。 然而自从这个会作秀的王奇横地插进来之后,情况就改变了。 王奇这个人原本是青海高中那边的,前两年的高考中,王奇这个人带的班居然飙升到了全市排名第一位,虽然整体来说第一高中仍然处于领先地位,但王奇这个班突然的拔高,倒是让第一高中暗地里出了冷汗。 也让山海市里打听起这个王奇来。 谭庆川也从很多渠道得知了王奇这个事情的猫腻,原来青海高中当时是打算来个一炮而红,专门把优秀的学生集中起来搞了一个火箭班,这个年头,把优秀学生集中起来搞火箭班,在山海市还没人这么做过,主要是这里传统教育的压力,最起码很多家长就不同意这种搞法,认为这是学校人为的偏见。 但当年青海高中就私底下暗戳戳的这么干了。 而王奇就正值风口浪尖,成为了当年这个火箭班的班主任。 结果毋容置疑,青海高中以集中优秀学生打造的班级理所当然冲到了全市第一,于是教育局的统计上面就出现了这么壮观的一幕,青海高中的火箭班平均分高居第一位,而后面死咬着的七个班都是第一高中的班级,其实和青海高中的火箭班平均分也最多是零点几到三四分的差距。而青海高中的其他高三班,都是一败涂地,甚至连全市前十五名都没能进。 这件事后面就被叫停了,最起码也给山海教育圈子里带了个坏头。但反倒是成就了王奇。这王奇成天对外宣称的就是自己当年带的班考进全市第一,以青海高中的资源打败了当时第一强的一高。 结果青海高中搞了这么一出,偷鸡不成反蚀了把米。这个王奇知道继续待在青海高中,得罪了教师圈子他也没得混了,当时就找到了第一高中的领导层,被他左右一忽悠,答应了他调过来带一届高三回炉班。 那几年王奇到处在外面搞补课宣传,而且眼睛极毒,挑的都是那些成绩好的学生,让他们到时候选择他一高的回炉班。 王奇这么沽名钓誉,还真的搞到了不少好的生源,有好生源的结果就是那一年的几场大考,他王奇的回炉班都压制着谭庆川的正读班。 回炉班毕竟经历过一次高考,从各方面来说,比正读班成绩好,是理所当然。原本大家心里都有数,也不会有人拿着个说事。但这王奇就可以不要脸到这种程度,藉此宣扬是自己的功劳,甚至开始树立一个靶子踩,来奠定他在一中的地位。自然而然,这个靶子就定为了他这个模范教师谭庆川。 王奇甚至在多次在私底下,指责他谭庆川的课不符合这个理念那个精神,关键是这些都拿着教育局的文件来说事,多来几次,杯弓蛇影的情况下,果然在几次调整过后,他王奇反而靠着这种踩人的手段,作为学校新模范教师在公开场合露面的机会增多了。 其实作为老牌一高的教师,虽然说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平时彼此间还是有竞争龃龉,但大体还是在一个良性的状态下,绝不是这个王奇这种仿佛鲶鱼一般进入一个领域横冲直撞。很多还是有底线的同事,也没见过这等人物。 那个王奇不消说,带的那届回炉班成绩最后也是超过了他谭庆川,眼看着每场考试成绩优异,甚至高考得意所累积的奖金,算是肥了腰包。而他谭庆川也只能眼看着王奇靠着无耻名利双收。 这个年头教师也不好过,校长马卫国倒是开先例的在一高开展了教师绩效制度,总体而言还是以学生的分数说话的。每次期中,期末的大型考试,年级排名前面的,有几等奖金。而拔尖的尖子生出在哪个班,哪个班班主任就有个头筹奖。哪门学科的拔尖者在哪个科任老师手里,也有个头筹奖。 这些奖金有半年学期发的,也有年终发放的。总之作为老师补贴。这让一高老师待遇倒是不错。不过也还是有教师分流制度的,哪个班学生成绩落后了,是要到校长那边拿话来说的,扣绩效奖金也是没跑了。 教师的圈子也就是以学生成绩论,谁教的学生成绩好,谁就厉害,谁就说得上话,谁就有威信威严。这就是专业能力的体现。 有的教师教了几十年书,总结了一套应试宝典,那是压箱底的东西,指着靠这个提升学生成绩养家糊口呢。毕竟现在老师也不容易,先不说工资实在不高,还有各种这样那样的人情世故走转,各种要考的证书培训费考试费…… 最让人气恼的是王奇送走了回炉班过后,结果就盯上了这即将开始分配的学校福利房。在学校领导,老资格高级职称教师先排下来后,一百三十平的大房子也就只剩下一套了。 谭庆川是家里有老人要照顾,一家五口人以前就住在七十平方米的老房子里,天天指着换个大房子,如今临到头来,那王奇倒也不甘示弱,硬是三天两头跑领导那里诉苦,说是自己岳父也要搬过来和他们住,也需要住大房子。 领导最后没办法,怎么调解都得罪人,干脆就划下道,就以今年的绩效说话,谁绩效高大房子谁得。绩效绩效,其实到头来还不就是学生这一年各大考试的成绩么。 王奇今年也不教回炉班了,也是从新开始带高一,但人家早就放出话来,就是不带回炉班,他的成绩也绝对在谭庆川之上。 谭庆川是个老实人,但老实人也不能忍受别人一步步踩着他上位,和着老实人就该成为你垫脚石,成为你在一高打下声望的工具啊! 谭庆川也卯着劲,甚至反唇相讥他王奇嘴上没毛。 到头来,两人就算互相拆台,最终还是要落在实际专业能力上比拼。 他王奇带的七班以前笃德私立初中的学生比较多,这些学生底子好,传统话来说就是生源好,高手如云。 自己的九班,也还是有一批素质不低的可爱学生的,毕竟老初一中的血统居多,他还是对初一中教育出来的生源有信心的。关键是,谭庆川觉得以自己的能力,没道理教出来的学生,会比王奇差劲。 所以谭庆川其实在开学第一天开始,就在为期中考试这一仗筹备,努力营造班上学习氛围,一些明显跟不上进度的学生,他就挨着找来谈话,给他们开解,有的人要是在哪科听不懂,他就给科任老师反映,有些科任老师甚至都有些烦他了。 当然也有科任老师觉得谭庆川还是很负责的。 成绩好的谭庆川也一松一紧,给足鼓励让他们再接再厉,也会偶尔严厉一下。所以当时他在下课的时候专门提醒程燃,也是不希望看到任何一个好的苗子走下坡路。 当然,他也不想放过任何一个可以拉升班上平均分,打败王奇的可能。 现在,第一场短兵相接,就要开始了。 谭庆川拿着手上的期中考试试卷,踩着叮铃铃的铃声,走进了那逐渐从喧嚣中……平静下去的教室。 · · · (谢谢大家对我慢更的宽容和理解,下午还有:)) 第五十八章 纵论 当谭庆川将保密试卷当众拆开,让每组第一排学生依次传递下去,重复了一遍考试纪律之后,他其实是带着殷切的目光看着班上的学生。 当然,他的目光,落在了班上李德利和郑秋英等已经被他“钦定”前几名名的人身上。 迎着这些学生,谭庆川轻轻点了点头。李德利对他点点头,有的人心头顿受感染,一咬牙,应该是暗下了要好好考的决心。 现在,就是检验这支部队有多能打仗的时候了吧。 李德利拿到了试卷,他能感到周围有不少人目光聚焦过来。作为班上入学以来排名第一位的人物,他是最有资格去争夺年级排行的强人,他平时没少承受各种各样的目光,受关注得多了,也就成为了自然而然。他知道那些目光中有郑秋英,有李亚,有张峰这些平时班上拔尖,隐隐把他当做山峰和对手的人。 也有那些成绩稀松和中游的学生,有的人是在考试中下意识去寻找一个坐标,看看他是怎么做的。 有的,则仅仅是因为他现在坐在第一排,很容易就被人看到。 他习惯了第一,那就像是呼吸一样自然。 先前无论怎么排名次也好,都会有过去初中中考后的痕迹在起作用,你在班上排名高,未必有人认你是老大。 而这一次的期中考试,才是真正动真格的时候。 所以这一次……他要名正言顺的拿第一。 很多人都依次拿到了试卷,杨夏先到手试卷,在谭庆川提醒现在是阅卷时间,两分钟后答卷,她迅翻篇跳到后面的作文命题,作文命题是《你好,未来!》 心里有数开始酝酿构思过后,杨夏翻正试卷。她现在内心很平静,然后,她轻轻转头,看到了左边四个竖组第三排位置上的程燃。 这个方位看过去,只看到程燃的侧脸。 然后,杨夏也同时看到了那头的姚贝贝。 她有些担心自己看向程燃的动作会不会被姚贝贝误会什么。 然而随即她看到,姚贝贝指了指程燃,然后伸出右手化作收刀,做出一个在脖子上一抹的佻傲动作。 杨夏微微一小,回过头来。 大院里这些和自己一起长大的朋友们,很多是不服气的。 程燃中考成绩……是7o6分。而自己,当时是695,后来……杨夏是自己估算过分数的,她很多地方,还是大意了,那些地方仔细一点,都能把分数找回来。 程燃可以在最后突然爆,让人错愕,考到那么高的分数,杀了个回马枪,让人措手不及。这里面,如果硬要找解释的话,大概就是中考其实并不太难,只要狠下心努力,是可以追赶上来的吧…… 然而,这是高中了。 前两个月的学习,其实已经进入高中的状态和节奏了。这个时候,才是真正展现出学力的时刻。 中考时,她没能成为全大院子弟第一,其实内心里,是有一点隐隐不服气的。 中考和程燃只差十一分。这是可以追上来的。 所以期中考试之前,她每天都在努力复习,她这次很认真。 因为她不能接受被程燃越的事实,她一直都比他优秀,她要继续比他优秀才行。 而这些,也是姚贝贝等人的期盼。甚至在期中考之前,她们都说起过,让杨夏好好考,过程燃,找回面子之类的话。 也许她们并不是一定要打败程燃,只是从心底里面,想回到当年在大院里大家的学习成绩排名的那种生态圈而已。 铃声打响。 开考。 杨夏看到程燃埋下头去。 回过头,她脸上绽放如清莲的微笑,旋开钢笔,下笔。 …… …… 三层教学楼,每一个教室里,都传来沙沙沙的书写做题之声。 教科组的期中考试秩序老师戴着章在整栋楼来回巡弋,时不时出现在门口,进入教室,面容冷酷的对监考老师点点头,随即在各组学生间踱步,监督考试现场状况,这些教师都是来自高二和高三组织的教科组的,能最大程度保证秩序和公平。 整个高一年级组有五十多名教师,而分派到每个班是两位监考老师,年级组办公室里,其实就还有一部分老师在等着下堂考试轮替。 在这个间隙中,围绕着期中考试的讨论,其实就已经展开了。 而大部分老师谈论的内容,都是在预测自己所教授学生能够考多少分。 第一堂考试是语文,语文考完后早上还有一堂数学,秦西榛的监考是数学那一堂,这个时候她侧着坐在自己的桌子旁,听着办公室里各科老师的讨论。 有人想刻意和这位漂亮的新来音乐老师攀谈,就问道,“小秦老师,你教的是哪些班啊?” 秦西榛微笑回应,“四个班,七班,九班,十一班和十二班。” 大部分科任老师都是一人教两个班,只有秦西榛这样的非专业主课教师可能会一人多教几个班。当然音乐课这些本身就不参加高考,平时也没啥考试,教起来也比较轻松,只有要走艺术路线的学生会往专攻这一方面。 “噢噢,正好,我是四班和九班的语文老师,九班这边有几个学生我印象深刻啊……李德利,郑秋英……还有那个张峰,成绩好,又是班长,还有我语文科代表的李亚……”语文老师范正伟道,“第一科是语文,就看他们怎么考了……” 听到九班,秦西榛竖了竖耳朵,微笑问,“九班有个学生叫程燃吧,他成绩怎么样?我看他挺有音乐天分的。” 说话的语文老师范正伟想了想,“程燃啊,有点印象吧……上课不怎么听讲……嗨,小秦老师,难道你现在就在物色到时候跟你学音乐的艺术生了!” “程燃我知道,班上成绩还可以吧。前二十总该有?” 旁边同是教九班的物理老师郑西城开口了,但明显这只是个短暂的话题,他又转移话题了,“老范,你这次有没有把握,出几个高分在你教的班?” “高分肯定有,年级排名第几不好说了……”范正伟皱起眉头,“全年级有九个语文老师,每个班尖子生分布都各有高峰,竞争激烈啊……我琢磨着,九班可能有两个学生语文这科能够拔尖,一个李德利,一个李亚。” “李德利这个学生我听说过……本来九班要选他做班长的,结果他拒绝了,说是一心想要学习,当然,谭庆川也没亏待他,给他安排了个团支部书记的身份。” 一些成绩好的学生本来天生在班上就受人尊敬,这个时候加个官职头衔,一方面敦促学生更优秀,另一方面也方便老师管理学生。 当即一些老师也纷纷开口评论起各自教的班级出众的学生来。 有英语老师说,“六班的张雨涵这个女生我是看好的……我觉得这一次英语第一很大可能就是这个女生了。人家父母一个是学院教授,一个是工程师,都会英文,从小就耳目濡染,初中的时候还代表笃德中学出去省里参加过英语演讲比赛。这习惯好的学生就是不一样,高中来也是名列前茅,这次只要挥正常,英语这科第一没跑了……” “说起来,小秦老师……你教的班里面,十二班的张科奇可是个物理尖子,以前参加过科技竞赛,物理化学就是好,我觉得这两科第一是他没跑了!” 在办公室扎堆的科任老师各抒己见,这个时候,一个一直在旁边夹着一颗烟,翘着二郎腿,脸色瘦削的男老师,一副“你们都太年轻”的表情摇头晃脑,嘴里出一种类似于拉风箱漏了风的难听嗤笑之声。 秦西榛看过去,微微蹙眉。她很不喜欢这个叫易雄的男老师。最主要这个易雄性格暴躁,为人猥琐,整治学生的方法一套一套,导致他所教班级的学生都有些怕他,靠着这种方法,倒是带的班成绩不错,因此在老师中属于一个很讨厌,却又有地位的人物。平时就喜欢仗势压人,欺压一些新来的老师。秦西榛是女老师,他到是不犯,就是秦西榛看不惯他对一些年轻男老师的态度,有时候就是一副“我懂得比你多,我资历比你老”的居高临下张扬的姿态。 这个时候他乌鸦般的笑声之后,众人停下交谈,纷纷看着他,易雄目光毫不避嫌直勾勾注视秦西榛,但话语却是面对全场,“李老师你看好的张雨涵,梁文译老师你口中所说物理化学双料第一的张科奇,现在说他们可能是期中单科状元,这话……太早了吧!” 他一副似笑非笑,话说三分,留七分的表情,委实让人有些想揍他鼻子一拳。 偏偏他这番话又极耸人听闻,让人不由自主想听他说下去。 易雄好整以暇,把烟嘴捻如嘴里,吸了一口,伴随着烟雾缓缓吐出,“就我两个月观察下来,整个高一年级,你们一会说二班的张菲,一会说九班的李德利,一会张雨涵,一会张科奇……偏偏没有人有这个眼光,看到七班的……宋时秋啊。” · · · (对不起来晚了!一直被催稿,现在差不多好了。 号外!笑死人不偿命的张小花开新书啦!新书《强人》,搜索可看!)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五十九章 底气 “你们一会说二班的张菲,一会说九班的李德利,一会张雨涵,一会张科奇……偏偏没有人有这个眼光,看到七班的……宋时秋啊。” 宋时秋…… 那个篮球打的好的…… 秦西榛脑海浮出这个印象,这个学生名气挺大,越来越多人在她耳边说起过,她以为只是单纯体育好,大男生长得帅受欢迎而已。 但好像,没这么简单。 梁文译听不惯易雄的口气,就皱了皱眉,“你说宋时秋,那他哪科好嘛?” 高一开学两个月,老师对学生的观察也是刚刚开始,不可能面面俱到,特别是这场期中考试还没出结果,在这之前很多冒尖的学生,都是通过其他班老师口里,才逐渐形成印象的。 梁文译看是反问易雄,实际上是在敲打他,刚才李新民说的是张雨涵,自己说的张科奇,都是在不同的科目上冒尖,你这突然拿出个宋时秋,又不说明他哪点厉害,这和大家聊得是在一条线上吗?你是不是在故意哗众取宠? “哪科好?”易雄夹着烟,嬉皮笑脸,“你应该问,他哪科不好?” 嚯! 办公室里掀起一小阵老师们的哗然。言下之意,你还想说这个学生全能不成? 刚才说话的李新民就不服气了,本来平时也有些看不惯易雄这种倨傲的姿态,这个时候出言刺道,“我教的六班的张雨涵我是有信心的,她的月度测验我改卷是一百四十六分。当然,我也不是说她肯定就是英语第一了,毕竟考试这东西不好说,状态也有可能起伏。不过我教书这么多年,眼光还是有的。” “绌!李老师,你也别激动,”易雄笑起来,只是他的笑怎么看怎么渗得慌,“不要不服气,七班教英语的那是谁,付丽啊!这可是付丽亲口说的……宋时秋是个状元苗子!” 办公室里,众人脸色瞬变。 李新民怔了一下,这个时候也顾不上易雄话语里的讥讽,问,“付老师……真的这么说?” 易雄笑道,“瞧你说的,我还假传圣旨不成?付丽对宋时秋是赞不绝口,让王奇好好培养,说他是捡到宝了!” 办公室里就是嗡嗡嗡一阵。 这下就连和谭庆川搭班子的郑西城,范正伟都彼此对视一眼,有种不好的预感。 他们和谭庆川是老同事,老师和老师之间,其实就是这么微妙,他们这些年里,一起搭过班子,是班主任和科任老师之间的关系,一起把一个班搞起来,是战友。也曾经做过对手,大家在不同的班别互相竞争,彼此咬着对方班成绩竞争,这是对内。 而对外统考的时候,一个学校的老师又大家都是兄弟姐妹,调转矛头一致对外校。 到了高考,大家又都是难兄难弟,回想这些年的付出,花了眼睛蹒跚了腿脚,为学生奔走,又将送走这些各奔前程的学生,大家都要经历这种分娩撕裂阵痛的过程。 一起经历这些,同在一个学校为人民教师,还是很积累了革命感情的。 从旁观者的角度,他们是很看不惯王奇欺负谭庆川这种老实人的。 也看不惯王奇那种属于职场鲶鱼的角色。这个人很精明,很懂为自己谋利益,而这个过程中,甚至不惜以打击他人为代价。 这样的人,明眼人是能看出不能和他交心和长久相处的,这就是一个唯利是图之辈,为了往上爬,他很可能会把身边的人拿来当垫脚石。 他们那是够不上被王奇打击的资格,否则很发生在谭庆川身上的事,很可能会落在他们的头上。 于情于理,他们都希望看到谭庆川把王奇打趴下。 但是能做到吗? 这个付丽,可是一中有二十几年教龄的老教师了!手上各种奖状证书一大堆,可以说,见证了一高的很多个阶段,这么一个元老级人物,经历了一代又一代的学生,眼力那是相当毒的! 从付丽口中没有偏颇的说出“状元苗子”,谁都知道这个词的分量。 要知道,判断一个老师专业能力的依据有很多,譬如所带班级的平均分啊,升学率啊,学生尖子率啊……但这些,其实都没有有个真名实姓的状元,从你手上带出来的光环显眼。 那些成绩好到人尽皆知,那些全校第一,全市第一的学生,就是一个老师响当当的金字招牌,就是一个老师作为战士的荣誉徽章,比任何数据都要有说服力! 哪怕现在高三的年级组长召开会议讲话,经常就三句不离“在我多年的教书生涯中,教出过九四年的市级状元齐贵文……” 脑袋上都顶着叫得出名字的状元光环,这才是领导点头,家长认可,外界有名气的老师正确打开方式。 易雄淡淡道,“你们以为王奇敢跟谭庆川叫板,是没有底气的?宋时秋这个学生……就我得到的我们七班科任老师反馈来看,各科都是拔尖的……” 关于王奇和谭庆川之间的矛盾,只有当事人在的时候,大家不会提及。但其实这已经是半公开的秘密了。 而王奇的七班,和谭庆川的九班,其实在这场期中考试上面,已经开始了擂台。 关键是七班和九班,大家心知肚明,有好的老师,也有年轻的科任老师。 一般年轻的科任老师,就别指望单科成绩能赶得上那些老牌教师了。 再加上每个班或多或少都会出现那么几个拖成绩的差生,一个人就可以把平均分拉下一大截。 其实以谭庆川和王奇的本事,双方大概一个学年几场大考交锋下来,历次平均分差得可能都不会太多。 最可能都是分不出高下的地步。 但如果这个时候,谁头上有个年级状元,那效果可就不一样了。 这么说吧,可能在年末评定,哪怕你班级平均分排名上不去,但要是手头上有个状元,那待遇也是极高的。学校领导也在乎脸面,能够打出招牌的状元,就是校领导的脸面,你为了校长挣得了脸面,你也就顺理成章名利双收。 要说王奇和谭庆川争夺的福利房,很可能就这样能判出结果。 有不少的教师,心里都为谭庆川捏了把汗,那么这么一来,谭庆川手上的几员捏在手的大将,譬如李德利,郑秋英之流,能否对擂王奇七班的宋时秋? 这是个谜团。 这场期中考试,就将得出答案。 秦西榛算是大开眼界,也算是长了见识,没想到这考试内外上下,其实有这么多门门道道,涉及的教师利益,威信,名望之争,都在教书育人的专业能力比拼上见真章。 也不由得让她这个刚出校门踏上职场的教师无比深刻的明白,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啊。 而江湖,已然随着期中考的进行而腥风血雨。 在这场厮杀中,程燃上午突破语文数学,下午皱着眉头答完历史地理。 很多人看到他的样子,以为他也可能情况不妙。 毕竟这次教科组出的题,就是有难度的,要保证刷下一批人来,要考出水平,这次有很多人,考完了表情都不大对,这已经成了普遍现象。 但其实,所有人都不知道。 一代巨星马拉多纳刚刚宣布了退出足坛。 曾经只是看着那个人在绿茵场奔跑厮杀,就能热血度过无数个通宵达旦激情岁月的时代……在眼前落幕了。 程燃只是对此有点感伤。 . . . 第六十章 变态 第一天的最后一堂考试,是谭庆川监考,在这个过程中,他一直在观察。 老师观察学生也需要一定的技巧,其实任何一个学生,要是现自己班主任在注意自己,很可能就会心神不宁,影响到正常挥,谭庆川监控全场有很多方式,一边踱步游走,从各个角度,看哪个学生做题快慢,从而分析一下他的状态。 否则就是在监考席,端份报纸,正襟危坐,时不时通过报纸褶下去的角度,往外巡视。这幅样子有点贼,但没有办法,谁叫现在心痒难耐,每个学生他都恨不得撬开脑子看看到底掌握了多少知识。 他注意到很多细节,李德利偶尔会停下来思考,但表情一直很平静,果然不愧是自己看中的苗子。班上成绩好的,有的人蹙眉,有的人安静的书写,有的会抿一下嘴,这些无形的情绪,构成了考场最主要的气氛。 然后就是当天最后一科考完,人们依次交卷。郑秋英交卷时很轻松,还对他笑了一下。班长张峰交卷,谭庆川忍不住问,“今天感觉怎么样?” 张峰想了想回应,“还行吧。” 谭庆川点点头,“戒骄戒躁。” 然后很多人66续续交卷,而谭庆川在程燃脸上,看到了一些普通学生遭遇失利时的那种表情。当程燃交卷上来的时候,谭庆川的脸色也暗沉沉的,他肃言问道,“程燃……见识到厉害了吧?” 程燃抬起头来,看着谭庆川,似乎才有些从神游中回复过来,“嗯?” 谭庆川心底是愠着一股火的,他早就知道是这种情况。以往的经验让他见多了很多进校的好学生,守着曾经的辉煌,不拿高中课程当回事,结果后来一败涂地的。这个程燃吧,他早就已经盯上他了,下课了忙着玩,也不关注特殊题型,老师看他状况不对,提点他吧,他却不当一回事。 这种情况下,不落马才怪! 他觉得可能在这场考试之后,要请一下这个学生的家长,既然之前提点程燃,他不当一回事,最后结果也很糟糕,那么他也就只能采取手段升级,请家长,尝试把这个学生扭回正轨了。不负责任的老师可能面对你这种情况也不会多说,但是谭庆川觉得这个学生还是可以拯救一下的。 所以谭庆川压着火气,对程燃道,“平时布置了题,让你下去看,你一不找老师,二也不利用课间多突击……你看看你周围的人,哪一个不卯着一股劲,不付出就想有收获……可能吗?” “这还没考完,考完了,看情况等我的通知吧。” 交卷的学生越来越多,而且已经有不少人因为谭庆川的话看了过来,有些影响秩序了。 程燃看着谭庆川,目如秋季山林澄澈平静的湖。 谭庆川收了他的试卷,道,“都已经这样了,就先这么吧。你可以走了。” “好。” 程燃背起书包,转身出了教室。 刚刚出了门,俞晓就从后面过来了,盯着程燃,小心翼翼问,“你不会真考砸了吧?我看你脸色不对呢?” 程燃欲言又止时,杨夏和姚贝贝等人也从教室交卷出来了。 姚贝贝道,“程燃……题难吧,你看谭庆川都快把你吃了!你不是当初中考咱们大院第一么,哼哼,上高中就露陷了吧!谁不知道你当初就想在人姜红芍面前表现!不过人家现在在蓉城十中了,是尖子中的尖子。你呢?” 俞晓本身这场考试还是挥了自己水平的,但看程燃的模样,他也比较难过,这个时候怒道,“姚贝贝,你要死啊,你能不能少说两句,我真想给你两巴掌!” “你敢!”姚贝贝眼珠子一瞪。 “好了!”杨夏就从旁一皱眉。姚贝贝倒是一下子老实了,其实估计也觉得刚才那席话说的有点重,毕竟程燃看样子考得不好,她添油加醋,虽然心头很痛快,但作态就有些长舌妇,连自己的良心的都快看不下去了。杨夏一席话,她倒是有了台阶,立即就收了口。 程燃看着杨夏,杨夏看着他,然后道,“程燃,明天还有后半场……加油吧。” 做出对程燃的鼓励后,她就迈步行前了,背影,仍然是纤长而清傲。 这一小阵风波消敛之后,俞晓才扭头,问程燃,“到底……有多大把握?” “啊……不是因为考试……” 程燃看着他的模样,笑了笑摇头,“考试还行。只是,马拉多纳退役了啊,心情不好。” 等到程燃都走出去了好长时间,俞晓还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眼珠瞪着。 片刻,夕阳中,爆出少年的不甘怒吼。 “我靠!” “这么多人在拼尽全力考试!老子脑壳都烤焦了……” “你特么还有心情思考马拉多纳!” “你到底有多变态!?” …… …… 在交卷之后,谭庆川留下了李德利和郑秋英。 早上就考了语文和数学,考完数学的时候,谭庆川就拿到了试卷。看到那份试题的最后几道大题,谭庆川当即就骂了出题的高三教科组那群人一句“变态!” 那些题是很有难度的。但是谭庆川转念一想,其实如果没有难度的话,恐怕也拉不开水平。 中午在办公室,他就对着标准答案把大题先看了,办公室里倒也生了一些事情。下午的时候谭庆川心里面一直是梗着的,好不容易等到考完结束,他当即就把李德利两人留了下来。 很多学生看到谭庆川找两人商量,多半就是在问他们考试的具体细节了,当然,这幅画面,基本上就是尖子生的日常。 谭庆川把早上的试卷拿出来,指了指后面的大题,“这几道题,你们两个怎么算的?结果是多少?” 郑秋英先看了一下,依次指出了答案,而李德利也做出了同样的回答。 谭庆川心里暗暗松了口气,不过表面上不动声色,“最后的题虽然比较难,以你们两个人的能力,倒是应该不会出错的,是能解答的。那么还有前面这道题呢?” 郑秋英看着他指出的题,回应,“这个二元二次方程求解,当x等于23时,这家特许专营店的最大利润为33255元。” 谭庆川当即心头就“咯噔!”了一下。这道题的正确答案应该是326oo元。 326oo,多么完美漂亮的数字,答出来的这种稀奇古怪的数字是什么鬼? 不过谭庆川还是将最后的希望放在了李德利身上,他看向李德利。 李德利皱着眉头想了一下,“我当时算出来是334oo元,和郑秋英不太一样……” 谭庆川的心脏已经如泰坦尼克被冰山撞击,歪斜了一下。 这道题是有难度的,二元方程求解的时候有几个陷阱转换一下,当时看到这道题,他就知道这是高三教科组设置的经典陷阱题,这道题是有原型的,当年很是考到了不少考生,后面这道题在他们一高的题库中重新改进了一下,改头换面。他没有料到,班上最好的两个学生在这道题上面折戟沉沙。 这道题六分,意味着至少六分,从他们总分里被扣掉了!六分,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如果他们这份试卷全无差错,就要指望着别的顶尖学生丢下六分,才能持平! 而最关键的是,上午数学刚考完,王奇就和他的状元苗子宋时秋对了题了,结果是,宋时秋这道题是跨过去了的。 谭庆川至今还记得王奇当时在办公室那股得意洋洋的劲儿。宋时秋,俨然成为了他的核弹。 而现在,谭庆川觉得,这枚核弹,已经移动高悬在他的头顶了。 他已经开始感受到,王奇那边,所谓的一个状元苗子带来的…… 令人身心沉滞的压力。 · · · (能理解一些读者催更的心情,一本书要写得拍案而起枝叶丰满,特别是一个高潮,就该把线埋足,把铺垫做到位,最后才好看。否则我直接几句话告诉你书的大纲内容,是不是就满足了?我还不想去考虑那么多内容,去考虑如何叙述,消耗那么多脑细胞,平铺直叙是不是更轻松? 但我知道,那是不行的。这就是烤鱼写书的坚持和风格,理解的,就请继续安静看下去吧。等我一步步揭开,程燃大魔王的恐怖:))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六十一章 不公! 谭庆川把试卷收罗起来,然后交到年级组那边,下午考的历史地理两科试卷都会收集起来,送到由高二的老师抽调起来的改卷组进行批改,之所以不放在高一来改,就是最大限度的防止一些老师改自己班的试卷,故意放分,或者改到有竞争关系的班级试卷,故意压分的情况。 把年级组上的事情做完之后,谭庆川才往家属院走,刚进家门,老婆赵青就过来了,赵青是教高二语文的,这个时候正在添家里楼道外蜂窝煤的煤球,家里老人把菜给做好了,接了读小学的独子下课。赵青也是刚刚回来,在门外就把谭庆川给拦住了。 谭庆川心头烦,皱了皱眉,“我肚子饿了,让我吃口饭?” 赵青凑过来,看左右无人,低声道,“吃什么饭噢,关系咱们大房子,孩子越来越大了,总不可能老和我们打挤,之前乔乔还问我,妈妈我什么时候能有自己的房间,我这个心酸啊……” “好了,不说这些了,免得你烦,你们班的娃考得怎么样?你这科你总有个数吧,你知道吧,那个王奇今天下午的时候,就找到给他们班改卷的老师,问到了他那个尖子生宋时秋的成绩……最早考的语文和数学两科已经出来了!说是语文考了135,数学考了142!” 谭庆川先是为自己孩子感同身受的难过,这个时候又是一惊,随后皱眉,“谁说的?” “还管什么谁说的啊!现在院子里谁不知道你和王奇打擂台?他们七班最好的学生就是宋时秋了,所以王奇对其极为重视,就等着拿宋时秋打败你!这院子里很多看不惯王奇的人,都把打听到的事情跟我说了!你们班娃娃怎么样啊!你平时常说的李德利,有没有把握压过宋时秋?” 谭庆川就是一阵心烦,女人啊……这家属院女人堆里面,别看一个个都是女老师的,但背后传起话来,那根本就和你什么职业身份无关,那就是女人爱扎堆聊八卦的天性! 但谭庆川又暗暗消化刚才听到的内容,那个宋时秋语文考了一百三十五,数学考了一百四十一……还真是全才啊……要知道上了高中,语文能够考上一百二十五分以上的,就算是优秀了。一百三十分,估计一些班上前几名的学生,整个高中三年也没考上过这个分数。而一百三十五,这是什么概念,历届状元可能就在这个区间。 数学一百四十一,也是一个让人会羡慕咋舌的成绩。 窥豹一斑,可想而知这个宋时秋有多强。难怪王奇把他当成宝贝,专门用来干掉他谭庆川的武器! “我也不知道我们班改卷的是谁啊,没打听这个事,过两天不就出来了吗?”谭庆川道。 “你啊你啊!你这人怎么就这么死板!难怪王奇踩你这种老实人,后面两天出成绩前,你不打听个明白,咱们能睡个好觉?你赶紧的明天监考轮替休息时,去问一下啊!”赵青恨铁不成钢道,“我都给你打听到了,改你们班,五班,六班数学卷子的是吴志斌,语文的是刘琴,你到时候去问问他们……你看好的几个学生的情况不就行了吗!” 谭庆川想了想,又拍了一下裤腿,“成!明天一早我就过去问!” 这天晚上谭庆川简直是没能睡着,满脑子都是宋时秋的阴影。 第二天一早,谭庆川就到了教学楼那边,第一堂监考英语,他先监考了,下一堂自有其他老师代替他,他就直接去了高二年级组的办公室。 好在高二组的这两个老师这么多年,倒也是彼此之间认识,而且还有他老婆同是高二组语文老师的关系,多少还是比较熟稔的,他先找到了吴志斌,吴志斌是个小个子,带着副框架眼镜,正快速批改试卷,干练无比。 “老吴……”谭庆川刚刚来了开口,吴志斌就摇了摇头,“我说你们啊,都来了几趟了,说吧,你教九班吧,九班我还没改完……” 谭庆川堆起笑容,“老吴,辛苦了辛苦了……打听一下我学生考得怎么样,也不算违规吧,没改完就没改完,我就问问,现在目前为止,我们班最高分多少?哪个学生?” 吴志斌笑了笑,他手头上一大叠试卷,是正在批改的,左手边放了一叠,是改完了的,想了想,吴志斌从左侧那一叠中翻了一下,抽出一张卷子,“目前为止,这张卷子是最高分,一百三十七。” 谭庆川接过去一看,李德利!137。 这个成绩按理说已经不错了,但是宋时秋141分的成绩就压在前面,谭庆川这个心是怎么都松不下来。 他还抱着一线希望,道,“那你帮我看看,有没有改到一个叫郑秋英的学生的试卷?没有吧……” “郑秋英啊……”吴志斌想了想,“有啊!”吴志斌伸出手去,变戏法般抽出了其中一张。 “135分。还是不错啦,目前为止第二啦!” 谭庆川心头那个失落啊,这个时候,宁愿是没有见到郑秋英的试卷啊!因为刚才吴志斌说改完的卷子里面,137就是最高了。郑秋英的试卷要是没在这里面,这意味着还有可能超过这个最高值……现在看来,恐怕这就是他们班最高水平了! 宋时秋141……这特么就是个怪物啊! 谭庆川心头那叫一个五味陈杂,他盯着吴志斌,吴志斌也看着他。 片刻后,吴志斌就皱眉道,“你总不可能等着我把这一大堆给改出来吧?” “是是是……那就不打扰了,不打扰了。” 心不在焉对吴志斌道了谢,谭庆川出了办公室。 吴志斌又摇摇头,也不怪他,他改这几个班的数学卷子,班主任就已经打听上来了,托人情关系左问右问的,吴志斌本身就是个不喜欢交际怕麻烦的人,问得多了,自然也烦躁。到不是故意给谭庆川脸色。 继续埋头干活,吴志斌改着改着,改完了这份卷子,又翻了过来,重新看了一番,然后……嘴巴里,发出“咦!”的声音。 他扭头看向教室门,这才想起来谭庆川已经走了十几分钟了。心想他来得还真不巧,晚来个十几分钟不就好了。 …… 从吴志斌的办公室出来,谭庆川又径直去了另一个批改语文试卷的刘琴办公室。 刘琴就比改卷改的火气上涌的吴志斌热情多了,主要也是和他老婆赵青关系不错,对谭庆川就是笑,“赵老师跟我打了招呼啦,我今天一来就先改你们的试卷,没改完,但是现在有一份试卷作文写得是相当好!当然,不是目前得分最高,但作文可以打满分了,这个女生非常有文采,国学底子很深厚的……我打算把这份作文报上教科组那边,让他们贴在张贴栏上。” 每次这种大型考试,有好的作文,一高都有张贴栏可以张贴出来。供全校围观。 “女生,叫什么名字?”谭庆川心忖这算是今天得到最好的消息了。 “叫杨夏的。作文写得真是好,可以打满分。试卷得分125。” “噢……好的好的,”谭庆川又道,“那你帮我看看,李德利这个学生语文多少分。” “噢,这个学生是目前最高的……130,作文扣了几分,但整体卷面上要比杨夏好!” 谭庆川脑子就是嗡!了一声。 李德利只是130分!还是没能比过宋时秋啊…… 这两大主科,就已经差了好多分了……高手交锋,五分一个台阶,足以把人甩一个身位了! “那好……刘老师你改完了我等你总分,就不打扰了……”谭庆川有些失神落魄的往外走,走到门口,又突然狠下决心,扭头走回来。 手平伸挥了挥,“刘老师你再帮我看看,郑秋英这个学生多少分,李亚超呢?” “嗨,你看你急的……你说的两个……我看看啊,郑秋英,郑秋英,噢这里,郑秋英120,李亚超123分!” 完了! 谭庆川脑袋一懵,这些成绩简直就像是冰冰冷冷的大锤,每一锤,都砸在他胸口上。 自己看好的几员大将,在王奇班上的那个宋时秋面前,简直都是无一合之敌,无一不被戮翻落马! 这个宋时秋,恐怕真就是如付丽所说,这就是个状元苗子了,这一次的年级第一,估计八九不离十! 谭庆川心头的这个不甘心啊…… 凭什么王奇那种机关算尽的无耻小人,能有那么好的运气,竟然手头上捏着一个状元! 谭庆川只要一想到王奇那得意的嘴脸,那靠着这个宋时秋,恐怕能把他踩进泥地里,夺得大福利房的那种趾高气昂,想到自己一家人还得住在小房子里,每天因为各种龃龉争吵,甚至媳妇儿赵青埋怨他的无能和老实,他就忍不住气得浑身发抖。 他眼睛有些红。 恶人长作孽,好人长嗟咽。 人生,际遇,命运,从来就是如此不公! 第六十二章 2,那1呢? 最后一天考完试,谭庆川却很平静。 有时候认命就是这么简单的一件事。 但内心深处又有隐约的不甘。总希望再看到李德利等人其他科成绩,因为语文和数学并不代表整体,没准这两科落下了,其他科考得好呢,没准那个宋时秋就这两科最拔尖,其他相对偏科呢?没准…… 心头总是有太多的念头,却无法通达。 所谓只有对手才能了解对手,谭庆川很明白,王奇这样的人物,要是仗着一个状元宋时秋,他是真能浑不吝往上爬到顶的,要是以后成了年级组长,成了教导主任,成了副校长校长,这个一中的天,就彻底的变了! 他所知道的有很多学校,就有这种人物,要不有权有势,要不善于钻营,进来后就像是闯进了绵羊圈,普通老师没背景不会耍手段,哪是这种人对手。 只能眼睁睁看着对方火箭般蹿升,做教科组长,做教导主任,副校长,党组书记,甚至到校长,但凡是挡在面前的人,都给整治下去,身边围满了溜须拍马之辈,原本好好生生的学校,生生变得争权夺利一团糟。 当然,这些人,有的后来因为风纪问题倒了台,有的却祸害活千年的直升教育系统当领导去了。这些人拍拍屁股走了,结果一个好端端的学校,就像是拿给这些蛀虫钻了的奶酪,是千疮百孔一片狼藉。 很多在一线打熬的老师,凉了心,冷了血,教学质量直线下降,学校自然而然也就沦落末流。 这么多年来,看看那些半死不活的僵尸学校,例子还少了? 一高有王奇这样的人,光是那些行径,那些打击谭庆川上位的做法,就其实已经引起了一些老牌教师和明眼人的警惕。 不少人是支持站在谭庆川这边的。甚至在王奇拿谭庆川讲课做文章,说不符合文件精神的时候,就曾经有和谭庆川素不相识的老教师站出来,在校长那里为他打抱不平,“谭老师的讲课都有这样那样的问题,被鸡蛋里找骨头的挑刺,是不是我们这些老人,都该被淘汰了?淘汰个干净,就让小人作祟猖狂了?” 对于这些仗义相助,谭庆川是很感激的。 他知道,大家都希望他能遏制住王奇,不能让王奇这种人得逞,制止这种风气蔓延。但这最终,还是只能落在专业能力的比拼上面。 事实的情况是……的确极不乐观。 改卷组办公室这几天遭遇了各种托关系打听小道消息的事情,以至于教导处专门重申了一次纪律,严禁改卷期间会客,擅离批改场地,还增派了巡视组专门守住批改场所,禁止无关人员再进入了。 这几天的改卷组办公室中,教师们或是埋头批改,或是和组长商议,或是扎堆议论,商量这个学生的答题契合题义的程度而应该打多少分,这道题有没有争议,这个学生的答卷有没有超出规范……或是看到一篇奇特的作文,大家传阅,有的点头,有的摇头…… 而在外部,高一年级这边,就只能安静的等待成绩最终的放出。 …… 九班英语老师宋嘉在星期五上完了下午的头两节课,却没有急着离开办公室。 就连下午只有一堂课的音乐老师秦西榛,都留在最后。 期中考试已经结束一天了,昨天有消息传出试卷基本上是改完了,可能今天会出成绩。不过这个过程是保密的,之前的传言也仅仅是可能,今天出不出还不一定。 一场大考下来,别说是学生人心惶惶不可终日,老师又何尝不是提心吊胆。 这不光是是检验学生成绩,也是检验自己教学成绩的时候,平时那些学生,到底有没有消化了自己布置的学科内容,到底学到了多少东西? 分数,这种冰冷而直接的事物,就能说明真相。 谁提及分数,从学生到老师家长,乃至校长领导层,不是竖起耳朵敏感无比。说到底,这就是以分数论英雄的年代。 谭庆川这几天里都没有睡好,颇受折磨,他今天早上起来洗了把脸,看到镜子里憔悴的自己,无奈笑了笑。 笑容苦涩而干恹。 想到这几天改卷组都在加班加点,改分,统计,很快结果就要出来,竟然生出了一种不敢去办公室面对的畏惧感。就像是生活有一道巨大的坎横亘在那里,如同一个即将降临头顶的审判。 只是基本上已经到下午了,教科组那边还没有消息。 有的人认为估计今天也不会出成绩了,明天星期六,全校继续上课,如果明天还不出的话,可能这个成绩就要到下一周周一去了。 九班下午的最后两节课是谭庆川的课。 上课铃打响后,a组的教师办公室又空了下去,斜阳透过窗户照射了进来。 偌大的办公室里,就只剩下宋嘉和秦西榛两个老师。 “小秦老师还不回家吗?”宋嘉笑了笑,看过来。 秦西榛回应,“还有课没备完,我再等一会吧。” 其实两个人都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同处于一个班,也有同仇敌忾之感,谁都希望自己教的班,能够在一场考试中拿出实绩。秦西榛则是有关切的学生和班级,他们都在等待着,看看到最后放学,教科组那边还会不会过来下放成绩。 时钟一分一秒过去,指针指向五点过的时候,楼道里传来脚步声。 宋嘉和秦西榛耳朵都竖了一下。然后她们同时看到一个老师拿着一叠文件袋走了进来,人不认识,但是很面熟,是高二教科组那边的老师。 那个老师进门看了一下空旷的办公室,对他们一笑,“请问一下,九班班主任谭庆川,十班的邵春华,十二班的汪磊,他们的桌位在哪里?” 那个教师拿出了手上的牛皮文件袋,封皮上写着班级和班主任名字,“这三个班的成绩和排名先赶出来了,我拿给他们,今天晚上他们就可以看一下,总结成绩……” 秦西榛和宋嘉同时从桌子上站起来。 秦西榛即将迈步,又停顿了一下,她毕竟是非专业课老师。宋嘉就上前去,“你给我吧,我到时候拿给他们。” “好的,那谢谢了!”那个教科组老师从自己抱着的一叠文件袋中取出三份,递给宋嘉。然后又出了门,去其他教师办公室分派了。 宋嘉和秦西榛对视了一眼,两人都忙不迭开始拆牛皮袋的绳索。 “你要看几班的?我教九班,我看看九班的英语成绩怎么样。” 秦西榛点头,“我先看十二班吧。” 秦西榛接过牛皮口袋,拿出里面的几张a4纸。 宋嘉也忙不迭翻了九班的成绩册出来,里面的顺序倒是根据打印机出来的封装顺序,里面三页纸,上面以表格的形式打印着学生的各科成绩,而在最末尾的表格里的数字,就是班级上的排名。 只是这些成绩并没有进行按排名顺序排版,这个时候教科组是加班加点的进行改卷统计,排版这种工作就不拘小节了。 宋嘉刚刚翻看着,踩着下课铃声破天荒没有拖堂的谭庆川端着自己的茶杯刚好走进了办公室里,看到两个老师手上拿着的东西,谭庆川脸皮就是抽搐了一下,不过语气却十分平静,“噢,成绩单出来了……” 他拿着自己的不锈钢水杯,上面的标签都因为年代久远而磨得斑驳发白。 谭庆川看上去很平静,就像是面临一件平常的工作一样,走了过来,宋嘉没有看完,但这本就是人家班主任的东西,她顺手就把九班的成绩单递给了谭庆川。 谭庆川倒是不慌不忙,先从地上的热水瓶里往水杯里灌了热水,端起茶杯,接过宋嘉那叠纸,其实心速已然加快起来。 这个时候陆续有老师进了办公室,都朝他谭庆川看来,有人当即道,“噢,出成绩单了啊!” 谭庆川矜持的点点头,右手端起茶杯灌茶入口,左手摊开成绩册,其实眼睛已经在上面快速搜索了。 看到了郑秋英! 郑秋英,跟自己所打听到的一样,数学135,语文120,英语134……班里排名……第四! 嗯? 郑秋英居然不是第二? 谭庆川眼珠子像是探索雷达一样运动,这次直接搜索名字。 李德利。 找到了。 数学137,语文130,英语133,物理89,化学87,生物97,政治80,历史98,物理98。 名次……2。 2什么2? 谭庆川一时有点懵。 2……? 那……1呢? 谭庆川手指捻了一下,熟练的动作让他一下子把三张纸隙开,露出了最右侧的数字。 1在哪? 1是谁,快出来…… 1! 谭庆川再饮一口茶,拿出那张纸,沿着那条单元行往前搜索。 然后定住。 无数目光中。 “噗……!”一声! 谭庆川满嘴茶水喷了出来。 第六十三章 波澜 一口茶喷出来之后,谭庆川连忙道歉,“对不起对不起!” 旁边人只能胡乱抹一把脸,却并没有生出任何不满的表情,一个个现在目光都落在谭庆川手上的那份成绩单上面。 旁边的物理老师郑西城原本还是稳住的,这个时候整个脸都垮下来了,“这……怎么……” “咱们班成绩考得这么差啊!?” 周围七班科任老师心头就是一窒,他们还从来没看到过谭庆川如此失态,下意识的只能认为有什么不寻常的事发生了。 一些老师传来同情的神色,秦西榛也有些难过。她其实已经站在了谭庆川这一边,想到易雄那样的教师,和王奇蛇鼠一窝,要是这样的人得势,就真是乌烟瘴气得很了。 “没有!没有!”谭庆川脸色恢复平静,不露声色道,“只是噎着了……我这成绩单下来了,我先拿回去,先拿回去看看……这些孩子操心啊,我回去总结一下啊……” “谭老师哎我们看看啊……” 几个科任老师还想看看自己教的情况呢,那边谭庆川手一掖,把成绩单往牛皮袋子里一装就忙不迭的走了。弄得几个科任老师一头雾水,但也不好再上前去了,本来这就是学校先给班主任的成绩单,一般都是班主任当天晚上先参考总结,后面再跟科任老师沟通的。后面的年级排名和各科成绩情况,会随着后续的统计一一出炉,只是有个时间差。 而且,看谭庆川的模样,分明就是不想让大家看到成绩单,是不想事情宣扬,被人议论? 恐怕,他们班,真的是不妙了。 谭庆川就这么走了,但是办公室里面,却是鸦雀无声。 片刻后,不知道哪个老师叹了一口气,“谭老师……要面子……” 很多人脸色也不太好看,轻轻摇头,“这一次,谭老师的房子,恐怕……” 人们点到即止,私底下关系好的教师之间可以议论,但是毕竟是在大办公室里,很多话,也就只能言尽于此。 整个办公室,无形中弥漫着一种淡淡伤感难过的情绪。 明明他们教书育人,教育学生要持身以正。 但这里每个教师,都有一种眼睁睁看着一件最无奈也最憋屈的事情发生,却无能为力的观感。 没有人是救世主。 …… 谭庆川像是掖着一个宝贝,路上仿佛看谁都会扑上来抢他的成绩单。 又像是掌握着一个大秘密,却又不太真实的感觉。 他赶紧三步两步回了家,和家里老人打了个招呼,一头就扎进了自己的卧室里,因为家小而窄,卧室是没有窗户的,白天什么时候都要开灯。把灯旋开,在暖色的灯光中,谭庆川将牛皮袋子口翻折,将那几张成绩单抽出来,摊在玻璃板子的书桌上。 这是老式书桌,玻璃板下面压着的是老照片,一些家里电器大额开销的单据,甚至还有当年他大学从一个地方乘坐火车到另一个师范院校找赵青的火车票。 那些泛黄的票据,记载着这个家庭的建立历程,那平平淡的过往,似乎第一次,要因为这份成绩单上的内容,而出现转折。 他深吸一口气,看着那张纸……他还有些发懵,说到底,他没想过自己会看走眼。 但是确实走了眼! 在第一的那个名次上面,赫然就是那个名字。 他猛地从座位上站起来,来回走了两圈,然后又是压抑不住的,狠狠握起拳头,用力在空气中挥了几拳。又顺势做了个电影里李小龙的架势。 穿着中山装的他这幅样子委实有些滑稽。 要是学生们看到从来就是不苟言笑的谭庆川会做出这样的动作,恐怕一个个都会惊得下巴脱臼。 然而这一刻是,门打开,自己的父亲探了个头进来,“饭做好了……” 两爷子对视着。 片刻后,他的老父亲道,“压力大了,就出去多走走……” 又把门给轻轻带上了。 谭庆川一脸的抽搐,重新坐回桌子前。 这太不可思议了……原本谭庆川还以为是打印错误,但他依次看了这个学生的每一科每一门类的得分并经过分析之后,他有如醍醐灌顶,明白为什么那个学生每天上课都不听讲,只是埋头做自己的事情。 是的,只有这样,才能解释这一切。 他已经超越了过去。没有停留在了这个层次。 谭庆川终于明白,在考试第一天结束时,他忍不住斥责了那个学生一通,他当时只是看了他一眼。那一眼他至今印象深刻,还原本打算考试后单独请一下他的家长,严肃反映他学习退步的事情。 而现在,他忽然明白了那是一种什么眼神。 他曾经去过峨眉山的金顶,早晨看日出,那鸡子一般的黄卵破开地平线,张开那万千霞彩的光芒,就好比当时的那双眼睛。 谭庆川一点没有任何羞恼的情绪,反而是……隐约有种难以言喻的骄傲。 家门传来扭钥匙开门的声音,刚刚回家的赵青在外面问了一下谭庆川,就径直打开门进来了。 赵青直接进了卧室里面,一脸的焦虑和准备吵架的意图,“谭庆川!你们班到底考多差!?我听人说你失神落魄的走了!你都不知道那些人说得多难听……谭庆川,你在搞什么啊……你知道我们等着换房子吧,你现在心思没在工作上啊,要不然你们班怎么会全军覆没?这日子还过不过了!” 赵青一脸气苦的嚷着,却逐渐发现不太对劲,因为谭庆川此时露出的表情,并没有以往因为生活琐事窘迫,她跟他吵架时,那一副让人不知道是愤怒还是难过的老实人苦瓜脸。 反而是,一种她前所未见的傲娇。 这幅样子连赵青一时都给镇住了,她道,“怎么的啊,你受不了了是不是……你是不是想跟我离婚啊……”后面声音已经小了下来。 “呵……”谭庆川突然从唇缝里隙出声来。 赵青心脏一沉,“你呵什么意思……” 话还没说完,就是谭庆川突然咧开一个笑容,“这一次,我可以反击了!” “啊……”赵青呆住,“怎么……” 谭庆川起身,像是一个绝世高手般随手将成绩单递了过来,“捡到宝了啊……看第一名。” 赵青知道事情不简单,接过去就找上面的内容。 赵青也是老师,这场期中考,她比谭庆川还要焦虑,下来更是到处打听小道消息的成绩。 而现在看到这份成绩单上九班第一名的那个学生的各科成绩,她“啊!”一声惊呼,“这是真的?” 然后赵青反应过来,“那你当时为什么不在办公室公开?” 谭庆川慢悠悠的看过来,“公开了……还怎么打趴下王奇,让他费尽心机,结果一场空?” “你也注意了,这件事不要先说出去了……本来成绩下周出,但这次校长突击了一下,让很多老师加班改试卷,所以现在各班是出来了,但汇总年级排名还要一定时间……”他伸出一根指头,目光沉稳,往虚空一戳,“老子这次,要让王奇好看!” 几十年来,谭庆川一直都是老好人的样子,而且他本身又是模范教师,温文尔雅,对学生严厉,轻易不和人争执,有什么事,他也是软绵绵好说话的形象,以至于很多人会占他便宜。有时候也让赵青对他的这种性格积怨颇深。 说好听点,这是老实人。 说不好听点,就是包子。王奇那种小人上位,不踩他谭庆川这样的天然包子踩谁? 然而这一刻,赵青怔怔看着谭庆川。 她一辈子,没见到自己家老谭这么雄起过! …… …… 这天一大早,程燃出门的时候,一瞥之间,看到了前面单元楼那个熟悉的身影。 杨夏在晨光中走下楼道,因为出门的早,所以没有和姚贝贝等人同行,而是独自一人,沿着花园的小路向大门而去。 程燃倒是突然想起来,好像自从考完试之后,杨夏几次看到他都刻意的躲开了。 星期四考完试,星期五正常上课的课间,程燃记得自己下楼,杨夏刚好上楼,因为往上层的楼梯有左右各一条,原本杨夏是准备从她很近的右手边楼梯上来,结果一抬头看到楼梯口的程燃,她立即的转了方向,向左侧的楼梯走了上去,完美和他错开。 想到这里,程燃倒是想试探一下,对那边挥了挥手,“喂,杨夏……” 打过招呼之后,他看到远处的杨夏突然加快了脚步,走出了大门。等程燃出了大门,杨夏已经上了前一班车走了。 果然是,在躲着自己啊。 为什么呢? 没有得罪她啊。 最终程燃只能摇了摇头,踏上下一班车。 今天是星期六,高中是照常上课的。这个星期六大概也是所有学生最忐忑的日子了,因为据说昨天各个班的成绩单就陆陆续续的出来了,不少班主任已经收到了。如果没有意外,今天可能就要公布考生班上的成绩。 早上前两节是英语课,后面第三节是数学,那个时候他们九班班主任谭庆川可能才会在班上下放成绩。 而早上第一节课下课,没过多久,就有学生急匆匆跑进了教室,道,“杨夏杨夏!你作文这次期中考试拿了满分!作文被贴在下面张贴栏了……好多人围观啊!” 昨天正常上课的时候,高一这边就已经听说了有人拿了满分作文的消息。也听说了会在张贴榜上贴出来。所以很多人都关注着,看那是一份什么样的作文。 结果这个消息传来,嗡!的一声,教室里都一片轰然。竟然是杨夏的作文!? 大家都知道,今天估计每个人都能拿到自己的分数了,有优秀作文贴出来,这只是这场考试开始依次公布的第一步。 当即很多人就到教室外的栏杆上往下看,果然看到了张贴栏前面已经围了不少人。 也有女生们三五一簇把杨夏围了起来,表示祝贺的,惊讶询问的。 柳英,姚贝贝这些发小更是与有荣焉,恨不能对旁人说起和杨夏从初中开始就提升文笔的各种历程。也有些诧异,杨夏,进步好大…… 程燃注意到杨夏心神不宁,整个人坐立不安,似乎很焦急的样子。 然后那头的杨夏,突然经意不经意的微微扭头,眼睛斜着往他的方向瞥了过来。 大概是没料到程燃这个时候居然在看自己,杨夏眼神撞上他目光的时候,颤抖了一下,又移转跳了回去。就像是受了惊吓,她仍然是和旁边的男女聊着天,但是耳根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涨红了起来。 杨夏的作文在第一节课被张贴出来后,以光一样的速度散播到整个年级。七班那边,无数学生向宋时秋挤眉弄眼表示庆贺。 说的都是“恭喜啊,宋时秋,嫂子真是才女啊!”“听说文章写的极好极好,大课间咱们组团去看啊!” “要去要去!宋嫂不光是长得漂亮,看来内在也是文心雕龙啊!” “我就知道宋嫂是真女神啊……和宋时秋你简直配齐了!” 因为宋时秋的威名,再加上杨夏近乎于是学生们钦定的“宋嫂”,七班已经开始起哄起来。其他班级里,认识宋时秋的人中,各种声音也在不断讨论着,“就是宋时秋看中的女生啊!被张贴出来的……” “难怪呢,宋时秋眼光这么高,喜欢的当然不是普通女生……” 这突如其来的插曲,倒是一时间冲淡了不少人对即将下放下来成绩单的紧张。 也成了学生中恨不得宣扬促成的一桩美谈。 第二节课大课间的时候,才是最多人围涌去看的时候。 姚贝贝,柳英等人就拉着杨夏要一起去看,杨夏却推却了,整个人趴在桌子上,头埋在手肘里,一副不舒服的样子。 班上的人倒是陆续下去一探究竟了。 俞晓捅了捅程燃,“走吧,下去走一下。” 两人下了教学楼来,张贴栏那边已经里三层外三层人头攒动,而且时不时传来阵阵说不清道不明的喧涌哗然之声。 “怎么回事啊……”俞晓看着那边,感觉架势不对,“杨夏的作文怎么了?去看看……” 程燃也有些疑惑,关键是他和俞晓往那个方向走的时候,时不时就看到从那边过来的人潮之中,有人用古怪的眼神看着他们。 而他们看到的无数的学生,神态各异,有眉飞色舞的,有表情错愕的,有震惊的,有愤怒的,甚至有人“我靠我靠……”叫着的,对着那张贴栏指指点点。 当俞晓和程燃挤到那张贴栏前面,最近的人认出两人之后,一下子向旁边走开,让程燃和张贴栏上那份杨夏的作文之间毫无阻碍,能一眼看到复印卷作文内容。 那份杨夏的试卷作文,是一篇笔走龙蛇的散文,以现在向未来的自己写信:“……愿你平安无事地度过青春期,但别平安无事地度过青春。” “……愿你有高跟鞋但穿着球鞋,愿你一辈子下来心上没有补丁,愿你的每次流泪都是喜极而泣,愿你精疲力尽时有树可倚……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 “……愿你道路漫长,有的是时间发生故事。若没有人陪你颠沛流离,便以梦为马,随处可栖。” 作文的文采,仿佛能看到一个少女正在纵身起舞,心怀悲喜却不沉沦,不惧成长道阻且艰,始终玲珑剔透,玉壶冰心一片。 而所有人喧闹,指点,哗然,惊噫的来源…… 是不知是那个好汉,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用签字笔,在这篇文章的下方空白处,写了一行字—— “第二,第四,第六,第八行第一个字连着大声读一遍!” 顺着这行字的提醒。 这篇恐怕连改卷老师都没发现的作文藏头词是—— “程……”姚贝贝和柳英,张小佳等班上和之前过来遇到的中学同学一伙人,开始一个字一个字分辨,甚至念出声来:“燃……是……猪……” 嗯? 程、燃、是、猪!? 轰! 四面八方,爆发出喧然。 有人终于忍不住出口,“这也……太无法无天,太牛逼了点吧。” “我靠,居然利用期中考……!” “狗男女啊……” “太大胆了……好心塞,羡慕死人了……” 姚贝贝,柳英,张小佳,俞晓……一点一点扭过头来,看向一旁大熊猫似的程燃。 波澜。 从这处张贴栏,席卷向这片大地。 · · · (感谢“小葱哥”打赏的盟主,烤鱼写书一直很慢,你们看到一章,有时候我会花很长时间去代入情景语感,有时候枯坐半天,没找到感觉也无法动笔……只能承诺多写一点了,为了感谢盟主,这是一大章近五千字。) 第六十五章 相较 教学楼下的张贴栏,已经成为了一片潮涌的海洋。 因为不停有学生过来看,于是那些震惊的各种噫声和议论层出不穷。 一波又一波助澜。 这篇文章直接就指向一个落点…… “谁是程燃啊?” “那宋时秋怎么办……” “搞什么……” 对于有些人来说,这个名字有点熟,好像从哪里听到过。但是对于大部分人而言,这个名字此前无足轻重,他们能叫出刘俊,能叫出齐盛,能叫出更有名的宋时秋,那么这个程燃是哪里的巡山小妖无名小卒? 怎么突然就跳出来了,挡在了七班的宋时秋和九班的杨夏面前? 你觉不觉得自己是小丑!? 此时在张贴栏这里堆着的,就不乏一些经常在球赛上面,和宋时秋关系好的一群男生,这些人分明就是第一节课的时候听说了,第二节下课围过来观摩他们口中“嫂子”的文章的。 看到这个结果,这群人不亚于有种集体撞墙般的发懵,其中有个比较跳战的瘦高个男生阴阳怪气,引得一群人附和哄笑,“这个叫程燃的,胆子有点粗噢,是哪个嘛,兄弟们要不要去见识一下?” 而在女生群体之中,就不缺乏最多的叽叽喳喳,“宋时秋好可怜啊……这个杨夏什么眼光,这样的都看不上,这个程燃……是骡子是马拉出来看看嘛,有多了不得嘛!” “我的宋时秋啊啊啊……” “能够在满分作文中打情骂俏,这个杨夏心机深得很,不一般,连宋时秋都看不上,这个程燃未必然有三头六臂,他还是哪吒不成?” 有比较牙尖的女声环抱双手,挑起下颌,“来嘛来嘛,人呢,我就看他有几个脑袋!” 这样的声音在人群中此起彼伏。 …… 在这样的喧杂之中,程燃看到的是姚贝贝,柳英和约在一起的张小佳这些人转过头来。 这些曾一个大院长大,或者以前的同学,目光和神情无一例外的复杂。 像是不明白杨夏为什么会这么做……最重要的是,那么宋时秋呢?宋时秋喜欢杨夏的事情,在每天被无数女生围观打球的球场,在那些课间的休息时遇到宋时秋的朋友时,在那些从四面八方传来的风闻中,早已人尽皆知。 宋时秋人长得帅,成绩优异,人缘也是极好,而且家庭背景也非常的深厚。 就算是杨夏身边的朋友,都没有人怀疑,他是绝对有资格和杨夏站在一起,让人兴不出嫉妒的人。这个世界上总会有那么一对男女,单个分开来看,他们任何一个,如果和普通人相交,都会惹人妒忌。然而他们凑在一起,会让你不由自主自惭形秽,哪怕最龌蹉的心思也不无法生出,甚至会发自内心祝福他们。 因为人本身就是向往美好的。郎才女貌,一对璧人,这些词语的发明就是透着美好和倾慕的。 然而,没有道理的是,为什么这一切都不按照剧本行进? 柳英不能接受的是,她其实很喜欢宋时秋那样的男生,很多人以为她家里是书香家庭,本人也比较文艺,也许就喜欢文艺范的男孩。但其实并不是,她欣赏有文采的人,但能让她内心怦然心动的,还是宋时秋那样能够在篮球场挥洒汗水,本身也优异杰出的骑士。倒也并不是说程燃不好。只是要说起优秀来,宋时秋应该更优秀一些吧,而且宋时秋那么直接,霸气,多么符合一个骑士的身份,为什么杨夏,不选择? 姚贝贝其实对宋时秋感觉一般,主要是觉得宋时秋太爱美,有时候打球都很注意形象,顾及发型什么的。虽然男生讲究点没什么不好,但姚贝贝就不喜欢他这一型。 这些都没什么,关键是姚贝贝看到杨夏的作文,只有一种感觉,那就是以为好朋友受委屈的愤怒,她要帮杨夏出头。 于是在人群的喧杂中,姚贝贝怒视过来。一声暴喝,“程燃!你到底对杨夏做了什么!为什么她要骂你是猪!?” 这下好了。 本来看到姚贝贝一群就感觉不妙,正在缓缓后退的程燃停住了脚步。 在他旁边一副笑嘻嘻,似乎并不担心自己兄弟今天恶名扬四海,反倒幸灾乐祸的俞晓更是对程燃挤眉弄眼,一副“你这次死定啦!”的表情。 那一瞬间,所有之前在探讨着,提及,询问程燃是谁的人。 都齐刷刷的,无数的头颅整齐划一朝向过来。 面对那或闭不上嘴,或瞪大眼睛,或肃容,或愕然……看过来的一张张面容。 程燃咧嘴一笑,顺手拍在俞晓的肩膀上,叹了口气,“程燃。你太让我失望了。” 然后转身就走。 身后传来俞晓张口结舌的解释,“我特么……不是我,他才是!他才是!作文里说得就是那个人,他才是猪……” …… 程燃走进教室后,已经有之前看了张贴栏回来的人用各式各样的眼神打量着他和程燃。而且当程燃进教室之后,杨夏旁边的女生竟然是捅了她一下,“喂喂,程燃进来了!程燃进来了……” 杨夏满脸通红,有男生带着羡慕和好玩的心态起哄,当然也有人只是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笑着看着这一幕,想看看这究竟会怎么发展。 在无数人的注视下,杨夏直接红着脸扫了程燃一眼,“他本来就是猪嘛!” 这场风波像是只是朋友间开的一场玩笑,杨夏写了个满分作文,或许一时兴起藏头骂人,然而其中,却有很多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和意味,在这样秋季的光景里,缓缓的窖酿。还没有细说,还来不及细说。 然后这件事情引发的动荡,传回宋时秋所在的七班,传到熟悉宋时秋的友人的班级里,传到素不相识,但是知道这些年级风云事件的班级之后,就不亚于捅了马蜂窝了。 更加剧烈的喧涌,紧接着就到来了…… 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楼道那头突然多了很多人。 不仅限于七班,那是来自年级上各个班的,得到了消息直接过来他们九班,打听程燃的。 有人拉着他们认识的九班人问起来。 “程燃是哪一个……你指一下?” “他成绩怎么样?球打得好吗?……” “平时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人们刺探着,打听着,也许并不是关心程燃本身,也许并不在意他是何方神圣。 他们仅仅是想知道,他如何能够和宋时秋相比? 第六十五章 隐藏的深噢? 宋时秋的名气很大,这件事就弄得有些沸沸扬扬了。当然,最为义愤填膺的,莫过于就是七班这边,之前因为宋时秋关注杨夏,从而起哄的这帮人。 而年级上其他打听的,大多也就是图个新鲜热闹,反正不嫌事大。还有就是想知道,这个横插出来的程燃,到底是谁。 毕竟宋时秋是站在明面上的人物,程燃却是名不见经传。 七班的这群人,下课的时候直接把宋时秋围了过来,有男有女的。一个个表情都是对九班那边的不屑。 那个上节课在张贴栏前,阴阳怪气的瘦高个开口,“我算是见到那个叫程燃的了,老宋啊,那家伙就是长得还可以而已……其他我都打听过了,无一出奇的,我就想不通了……怎么杨夏会在作文里放那么一句藏头露尾的话,可惜了……” 这群人左右前后,把宋时秋的课桌围了起来,都是一种打抱不平,难以咽下这口气的不舒畅。这其实等于也是在打他们自己的脸。 平时冲着杨夏喊宋嫂嫂子的,结果转眼之间人家就用这样的方式回击了过来。这让他们不禁极其郁闷,这个杨夏好生给脸不要脸。 “你们……在做什么啊?”宋时秋听完,这才“啊”的轻轻张了张嘴,旋儿像是无聊的摇了摇头。 “所以说啊……之前我就跟你们说过了,不要胡乱喊,这下好了吧……人家让我们下不来台了。” 宋时秋温和着回应,摆了摆手,“都别围着了,杨夏的作文写的很好嘛。” 宋时秋起身,示意围着的人散了。 有人倒是不甘心,“宋时秋,你别绷!你能忍啊?这种事,我不是说你,要换成我,我可忍不了!” 宋时秋看向这个人,轻描淡写,“没有在忍啊……你们以为我在忍什么?” “我没有介意啊。” 一干人愣了愣,怎么说? 宋时秋站起来,又随意洒然的倚靠桌子边缘,他身材匀称,这个动作闲适,有一种电影电视上才能看到模特般的干练,环顾众人,“我没有和任何人竞争的意思。没有把谁当成我的对手啊……” “对手这个词,在字典里的含义是,竞争和斗争的同行。又有一个解释是,本领、能力和水平与自己不相上下旗鼓相当,呈竞争关系的对方。” “什么人能成为我的对手?” 众人听宋时秋前半段,还有些愤懑,但随着宋时秋的话语,他们逐渐也就反应过来,带着哂然和笑谑了。 宋时秋微微一笑,“他能在篮球场盖我的帽?” “不可能!” “说笑话了!” 一群人笑起来。 “那么……”宋时秋停顿一下,“要不他成绩比我好?” 一群人又纷纷笑起,“那就更不可能了!” “宋时秋啊,你这么变态,要是说王佳琪,骆德斌有可能跟你争一下年级第一,我们承认,其他人,只是自取其辱吧。” 面对众人的笑声,宋时秋微微扬起下巴。 “呵,这就是了。既然都不可能……那我为什么要介意?” 他的眼神平静而淡然,仿佛孤寒山峰的冷傲与倨骄。 …… 然后宋时秋的这番话,像长了翅膀般疯传了整个年级。 宋时秋果然是那个宋时秋,他在篮球场上那种凶狠,果断,不给任何对手以活路的霸凌姿态,以这种方式,展露了峥嵘。 话传到了九班这里面来,柳英姚贝贝一群聚着是窃窃私语,柳英就有些星星眼,“听说了吗,据说宋时秋下课的时候公然说了这话了……太霸气了一点吧!” 姚贝贝也点点头,“我的确承认……这点上面宋时秋很有男人味!” “这句话太牛了,直接就是没把程燃看在眼里啊!很多人还在说他和程燃是对手……结果人家根本就没把程燃当一回事儿!” “那也是宋时秋有资格说这话啊,你想啊,虽然我们班对他们班有些不服气,但是的确……哪点程燃能跟他比?比体育。拜托,你看宋时秋连打两场球全程奔跑最佳得分,最后面不红气不喘的,这就是一头牛啊!比成绩?人家进校的时候成绩,现在有小道消息传过来,据说是年级数一数二的。几次月度测验,科任老师之间窜了一下成绩,他都是单科第一。不说成绩都还好,一说成绩,宋时秋真的是把人甩八帽子远!谁都别跟他比……伤自尊!” 杨夏坐在座位上,听着姚贝贝一群就在她旁边议论,她现在有些心烦意乱。 特别是柳英还时不时提一句,“我说,杨夏,你看宋时秋多优秀啊,要是他是冲着我,我早答应了……” “不要胡说了,我不想提这些,”杨夏起身,“我出去走一走。” 杨夏出了门,刚刚到楼梯口的平台,楼上班的宋时秋一群人正好从那里下来了。一众有说有笑,宋时秋很突出,在人群里很显眼,这么一瞬间,一群人就和杨夏狭路相逢。 宋时秋双目炯炯,两只手插在裤兜里,好整以暇注视着杨夏。 杨夏转身就回了楼道。 身后传来宋时秋那群人的起哄声。 “躲啥啊!”“嫂子,别不好意思啊!” 宋时秋看着杨夏逃走的背影,嘴唇微微扬起,目光意味深长,然后手一勾,把旁边一个起哄的男生蛮横的勾到怀里,揉乱他的头发,笑笑,“好了!不要瞎闹腾。” …… b组的教师办公室中,杨夏的作文还是传到了老师这边来,不过很多老师倒是相视一笑而过。说句实话,谁不是从这种时候过来的,再者,这种事他们也管不了。人家只是作文藏头词,又不是公然在校园里干了什么,这种男女之间的事情,上了高中也太多了,只要不是太过分影响学习,谁都说不上什么。 不过也有老师在讨论杨夏这个女生。长得漂亮,而且还这么聪慧,倒是隐约让一些男老师想起了当年,又感慨那个叫程燃的小子,真个是引人暗暗嫉妒啊。 “是,他谭庆川班上是出了个满分作文……那又怎么样?这个叫杨夏的成绩好吧,”b组办公室里,王奇正撇着嘴打断几个教师的议论,毫不顾虑的对谭庆川的班指指点点,“往往就是这样成绩好的女生,喜欢的都是一些烂眼儿!这个程燃又是什么角色嘛……肯定是个小阿飞!有些女生,外表规规矩矩,踏踏实实,其实心里是躁动的,往往就遇到这么几个小阿飞,不自重,就被吸引了!看着吧,这种事情,好学生被坏学生带坏,最后走上歪路的,还少了么?我看这个女生迟早跌落谷底,到时候闹得人尽皆知,看他谭庆川还怎么收场!” 即便是一个办公室,有些教师眉头就是一皱。 王奇这番说辞过分了。只是男女学生之间的小心思,又碍着谁来?这个王奇竟然就隐约上升到看衰人家女生,说人家不自重,甚至暗指到作风问题犯事的高度。 整个心理就有些阴暗了。 而且,一些看不顺眼王奇,想谭庆川给他个教训的人,也知道了王奇这边班上的成绩下来了,宋时秋超常发挥,考得极其厉害。 其实很多老师教书这么多年,有经验的一看测验成绩,再结合自己知晓的几个高分学生一对比,基本上就能猜出谁是第一第二。 因为传统规律,顶尖的好学生总会一直优秀,而上了高中,想要颠覆成为一匹黑马,不是没有,但那不存在于最高层这个领域。 在那几分之差,就是胜负手的顶尖学生领域,基本上都是被平时金字塔的几个人所统治,第一,也就是从他们之中产生,最多就是状元轮流做。 宋时秋的成绩出来,王奇还打听了几个出成绩的班第一名,没人比的下宋时秋。 可以说一顶冕冠,基本上王奇已经戴定了。 下午马校长主持的期中考班主任总结会议,他王奇这次肯定是大出风头了。 所以即便对王奇心理阴暗说话不中听,也没人出来反驳,b组这些办公室低头不见抬头见,没有人愿意在这个时候,得罪王奇。 谭庆川这样的老实人,就是一个典型的例子。 …… …… 杨夏的成绩,把程燃拿来和宋时秋比较,成了星期六的插曲,而更萦绕在学生之间的,就是期中考即将揭露的成绩了。 现在已经有几个班班主任在上分发了成绩,年级上,本来安静的上课时间,能听到隔壁,或者楼上,楼下教室传来的躁动。 很明显,这是考得好,或者不好的消息。 隐约令人心惶惶。 人们等待的终将降临。 早上最后一节课的时候,谭庆川拿着牛皮文件袋走了进来。 也许已经预感到了什么,现在整个九班里面都鸦雀无声。 所有人屏住呼吸,有一种等待宣判降临的静谧。 谭庆川环视全场,面色沉稳,“这次期中考试,我们班的成绩下来了……接下来我发成绩,大家要好好总结。考得好的,名次上升的,再接再厉。好的不好的,回去要总结经验教训,争取下次考个好成绩……” 谭庆川一边说,一边从牛皮袋里取出一叠长纸条,纸条一端用订书机钉在一起。 当他取出这叠纸条的时候,无数人的头像是向阳的葵花,目光直勾勾的盯着他手中划出的轨迹。 第一高中一般大考在班里是不直接公布名次的,就是老师把成绩册给复印了,然后用剪刀把每个学生的成绩条剪下来,然后一个个挨着上去领成绩。这倒是很人性化,最下限度的照顾差生的心理。 老师一般也就表扬进步的,然后私底下挨着对落后的学生进行谈话。 谭庆川目光巡视了全班,中途从程燃身上晃过的时候,短暂的停顿了一下,他看到程燃也在看他,但这一次他已然是截然不同的心情。微仅可查的心照不宣后,谭庆川淡淡说着。 “我念着谁的名字,谁就上来领你们的成绩……姚贝贝!” 姚贝贝上去了,领了成绩往下走,对周围吐了吐舌头。 “赵勇。”“罗志铁。”“李德利……” 一个又一个人上到台上,谭庆川扯一张纸,递给对方。 有的人忙不迭在台上看自己的成绩,看两眼,又疾步走回座位上继续看。有的考得不好的,直接就把头埋下去了。有的表情欣喜,这是超出预计的。有的神色如常,看不出悲喜。 有的拿着成绩,到了座位上,直接眼睛就红了。 一时间,整个教室里嗡嗡嗡,嗡嗡嗡的。大家多半难以自持,也有互相打听的。 谭庆川倒是没有打断这种嘈杂,总要给学生适应一下的时间。 李德利拿到成绩条,走下来的时候,他大拇指持着一端,一边捻动,一边快速看自己的成绩,最后大拇指从名次那一行移开…… 他懵住了。 全班……第二。 那么……谁是第一? 今天家里问他期中成绩,单纯的成绩对于他这样的学生来说已经没有意义。所以他的父母问的其实是排名,李德利当时就斩钉截铁,说是肯定是自己第一了。 而现在,没想到……竟然被截胡了!? 然后,他的目光,落在了隔壁一排的郑秋英身上。 郑秋英正好这个时候看了过来。 李德利心头震动,明明对题的时候,她郑秋英错误率是比自己高的,如今作文高分也不在她那里,居然还是这个结果! 郑秋英有些躲闪李德利的目光。 但李德利已经带着酸气开了口。 “耶……郑秋英,没想到啊……隐藏得这么深噢?” · · · (家里停电,一直到晚上十一点,今天在外面码字,艰苦卓绝的奋斗要一下票!) 第六十六章 降临! 郑秋英拿着成绩条下来就看了,原本她是预期自己仅仅在李德利之下,班上前几名中,就她和李德利算是数一数二,李德利的成绩挺好,她有几科落后,也有比他拔尖的,就看水桶能不能补齐短板。 除此之外,班上三名以及往后,说实话,和他们还是差了一个台阶的。郑秋英也只是偶尔看看后方被抛下的风景,那个时候只会觉得一种高处不胜寒的感触,最终她还是盯着前方,她追着的是李德利,以及年级上更高的那几个人。 但是—— 第四! 她看到自己的排名,微微呆。 然后那边突然传来声音,“杨夏,94o分!排名第三!这么厉害,你都快追上李德利和郑秋英了啊!” 那是杨夏前后左右的学生,本身杨夏作文被贴出来,她也已经成为了焦点,所以纸条拿下来后,旁边姚贝贝摊手要,杨夏只能递过去,姚贝贝等人接过,旁边就有人围观,有女生的声音传了过来。 郑秋英幽怨的回过头,她心底产生出浓烈的不甘心。杨夏成绩好像之前也不错,班上应该前十左右,但是毕竟是无法和她相比的。 自己每次看到那张脸的时候,总会有些骄傲,长再漂亮还不是花瓶,不如内在的丰满。所以郑秋英有点傲气,长期班上名列前茅,在学习上面没有傲气也说不过去。 但是,这股傲气,突然被击得粉碎。她原本不看好的花瓶,这个时候,竟然直接把自己挤了下去,这一挤,还不是挤到耻辱的第三名。 自己居然直接滚地葫芦般到了第四……究竟还有哪个上来了?李亚?一定是他了,考试前后他就闷油瓶一样不出声不出气,没想到是憋着一口气在往上冲! 总归,还是自己大意了啊。 然后,李德利朝她看了过来,声音响起。 “耶……郑秋英,没想到啊……隐藏得这么深噢?” 看到李德利那张揶揄的脸,郑秋英眼睛一红,差点没忍住。这是知道自己掉得厉害,所以直接这么说起了风凉话? 平时大家有说有笑,好像是共同进步的氛围,你帮扶我,我支援你,即便有竞争的心思,那也是压抑得最低……结果这场考试一结束,人考得好了,立马原形毕露,得意得辫子都要翘上天了! 这话是……羞辱自己吗? 郑秋英苦涩一笑,回应,“李德利,恭喜你了噢!” 李德利当即就有闪了腰的胸闷,这郑秋英真是杀人不见血啊,这句话是恭喜自己被她挤下去,排到第二去了? 敢情你这个郑秋英才是心机深沉啊,平时自己毫无保留给你讲题,现在看来,有些错误率,莫不是故意犯下的,以此来迷惑自己吧……这不过就是个高中,咱们都还在上学,都是学生,就至于这么勾心斗角吗? 李德利嘴唇都在抖,嗫嚅道,“第一有这么重要吗,你这么不择手段。” “我不择手段?你考了第一你说什么风凉话呢!” 郑秋英先是一激动,旋儿又凄声道,“我934分,排名第四……李德利,你不用怕,我追不上你了。” “你第四?真的?” “何必假惺惺!” “我靠,我这次949,班里第二啊,我以为考第一的是你啊!” “啊……!” 两个班上平时钦定的一二名隔着一个纵列对话的时候,特别是还在讨论排名,必然引人注目。很多人竖着耳朵在听,听到这个结果,在李德利前排的人扭转身来,找李德利要了成绩条,郑秋英那边也有人对比了一下她的成绩条。 “李德利949第二,郑秋英是934第四……是的!” “这么说来……杨夏94o分第三……那第一是谁?” “那边李亚呢,快快快……问了没有……” “李亚912,排名第七……” 教室底下的议论,纷纷扬扬。 …… 程燃从谭庆川手里领了纸条,谭庆川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睛里,有一种险些抑制不住流溢出来的笑意,最终他还是忍住了,轻声道,“再接再厉。” 程燃对他点了点头。 谭庆川眼神移开,又念起下一个人。 程燃拿着纸条往回走,一来他本身在班上喜欢独来独往,和其他人并不太熟,所以也没人拦着问他成绩。程燃扫了一眼成绩条,一目了然。 他看到的是,总分的数字和后面紧跟着的,标明为“1”的排名。 这个数字,就这么简简单单,但却有难以言喻的魔力。 他心里有数,把成绩条揣裤兜里,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这个时候,他座位四周的学生们还在上下左右交头接耳。 当然,也不是所有人在别人问及自己成绩的时候,都会公开,也有不主动透露的,有的可能考得不如预期,哪怕排名前面,也是心里不舒服的,不想多聊成绩。 这样一来,谜团就更多了。 “成绩好的就那么几个,第一到底是谁啊?不过张峰和李若秋的成绩没人问过,难不成是他们两个其中之一?” “张峰是班长,之前月度测验单科还是有拔尖的,说不准是他噢……” “李若秋也不是不可能,只是难度很大,他理科成绩很好,堪比李德利,甚至比李德利好也可能,但关键英语几科偏科严重……难道最近上补习班给补齐了?” 其实如果没有七班和九班打擂台这种事情,没有两个老师闹得年级都知道的争锋,没有七班第一的宋时秋这么一个人,估计人们也不会对这次他们班第一名是谁这么关心。 程燃走回座位,前两排那边,柳英扭过头来,开口问,“程燃,考得怎么样啊?” 听着那些周围纷纷扬扬的议论,程燃笑起来,对柳英和看过来的杨夏等人道,“第一。” 杨夏和柳英是怔了一下的,就连程燃四周围的学生,原本还在说着分数,或者聊着题,突然就这么静了一下,诧异的朝他望来。 柳英手已经摊了过来,“来来来……给我看你纸条,不信了……” 程燃手插进裤兜里,是准备掏出来给他们的。 但那边,姚贝贝瞪大眼睛,一脸的鄙夷,“屁!你骗人!你要考了第一,我手板心煎鱼给你吃!” 旁边的俞晓恨了一眼过来,“姚贝贝你是不是傻!手板心怎么煎鱼!” “爱怎么煎怎么煎!” 程燃看向姚贝贝,原本在兜里拿出来的纸条,又收了回去,对她笑了笑,“为了你的手,还是不给你看了。” “切……”姚贝贝就瘪瘪嘴,把柳英摊开的手掖回去了,“他根本就是在吹牛,豁别个……信他才有鬼噢!” 柳英还待准备再出言看程燃的纸条,但是转念一想到课间时候七班那边对他的打听,以及拿他和宋时秋相比的事情,柳英也就不再追问了。 这个时候杨夏才挑了挑睫毛,带着嗔意看了一眼程燃,似乎怪他这种事还拿来开玩笑……但是,眼底子深处,有一丝疑惑。 上午的这堂课,因为试卷还没拿下来,完成绩之后,谭庆川就在黑板上给大家讲数学试卷最后的几道大题是如何解答的。 课堂又恢复了纪律。 最后这节课临结束前,谭庆川在郑重提及了下午各科科任老师会布试卷,年级上的排名也会出来。同时他下午要开一个校长主持的会议,就不来教室了,大家要用心总结各科经验教训云云……最后宣布了放学。 铃声中,学生们66续续出了门,片刻后,有人又从外面折转回来了,一个消息,同时传了进来,“……宋时秋班上成绩出来了,宋时秋972!” 本身就引人注目的宋时秋成绩一爆出来,还是引了一阵惊噫,一向自信的李德利可以说接连受挫,脸色都有些变了。 972,压了他二十三分啊。 这23分的差距,已经是两个层级了。 走到门口的谭庆川是听到了这个消息,他背影微微停滞了一下。 在这个时候,背着书包的程燃似乎把教室里的一切喧闹甩在脑后,和谭庆川一错而过,走出教室。 谭庆川目视着程燃背影,又面无表情迈步而行。 一老一少,一前一后,行走在楼道的光影中。 …… …… 有暖阳照临的下午。 一中行政大楼会议室之中,“期中总结大会”的红色横幅已经高挂。 校长马卫国率教导处领导,主持这次高一十七个班的班主任都列席参加的这场“誓师大会”,虽然是第一学期期中考,但马卫国讲究做事一个好的开始往往就是成功的一半。 这场会议将在两点半准时开始。 而这场会议上,各班班主任,就要见真章了,考得好的,那就恭喜了,嘉奖表彰各种福利那是绝不会少的……考得不好的,那就是要在马卫国面前拿话来说了。 与此同时,备课铃打响,下午上学的学生们66续续的进了教室。等待着……那第一节课的开始。 对于七班来说,那个神秘的班上第一名,在一个中午的酵之后,仍然没有露面。这就是只成绩条不公布成绩单的坏处,虽然保护了学生的面子和隐私,但也让这种信息无法及时脱颖而出。 当一个事情你不去注意的时候,或许并不以为然,然而当你注意力放在上面,却还没能得到结果的时候,就会抓心挠肝。 那个考了第一的,能比李德利的949分还高的,到底是谁,了李德利多少分? …… 会议室之中,人们已经就坐了,马卫国其实早二十分钟就来了,很多后来的班主任看到马卫国在环形圆桌上正襟危坐,心头就是一突,看来这马卫国对今天的会议,是非常重视的。 这也说明那个传闻,马卫国有野心在任期把市一中升一个格,从省级重点在往上跳一个龙门?这种情况下,教学的成绩,那就是必须硬碰硬拿出来的东西了。这几届高中生,恐怕马卫国就要苦心经营,运作一个大盘子起来。 一个又一个的班主任进入会场,在自己的桌位上坐下来。王奇看到谭庆川在自己的位置上就坐。 那一刻,王奇心头掠过一丝古怪的念头。他询问过一些科任老师,他们所教的科目,所教的班的最高分成绩。王奇知道时间有些紧,这次考试周二开始,考三天,加急改卷,到周六出来班级成绩,其实已经很快了,年级上面的汇总没有出来,倒是不足为奇。 只是作为每个科的科任老师,应该也知道自己所教的班最高分了吧。他本想比较一下,看看宋时秋是不是稳拿第一。结果这些科任老师都回答他说还没有进行单科汇总。 也就罢了,王奇问不到,就去问月度测验的年级最高的几个人,这么直接问到别的老师的头上,人家碍不过还是会告诉他的。结果是那几个人的成绩,都被宋时秋甩下去了。 那其实已经没有悬念了。宋时秋已然站在了最高层金字塔学生的顶尖。 他看着谭庆川,心头一嗤,想这次你还怎么跟我比? “距离开会还有几分钟时间,大家来聊聊天吧,在座各位有什么新奇事,想分享吗?”马卫国大概想活跃气氛,环视一下众人。 王奇嘴角一翘,把手头上的一份文案提了出来,环顾全场,“最近……省上做出新的精神指示,要让各中学探讨教育改革的……我所知道的,是省上好些著名的中学,已经开始做出符合文件精神的调整了……马校长,我这里也连夜写了一份方案……你看一看,我研究了一下,我们第一高中啊,作为老牌高中,目前还是很有问题的,主要是出现了‘四个脱离’,脱离培养目标,脱离教师自身特点,脱离中学教育实际,脱离‘三个面向’,因此,我向马校长郑重提出这个改革方案,那就是最大程度的挥教师的个人特色主观能动性,我们将我们的教师队伍,进行实验分组,彼此进行竞争,竞争涵盖五十个大类比,由专门的负责人进行监督打分,一学期下来,教师队伍再也不是根据资历来调整,而是你的教学分越高,你享受的待遇,获得的回报,学校能给予的资源也就越多……” 众人听他一说,也就明白了。 这王奇是居功自傲,这一次他手头上的宋时秋可能是年级状元,这可是为他大大涨脸,这是借题挥,想趁机对马卫国逼宫了。 这个人最擅长钻研这些教育政治门门道道,搞斗争,搞政治,那是一套一套的。要是这种改革让他实施了,不消说,谁都知道作为方案提供者,负责人手上的权柄有多重?那个时候,这里在座的哪一个教师,不是任他拿捏? 而谭庆川这样的人,哪里还有活路? 众人都紧张的看向马卫国。 马卫国只是接过他的方案,随手翻了两页,然后在王奇一脸期盼的目光中,呵呵笑了两声,放在了一旁,环视全场,“开会!” 王奇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这是怎么个意思?难道马卫国要当众拂他这个劳苦功高者的面子? 这么多老师看着的情况下,他就不怕伤了威信? 马卫国清了清嗓子,面对全场二十多名教师,道,“考试是对我们前一段儿工作的善意提醒,其本意不是去比较去衡量老师的优劣,而是取精去粗,保优除劣,现当前问题,理清工作思路,理清工作重点,找到解决途径,为下一阶段工作打基础,做铺垫。” “阶段性测评给我们提供了一个回头看的机会,绝大多数老师对这次考试做了深入的分析和总结,能用辩证的观点看待成绩,能用理性的思维看待问题……我们即既深刻地剖析学生存在的问题,又毫不留情地揭示自身的不足。” “这一次,我要重点表扬我们的一位老师…… “他所带领的班级,无论是班级分数内差,还是状元,都全面开花!” 王奇心忖来了。没想到这个马卫国还是挺讲究手段的,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表扬他的啊,是的,如果一开始就同意他的方案,未免有些说服力不足。但在这样的总结会议上,把他王奇提上来一顿夸耀,他王奇资格有了,威望有了,这个时候再来提他的教育改革方案,那不就是水到渠成! 姜还是老的辣啊!难怪马卫国是这么一个省级重点高中的校长,不简单! 王奇不由自主的背脊都挺起来了。 然后,马卫国的声音继续。 “平均分上,他虽然不是最高,但是在班上前三十名和后三十名之间的分数差异上,他所教的班是差距最低的!而这一次,全年级第一的成绩,也就是从他们班走出来的!” 马卫国伸出一根手指头,遥遥指向天花板,“这个叫做程燃的学生,进校时是三十多名,但是经过谭庆川九班的教育打磨,如今已经是飞成长!高达995分的总成绩,高倨全年级第一位!甩了七班的年级第二名,整整23分!” 瓮! 会议室里,除了谭庆川之外,高一年级其他十六个班的班主任,整齐划一的同时震愕的看向谭庆川! 而王奇,整个人从头到尾就经历了从最开始的佻傲,再到期待,到完全傻眼,直至于整个人都不亚于被雷霆劈中般一片恍惚! 这是个……什么情况! 程燃!? 就是早上自己在办公室里,说过的那个“阿飞”!? 而在场的不少和他属于教学b组的班主任,先是同样为这个消息愕然后,又一脸精彩纷呈,忍着笑看向如遭雷击的王奇。 早上听着王奇恶意揣测人家女生的那种阴暗,令很多人其实都听不下去了。而现在,只觉得无比的痛快。 你口口声声说人家是什么不良少年,小阿飞…… 一个年级状元被你如此辱没,恐怕也没谁了。你王奇现在自己回想一下,为不为你当时大放厥词而羞愧?这难道不是啪啪啪的打脸? 王奇眼神猛地刺向谭庆川,他看到谭庆川不慌不忙的端起水杯,伏溜溜喝了一口茶。那一瞬间,王奇明白了,自己掉入了一个陷阱! 他终于明白,为什么自己询问那些科任老师,却没有一个人告知他成绩了! 他被伏击了! 那些人,或多或少都受到了谭庆川的授意,故意对他隐瞒了他们所得到的部分信息。 虽然年级排名没出来,但只要这些科任老师守住他们所知道的,每一科他们手里最高分的成绩,那么他王奇就会被蒙在鼓里! 而谭庆川,却是早就知道了他们班上的那个程燃,一骑绝尘的信息! 王奇有一种想要喷血的冲动。 这个谭庆川,根本就不像是表面上这么好欺负啊!简直就像是化骨绵掌,手段狠辣! 而就在此时,马卫国让谭庆川说两句的时候,谭庆川轻轻搁下了茶杯,抬起头,淡淡道,“刚才马校长讲的话,我很荣幸,但我这个人天生做不管这种场合的言,我就做个提议吧,近段时间,现我们的年轻人啊,学生有些懈怠,还望加强对学生的思想道德工作……” 说到这里,谭庆川看了王奇一眼,“现在的年轻人就是浮躁,成绩不怎么样,一天小九九却多如牛毛,不好好专研自身的学习事业,却成天筛边打网的,不干正经事……” 这尼玛!全场的教师都看了出来,这简直就是指桑骂槐啊。 表面上说学生,但其实就是指着王奇的鼻子数落。 结果这番言,搞的是所有教师都眉眼弯弯的对视,憋着笑意。王奇的脸色一阵青一阵白。 他们联想到王奇之前小人得志的那副鼻子都要翘上天的模样,现在是真痛快啊! 偏偏马卫国还很配合的适时开口,仿佛并没有看到王奇此刻的脸色,“谭老师说的很有道理嘛……年轻人浮躁,那么以后,就要谭老师这样沉稳持重,低调的老同志,优秀教师多挑挑担子了!” 这话说到这里,全场哪还不知道王奇已经一败涂地了。 也有很多人暗暗佩服,别看谭庆川老老实实,这老家伙,根本就不是省油的灯啊! 不过也让很多人羡慕不来。 这就是年级状元的威力啊…… …… 英语老师宋嘉在下午第一节课,以春风拂面之微笑踏进教室门。 班长张峰大喝,“起立!老师好!” “同学们好,请坐。”宋嘉面对全场,把自己抱着的一大摞期中考卷子搁在课桌上,直接点名,“程燃,起立。” 程燃愣了一下,还是在众人不明就里的目光中站起来。 “让我们向程燃同学表示祝贺!这次期中考试全年级英语这一科的最高分——144。就是你们面前这位学生了!” 程燃看到前排的无数人纷纷扭转身往后看,有杨夏,有微讶的姚贝贝,有不明所以的柳英……一些人被挡住了,还够着身子往他看过来。 李德利一恍惚,看程燃,随即,好像预感到什么,眼珠子蓦然瞪大! 俞晓率先带头响应老师号召,死命鼓掌!然后霍霍的跺脚拍起桌子。 全班在静默了片刻之后,爆出剧烈却又参差不齐的掌声。 这原本是全年级安静的上课时间,突如其来的嘈杂,传到了楼上的七班。 七班这边的课堂里面,一阵窸窸窣窣。因为很多人听声辨位,知道声音是从下方的九班传来的。 “搞什么啊九班那帮人?” “神经病,上个课鼓什么掌?” 就在七班的这种窸窣声中,七班的数学老师蒋淑芳走了进来,搁下了试卷,面对全场,蒋淑芳教数学,整个人看上去很温和,但熟悉她的人都知道是假象,她不火,不闹腾,但总就是会以她的方式,伶牙俐齿软刀子割肉,让你没脾气。 “同学们啊……这次我们班的数学考得是不错的……但是,戒骄戒躁……你们不要骄傲啊……要知道,原本我是很有希望,年级单科第一,是出在你们班的。” 咦!?七班顿觉画风突变。一群人纷纷朝宋时秋看过去。 难道不是宋时秋吗?他数学141啊。这一次数学比较难,这个分数算是傲视群雄了。班上第二名才134分! 宋时秋脸色微微有些变化,但变化得不多,他仍然很轻淡。 有人问出来,“蒋老师,那数学这一科单科最高多少分啊?” 数学可以说是所有人中学时期的噩梦,但也最关注这一块的分数。 蒋淑芳眼睛从宋时秋的身上收回来,一脸的吃味,“145,呵,是九班的……叫程燃吧。” 蒋淑芳只是把在刚才办公室里听到的让人意兴阑珊的消息说出口。 但她看到,下面七班的不少人,突然停止了议论和交谈,齐刷刷头扭过来——“哈!?” 一个二个的表情,像是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突然闯进了他们的世界。 然后,他们开始,依次感受到了这个名字,在那个下午带来的恐惧…… …… 九班第二节课是语文范正伟,范正伟一进教室,就对全场道,“今天我向大家公布一件喜讯!当然,这也是对我个人工作的认可!我们全年级语文单科第一,就诞生在咱们九班,我老范教的班级!” “程燃,起立。” “请大家给予掌声鼓励!” 于是程燃再一次从座位上,无奈的站了起来。 这一次四面八方的目光注视过来。 片刻之后。 所有人像是意识到了什么…… “又是程燃!”“两科第一了!”“双料冠军啊!” “厉害啊……” “程燃!程燃!” 无数的桌椅板凳被拍打拖动制造的声音,就这么骤然响动于整座教学楼。 如同雷鸣。 …… 九班的剧烈反常轰动在下课之后,引爆了很多班级。不少人过来询问,“咋个了,咋个了,你们怎么回事啊……出什么事了,你们上课搞什么弄那么大动静?” “撒子喃!?程燃!又是程燃拿了语文第一,136分!刚才我们七班蒋淑芳说了,他也是数学单科第一啊!数学考了145分!” “你说他英语也是全年级单科第一?——144!” “我勒个去!不是双料冠军,三夺冠了!” 消息传回七班,整个七班都陷入一种恍惚和震荡的氛围之中。 导致随后走入的化学老师易雄进门看到整个七班一片乱糟糟的氛围,猛地就把卷子砸在了课桌上面,一片试卷纷纷扬扬飞洒,整个七班都呆住了。 易雄怒道,“你们得意得很了啊!还在这里闹!你们有什么可得意的,你们整个班,只有五个人上了9o分,可以说全军覆没,题难不是借口,人家九班叫程燃的年级状元,为什么就可以拿满分?你们班最高的宋时秋,考了个95分,也只能考95分!” “而人家之所以考1oo分,是因为试卷最高分只有1oo分!” “你们一个二个,还在沾沾自喜,吊儿郎当的……简直为你们感到羞耻!” 宋时秋的表情,此时已经有些凝固了。 七班不少人极其凌乱。 这尼玛……怎么又是程燃啊! …… 得了!这节一下课,七班已经朝九班两头跑问程燃的成绩了。有个别科目今天没有老师来的,好事者干脆直接到了办公室去询问。 然后……那个学生的成绩,一项一项,逐渐浮现在七班和九班所有人的面前。 “语文:136,数学……145。” “英语……144,化学94,物理……1oo。” “地理……98,历史……99,政治……82,生物……97。” “宋时秋总分972……他的总分……995。” “年级第一!” 这他吗是诺特丹玛斯在《诸世纪》中预言的恐怖大王,提前降临了吗? · · · (明天没有了,这章就当今明两天的吧。今天写了一整天。除了吃饭就是写作……我已经透支了…… 最后最后,求票……谢谢大家!) // 天才一秒记住本站地址:。手机版阅读网址: 第六十七章 笑话 这次的期中考整体还是偏难,数学更是其中之最,宋时秋对自己的141分很满意,他没有去向任何人打听过,要打听一般都是别人打听到他的头上来。 往往得知他的成绩,那边就会传来“啊……”的惊羡之声。 数学有数学之美,这种美是隔绝的,只有达到一定程度和能力的人,才能从那些解开一个个难题,从那些仿佛对世界本源的解析中,探求到其中的快感,那是和自己的战斗。 宋时秋自问自己是站在高层观望风景的人。 高处不胜寒。 但拥有的是普通人触及不到的境界和骄傲。 就是他以为141已经一骑绝尘的成绩,那一旦放出去,就会笼罩在全校学生中,为人讨论和提及,出现在期中总结家长的口中“有人数学考了141噢,人家怎么就能考到……”作为传闻蔓延。 但是,突然蹦出个145,拿了单科第一。 关键是,这个人是……他此前认为是根本不屑作为对手而存在的人。 就像是你原本凌空翱翔得好好的,大地如画,江山如绘。 一个大锤,突然砸了下来。 然后,那一个下午,尽是这样接连不断的大锤。要把人砸进尘埃里。 七班这边,一个又一个的科任老师,公布了单科成绩,而无一例外,让这些老师吃味的,眼红的,羡慕的单科第一,都不曾诞生于他们这里,而是无一例外的—— “九班,程燃。” “九班,程燃。” “九班……程燃!” 你够了啊……给条活路啊。 …… 以至于后面七班根本连挣都懒得挣扎了。算了一下,那个叫程燃的除了政治和化学没有第一之外,其他科都是最高分,哪怕有并列分数,但也是最高啊。 而整合起来,年级第一的实力,就这么横空杀出。 若是没有宋时秋和程燃,没有班主任王奇和谭庆川争夺模范教师的“年级典故”,也就算了。大不了仰慕一下人家学霸,那是发生在别处的故事。倒是没有那么深刻的触及到他们身上。 但要知道,他们是有预测为年级第一宋时秋的。他们七班和九班正在打擂的。甚至两个班班主任之间的矛盾连学生都是知道的,没得选择,只能架上来开干。 但你手持马刀,身骑战马,威武冲出,人家就硬摆了架加特林重机枪死命突突突全部摞倒怎么破? 七班之中,突然沉默了,他们都有点不敢去看宋时秋,不敢看到他的表情。 连带着他们先前那种云淡风轻的对九班的议论,现在看来,都像是一群梦游者,对真相毫不知情天真的呓语。 …… 至于那些之前听过了宋时秋放出话来的班级和人群中,一些议论,不由自主就重新四起了。 “当时宋时秋放出那样的话,好多人都知道了……传到九班里面,结果呢……人家程燃说什么了吗?” “什么都没有说啊,人家就是低调啊。再来看这个结果……对比一下,程燃不出声不出气的全科开花,宋时秋年级第一就这么被夺走了,简直是,高明多了!” “就是,宋时秋当时说的那番话,现在看来,真的是,真的是……” “好幼稚啊!” …… 九班这里,最后的那一科荣光满面,前来宣布结果的老师刚刚开口,“想必大家之前多少有些耳闻了……不过我还是要宣布一下……” 还没等老师说完,班里已经率先有人带节奏了,“程燃!……程燃!……程燃!……” 那老师抿嘴微笑,轻轻点头,“好吧!看来大家都知道了啊……那就略过吧,程燃同学这次拿了这一科最高分,做了个好的榜样,值得表扬……那就把试卷发下去吧,我们开始讲题……” 一堂课下了课,老师离开,全班却无一动静,然后……程燃又像是以往没事人一般,起身准备出门去溜达了。 和以往不同的是,这一次,随着他的身影,窸窸窣窣的,是无数道跟随的目光。 杨夏没有回头去看他,只是听到他那边桌椅响动,耳朵微微搐动了一下。 她考了940分,全班第三名。这是她自上了高中一来,内心中一直充斥着的一股不服输的傲气的结果。 她只是觉得,自己这样继续拔尖高高在上的优秀着,就会再一次,让那个少年,将目光重新落回来。一如以往,很多很多年前,在角落里看她的那个身影和眼睛一样。 然而,杨夏却没有去看此时的程燃。 她怕自己一旦回过头去,那个角落里的人,就变成她了。 …… 那个人的气息来到了桌子旁边,程燃刚刚路过这个桌位纵列,想了想,转过头来,看向姚贝贝柳英这一群。 姚贝贝受了惊般双手交叉捧胸,“程燃你要干什么!” 倒是引得班上很多人想笑又忍着笑。 程燃伸出指节,在她的桌面上敲了敲,洒然笑起,“那个说要用手板心煎鱼的……你想怎么煎?用蜂窝煤,电磁炉……要不还是直接手搁液化气炉上吧?” 停顿了一下。 姚贝贝“啊……!”得一声,双手死死捂住脸。 然后班里,爆发出大笑和阵阵哄笑声。 …… …… 办公室里。 同时教了七班和十三班物理的易雄整个人都没精打采,期中总结会那边的消息已经传回来了,校长马卫国和谭庆川唱了个双簧,把王奇将了一军的事情,在他们这些科任老师之间,早已经传了个遍。 易雄平时就是一副我比你行,指点江山的姿态。平时和人聊天就是夹枪带棒,给你说几句重话,马上带点开玩笑的性质,让人鬼火直冒,却又看着他一副嬉皮笑脸的样子,撕破脸吧,可能他还反过来说你没气量,也就只能忍了。 反正跟他易雄说话,那是要多难受有多难受,那些资历浅的老师,基本上也就拿给他这一套欺压得死死的。然而现在,有的人进门看到他,就是哂然,忍不住戳他一下,“易老师,你之前不是说你们七班的宋时秋厉害吗,说这次物理题很难,很能见真章,倒是见了真章没有啊?一百分没出在你的班上嘛!开个玩笑你别介意啊。” 有的说,“易老师,谁之前信誓旦旦说是七班要出一个状元的,可惜了,谭老师班上,叫程燃的学生可是传了个遍噢!你是什么人啊,当然不会介意的吧,毕竟单科第一那点奖金,易老师你财大气粗是看不上眼的……” 面对这些,易雄哪怕心底再如何恼火,也只能皮笑肉不笑,“呵,一个期中考试而已,起起伏伏很正常,谁笑到最后还不一定了!” 易雄其实在这一次的站队中,是站王奇的。他还记得当时他和王奇在外面的餐厅里吃饭,王奇信誓旦旦跟他说起,他要马卫国低眉顺目倚重他搞教学改革的信心。 易雄当时就盘算着,王奇要是大权在握,自己站在他这边,那未来可能就绑上了一条大腿……那个时候,不是还有一些看不顺眼他的老资历教师吗,他现在指使不动对方,也不能拿对方怎么样,但如果王奇握了权,到时候,这些老师还有敢顶撞他易雄的? 现在,易雄感觉到,自己和王奇,都他妈成为了别人眼里的笑话。 · · · (上菜啦!晚上还有。) 第六十八章 霹雳 看到易雄在那边的吃瘪,很多老师只觉得有种恶有恶报的痛快。 其实在中午的时候,不少科任老师,班主任都拿到了自己所教的班级的成绩情况,而谭庆川也走转询问过,那个时候,他们其实就知道了谭庆川班级的考试情况,和程燃的名字了。 很多人惊讶于谭庆川的沉稳,这和王奇那边一得到成绩,仗着一个宋时秋就张扬无比的状况,形成鲜明对比。 当谭庆川询问到了那个既定的结果之后,他对这些老师不动声色的请求,“能不能,先暂时让这个消息,压一下?” 很多老师一结合想到下午的期中总结会议,他们就明白了。有老教师回应,“谭老师,我这科啊,的确还没进行统计呢,会晚一点出来。” 也有年轻老师当即表示,“谭老师,你放心,如果还有其他人问过来,我不会透露的。” 其实王奇的咄咄逼人,年级上老师们是看在眼里的。谭庆川这样一个老实人,偏偏就因为是模范教师,遭到王奇不断的攻击和打压,很多人从心底为其打抱不平。 这口气一直都憋着,在这种时刻,谭庆川“振臂一呼”之下,几乎所有的科任老师都响应起来,加之王奇的自大错觉,硬是将他可能得到的信息给封锁了。 由此总结会上,王奇可以说是一败涂地。 而私底下,很多得知这件事的老师们,都对谭庆川是刮目相看。 人家是老实人,但并不代表着就是冤大头,人就傻。 在逆境中的反击,那叫一个凌厉果决。 姜还是老的辣啊。 …… 谭庆川开完总结会,下午听到自己班教室传来那阵轰鸣,他就微微一笑,在最后快放学的时候,他一步迈入教室。 科任老师和他点了点头,已经讲完了卷子的老师提前先走了,把最后的时间留给谭庆川。 谭庆川环顾全场,最后目光落在程燃的身上,微笑道,“程燃同学的事情,大家想必也已经知道了,年级最高分就出在我们班,但是,我们班平均分却不是最高的,这让我这个面子,也不是太光彩。” 众学生虽然都是少年人,却也从这话里听出了端倪。心想自己这班主任老谭还真是不要脸啊,一个年级状元,他现在也不满足了,敢情已经打起了平均分第一的双料冠军念头啊。这是要当这一届学生的班主任一哥? 谁给了他这样的自信? “大家要以程燃同学为榜样……来,我们抓紧时间,把今天早上没讲完的试卷讲完……一会放学可能占用大家一点时间,我只说两分钟……” 又是只说两分钟! 教室里,哀鸿遍野。 …… …… 等谭庆川足足多拖堂了二十多分钟,回家之后,老婆赵青已经“啊!”得扑了过来。 “老谭,是真的吗?今天几拨人在我面前提到你在总结会上的表现了!说你气定神闲,不慌不忙的发言,把王奇狠狠训斥了一通,那个王奇全程铁青着脸,你都不知道他们形容描述王奇那坐立不安垂头丧气的样子,果然都是些老师啊,惟妙惟肖的……这院子里,大家都为你感到扬眉吐气!都说让王奇这样的小人得逞了,以后大家的日子都不好过!都在感谢你反击了他的气焰。” 谭庆川看着自己老婆,从这张雀跃的面容上,仿佛又看到了当年,两人都在师范校,隔着两个城市偶尔才能见面的模样. 他穿着现在看来土到掉渣的黑蓝工作制服,在绿皮火车上颠簸十几个小时,风尘仆仆的到她的学校去找她。 那时她扎着辫子,穿着精心打理碎花衬衣,令人怦然心动,就是几十年后想起来,也依然如昨。 不知什么时候,两人结婚有了孩子多年,便开始为各种生活琐事争吵,照顾老人的压力,孩子的奶粉钱,学费,各种各样的费用,现实无法逾越的鸿沟,压在他们的头顶。他越来越沉默,成为了别人眼中的老实人,老好人。当年小鸟依人的赵青,也被岁月带走了青涩,变得刻薄,唠叨,成为了每天只会数落他抱怨的家庭妇女。 这一刻,仿佛年轻时候的他们,又重新归来。 “马卫国是不是说了让你挑大梁这种话……啊!我们的房子是不是有望了!” 谭庆川微笑着,点点头,“十拿九稳!” 赵青一瞬间眼睛都红了起来,忍不住捂住嘴巴。 这么些年,老谭在工作上唯唯诺诺,不求有功但求无过,就这么一潭死水般过着生活。有时候赵青和他吵架,看不惯的其实并不是现实的窘迫,而是谭庆川的这种模样,这种性子。让她看不到未来,让她一想到也许再过十年,二十年,他们还是如现在一样,甚至更为滑坡的生活……就让人绝望。 绝望诞生那些失望和争吵,让生活失去了本来的模样。 然而,在这一场冲突中,反倒谭庆川重新振作,勇于战斗并取得了丰硕成果。让赵青一时间心底压抑的那些愤怨,终于一扫而空。 也真的是扬眉吐气。 谭庆川已经拍上了赵青的后背,“哎,你看你……哭什么……” “大房子,我们就要有大房子了!儿子终于有自己的房间了,怎么不哭,几十年了……你总算有点出息了!” …… 之前初一中升上来的学生,一直被笃德中学来的学生压了一头,很多方面,都说不上话,而笃德中学的人,也长期是一副贵族学校天生高人一等的架势,但是这里面,最优秀的宋时秋在成绩上遭到这么当头一棒之后,笃德中学血统的这些学生们,终于重新开始审视起了原本他们看不上的一中学生起来。 这个结果直接打破了历来笃德中学出来的学生在成绩上高人一等压人一头的魔咒。甚至现在笃德中学出身的学生,到处打听这个程燃的来历。 然后有关程燃在当年初一中的那些传闻,也在年级上面传开了。 “据说这个程燃是中学最后一学期的时候突然发力,在初一中以班上中下游的成绩,直接破顶,成为了全班第一!说是当年初一中最大的一匹黑马了!” “我知道的还不止于此,那边有人说,他还曾经在文化墙比赛中,办了一个文化墙板报,至今那文化墙还在初一中展览,甚至校长还找了记者,拍了照片,上了山海市报纸,那文化墙的报纸照片还进了校史!” “据说那文化墙画的是海尔波普彗星的轨道,极其详尽,而且把历史事件结合了进去,绘画也很厉害啊他……” “真想看一看那副文化墙什么样子的啊……” 听着自己这些原笃德中学的校友们彼此谈论着程燃,齐盛表情有些僵硬。 他还是没料到,程燃成绩,居然能好到这样的地步…… 但又有什么关系? 他不在乎程燃是否考了年级第一。他只是在乎,程燃和姜红芍走得很近,这让他不可容忍。 程燃现在考了第一又怎么样。 自己,可是已经对姜红芍,告知了他当年那些无耻的事情,如何指鹿为马陷害蒋波。 你成绩再好又怎么样……只要姜红芍知道你是个怎样无耻的人,那也就够了。 她会疏远你,然后把你驱逐于她的世界之外。 最终,胜利的还是……自己啊。 然后齐盛在这个下午,看到了收发室摆着的,来自蓉城十中回给他的信。 有的人,你仅仅只是看到她的笔迹,她所书写过的痕迹,都会心跳不已。 齐盛看到那封信,上面用熟悉的笔迹写着“齐盛收”的字样。 他就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 那是只属于他的,和遥远的她之间的,那令人心痒难耐的联系。 说到底,他甚至要感谢程燃了,让他和她之间,建立了共同的话题和共同指责的对象。 齐盛拿过信封,捏了一下,心却有些微沉。 因为当时他写给姜红芍的信,是厚厚的一叠纸,感情充沛,洋洋洒洒,恨不能把胸臆舒展。 但回信的这信封,是最普通不过的牛皮信封,单薄得让人心疼。 他压抑着澎湃的心情拆信,抽出了里面的那张薄纸。 那只是三指宽,普通作业本纸质的一张纸扉。 就像是写信者随手从手边的一个本子上裁下一截,又随便用一个信封装了,丢进信筒里。 齐盛手有些抖的拿正那纸扉。 上面是一行字,漂亮却凌厉,像是一把刀。 “程燃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从任何其他人那里,听到半点对他的恶意揣测。 煽惑和谄媚从来不会出自伟大的心灵,以此为戒吧,齐盛。 不要给我写信了。 我也不会回了。” 那年那月的那一天,像是晴天一道霹雳,劈碎了齐盛。 · · · (月票推荐票公交卡,都拿来!) 第六十九章 任尔东南西北风 程燃最后还是被请了家长,不过这只是谭庆川邀请程燃的母亲徐兰一同共同探讨如何把程燃这个成绩保持下去,当然到没有出现徐兰被蒙在鼓里,得知程燃考了年级第一之后震惊到无以复加的情况。原因是成绩排名出来的当天,俞晓和他小区广播的一家,就已经把这件事宣扬得满大院路人皆知了。 “这个程燃期中考了你们班第一?”饭桌上,嗑嗤嗑嗤嚼着芹菜的杨川终于忍不住开口。 杨夏母亲同时向杨夏看来。 “啊……”杨夏吃着饭,抬起头,又想到了这件事所造成的学校里那些沸沸扬扬的讨论和余波,道,“不仅是班上,全年级……第一。” 其实杨夏父母早从俞晓父亲那里知道了这件事,故意这么问,还是源自心底的不相信。 “真是年级第一啊……这程燃上了高中以来,成绩怎么这么好?夏夏,以前院子里考最好的可是你啊……说起来,程飞扬这个儿子,先是中考,突然上了之前根本考不起的一高,结果这上了一高,竟然考成重点高中的第一了……程飞扬家这是运势到了吗?” “运势什么的还说不定了,”杨川就打断道,“现在拿了华谷公司资金,成立伏龙公司,但能不能运营下去,还是个问题。走邮电局那条路子是不行的,邮电局多少年了,哪次解决过,要说从国外找些有实力的设备公司接盘还行,程飞扬自己去搞,不可能的……我现在还有点后悔,还不如不要职工安置股了,拿笔钱先出来。” 杨夏的母亲就埋怨,“现在过都过了你说这些有什么用!不要多想了。” 杨夏放下碗筷,“我吃好了。” 两人对视一眼,都不说话了,看着眼帘半垂的杨夏起身,她走向房间,到门口,想了一下,转过头来,眼睛清澈,“我会重新夺回第一的。” “我会努力……超过他的。” 少女倔强的这么说着。 …… 不光是杨夏家,柳英家,姚贝贝家,这干华通公司大院子弟,每家几乎都绕不开这个事。要说程燃中考原本考四中还差一点的平时成绩,结果直接考进省重点第一高中还颇有些传奇,但传奇大约就仅限于此了。 第一高中接收的可是附近最好初中的学生,省级重点中学虹吸鲸吞着周边地域最好的生源。不光是山海市几所好的初中,外地进来的优秀学生哪个是吃素的? 万万子人都知道,高中很难,初中你可能仅仅只需要战胜自己,而高中就真的是在和那些无数在高中教学领域浸淫多年的出题者,和那些历届累积下来的经典题型,各大考点,知识点延伸出来五花八门的考题作斗争。 上了高中,学生的分界就明显起来了,不同的科目,每个人适应和学习理解能力也不一样,以前你领先的,未必现在你还能一直在前面。 就是现在大家的期望,也是能够在高中课堂跟得起走就行了,每一科分数及格线以上吧,一百五十分的总分,争取上一百一十、一百二十吧。 至于什么班级年级排名,基本上都是看完分数之后,了解一下知道自己目前在年级上的定位的。毕竟最后高考也还是跟分数较劲。 有时候也会想到程燃,他已经是大院家长们基本上绕不开的人。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想法,程燃只是一时碰巧吧,毕竟从小到大看着程飞扬这个孩子一路上来,成绩上面他和俞晓,半斤八两,算是大院里中游偏下的。不知道怎么的就突如其来的发奋,上了一高。但是大家以往都听说过很多类似的人,往往当时一下子很传奇,但之后跟着的就是惋惜,“初中多行啊……可惜上了高中,就懈怠了,班上几十名去了,多少分多少分……”,“就高中那一次考试上来了,结果后面又被甩开了,高中那进度老师拉得快,一时跟不上……就落后了……” 太多这种不持久昙花一现的案列。 但是,这场期中测验下来,程燃不光成绩没掉下去,还夸张到了……直接拿了个全年级第一。 据说姚贝贝回家还因为在班里排名中流,被其一向刻薄的母亲打了一个耳光,说是连程燃都能考上全年级第一,她姚贝贝是傻子吗? 这样的事情,这场考试的余波,在院子里发酵着。 …… 徐兰从学校回来就给程飞扬打了电话,程飞扬进驻邮电局开局,在外面加班,但也是关注着徐兰这趟进学校和谭庆川谈话的。 谭庆川大力表扬程燃的表现,甚至毫不避讳表示出正是因为程燃,才让他面上有光这种直白的话,也是让徐兰受宠若惊。 “飞扬啊……我突然觉得,我们家程燃,好像是一个大人了呢。” “谁说不是呢。”程飞扬在电话那头感慨,“这孩子,好像已经不能用懂事来形容了。他似乎,已经长大了呢。” “但是,等他晚自习回来,你还是帮我传个话!说老爸已经知道今天班主任表扬他了,我很欣慰,但是这只是期中考考了个第一而已,有什么值得骄傲的,你要是期末考,或者以后高考能考个状元,那个时候再骄傲不迟!这次很多人没考好,盯着他的位置,他一旦要是松懈,看着吧,以后有他哭的。所以千万别自满,再接再厉!” 徐兰都听不下去了,“你是不是,对他太苛刻了?” “有多大能力,就要承担多大的期望,苛刻!还真别怪我苛刻。你说咱们搞这个的,进这行的高材生多了去了,今年伏龙还计划招一些高校人才,就是为了扩充军力,增强竞争力。这个世界,竞争越来越大,你不站在巅峰,不时刻想着力争上游,真就会被这个快速变化的世界淘汰了。我现在拼命干,是为了什么?还不是为了他的未来……所以对他严格要求,是必然的……以前嘛,那是没办法了。也就不说了,现在既然咱们儿子有这个基因,当然是想他更好!” “要做伟大的人,必然就要经历苛刻历练的过程呐……” …… 挂了电话,在邮电局督战的程飞扬又投入了加班加点的奋斗中,“继续战斗!” 当时邮电局长蒋进亲自在场督阵,邮电局一干官员都在冷眼旁观着蒋进的决策。俗话说铁打的营盘流水的兵,邮电局长倒下一个又一个,倒是并不影响中高层这些干部,后来这些干部都疲了,对于蒋进花大力气来搞这个,盘算着他的下场也是和前任差不多,搞不动的。 当伏龙公司把邮电局的设备一一更换完毕,技术人员将设备和地方线路一连接后,问题就出来了。各个端口互通,但偏偏就是无法通讯。 “外面打不进来!我们也打不出去!”程飞扬接到接二连三的报告,四下里指挥,但看着进展轻微,蒋进的脸都绿了。 “可能是中继线有问题!”程飞扬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道,“赶紧去换一条中继线,是不是批次问题,马上向蓉城求援,我还能卖一下老脸,让以前老同事给我弄一捆高质量的过来……” 蒋进冷哼一声就出去了。 中继线连夜调来,蒋进一听说线来了,在家里早饭也不吃就赶到现场。结果问题还是出现,更换了中继线的设备始终还是不通。 邮电局一干干部表面上说着,“这个事情啊……以前就弄不起,现在恐怕只能找中海那边的贝拓了……你们伏龙公司新成立,可以理解,可以理解……”但实际上心底还指不定翻多少白眼,果然白费力气! 程飞扬脸色极其难看,没想到自己儿子给指的路,却紧接着就是出师未捷。 老技术田丰突然道,“我检测了一下电路系统,4ae线路上有个阙值有点问题,是不是这里的原因?” 程飞扬立即停机,也顾不得自己一身西装了,直接撸起袖子就钻进机房检修设备。蒋进脸色稍稍缓和,其他邮电局干部倒也有些悻悻然,虽然不太信任程飞扬的公司,但这干劲,他们还是佩服的。 过了片刻后,程飞扬声音从机房后面平稳传来,“换六号电路板电阻!” 工程师风一阵出了门,回来之后工程师当场重新进行焊接,维修设备重新安装。 安装完毕。重新开局。 打开信号调制器,没过多久,第一个电话响了起来,田丰上前接起,转过头来,声音抑着惊喜,“理县的电话!通了!” 然后,是一个又一个的测试线路,铃声接二连三响起。 “裴下镇通了!” “安淳县接通!” “棠湖镇接通!” 一个个,是声声难以抑制的激动语气。 …… 全通! 伏龙公司技术小组,猛然欢呼起来。 程飞扬用脏污的手擦了擦脸,结果蒋进已经不管不顾了,上前来和他用力紧紧握手,环抱着他拍着他的背脊。这可是把他这个邮电局长保住了啊。 程飞扬心头此时除了有种千军万马破关的畅快之外,还有微微恍惚,当初程燃告诉他从邮电局下手的时候,他还一度犹豫,而如今眼前的场面,变成了自己儿子一语之下拨开云雾见光明的豁然开朗…… 山海市邮电局——被攻克了! …… 连续一个星期的作战,程飞扬甚至连程燃期中考都没怎么回家过问过,这个时候终于告一段落,程飞扬出门透口气,就那么在邮电局的一个花台上坐下来,就看到田丰过来在他旁边坐下,“老程,听说你儿子这次考了全年级第一啊,不得了,一中那个地方,莫不等于是全市第一了……?” 程飞扬心头一畅,这些天的艰苦奋斗,也就这事,给他最大的藉慰了,每次一想,干活都是动力十足。 “哪有这么夸张,只是个期中考而已,后面还不知道多少人咄咄紧逼呢,还要保持,还要保持啊……” 田丰咂咂嘴,“老程,我越来越觉得咱这大侄子不一般了,你说,成绩好也就算了,新公司的章程,是他拿出来的吧……” “网上下载的,下载的……呵呵……” “我也算是网民了,可我上网找了一下,愣是没找到这章程的原型啊……不知道侄子从哪里找的?就算如此吧,你说,进军邮电局,是他跟你出的主意吧。你看,咱们现在就在邮电局开局了!老程……我觉得,这就像是那下围棋,弈棋落子,首重布局。像是‘本格派’的棋圣小林,稳落右上子,落地生根,朴实无华!” 这个时候中央台经常也会转播一些围棋比赛,田丰是个棋迷,这不久前中央台才重放了nhk杯的小林光一九段执黑对羽根直树六段围棋比赛,看的是如痴如醉。 这位未来名声大噪,作为伏龙公司一方大员的人物,在九七年的这个秋末,于这片灰扑扑的花坛前对程飞扬说着话,神采飞扬。 “这就是所谓的——千磨万击还坚劲,任尔东西南北风!” · · · (今天只有一更。) 第七十章 好险啊 俞晓这次考试考了822分,班上二十三名。得知俞晓的成绩后,程燃觉得自己还是起到了促进作用,以前两人都属于没长醒,上课听听也就是了,下来也不去钻研练题,得过且过,每天哪里想过人生未来这种事,纯粹就是玩在当下,结果成绩是烂做一堆去了。 但是在程燃翻天覆地的改变之后,俞晓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从来俞晓就不认为自己在程燃之下,这是根深蒂固的印象和观念。所以程燃这么不讲道理的一骑绝尘之后,俞晓心底的那股不甘心,仍然支撑着他在高中的学习中拼起来。 俞晓也会在晚上收心做题百~万\小!说,也会瞧瞧趁体育课回教室翻一下程燃的作业册,看到上面那些凌厉的解题,他又一咬牙,回去继续啃自己面对的难题。 事实证明,榜样和竞争的力量是会带来奇迹的。俞晓这次考试的成绩已经把姚贝贝给超越了,柳英考了864,名次十八名,以往根本无法望其项背的俞晓和她仅差了五个人头,似乎是一探手,就会摸着刘英了。 俞晓倒是在程燃面前对自己的成绩非常满意,说起他爸妈听到这个成绩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俞晓进校的交了一笔择校费,班上正常排名算是下游的。结果这一次期中的排名中,他就已然摸到了前二十名那个优秀圈子里的边缘去了,他爸妈如何不激动? 虽然明眼人不说,但华通公司院子里,大人之间隐约形成了一种看法,程燃突然学习厉害起来,然而和程燃走得近的俞晓,成绩也跟着就上来了,这就像是某种气运在起作用,看不到,摸不着,但只要在程燃周围,和他玩得好,仿佛就会被这股神秘气运所笼罩,然后得到裨益。 所以院子里很多大人甚至开始有意无意的向自己家孩子授意,马上生日了,请程燃到家里来吃个饭啊。 周末好久没有和小伙伴们聚会了,请程燃来一趟啊…… 有种吉祥物的待遇了。 成绩出来的时候在学校里他们碰到了谢飞白。看到程燃,谢飞白一声不吭的错身溜达过去了。 程燃想了一下,估计多半是没考好,这么想着的时候又望过去一眼,结果看到走远的谢飞白也同样朝自己这边看,发现他后,他又忙双手揣兜,装作什么事都没有的走了。 下一节课的课间,谢飞白主动在楼道那边等着。 “这次考了758分。班上36名。”谢飞白手揣着裤兜,面无表情的对程燃解释,“班上62个人,没考进前一半排名。” 就像是做出了交代,他看着程燃,似乎已经在预计会遭受那种让他抓狂的冷眼了。 结果程燃只是笑了笑,“成绩不错。继续努力,很快就会拿到你爸那笔奖励金了!” 谢飞白似乎有些不太适应程燃的表扬,抄着手转身欲走,但最终还是侧了半个身,“考年级第一的,你这个‘成绩不错’的评价,毫无说服力啊。” 程燃就这么看着谢飞白径直行去,脚步都轻快了几分的样子,又忍不住微笑起来,摇摇头。 …… 这天下午放学,程燃一时没有走,杨夏听着后面的动静,也暂时只是收拾东西,并不急着离开。 过不了几分钟,教室里人就会稀少了,那个时候,聊天说些什么,似乎也是正好。 结果有人走过来了,是郑秋英,她拿着一份卷子来到程燃桌子旁问道,“程燃,我想知道,这道题你的思路是什么……能跟我说一下吗?” 这个时候教室里还有不少人在,看到郑秋英直接找上了程燃,有人感慨这就是学霸的致敬啊,郑秋英本身也就是普通学生很难企及的学生了,结果下了课居然还这么努力。而且她似乎面对程燃,没有一点腼腆,拉不下面子之类的心里压力,反倒是直来直去。 有的人想了一下,暗暗赞叹,程燃固然是年级第一,但他也可以成为砺石,从他身上汲取经验,看他的解题思路,对于郑秋英这个级数的学霸来说,自己的不足是可以很快弥补起来的,这才是聪明人啊…… 原本正收拾东西的杨夏把书本理好后……从其中抽出了一份习题册,开始在自己座位上做着作业,只是间或会因为身后几排程燃课桌那边的动静,回头看上一两眼,然后又像是在思考题一般,目光没有焦点,落回作业册上。 郑秋英从程燃这里得到答案走后,杨夏轻轻放下笔,转过身来,“你好像很忙啊……” 刚刚起了个头,程燃望过来,旁边又有人来了,是李亚超,“程燃,我问问你啊,这道求模拟海水中离子浓度cl-的答案是不是0.0011摩尔每升?” 程燃对杨夏无奈笑笑,侧头和李亚超说起来了。 杨夏又回过头去,教室里最后一缕阳光让她的脸微微有点红。 她感觉自己有些窘迫,却又偏偏侧着耳听着后方的动静,最神烦的是程燃一点没有随便打发对方的意思,还真是精炼而到位的给对方讲述,“你的思路是没有错的,但是注意到整个步骤中间,加入了3.8g的naoh固体,反应式要改写一下……” 你要…… 你看看这里…… 你是老师啊! 杨夏耳朵挑了挑。 好不容易,李亚超走了。 十几秒钟以后,杨夏转过身,“你现在很不错啊……都能给其他人讲题了,总算没有搞砸事情了……” 这话语带双关。所谓搞砸的事情,似乎最近在他和杨夏之间,也只有初中最后的文艺汇演上那么一桩。 程燃倒是想起来了,“对了,还没说你啊……骂个人都搞这么大动静啊,和你无冤无仇的……” 杨夏那篇作文,要是说完全无意写上张贴栏而突然曝出,是不太说得过去的。她从来文笔就极好,在看到题目,有所感触,而且应该是隐约内心有想法的,就是要写一篇能让老师传扬出来的作文,至于这藏头词是不是想要一并宣扬出来,可能她也有些矛盾。大约是听天由命,要是作文张贴出来,那公布也无所谓。毕竟,很大可能是张贴不出来的呢。 结果是满分作文,“程燃是猪”这件事就无人不晓了。 想到这么做的杨夏,程燃还是能回忆起从前时期的那个少女倔强的模样。 “不然呢,”杨夏白了一眼,“你本来就是猪啊……谁跟你无仇,我们仇大了去……” 杨夏还待再说下去,又有人来了,“程燃程燃,你帮忙看一看,我这道题哪里做错了?为什么和答案对不上呢!” “这个啊……首先……其次……再次……” 十多分钟过去了,杨夏唰!的一声把习题册收起来塞抽屉里,拿过包,哐!得推开座椅,起身把书包背上,径直走了。 这个动静让被程燃说题的同学一脸的惊惶,他看看杨夏的背影,又看看程燃,有些懵逼,然后开始有些慌乱,心想自己不会是搞砸了什么事吧? 程燃也看着带着情绪出门的杨夏背影,嘴唇微微张了张…… 这是……生气了? 出了门的杨夏径直走下楼,走到了绿荫路上,忽然抬起头来,“啊……”得如释重负长长舒了一口气。 好险啊…… 差一点,自己就要问出来,当时文艺汇演上,他说的那些话…… 还算不算数了? · · · (今个依然只一更。情节后面大的方向是确定了,也准备往那边拉,我再想一下很多细节。) 第七十一章 大军师程燃 当程飞扬在山海市邮电局更换了自身的设备之后,这件事到上了山海市的一些报纸,也成为了李靖平在市电视台进行公开讲话时附带的内容,“山海要为争创省国际旅游城市展开大会战,其中,邮电系统开始采用山海市自己的伏龙公司交换机产品,改善了老旧国外进口设备落后过时,功能不到位,维护困难等等诸多问题……李靖平表示,要在全市县邮电系统全面推广新技术产品,要改善以往山海市以及周边地区通信难,信号杂质,不稳定的通病……为奠基国际旅游节做到方方面面齐头并进……” 电视里播放着每天的山海市新闻,而谢侯明的家里,又是一桌子菜的灯火通明。 现在谢侯明请程燃一家都在自己家里,一来他的身份,的确频繁出没于华通公司有些扎眼,所以现在基本上都是空了给程飞扬电话邀请,然后程飞扬一家过来吃饭。 张薇也感觉到家里活泛起来了。以前家里面,谢侯明和谢飞白互不对付,一个强势,一个不省心,每天家里不是争吵就是冷战,弄得好好一个家不像家。说起来他们多么受人羡慕,只有张薇知道这个家庭内部的苦楚。 但经历了生死那件事之后,谢侯明整个人也有了变化,和谢飞白父子之间,也因为曾经差一点就阴阳相隔,父子关系中少了僵硬对抗的部分,多了一些释然。最重要的是程燃一家出现后,就像是发生了催化剂,谢候明就是拿程燃来做“别人家的孩子”,好像谢飞白也不抵触。 程飞扬现在所做的事务,也经常被谢侯明挂在嘴边。张薇其实挺奇怪的,谢侯明掌管的华谷集团,按理说基本上是在山海市及附近地区的所有大型项目上都有存在力,水电,煤炭,商业地产,哪一项不是比程飞扬的伏龙公司盘子大多了。然而这些项目谢侯明平时也没怎么像是程飞扬的公司那样记挂着,时不时在嘴边说起啊。 后来还是谢侯明说起来,“我之所以对程飞扬的公司这么在意,倒不仅仅是咱们两家的关系……还有这个伏龙公司,如果走这条路,是很可以走的。国内电信市场,越往后,越巨大,大到目前的我们很难想象。就像是一只鲲鹏,现在正在蛰伏,未来当她展翅的时候,能够翱翔到多高,难道你不想看一看吗?我只是想一下,觉得自己能够在其中参与推动,都觉得是一件振奋的事情……” 谢侯明今天让程飞扬到家里来,倒是有些信息透露。 “今天才参加了市政府的会议,李靖平对你们伏龙公司点了名的表扬,对邮电局那边财政上也松了口,主要是看到这个烂摊子被蒋进给揽回来了,李靖平也希望这上面能突破一下……这次旅游城市拨款24个亿,李靖平今天给就承诺了用一个亿改进市辖范围内的通讯设备和质量,还会酌情追加投入,这些财政,就看你们能吃下多少了。” 谢候明感慨,“说到底,还是你们开局这场仗,打得漂亮啊。” 邮电局那边用了伏龙公司的产品,在山海市整体的风评还是觉得邮电局长够大胆。只是也有很多声音,关乎于这家前身是华通公司分公司的伏龙到底有多大的技术储备,产品的质量到底稳不稳定,最主要的还是会不会出现以前的问题,整个市通讯到了高峰期间,电话就时断时续的,导致市民怨声载道,这些都需要时间来证明。 张薇抿着嘴,问起来,“我多一句嘴啊,就市邮电局这一块,老程你们这一单能赚多少?” 程飞扬想了想,“全市邮电系统的改造工程……是两千万吧。” “两千万!”徐兰还是忍不住讶异出声,程飞扬在邮电局开局成功后,也就是昨天才得了闲,两人之间到没有交流说起过这些内容,现在听到改造邮电局系统的工程款总数目,徐兰眼睛都瞪圆了。在这个年代,这是多大的一笔款项啊。 再算算程飞扬在伏龙公司的占股,如果这笔按照利润分下来,自己家岂不是一下可能也有几百万了!? 徐兰小声对程飞扬道,“那咱们家,岂不也算是百万富翁了?” 程飞扬一笑,“想得到多,哪是分钱的时候啊……设备上面,研发上面,人才投入,哪个不需要钱?而且邮电系统这钱不是一次给的,还不是分批次来,每一批次的钱,到账了还是很紧的,公司都得用在刀刃上啊!” 徐兰脸一黑,“搞半天咱们还是穷光蛋啊!” 饭桌上大家就是一阵笑。 谢飞白倒是已经习惯了自己家经常会叫程燃一家来吃饭。平时听起程燃家的这些事情,还是很带劲的。 程飞扬和谢候明碰了一杯,琢磨着道,“不过我估计着,要是能把这次市财政上对通信改造扶持的这笔资金吃进去,以后好好经营咱们这一亩三分地,伏龙公司就可以活得很好了。” 谢候明想了想,“也可以徐徐图之,的确,大城市里面,大厂商也已经进驻了,市场也在他们那里,伏龙公司要挤进去,倒不是我看低你程飞扬,但总归是不太容易的……不过,海外市场是不是可以尝试发展一下?” 程燃却有些哭笑不得。 想来自己父亲还是趋近于保守思维,局限于山海市这么一隅。这倒也是,没有超前的眼界和思维,程飞扬也不知道未来的发展是怎样的。电信设备市场,最终还是那些巨头所决定的。巨头规定了行业指标,规定了设备接口,程飞扬如果不站上去,那就万事皆空。未来一个巨头想要提高竞争准入门槛,只需要把技术全方面提高,把自己的设备升一个级,就可以让无数程飞扬这样跟不上步伐的小设备厂商被灭掉了。 所以程飞扬要是抱着这样的思路,也必然只能是被时代浪潮辗轧的。 想了想,程燃就开口,“爸!明年转学考试……我要考蓉城十中。你的伏龙公司,也进军省上去呗。儿子先上,父亲可不要掉队啊。” 谢候明看过来,有些打量程燃。 程飞扬和徐兰则一脸惊讶。 张薇赞叹道,“蓉城十中啊,省内最好的高中之一,要是能考进去,可就真的厉害了……不过我们家程燃本身就很厉害啊,阿姨相信你。” 旁边的谢飞白白了一眼过来,心想程燃什么时候变成咱们家得了。 “嗨,你考蓉城十中,有志气,没问题,但公司进军蓉城,你以为那么简单的?”程飞扬摆摆手。 “是不简单……”程燃停顿一下,“但也未必不是不可能。” “噢,说来听听。” 谢候明坐正了起来,他是最喜欢从程燃这里听到一些事物的。往往从这小子的口中,出来的东西,让他细细想来,都感觉不可思议。 “这么来说吧,我们还是先拿周边地区做文章,贝拓的确存在力很足,而且他们主攻省会城市,在省会城市有驻所,这些驻所也很牢固,我懂得你打不进去的顾虑。他们在蓉城布置重兵,对周围市县只有几个人负责,你邮电局这单做了之后,不忙仅仅把钱花在技术上,还应该培养大批业务员,让他们往各个县份上打,我们用这种办法把小县市份额吃掉,不要看不起一个小县城乡镇,如果是全省的都用我们的产品呢壮大自己有了实力过后,我们再来进行第二步……” “现在,我们有技术,有大批经过了开拓县一级市场真枪实弹打出来的业务员,摆在我们面前的,就是省会蓉城了。” “我们可以抓住一些蓉城单位更换设备的间隙,先用他们贝拓的格式,但价格要更低,这上面吃点亏也没事,省内的市县能给我们供血,蓉城那些大单位没道理不用的,我们在山海这边干得这么好,借助旅游节城市,通讯一流的名气,怎么也会有试一试的吧……贝拓在西川这边的反应力是不如我们的,当市场上出现两种设备共存的时候,我们再借助技术升级,把先前的一些设备更先进的预留配置用上,打配置牌,一下子,贝拓这边的产品不就相形见绌了吗。” “就是这么个模式,先变强,然后偷偷进村,用大牌厂商的设备规格,乍一看我们是他们的廉价代替品,当我们铺设率达到一定水平之后……揭竿而起,全面技术升级,淘汰贝拓的产品……当他们反应过来派人来西川大规模升级,也落后了我们一步了。” “这样一来,西川这边的市场,应该就能变了天,变成我们占领了。” 程燃一锤落音,“到那个时刻,伏龙公司,应该也进入下一个阶段了。再来考虑那个阶段的事情吧。” 程燃说完,这才看到程飞扬和谢候明都看着他,那眼神直勾勾的。 程燃才补充,“噢……对了。这是一本叫《组织行为学》的书里看到的。” 谢候明眯着眼睛,轻轻点头,“老程啊,我看,你干脆给他开个工资,让你这儿子专门给你做军师算了。我看这小子啊……天生就是运筹帷幄的料。” 程飞扬眼放光彩,“所以我说吧,让你多读书是有道理的!” “行!那老爸就按照这个策略这么试试,等你考蓉城十中,咱们就进军蓉城!打仗亲兄弟,上阵父子兵嘛!” · · · (下一更晚上,谢谢“cocly”新盟主的诞生,你们这策略啊,真是逼得我没理由倦怠(哭)……我加油码字去了!) 第七十二章 微笑 在期中考这场战役上面,秦西榛是全程目睹了整个过程,从最开始的王奇咄咄逼人,对谭庆川的攻击,藉由打击谭庆川而拔高自己的威望,更想要用成绩向校长摊手要权,搅得一中教职工群体人心惶惶。 再到谭庆川突然因为程燃展开反击,众多教师自发封锁了王奇的消息,让他在总结会上吃了一个大瘪。说起来,简直可以当一场剧看了。 秦西榛犹记得当时在学生毕业季的聚会上面,她所见到的程燃。 当时这个学生弹唱,让她记忆犹新,那种笼罩全场的表现力,在此之前,秦西榛根本不可能在一个初中生,甚至高中生身上看到。就是她们专业的学校里面,也极少有人给她这种感觉。 而且当时的那首《光阴的故事》,有着娓娓道来对年华,对青春的勾勒,清澈阳光中又流淌着伤感。那是一首极好的曲子……以民谣或者乡村音乐来论,是成熟度很高的作品。程燃说是他表叔作的,直觉上,秦西榛是认为他在撒谎。 后来没想到在一高又再次遇到,而且还是自己教的班级。双方一来一去过招之后,秦西榛好歹也算是老师,尽管是刚刚大学毕业,因为中途学音乐的直升和跳级,其实也年长不了这些学生几岁,但这些学生虽然对她比较亲近,但还是对她有起码对老师的尊重的。 唯独在这个程燃这里,秦西榛感觉不到这种学生应该对老师的天然隔阂感。 相反,这个学生简直根本没真正把她当老师,一口一个“秦西榛”的,要不然就是称呼自己“秦老师”的时候,那种根本不以为然的语气,自己在他面前根本就没有什么老师的威严和架子好吧…… 有时一想起来,秦西榛就觉得这应该是自己必须迈过去的一个坎。 但关键的问题是,这个程燃这一次居然考了个年级第一。一想到谭庆川对程燃态度前倨后恭的变化,现在在办公室说起程燃,他脸就不能控制的洋溢起笑容,脸上褶子都堆起来的样子……这个程燃得了如此恩宠,以后岂不是真要把鼻子翘上天去了? 不知为何,秦西榛一想到程燃当时看到了她披头散发弹琴,自己威信全失,甚至被他直呼全名的情景,她的眼睛就渐渐如猫一般眯聚起来。 自己身为老师的尊严……不能就这么被丢掉啊…… 哪怕对手,是年级第一的学生也一样。 …… 期中测验的余波持续了近一个礼拜,随后逐渐消敛下去。 当然,这也是因为另一件事的热潮,在紧邻期中考试之后又开始酝酿发酵了。 学校的文化艺术节的晚会演出,将会在下个月的元旦前夕举办。 作为素质教育的示范性学校,校长马卫国对这次的文艺演出还是相当重视的,毕竟是省级重点中学,一举一动,其实都牵扯着外界的目光,历来一中的文艺演出,规格还是比较高的,当天还有副市长会出席晚会,山海市电视台也会跟进报道。 一中虽然比不上蓉城那边的几所国重,但有些硬件设施还是很完备的,比如一些音乐和艺术教室,搞乐队的学生也能找到排练的场所,而且还真有准备为接下来校园艺术节演出的乐队。 其实历来一中的文化节晚会,举办得水准都很高。当然无法堪比专业的舞台,但还是足以展示这所重点学校的学生素质和风貌。 毕竟市一中紧邻着川音的分校区。又因为有文化艺术生这方面的很多通道,甚至川音的学生毕业后,市一中这边还是优先招录专业课过硬的毕业生来当老师的。 因此一中的文化节晚会,多数都有专业的老师指导,所以最后出来的效果其实是很好的。 表演的节目每个班已经往上报到了筹备组。 校园很多的场地,每天会在固定的时间,成为表演者排练的场所。 杨夏本身从小就练跳舞,这次艺术节晚会也和班上一些女生报了跳舞,负责指导的老师在第一次试跳后,就拟定了杨夏作为领舞主跳,传回班级,对杨夏的讨论就更多了。 女生们有羡慕的,有不服气的,但大体还是对杨夏的优秀表示认同的。而男生这边,有的人据说偷偷去场地那边看了女生的跳舞,结果流着鼻血回来,倒是一时成为了一个大笑话。 在期中测验结束之后,程燃这个年级第一掀起的热度,倒是逐渐退却了下去,当然每天还是时不时有学生过来找他请教习题。但那天杨夏一直留下来,似乎有什么话要跟他说的情况,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不过两人之间倒仿佛恢复了以往的那种状态,偶尔会一起乘车,也会有俞晓,柳英,或者姚贝贝这些大院子弟加入其中,大家像是平常一般聊着天。 课间的时候,杨夏那里会围一群人,聊天时杨夏偶尔说起跳舞的情况,“说是现代舞,跳舞老师是个男的,但那腰扭得像是水蛇。而且跳起舞来,比女生还像女生……每人还要拿一个彩球作为道具……动作比较难,这些倒也算了……” 杨夏脸微微有点红,“就是到时候穿得衣服,会稍微比较短……有的人有很大意见……” 姚贝贝这样没有参加舞蹈的,就“哈……”得双目放光起来,“那岂不是很性感!好哇好哇!大饱眼福咯!” 一帮女生哄然起哄。 然后一些好事的男生就会凑过头来,“什么什么,你们说什么?”” 一个个眼睛直勾勾的,其实多半是听到了杨夏的话。 “是不是短到露肚脐那种?” 然后一群女生就大骂起“流氓”、“色狼”来。 不过一时倒也气氛。 也就在这个时候,程燃抬起头看过去。 然后不偏不倚的,正好和那头望过来的杨夏目光对上了。 杨夏双瞳翦水,一瞬不眨的注视着程燃。 片刻后,程燃的头又转开了。 杨夏这才回过目光,又面对一群和她聊天的女生。 嘴角流露出……浅浅的微笑。 · · · (第二更送到,有点晚,大家晚安!最近手残,盟主的加更我会努力补上的。) 第七十三章 钦点 在97的那个年头。《心太软》这首歌唱遍了大街小巷,后街男孩,辣妹,r.kelly等众星神曲,正式在国内进行了欧美音乐的启蒙,哪个人能随身携带着随身听录音机,最好还是用的sony耳机,就极其新潮。 那个时候各大学校文艺汇演上总会有一群戴着或红或白的手套穿着黑西装打一根笔直黑领带的舞者跳着抓裆舞,引发全场的燃点。 光荣公司的《三国志》刚出到第五代,无数人拿起鼠标在电脑面前纵横没日没夜的进入那个英雄辈出征战沙场的游戏世界。 班上的女生仿佛一时间长大,喜欢听的歌,穿的衣服也逐渐鲜艳,会有人打起耳洞,距离一高到音乐学院之间的主路上有一个小公园,公园深处有个小广场,最初时是音乐学院的学生琴房排练室不够跑这里来练琴练声。 有的人以为音乐学院里什么也不缺,有琴房有器材,怎么还出来练琴呢,其实这只是表象,想要占到一个好的琴房排练室,很多人每天都要早起去抢房,而一旦遇到有考试测验之类,更是人满为患。 而且音乐学院几乎每周都有音乐节,经常是星期一就开始准备下一场排演,排练也要场地,学校这个时候还没扩容,本身也不大,管理处也不可能任由你们在露天坝亮嗓子弹乐器影响到教室秩序,于是一些人也就想了个办法,把设备带着,到旁边的小公园里面去练。 本身音乐学院是封闭式管理,一般也不允许出门,但没办法学生这样的需求多了,而且多半都是装病请假条出门,久而久之,只要是在琴房和教室紧张的时候,用这种方式出校门排练学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眼了。 后面因为这样的带动下,这个小公园几乎每天都有搞音乐的在这里聚会,久而久之变成了山海市的一个小音乐圣地,随处看得到抱着把吉他,拿着小号提琴或者各种管弦,甚至有人抬过来音响,双排键,对公园管理处那边疏通一下,牵一些电线接电搞演出的人。 一些流行歌曲还是这里演绎得最多的。 而一高的一些准备考音乐特长生的,或者在学校里搞起乐队的,多半也都来过这个公园取过经练习切磋过。 这种影响也波及了一高,下午放学到晚自习前,吃过饭的一些学生也会去小公园看这些搞音乐的弹唱,那个时候很多人一头长发,一把吉他,也不用长太帅,只要歌唱的好的,自然而然就能迷倒一大片女生。 当然最让一高的学生们津津乐道的还是音乐学院的某些个乐队,或者某个风云人物的演出。 西川省音乐学院前身是1939年就创建的“西川省戏剧教育实验学校”,是一所历史悠久的专业艺术培养机构,属于国内仅有的九所专业高等音乐学院之一,也是首批获得国务院学位委批准的艺术硕士专业学位授予单位。学校的本部在蓉城,山海市这里是第一所分校。 无论是当今还是后世的音乐界提及这所学院,都毋容置疑的认为这是一处耸立在西南部名声显赫的音乐圣地。有很多国内著名音乐人,都从这所学院毕业或者进修过。 当然,作为川音重点打造的山海分校区,这边也倾斜了不少的教学资源,至少很有名的几个教授都来了这边任教,也颇见成果,现在在国内颇有名气的张小娇,王安等一些人,就是川音山海分校走出去的。 有这样的领头辐射作用,谁都不知道这所学院里没准哪一个出色的学生,就可能是下一个明日之星。 这个年头很多人追星,会听着喜欢明星的歌,家里张贴海报。 但是像这种一个音乐学院近在咫尺,经常能切身实地的听到在大学里有名气的乐队和风云人物表演,如此真切的感受到大哥哥大姐姐唱歌表演魅力的,也只有第一高中这些耳濡目染的学生们了。 因此很多女生其实就觉得是开了眼界的,特别是很多人在附近音乐学院有活动的带动下,去看了演出的。 回来后兴奋的聊到哪个乐队如何如何,谁谁谁歌唱得真好啊,仿佛接受了音乐的熏陶和洗礼,再回过头来看高中的这些学生,看到一些男生还在课间打打闹闹,类似姚贝贝往往就会居高临下,“你们好幼稚啊!……我不跟你们玩了!” 一副自己整个人已经上升了一个和你们不同层次的架势。 在她看来,听的是辣妹后街,讨论的是某名人在川音的师弟师妹如何风云,自己哪能跟普通人一样呢。 日子就这样流水般的过着,年轻的人们总是向往着成熟,像是破茧的蝴蝶,挣扎着,迫不及待要挣脱那些简陋的环境,迎向新的生活和世界。对未来丰富多彩的想象和旧有秩序的约束在激烈冲突,他们厌恶这一切,想要迫不及待打破这一切,甚至更希望自己高考能考远一点,离家远些,就不用再经常面对父母唠叨的嘴脸。 那时候在厕所里一起交换烟屁股的朋友,是最好的兄弟。那时候所偷瞥到的那个人的身影,是曾经阴霾生活里最美的一缕色彩。那时候翘课去打的一场游戏,看得一场球赛,是最刺激的娱乐。 多年以后,回过头再看去,原来那曾经无数次诅咒着恨不得一日看尽长安花飞渡过去的日子,是他们最快乐,最无忧无虑的一段时光。 而曾经那无数次想要乘坐绿皮火车逃离的,简陋而卑微的红墙砖瓦小院和那片故乡,才是日后面对冰冷现实时,心底最熟悉,最舒适和温暖的地方。 …… 一高的音乐教室里。 一段半生不熟的音乐结束,一干人围了上来,“秦老师,我们是不是弹得不好……” “秦老师,我觉得鼓手拖了我的后腿!” “放屁……你们弹琴的节奏一直慢半拍怎么不说。” “没事没事……大家再多练习吧。最重要是磨合。” 秦西榛安抚了一下乐队的情绪,她坐回角落,神情有些恍惚,具体来说乐队不是弹得不好,在她这种专业人士的耳朵听来,不亚于砂砾抛入了贝壳的嫩肉里,无时无刻不是折磨。 但她必须耐心的引导,鼓励,并且全无保留的教授这群学生,就像是她的那些老师所做的一样,让他们感受到音乐的美好,也许他们不会走上这条道路,但至少他们此后的人生中,会有这么一双发现分辨美的耳朵。 她希望这只耳朵,是她给予他们的。 秦西榛脑海又一晃而过了那个男生的面容,然后她起身,让大家先继续排练着,她径直去了教师办公室,找到了谭庆川。 “谭老师……下月的学校文艺晚会,表演乐队那边忙不过来,我想找你要个人。” 谭庆川微感意外,又笑起来,“小秦老师,看你说的,你要谁过去帮忙的,直接点名就行吧。要不我也行,给你找几个壮点的男生帮忙?” “光是有力气倒不重要,主要这个学生可能还要兼顾一些写曲之类的,必须有这方面天赋的……” 谭庆川讶异,“谁被你看中了嘛,能被你相中,这个学生这方面应该不错喔,你说是谁,我帮你指派……” …… 结果这天下午体育课时间,谭庆川突然来到了教室,点了个名,“程燃,秦老师那边要在文艺汇演的乐队需要人,秦老师点名了让你去帮忙,你去一下吧,看看秦老师对你有什么安排……” 班上一群人哗得望过来了。 就连正准备出门去排练的杨夏,都微微转过头来。 秦西榛是一高公认的女神,这么一个女神级老师指导下成立了乐队,这个乐队的处女秀就在接下来的艺术节晚会上面,学生们之间也是有讨论的,甚至隐隐也有期待的。 而现在,秦西榛竟然指明了程燃加入乐队。 班级里面,倒是一时有些小范围的哄潮。 有人又想起了初一中的学生谈及程燃歌唱得好的传说。不过传说毕竟也只是传说,很多人听来有些初一中当年的学生转述,心底是不以为然的,说得他就像是歌星一样,至于吗,不过是个普通学生而已,唱得再好,能好到什么地步?难道比隔壁音乐学院的那些人还好? 不以为然。 程燃想了想,隐约感到头疼起来。不过也想去看看秦西榛到底卖得哪门子药。即便想让自己过去唱歌,开玩笑,你想让我唱就唱啊?自己就是不同意,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等程燃点头准备过去,经过谭庆川身边的时候。 这个班主任老谭拉了他一下,低声说,“秦老师那边,随便糊弄一下那女生就得了!心思还是要放回来……成绩可不能落后了。你父母和我,对你是有很大期望的……” 第七十四章 互相伤害啊 在老谭传达秦西榛意思点名之后,程燃在这天高云淡的入冬晴空大好时节,去往了b教楼。 这个时候没有节目排练的人都去上体育课了,这条前往b号教学楼的路倒是很清静,但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则是路边的一些空地和场所,都成了有节目表演学生的排练场。 有跳集体舞的,在林左侧的草坪上,用一台手提录音机播放音乐,几个到十几个男女不等的在练习。 右侧的操场,又站着一大片人,几乎是一个班的人数,原来是整个班搞大合唱排练的。 还有些拿着道具,或者穿戴着一些纸片做的饰品,在那边背台词对戏,这大概是到时候会出演小品的。 本来学生生活就没什么娱乐,一年也就那么几次大型活动,高三了这些活动还将全部取消,所以大家这个时候都比较积极珍惜。 只是程燃这么一个人走过这条清静的小路,那两旁的一双双眼睛,还是落在了他的身上。 年级第一的期中考曝出之后,程燃经常会受到这样目光的注视。当然也有人为这份异动而发问的。 “那是谁啊……” “程燃啊,年级第一你不知道。高过第二名的宋时秋23分!” “噢噢,一直听说,没看到真人。就是他啊……那宋时秋和杨夏的事情,是不是他横插一脚?” “这个事情说不好……” 在这些看大熊猫的目光中,程燃走过去了。 还没走到音乐教室,就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排练乐声。 咿呀咿呀咚咚叮咚当的…… 有那么一刻,程燃在自己是否要迈步走进的选择中,犹豫了一下。 程燃最终还是走了进去,这是个普通的教室,大部分的桌椅都被搬开了,腾出中间的空地,一个男生主唱,在那里唱着的应该是原创歌曲,音色还可以,关键是整个调子不合拍。旁边两个主副音吉他手像是在搞拉锯战,相互抢音,导致程燃有种听从左到右又从右到左立体声的错觉。一个抱着贝斯的小女生总是见缝插针,找不到鼓点的节奏。而鼓手微胖,戴着个眼镜,有学霸的气质,只是把那股钻研劲用错了地方,死命的敲着鼓。 整个乐队现在就像是一群游勇散兵,正在大地上被成吉思汗的骑兵辗轧追杀。 程燃看到了秦西榛的背影,一头黑发垂在身后,这个背影应该出现在这样清冷而不失入冬阳光普照的季节,配上舒缓而清澈的音乐就更好了。 可惜这首曲子,正在磨练中,那叫一个折磨。 “秦老师,你找我什么事?” 秦西榛依然背对着他,程燃一度认为她没有听到自己的声音。 但乐队这首曲子结束了之后,秦西榛才转过身来,“你来了啊?” 这不已经站这里很久了吗。 秦西榛道,“是这样的,学校下个月不是要准备艺术节晚会吗,我们组建了乐队,准备写几首歌……” 这个时候停下休息的乐队成员,都打量起程燃来了。 “噢,音乐啊……”程燃如释重负,“我不会。” 秦西榛看过来,眉宇轻轻扬起,“……嗯?” 程燃摇头,“我什么都不懂,我不会音乐。” 秦西榛不说话了,似笑非笑盯着他。 程燃也迎向她那双如泓秋瞳,古井不波。 气氛沉默而怪异。 颇有一种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架势。 秦西榛眼睛逐渐锐利起来,程燃感觉有种泌凉的锋锐似乎从背脊划过,她启口,“噢……这样啊,那好吧。你不会音乐,那么给乐队成员们服一下务,保障演出的成功,总可以吧?” “这样,我有个杯子忘在田家炳的办公室了,你帮我去拿一下。粉红色的……别拿错了。” 说完秦西榛又对乐队道,“来,刚才你们有五点问题,第一点……” 讲到一半,秦西榛转过头来,看着门口的程燃,秀眉一蹙,“有问题?” 我忍。 程燃转身出了门去。 等从田家炳办公室拿了秦西榛的水杯回来,秦西榛头也不回,指了指旁边的桌子,“放那吧。” 然后秦西榛手隔空一握,这首排练的曲子收尾,秦西榛对众人道,“辛苦了,大家是不是有点渴了……喝点水吧。” 程燃摇头,“我不渴……” 她回头,“程燃,你去隔壁办公室接几杯水过来。” 程燃睁着眼看着她。 秦西榛眯起眼睛,“怎么了?噢我忘记了,你是年级第一,这次考得很好,鼓励表扬……但是现在是德智体美全面发展的素质教育,成绩好只是一个方面,集体荣誉感也是素质的一个重要体现嘛。去吧,给每个人倒一杯,至于我呢……我杯子里的水应该温了,你帮我换上热的吧。” 现在乐队众人是看清楚弄明白了,都对程燃投来了同情的目光。 程燃一转身去隔壁办公室,不一会提来一个热水瓶和五个纸杯子,在一张桌子前把纸杯子依次展开,抬起热水瓶挨着掺水,又把秦西榛的粉色保温杯盖子拧开,把里面的水倒出来,重新掺入热水,热气在入冬的教室中蒸腾。 他做这一切很认真仔细,手很稳定。 乐队的女贝斯手看到他修长的五指和行云流水的动作,微微有些羡慕。 秦西榛不动声色的看着这一幕。 做好了这一切,程燃收手立于一旁。 乐队成员给程燃道谢,过来端水。 五分钟后,秦西榛笑了笑,“都休息好了吧,我们接着继续吧……大家看乐谱……” 程燃这个时候才出口,“没我的事了吧,那我走了……” 刚要转身到门口,秦西榛的声音又从后面幽幽的传来了。 “你等一等。” 程燃定格在原地,半个身扭过来,嘴角轻轻搐了一下…… 这女人…… 秦西榛微微一笑,在自己身边的座位上拍了拍,“来,坐。” 程燃走过来坐下。 秦西榛嘴角微扬,对众人道,“好了,继续演奏吧……” 然后…… 就是噪音了。 听美妙的音乐,是一种享受,但是这种还在磨练期各种拍子错乱,走音,一盘散沙的乱局,就不亚于折磨了。 程燃歪过头看上去,看到秦西榛也是一脸坚忍的模样,这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啊! 要跟自己杠上了? 好不容易一首歌大家磨合得差不多了,终于听上去有些顺耳了。 秦西榛这个时候歪头看过来,浅浅一笑,“你觉得这首歌怎么样?” 程燃盯着他,她看到她目光中有一种狮子般的睥睨,也有几分小样我还对付不了你般的骄傲。 就在秦西榛认为眼前的少年会为之臣服的时候,程燃朝他露出一个让她兵败如山倒的笑容,摇头,“我不懂音乐,不知道啊……” 秦西榛表情僵硬了一下,回过头来,“来,我们排练另一首《故乡的秋》!是,这是新的歌曲,看乐谱,我们来继续磨合。” 程燃瞠目结舌的看着她。 秦西榛深吸一口气,饱满的胸脯起伏,挥手间,一场走音走调的演奏继续开始。 她的清眸中浮出红色,这是…… 杀红了眼啊。 第七十五章 插秧者 程燃不得不承认和他并肩而坐的女子如果是在大学,绝对符合学院里对所追求的异性最美好的想象。 这个年代的衣衫可能不华丽,她简简单单的蓝色毛线衫外套,下身露出如霜脚脖子的九分休闲裤和平底鞋,和她越靠近越能感受到空气里氤氲的甜香,不加雕琢和粉饰的精致面容,像是只属于这间教室里这个角落,这个时空片段里光影中的立体绘像。 这些事物,程燃曾经从未经历过,那是一种玄妙的感觉。 如同《星际穿越》里未来被困在超立方体的父亲,通过书房的引力波穿透时空向过去的女儿示警。他拨动了时空的命运线,光阴山海倒转,他没有中考失败进入第四中学,而是一步迈进了第一高中,他的世界重新洗牌,和他遇到过的人们,人生的路线同时发生了转折,自己的父母,谢候明,谢飞白,姜红芍,程斌……那些一个个人,像是纵横阡陌的棋盘重新打乱,进行了重新的定位,一个个人走上了不同的轨迹,甚至此时坐在他身边的……秦西榛。 程燃有一种凌驾于世界的超然,好像他比世界多出一个维度,可以干扰影响到三维世界的运作,那些人们的际遇命运,像是一根根无形的线条,似乎伸出手,就能把他们带往不同的方向。 但其实,程燃知道他即便有这样的能力,却未必就能如愿以偿。改变和影响到某一个人所带来的后果往往也无法预知。 就好比他虽然和秦西榛这么并肩而坐。可偏偏却是在这样杂乱找不到调的音乐,在这贝斯时不时捣乱的串音和鼓点盲目的敲击的噪声之中,一点也不符合对美好事物的想象。 然后,在这样的噪音里,秦西榛突然开了口,“程燃,你对人生是怎么看的?” 程燃“噢……”得微张了一下嘴,这是她在努力适应自己老师的角色吗?这种时候是打算放鸡汤? 他想了想道,“人生就像是吃一盒来历不明包着不同颜色糖纸的巧克力……” “嗯?”秦西榛歪过头来,打量着他,“有点意思,然后呢?” “你永远不知道你接下来打开糖纸吃到的是什么东西,”程燃停顿了一下,“就好像我现在……吃到了一条蟑螂。” 秦西榛对人最大的特质就是擅长倾听,听着程燃还思考了一下说前半段,还有点像是在音乐学院听过的伯特兰·罗素的哲学意味,然而程燃后半段说出来,她目光骤然一睁,这是……什么形容啊? 秦西榛面露愠色,啪!一挥手打了他肩膀一下。 程燃揉了揉肩膀,老秦你很暴力啊! 她唇角轻轻一扬,“你为人要是像你的成绩一样老老实实勤勤恳恳,你也不会吃这么多苦头。” 程燃不以为然,“你要是不那么小肚鸡肠,我们也许也能成为朋友。” 秦西榛猫眼眯了一下,突然柔声问,“我哪条腿比较好看?” 这轻柔如猫的声音若是换成任何一个男女之间的情形,恐怕都能人难以抵御,心动神摇。 更何况这句话自然将程燃代入到进一高时那个巷子里秦西榛一字马的惊鸿一幕。 程燃几乎是用重生者的定力拉回心神,咧嘴露出炫目的白齿,“都好看!” “好看你个头!”秦西榛那柔目瞬间变得凌厉,右脚顺势抬起就揣了程燃脚背一下。 看着程燃皱着眉头痛苦的抱着腿的样子,秦西榛蹙眉,轻声道,“喂,你不要装……” 程燃龇牙咧嘴,“前段时间踢球,脚伤了,体育老师说可能有点骨裂……让我好好静养……” “啊……!” 秦西榛那双眼瞳颤动起来,她知道自己学过跳舞,本身其实是有功架的,一踢还是很痛的。关键是要是程燃有旧伤,这可就撞上了。 秦西榛盯着程燃,她是瓜子脸,但此时因为惊恐而两颊有些晕红,如果她额前再梳起一绺空气刘海,这模样大概就跟店里卖的东方瓷娃娃有得一拼了。 哐啷啷!桌子被移开,程燃很没有安全感的暴露出来,“你……做什么?” 然后凳子往后挪动,秦西榛长身而起…… 来不及解释了。 她窈窕的身线刚刚在空气中绷直,又矮下身来,在程燃面前一只膝盖着地,半跪了下去,纤细的双手十指伸出掌握住了程燃的脚,“伸出来我看看啊……慢吞吞你蜗牛吗……要是肿了的话马上得去医院处理!” 音乐学院也有舞蹈专业,秦西榛选修的就是舞蹈,也有处理过类似扭伤崴伤甚至骨折的经验。她的腿曾经髌骨外移,戴了半年护膝。也倍加紧张程燃腿骨的问题。 “这个其实——” 程燃还不及阻止,秦西榛挽起袖子,抓住他裤腿的线缝处。两条白藕般的手臂上显出几乎透出白皙肌肤青色的血管。 然后……刺啦啦! 哔啵啵! 大力出奇迹。 程燃的裤腿就这么被中华小当家秦西榛给徒手撕开了…… 撕开了! 程燃一脸惊呆了的表情看着秦西榛。 他蓬松运动裤变成碎裂喇叭裤般的裂帛之中,露出了一条铜色的小腿。然后裤子无力垂搭下去,小腿就支了出来。 程燃的小腿迎面骨线条刚硬,关键是……上面没有任何肿胀的迹象,甚至连红印都没有。 秦西榛半跪着观察了半天,然后……她的半张脸已经陷入了阴霰之中。 “其实我想说的是……你对我好点就行了。”程燃哭笑不得。 秦西榛站起来,拍了自己膝盖上的灰,嘴角僵硬的牵了牵,“呵呵……我现在就对你好!”“现在就对你好!”一边说着,一边秦西榛手化作风车,噗!噗!噗!噗!的在他的肩膀和手臂上拍击下去。 乐队的演奏早被此间的插曲给打断了,然后就是嘭咚咚一阵桌椅板凳移动撞开的声音。 程燃一趟子蹿出了教室,秦西榛追到门口,咬牙切齿,“……有本事明天你再躲!” 然后,看到程燃那只在风中奔跑裂帛的裤腿,如同田间招惹了水牛的插秧者。 身后的乐队早已经前俯后仰。 她憋红了的脸又终于忍不住了……到了最大限度,一只手收回来捧着嘴,“噗!”得笑出声来。 然后她捂着小腹,克制着,却怎么都克制不住的笑着,这幅样子很不淑女,很不符合她的形象,但估计也顾不得了。 她就这样在轻邑的冬日白絮中,摇曳着笑靥如花。 人生就是这样,每一个阶段有每一个阶段的历程,会经历破茧分娩般疼痛的成长。记住该记住的,忘记该忘记的。改变能改变的,接受不能改变的。 她至少比很多同龄人幸福,还能工作在喜欢的音乐这条道路上,不管未来怎么样,还是千篇一律都是这样。 甚至也许,这就是她今后的生活了。 她抹了抹笑出来的泪花。心想这大概是她来到一高工作以来,最开心的一天吧。 第七十六章 凶什么凶啊 回想起来程燃还是觉得有点滑稽,自己只是开个玩笑,谁知道秦西榛二话不说力大如牛的过来就给自己撕了,这女人练过的啊…… 情绪是可以传导的,有的事情,嘴上可能不说,然而未必不能有所感。 比如程燃倒是根本没有把秦西榛当成真正的老师,在秦西榛这里,自然也是感觉得到的。 所以可能两人之间的相处模式有些奇怪,秦西榛不服气,程燃却偏偏油盐不进。 不过打心眼里,程燃还是比较亲近秦西榛学院派气质的,这个女生能让他追忆起了曾经大学时期的很多事物。 虽然这个外表看上去文静知书达理的女孩,本质上……还是很逗比的啊。 程燃裤腿被撕裂的事情虽然引人注目,但是乐队那边倒是无人透露,因此大家只以为他去乐队帮忙把裤腿撕裂了,却也并不知道真相,只是引发了他回程时林荫路两旁的人们和班级里好一阵笑声。 姚贝贝在班上一边笑一边调侃,“程燃,你没钱买衣服吗?叫你妈妈给你买好一点质量的呗,否则你身上那种,三条也比不上人家一条!” 不少人顺着这话朝程燃看来,这话语虽然是好意,但其中有些隐藏着敏感的事物,总会让人不由自主朝程燃和他的衣着上打量起来。 大院子弟里面,程燃家里算是几家人中最差的,程飞扬一门心思拿死工资,徐兰本身工资也不多,而类似姚贝贝,杨夏,柳英这样的家庭,父亲早在外面干其他的去了,杨夏母亲是医生,柳英的妈妈张琳还是市教育局的,待遇上总是比程燃家好。 因此以前的程燃穿着也是院子里最普通的,一年最多买两三双鞋子,衣服翻来覆去就那几件,没见过穿什么名牌,相比起来其他人相形见绌,这也是姚贝贝平时对他不以为然的原因之一。 当然这一番话下,一些人看向程燃,又很快转移了目光。 程燃哑然,同学们都还是很善良,故意不太过打量和讨论他。有些同样家庭困难的学生感同身受,面容露出了窘迫的表情。 往往这种小心翼翼对自尊的维护,无意间最是伤人。 程燃想了想,倒也有些自嘲……程飞扬攻关了邮电局,邮电局也和伏龙签订了设备合同,但万里长征第一步才刚刚开始,虽然合同份额几千万,但谁都知道山海邮电局财政问题,就算李靖平拨款下来,邮电局这合同也不会一次全给,都是分批次结算,而伏龙公司现在研发,生产,营销,渠道,哪一样不都是张着嘴要钱的无底洞……所以程飞扬这单签了几千万,但说到底他们家还是穷光蛋。 程燃就无奈笑了笑,不过最近好像听到大哥程齐那边在蓉城的推广搞得不错。程翔也给自己打了电话,说起二婶的广告图文铺子现在每天都在忙,没有单位订单的时候,他们就做桌游,铺子里的几个人都成熟练工种了。现在是每个星期通过物流公司往程齐那边送桌游。 只是受限于产能,一个星期可能最多发一百副过去。 程燃盘算了一下,这大概也就是二婶那个店铺目前的极限了,如果要扩大,可能就要把店子开拓,请更多的人手,但这其实到底不划算,最终还不如找个出版工厂代工。这必然是需要一大笔钱的,这是家族兄弟的生意,要拿这么一笔钱出来,也就只能先这么零散着把桌游推广出去了,挣到这么一笔钱了,再来做后续的吧。 姚贝贝那番话以后,班上很多人都很沉默。班长张峰,李德利,郑秋英之类,还是朝程燃身上多看了几眼。心想程燃即便是年级第一,但可能相比起他在那样的家庭取得这个第一的不容易来,他们都算是身在福中不知福了。 当天最后一节课上课的课间,杨夏没有出门,和俞晓聊起天来,俞晓向杨夏打听她们那边一起跳舞的女生中的几个人。 杨夏审视了俞晓道,“你以为我不知道啊,肯定是你帮人来刺探情报的,这种事不要太多好不好!” 杨夏微一转念,挺翘的鼻子皱起,眼睛睁大,“喂……你不会把我的情况也出卖了吧?俞晓你是不是想死?信不信我今天……” 眼看着杨夏可能随手把文具盒砸过来的样子,俞晓连忙摆手,“喂喂!我是帮我们院子里张鑫打听的!他不在二班那里吗!张鑫啊,怎么可能打听你!你杨夏谁啊……高不可攀,招惹你不是自讨苦吃吗?有程燃一个前车之鉴就够了!” 杨夏举着文具盒的手慢慢放下来了。 她偷看了程燃一眼,程燃这个时候才看向他们两人,耸耸肩,“我这是不是无辜躺在地上被流弹打了一枪?……和我无关了好不好。” 两人都忍不住笑起来。又重新回过头来,俞晓道,“就是嘛,所以谁都不可能惹你杨夏,快快快,那个女生叫什么名字,跟我说一说,我好回复张鑫啊……” “美吧你!”杨夏拍了俞晓头一下,转过身去,余光在程燃方向一瞥,只看到他对两人摇摇头,又继续埋头百~万\小!说了。 过了片刻,杨夏从她的座位上起来了,然后来到程燃桌子边,手拿着一样东西递了过来,“给你。” 杨夏手里的是一根黑色的细带子,半指来宽,棉质材料,微微有些韧性,程燃看着她,不明所以。 “绑腿。你想回家路上还继续被人笑吗?” 杨夏白了他一眼,然后把带子拍在了他桌子上,又在上课铃声中转身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程燃注意到了杨夏披肩的黑发。 而她刚才……头发是系上的。 …… 最终程燃还是没用人家女孩用来绑头发的绳子,想了个折中的办法,把撕开了的裤腿两个角绑在一起,瞬间潮流起来。 俞晓回家不想背书包,只拿作业本和工具书,倒是一下看到了程燃桌子上的绳子,拿过来就用了。 把一摞书绑在一起,手提着绳子十字交叉的结点,像是中药房那种抓了一副药剂绑在一起的中药包,放学的时候提着书晃悠晃悠和程燃一起回家。 走出校门到坡道的时候,正好杨夏背着书包,一头秀发瀑布直垂,在微风中飘拂着走过,沿途收获不少目光,有的三五一簇的男生还相互用肘顶了顶,传来,“耶!杨夏噢……”“快看……”此类的声音。 周围的这些动静倒是在背后的俞晓眼里一目了然,想到杨夏从小就公主似的,而越长大越是出挑,这上了高中,更是亭亭玉立,再加上宋时秋喜欢她的事情,都成年级上很多班一些人中议论的话题了,甚至还给了她一个“级花”的称呼。 然而这么个“级花”,就是自己从小一个大院看着她长大的,和她有这样的联系,还是让人与有荣焉的,俞晓心念所动之下,朝她挥了挥手,“嗨!杨夏!杨夏!一起走吧!” 俞晓以为刚才直接走到前面去的杨夏根本没有看到他们,所以喊人的时候还附带挥了挥手,就是等她回头给她在人群中定个位的。 结果这么一开口,杨夏那边直接回头,第一时间看向了他和程燃,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她冷声道,“你们自己滚回家吧,谁跟你们一起走啊!” 等到杨夏又回头径直加快步伐消失在放学人流的前面后,面对周围一干幸灾乐祸目光的俞晓,朝着杨夏的方向指了指,对旁边的程燃眨了眨不敢相信的眼睛。 “这女人什么神经病……吃错药了?凶什么凶啊……” · · · (最近老失眠,觉没睡好,就成懵逼状态了。写出满意的一章要消耗很长时间,脑子思路有点堵,后面有些情节我还要再仔细想一下,争取周详一点,我们娓娓道来。 今天只有一更了,我后面多更新。保每天两更争三更! 还有,今天是阿c的生日,祝大阿c生日快乐,家庭幸福健康美满!这是从我刚开始写书的时候,第一个支持我的男人啊……相识到现在,估计也有十年了吧。早已经成线上线下的死党了。 十年时间,有些感慨,感谢所有在这段历程中,看我书,听我讲故事,和我成为灵魂伴侣的朋友!有的人走失了,有的人欣慰的是,他们从当初的第一天开始,一直跟随到现在!谢谢你们的陪伴和认可,我们相逢在故事开始时,也希望能一起经历更多波澜壮阔,或者激动人心酣畅淋漓的故事!鞠躬。) 第七十七章 野火 当天程燃回来的时候,徐兰已经在家把饭给做好了。 进门的时候徐兰走过来,准备把他把书接过去,“回来啦……” 然后低头,应该是看到了他的裤腿,程燃裂开的裤腿在正中间打了个结,袜子和肉露在外面,今天天有点冷,但程燃却笑起来,“妈,爸回来了吗,饿死了。” 现在一中实行单双休日轮替制,这个星期六不上课,这个星期五也没有晚自习。 徐兰把程燃的书接过去,没有去看他的裤子,声音却不如之前面对自己儿子回来的兴高采烈了,反倒有些低沉,“你爸……还没回来……” 程燃回来就去房间里换了条裤子,出来坐在饭桌上,看着新鲜炒的肉丝和热腾腾撒上葱花的蹄花汤,垂涎欲滴。 每到周末这个时候他回来,总是会有这样的加菜,估计是徐兰担心他每天在学校食堂吃得不太好,在这种回家的时候补补油水,程燃拿起筷子在桌面上拄了一下,“那倒也是,他一直忙,你等久了吧,我们吃吧。” “噢噢……好……” 吃过饭程燃自己拿去把碗洗了,锅刷了,走回来问不要她帮忙的徐兰,“妈,针线盒呢,给我用一下。” 徐兰连忙去找了针线盒出来,犹豫了一下,“要不,我帮你缝吧……” “不用,自己能行。” 程燃对她笑了一下,把针线盒接了过去,那是以前用来装大白兔奶糖的铁盒子,吃完后就用作了这些储物。 他拿回房间,一针一线缝起那条运动裤来了。 徐兰在客厅沙发上坐着,双手攥在一起,轻轻打着结。 她想起了一个办公室的袁春说的那些话,“今天又给我家袁亮去买了一双耐克鞋,还有裤子,花了我大一千多块钱呢!嗨!这养孩子就是不省心,话说起来,我家这小子从小到现在,起码也都给我花了几十万进去了!这就是个赔钱货!” 徐兰当时还讶异着回应,“一千多块?就一双鞋和一条裤子就这么贵?我们家程燃的运动裤,有一条还是以前他哥送给他的,五六年了吧,我也拿给他穿了,反正小伙子长得快,新的买了没多久就不能穿了!” “嗨,不是我说你,你们家程燃啊,以前无所谓,现在男孩子长大了,都要面子……他成绩这么好,够省心了,你这方面不能亏待他!” “那有啥……勤俭节约是美德。” 和袁春的对话还历历在目。 而现在,看着程燃的房门,她走回了自己的卧室,拉开柜门,从大衣的兜里拿出了一叠钱。那是这个月家里的生活费,她数了数,然后……暗下了决心。 第二天程燃就被徐兰拉着出门去了。 然后被带到了山海的运动名品商场里。程燃微微有些错愕,这家运动名品商场算是这个年头这座小城市很出名的地方,一些耐克阿迪,aj这种国际运动高端品牌都在这里,在山海市是出了名的昂贵的商场,能在这里买东西在普通人眼里就是非富即贵。曾经徐兰还以开玩笑的态度对程燃说起过,要是你期末考得好,妈就奖励你去那里买套衣服。 当然这种话程燃听了一辈子,从未兑现过,基本上徐兰只会带着他去山海那些扎堆的服装批发市场里选衣服。 “妈,你这是……奖励我期中考考得好?” “就是啊……你尽管选,衣服裤子和鞋子选一套吧。” 程燃看过来,“我爸不是还没赚着钱吗,他工资这个月还没发吧,家里生活费这么紧张,能买这么贵的东西?” 徐兰愣了一下,又道,“最近一次给你买衣服还是二月份春节的时候吧,这么久没给你买过了……而且你这人也长大了,也该买一些贵的了,免得同学都有,你没有。” 程燃哑然失笑,难怪,以老妈的性子,怎么会昨天看到自己裤子烂了,却一声不吭的。 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的啊。 程燃看着徐兰背着的包,穿着的大衣,这是把最好的衣服都穿出来了,就笑了笑,走过去挑了一件puma标价二百四十九的运动裤,然后径直过去让服务员开票结账了,“就这条吧。” 这个时候阿迪耐克这种进入国内的一线运动品牌溢价还是很高,而且在这个普遍一个职工工资不超过千元的时代,就已经动辄是五六百起步了,应该是普通学生能接触到的最顶尖的奢侈品了,所以当年穿阿迪耐克极其牛,谁能有个一两双,那就是家境优越的代表。 而puma就要便宜一些了,程燃知道自己老妈这个架势,自己不买她是不会走的了。 “只要这条?”徐兰犹豫了一下,“要不你再选选……” “够了,正好有条裤子坏了。”等徐兰结了账,程燃拧着袋子和老妈出了商场。 这一条裤子的钱,已经是平时逢年过节程燃全身上下一整套衣服的价值了,然而徐兰仍然一副愧疚难解的模样。 程燃笑了笑,转过身,指了指身后那座十三层楼的商场,“妈,你信不信,有一天我爸会有钱到随便这么一指点,还不只是这商场里的商品,这整栋楼,这一片地,都可以一锅端的买了。” 徐兰就嗤之以鼻,“你就会说这些逗开心,你爸那个德性……我还不知道吗,这辈子能大富大贵?算了,也不想那么多了,能过得去就行了!” “咱们家以后有点家本拿给你结婚娶媳妇儿我就满足了!” …… …… 程燃几兄弟之间联系了一下,大哥程齐那边,对桌游的推广进行得如火如荼。程齐大学社团招新,就进了师范校的创业社团,似乎在任何一个大学里,创业社团都绝对会排在社团人气榜单前列。在这里面也很容易找到有干劲和志同道合的学生。 程燃找了几个人,也能分担他的精力,大家一起搞这个推广,据说是把大学城那边的广告都做足了,大部分小卖部都作为了他们的经销点,从最初手画的广告,到了摆出来的ppt广告板,销量……出奇的还不错。而且因为受限于产能,程齐建议将一副价格提高,程燃同意把价格提到六十九块一副。 这个时候有闲的大学生有钱的也不少,而没有钱没有闲的一般也不会对他们的桌游感兴趣。本身学生生活就比较枯燥,出乎他们预料的是,三国杀倒并不是在学校水吧里火起来的,反倒是最先从学生寝室里变成了热门游戏。 这个时候能在寝室里装电脑的学生也不多,然后三国杀这种三国题材的强大吸引力,外加上美轮美奂直扣人心甚至有些颠覆固有三国形象的人物绘图,再加上bang!的杀人游戏机制。在寝室里火热起来几乎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六十九块钱一副的棋炙手可热,谁有一副,简直就成了附近几个寝室的宠儿。学生们扑克牌也不玩了,扎堆在一起打桌游,三国杀虽然可以十个人玩,但一般八个人游戏体验就到顶了。 多出来的人就只能在旁边抓耳挠腮的等待漫长的轮替。 但也有解决方案,那就是另外买一副,拉其他等待的人来玩。 最初是计算机系的学生最先玩起这个游戏,从几个寝室,蔓延到一层楼,从一层楼,到计算机系的杏园一号宿舍楼,然后传染病一般,二号宿舍楼也开始了。 紧接着,好几个附近的宿舍楼和系科里,也开始在求购桌游了。 从最初的一个月沉寂之后,到接下来的一两个月之间,两百多副先期投入市场的桌游,就这么销售一空,而且呈现出很多学校周边小卖部摊贩售空后以最少十套起步的架势往后预订的。 最后程齐汇总的营收额:开学两个月零九天,一万四千七百七十四元。 这个趋势,还在以未知的速度和规模扩大。 像是一把火,已经燃烧了起来。 而这堆火的四面八方,满是干枯的草芥,铺满了大地平原。 · · · (第一更!求!票!啦!) 第七十八章 格局 “扣除成本十六块钱一副,给零售店铺的提成四块钱一盒,这就是二十块钱了,总账是售出225盒,成本这里就要先扣除4500,”程齐在电话那头说着,“还有人工费,我这边的团队是每个人发的工资,一个人一个月一百块钱,五个人,目前是五百。然后是你给程翔家店铺员工的奖金,一人两百块吧,还有给二婶的设备使用提成两千,再扣除物流运输等杂七杂八的费用,总共支出是八千三百多。” “我们净赚六千多块钱!但是我们还有两百副库存,但这些牌都被十六家零售店先拿过去应急了,往后的订单还有两百副!你这边要加紧!这已经是几万块的生意啦!咱们投入的本钱,就这么要回来了,还有得大赚……发财啦!” 程燃是在家里的电脑面前一边看着程齐发过来的邮件清单明细,一边跟他打电话的。 听到程齐在电话那头已经绷不住大哥的架子了,他也忍不住微笑。 大哥这边倒是把帐算的很好,在扣除了他那边的需求之后,程齐就把钱存到了他们的公共账户上面,以便程燃继续取用这笔钱运作。 他们现在对账是通过邮件互传账单来更新。 “这里面你再领一千过去吧,作为你和团队方面请客吃饭活动激励士气之类的费用。”程燃道,“这笔钱投入运作够了,我估计再这么翻几波,可能就要扩大产能了,这不是程翔家的店铺可以应付的,只有印刷厂可以揽后面的活……” 程齐现在很兴奋,“程燃,这些都是你原画制作的,你说后续还会添加人物,加入更新包的吧,我现在迫不及待等着你的后续人物了……都有哪些人啊……目前为止才十五个将,虽然也够了,但还是希望看到更多的三国名将登场啊。你知道有多少三国迷吗,等着新人物上场啊!” “这个得一点一点放,人物放多了其实并不是什么好事,甚至还会影响平衡性。目前我改进过这东西,平衡性是现在最大的优点,也是游戏经久不衰的根本。所以将领益精不宜多……放人物包的时候得慢慢来,需要嵌入运行机制,保证不出漏洞,需要很长推敲时间的。但你说的人物少确实也是个问题,这样吧,到时候我再出几个将领来,丰富一下吧。” “都有哪些都有哪些?” “来个司马懿,荀彧……还有……原创人物,姜维他女儿吧。” “前两个我都清楚,冢虎司马懿,荀彧也是大谋士,只是这姜维他女儿……你自创的?” “啊……就叫做,姜红苕吧。” 程齐在电话那边憋了半天,“一点也不酷……土爆了!诸葛亮的徒弟会给自己女儿取这个名字吗?这是许诸取得吧!” …… 程燃偶尔也会有这样的恶趣味,想着未来要是这桌游流行起来,给姜红苕来一个万金油的角色,不变态,但是进可攻退可守,能很容易联合其他将领打出漂亮的配合,这出场率肯定是杠杠的,必然成为游戏史上一个经典角色。 改变世界的方式并不仅仅是挥斥方遒裂土封疆嘛,还有类似这样的,一点一点的,影响周围的一切,最终让世界为之起舞……也不失为一桩很有趣的事啊。 只是不知道,到时候老姜是个什么表情。 …… 这个周末也就在程燃去去二婶家的店铺,让程翔和李玉两个弟弟去山海市一些学校外面的店铺推销桌游中度过了。程翔和李玉现在是动力十足,他们倒是没想挣了的钱里按照当初的约定他们能拿多少,也不敢问程燃,因为当初的约定中,程燃也说过只可能酌情给他们用度。 现在程燃简直就是四兄弟里面的核心,还不光是桌游的原画设计制作和给程齐出主意遥控都是他,更重要的是,程斌在他们面前那是把程燃摆在极其重要的位置上的。 自从程斌破获了大案,上了电视台新闻之后,他更忙了,但在家族里的地位也更高了,隐隐就有至高无上的架势。 这么一个太上皇在家族吃饭聚会的时候,逮着一个热门话题就问程燃的意见,程燃无论怎么回答,都能听出程斌回应话语中的欣赏和溺爱。 程斌讨厌小孩子人尽皆知,以前家族聚会,有他在的时候,他们这些小辈声音都得轻言细语,生怕吵到惹怒了他,以前还是有挑战过他的,但是他是真敢动手的,程齐和程翔都接连被程斌收拾了过后,他们就老老实实了。 结果一对比现在程斌对程燃的态度,他们看着也只能从心里呐喊,没天理啊! 所以四兄弟中,程齐辈分最大,是大哥,无可置疑。然而论声望地位,程燃现在是高居首位,连程齐都得听他的意见。 只是,毕竟是家族兄弟生意,程翔和李玉觉得既然算是开门红,他们打心底高兴,但如果还能有点分红,那就更锦上添花了。 程燃一人给了他们两百,这两个利用周末时间给各大店铺推销的干劲是更勤了。 而华通公司大院之中,程飞扬伏龙占领了山海市邮电局,让邮电局长蒋进跟伏龙公司建立了深厚战略关系的消息,开始持续发酵,被很多人议论着。 “这老程啊,还真有两把刷子!技术上过得去,邮电局还真用了他们的东西!” “之前程飞扬说过嘛,技术所是有技术积累的,有很多人才,只是没有施展的机会。他现在有了,不过啊,也别高兴地太早,后面再来看吧!” 这是俞晓父母的讨论。 姚贝贝家里,她的爸爸姚军也说起了这件事来。 姚贝贝瞪大了眼珠子,有些纠结,“这是不是意味着程燃家,要比我们家有钱了?” 姚军就冷笑道,“有钱?光靠一个邮电局撑得起程燃他爸收罗起的那么多张吃饭的嘴吗?技术所上上下下几十号人,不拖欠工资就是万幸了!” 最近这些天里,大院里赵平传,张丕等人出没的时候,脸色兼是暗沉沉的。 一些人私下聚头的时候,作为反对头子的赵平传又冷冷道,“那又如何……伏龙公司也就只能找邮电局蒋进这种货色了……邮电局没钱的!有什么用,就只是赚了个名声而已。程飞扬接下来还要往乡镇上面去打市场!嗤……” 赵平传嗤之以鼻,“也就只能在这些别人大厂商根本不屑一顾的小地方寻些吃食了!程飞扬这种格局,就知道他迟早完蛋的!哈……” · · · (第二更,晚安!) 第七十九章 有奸情? 星期一早上出门,程燃看到了走在前面的杨夏。上个星期五杨夏给自己头绳绑腿,结果被俞晓拿去用了,当时她的生气,大概就来自于此吧。 程燃觉得自己还是有些忽略了她的心情,于是他加快了步子,在杨夏于站台候车的时候,走到了她的旁边。 山海市虽然气温四季适宜,但入了冬,一早一晚还是比较冷,杨夏穿着一件粉色薄羽绒服,两颊被晨间的冷风吹出红晕,伫立清晨的站台,她这番模样很是赏心悦目,刚刚过去的一趟公交车上,有不少眼睛落在她的身上,倒是让很多人一天的心情大好。 程燃出现在她的右侧,和她并肩,杨夏正往左侧的道路遥望要等的车,回头的时候,正好和程燃目光对上了。 杨夏一怔,或许还有些受惊,只是这些在她外表上都没怎么表现出来,短暂的停顿之后,杨夏给了程燃一个眼白,“哼”了一声头扭向另一侧。 程燃哑然,这气还没消啊。 他伸手进兜里,取出了那根黑带子,递到了她面前。 杨夏斜着的目光下探,看到了程燃手里的东西,这才回头看他。 “抱歉,未经你允许把头绳给俞晓用了,我已经找他要了回来,洗干净了。大前天,谢谢你。” “我不要了。你随便吧,丢了什么的都好。” “嗯?”程燃愣了一下。 杨夏微微仰起头,眼睛从程燃手上一扫即回,“至于道歉什么的,没必要啊。我没有在意啊。你不要以为是我刻意取下来给你的……正好我也不需要了而已。” “噢……好吧。” 程燃点点头,收回了手,又把那条黑袋子装回兜里了。 这个动作全数落在杨夏眼底。 “不过……”车在他们面前停住了,车门打开,杨夏向前走的时候,转过头来,朝他一笑,“看你这么认真和诚恳……我接受了。” 程燃随后上了车,看到的是一车之前早已趴在窗边看完整个热闹的学生们,一个个带着神秘的微笑。 在这种群体性目光的注视下,杨夏脸一红,挤进公交车后面去了。 …… 中午放学,程燃乘车回家吃饭,车路过主干道上的时候,随着车里面一群男生“快看!”“快看……”“美女!”的声音中,他看到了一个熟悉人影。 一中主干道两旁的老房子,很多改造成了店铺,各式各样的都有,在车这么开过去的那个当口,秦西榛就站在一家琴行的橱窗外面。主要是这幅景象太相得益彰。橱窗里的各种乐器,橱窗前的白衬衣窈窕女子,直到车沿着坡路逐渐下去,秦西榛还在那里久久驻足,构成了一副过目难忘的剪影。 下午第三节课下课的时候,有人在九班外面,托人进来喊了一声,“程燃!外面有人找!” 程燃看过去,那是学校里那个秦西榛指导的“57度乐队”的主唱,叫做林楚。 出门和林楚碰了个面,林楚就道,“程燃,下午六点半秦老师让你去2312教室排练。” 话带到了林楚就走了,刚好来上最后一堂课的谭庆川走了过来,看到帮秦西榛传话的林楚走远,谭庆川开口,“要不要我去给秦老师说一声,你不去了?” 他本意也就是让程燃应付一下了事。当时秦西榛找到他说起程燃有音乐天赋,让他来参与艺术节,谭庆川还是答应了。 在如今这个年头,虽然一中有艺术班,表面上说着要全面发展,素质教育,尊重发掘学生独特的天赋。但这毕竟还是应试教育的世界,音乐天赋再好,国内也很难拥有和发达国家高度发达的音乐界同等接轨的教育和平台。 现在艺术生都被认为是不务正业的代表,如果说谁学了画画出来要做画家,学了音乐出来做音乐家,那甚至有些天方夜谭。就好像这个秦西榛老师,据说她的父亲还是川南有名的古典音乐教授,但那又如何,秦西榛学了音乐出来,还不就是做个老师。 音乐,舞蹈,这些当然不能没有,但不过就是正常生活中的调剂,普通人做不了大明星,也无法声名显赫,更多的都需要务实,在自己的岗位上做着一份工作,这就是大部分人的人生。 程燃想了想,又对谭庆川摇了摇头,“高中时期参与学生乐队,还是有点意思的事情。我还是去吧。” 程燃对谭庆川说话里没有太多敬语,也没有一般学生面对老师的敬畏和小心翼翼。 但谭庆川却丝毫不以为忤,如果说程燃这幅样子从开学时他倒是颇为看不惯的,至少对于他这种传统老师来说,一个学生不在他面前表现出唯唯诺诺绵羊一般的态度,他多少会对这个学生感官不会那么好。甚至一度他还为此敲打过程燃。 但这期中考试之后,程燃一切在谭庆川面前也就顺理成章无比顺眼起来了。自己班有个年级第一啊!程燃这幅样子完全符合他对年级第一学生的想象啊!是的,就是想象,以往自己也没教出过年级第一的学生啊。 要是不是程燃这个样子的,他才不习惯吧! 谭庆川原本是要顺坡下驴,只待程燃一个犹豫,他就顺势帮程燃推脱了,然而程燃这席话让他酝酿好的说辞堵回了喉咙里,只好道,“噢噢……玩玩也行,劳逸结合嘛,有这种体验也是学生生涯中难忘的一部分吧……但先说好,那就是玩玩,千万不能影响学业啊……明天我要弄个月度测验,看你的了噢。” 程燃笑了笑,知道这是谭庆川的患得患失,要是自己月度测验没能拿第一,他恐怕就要方寸大乱了。 下午放学,大家陆陆续续起身出去吃饭,前排桌的姚贝贝转过身来,对起身的程燃道,“喂,程燃,你真的去参加乐队了啊?” “这么说来,你到时候会有演出吗?好期待啊……”这边说话的是陈若婷。 自程燃期中第一的事件爆发之后,他在班里还是很有一群拥趸的,不光是学习成绩好的郑秋英等人时不时会找他聊题请教,还有陈若婷这样的女生群体。对他一举一动都颇为关注。 “不演出,我去打杂。”程燃笑了笑。 姚贝贝当即就嚷起来了,“你又豁别个(骗人)!程燃……我才不相信呢!你的水平,怎么可能不演出!” 他们脑海里还一直存在着初中毕业聚餐那晚上程燃的弹唱。当然后来程燃和姜红芍先离开回家了,后来他们也通过俞晓旁敲侧击的打听过程燃那首歌弹唱是怎么回事,得到的回答是歌是他表叔写的,弹唱也是程燃表叔教他的。 这特么……你当我们是傻子么! 诗是表叔写的,弹唱那首曲子是表叔教的,你怎么不说中考和期中考试也是你表叔冒名过来考的!? 这个锅你再甩高一点试试! 只是听到姚贝贝这么一说,很多人联想到初一中出身的学生口中那些程燃的传闻,陈若婷,郑秋英,张峰等班上非以前初一中的学生们就看着姚贝贝柳英,心想你们到底为什么对他这方面毫无质疑? 然后一个悦耳好听的声音,横地插出,“打杂……这么惨啊,那要不然我们有空,大发慈悲的过来帮帮你?” 说这番话的是杨夏,脸有些微红,正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姚贝贝连忙附和,“就是!看在同一个院子一起长大的份上,打杂我们可以去帮忙啊!你效率不就更高嘛……你不该拒绝吧,要拒绝的话肯定就是你看人家秦西榛老师漂亮才去的!嗯哼哼……” 一大群人无比关注的盯着他的表情变化,大概都觉得后者是很有可能的! 程燃愕然的看向歪着嘴斜眼看他的姚贝贝,又看向杨夏。 杨夏眼神熠熠的盯着他,却又在接触到他的目光时,不自然而微慌的躲闪,随后又游移回来,似乎不放过他表情任何可疑的变化。 面对一大群这样狐疑的神情,程燃嘴巴张了张,随即无可奈何的微笑点头,“要来探监的话,随时欢迎啊……只要不怕……那个乐队有点吵就行……” “什么呀……” “再烂能有多烂……”“你就是不想我们去打扰吧!” 一群男男女女起哄笑起来。 在这样的附和笑声中,杨夏目光从程燃身上收回来……若有所思。 · · · 第八十章 歌唱 九七年已经进入了十二月,临近了这一年的尾声,临近岁末,年轻人们的脸上总是会透露出雀跃,年迈的人们脸上却又会多染上几分岁月的霜尘。 人们对这一年的印象最为深刻的大事件,还是伟人的逝世,港城和澳门的回归。那位承前启后,影响深远的伟人还是没能等到港城的归来。 遗憾就是这种事物,哪怕雄如伟人,恐怕也是不可逃避吧。 人们仍然在这片大地上生活,下岗潮的暴雪已至,看不到未来和前路的阴影笼罩了很多人,人们却仍然微茫的,如同杂草一样倔强的生存着。没有商品房遍地拔高的世界,大多是普通而老旧的楼房,没有人被赶走,人们在大地上轻如蝼蚁,但彼此走街串巷,维系起来的网络和生活……却重如泰山。 这一年之间发生了很多的故事,那些悲伤的,愉悦的,喜怒哀乐,都被沉淀起来到了心底,也许很多很多年后被翻出来,能引起记忆的,也许是一个欢声笑语的画面,也许是一个泪流满面爱别离的场景,还可能是,定格了时空的一首歌谣。 对于山海老初一中的学生们来说,这一年里,他们所有人共同的记忆点,还是在于那个叫程燃的学生,不讲道理的横空出世。 他画的海尔波普彗星文化墙惊艳了时空,和姜红芍一个考全校第一,一个班级第一,成为了后来被人形容为扮猪吃老虎的两匹黑马,蛮不讲理的把平时学校里占据榜单的各路学霸诸佛菩萨挤开给他们让道,站在了人们记忆的舞台之上。 第一高中少了姜红芍,这让初一中的学生们还是有些遗憾,因为程燃后来直接战斗力爆表成为年级第一之后,初一中很多学生都会“漫不经心”的宣扬,“这有什么……当年我们年级第一压了程燃一头的姜红芍,现在已经去蓉城十中了,据说蓉城十中新换了招生海报,她就是封面照第一人……”吧啦吧啦一大堆,引发一个个心驰神往的眼神。 传奇的故事仍然在继续,这个年代里有的东西虽然让人绝望,但美好的事物仍然在萌芽。 当程燃参加那个“57度”乐队之后,有的人也会专程去打听这个57度乐队有什么过人之处,本身因为程燃的加入,又有秦西榛的指导,这个乐队还是很引人瞩目的,至少一度还是全校都为之知名。 但乐队练习之时,来打听的人多半摇头苦笑而去,能坚持听完两首的都多半冲着秦西榛的颜值。事实证明,秦西榛哪怕专业能力很强,但在教育这一块,还是很不擅长啊…… 所以哪怕有程燃和秦西榛,这个乐队仍然是聚不起什么人气,乃至于很多人眼中…… 程燃这个年级第一人,也似乎沉寂在了焦点之外去了…… 元旦的即将来临,对期末的冲刺,不甘心落人一头的学生们又埋头咬牙苦学,以期迎头赶上,在面对艺术节的准备间隙,学习上你追我赶的架势,也是浓烈得很的。 在这样的情形中,程燃在放学到晚自习的间隙中,来到了秦西榛叫他去的音乐教室里。 程燃进入教室的时候,林楚等一干乐队成员们已经在了,门口有人路过,看到他们,又摇摇头笑着走了。没有人驻足聆听或者围观,那种彼此交谈的嘲笑声,还在楼道经久不歇。 林楚等人的脸色有些难看,程燃进门来,林楚就半开玩笑又歉意道,“秦老师还没来……抱歉又让你听噪音了……” 程燃笑了笑,对于他这样的人来说已经是噪音,那么对于秦西榛那种专业级的耳朵来讲,恐怕就是巨大的折磨了,可她仍然要忍受着这些指导这群音乐的初学者,其实说起来,还是挺不容易的。至少程燃觉得换做自己,绝对没这个耐性。 过了一会秦西榛就匆匆忙忙的进来了,手里提了两大包的口袋,“抱歉抱歉来晚了……”秦西榛环视了一下,目光在程燃身上定格了半秒,嘴角扬起一个笑意,然后举起了塑料口袋,“都来了啊,最近辛苦了……请大家喝台湾奶茶!” “台湾奶茶!?” 一群乐队成员把手头上的东西立即搁下了,弹贝斯的女生张琦眼睛都放出矜持的光芒,鼓手小胖子 吞咽了一下口水,就连主场摆酷的林楚,都从半坐在桌上的状态无声中起立了。这是对美食最好的致敬。 这个年头奶茶店刚刚在山海市开起,一杯十几块钱吧,对普通学生来说,赶得上两顿饭钱,也算是珍稀品了。就跟后世星巴克在某地首发,或者哪个著名品牌到来引起的城市潮流一样的热门。 秦西榛提起口袋,挨着发奶茶,递了杯原味的给程燃。 口袋里的奶茶发完了,众人才看秦西榛,“秦老师,你没给自己买吗?” 秦西榛笑了笑,“我才不喝你们这种小孩喝的东西……” 众人还觉得奇怪,这奶茶风靡附近,哪里算是小孩喝的了,奶茶店里面常坐着的,也都是你这样的大学女生啊,普通高中生有这经济实力的也少。更何况,你秦老师不过比我们大几岁而已,要不要这么一副老人家的语气啊。 “噢,对了……”秦西榛又从后面的纸口袋里取出一盒小蛋糕。 “是冠生园的提达米苏!……这可不便宜……秦老师你好有啊……”鼓手喝着奶茶,一只手就探过来了,结果啪!被秦西榛拍了手背一下。 “这不是给你的。” 众人眨巴眨巴了一下眼睛。 秦西榛把蛋糕搁在程燃面前,“星期五虽然算是你自找的,但还是我把你裤子撕烂了。这算是……小补偿吧。” 一干人等瞪着程燃的“特殊待遇”,心想敢情秦老师你还恩怨分明啊! 程燃愣着看秦西榛递来的奶茶和提达米苏,这算是过意不去? 于是他冲秦西榛笑了笑,“好,领情了。” 于是在一干人咬着奶茶吸管的直勾勾注视下,程燃吃起了蛋糕,味道别说还真挺好,这个年头类似山海这些老牌蛋糕店用料还是很足的,还真是熟悉的味道。 看着程燃大口吃东西,秦西榛眯着眼微笑,心头生出一种古怪的感觉,为什么会觉得……挺满足? 程燃吃着吃着,抬起头看大伙,扬了扬手中的勺子,“要不……你们来点?” “不了不了,秦老师专门给你买的,吃吧吃吧吃死你……” 一干人吞了吞口水,矜持的摆手拒绝了。 …… “秦老师,一直都是我们在排练,还没真听你唱过歌呢,要不你给我们唱一首,我们看看音乐学院专业的水平?” 林楚突然开口。 众人立即也就响应号召的鼓起掌来。要说起来,这年级上秦西榛上过课,讲音乐历史,讲乐理,甚至给大家弹过钢琴,一干人如痴如醉,但却没有人听过她唱歌。 他们这算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吧。 在这些掌声中,秦西榛微微错愕,但随即大方的拿过一把吉他,搬了张椅子在他们面前坐下,她黑发披肩,上面编了一圈辫子扎于脑后,脖颈长长的,瓜子脸,更显得清新优雅。白色衬衣没能遮掩她身体的窈窕曲线,抱着吉他,微微一笑,“那就给你们唱一首。” 说着她垂下目光,手指在琴弦拨动,冬日的阳光中,整个教室都安静下去,似乎被她转瞬就能达到的专注和沉浸所感染了。 她抓攫心神的嗓音,仿佛磁铁,带着让人心尖微颤的柔和与温存间唱起:“拥有华丽的外表和绚烂的灯光,我是匹旋转木马身在这天堂,只为了满足孩子的梦想,爬到我背上就带你去翱翔……” 众人无不屏息,程燃目光一怔…… 这女人—— 好强。 “我忘了只能原地奔跑的那忧伤,我也忘了自己是永远被锁上,不管我能够陪你有多长,至少能让你幻想与我飞翔……” 她的身边围绕着飞萤,和弦在空气中回环婉转。 “奔驰的木马让你忘了伤,在这一个供应欢笑的天堂。看着他们的羡慕眼光,不需放我在心上……” 她黑发乌黑,眼珠子黑曜石般放射出灼灼的光芒,嗓音像是无形的手,握住听者的心脏,轻轻揉挲,重一些,就呼吸急促停顿,轻一点,就神魂皆舒。 程燃嘴角回甘,仿佛又尝到了提达米苏的滋味。 “旋转的木马……没有翅膀。但却能够带着你到处飞翔。 音乐停下来你将离场……我也只能这样。” · · · (第一更,和程燃的故事一同进入十二月的冬天了……求月票!) 第八十一章 打死你 “音乐停下来,你将离场……我也只能是这样。” 秦西榛的尾音消敛于空气中,她一手掌吉他,娴熟潇洒的起身,颇为干净利落,像是千里不留行的女侠,一干拥趸啪啪啪的鼓起掌来。 秦西榛这个时候才露出一丝骄傲的笑意。那是属于她的领域所拥有的骄傲,这些之前都被藏了起来,隐藏在这所学校的世故人情之中,甚至可能之前音乐专业的在这里也会受到歧视,一个不是主科,二来也可能有认为搞音乐都是不食人间烟火,和普通人的疏离感。再则那些男老师找过来,多数也是因为她长得漂亮,是男女间的心思,并不会侧重于尊重她的专业上。 众人算是见识到了什么是高手,秦西榛是真的一唱起歌来,那就是巨大控场的掌握力。所谓的气场,是这个人能够有办法让你把目光聚集在他的身上,从而在他的身上感受到的东西。 程燃初中毕业聚餐时也有,但那是重生的优势,用一首老罗的歌曲,凭借自己的两世灵魂,镇住全场。但秦西榛今天的表现,完全就是自我修行。 其实以程燃两世为人的阅历,这个时候哪怕是看一些大歌星音乐mv的画面,也只会觉得简陋和粗糙,甚至用超前的眼光有些还显得滑稽,然而秦西榛的现场表现,仍然是有些东西是满溢出来的,比如才华,她空灵神往的目光中,隐藏的炽热,可以清楚地知道她是真的热爱着自身的专业。 “好厉害,我们也想到你的程度……秦老师可以吗?”一干人热切的拍起马屁来,倒是希望从秦西榛这里得到鼓励。他们算是从秦西榛这里深刻的感知到了音乐是如何撩人的,当然庄严点来说这叫音乐的魅力。要说音乐是一座高山,秦西榛就是这上面的隐士高人,他们看来已经不亚于少林扫地僧的存在了。 能够得到她的一句肯定或者鼓励,那简直就像是任我行对着满堂豪杰说自己佩服三个半人的牛叉了。 结果秦西榛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不落尘世昧的面无表情道,“你们,大概还差了八条街吧。” 又冲程燃笑了笑,“你就不一样了,估计只有一条街的差距。” 乐队林楚几个人当场就想摔乐器走人了! 提拉米苏给他吃不说了,凭什么说他天赋比他们好!这个程燃成绩年级第一我们承认了,音乐上面就安心做个跑腿打杂的好不好? 但大家还是碍于秦西榛的威严,别看她清纯如水温温柔柔的,但偏偏你接受了她的设定,她对你不高兴了才更有压力。就像是你和陌生人吵一架没关系,但你在乎的人和你产生龃龉,就难以忍受。 “好了,继续排练吧!”秦西榛忍着笑一招手,众人也只好继续各就各位。 出乎意料的是这次效果好了很多,听在耳里也不是折磨了,偶尔的走调不合拍还是能接受,至少不那么兵荒马乱。看来练习和激励双管齐下还是有效果的。 秦西榛拍拍自己旁边的凳子,又让程燃陪着她坐下。 秦西榛转过头,看着道,“程燃,你看到了吧,音乐就像是刚才我所唱和弹奏的,是这样的东西……” 程燃愣了一下,“嗯……?” “即便我们这样相近的坐着,可能彼此也无法了解各自的世界,哪怕能够交谈,但我们仍然会为不同的价值观,经历,对事物的各种看法所阻隔,人心可以隔肚皮,我不了解你,你也不了解我,哪怕交谈,也会彼此欺骗……但是音乐,可以直接跨过这些界限,让我们产生交流,而且这种交流,是在灵魂层面展开的。” “就算是面对不同国家的人,听不懂我的歌词,然而演唱的时候,他们仍然可以忽略歌词,感受到情绪这种事物的存在,会快乐悲伤,会从内心中产生出力量……这就是音乐啊。” “当你不敢大声哭,不敢大声喊叫,不敢倾诉的时候,你尽可以用音乐说着……这个世界我会怕你?” …… 秦西榛攥着手,挺翘的鼻尖在冬天的温度中微红,但是说起这番话的时候,眼睛里有一丝骄傲,可知她平时,大概也是如此的。 “这个世界……我会怕你。”程燃错愕笑起来,对秦西榛竖了个大拇指,“说得真好。” 姑娘,我突然欣赏起你来了。 大概没想到程燃会这样,秦西榛有些郝然,目光移开,又似乎自觉好笑的叹了口气,“有时候,我真的觉得,你根本不像是普通学生。” “我听过你的弹唱……我刚才说过,音乐是灵魂的交流,对吧……” “嗯,那又怎样?”程燃突然有点。 “但你感染到我了。”秦西榛淡淡道,“你一个初中生,毕业时弹的那首歌,感染到我了……有时候会想,怎么可能呢,你只是一个初中毕业生啊,偏偏和那些浮夸和故作沧桑的民谣歌手不同,为什么就能感染到我呢,让我觉得并不是你在唱歌,而是背后的另一个灵魂在唱歌。那不是歌词歌曲表现出来的,而是你很好的演绎了这首歌,所以你说什么表叔作品,我是不会信的。” 程燃背脊发麻。这特么,从音乐上你都能分辨出我是重生的? 不过程燃虽然觉得有些懵,但他相信这番话。他的两世灵魂,的确只要自己平时注意,就能很好的隐藏。然而仍然还是有可能下意识暴露的,比如他的动作神态,他有时候处理事情的方式,甚至更有可能,就是秦西榛所言的……音乐。 对于普通人,可能分辨不出来这么多东西。但是对于秦西榛这样的专业人士,她很可能就能剥开表层见本质,听得出你背后的情绪,你的经历,阅历,甚至笼统点说灵魂。 但能做到这一步,这个女子在这方面该是多么的热爱,甚至高明。 秦西榛让程燃背脊微麻的话语又突然一转,“但是我有时候又想,这怎么可能呢……你一个初中生,怎么可能会让我感觉到是个历经世事的中年人呢……这是根本不和道理的,所以啊,只能归结于你的天赋了吧。有的人天生就有音乐的才华和天赋,让人嫉妒。” 程燃心里长舒了一口气,笑了笑道,“与我相比,我觉得你更有天赋。” 啪! 程燃莫名被她手上的乐谱拍了一下。 他有点蒙。 这……怎么说!? 秦西榛眼眉认真,“不会叫老师啊!你你你的。” 看着程燃张着嘴巴的样子,秦西榛又扭过头去,这是憋不住板起的脸笑,不让程燃看到。只是从程燃这个角度,她的耳朵也被笑意带动着轻颤。 程燃好一阵无语。 不过还是道,“秦老师,我只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找我呢?” “对嘛,这样才尊师重道。”秦西榛回头瞥了她一眼,“我只是觉得,你有天分,但却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让你对音乐这样躲闪和排斥……我给你机会,你却不需要,想让你展示自己,你却拼命的隐藏。我只是不希望,一个大好的苗子,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譬如叛逆之类的,放弃了自己的大好天赋。” “为什么这么执着?” “因为我的人生,也就这样了,但你不同,如果你热爱这个东西,也许能在这里有更好的发展。当然,我不是想改变你的人生,而是只想你看到你有能力去选择的东西,然后至于是走音乐这条路,还是高考进一流大学学其他的专业,那是你自己的选择,我只是在拓宽你能选择的道路。” 程燃道,“为什么,你这么悲观……我觉得,你能力很强啊?” 秦西榛道,“我爸是古典音乐的老学究,我知道古典音乐优美而有力量,我欣赏并认可,但如果要我作为事业来从事,我更希望走流行音乐这一条路。我爸要知道这一点,恐怕会杀了我的……所以这就是我没有办法做真正喜欢事情的原因。” “你打算把我培养培养,在我身上有个寄托?” “你为什么,不喜欢音乐?” “并不是不喜欢……音乐对你来说,是第二条生命,是一个世界。”程燃停顿了一下,“但对我来说,只是调剂。只是一种水果,偶尔我会吃它,但不是主食。你也别想扭转我的认知,因为这就是我的人生观。” 程燃摊了摊手,“相比起来,我还是觉得你勇敢战胜你父亲更靠谱一点。” 秦西榛仔仔细细看了程燃的表情,然后垂下了头,吁了口气,“似乎……确实是这样……” 秦西榛头疼,“但是……没有办法啊……” 程燃微微扬眉,“怎么才能战胜你爸?” “除非,我真的能获得很大的认可……其实,这次山海举办国际旅游节,是会有音乐会场的……会邀请音乐人和乐队来演出……我其实有想过,在那上面……试一试的。” “这个是很好的想法啊……”程燃道,“我帮你。” 然后程燃猛地往后退了一下,双手挡了一下,秦西榛欲砸过来的乐谱高高举起,看他的模样,又忍俊不禁的搁下,“嗤,你怎么帮啊……不要胡乱夸下海口好不好……” 程燃无奈。想了想,道,“你会视唱练耳吗?” 秦西榛看白痴一样看他,“这是学声乐的基础要求……我是视唱练耳7级!” “那我唱一首曲子,你把曲谱写下来,到时候再进行一些编曲的变化,就作为这次学校艺术节的表演曲目吧。” 秦西榛嘴角划出一个狡黠的笑意,“你终于……愿意拿出新曲子了吗?” 乐队一干人听程燃还会写歌,一个个这个时候也放弃基础排练了,群体围过来。 林楚这些人面面相觑,这个年级第一,居然也还会唱歌?有人想起了初一中的那个传言,不由得神色凝重而倾听起来了。 程燃端起吉他,拨动了一下。 然后按住,想了想,打算交代一下,“噢,对了……这首歌……” 还没等他说完,秦西榛眉眼弯弯,“知道了……这是你表叔写的……第二首嘛。” “有那么一天,我觉得你表叔会打死你。” · · · (第二更送到!求!月!票!啦!) 第八十二章 王者归来? 程燃一首曲子弹唱完毕,秦西榛手上的曲谱也同步写在了她有漂亮封皮的小笔记本上面,她睁着眼睛,看着程燃,眼睛里的光彩是掩饰不了的。即有因为他出色完成了任务的惊艳感,还有的是她目光如炬把他从人群中找出来的成就感。 虽然程燃一直不知为何要藏锋。 但秦西榛觉得这就叫念念不忘必有回响。 然后一干乐队的人才忙不迭收回了各自瞠目结舌和口水滴答的表情。 贝斯手张琦喃喃道,“好……帅啊……” 鼓手小胖子付潇喃喃道,“他是真的懂音乐啊,这首歌……是我今年听过最好听的歌了……” 两个主副吉他手挤到秦西榛旁边看乐谱,恨不得立即将其记下来,程燃此时所唱的歌,无论是旋律还是很多的唱法和变化,都可能是这个时代目前根本没有接触过的,这种直接产生的效果就是吉他手求知若渴的想要把这首曲子给迫不及待的掌握,掖进自己的身体里,成为他们技能的一部分。 只有林楚惊艳中又带了一些自卑和躲闪,最终他还是鼓起勇气道,“我觉得,林海比我更适合做主唱……” 听到林楚说这么一句话,乐队的人都纷纷朝他看来,张琦脸色有些微暗,付潇上前,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两个吉他手想说什么,却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他们都知道林楚其实平时是个腼腆甚至木讷,以及很多时候都会被忽略的人,其实他们这群人哪个不是呢,没有人是真正学过声乐的,多数都是对这个感兴趣,只是中途被家人严厉的制止了,这种心思就暂时藏在了心底,后来上了高中,秦西榛的鼓励下,并不出众的他们才鼓起勇气走出教室,来到秦西榛这里报名组建乐队。 这种事甚至导致他们回到班级后受到了很多褒贬不一的评论。林楚很腼腆,但是他知道自己歌唱得很好,不过从来在自己的生活圈子表现出来,都会被人为的忽略掉。这种透明人的感觉他受的太多了,不想再继续下去了,所以他来到了秦西榛面前。 秦西榛还是确认他是有天分的,只是天分不太高,如果十分制评分,估计林楚有两分。是属于有天分的范畴,在秦西榛短暂的教导之后,林楚的嗓子更开了,的确表现得很好,可以说是这个匆忙组建的乐队里最好的了。 林楚也渐渐有了信心,但直到今天听到了程燃的唱腔,他才明白为什么秦西榛对这个学生这么的在意。 程燃这么强,不让他做主唱,实在说不过去。与其让秦西榛生硬的安排,还不如自己退位让贤。他为什么参加乐队,是因为他不甘被忽视,他总是退让,推辞,以至于人们天然认为他不行,所以忽略忽视他。 他觉得自己比别人行,那么就应该站出来表现。所以他选择了加入秦西榛的乐队,然而事实上是,随便出来个程燃这样的存在,就把他打趴下去了,原来自己是真的不行啊,既然如此,就应该回归以往那个透明人一样的生活中去吧。 结果林楚看到秦西榛是一脸寒意的看着他,那种清寒的表情在她漂亮的脸上出现,有一种自卑到让人想要立即转身逃跑越远越好的冲动。 秦西榛的声音很冷,“林楚,我让你做的是什么?” “主唱……” “那请问你我说过要撤销你的主唱吗?” “没……没有……秦老师你别这样……” “你是主唱,程燃只是打杂的。还需要我再重复一次吗?一个主唱是乐队的灵魂和舵手,我让你来掌舵,你应该就明白自己是船长,你会带着你的船员去劈波斩浪,有受挫和挫折就卸任的船长,你是不是就这样把信任你的船员们都丢下了,把你的伙伴就这样出卖了?你以后的人生也是这样吗,一遇到事情,感受到了和人的差距,想的不是弥补这种差距,而是卸下担子逃避?那你现在马上可以走,我只当自己错看了你!以后你在我面前,就做个隐形人,我不想再看你一眼。” 林楚手忙脚乱,心无处安放,但看着秦西榛,眼睛却有些湿润。 程燃上前,拍了拍林楚的肩膀,“加油!交给你了。唱不好要拿你试问的。” 看着眼前的秦西榛和程燃,林楚用袖子狠狠抹了抹眼睛,重重点头,“我知道了,我知道自己会怎么做的!我会好好练习的。” 乐队又赶紧排练起歌来。 在教室的第一排,秦西榛坐在椅子上,程燃靠着旁边的桌子。 秦西榛偶尔会出言指正,乐队暂停,修正后又继续演奏。秦西榛回过头,看了程燃一眼,“我觉得我还是不适合当老师……有时候听着他们简单的都会出错,还是无法镇定想抓狂啊!” 程燃道,“我觉得,你刚才的样子,就是一个好老师了。这个乐队总有一天会随着他们的学业进程而解散,但是他们在这里和你相处的这些点滴,将会陪伴着他们度过一生。” 秦西榛怔了一下,然后白了他一眼,“人小鬼大,故作老练!” 程燃笑了笑,又道,“我突然想了一下,如果我要艺术节表演这首歌,你会不会把林楚的主唱撤销了?” 程燃原以为这种类似于鸡和蛋谁比较重要的问题多少能难住秦西榛。 结果她毫无心理负担,瞥了他一眼扭过头去,“给过你机会,自己不要。现在打杂就好好打杂,不要再做非分之想了,你以为我的乐队是什么人都能当主唱的?” 程燃瞠目结舌。 这过河拆桥的利索…… 世上竟有如此无耻之人。 …… …… 在音乐中渡过的时间,总是有些快速的。 特别是乐队有了目标,进步明显,乐声就再也不是折磨了。 程燃现在把每天放学到晚自习这段时间会来乐队听听歌,看看他们的成长,倒也成了一桩趣味事。 有一天乐队的排练未能如期进行,林楚放学去排练室的路上,被几个学生拦住了,这几个学生平时就是他们班里很横的人,对于林楚这种平时内向的学生本就多少有些看不惯,特别是参加了秦西榛的乐队,结果乐队的走音走调出了名,这几个人就更看不惯他了,路上把他堵着打了一顿,丢下让他们别再搞乱七八糟音乐的威胁走了。 林楚蓬头垢面,灰尘扑扑,衣服上还满是黑瘢的走进排练室。也不说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道了歉后就抓紧排练,后来看他实在倔强不说,大家也就不问了。 只是林楚练习的时候,斗志比以往更浓烈了。 乐队在热火朝天的进行。但是对于外界来说,好几个其他乐队和唱歌的节目在学生中广为流传颇受关注。反倒是这个走腔走调的乐队早被人忽略了。 有人忽略了这个乐队,但却有无数双眼睛盯着在这个乐队中混迹的那个人。 程燃频繁出没于乐队排练节目,让本就经常在角落里盯着程燃的七班班主任王奇眼底略过一丝快意。 在最初确认了程燃加入那个乐队之后,王奇那天就把宋时秋叫到了他的办公室,还叫来了他的父母一并做了工作。 让宋时秋趁着这个机会,奋起直追,争取期末的时候,把程燃超越,一举压制九班。 王奇将期中考那场总结会上的战役视为奇耻大辱,所以后面这几个月,他是憋着一股劲,要把谭庆川和他的九班击垮,重新夺得校长马卫国的重视。 宋时秋现在也减少了打篮球的时间,几乎每天除了平时上课,是上午放学练题,下午放学练题,晚自习结束后回家也是加紧刷题刷试卷。 他经常能注视到那个在很多角落出现的杨夏的靓丽身影,心生不甘。 又再看到程燃经常往乐队去的“不务正业”,他有一种快意,因为他能感觉到自己的飞速进步,就像是武侠小说里闭关潜修的侠客,他的能力逐级提升。 程燃的确在期中考试一鸣惊人。 但,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他等不及看到期末考试,把程燃踩在脚下,那全年级震动,他王者归来一雪前耻复仇的场面了。 · · · 第八十三章 多贵啊! 程燃父亲是正是最近山海市了新闻的,和邮电局签约,作为确保山海未来举办旅游城市通讯领域保障第一线的那家伏龙公司创始人的消息,不胫而走。请大家搜索()看最全!更新最快的小说 其实这几乎是必然的事情,不光程燃以前初一的事情传了出来,他的家庭,仍然是私底下在学生被探听着。 有人主动过来询问,“程燃,你们家以前是不是是华通公司,你爸改制了过后变成了伏龙公司,我们邮电局要从你们公司购买设备了?” 问话的是家在邮电系统的两个人,程燃的家庭背景其实已经在学生传出了,只是有个反差,程燃几天前去秦西榛音乐教室排练裤腿被撕烂,姚贝贝说了一番贬低他的话,一度让人以为程燃家家境不太好。后来得知了这个消息,包括张峰等之前同情,或者有所感触,或者对于程燃有种心理优势的人,顿时有一种认知踩空的感觉。 不管程燃家里之前有钱没钱……至少这件事情发生了,恐怕已经不是普通职工家庭的范畴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大概这是一件新闻事件而已。但对于家在邮电系统的那两个学生,他们却能明显感受到影响。 家里的大人对此是议论纷纷,市长李靖平大悦啊,破天荒给他们邮电局多追加了专项款项啊……邮电局一向病歪歪的,受限于历史局限,一直半死不活,被市里面和市民里里外外都骂成老油条了,更换了伏龙公司设备后,以前的情况改善了很多,因为这件事作为新闻发布之后,不少市民刻意仔细体会了一下更新换代后的山海市电话系统的情况,发现的确以往通畅了许多。 因此邮电局受到的社会舆论压力顿时减轻了不少。 一来新局长蒋进威望提升,得到了很多社会好评。二来对于伏龙公司,邮电局内部很多不看好的人也转变了看法,一个最质朴的论调是,现在山海市已经出了能够制造出性能配置不亚于一线产品,但是价格却一线大牌低很多设备的本土公司。 这个伏龙公司大有可为。 得到了家里这些论断的出身邮电局的学生,自然对程燃多了几分亲切。 面对两个学生的询问,程燃点点头,“应该是吧。那是我爸做的,我知道的并不多……” 周围听着他们问话的人“哈!”得出声,“那程燃你们家能赚不少钱吧!邮电局据说要拨财政了啊……” 山海市不大,第一高很多学生都是来自各个单位的,这些不同单位里也传起山海官场层面的那些事情,平时从家里听到的事情,其实已经算是这些学生的社会观启蒙了。 “啊,这个事情,听我爸说,还没赚着钱呢……”程燃道。 其一个邮电系统的学生赧然说,“说是分期付款,但要你们公司先安装首批设备……等于是你们家公司还亏着钱来做这个项目。我爸说了,市长批了,财政各方面动作也不快,简直是求爹爹告奶奶的让他们赶快把经费到位……明年第一季度能到位不错了。” 这个时候突然有人意识到什么,看向姚贝贝,杨夏。 陈若婷本看不惯姚贝贝平时针对程燃,不动声色道,“姚贝贝,你和程燃是一个公司的吧,这么说来,你们家算是在给程燃家打工了?” 姚贝贝像是被踩了尾巴,又如同刺猬被挑战,浑身的刺都竖了起来,荒天下之大谬的道,“有没有搞错!我们家怎么可能给程燃家打工?我爸自己在外面干,有自己的公司!只是原来单位改制过后,我们家占了股……是股东!” 姚贝贝的反应,纯粹是无法适应以往不自己家的程燃一家突然际遇变化,甚至隐隐从各方面超越自己的不甘。 她是全程听到了自己父亲对程飞扬的议论,先是笃定无法攻破邮电局,后来签约后,虽然仍然是笃定邮电局拿不出钱来,伏龙公司只是平白亏损给他人做嫁衣。 但自己父亲言语里的那种酸溜溜和不确定的语气,姚贝贝如何不清楚。 姚贝贝和陈若婷又你一言我一语的暗暗针锋相对起来。 杨夏和柳英却没有去管姚贝贝和陈若婷的口角,她们只是怔怔看着程燃。 刚才那番话倒是提醒了她们。 好像……她们这院子里的这些各家各户,已经无形,隐隐依附在了程飞扬身了。 …… …… 下午放学,程燃和俞晓出来吃饭,因为要晚自习,很多学生是不回家吃饭的,每天下午放学的时候,校外从面馆,到炒饭,小餐馆,几十家馆子人满为患。 程燃和俞晓钟鼓楼这边的馆子,程燃每天乘车和晚餐伙食费是七块钱,俞晓要多一些,十二块。这个时候山海市的公交车对学生还是五毛钱一趟。扣除每天往返家的两块钱后,两人用在晚餐的钱分别是五块和十块。 在这个面和炒饭只需要三块钱,一般一个带肉的小炒也是三块钱的年代,吃饱是没问题了,偶尔也可以奢侈一下,两个人点两个肉一个素菜一个汤,也吃得很好。 当然,和杨夏,柳英这样单位里的女生起来,他们的生活费不值一提了。记得当时程燃和俞晓为杨夏一个月有六百块零花钱而大喊富婆。 当然杨夏乐善好施,朋友也多,可能长得好看天生人缘也好,不仅限于他们九班,还有好几个班的学生都以认识她为荣,有的男生想抽烟又没有钱,只能拉下面子找她借,基本都能借到,还不还的随缘了,杨夏也不会记着要,对于这个时候的很多男生来说,杨夏简直是拯救他们于水火的女神啊……被私下里称为级花也不是没有道理。 不过最近俞晓发现程燃也变成富翁了,现在每天吃饭都是他请客。 要不知道还好,关键俞晓是知道程燃一天伙食费只有七块钱的,这里面万一有个什么用度,吃饭只能捡便宜的点了。他十二块多一些,有的时候家里还会几十几十的多给,所以俞晓倒也宽裕,平时俞晓总是嚷嚷着两人把钱凑起来吃饭。 其实凑起来,能点的菜多了。 程燃自然也能沾着他,吃好一点。 “你妈最近转性了,每天多给你钱了?但也不至于富到这地步吧?你哪来的钱?” 程燃道,“家族兄弟做了些生意,总之,以后可能不缺这些小钱了吧……你不是想攒钱买个任天堂游戏机吗,买游戏机的钱我不借你了,但你可以存着攒钱,这样买到的东西更珍惜更有意义吧……这段时间的客,我请吧。” 俞晓眼圈顿时有些泛红,“你这家伙……还真是吃水不忘挖井人啊!” 结果俞晓的感动刚刚持续了几秒。 姚贝贝,柳英,杨夏刚好从餐馆门口路过,然后夹在间,一手挽着杨夏,一手挽着姚贝贝的柳英拉着两人倒退回来,探头向餐馆, “耶,程燃,俞晓,吃得好噢!请客!” “啊……好吧。” 俞晓顿时有一种想摔碗的冲动,怎么能轻易答应呢……请他们多贵啊! · · · (这两天在开会,给大家汇报一下,早晨起来晚回家,所以更新不给力,明天恢复更新。) 第八十四章 女侠? 姚贝贝柳英杨夏在程燃面前坐了下来。 这个餐馆也是学生放学用餐的热门地点,算是这里比较好的饭店,大部分人都是一群人坐一桌aa制吃饭,热闹得很。 杨夏这个名人一过来坐下的时候,顿时有不少目光落在了他们的身上。 虽然期中考试已经过去了一段时间,但程燃这个年级第一的名头还是比较响的,认出他的人也不少。而杨夏更因为宋时秋的关系传闻甚广,他们这一桌自然而然引人瞩目。 姚贝贝撇着嘴,“今天就答应请客了啊,很大方嘛,平时怎么没见你这么主动积极啊。” 俞晓皱眉,“平时凭什么请你啊!你请过我们吗?既然没请过,那么我们频繁邀请你恐怕又会被你认为是无事献殷勤?” 姚贝贝一咬嘴唇,作势欲怒,但碍于周围人的目光,这其中还是不乏一些小鲜肉男生的,姚贝贝还是要保持自己淑女形象。于是只能向俞晓假笑了一下,然后凶光毕露。 柳英摆摆手打断,“好啦好啦,程燃是请过客,但唯一最想请的,还是杨夏吧!” “你说什么傻话呢。”杨夏横眉看过来。 她这副模样很是俏人,柳英和俞晓倒是无比默契的起哄笑起来。 杨夏干脆把头移开,这个过程中无形的朝程燃方向看了一眼,发现程燃也微笑着,似乎对这些大院伙伴们历来开的这些玩笑有些无可奈何。 杨夏就轻轻抿了抿嘴,深呼吸了一口气,再不看程燃,头侧向一旁去了。 其实柳英俞晓未必真是要撮合两人,只是在这种场合下,拿他们来开玩笑,本就是他们这些大院子弟的日常。 “我来点我来点!好不容易抓着程燃一顿,你爸伏龙不是和邮电局签约了吗,有钱人了噢!请客没问题吧!”姚贝贝拿过菜单,“不找最贵的上对不起你这个小富翁啊!” “这个脆炸羊排,山珍腰花,红烧肥肠……” 俞晓是看着姚贝贝面不改色心不跳的点着一个个价格不菲的菜,心都紧了,他和程燃现在可以说是同一条船上,关系着他存钱买游戏机啊! 杨夏突然开口,“姚贝贝你吃的完吗?够了吧。” 杨夏本身就是她们女生中威信最高的,这么一发话,姚贝贝就“喔……”了一下,偷偷看了杨夏一眼,有些悻悻然。 俞晓立即顺势制止,“姚贝贝你不准点!虽然是程燃请客,但谁也不是大户,你这是吃公家啊!这可关系到我和程燃的未来生活标准,菜单给我……” “我偏不!”姚贝贝晃了一下脑袋,又看向程燃,眯着眼睛笑起来,“我给杨夏点总行了吧……杨夏喜欢吃鱼,来个干烧黄鱼!这个总行吧!” 俞晓一看干烧黄鱼价格,那可是整个饭馆菜单上最贵的,都要38块钱了。只这么一个菜就是他们平时两天的伙食费了。 但偏偏姚贝贝说给杨夏点,他又不能说什么。 心头已经很有多话想骂在姚贝贝身上了。 杨夏的声音又淡淡响起,“我最近不想吃鱼。” “怎么会啊,杨夏我们出去但凡吃小炒你哪次不点鱼啊……你不是说了高强度学习多吃鱼肉对大脑有好处吗,优质蛋白什么的,多养生啊……” “是啊,所以吃伤了,不想吃了。”杨夏摇摇头。 “好吧好吧,那就不要鱼了,点之前这些吧……”面对杨夏简单而强大的理由,姚贝贝只能无奈而意犹未尽。 柳英也嘴角含笑饶有兴致的盯着杨夏和姚贝贝。不知为何,杨夏有点躲闪柳英这审视的目光。 “要不……”杨夏想了想,道,“这顿饭我来请吧。” 俞晓喜出望外,虽然有些伤自尊,但他很快克服了,差点就要替程燃答应了。 “哎,别啊……”姚贝贝颇有些前功尽弃的反应,“杨夏你这个星期的生活费都没多少了!你别想着给程燃省钱啊!他有钱呢!” 程燃迎向杨夏的眼睛,笑了笑,“姚贝贝这点说对了……我有钱的。没关系,好久没大家一起吃过饭了。对了,你们还要喝些什么?” “哇,还能点饮料……那我就不客气了……你们想喝什么……”这不消说又是姚贝贝的声音了。 杨夏注视程燃,“你哪来的钱,不节约一点吗,装什么大方。” 看到杨夏眼睛里的责备之意,程燃张了张嘴,“噢……家族兄弟做印刷品,挣了些钱。” “又是这样……你总是这样的,”杨夏嗔怪的移开目光,“好像不知哪个人经常都跟我抱怨压岁钱不够用……每次都让你别这么大手大脚,要试着存钱,管理自己的资产,记个账本……结果这才有一点了,又这么大手大脚。” 杨夏最后轻声道,“你虽然变了不少,但这点,好像一直没有变呢。” 虽然这句话表面是责怪,但杨夏说到“没有变”的时候,语气有些轻……仿佛松了口气。 …… 一桌丰盛的菜肴陆续上桌,这家饭店的饭菜的确味道很好,这个年头做餐饮的还没有后世那么多心思,加之这里本就是学生吃饭的地方,食材上面流动快就很新鲜,未必是什么珍馐,但味道和用料确实很足很好。 一桌人吃的大快朵颐,俞晓就顾不上自己形象胡吃海塞,姚贝贝本身也是吃货,就柳英和杨夏形象上好很多,都是端着碗,用筷子很精细的夹菜。 姚贝贝啃了根炸羊排,嘴唇还油嘟嘟的,突然道,“喂,程燃,你为什么要去那个乐队啊,听说那个乐队很烂的……主唱叫林楚吧,听认识他的人说他这人唱歌不怎么样!很多人知道他要表演都快笑掉大牙了!你要是艺术节演出个人独唱还行,你跑去加入一个劳什子乐队,搞什么啊……” 姚贝贝意识到什么,一脸的奸笑,“你该不会是……看秦西榛老师长得漂亮吧?” 说到这点的时候,几个人目光都狐疑锁定程燃,似乎要从他此刻的表情变化中看出端倪。 “哼哼……我可是打听过了的,秦西榛老师在他们音乐学院,可是响当当的一号风云人物,女侠啊!现在还一直流传她的传奇,当年参加校园歌唱比赛,惊艳全场!后来自己在学院里拉起一支乐队,学校里从作曲系,管弦系,民乐系,到舞蹈系,数字艺术系,都有她的拥趸……据说一个传播艺术系的学生会主席还为了追求她动用了半个系的人,声势浩大,结果黯淡终场。她的事迹在现在的川音里面都在传着……听说她就在我们一高当老师,一些川音她的学弟学妹还打算过来膜拜呢!” 姚贝贝又探出两根指头,准备去剥新的排骨了,“咱们这低调的音乐老师,哪里像是她外表看上去这么柔弱清纯,很不简单的……就是一个大姐大啊!” “程燃你以为好招惹啊……你惨了!” 俞晓和柳英是听得瞠目结舌,“秦老师这么有来头啊!” “对啊,我在音乐学院的一个姐姐跟我说的……还没来得及告诉你们……” 程燃也有些意外,秦西榛倒从来没有提及过她大学时候的生活,想起秦西榛跟他说过的那些话,想来她是在大学里覆雨翻云,但最终也没能跳出现实的三界之外,这才对自己的人生近乎于认了命,安然在这座小城里做老师教书育人吗? 程燃这幅若有所思的模样一点不漏的落在旁边观察杨夏的眼里。 她目光又从程燃身上游弋开来,撇了撇唇角,“哦,大姐大女侠啊……” · · · (念头不通达……今天只有一更。欠大家一章。)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八十五章 虎父无犬子 那顿饭最后花了八十七块钱,这可不算是小数目,杨夏还是想请客,但是被程燃拒绝了,姚贝贝看到桌子上还剩下的很多菜,终究过意不去道,“要不然……改天我请你们喝水?” 这顿饭姚贝贝透露出的秦西榛在音乐学院很有名的信息,不久后就在年级上传开了,并在之后……得到了证实。 那几天里常有一些大学生在一高的门口出没,有的人还背着琴包,看样子是演出或者排练后直接过来的,在一高放学之后,找了一些学生问,“同学,打听一下,你们学校有老师姓秦吗,应该是年轻女老师?” “那是我们学姐,哎,没想到她来一高了,差点以为见不到了。” “要在就太好了,很想见她一面……” 有的是干脆在门口等着,希望来个不期而遇。 这个年头手机不多,要不知道bp机寻呼号码,想打听人找人估计也就只能是这种办法了。 偏偏这些人还是每天都换,一拨一拨的。 其中有的并不是无名之辈,在放学时候还引起了高年级的学生议论,“那是川音作曲系的王乐毅啊……川音这一届的大才子了……我们高三艺术班在音乐学院进修,听过他好几场演出了……” “那是向凯奇,他们的乐队在学院很有名的……” “管弦系的系花张钧若,她也来找秦老师啊……” 这些音乐学院的来打听秦西榛,要到了她的寻呼机号,这么一段时间后,这些音乐学院来人还是等到了秦西榛的“接见”。 “就是接见啊!你们是没看到,秦老师就在饭馆请这些来找她的学弟学妹们吃了个饭……很多人看她的样子,简直就是尊敬加崇拜,平时看不出来……秦老师原来在大学里这么受欢迎啊。” 晚自习的时候,早就有人把放学看到的事情传开来了。 外间的天色暗下去,白炽灯照亮的教室里面,晚自习还是比较宽松的,有时候老师就上下晚自习室来打一头,基本上中途就走了,甚至偷懒点的发个操行册给班长,让他监督记录出格学生,在一高这种地方,最起码的自觉性还是有的,学习的埋头学习做作业,聊天的低声聊天,但不至于发展到不守秩序打闹的地步。 也会偶尔像是这样,大家压低声音议论交流,白噪音嗡嗡嗡的笼罩。 大概今天的一高很多班级里面,这种议论是普遍进行着的,主要是看到了秦西榛不同寻常的一幕。 秦西榛进校的时候给人的感觉只是刚毕业的大学生,漂亮的女老师,很清纯的样子,而且为人至少表面上温和低调,自然而然,便让人对她的印象定了型。 然而通过那些找上门的音乐学院大学生,那些人对她的推崇和态度,甚至隐约传来她在学院时演出得奖的事迹,几乎已经可以勾勒出她在音乐学院的风云和受欢迎程度了。 程燃想到了秦西榛偶尔表露出逗比的一面,想来恐怕那就是她在大学里面真实的模样了。 这个年头,很多喜爱都来的是这么直接,跟一些会唱歌的文艺青年进入大学会收到无数鲜花的追捧一样,秦西榛的学弟学妹专程过来找她,也是出于纯粹的喜欢吧。 “她在大学里得过很多奖的,最后毕业的音乐会引起轰动……难怪知道了她在一高任教,川音的大学生就来了……” “秦老师太有范了,你们是没看到她当时的样子,一个大圆桌,她就坐在中间,周围围坐了一圈她的学弟学妹,一个个对她眼巴巴的,嘘寒问暖……那模样,《教父》看过吗,就跟那部电影里的场景差不离其啊!” 听着这些议论,程燃还愣了愣,一联想到这种场面,秦西榛一本正经的教育学弟学妹的样子,就莫名觉得有些喜感。 “所以说啊……秦西榛根本不是平时那样子的……表面清纯,说不定,内心叛逆着呢……”这就是走偏的揣测了。 程燃刚刚有些不好的预感,这种揣测就一个回马枪转折,有些声音传出来,“你们想啊,直接指名点姓叫人去乐队,冲的是什么呀?” “年级第一嘛,而且长得也好看啊……正和口味啊……” “他天天也在往那里跑,但是那个乐队也不怎么样吧……” “是不是在借这种便利呢……说起来……没准有些什么呢!” 程燃皱眉望去,这样声音的发出源又消失在了教室里的嗡嗡声中。 但是无形中,增添了许多偷瞄向他的目光。 本来一直写作业的杨夏,手上的笔僵了僵。 …… 晚自习结束,乘坐公交车途径万家灯火回家,今天程飞扬和徐兰都在,家里还有李明石,田丰等几个伏龙公司的中高层干部,在和程飞扬商量事情,徐兰端出了切好水果的果盘。 程燃回来之后,程飞扬目前的首席徒弟李明石,副手田丰都纷纷向程燃打了招呼,田丰很热情,李明石则是从旁温和的微笑。 最近伏龙公司在大量的招收业务员,两人今天就是来和程飞扬商量培训和业务摊派方向的事情。 经历邮电局一役后,田丰知晓个中细节,对程燃是奉为觉醒天才般的人物了。 这对田丰来说接受度不成问题,他喜欢围棋的原因,就是因为这种严谨布局的智力较量中,在绝对的黑白冰冷厮杀中又衍生了无数的传奇。围棋历史中不乏少年天才,横空出世,连败当世高手的戏码,于田丰而言,他很能接受程燃的人设。 李明石原本也是蓉城理工大学的研究生,毕业后回到山海,就进了华通公司,跟着程飞扬干到现在,其实是有一些属于高材生的傲气的。从田丰那里听说攻打邮电局是程燃的主意,其实对这种战略决策并没有多大在意,他本就偏重技术,和田丰这些着眼和侧重点不同,多半也觉得只是一个学生的突发奇想,被程飞扬一下子把握到了,最终厉害的还是程飞扬。 然而当邮电局这一城拿下,程飞扬抛出向乡镇进攻的策略,开始大规模扩充培训新业务员,公司就连轴转起来,连他这个搞技术的也兼了个人力副总监,天天进行面试和人员的安排。 人员多了,以往公司架构的矛盾和问题就凸显了,部门还需要扩张,要进行新的划分,这些一波波接踵而至,原本对于一个摸着石头过河的新公司来说,这些都是手忙脚乱的磨合时期。但是李明石出奇的发现,这些问题都被解决了。 人员扩充,如何成立培训部,如何将原有的部门拓展,发挥老员工带新员工的作用,如何调动员工的主观积极性,去乡镇那么苦,怎么能让员工树立起对伏龙公司的信仰,觉得自己正参与进了改变这个城市,改变这个时代的大事之中。 一切,公司都有方案出台。 而这一切的来源——就是那部“伏龙基本法”。 没有动荡,没有碰撞,没有破开原先框架的头破血流。就像是一个可变结构,在公司需要扩张的时候,这个基于“基本法”规则衍生出来的各种体系,就自然运作形成了,把这些内容给托了起来,像是降落伞,一项项可能引起震荡的事务,安然落地。 在程飞扬身边经过这些创业过程,渐渐有对全局统筹意识的李明石,第一次感觉到了一种高超的公司运营艺术。 和老牌的国企比,那些臃肿笨重的国企就像是老龟回不过劲来。 和此刻的一些民营企业比,灵活程度,应变程度,内部的组织和凝聚力,过之而无不及。 像是一支有着先进理念先进战术的军队,尽管现在看起来装备不好,数量不够庞大,衣衫褴褛,但是总有那么一股子信念和内在力,让他们就像是独狼面对这个世界。 后来李明石才从田丰这样的高层身上打听到,“伏龙基本法”,脱胎于程燃之手。 李明石同学会的时候也见过自己学工商管理,甚至在一些外企当高管的同学,在同学会上总是最显眼耀目的存在,但是就李明石总结起来,他的这些同学,想要做出一份“伏龙基本法”这样框架的东西,恐怕给他们十年时间也办不到。 而这一切,只是一个高一的学生做出来的。 李明石看着程燃,想了很多的可能和解释,但最终他还是微微摇头。 想不通。 大概只能归结于……虎父无犬子了吧。 · · · (一更,欠两章。) 第八十六章 还有差距 “程燃啊,正好你也在,你李哥有个想法,要不你听听……”田丰对程燃招招手。李明石也目光烁烁盯着程燃。 程飞扬倒也破天荒没有让程燃不参与公司决策,别管大人事的口头禅了,对程燃默认的点了一下头。 程燃过来,李明石就道,“邮电局达成协议,李靖平的发展规划和较好评价等于给我们攒了口碑,现在有很多区县的客户找了上来,但是我们接触后,初步发现这些客户很多观念还是处于落后的地步,他们的观念打不开,现在求助于我们是因为李靖平的“山海市大会战”,反逼这些单位改革通讯设备,我们就是把业务员派驻进去,也只是解了他们的燃眉之急。等到这阵风一过去,落后的还将落后着……未来我们的市场还是会被人有机可趁……” “说到底,我们的地盘不稳固……”因为程飞扬影响,李明石这个理工研究生,现在说话也是一股匪气,“现在很多机关单位,仍然是这一套,吃拿回扣就能决定一个项目的去留,今天他们有求于我们,明天就有新的公司靠着喝酒回扣公关把我们的地盘夺去,所以我们认为应该扭转这种风气,形成这种情形的原因大概是因为普遍的客户单位现在专业上面的观念都比较落后,当然不比我们这些前沿研发人员,他们很多不懂得为什么要用我们的产品,和我们建立长期业务往来有什么帮助,因此就在酒桌子上,谁能带来最大利益,谁最能吹牛就拍板谁……我认为应该聘请一些这方面懂行且有口才的人,随着业务员进入每个客户单位里进行深入的分析和讲解,帮助他们拓展思路,了解到不仅仅是现在的利益,还要放远将来。” 程燃一听就有些汗颜,明白这种念头的高明之处,他知道自己还是小觑了这群真正在一线干事业的人,他拥有的是重生的先见和经验优势,比如他可以给伏龙公司做出规划,在这个阶段,令公司发展业务员打入县镇之类。但这些就是一个方向,更具体的细节,他没有真正从事过这一行,是他体会不到的。 如果真是简单的用业务员打乡镇市场,如果伏龙公司不进行反思进行更深入的研讨,程燃估计也真的就会如李明石所说,今明两年李靖平这股“大会战”的风一刮过,那就是一地鸡毛。 旅游城市开展起来,有了资金,各家单位肥脂丰膏的,外部的鲨鱼就会游进来了,大如贝拓,科迅……中游如北通,湾流,朗博……小到各路人马,这些诸侯群雄,马上就会派人进来公关这一片蛋糕。 恐怕伏龙刚刚取得的繁荣市场,转瞬就会被这些有丰富和国企政府打交道经验的公司劫道而去。 如何站稳脚跟,守护自己的田产地盘,李明石这个时候提出的建议,算是高瞻远瞩了。 想到这里,程燃道,“这有点像咱们国家以前的艰苦革命过程啊,不光搞基层发展建设,还要把政治工作做到群众中间去……李大哥提的意见很好的!” “但我有些更大胆的想法……我们不妨不必拘泥于县镇级别的单位,公司可以设立一个情报部门,就跟美利坚的fbi一样,随着业务员的撒开,收集各个客户的资料,需要的是单位负责人的个人爱好,履历,家庭背景情况,夫妻关系,孩子的发展和学业情况……要事无巨细的收集,不要小看一丁点细节,说不定就是未来的某个突破点,这些可以现在就做起来,我们可以派出副总经理级的人,专门针对客户单位负责人服务,听取他们的抱负,帮助他们规划策略,甚至我们可以和有资源的大公司,相关领域以及大学的教授专家合作,为这些单位客户指定规划策略。一般的中层干部,就算是想干事,影响力都有限,所以我们应该从动员客户单位高层做起,这些高层官员或者负责人并不都是混日子的,只要有一个想做一番事业,我们就能为他们提供业绩开辟的道路。” “会不会……有一天,和我们伏龙合作的单位负责人,一个个都能在自己的领域开疆拓土……那么到时候我们的影响力,就大多了。” “这个时代,自下而上的改变当然在进行,但以目前来看,自上而下更容易扭转以前的那些不良风气。” 程燃说完,田丰,李明石面面相觑,掩饰不住眼底的惊喜和震动。 田丰手上不停的记录着,李明石则是心思电转。 很明显,程燃的这番话,带给了他们极大的启发。 …… 送走了田丰和李明石,程燃回到房间里,从抽屉拿出了蓉城十中的转学考试大纲。 这厚厚的一叠资料中当然并不全是考题,上面的刷题指南还指出了一些市面上能买到的十中指导试卷,弄得程燃一度怀疑蓉城十中出这个考学资料还是附带着卖他们自己出版社出的试题的。 十中指导试卷在山海的新华书店也是有卖的,这个时候市面上对于山海的高中生来说,就两套试卷卖的比较好,一份就是《十中密卷》,另一份自然就是更为大名鼎鼎的《黄冈真题》了。 程燃在这之前就按照那份转学笔试纲要把这些试卷先买回来了,此时翻开那转学招考纲要,看到上面的习题指导上标注——“《十中密卷》1995年数学模拟卷,甲卷。” 试卷根据各科目装订成册,分为甲卷和乙卷。 甲卷就是根据正常的高中教学课程制定的试卷,一般普通高中的学生就做甲卷就够检验自身的了。 而乙卷,就是专门给尖子生学霸准备的,上面的题更贴近历年高考题,一针见血,难度自然是更高台阶的。属于拿给那些顶尖学生挑战用的。当然即便是一些学校排名前列的学生,做乙卷也会出现很多留白。 这十中转学考纲要最初时程燃拿到手的时候,是的确给了他一个下马威的,算是把他给打懵了,毕竟之前还有超纲的内容。不过经过这么大半学期对高中知识点的梳理以来,程燃两世为人,拾起以前落下的东西还是很快的,这一世又有更多的领悟,从查缺补漏的这个环节来看,他所接触的内容也算是超过了一般的学霸。 所以他今天打算试试这套十中九五年出的模拟卷。 现在十点钟开始,按照严格测试时间,两个小时,十二点结束。 程燃出去吃了口水果,十点于桌位前准时坐下,提笔开始刷题。 暖黄色的灯光中,只有程燃急速书写的沙沙声和翻弄草稿纸的声音。 程燃很专注,重回这个时代,没有了过往信息大爆炸时期,有功夫就拨动智能手机,刷下微博上下网,或者浏览朋友圈不知不觉把生活中的时间割裂了的各种小动作。 在这个网络不发达,大部分还是单位楼房,没有后世动不动二三十层高楼耸立的世界里。 清风明月,灯盏书卷……让人心无旁碍。 两个小时后。 闹钟打响。 程燃没有理会。 再用了半个小时,他才停笔,算是把这套试卷做完了。 看着指向十二点半的时间,程燃伸个懒腰。 “还有差距啊……” 徐兰还没睡,她中途开门看了程燃几次,都看到他在做题,于是给他煮了一碗牛奶,程燃出房间门准备洗漱的时候,徐兰又拉了他过来,“又做题到这么晚,来喝杯牛奶,睡觉好睡!” 程燃端起牛奶坐在沙发上喝着,不经意看到桌面上的报纸,上面标着“山海市步行街规划地拍卖,山海发展董事长孙卓富进行施工剪彩,实业街的未来繁华呼之欲出……”的新闻报道。 程燃愣了愣,孙卓富,上辈子没吞并自己父亲的伏龙公司,结果现在反倒把实业街的步行街修建项目给拿下了? 程燃记得上辈子修建了这条街的地产商人后来被传成了山海市首富。这孙卓富,反倒要成为山海首富了?还真是生命力顽强啊…… 这也算是自己所影响到的,时间线的改变吗? · · · (第一更,第二更晚上。) 第八十七章 别怪没提醒 第二天乘车上学的时候,程燃脑子里还浮现出昨天入睡前看到的那张报纸,孙卓富竟然接手了步行街的建设…… 前世程燃是知道,孙卓富把程飞扬踢出局,介入了华通分公司改制过后,没过多久就把华通分公司包了个壳,拿着程飞扬知识产权转让的伏龙去那些大公司待价而沽周旋了。 至于山海市这个步行街,似乎早了一点出现,也不是孙卓富一手建设的,而是另一个叫做王小平的商人。 最关键的是,依托这个步行街项目,这个王小平似乎也和上面搭上了线,一路平步青云,后来就成了山海首富。 当然,所谓首富首富这种叫法,其实未必就是真正的财富第一人,而其实是,依托某种庇佑关系在黑白两道都吃得开的代称。 且这种称号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沉浮更迭,所谓后浪推前浪,往往是随着一个地方的江湖波澜而变动。 这也就是问题了,原本以为孙卓富不足为虑,结果从伏龙公司这边吃了个败仗之后,这家伙还能走上这条路。孙卓富成长起来,要真取得了“首富”的名头,那未来还真是有些棘手了。 伏龙公司这么大一个瘪,他吞下去了,对于他这种人来说,心里面难道不膈应?特别未来看着伏龙发展起来,孙卓富肯定是不会想这之中用了多少心血,多不容易的。只会觉得……那些曾经都应该是他的。 当然,程燃倒并不把孙卓富放入眼里,认为是什么对头。 他看到的主要是这背后,无论是王小平还是孙卓富,就能将一个人随随便便捧成首富的人……这个人,能量不小啊。 未来,会不会因为孙卓富和程飞扬对上? 当然,希望自己父亲发展顺风顺水,伏龙公司步步飞腾,很快就成为巨无霸,大到没有人可以打主意了。 否则,免不了还有一场腥风血雨…… …… 当然,生活中的危机但愿只是程燃的一个揣测,他很珍惜眼前,喜欢这种一切都在所预定遵循的轨迹中行进的生活。 有可待弥补的遗憾,有沿途曾经不曾观赏而错过的风景,有可以将学生时代高不可攀的知识高山攀登凌驾脚下的酣畅,还有这种,仿佛操控航船驰向星辰大海的热血温热。 希望一切都不要被打扰。否则,他是会如狼一样反击的。。 课间的时候和谢飞白遇上了,不过看上去谢飞白像是故意等着他的,“听说你最近跑去搞乐队了?” “啊……有什么问题?” “你有没有听到现在外面的风言风语?” 程燃看了他一眼,“你什么时候这么八卦了?” 谢飞白愣了一愣,想来他从来我行我素惯了,寻常人根本是不鸟的,结果大发慈悲的关注提醒一下程燃,他给自己这么一个态度,这是有坑啊! “你不要误会,我当然不是盯着你什么的,关键是有时候听到些东西,碍着我耳朵不舒服……你去搞乐队也就算了,打杂算是个什么事?现在都说你喜欢秦西榛,跨等级恋爱……我说你是没妞可泡吗?姜红芍呢,噢对了,那妞厉害,你是没指望了……所以就想找个有挑战的?玩一场大的?你的思想很危险啊……” 这特么…… 从头到尾思想危险的是你吧! 程燃皱眉看过来,“你有多远滚多远。” 谢飞白倒也不着恼,一副我就是不滚你拿我怎么办的叼兮兮吊儿郎当模样凑过来,“其实你要找秦西榛作为挑战高峰,我是看好你的,也有可能的,但你别这么低端啊,你跑乐队去打杂,现在都传着呢,你一年级第一受美色诱惑甘愿做苦力,我听着都躁得慌。” “那个乐队是个什么乐队,都说是垃圾好不好!你听听那些外面传的,秦西榛就是长得漂亮,专业也行,但做老师,不行的……把一帮不懂音乐的搞起来弄个乐队,结果没弄出个什么名堂来,听过的人直接掩耳狂奔啊……主唱是叫林楚吧?这是个受气包啊……这种垃圾乐队,你也有兴趣?要真喜欢搞这些,隔壁大公园,有的是搞乐队的,去那啊。” “我就是看不惯你一天到晚指指点点的,让我好好学,结果我最起码是有进步的吧,你呢……不务正业,知不知道你的对手这次是指望着期末把你压下去!” 程燃怔了一下,“竞争对手?” “七班的宋时秋啊!”谢飞白啧啧了两下嘴,“以前我不喜欢一高这种地方,觉得都是些书呆子,结果进来之后,才知道别有洞天,无形的攀比,圈子,比那些普通学校的成熟多了去了!不过也不出意外,谁让山海市最有钱最有权的都把子女往这里面送呢!” “呵,常常说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其实这些层次不低的家庭出来的子女,偏偏成绩还不错,从小各种补习班上着,再差也差不到哪去。穷人才成天幻想着有钱人都是人傻钱多,关键是人家人傻还能挣那么多,和人家相比说这种话的岂不是脑子都没有?” 程燃知道谢飞白看似游戏人间,其实也算是早看透成熟的那一类,有些话和道理他憋在心里,不说,不代表不知道。 以前是憋着,一副世人皆醉我独醒的姿态。但是程燃出现之后,他这就绷不住了。 程燃笑了笑,“怎么,怕我输?” “怕你输的内裤都不剩!” 谢飞白“戚!”了一声,“毕竟是连姜红芍都刮目相看的人……虽然这姜丫头你没指望了吧……但也不能混得越来越颓废啊……还别说,这些好学校里的这些学霸之争,我在旁边看着,还是很有意思的!那七班班主任说是给他们班全体都上了鞭子了,艺术节班上的一切表演全部取消,现在每天都加紧刷题,那个宋时秋据说也是每天上小课,期中考试他大意了,期末考试就要把你踩下去。除了他,年级上多少班级头名不是拿你当目标?” “你要是一直保持着优秀,这帮人或许就争不动了,但你偏偏去了那个劳什子垃圾乐队,这些人心思一个个哪还不活泛起来。” 谢飞白蹙了蹙眉,“你就大意吧,到时候看着这些人一个个力争上游,把你挤到年级十几二十名去了。那才是对你的晴天霹雳,别怪我没提醒你。” ` ` ` ; 第八十八章 送水 现在程燃去音乐教室,工种已经从打杂变成了指导。秦西榛会把经她编的曲子谱子给程燃看,手握一支铅笔,和他讨论编曲,“这里加入几个和声,会不会影响曲子的节奏和平衡性……?” “我觉得在构造上这样变化一下,会不会对现场更好?” 两人商量着来,往往制定一段旋律,就让乐队演奏,看看效果。 林楚这个乐队基本上都是半吊子,让他们完整演奏很困难,所以都是每一段每一段的单独来弹奏演练,再由秦西榛纠正。 天气渐冷,秦西榛穿着毛衣,戴着发圈,坐在桌前,一首支着下颌,另一只手旋着笔,在指尖转出笔花,时而停下补充曲谱,调整乐队的弹奏。 这副邻家模样,倒是很难想象她受到音乐学院那些大学生膜拜的场面。 乐队都是每天抽空出来练习的,最多的时间就是在晚自习上课前了,可以看得出林楚等人是真心的喜欢组建的这个乐队,每个仅有一些爱好者底子的人,聚在一起,从最初时的一塌糊涂,顶着外界的各种争议,经过磨砺之后,失误越来越少了。 但实际上也不能对这个乐队抱多大的期望,其实无论什么怎样,哪怕再有秦西榛来教导,专业的训练是持之以恒的过程,很多人在追求音乐的脚步上数十年如一日也未必可以精通,更何况只是一群普通的高中生。 所以现实和理想中的期望差距是很大的。 再加上高中生来搞这个面临的问题还是很多,家长,班还有从学习中分出的精力。所以在程燃的所见之中,这个乐队的日常基本上是这样:下午放学就直接奔教室来,抓紧排练完之后,又集体到门外的小餐馆吃麻辣抄手,最后是冒着晚自习迟到被班主任抓个现行的各自溜回教室。 也经常有星期天排练完后就在音乐教室补作业,后悔没有提前做完的情况。 秦西榛也不全是让大家一个劲排练,也会拉着他们去大公园那边的音乐角,听那里的人表演。 或者干脆排练完一场后,让大家到操场跑一圈放空自己。亦或者治安花园里的某个角落一群人坐下来,互相谈论时事人生或者理想。 往往那个时候他们手上都捧着秦西榛给大家买来的奶茶和饮料,后来回想起来,他们觉得那是最幸福的时刻。 大家更像是因为音乐聚集在一起的朋友,而秦西榛所追求的似乎也并不是让他们达到什么样的水平,她就像是引路人……只是希望他们有这样的经历,从而或许对音乐产生兴趣和喜欢。 这个乐队也并不出色,至今为止也只能做到尽量不失误。他们只是单纯的,想在艺术节有一场好的演出。 程燃觉得看着这个乐队的成长,也是另一种视角吧,这些歌唱和音乐没有那么专业,但是却很真诚,那些歌喉青涩而婉转,其实何尝不是另一种动听。 这天刚刚乐队刚刚排练完毕,走廊那里就传来脚步和口袋声,用来排练的教室只有前两排和后三排有桌子,中间都是空出来的场地,乐队就在教室中间表演,秦西榛在最前面观察每个人的弹奏。程燃则在最后一排坐着,一般不是秦西榛找他商量的时候,也不会打扰他。 小胖子付潇出门上厕所的时候,似乎在门口遇到来人,他“呃!”了一下,两人的脚步声在门口停住了,随后……一个女声在外面响起,“请问,程燃在吗?” 噫?找程燃的,还是女生? 教室里一个二个耳朵都竖起来了,前排的秦西榛也怔了一下,隔远朝教室最后的程燃看去。 “在的在的!”付潇殷切的声音从楼道响起,然后从门口退了回来。 转过头,面容的潮红和兴奋溢于言表,对内里的程燃打着手势做口型,“找你的!” 教室里的众人还颇有些疑惑,心想即便是个女生,你付潇何至于表情如此,好像没见过女人似的,要知道自从搞起乐队来,虽然他们这个乐队因为水平原因普遍不被看好,但好歹还是受到了一些女生关注的,付潇口才又好,平时也没少见和他打成一团的女生。 然后他们就看到了让付潇神情如此变化的原因。 杨夏俏生生的出现在门口。 她面容有些微红,出现的时候,来自四班的贝斯手张琦就已然惊噫喊出来了,“是杨夏啊!”张琦可是知道女生中的事情的,杨夏人缘好,甚至在女生中人气都很高,至少张琦在班上有个好朋友就经常在她耳边说,“要是我是男的,我肯定要把杨夏追到手!” 所以在场的人杨夏虽然可能都不认识,但是对于她可没人陌生。跟程燃的知名度差不离其。 杨夏站在门口,目光是不动声色的环视了一圈,将整个教室的情形都看入眼里,她看到了前排的秦西榛,而后才看到了最后一排的程燃,那一刻,她似乎有根绷紧的神经放松了。 杨夏先是对秦西榛道,“秦老师你好。” 然后又注视付潇和在场的乐队成员,摆摆手,“你们好啊。” 如沐春风啊。 张琦只觉得名不虚传,有礼貌又性格轻和,即便自己是女生,张琦都觉得快被她俘获了。 最后杨夏头才转向教室后排的程燃,“你在这里啊,还以为你不在呢。” 程燃道,“啊……有事找我?” 杨夏手上提着的一个口袋才伴随着簌拉拉的声音举了起来,“请你喝水。” 那个口袋很大,里面沉甸甸的,似乎也很重,她走进教室,双手提起口袋搁在桌上,摊开来,里面现出一大堆饮料,不下十瓶。 她扭头对程燃道,“你上次请了客,这次我回请你吧。顺便……也请大家,”她又看向乐队众人,“辛苦了,想喝什么,自己拿吧。” 本身众人刚刚排练完满头大汗口干舌燥。这么一看到杨夏带进来的饮料,一个个喉咙都咕噜的吞了口口水,作为主唱外加带队人的林楚觉得自己应该拿出乐队的矜持来。 “这个……不太好吧……?” 杨夏直接顺手递了一瓶椰汁过来,“你喝什么,椰汁?” 简直让人没有拒绝的理由啊。 林楚指了指口袋,“那我来瓶……健力宝吧?” 众人:“……” 说好的不太好呢? 于是众人也就不再装模作样了,一干人围过来,从杨夏手里要了饮料,纷纷道谢。 杨夏转过头,“秦老师?” 秦西榛指了指自己面前装着柠檬水的透明玻璃杯,浅笑摆了摆手。 杨夏才看向程燃,“你想喝什么?” 程燃刚准备开口,杨夏就嗔了一眼道,“自己过来拿……你还等我送过去啊?” 一干喝水的人斜眼盯着两人,主副吉他手刘路和蒋峰心头这个抓心挠肝啊,你们这是在我们面前秀日常吗? “这个……嫂子,”咕噜噜把椰汁喝空了的小胖子付潇不识时务的从旁边挥了挥手打断,“一不小心就喝完了,我能不能……再来一瓶?” 结果说完了才发现自己口误。 杨夏那双锐目看了过来,“你刚刚说什么?” 一干人等大气都不敢出。 似乎感受到了杨夏目光中的杀气,付潇举在空中的手僵住,然后慢慢收回,一脸的大难临头,“那,那我不喝了……” 再看杨夏的时候,她手里的一罐椰汁已经举起来了。 付潇暗暗叫苦,那可是铁皮罐啊,敲脑袋上保管一个包!这一句话之错,竟然要招来无妄之灾?他双手已经举起准备格挡了,“哎……对不……” 结果杨夏手挥下来,那一罐椰汁拍进他手忙脚乱的怀里。 “胡说八道什么呢!我走了!” 杨夏眼观鼻鼻观心道,然后挑长的身子迈步,转身就出了门。 只是从后方的角度能看到她的耳根子……整个都通红了。 等到杨夏纤影杳然无踪,众人目眩神迷之间,喝着人家的众人才缓缓扭头,集体看向程燃。 最后……全场寂静,只听到喝饮料窸窣窣的声音。 · · · (第一。) 第八十九章 推广大使 在场的乐队成员算是看清楚明白了,张琦觉得这事她要是说出去,还不得在年级上投石落静水引动波荡的。 这杨夏虽然给程燃送水吧,就算是对程燃客套的回请,但给他们这群八竿子打不着的人一并分润是什么意思?这简直就像是那传说中的攻略某人首先攻略他身边人的战术啊。 其次宋时秋那群人叫杨夏为嫂子,最后弄了个灰头土脸。小胖子付潇这一时口快,结果没挨铁皮罐一砸不说,还白得了一瓶椰汁。 几个人沉默着,主吉他手刘路看了付潇一眼,“这就叫嫂子叫得好……” 旁边副吉他手蒋峰接口,“饮料喝到饱啊。” 林楚瞥了他们一眼。 这他么你们说相声吗,还带捧哏的! …… 杨夏离去之后,秦西榛起身,径直走过教室,在程燃的桌子上一靠,扭过头来,以促狭的笑容道,“小女朋友挺漂亮的啊……” 程燃一时嘴角抽了抽,“不是……是我一个院子的同班同学。” 程燃自忖这句话已经把关系表得很明白了,同班同学,一个院子。除此之外,没有逾越。 但是很明显秦西榛并没有听明白他极简发言的内容。 “但是我生气了。”秦西榛两条远山般的眉头山雨降临般锁起来。 “嗯?” “敢在我的地盘上来宣誓主权,你小女友心机很深啊……”秦西榛手轻轻搁下来,敲了敲桌子,眯了眯眼,“我是谁啊,以前见过多少这种事了,谁还不知道是什么意思怎么的……” 程燃微愕,心头想想也是这样,毕竟这是在市一中学校里,平时有些谈小恋爱的,私底下,学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但要是在老师眼皮子底下还不知收敛,估计就有挑衅的嫌疑,任何做老师的恐怕都看不过去。看来秦西榛还是误会了。 程燃只好解释道,“她并没有别的意思,你别在意,也不是另有念头,她从小就这样,乐善好施惯了……” 但随即,他看到秦西榛原本愠怒的表情一百八十度转变,嘴角扬起一个得逞的哂笑,伸出一根指头隔空戳了他一下,“不激你一下你是不露馅的……你看,承认了吧……小女友啊。” 看着秦西榛抓着他纰漏捧嘴轻笑的样子,程燃歪了歪头,“啊?” 这是,又给自己挖了个坑啊! 秦西榛随后正容,“不过话说回来,今天也就是我这里了,以后你们可要注意,换其他老师,恐怕你班主任的案头上已经有报告了。你想上教导主任的通报啊?” 程燃这次是真哭笑不得,自己这是怎么解释都徒劳了是吧! …… …… 晚自习放学,秦西榛也做完了手头工作,走出学校,天幕已经黑了,只是在学校这边的各家店铺还是灯火辉煌,市一中和附近的音乐学院可以说是带活了这一片城区的经济。 穿着一件条纹衬衣,斜挎着小包的秦西榛又站在了她经常路过的琴行橱窗面前,她停下来,俏目透过明净的玻璃,就看到了打着小照灯投光的那把lowden的吉他。 她站了看了半晌,最后从包里取出自己的账本。经常请乐队喝奶茶饮料的,其实开销也不小。林楚等人羡慕的说她好有钱啊,其实秦西榛每到这时候也就笑笑,她自己知道自己事,音乐老师工资本就不高,现在还在存钱呢…… 半晌后,看到那好几个零的标价,再联想到自己还跟以前老师请求的那事……秦西榛就轻轻抬头望天。 “买不起啊……” 一趟车也刚刚从她身后的道路上开了过去,车里面仍然是一干男生直勾勾的盯着她的身姿。 程燃目光移开来,落向了橱窗里的乐器。 他眼神又收回来,公车朝坡道上爬去,秦西榛的身影在道路边越来越小。 …… 日子就这么过着,杨夏那天提着大口袋往b教楼走,沿途有些人是看到了,于是给乐队那边排练的程燃送饮料的事情,还是经由一些渠道,不经意的流传了出来。 很多人议论纷纷,有的试探询问“真的啊?不会是吧……” 有的嗤之以鼻,“哪能呢?也不想想,怎么可能啊……杨夏是谁你不知道啊,她能做这种事吗?”也有站在宋时秋那边的人,在打听事情的真伪,不过总是传闻缥缈,没有人敢向杨夏求证。 杨夏出类拔萃,从小练跳舞的她不仅身材好,技术也是一流,而且这次她还刚刚完成了舞蹈十级考级,艺术节的现代舞主跳本来还有竞争,也是几个从小学练跳考过级的女生,甚至有个家里母亲就是市歌舞剧团舞蹈演员,但无论从舞蹈还是形象气质来说,编舞老师最后还是确定了杨夏来领舞。 舞蹈教室位于a教楼的北裙楼一层,教室四周都是采光比较好的玻璃,有时候舞蹈队伍在这里排练的时候,冬日的阳光就透过玻璃洒进去,在里面踏着地板噗噗噗跳动的女生,足以让外面时不时走过的人心跳加速几个等级。 而在这之中,杨夏就是那个最惹人目光追寻的倩影,给少年人留下最多遐思的那一抹色彩。 有的人就是这样,也许刚开始的时候并不太在意,但后面就会越来越发现其的出色出众,杨夏从最开始只是在九班里面慢慢受人关注,到后面她越加出挑亮眼,直至年级上都无人不晓,到这种时候,就会让人产生出距离感了。 关键是杨夏性情倒也不冰冷,和人都很能聊得来,身边有很多的朋友,这些朋友更类似于一种保护的状态把她围拢起来,使得哪怕有私底下喜欢她的人,也不敢表露,否则可能露个苗头,就被她身边伶牙俐齿的伙伴“见义勇为”的打压了。传出这种事,她身边把她当神峰一样捧起来的朋友,就是第一个不信的,要是谁敢打听,恐怕第一时间就会遭到白眼和数落。 于是这个事情,终究就成了萦绕在人们心底的一个谜团。 …… 秦西榛依然是在男老师那边拥有很高人气,可至今为止,仍然还没有一个男老师单独请到她吃一顿饭,秦西榛多半都是和认识的女老师一起,吃学校食堂,或者在门外面的餐馆。有的女老师已经结婚生子,和她在一起,都像是带着自己的学生。往往其他班的学生路过餐馆跟自己老师打招呼,过了才想起来,好像自己老师旁边的是秦老师啊…… 学校里的单生男教职发现好像正面无法攻破秦西榛,有的也就只有另辟蹊径,这天秦西榛抱着一个牛皮纸盒子进排练教室来,乐队众人就发出“耶!”得声音。 他们刚才就看到了楼下男教师拦住秦西榛送礼物的,秦西榛看了一下,似乎犹豫了片刻,才总算是收下了。 进教室来大家就眼巴巴盯着秦西榛,显然是对居然有人第一次突破了绝对领域,让秦西榛收下礼物的意外。 秦西榛笑了笑,晃了晃手中的盒子,“这是别的老师资助给你们乐队的……今天我们来个团建,下下棋……据说是最近风靡起来的……蓉城那边一副难求。” “什么什么!”最喜欢玩的小胖子付潇站起来打望,“有那么夸张吗?飞行棋啊?大富翁!?” 这边张琦也兴奋起来,“大富翁还是很好玩的……很早我就喜欢了!还有这种福利啊!” “别说了,我要买光纽约一条街!”林楚一拍桌子。 他们最近排练也到了倦怠期,特别还有现实学业的压力,有时候课业多了,秦西榛也不会让他们排练,就一起扎堆玩吧。 付潇不由分说的拿过来,其实从最初时秦西榛抱着那个眼熟的盒子进来,程燃多少就有些预感了。 当盒子上面的字体一现出来,他也就彻底坐实了。 嗯,三国杀。 第二版。 二婶家店铺正装出品。 …… “我知道我知道这个……”张琦一边挽袖子一边道,“我姐就在蓉城读书,她的师范校寝室里面大家熄灯后打着电筒玩这东西,我听她跟我说过规则玩法的,她最喜欢的是貂蝉,说画师画得很漂亮……哼哼,我一会就选那个,要比起来,你们绝对不是我对手!” 结果张琦这个flag还是立得太早了,临近艺术节,大家的排练其实也差不多了,有很多的时间可以放松……当大家开始玩桌游,费劲看说明书的时候……程燃也就实在受不了这种推新还要浪费的时间了,在大家眼巴巴望着他的情况下熟练的摊派讲解了规则。 “不是,不是这样子的!”在程燃讲述的时候,张琦还打算掌握主动,表示异议,结果拿起说明书看了,最后道,“啊,真是这样的啊……你怎么知道啊,玩过?” 程燃点头,“玩过。我教你们。” 他手把手的把一群人教了,大家尝试了一局,结果立马被吸引了。然后就是一连串智计迭出的搏杀。 等到晚自习预备铃打响,众人才意犹未尽的结束激战,程燃曝光了自己内奸的身份,一连出杀把主公是孙尚香的秦西榛给砍死了。 临到末秦西榛还一脸的震惊,“我对你这么好,我给你桃子给你加血,以为你是忠臣护主……结果你杀了我,杀了我!” 刚刚从教室门路过的人,听到这番话脚下就是一阵趔趄,惊恐的朝门里张望。 秦西榛带着满脸的怨念起身,大家都有些恋恋不舍。 众人各自回自己班级,程燃帮秦西榛收拾,秦西榛白眼过来,“你太狡猾了吧……我真是……”她说着就拿起旁边的曲谱很想给程燃一下。 程燃笑着往旁边一躲,“这个游戏就是这样,主公要学会分辨周围的忠奸啊,这也是有意思的地方嘛……” “话说回来,你也玩过很多次这个游戏了吧……”秦西榛蹙眉,“这不是才出来的吗,你就这么熟悉了。看来你这个年级第一,涉猎也是广泛啊……” “当然熟悉啊……”程燃笑了笑,“这就是我制作的啊。” 收卡片的秦西榛手僵了一下,抬起头,又低下头看游戏盒子,“啊?” 然后她把盒子一盖,对他道,“呵呵,很好笑!” 她任教的过程中,不乏一些学生故意在她面前表现,哗众取宠,或者故作姿态,以吸引她注意的情况。秦西榛看来,程燃也就是这一套了。 她收起盒子,“你还真敢说啊……小骗子。” 程燃指了指盒子侧边,“制作的是不是‘文发印务有限公司’?” 秦西榛还真翻转了一下侧面看了几眼,回过头来,眼眸闪烁,“真是这家……公司?” “其实就是印刷店……我弟弟家开的。” 秦西榛微微愕然,“一家印刷店就做了这个?” “有什么问题?”程燃微笑,“你看到的那些图是我画的,制作就是这些了。这幅棋不属于《出版物经营许可证》范围,所以没有音像制品,书籍之类的管制,不需要证书也可以做,这一块目前国内还是空白。” “听说正在蓉城大学里流行……”秦西榛眼睛眨了眨,“你赚了很多钱吧……做这些,你父母知道吗?” 程燃笑了笑,“知道啊,小打小闹吧,兄弟生意,他们也不太管,流行算不上……正在推广中吧。” “哦……” 程燃又想起自己几次乘车回家时,看到秦西榛站在乐器行的玻璃橱窗前张望的样子,再联想到经常会有大群音乐学院学弟学妹拜访等候秦西榛的情形…… 于是程燃开口。 “有没有兴趣……当推广大使啊?” 第九十章 好多钱! “你想当推广大使吗?” 自程燃有些蛊惑性的这番话说出后,秦西榛鬼使神差的点了点头,事情好像就朝着不可预估的方向被带偏了。 后面回去秦西榛思前想后总觉得不是个事,而且掺和进一个学生的生意中来,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 可这个学生又哪里是普通的学生了,在省重点一高考了年级第一,在音乐上面还有过人的天赋,而且居然还做出了三国杀那么一个东西,那种精美的绘图是他作的,那明显已经运营成了一件商品的事物,出自于现阶段一个高中生之手。 这大概才是秦西榛感兴趣鬼使神差答应的原因吧。 嗯,她想看看程燃还藏着多少东西。 抱着这样的态度,也大概有当成一个游戏的心思,秦西榛还是按照程燃的指示开始做起事情来了。 …… 在对放学时出现在门口等她的音乐学院学弟学妹的新一轮“接见”之中,传来了一个激动人心的消息。 “学姐要来学院?……太好了,热烈欢迎啊……” “好多人都在打听学姐去哪了,有的人早想过来见你了!若不是想到你工作忙,都不敢来打扰,你能去学校看看我们这些曾经在你手底下干活的人就太好了!” 对了,还忘记提了,秦西榛以前还是川音校学生会主席,干了大概一届。但声名着实不小,那一届在她治下的很多活动,开展得是顺风顺水。以往学生会影响力弱,很多有名气的社团根本不了学生会,导致学生会徒有其名的情况,在她身上没有出现。她担任学生会主席以来,一声号令呼声之下,各个社团负责人鲜有不给面子的。她干的那一届校文化节赞助费用达到了历史最高峰,至今为止还是个难以超越的高山。 “那这样吧,正是年末的社团活动季,我代表我们‘古诗文朗诵社’给你发出邀请……你要能返校来当评委,我们古诗文朗诵社就赚大发了!”这是直接不加掩饰暴露了心情的。 “那要不……我们爱心社有个讲座,学姐也来参加一下?” 也有人默默将这个消息揣着,回了音乐学院传开。 然后各个社团负责人也就心思活泛和慌起来了,秦西榛要返校参加某社团的活动,那自己这边怎么办,自己社团也不能落后了,老学生会主席在学长和老干部中威望是很足的,就是现在学生会的主席,当年也只是她手下的兵啊。那还等着干什么,一并发出邀请啊。 于是邀请函纷至杳来,发往秦西榛的案头。 秦西榛的第一场音乐学院返校活动是在六教楼的表演厅展开。 古诗文朗诵社是音乐学院一个不大不小的中游社团,年末的社团活动,他们是最早展开的,也和往常一样,找个表演厅表演诗歌朗诵比赛,往常这种活动规模也不大,表演厅能来一百号人就不错了,参与朗诵的十几个人,最后由评委评分,选出优胜。 而今年这个社团把海报张贴得满院都是,那些艺术字体写就的活动主题上面,在评委嘉宾那一栏上,用极其鲜明的字体和泡泡框框选出了“秦西榛”三个大字。 于是无形间那些海报前就聚了不少人。 音乐学院占地面积其实并不大,也比较小,导致其中的很多消息可以迅速扩散,而且在信息尚未大爆炸的年代,学院里的很多传闻,是可以一直口口相传经久不散下去的。 譬如这位富有传奇色彩的秦西榛。 直接的结果就是,当天古诗文朗诵社的接待干事面对络绎不绝前来表演厅的人潮,第一次感觉到了什么叫做明星效应。 特别是古诗文朗诵社的现任社长,最初听自己副社长要拉秦西榛来做嘉宾,这个心高气傲的社长还有些不以为意,认为你们对秦西榛那么推崇,又有什么意义,不过就是前任学生会长而已,人长得漂亮,专业能力也好,台风优秀,这点承认。但是江山代有人才出,不说多了,现在学院里也有很一批女神好不好,钢琴系的聂倩楠,传媒系学播音主持的杨月航,钟燕……要说美女,这所学校最不缺的就是有才华的美女。 结果这个社长看到了自他担任社长以来搞活动最壮观的一幕,以往零零散散一次活动不过几十上百人,这次生生在表演厅挤了五六百号人。表演厅是比较小的了,这么多人,连过道都站了人,那份热诚,社长差点都感动得要哭出来了。 这么多人生生看完了古诗文朗诵比赛的或肉麻或热情或煽情的朗诵。 颁奖环节,主持人是来自播音主持系的,字正腔圆,“……现在由嘉宾秦西榛为前十名颁奖,奖品是每人获得棋牌类游戏——三国杀一副!前三名另有精美笔记本奖品!” 哗。秦西榛。 又是一波小高潮。 一身知性打扮的秦西榛上去了,黑发扎在脑后,从工作人员那里接过一盒又一盒的……三国杀,分派在每一个选手的手上。 下面的人在热议。 “三国杀,那是什么?” “土包子啊,最近最火的棋牌游戏!好玩得不得了!502寝室凑钱买了一副,他们玩了一个通宵!” “靠,这年头,送笔啊擦头笔记本之类都已经烂大街了,送鞋子和衣服又太贵,没有新奇的东西社团活动已经没法吸引人了……这都送起三国杀来了,回去我们社团的活动也不能落后啊……” …… 秦西榛的第一场校园社团活动推广,在这个星期五下午完满结束。 程燃是全程在表演厅见证了整个过程,总归是没有看走眼,秦西榛在音乐学院的影响力,这么用起来就对了。 社团活动结束,已经有好几个社团负责人把秦西榛给围住了,“下个星期我们街舞社的活动,学姐一定要赏光啊……听说你有渠道,从你这订三国杀奖品可以打八折……可以可以,我们订个二十副。” “我们这边就四十副吧,我们吉他社有赞助,也邀请了不少嘉宾,到时候争取每个人都能领到一份礼物。”吉他社负责人大手一挥,吉他社是大社,也很容易拉到各方赞助,属于富得流油的那种社团,这个时候当然在秦西榛这里展现自己的财力。 “好的,我再酌情考虑,现在先确定几个吧,街舞社的活动可以参加,吉他社也行……文学社的活动在星期二下午四点,我那个时候有课,恐怕过来不了……”秦西榛喃喃道。 “好说,那我们改星期三晚上七点,学姐一定赏光啊!”文学社负责人二话不说,也不顾印好了时间还未张贴出去的大摞海报,生生把社团年度活动日期也改了,后面免不了还要跟学生会协调场地教室,但只要能邀请到秦西榛,这些都不是问题啊。 秦西榛也就和这些社团负责人一一确定各方时间。 这么第一场活动举办下来,最后在晚上八点左右,秦西榛和程燃才从音乐学院脱身。 程燃倒是跟徐兰说过了今天学院搞活动,会晚点回来。 两人肩并肩走出的时候,秦西榛拿着一个本子,记录了各个社团订购的三国杀套数。 “这些社团能确定订购的,有一百四十套了。明后天还要见几个社团负责人,”秦西榛笑靥如花得把账本放回包里,“未来还能推销很大一部分……发财了。” 秦西榛戴着发圈,穿着黑白素色的毛衣,下身是休闲裤,踩着一双牛津鞋,这幅模样在之前的表演厅中,就是众人眼里活脱脱的女神。 然而此时那些学弟学妹要知道他们眼里的女神现在正这么算着账,恐怕一个个都得惊掉下巴。 偏偏秦西榛仰着头,侧颜在路灯的映射中现出完美的轮廓,一只手环抱胸,另一只右手食指倏长伸出,轻轻敲着右脸颊,“你说给我的提成是一副二十块……这已经是两千八百块钱了……” “哇,好多钱啊!” 由衷的赞美。 · · · (发烧了,昨天十一点睡到今天中午。好多了。) 第九十一章 不想去了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秦西榛成为了各大社团常客,订购出去的桌游也在节节攀升,其实这倒不怪社团负责人没有别的创意,实在是一件事情流行起来的大势所趋。 这个时候电脑还不普及,一个寝室里有一台电脑那是一层楼的人来借用,玩个游戏旁边七八个人给你指导。 突然出了个这么有趣的聚会桌游棋牌,那流行程度可以说是雪崩一样的效应,人人巴望着有,巴望着要。而这么一副桌游的钱一时还是比较高,很多是大家一个寝室凑钱来买。 但社团不一样啊,社团有钱啊,一个人二十块钱的入会费,遇到搞活动还经常能往外拉赞助,要是学生会和大社团的规模,就能拉到成千上万的赞助费了。 所以社团要在活动礼品上比别人拿出创意,买些其他的东西,第一个就会遭到周围人的异议和反对,其次很多来参加活动的,未尝不是冲着礼品来的,一看是三国杀,这东西要是得到手了,转手五十块钱卖出去都有人接。 有桌游作为奖品,人气至少能保证一部分,最主要的,想要请到秦西榛,就得订购这东西啊,人家毕竟是在为这东西代言的。而她才是聚集人气的大杀器啊。 于是97年底的川音山海校区社团活动,基本上成了桌游联合社团推广节,三国杀成了主力热销品。 秦西榛又作为各个社团节目的评委或者嘉宾重回学院刷了一回存在感。 在艺术社的活动上,她出场演奏钢琴曲,技惊四座。引得底下有不少人议论这是谁啊,连钢琴系的聂倩楠风头都被她盖了下去。有人说起这是前任学生会长,什么聂倩楠之辈,都是在她之后钢琴系才传出的,这是压制了整个钢琴系的存在啊。 而在吉他社的活动中,她坐在舞台上的小凳子,在一束白色的追光中,弹唱了一首《叶落》。最后束状的灯光在她身上渐渐消敛,和弦尾音也随之缥缈消逝,她整个人沉寂于舞台的黑幕里,但每个人都看到了光影未暗前她望向全场的那个眼神,像是黑夜里的猫,伴随她温润的歌喉过耳,有种集体被撩了的感触。灯光再亮时,伊人杳然无踪,但余音却可绕梁三日。 这就是传说中的人物啊。 不消说,今年的年末社团活动人气高涨,很多以三国杀作为奖品的社团都尝到了坐满教室,表演厅,人满为患的甜头。 不过这其中也出现了插曲。 校学生会的指导老师卢玉波是她以前的同学,留了校,分管学生会的工作,当时知道了秦西榛返校参加活动,给桌游代言,估计没想到当年仰望了四年的女神也会这么有求于人,就打起了官腔想套路一下秦西榛。 说他们这边学生会经费有限,本来只能批五百块钱的礼品费用,所以大概也只能购入十套三国杀,但看在你的份上,我破个例,让学生会买二十套。 结果他在秦西榛面前说这番话的时候,秦西榛刚刚通过学生会后勤部订出了三十套。这种事情根本连后勤部就能做主。哪里像是卢玉波说的这么玄乎。 当然知道真实情况后他也就打着哈哈,说其实用棋牌作为社团活动礼品是学校不允许的,但他在领导那里说了很多好话,给秦西榛开了很大便利云云……举行活动之前,卢玉波也各种往秦西榛面前凑,纠缠,不过好在秦西榛身边不乏出现拥趸,总是适时把他要秦西榛留下来吃饭之类的话打断。 学生会后来还补订了十套三国杀。而活动结束后,同处评委席的卢玉波是看到了秦西榛起身出门,他随后也就跟了过去,似乎看到秦西榛往女厕所去了,就在女厕所门前等着,结果听了一会觉得不对,立即跑到旁边的旋转楼梯,刚好看到穿着黑裙的秦西榛在楼体那边一闪而过。 他咚咚咚三步并作两步的跳下楼梯,心头是愠着一股怒气,他一边雀跃的喊着“西榛!西榛!”,一边脸色完全和表情不符的晦暗,沿着楼道蹿下,又退回,从长廊搜寻过去……片刻后走出教学楼,跑向花园。 过了一会又绕回来,拧着眉沿着秦西榛可能经过的地方绕了两圈,最后才不得不承认把人追丢了。 他站在花坛前,怒骂,“他妈的!装什么装,以前你还是女神,现在不也就是为钱折腰的俗人吗!婊子……” 他发泄了几句,又骂骂咧咧踩着银杏叶子走了。 却不知道整个不亚于经历了警匪谍战片感觉的秦西榛就在和他一墙之隔的楼道转角处。 她靠着墙壁,胸膛起伏。 静静的确认了卢玉波的离开,她用手擦了擦脸,这才出去了。 …… 这天晚自习下课,程燃让俞晓先回家,他还有点事不和他回去了。他说话的时候杨夏等人也在旁边。 最近晚自习大家都是一个大院的一起回家,杨夏面露疑惑,“这么晚了你不赶紧回家还往哪去?你小心你妈问起我们是不会给你打掩护的……” “女人不要管男人这么多事。我只是找个人说些事情,你们早些回家就是。”程燃摆摆手。 但这话却“嚯!”得在杨夏旁的一群人纷纷起哄。 “很man啊!程燃!” “好有范儿!” 杨夏脸一阵通红,嘁道,“谁要管你的事啊!”一扭头就走了。 程燃出了校门,过街,走到一条巷子里,然后在一个小餐馆的桌子前,看到了坐在那里的秦西榛。 她穿着一件黑裙子,披着外套,眼瞳没有焦点,似乎还有一丝夜色覆上去的深邃。 她就那么坐在那里,如果是不认识偶然在这样的夜里撞到这一幕,那绝对是惊艳至极的。如果这幅场面像是一幅画,那么她就是那个眼神略带忧伤,却永是可望不可即的画中人。 这不是一幅画,程燃在她面前坐了下来。 秦西榛愣了一下,反应了过来,脸上露出了动人笑容,“你来了啊……” 程燃看着她的黑裙淡妆打扮,道,“辛苦了。” “赚钱嘛……不辛苦,”秦西榛笑了一下,然后从自己身边,打开了一个包,包里露出了很多百元大钞。 这年头,没有智能手机一刷的便捷支付,基本上都是直接现金。社团和学生会有的是现金。 “这是结的钱,后续的一百六十套,加上最初的一百四十套,一共三百套的钱,你的渠道打了八折,五十五元一套……扣除我能得到的六千,这是你的……一万零五百。” 秦西榛麻利的数着钱,眼睛里都放着光彩。 程燃看得颇有些无奈,一看就是参加了演出精心打扮的好看女子,结果这月黑风高的在这边数钱,并且数出了分赃的模样也是够了…… 唰唰唰唰。 秦西榛拿了自己那一叠,把另一叠在桌子上一噔,递给程燃,“呐,这是你的。” “等等!”程燃刚刚接过去,秦西榛玉葱般的手指又在他手上的那叠钱中挑了挑,几张百元大钞就这么重又落回了她手里。 “这……怎么个意思?”程燃咧了咧嘴,“你还给我抽了几张回去……雁过拔毛,手续费?” 秦西榛似笑非笑指了指自己的裙子,“这一套,还有另一套,为了推广的工作装,不要钱啊!” “你这……敢情这衣服是穿在我身上的是吧!不是你想买才买的吧!” “这个,你要能穿,你也拿去穿啊……” “那你脱啊……” 啪。 程燃脑袋被敲了一个暴栗。 程燃揉着额头,这女人指头好有力。 痛…… 片刻后,秦西榛轻声道,“程燃,我接下来,不想去音乐学院了。不想再去参加活动了……”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九十二章 财迷眼 “程燃,我接下来,不想去音乐学院了。不想再去参加活动了……” 这番话应该是没有对他商量的意思,有她自己的主张和决定。 但是,程燃却听出了其中的低落。 “本来就不需要再去了,”程燃笑了笑,“音乐学院这样就够了,过度开发就不好了。凡是都要讲究个度嘛……” 秦西榛看过来,眼睛里带着赞赏,“居然懂得适可而止。” 程燃道,“也不容易了,你看,才几天时间,一个星期吧,就销售了一万六千多,你自己就有六千啦。你现在做教师,一个月也就六七百吧?” “……” 秦西榛,“要不然……我们还是继续吧?” 这真是,刚刚还自己主张不去了的呢,一提起收益来,这秦西榛立马就推翻之前决定啊。 到底是有多爱钱? 程燃摇摇头,“收益不大了,社团活动带来的收益基本上饱和了,我们能够让年底社团活动扎堆的时候,大家刷一波热度,还能算是桌游的推广节,但继续下去,就会过了。社团的资源用到底了,推广也有疲劳期的,再往后,只能靠自发的传播口碑这些东西了。” 秦西榛其实或多或少知道这个道理,刚才的出尔反尔不过是出于本能。 程燃不动声色,“遇到熟人了?被发现你在推广桌游不适应?” “没有的事,”秦西榛道,“凭借自己的本事赚钱,怎么也不丢人,只是这世界恶心的人太多。” “啐!”程燃歪头吐了口口水在地上。 然后在她看着这一幕眉头微蹙之间,对她道,“试一试,遇到这种事,就当是一条苍蝇被拍走。” “你让我这么试?”秦西榛眼睛睁圆。恐怕她这辈子没这么不淑女过,当然数钱一事她自己倒没有不淑女的觉悟。 “对啊。” “呸。”秦西榛扭头。 “太轻了,没有真正发泄内心的不满。” “呸!” “你讨厌对方吗,讨厌的话就要从灵魂深处把对方鄙夷摒弃啊!” “啐!” 秦西榛狠狠扭头,又赶忙打开包,从中取出帕子擦了擦嘴,脸整个都红了。 程燃一副“这才对嘛”的表情看来。秦西榛一拍桌起身,“肚子好饿,走吃蹄花汤!” 学校的附近的店子很多都会炖夜蹄花,也不乏经常有推着车,炖着猪蹄汤的小吃摊,专供放学的学生,一般七块钱一根的蹄花,用搪瓷碗装着,撒上葱花,雪白的汤,再配上一碗豆瓣酱蘸碟,冬天夜里加餐,一口咬下去仿若天堂。 程燃和秦西榛行走在巷道上,秦西榛一米六九,程燃现在也有一米七八的高度,一个身着黑裙,身线窈窕毕露,一个身材颀长,容貌也是眉清目秀,这两人一度让沿途的人侧目。 当然这条街的人也并不知道秦西榛是老师,而且见多了在放学后,情侣这样并肩走下来的情况,按理应该见怪不怪。只是今天的这一对,女生从形体外貌气质来说无可挑剔,男生也是好看而出众,还真是让人不由得多驻目几分。 大概是有所察觉些什么,亦或者觉得自己和程燃这么一路被人注视打量很不是个事,秦西榛指了指主干岔路的一家蹄花汤店,“就那家吧!” 随后走入店铺,一人点了一份。 面对面对坐着吃着,热气带着汤鲜香气上浮,程燃发现秦西榛吃东西的速度不亚于自己,只不过他可不在乎形象,秦西榛却优雅的多了,带肉的蹄花在嘴里含着一转,再出来的时候就已经剥离只剩骨头了,双手纤细而灵动的作业着,只是指肚掌握着骨头,小口小口,却能将一根蹄花吃得干干净净。 同时吃完,秦西榛用纸擦拭了手指,十指捉着碗喝汤,搁下碗,她对程燃一笑,“买单吧。” 程燃看着她。她也毫无负担的看着程燃。 最后程燃道,“不是你请吗?” “对哦,”秦西榛想了想,“好像是我提议来吃的,可不光我赚了钱,你赚的更多啊,赚多的人请客。” 程燃敲了敲桌子,“我是有成本的啊,家族生意,还要分成的,算起来,你算是最多的了。” “那就aa吧。”秦西榛手一拍,浅笑起来,似乎做了一个英明而公平的决定。 “我有句闯到鬼了的话不知当不当讲。”程燃丢了七块钱在桌子上。 秦西榛白了他一眼,“啰里啰嗦的,都是小老板了,怎么这么抠。” “你好歹也是老师啊,对你的学生说出aa你心里毫无压力吗?” “没有啊……有钱人啊,多宰宰,劫富济贫,免得你们这些学生拿多了钱去干坏事。我还不知道你们男生的么……哼哼!” 最后那个“哼哼”什么意思啊,你说清楚! 程燃觉得自己和秦西榛相处起来,三观有些颠覆,这刚进校的音乐老师也根本不按套路出牌啊。 从蹄花店出来,清冷的空气中,一碗热腾腾蹄花汤入肚带来的满足感在此撑开。 秦西榛深吸了一口气,然后程燃看到一个炫目的笑容在夜里绽放,“哈,真幸福啊!” “推广大使的活,还有没有兴趣继续干下去啊?” 秦西榛“啊……”的转过头来,“还能继续?” “接下来可真的是要扩大产能了,一家印刷店已经不足以拓展更大的业务了,而且我估计盗版的可能也已经盯上这一块了,我们要联系印刷厂,规模大了,我们能把售价降下来,销路打开,利润只会更丰厚……你还可以做这些事情嘛。” 只是短短的片刻,秦西榛就笑,“成交!” “这么快就答应了,不考虑一下?” “考虑好了呀,联系印刷厂,出货,正好我有很多朋友是电视台的,也有蓉城那边做记者的,有些还是我当年学生会手下的干事,现在让他们做点事情没有人敢推却的,人脉懂不懂,当然,最后还是给别人点润笔费,让他们在报纸上报道一下,岂不是更利于推广?” 秦西榛打了个响指,“我觉得吧,还是要弄大一些,我们要让别人主动找上门来,要不然在各个省市一些渠道上花些钱打广告,找下游代理经销商,把网络层层扩散出去?” “还有,最好也是在大学做推广,找各个大学社团联系,以我们川音山海作为模板,把这种推广进行下去……我相信,这些都是双方乐见其成的局面。” “双赢”都出来了。 程燃瞪大了眼,这简直是……女子爱财,横冲直撞啊。 · · · (书才开始呢,重燃就是以程燃的命运人生为主轴,娓娓道来……求票票~) 第九十三章 富翁很惨 “我让我蓉城的朋友帮了个忙,是我的一个师哥,目前在《计算机报》做编辑,此前他已经注意到了城北师范校大学城流传开来的桌面游戏,我跟他联系之后,他还很诧异居然这是我们自己做的。” 新一周的清晨,前往一高的小巷道里面,抱着教案的秦西榛和程燃一边走一边说。 两人早已经约定好七点二十在这里碰头,然后不走正路,从那些老房的小巷子路去往学校,这中途的时间便可以简单做一些交代。 这怎么看都有一种地下党接头的感觉,也是为了避免人多眼杂,毕竟秦西榛要老和程燃在大庭广众下出现,总是有太多的东西需要注意,且谁又能想得到,两人居然搞起了生意? 明明以秦西榛的角度和位置,对在高一就做起小生意的程燃应该是有一副教育和规劝的态度,但一来秦西榛并不是这样的老师,她即便身为教师,和学生其实也更愿意以朋友身份相处,她以前升学走得音乐专业直升路线,说到底也就比现在的这些高中生大个四岁而已,要拿出老师的架子,训人的时候可能会,但平时着实摆不起脸,很多学生看她都基本上笑嘻嘻的,她也没那个威严啊。 其次规劝程燃,怎么规劝,让他把心思放学习上? 人家二话不说甩来一个年级第一。 但秦西榛觉得还是有必要再说一下,“对了,这个做大了到底能不能行?会不会耽搁你的后期学习,我知道你是年级第一,但一高这里竞争是很大的,并不代表你能一直是第一吧。” 程燃点点头,“是啊,不可能一直是,大概高二就不是了,我后面有打算参加转学考试,去蓉城十中。” 秦西榛好一阵无语,忍住了想给他脑门上一个暴栗的冲动,毕竟师出无名,难道就因为看不惯你这么臭屁? 果然,在学习上面叮嘱他,可能就是自讨没趣。 这话里面透露的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像是程燃以往表现的那样,他有明确的规划,他打算蓉城十中号称噩梦等级的转学考试,要是说普通学生,哪怕是一高任何一个班上的前几名学生说这话,秦西榛可能都会鼓励一下,“那你要加油啊……”。 但是唯独是程燃,她发现自己连这种鼓励的话都不必说了。 说了也没用。 他大概只会看你一眼,这种事还用你提醒? 还是好好说正事吧。 秦西榛道,“这位师哥能力是很强的,他也和我们的思路不谋而合,觉得电脑报也可以出奇出新,开辟一个小专栏来介绍一下这种桌面游戏,在他看来,其实喜欢折腾电脑的,很大部分都对这种有机制的线下游戏很感兴趣。” 计算机报,是九二年西南大学和蓉城科协发行的科普类报纸,切合时代,正好赶上了国内电脑应用普及的过程,一经发布,在全国的电子和计算机类报纸发行量始终稳居第一位。 可以说是国人普及it电脑应用知识的第一手圣经,一直经久不衰的渡过了九零年代和二十一世纪,即便是在后世纸媒消沉的时候,这家报纸也依然紧贴时代潮流,无论线下线上,其仍然屹立不倒于全国第一大it报刊的潮头。 如果记忆不差,这份报纸去年就被评为全省一类报刊,目前在国内的发行量算是很大的了,很多人抱着每一期的电脑报学习电脑各种技巧ows的小技巧,新软件的应用,就像是探秘猎奇一般孜孜不倦。 这个时候电脑专业知识走在别人前面,无论是单位还是学校,都是很装13的一件事情。 不说多了,就是帮女生修电脑,都有被神一样的宿舍大妈无视,自由出没男性禁地的特权啊。 “极客都会对这种桌面类游戏感兴趣,因为最早也是这类人发明的桌面游戏,而这些都是形成早期经典电脑游戏的基石和营养来源。甚至很多源自于桌游的游戏模式,在后世还将持续风行,开创了很多经典的大热游戏。”程燃道。 “计算机报上刊登小专栏大有可为,能迅速在高校产生影响力,”程燃很清楚现在基本上购买计算机报的,大学生群体占很大的销量。 这也是学习力,探知力都很强的群体,电脑正在逐渐普及,有的没有电脑,这个年头也可以在学校的电子阅览室机房和网吧里进行实操。 而计算机报也不光完全科普知识,很多时候也有专栏介绍一些电脑游戏之类,如果能够把桌面游戏也纳入专栏中介绍,对桌游的推广不可谓不巨大。 秦西榛道,“但是师哥还需要时间,还得把这个想法打个报告在主编那里通过,通过之后再来施行……但是据说有好十几个新的方案从各组冒起来,我们不一定能够脱颖而出,总之还是先按照社团模式推广吧。你说你哥在蓉城师范大学,他可以跑各大学校的社团业务,类似于我们音乐学院的那样推广……但是我觉得产能方面你们可能就跟不上了。所以印刷厂要提上日程了。” 程燃点头,“山海印刷厂那边可以联系一下,我之前跟他们打过电话了,他们都是接政府单位和学校的大批量订单的,说是至少五千套起印,一般的小几千活他们是不接的。后续有空闲的时候,带资料去谈一谈吧……” 秦西榛点点头,又道,“这次给我多少提成?” “如果把印刷卡片和外包装硬壳成本能讲到十块,我一副给你提一块五。”程燃计算了一下,现在的一副桌游只有两百张,而且这个时代对工艺的要求也不会太高,其实以印刷厂的成本,一副棋四块钱可能都不到,但一般印刷厂不会跟你这么算的。初次合作又不是大客户,印刷厂还是会争取最大利益。 且印刷厂还会出人工给你切割分拣,要是能把装箱流程一并敲定,其实出厂就可以直接上架了。这些省时省力的活,程燃当然还是乐于多给点钱一并包了。 “长期有效?”秦西榛歪着头问。五千套,就是七千五百块钱,不低了。她眼睛又开始放光。 程燃道,“我目前的身份,不方便到处走动,也不喜欢这种和人谈判的事情,如果你能代劳,而且蓉城计算机报动了你的人脉推广,后续加印得更多,你自然也能得到更多的提成。” 秦西榛眉眼都弯了起来,“可以啊。成交。” 而这个“成交”两个字落定后,他们身后的矮楼房转角,快步走出了一群有说有笑的学生,刚才还说笑着,但听到此间的动静,谈笑声都小了下去,转过楼边,就看到了秦西榛和程燃两人。 一群人愣了一下,纷纷出言,“秦老师……” 秦西榛冲他们“嗯”了一声,又转过头对程燃挥舞着曲谱,“上周末就让你把电子琴拿到210教室,怎么忘了啊,那我今天没乐器怎么办,你难道让我去搬?第二节课下课的时候记着搬过去!” 噗,仍然是苦力啊…… 一干人路过看着程燃,目光一个个都是幸灾乐祸。 面对着笑意都憋在了嘴角的秦西榛,程燃点头,“知道了,秦老师。” 然后一群人过去。 秦西榛一双眼又变得晶莹剔透,“我算算啊,要是印刷厂5000套全部卖出去,你说要降低售价,五十元一套的话……这就是二十五万的销售额了啊!哇……好大单。” 你其实想说好多钱吧!程燃白了她一眼。 “未来如果继续扩大下去……”秦西榛怔怔的盯着他,“程燃,你要成小富翁了啊!” “随着盗版的出现,未来利润会越来越薄,但我们始终会走到前头,第一口蛋糕,是肯定吃得上的。”程燃笑了笑。 这个时代,很多事物不能单纯以物价水平来标定,有的东西,天生带有奢侈品属性。 譬如这个时候一碗面不过三块钱,但中小学生人手一个的奥迪双转四驱车,标价就是三四十块钱。一个日本神龙斗士的模型玩具,十八块到三十块钱。而至于那个时候大家都喜欢的机器人,遥控汽车,动辄就是上百块钱了。一张任天堂的fc游戏卡带,都是以百元子往上跳,至于后来出现了fc的国产盗版,才把价格压到了大几十元区间。 所以程燃可以把桌游这种提前于时代的事物标一个高价,在这种精神娱乐层面匮乏的时期,这个价格是确实有市场的。 只是随着后期的产出加大和盗版的干扰,定价就要酌情往下调整。 …… 钱是要赚的,通过先知先觉和自身人生经验的优势获得财富,也是程燃要做的事情。只是他目前是多线发展,事业只是一条线,体会享受目前平静的生活,才是主线啊。 所以有秦西榛参与进来,他还是很乐意的,最主要的还是……现在的他比较懒。 和秦西榛约定了后续计划之后,这样的生活继续着。 只是现在在乐队排练的音乐教室里,经常会出现这样的对话,秦西榛无比关切的问候全体成员,“辛苦了,想不想喝点东西啊?” 在大家兴奋点头“好啊好啊,谢谢秦老师!”的时候,秦西榛就笑吟吟扭头朝向程燃,“给钱!” 后面是干脆是秦西榛但凡问到“今天大家体力消耗比较大,要不要吃点好吃的啊?”之类的时候。 乐队全体就看向程燃:“想……但是我们没钱。” 秦西榛俏生生向程燃摊开手,“给钱!” 程燃:“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 日子就这么往后推移,不知不觉间,艺术节来临了。 · · · · (有人让我别打三个点,这个建议很好。) 第九十四章 期待之日 97年的冬至。寒流袭来,山海市温度骤降。 这个冬至之后两天,就将是平安夜。 圣诞节这个由西方舶来的节日在国内青年之间有很高的人气。其实也就是给大家一个玩耍的理由和热闹的氛围,一般这种时候高中生都在上课,不过互送礼物是最常见的。 每年华通公司大院子弟之间都还是免不了俗要搞搞形式主义大家送来送去,当然,现在恐怕要改名为伏龙公司大院了。 大院内,已是华灯初上。 冬至是星期一,却不上晚自习,一高很人性化,下午放学学生就破例放假回家了。 临近圣诞元旦,每每这个时候找父母开口要钱是最正当的,比平时编撰补课费之类还要理直气壮。当然这个时候有的父母还是会窥探,比如俞晓家里。 “妈,给我钱,大后天圣诞节,我送同学礼物。” “你要买什么啊,要不然我帮你去超市买?自己买啊……那有没有收到巧克力嘛……哎哎哎,知道了知道了,以后不问了,哎呀问你一下你现在脾气那么大……” “要多少钱?六十!?这么多?送什么噢,随便送点东西就够了嘛……好好好……拿去!” 等俞晓母亲打开钱包,抽了几张钱出来,表情还一脸狐疑,“你不会是要买花送女生吧……?” 其实俞晓压根也就是送送贺卡,三毛,五毛不等一张,几块钱就能把要送的人搞定,其他的钱就中饱私囊。在这种事情上,程燃和俞晓保持着兄弟般的高度一致。 程燃家里。 徐兰端上了羊肉汤,最后搁了二十块钱在程燃的桌前。 “马上年底了吧,你们不是要互送礼物吗,拿这些去买吧……”徐兰说着,“今年你怎么不提前找我们要了?你有钱啊?” 程燃暗忖自己老妈的嗅觉之敏锐,他笑了笑,“上个暑假的时候不是说起我们用程翔家的店制作印刷棋卖钱吗?卖了一些钱。” “对对,这事我听你二婶说起了,卖了很多钱吧,你脑子里哪这么多主意……钱呢?你挣了多少嘛?” “那钱是有成本的,我们几兄弟历来的压岁钱啊……现在勉强赚了些回来吧……几千块。”程燃不知道下次家庭聚会,二婶会不会就把店铺做这个销售数额给曝出来,店子自然请了小赵姐打理,二婶大多数时间也是去打麻将,每天收账的时候来看看,应该不会完全计算他们所赚和所盈利的。不过这个也说不好,没准二婶倒是掌握了他们全部的收支。这也不打紧,知道也就知道了吧。程燃只是需要掌握个度,不让家里人达到介入进来的程度就够了。 目前的盈利,往小说一些,他们还是能接受的,甚至还会夸他们兄弟之间会做生意,还不至于介入,但如果要是几十上百万的利润,那家里人还不惊世骇俗起来,一个个恐怕都要指手画脚了,这种平静的家庭格局,就得生生打乱。 所以程燃后续才要联系印刷厂来做活,省时省力,只需要给钱就够了。而其实三国杀的单副制作成本反而降下去了。 徐兰道,“噢……这样啊……赚了就赚了钱吧,自己赚的钱自己存着,计划着安排。这二十块还是拿着吧,这是妈妈给你的。我先说好了,无论你做什么,可不能影响成绩。否则你爸第一个就会回来找你谈话。” 布泸县的邮电所开局,程飞扬这两天都带队去县上面驻守了,冬至都没能回家。 布泸县的邮电所攻克意义重大,从地理位置上,是山海以北,省内西北地区两区十地和主要城市的联系咽喉要隘处,交通和通信的枢纽,这里一旦打开局面,往西北方向两区十地的设备更新就会顺理成章。现在正是伏龙攻城略地的时候,程飞扬免不了要到处跑。 程燃知道自己的成绩才是这一切稳定的基础,要是真有天落后了,支撑程飞扬的这股劲没准也会泄下来。 但是,冬至也没能等到程飞扬的身影,家里总是会有些空落落的。 收下了自己老妈的钱,吃了羊肉汤,用打了蘸水的羊条肚白萝卜刨了满满一碗饭,程燃回到房间里。 桌子上面,摆着一些贺卡。 都是和俞晓放学时买回来的,打批发,手写上圣诞快乐,省时省力啊。只是给姜红芍的,在她略带威胁的“建议”下,还是附上有关自己最近的照片。 主要程燃也不知道该送些什么给姜红芍,要说巧克力之类,就俗了,只能说服自己对于老姜而言,收到贺卡和照片,也许就超越了其他形式上的事物。 程燃收到过两张老姜的照片,除了第一张国外电话亭旁边的,第二张则是她在信里附上的蓉城十中教室里用水杯喝水被友人拍下来的一幕。教室中,她握着水杯,可能是发现被拍,俏丽的眼睛瞪着,斜瞥着相机,眼珠子睁得忒圆。 背景是黑板后面的板报,窗户外有枝繁叶茂的绿藤,光阴似乎就从那些窗户口飘散进来。 这张照片要是放在后世被公布,程燃几乎可以想象得到会在网络上引发怎样的热潮,在那些人造美女已经看够,审美疲劳的信息时代,这就是核弹一样的杀伤力。 窗户染上寒霜,房间里透着温暖的光,播音机里传来广播里的歌声,是老歌追忆——《卡萨布兰卡》。 “……我想我们的爱情故事永远都不会被搬上银幕,但当我不得不看着你离去,我也感受到那种伤痛……噢!卡萨布兰卡的亲吻依旧……但没有了你的叹息,那吻已不成吻……” “请回来卡萨布兰卡找我吧……随着时光流逝,我一天比一天更爱你……” “我猜,在卡萨布兰卡有很多伤心人……你知道我从未到过那里……” 歌曲伴着冬天里轻扬的雪沙。 回荡在这馨黄的房间。 程燃已经开始期待起新年里能收到老姜的信来。 …… 杨夏家。 桌台上,整整齐齐的码放着笔记本,封皮是卡通的图案,是的,杨夏打算送给身边人笔记本。 而在每个笔记本的扉页上,她都会写上一段话语,譬如给姚贝贝的是:“希望你的乐观和耿直永远伴随着你。”给柳英的是一首属于女孩会喜欢春妍丽夏小诗,给俞晓的是:“来年不要当吠头子!”给张小佳的,给张鑫的,给刘科宏的…… 很多人的,几乎都写好了。 但是偏偏就是给程燃的,有几本都写坏了。 终究是没能定稿。 收音机里传来歌声,是《卡萨布兰卡》。 听着这样的乐章,杨夏深吸一口气,提笔,像是下定了决心,在一个深蓝色的笔记本扉页,用漂亮的手书写下:“每个人都会为一些东西而坚持,其他人觉得是浪费时间,但对这个人来说,却很重要。也许这个人所等的,只是一个……回头?” 一写完杨夏就迅速叩上了笔记本,想起这笔记本终究会送到那个人手上时的一刻,她就用双手狠狠把它压在了身下,却无论如何也不愿撕了,手臂枕着头。 歌曲的乐章中,杨夏咬着嘴唇,绯红的脸颊鲜艳欲滴。 · · (谢谢阿c的又一盟主。) 第九十五章 临时甩锅 蓉城要比夏海阴冷一些,冷清的空气中,一片汉宫殿城堡似的建筑群在市中心环线内展开。 宫殿建筑头顶是蓝色琉璃瓦片,水泥护栏外上着真石漆,红色的立柱贯通建筑外立面,看上去古朴厚重。 在这片占地面积广阔的“城堡”四个角,是汉古式的高楼,仿佛城墙上的瞭望塔,高塔由飞廊相连,“城墙”其实是连体大楼,呈“回”字结构,无数的教室在这里面如同蜂房坐落。 而这片回字宫殿的中庭,则是被世界级景观设计师博得拉茨评价为四百年不落伍的花园。花园以银杏为主木,辅以腊梅,玉兰,青松,槭枫,花梨,蓝楹……四季皆是花开。 运动员进行曲的声音在这片建筑群中回响。 有学生穿过一片有几百年历史的古迹瓦房,跳下那些青石台阶,于银杏叶铺就的金色地面前和几个人碰上,追寻着那抹蓝影,一脸的兴奋,“姜红芍刚刚过去了!” 在这所学校,或许再大的新闻,也不算什么新闻,但唯独这个名字,却能勾起任何人兴奋的神经。 一群人躁动起来,“一个人?要不要装成偶遇?” “找死啊……” “忘了上次二十七中王建熙、李立那帮人来交流,有人打她的主意,结果被几拨人给警告了?军区大院的又怎么样,敢越雷池半步?” 一群人透过枝繁叶茂影影绰绰的树木林园,落在了那个女子的身上。女子站在央视报道这所学校一般都会取景踩点的红色古式学堂大门旁,穿着一件背后的蓝色外套,茕茕而立。 那里有个收发室,她拿到了一封信件,然后拆开,里面有张照片。 是程燃和俞晓等人在环湖路骑车的时候,让俞晓拍的,程燃在自行车上,对镜头比了个和她如出一辙开枪的动作。 姜红芍笑了,“好傻。” 然后她停顿了一下,偶尔像是这样,她也会怀念那座城市的很多人和事,怀念那里的好天气。 然后把照片收进信里。 “有古怪!” 有仔细观察过姜红芍平时情况的人低声道,“她去哪里不是身边都众星拱月的,接下来还要去参加活动,结果把身边人给支开了来收发室,就为了取一封信,那个人给她寄了张照片……男的?女的?有什么秘密?” “拉倒吧,你属狗鼻子的啊,别人只是单独过来取个信而已,你们就各种猜测不停,掘地三尺,挖永陵啊?” “哼哼,对于平时关注在意的人,有点异常当然就会发现了。这不……你看朱旭过来了!” 那边走来的叫朱旭的男子一米八个头,眉目清俊,休闲裤,运动鞋,白色外套,刚刚走过教学楼的时候引起了很多暗恋他的女生注目。 他看到了姜红芍手里的信,来到她面前道,“红芍,取信啊。” 同时目光在信封上不动声色的扫视,姜红芍一收手,把信揣回她的运动衫兜里面了。 “好像经常看你单独过来取信啊。” “信是私人物品,有的时候需要一些隐私空间。” “也对,受欢迎的人才重视隐私,哪像我们这些人,天天都隐秘着,好想不隐私羞耻一次!”他长得很好看,而且本身也是辩论社才子,说起话字正腔圆不乏幽默,所以他人气很高。 然而姜红芍只是笑了笑,“你说笑了。” 还是很难攻坚啊……朱旭暗中啧啧,他们一个自比“骷髅会”的圈子里有不少人其实在打赌,看谁先能拿下姜红芍,当然前提是手段要干净光明,当然,也不可能来歪门邪道,否则恐怕就是自寻死路。 只是至今为止,不少人都在她面前施展不出什么能耐,和一般的女生不同,要凭借能力让对方刮目相看的机会,有点渺茫。 朱旭伸出一根指头向后指了指,动作潇洒,“对了,你的车要走了,都在正门那边等着你,我过来通知你一声。” “啊,谢谢了。”姜红芍一阵风般穿过林园,穿过古迹的瓦房檐下,去往学校广场那里,那里有辆大巴车正停放着,但已经着车了,大巴车门打开,车窗里有些和姜红芍一样穿着蓝色衣服的学生,车门口的带队教师正在焦急的张望,看到她了赶忙招手,将人迎上车去。 大巴车又启动,向学校外开了出去。 只是和那些学校里张望着大巴车离去的人一样,朱旭还对空气中残留的馨香,以及姜红芍在视网膜上留下的颠倒身影的回味中,片刻后,他想到了那封信,眼睛闪烁着。 是来自,山海市的…… 老同学? …… …… 地处于蓉城西南部六百公里外的那座小城市之中,山海第一高中的艺术节表演,还是开始了。 表演在报告厅进行,足以高一和高二两个年级了,高三则不参加这种节目。 舞台早之前就被筹备好了,学生会那边和年级组几个老师扎了好大的花环,据说是从山海的一家植被种植基地拉过来的,全是鲜花,在幕布上面环了一圈,这就是一高的手笔,和很多学校幕布只是用彩色卡纸制作校徽和标语不一样,舞台搭建都要高端一点。 晚会是在七点半开始,充足的给了放学后吃饭的时间。放出时间安排的时候当时还让学生们哀鸿遍野了一下,这种表演节目要是能够在下午上课的时间进行,那就再好不过。不过退而求其次,临近年底的晚自习往往也是人心慌慌,拿来搞节目也是学校领导充分调研考量过了的决定。 一高的艺术节晚会举办得相当隆重,市电视台记者来了,全程录像,副市长张永春到场,校长马卫国陪同,然后在表演开始前致辞,赞扬一年一度市第一高中的艺术节优良传统。 表演就在开幕词完毕后的热烈氛围中开始了。 先来的节目是大合唱《在希望的田野上》,然后就是一段印度舞,跳舞的是校“seet”舞蹈团,基本是高二的女生组成,气氛倒是一时间很燃了。 表演报告厅里面是高一高二学生混杂,但很多人流着哈喇子评论,“这小腰扭得……啧啧……” 然后是教师队伍的诗朗诵《站在三尺讲台》,朗朗上口娓娓道来,又大气悠扬,“三尺讲堂,觉天地之小千山如丘,看苍茫万水浩荡奔来……四度春风化绸缪,几番秋雨洗鸿沟。氦氖氩氪氙氡,在手中幻化出霓虹般的光彩,元素分子式串联成生活,无机有机千姿百态……” 朗诵完毕,爆发出热烈的掌声,气氛持续推高。 紧接着的节目就是爵士舞,学校高二器乐团的器乐联合演奏《渔舟唱晚》…… 也有高一的节目穿插其间,但看得出来,整体还是高二的节目更多,也确实演出水平更高。马卫国知道张永春是喜欢器乐这些的,朝这位副市长看去,张永春不断露出欣赏之色的点头,马卫国面有荣光。 杨夏和她的舞蹈队在这之后上场,这些女孩们穿着坎肩小背心和白色短裙,玲珑身段毕露,卜一登场就引得报告厅中口哨声不断。 马卫国面容沉肃的看向张永春,张永春拍着手,哈哈笑着,“无妨无妨,青年学生是最有活力的群体嘛!青春洋溢,这种风貌好得很!” 然后在英国辣妹乐队的成名单曲《annabe》的音乐声中,杨夏的女生组合韵律十足的跳动起来,即便一个舞蹈队可能水平参差不齐,但如果有一个主跳能够带动起来,还是能加不少分。杨夏就是这样的存在,很多人看着她的舞蹈,心想果然从小学舞蹈的女生由静到动不简单啊,何止是动如脱兔,简直是让人心跳如兔群蹦跶。 活力四射的表演过后,还是赢得整齐的掌声,不如第一个高二的印度舞那么轰动,但至少也是让高一年级群体面色有光啊。 杨夏的《annabe》一过,在台下的程燃和秦西榛就对视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眼底的紧张。他们五十七度乐队紧接着就要出场了。 而他和秦西榛这种有定力的都感觉到了一丝受到检阅般的紧张,更遑论一群从无到有培训起来,此前根本没有任何演出经验的林楚他们了。 搞不好要糟…… 程燃这么思索的时候,他看到秦西榛朝他望来的目光,她点了点头,对程燃说了一句话,那句话是,“我相信你”。 乐队的歌是他选的他给的。 这简直是,临时甩锅的节奏啊。 ' '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九十六章 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乐队上场之前,程燃和秦西榛其实已经对林楚他们轮番打气过了。秦西榛说,“也许人不是天生就会表演的,但人本能和天性一直就深埋在你们的骨子里,那就是证明自己。有的人总是会对一些没做的事懊悔,会想当时要是自己去这么做了,结局会不会不一样?做一件事,让自己的价值得到伸张和发挥,这就是在展示证明自己。” “正如你们接下来也会做的一样,走出幕后,走上舞台……不是总有人嘲笑我们的乐队吗?你们为什么会选择加入乐队呢?是因为每个人骨子里,都有虚荣的基因吧……” “虚荣不是一件坏的东西,她是好的,只是被很多人误解和扭曲了。就像是士兵为了荣誉而战,荣誉,是这样的事物。做好了一件事,期望收获人们的鲜花和赞美,不受人冷视,向所有嘲笑自己的人脸上挥出去重重的一拳,在这个世界上显示自己存在过得痕迹,她是这样的东西啊……” “去做这么一件事,去做吧!然后展示自己。让所有人都听到你们的歌唱,让所有看轻你们的人,重新让他们看到你们究竟多有力量!” 秦西榛说完之后,一度扭过头问程燃,“怎么样?”程燃点点头,“比我还能忽悠,连我都有些热血了。” 程燃看林楚等人,已然是一副感动至深的模样了,这秦西榛煽动人来还是一套一套的。 “打你哦,这番话我发自肺腑的。”秦西榛皱了他一眼,“要不……你也说两句?” 程燃伸手拍了拍林楚的肩膀,“我完全赞同秦老师的观点。她说的也是我想说的话,想到一块去了,加油!” 秦西榛:“……” …… 但现在,看着杨夏一群女生舞蹈谢幕退场的那短暂的空窗期,程燃和秦西榛都有些不自信起来。 因为他们突然意识到,无论事前准备得多么充分,林楚他们的这个乐队也真的是一群从未有登场经验的雏儿。这是他们的第一次。 就连秦西榛第一次登场都只是小型的班级音乐会场合练胆。 然而此刻现场……有两千人。 主持人的报幕词开始了。 “下面,有请高一年级的57度乐队给我们带来两首歌曲,第一首是……”男主持人和女主持人对视了一眼,明显这个时候是抛悬念的时候,或者已经得到过乐队的授意,想到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就要出其不意。 “就让他们来告诉大家吧。” 男女主持人下去,黑幕。乐队上场,在黑暗中搬东西,上架子鼓,乐器,声音显得有些杂乱,似乎让舞台的节奏产生了一个不连续的断层。 四面八方的空间中传来一些人群不耐烦的摩挲,甚至嘘声。 “原以为已经取消了这个乐队的节目,没想到还真的上了啊……真的是,在人家高二强手如云之下,别丢人现眼了吧……” “也别这么说,能站上去就是胜利,毕竟是第一次演出,谁还没个第一次……以后就行了呗……”也有学生表示宽容的。 台上窸窣了一会,突然噗的一声,传来贝斯落地噔的声音,好像是小胖子付潇摔倒了,还遭殃了张琦的贝斯。黑暗在报告厅暗色调的朦胧中,付潇手忙脚乱的爬起来,厅内开始蔓延了轻微的笑声。 张琦在台上低声骂,“搞什么啊付潇!我贝斯不会有事吧……出问题你死定了!” “对不起……对不起……” 林楚抹了把脸,刚刚抹完脸,头顶上的光打下来,这幅场面被所有人看到。 哄堂大笑。 “看这傻帽儿!”底下之前打过林楚的人对身边的兄弟哂笑。 “还搞乐队……” 另一方,王丹和身边的童阗都睁大了眼睛,王丹道,“他真的是隔壁自来水公司的林楚吗?” 原来住山海饭店家属院的童阗和王丹和林楚早就认识,因为是隔壁单位,从小到大经常见,但也达不到发小的关系,只是彼此认识,上学路上碰见会打招呼,而且童阗甚至从林楚平时见到她的神态可以看出来……他其实有点喜欢她。只是童阗不说破,林楚也不敢表露。只是没想到这个木讷沉默的林楚,居然能站在台上去,谁给他的勇气? “他……他他……他还是主唱,”王丹随即就发现了这个更加匪夷所思的事实,“他想唱什么!?” 童阗摇了摇头。 杨夏从后台下来了,披着的外套里面还是坎肩小背心和白色短裙,长腿挑长,走回自己这边观众席里,姚贝贝和柳英朝她招呼,“是程燃加入的那个乐队……程燃真是打杂去的,人都没上场!” “也许他冲的真不是打杂呢!哼哼!”柳英鼻尖朝下方观众席前排位置皱了皱。 那个方位是程燃和秦西榛的身影。她指什么,不言而喻。 杨夏目光望去,又收回。她们其实化的妆很有些浓,是有些夸张的,腮红打得委实像是猴子屁股,但所有的这些妆容,还是那句话,要看人的。生的好看的,怎么划都行,天资差了些的,那喜剧效果就很浓了。 林楚他们的这个57度乐队很大知名度其实都来自于程燃的加盟,但也因此传播得“名声昭著”,曾听过演练的都是掩耳奔走,能听完一整首就算生死之交。 最初程燃加盟的热度过后,且程燃也不是演奏者,于是乐队每次排练都门可罗雀,后面自然而然就冷下去了,所有固定的印象都是当初这个乐队一片狼藉的演奏。 经过这段时间排练以来,大家相信有进步,肯定是达到了演出标准的。但这个标准也是有最低下限和水准之上的。之前看了那么多水准上的演出,这最底表演下限,估计是大家的一个尿点。很多人都准备去拉屎撒尿了。 人们因为先前的准备变故尚未收敛的笑声中,林楚面对话筒,道,“我们57度校园乐队第一次为大家演奏,有点紧张,请多包涵。今天带来第一首歌曲……‘社会主义好’。” 灯光暗下去。 起身准备撒尿的人身形定格。 第五列撒尿的盯着前面第七列起身的,两个素未谋面的准备上厕所者都是一脸的懵住。 啥来着? 出其意料这同时懵了全场。 场间的声音居然同时消敛下去。 每个人都在怀疑自己耳朵是不是听错了。 台上张琦帅气的追光上前,贝斯连环弹奏出漂亮的一串连音。 然后主副吉他手刘路蒋峰将更醇厚的吉他配合弹奏出爆炸式的和声。一阵激烈的电子旋律伴随着付潇踩镲敲起打在人心脏坎的鼓点持续迸发。 林楚手握话筒,伴随着摇滚声震朗朗乾坤,“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好!社会主义国家人民地位高……反动派!被打倒!……帝国主义夹着尾巴逃跑鸟——!” 校长马卫国端起茶杯的手顿住,旁边的副市长张永春脸色很辛苦。 噗……学生席,女生捂着嘴巴,揉着肚子,前俯后仰。男生们拍大腿的拍大腿,拍前排靠背的拍靠背,一个个笑得脸上青筋毕露,“哈哈哈哈……” 人仰马翻。 却又壮怀激烈。 “全国人民大团结……掀起了社会主义建设高潮……建设高潮!” 所有此间歪来倒去的人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艺术节唱这歌……这乐队也可算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 ' ' (还是老规矩,11点在微信平台发布这首歌一个版本吧。 月票和推荐票丢这里!) 第九十七章 都选C! 下面学生笑得欢,但一干副校长,教务主任的,就脸色有些不好看了,你要说平时也就算了,在这种时刻,分管教育口的副市长张永春也在场的情况下,全校的这种演出恨不得越正经严肃越好的时候,对这样的歌有些恶搞性质的演绎,是不是不太礼貌? 但好在全程马卫国和张永春都是笑着的,当然,即便是有什么,在这种场合,以两人的身份,也不会公开表现出来。所以实际是个什么情况,还是不得而知。 摇滚的方式演绎这首上个时代的歌曲,喜剧性质更大于其本身的意义,学生们爆笑,教职工中年轻一些的是忍俊不禁,像是想到了当年上学时期,年迈的教师估计不认同这种演绎方式,但是倒也接受,这么多年这么多届学生送走了,见的多了,只要不是原则上的,还是有一定的接受能力。 这么一首歌的好处就在于表演者可以放开唱,下面的人随便听,技巧适当就行了,但主要能调动全场的氛围,站在舞台上看不到下方观众席人们的面容,但尽可以通过那些声响感受到那种热潮,林楚和乐队的成员在歌唱的时候对视,都看到了彼此眼睛里的神采。 他们在冬日的教室里排练,那时候听过的人扭头就走,心里不好过。也受到些风言风语的打击。心头的不甘心,秦西榛的看重和鼓励,让他们坚持下来了。 最终在这小小一方舞台上,他们光芒四射。 不知道下面的两个人,会不会也因此为他们而高兴。 程燃和秦西榛此刻面如平湖。 看到四周围的热潮,程燃表情不变,“我赢了。” “先说好,我当初并不是反对。而是觉得第一首这歌不太妥当。”秦西榛瞥了他一眼,“现在气氛还不错,算你的。” …… 歌曲接近尾声,现场的热度确实被这首歌调动起来了。灯光亮起来,哗啦啦的掌声潮水般蔓延出去。 已经有人喊起来,“下一首!” “再来首好的!国际歌?” “干脆国歌吧!” 林楚笑了笑,拿着话筒,目光在全场游弋了一圈,“谢谢大家!接下来这首歌,有个来历……” 没有更多的过度,一首歌毕,林楚就直接开始下一首歌的过渡。这倒是符合摇滚风范,现场有些人评价,“这小子看不出来啊……挺有范的!” 女生之间引起的热议更大。高二这边的则是对先前的《社会主义好》竖起大拇指,腹内还有刚才笑后的隐隐作痛,“这一届比一届的学生会玩啊……” 程燃转头向秦西榛,“没有这一段啊?” 秦西榛看着台上,似笑非笑,“自己加的。” …… 林楚继续,“我们乐队有个成员,期中考试拿了年级第一的。他在下面,没有上来演出,但给我们排了和写了歌。” 得了!刚才那首歌来历这是有主儿了?人们心头闪过念头。 程燃有些不好的预感。 下方人潮里面,高一年级的对这个年级第一倒是不太陌生。七班的学生灵魂深处颤抖了一下,这是当初的后遗症仍在。宋时秋看着台上,不明就里。 不过更多的人还是在期待他快速跳过这些过渡,继续往下唱啊。 林楚在上面继续,“我们曾经问他,你成绩考这么好,是怎么学的啊?” 这话倒是引起很多人关注。都是学生,对成绩好的说起这些心得还是有兴趣的,虽然很可能那些心得对自己不适用,但不碍于听一下窥探一下人家的作为啊。 在一旁记录的记者微微点头,一高就是不一样,学习氛围很浓烈啊。 “市一高艺术节晚会完满,学霸写歌技惊全场。”作为专业而有嗅觉的记者,他心头已经拟定这么一个标题了。 姚贝贝,柳英,杨夏等和程燃一个单位的学生对视一眼,程燃从初中末期一匹黑马姿势拔尖,到现在称霸高中,其实这一直都是他们心底的谜团,只是碍于面子没人深入向他询问过。 他们,以及所有对程燃感兴趣的同班同学,或者其他班的一些人,此时都关切起来,没想到程燃把奥秘给他们这一个乐队的学生透露了吗? 难道今天就要变成年级第一的学霸最终奥秘揭晓的时候?很多人很认真抱着做一个参考的态度听着。 都看着台上的林楚。 林楚笑道,“他只回答了一句话……” “都选c!” 程燃此时却是欲哭无泪,这简直就是……一群坑货啊…… “这首《都选c》,送给大家!” 在场所有学生目瞪口呆。 &&¥!!? 尼玛,大家酝酿已经准备好了听一段很长心灵鸡汤的时候,你给我们不按套路出牌啊…… 舞台的光暗下,贝斯和吉他的旋律同时响起。 “你问我长大了以后,搞科研还是开飞机……你问我成功的定义,是锦旗还是老中医……我说我只想做个,快乐的自己……你说我不懂得问题,我说你懂个屁……” 不少人嘴角完全上弯了。 柳英忍俊不禁看向周边众人,“程燃……要不要这么恶搞啊,这就是他加入乐队的成果?”此刻还有如她一般很多人看向程燃,目光灼灼神采熠熠。 仿佛有这个身影参与进去的时候,好像任何事都显得不同寻常起来。 吉他,贝斯,鼓镲,再加上林楚近乎于嘶吼的声音,令舞台光芒四射。 “为梦想灼伤了自己, 也不要平庸的喘息。 我要的并不在这里, 你给的答案没意义…… 此刻我怎么可以输给你, 所以我每一个都选c! 就用最轻轻松松的一笔, 毁掉你所有的问题, 我都选c!我都选c! ……” 这首歌很好,词曲戳心,其实已经唱到了在场每个人的内心深处。 “你总是提出问题,后面挂着abc,我填上acdc,你却骂我是烂泥……我只想保持本色,和少年的心气,我淋着十一月的雨,听你骂我没出息……” 大家听起来,其实更多的也是想到了人生中很多的时刻。从小爹妈就希望自己刻苦读书。课余时光都被奥数珠心算到后来的补习班占据,吉他架子鼓,都是“社会小青年”玩的,不能与他们同流合污……所以大家这个时候看着高中生搞乐队,未必很多学生没有这样的心思。 然而其实,真的不能“同流合污”吗?当林楚他们这样拿起乐器,在舞台上唱出自己的梦想的时候,真的就没有动心过吗,没有想过那上面的如果是自己,会是怎样的时刻吗? 程燃注意到什么,转过头来,秦西榛正从旁盯着他。 两人同时伸手,击了一掌。 这是共同的成功吧。 让林楚,付潇,张琦这样的一群人,站在台前演出,而且能有这样惊艳的效果,这是他们共同打造的,也许很多年后,不仅是他们,乃至于此刻在一高报告厅里的所有人,都不会忘记的时刻吧。 秦西榛头又转向舞台,媚眼流苏,轻声道,“挺佩服那些为了梦想,不惜灼伤自己的人!挺羡慕那些不顾世俗眼光,能够保持少年心气和真正自己的人!” “愿我们以后的生活能够随心所欲,每道题都能选最轻松的一笔。” 第九十八章 老子想打人 后来晚会结束,副市长张永春在马卫国陪同下离开,张永春评价,“今天的艺术节展览和别开生面的晚会演出,让我颇有感触啊,既向我们展示了健康向上的校园文化活动,也看到了学生的全面发展,这是素质教育的成果体现……我出席过很多学校的此类活动,就我看来,第一高中的水准和创意,都和校名一样,是出类拔萃的。” 周围人都心头敞亮,张永春的评价是很高的。不过在这上面,一高也从来没话说。山海市就第一高中和音乐学院两所学校最为出名,也算是山海教育对外的窗口,张永春怎么重视也不为过。 张永春道,“我是黔南出来的,当时的高中是黔南武昌中学,现在改名黔南一中了……我们都是从学校培养出来的,对学校有特殊的情怀,这也是我愿意服务教育文化事业的原因。今天一高这样的艺术节活动,让我也仿佛回到了当年的时候啊……马校长,马副局,还希望你掌好一高这只舵,继续素质教育,培养出更多优秀的人才啊!” 马卫国不仅仅是一高校长,还因为一高的特殊地位,作为掌舵人的他还是市教育局副局长。关键是因为一高的连续优秀,马卫国名声也很是彰显。说不得等到马卫国有一天卸下这个职位,就能连登两级,张永春这条路,也是可以走的。 所以张永春在马卫国面前,其实没多少副市长的架子,对于马卫国这种实干派潜力股,张永春从心底是拿他和自己平起平坐的。 旁边一位女副校长抿嘴道,“黔南一中可是好学校,张副市长当年肯定也是老师眼中的尖子吧。” 张永春似想起了当年,笑道,“尖子算不上,那个时候高中还是两年制,人少,每个人都是老师的重点关照对象……考试可不能都选c,每一份试卷都珍贵着呢,有时候看着油墨印的试卷,就用铅笔写,真舍不得给画脏乱了。哪像是现在的孩子,试卷要多少有多少,幸福多了。” 那名女副校长笑,“张市长这话,要给学生们听到,可就有不同意见了。他们对幸福的定义,恐怕要和您当年反过来。” 一群人都笑了起来。 张永春又对马卫国道,“马校长,来年工作上面我再在市府那边协调一下,争取落实‘五大改’,把好处和福利落实在咱们教师的权益,学校的建设上面,也更能让学生们有更优质良好的环境。” 张永春上了车离开。 马卫国看着他的专车,张永春有典型的书生气,这个分管文体教育的副市长也是外调过来上任的,在市府序列中的排名并不高,这些年估计也是抱负不展。想要从这里打开局面,不太容易。 这年头,什么都要钱,钱不是万能,可要是没有投入,那就真的产出不了回报。张永春手头上的那点财政权,就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其次,马卫国是在山海一步步走上来的本地人,对于山海这里的固有形态,是再了解不过。历史原因,山海市的很多格局,都有其根深蒂固的根系,有固定的蛋糕,譬如山海市在能源,开发新城,招商引资的力度上面从来不遗余力,然而教育这些年却始终止步不前,七年前有个市长信誓旦旦声称改革产业结构,结果最后还是偃旗息鼓。 就算是李靖平,也未必可以打破,也很难对抗这种力量,一个城市就像是一个人,要做什么事,都需要分出精力,也会出现冗余和臃肿,甚至腐败的时候,刮骨疗毒也许太激进,有时候也不太可能,以李靖平所处的提纲挈领的位置,他也只能尽量为自己的政策抱负去引导,多做些实绩。 看着张永春离去的方向,马卫国心头微微有些感慨,他虽然和山海一些有前瞻性的人一样,看得到这些东西,可距离搅动风云层次的级别,还是太低。然而哪怕就是在张永春的位置,也都是处处受束缚的。 有些力量,是难以对抗的。 …… 晚会最后的评奖环节评出艺术节的绘画,书法,器乐等等优胜。 这些奖大部分的还是被高二的拿去了,不过高一的还是得了几个奖,其中就有林楚他们57度乐队的奖项,是一个“最励志音乐奖”。 最励志音乐奖…… 一首社会主义好,还好。 可都选c怎么励志了? 很多学生对于57度乐队能得这个奖项感到啼笑皆非。 大概是唱出自我唱high了,最后领奖的时候林楚一群人还拿着奖状,向着秦西榛和程燃的方向挥手,示意这个奖属于大家,弄得现场人“伏”得朝程燃两人的方向齐刷刷望来。 晚会刚刚结束,有不少学生就朝两人的方向涌了过来,不过基本上都是围着秦西榛的,“秦老师,给你的!”“小秦老师……圣诞快乐!”“秦老师……你们57度乐队排的歌太好了!” “不准叫我小秦老师……要叫秦老师,有没有礼貌?”秦西榛对人嗔道,看着已经被一大堆男生挤到边缘的程燃,她眨了眨眼。意思是没看我这边有大批人要接见,多受欢迎,自己滚回家吧。 挤在边缘的程燃看着被男生围起来的秦西榛,笑了笑,转身从桌子下面拿起自己的书包,往外走。 结果在走道那边,有一簇人等着。 程燃看到有他们班的陈若婷,也有好像是隔壁班叫做王海英,赵青的几个女生。这些都是属于平时走廊楼道见过,知道名字,但没怎么交集的。看到他走过来,有的人不由自主朝陈若婷靠近,似乎有些紧张。 陈若婷大方一笑,递出手上的贺卡,“程燃,圣诞快乐!这是我的朋友,她们想认识你……王海英,这个叫赵青……”被陈若婷点到名字,就说句节日快乐,送上礼盒,其中一个居然是个小洋娃娃,看来蓄谋已久。 程燃唯独那个洋娃娃没有要,说句心领了。 其中一个女生道,“我们很喜欢都选c那首歌歌词,能不能把歌词给我们抄一份啊?”然后一群人在旁纷纷点头。 有人甚至轻哼起来,“为梦想灼伤了自己,也不要平庸的喘息……” “写的真好!歌真好听!” “还有高二的陈佳妮也要……” “这不是我写……算了,明天上课来拿吧……”程燃摆摆手,又拿着一堆礼物贺卡啊,小钥匙扣啊,其中混杂着巧克力之类,对众人微笑,“谢谢了。可是我没准备……” “不用不用!”一群女生逃似的走了。 程燃抱着一堆东西站在原地,想了想又摇摇头向前。 结果一个人提着书包靠了过来,是谢飞白。 这家伙看到程燃古怪的表情,笑,“你不会真的都选的c吧?那首歌很成功,之前有些人看你一头扎堆乐队这边,都以为你不务正业,风言风语的……结果现在,都没语言了……我刚才过来还听人说,‘写歌也能写这么好’之类的……” 片刻后。 谢飞白脸色有些变了,“你这个表情怎么回事?为什么这么防备……?” “我靠!……你该不会以为我来给你送圣诞礼物吧!?……老子想打人!” 第九十九章 勇气 报告厅外是一个长长的阶梯,阶梯下面是空地,很多学生出来后,都在那里,互相赠送着礼物。 杨夏的背包里装着要送的笔记本,她先拿了一部分装进自己的外套衣兜里,笔记本属于很小巧的那种,并不大,所以衣服兜里也能装得下,遇到自己要送的人,杨夏就把笔记本拿给别人。 杨夏先给了柳英,姚贝贝的笔记本。 张小佳也随后出来了,杨夏向她招了招手,张小佳小跑了过来,从杨夏手上接过送她的笔记本,“好可爱啊……你真会选,谢谢啦……” “你的沙漏也很好看,我很喜欢。” “你喜欢就好啦!”张小佳打开来笔记本,看到杨夏题的字,“同桌两年的时间,谢谢你带给很美好的回忆。”感动到不行。 杨夏人漂亮,成绩不错,多才多艺,这样的女生自然就有吸引力,能和她成为朋友就让人与有荣焉。 突如其来的,那边传来一些哄声。 众人都转过头去,杨夏有些不明就里,张小佳道,“是王超,之前和曾艳分手了,结果现在后悔了又来找她……所以都叫曾燕别理他了!” 杨夏怔了一下,“啊,是这种事啊……” “对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之前是他追得曾艳,结果后面自己又要分手,分手了好啊……那就别再找来啊,结果现在趁着平安夜又是送礼物又是写信的……什么个事儿嘛!” 杨夏沉吟了一下,缓缓道,“会不会是有什么意外呢?也许王超之前出于什么难言之隐?” 几个人同时把杨夏给盯着,那表情无比的狐疑,显然奇怪杨夏怎么会帮王超说话。 杨夏连忙道,“我的意思是,万一是为了学习,不谈恋爱呢……” “多大人了,要不要这么幼稚。”姚贝贝看过来,“又不是演电视,还有什么意外啊!就是不喜欢别人要分手了呗,结果曾艳好像又有人追了,王超就不甘心了嘛,占有欲作怪啊……” “之前自己做的事情,就应该想清楚后果……” “就是就是!” 一群人纷纷讨伐。 杨夏勉强的笑了笑。 她手揣进羽绒服的兜里,左边的口袋里还有几本要送人的笔记本,而右边的口袋里则是单独分隔出来的一本。她的右手在那一本上轻轻的捏了一下,有些犹豫了。 …… 俞晓随后出来了,拿着自己的贺卡走了过来,挨着分发,“这是姚贝贝的,杨夏你的,柳英的……” 杨夏接过贺卡,也从衣兜里把笔记本给了俞晓,俞晓拿着笔记本打量,翻开封面,“嗯?来年不要做‘吠头子’!?”,他拿着本子就挥了挥表示抗议,“喂喂,你这写的是哪门子祝愿啊……” 他又瞥向柳英和张小佳手里,“你们上面写的什么,看一看……” 去看杨夏给张小佳写的题字时,手上的笔记本就被姚贝贝和柳英抢过去看了,两人哈哈笑起,“俞晓你本来就调皮捣蛋啊!” 就在众人这么抢着看杨夏给各自笔记本上写了什么的时候,程燃和谢飞白俞晓从报告厅走了出来。 众人第一时间看到了程燃手上提着的口袋,刚才别人送他的东西中刚好有人用礼品口袋装的有一个音乐盒,他就正好把东西全部装里面了,这么走出来,手里面的袋子是满满当当的。 姚贝贝老远就出声,“耶!程燃,收获大噢!很受欢迎嘛……”这话酸溜溜的。 程燃来到众人面前,看到姚贝贝抿着嘴瞪着他,柳英等人也一言不发。 程燃恍然大悟,连忙从口袋里找了一下,拿出一叠贺卡来。 “又是贺卡啊!你和俞晓才真是节约成本呢!” 姚贝贝顿时泄气。 程燃笑着把写有名字的贺卡挨着发给他们。 “谢谢。”柳英接过去后,也向程燃递来一个包装起来的小方盒子,“我买了好几种礼物,都是小玩具,没有挨个给人写字,都看运气,有的拿到的是九连环,有的是七巧板……你这个应该是魔方。” 程燃捏了捏那个小盒子,道了声谢放进了口袋里。 姚贝贝也塞了一个礼物来,是个小手电筒,“便宜你了,我这个电筒五块钱一个呢!” 看到姚贝贝一脸肉疼的样子,程燃就笑了笑,然后把贺卡递给了杨夏。 有那么一刻,杨夏是僵住了,并没有用手去接。 这个反常让众人看过来。 但只是短暂的片刻,杨夏接了过去。程燃对他笑了笑,“节日快乐。” 杨夏突然有些慌,她拿着程燃的贺卡,却不知道右手兜里攥着的那个笔记本,能不能拿出来。 她似乎又想起刚才众人嘲笑王超的话语。 “和曾艳分手了,结果现在又来找她……什么事儿啊! 之前自己做的事情,就应该想清楚后果……” 这个时候不管是俞晓,还是柳英姚贝贝,甚至旁边的张小佳,都已经看了过来,显然也是想知道她给程燃的笔记本上,写了些什么的…… 杨夏突然道,“我想起有东西没拿,等我一下……”然后她捏着程燃的那张贺卡朝报告厅跑了进去。 冲进报告厅后,杨夏目光四处搜寻,正好看到了有人在桌子上在写贺卡,而且人她认识,是六班的一个男生。她赶忙冲上前,“能不能借我一张贺卡,我有急用……” 那男生瞪眼看着刚才表演了还没卸妆的杨夏冲到近前,倒是认出了她来,只是没想到先前表演作为主跳领舞的女神居然过来搭讪,一时有些结巴,“可,可以,你自己拿吧,没写过的……” 杨夏连忙从那男生桌子上摊开的贺卡中找了一张看上去不那么随意的,很中国风,里面有几个折层。 “借我用一下笔。” 男生魂不守舍的把签字笔递过来了,从旁看着杨夏一双有着亮粉眼影的眼眸专注的写着贺语,大致是祝某人圣诞快乐之类。 写完之后杨夏把笔递还,“谢谢!” 然后风一样转头回去了。 那男生愣了一下,心想搭讪就搭讪吧,怎么还不按套路出牌,于是只好补充道,“我叫柳波,你要还我的话来六班啊……杨夏……” 他这才从失神中回过头,看着桌上那张少了的贺卡。 “嗯……咦!” “糟……” …… 事急从权,杨夏急匆匆跑了出来,看到一群人还在原地等她。 “什么没拿,找到了吧?”柳英有些担心问。 杨夏跑得很急,加上穿得羽绒服还是比较厚,鬓角都有了汗水,发丝也有些凌乱,但她轻轻的拨了拨,快到众人那一簇之前,脚步就放慢了,然后刻意装作没事人般走了过来,不去看程燃。 “没有,我以为没有,”杨夏对柳英笑了笑,“结果是拿了的。” 然后,她把贺卡拿了出来,递给了程燃,“给你的贺卡。” 之前收到了笔记本的众人愣了一下,难道不应该是统一的吗?怎么杨夏送他们的是笔记本,送程燃的却是贺卡呢? 不过这不一样,关键是里面写的内容啊!众人迫不及待想看了。 程燃接了过去,打开之后,就看到了杨夏的笔迹,很普通的一段话,“祝你圣诞快乐!程燃。”字迹还有些潦草。 然而这个贺卡还有机关,里面是两片合页,像是窗户一样扣起来。 俞晓凑过来看了一眼,下意识伸手,把合页扣起的纸张拨开,里面居然还有一层,打开那一层后,现出了更多的字。 然后,俞晓和程燃都有些愣住了。 俞晓本来就是伸着脖子看的,看了贺卡之后,他又缩回了脖子,缓缓扭头,看着杨夏。 杨夏突然有些无措。 “什么啊……” “写的什么嘛?” 柳英和姚贝贝等人一看这个架势,也有些心痒难耐了。 程燃准备把贺卡一折收回的时候,他旁边的谢飞白手快,捻着贺卡一角抽到了他的手上。 “张东健,你小子圣诞快乐!记得还我的钱!——柳波。” 谢飞白把那里面的内容念出来后,两根指头夹着贺卡晃了晃,对程燃满脸嘲笑,“这是别人写过的啊,随便一张纸就给你打发了,看来你好打发得很嘛!” 然后谢飞白看向睁大眼睛,脸色雪白的杨夏,笑起来,“看来你真的……是很讨厌程燃啊。” 校门的铁护栏之外,清代老建筑商铺的屋檐张灯结彩,有应景的搬出了塑料的那种小圣诞树,连接着小星星彩灯,一些道路两旁的文具店,小超市用心的还在橱窗上贴上雪花。 那些五光十色的灯光隔远照射进来,照射在杨夏的面容上,照射进她发呆的瞳孔里。 柳英,姚贝贝,张小佳,俞晓……众人面面相觑之后,都纷纷侧转目光,不去看此间的尴尬。 杨夏脸如火烧,她怎么也没想到,刚才自己大意,没有注意到这竟然是别人写过的贺卡……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 她想解释,她羽绒服右衣兜里面,其实就有给程燃的笔记本上,上面还有不是那么潦草,她此前精心写好的一段话语。 “每个人都会为一些东西而坚持,其他人觉得是浪费时间,但对这个人来说,却很重要。也许这个人所等的,只是一个……回头?” 然而,此时此刻,她怎么拿得出来? 她倔强的在衣兜里捏着笔记本,抿着嘴注视着程燃,瞪着他,直到眼睛有些发红。 程燃从谢飞白手里拿过了那份贺卡,收起来放回衣兜里,冲杨夏笑了笑,“我很喜欢,谢谢。” 直至程燃和她错身而过。 她也只有怔在原地,长身茕立,失去了把笔记本拿出的勇气。 第一百章 愿无岁月可回头 一天的喧嚣,已经临近了尾声。 无论多么精彩的艺术节演出也终究过去,多么热烈的聚会都终将散场。 那些节日的彩灯让这条街上的清代的建筑焕发着的新生的气息,将在灯火消弭之后重回沉沉的暮气,古旧和斑驳仍然是这里的本色。 那些在灯光下笑靥如花怦然心动或者痛彻心扉的面容,又将在第二天车水马龙的街道城市中,杳无影踪。 所有的快乐悲伤,像是从未出现过。 这一夜里,有五十七度乐队大展身手的欢快,歌声传唱,热度必然在未来经久不消。然而对于程燃一个大院的同学兼朋友来说,杨夏送程燃那张用过的贺卡,又像是一场横空突发的事件,带着扼腕的叹息。 俞晓这次全程和程燃一路回家,破天荒没有再多说话,也没有试探程燃的心情,因为就连他自己,都感同身受的寂寞如雪。 柳英和姚贝贝陪着杨夏回到大院,临各回各家分别时,姚贝贝道,“笔记本没那么多,有时候不可能每个人都有的……我也有让别人帮我买贺卡,或者借几张来用的情况,我相信你只是找人借的时候,别人把写过的给你了,你不是故意的!” 柳英道,“我想这事程燃是知道的,毕竟谁会真的用别人写过的贺卡送人啊……这就是个误会,说清楚就好了。谢飞白的话根本不用放在心上,那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的……” 杨夏和她们一起回家的一路之上,都是红着眼睛和鼻尖的。 说到底,这根本就是个乌龙,固然杨夏对程燃的礼物没有如他们那样准备的精心,但贺卡真的不至于是别人写过的,连她恐怕也不知道啊…… 但换思路一想,如果贺卡是杨夏提前借的,那么她全程没有发现是用过的,其实还是……不用心啊。 所以两人虽然一时觉得杨夏不会这么做……但却找不到更好的理由来解释这一切。 “嗯。”杨夏最终和她们点点头,回到了自己的单元楼。 杨夏开了门回家,在父母刚来得及问“表演还顺利吧……”,她就一头进了自己的房间里。杨夏母亲来到窗户,看到杨夏扑在自己的被子上,兴许是哭了,她不好多问,有的学校的事情,一般都需要她自己去解决,他们一旦介入,恐怕还适得其反。 只是杨母已经开始准备水果了,又打了一盆热水,打算等会杨夏直接过来卸妆。 刚刚准备完这一切,房门开了,大门那边传开开门的声音。然后听到杨夏对她爸爸说,“我出去找一下柳英。”门又关上了,徒留两人面面相觑。 程燃正和徐兰程飞扬聊着天进行家庭聚会的时候,突然有人“蓬!蓬!蓬!”的拍门。 力道很急,像是有人擂鼓,似乎很怕再而衰三而竭,所以要一鼓作气。 程燃开门,愣了一下,门外站着刚回来的杨夏,还穿着那件羽绒服,眼眶带着水花,但说话却不容置疑,“去楼顶上!我在上面等你!” 说完杨夏就转身上了楼,徒留程燃站在门口,刚才看杨夏的架势,还以为她是找上门来打架的。这个时候程燃回过头,就看到客厅里徐兰和程飞扬两个眼睛瞪得洞大不明就里的吃瓜群众。 程飞扬咳嗽了一下,“这个杨夏一直是很好的女孩子……你不要欺负她……” 徐兰就势道,“快去啊,天台风大,别让人久等……” 你们两个什么表情啊…… 程燃想了想,回头道,“那我还是去一下?” 那边两人点头如捣蒜。 …… 这个时候的小区单元楼最高也就是七层,七层之上就是楼顶,有一道铁门。程燃上来的时候,铁门已经打开了。 走出铁门,踏足带着苔藓的屋顶地面,夜光的清辉之下,杨夏就站在城市灯火的背景中。 羽绒服,牛仔裤。 身影萧瑟。 看到程燃出现,她转过头去,背对着他。马尾斜披在帽子上,风腊腊作响。 声音响起,“程燃,你相信……我给你用过的贺卡吗?” “就为这件事啊……”程燃道。 “吖……”杨夏转过头。 “我们家门差点被撞开,我打开门看到你那副气势汹汹的模样,有某个瞬间以为你要跟我说的是‘天台,单挑。’” 杨夏哭笑不得跺脚,“你到底有没有正经的啊!”她又低声道,“我真的……那么野蛮?你爸妈,说什么了?” “天台风大,让我别让你等太久。” 杨夏“哦”了一声,又道,“问你啊!” “相信啊。”程燃点点头。 杨夏脸在肉眼可见中憋红,“啊?什么叫相信!?” “这辈子谁还没个粗心大意的时候,我说了,没关系啊,不就一张贺卡。”程燃道。 杨夏有些想抓狂了,摇头,“不是这样的!我是给你写了笔记本的……只是,只是,只是临到头,找不到了……所以才临时去借了一张的。” 程燃想了想,恍然,“噢……原来你当时说有什么没拿,其实是去借卡片了。” “那这么说来,”程燃挠了挠头,“谢飞白当时说得太过分了,要不,我让他跟你道个歉?” “啊,这个……其实无所谓……”杨夏摆摆手,她又像决定了什么,盯着程燃,“你想,看我给你的笔记本吗?” 你想,看我给你的笔记本吗? 杨夏身披清辉,站在此间的屋顶上。 程燃有些恍惚,像是回到了遥远的记忆回溯中,他和俞晓等人在这里第一次喝酒,第一次抽烟,自己弄烧烤,放鞭炮。身为乖乖女,大院别人家孩子代表的杨夏就往往远远躲在他们身后,要不叉腰指指点点指责他们,要不就远远跟随,放鞭炮烟花捂着耳朵瞪大眼睛,雀跃无比。那个时候,院子里十个有九个男生都幻想过和她单独呆在天台上,会不会出现电视剧里才有的那种令人抓心挠肝的场景。 结果杨夏总是太聪明,从来不上当,但凡有男生有这样的苗头,都会被她给掐灭。或者干脆没有女伴就不出门,让男生们一筹莫展。 有一次似乎大院子弟还这么做了,好像是张鑫,那时候隐隐是院子里男生中领头羊,自忖高富帅。一次骗杨夏上天台,然后大家一哄而散,把铁门锁了,把两人关在天台上。 结果是杨夏一脚把门给踹开,拍拍手走了,徒留张鑫在天台上筛糠抖呆若木鸡。 这些小伙伴们曾经的光阴,就像是潮水,总是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候,冲击过来。 程燃道,“好啊。” 杨夏手从兜里拿了出来,然后摊开。 程燃上前,接过了那个封皮是红白相间,很英伦风的笔记本,的确选得很有品,就以程燃的眼光来看,还是比较好看的。 杨夏已经扭过头一屁股坐在了天台凸起的棱线上,不去看程燃。 然后程燃就看到了扉页上的那段话。 每个人都会为一些东西而坚持,其他人觉得是浪费时间,但对这个人来说,却很重要。也许这个人所等的,只是一个……回头? 这句话中,主语是一个人等待一个回头。 这个人是谁?是他,还是她。 如果是她的话,那程燃也就明白,为什么她不敢把这份笔记本,交到他手里了。 “程燃。” 杨夏低头看着地上的苔藓,轻声道,“如果,初中毕业那场文艺汇演重新再来一次……我不会那样的。” 这话很小声,但已经表达了足够的意思。 程燃想了想,还是笑了……这个女孩,终归到底,还是太善良啊。 “原来你一直为此过意不去啊,怕伤了我自尊?其实,没关系的,我知道啊,彼此这么熟,下不去手吧。当时怪我……但其实也是被坑了,说来话长……总之莫名其妙对你表白,自取其辱,这种事,也是人生的经历之一嘛,挺有意思的……不要再耿耿于怀了!” 程燃指了指自己,“我心脏强大脸皮厚,又是自找的,没有放在心上。” 杨夏怔了怔……什么叫“彼此这么熟,下不去手”啊……这真是,明明是不同意思啊。 会错意了啊你。 她张口,一句“其实我是想说,我会答应你。”的解释就在喉咙口。 程燃低头看着笔记本道,“不过这段话,写的真好……回头,回头……”他看着眼前的城市,轻声道,“愿无岁月可回头啊……” 杨夏这话终究没说出来,她眼瞳一亮,轻声道,“愿无岁月可回头……下一句呢?” “下一句……是什么来着,噢,对了,”程燃道,“是……愿有良人共白首。” “愿无岁月可回头,愿有良人共白首。” 杨夏喃喃的咀嚼。 男子和女子,就在清辉遍洒的天台上,一个站立,一个叠腿斜坐。 似温柔了岁月。 是的啊,还有那么漫长的时光呢。 女子抬起头来,本来想说的话,最终也都化作这两句诗中了。 第一百零二章 他呀…… 蓉城。 十中的古汉代式教学群,冬天的日头下去的都比较早,天色很快就蒙蒙黑了,教学楼之中的白炽灯亮起来,很多学生在教室外的护栏楼道上聚着,这使得回字形结构的教学楼总浮着一层低频的嗡嗡声。 临近年末,平安夜圣诞节刚刚过去,回望这一年,蓉城十中也是收获满满,先不说今年在各大竞赛上获得的奖项,今年的重本升学率理科百分之八十五,文科百分之八十二。其次在省级的很多青年活动上,也能见到蓉城十中学生的大名。这所学校仍然作为省内首屈一指的高中伫立着,吸引着无数家庭或羡慕,或殷切或遐思神往的目光。 时间遥遥指向六点半,一辆大概早在众人翘首以待中的大巴车,从滑开的正大门闸门处,驶入了群楼下的广场。 参加省青年节大会的学生代表回来了。 这个时候,回字形教学楼的人头就越加攒动了。 青年节大会在之前举办,省市电视台,各家媒体也进行过报道,这个当口上电视和报纸,还是一件非常稀罕的事情,特别是在电视上看到自己同一个高中的同学。 当然,社会上的赞誉对于蓉城十中的学生而言基本都快是习以为常了,毕竟蓉城社会风气就是如此,走到哪里,说起在蓉城十中就读,那亲戚朋友看过来的目光都会不太一样,潜在的优越和自豪感是有的,这些都化成一股归属和荣誉感。 这种优越感一般只有在和自己同一学校比自己优秀的人面前,才会发自内心的收敛和尊重。 而此时那辆车里下来的人,大概是大部分学生无法挑剔认可的存在。 回字教学楼上的人潮,更是黑压压的,形成人头攒动的局面。 “张光希,唐子琪,姜红芍回来了……” “电视上和报纸上都报道了,当时摄像机转过去的时候,姜红芍正在台上发表演讲……我妈当时还指着省台问我,这是我们蓉城十中的同学,我认识吗……我特么怎么可能不认识!” “这青年节大会主办方也是狡猾啊,故意选颜值高的发言……他们倒是达到目的了,报纸上刊登的就是她那张照片,出名了,女神啊……这下竞争者可多了去了!” “本来竞争就很大好不好,明恋暗恋她的之前都好多人了……没关系,多你一个不多。” “川台报道这次青年节活动。而前不久蓉城电视台的记者还来学校采访了朱旭……” 这些对话在楼里进行着,突如其来对面的楼体中传来一声喊声,“张光希!垃圾!” 喊声很突兀,在嗡嗡的背景声中非常醒目。 喊的就是从大巴车里走出的一个学生,应该是平时间互相爱开玩笑打趣的朋友。那叫做张光希的学生无奈朝教学楼上拂了拂手。教学楼上引发了一阵哄笑。 但这阵哄笑引发的声音更大了,开始有人插科打诨,人们开始跟风,像是比赛谁的嗓门更响。 “卢宇轩!” “赖思年!……” 这些倒不是完全是下方回来的学生名字,喊到了对面楼里的,有躺枪的惊慌失措,“哪个神经病叫我?” 直至突然有个声音穿插进来,双手在嘴巴边拱成一个圈,“我喜欢你!——” 这纯粹是恶搞的。 但架不住旁边的损友突然扯着嗓子向下面怒吼了一句,“姜红芍!” “喔噢——!” 一大片轰然之声爆发开来。 然后有人顺势朝下面附应,“姜红芍!” “姜红芍!”、“姜红芍!”、“姜红芍!”……声音从最初时的杂乱扯着嗓子乱吼,逐渐有了节奏,然后扩大开来。 紧接着变成了整个回字形楼体间所有学生的排山倒海之声。 姜红芍!姜红芍!姜红芍! 有应景的不断开关教室和楼道的灯,这种举措火上浇油往往引发了更大的吼潮。 因为蓉城十中的建筑楼本就在市中心一环内,而且这里相对而言是周边最高的楼宇,四周围的居民楼都要低矮很多,这轰然的声音甚至让方圆的居民楼都给震动了,路上行驶的车都停了下来,这阵仗就跟古代打仗军阵大本营炸营营啸了类似,蔚为壮观。 不知道的还以为监狱暴动了。 再后面是各班班主任集体出动,可能是为了防止学生暴动,挨着把每个班的学生给吆喝进了教室里面去,才算制止了这场闹剧。 自那以后,每逢圣诞节平安夜,或者毕业前夕,蓉城十中就有了一个一直不曾断绝的传统……古代的叫法叫营啸,现在则被称作为“吼楼”。 后来无数在这个学校就读的学生都经历了类似的事件,于是开始考证起来历,而最初时的来历也已经成了各式各样的传说……渊源流长。 …… 蓉城十中这个时代的吼楼还没有后世的那么宽松,这场闹剧最终被得到校长指示全体出动的班主任给镇压了。 每个班的班主任或者科任老师都在进行思想教育。 但这种事已经种在了学生兴奋的骨子里,往后每年基本上都要闹一闹,后面学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第二天上课的时候全校都在讨论昨天因为姜红芍回归而造成的吼楼事件,其实不用提及人们也早已对她如雷贯耳。毕竟这个时候上过报纸和电视,这足以成为全校的名人。 而与她同在一个时段的名人则是朱旭,也进入了人们的视野。 主要是两人一前一后,姜红芍上了省台的新闻节目,虽然这种卫星电视台只是对青年节新闻的报道,只是一个镜头,但姜红芍代表蓉城十中露了面,这个时候造成的效应无疑是巨大的。 而朱旭,则是上了蓉城电视台的第二套节目。 相比起姜红芍的惊鸿一瞥,蓉城二台这次是派出记者针对省宣传部教育局和诸多单位举办的“最美校园文化墙评比”活动的采访,朱旭就是蓉城十中推举出来的代表。 这种事情自然也是在学生中间传开的。 “朱旭昨天上电视了,看到了吗……对他的文化墙‘传统文化’进行了采访,他介绍灵感,有十几分钟吧……” 这个时候只要进蓉城十中,就能看到左侧的大墙体上面朱旭办的文化墙。那有很多个板块,是一幅幅关于传统文化的图文,字符跳跃,人物生动,除了漂亮苍劲的书法之外,朱旭还展示了绘画的技巧,画出了很有蓉城特色的竹林和古代房屋,诗歌大道之类,纯以学生能做到的角度,的确非常不凡。 结合十中的学生上学看到的文化墙成形,再加上蓉城二台的报道,朱旭也是名声斐然。 “朱旭这幅文化墙是蓉城十中推举上去参加‘省最美校园文化墙评选’的,好像蓉城二台的记者都是先和校长确认过的,专程来报道的。估计是稳拿第一名了。” “咱们蓉城十中,要说文化墙比拼,也是必须拿第一的,不过外国语学院,绵山中学说不定会突击一下……不好说,这两个学校是想着从各个方面都要追赶……” 人们还在你一言我一语发表意见的时候,有人从外面拿着份报纸进来了,挥着报纸,指着上面的内容,进班就是一脸的惊讶,“今天的蓉城都市报公示了最美校园文化墙评选结果……朱旭第二!” 朱旭办的文化墙是全校都看得到的,再加上又有电视台的专程来报道采访过了,所以蓉城十中也一度认为这个“最美校园文化墙”的评选基本上落袋为安了。 主要这件事还经由了电视台记者报道,朱旭还在镜头面前很介绍了一番蓉城十中和他办文化墙的来历和初衷,传闻中十中的校长媒体关系搞得比较好,所以没有人怀疑这简直就是蓉城第二套节目给十中做的宣传。 当然最后文化墙冠军也肯定会落在十中。 全校都知道这事,当然这也不是什么大的奖项,但也应该是预料之中的事情。 只不过当预料之中的事情,突然出现了偏差,原本以为理所当然,却逆反了一个结果之后,自然让人诧异。 最美文化墙的评选结果公示了。 得到第一名的并不是蓉城十中。而是山海市的,第一中学的。 上面大大的写着得到第一位的名字—— 程燃。 作品《海尔波普慧星》。 …… 特么的这人是谁啊!? 怎么突然整出个妖魔鬼怪来! 原本要是朱旭得了第一,十中可能还没啥值得骄傲的。 偏偏这个既定的第一居然被莫名其妙的学校和别的人横空抢过去了,这就让蓉城十中上下哗然了。 “居然不是我们蓉城十中第一……这程燃还是山海市的,小城市啊!” “山海市一中,还是当地比较出名的了,省重点吧。” “再重点,有绵山重点?有棠外重点?这两所学校也没赢我们啊,这次山海市的中学居然把我们给超了。” “淡定,谦虚嘛,海纳百川……文化墙而已。” “淡定个头啊,主要朱旭还上了电视啊,结果一番报道,不是第一。我们十中不要面子啊……” 五班之中,一群学生就着那份蓉城都市报讨论着。 和那群学生隔着一列的蒋沁橙对同桌姜红芍轻声道,“红芍,你从刚才开始就笑着在听他们说话,你以前在山海市就读,你认识那个人?” “吖……”姜红芍转过头来,点点头,“认识啊。” 蒋沁橙眼睛睁大,“果然神通广大啊……这你都认识……这个人,怎么个样子,是谁啊?” 姜红芍目光落向窗外,不知是不是想起山海发生的那些故事,唇角微微挂着笑意。 蒋沁橙觉得外面人们怎么传这个女孩,说起她这样那样的事迹也罢,那些人保证从未见过她这样的一面……连自己竟然都看得有些呆了。 她的注视中,姜红芍绰约一笑,带着半开玩笑的洒脱。 “他呀……是夜空中最明亮的那颗星呐。” 第一百零三章 跨年 姜红芍在青年节亮相的照片,还是在市一中学生中掀起了波澜,很多人根本不在意报纸上面活动的内容,而单纯就是因为女生长相去观摩评论了。 大多是些感叹,“蓉城十中,变态学校的高材生,长得挺漂亮啊……还以为这学校学霸没几个长得好看的呢……” “这你就不懂了吧,虽然基数可能没普通学校那么大,也可能大多数因为忙于学习而不懂打扮,但往往是蓉城十中,二十七中这种地方,出一个即漂亮又有才华的女生,才更是难得!就像这个……嗯,姜红芍一样嘛。” “也是,平时也没见围这么多人的……” 在网络尚不发达的时代里,这样的波澜,比后世信息大爆炸的很多纷杂的信息,更加的纯粹吧。 最为惊喜、恍惚和唏嘘的大概就是以前老初一中出身认识她的人了,突如其来,这位曾经的同学,就好像到了一个他们抬头仰视的高度。 柳英,姚贝贝,杨夏等老华通大院的子弟碰头的时候,也经常会聊起这个话题,不过倒是没有太多的意外,有的人本身就很优秀,就是别处的风景,偶尔畅想一下对方的人生,也觉得心驰神往。 蓉城十中本就是重点学校,这就是一个平台或者说窗口,很多蓉城和省上的青少年活动,有这个学校的人出来,是很正常的事情。 他们这个小城市,山海一中即便是省重点,和辐射全省的省会蓉城终究是没有办法相比。所以当看到姜红芍上到报纸媒体上面的时候,他们仍然为她高兴,是身为朋友的骄傲和小自豪,有时候又会生出淡淡的空落和惆怅,那可能是一种彼此间横亘着的空间和距离而生越来越遥远的触动。 曾几何时,他们的悲欢是共通的。而现在,他们在此间有此间的热闹,每天的日子曲水流觞,却又轰轰烈烈,半期考试,艺术节演出,每一段都留下了深刻的印象。而姜红芍,也有属于她的那个世界的精彩。 最光芒耀眼的朋友,生活在别处,而他们的生活,仍然是在这个小城市里,在这伴随着他们每天日复一日的成长再到成熟的家乡。 一高的艺术节演出,圣诞节过去之后,年末也来临了,一般这段时间大家也人心惶惶,元旦节学校不统一搞活动,最多就是在跨年前夕晚自习的时候各个班自己做主,安排一下班会活动之类。 有的班是联合起来搞了小型的活动。有的班则只是在教室里唱唱歌表演个节目什么的,普遍元旦前夕的气氛很浓烈。 但也有的班,并没有任何过节的气息,仍然正常行课,王奇正襟危坐在六班讲台之上,俯瞰下方,下面只有沙沙沙的笔画书写之声,外面是一些班级传来的笑闹的声音,而这一切都和六班绝缘。 六班全班正在做一套试题,每个人面容上,都浮着一层幽怨…… 后来晚自习结束,宋时秋被叫到了教师办公室,王奇凝着脸,道,“具体时间下来了,本学期期末考试在一月二十日。自半期以来,你是从头到尾都抓紧了的,反观那个程燃,搞乐队,这样那样的,得意忘形了……这次把他打下去,你拿年级第一?” 宋时秋很平静,这种沉稳的气质也是王奇比较满意的,像极了准备一雪前耻的雪豹,不张扬不暴烈,受过的伤疤成了一种资历和荣耀,它抬起锋锐的利爪,笃定且强势的蹑近猎物,这一次出手,就是雷霆万钧。 宋时秋低声道,“都选c……上次考了年级第一竟然是因为都选c,写这样的歌,可想而知他到底有多么得意忘形。” 王奇冷冷道,“是啊,我教书这么多年,还没见过这么吊儿郎当不知廉耻的第一名!” 宋时秋眉宇拧起来,“以前,学校里这样的人,也是有的……我也并不是一直都考在前面的。只是,往往这种态度来学习的人,等到最后的名次表上,第一页上连名字都看不到了……不管其他人了,我好好发挥就是。” 王奇的三角眼皱起,笑了起来,“对,不要管这些无关紧要的人,成绩是自己的,好好考,全力发挥就是,我相信你稳住心态,保持平常心,把最近学的巩固好了,完善突击一下,就那种学生……怎么跟你比?” 半期虽然谭庆川打了个大胜仗,但分房的事情仍然还没开始彻底落实,这年头集资建房,学校有自己的地,拿土地使用证,向上面申请,找设计单位设计施工图,职代会讨论方案,主管单位意见,经由劳动部门核实人员名单,市房改办确认项目合格,才会下收款通知单,问题就是在于房改办这边对设计图出现了异议,在设计图修改的这段过程中,硬生生的就把流程拖长了,导致最终还没有走到收款集资的流程。 既然没有到最后这一步,那么未必就没有转机。这一次期末考试要是宋时秋能够成为年级第一状元,分量上可是比程燃半期重一些,只要宋时秋能够超越程燃,这之后的事情,王奇觉得还是有希望的…… …… 月31号是星期三。 跨年前夜,晚自习下课,学生人潮从白炽灯通明的教学楼涌出,散向这个小城市的各个角落。 这个时候的跨年夜还没有后世那么多讲究,省内大概只有最发达的省会蓉城城市中心广场会有各个大学的学生用充气锤在广场上互锤,每年都会出现过激的打架事件,倒也不严重,不过总是要搞得警察兴师动众。 而至于类似山海这样的小城市里,这种活动并不多,大部分学生们都要上课,上完课后也就老老实实的回家,最多跨年晚上看市政府心情,有时候会像是春节时进行官方的放烟花。 但路途上就有爆竹时不时的炸响,放学的路途上也会偶尔传来躁动,那种立在路上的烟花喷发出火树银花,在跨年夜清冷的空气中,平添了几分年节将至的气息。 程燃看着身边那些一张张年轻的面容,看到不知道是谁抛了个火炮在女生群脚下,女生们在爆炸中“嗷”得散开,姚贝贝,柳英一群女生然后气急败坏冲始作俑者一边追打一边喊着“要死了你!”的声音。 那些古旧的低矮房舍,乱麻般的天线缠绕的远处,升起的烟火,染红了天际,也染红了身边杨夏等一张张喊着“哇!快看,快看!”的面容。 那些面容凝固在时光里,若不是再次看到这一幕,程燃几乎忘记了,他也曾有过这样的时刻。 对于这里生长的大多数人而言,好像每年年末所经历的都是如此……他们已经在这座小城经过了无数个这样的年华。也曾经一度认为高中的三年很漫长,似乎那就是人生中最漫长的一段岁月,然而晃眼之间,十年后,二十年后。才发现原来曾经以为漫长到没有边际的三年,只是人生中回溯起来几个片段,一些瞬间。 而就在这些眨眼的刹那和瞬息的片段走马观花之间,好像无数个三年就这么过去了。 二十年前在明清建筑的街道上和你一起看烟花的那些人,如今又在何方呢? 溯游时空的程燃好像已经有了豁免回答这个问题的权力。 十年以后,二十年以后的那些事情,都和此刻的他无关。无论未来人们是历经风霜妥协了棱角,是内心千疮百孔满目苍夷……此时此刻的他们,仍然是此间少年。 不必听青春传来笑声而羡慕。也没有城深草木深,身处繁华大都会,却如同独守孤城。 旁边小街传来《公元1997》的歌声,“一百年前,我眼睁睁地看你离去,一百年后,我期待着你回到我这里……一次次呼唤你,我的1997年……” 杨夏,俞晓等一群男生女生谈论起年末很火的由富士电视台播出,被后世很多人评价“从此眼中再无爱情剧”的由木村拓哉和松隆子主演的《恋爱世纪》。 而女生们这是对这部剧集体中毒,那架势,后来的《流星花园》才能媲美,姚贝贝专门让他妈在租影碟店办了会员,周末是第一时间从老板那里拿这部片子叫着一群女生关起门没日没夜的看,这个时候姚贝贝还眉飞色舞,“恋爱世纪第一集松隆子剪短了木村拓哉的头发,这一翦几乎剪去了一半东京年青男人的发型,因为第一集播出后,整个东京年轻人基本都留成了和他一样的短发!” 这个年代的木村拓哉的确在亚洲火的一塌糊涂,只是看着这群眉飞色舞的女生,不知道未来两年后,木村拓哉宣布结婚她们又会是个什么表情。 砰! 烟花在天空绽放。 程燃突然有些感慨,重生回来,这半年时间,好像也到了尾声。 这一年里有伟大的电影,有伟人的逝世,有见证历史的港城回归,有恐怖大王的预言,有很多改变世界的事物正在萌芽。 也有山海市发生的命案,他和一个女孩在山海市的丛林追踪一群穷凶极恶的罪犯,也考上了第一高中,救下了谢侯明,动员了老爸程飞扬改组成立了伏龙公司。 在这个没有后世那么多高楼大厦的城市里,没有光污染,pm2.5的天空中,那也是世纪末的人们第一也是唯一一次看到海尔波普彗星。 彗星绝尘而去。 亦如人生一刻不停歇的向前。 跨年的夜晚,烟花在天空爆开,城市到处听得到间或响起的爆竹声。 程燃在年末最后一封向蓉城寄过去的信里,提笔是这么的一段话。 “1997年过去了,我很怀念它……”百度一下“重燃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一百零四章 看见,就好 蓉城城市核心寸土寸金的西南方向,毗邻由唐末延续至今的杜甫草堂,有一座由竹林、楼阁、小桥、流水构成,在杜甫诗句中名扬天下的浣花溪公园。 浣花溪内有沧浪湖和湿地白鹭洲,分别应对杜甫当年诗句中“之推避赏从,渔父濯沧浪”以及那首妇孺皆知的“两个黄鹂鸣翠柳,一行白鹭上青天”。 整个公园林色湖光之精致,水中的船,岛边的树,颇有日落看归鸟,潭澄羡跃鱼的意境。 在这片沿湖边河溪畔的绿草坡地之间,分布着在建的和前期成形的别墅群,中式的白墙小院,在竹林叠翠的掩映中若隐若现。这些房舍神秘而隐蔽,只有深入其间,才能从那些古典而精致的园林中,看到其中的讲究和布局之妙处。 此时浣花溪水流淌之畔,有金银花蔓藤缠绕的铁花栅栏后方,是疏朗着几株樟树和银杏树的一个小院,小院内是古朴低调的两层楼独栋,其中透着斑斓的灯光。 李靖平是下午到的小院,秘书孙伟把过节的一些山海市土特产搬进屋子后离开,孙伟是蓉城人,这个时候也是要回家过节,李靖平也就不留他吃饭了,孙伟也知道李靖平工作问题,一家人这么过节团聚的日子并不多,所以自己也就不插在其中了。 孙伟出门的时候姜红芍在二楼的阳台上跟他挥手道别,直至离开的时候,孙伟漫步公园内,还心情大好心旷神怡。 李市这一家人,大概就是传统意义上的人中龙凤吧,还真是让人羡慕。孙伟又想到李靖平在山海市的发展规划大会战,很有一种心驰神往之感。不知道未来山海市的发展志上面,未来几年十几年后,山海市再回顾,会不会提及他们曾经的贡献,留下他们的名字。 厨房里传来碗碟磕碰的清脆声响,客厅里的灯光柔和,李靖平翘着二郎腿坐在不失支撑的软性沙发上,桌子上摊开着报纸和一些内参,资料之类的内容。 属于他的洗菜工作已经完成,这个时候他可以清闲一下,通过过道看到厨房里老婆和女儿两个高佻窈窕的身影,晃眼之间,他有一种暖洋洋的幸福感。 姜越琴将菜盘端上桌,瞪了一眼李靖平,“就不能搭把手?” 李靖平翻着报纸,抬起头,一本正经,“我洗了菜。” “菜还是人家李婶买的,就一些青菜你洗的,萝卜还是红芍削的皮,听说在山海,红芍反倒成了你保姆了,你这个市长做的悠闲啊……”姜越琴声音悦耳,如今虽步入中年,却依然是国色天姿,有其母必有其女,实际从李靖平周围的反馈来,都认为妈妈比女儿更美,有时候李靖平虽然觉得这老婆太厉害做老公的怎么就有些心累,但有时候还是很满足。 此时姜越琴不紧不慢的说着话,话语清和,但李靖平却紧张了一下。 “这正好反衬了我不悠闲,工作上的忙碌,”李靖平道,“还有,这是我有本事,有个能干的女儿,再说,山海那地方,不比你在省里,真的安排个人来家里照顾着我们爷俩,总归有些别扭。哪里像是你这里,专门的家属大院,小独栋,配给的后勤部门。听人说都被叫做‘腐败楼’,这传出去可不好听啊……人家当年杜甫安史之乱流落这里,所歌‘八月秋高风怒号,卷我屋上三重茅’,何等艰苦朴素,结果今时今日,周边可是起了一片豪华别墅,这人民群众怎么看……” “不要转移话题,”姜越琴淡淡道,“杜甫还歌过‘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彼天下寒士俱欢颜’,我这房子怎么了,选的就是最小的房子,以我的级别,有超过两百个平方?别人的事情我管不着,风气问题并非一时可解,自己问心无愧就好。你在山海志高意满,对女儿死活却不管不顾,我当然只能接在眼皮底下照看着,省委大院老宿舍距离蓉城十中很远,不像这里出门没几个街区,更方便孩子读书。” 李靖平一时有些语塞。 踩着拖鞋的姜红芍这个时候端着菜上桌了,又扭开了一瓶酒,“杜甫还歌过‘饮如长鲸吸百川,衔杯乐圣称避贤’,今天过节,不谈工作和吵架,好好吃饭行不行?” “吃饭吃饭!”李靖平折起报纸,搁在桌面上,面对其中其中一张的时候愣了一下,然后无动于衷的起身,这个时候正看到姜越琴回过头上桌最后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 李靖平出身寒士,虽然仕途顺畅,但这里面多少都有姜家的庇荫,再加上有个强势的老婆,对于李靖平本人来说,安能没有一些压力和负担。 这种压力无声无形,但总是在生活中日月累。后来工作原因,双方聚少离多,在电话里争吵和冷战也就变多了。 不过好在有个共同的女儿,有的时候也是维系两人的纽带。 姜红芍的优秀自是不必说的,两人也为之自豪,这大概也是双方共同的荣誉感。 这顿饭在姜红芍的调剂之下,还真有一种久违的生活气息。两人的身份,平时的日常,导致双方都有些和日常的生活脱节,只有在女儿面前,这个家才依稀像个家的样子。 这顿饭李靖平喝了半瓶好酒,姜红芍帮忙收拾了碗筷去了厨房洗碗。姜越琴走出来,坐在李靖平旁边的单人沙发上。 她双腿交叠,背脊挺直,这种天生而来的气质,让李靖平依稀回到了年青时看她如天人的时刻。 姜越琴不动声色,“看到了?” 李靖平看了看桌上那叠收起来的报纸,点了点头,“她要咱们看的,以你女的心思,能看不到吗?” 姜越琴眼观鼻鼻观心,“那份报纸上的那个省级校园文化墙评选第一的,就是那个少年?叫程燃?” 李靖平朝厨房那里看了一眼,里面传来水流簌簌的声音,姜红芍轻轻哼着歌,他道,“是啊……” “是个什么样的人?” “我们山海伏龙公司的,叫程飞扬的儿子。他爸是做通信的,以前是华通公司在山海的分公司的职工,搞技术的,今年刚进行了改制独立,成了法人。谢候明可能参与其中。” “华通公司,那可是省内大户,不过好像现在也是处于自身难保,缩减部门求存的境况,谢候明那种老狐狸,居然会支持一家被总公司缩减的分公司,他自感受恩,以此图报?”姜越琴道。 “应该是这样……但走的都是正规的程序,而且这个伏龙公司改制成立后,还是打了一场漂亮仗,邮电所业务接过去了,技术上没问题,山海市老旧的通讯线路,也该进行替换了,以后通讯受人诟病的问题,可能迎刃而解。” 姜越琴道,“一个中学生,当初就能那样,救下谢候明?” 李靖平道,“咱们姜红芍也参与了,她不也是中学生吗……这个学生,不好评价。孙伟那里给了我个传闻,程飞扬伏龙公司选择邮电所攻破,是他这个儿子的主意。这个学生就有点有意思了,你也看到那张报纸了,红芍他们十中都只是第二名。那副墙的照片,我怎么看,也并不认为这只是十六七岁的学生的作品。一个人的作品往往是其内心世界的展现,细致入微到这种程度,注重细节,有大局观,创意方面,我前所未见,很大可能是临摹他人成熟之作。然而红芍当时透露过,她和他一起办的文化墙,出过建议。这样看来,姑且排除这个可能。那么这个程燃心性上面,确实超越同龄人……反观起来,若是适逢其会,能破案倒像是情理之中。” 姜越琴露出揶揄的笑容,“那还真是难为你一个市长,对一个中学生了解得这么多。” “六二大案关键人物,不了解一下,怎么可能。” 这个时候姜红芍洗完了碗擦了手走出来,两人停止了交谈。 姜红芍看着两人,微微一笑,“我楼上去了!” 等她走上楼后。 姜越琴想了想,对李靖平道,“我承认有些才华,但过于少年老成。红芍故意让我们俩都看到他,这是示威吗……” 姜越琴笑了起来,那是一种炫目的,带着一丝清傲的笑意。 她摇了摇头,“知女莫若母。这丫头,还是对离开山海心有不忿啊……所以,总会有这种小性子。无妨,这更让我觉得,让她来蓉城是件好事情……” “有个曾经可互为参照,彼此磨砺的人,是件好事。我们不必过于紧张,”姜越琴笑道,“如今的蓉城十中,也有很多这样的,不亚于我们女儿优秀的人,和这样的人一起成长,眼界更高,理想也就越远大。到头来,她回过头,觉得以往可以并行的山峰,也不过是云端下方的小尖角而已。” 李靖平点了点头。 姜越琴露出一个动人的笑颜,“真难得,这还是一年来,我们首次为一件事达成共识呢。” 二楼的房间里,姜红芍正坐在书桌前,下方的所有对话,她都没有在楼道探耳去听,那也毫无意义。 她面前的书桌上,摊开的纸张前,有她刚才写下的一段话。 这段话写下后,她搁下笔,走到花园阳台,迎着夜风,绿地湖溪收入她斑斓的眼瞳。 远处的绿廊步道上,有夜间逛公园的人,不经意扭头,就看到她的茕茕之姿,即便走很远出去后,那群人还难以抑制的偷偷回望那道身影。 而她的身后书桌上,写下的那段话是。 缘深缘浅,路长路短…… 看见,就好。 (一样的,能看见你们就好。:))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一百零五章 送伞人 九八年就这么到来了,重生回来大半年的时间,面对过去的九七,程燃其实也没有闲着,家里程飞扬那台电脑上面,他储存了很多这个时候可以通过网络查找到的资料。 程飞扬这种在老国企出身的人有个习惯就是家里报纸已经订成习惯了,所以程燃所能接触到的信息量目前算是这个时期很高的。 在过去的大半年时间里,他进行了很多详细的比对,把后世他还能记忆的事情和眼前这个有所改变的世界进行一些参照。后来发现……一个时代,的的确确即将开启来临。 那片即将一日千里飞速扩张的战场,很快就会是群雄竞逐,且持续深远的改造影响着未来。 …… 谢候明在中海开完关于98年的科技发展计划会议,元旦节回到山海,约程燃一家吃饭的时候,还多加入了一个人。 这个人和谢候明像是一个模子印出来的,三十大几岁,就像是年轻些的谢候明,同样温文儒雅,但仔细看,谢候明的的儒雅中有一股不怒自威的气息,这个人却没有这种气质。而是另一种,执着,精神……或者说足够精明,是那种仿佛精力永远用不完的人类型。 谢侯明一番介绍,谢乾。他的弟弟,谢飞白的亲叔叔。 这个就是谢飞白曾经说起过,在外面做生意,事业有成,给谢飞白在蓉城备了一条街商铺的那个人。 整体给人感觉待人处事极为得体,按理说也是大富豪,或许在外面呼风唤雨,但面对程燃一家的时候,却是极其有礼,介绍了之后,谢乾双手和程飞扬一握,用力摇了摇,“了不起!能一己之力把伏龙公司搞起来,这可不是容易活,要做技术,同时又懂经营,还能带得了人,三者为一身,不简单啊老程!” “哪里,也是艰难发展中……” 第一次见面,就给人老朋友一样如沐春风的感觉,程燃觉得这个谢乾还是很厉害。别看谢飞白吊儿郎当,但其父和这个亲叔叔,可都是不省油的灯。 酒菜上桌,谢乾和程飞扬第一次喝酒,彼此互相碰杯仰了两杯。 谢乾拿筷子夹了几片肉在嘴里嚼,“好久没吃过老哥你们家的香肠腊肉了,我这经常在外,不落屋,什么都能吃到,但有时候就是想老哥家过年时的香肠腊肉啊,想的那个口水……” “你也是……也不说好好成个家。现在像个什么样子?”张薇又不免唠嘱两句,谢乾一个劲的拱手缩头,一副行行好的谦恭求饶。 两个妇女都笑了起来。 席间的气氛很是融洽,谢候明也介绍起谢乾的事迹,八四年川大毕业,国企干了四年,“不喜欢那种一眼看到尽头的人生,想干一番事业”的初始念头,就辞了职。 因为在大学里倒是研究过一个净水课题,就以这个为突破口,拿了一笔钱注册了个小公司,那个时候超滤膜技术无论国内外都极其昂贵,一般只用于血液透析等领域,一台超滤膜国外净水器,国内要卖到九零年代初的三千块钱。抓住这个机遇,谢乾利用大学时候课题的积累经验,继续钻研下去,先从周边做起,到后来省内的各大啤酒厂用的都是他们家的设备,中间也有很多成功失败的地方,后来九四年的超滤机在国外展销会上一炮打响,性能和国外产品相当,但成本仅是三分之一,直接解决了超滤技术成本居高不下的世界难题。 澳洲一家公司以大价钱买断他的技术,具体多少钱没说,程燃一家虽然听得极其感兴趣,也不好过于打听。这谢乾说来也怪,一件事这么钻研到顶峰之后,却又意兴阑珊,干脆也就卖了,套了钱回来。 九五年左右成交的,程燃估摸着这笔钱也不会少到哪里去,谢乾对那个行业还是知之甚详,国内的公司分不了蛋糕,但国外净化水市场,可是极其成熟而发达的产业。 徐兰早在很早之前就或多或少从张薇那里听过他的传奇了,这个时候就笑,“还真是亲叔叔啊……飞白这孩子享福,听说你给他买了蓉城盐市口新商业街东街一条街铺面?” 盐市口东街,那是未来蓉城的市中心核心商圈,至少程燃那个时代,单价可能都是七八万一个平方往上。 说起这个,谢乾还是有些小得意的,“也不是全给他,我给了他十几间。” “很贵吧?”徐兰啧啧道。 谢乾仿佛就等着她问这句话一样,笑道,“四千一个平方,普遍一间铺面十几二十万吧!哈哈哈……” 程燃:“……” 盐市口东,一间四五十平方的铺面,十几二十万…… 谢乾又笑道,“我买了两千多个平方,哈哈,但是这里面只有一千两百个平方是我的,其他都是帮人买的……” 谢乾说起这个时候,看了谢侯明一眼。 在寸土寸金的蓉城商圈,能够一口气买下这么多,谢乾要是个毫无来历背景的自然人,估计是不太可能办得到的,所以帮别人买一些,这里面还有各种高一层利益分润的问题。 徐兰睁大眼睛,“二十万一间铺面!这么贵啊……” “我听说还在涨,”张薇笑了一下,“今年好像涨到四千七,快有五千了。” 也不怪徐兰难以想象,这个年头还没有后世商品房遍地拔起冲击人们观念的时刻,大部分都是单位集资建房,在农村的自己有地都自己建,相比起来,单位修的房子已经比自己有地的建房贵的多了,就以程燃家来说,一套九十个平方的房子集资建房也就两三万块钱。 这个时候也没人想着买房屯房,因为就算拿着房子,卖出去价格也不高,这东西就不是个可以倒卖的商品,压款多,回款周期长,赚得也不多,又不能娱乐,花大几千买彩电的比比皆是,买房子,有的住,人吃饱了没事干才买?真有闲钱还不如开个店。 商铺比普通的房子贵,虽然有租金,但租金低回本也慢,所以这个时候投资商铺的,其实也就是抱着买个保障的心态,没有人真的想过暴涨暴富。 “话说到这里,今天我过来,特意让我老哥请到老程你们一家,其实我是有个打算的……谢飞白是我的侄儿,程燃你和谢飞白同龄,也是我家的大恩人,要没有你,我根本无法想象,我老哥这一家家破人亡是个什么景象……这事有时候一想起来,就辗转反侧难眠,一整夜一整夜的冷汗,我就有个想法,说到底,我今天是来认侄子的,程燃,我就不倚老卖老了,你和谢飞白一并,都叫我做叔叔,可好?我这个叔叔,可是有见面礼的……” “蓉城那些商铺,我大概手头上还有十几间,我再拿个两间出来,就算是见面礼了!” 程飞扬和徐兰震惊愕然,连忙摇头,谢乾就摆摆手制止。 “老程,兰姐,今天这事,还真和你们俩无关,程燃要是肯叫我一声叔,这可不是普通那种称谓,是认了我为叔叔,他是我侄儿子,我这就是给侄子的见面礼。得收下!” “这可是二三十万的事啊!”徐兰脸色变着,使劲摇头。 程燃怔了怔,心头还是吞了吞口水,这可不是二三十万的事……分明是六七百万奔千万去的事嘛。 程飞扬道,“可不能这么做,收不起这么贵重的礼。” “这唐宋时期,就有‘一铺养一家’的说法,堂、坊、庄、号……都是老辈人传交给后辈,代代相传,这不仅仅是财富,更是一份基业,保障,授之以渔。我这就是讨个彩头,意义上更重一些,到不在乎价格多少,要跟我谈价格,那就俗了。我要是只有个一万家底,那么我送你一把雨伞,你总不好不收吧。” “同样个道理,现在这两间铺子,之余我而言,不就是两把雨伞么。”谢乾笑了笑,伸手拍拍程燃的肩膀,“我这个送伞人,倒不是想着要下雨,而是若有一天在落雨时,你能用得上这两把雨伞,岂不是就很好?” 第一百零六章 砺锋的剑,璀璨的芒 程燃想了想,道,“伞就不收了……要真收伞,那这声‘叔’就不能叫了。” 谢乾音调立马渐沉“唔嗯唔嗯——”得摇头,手平推出去,“那不行,叫了叔就得有礼。这样吧,你也别忙着拒绝……再考虑考虑,就签个字摁个手印的事情?” 程燃也见过送礼送玉石字画名表的,相比起来,商铺也算不得什么大不了的,但谢乾自比是送伞人,商铺就真的能和普通人家的“伞”比? 玉石字画这种大价值的事物,都可能直接在程飞扬和徐兰那里挡住了,手表的确名贵,但未必能有商铺来得震撼直观。商铺最能绕开程飞扬和徐兰,直叩程燃本心。 这就像是一场善意的试探。 从刚才开始,谢乾就没有特别注意他,这其实是比较反常的,今天的主肉是在于谢乾想看看程燃这个谢候明的救命恩人,其次才是认识他们一家。他越是对主角平常以待,其实越是举重若轻。 真正等着程燃的,其实是在这里吧。 相比起程燃的镇定,程飞扬和徐兰算是看的目瞪口呆,一直听谢候明说起过他这个弟弟的事迹,是个不同寻常的人,今日一看,还真是行事路子都羚羊挂角啊。 谢候明一笑,“程燃啊,我算是看明白了,谢飞白这个小叔,从小就是不甘在我之下,这是占我便宜来着。我第一次见面称你是小兄弟,然后咱们的称呼也就这么定下了,他开口就要让你叫他叔叔,这是要压我一头啊。” 一番话说的众人笑起来,他续道,“不过这个你可以考虑考虑,他有钱人,大富豪,别看他跟你说的抠唆抠唆的,其实两间商铺,就是九牛一毛而已,这个时候不刮他点,什么时候刮?” “好说好说,以后程燃就是我侄子了,自己侄儿子,那当然是什么都好说!”谢乾拍胸脯道,“就好像谢飞白,以后要是泡妞娶媳妇儿什么的,要车要房,我都给。” 谢飞白一脸的懵,“这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 程燃心忖无论是不是谢乾以此举故意探测观望他的反应和气度,但谢乾本意和态度,倒是真诚的,这个时候,人与人之间相交相识,都讲义气感情,而类似谢乾这样在外面闯荡过的,身上江湖气和人情味其实更浓。 谢候明适时道,“不过啊……我是我,谢乾是谢乾。我们各叫各的,互不干扰,我还是以小兄弟称呼你,程燃,你和谢飞白一样,就叫他小叔,满足一下他行不行?” 程燃点点头。又对谢乾道,“小叔。” 谢乾那叫一个心情大好,和程燃一个白的一个啤的,连干了三杯。 这之后桌上的气氛更是推波助澜,热度更高起来。 …… 似乎了结了一桩大事,谢候明和张薇又开始翻旧账,“讨伐”谢乾卖掉技术套现的事情。 谢候明道,“都不说眼光问题,你这小子眼光不错的,但就是缺少格局气度,你说就算套了钱出来,又怎么样,一辈子可以做的事业给别人了。我可是听说了,买你技术的那家公司,去年就用你的技术拿了好几个国家的单子,那是多少钱?一个项目就是几千万,你这事自己做着,就是可持续发展,多好!也给咱们国家争口气啊!” “这都不是为国争不争光的问题,你谢侯明想为国争光,我同意并支持。但我志向不同,我当年就因为不喜欢一眼看到尽头的人生,所以出来自己干,到了一个程度,我想是也看到了一辈子,我这么搞下去,以后哪怕我就是这个领域权威,但这一块太小了,做不到人尽皆知。每个人每个阶段,想法都不同,谁都不敢说十年后你还坚守着十年前的念想。哪怕是有,那也是脱胎而升华。这一辈子,就好像爬山,到了一个平台上面,山路或许又不同,老办法就得变了。” “前一段目标,是干出一番事业。现在做到了,可以开始第二阶段了嘛。” “第二阶段,好嘛,你说说,又是个什么目标。”谢候明抱起手来,洗耳恭听。 “这第二阶段嘛,叫做‘创造一个潮头’。世界瞬息万变,你去北京参加会议,也能看到,天下攘攘,谁不想既有一番事业,又能名扬天下。如今是新时代了,互联网已经来了,虽然这被叫了好多年,但我可以断言,从今年起,这一切都将上升一个台阶,未来想要引领潮头,从互联网,就可以打出一条路来……” 在场的人包括程飞扬,都抱着一副“是不是噢”的态度,谢飞白自是听不明白,但似乎自小对这个小叔很有些崇敬,所以他现在说得眉飞色舞,谢飞白也听得意趣盎然。 程燃则微讶,这话以后世的视界看来不足为奇。因为他可以看到未来几十年,像是一个对人生棋局复盘的棋魂。 然而谢乾只是局限于这个时代的人物,居然就能做出这样的断言。 “小叔,你是怎么判断的呢?”程燃道。 “这声小叔叫的漂亮!”谢乾一拍手,面朝桌上众人,“你们看看……就程燃信我。” 谢侯明笑而不语。 谢乾道,“这要归功于我平时活动的也不少,你们当我什么都不做啊……北京那边年末的时候召开了密集的会议,约谈了很多圈内人,即已经在开始筹备信息产业部的创建了,同时准备制定计算机国际联网管理办法,制度一旦建设起来,未来国家的发展重心会往这方面偏移,因势利导之下,一个通信业,一个电子信息产品制造业,一个软件业,都将成为受益者,这就是东风起,那无论过江龙还是翻山虎,百舸争流的局面,恐怕也将来了。我一想到这点,就坐不住。” 谢乾对程飞扬道,“老程啊,你们通信业,这也是个大机会啊。” 程飞扬点头,“通信上面,不好说,这么大的事情,恐怕都给国内国外的巨头给瓜分了,我们伏龙目前还够不上。” “这是逐渐来的,这块大蛋糕,谁都一口吃不完,最后就要妥协,要分配……你们能够咬到吃下多少,就看后面自己的本事,现在还是积累壮大实力的时候。” 最是知自己这个弟弟的谢候明笑了笑,“这么说来,你是想搞相关方面?看来你调研过了。” “是陈四通,记得吧,以前老是被你叫做陈老四的!” 谢侯明笑,“陈老四怎么不知道,这小子还挨我揍过,都是一个地方出去的,后来和你都是川大的吧……怎么,你们还有联系?” “我那个净水公司,不就是依托学校的技术资源搞出来的吗,这些年我一直和陈老四有来往,他以前是在蓉城电子信息研究所,后面自己出来做了家软件公司,叫做利光,这些年积累了些技术,也带出了一支队伍,我们碰了头,觉得也想趁着国家政策这波东风,搞个什么项目,做个网站,但这个网站的方向仍未确定啊……” 听到谢乾皱眉说到这里,谢侯明笑了起来,自然而然的看向了程燃,“这个行业我具体不是很懂,但未必找不出可以咨询的人,我之前跟你说起过老程的战略,是儿子程燃给想的吧……我觉得这小子机灵劲多得很,不妨问问他?” 谢乾一本正经,“那我就姑且问问?” 程燃:“你们这是当我不存在吗?” 饭桌上其他人都忍着笑。 开玩笑归开玩笑,谢乾也并没有将这个当成个笑话,他从谢侯明那里知道的程燃的信息,虽然他还带着半信半疑的态度,但这个时候讨论,还是抱着和可以与自己平起平坐的人共同研讨的态度。 “是这样的……我们思考了很多方向,总共有八个课题……你看看……” 接下来的饭桌上就是谢侯明和程飞扬等人自己聊自己的,谢乾凑过来和程燃摆他公司的方向战略一二三……六七八。 程燃听下来,其实还是有些感慨的,谢乾他们所思考的网站方向,其实有很多在后世也都一一出现了。有的还很超前,譬如做个社区啊,搞些虚拟游戏,卖卖生活闲置品,要不单纯网页游戏…… 这些其实都很好……在这个年头,也许乘着风起,大胆做,什么都能搞起来,但有些时机不对,程燃也不知道是否可以起飞,不过他倒是可以根据自己的经验,提出一些建议。 “这个……你看……”程燃指了指四面八方。那是谢侯明家一些放报纸杂志的位置,这个年头,单位的普通人家,每年每个季度,都会有邮差骑着那三八大杠自行车,摁着叮铃叮铃的铃铛上门征询订报纸,这是多年以来的传统,所以那年头家里随便找最多的纸,用来出门踏青垫屁股,学毛笔画,垫桌椅板凳都是过期报纸,除了电视收音机之外,这几乎就是人们获取信息最主要的方式。谢侯明这样的身份,家里报纸更是多如小山,每天都是二三十份。 谢乾不明所以。 程燃道,“技术的进步,必然带来改变,我们设想一个场景,互联网来了,硬件的价格每年也会降下来,未来电脑会普及,人手一台已经不是梦想,人们通过电脑连入互联网,第一时间最需要获取的,不就是资讯么。” “要是每个人起床泡杯茶或咖啡,打开电脑,开启一个网页,从那里可以知道来自全国乃至世界各地各个地方发生的新闻,每个人都能在那里找到自己想要的信息,无论是求职,相亲,旅游,天气,甚至电视电影……哗!一下汇总过来,足不出户,也不需要收拢山堆一样的报纸,就能掌握所有的信息,这,是不是最好的获取信息的方式?” 程燃说着,谢乾听着,随后是谢侯明他们也不说话了,都听着程燃口中描绘的情形,一个个都有些心驰神往。 也是机缘巧合,程燃重回这个时代,本就是想不留遗憾的生活,也不打算自己真的亲力亲为陷入俗务的泥潭里,但似乎面对这趟信息化爆炸,新时代的浪潮,如果不做点什么,好像内心也是过不去的,甚至未来某个时刻,发现在激荡风云的历程中没有他的影子,那也是一种遗憾吧。 通过谢乾,也许能弥补这层遗憾。 不过也不必期望太高,总而言之,就是以这种方式,介入一下就是了。 “似乎国内已经有了,但没有你所说的这么……这么多功能……”谢乾缓缓道。 程燃接口,“岂止没有这么多功能,还只是一个雏形而已,只要想得够多,人机性做的够好,就能超越他们,当然,这是一个阶段一个阶段的来的,也不能一口气丢太多出去,时代跟不上,消化不来的。” “这真的是,你自己想的?”谢侯明开口。而程飞扬似乎也就见怪不怪了。 这个时候好像没办法推给万能的表叔了,程燃点了点头,指了指自己脑袋,“年轻嘛,年轻人接触得多了,有时候就喜欢胡思乱想。” 几个长辈总觉得这话哪里不对。 但明显谢乾已经被程燃寥寥几句话勾勒的内容给击中了。 “你今天得跟我好好说一下你的想法……来来来,我们这边来谈……” 看到谢乾那双充满了探寻求知欲的目光,程燃揉了揉太阳穴,这恐怕又是个漫长的夜晚…… …… 果然是聊到十一十二点程燃一家才从谢侯明家离开,谢侯明亲自让自己的司机开着那辆s400送的一家三口回家。 车厢里,程燃看着窗外后退的城市夜景,心生感慨,在国有企业大面积出现经营困难,下岗潮,无数人丢失饭碗失业,以为人生最绝望时刻来临的时候,在另一个层面,一股技术进步变革的浪潮也在悄然发生。 互联网这波风云已经搅动,未来从这里走出去的,都是足以让天下无人不识君的人物,伴随着技术变革推动下的全球化进程,整个世界就像是it业的摩尔定律,每隔一段时间都在快速的发展变化。 像是谢乾这样的人,其实还是很多,无数人奔跑着拥抱那个时代,涌向那股浪潮,却也有大片大片拍死在沙滩上的层层浪花。 有的曾立足潮头,却最后跌落谷底,尸骨无存。有的仅仅是那两三年时间,却仿佛历经一生的跌宕起伏,最后安贫乐道,退世养老。也有人璀璨的,踏着无数泡沫和前人的尸骨,以众神走进英灵殿的姿态踏上最高的圣堂。成为技术改变了世界的神。为全世界所知晓。 他也不知道,今天和他碰面的谢乾,未来又是什么样子,这柄渴望去厮杀的剑已经开始砺锋,并最终会亮芒出世…… 那个未来,其实他也还是,隐隐有所期待。 ===== (据说是双倍月票,来个足章求个票!:))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一百零七章 海盗王的男人 等到程燃一家走后,谢侯明和谢乾坐回客厅,谢侯明笑问道,“什么感受?” 谢乾想了一下道,“来之前我先想过了,十七岁,再如何了不得,你应该也会因为个人感情,有夸大的地方……但现在看来,确实不一般,两间蓉城核心区的商铺价值如何,相信他很清楚得很。以他的心智和成熟,有你那部分的关系,又能顺利撇开他父母,作为我认个侄儿的见面礼,他可以说收下毫无负担……” “但他第一时间拒绝了。”谢乾想了想,“也有可能是被你们这些人架起来当模范了,我让他回去考虑考虑,没准剥掉这层面子,就得收下了。” 谢侯明笑,“相不相信,程燃最后还是会拒绝的。” 谢乾想说些什么,最后还是收回话,点了点头,有些泄气,作出评价,“确实是一个人精!” 谢候明笑道,“就别指望收买人心了,这程燃人小鬼大,别看年龄不大,但着实不在你之下。还是好好想想自己的事吧,怎么样,和他谈过,有没有茅塞顿开?” “这小子真的只是高中生吗?眼界宽广思路畅通,跟我说起未来,简直就像是亲眼目睹一样。要是他预言的技术进步和市场规模未来变革真的能达到那一步,那可真是……”想了想,谢乾长长的吁出从刚才开始就梗在胸口的那道气息,“让人心驰神往啊!想象力太丰富了吧!” 谢候明道,“这小子,忽悠人的功力很有一套吧?” “很有一套很有一套!”谢乾点头,他之前和程燃聊,原本还是抱着想给他“开开眼界”的念头,结果两人一番交手下来,他很快就从讲解员变成只会附和问问题的角色了,就听着程燃一个又一个的奇思妙想砸出来,虽然有些憋屈,但其实,是一种很美妙的感受,等反应过来,这还只是十七岁的高中生啊。自己这个按理说经验老道的老江湖,倒是在他面前说好听点当了回听众,不好听点就是学生了。 谢候明这个时候又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你等我一下。”他去了书房,没多久拿了叠装订好的资料本出来,搁在谢乾面前。 谢乾算是想通了,今天在谢候明家就是经历一番奇妙之旅,再有什么玄妙之事,他都也有心理准备。 “《伏龙基本法》,这是什么东西?啊……老程的公司章程用这个名字?” “看了再说。” 谢乾先是随意翻翻,但随即,也就凝住目光了,逐行观摩,没看完,大约三分之一的时候,他再抬起头,脸上已经写满惊讶。 谢候明露出神秘笑意,“伏龙公司这个章程当时递交之后,我们华谷董事会内部引发了热议,后面全票通过对伏龙公司的扶持。现在我们内部还拿来研究,作为印证,补充我们下属很多公司管理和规章制度上的漏洞。这可是宝疙瘩,不对外传。我私下让老程给我交个底,到底是哪个高人帮他做的这东西……结果,就是程燃。说是他网上学的,可我找人查遍了,网上目前没这东西。” “你是说……”谢乾喃喃道。 谢候明道,“很可能就是程燃自己编排的。怎么样,对你有没有启发?” 谢乾捧着那厚厚的文书,点点头,“有底了。回去我跟四通谈一下新公司的方向,我觉得程燃今天提到的……可以做。” “而且时不我待,我们要走在前面!” …… 程燃当时拒绝了谢乾那两间商铺的事情,在程飞扬和徐兰这里被当成是知分寸而得到表扬。后来谢乾还专门让手下的人打电话确认过,是个软糯糯的女声,“我们谢总交代过了,程燃先生你看是什么时候把契约给你送过来签字?”当然是被程燃正式的谢绝了。 其实自己父母有一点说得很好,那就是分寸。 他是救了谢侯明,也觉得自己家和谢侯明家能交,但交往不能是一味的承受别人感恩戴德的给予。 谢乾或许真是有想表达感激和心意的意思,但如果他真的收下了那两间铺子,那或许在谢乾眼里,你的分量是不是也就是如此了?可能不是刻意有这种想法,但面对程燃时心里的优越感,是会生出的。 不过话说回来,倒是平白多了个小叔。谢乾这样的人有钻劲,有能力,只看他八零九零年代的那些作为,也是个不甘清闲的主。程燃自身本不想在那些处于风口浪尖的事业潮头上介入太深,程燃倒也没有什么所谓深远的考量和计划,纯粹就是想对这个世界表达个态度,那就是大潮来了,他还是有努力过噢。 只是这种努力和彰显存在感,是通过谢乾这枚楔子来实现的吧。 所以那天晚上程燃也就破天荒的把很多前沿的,可以醍醐灌顶的东西,给谢乾说了一通。这些事情,对于寻常人来说,可能也就是惊叹一下就完了。 但程燃知道谢乾这里不一样,在谢乾这里,很可能就是启发,是打开的眼界。在这个任谁都摸着石头过河的时代里,谢乾心里已经树立起来了一个框架。 程燃不得不承认,很多事情还是不在他的掌握,他之前所想的,是不跟谢侯明在事业上关联太深。但两家人频繁的来往之后,这个过程不知不觉的就加深了,到头来,他好像和谢家,是牵连得越来越紧密了。 谢乾没在山海待几天就走了,离开前还请两家人一起吃了个饭,这顿饭谢乾就正式对程燃说了,就按照他的提议,他准备回头就去做个网站。 这倒是让程燃一番感慨啊,有钱,有技术,还有人力,天时地利人和。 不过也不是独此一家。九八年被称之为互联网元年,无数大佬和他们的团队也站在这个时代当口,准备进入搏杀。 程燃听不到这些人的消息,至少目前为止,不知道他们还存不存在,或者仍然是无名小卒。不过大多数人,也都是看到他们最后杀出头来风光的时刻,背后的艰难战场,那差一线就会死在黎明来临前的漫长黑暗是不被人所知晓的。 趁着国家政策的天时潮头,无数人乘风而行,如同开启了大航海时代,向着财富,名望前进。 但这片海洋上,又不知道多少漩涡暗礁,多少尔虞我诈勾心斗角,多少人掉队,被礁石撞碎,或者被竞争干掉,最后能走向彼岸赢得海盗王宝藏……噢,赢得名望财宝,能在高峰论坛上有一席之地华山论剑的,也就仅仅是屈指可数的少数人而已。 在饭局结束,接谢乾的帕萨特领驭开到近前时刻,程燃对他挥了挥手,“小叔,一帆风顺。” :。: 第一百零八章 秦西榛的人生 98年的元旦假期,相比起程燃的忙碌,秦西榛其实倒过得有些糟糕。 家里又是催着她相亲了,这回相亲的地点是山海市著名的一把手火锅店,火锅店是二层楼的独栋建筑,位于山海市这个时候被称作为“腐败一条街”的滨海路,也是整个小城市里首屈一指的火锅店。 店铺里装修得富丽堂皇,落地玻璃窗视野极好。从第二层看下去,这条达官显贵出没,街面上一到晚上就能看得到山海市最好的汽车扎堆的街面,很有一种繁荣的感觉。 这里一到夜晚的灯火通明,也丝毫不亚于大城市里的销金窟。 今天相亲的是一个公务员,男的三十岁,叫做王文华,某局的一个实权处长,也算是壮年有为,家里也是做生意的,母亲是山海有名的“锦府盛宴”连锁中餐馆的女老板赵海华,珠光宝气,来的时候就好像是一副检验产品般的神情面对秦西榛。对秦西榛无可挑剔的相貌看得出来比较满意,只是眼神老是往秦西榛腰身屁股上面毫无忌惮的扫视,且为了掩饰故意“你们家小秦太瘦了,要多吃点,女人丰腴才是福……”云云。 进入秦西榛耳朵里的,也是这赵海华一句句的话语,“以前我给我们家文华说娶媳妇儿的条件,要不是医生,要不就是老师,最好年龄比他大一点,会照顾人……” “也不要求女方的收入或者职位多高,毕竟你是知道的,我家不缺钱,文华呢本身也是他们局里的处长……前景也算不错吧……当然,女方学历是有要求的……” 秦西榛也只看到自己母亲罗欣不住的附和,只是笑容尴尬,但旁边的女人却半点没有看出的迹象,还兀自说着,“当然,秦教授你们家我们是很看好的……毕竟秦克广教授的名声可是不小,省音乐协会的理事,也是川音分校区的教授副院长,我们家王文华也还是很敬佩你的。” 王文华倒是殷勤得很,配合着赵海华,不住给秦克广倒酒,先前也是一番天花乱坠的吹捧,口才倒好,但却总是浮着一层油滑气,目光则是时不时扫视秦西榛,显然他这一切的殷勤来源都是对她的觊觎。 秦西榛突然笑了,指了指自己的父亲,冲王文华道,“你既然这么敬佩他,那你说说,他是哪一年作出《三潭映月》这首曲子的?” 王文华愣了愣,他来之前是背了曾克广的一些简历,只是在音乐学院这边的介绍上有,但都很粗浅。要是秦西榛问成名作,做过功课的他立即能说出来,但要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作品,他哪里知道。当下只好道,“哎呀,这时间实在记不住了,怪我……不过这首曲子我是非常喜欢,大师就是大师……” 秦西榛“噗”一声笑起来,“这可不是他作的曲子!” 场面一下就尴尬下来。 秦克广“噔!”一声把酒杯搁在了桌上。不过赵海华一家倒也是生意和场面人,立即又把话题打岔开来。和秦西榛母亲罗欣东拉西扯,生生把这顿尴尬的相亲聚餐给进行下去了。 全程秦西榛也就带着不搭理的态度,自己摆弄自己的,却是迷得王文华心里火燎一样。 等到聚餐结束,赵海华还私底下拉过罗欣,颇为满意道,“我觉得小秦这孩子,进我家门挺好……和王文华也合得来,我是很久没看过他对那个女孩子这样了……你也知道的,我们家王文华那身边是不缺乏追求的女人的,但他秉性好,不胡来……你回家也给你们家小秦做做工作,反正要进了我家门,我以后是不会亏待她的……” …… 话是这么说,王文华看上秦西榛容貌,赵海华估计是图这姑娘不图他家钱,倒是和以往见过的那些妖艳货不一样……所以赵海华倒是有把她当儿媳妇儿的想法,至于这脾气,只要进了自己家门,跟了丈夫,把她扭过来归顺,不就是一个小姑娘……女强人赵海华觉得自己有的是办法。 但放在秦克广罗欣两人看来,秦西榛这实在是大失体面。罗欣回家之后,关上门,盯着秦西榛,“我那个乖巧懂事的女儿哪里去了……你知不知道你今天的样子很丢脸啊!我们俩这两张老脸都给你丢光了!这就是我们家的家风家教?” “家风家教?”秦西榛看向自己母亲,“妈你还是教古乐器的老师,你和赵海华那种人就呆的下去?听她自吹自擂,你在旁边那一副附和的样子!为什么,就因为他们家有钱吗?我真的是不敢相信……以前的那个罗老师哪去了?” “钱就那么重要!?” 罗欣穿着款式不新潮,但打理得异常干净的服饰,这个时候脸色土灰,片刻后,嗫嚅道,“做爸妈的也只是希望你好……” “你怎么跟你妈说话的!”秦克广再也忍不住喝道,“我忍你很久了!你看看你现在什么样子?” “我什么样子?再怎么样也比你好。”秦西榛倔强仰着头,“你不也和我妈一样,媚俗了么。你是很有名,但有什么用?一辈子就窝在这个小城市里面,不思进取,抱着以往的名声过活。但名声也不能当饭吃啊!你现在要退休了,就开始想后路,但还是要把我和你一样锁在这个小城市里!学音乐,找关系,直升艺术院校,学钢琴,学跳舞,到头来却也仅仅只是留在山海,在高中当个音乐老师……” 秦西榛一边说着,一边冷笑,她甚至第一次发现自己面对两人是如此冷酷。 “安排安排……甚至连我后半生,你们都要安排!我的朋友同学,一个个都离开了,到头来我又是个什么结果?在山海一辈子相夫教子,就这么老去?跟你们一个样,到头来对生活唯唯诺诺,再无志向,只想着怎么为自己孩子规划,把她圈养起来。跟你们一样窝囊!却永远不知道,你们圈养的人到底有多恨你们!” 罗欣已经哭出来,曾克广气的浑身发抖。但秦西榛却发现自己竟然可以这么冷静平淡的,把那些刀一样锋利的话语倾吐出来。 “知道吗,我小时候就喜欢火车,你们说这个孩子很有志向。其实不是的,我喜欢那些绿皮火车飞驰而过,纯粹是在想着有那么一天,我能乘坐一趟火车彻底远离这里……” “摆脱你们。” 秦西榛说着提包就要出门,秦克广要拦,却被她推开。 门被摔来关上,关上了罗欣的抽泣和秦克广的怒斥。 秦西榛出门,漫无目的晃荡。 最后走累了,终于在一个花台旁边坐了下来,然后……之前倔强着的冷酷,全线垮塌,双手捧着脸,哭出声来。 ===== (2018,新年快乐!这个月的更新因为各种问题,很是不理想,但是大家的宽容和耐心,有时候也让烤鱼脸红,特别是小呆同学不停的鞭策……大家的陪伴,无以为报,来年只有加把油努把力,贡献出更好看的内容。 握手,鞠躬。) 第一百零九章 哀兵 翻过年去,程飞扬的伏龙公司向山海下辖的七个县邮电机关迅速扩张,邮电所是打开的第一步,这些县邮电所进行了伏龙公司的设备替换,技术升级过后,影响力效应就向外围扩散。 对这些县级单位的进攻都是由程飞扬自己加上八大副总裁亲自带队进行,这八个人以前就是程飞扬身边最得力的助手,包括他的徒弟李明石,得力技术田丰,这八名副总裁,后世被人取以戏称“八大金刚”。 根据《伏龙基本法》,按理说现在八个副总应该各自带领一个系统,譬如生产系统,研发系统,市场系统等等,各系统下面就是部门级。 目前这些系统管理方面都是交给副总裁下面的部门总监去做的,伏龙公司毕竟目前规模较小,内部也不难管理,而对外和人谈业务,就得全力以赴。 这也是程飞扬的态度,和当地邮电所头头的交往,以往大公司都只是派当地驻守部门的办事员来处理,伏龙公司不一样,来的人出场递上名片,就是副总裁级别。这叫先声夺人。 而进一步交往,更证明副总裁的实至名归,无论客户哪方面的反馈和问题,几乎这些拥有丰富经验的副总裁都能第一时间解答,也能迅速调集公司资源进行解决。这种态度和解决问题的速度,可以说让客户很是有些受宠若惊。 要知道以往邮电所采购的都是大公司的设备,这些设备精贵,遇上问题了,往往打个报告上去,流程走完,维修部件还要通过国外进口进来,周期相对漫长,这段时间的客户单位简直是煎熬。 伏龙公司提供了全新的解决方案,即“一天到位!”,更新使用了自己设备的客户,一旦出现任何问题,只要进行报案,一天内伏龙公司的技术人员就会上门解决。嗯,切合基本法,最大限度的改进服务体验。 为了解决这个问题,伏龙公司的工程部几十名技术安装维修人员全天候待命。 在交通上面,也充分体现了伏龙公司的“泥腿子”属性,目前伏龙有以前华通继承下来的五辆面包车,后面又添置了五辆,但也不够。为了送设备,有火车能到的地方就坐火车,火车到不了的就挤班车,总之务必确保第一天内将设备送到使用地点。 当一个地方被副总裁攻克签下合同之后,跟进的就是总监级的人物,这些副总又继续向新的地点奔赴,根本不作逗留,就像是战争,率亲兵,打下一个关卡,就丢给身后的部队,自己又上另一个前线。 一个星期这样的连续奔波之后,进退有据,这些副总裁又会在定好的时间中回到山海来,召开由程飞扬主持的总结会议。 会议上大家各抒己见,统筹目前各个办法实施起来的难度,问题,改进的方略。气氛往往热火朝天。 旁人看来,伏龙公司是成天连轴转,大院里原本退出来,抱着看热闹心态的人,这个时候看到如火如荼发展的伏龙公司,倒是有些泛酸气。 在亲身参与的伏龙公司人员眼中,很多人经历过华通公司的衰败,眼睁睁的看着一个公司败落成后面那样子,一辈子随着自己的事业就这样日薄西山,谁心里没有郁气?不觉得憋屈? 程飞扬一力挑起重担搞起了伏龙,让他们重新有了饭碗,而且伏龙目前因为策略运作得当,发展得顺风顺水,人们能看到自己的努力在一点一点为这个公司添砖加瓦,能看到自己的贡献和随之的回报,这就是事业最好的样子。 会议结束,一干人充满干劲走了,副总裁郑剑锋和程飞扬留了下来。 郑剑锋是当年程飞扬最早招入华通公司的蓉城理工大学生,也是一晃眼十年过去了。 郑剑锋面对程飞扬,说起现在的局面,感慨颇深,“要说以前,我们也是很用心啊,什么都做啊,但公司还是就那么一点一点没有了订单,生产线也逐年缩减……明明当年什么都没做错,明明也都很努力,我还记得当年出差,是你送我出去的,去澳大利亚墨尔本,本来是竞标代理的,结果人家没看上我们……后来你来机场接我,跟我说,这条路走不长……果然,那之后,我们也再没有出去的机会了,公司效益一年比一年差,有那么一刻,我甚至对我所学的和身处的行业前景,产生了严重的怀疑……总有些担心,难不成就这样,就要提前被淘汰,退休了……” “后面程总你一力要做伏龙,你说不能就这样把技术断了,不做这东西,我就永远会退步……继续钻研下去,至少还能让自己的技艺不被淘汰……现在,看到成果了。做伏龙的技术储备,下放下来,我们很多产品设备都能受益……” “以前,我们是一个订单做了,长时间没有新的了,一问,别人看不上我们,合同都签给其他家了……后来公司内部开会,说我们已经失去了竞争生存下去的能力,我当时心头很难受……” 郑剑锋喃喃道,“明明我们都很努力,怎么就变得无法生存举步维艰了……” 程飞扬道,“因素太多了,一时不好讲清楚。” 郑剑锋点头,“直到你接手了,伏龙有基本法了,我们一扫以前内部的风气,重组,划定组织架构,重新明确各人职责,我们用技术和服务重新去打市场,我们找准时机突破市邮电局,却不急着往上打,反而是向各县镇攻关……当时大家其实心里还对此有些做不来,看不上那些小地方……觉得我们没必要下放……但后来,都证明了这个策略的正确。” “别笑话我嘴拙,就像是打仗一样,军队只有掌握在会打仗的人手里,才能纵横不败,攻无不克。” “眼看着,我们一个又一个的合同签订了,一个又一个的捷报传回来,以前不跟我们谈的,现在自己找上门……我们曾经夜以继日所做的那些心血,终于重新得到了认可。终于有人认同了我们的设备,这种感觉……” “程总,不怕你笑话……我想哭。” 程飞扬笑了笑,鼓励的拍拍他的后背,“不要哭,男子汉,这个天……我们还顶着的。” 郑剑锋道,“程总,我们会一直这样下去吗?公司真的能做大做强吗?还会不会,像是从前那样子?我现在不踏实,总喜欢胡思乱想,你给我透个底?” “我们只能活三个月。” “啊!?”郑剑锋惊愕抬头。 程飞扬想了想,道,“我们的现金,只够吃三个月。我们距离死亡就三个月时间,当三个月过去,我们怎么度过危机?” “没有灵丹妙药,只有靠艰苦卓绝的奋斗!” 哀兵必胜。 一个月后,被派往雅利市的郑剑锋,单枪匹马打下了这座城市的邮电系统订单。 伏龙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又前进了一步。 此时伏龙合同订单销售额度:六千七百万。 ===== (新年好开端,第一更。:)) 第一百一十章 直说吧 程燃知道,其实在自己父亲的背上,压力仍然是不小的。 程飞扬深刻的认知到要让伏龙抓住时机发展,投入就必不可少,因此一方面公司往蓉城相关大学招揽大学毕业生,增加业务员,另一方面也是对研发部门进行了持续投入。除了金钱,还有人力的投入,程燃其实给程飞扬的那套“伏龙基本法”,是一个简化版本,适合目前这个规模的程飞扬。 这就像是武侠游戏,角色修炼绝技,要量力而为,有些绝招很刚猛,一下子可能就会耗空内力,反倒不利于临场作战,施展起来得不偿失。程燃以重生者超前的经验,给程飞扬的这套“基本法”,就是一个公司稳扎稳打的战法,涵盖了生产物料,财务会计,人力资源,培训公关……麻雀虽小,五脏俱全。 这样实施起来,公司运转通畅,不会走火入魔。 但消耗是肯定不少的。特别是程飞扬定下基调,伏龙公司不做低技术的代理,全是往前沿技术攻关,要占据潮头,技术上面的投入就是不遗余力,伏龙公司除去运营生产等资金,基本上剩余的都用在研究的投入上面了。 伏龙的合同签订销售额虽然不断地在攀升,但现在最大的弊端就是地方邮电系统机关单位回款很慢,这对普通公司,恐怕就是致命的。 这个时候,只有改革最前沿的地区,施行了地方单位购买设备,向银行审批贷款,贷款通过后,银行放款给卖方的形式。这种金融手段在后世几乎广泛运用于民用信贷,房屋汽车按揭等各个领域,但在这个时候可以算初生萌芽,山海市还没有享受到这种形式带来的便利好处。 地方单位只能等待财政拨款后发放货款,而伏龙公司想要有足够的现金流维持运作,就必须接受投资,或者贷款。 好在程飞扬背后还有谢候明的华谷集团,同样的,因为在山海市邮电局的名头,又被市长李靖平点名表扬,同时提出大会战的通讯战略,山海城市信用社,各个银行也纷纷找上门来,要给伏龙公司提供贷款。 有言论说银行就是晴天收伞,雨天放伞不是没有道理。当初华通公司改制,到处寻找贷款的时候,每一家银行几乎都给了程飞扬闭门羹,现在只是李靖平一句话,透露出来的一个发展方略,银行就纷纷上门了。还真是有点天上地下的感觉。 当然,姜红芍这父亲,一句话之间,在这山海还是很有威力的。 现在伏龙是很需要钱的,所以其实算起来,负债率还是很高。现在合同几千万,但负债率可能是合同订单销售额的一半了……也是几千万啊! 换句话说,一旦伏龙倒下,他们家就立即变欠了上千万的穷光蛋。 这么一想起来……贼刺激。 好希望老姜他爸给伏龙公司一个什么“定点采购单位”“荣誉企业”的名头,这日子会不会就会好过点…… 这也只是无聊时想想而已。 程燃砸砸嘴,念及他的情况,他其实有点担心,李靖平当初对邮电局表扬,同时提及他们伏龙公司,万一只是被架了上去,言不由衷呢…… 这就很危险了,要是李靖平心里始终有个梗,这就是定时炸弹啊。 想了想,程燃觉得,至少没有一言封杀,一手捻灭过来,姜红芍这老爸,应该,还是算比较……宽容大度的吧? 要不然写信去问问她——“有没有帮我说好话啊?” ……不会友尽的吧? …… 跨年前夕的艺术节掀起的热潮,经历了元旦假期过后,逐渐沉淀下来。 第一高中的生态圈又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57度乐队成为了一高最出色的乐队之一,几乎可以和高二那边更成熟的乐队并列。 这个时候的高中生乐队没有后世那么多专业而丰富的器材支持,就是用音乐教室的鼓,公用的琴,有条件的带的是自己的,演奏出来,用一般随身听磁带录下来,就可以留底做纪念了。 而当时演唱的那首歌,不仅仅是从高一流传到高二高三那里,让高年级的都有些讶异,“这是高一学生作词谱曲的?这么好听!”末了还向外扩散,山海这个小城市,各个高中有什么新奇事,都会相互流传,别提第一高中这种目光聚焦之地了。四中的人把借到的磁带在课间时候拿出来听,会吸引一群人凑过来。 二中有学生晚自习做着题,不由自主的就哼起那首歌来。 然后……这首歌和背后的词作者程燃,也就这么在山海的各所高中里隐隐流传开来。 一个人所获得职业上的尊重,往往体现在专业的能力上面。秦西榛已经通过此前都没有人看好的57度乐队,证明了自己的能力,在学校内更是引起热议不断。 元旦节过后,一月学校的重心都放在期末的考试上了。只不过平时的学校活动,还是在继续,足球比赛啊,或者乐队的小范围演出,虽然老师普遍不支持,但这些顶着期末复习而进行的学生活动,还是有的。 林楚他们预计在期末前来场小型演出,在不影响学习的情况下,定了每个星期抽几天下午晚饭后排练,秦西榛往往那个时候就会打开音乐教室,方便他们。同时做出些指导,这不是学校的演出了,只是乐队自己搞的小演出,但秦西榛很乐意做这种事,就像是在这所高中里,播种了音乐的种子。她不知道未来林楚这些人会不会走上音乐的道路,但即便不走这条路,能有这样一段经历,也会让人生更丰富一些吧。 当林楚他们在音乐教室排练的时候,秦西榛有时候会走神,她至今还在和家里冷战,最主要是她爸。偶尔她妈会来学校宿舍看她,给她端一些炖的汤。但不是她父亲,秦西榛太了解自己这个父亲了,让他低头,几乎是不可能的。以往每一次的意见相佐中,他都是以这种无形中施加压力威严的冷战方式,让她屈服。 有的时候想起来,秦西榛就觉得说不出的委屈。 要是杜妮,王可艺她们还在,估计还可以跟她们倾诉一下吧。只可惜,秦西榛觉得自己就像是被封锁在这方小天地中的困兽,她没有朋友,没有可以倾诉的对象,有的只是一个不断向她施压的家庭,还有令她被迫接受成为别人生儿育女工具,美其名曰女大当嫁的人生。 晃了晃眼,音乐教室门口,似乎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程燃从那里出现。哗!林楚等人立即停止了演奏,纷纷向他打招呼。虽然那小音乐演出程燃是不参加了,但想起来,程燃还是过来音乐教室这边看一下他们。 和程燃一一打过招呼后,乐队又继续练习,程燃在秦西榛示意下,来到这个音乐阶梯教室的倒数第三排,在她旁边坐下。 “没吃饭?”程燃问。 “没心情。” 程燃还在想难不成是麻烦期来了,正准备找个借口走了的时候,秦西榛突然像是闪过什么念头,转过头,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程燃,我有事跟你说。” “啊……你说。” “我要结婚了。”眼神幽怨。 程燃看过来,张了张嘴。 秦西榛很满意程燃此刻这种讶异间又透着难以置信,震惊之余又闪烁着同情光辉的目光,觉得在自己好朋友都不在的情况下,似乎这么逗弄逗弄程燃,也是件不错的事情。 谁叫老娘心情不好呢。 恐怕接下来应着她这番话,程燃就会生出惊异,低落,失望,好气,嫉妒等等情绪来打听一下她会“嫁给”什么人之类吧。别问为什么他会有这些情绪,秦西榛对自己的内外在还是很自信的,也自信程燃会生出这种情绪吧…… 然后,她看到程燃张了张嘴后,道,“恭喜……” 嗯,情绪很低落嘛……秦西榛很满意。 程燃叹了口气,“直说吧,想要多少礼金?” 秦西榛:“!!?” 老娘……排山倒海! ===== (第二更,对不起,来晚了!) 第一百一十一章 抉择 秦西榛被程燃气的够呛,本来只是想试探一下,结果程燃的反应,让她感觉就像是一车混凝土不讲道理的倒进胸腔里面,堵得慌。 在他眼里自己就这么财迷? 不过她盯着程燃,又从鼻腔里重重出一口气,有些说不出是什么的怅然,兴许是自己一向不显山不露水,不动声色间就自然能够让旁人意马心猿的内外在条件,似乎在这个少年面前没有了用处。 或者更深一层次,没有看到程燃生出低落失望的情绪……还是让人有些觉得失落呢。 其实也是因为程燃看似年轻,内在很是成熟,和他在一起,潜移默化之下,根本无法把他当成一个普通的学生,倒像是身边的同龄友人吧。所以会偶然间生出这种小试探,但她又立即惊醒纠正回来,轻声道,“要是我真的结婚,你到底会给多少礼金啊?” “礼金而已,就算你是我合伙人,这还是一码归一码的吧。你还指望靠礼金吃成个大胖子不成?” “你果然是知道我在骗你的。”秦西榛露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怎么发现的?” 还真是套路不过这个女子啊。 迎着秦西榛好奇的大眼睛,程燃想了想,“单纯觉得,你这样的姑娘,要是结婚,可能会嫁给爱情吧。只是你的眼睛里,我看不到那样一个人的存在。” 秦西榛一时怔住了,眼底闪过一丝慌乱,而片刻后,她伸出手指,在程燃脑门上弹了一下。 痛…… 程燃捂着额头。 这……什么个情况? “小小年纪,老气横秋,我在你面前是姑娘吗,我是你老师!” “不过大四岁而已……”程燃心头呜咽,要真算起年龄来,你叫我声叔叔也不过分啊…… “大四岁不是大啊?” “说吧……到底什么事啊。”秦西榛心里一直藏着事情,程燃猜测了一下,不好判断,最终还是得秦西榛自己解答。 “被我爸统治了二十多年,最近想反抗一下。”秦西榛道,“程燃,我想辞职了。” “做老师不好吗?” “好,出乎意料的好,学生很好,带领他们更好……但正是因为太好,怕这样,就真的是一辈子了。” “说到底,还是不甘心啊……” “我要怎么甘心?我从小很崇拜我爸爸,看到他演出,对观众鞠躬,下面潮起的掌声,那个时候,我就觉得以后要活成爸爸的样子,后来我学跳舞,练琴,学乐理音乐,想着的总是那样的时刻,也许时间久远让我记忆有了偏差,但我总能感受到那场演出时爸爸的样子,看似平凡,其实光芒万丈,对台下鞠躬,有多少人我记不得了,但我能感受到那些闪光灯,掌声的温度,至今为止,还能扑面而至。有的时候,我认为那就是我最崇敬的父亲的样子,也是我最想成为的样子。” “但是我爸,已经不再是那副模样了,和路边老头老太没什么区别,成天想着怎么把女儿嫁出去,怎么有个铁饭碗,怎么能衣食无忧。他的志向和理想早没有了,我们家的钢琴尘封了大半年,没有见到他再掀开盖子弹过琴,每天只花鸟市场逗逗鹦鹉,鼓捣他的那些花盆,这样子哪里还是曾经那个了不起的演奏家,只是一个得过且过的老头……我前小半辈子学的东西,都是为了能够站上舞台去,能去更多的地方,去亲自体会了解世界各地不同的音乐和背后的故事,然后从中找到自己的路。” “在这里教书育人,点燃很多人心中对音乐的火种,难道不好吗?” “你我都知道,这里大部分的学生,主要目的,是冲着高考去的,说是素质教育,但其实音乐,只是课余生活中微不足道的调剂。很多人选择艺术生,其实并不是出于热爱,只是对文化课要求不高。我在这里给大家讲乐理,讲音乐的沿袭,其实大部分都毫无用处。真正要让人知道音乐是什么东西,这样讲是没有任何意义的。如果非要说激发火种,还有什么比在台上用歌声乐曲直击内心,让人看到那是何等光芒万丈,更能清楚的告诉人们音乐到底是什么,更能直接的播种点燃人们内心的憧憬和火焰呢。” 程燃没有想到,秦西榛原来是这样认知的。而且这个认知,周详而成熟。 而且看这个样子,他大概是第一个知道她的这个想法的。此时的阶梯教室,林楚等人还在为小活动而排练,乐队乐器混合的奏乐响彻耳边,有模有样,这已经依稀是一个正儿八经乐队的样子了。程燃知道秦西榛目前的受欢迎程度,要是这件事最后尘埃落定,还不知道有多少人哀鸿遍野。 秦西榛,大概也会成为很多人多年以后回想起来,那个记忆中的音乐老师吧。 “你很有想法,我支持你。”程燃道。 “就这样?”秦西榛眼睛眨巴眨巴,诧异的盯着程燃。怎么都不表示一下惋惜。 “就这样啊,”程燃点点头,“你离开这里,一高只是少了个音乐老师。但万一你走向那里……成为了巨星呢。” “你倒是说的好听,”秦西榛笑,“我要是辞了职,没工作了,怎么办……” 程燃等了半晌,似乎最终没有等到那个“你养我啊”的后续。 秦西榛似乎也发觉自己这话有点问题,一时间闭了口,抿着嘴似笑非笑盯着他,看到程燃一副侧耳倾听的样子,冷不丁脚下踩了他一下。 程燃脚骨一阵生疼。偏偏秦西榛的水灵大眼让他不好发作,“怎么办啊……?” 这真是……有这么放个陷阱逼着人往下跳的吗? “三国杀吧,你把印刷厂那边加紧联系了,把条件谈好,还是按照以前的说法,一副给你一块五提成,最近要放量了,我哥在蓉城那边,按照我们之前的法子,从学校社团上面进行突破宣传,还在几个学校成立了几个桌游联合社,组织了比赛,这些都对宣传有很大的帮助。很快我弟家的店产能就要跟不上了,能尽快谈好开工,下个月出货。这样就算你辞了职,也暂时无忧了,到时候赚的钱,会是你在学校里工资的很多倍吧。” “可行!那第一步就按照这个计划来。又能凑很多钱啦……” 程燃愣了愣,旋即眯了眯眼,“第一步计划?后续是什么……还有,你凑这么多钱,另有目的?” 秦西榛想了想,道,“第一步计划啊……山海要举行国际旅游节,会有音乐节会场,到时候,五湖四海的乐队和一些国内音乐人唱片商也会到来……要是在那上面拿到名次,也算是迈出第一步吧……” 山海国际旅游节,音乐会场…… 秦西榛看过来,“至于凑钱做什么……好好学习,不要打听那么多。” 程燃看着她,皱了皱眉。 秦西榛像是决定了什么,她瓜子脸上,带着一分笃定和认真,只是,也有淡淡的伤感,“我很喜欢在一高教书的日子,也相信这段日子,会永远伴随着我整个人生……” “但是如果这辈子,不冲动一下,总是会不甘心的。所以,就这样吧。” 秦西榛辞职的前夕,第一高中的期末考试,来临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龟兔赛跑 一个人能提前知道很多世界即将发生的大事件,是什么感觉。 程燃觉得自己就像是身处游戏中,只是这个游戏是由不可预测的大能所创建,世界重启,所有人都退回多年以前的轨道,唯独把他给遗忘在了规则之外。 他知道今年的法国将进行一场所有世界杯中最不可超越的一届世界杯比赛,瑞奇马丁的《生命之杯》将成为最有代表性的足球歌曲,后世上至耄耋老翁,下至妇孺稚童,谁都能“go,go,go,ale,ale,ale”的来上一段。 这也是最经典的一届比赛。绝对巨星老将巴蒂斯图塔、博格坎普、巴乔仍然光芒四射,齐达内,里瓦尔多正值壮年巅峰,是世界足坛中流砥柱。克鲁伊维特,罗纳尔多为首的新一代正以炫目表现强势登台,所谓承上启下,继往开来,这场比赛荟萃了几乎所有人们所熟知的伟大球员,无论之前和后世,都没有任何一届世界杯可以与之媲美。 也同样是今年,世界第一条主要用于互联网传输的海底电缆开通,未来,全世界百分之八十的通信流量都由海底光缆承担。自互联网出现以来,过往的三百万年,人类社会从未有今天这样快速的进化,瞬息万变的发展。 技术带来变革,程燃觉得谢乾搞网站大有可为也是这个原因。 若是在此之前,他恐怕会给谢乾提议做一些其他领域的更合适,然而偏偏就是九八年,政策的东风,技术的革新,国内开始进行的chinanet骨干网二期工程更换了千兆位路由器,提升了主干带宽,就像是能让种子发芽的土壤,已经有了足够的营养,从此很多事物,才能在这里蓬勃。 程燃也会生出一些感慨,其实在此之前,也有一些风云人物在其中搅动风云,但也许正应了那句老话,时势才能造英雄,脱离土壤,很多其实后世看来绝不亚于那些站在顶层之上的人物,他们之中很多人的失败折戟,其实所缺乏的,也只是一个风口浪潮而已。 今年也有很多的噩梦,亚洲金融危机,日元贬值,港城特区政府入市和国际炒家对抗,全球股市震荡……还有很多让人心里发堵,徒叹奈何的事情发生着,程燃不知道这一世是否还会按照以往的轨迹进行,但其实一个大趋势早在之前就会出现预兆,至少至今为止的分析来看,很多事件估计无出其右。 那些很多都是不可改变的事物。 其实总览性的浏览一遍历史长河就明白,很多事情的爆发,看似突然,其实都是环环相扣,一层一层的因素累积增熵所导致。 这绝不是说他一个人重生者出现了,就能力挽狂澜,就能于家国做出多么巨大的贡献的。那些事物有自身所导致因果的机制,贸然干预到一种机制里面,很可能就会遭致恶果的反噬。 程燃也只能亦步亦趋的,进行着自己的生活,看好身边的事物。 九八年的一月十二日,山海市第一高中的期末考试来临了。 在这场考试之前,无论之前艺术节晚会,圣诞节元旦节学生玩得如何嗨和疯,到最后的时刻,第一高中浓烈的学风还是体现了出来,期末的前一个星期,因为是冬天,天亮的晚,但每每还给人以夜幕的清晨白炽灯亮着的教室里,早早来到教室的人就已经很多了。 而一般基本上聊天比较多的晚自习,也少了聊天说话浮在教室上空的窸窣,多的是埋头书写试卷的沙沙声。 平时老师布置作业基本上也是发试卷和习题册让你刷题,在一高这里,有的题作业不会检查统一收上去批改,这样费时费力,第二天老师直接在课堂上就讲了。因此前一天你写不写全靠自觉。以往一些人抓住这点,晚自习做题的时候也就聊天或者做其他的事。 但这段时期,几乎都是这样埋头刷题的身影。 有时候一高这些学生成熟也体现在这个方面,那就是轮到大事的时候,知道自己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考试考的好,体现自己的水平和学力,年好过,家人也不揪心,来年多一份从容。 考不好,其实也都是这么大的人了,见微知著, 有时也会对人生前景多一分忧虑。 总之这段时期心里就是七上八下的。 而在这紧张的时段之余,期中考试那个萦绕在一高上空的身影,就像是白色幽灵一样,似乎又浮现了上来。 所有人还记得程燃力压全年级第二名宋时秋二十三分的事情。 一高开学就是冲刺,宋时秋的实力,那是在一次次月考中,奠定下来的。当每个人都知道他一次次是第一的时候,这个长得帅,篮球打得好,成绩优异,甚至很多人揣摩到他家境还很不错的宋时秋,几乎就是移动的小太阳。 结果这颗似火骄阳,在半期测验的时候被万古寒川之水淋头浇了一下,差点熄灭了。 好在这之后的测验中,就像是不服气一样,宋时秋门门拔高。而程燃,又缩了回去,几次测验都中规中矩,偶尔同班的郑秋英,李德利,杨夏,在一些科目上还能和他互有胜负,像是半期一过,程燃就从那个高高在上的绝世高手,进入二线水平和他们绞杀纠缠起来。 其实往往这样,反倒让人生出希望。 即将到了学期末,李德利,郑秋英,也有一种念头,是不是这次加把力,就能把程燃给超过了? 不知道是不是这种念头作祟,总之以前平时下课会找上程燃请教的郑秋英,在最后这段时间,突然再没有来找过他了。 而年级上还生出了一种说法。 程燃又是搞乐队,又是写歌的,似乎有些忘乎所以,走偏了。因此在月度测验上面,沦落到了和他们九班前五名产生了竞逐绞杀,而这段时间里七班的宋时秋,已经在痛定思痛埋头苦干上越走越远,期末见真章的时刻,恐怕他就要一雪前耻了。 这种说法其实最早也是从老师圈子里传出来的,后面才在学生中隐隐说起来。 “都选c”这首歌很好听,程燃很有才,然而……高中阶段,每天老师都在拉进度,一时的领先,其实说明不了任何问题。 后续的很多难点知识点拦路虎,还陆续有来,这是一场障碍赛,前一段你领先,后面的跨栏稍不注意,人家也能笨鸟先飞,后来居上。 龟兔赛跑的故事听得还不够多么。 程燃本末倒置,似乎这一次,大意之下,要被宋时秋后来居上,摘桃子了。 第一高中期末考在一月二十,二十二,二十三日进行。 考试结束后,全校整理教室,宣布放假两天。 这两天假,对很多人来说,其实才是煎熬。 两天煎熬期过后。 二十六号来临。 学生们从山海各个角落汇集起来,一股一股的。 返校领成绩单了。 ==== 第一百一十三章 幸不生同时 其实在元旦节过后到期末的这段日子,秦西榛就隐隐感觉到了暗流汹涌。在食堂吃饭,会看到一些教师嘴里说着什么,然后向她看来。 也会有男老师和她搭腔,“小秦啊……你们那乐队,还在弄啊……快期末了啊……表演完了就够了,还真让学生继续搞下去?” 在没有做老师之前,秦西榛其实觉得老师这个职业挺神圣,不光在于他们家就是教授家庭,再加上她升学历程从来优秀,似乎遇到的都是些不错的老师,所以在她印象里,老师也就是教书育人,持身秉正。 毕业出来,在家里关系的运作下,秦西榛进了一高做音乐老师。这个年头,按常理来说,其实应该还是在读大学的女生,虽然做了进入工作岗位的心理建设,但真正置身其间,还是能感受到社会上现实的东西。 王奇,谭庆川的矛盾,讨厌的人,攀权附势的人,原来老师之间也有竞争,女老师间,彼此聊天聊着聊着,也会走偏,会刻意提及老公或者男友给买的金戒指项链,家里如何如何,或者孩子怎么优秀,看不惯谁穿金戴银……。 老师也是人,也有七情六欲,只是在学生面前要表现得为人师表,要讲大道理。但下来,这不过是一个职业身份而已,职场上面的问题在这里同样存在,人与人之间的摩擦和矛盾,甚至即便没有矛盾,也会有人看你不顺眼…… 秦西榛这样的长相模样虽然是天然的优势,也同样会天然的因此招惹一些人。 后来还是彼此关系比较好的英语老师宋嘉私底下对她提点了一下,“小秦,程燃你知道吧,上一次月考下来,好几科都被人超过去了,班上虽然是第一,但比半期的排名来说下降太多了……现在也有人说,是你的那乐队弄的……” 宋嘉虽然说得很含蓄,但秦西榛一听就明白了。 很多风言风语,她也是听说了的,有对她仗着长相,在男老师间周旋的恶意揣度。有说她带偏学生,吸引学生搞音乐,不务学业等等的声音。 从小到大,秦西榛不是没有承受过这些非议,能在川音受欢迎成那样,背后也不免会有嫉妒而恶意中伤她的人,但对于这些风言风语她往往只是一笑而过,以至于人们一度以为她是个毫无脾气的包子。 有件事在川音山海这边流传很广,也是至今秦西榛在音乐学院名声非凡的原因。 当时高年级的一个师姐琴色双绝,本来是学校风云人物,结果秦西榛进来后,这个名头就被抢了,那师姐就有些酸,经常在明里暗里一些场合摆起前辈的架子对秦西榛琴艺上面进行挑刺,音乐学院本就比较小,事情后面就弄得人尽皆知,有的人同情秦西榛,甚至为她打抱不平,但碍于那名师姐的“威名”,明面上也没有人敢对她表示支持。 结果最终事情还是在一个下午的琴房里面爆发了,秦西榛和那名师姐一个前后点预约了同一个琴房,秦西榛到的时候,师姐不挪窝,给她弹了一段难度极高的曲子,一副自己弹得不好,让她给点意见的姿态。这个时候门口已经有看热闹的了,结果秦西榛直接走到了同一个琴房另一台琴旁边,坐下就是以那名师姐踢到铁板的姿态给对方全面压制的弹了一遍,最后秦西榛给她说,刚才你弹得哪哪哪有问题,哪节奏不对…… 那师姐脸都变成猪肝色,话头一转带火药味的弹起另一首曲子。秦西榛又是全面压制的过了一遍。结果那天就是那师姐前后弹了四首堪称难度系数9以上的曲子,秦西榛跟了一遍,特别最后一首那师姐弹得生涩的拉赫玛尼诺夫《小红帽》在她那里反倒是行云流水,气势恢宏。 弹完不待秦西榛“指点”,那师姐就脸色惨白的托辞而去,自此她一战成名。很久以后音乐学院的一些人才琢磨出点门道,音乐学院那么多琴房,怎么偏偏两个人预约都前后点预约到了同一个琴房,而且还是双钢琴室?揣度了一番后,人们再看秦西榛的眼神,除了敬佩之后,还有一种心知肚明的刮目相看了。 小小的非议,她并不在意,用句她小自恋的话来说,自己长这么美,刺伤了一些人的眼睛,还不准他们骂两句么。但有人故意要跳出来找存在感,那也就别怪她反击。 所以怎样的流言蜚语都好,对她而言都是过耳聒噪乌鸦叫。 这也是她对抗这个世界的指导思想。 但是这次宋嘉说的东西就不一样了。她没法当做是无动于衷的无聊言论。 程燃成绩下滑了。 而且,别人看来是搞乐队,但只有秦西榛知道如果程燃真的成绩下降,除了乐队之外,还有其他的原因,比如他和她的生意……秦西榛生出一些恼然。 原本对程燃,是觉得他足够成熟,那种气质让她直接忽略掉两人身份,甚至年龄的差异。 但这么一个消息,又让秦西榛拉回现实里。她甚至对程燃生出一丝不满,身为年级第一,难道没有一点起码的自知之明和自觉性吗?成绩有所下滑,难道不该反应过来立即止损吗…… 但更多的是一种对自己的责懊。 因为和程燃能赚钱,自己就真的为了赚钱,忽略掉了其他了……让程燃受到了干扰,成绩跌落下来…… 自己怎么会是这么一个拖后腿的女人…… 咦,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 心头这么胡思乱想着,在期末考完试的当天,秦西榛就想办法在打听程燃的成绩了。她没有参与批阅卷,不在学校,但还是通过和自己要好的英语老师宋嘉,打听程燃的分数。 只是刚考完时,暂时没有任何消息。 秦西榛心里已经在打算了,要成绩出来,程燃退步了,她就明确的斩断彼此之间的生意,到此为止。 职她还是会辞,但养活自己的事情,就不用程燃操心了。 说到底,他仍然只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年,就算自己再觉得他如何成熟,如今看来……那也只是假象…… 他也有自己不能超脱的事情嘛…… 二十五号,晚饭过后。第二天就是学生返校领通知的日子,秦西榛发现自己竟然前所未有的煎熬。 这倒不是因为外界说着搞她扶持的乐队,程燃成绩才会下降这种事是否坐实。而是这好像直接意味着,他们之间的联系,是否还能继续…… 像是宣判,她回顾这一学期的点滴,竟然有些不舍亲自去斩断。 但是,有的事,必须是要做的。秦西榛,你要清醒。 她这么告诫自己。 叮! 电话铃响,宋嘉的消息过来了!她是英语老师,参与了批阅卷宗,到下午汇总,这个时候应该从谭庆川那里得到年级上的排名消息了。 秦西榛接起电话,宋嘉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挂了电话,秦西榛呆怔怔的看着窗外。 片刻后,她“噗嗤!”笑出声来。 然后,又兴之所至把一首诗给改了,明明是师道威严,此时却小女孩样毕露,喃喃念着。 “我生君未生,君生我已老呐…… 幸不生同时呀……与你……一起考。” …… 此时“一起考”的宋时秋二十五日特地洗了个澡,大概就是很多名著纪传上面每逢大事“沐浴更衣”的意思,二十六号神清气爽的返校,八点半到学校,九点就要召开闭学式。 宋时秋今天的心情很平稳,期末他已全力以赴一战,感觉已经是掏空了自己,所以这个时候无怨无悔,甚至对程燃已经没有了当初被他超越时一种说不出别扭,那种些微的屈辱的感觉。 有些事情应该理所当然,付出就应该有回报。当初程燃兴许用了心在这上面,而他大意了,打篮球,搞这样那样的活动,以至于对学习这一块,颇为放松。而接下来,他截断了所有的休闲娱乐活动,篮球场那边,哄然激起女生们欢呼惊叹的已经换了别人。他抓紧了学习,高中进度是不停再往后走的,这个过程中,他已经用了心。 而程燃,搞乐队吧,和杨夏也走的很近吧……似乎也和音乐老师秦西榛有牵扯,很正常……半期的年级第一嘛,受人欢迎是应该的。以前他宋时秋受到的这种待遇,难道还少了。 但是不要紧,他赶上来了,赌上自己智商和荣誉的拼命学习刷题间,赶上来了。 他走进了学校,看到了教学楼张贴栏前攒动的人头。 当看到那张贴栏时,他原以为圆融无缝的心境,突然有了一丝阴影,期中时那种踩空了一样的惶恐无助似乎又浮现……宋时秋这个时候才明白原来自己还没摆脱那天的那个下午,这是心魔,唯有今时今日,可以将其祛除。他其实很优秀,短暂的明白自己的心障源于何处后,又迅速调整,心态伴随着迈开的步伐逐渐平稳。 张贴栏那边,有的人朝他看来。 这是迎接的目光吗? 王者归来? 但为什么这些人脸上的表情不是祝贺,而是类似于……惋惜? 随着他越走越近,名单也就越加清楚。 然后,他越过人头,看到了那上面的名次。 他一眼看上去,怔在那里。像是云深不知处的山峰,面前的路藏在云雾下面,也可能那下面没有路,他觉得应该上前一步,白云下面应该有路吧,有路的吧…… 然后他勇敢往前一跳,踩空了。 云下面真特么的是万丈深渊,根本没路! 这个时候,身后围观的人中,有人的声音传来,“这次全年级第一又是谁嘛……无悬念啊……1005分!程燃。” 宋时秋脑门嗡得作响中,似乎听到有人对他说,“宋时秋,你第二,992分!得了,这次只差程燃十三分了!” “有进步。” “再接再厉啊!”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何不天下知 今天的闭学式全名“1998年第一高中寒假闭学式暨安全教育法制报告”。 安全报告一般也就是在最后强调一下寒假要增强安全意识,遵守社会公德之类的提醒,这一次的安全教育是马卫国私人的关系,请到的是目前山海市的公安副局长程斌来做报告。 程斌也是山海的大名人了,六二大案的破获,学生间也有所知晓流传,二来第一高中属于山海市首屈一指的高级中学,每年假期的时候来做安全或者法制报告的,也都是山海市检察院或者公安上面的领导,今年就是程斌。 程燃看到程斌的时候,还有些意外,他今天要来,家里提前倒是没有得到任何消息,不过想来也不意外,这种事,涉及工作,程斌又怎么可能专门打个电话提前通知他。其次程斌本来就最讨厌家里的子弟在外面有人知道是他程斌的侄子,就算是在学校里,撞见也要当不认识。 闭学式在操场进行,主席台的横幅下面排了一排桌子,学校领导和程斌就坐,程斌在上面,下面学生们就些微的议论着,程燃觉得程斌那一刻应该是看到他了,但却没有在他身上停留,而是又侧耳和马卫国有说有笑了。 操场上集合的年级学生差不多了,闭学式就正式开始,马卫国上前讲话,总览性的说了一番教学上面的成绩先进事宜,学科竞赛的成绩,体育田径方面的成绩,然后就是公布年级前三十名名单,班级团体总分排名,班级一二名,分别领取奖状。 第一个被叫上去的就是程燃。然后才是宋时秋。 这两人一前一后上去的时候,下方操场潮水般掀起了哗动。 人群里,不知道是谁先喊了出来,“程哥,牛!”然后就是更大的笑声和起哄声了。 挥拳喊起来的是林楚,被自己班主任给瞪了回去,但在四周围的学生中,已经不亚于英雄般的形象了。自晚会摇滚之后,他最近沉浸在了这种形象之中。 看到操场上的那些哄闹声,宋时秋突然很能体会什么是风萧萧兮易水寒,这种感觉……悲壮。 而学生中的齐盛,却有一种幸灾乐祸的快意……他是收到了姜红芍的决裂信,死的很惨的。那之后,他就全程在观察着程燃……直至这一刻,看到宋时秋的模样,他心头暗呿,心想自己就是写了封信告他状,落得里外不是人,你宋时秋跟他打怼上打擂台,这难道不是自取其辱? 王奇全程都是暗着脸,与之相反谭庆川则表情淡然。这幅样子倒是让一中很多教职员工打心眼里赞叹,不动声色就定鼎中原,这就是特级教师啊,姜果然还是老的辣。 而现在关键更让王奇铁青脸耿耿于怀的,是今天到校后,谭庆川在教室给程燃分发成绩还说了句,“要抓紧啊,第二名都只差你十三分了,这么来看你是退步的……下学期要端正态度。” 谭庆川八点钟说的这么一句,这九点二十,一个小时,这句话就传遍了年级,到了他的耳朵里面。 尼玛!这太欺负人了吧。 而程燃上台掀起波澜的时候,本来目光淡然环视操场的程斌,则分明熠熠生辉。 台下面的人群中,穿着休闲服俏丽的秦西榛,嘴角牵起,笑意浅然。 她短暂的职业生涯,以这样的一幕结尾,未来,是会怀念的吧。 …… 年级第一的白底黄框奖状最后颁给了程燃,然后他就站在台上,年级前三十名,念着名字的依次上台面朝全校而立,就像是大熊猫对外展览。 当最大进步奖念出“谢飞白”名字的时候,程燃还有些愕然,就看着谢飞白一副满不在乎,其实又相当与有荣焉的上台来。领了奖对他骄傲的扬了扬下巴,往旁边走的时候,程燃还是忍不住说了句,“真没有你爸走后门?”结果换来谢飞白猛瞪过来要杀人的眼神。 但其实从年级倒数几名,上升到年级前三百名,谢飞白确实有资格拿到这个奖状。这小子其实很聪明。这一世爆发出这样的战斗力,还是因为自己的缘故吧…… 没办法,成天有这么一个处处压制他,谢侯明口中的“别人家的孩子”,连坚定站在他一边的小叔谢乾都倒了戈,抢着要认侄子和他竞争的人……谢飞白这算是化憋屈为动力的典型吧。 杨夏考到年级第九名,前世杨夏成绩虽然好,却也没有到这个地步,这也算是他所改变的吧。 有那么一刻,程燃脑海里久远的记忆回溯,老初一中的时候,在每一个泛着旧纸黄的画面里,都是这样,每每期末考试完,年级前几十名上台,他总能够看到台上面杨夏的身影。 后来杨夏上了第一高中,他程燃交了择校费高价进了四中,痛定思痛的沉下心埋头苦学,很难说没有受到杨夏激励的因素。 而现在,时过境迁,程燃还是觉得有些惭愧,他算是作弊才能站在这台上最前的位置,但他作弊最大的来源,莫不是因为前世的这些烙印。 他对知识的理解,来源于曾经痛定思痛的钻研,他此刻对生活的态度,是来源于人生曾经那些经历过的世事的阅历。 因为曾经无数次的失败窝囊遗憾,爱别离怨憎恨求不得……所以这辈子,更追求的是内心的淡定和从容吧。 …… 闭学式过后就是程斌的讲座,法制宣传,安全教育。最后校长马卫国出来公布了一下开学时间,也就宣布放假。 众人回教室的时候,谭庆川过来,对程燃低声道,“马校长让你过去一下。” 第一高中操场主席台后面的出口是教师宿舍楼,这学生们都从操场正面出口去往教学楼等布置作业离校,校领导和程斌等人就从主席台后面出去,站在了通往教师宿舍楼的道路上面。 程燃过去的时候,马卫国和一干学校高层都和程斌站在那里,副校长之类和程斌一一握手。大家虽然知道马卫国和程斌是战友,学校安全方面没问题,附近就有两个派出所,一个消防分局,成三角关系,把山海市的学区护卫得固若金汤,关键是能趁这个机会和公安副局搭上线,一个公安口势头正甚副局的关系,那可是珍稀资源。 程燃走过来的时候,那边程斌就在招手了,“程燃,你过来。马校长给你交待几句!” 马卫国就笑,“什么交代噢,程燃可是很省心的!” 程斌笑声老远传过来,“那就是我侄子……我从小看着长大的!以前我把他放我脖子上,还拉了我一脖子尿!哈,考得不错?哎……还不够好,以前玩耍心大,平时也在敦促他,后面才慢慢好起来的……但还是戒骄戒躁啊!” 听着程斌那边哈哈哈的笑声,程燃觉得自己这叔叔果然是和老爸是如出一辙的兄弟。 还有……不是说好在外面装作不认识的吗……你这副恨不得天下人都知道我在你脖子上尿尿过的样子是怎么回事啊。 一会还有。百度一下“重燃杰众文学”最新章节第一时间免费阅读。 第一百一十五章 无可奈何之事 “程燃,你们校长和我是老战友,想不到吧……所以你在学校一举一动,我是知道的。”程斌又对马卫国道,“老马,你就看我的面子,有什么他没做好的地方,成绩下降了,骄傲了,能批评就批评。” 这简直是亲叔…… 马卫国笑了笑,“所以我说你这人,性子烈,能当个副局都是八辈子烧的高香,孩子就要多鼓励,哪能一味批评,我给你说,孩子好的,那都是从小到大鼓励出来的,相反每天辱骂呵斥,从小打到大的,或多或少都有些心理问题,我是搞教育的,你就别在我面前班门弄斧了。” 程斌笑起来,马卫国看向程燃,“程燃这孩子,怎么说,有股子灵气,我很喜欢。” “灵气……”程斌盯着程燃,不知是不是想起了这大半年在程燃身上发生的各种事情,再加上现在这逆天的成绩和排名,他认可的点了点头。 眼看着程燃,马卫国,程斌三人聊天,其他人也就打了招呼各自离开,进行自己的工作去了,马卫国和程斌是战友,私下还有感情要联系,没有马卫国的授意,谁在这里都不好。 马卫国和程斌一边走一边说着话,程燃就在一旁,两人倒是不避他。这大概也就是全校第一的特权,自然把你划归进“懂事”的范畴去了。 马卫国这个人前世程燃就听说过了,毕竟是山海第一高中的校长,只是前世他和程斌虽然是亲戚,但联系还是不深的那种,也不知道他和程斌的老同学关系。再者,没过多长时间,自己这个叔叔仕途也很是不顺,后面程斌就沉寂了下去,再后面就是出了事被牵连……现在听马卫国对他的告诫,也是对程斌性格上面有所担忧。 这倒算是真朋友了,并不一味顺着巴结,其实也会站在对方的角度为他担忧。程燃想到下学期末要是自己转学,会不会让程斌在马卫国这里面子上过不去,还有自己的班主任谭庆川,可能也会失落。 不过这些也没有办法,做什么事都不可能面面俱到。要能通过蓉城十中转学考试,这在任何人看来都是很好的事情,毕竟事关个人意愿和前途,相信马卫国谭庆川也会理解。 天下无不散筵席,其实程燃有时候觉得要离开故乡,心头也会有些恋而不舍,但无论重生与否,这都是必然会经历的一步。程飞扬按照目前的情况发展下去,他自然也会往上突破,这已经不是他自己的事情,是手底下几百号人出路的事情,是程飞扬带他们出来的,就必须担起这个责。 有一天要从山海离开,老宅子不会丢下,亲戚朋友也有关系在这里,这里仍是后方。时不时会回来,这里就是自己的根源。 马卫国和程斌的谈话,从旁边进入耳朵里。 “我说过,这什么选美选美……结果越弄风气越坏,这帮人前些年搞得乌烟瘴气,现在又蹿出来了……”马卫国声音愠着一股怒意。 两人在说的是最近开始冒出来的山海市选美活动。 程燃眯了眯眼,电视选美鼻祖的环球小姐开始于五零年代,这项由特朗圃赞助搞起来的活动就这么风靡了半个世纪,深刻的影响着很多个国家和地区,由此还演变出亚洲小姐,港城小姐之类。 七十年代到九十年代是港城小姐在华人圈子影响力最大的巅峰时期,很多当年港城小姐出来的女性,譬如张曼玉,赵雅芝,李嘉欣等都创造了不错的成就和影响力,一度这种活动还是代表了社会开放包容的风气,有积极的促进作用,只是在后世越来越走偏泛滥,负面的东西越来越多。 港城小姐选美影响华人世界,这个时候港城娱乐影响力还是朝内陆辐射的,自然也让国内此类活动兴盛起来。 这个年头最早搞选美的这些人基本算得上空手套白狼的赚个盆满钵满,通过后台关系在当地拿到许可,白道黑道都打通了,然后全市宣传,搞个培训,进行选美比赛晋级,但其实整个过程就是找到企业赞助选手,所谓的找“金主”,金主赞助得多,冠军就是谁的,后面干脆就到了彼此竞价争冠军,“金主”斗得红眼赤目一掷千金,主办者空手套白狼,靠着背景后台一场比赛搞个几百上千万是常事。 当然这其中免不了权钱色交易掺杂其间。 这种比赛也很有市场,不可否认人都有追妍逐艳看热闹的心态,且在山海这种内陆小城市,掀起的影响力更广阔,这种比赛更能吸引眼球。 “每次这么一搞,那个奖项多得是成片,我听说把人送上去的家庭,交赞助费,有的盼着自己女儿出头的家庭交个上万几万的都是小钱,就得了个二三十名,除了这几十名的奖项之外,还有什么最佳活力奖,最佳才智奖,最佳仪表奖,最佳亲和力奖……你看看,这些乱七八糟的,不是变相占名头圈钱么?” 马卫国道,“关键是我几届之中,都有学生参与进去,跟家里谈话,不管的!这些家庭甚至认为给了钱得了名次,自己孩子有本事,有资质了……关键是把孩子害了啊……有怀孕了退学的,九五届我们就有个学生……有辍学就要出去走明星路的,参加什么训练班,结果现在就没有消息了……隔壁音乐学院,每次这种活动,都有多少好生生的女孩着了道……这种事,你们不管?” 程斌摇了摇头道,“要真有什么违法犯罪的事情,我们当然会处理,但关键这是有人批了的,过程中又是你情我愿的事情……就像是你说的,别说那些执迷不悟的女孩,就是他们的家庭,也恨不得把她们往里面推……我只是个公安口的副局,我职责外的事情,也是无法插手的。” 马卫国摇摇头,“愚昧啊!” “这帮人搞这个,偏偏就在假期时间,所以我今天要让你做这个安全法制教育的讲座,就是要提点这些学生们,注意保护自己,不要上当受骗……” 虚荣是原罪,这就像是皇帝的新衣,程燃知道这种活动之所以能兴盛起来,能从中骗到钱,能让组织者把参赛的女性作为资源,向手握权柄者,向掌握财富者推销出去,其实未尝没有本身这些参与者的家庭和自己本身推波助澜的作用。 其实在参与过程中,通过要赞助费,要自己去“争取”赞助,就知道了这场比赛的本质,但这些人和背后的家人仍然会义无反顾的进去,未必不是抱着投入点东西,无论是钱还是个人的身体,最终得到一个万人瞩目的名头和回报来。 只是这些,都和目前的他无关,连程斌所表现出的都是无奈和无能为力,可想而知这背后的水有多深,而且这些是禁绝不了的,只要不沾染到自己这边就好。 可惜的是马卫国忧心忡忡,其实这也是他无解的。 两人说着这些,最后走上去校门的路,门口那边有顾小军开的车在等着程斌,程斌回头对程燃问,“我要出去,要不要我送你一程回家?” “老师还要布置作业,讲一些事宜,我还要回教室一趟。” “要不要我等你一会?” “不用了,表叔你还有事先忙吧。”程燃笑了笑。 程斌就和马卫国告别,又朝程燃摆摆手,乘坐顾小军的车走了,临走时,顾小军隔着车窗,对他竖了个大拇指。 ===== (先还小呆的一章,好像还欠他一章。今天没有啦。) 第一百一十六章 出去坐坐 寒假的第一次家庭聚餐是在闭学式后的两天,大伯在交通局的家里进行的。这个时候就是农历年近的气息了,大伯家在一楼,门口就有个正对交通局修建得还是比较古香古色中庭的小院。 小院由篱笆圈起来,大伯母时常在这里种些花花草草。院子有条石板路,可以通过篱笆的开口通往家属院的中庭,那里有个假山池塘,还有个亭台,以前小的时候在大伯家家庭聚会,程燃几兄弟就经常从这里跑进跑出,捞虾米摔进过池塘里,院子里放烟花爆竹也把院子里的枯草给着燃过,还是几兄弟每个人迎风一阵尿,才勉强把火苗浇灭下去,只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家庭聚餐也不关门,经常邻里之间会上来串门,一般都是邻居之间连彼此的亲戚朋友都认识,关系都很好,逢年过节想起来了都会给对方送点什么吃的好东西。 后世商品楼成栋繁荣拔地而起,但人与人之间交往的人情味却被混凝土格子封闭起来,越加荒芜。 年味就是人情味,人情味稀少的时候,年味也就越加寡淡了。 一家子吃着隔壁张婶送来的大桥水库上好的银鱼干,又有楼上陈伯送来酥的花生米下酒,其乐融融。 程燃这次考了个年级第一的事情,在家里面算是爆炸了,程斌兴致高昂的说起当时在一高闭学式前后的心情,“连我这个做叔叔的,当时面对你们那些学校校长领导的,脸上都觉得光彩!”他又指向程燃,“你说是不是,我逮谁都说你是我侄子!” 程飞扬喝得红光满面,这半年来,披星戴月,不停下县,一力扛起伏龙,谈业务开局的时候,一个设备要看稳定性往往都是连续运行一段时间,他就和技术人员带个行军床,一夜一夜的驻扎在机房,辛不辛苦?辛苦。 值不值得,每每想到程燃的争气和懂事,他就觉得,这不就是干下去的动力。 值得。 …… 程齐在大学里还有连番考试,考完试说还有些工作要处理,也是桌游相关的事宜,要一月底二月初才回来,这个事因为有二婶家的店在出力,瞒不了家里人,大家讨论起这个,主要还是对程燃创意能赚钱的神奇赞扬。只不过程燃知道,要是自己成绩不好,估摸着这种事早早就叫停了。 成绩这个保护伞,让他在家族里面,有了一个懂事,小大人,睿智,甚至办事说话都有分量的印象。 这唯成绩至上论,在国人家庭之中,就是颠扑不破的真理。 大伯表了个态,程齐做的事情,只要没有影响到程齐拿大学毕业证,这事他也不反对。程燃知道其实最初时大伯还是很不满意的,他能转变口风的原因,是上大学那会承诺大二给程齐买台电脑,结果这学期末,程齐自己就把电脑给买了。 到得这个时候,整个三国杀产业共售出两千多副,扣除成本,净赚有七万八千多块钱,自当初四个人八千块钱的本钱来看,已经近十倍的收益了。 总结核算,程翔李玉两个人都有一种震惊之余的茫然,也不怪他们茫然,这个年头一套房子,也差不多就这个价值了,想到他们从最初时从程燃那里看到他制作的卡片,再搞起这个来,不过也就是一学期的时间,最初时四兄弟拿压岁钱凑出来的本钱,早已经赚了回来。 大人还在桌上聊天喝酒,早早吃完的三兄弟就下了桌,来到了程齐的房间……分钱的时候到了! 程燃把自己的包拿过来,拉开拉链,拿了一叠钱放在程翔面前,“这是你的,根据约定,你百分之十五,应该给到你一万一千七百多,这里是一万二,凑个整数。” 又对李玉,“这里是你的,也凑个整数,八千。” 这兄弟俩当初拿钱出来支持程燃的时候,其实还是犹豫的,毕竟几千块钱,那是从小到大,每年大部分钱压岁钱都被父母收刮了,一些漏网之鱼点滴存下来的。 没有经历过,不知其中的艰苦……之所以能存下来,也有舍不得用的因素,有时候从衣柜里翻出来看看,就是莫大的藉慰。但后面程燃号召之下,他们还是把这笔钱拿出来了。 如今几个月的兄弟生意,就超越了他们前半生的“积蓄”,感不感动? 借用这个时代很流行的周星星电影的台词,两个人对程燃的敬仰“犹如滔滔江水连绵不绝,又如黄河泛滥一发不可收拾”。 程燃其实能这么直接把这两笔钱给两人,也是因为自己这两个兄弟,其实还挺会理财的。只看能一点一滴这么多年存起那么大一笔压岁钱这种事,就知道这些钱在他们这边,也不会被滥用掉。 当然,真正到底赚了多少钱,二婶这边旁敲侧击过,都没人透露,也倒是二婶本来也不常在店里,经常在外打麻将,对他们的事,也比较心大,不真正打听,一大家子觉得撑死一两万块钱差不多了。 结果其实除去给这几个兄弟的,程燃手里现在握有四万块。 四万块…… 大半年前,程飞扬要是接受了华通公司安置款,他上半辈子工作的所有价值,也仅仅只是三万块钱。 现在程齐在蓉城打开局面,三国杀逐渐流行,是处于供不应求的情况,其实目前这些钱,都只是小收入而已,依靠着程翔家里的店铺,几乎就是手工作坊的形式。 能赚这么多,还是不错了。 接下来就走流水线,程燃知道秦西榛递交了辞职函,可以跟着谈印刷厂的事宜,扩大产能,未来通过三国杀这项产出的收益,会更上一个台阶。 兜里有钱,总是好的。 …… 程翔李玉拿着钱,总得庆祝一下,也就出门买鞭炮,请这院子里的一些熟识的人的客去了。因为以前经常来程齐家玩,交通局这边院子里大多数子弟他们四兄弟都是熟悉的,刚才家里吃饭的时候,还有人从敞开的大门进来约他们。 没过多久,出去玩的程翔李玉突然跑了回来,对程燃结结巴巴道,“樊欣回来了……”,李玉又补充道,“就那个外面读书的樊欣!” 程燃一愣神之间,一对提着礼品的中年男女,后面跟了个高窕女孩,走进大伯家来。 “老程!你们家程斌来了啊……” 大伯和大伯母起身迎前的时候,那跟在自己父母身后的女孩脆生生叫了声,“程叔叔!” 大伯母眉眼都笑起来,显然很喜欢这个女生,“噢哟!是樊欣啊……哎呀,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才回来吧,你看你爸妈也是,把你送去蓉城读书,结果他们可好,自己在这边悠闲得很,好在你懂事,读书成绩也好……哎,也是你一向都好……哎,可你妈怎么舍得哦!” 叫樊欣的女孩大概回来无论上哪遇到这种表扬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了,神情上是一种宠辱不惊,淡淡道,“还好吧,习惯了。” 樊欣父母其实是冲着程斌来的,她父亲是交通局的一个领导,和程斌搞好关系,也算是人情往来。 她说话的时候环顾了程燃这一大家子,大部分都不认识,不过程家三兄弟倒不算陌生。这三个家伙以前淘皮捣蛋,樊欣是交通局有名的乖乖女,对三人来到院子里带着一群小伙伴胡闹的作为很是印象深刻。 这边樊欣父母上了酒桌,又掀起一波交际热潮,樊欣的母亲就看过来,道,“欣欣……你今天不是还要出去聚会吗……” 樊欣道,“等罗有为找我,我们等会过去。” 然后樊欣看向程燃三人,道,“出去坐坐?”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叫声姐姐 交通局大院外两朵红色大灯笼的光,在稀疏的竹林间朦胧,微光透进中庭拱桥上一个古香古色的亭子里。另一头“呲……!”火树银花,照亮了植木还算茂盛的园林。 是程翔李玉带着一些院子里比较小的孩子在放烟花。 琉璃瓦的宝塔顶亭子里面,樊欣穿着一件小风衣,下身是背带裤,灰色棉裤袜和一双黑皮鞋,站在这从小长大的老院子里,也算是亭亭玉立,只是……有些格格不入,或者说是……超越。 要说大伯这院子里的孩子里面,樊欣绝对算得上懂事那类型,从小就是受人夸赞的乖乖女,学小提琴,上辅导班,最后转学蓉城,在重点九中就读,也算是交通局大院里很出色的那种孩子,每年假期回家,都是她父母身边的骄傲,懂事而得体。 刘墉有本书叫做《冷眼看人生》,樊欣觉得其实从来形容自己再贴切不过,从小到大,当大部分同龄人还懵懵懂懂的时候,她就想着学小提琴,拉得一手好琴,能够在一些聚餐上面引得全场热烈的掌声了。当同龄人还在ktv扯着嗓子唱《水手》,唱小虎队的时候,她已经能用流利标准的口音唱《》等歌惊诧旁人了。 其实樊欣并不认为自己是不融入同龄人的世界,而是她的眼光总是放眼更远的地方,似乎从一开始,就知道自己和身边的人有距离。当年和程家几兄弟在院子一起玩的时候,她总是最知分寸的那一个,有些过界的事情,总是她出来干预,总是比他们更自制成熟。.. 当然,虽然是这种情况,但程燃玩在一起的机会并不多,也就那么几次。但还是让人印象深刻。 后来樊欣就这么一路去了蓉城,这种交集就更少了。只是三弟程翔以前经常往交通局跑,应该和樊欣更熟一点。 樊欣这回回来,又遇到了他们三人,程翔和李玉年龄上更小,这个时候还是玩心重,和一群院子里小伙伴打闹去了,就留下了此时亭台里,程燃和樊欣两个按理说更有共同语言的同龄人。 樊欣虽然和程燃同龄,但入学年龄来说要比程燃高一届,所以现在是在蓉城九中读高二,从心理上她自认为比程燃大一些。且这次回到家乡,看到住了十几年的院子还是那个样子,以前孩童时的朋友仍然还是如以往那般,亲切之余,本就心理年龄大一些的她更生出了很多的感触。 只是身边的这个少年更加的沉默了,是因为自己这身打扮和变化的不习惯?还是成长让以往躁动张扬的他磨平了棱角。 “程燃,你家还住在华通公司那个院子里?” 程燃点了点头。 对华通公司的印象停留在樊欣外出读书之前,闹得沸沸扬扬的是发不起工资的事情,那个时候她还想到了程燃。心里只有同情。 樊欣努力想把气氛营造得轻松一点,“成绩还是很差?让你父母省点心啊……现在读山海市的哪所高中呢,我记得不错的话你比我小一届吧,这个时候读高一?” “嗯,”像是和自己一样在打量这个老院子的程燃轻声道,“第一高中。” “噢……第一高中啊……”樊欣随口说着,然后反应过来,愣了一下,“嗯?” 她又看向程燃。从樊欣懂事起,当然就知道第一高中在山海市教育界的分量,甚至曾经也是她一度的目标。只是后来她本身想出去,家里又有条件,她上了蓉城九中,从重点层级上来说,一个国家示范,一个省重点,九中还是要高一级。她对一高现在没那么高川仰止,但印象中程燃属于差生的那个类别,没想到竟然能上一高? 不过樊欣也释然了,她明白了程燃性格上的沉稳来自于何方了,难怪……在一高那种地方,高手如云,深知自身渺小,也就活泼不起来了,应该是自卑的因素在起作用吧。 “高中的内容不简单吧,是不是觉得大家都优秀,不好提升,你要有自己的一套学习方法……教你个诀窍……语文的话,多看有逻辑思维的书,对于培养你的批判思维和素材积累有好处。数学就照薄弱点刷题。英语看原声电影,vd都有去除字幕的功能,多看,培养听力,久而久之,触类旁通……” 樊欣说着,其实隐约有些指导的意味在里面。 其实这种时候,两个少年玩伴,突然碰面,又是这种承载着记忆的亭子底下,各自都长大了,而且刚才把两人丢在这个亭台的时候,程翔和院子里一群孩子还在开两人的玩笑,把他们往男女方向上面引,说的都是“你们在这里约会啊,我们不打扰你们了!”这类话。 所以一度两人有些尴尬,樊欣还银铃般笑起,“死小孩!” 现在樊欣这么指导起程燃来,就完全没有了这种尴尬的感觉,隐隐是把程燃放在了一个小弟弟的位置上。 程燃倒也是用心聆听她的这些“教诲”,时不时点头,微笑而亲和。 樊欣觉得自己真有这么一个长得不错,笑容这么温和让人心情大悦的弟弟,也是很幸福的事吧。 未必没有朝男女之间那方面想过……但看程燃…… 还是下不去手啊。 太嫩。 …… 两人这么聊了一会,那头樊欣所等的罗有为就过来了。罗有为父亲是交通局副局长罗光中,在山海本地财经学院就读,和程燃的大哥程齐是同龄人。 罗有为家境不错,这个时候正是所谓韩流刚刚在中国有了苗头的时候,他也是一副“哈韩”装扮,穿着宽大的格纹衬衣,下身是大裤腿的休闲裤,通身宽松。头上还戴着一顶重叠“yn”的扬基棒球队队帽,看得出精心装扮过,手揣在裤兜里,很“耍酷”的走过来。 看到罗有为,樊欣笔直双腿踩着的小皮鞋鞋尖内收,显得更淑女了,朝他笑了笑,“康有为!” 这大概是他们之间固有的称呼,罗有为虽然年龄比樊欣大,但相处起来还是朋友的架势。 过来得时候,看到程燃在旁,愣了一下,道,“噢,你也来了啊。” 那边程翔和李玉都跑了过来,对樊欣道,“欣欣姐,等到人了啊……我们什么时候去歌城啊?” 程翔李玉对樊欣那是很亲切,对罗有为就不怎么样了,这家伙平时很清高,有些装模作样,总之观感不太好。 罗有为皱眉道,“一会那是什么场合,你们怎么能跟着去?” 樊欣道,“肖尧已经在那边了,我说带三个弟弟,他说没问题……” 程燃愣了愣看樊欣,自己这就成“便宜弟弟”了? 樊欣朝他眨了眨眼。 这便宜占的…… 罗有为脸色不豫,道,“不是,樊欣,那是刘锦他爸建投公司老总刘仲平订的包厢,今天专门就是让刘锦招待用的,据说今天请的人来头很大……肖尧,他爸一个主任在人面前都说不上话,他说的话听听就好……今天去的都是刘锦那个圈子的,还有一些想要借刘锦这个关系搭上线的……刘锦今天请的人……在这山海的背景能量,比得上他家的,不超过十个手指头的数。 “先前听说了……”樊欣轻轻点头,她父亲的关系,其实本身也很能接收理解罗有为所说的这些。但这个时候她又道,“反正也就是玩吧……把他们带上……见见世面也好。” 罗有为怔了怔,还是默认了樊欣这个“见世面”的说法,而且刚才说了那么多,眼下程家程翔李玉两人对他脸色都不善了,他虽然想和樊欣单独行动,但这个时候也没必要坚持让这程家三兄弟下不来台。反正该点的也点了,他倒也不是认为带上三人招惹什么麻烦,山海市地处内陆,多民族混杂,民风有彪悍的地方,也有浮于社会上的江湖气,身家过千万的李锦受他爸的授意请客,给对方办个庆祝宴,其实来的人越多,越显得面子大,主人与有荣焉。 “那就去吧,我开我爸的车。”罗有为从裤兜里甩出一把帕萨特的钥匙,不乏炫耀显摆的去了旁边的车库。 不消说程燃也知道这大概是山海市子弟圈子的聚会,山海市是酒文化盛行之地,由此有不少特定的风气,又因为地方小,社会层次相对固定,人际交往四通八达,很多都是相通的,一说谁谁谁,谁谁谁的儿子,往往在一个层面的都知道。也经常会出现子承父业,一个家族在这里经营很久,根基深厚,势力盘根错节的情况。 台面上,很多家里有渊源,站在上位的人,其实有意识的彼此都在勾连。很多父亲一起搞生意,做事业,下面子嗣也是一个圈子朋友的情况。 因此所谓的“子弟圈”,是切实存在的。 程燃他们所处华通公司,当然还够不上樊欣,罗有为这样的层级,但今天似乎因为多年玩伴好久不见,樊欣一并带上了程燃三兄弟。 在等罗有为开车的时候,程燃对樊欣道,“我唱歌不好,要不我就不去了……” 罗有为的车已经开到了面前,嘎一声刹了车,樊欣却一手挽起了程燃的胳膊,打开了一扇车门,微笑,“好啦,就当我弟弟,帮我挡酒怎么样?” 程燃愣了一下,敢情还真把自己当她“小弟”了。 被樊欣挽了胳膊上车,她自己又坐进了副驾驶,程翔和李玉随后挤了进来,两人可纯粹就是陪着欣欣姐出去歌城唱歌玩的意图。 程燃心想的了,就是要负责照看自己这两个弟弟,晚上把他们送回来,这一趟也必须走了。 车辆前行,路边的景色往后倒去,和罗有为聊了两句,前排副驾驶的樊欣转过头来,路上刚好有灯笼的光影透过车窗照射在程燃脸上,让他的脸似乎有些泛红。 樊欣笑起来,“这就脸红了?真可爱……程燃,乖,叫声姐姐来听听。” 程燃朝她甩了个苦瓜脸。 第一百一十八章 那个少年 卡拉ok这种源于日本六零年代的事物,曾一度风靡世界,最早的时候,山海市的街头娱乐除了游戏厅,录像室,台球室,最热门的就是大舞池点唱的卡拉ok。随着时代的变化,卡拉ok的形式逐渐发生了改变,这个时候,也是以新兴歌城的形式出现在人们视野。 因为山海市旅游城市的东风,很多事物,也能够很早的在此间萌芽起来。而程燃知道的是这里最早开起来的鼎盛歌城,从最初打出这种包间式卡拉ok,更隐私,更趋近商务交际的旗号以来,生意就一直红火,直至后世的那个年代,山海市虽然改头换面,各种量贩ktv娱乐方式层出不穷,但老牌鼎盛歌城,还一直作为一个很有知名度的品牌,在山海无人不晓。 事物演进的过程好像从来就不是空中楼阁,很多老事物在历史的演变中乍一看是消亡了,但其实仔细分析,它们是以另一种更适应时代的方式,以另一种形态生存了下来。 人类对歌唱音乐表达的渴望,成就了卡拉ok,ktv……以至于后世的直播平台。 印刷术纸张的发明干掉了笨重的竹简记事,门户网站加搜索引擎,让纸媒日趋衰弱。网络上连载小说,蚕食传统的图书出版业。但其实人类对资讯的渴望,从来没有消失,只是经历了不同的阶段而已,更快捷便利的工具,让这些渴望得到的直接,欲望也扩展得更为巨大。 人类是群居动物,对交际渴望的本能,使得以前珍藏的同学录通讯本,后世就以朋友圈,微博的形式承载了各种各样的交际关系网络。 是不是也可以说从未有事物消亡过,它们只是用另一种方式延续了下去? 在车里这么想着,偶尔也觉得很有意思。他就像是一个时光中的溯游者,总能够提纲挈领的洞悉那些时空片段里,意味深长的瞬间。 车在歌城门口停了下来,程翔和李玉下车看去,探照灯光柱在歌城顶上来回巡弋,歌城外立面都被灯箱装点得光华四溢,自己两个弟弟明显表现出兴奋,对于这个时期玩性大的少年,营造的效果还是让他们目眩神迷。 放了车过来的罗有为还颇有些得意,“我一个哥们儿家里也是这里的股东,投了一百万吧!一会你们就看得到人。” 随后罗有为就掏出一块诺基亚直板手机,打起电话来,引得歌城门口的男男女女纷纷侧目打量。 翻过年来,有直板机的人多了起来,但一般来说在青年人身上并不多见。罗有为腰间挂个车钥匙链,手上打着个直板机,且打电话的声音更是毫不遮掩,口中“我在你的歌城门口了”此类的话也是无形中吸引了不少旁人目光。 没过多久罗有为打电话的人就出来了,一个梳着大背头,二十出头,长得比较老成的男子走了出来。 罗有为就给樊欣介绍起来,来的人叫田浩,这鼎盛歌城股东就是他们家,樊欣朝田浩笑了笑,说道,“你好……你们家生意做得好大。” 田浩就谦虚了两句,说是几家人一起搞的,不是他家单独的,倒像是澄清一下。 樊欣又介绍起程燃三兄弟,“这是我们院子里的朋友和弟弟们,跟我一起出来玩……” 田浩伸出手来,和程燃握了一下手,又分别和程翔李玉握了一下,最后握李玉手的时候,目光却落在程燃身上,“以后可以过来玩,报我的名字打八折。” 一种很娴熟的处事范,即便是对年纪明显小很多的程燃兄弟三人路人甲,这番作态也能一并把三人揽入他的气场中,同时表现出他的应对风度。 罗有为对田浩给程燃三人握手的礼遇颇有些不以为然,岔开话题,问起刘锦订的是哪个包厢。 田浩已经收到效果,樊欣先前听到罗有为说田浩家里开歌城,还有些不是同类的判断和偏见,这个时候,至少已经有所动摇了,看田浩的眼睛,也多了几分探究的兴致。不消说在樊欣这里赚了不少印象分。 程翔和李玉还怔了一下,然后往里面走的时候,程翔凑到程燃旁边,道,“这个人是不是对欣欣姐有意思?” 程燃挠了挠他脑袋,自己这两个弟弟,其实挺聪慧的,就是很贪玩好耍,不过话说起来,当年自己这个年龄的时候,何尝不是这样。只是毕竟这个年代山海夜里治安还不是很好,今天应着他们性子出来玩一会,还是得看着时间提醒两人回家了,否则晚回到家里,又免不了会挨上二爸和小姨的痛揍。 举步而行的时候,歌城四楼这边,一个中年男子无意中看到了程燃,然后看着他们的去向,竟然还是走廊尽头处那早已经传来喧嚣的豪包,他又收回目光,在旁边人勾肩搭背的簇拥中,去了另一个小型包间里。 孙伟今天是和老同学出来唱歌的,没想到会碰到程燃,去年六二大案,牵扯了市长女儿进去,孙伟是很严肃的替李靖平过问过这方面资料的,当然对程燃不陌生。 李靖平和他讨论起过程燃这么个少年,倒是认为他很有胆识,基本上是超越了他这个年龄应有的表现。智勇双全也不为过,这方面同样令孙伟赞叹的只有姜红芍了。 孙伟也知道出于对他们安全的考虑把两人给藏起来了,否则要是公诸于媒体,掀起的波澜肯定不小。因为这个波澜都是由程斌一力挡下来了,他的身份,让民众对这场案件的发展经过和结尾都有了有安全感的降落伞着陆,弘扬了警方的破案效能,对犯罪起到了震慑作用。 但要是关键人物换成了姜红芍程燃这两个学生,一边是穷凶极恶的匪徒,对抗者的身份是学生……那引起的波浪就大了。两人恐怕都无法好生生拥有现在这样安稳的生活。 不过总而言之,两个人,都另类得可以。孙伟知道姜红芍在十中持续优秀着。而与之相对的程燃,这么一个学生,又是什么样子,孙伟有时候也会想象一下,也没到打听的地步,毕竟以他的身份,专程去获取这方面这个学生的情况,总归有些奇怪。 结果,今天倒是遇上了。 “来,我们市长面前的大红人,咱们这些老同学里,就你最有出息……孙伟,那些个找你办事的,依我说,也别因为碍着同学的面子,不好说,该拒绝的,还是得拒绝,拿工程是要犯错误的……理解你……” 有人开了啤酒,递给了孙伟,还是讲究老规矩,对瓶吹。 孙伟接过去,笑了笑,“对了,隔壁那边,很热闹啊,什么人啊?” 他一个同学道,“还能有谁,这山海有几个首富?一个巴掌都数的过来,刘仲平就是其中之一,今天给他儿子订的包间,他儿子刘锦要请人,拉了子弟圈的人来……请的据说来头也很大,都是来作陪朝拜的……” “噢……”孙伟想起了程燃,他显然不是主角,而且有刘仲平这样的人出面邀请的,程燃自然也够不上那个级数,且他当时和程燃擦肩而过,看着他在那行人后面……更像是跟随者。 尽管隐藏了他的事迹,但六二大案那个有那样表现的少年,竟然成了攀附权贵之辈,裹足在这浑浑淤泥之中,说不上为什么,孙伟有些失望。 他相信那个人知道了也会是。 …… (今天家里小姨子生孩子,帮忙了一天,写不完了,担待担待……) 第一百一十九章 敬杯酒先 第一百一十九章 在成年人的世界里,会有身不由己,总是会有很多逢场作戏,言不由衷的事物,孙伟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成为李靖平的大秘的,在这个过程中,也有曲折,也经历过很多的事情,有的事无能为力,他能看着,却无法干预,甚至随波逐流,只能保证自己尽量遵循本心。 在他的位置,见过跳梁小丑,看到过地位高的人做出的却是完全不符合自己身份的事,见过世俗种种,便越加觉得有些事物的珍贵。有时候能看到一两个突出的人物,还真是提气。譬如那位姜红芍,也譬如当时让他眼前一亮的这个程燃。 他相信自己追随的那位也有如此认知。 世间很多灰色和考验人性的地方,这些往往是让人感觉到沮丧之所在,黑暗其实有时反倒能激起人的斗志,偏偏是灰色暗沉一眼望不到边际的天空,长久的走在其中,会让人觉得抑郁。有时候能看到一两个亮点,都让人心生欢喜。 少年人没有中年人的暮气和消沉,没有受限于自身经验囚笼的困囿。相反他们朝气蓬勃,拥有无限可能。 但此时你程燃在做什么?你要是个成天需要拉关系走过场做事业的成年人,也就罢了,追逐这种场合,也无话可说。但你不过还是个高中生,就行走在这种关系网交错的圈子里,拉帮结派,你在想什么? 不知道为什么孙伟心头会隐隐有些怒意,大约程燃最接近他理想中一个理智而沉着智慧少年的模样,他虽已不是少年,但也心向往之。这个时候这种想象受到了玷污,特别是看到程燃跟在那几个青年后面的样子……会忍不住有所懊恼和摇头。 人树立标杆,是为了映照自身的缺陷,希望自己能成为那样的完美。但这个道德或者模范的标杆倒塌以后,往往当时去树立的人,去摧毁也越加彻底。 原来你也不过如此。 孙大秘很生气,后果很严重。 …… 歌城最豪华的包厢门口站了不少人,一群人在外面站着抽烟,有认识的冲罗有为和樊欣招了招手,“来了你们?” “怎么在外面啊?”罗有为和田浩明显都愣了一下。 “那主不喜欢闻烟味儿……刘锦打了招呼了,要抽烟出来抽……”一个瘦脸猴表情难看,“真特么规矩多!” 田浩罗有为都愣住了,面前这些人他们也认识,说话的瘦脸猴来头就不小,他爸陈三儿在山海这一块很有名,他陈小三也算是混出名堂小有名气的,连田浩平时都得叫他一声“三哥”,结果这瘦猴陈小三也给赶出来了? 这外面一群人,颇有些难兄难弟的架势,对里面那主儿显然语气不好,然而没人敢造次。 “什么时候来的?” “半个小时前吧,人来的时候,刘仲平还专门出现了一趟和他碰了个面才走……” 原来如此,不怪这些人一个个规规矩矩的,刘仲平先来过了……田浩也就明白了,里面那主倒未必能震慑陈小三这种人,刘锦平时和陈小三也是兄弟相称,但如果刘锦他爸刘仲平都先出来了,这威力就大了。 樊欣倒是笑起来,“不在里面抽烟也好,每次包厢里乌烟瘴气,女生没法在里面呆了……”她这么说着,对包间里的那个神秘存在,还是生出了极大的兴趣,这么多人因为他不喜欢闻烟味就给赶了出来,外面怨声载道,里面歌舞升平。 包厢门开了,又有人叼了根烟出来,找众人借了火机。 田浩罗有为等人看着这幕也是古怪,客套聊了几句,就说,“那我们先进去了啊,三哥。” 陈小三朝他们摆摆手,“去吧,抽完我们进来。” 推开包房门,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高低错落的豪华包间,下方一个池子正对着大荧幕,有一圈沙发,茶几上码着许多的啤酒瓶和果盘,房间暗着,传来歌声“在屋顶唱着你的歌,在屋顶和我爱的人……”有一男一女正在中间对唱,人很多,二三十人在这个包房里。 这里是歌城最豪华的包间,容纳大五十人没问题。而在错层的那个平台上面,有人被一群人围着,那应该就是今天会客的主了,只是里三层外三层,互相敬酒递酒,倒是看不清楚究竟受邀的是谁。 同一个大院的肖尧过来和樊欣等人照面,“才来啊……今天人有点多,介绍一下。”他身边坐着好些人,“这是张志勇,这是李玥……” 肖尧介绍身边的几个人,家里来头都不小,田浩和这几个人说起话来,立即都表现得谦逊很多。樊欣这才发现田浩和刚才与程燃三兄弟交流的气质明显出现了差别,这对上家里都是实权部门的几个人,语气再不是不卑不亢,甚至还加入了自嘲,气质高下立判。甚至刚才有些作态的罗有为,这个时候也凑着上去聊天露脸。 樊欣看着两人这变化,丹凤眼有些微怔,但她又调整过来,似乎这样的情况,好像也能接受了……罗有为,田浩,都已经或多或少知道了些社会的深浅,对有来历的人,会表现出攀好结交,好像也是人之常情。 只是说不出来,她有些不舒服。好像社会总会有一天把每个个体都同化了一样。樊欣心里又生出了很想考入人民大学法学院的那个念头,这个念头一闪而逝,似乎和眼前的情况没有交集,但总又觉得好像有什么联系。大概是觉得机械而严谨的工作就能把事业做好的环境更单纯,更能对抗某些时候人情就能决定的人生吧。 肖尧介绍了樊欣之后,大家还是啧啧出声,“蓉城九中啊……高材生……” 肖尧又面向程燃,“这是程燃,他哥在我们院子里,经常来我们那里玩,我们关系不错……噢,对了,华通公司改制了,他爸后面就在华通基础上成立了一个公司,就是伏龙。” 几个人朝程燃点了点头。有知道一些的道,“伏龙,现在在县份上搞得不错啊,到处都能看到广告……” 程燃笑了笑,“没办法,大城市给大公司垄断了,只有小地方求发展。” 找了沙发空位坐下来,罗有为,肖尧几个人还在和人聊成一堆,樊欣坐在程燃旁边,过了片刻,转过头来,“你爸自己开了一家公司啊……那你也是一个小老总了嘛?” 她基本上每年回来不过两三次,这次放假回来,对程燃家的事情还是不太清楚的。 “啊,我爸是我爸,公司是他的,和我没关系……而且,也不过是刚刚混上口饭吃。” 樊欣回过头,点了点头,“那也还是不错噢。至少比以前好……” “还行吧。” 樊欣点点头,刚刚听程燃家开起了公司,第一时间还是有些让她意外的,但随后听程燃的说法,也就明白了,以前的公司过不下去了,拉横幅讨薪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如今程燃父亲老实人被逼急了,自己拉起技术团队搞了家公司,在夹缝中打拼,不容易……是这么个情况。 不过说起来,程燃家有了些变化,有些出乎她意料,她点点头,“很好,看着你们过得越来越好,我就觉得很开心。” “话说回来,那边坐的,到底是什么人啊……”樊欣回头向平台那里看去,今天整个过程,激起了她很大的好奇心。当然对受邀请的主也非常有探究欲。 程燃也顺着看过去,这个时候平台那边正好过来敬酒的,认识的高峰期过去了,围着的人不多了,就现出了正中间的—— 谢飞白。 程燃愣了一下,“……什么鬼?” “嗯?”樊欣看着他道,“认出他来了……他很有名吧?” “还行……吧?” 这个时候肖尧过来了,“这个人姓谢,叫谢飞白。他爸可算是个传奇人物了,去年有个六二大案,山海无人不晓,他爸就是被绑架的……结果那个团伙全体覆灭,据说他爸明年可能会动一动,具体去省里还是直接进部委,都很难说……甚至还有说法直接去江浙某市当一把手……一会我们上去跟他认识一下,敬杯酒……” “酒就……”程燃表情古怪。 “不敬了吧。” ===== 我知道你们都猜到了,可就是要你们猜到啊:) 昨天回家一直坐在桌前想情节,差点睡着想请假了,后面还是强撑着码了出来,昨天有点少,今天还有哈。 第一百二十章 已经够了 程燃这番话后,肖尧和罗有为等人愣住了,樊欣也侧头半眯着眼看他,气氛异乎寻常的沉凝。 然后灯光重新亮起来,唱着的歌切了,众人纷纷转头,看向平台。 平台上面的沙发上,叫刘锦的男子拿过了话筒,面朝众人,“好了好了,又到了保留节目时间,刚才鬼哭狼嚎的要消停一下,别忘了我们今天的目的,就是为了庆祝一件事嘛!” 他摆摆手,众人都饶有兴致的看着他,气氛随着酒杯碰撞交错而越酣,现在正是需要助兴的时候。 刘锦一只手拿着话筒,说着另一只手摊开平展朝向旁边,“我今天为什么让大家来玩,就是为了庆祝一下,庆祝我好哥们儿谢飞白——!” 本来在沙发上还微笑着听他说话的谢飞白一时措手不及,在众人的目光中,他伸出指头指了指自己,脸上有不明所以的愕然。 他向刘锦做脸色征询,庆祝……什么? 刘锦接着笑起来,“我好兄弟谢飞白,从来就不屑于上课那一套,试卷以前都是不做的……这一次一高期末考试,从最末尾的成绩,考进了年级排名前三百……得了个第一高中‘最大进步奖’吧,不要谦虚,别不承认!” 四周围“喔噢!”了发出一阵声音。谢飞白的脸色说不出的忸怩,他还以为是什么大事情,毕竟所谓的庆祝,一般都是生日啊,什么的,这群人居然有兴致庆祝他学校里得了奖,“这有什么好庆祝的……” 要说这种场合,要说专门庆祝什么考试之类,谁在乎啊,又不是学霸的聚会……但如果被庆祝者是谢飞白,那么情势就不一样了。就像是后世人民富裕起来了的某些现象,家里条件好的,给自己孩子办个一岁宴,完全西式化,豪车云集,与会者人人盛装,不知道的还以为参加国宾宴,与眼前相比起来,就是大巫小巫的差别了。 刘锦攒了个大局弄出个所谓的庆祝宴,在场的人却觉得理所当然。 有这么一个瞬间,谢飞白是觉得有一些感动的。 天知道他花了一个学期,从最底层爬到三百名用了多大的毅力,主要是心头想到程燃,就有一口不服输的气。全是这口气撑着。 不过是三百名,这对其他人来说好像根本没有任何值得炫耀的。但谢飞白不一样,这一个学期里的历程,每一步都是克服懒惰和畏难情绪的攀登。都是心头一股傲气使然,不过后来也找到了方法,突然觉得在大量翻阅学习后解答题还是很有成就感的一件事。 所以其实,口头上他表现得满不在乎,但比谁都要珍视那个奖和这份努力的成果。 “来说说吧……”刘锦把话筒递过来,补充道,“怎么抄的?一抄那么多科,是不是早把隔壁桌的给买通了?” 场间瞬间哄笑起来。 气氛就是这样制造才对了。 刘锦得意的看着场间的笑声和间杂响起的口哨声,这才一转头,看到了谢飞白明显凝固的脸。 有那么一刻,刘锦觉得自己好像搞砸了。可没道理啊,你谢飞白什么情况自己不知道吗,怎么可能从年级末跑到年级前三百名去,还是一高那种重点高中。至少刘锦从别人口中听到的这件事,都是带着笑谑语气的。刘锦觉得,谢飞白也应该会对此感到得意的吧,捡了多大的便宜啊,还不得出来说道说道? 谢飞白拿着话筒,旁边一个高个男子搂了搂他的肩膀,哈哈笑了起来,“你这作弊水准高啊……直接做的让一中给你颁了个‘最大进步奖’!这也算是你一场轰轰烈烈的事迹了,以后能给人吹一辈子!” 然后谢飞白就看到了面前一群一群笑着,望着他的眼神。 他突然明白了,其实没有人相信他能做到这一步的。刘锦这些人得到的消息,还不就是一高的人透露出去的。他们现在所怀疑的,其实就是他身边所有人的想法。只是那些人不敢表露出来,而他还兀自蒙在鼓里。 他想到自己当时站在领奖台上,有种前所未有心潮澎湃的情况,现在结合起来,只是一种耻辱。 原来所有人都在下面看他笑话。 谢飞白捏着话筒得手在发抖,但他做不到对那些刚刚才来和他认识了,敬了酒的人红脸。其实他没那么不近人情,他并不愿意所有人都觉得他像是个异类。刚才的那种感觉就好,大家都对他很客气,很融洽的交谈。 他不想破坏刚才那种感觉。 所以也就只能顺应。 “说啊,说来听听……旁边是不是个美女?” 发出这些声音的,都是平时自忖和他从小混大,很了解他的。 谢飞白笑着道,“是个美女,那漂亮的……我叫了声小姐姐给我抄一下,就真给我抄了。” 场间有人起哄,也有人私底下皱眉,觉得好像超出了玩笑的范畴。 “还有我考场的老师,我就摆在面前抄,没人敢管我。”谢飞白平静的说着,下方象征性的笑了笑。 “好了好了,可以了……”刘锦不是傻子,已经看出了不对劲的端倪,准备去拿谢飞白的话筒,被他避开了。 “这么多科……不好抄吧,小姐姐也不全给我抄,我就威胁旁边的人……反正周围都是学霸,不给我看,我后面有的是办法……” 这场间众人已经是没有人发笑或者附和了。 真是笑话啊……努力有什么用,何必努力?谢侯明以后要能给他安排一个好的路子,那就是他牛逼,要是谢侯明没法保证他荣华富贵,那就是自己老子不行。 我需要什么努力,反正好像从小到大别人看自己也没啥出息。谢侯明一个光环在头上,是避不开的,你做什么,都没法摆脱他的阴影。 谢飞白破罐子破摔,口中不停的说着,但都散发出纨绔的恶意。 全场已经降至冰点的时候。 樊欣看到身边的程燃动了,他向前迈步走了过去,罗有为吓了一跳,伸手去抓,抓了个空。 然后众人目视着这突如其来的一个人影,从池下分开人群,走到台上,来到谢飞白面前,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已经够了。” 谢飞白的声音停下,抬起头来,眼睛发涩不敢相信的看着程燃。 “啊……是你啊……哪都有你啊……” “考得很好。你喝多了,不想呆在这里的话,早点回家吧。” 程燃道,“我要走了,你走不走?” 然后他转过身去,向程翔和李玉两人招了招,径直向包厢门过去。 这个过程中,万籁俱寂。 众人微微张着嘴巴,头随着他偏转着。 谢飞白跌撞起身,说了句“对不起”从旁边人坐的屁股底下抽出了自己的外套,追了上去。 “我跟你走!” ===== (还欠盟主小呆两更,本来今天打算还他一更,这章就算正常更新的吧,等写个量大的章节再来还。) 第一百二十一章 要死了…… 从歌城里出来,几个人并肩走在街道上,谁都没有多说话。谢飞白停了下来。 “我想喝豆花。” 程燃顺着他看过去,这条路旁边有家奶茶店,菜单里有项叫做“豆花”,应该是条状果冻加奶茶,程燃记得这个味道,吃起来很是爽口,又不乏奶香气,只是几个大男人在路上一人端一杯奶茶,画面不要太美。 程燃是犹豫的,谢飞白已经直接对程翔和李玉问了,“你们要不要?” 两人站在这里,没有程燃表态,当然不能受嗟来之食,程家兄弟,开玩笑,刚得起。 只是两个人喉咙鼓隆起伏着,应该是在咽口水。 程燃只好点点头。两个人瞬间和谢飞白围到窗口,“我要蜜桃味……我要草莓味……”转头问程燃,“你呢?” “……原味。” 末了程翔准备给钱,被谢飞白一只手挡开了。 片刻后,程燃最极力避免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四个大老爷们儿一人握一杯奶茶,一字排开,咕噜咕噜吸着,横霸街头。 “今天你这么搞,很拽啊……我就这么跟你走了,刘锦那帮人,恐怕你是得罪了,肯定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毕竟今天是他爸刘仲平订的包房……”谢飞白当然不是不通世故,相反他可能看得比普通人更清楚,他挠了挠头,本来想吓唬程燃两句“你惨了哦”,但话到嘴边,看着程燃,又收了回去,“算了,为了他们好,还是打电话去提醒刘锦一声,别大水冲了龙王庙……” 他想到程燃这家伙的能耐,要是刘锦那帮人踢到铁板上,后面弄得不好收场就不好了。 程燃也不知道此时谢飞白脑袋里这些电光火石的念头,他想了想,问,“你爸要调动工作?” 没有微信,网络也不发达的时代,消息同样传得飞快,刘锦那些人的圈子,有点苗头,这种消息应该也是到处窜。 “可能是有这个倾向,但他还不确定。”谢飞白停顿一下,“走的远的话,我跟我妈都要一起。” 谢飞白说了就沉默了,空气里只有咕噜咕噜喝奶茶的声音。 一切都像是有了好的开端,像是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结果似乎谢侯明未来可能的调动,眼前曾经跟随着自己的一切,就都会改变了。好不容易对这座城市刚开始喜欢起来,却好像又要道别。 程燃知道谢侯明要是能动一动,其实是好事,是一个更高层次的开局。他也明白谢飞白此时的心情,想了想,道,“之前在歌城,他们说,你以前爱交白卷。” “这一次,你就做得很好……进步很大。” “人生是一场修行,以后,无论在哪里,做着什么事,都记着……不要轻易交白卷。” 如果是以往,有谁这么好为人师的跟他说话,谢飞白一定怼回来一句“你以为你是谁啊!”,但偏偏这时,他只是轻轻的“嗯”了一声。 不知道有没有这样一种体会,在这个世界上,无论你是身处泥潭,还是位于风暴的中心,甚至千夫所指,但如果有那么一个人,能与子同袍,能让你看到后背,能和你并肩站立,哪怕你们要面对千军万马的军阵,或者整个世界的非议,都好像无所谓了。 对于谢飞白来说,今天出现的程燃,就是那样的一个身影。哪怕周围人都误解,似乎也没有他一句话,一个眼神的理解来得释然。当自己如今天一般跌入沼泽,四面八方传来窒息的压力时,只要看到这个人的身影,他就知道一定会被拯救,所以他义无反顾的跟上去。 “人生是一场修行,不要轻易交白卷……知道了。” …… 对于樊欣来说,她对今天所经历的这些很有些匪夷所思,从最初时见到程燃,定义就是华通公司以前经常来到他们交通局大院玩耍的玩伴嘛,记得见过很多次,但真正在一起也只是玩过几回,他的大伯和家里父母之间倒还算有交情,自己对他倒不是太了解,但印象不坏。 不过无论如何,也只是一个平凡而普通的学生罢了。 而且他看上去很沉默,不大能说话,这个时候日剧很流行,木讷又长得好看的弟弟型男生,其实对很多女生来说是很中意的,樊欣也不例外。 虽然程燃和她同龄,但她心理年龄大啊。 跟他开开玩笑,看看他被得脸红的样子,能反衬自己还是很有魅力的。而且出于这个因素,樊欣还跟肖尧等人说起了今天山海首富之一刘仲平家攒的局带上程燃一行,所谓的让他“见见世面”。 其实她也见识到了,真正有来头的人是什么样子。这座城市掌握财富的所谓首富之一亲自来会面,订下包房让自己儿子好好招待,被歌城股东田浩叫做“三哥”的人,也只能乖乖的站在门口抽烟,因为里面的人闻不得烟味。人们在其中恭维,攀交,平时高冷的在人家面前宛如变了另一个人,能和对方喝一杯酒,就是很荣耀的一件事。 有时候世界现实而直接,甚至锋利,让人有些挫败感。但确实就是如此,樊欣的家庭出身,耳濡目染,倒也并不太难接受。只是她也会生出思考,连罗有为,肖尧这些人都以能够能认识对方而感到荣幸,带着期望能够和对方搭上线,没准未来能得到惠泽。那么像是程燃这样的人呢,家庭普通,自身也普通,面对这些早已经交织好的各种圈子和资源网络,又和对方有多少差距。 会不会奋斗十八年,才只能在大都市和对方坐在一起喝杯咖啡? 她只是偶尔想到这些东西,有些伤感。 然而那时候,她定义为“要带去见世面弟弟”的程燃,在那种情况下径直走上去了。对着那个人,直接来了句,你要不要走……就那么把那个人给带走了。而且看那个人跟随他的样子,似乎生怕晚了一步,他就先走掉了。 这个场面当时她都懵了,而且懵了的并不只是她,还有那一个包房里面的各路人马。 等到人一前一后都走了之后,人们才发现好像刚才随他们来的程燃,比在场的刘锦面子还大。刘锦让他爸出面,攒得局来的都是上位圈子里叫得出名字有头有脸的人,这么多人,就给那个人单枪匹马给摞下了。 樊欣是做着罗有为的车回家的,她望着车窗,脑袋里满是胡思乱想,但总体是当时那道径直分开人群走向前的身影。 “这梁子结的大了!”罗有为从驾驶席说出这么一句话。 樊欣却不以为然。 她只是在想,原来最初时以为普普通通的那个少年,好像是有些了不得的人呢。 回到家的时候,自己父母也从程燃大伯那里回家了,她和父母的关系倒是很好,有时候父母也会跟她讲为人处世的道理,甚至父亲会把自己工作中,官面上看到的一些事物,讲给她听。 今天她也在考虑,怎么样把今天的见闻讲给自己父母听,原来玩伴程燃,根本不是印象中的那样子,而是有些厉害的呢。 结果刚回家,她妈妈就先开口了,“今天去程伯那里做,才知道……那个程燃,欣欣你还有印象吧,是第一高中全校第一啊!这次考了1005分,欣欣记得你高一期末考吗?” “971分。”樊欣机械性的道,“我当时考了……971。” “啊……”随即她想到了在亭子里当时“大言不惭”教程燃如何考试的那一幕,脸唰!得红透了。 “要死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闲聊 “孙大秘,你来啦……”山海市城西在建的旅游节一个下沉式广场旁边,市府的一号车就停靠在这里,李靖平正在亲自监督,广场上面的一座虎踩踏着龙的雕像正在被拆除。旁边的工程建设总监督的局长陪着笑,只是表情极其尴尬,当孙伟出现的时候,李靖平就正好朝他招了招手。 孙伟急冲冲小跑过来,到得李靖平面前,苦着脸笑,“李市,你就别在这取笑我了,他们说你一早就过来了,要监督雕像的拆除……”孙伟看到旁边的王局长神色局促,他就道,“其实,李市,这雕像是王局长找了省艺术家协会的人,雕刻了几个月制作的,这也是艺术家的心血,为我们山海尽一份力吧……” 李靖平刚才对孙伟的调侃就收了起来,脸色平静,“我不止一次说过,打造旅游节山海会场是惠及山海人民的工程,不能高高在上,脱离群众。雕塑是一只虎骑蛟龙,这算什么个寓意?雕像竖起来的时候,我听到一个有趣的说法,说这是给我的献礼,我出身的地方叫虎岩,这叫‘龙骧虎跱’?” 旁边那位挂着会展建设监督的局长脸色恰白,赶忙辩解两句,但也是没有说服力。 “就不说这个寓意,这尊雕像,也是大俗,不知道的还以为咱们山海市是暴发户,这多少个贫困县,立这种雕像,合适吗?雕像立起来了,后人怎么看我们,怎么评价我们?到时候国际旅游节到来,民众指着这个雕像说来历,是不是要我李靖平成为笑柄?” 李靖平发了火,工程组的负责人总监督作了深刻检讨,和孙伟在旁边走着,视察工地,孙伟诚恳道,“李市,我也要向你检讨,这件事也有我的失察,我是知道王局在找主题设计的,最初说是两个吉祥物,寓意山海虎啸龙鸣,在这一次旅游节名扬四海,我倒是没看过那个设计图,想不到做出来是这个样子。” 李靖平看过来,眼神柔和了点,“这个雕像也是才立起来几天,我也是从想要表功的人身上听到了这个说法,你不知道,不怪你……往往上行下效,你不要觉得我敏感,在这种事情上,谨慎一些口子把严一点,总好过后面出纰漏了来弥补。我一个人这么做了,下面的那些人个个都这么做,那成什么样子?虚名这东西最是连累人,你只要踏踏实实把事情做好了,真正让一个地方感觉到了变化带来的便利和生活的提高,人们自然会记你一辈子好。而不是立个雕像,摆个迷魂八卦阵,就能做好风水的。下乘的雕像,是在找存在感。上乘的雕塑,是烙印在人心上。我要立,也要立的是上乘的雕像。” 孙伟点点头,他知道很多领导,往往主政一方,就恨不得在各种地方留下自己的烙印。这就是李靖平高明的地方,也是他的智慧所在。他处理政务,十分高效,却对这种献媚的行为,极为反感。反倒一直强调低调做实事。孙伟知道自己的政治智慧肯定是拍马也比不上他的,只觉得李市这种行事方法,主政一市可以,主政一域,也毫无破绽,这才是大智慧的体现吧。 不过即便这样,现实中其实也还是面临很多的问题,孙伟清楚,李靖平要做的事,在这山海,太大,不说多了,就是关停煤矿,发展环保旅游,放在倒退过去的年代里,都足够买凶了……触碰到的各方利益,会无形有张网反扑过来,最后就是看他到底能压住这张网,还是最后这张网束住他的手脚。 所以李市也有谨慎的理由,今天这种事,要是没能及时发现,没准未来,那“龙骧虎跱”,还指不定传到谁耳朵里,给他带来多大的麻烦。这就是做事的难度,有时候你哪怕做成了一百件事,但要是有一件稍有不慎,恐怕就会落得骂名累累。 “不说这些了……你那边的情况怎么样?” 孙伟就说起最近李靖平督促交代的几个会议,项目的走访,包括了一桩经济纠纷案件的处理情况。汇报完毕了之后,孙伟想起了什么,道,“还有件事……前天和老同学吃了个饭,在歌城的时候,倒是碰见了程燃。发生了一些小事情,算是有点意思……” 然后孙伟也就把程燃的事情跟李靖平说了。 李靖平听着,颇为有趣,“刘仲平让他儿子设宴招待谢候明的儿子谢飞白,结果人跟着程燃半途走了?就这么把人家台给拆了?” “据说是刘仲平听说了谢飞白在一高成绩进步很大,就让他儿子刘锦办了个庆祝宴,结果都认为小谢是作弊得来的成绩,小谢当时下不来台,程燃上去就人给带走了……” 孙伟给李靖平服务,也不每时每刻都是挂着工作,有时候闲暇时一起爬山啊,更会毫无烟火气的说起很多事情,譬如今天这种趣事,孙伟也会拿出来分享。 李靖平笑起来,“好不容易考个好分数,结果被人说是抄袭,谢候明这儿子也是倒霉催的……不过,他真不是抄的吧?” 孙伟耸耸肩道,“原本最初看到程燃,还以为是追逐这种聚会,攀附巴结……结果种种迹象来看,应该是被朋友推动着无意参加,身不由己去的,后面事情就那样了……没有人知道谢飞白谢候明和他是什么关系,所以当时谢飞白丢下一大帮冲他而来的人,跟着程燃走了,让房间里炸了锅吧……很多人打听他到底是什么来历,怎么回事……” 知道李靖平感兴趣,孙伟尽量详细的说起当时的情况,当成一个小故事来讲。 李靖平嘴角弯弧起来,显然也是在想象当时的情况。孙伟做了他秘书这么多年,当然知道他的口味。别看李靖平身份之高,但其实经常有外人不易看到的小逸趣。身居他的职位,就不一定真高高在上,李靖平做工作的时候是一副样子,私下里也有生活中的样子。有的时候会给他推荐歌曲,电视电影,也和寻常人没什么两样,说起这怎么好听,那里好看,有有趣的地方,眉飞色舞……作为他的大秘,孙伟对他生活气息的这方面接触得多一些。 孙伟继续道,“哈,当时那种情况,估计他也是撞上了……但无意之间就被卷入这种事情里,还得罪了一大批人……要换做是我,我肯定要来一句,闯到个鬼了噢!” “其实他明明可以不用管,就那么走掉的……但偏偏冒着得罪人的事情,把谢飞白解救了。这分明对他没什么益处啊……程燃这个六二大案的侦察人,他的心智,居然也会这么做?是真把谢飞白当朋友了?” 李靖平想了想,道,“也许,是没有把那个圈子的人,当成是什么威胁吧……” 孙伟愣了一下,“你的意思是……” “六二大案那个刘志国团伙,他也敢碰上去……那些人……” 李靖平停顿了一下,目光落向远处。 广场下沉,热火朝天的工地在前方延展,远处山海美景如画。 “呵……算什么?” 第一百二十三章 发奖金(上) 鼎盛歌城发生的事情,还是在山海一些圈子持续的发酵着,后面刘锦还是给谢飞白去了电话,电话里透露出了道歉的意图,大体意思是还停留在把谢飞白以前交白卷当成是英雄的行为思路上面,所以做法有些不妥……也有一些隐隐的怪责,言下之意大家原本很熟的,他们这群人还是以前那群人,可他谢飞白却变得有些不太一样了噢。 对于这些谢飞白倒是并没有太过在意,对于轻浮的道歉,他也是轻描淡写带过,只是说自己当时有点累了想走而已。 场面上的话也就这么挪过去了。最后沉淀下来,矛头就指向了当时算得上公然拂了刘锦面子的,叫做“程燃”的人身上。 原本对于程燃的来头,刘锦这边还是很谨慎的,当时不仅仅是刘锦,还有张蔚然,卢毅这几个本身家庭在山海扎根很深的人。张家涉及林业,建筑业,卢毅年龄最大,二十岁出头,家里即便还没达到刘仲平这个层次,也差不了一筹,凭关系,个人倒是小搞出来的一家公司已经拿下了一个土木项目,也是刚放飞的时候。 其实这些人除了刘锦和谢飞白早些年认识之外,也不是一开始就认识的,多数都是家里长辈有业务往来,然后他们也就自然而然凑在了一起。他们这个圈子,已经算得上山海上层子弟圈了,当然也不排除有些神秘而低调,来头也大的人物。 但那些基本上都是不涉及生意场领域的,在生意场上,大家花花轿子人抬人,讲究名声,面子,或多或少,什么样层级的人,都大体能打听。而有些人是不好明面涉及生意场,但能量也很大的,刘锦等人最初也是把程燃当成是了这种存在。 后面自然是有人把有关于程燃林林总总的信息挖掘了出来。 “家里是以前华通公司的……后面改制成了伏龙,不久前才有个新闻嘛,邮电局引进本土伏龙公司的设备,不过邮电局那种单位,本身也比不得电力局,税务局这些有钱,钱款都没全部到账,估计也就是面子工程……只是个本土电信设备的企业……做实业的,在县份上可能有点出路……因为这个伏龙是华谷公司投资的,所以可能那个程燃在这上面和谢飞白认识。” 程燃的情况,摆在了刘锦那个圈子面前。 这件事刘锦那一群也就释然了,原本还以为是什么很有来头的人物,那恐怕这种事情,就算是结了梁子。 山海的江湖风气,场面上的人,对面子是极为看重的,特别是刘锦这个层面,要是真的这么被当众落了面子而没有找回场子,对于他和他家的威望自然就会有所妨害。刘仲平能成为山海市首富之一,真是做公益慈善得来的名声?不见得吧。 光是刘仲平所从事的行业,除了张家,卢家有所交集成立了攻守同盟之外,基本上就是他说了算。在刘仲平做大做强的过程中,很多人做不下去了,被挤垮了,被吞并美其名曰整合了,那都是行业上的腥风血雨。 所以如果程燃是同层次,同领域的人,恐怕免不了会掰掰手腕。刘家怎么也得找回面子,生意场并不温情脉脉,本来就是要兵戎相见。 所以以刘仲平的性格,程燃家里如果是够得上层级的,恐怕接下来就要遭遇有形无形的挤压碰壁,最后可能服软,摆上酒席,刘家还要看心情受不受,否则动用能量碾死也可能。 但传来的程燃信息情况,也就让这件事顿时性质不同了,很简单,狮子如果不打跑上门来的另一头狮子,那么在狮群里的威望就会大跌,却不可能和一只兔子一般见识。 相反面对这只不知何故挑惹到了自己的兔子,表现出了自己的大度,自然又是另类的为自己立威的方式。 所以那件事后,刘仲平非但没有动怒,还狠狠批了刘锦一通。 而这件“美谈”也顺理成章的在相关圈子无人不知。 …… 当然,作为当事人的程燃,对于这些发生在别处的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的。 春节就要到来了,临近节前,伏龙公司收到了一些项目的回款,账面上多了数百万。程飞扬在家里面说起来的时候,徐兰和程燃都有为之一震的感觉。 徐兰是觉得虽然这是公司的钱,但好像程飞扬基本上掌握着公司最大的股权,这还是他们从来没有见过的一大笔钱。这笔钱就躺在公司账面上,是那样的可爱,总之很有一种突然间家底夯实的感觉。 而程燃则为之感慨,其实这块市场,在这个时候,真的是处于时代风口,前途无量。当然,这些回报丰厚,但投入相应也是巨大的,殊不见这半年多以来,程飞扬什么时候能够好好生生的在家里面吃几顿饭,基本上就是个救火队员,从销售,售后,到后方管理生产,财务,人力,品控……哪里有问题往哪里扑。 这种事程燃本身是做不到的,唯只有程飞扬可以做到。然而全身心投入一件事业里面,其实是享受而能取得无比激励的事情。 有的人所谓为一件事操劳,其实不是能力不匹配,就是从本质上未必喜欢这件事情。对于真正喜爱的事物,投入精力和时间,其实是不会觉得操劳的,相反那种精神面貌,是积极向上的。 程飞扬现在就是如此。相比起以前艰苦维持华通公司技术所的研发和到处收欠账回款给下面的人发工资,那个时候自己的父亲才真是感觉憔悴和老了一头。 而现在明明所做的事情更大,所管理的事务更多,却相反精力旺盛。 这是真正做事业的面貌。 程飞扬说起回款到账,打算发放奖金,程燃就道,“爸,这是第一次,我们不妨摆个姿态出来。简单来说……做个秀嘛。” 程飞扬不解看过来,“你又有什么鬼主意?做秀是什么?” “呃……具体来说,就是绷个面子。”程燃笑了笑,“这样,我们找一天,在大院里摆个桌子,红布铺着,把奖金给全部摞上去,就是实打实的钱,然后根据绩效叫名字,叫上去的,实打实领奖金,真金白银。可以让媒体来报道,一来再把知名度打开一些,咱们伏龙的名头可以更响……二来更能够刺激内部能动力,相信来年员工们的干劲将更是十足……” 话还没说完,正是兴起,程燃脑门上就挨了程飞扬一个暴栗。 “啪!” 程燃捂着额头,看着程飞扬。 这……什么个意思? “要过年了,现在贼娃子这么多!你这么大张旗鼓,搞什么?还怕别人不来偷?前几天张东家才着了贼,把铁护栏给拗断了,翻进去,掉了几千块钱!柜子旁边砌了把他们家的菜刀。张东家老婆还庆幸,晚了一点进家门,否则恐怕命都没了……你这么一搞,这不是暴露目标吗?” 程燃愕然,这才想起这个年代,大部分都还是矮墙大院,防盗基本上就靠墙壁上沿砌水泥的时候撒入铁钉或者碎玻璃,还没后世的技术含量,小偷还是很猖狂的。基本上每年过年时期,都会有被盗的事情。 他刚才的提议,可能真会引起社会层面的轰动,对伏龙公司名气上有好处,然而这负面问题,还是没有顾及时代的局限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发奖金(下) 这个年代里,企事业单位,机关单位,年末发放年终奖金或者各种福利的时候,差不多都是藏藏掖掖的。以前没有银行代发工资业务的时候,每月企事业单位发工资的日子,就是银行业务最繁忙的时刻,当天银行机动人员基本上全部上出纳第一线,营业区堆满了成麻袋的现金,企业财务在门口排成长龙,大企业更是直接派车来押送,发个工资轰轰烈烈,基本上能够成为当时城市一景。 后面金融工具的施行,观念的改进,就成了领工资单,在银行根据个人户头发放工资奖金的模式。自此以后那种工资袋浩浩荡荡的形式就逐渐的成为了过去。 这个时候,单位职工早习惯了靠着一张工资单或者绩效单去银行低调取工资奖金,程燃突然提议这种大张旗鼓发奖金的形式,让程飞扬顾虑重重。 “既然提起来,那就顺便把这件事给做了吧,设立监控室,引入闭路电视监控报警系统,工程覆盖整个院落。其次把公司大院里的杂物堆,一些阴暗旮旯角落清理出来,以后可以另做厂房建设,也能避免藏污纳垢……” 程燃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拿过纸张,开始画草图。那是公司大院的平面图,他顺手把一些需要改造的地方写划上去。 “安保团队可以扩建……但是筛查一定要仔细,而且全部只招收退伍军人,退伍证是他们的通行门票,在职衔上可以化为a、b、c三级……” 程燃说着这些,程飞扬凝神看着他草图勾画的内容,最后道,“你这不是搞安防,你这是要打仗啊?把我们伏龙公司搞的比隔壁政府大院防卫还严密!” 招收退伍军人,设立监控报警工程,细化到创建的安保团队巡逻的批次线路,对死角的覆盖……程飞扬觉得这大院仿佛就成了个军队大营,但又隐隐契合他的口味。 程燃知道,伏龙公司要走入正轨,首先就是制度上面的先进性,公司做大做强起来,这些细节上面也是迟早要规范起来的。这些内部的安保其实也可以外包出去,但是鉴于这个时代山海安保市场的混乱,程燃没有把这些寄托在外面的保安公司上面,还是自己搞起来的防御更踏实,对付个把个小贼还是没问题。 程飞扬摸着下巴道,“我们工程部有进行过闭路电视系统的一些鼓捣,有些做出来的还能用,要不然让他们那边攻坚一下,自己做自己用的系统?” 程燃摇了摇头,“闭路电视系统目前市场上已经有成熟的企业,何必费时费力的花费工夫在这上面,不过是花点钱而已,但自己做的话,就把产能给浪费在这上面了。” 程飞扬想了想,也就点了点头。 现如今伏龙正在集中精力抢市场的时候,虽然目前有技术,但自己分神去做这个,实在是本末倒置,有那个工夫,还不如多签下线路单子,花出去的钱就赚回来了。 而且程燃知道,时代在进步,技术也在日新月异,过不了多久,随着网络时代到来,老式的模拟监控,数字监控都将逐渐被高清化网络化监控,智能化监控所替代。 未来的安防系统上面,高分辨率数字拼接墙,系统软件,网络云数据,智能分析操控等等才是主流。 伏龙公司继续往后发展,只有在音视频算法,高性能的编解码算法,网络技术的经验,甚至大数据时代最难攻克的存储问题都得到充足的技术储备了,那个时候去切入日趋增长的国内外庞大安防市场,才是上策。 这个时候走上这路,在被时代淘汰的数字监控上面的积累和发展,变革来的时候越会手足无措。 只有程燃明白,一个传统行业诸神黄昏的九十年代即将过去,二十一世纪的科技大爆炸中,电子商务,新能源,互联网加,人工智能相继兴起,将颠覆过去所有人们耳熟能详的传统行业和商业生态,无数的逆袭者如维京海盗般成功上岸,燃起战火,占据世界舞台,而又有无数满载辉煌的行业无奈放倒旗帜,黯然消亡退世。 未来百年企业柯达,雷曼兄弟的倒塌,无不是时代变迁,无力回天的例子。 程飞扬又会如何迎接那样的未来呢?一步步夯实基础,铸造坚固的船队,然后向着那个大航海时代张帆吧。 …… 在和程飞扬确定了方案过后,对伏龙公司整体的安防系统安装就开始进行了,市面上有这样的公司,有成熟的解决方案,所以在伏龙公司联系到了目前山海市有名的科迅安防公司,方案紧锣密鼓的敲定后,就以最快的速度进行了安装和调试。 终于赶在了年终奖金发放时刻完工。 年前,伏龙公司举行了一波分红奖金的发放。 这桩事件惊动了市电视台和新闻界,当天电视台和报纸的记者蜂拥而至。 在公司大院的那棵花台黄果树下,最显眼的就是一张要多俗有多俗的大红布铺开的长桌子,上面整整齐齐的放着一摞又一摞的现金,活动当天伏龙公司还出动了山海公安方面配合,派出了警力维持现场秩序保护。 程飞扬亲自主持绩效奖金发放。没有入职的,原持有华通公司股份的人员,每人也有五千元的分红奖励。在职员工,分不同职衔和去年贡献发放奖金,在原有的五千元分红基础上,还有数额在三万元到一万多元不等的绩效奖金。 这么一场公然的奖金发放,在这个时候还是算很是轰动的。程燃在后世,有哪个公司或者哪个村搞土地改革进行这样的现金分红,不管其中有没有做秀成分,都能成功引起眼球效应,经常上头条,更何况是这个不张扬的年代。 现在大部分在职的职工工资水平,也就是几百块不到一千块,有的效益好的单位每年年终可能发几千块奖金。而这伏龙公司成立到现在,不到一年时间所进行的分红,让很多看衰,不看好伏龙的人,也都为之咂舌。 一个个人念着名字上去领真金白银,一摞摞的抱钱,大家彼此之间在下面议论,羡慕,最主要是积攒着希望和动力。 其实没有人天生是懒汉,只是当一个制度腐朽了,人的创造力和勤劳也就消失了,所有人被桎梏在一个框架里,看不到出路,只能抱团迷失,没有尊严的暴露在严酷的风雪之中。 而现在,当人们看着那些他们共同努力而挣到的钱。在这个下岗潮覆盖,无数现实和残酷的一面毕露的世界中,有一道希望的口子撕开了。 他们乘坐着程飞扬的这条船,穿过了死亡之海,转过了风暴号角的峡湾。前方透出的晨曦终于映照了这群曾经认为自己不受命运眷顾的人们。 “能给孩子交学费了……” “治病拖欠的医药费有了……” “可以孝敬父母了……” “有一笔钱可以娶媳妇儿了……” 什么是幸福。 这就是幸福。 而原先反对派赵平传一群人,甚至偏听了赵平传所言,当初把股份给程飞扬回购,压榨程飞扬现金流的人,则一个个捶胸顿足。他们当初把手中股份卖了,换了四五万的补偿款。原本还觉得程飞扬就是个冤大头,自己算是赚到了。 眼下伏龙公司只是这一年的年终奖金,就超过了他们几十年工龄补偿款的现实妥妥上演的时候。赵平传祖宗十八代都被人给骂了个遍。 这是个好年,这是个丰年。 也就在这年春节前后,安防系统抓了十三个贼。 第一百二十五章 宣传和渠道 春节前的日子,帮程飞扬策划了公开发放奖金,提出了安防系统的改进,程燃这天早早的起床,吃了早餐,乘上二路车,前往了水井坊路。 这是一条老巷子,周围都是石墙砌起来的院落,一些槐树和银杏从墙那边伸展出来,枝繁叶茂。 这里的青石巷道上经常落满银杏,他来的早了些,时不时在清晨冷气中跺跺脚驱赶寒气,有稀疏的人路过,他将五指围拱成卷,向之中呼气,时不时搓上一搓。 这样子哪里像是这年头要风度不要温度的青葱少年,简直是灵魂深处的老男人过冬模样毕露。 没过多久,巷道晨光覆盖的那一头,传来轻盈踏地的声音。 然后是一个女子从那头出现。 女子身着衬衣浅色外套,围巾之上是桃鳃粉面,下身是九分休闲裤,纤细的双腿下踩着一双黑色高跟鞋,面容着了淡妆,却更显得肌肤的清透,特别头发向上整体盘挽成一个丸子头,耳畔垂下笔直的鬓发,勾勒出瓜子一样的下颌骨。 古道青石小路,银杏院墙槐树,看到像是从画中走来的女子,有那么一刻,程燃是愣住了的。 这条老街在未来被拆除,对于这条街的印象也成了他记忆中的事物,也正是如此,程燃才有一种这幅画后世再不曾有的惊艳。 这是……秦西榛? 怎么和以往不一样了……噢,对了,程燃想起来,以往都是在学校见到她的,学校要求教师衣着朴实,甚至妆容都必须注意。而秦西榛已经递交了辞呈,已经不再是老师了,自然恢复了日常的一些搭配打扮,不得不说。其实秦西榛这个时候的穿着虽然不如后世那些潮流衣物线条繁多,相比起来色彩和变化更为单一,但在她身上,就是简单而衬体,有个真理还真是颠扑不破,那就是其实无论穿什么,梳什么头型,归而言之最重要的还是颜值。 “抱歉抱歉,来得晚了点……”秦西榛说着,快步小跑近前。 “没关系,女生嘛,出门总是先打扮两个小时先。” “嗯,我还顺便去隔壁打了圈麻将……哪有这么夸张!”秦西榛瞪了瞪眼,又看到程燃捧着手哈气,秦西榛有些不豫,她拽在领口前的手稍微紧了紧,“冷成这样了?怎么不多穿点?” “出门不觉得冷,这里背阴,站了一会,寒气就开始渗了……” “不打紧,走……”程燃刚转身起了个头,突然眼前多了一条围巾。 再看秦西榛,脖子上围着的灰白色棋盘格围巾已经解下来了,一只手递过来,露在外的脖颈天鹅般修长。 “便宜你了,五十块钱。”秦西榛没有看他,眼神落往别处。 “包夜吗……”程燃话出口就掐断了,好像混入了了不得的东西。邪恶的灵魂啊。 好在这句秦西榛没听清楚,狐疑的目光望来,“什么?” “呃……好。”程燃顺手把围巾接了过去,挂在脖子上,一股女子的芬芳气息进入鼻腔里。程燃抄手进裤兜里,掏出一张五十块的,拍在秦西榛手上。 “你……!”秦西榛睁大眼睛,看到程燃缩脖子,她过意不去,动给他围巾念头的时候,其实是犹豫的。 这毕竟是她的私人用品,围巾其实说隐私也隐私,毕竟戴在自己脖子上。但说到底它也只是一件御寒用品,有时候事急从权。但给一个小孩子可以,毕竟眼前的程燃也是个血气方刚的大男生了。 她成长到这么大,还没真的把自己私人用品给哪个男性用过…… 秦西榛最初时还是很犹豫了一下合适不合适。但还是觉得看不过去,心一横,那句“五十块”,其实只是利用程燃认为她财迷的一面,将给予这个过程更为自然简单一些。 结果程燃接过不说用了归还,干脆就掏给自己五十块钱这是怎么回事…… 姐这条围脖一百三十块啊…… 秦西榛那个心疼,早知道讹他两百了! 末了程燃似乎暖洋洋的了,转过头来,关心的问了一句,“我买了你围巾,你不冷吗?” 还在为自己破天荒做了亏本生意哀怨的秦西榛对他做了一个很有教养很优雅的笑容,但声音里透着的满是森寒的杀气,“有个词叫‘美丽冻人’嘛!你别热死了就好。” …… 水井坊街西路18号是山海红星印刷厂的所在地,今天和秦西榛来就是把相关事宜给办理了,在此之前秦西榛其实就已经和印刷厂方面谈过了,先期的影印清样也是打过去了,今天和他们见面的也就是厂长付左涛。过去的时候,类似红星印刷厂这种国营印刷大厂一般是不会接私人的活的。 但这个年头,印刷厂的效益也长期低迷,本身一个大厂子,那么多人工开销,后面也就逼不得已拓展业务了。至少红星印刷厂这种国营大厂还是有些明面上底线的。一些小厂可是直接突破下限,对于市面上一些畅销书资料盗印成风,盗版商都成了这些小厂的业务渠道。毕竟纸张都是一样的,印刷出去冲入市场,谁还知道是哪家印刷厂出来的。 付左涛估计在此之前已经被秦西榛攻坚够厉害了,这个时候再看到秦西榛上门都有些想躲,“我说秦姑娘……你好歹还是给我们留点利润空间,能给你少的我已经是够少了……你们要进行的是工艺印刷,我这边有一整套的流程,填浆,你们要做的卡牌纸张较厚,由多层构成,还要通过钢辊揉捏,我们的技术精到,绝不会出现玩久了脱落的情况,其次压布纹,模切,分拣,内心热缩包装,打印外包装盒,上光粘黏扑克小盒……这些工序一整套下来,你到哪里还能拿到这样实惠的价格……” 看到这厂长一副苦瓜脸的样子,程燃就知道秦西榛估摸着先前就把这厂长砍晕菜了。 “我今天把我们设计师请来了,先参观参观……” 付厂长领着两人把整个印刷厂的情况观摩了一番,印刷区域轰隆轰隆作响。 程燃看着那些设备,有感而发,“海德堡四色印刷机……对开机和四开机……” 付厂长微讶看向程燃,“好眼力!我们红星印刷厂是国营大厂,九四年引进的海德堡机器,这可是好东西……敢说山海市里面,引进海德堡机器的规模,我们家是独大的!再加上多年的……” 程燃在各个环节的线上都观摩了一番,这种国营大厂在技术上面还是可以信赖的,而且这个时候三国杀也没要求到后世那种精工地步,一般的这种传统印刷厂,不需要大的模块改动,以一般工艺印刷的水平,也能胜任。 “我们觉得,最主要的还是价格……因为最终还是希望和你们进行长期合作的,我们前期印刷一万副,通过我们的桌游分销渠道,如果销量达到预期,我们的合作就会继续下去,未来不仅仅是一万副,还可能是十万副,一百万副……” 秦西榛道,“基于我们这样长期合作的基础上,你给我价格上再降一块……” 付厂长差点要转身走人,“这还没谱的事情……最初我报的是十五块吧,后面十三,十二……到现在的十块钱一副,你都还要我再降一块……” “你自己说的,量大价优嘛……”秦西榛微笑。 “那也等你们真能印到那个份数再说啊,你去打听打听,一万副只是我们的起步开模数目,少于这个数目的我们都不接的……” “那你也得先让我们看到诚意嘛……要不,再降五毛?”秦西榛一副人畜无害的表情。 付厂长也是中了她的邪,最初时看到漂漂亮亮的姑娘,心头就被迷惑警惕了一下,结果这个姑娘简直就是笑里藏刀,砍起价来软硬皆施,简直让人招架不能……要说一开始板着脸拒绝就好,偏偏在聊天过程中一来二去聊熟了,再加上对方样貌清纯谈吐可人,还时不时说些让你心情愉快的话,付厂长哪里见过这么厉害的角色,价格上面也就只能一松再松了。 但其实按照这个价格,其他厂也是能做的,只是程燃觉得这种国营大厂,在质量把关上面,甚至一些操作和节操上面,还是先有一道关卡的。 后来印刷厂方面还是答应了再降五毛,把一副桌游的成本压缩到了九块五。不过也还是有前提条件,那就是首付款必须付到三成。 这个款项相对现在有的印刷厂一成就可以开工还是很高了。毕竟成本开销最大的还是人工,人没事做,工资还是得照发,有工可以开,钱那自然后续还是能收到的。 三成就是两万八千五百块。程燃现在手头上有四万多块富余,这笔钱还是能付得出的。与印刷厂签了约后,程燃和秦西榛出来,突然感觉到,接下来好像就到了这个事业重大的转折点了。 他们还将面临七万多块的尾款要付,从最初依靠程翔家打字复印店生生在半学期卖出两千多副桌游的小打小闹,变成了扩大到一万副的产能销售,要是这些桌游都卖不出去,或者在回款周期里面没办法全数卖出,销售情况不佳,那问题就大条了。 秦西榛轻声道,“我那个在电脑报的师兄回话,栏目得到了总编认可,认为是可以试试对桌游讲解的内容,而且他们有心帮我们代理,我们接下来寄给他们一些样品,让他们内部研讨决定。” 程燃微微点头,看来给秦西榛那个师兄两千块的“活动费”还是有效果的,要是通过电脑报的宣传和代理,他们现在的渠道从只是蓉城和山海的小打小闹,直接变成了获得了一条全国性渠道,面对的是全国对桌游感兴趣的极客们。 程燃忍不住心潮澎湃起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听到了啊! “其实按照这个模式,我们可以和所有相关的杂志连上线,这些杂志社都可以作为我们的渠道和代理,比起校门口的文具店,杂货店来说,更好操作一些。当然,成本上面可能会高一点,但如果能够以这些成本铺开这道网络,打造这个ip,这些付出都是有价值的……” “ip……说人话。” “可以理解为一种有潜在价值的知识产权吧。” 秦西榛想了一下,点点头,“这个好,主要是现在都没有这样的模式……我知道有些杂志会附带送一些什么闪卡之类的小周边,但你要想好了,一旦这么做,会不会就会出现很多跟风的?” “那是避免不了的,而且这必然是没有办法和那些廉价盗版抗衡的……生意肯定会在巅峰期衰弱,第一口蛋糕我们肯定是吃的上的,就算实体死掉了,但其实不打紧,因为它在人们的认知上已经长了出来。” 听着程燃说的这些,秦西榛若有所思,从印刷厂出来的路上,旁边有不少的饮品店,她深深看了程燃一眼,“我教过的学生中,就属你想法最多。明明刚刚我们的事业才起步,你却已经想到了灭亡,但偏偏我没有大感扫兴,反而心情愉悦……不过呢……” 她指了指旁边一家店,“啊……花了那么大笔钱,心痛死了,请我吃刨冰!” 程燃:“……?” “所谓‘花了这么大笔钱’的是我吧,和你有什么关系?”程燃扬眉。 “当然有关系啦,合伙人嘛,你的就是我的。”停顿了一下,秦西榛觉得可能有歧义,脸色微霞,“我的不是你的。”但末了还是瞥到程燃戴着的她的围脖。 在她的认知中,以往若是有男性戴她围巾这样的东西,可能会觉得心理障碍接受不了吧。但出乎意料的,程燃这里却没有这种反感。就是后悔没有多敲他一笔。 “今天终于见识到什么是巧取豪夺了。”程燃招招手,进了旁边的店。 这家饮品店在这一截还是很出名的,装修也挺好,墙面都有壁画和林叶装饰,一副森林风,里面已经有一些人了,看到程燃和秦西榛双双进来,都颇有些移不开眼。 程燃眉目清俊,倒也还好,单独放在那,可能也会吸引到一些打量的目光,但秦西榛这么一个有艺术细胞加持的女子在一旁,风采就为之所夺了,个子高高,丸子头高高,脖颈长长,一双眼睛灵动有神,虽然在程燃眼里结合她的性格可能跟个搬仓鼠差不多,但在其他人眼中,可以说是活泼惊艳了。 秦西榛点了两杯刨冰,两人就着一张小桌子坐了下来。阳光斜斜浅浅的从旁边的窗户洒进来,这一幕让店里的其他人心头忽而一触。佳人,璧人,无论他们未来会怎么样……在这个年代里这么简单而转瞬即逝的一幕,就是人世间美好的事物之所在吧。 “我们清样给了他们,合同上有约定,他们应该不会私下盗印吧?” 秦西榛用勺子舀着冰沙送入口中,其实说起来,她穿着高跟鞋,应该也是平时不经常穿,不太习惯的,走起路来并不娴熟,而且和那付厂长谈判耗了那么多口舌,现在应该还是很累的。程燃心生恻隐,但又很快消除了,秦老师什么时候让自己吃亏过,一感觉口干舌燥就立即要他请客了,给他一条围巾明码标价收费五十。程燃又想到搞乐队时给他们买奶茶饮料的,她却不喝,是顾及好身材怕长胖?但为什么轮自己请客的时候她没客气过? 所以这货不仅是搬仓鼠,还是个颠三倒四的分裂型人格,双子座啊? “当然永远不能把这种事物寄托于别人的职业操守和道德上面。如果印刷厂真要监守自盗,监管起来也困难。”程燃道,其实后世那么多出版社,最终也没能解决印刷厂盗印问题,很多是小厂小盗,大厂大盗。大盗者更是无形,其实就是加印正版,再通过有关系的盗版商分销,很多价格便宜但和正版如出一辙的书籍基本上就是这么来的。 现在九八年这个大环境中,对版权各方面的保护仍然是不尽然的。 “但我们的好处就是,不是普通的书籍,毕竟是桌面游戏,我们的渠道不是在书店,而是在饮品店,文具店,杂货铺,甚至以后是在报纸,在网络,在报刊订阅点。印刷厂也不是傻的,要真多印了,还要想办法分销出去,现在影响力没到那一步,传统书店也不接受这个,他们难道自己摆摊卖。盗版书商来做这个,占用仓库不说,一盒游戏还不如多进几本盗版畅销书。” 秦西榛想了一下,也就点点头了,抿着嘴赞扬,“真是聪明绝顶。” 程燃明显气滞了一下,这夸人夸得怎就这么不是滋味。 秦西榛感觉到了他的停顿,伸出手来,在他脑门顶摸了摸,“怎么哒,还没谢顶嘛……” 一店子里的人集体红了眼。 再这么下去,要关门放狗了啊。 …… 好像暂时解决了什么大事,秦西榛由衷的为之高兴,一个美好的前景,似乎可以预期,但是,她又轻轻吁出一口气。 片刻后,秦西榛转过头,“我都叹气了,你怎么不问我为什么……合伙人都不关心我?” “我……!?”程燃有种飞来横石拍脑门的感觉。 好吧。 “那你怎么了,有提成,有钱赚还不高兴?” 程燃觉得,好像秦西榛心里一直压着什么事,他想起了什么,“记得你说过你要凑钱……凑钱……做什么?” 秦西榛白了他一眼,“烦不烦,老打听……” 这特么……不问的时候说不关心,问了嫌老打听……你这是只想捡自己想听的事听吧,你怎么不上天呢。 “上个星期,我参加了我老师的一个饭局……以前老听我老师一些事情,总觉得有的事言过于实,不愿相信……但是后面,好像也开始有些怀疑了……” 上个星期秦西榛和学院教授乐平洪一起参加了个饭局……没有辞职的时候,秦西榛以为自己的生活就是未来做一名音乐老师,这做老师的半学期里面,有很大的收获,最大的收获就是她决定了追求自己想追求的东西。 于是这次老师乐平洪的邀请她也爽快的答应了,决定未来走上追逐音乐的道路,老师乐平洪这边有很多人脉资源,她都是需要用到的。而且也是需要乐平洪帮助的,主要是她喜欢的那位音乐人,必须通过乐平洪牵线搭桥。乐平洪当时就说起了会给她联系之类,让她等消息,这件事情有了承诺,她暂时放了心。 主要是当天的那场饭局上面的一些人,让她感觉不舒服。都是些山海市本地的大老板商人,也有官员,说起来一个个来头不小,她也不知道自己导师什么时候认识了这些人物,而且毕竟音乐艺术和这些层面是两个圈子,老师在其中,总感觉气氛不对。 但总体而言饭局上面这些人都还算正常,虽然不乏相互吹捧,也没有到反感的程度,主要秦西榛是觉得当时的自己不太适合那种场合,总觉得很多人的眼神深处,藏着一些东西。 最让她感觉到警惕的是酒桌上,叫做孙卓富的男人,这个人她此前也有所听说,山海市首富之一,当时饭桌上的人也笑谈起过,说是要说山海十大首富排名,像是刘仲平,贺东,王小二这一流之间怎么排都有个说道,但孙总绝对高居第一。似乎也不怕这种话通过酒局传出去,那么就知道这个孙卓富大概是实至名归了。 后来孙卓富频繁对她递酒,倒是有风度,听说她是一中老师,倒是没有以往她见过一些男人炫耀的情况,只是表示尊敬。当她说起自己辞职的时候,孙卓富又竖大拇指敬佩,说年轻人就该出去闯一番天空。这倒是让乐平洪当时带的几个自己的师姐师妹眼神发花痴。 后面离席的时候几个车都一一安排了,孙卓富的车刚好空出来,说把她一起送回家,秦西榛还是拒绝了。 她是看得出孙卓富对自己的好感的,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导师在默默的促成,但正是因为如此,她才拒绝了。 和程燃从冷饮店出来,两人一人拿一个甜筒,秦西榛一边走着,一边说着这些,“总之……那样来头的人,不过深接触,才是对的吧。姐也不是那种要靠傍富翁出名或者找个归宿的人……” 程燃听着,倒是轻声道,“又是孙卓富……老孙……不省心啊……” “嗯?”秦西榛歪着头看过来,“什么又是?” “哦,没什么,这个人很出名啊,山海首富嘛,谁不知道,最近刚拿下了步行街项目……”程燃笑了笑。 “是的吧……”秦西榛点点头,“我可是拒绝过这种大人物的人呐!” 停顿了一下,秦西榛俏目看过来,眼神幽幽的,“所以,程燃,五十可包不了夜……至少五千呢。” 程燃拿着个甜筒,嘴角一圈都是奶油,这个时候抬起头的眼神,已经是外焦里嫩了。 我雷个去…… 听到了啊!? ===== 白金大神七十二编的《天行战记》新书上线!所以,嘘……字数还很少,慢慢展开,悄悄进村,打枪的不要……让我们偷偷进入那个雄奇瑰丽的的世界…… 第一百二十七章 少年心气 “所以,程燃,五十可包不了夜……至少五千呢。” 这是,听到了啊。 然后秦西榛隔远伸出手来,中指弯曲掖在拇指指尖,啪!得在他额头弹了个暴栗。 痛……程燃捂着头。 再看秦西榛,俨然是一副凛然不可亵渎的高贵模样,“真的是……你看看你们这些学生,都是些什么思想……成熟可不能用在这些地方……” 这是真有些教训人的模样,又转回了老师属性。程燃那叫一个委屈,自己来之前虽未谢顶,但好歹你这样的小姑娘也得叫自己一声叔叔了,这个时候这幅板着脸的表情闹哪样。 形势比人强,谁叫自己归来仍是少年呢,程燃第一次觉得时空的定位能修正一下就好,成青年之身,那也就不必受这些淡闲气,但一想很多往事未必就能一一参与改变了,也就只能提醒自己稳住别浪。 “哎,说到底,跟你说这些也是……有什么意义呢……”老师属性回归,秦西榛似乎反应过来,最初是程燃不当学生,家里压力无形逼来,又一时找不到人说这些事,所以才把程燃当成是倾诉对象,但一想到自己所说的都是现实中的狗屁倒灶,以程燃的年龄来说未必能体会,说不定对他的人生观还有些侵扰。 “有意义啊,”程燃笑了笑,““有啥烦心的说出来……大家乐呵乐呵……” 秦西榛:“……” 秦西榛作势欲打,程燃适时抬头问,“孙卓富这个人,我知道他一些事情,我爸独立搞企业的时候,他就曾经从中插手过,真是什么手段都可以用……后面只是因为木已成舟,而且估计对他来说成本太高收获太少,才暂时收了手,但未必不是在一旁虎视眈眈。如果他真的对你有什么想法,这就像是看到了新鲜肉的狼,你觉得他会善罢甘休?” 秦西榛瞪着眼看着程燃,“什么乱七八糟的比喻……” 话这么说着,但秦西榛的秀眉已经渐渐蹙了起来。其实这种事情,她不是没有想过,社会上每年那么多新闻,一直都在昭露着一个事实,世界从来就不是歌舞升平,有剥削,有压迫,有各种体现暴露最卑劣人性的事件。 谁敢说一定不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不过,相比起这些来,她更在意的是程燃透露出来的家庭情况,原来他爸也是自己出来做生意的,难怪,这应该就是遗传了吧。从程燃话语里,她是听出来了,他们家之前很不好过,在生意上遭遇了来自孙卓富的欺压…… 秦西榛有些明白,程燃成熟起来的原因了,如果一直都处在一个需要以成年人思维去应对的生活环境中,恐怕自己要是在程燃这个年龄,也逼不得已要成熟起来吧。 只是,孙卓富这样的人,她既然已经遇上了,未来会有些什么,也只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了,对于自己的灵活应变上面,秦西榛还是很自信的。 其实还有一种债多不压身的意味,本身挡在她前面的东西就太多了,家里面的压力,甚至现在辞了职,对于未来的希望,也像是风中残烛,现在也只是再向着那个渺茫的火源扑过去。 这辈子总是要飞蛾扑火一次,要是失败了,那也就真正可以心灰意冷下来,在这个小城市终老吧。只是已经把职辞了,实在不行,以后开个小教室教音乐吧。 再看向程燃的时候,秦西榛眼神已经柔和起来,“……既然都已经过去了,那就好啦。生活还是要向前看的,不是吗。过去一些不愉快的回忆,只是会让你坚强起来的砺石。” 秦西榛说着,却看到程燃眨巴眨巴眼睛,“怎么,我说的不对吗?” “你突然这么一本正经我很难适应啊。” 秦西榛气不打一处来,自己刚才对他生出了一丝难得的怜悯和同情,结果现在他还是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真是让人牙痒痒啊。 程燃道,“其实,我的意思是……要是孙卓富要纠缠你,就告诉我……我来帮你处理,保护合伙人也是事业必要的一部分嘛。” 秦西榛盯着程燃,你这还真是……有些大言不惭啊……你处理,你能怎么处理? 不过说到底,程燃心里是对孙卓富有恨意的吧,孙卓富为富不仁,商业上欺行霸市,早就在程燃心里种下了种子,所以少年会说出这种话来,也是自然的。 年少时见到一些事物,总会夸口,我以后要当飞行员,我以后要比比尔盖茨还有钱,那个画家,歌星有什么了不起,数风流人物,还看明朝。少年的心气总是人生为棋我为卒,不肯后退一步,总驰想他日跨过楚河汉界,就要气吞万里如虎。 然而真正跨过楚河汉界,往往大彻大悟的,是原来自己真的只是一枚小卒,只能看象走田宫,马飞日月,何其精彩,自身却披星戴月,束手束脚,亦步亦趋,身畔是士卒厮杀的庞大阵场,无论是千军万马挤独木桥,还是面临行业的优胜劣汰,都让当年的那些心气,早客死在瓜拉哇的异国他乡。 所以秦西榛又怎么能忍心打击此时程燃的这种心气。 反倒是觉得,这个成熟的少年身上,有那么一点点执拗的可爱。 她点点头,丸子头一晃一晃。 “好的……雅典娜的圣斗士。” …… 在春节前把大事一一了结了,印刷厂也敲定了下来,秦西榛未来将负责印刷厂和渠道的衔接,未来主要的也是和《电脑报》的对接。印刷厂将即刻付印,出场样品提供给电脑报那边,要是未来能够把这条线牵上来,凭借电脑报在如今的影响力,如果能一炮而响,未来这上面能提供目前为止程燃最大的一波现金流增长。 虽然说程燃并不着重追求赚钱……但是绘画本身就是他的爱好,能把爱好和桌游结合起来,然后从这里面赚到大量的钱,有备无患足够未来的项目启动,这也是一种成就感双押爆棚的事情啊! 他又想到和秦西榛的聊天,其实秦西榛对学校的生活和教书这份职业,是有感情的,只是她心底有一股子不甘心,这不甘心大概是来源于她从小到大的人生都被安排的一种逆反。当心头装着追求的时候,便总是会要走走远路,去做这么一件事的。失败了,那就心死了,退回来。 其实大部分人,不就是这样的么。 只是程燃一直有一个疑问,从种种迹象来看,秦西榛的确是在攒钱,只是这个原因她总是不告诉他。这倒是让程燃有些头疼,总该不会被人骗吧? 骗财也就算了,不要到最后连色也给骗了…… 这也是程燃不吝于以最坏的想法去考虑问题的猜测而已,倒属于胡思乱想的范畴。 程飞扬的伏龙公司,取得了初步的进展,随着公开发放奖金上了媒体报纸,知名度必然也会伴随着业务扩大开去。但这个时候,公司在扩大,有了利益,这个时候内部也开始出现了方向之争,甚至质疑《伏龙基本法》一些条例的声音。程燃觉得,再酝酿一下,恐怕要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解决的原则只有一点。那就是目前阶段下,基本法的内容绝不容质疑。带队伍,如果这个时候带不好,恐怕就会买下隐患和祸根。 这些是后续要来做的事情。 程燃想起了孙卓富。 他在自己的桌子上,随手拿了一个小本子,旋开钢笔笔帽,照着旁边的一叠报纸,时而绞尽脑汁的回忆,时而想起了些什么,对照报纸,写下来。 然后,本子上罗列出的…… 是一些人的名字。 第一百二十八章 美好的奔头 以前从未体会过父母口中过年的心情,小时候总觉得临近这个时刻雀跃居多,一年最盼的就是拿压岁钱,无论是请人吃东西还是买到心心念念的游戏卡带音乐磁带,都能有那么一种可以挥霍的快感。 哪怕就是什么都不买,揣着那一年都见不着的大额钞票在兜里,去商场逛上一逛,也有一种轻舟越过万重山的境界。 小城的时光慢悠悠,一年又一年,曾经过年的兴奋感也变得不可捉摸,甚至有所恹恹消减。后来连过年,回不回家都有些无所谓的感觉,哪怕父母一次次电话里催,自身却总是被这样事那样事给占据,放下电话的那头,对于待相见的惆怅又会拉长思念。 这可以说是程燃重生来的第一个春节,家里大扫除,程飞扬在徐兰的指挥下把家里的纱窗取下来,放进大盆子里,往往会刷出一盆乌黑的水。窗帘要洗衣机分两缸洗,而程燃则用一张帕子和一盆清水帮忙抹桌子家具。 以往这种时候,他都是在外面和俞晓玩去了,徐兰和程飞扬看到他竟然拒绝了俞晓等人的邀约,在家里帮忙还有些不适应,用手抹了一下桌子,五指摊开……啥都没有。又狐疑的在提着水桶进卧室的程燃门口探了个头,却发现他挽起袖子擦拭着桌子书柜玻璃压板,连边边角角都很是仔细。 程燃看向徐兰,问,“妈,怎么了?” “没,没什么……”徐兰道,旋即又道,“……你碍手碍脚的,把房间擦了就行了,也不要你来帮忙,作业做完了吗,赶紧多写点寒假作业去,过几天过年我看你哪有时间写作业,还不就玩去了。做完了,做完了没其他的事干吗,还不多看书,你这孩子就是容易骄傲自大……” 程燃这叫一个委屈,这就叫有事没事,骂骂孩子吧……徐兰以往嘴边上总要把程燃提出来数落一通,不是“你这孩子不懂事……看到大人忙也不帮!”就是“你看看谁谁谁,人家这次考多好,去哪别人问到成绩,人家父母脸都笑烂了,我们……”现在这两项基本模式挂不了钩,也就只能往还不做作业啊,不务正业啊之类上面靠了。 不过转念一想,其实自己爸妈这么多年,和自己就是这样模式相处过来的,都成了一个定式了,程燃突然成绩突飞猛进,甚至还能给程飞扬的公司发展出主意,就像是变了一个人,但偏偏这又的的确确是自己的儿子,这大半年家庭可以说改头换面的变化,回忆起来,就是一种云里雾里的不真实,所以徐兰其实也是在用这种方式,找回以往的那种踏实感觉吧。 除夕夜的大家族聚会是在程燃的家里,最后一天大扫除完后,小姑,二婶,大伯母会先过来帮家里做菜弄饭,一桌菜百花齐放。 程燃家现在倒是很热闹了,今年来送礼的和去年相比简直就是两种等级。以往程飞扬逢年过节,也差不多就只有他带出来感念他的徒弟送点特产。 今年简直就是门庭若市,张鑫的父亲张荣杀了两只鸡,把鸡血和内脏鸡杂单独用口袋装了,打整得干干净净,专程送上门。程飞扬的那场分红大会上面,张鑫家今年拿了两万八千多块钱,当初公司改制之前,他就差一点听了赵平传的话把工龄买断了,人生大半辈子的工龄,换来四万多块钱的补偿款,能做什么?开个小店铺,或者自己另择公司打工?大部分人,几十年都在做一件事情,要真的有朝一日告诉你这件事做到头了,基本要被淘汰日薄西山,那种感觉不亚于晴天霹雳穷途末路。 后面还是咬咬牙,干脆不卖了,冒着风险跟着程飞扬走,程飞扬这个人,虽然有时候太过愚忠,但总归不是个奸猾之辈,虽然不太看好他经营的能力,但这种时候,还有谁可以依靠? 那就试一下吧,要是以后亏了,那就去闹,没办法,一辈子就这么点家底,经不得折腾……有这样的想法,张荣也才是选择职工股权,留在伏龙的一大批人之一。 然而这大半年来,他们算是亲眼见证了,一个公司在先进制度理念的带领下,诞生的堪称奇迹的生机。原本死气沉沉的华通山海分公司大院,经过《伏龙基本法》的整顿后,可以说是解放了每个人的战斗力。 那套管理法则让人叹为观止,就比如说这大半年来,为了扩张市场,人海战术下内部从百人不到的销售团体,扩大到六百多人的规模,一般来说普通公司对于激励销售人员的办法就是“提成”了,但根据基本法的伏龙公司管理原则却并不是这样,伏龙公司直接大刀阔斧的的取消了提成,不给销售人员提成,因为虽然提成可以提升短期积极性,却无助于让销售人员和客户建立长期有效的关系。 改而是一套在基本法中作为附件使用的“销售人员奖励方案”,方案上提出,对于销售人员划分出操守品德,精神面貌,差旅表现……等等细化了很多门类,而这些门类都有一个“贡献度分”。 评审部门将根据你个人的表现在每个月这些细化门类上给你贡献度分,有的门类加权高,譬如品德,操守品德拥有“x2”的加权,也就是说哪怕你业绩好,但如果在品德操守表现上明确违反了规定,譬如“《伏龙基本法》第二十七条第七点,在工作场所喧哗、吵闹,妨碍他人工作而不听劝告者。第八点,对同事恶意辱或诬害、伪证,制造事端者。”等等诸如此类规定,就会打下负分,影响综合贡献度得分。 而每个月,甚至每年都会公示贡献度得分情况,根据这些得分,将销售分为“青铜级”,“白银级”,“白金级”…… 每个级别分五段,在年终的时候,都白底黑字的写明待遇的变化,而且会根据公司每一阶段进行调整。当然,目前只公布了前两种级别的待遇差别。 比如他张荣,今年年末达到了“青铜三段”,根据这个贡献度段位下来的奖金待遇是两万八千块,来年工资月薪提升一百五十块。让只有青铜二段,只拿到两万两千块的隔壁筒子楼王嘉林一家羡慕不已。 在这次分红奖金大会上最受人眼红的无非就是王秋风和臣正了。 这两个人都是唯一的“青铜五段”选手,而且每个人的贡献度分数都差不离其,上下不过几分的差距。这直接让八人在年末时获得了四万五千元的奖金奖励,而且工资待遇提到了每月一千五百块钱。这个年代里,一千五百块钱的底薪工资,已经是公务员企事业单位总经理的工资待遇了。 而两人究竟谁能第一个晋入“白银级”,也成了公司上下讨论的焦点,很多人看好王秋风在处理客户关系时让人如沐春风的个性,一个人就打下了两个县城的邮电所领导基础,甚至客户家里有事的时候,还跑上跑下帮忙,已经完全被别人当成了朋友,因此未来王秋风很可能进一步拿下两百万级数的销售大单,先臣正一步进入白银级。 但臣正也不容小觑,虽没法润物细无声感化客户,但臣正长袖善舞,很是能说会道,见缝插针,说不定就有神来之笔,来个弯道超车一跃白银。 涉及到每个人的切身利益,也不怪公司大院上下讨论,驰想,那些奖金,待遇,就像是埋藏在矿山中的财富,只要你肯勤劳努力用心,就能富贵辉煌加身,而其实最重要的是……获得尊重。 真正尊重每一个个体的劳动,每一个人所创造的价值。 张荣给程飞扬提去鸡,发现他已经不是第一个,送礼的人已经很多了,弄得程飞扬还是出面告知不要送礼。但有人站出来,说不会送名烟名酒,他们知道程飞扬是什么样的人,不会违反《伏龙基本法》上贿赂领导的罪名,但大家大院邻里邻外,家里腌制的腊肉香肠,去乡下采来的新鲜果蔬,自己亲自做的咸菜,这些是心意,是代表程飞扬带领了他们有个奔头的感谢,一定得收下。 于是程燃看到自己父亲劝不住,大家把程燃家的冰箱和餐厅堆放杂物的地方塞满了,又心满意足的离开。 对于未来的日子,只觉得前景光明。 明年,撸起袖子加油干,大家都争取能进入白银级。 白银级不光奖金工资上跃一个阶级,甚至就连假期,一些差事补助,能动用的资源,都会水涨船高…… 仅仅是白银级就是这样了,还不忘让人驰想要是达到白金级,甚至后面的钻石级,星耀级…… 又该是怎样美好的生活啊…… 第一百二十九章 调查一下 前来送礼的很多,不光是张荣这样感念程飞扬的人,甚至柳英的父亲柳军碰上了都打算塞程飞扬一条中华,柳军自己在外面有一家小公司,所以也不缺钱,没有拿工龄补偿款,有一部分职工股。给程飞扬送礼倒并不是对他的感激,多半就是想处好他这个伏龙公司老总的关系。 只是被程飞扬拒绝了,送些蛋肉蔬果,以往老大院同事的关系,程飞扬还能接受,但如果是名烟名酒,这些程飞扬就要扼杀在苗头之中。以前华通山海公司效益不错,后来怎么越来越差了,跟不上时代的变化可能是之一,还有大概就是内部这种送礼跑关系的风气。 等到家里亲戚都到来了,看到餐桌旁挨着墙壁堆起来的礼品,二爸呵呵呵的笑着,“哥,你这个公司搞起来了,但自己也腐败起来了嘛……” 程飞扬摆摆手,“这些都是老朋友送来的,但你说的也对,哪怕值不上多少钱只是心意,但我收了这些,公司规模越来越大,难免下面的人不会效仿,我自己是收礼收的问心无愧,难保其他人不会以为开了个口子,私底下吃拿卡要。今年收了的,也就收了吧,过了年开一个职工大会,把约法三章讲清楚,以后就不要送这些了,送了也不收了。要严格执行内部廉洁作风。” 程燃发现自己父亲是越来越有魄力,其实创业本身就是个锤炼人的事情,那么多责任背负在身上,思索经营方略,战略,这些一步步的,也在打磨着人。程飞扬骨子里的一些东西,正在这个过程中慢慢显露。 大伯母炒了拿手的辣子鸡丁,无数的爆炒红干辣椒之中,藏着一块块酥脆有嚼头的鸡块,吃起来既辣又入味,往往是让人不停喝饮料白开水,但又过瘾得停不了筷子。二婶的拿手菜蒜泥白肉,香辣虾,辣油浸焖的锅里,一颗颗湖水虾剥开壳,就是白皙的肉卷,q弹爽口。小姑父的青椒肉丝最是返璞归真,每次吃饭都能就着肉丝刨下一大碗饭,往往是吃完了,一群小孩筷子还在二荆条的盘子里面翻找,有那么一丁点肉末星,都像是捡到了宝。至于程斌,呵,你要他用工兵铲给你煎个鸡蛋还可以,做菜就不指望了。 酸溜儿的鱼香茄子,酥脆花生米混合的宫保鸡丁,解腻的凉拌萝卜丝,白凉粉……最后配上一大盆山珍海味吃腻后最受欢迎的青菜绿叶子汤,团年宴满满的都是家的味道。 程齐回来了,跟程燃说起了在大学之中的桌游创业路途,眉飞色舞,他现在拉起了一个小团体,帮忙进行宣传,和销售门店接洽,北区和东区的几个大学城,十二所大中学校都覆盖了,他这个年过完返校,就准备着手往西边和南边扩张的任务。 但是当听闻程燃已经找好了出版社,而且联系到了报纸,准备用电脑报的资源宣传,并且通过报纸代理,把销售扩展到全国的情况,程齐那一些小成就而来的兴致勃勃,瞬间就被打扁了。 他不过是大一,虽然进行着这样的创业举措,但是程燃背后铺就的这些后着,仍然让他为程燃的布局和行动力感觉惊讶和震动。 程燃知道自己大哥程齐的问题,后世程齐在学校里也搞过一些创业项目,毕业后打过工,也和同学出来自己干过,但无一例外这些都没能长久,失败得多了,很可能信心上面也受到了打击,后来也就安安稳稳自己找了份普通的工作,再也没有折腾过了。 大伯和伯母以后退了休,在山海市家里可能还算优渥,但要放在后世房价飞涨的省城,那可是掏空大半辈子家底,也没法全款买一套房,以至于和程齐谈婚论嫁的女友,也因为房子啊,门不当户不对这些问题,最后跟他分了手。程齐大受打击,那之后也就再也不谈爱情…… 说到底,大哥程齐有冲劲,但布局谋略不足。程燃也没法一一把要做什么事告诉他,这些就算一股脑告诉了他,程齐可能机械性的这么去做了,本身给他的印象却可能并不深。而且手把手的教,他很可能自然而然的接受了这么一个结果,突然有一天自己放手,程齐就无所适从。 程燃不如放手让他去推广,去畅想要做些什么事,该怎么着手,他也有所动作,譬如拉起一个团队,把推广区域从大学城往外扩散,来年覆盖其他的区域,像是攻城掠地。 然而最后回过头来,他沾沾自喜跟程燃说起自己成果的时候,程燃再把自己所做的事情公布,对程齐造成的冲击和落差,会反激他去审视,去深思整个布局的构思过程,然后才算打开眼界。 “我还想过,也许有朝一日,我能够把整个蓉城的市场给吃下来……”程齐有些悻悻然,“但你小子却已经打通了《电脑报》的关系,还联系了出版社,准备把生意扩大到全国版图……这……” 程齐觉得自己眼前这个二弟,着实像是个看不透的妖怪了,这妖怪的妖,算是多智而近妖的意思吧。 “我只有几个问题,一时想不到太多,我就我所想到的跟你交换一下意见。一是我还只是个大学生,真的搞起全国市场,我们能做得下来吗?第二,总感觉这就不是小打小闹了,我大学这几年读完,能顺利毕业吗?第三,这个生意,能做多大?” 程燃笑了笑,“大学生创业的多了去了,而且我这边会有人配合你们,其实事情并不复杂的,你的团队也就是做到一个信息接收和反馈的位置,利用所在蓉城的先天优势,维持代理,宣传方面的任务,而我负责出版,内容改进生产的后方,这些只要你安排得好,其实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不要觉得市场一下子扩大到全国了,问题就大了,其实很可能代理会主动找上门来,你的团队只需要处理协调他们的关系就好。” “至于毕业什么的……其实没那么困难,大不了后面补考,都能过。” 这个年代,很多大学扩招,争生源争资源,排名次争地位,学生就业率就是一所大学拿得出手的重要业绩,程齐所读的这个师范院校,后来据他所说,大学四年以来学的东西,不走学术路线,在社会上根本用不着,还没有高中时期学的来的重要,他其实也是呆在网吧里玩游戏,参加各种社团活动蹉跎了这段时期,最后毕业考试不过关,一般就是补考,学校为了就业率,说是补考,其实就是交个钱应付一下,只要你人去考了,每人一份开卷资料,查查找找,及格没问题。所以只要你在大学里不真的犯什么人神共愤的事情,拿个毕业证是没有问题。 与其程齐按照以前的轨迹,读了大学蹉跎了过去,还不如像是现在一样,能把一件事给做出来,至少以后就能奠定事业的基础。 “至于第三点,能做多大?”程燃想了想,“我也没法回答你,说大可大,说小可小,但至少,衣食无忧大概没问题。” 程齐最终沉思过后,点点头,眼底燃满了斗志,“那就……放手去做吧!” …… 吃饭的时候,就是例行的全家人天南地北的海侃,小到生活轶事,忆苦思甜,上下追溯历史人文,大到国际局势世界风云,都能成为谈资。 但大伯在饭上说起的近期关于山海市的上层局势,更是让一家人热烈讨论。 “市长李靖平啊,这次算是焦头烂额吧,现在说他好大喜功,把山海打造成国际旅游城市,结果不良风气也进来了,现在贩毒的,搞投机的,三教九流想找来找机会的,都一并进了来,很多老人老干部怀念以前朴实的山海,现在对李靖平怨念颇深……” “程斌,你们现在压力也大的很吧……” 大家纷纷看向程斌,程斌其实也就默认了,他的身份,自然不便公开谈论上层的领导,就算是在家里,这些都要注意。大伯就放开得多。 但程斌也知道,这一两年,犯罪率是直线提升,与往年相比都到达了一个高点,这固然是有国际旅游城市这个名头的问题。毕竟这也是历来很多城市发展的弊端,闭塞的城市,的确可以很容易保持生态,包括环境啊,人文这一类,民风淳朴也可能的。但一旦和经济发展,旅游开发挂了钩,就容易出现穷山恶水出刁民的评价,就容易出现经济犯罪,出现这样那样的社会问题。 这都是经济发展带来的弊端,享受了经济发展的好处,人民生活水平的提高,这些自然也会伴生出来,就如同光明和黑暗的联系。 一切事物都该辩证起来看,程斌倒觉得李靖平是一个很值得佩服的实干家。 “虽然外界这些风言风语这么多,其实我觉得……咱们李市,是得罪了人啊……”大伯虽然只是局里一个部门主任,但是自来有些眼力,不说多了,其实程斌能走到现在的位置,以前很多个关键时刻,都有大伯在给他把关。 “我是有所注意,在李靖平宣布陆续整治煤矿,优化资源配置,唤醒官员环境意识,更雷厉风行的对山海境内的一些化工厂进行清查和整顿之后,针对他的一些恶劣指责,就开始多了起来。这是得罪了人啊……李市做的这些,达到了这样的成绩,敢说让其他人来,不一定就能比他做得更好……但现在一些造势,就集中在这些弊端方面,这是在刻意引导舆论攻击啊……” “所以这人啊,干实事其实很难,没准这边干成了,山海市国际旅游节举办了,但后面还是会被人戳脊梁骨。” 山海市旅游城市打造起来,gdp提升了,但犯罪率上升,社会风气复杂,物价上涨,也是的的确确的现实。其实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旅游节一个分会场修建时出现的贪腐,还有最近山海市出现的新型毒品扩散。这些都是一颗耗子屎搅坏一锅粥的典型,很容易让人对一个城市和其执政官员产生恶劣印象的事件,更是对如今处于新兴上升期的山海市一个打击。 其实程斌这边市局的压力也很大,最近就是已经捕捉到了山海市一个“贩粉”的团伙,最初时是侦查发现一伙年轻人混迹市区,暗中贩卖毒品,但其实这帮人只是马仔,他们的渠道来源是跨省的川、粤通道,首脑为“七哥”的人,这个人是个大的上家,一直隐匿极好,且通过山海市一个名叫“张鬼”的人作为中间代理人,负责山海以及更偏远地区的毒品销售。 不久前,一群缉毒警才在一个码头和“张鬼”碰过,导致一名干警中弹重伤,至今还躺在重症监护室里面,这个“张鬼”一行却逃走了。公安这边的压力也很大,今年的单位团年,大家都脸色沉重,别看程斌今天能来参加家庭聚会,一会八点钟,大家都在看春节晚会的时候,他还要去巡视几个交通要道关卡,督导一些警务行动。就是避免一些犯罪分子认为过年期间警方松懈,私下活动。 作为他目前身份位置的敏锐嗅觉,程斌是觉得,这座城市里,有些暗潮,正在无声无息的涌起……这些暗潮冲着李靖平而来,当李靖平受到影响,甚至遭到打击过后,他也会无可避免的受到波及…… 他和李靖平,其实已经站在了同一条战线上面。 团年的气氛冲淡了李靖平的心事,看到一大家子开开心心,其乐融融,他就觉得,这是这些天加班加点的工作以来聊以慰藉的事情。 说到底,他们这么劳心劳力为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这个城市里的人家,能像是今天自己这一大家人一样,安稳平静的生活。 年轻人早早下桌,在程燃房间里打起了三国杀,顾小军也加入了进来。别看顾小军比他们大了不少,但对于程家几兄弟来说,就像是程齐之上又一个大哥。 而在大家中场休息的时候,程燃把一张纸条,递给了顾小军。 顾小军看了纸条上程燃写下的回忆中山海一次法院判决书公示上面的一些人名,还有些微微讶异,“这是……?” “我上次去一家游戏厅玩,听到了一群小混混说起一些事情,是这样的……” “……总之,他们说起这些的时候,就谈到了几个名字……我记了下来,但不确定是不是真的,本着作为公民的社会责任心……要不你们从这个方面调查一下?” 第一百三十章 烟花易冷 空间之上的第四维是时间,时间是这个世界上不可逆的事物,也是最有威慑力的事物,历史上的很多帝王和人物,就算当时无敌,也会敬畏在意时光流去百年后历史的评判,否则也不会用斧刀左右史官之笔。 秘密,阴谋,玄之又玄的传闻,不可捉摸的风影,都会在时间的变迁中揭露出真相。 对于大多数人而言,人生没有那么多投机取巧。有的只是不可逆转的进程线。然而程燃不同,超维生命重生者最大的优势就在于,你在时空点所经历的那些事情和信息,总会在过往的时间线,产生用途。 就像是在一间黝黑的屋子里,屋顶穿破无数个洞,投落下道道光束。 顾小军看着纸条,再听程燃说起的事情,什么那些小混混说找谁谁谁拿到“糖果”,就是赚大钱的事情,一百二拿货,三百四转手可卖云云,有鼻子有眼,有名有姓的。 他点点头,“行吧,我回头侦查一下。”那话语里倒并没有太过在意,事情肯定是要办的,只是顾小军并不认为程燃能够通过混混的对话,掌握多大的线索而已。 通过饭桌上面一家人的交流透露出的情况,可以说证实他最近的观察,随着李靖平诸项手段的实施,山海市局势越加暗流汹涌起来,针对李靖平的明枪暗箭也陆续有来,毕竟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李靖平所做的事情,本身就让一部分本地势力利益受到损害,一些人必然会在背后进行反扑。这些反扑可能是明面上的,譬如程斌先前吃饭时说起的几次明显背后有人煽动的群体事情,有的可能走的是省上的路子,从各个方面给李靖平施压。 关键问题是,现在自己的表叔程斌,和李靖平是处于同一战线上面,要是李靖平受到什么打击,甚至于被调离,程斌未来的路,也同样会变得如履薄冰。 所以今天他想着办法,意图减轻一点程斌这边的压力。 当然,这些能起到多大的作用,他也不知道,这只能算是目前力所能及的事吧。 和顾小军接头完,解手吃水果的几兄弟回来,重新打起了桌游,三国杀好歹也是程家兄弟的兄弟生意,几个人看着它诞生到现在发行,缓缓在省会部分大学城和山海市流行,大家一起钻研,玩了几乎一摩尔多回了,自忖也是实力高强的老手,顾小军和他们玩了没多久,但居然就凌厉的连赢数局,他也不挑人,三国杀英雄认不完大家的技能,就抓住一个“赵云”用,赵云的武将技能是杀当闪,闪当杀,可以理解为进退有据,偏偏就靠着这么一个人,连赢数局,把程家几兄弟都打懵了。 你要说当主公,忠臣或者反贼赢了也就算了,关键是顾小军这种新手当了回内奸,也全程演技派,硬是活生生活到了最后。程燃则是因为太有威胁,一开始就被大家针对,后面分不清楚他到底是反派还是忠臣亦或者内奸,一致决定把他杀出局保险一点,这……死得也太冤了。 总之顾小军连赢数局,几个人大落面子,偏偏顾小军越战越勇,一副要持续制霸全场的架势。 新局开战,程翔啪拍出一个“杀”,道,“耶,小军哥,怎么,警花约到手没有嘛……” 顾小军打牌的手顿时一僵。 “万箭齐发!”李玉拍出一张技能牌,转过头,“是不是叫小桐姐?我是见过的,上次我们家请吃饭,她和你们来了的,这可不行啊……小军哥,你全程都和人家隔很远……她知不知道你喜欢她啊?” 顾小军脸顿时躁得通红,“你们乱说……才多大,信不信告你们一状……好好打牌!我出‘无懈可击’!” 李玉嘿嘿坏笑,“看你那样子就是没给人家说了,不过没关系,我当时告诉她了。” 程翔适时打出一张转移伤害牌,命中顾小军。 顾小军对李玉瞪大眼睛,脸涨红起来,连给自己人物扣血都忘了。但他随即嗤之以鼻,“豁鬼噢!信你才怪!” 但手头上已经明显忙乱了,恐怕现在也没法察言观色分辨每个人背后隐藏的身份。三国杀就是一个猜疑链构成的游戏,没法好好隐藏自己,分辨别人,就只拿给别人牵着鼻子走。 顾小军明显栽落下风。 程齐撇撇嘴,“如果是李玉,他干得出来,我高中时候的女朋友,就是他多嘴,全家人都知道了!” 顾小军连番中招,又掉了两滴血,“你当时跟她怎么说的?” 李玉仰头就道,“还能怎么说啊,就跟她说,我说句实话啊,小姐姐你不要告诉我小军哥,他经常在我们面前吹嘘,说你长得可漂亮了,简直把他的心给勾着的,最近那首歌怎么唱来着,说他恨不得在你面前唱,就那首《月亮代表我的心》,想象一下张国荣版本的。我还说到底什么姐姐能把我们小军哥迷成这样,今天看来……果然名不虚传!” 旁边一干程家兄弟疯狂持续输出顾小军,眼看着血量告罄。 “豁人,我才不得信!”顾小军口干舌燥,犹自强撑,“哪个不会编,除非你说她什么反应。” 顾小军不愧是搞刑侦的,刚才靠着察言观色把几个人打得是灰头土脸,这个时候也没自乱阵脚,李玉这话到底是不是真的,凭他对小桐的了解,想象一下她听到这种话的反应,再结合李玉所说的,胡编乱造,顿时就会现形。 李玉努努嘴,“反应,还有什么反应,她脸都红了,就一个劲的笑着,说谢谢我啦!” 程燃用的武将是“张飞”,发动武将技能适时对顾小军打出三个连环杀! 顾小军宣告出局。 但顾小军此时表情不亚于如遭雷击,“我……靠!难怪最近她瞅我的时候会脸红,我还以为……你娃太讨打了!”不待顾小军一蹭而起,李玉就甩开腿哈哈大笑着跑出了房门。到了外面,顾小军好歹也是奔三的人了,外面一干长辈,就只能看着李玉对他吐舌头伸出根指头翻眼皮,那个恨得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末了,顾小军又终于憋不出“噗!”得笑起来,拿这群程家兄弟简直没办法。 至于到时候如何面对人家小桐…… 那可真就是……头疼啊! 顾小军一个大男人,此时心头忸怩得就跟个上花轿的大姑娘一样。 除夕夜,万家灯火。 家家守岁如此时。 …… 客厅里的电话响了起来。这个时候,家里的来电基本是络绎不绝,老家的亲戚打电话过来的,朋友互道问候的,程斌给客户打电话问候的,家里客厅一个,程飞扬卧室一个,两个电话基本上都被占用着。 这个电话响起,接电话的是徐兰,当她接起,向程燃看过来的时候,程燃突然有一种难明的预感。 窗明几净,烟火弹打在半空最高处,猛地绽放出亮眼的光芒。 “你等一下啊。”徐兰放下电话,朝程燃那处挥了挥,“你的电话。是个女孩子。” 程燃心脏猛跳了一下。 单位大院里,哪怕是杨夏,柳英,姚贝贝这些女孩的声音,徐兰是对她们从小到大听惯了的,平时电话里只要听到,转身就可以给程燃报出名字。 但是今天不一样。 她叫不出那个女孩的名字,那是她从未听到过的,一个很好听的声音。 程翔和李玉有起哄的迹象了,程燃来到电话前,来电陌生,但是区号是蓉城的电话。 他拿起电话,徐兰扶着他肩膀,凑了个耳朵过来,程燃盯着她,徐兰又放了手,悻悻然朝旁边站开,一副你这小字耍掌了的表情。她其实也不是故意要听,只是电话里那个声音语感的大方得体,让她一时间很好奇。 程燃把听筒放在耳边,“喂?” 电话里突然出现了刹那的停顿,电线承载的信号从这头到那头,只是瞬息,但那时空的走转,好像经历了一场暗无天日的沉默。 然后天地重开,传来的是轻快的声音。 “程燃,蓉城这里在放烟花……好漂亮。” 第一百三十一章 物是人非 程燃觉得电话真的是个很伟大的发明,能够让不同两地的人深刻的体会到同处一个时空的微妙感觉。 听到那个声音的时候,他想到了那个在老初一中办板报的下午,在隔离建筑挡板的后面,风从姜红芍的发丝间穿过去的样子,能想到她请他喝六块钱饮料的样子,能想到在那个追逐匪徒的环海路上,她坐在自行车后面的样子,还有为了帮他冲刺中考,在政府院的她家里面趿着拖鞋的样子。 她曾经那样真切的出落在她面前,他的重生一度改变了两人之间的轨迹,他从当年那个只是在她家门口偷了枇杷,对她匆匆一暼的少年,变得莫名其妙就登堂入室了。然而紧接着的命运车轮却又把两人倏一下甩很远。 蓉城拥有得天独厚的省会优势,蓉城十中这所国重高中从来就傲立西南一隅。而姜红芍在其中本就如鱼归水,十中的宣传栏招牌人物,省级青少年标兵……不消说她本身也是在那所强者如云的高中也是无人不晓。要搁前世,程燃也不会对她有啥想法,用句俞晓偶尔感怀的话来讲,有的人在那里,本身就会如夜空皓月一样,温和不耀眼,却足以让你明白星辰的渺小。 程燃,我们都是繁星之一。 姜红芍的声音从遥远的那头传来,背景里有焰火爆破的声音,很长时间没有再听到这个声音,竟然是显得有些生分,然而偏偏他们经常的来往信件里,又仿若无话不谈的知己。 程燃会带给她一些新事物的看法和认知,时代虽然局限了姜红芍,但她往往也是一点就通,很快延伸出来的判断和认知,都让程燃暗暗赞叹。 他们之间有一层壁。那层壁,可能是彼此家庭背景,周边环境所处的生态,人生轨道的差异,算不上隔阂,却是不可绕过的存在。 然而在和对方的信件往来中,彼此之间又有一种特别的心情,那是来源于欣赏,对世界理念的彼此认同,冒过险打过怪一起行走过江湖的惺惺相惜,可以无视现实中的壁隘,高倨如乘风,凌驾于虚空之上。 此时此刻,姜红芍的声音在话筒中雀跃得说着焰火的漂亮,他是莫名感觉幸福的。 程燃本来想来句“是不是觉得我在就好了?”,但看着周围家里一个二个把他瞅着的环境,这话还是不说为妙,只好道,“这是你家的电话?” “是啊,以后就打这个电话吧……对了,你这次期末考情况怎么样……没写信问你,就不回信汇报了?” 自闭学之后,姜红芍的信就没再寄来,主要一般两人的交流模式是她来一封信,程燃回以一封,中途出现了中断,对于程燃来说,倒好解释,毕竟是要过寒假了,老姜估计也有自己的事情,玩啊,旅游什么的,过完了整个寒假,可能才会有个总结。 对于期末的状况,程燃自不好直接写信过去,难道给她说你听好了啊,我全校第一,厉不厉害……是否自大夸耀这种事倒是其次,关键是程燃本身就是打算试一试蓉城十中招生考试,他很清楚自己这个分数,在山海市一中可能拔得头筹,但在蓉城十中,估计也见怪不怪,能超过他的也许大有人在。 但是这句话中,姜红芍语气虽然没有波动,也有开玩笑的意味,程燃脑海里却好像可以浮现她在电话那头的样子。 这是在生气? “……难道是没有考好?没关系,说出来听听,别憋坏了。没有人安慰很可怜吧,我心地好,关心你一下。” 程燃心念一动,模仿了一下著名二人转大师,”恰恰相反,安慰的人多了去了,好家伙可真是……任山任海啊!“ 终究还是老姜忍不住了,打听自己考试情况。 电话里姜红芍的声音清细起来,仍然是一把好听温和的声音,“怎么个人山人海法啦……“ 程燃道,“期末随便考了一下,就塞个年级第一的荣誉给我,你懂的,没办法的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嘛……”很有些八零年代港片巅峰里的江湖味道。 电话那头的姜红芍明显怔了一下,然后才道,“那……考了多少啊?”似乎感觉受到了威胁,像是猫一样警惕了起来。 “1005吧。” 姜红芍叹了一口气。 程燃心头不爽了,你这叹一口气啥意思? “……我也没考好,比你多五分。没办法没办法,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好惨!” 程燃:“……你这雀跃的语气哪点听出来惨?” 姜红芍义正言辞,“不要被表象蒙蔽,我心里悲痛着呢。” 程燃没声好气,“我懂,‘宝宝心里苦’嘛!” 结果却没回应了。 片刻后,电话那头的姜红芍明显没法葫芦娃小金刚了,“什么啊……你过来我保证不打你的头!” 大概从来只受人景仰而从未有人敢得寸进尺轻佻的姜红芍有点小声,有些愠嗔。 “胡说八道的……谁是你宝宝呢!” …… 我勒个去,把这茬给忘了,未来每年央视春晚都要捧几个语言梗,但那也是网络时代普及之后,这个时代还不存在啊。 不过这个事要如何解释呢。好在不待他解释,姜红芍大概猜到程燃说的是某个她所不知道的“典故”,亦或者她不愿深究,带开了话题。 “恭喜你,终于可以过一个好年啦……“ “呃……”程燃挠挠头,“我往年到底是有多惨?” “以你以前的成绩表现来看,我觉得,可能的确不尽如人意吧……” 中考的时候,姜红芍为了给他补习,是拿到过他以前的成绩的,程燃还记得在落日余晖的操场她分析他知识结构时那一副关爱智障的样子……只要看到程燃的成绩单,完全可以想象以前是怎么活过来的…… 但此时程燃心头又微微一暖,其实她打这个电话过来问考试情况,还是想要敦促自己。良师益友的老姜啊…… 程燃就笑道,“你这是位尊不敢忘忧民啊……身处超级高中,还惦记着以前的穷朋友嘛。” “没办法呀……总得一年一度体察民情嘛……”又传来俏皮的声音,“给朕如实报来。” 程燃倒是听得牙痒痒,说到底还是没能在成绩上超过她,这丫头到底隐藏得有多深?他是两世的努力,重生的加持,才有这个爆发式的成绩,但姜红芍可不一样,所以有时候不得不承认,天赋这个东西,实在让人很没有脾气啊。 不过好在自己有蓉城十中的那套招生考资料秘笈,这倒是算一个秘密武器,以那套历来难题资料作为基准线,如果能把参考题卷啃下去,刷到做题随心所欲的境地,考入蓉城十中也就如探囊取物了,而且姜红芍和他的距离,也只差五分了…… 倒也不是非得要超越她,只是程燃一想到她一副绝顶高手的样子在前方促狭玩味的看着自己,就莫名想把她给一把拽下来啊。在自己面前,老是有这么个人在前面跳来跳去鄙视自己,重生者不要面子的啊!这样自己还怎么混? “你假期怎么过呢,其实可以听听音乐会,看看舞台剧,你绘画很好,美术展也可以经常去取取经,充实一下自己啊……” 程燃笑了笑,“果然是大户人家啊,这么高雅的事情小地方没条件啊……” “喂!”电话那头的姜红芍嗔道,“那也可以看看电影嘛……卡梅隆的《泰坦尼克号》上映了,背景是1912年泰坦尼克号邮轮从英国南安普顿启航前往纽约触冰山沉没的事件,据说很好看,很感人催泪。” 程燃有那么一个恍惚,是啊,这是一九九八年的春节,泰坦尼克号开始上映,这个悲剧凄美的爱情故事搞得万人空巷,很是大赚了一波人们的眼泪,以至于留存成了很多人人生中一个磨灭不去的经典记忆。 很多人会深刻的记得当年是和谁在一起看这部电影,无论当时是怎样俭朴的条件,是如何迷茫的心境。 只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十五年后,这部电影还会再版一次到国内上映。而对于很多人来说,一晃眼间,十五年就这么过去了。十五年前在你身边陪你看电影的人,十五年后还依然如昨吗,是未曾走失仍然在一起幸福生活着的吗。 亦或者已经不知散落何处,沧海桑田,物是人非? 第一百三十二章 平静温暖 “这个啊……会看的会看的……经典嘛……”程燃道,旋即又问,“你和谁一起看呢?” 毕竟这片子很有些少儿不宜的镜头,而且基本上到最后席琳迪翁不哭死人不偿命的高音歌唱爱尔兰风笛曲齐上阵,一波波催泪弹,简直是男同胞的福利,基本上女生稀里哗啦一哭,这个时候旁边借肩膀啊,借围巾啊之类的人,总会印象特别深刻。 但程燃其实知道姜红芍就算很感动,这种事情恐怕也做不出来,即便如此,对她会和谁一起看还是比较在意。 结果话筒里面传来姜红芍“呃……”得轻音。 !? 这什么个意思?不愿说?程燃心头莫名生出一丝阴影。 也就在这个时候,门口那边突然闪出一个脑袋,姚贝贝。 除夕一般楼道里家门都不关,毕竟家里来了那么多人,大人就讲究个开门敞亮透气,偶尔有时候也有邻居来借凳子啊,借些柴米油盐的东西,互相之间串个门,守岁就图个热闹。 姚贝贝是和大院里一些女生们出来的,杨夏,柳英此时就在她身后,一般吃过饭后大家都约着出来玩,放放鞭炮,看看焰火。姚贝贝一探头进程燃家门,正好看到客厅里打电话的程燃,和他眼珠子一对,本身就是窥探的姚贝贝先是吓了一跳,然后又抓到了令箭般嚷嚷着进来了,“程燃!最近泰坦尼克号上映了,这部片子你知道吧,詹姆斯卡梅隆拍的……杨夏妈妈有电影院的关系,打个电话就可以买票啦,明天下午她请我们看……” 越过姚贝贝,就看到杨夏和柳英在后面,今天女生都特意穿着新衣裳,柳英穿着毛线衣,棉裙裤袜小皮鞋,杨夏头发被两个卡通圆球的橡筋绳束成一股,在卫衣后沿的帽子上小猫一样柔顺卷曲着,下身是黑色休闲裤和一双白色运动鞋,看上去清新逼人。程燃望过来的时候,她和他碰了一下,眼珠轻轻往左上角一转,像是在看楼道上的蜘蛛网,移开了。 程燃伸出手指了指话筒示意自己打电话,程燃母亲倒是出门来和这些大院女孩们亲切的打了个招呼。 姜红芍的声音从话筒那头传来,“挺受欢迎的嘛……你这是红色娘子军的政委啊……”不消说把姚贝贝的话已经全听进去了。 程燃一头黑线,只是这声音里有些特别的意味,这是……有点酸? 然后老姜的声调促狭起来,“你和杨夏进展到哪一步啦?有没有对她表白啊……” 程燃错愕道,“哪门子年代的事情了,怎么还提这个。”姜红芍和柳英以前是朋友,来大院作客玩的时候,以她基本上属于聆听者的模样,很多巴不得和她攀谈的人,院子里这些事不消说对她而言早不是什么秘密了。 “请的人里面,就你一个男生,地位很特殊嘛……” 不得不承认老姜声音好听是好听,但总夹枪带棒暗含机锋,就像是暴风雨前那一阵凉爽的风,要净是贪图这凉爽,没准迎头就是一脸冰雹子。总觉得这个女孩话语满是一种压迫,程燃好歹是重生者,哪能如此受制,所以打算反击,春风化雨,“吃醋了?” “哈!?”老姜错愕停顿了一下,随即电话里传来珠落玉盘清浅的笑声。 “当你又胡说了,傻乎乎的……” 程燃这叫一个无语,不得不承认有的人就是天生不同,姜红芍明明只有十七岁,但那份敏锐智慧和成熟,简直已经完全超脱她的同龄人不知凡几,可以说就是程燃两世人生,也只是堪堪棋逢对手。 电话里老姜的声音突然温和而平静起来,“程燃,其实有很多事情大可不必去抗拒,在这个年龄里,顺其自然的事发生最好,哪怕是一次乐而忘忧的演出,一次全力以赴的考试,或者是一场怦然心动的爱情。饥饿是最好的调味料,人生亦然。苦过,才明白幸福来之不易。哭过痛过,事物才更刻骨铭心。傻过……才会成长。有的事物,总要在最好的年龄时去体会,人生会有意义得多吧。” 程燃道,“你这算是跟我做早恋的心理建设吗,好啦,我这边不是你想的那样……怎么,在蓉城有心动的了?”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姜红芍声音轻快许多,“还没有啊……我只是这么个意思嘛。” “意思是有所心动的话,也不会抗拒了?” “嗯呐……说不定还会主动噢!” 程燃想了想,“还是把话题扯回来吧,你到底和谁去看电影?” “啊……我想想啊,张东伟,刘平,王若甫……” 越听越不是味道的程燃打断,“……这些好像都是男的名字吧……之前你说我红色娘子军政委,那你这是……当球队经理人了?” 姜红芍咯咯笑起来,“程燃,你报复心好重。我这是‘弱水三千’不懂啊……” “‘弱水三千’后面是‘只取一瓢饮’,”程燃沉吟道,“这里面……有你那一瓢?” “你的眼界就是不够开阔!”老姜在那头义正言辞,“弱水三千,沧海万倾,应该取很多很多瓢饮嘛……一瓢怎么够,要不我送你一大卡车那么多。” 程燃:“呵呵……你猜我打不打死你。” 姜红芍声音柔媚,“你舍得就尽管动手嘛……” “好了好了,傻乎乎的,不逗你了。”姜红芍旋即笑着,“我们是学校组织看电影啦,所以是一大堆人了,笨。” 程燃恍然,泰坦尼克号这个时候也算是火遍全国,类似蓉城十中这种超级高中,学校组织看电影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想了一下,程燃咂摸着道,“为什么我总觉得被你给套路了?” 姜红芍就只剩在电话那头笑了,“因为我天资聪颖啊,嗯嗯,‘套路’这个词用的很好,很有趣。” “好啦,我妈叫我了。改天再聊。” “程燃,沧海万顷维系一江潮……新年快乐。” 程燃怔了一下,回应,“新年快乐。” “祝你在女生堆里看电影开心愉快加满足啊……拜!拜!” “喂……!” …… 挂了电话。 蓉城上空是漫天的烟花。 家里也是高朋满座,母亲招呼来和某位专程来看她的长辈大佬打招呼,她又大大方方过去了。 冬去春来又尽年,风花雪月谈笑间。 姜红芍回头看着电话,莞尔一笑。 新年换旧年,好像不管时光怎么匆匆更替,总有个地方,让人平静而温暖。 第一百三十三章 别忘记了 除夕夜还是和很多人互道了问候,姜红芍的,俞晓的,谢侯明一家,杨夏柳英姚贝贝的,秦西榛的,秦西榛似乎和家里的关系有所缓和,但毕竟辞了职,还是搬回了家,虽然从程燃这里拿到的钱足够她在外面租一间房了,但秦西榛毕竟在家里还是乖乖女,听她说过以前每天八点出门在外不回家就会被父亲打电话清候,多年以来养成的习惯,这么在外租房非要独立也不是个事。 当然,家里的主要矛盾还是没能消除,甚至更为深刻了,只是年还是要过的,那就暂时双方都妥协吧,用秦西榛的话来说,“我还跟我爸没说话呢,我爸那脾气,持久而漫长的战争,来年还有得打……”一副雄赳赳气昂昂广挖洞深集粮的架势。 年初一天还不亮就被老妈喊醒过来,懵懂的晨光中,徐兰的轮廓影影憧憧,拍着程燃的脸,“起来了起来了……” 程燃转醒,看到闹钟指向五点过。 这……什么个情况? “赶快穿好衣服,年初一爬山啊,昨天给你说过了……早点去早点回,免得路上车流走不通。” 灶台那边传来程飞扬烧水给一家人煮面的声音。 程燃想了想,叹了口气起床,要说山海那座山是每年爬山拜庙子最好的地方,有石刻文庙的骊山当仁不让了,整个山海市的人都在清晨初一这天爬山拜庙,在环海路骊山脚下那一段,私家车也就别想过了,公交车里往往也是人爆满,甚至到高峰时,山上的羊肠小道,后山前山,都被人给彻底堵满,人龙慢慢挪动上下山,好在寺庙八零年代扩建就把这些情况考虑进去了,厕所倒是不缺。 唯一想要避开这些的情况,也就只有早上早下了,所以以往程燃家都是天不亮就起床搭最早一班车过去,这个时候公交车还是在运作的,而且市公交公司还专程因为市里面爬山拜庙这个需求,加开了很多线路。 不过程飞扬和徐兰倒也不是信徒,这个爬山其实也就是图个习俗,更多的有赶过场的意思,一般走马观花,上山前买一把香,到大雄宝殿门口把香给烧了就走。 起来后,程燃想了想,道,“我们现在不是有车吗?”伏龙公司成立后,购置了一批车辆,用作出勤,桑塔纳,依维柯都有,程燃这才想到,这已经是不需要一家人再去挤公交车的情况了啊。 “是有啊,但能开车的都放假回家过年了,谁给你开车?” 程燃其实很想说要不自己来开,但一想到现在过年查的严,一来他没有驾照,二来程飞扬徐兰是肯定不放心的,所以这个提议到嘴边也就作罢了。 程燃却又是有些哭笑不得,心想程飞扬你什么身份啊,你给司机打个电话谁会推脱啊。不过能重温这样和父母曾经一起赶公交车爬山的日子,那也就……随遇而安吧。 于是一家人风尘仆仆的踩着六点过的时间上了去骊山的车,然后从后山开始往上爬,一路游游走走,能看到缆车在头顶来来回回,路途上经常能碰到熟人,大家点头打个招呼,寒暄两句。这就是小城市有意思的地方,地方小,仿佛世界也很小。 到了半山腰的大雄宝殿,这一般就是普通登山拜庙的最高点了。 一般上来的都会在庙子就近吃点素斋,庙子里做的东西也还是不错,只是徐兰程飞扬带了一些卤菜面饼,一家三口烧了香就地吃了点,准备离开的时候遇到了上山来的杨夏一家。 杨夏穿着一件白色的t恤和外罩衫,脚踩白色帆布鞋,戴着一顶遮阳帽,出落高挑,跟着父母在大雄宝殿这边烧香摸佛,一路倒是引得不少男子频频侧目。 和程燃家陡然撞见的时候,双方都有些好巧的感觉。 两家父母聊了会天,程燃倒是和杨夏站在寺庙的门槛外面,放目过去,山与湖泊,城市点缀其间,一应尽落眼底。头顶上晴空万里,风起庙间青萍。 突然就像是有了很多的回忆。曾经他们这样爬山的情况已经有很多次了。但好像两人单独爬山的情况,却从未有过,一般都是院子里几个小伙伴一起,上山的时候男生多半就给女生表现体力多好多好。这些回忆浮入脑海,程燃突然想起了很遥远的那些年代里,少年是如何对眼前这个女孩心动的。 记得大雄宝殿左边那个风吹日晒雨淋侵蚀的石板花台,以前小程燃一群登山上来的时候,突然他往花台上攀爬,结果没到顶,反倒从花台上摔下来,好在有台阶,花台距地面也不高,连续滚了一条台阶才停下来,脚扭了,手也擦破了皮,旁边游客都在笑,很有一种少年人逞强自食其果的典型,然后杨夏过来把他拉了起来。 那天的阳光很温煦,杨夏也一如以往清秀。那一刻大概就有些入心的感触了吧。 但这种感觉没持续多久,把他拉起来的杨夏就开始滔滔不绝数落起他来,程燃摊开手,手里是被揉碎的花。小杨夏更是嗤之以鼻,让他别玩这种幼稚把戏,一天到晚像个有多动症的,跟他一起丢脸死了! 这些回忆真切浮现的时候,程燃突然嘴角扬起些微的笑意。 “还记得那个花台吧……”杨夏朝那边指了指,笑着道。 “嗯,还有印象,以前觉得好高,现在看来,其实也不高嘛……” 杨夏声音轻柔,“你那个时候去摘花……是要,给谁的?” “应该是,准备给你的。” “嗯……”杨夏怔了怔,没想到程燃如此突如其来的直白,脸色肉眼可见的绯红起来。但她又轻笑掩饰了过去,“可惜没成功,摔下去了。” “是啊,很丢脸吧,本来是打算潇洒的爬上去摘下来,像是天底下轻功第一楚留香那样翩然而下……结果装逼失败啊……我记得当时你说,丢脸死了吧。” “啊,我有说过这话吗……”杨夏有些局促,旋即又笑,“不过现在看来……” “你那时候,蛮可爱的。” “嗯……?” 杨夏不触程燃的目光,那边两家大人已经聊完了,她匆匆过去了,想起什么,转过身朝他挥挥手,“别忘了下午看电影啊!” 程燃笑了笑,再回过头来,看到的是那边台阶下面,一群从刚才目光就直勾勾在杨夏身上的,带着羡慕嫉妒恨望向他的男青年们。 第一百三十四章 幸灾乐祸 山海市最大的电影院是在城市广场旁边的峨眉电影院,紧挨着一个新建的商场,杨夏母亲在文化系统工作,在电影院有关系,打个电话就能留票,哪怕是最热门的场也是。 大年初一这天下午,一群男女在人山人海的电影院门口,清晰真切的感受到了泰坦尼克号这部片子受欢迎的程度。 “你们要吃什么,我请客!”俞晓看样子这个春节是压岁钱收获颇丰,在一群女生面前,这个时候当然要表现一番。 姚贝贝则雀跃看向程燃,“哪里要你请客,这个时候难道不是该程燃请嘛!他现在可是地主了!” 程飞扬的伏龙公司进行现金奖励分发,还上了山海市的报纸电视台,这件事在舆论上对伏龙的宣传有极大好处,同时更引起了大院内部的热议,类似姚贝贝父母这些,私底下还不知道讨论了多少关于程飞扬一力把伏龙公司创起来的个中细节,姚贝贝听到的,满是自己父母对于程飞扬走了大运的垂涎。其实她,柳英,杨夏俞晓这些家里,当初还是支持程飞扬的,占了职工股,没有听赵平传的那些话,把职工股给出让出去,要了工龄补偿,压榨程飞扬的现金流。 这次奖金分红,他们每家都得了一笔钱,当然,这些钱比起入职的人来说不多,根据股份情况,几千块钱不等,但这其实是一个标志和象征,是以前那个没有生存能力的公司,被程飞扬盘活了的标志。当然私底下讨论的是程飞扬到底从中赚了多少钱,总之对程燃家现在的情况,是极其眼红的。 程燃倒是点头,“想吃什么随便点。” 杨夏却白了一眼过来,道,“程燃,你很有钱吗?大手大脚!忘了以前找我借钱时候的事情了,哪次不是刚拿了压岁钱大方,后面就穷死了!” 几个人纷纷把两人给盯着,俞晓挤眉弄眼,柳英则笑道,“耶……杨夏,怎么着,现在就把程燃给管起来了啊,花他的钱,你心疼啊?” 杨夏则有些不知所措,“什么啊……”这种起哄的事情大家之间常有,特别以前是知道程燃对杨夏有所喜欢,不过一般也是起哄一下,当真大可不必,而且此前在圣诞节的时候,杨夏给程燃贺卡的事情还闹了个乌龙,他们倒是不知道后来杨夏单独去找程燃解释过了。还以为当时杨夏对程燃的态度,其实就已经很说明问题了。 姚贝贝则是众人中最见不得本是癞蛤蟆的程燃会和杨夏有什么牵连的了,就道,“哪里,没听到啊……杨夏是担心程燃两三下把压岁钱挥霍完了后找她借钱嘛!” 柳英则撅了撅嘴,“程燃现在是小富豪了,他爸改制了公司过后,现在不就当老板了嘛,他哪里没钱?” “他爸那是公司的,也不是他的啊……他能有什么钱,不就是那点压岁钱吗!” 程燃最后还是表示请点小客还是可以的,但众人看门口卖小吃的有太多人,最终还是决定把电影看完了再出来吃东西,一群人就进电影院去了。 泰坦尼克号不愧是世纪催泪弹,即便是以程燃后世的眼光来看,这部电影所表现出来的很多毫无花俏稳扎稳打的叙事手法和场面,已经当之无愧是电影史上经典的教科书。要知道卡梅隆在拍摄终结者前,还只是以一个大忽悠的印象被好莱坞所认知,然而就是他这个卡车司机半道出家,不被所有人所看好的情况下,诞生了终结者这样伟大的电影,然后天赋上的才华就一发不可收拾,无论是泰坦尼克号,终结者,还是真实的谎言,亦或者未来的阿凡达,其本质上都是一个个很普通的故事,但他就是能够把这些故事化腐朽为神奇,并且作为电影工业的灯塔所存在着。这样的人,就是大师吧。 重生在这个世界,这些大师尚未走失,程燃觉得这也是幸运至极的。因为所处这个世界的偏差性,程燃偶尔也会想想,那些记忆中伟大的电影,如果这个世界没有出现,他是否能够重现……后来仔细斟酌了一番,觉得可能还是很勉强的……因为就算重新操刀,也未必可以真正的还原当时的每一个细节,同时,就像是这个世界上任何一个行业一样,其实都讲究天分的。 虽然很多时候都会说一句励志的话,勤奋可以弥补天分上的不足。这的确如此,但那也是弥补个人的天分不足。对于有些本就天赋异禀的人来说,差距不是他人通过努力和勤奋就能拉近这条鸿沟的。 当然,这不是说就不需要努力,天分就决定了高下。 而是每个人的天赋,有长有短,终究是不一样的。所以古往今来都有一句真理“人贵有自知之明”,这不是贬损的责备,而更深远的意义是,每个人都应该在自己所擅长的领域探索,求证伟大。 一场电影下来,泣不成声。一个个都是红着眼出的门,众人看向程燃的时候,红肿着眼睛的杨夏首先开口了,“程燃你没哭啊……你这个人怎么这么铁石心肠!” 一干大院子弟纷纷谴责程燃。 程燃心头那个冤啊,感动是感动,其实哪怕重新看也很感动,但关键是你都看了七八次了,还哭,那得多脆弱啊……虽然程燃承认第一次看的时候可能比他们现在的表现更夸张。 两个小时四十分钟的电影,一群人都饿了,这个时候电影院外面的小吃街很多店铺都空了出来,众人这个时候吵着要去买卷饼,杨夏却说自己想喝奶茶,于是兵分两路,俞晓和柳英姚贝贝他们去买卷饼,程燃杨夏去旁边的奶茶铺点奶茶,最后中间集合。 程燃和杨夏在街道上走着,杨夏眼睛还肿着,斜着头看了他一眼,道,“程燃,你就不感动吗?”这幅样子很是梨花带雨。 “很感动啊……只是更多的在思考卡梅隆这个导演吧。” “嗯?”杨夏脸上还有浅浅的泪痕,“怎么说?” “很多电影,当然,我不是说不好……很多电影叙述故事,恨不得越复杂越好,什么穿插倒叙,什么蒙太奇手法,怎么绕怎么来,还大肆宣扬结构如何层层相叠,如何精妙绝伦,反正要让观众看得云里雾里,才觉深奥,不明觉厉……呃,意思是看不懂但觉得很厉害的意思……但卡梅隆不一样,他的电影都是平铺直叙,冷眼来描述,好像生怕观众看不懂,有的时候时候甚至过于平铺直叙了,不搞什么内外呼应的悬念。但往往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的那样,重剑无锋,大巧不工,也是无招胜有招。总是就能抓住那些质朴的情绪,然后把故事内核清晰无比的传达给观众。” “所以他算是真正诠释了讲故事的精髓,那就是只有能把情绪清晰明了传达到位,打动人的,才是一个好故事。抛弃这样的原则,过于讲究所谓的结构,学院派的那些技巧,规范,都是舍本逐末。” “一个故事,永远最重要的,还是核心和思想内涵。而不是那些所谓无数人分析研究得来的各种叙事原理套路和元素。” 程燃说完,杨夏怔怔的看着他。 他皱了皱眉,“我脸上有东西?” 杨夏又乖巧摇头,吃吃笑着,“一个故事,清晰传达核心和思想内涵最重要。说得真好。” “好吧,原谅你没有哭的铁石心肠……”她又伸手指了指奶茶店,“就这家铺子,我要喝果味茶!” 也就在两人站在奶茶店门口的时候,不远处,罗志先一群人也看完了电影走出,他们这群人从门口出来,站在普通人之中,倒是很为扎眼,都经过得体的打理,普遍穿着都是山海专卖店没有卖的一些奢侈品衣服,在加上气场外露,频频引得不少女生侧目。 一个穿着乔丹运动鞋,宽大哈韩服的男子从嘴里嘘了一声,嘴巴撇了撇不远处的杨夏,“那边有个妞正点……这次来发现山海漂亮女生不少啊……这地儿倒是人杰地灵?这个妞面相冷,而且双腿紧闭,打赌你们去跟她搭个讪,十有八九都会碰冷钉子!” 在这个圈子里绰号“猴子”的王嘉俊一开口,这群人的目光纷纷看过去,杨夏一身白色羽绒服,身段修长,正站在奶茶店的蓝色遮阳帘之下,委实如一朵亟待摘取的百合。 罗志先目光落在杨夏身上,然后……“哈……”得轻轻一笑。 转向他面前这群人,耸了耸肩,“打个赌,我能把那妞搞定……多大的盘口?” “我出一千。”“猴子”王嘉俊眼珠一番。 “不信!我也跟一千!罗志先,现金噢!嘻嘻……” “跟两千!要你娃假打!” 一群人纷纷接口。 罗志先算了一下,这场赌局大概能挣个一万,笑了笑,迈步朝杨夏过去了。 身后一帮人则是一脸的幸灾乐祸。 第一百三十五章 邀请 罗志先迈步向女生走去,然后在“猴子”这群人嘴角带笑的注视下,就看到了罗志先来到女孩面前,拍了一下她的肩膀,女生愣住,随即像是吓了一跳,捧嘴露出惊喜的样子,然后面容明艳的和他谈笑起来。 罗志先不忘朝他们递来个眼色。 这群人瞬间骂起娘来。 “靠!” “这下栽了!” “认识的!?” “这小子赚一万了!后面他请客了!” 杨夏是没有想到在这里撞见自己干哥哥罗志先。 罗志先小时候是在山海市这边的,家里也是从这里发迹的,八零年代在山海这边承包了一个山头,种些药材,后来开连锁药店积累了资金,再后来杨夏也是听父母说,他们家里有点关系,接了一个工程,赚了些钱,投资了小水电站,那也大概就是她十岁左右吧,那个时候罗志先家就住两层的小楼了,后来罗志先家生意扩展,就举家搬迁到蓉城去了。只是家族亲属关系还在这边,每年也会时不时回来,特别过年。 杨夏去蓉城的时候经常和他见面,上个暑假她还和柳英去过罗志先家里玩,位置在府南河的一个联排别墅区,罗志先开的家里的奥迪车来接的她们,现在罗志先家的生意在蓉城涉及多个领域,上千万该有了吧。 一定程度上,杨夏对自己这个干哥哥的印象是极好的,蓉城十中高材生,家境优越,而且自己好像还学吉他和小提琴,她家里有一张罗志先寄给她的穿着西服,在蓉城大剧院参加学校乐团表演的照片,坐在凳子上,手拿小提琴,那一幕曾经直接触动少女慕艾的心情。 “罗哥哥,你什么时候回来的,怎么不告诉我?” 面对杨夏明丽的样子,罗志先轻松道,“前天回来的,过年嘛,还有一群朋友跟着来了,闹着要看泰坦尼克,今天也就过来看了,还打算找个时间单独邀请你来看……” 然后罗志先的目光也落在那边的程燃身上,朝杨夏微微一笑,“现在看来倒是没必要了……” 杨夏目光闪烁了一下,这个时候程燃刚好买了饮料,几个杯子单独套着口袋,提着一大扎口袋过来了,步行街的人流有点多,程燃小心翼翼的挤过来。眼前的罗志先酷肖江口洋介,两人在这里聊天,路人看他们,那不是羡慕,而是一种欣赏,属于看到一对璧人,美好事物搭配在一起的欣赏。 相比起来,那边的程燃就像是不属于他们这个世界,却就那么提着哗啦作响的口袋,一步跨入阳春白雪。 程燃来到两人面前,两人也突然停止了说话,一时间气氛有些寂静。 然后是程燃看着两人,率先打破平静,笑了笑,“朋友啊?” 杨夏深吸了一口气,朝他点点头,“嗯,我在蓉城的哥哥罗志先……”又面向罗志先,“这是我同一个院子的朋友,程燃。” 罗志先能分明感受到杨夏那么一瞬间的慌乱,这慌乱中有些羞赧,有些犹豫,但后面却也是坦然。这让罗志先心头有个部分莫名一沉,这还是从未有过的恹恹感受。其实对于杨夏,他承认是有些特别的,以前两家人在山海认干亲家,其实也是自己父母看那杨夏长得乖巧,有让他们双方培养感情,最后结成亲家的意思。 经常自己母亲也在耳边跟自己念叨,说杨夏挺好的,以后咱家就讨了她给你当媳妇儿,最起码知根知底。每次听自己母亲在耳边这么念叨,罗志先都做出不以为然的样子,但对于杨夏,这个在山海的女生,这些年一步一步出落得越加漂亮气质脱俗,他是看在眼里的。其实他沾亲带故,或者名义上的妹妹,倒是有好几个,但他对杨夏是最为特别,像是每次她到蓉城来啊,他做的很多事,都是稳重圆融,他可保证足以在她心底打下深刻的楔子。 只是今天,看到杨夏面对他的些微不自然,她看向那个叫程燃男生的目光,他突然感觉到,以前原本以为志在必得的某些东西,好像出现了…… 嗯,某种偏差。 只是杨夏说起这个名字的时候,罗志先略微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但旋即他也就不在意了,两个字的名字,还姓“陈”,同名同姓的一大把,在哪听过也不足为奇。 他就笑了笑,指了指那头一群人,“我蓉城的朋友一起过来了,这几天还陆续有朋友到来,你知道赵乐吧,也会过来……” 听到“赵乐”这个名字,杨夏一怔,眼底掠过难以置信道,“那个山海音乐学院走出去的,川内才子,刚发行了《飘》专辑的……” 要说这山海在文化领域有什么人物,赵乐就是其中一个,当年是山海音乐学院的,后面去了京城,有唱片公司发行过歌曲专辑,流传度并不太高,但是在山海这样的原生土地上,都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物。 “山海不是旅游节吗,有个音乐节分会场,赵乐到时候要来参加,我们之间关系不错,前几天他在蓉城电台做访谈节目,过几天就到山海。到时候我请客,大家一起出来聚一下。你也把你的朋友一起叫上,我知道你们院子里一群人关系很好,好多我都见过的,姚贝贝,柳英,是吧?”旋即他又朝向程燃,“一定一起来啊。” 那神态没有敷衍,甚至还颇有些真诚,一副杨夏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的姿态。 程燃想了想,道,“没事的话,我就过来吧……” 看到程燃并未受到什么震动,反倒很平淡的样子,罗志先第一反应是这个杨夏的朋友还是很“端着”的嘛,但他知道自己已经表现出了能量和层级,程燃现在的表现,没准只是强撑而已,他笑了笑,“那就说定了。” 杨夏还有些沉浸在罗志先口中那个赵乐要来的内容中,乍一听闻罗志先竟然和这样的人是朋友,杨夏对自己这个干哥哥的认知,好像又重新刷新了一层。 这个时候那边柳英等人也买了小吃走回来了,罗志先看着杨夏发怔的样子,他很讨厌刚才失去了些许控制力的感觉,现在这种感觉自然不翼而飞了。然后他笑了笑,挥了挥手算是跟杨夏程燃两人道别,又过去和柳英几个打了个招呼,两个女孩都雀跃起来,似乎听到他提及说改天一起玩,两人都“哗!好啊好啊!”的答应了下来。 罗志先回到他那群朋友那边,那群人纷纷把他给揽过去,说笑着什么,目光还不住朝杨夏姚贝贝这边频频打望过来,最后是罗志先也转过身向他们招了招手,这才和那群朋友走了。 而放在柳英姚贝贝眼睛里,一个个就花痴了。 “看到没有,那就是杨夏的干哥哥呢!多帅多有风度……”姚贝贝一副示威的表情瞪着程燃,“他穿的那件衣服,是登喜路最新的切斯特菲尔德外套吧,好有型啊……” 柳英则对杨夏笑,“怎么,罗志先回来了,你们两个是不是改天要单独出来补一场泰坦尼克号?” “怎么可能啊!”杨夏摇了摇头,末了她朝程燃瞥了一眼,看到他好像没什么表情,莫名的,心头松了口气。但旋即,她又有一些难明的不爽,怎么自己最近很在意起程燃的态度了。 最后杨夏还是给众人说起了罗志先说赵乐要来山海的事情,对柳英和姚贝贝来说又是一个惊喜,能和赵乐那样的人一起聚会,这以后也是能拿出来在人前炫耀一番的吧…… 一干人都开始就显得更为亢奋憧憬起来了。 这件事本来是个插曲,程燃倒没怎么往心里去,结果初四晚上,他就接到了电话,没过多久,杨夏俞晓柳英,就在楼下等他准备出发应邀了。 第一百三十六章 纵论(上) 真是奇特的感觉,其实程燃以前并没听说过赵乐这个人,也没听起过他任何的作品,问起程飞扬和徐兰,他们倒是有所耳熟,程燃觉得这大概就是时空的一些扰动体现,有的事超脱了以往的轨迹,产生了偏差,重生回来,程燃发现一些人消失了,但他曾经的主体生活圈,还是没有发生太重大的变动,譬如他的父母,亲戚,大院里很大一部分人,程燃有时候也会思考为什么会这样,想来想去,兴许正是因为“他”自己这个因素的存在。 虽然是这大体还是和以往的世界差不多的时空,因为如果差异太大,“自己”本身可能就被抹消了,正因为自己存在,因此导致他“存在”的这些因素,也一并稳定着。 至于那个什么赵乐,估计就是时空变迁后出现的人物了。而且这个人还在山海小有名气,在程燃来说,其实很有一点玄妙的感觉,所以初四这天杨夏打来电话,说是那天见到的她干哥哥罗志先邀请大家的时候,程燃还是没有拒绝的。 就带着“瞻仰造物主神迹”的态度走一遭吧。 下楼后,才发现杨夏柳英都换上了新衣服,杨夏穿着小棉裙,灰棉袜,一双平底鞋,清爽之余又不缺乏小女生的妩媚,柳英还化了淡妆,看上去倒像是要去出席一场晚会。不过也难怪,毕竟是罗志先的邀请,再加上还有赵乐这么一个西南这边的音乐名人,想来到时候场上可能都是些有名有姓的人,柳英才专程仔细的打扮了一下,下午的时候还和杨夏专门到步行街的理发店做了头发。 其实她还就这个事情给自己母亲张琳柳军说起过,言语中有些显摆,柳军和张琳倒是对杨夏家的那个干哥哥是知道的,当下也就打听了一下,张琳是文学圈子,赵乐又属于音乐圈子,不过现今这些都统称为文化圈子,只不过柳英父母还是对她参加这种聚会带着鼓励态度的,甚至张琳还帮她装扮了一下。 当然,其实柳英,姚贝贝,甚至杨夏这些,本身要说追星的话,其实也就那么一两个巨星,比如杨夏,柳英就酷爱刘德华,张学友。姚贝贝喜欢郭富城,梁咏琪。这个时代还是香港明星最辉煌的时刻,但这些人毕竟都可以说是明星,高高在上,也不是普通人能接触得到的,要是谁突然降临山海市,在这个港台明星对内陆极具杀伤力的时代里,那可能整个城市交通都会堵塞,去看明星的人恐怕能排满每条主干道,这种情况在很多明星开内地演唱会的时候,屡见不鲜。 当然这种事情也就不想了,估计他们这辈子也不会有和那种明星单独见面的机会,所以至少现在类似赵乐这样小有名气的歌手,今天却是可以真切接触到的啊,哪怕是没听过对方的歌,甚至也不是对方的粉丝,但至少这种聚会场合的见面,以后拿出来说也是很有资本的。 倒是没看到姚贝贝,俞晓解释道,“姚贝贝不是最近和川音山海学院那边一些搞乐队的关系好吗,下午她就和他们在一起玩,那群人原来也是要参加今天这个局的,说到底赵乐是他们的前辈啊,不过可能会晚一点,她让我们先去,她到时候和那群人过来,毕竟山海这边搞音乐的,都要来见见赵乐。” 杨夏出门拦了个出租车,车走街串巷,两旁的路灯向后推移,沿着滨河路来到了靠河边的一家装潢别致名叫“宽庭”的酒吧。 进门后杨夏报出罗志先的名字,服务员就把众人引到了靠河边的草坪。 山海市四季如春,即便现在已经是冬季,白天都有二十多度,夜里只要多加一点衣服,也不会觉得如何寒冷,此时这片草坪灯光笼罩,十几张桌子错落其间。 罗志先那边把三个大长桌并了起来,周围太阳伞下并排着可以坐四五个人的编织藤长沙发和一些椅子凳子,足够坐下二三十人绰绰有余,桌面上摆放着各种小吃和啤酒洋酒,今天晚上恐怕这里都给包场了。 看泰坦尼克号那天的罗志先那群朋友就在那边,大概有十二三个人左右,有的人旁边搁着一把吉他,也有化着浓妆的妖艳女生,整体的打扮有点像是玩音乐的,他们进来的时候,这群人都把他们给看着,然后罗志先旁边绰号“猴子”的王嘉俊笑了一下,“呵,他们来了。” 等程燃几个人在罗志先的招呼下走近,能把在长桌旁的这些人看清楚的时候,程燃倒是愣了一下,看到了熟人,樊欣赫然身在其中,而且旁边竟然就有此前他上次在鼎盛歌城上见到的刘锦等人。 樊欣却也是觉得很为错愕,然后她一边笑,一边自然而然起身朝他走了过去,“程燃,你也来了啊!” 她今天其实也是被罗有为喊过来的,罗有为和刘锦这些人来往不错,赵乐这样的名人到来,刘锦今天也来作陪,她就被叫过来了,其实也抱着要见见赵乐的心态,只是没想到程燃也来了,上次程燃当众带走了谢飞白,在刘锦这个圈子很是震动了一下,也让刘锦颇没有面子,打听他的大有人在。 樊欣率先起身朝他过去,也就是避免她和程燃隔着桌子打招呼,毕竟今天在桌面上是以赵乐为主角的一群山海市上层圈子,她和程燃都不是主角,她起身走进了和程燃说话,一方面对程燃表示礼貌,另一方面也自然让程燃避开漩涡中心的意图。 走过来和程燃打招呼,程燃也就把身边几人相互介绍了一下,一边是程燃家里大院的朋友,一边则是程燃大伯所在交通局院子的朋友,双方算是浅浅点了点头,只是樊欣和杨夏对视的时候,两人都相互打量了一下。 毕竟是罗志先的局,罗志先欢迎了一下,先介绍自己的干妹妹杨夏,然后把程燃一众都归结于她朋友一笔带过了,程燃望向理应是和他有过节的刘锦,刘锦朝他点了点头,心里怎么想的不知道,倒是明面上没有表现出任何敌对的态度来,甚至还像是认识的人一般对程燃点了个头,也算是很有风度了。 然后程燃坐下来,就看到了名为赵乐的,众人中核心的男子。 ===== 又到了我最喜欢最老套情节的时候,今天写不完了,明天继续~ 第一百三十七章 纵论(中) 椅子上面,名为赵乐的男子戴着一顶宽檐帽,袖口露出手臂延伸的纹身,正和旁边一个穿着休闲西装,带着副框架眼镜的中年男子高谈论阔。 通过初步介绍,这个中年男子叫徐中远,是国内此时也算大名鼎鼎《音像》杂志的著名编辑,也是音乐圈人。两人基本上算是主宾,然后罗志先身边这群朋友同学,表面不显山露水,其实大有来头。 绰号“猴子”的王嘉俊曾经是他蓉嘉外国语中学的同学,现在就读蓉嘉高中部,这所学校和蓉城十中各有千秋,可谓是各为私立和公立的山峰顶尖。当然蓉嘉外国语学校在重点率上面一般也无法和老牌蓉城十中竞争,所以走的是双语教学路线,和国际接轨。上国际高中课程,通过a-level考试,有个川音本部声乐系主任母亲的王嘉俊目标是美利坚的南加州大学音乐学院。 旁边的穿着一身皮裤大头皮靴,眉宇疏懒的青年人叫做卢思年,在蓉城几家老牌音乐酒吧里有个“卢少”的绰号,作为蓉城本土老牌娱乐聚能文化的少东家,在蓉城音乐坊和知名的酒吧街都有他家的产业。他本身在川音作曲系,但最近准备考号称国内四大财经学院的蓉城财大的应用经济学研究生,走把家里商业打理下去的路线。 而那个抱着吉他,身材干瘦,却还要穿着破洞牛仔裤,妆容妖艳的女生叫田颖青,川音现代器乐系就读,要是说起她那个在省军区文职三级的歌唱家父亲,西南方面也就无人不晓了。 除此之外,其他几个,也都差不多,都是家里和音乐这方面沾边的,提及起来都是各有来历背景。 也就不怪今天这样的聚会上,刘锦这样的山海上层子弟圈也会前来作陪。 大家之间聊着天,听着彼此之间隐约透露出来的身份来头,像是柳英,俞晓这样的伏龙公司院子长大的普通孩子听着就有微微咋舌。一下子像是闯到了一个和他们不同层次的圈子里面,有些高川仰止起来。 杨夏倒是能接受,罗志先家里本身就在蓉城很吃得开,加上他自身也很优秀,所参加的乐团还在蓉城大剧院演出过,所以对罗志先能认识这些人的层面,似乎倒是情理之中,有个心理建设。 程燃等人到来就坐,在场间人们看来,基本上也属于罗志先的干妹妹一群朋友,前来瞻仰赵乐的,而他们本身也不属于这个圈子,家庭也不挂钩,不像是罗志先的那些朋友,多少说起来能扯上关系,譬如之前提及那叫田颖青的女孩,王嘉俊说起,“呵!田颖青你爸今年应该是报上去参加春晚了的吧,据说差一步就过终审了,川内这边有资格的,也不多了……” 而田颖青就道,“僧多粥少,哪有那么容易,武警的,总政的,海政的,铁路的……各军区都想争那一块舞台地,各显神通呗,轮下来,我爸也失了些运气和上面为他说话的人吧……”虽说和全国人民都要看的舞台最终相错,但有资格报审参加的,全国扳着指头也数的过来,赵乐这种层级的民间歌手,也是可望不可即。 彼此间的情况背景,就在这种谈聊之间,渐渐体现。 随着桌前气氛的推进,自然而然程燃他们这一小众人,也就根本不被注意了。 当然,此刻人群中,最具有气场的,还是莫过于赵乐。赵乐本身的经历让他自带一股气场,再加上他于西南这边经营的比较好,毕竟有名气,白道黑道都能走转开来,大家听着赵乐说起当今乐坛的那些事情,时不时徐中远也会插口补充,但都恰到好处的给予赵乐光环。 途中不断有人进入他们的场子,和程燃这伙完全“局外人”不一样,来的都是本地或者蓉城搞音乐搞乐队的人,听到了赵乐所在过来拜望的,还有局的就过来和赵乐喝两杯,然后去赶下一个场子。或者就是为了和赵乐交集的,坐下来加入到聊天之中。 随着气氛升温,再加上隔壁酒桌上有人认出赵乐,前来碰杯递酒,赵乐几乎就是众星拱月。 《音像》的著名编辑徐中远伸出五根指头,“前年你赵乐第一张专辑《追寻》签给广州鑫瑞,我当时就不看好,那个公司宣发做得太糟糕了,否则你那个专辑不可能只有十几万销量……要是换做是重视这一块的svt,上埠奥本,我可保证起码是五十这个数!你赵乐早该大火了……” “毕竟我所知道,现在所谓歌手,很多其实像是你这样有专业训练的并不多,很多本身自身素质不过硬的却还站在那些个舞台上面,我看好你,以后那些交椅,必然有你赵乐的一把!” 赵乐原本不叫做这个名字,他本名赵英杰,山海吴川县人,川音山海学院毕业以后就去了南方,从最早的《追寻》,到去年的《飘》,截止目前两张专辑累积十五万张销量不到,在华语乐坛这偌大的江湖里面,也只能算是来了一桩,打个水漂,几朵涟漪而已。 徐中远这番话里不乏吹捧之意,不过反正今天这种场合下,好话说得再多也不烂,历来这种恭维,文化人圈子里几乎是常态。 徐中远又说起赵乐是川音山海这边毕业的,算是荣归故里,大家话题扯到这里,程燃就想着反正来了也是来了,想到秦西榛在山海学院的大名鼎鼎,没准赵乐还认识,就插口问了一句,“川音山海学院的秦西榛,不知道赵乐老师知不知道?” 果不其然,程燃提及秦西榛,赵乐眯了眯眼,似乎和人的畅谈被扰乱,而后他又有所回忆。 然后他目光落向了这个从最初时见面见过,之后再没有第二眼的小孩身上,道,“……去年我去学院那边做了个讲座,似有这么个女生,给我伴了次奏,打了个下手。怎么,你们认识?” 程燃点点头,“是朋友吧。” 赵乐就笑,“手脚挺麻利的,下次去音乐学院我还找她给我打下手,学院那边我还说得上话,可以给她点照顾。” 主要是偏偏程燃说起秦西榛。赵乐说到底还是川音山海这边的特聘教授,有时到也会参加这种返校活动,一般人他是记不住的,显然也是当时的秦西榛的样貌和表现给了他比较深的印象。 只是赵乐这么一说,就显得程燃是有些攀关系拉照顾的意图了。 罗志先身边的王嘉俊就“呵!”得笑了一声。那语气里的讥讽倒是掩饰不住。这下罗志先旁边那些来自蓉城的人,看程燃就颇有一种轻慢了。 程燃心道“好嘛!”,自己印象中还是不错的秦西榛,结果也只是给人家打下手而已…… 原来搬仓鼠你出了川音山海学院,也是个渣渣嘛…… …… …… 王嘉俊那一声还是比较刺耳,这其实算是他这个人的口头禅了,但凡是遇上一些他不以为然,或者本身不屑一顾的事,他语气就会浮出轻佻的“呵!”一声出来。 这群人之间聊天,他这种癖好倒算不上什么,熟悉他的人自然也习惯了,只是此时面对程燃这群在他看来多少在杨夏身边有些碍眼蹭关系的人,此时这一声有那么些刺耳。 俞晓,柳英脸和耳朵都烫红了。 杨夏则从侧面看程燃,有些微恼程燃为什么要把秦西榛提出来,她本身对这个名字也就有些敏感。其次也是有些担心程燃不高兴,她此前并不知道为什么干哥哥身边这些朋友看程燃没什么好表情,现在差不多已经想明白了。再加上程燃现在为秦西榛拉关系,瞬间就感觉落了下乘。 这种时候,杨夏也不好公然说要走,那样兴许就会让罗志先下不来台。 她倒也一时对罗志先这些朋友没有了好感,好像程燃那么一开口,他们就位于阳春白雪的不败之地,程燃就立即下里巴人了。 不过好在程燃好像对此并不在意,一副反正自己就是土包子呗的破罐破摔。 最早些因为谢飞白而在程燃这里丢了面子的刘锦,此时不知为何,嘴角就浅浅露出一丝笑意。 鼎盛歌城那次事件过后,关于程燃的信息或多或少会有人告知到他耳朵里,总体而言并不出奇,现在看来,似乎证实了自己的判断,兴许以前和谢飞白是同学的关系,有这么一层特别的感情在那里罢了。 这个程燃,本身层次并不高嘛…… 罗志先看了看程燃,杨夏脸上的一丝不豫更是没逃过他的目光,他想了想,笑着岔开话题,“赵乐老师这次是来参加山海音乐节活动的吧,这次是本场作战,是不是早已经准备好在这上面展示你的新歌了?” 提及山海音乐节,众人精神上都莫名的振奋了起来。都是文化圈的,这一次他们为什么来山海,其实重头戏还是在这场音乐节上面。别说赵乐,就他们知道的一些消息,国内,港台的知名唱片公司,影视娱乐公司,一些音乐人,乐评人,作曲家和相关人士,都制定了来山海的行程。国内一些地下乐团,京广沪文化圈的地下乐队,原创歌手,也在准备进场。这次活动,事先影响力就散播开来了。 徐中远扶了扶眼镜,嘴角带笑道,“这次之所以这么受欢迎和关注,其实是借着山海进行国际旅游节的东风,加上从政府层面打造这一次原创音乐节盛典,哪能不吸引到圈内目光,很多人认为这是国内的第一个开创先河的‘woodstock(伍德斯托克)’音乐节。” 看到众人一脸静待,赵乐微微一笑,道,“说起这个音乐节,就不得不说当时的年代,美利坚六、七十年代反战、民权与反文化运动的浪潮中,伍德斯托克音乐节无疑已经成为一个最具标志性的符号……超过40万人打着“和平、反战、博爱、平等”的口号涌入那个郡里,连续两天的大暴雨使整个农场变成了一个难民营。但事实上,正是这场灾难给音乐节涂上最光彩的一笔,所有的人都井然有序,在这个仅存72小时的王国里,没有混乱出现。这是一个由音乐组成的,无比和谐的乌托邦……” “在当时,‘要作爱,不作战’的反战革命口号响彻整个会场……”赵乐眉宇高挑,正是说得兴起之时,所有人都专注听着。 也许这个时候或多或少听到一些“伍德斯托克”,甚至把这个当做是嬉皮士,摇滚音乐人的殿堂之活动,但很多人其实对于这场事件还是知之不深,七零年代有一部纪录片,但也只是记录画面,对于整个音乐节的全局观察,很多文献记载其实并没有传到国内来。大部分都是通过相关人士的翻译,几乎全程是一个版本。 那就是这场活动是如何的反战,如何的乌托邦,如何的美好回不去。 赵乐此时说起这些来,尽是炫耀自己的见识。 “……许多情侣们赤身裸体,甚至当众作爱以回到亚当夏娃的时代,用这种返朴归真的方式表示对美国政府战争政策的唾弃和愤怒。这场盛会独一无二,94年,为纪念伍德斯托克音乐节25周年,美国人再次举行了伍德斯托克音乐节,只可惜,没有达到预期效果,25年前的那种反战精神,永远没有办法复制了……” 其实赵乐这次回来参加,也是因为这个事情,明年1999年的伍德斯托克三十周年纪念活动就将展开,而这次山海国际旅游节上的这次原创音乐节,时间就恰到好处的卡在了这个节骨眼上,立即引人注目。所以才会被人冠以国内第一个伍德斯托克之称,要这次音乐节举办成功,那后面可能还陆续有来,但未来的此类历史上,将绝对绕不开这场音乐节,因为这是确确实实的第一届。 所以现时音乐圈子不少人也齐聚舞台,唱片娱乐公司也在跟进。 他赵乐只要利用好自己本土的名气和人脉,在这上面出头,未来名气荣华富贵,不可限量。 说到这里,赵乐已经明显看到一些田颖青等几个搞音乐的女生还沉浸在他所讲的内容中,而他目光游移时,却看到了程燃的表情。 赵乐也算是经历丰富,识人看人也自忖独到,程燃那带着淡淡微笑的表情,却没有周围人那种受到内容强烈吸引的目光,反而是一种礼节性的笑意。 赵乐众星拱月,在此时的场子里,就是一头狮子,气场都由他所统治了,而程燃这种笑容,在他看来,就属于是敷衍了。 在一个大家都顺着自己的环境里,突然出现这种突兀的情况,赵乐难免心头有些不舒服。 他直接对程燃道,“呵,不好意思,我说的伍德斯托克,不是一个圈子,普通人可能不知道,可能我讲的太枯燥了吧?” 一下子很多双眼睛,都瞪向了程燃。 程燃倒是愣了一下,摇了摇头,“没有没有……” 赵乐哂然,“那是不是,我讲的东西,有什么不对?” 但其实从程燃来的那个时代里,信息大爆炸,关于这些其实已经有了很多详尽的信息,所以现在听赵乐说起来,到也有不以为然了。当然,他本没有说的打算,但赵乐此时对他发问,程燃觉得,似乎还是说两句比较好,免得心头憋着,自己也不太舒服。 当王嘉俊又“呵!”了一声,带着讥讽的目光看来。 俞晓暗中给程燃使眼色,杨夏看出了赵乐现在有些翻脸,想出言把话题带过去的时候,程燃开口了。 “我其实有些不同的想法,其实在我看来,那就是一场美利坚年轻人集体“喝醉”的一场闹剧,没必要拔高到多么高的程度。” 这话一出,这个时候把那场音乐会当成是摇滚殿堂盛典来看待的赵乐这群人,脸色大变。 而程燃这边反倒像是什么都没看到,声音有条不紊平和开口。 “这场聚会精神之一就是‘反战’,但讽刺的是如果没有美利坚军队救援,向现场空降事物,派遣医疗队伍,整个音乐节最后可能变成一出悲剧。就像是一群不负责任的小孩,闹着要离家出走,可真离家出走,没几天就要冻死荒野。” “百分之九十的人在那场聚会中吸食毒品,所有人躺在毒瘾的高潮和迷幻中,所以被称为‘最和平的聚会’,导致只出现了两起伤亡的所谓‘奇迹’。” “之所以间隔了二十五年后才举办,是因为音乐节结束时一片狼藉,给当地人带来了巨大负担,也因为这场聚会的荒唐,音乐节结束后不久,纽约州政府就专门通过一条法律,禁止大规模集会。农场里撒满了鸡粪,防止嬉皮士们前来纪念。事实上,整个70年代,只有很少的美利坚人会想到去雅斯格农场追忆一下当年的盛况,很多时候,是因为没有路标,找不到集会地放弃了。” “酗酒,嗑药,滥交,这就是反战?这就是爱与和平?这就像是年轻时,总觉得自己是‘奥特曼’,然后冲向大卡车追求自由浪漫。要这个时候没有个爸爸从旁边来上一脚,明年的今日就是忌日吧。” “所以我说,这很像成年人回忆起自己年轻时喝醉酒之后的“壮举”,只是一场打着自由的旗号进行放纵而已,要么什么都记不起来了,要么是一笑了之,没人真拿它当回事。” “所以保罗坎特总结那个年代的那句话很精辟:如果你还记得有关于那个年代的事情,那么你并没有真的在那里。” 第一百三十八章 纵论(下) 夜里风吹过草坪,刚才这里和煦的气氛,似乎一时间遭遇了寒潮洗礼,整个现场一片沉寂。 “猴子”王嘉俊眼珠驽大瞪着程燃,嘴巴隙张着。 罗志先也有些措手不及。 这边刘锦和罗有为刚刚才碰了一杯啤酒,正准备对饮,结果程燃这一番话直接让两人这杯酒就喝不下去,如果喝了,旁观看来岂不是像是赞同这话,对赵乐就不太礼貌,但程燃的话语犹在耳畔,稍加揣摩,他们也觉得这番话说的真他吗有道理。 最关键的是见识。 方才赵乐一番普及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的盛况,添油加醋,什么梦想啊,反战啊,爱与和平啊……听得他们是如痴如醉,再加上赵乐一番修饰,还真让人憧憬起当时的情形来。 他们中很多人是第一次听到那个音乐节,赵乐这种圈内前辈在普及,很多人也就只是点头附和着,当做增长见识。有的人,譬如徐中远,他本身是杂志的编辑,是知道这场盛会情况的,但那也但大部分源自于国内早期一些关于此的译文,最早那只公布了美好一面的纪录片,了解的深度和赵乐差不多。总体也一样,官方化的说辞,将其描述成音乐的乌托邦。 然而转瞬之间,程燃就把这个乌托邦的面目撕扯得粉碎,对个中内幕信息的掌握,明显可以看得出远远超越他们。而且这场剖析,更是深可见骨,要是传出来,那可真是要给所有沉浸在那副遥远美利坚六零年代乌托邦场景中的乐坛人当头棒喝。 刘锦默默地观察着,他发现最初时对程燃的判断,好像出了些偏差。 男男女女目光闪烁看着程燃,神态各有不同,有打量他的,又觉得即便他说得对,但对他这种直来直去的反驳很不满的,也有眉眼低垂,显然是在仔细揣摩思索他说的内容。 其实程燃倒没有那么多弯弯道道,在他看来,既然大家是在一起聊天,每个人都可以表达自己的想法,他倒没有其他人一样,对赵乐唯唯诺诺。重生后,世界万物在他眼前的角度也已经大不同,大家今天来既然聊这些事情,那么就就事论事来。 所以聊天嘛,就是直抒胸臆嘛,管你说话的是谁,自己在乎吗? 当然,他此时本身表现出来的稳重和条理性,和外表是完全不符合的,甚至这番气场,连赵乐都明显势弱。 只是短短的一个刹那,赵乐那原本在程燃连番雄辩轰炸下阴郁和尴尬的表情,渐渐变化了…… 他笑了起来。 “你懂得挺多的,不错嘛,其实我鼓励大家多从不同的立场考虑问题,就像是这个小朋友说的一样,有他的道理。然而不论怎么说,当年那场音乐节,三十二个表演歌手和乐队,都是音乐史上举足轻重的人物,这还是史无前例的。至于其中大家如何找乐子,那就不拘小节了……” 在场一些看明白的人,暗忖赵乐果然是老江湖,本身刚才程燃那番话,就从道理上压倒了他,而且气度占了上风,天知道不过是一个高中生的那个男生,怎么就能够在赵乐这种还是经历过很多场面的人物面前取得优势,但赵乐接下来这番话,真个就是借驴下坡了。 他要是真的混不吝跟程燃对顶起来,哪怕倚老卖老利用自己权威厉声训斥对方,甚至把对方赶走,也多少丢了风度。 这么一番看似“包容博大”的说话,把现在程燃暴露出来的音乐节吸毒等劣行,轻描淡写的用一句“找乐子”就带过了,避重就轻。 不过赵乐就算避重就轻,这一来一去还是让他威严打了折扣。甚至说起“找乐子,不拘小节”此类的话,多少在众人耳朵里就有些轻佻了。 气氛还有些尴尬,王嘉俊很看不顺眼程燃,低哼道,“赵老师说的是……哪要求这么多,吹毛求疵的,这些音乐史上重要人物齐聚一堂,本身就是一大盛典了!人家吸毒了,人家做这样做那样了,影响法律了吗,本身那时候就允许吧,否则警察怎么不抓人呢?倒是好笑,人家自己国家都没管,还有人为这些鸡毛蒜皮指手画脚。” 但话音刚落,他就被身边的田颖青白了一眼,“王嘉俊,你快住嘴吧,别说了!” 别看田颖青打扮不羁,但部队大院出来的女子,或多或少都还是有从小熏陶的传统思想,不管她今天是不是站在罗志先这边对程燃泾渭分明,但最起码的原则是必须清楚的,要是今天王嘉俊在他爸妈面前,或者她在自己父母面前,敢说吸毒,酗酒乱搞男女关系是“鸡毛蒜皮”,后果是什么,恐怕会很惨,像是眼前这样自由的日子,恐怕就要告一段落了。 而且,这让别人怎么看他们? 卢思年这边已经起身,端起酒杯,朝向程燃,“刚才那番言论,确实不错,我多少也知道点那个音乐节,却没有从那些角度去看过……不管怎么说,受教了,敬你一杯。” 程燃倒是有些哑然的笑了笑,也端起了面前酒,和卢思年隔远喝了一杯。 王嘉俊倒是被田颖青的呵斥和卢思年接下来敬酒给弄懵住了,眼神有些幽怨的看向自己这同伴,不是说好一致对外的嘛,怎么先从内部有所动摇分化了? 王嘉俊没心没肺,天生多了心眼的田颖青和卢思年两人相互配合,其实就是避免程燃穷追猛打,他们也是和音乐圈相关的,而且今天在场的还有不少外人,要是程燃不依不挠,就这王嘉俊对大事大非问题的这种散漫态度继续开口,以他刚才的口才,指不定以后会传成什么样子。这个圈子,从来就不缺乏添油加醋落井下石的人。 人言可畏啊。 罗志先不动声色,深深的看了旁边一眼,却看到的是杨夏望程燃的熠熠眼神。他心头堵了一下,以往这种神情,他也见到过,只是那曾经只是这个女孩对他而已。 柳英和俞晓则是大感脸面十足。刚才程燃被当成透明人和土包子,他们一损俱损,都感觉坐不住面如火烧,现在则莫名有种扬眉吐气,就算其他人感觉尴尬吧,才管他们的呢,第一次觉得有一种被程燃坚实的后背遮挡着的安全感。 这个时候往草坪这边的走廊上突然一阵喧嚣,望过去的时候,一行七八人从那边出现,向他们这边打招呼,这个插曲让刚才人们的尴尬气氛顿时得到了缓解。 对方那边也是山海一些原创乐队的,而姚贝贝居然也在其中,看起来她之前说会晚点来,就是和这群人在一起了。只是姚贝贝此时穿得颇为清凉,吊带短裙,外面罩了个小外套,下身是白生生的长腿衬凉鞋,简直让人快认不出来的感觉。 她平时大大咧咧,但毕竟也是到了这个年龄,而且刻意打扮之后,还是有些女人味的。 那边过来的和在场的搞乐队的和歌手,平时倒是见过,经常在酒吧这些还一起演出过,算是一个大圈子里的,过来纷纷和赵乐见面,都是一种对前辈的态度。 但赵乐显然没有了先前的傲慢,甚至刚才程燃那么一出,他今天喝下去的酒还清醒了几分,只是现在心头自然是恼怒万分的,又不可能公然和这个比自己小的小辈发火,那他可就真的威严扫地了,当下眼不见心不烦,同时抓起自己的诺基亚翻盖电话,“我打个电话……”手指夹了支烟,借着这个由头走开了。 这帮新来的一大群人找位置坐下来,还看向赵乐,问众人,“怎么,赵老师心情不好?” 这…… 一群人眨巴着眼看着发问的人,这要我们怎么回答你? 感受着气氛这种冰点的沉默,和一双双盯着自己的眼睛,说话的人那叫一个手足无措。 自己说错什么了? 你们这一个个都是什么眼神啊,怎么有点心虚…… 第一百三十九章 碾压(上) “赵老师……心情不好?” 坐下来的名叫蒋陆峰的歌手问道。 一群人想了半天不知道该如何回答这番问话,难道跟你们说赵乐刚才被人给怼了? 终于有人回答道,“大概是刚才在聊反战话题,比较沉重吧。” 其他人看着说话的人,又看了看角落里的程燃…… 觉得说话的哥们儿你好机智啊……神特么反战话题! 姚贝贝跟着这群人过来,刚才就和杨夏柳英俞晓隔远招了招手,和程燃目光对上,撇了撇嘴。没有和他们坐在一起,反而是找了张对面的长椅坐了下来。 与这群人一起的女生除了姚贝贝之外还有两人,其中之一杨夏他们倒是认识,好像是一中十四班的,一个挺文静的女生,叫什么于梦澜,另一个则没见过,应该不是一个学校,俞晓倒是见多识广,说那女生是二中的,貌似也是个校花,当然,很多时候这种称呼也是人们之间的戏言,多半是一小戳群体传出来的。程燃看过去,女生倒也清清秀秀的。 程燃知道因为音乐学院辐射效应,加之山海旅游城市的影响,山海市的地下音乐圈子还是有些规模。 所谓的“地下”是个模糊的概念,可能指不太出名,只在小众范围内有口碑的歌手乐队,也可以是目前并不受人传唱的摇滚啊,嘻哈啊,原创音乐等等。 不过地下转为地上也是常有的事情,后世就有一些地下歌手参加选秀节目出名大火的情况,也可能有根据游戏影视之类唱了主题曲而出名的乐队。 当然,今天除了赵乐之外,在场的这些歌手乐队的,都可以算是地下音乐圈子。 因为川音山海分院和一中离得近,其实经常能看到一些音乐学院的到高中附近这些街道出没,而有些学生则自发这跟着哪个大哥,大姐头一起玩啊……听这些人说起乐队音乐那些事情,就觉得比普通同龄人了解得更多一些,眼界都不一样了。 姚贝贝其实没有第一时间去向程燃杨夏这边和他们在一堆,其实也是有这样的心态。 今天是杨夏的干哥哥从蓉城来了,听她干哥哥的那些事迹,姚贝贝也很有些羡慕,一时觉得杨夏好像什么都好,长得漂亮,成绩也好,又聪明,进一中成绩本来只是中上,结果一学期下来已经稳定在班上前五了。 姚贝贝有时候看着杨夏发呆,发觉自己什么都比不过她。 只有和蒋陆峰这些人在一起的时候,她觉得自己打开了眼界,今天在场的,有蒋陆峰,有叫赵鑫的歌手。都比较出名,她更了解一点的蒋陆峰是川音山海学院的,建了个乐队,时常在民族酒吧那里驻唱,他们这帮人也是小有名气,说起来在山海的地下音乐圈子都知道他们。 姚贝贝也是上学期临近期末的时候,通过学校里几个爱去公园那里听这些乐队排练的文艺女认识蒋陆峰一群的。 放假了就玩在了一堆,作为拥趸粉丝,人家肯定也不排斥。后面又去过他们的酒吧看他们驻唱,今天其实心里耍了个小心机,和他们结伴前来。也有在大院朋友等人前,想显示自己认识正儿八经搞乐队歌手的与有荣焉和炫耀。 …… 因为音乐、艺术这些自带一份魅力和气场,因此类似姚贝贝和今天到来的其他一些女孩,都是冲着这些歌手乐队聚集。 这个大圈子的人加入进来,免不了一番介绍,相互引见,一番寒暄。 而酒吧的草坪上,不说杨夏,柳英姚贝贝,樊欣,就是今天到来的二中女神,他们一中的文静校友于梦澜,还有陆陆续续加入的,眸眼春光明媚的女生,无形中也将气氛也给催化调动起来了,场面逐渐热烈。 蒋陆峰坐下来,就笑道,“你们知道吗,山海这次三月份的国际旅游节,音乐会场被誉为国内的伍德斯托克,我们山海市要出名了!” 这番话一说,整个场上又寂静了。 蒋陆峰顿时就有些迷乱了,今个是怎么回事,怎么自己两次起头都遭遇冷场的效果……这是出门没看黄历? 随即他们后来的这批人发现大家直接略过了这个话题,开始说起其他的来。 不过最终还是绕不开音乐节,一个乐队鼓手开口,立即让众人侧耳,“我有朋友是音乐节主办方的,这次他们有个参赛名单,听说飞线乐队,已经确定要过来了。” 这话一出,罗志先旁边的田颖青就试探问,“京城的飞线乐队?那个在京城地下圈子里很有人气的乐队,那可不是要大饱眼福了?” 向来京城就属于国内音乐圈文化的前沿阵地,虽然西川这边的音乐土壤还是有的,但终究不比京沪一带的那么蓬勃繁荣,而在场这些本身就是在这个小城市里的乐队,连山海市的知名度都没出,和音乐繁荣地区的乐队,哪怕不算主流圈子家喻户晓,相比起来,也是如同他们在山底,仰望山峰的。 音乐会可以说点燃了所有人心头那抹期许的火焰,在场的搞音乐的,哪怕真有清高的,不期望谁能懂自己的,但骨子里谁不期望有一天取得世俗上的成功?大家说起一些主流音乐圈的人将莅临山海的事情,都有种难明的振奋。 程燃听着众人的聊谈,其实有一种奇特的感觉,前世他没有这一出,不知道音乐节当时开办,是不是在山海市这些音乐圈子里形成了这样热烈的效应。但是有一点是有的,其实这个音乐节活动,只是山海国际旅游节的一个分会场,虽然是会邀请一些乐队和歌手来演出,变相露脸,既然挂着原创的名头,一些重量级的明星,是肯定不会参加的。 前一世因为山海六二大案的发生,一直没能破案,导致社会影响其实很为恶劣,后来国际旅游节肯定是举办了,但效果怎么样,恐怕就不过尔尔了吧。 譬如前世程燃就从来没听说过,有谁把山海市这场音乐节,比作是美利坚六零年代末期的那场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的。 但现在这种说法却大行其道,大概便是因为案破了,社会一片清明,舆论导向也很良好。 那也就“天下攘攘,皆为名来了”。 要是这个时代有评什么舆情功臣之类,自己可算是功不可没啊。话说回来,这岂不是也是变相帮助了老姜的父亲李靖平,程燃仔细想了一想,又觉得即便如此,李靖平面对自己恐怕也不会有什么好脸色的吧…… 都说养一个女儿就像是照顾一盆名花,李靖平估计现在堤防自己这个可能连盆给人端走的家伙还来不及吧。 头疼啊头疼。 不过眼看着众人兴致勃勃在憧憬着,在讨论着,在期待着的局面,是自己一手维护造就的,程燃还是有一种成就感。 所谓“十步杀一人,千里不留行,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嘛! …… “所以蒋陆峰你们的‘黑鸭子’乐队,这次也报名参加?”酒桌前,姚贝贝问着感兴趣的话题。 蒋陆峰撩了撩中分头,露出了几分得意,道,“不是谁都能上……要国内有点名气的,报个名组委会审核一下,是可以的。赵乐老师这种自然也是榜上有名……其他的小乐队,一般别想……我,赵鑫在主办方那边有关系,所以我们是可以上的!” 有人就道,“谦虚了!要说咱们山海本土有什么拿得出手的乐队和歌手,你们黑鸭子乐队,还有赵鑫,都可以算前十了吧!” “今天正好,要不你们给我们唱几首你们新作的曲子,大家欣赏欣赏?” 提及他们要上音乐节表演,顿时到很是吸引眼球,有些女生看他们的表情,也就更加迷离起来。 眼看现场的气氛正酣,再加上众人的请求下,蒋陆峰赵鑫就拿起吉他,即兴表演了几首他们新作的曲子,蒋陆峰弹唱了一首《擦肩而过》,一首《姑娘我带你远走他乡》,叫赵鑫的歌手唱了一首《游山川》。 要说韵律还是和声编曲,其实没有大的问题,听上去还能成完整的一首歌,但程燃也算是两世人生,听过的各种时代阶段代表性歌曲不胜枚举,论音律乐理他可能不比这些出身专业的人厉害多少,但唯独就是辨析音乐的好坏,是没问题的。 毕竟听得多了,就有了纵深和横向的比较,不说他穿越时空而来,就是在后世,有些歌其实只要一听,就知道能不能火。 毕竟流行音乐不像是古典音乐,对一首曲子需要阅历的沉降和深厚功力的鉴别。流行音乐火的其实很大程度上就在于这首歌是否能打动人心,能否传唱。 而已程燃对这些演唱者的观察来看……估计火不起来了。 其实乐理和弦这些都还行,但本质上还是受限于这个时代,尽是这个时代里耳熟能详的曲调,偏偏没啥特别出众的。属于可能在这样的现场,给众人弹奏起来,仔细听,还是可以入耳,一般人也听不出来好坏。譬如那首《擦肩而过》,其实就隐隐有一点老歌的旋律变种,偏偏又无法打磨到老歌的圆润自然,听着有些杂乱突兀。 然而就是在程燃心里做出这样评判的时候,周围却响起不住的掌声,他看过去,众人纷纷鼓掌,田颖青,樊欣,还有那叫做于梦澜,二中女神等等女生看着蒋陆峰和赵鑫,目光炯炯,有朦胧有迷离有憧憬。 而像是先前看不顺眼程燃的“猴子”王嘉俊,也毫不吝的拍起巴巴掌。罗志先和卢思年纷纷点头,显然是觉得这原创很有水平。 其实程燃是有点过于苛责了,是从他的角度,能够罗列出来的好歌简直可以说是堆成山,然而要知道,那些可是华语乐坛几十年的积累而来的结果。后面进入网络时代,技术的进步,信息交流的加快,国内音乐歌曲理念厚积薄发的革新,再加上社会变迁的一些反映,每个阶段也相继诞生了一些代表性的作品。 然而,那也只是一个阶段出来的作品而已。都是通过人们的口碑,一步步从每年万千首歌里面,搏杀淘金出来的。 那些可真的全是金子。 现在的这个年代,这些经典的存量并不大。类似蒋陆峰这样的乐队歌手,稍微有那么一点推陈出新,不一样的东西,都足以让人叫好了。 毕竟也不可能苛责要求他们一出来的歌,就是让程燃都觉得好听的作品,每年这样的原创歌曲不知凡几,大浪淘去,能够让程燃都觉得能火的,那就真的在这个时代可以火…… 又哪是那么轻易碰得到的。 这些乐队和歌手弹唱的歌曲,把氛围彻底推向顶峰。 看到在场这些女生们的神情,蒋陆峰和赵鑫对视一眼,眼睛里都有深不可测的内容。而其他乐队成员则见怪不怪了,每每都是这样,只要有这样聚会的场合,弹唱一出,基本上姑娘们都是涌着过来。其实有部分人搞音乐的初衷,还不就是因为弹起吉他唱起歌,就能把小姑娘们唱得酥酥麻麻的。 本来蒋陆峰是依靠在坐着女生们的长椅旁边弹琴,这个时候他借着和赵鑫聊着刚才的曲子,说了句“挤一下啊!”,就朝着长椅边缘的姚贝贝身边坐了下来。 长椅原本坐着三个女生刚刚好,蒋陆峰这么一坐下来,立即就显得很挤,但也顺势半个身子紧挨在了姚贝贝身上。 姚贝贝神情,蓦然一僵。 第一百四十章 碾压(下) 其实姚贝贝和蒋陆峰之流混迹一起,就是在体验认识搞音乐的,出入酒吧,排练场,舞台的这种感觉,要真是认为对方的作品有多好,在听过了程燃的弹唱之后,她觉得是比不起程燃的,因此并没有对蒋陆峰和赵鑫的弹唱表现出多么积极的示好。 同时俞晓,杨夏,柳英都有些意兴索然,这就是真正歌手自己写的歌? 音律弹奏还是不错的,但要说歌本身如何,好像并不怎么样啊……主要是有了一个比较,他们依然记得初中毕业时程燃弹唱惊艳的一幕,当时想着,真正的歌手可能原创起来比程燃更厉害,但眼前真正的歌手弹自己创作的歌,怎么和印象中的程燃一比较,就出现了落差呢? 姚贝贝只看杨夏几人的表情和他们鼓掌的勉强,就知道他们此时的想法和她差不离其的,一时就有些意兴阑珊,而这个时候蒋陆峰又这样一下子坐在了她旁边,半个身子挨着,她突然就感觉很是别扭,有种对方好像另有所图的意味。 其实姚贝贝和他们接触,最初时也是被那种对音乐的热爱所打动着,看着他们排练,唱歌,认真搞音乐的人,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光环。对方的年龄比她大了好多岁,姚贝贝其实是以看待大哥哥的态度来面对蒋陆峰他们的。 有时候觉得他们很好,领着自己这个小妹妹,给她讲音乐,带她看现场,是有一种兄长朋友的感觉。 但此时,她看着蒋陆峰突然靠过来,然后其他女生看着他那种痴迷的眼神,姚贝贝在迷茫中,又像是隐隐明白了些什么。 面对一干女生炯炯目光,赵鑫也舒展的翘起二郎腿,手无形间就展开来,揽住了旁边一个女生的腰肢上,笑着指向蒋陆峰,“你刚才那首《擦肩而过》,第三段的律动感是不是明显没有支撑,和声没有跟着接上去,是不是出现了短暂的结构失衡?” 那文艺女生眼神迷离盯着赵鑫指点江山,丝毫没有在意自己被搂腰,音乐歌手才子,对文艺女最有杀伤力,当自己心思都被牵动之后,对方做什么,也不觉得过分更是心甘情愿了。 蒋陆峰更是斜靠向姚贝贝,手靠着她的手臂,仿佛都能隔着衣物感受到她露在外光滑的手膀子,笑骂道,“放屁!那首歌的空灵感,不就是需要这样刻意制造的落差显现吗,哪像你的《游四方》,明明就是乡村民谣,非得把炫技弄得那么强烈,各种和弦转位,你该知道这在我们学院派里叫做喧宾夺主,技巧完全掩盖了你本该讲述的故事!” 赵鑫又道,“这么评价我的游四方,就知道你对韵律作用理解还不深,我这首歌里是典型方正的二小节、四小节、八小节句子,这是罗伯特舒曼的构造式,追求诗歌感……” 两人一来一去,看上去像是在争论,全是理论上的内容,但听上去洋洋洒洒,至少很唬人。而一些乐队成员看到那些女生此时的表情,就知道妥妥的,今天总有女孩要沦陷了。 蒋陆峰靠着姚贝贝,和赵鑫辩论,但姚贝贝已然面如火烧,她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此时的局面,从心底她是排斥眼下的这种情况的,更明白对方此时的心思,她本能的抗拒。但此时蒋陆峰和赵鑫两人对音乐乐理的讨论和理解,又让她心乱如麻。 姚贝贝之前那个犹豫其实完全被蒋陆峰看在眼里,若是一般的女生,其实挺没挑战性,他倒是早过了那种扑上来个女的他就要接受的阶段,总觉得现在有点个性的不容易得到却最终被他征服更有快感。 姚贝贝想要保持距离,蒋陆峰偏不给他机会。这个时候正益穷追猛打,他敢保证再加把力,今天姚贝贝就能被他得手。 蒋陆峰和赵鑫争论着,手弯曲支在自己腿上,手肘却挨碰触着姚贝贝大腿,偏偏姚贝贝已经避无可避,碍于场面也不好起身,眼睛里满是不知道该不该让对方继续下去的无助和迷茫。 杨夏看得心生忿意,她想当众呵斥对方,但其实说到底对方根本没有太过逾越夸张的举动,事后也能说自己只是无意贴靠着了罢了,很容易撇清。 程燃微微皱了皱眉头,又看向那些完全被蒋陆峰和赵鑫忽悠了的女生,然后便做了决定,他开口打断了两人的讨论,“我觉得从本质上讲,音乐的各个元素不外乎都是乐理,和声,配器等知识的外在体现,但如果你在写歌的过程中,所做的只是机械地将他们有序的整合,他们最终得到的也只会是一个框架,就算精致而美丽,也只是用各种华美的词语填充的外壳而已。这样是没法打动人的。” 蒋陆峰和赵鑫争论戛然而止。 两个人都不约而同向看向程燃。 他们身边的一些乐队成员就面露哂笑了。 刚才两人所交流的,都是如何让自己的结构看上去更完美,但眼下这个人一开口,就是暗指他们只追求框架外壳,不注重本质内容,音乐没法打动人…… 你算哪根葱? “呵呵……好大口气啊……” “有点意思……” “这谁啊……” 罗志先微笑起来,饶有介是的看着程燃。而部分女生的目光也转过来了,眼睛里有不解,甚至有的还有看他年轻,纯粹有点为反驳而反驳,哗众取宠的不成熟。 蒋陆峰看过来,带着笑意,但这份笑意分明含着刺,“你的意思是,我们在音乐学院四年专业课白学了?” 程燃摇了摇头,“我就单纯以创作歌曲这件事来论。”他停顿了一下,看向杨夏,“还记得我们看泰坦尼克号的时候,我跟你说的关于卡梅隆的事情吗?” 这下一干人纷纷看向杨夏这个女生了。 杨夏怔了一下,旋即道,“你说一个故事,永远最重要的还是核心和思想内涵。而不是那些所谓无数人分析研究得来的各种叙事原理、框架和元素。” 蒋陆峰和赵鑫都有些目光凝起,因为从杨夏的口中说出来,那种观感又不一样了,至少一些人,现在就已经在思索这个长相出众的女生这番言语了。刚才对两人透着崇拜的女生们,眼底的热忱开始稍稍冷静下来。 程燃点点头,“拍电影讲故事是这样,音乐也是同一个道理。” 王嘉俊在旁“呵!”一声,笑道,“这样说来,你其实很有心得嘛,看来你肯定是有比刚才那几首歌更好的作品……要不然唱给我们听听怎么样啊……可不能拿经典音乐来举例噢!因为所有的经典编曲结构,都算是有迹可循了,你要拿出不一样的东西来嘛。刚才咱们不是在聊反战话题吗,干脆你给我们演示一下,不遵循前人框架结构的好音乐是什么样子?” 众人一听王嘉俊的话,就知道他很有些焉儿坏了,就算是蒋陆峰和赵鑫这样的地下歌手,自己创作的时候,都会从一些经典乐曲中摘取一些旋律,变种引申加到自己的乐曲之中。 要让程燃完全用自创的旋律,还要现规定反战的主题,最终还要打动人。这简直就是苛刻至极的刁难了。 有人倒是开口了,“降低难度吧,也不纠结反不反战了,只要你能就地做出一首不拘泥于现有风格的,一小段就行,看看能不能比蒋陆峰和赵鑫的歌好……” “否则你就是吹牛逼……” 一群人说是这么说,但其实已经打算对程燃起哄了。本身今天就是山海地下音乐圈人的场合,刚才蒋陆峰和赵鑫两人有点像是变相斗歌,结果程燃站出来,居然是要挑战两人。 如果程燃只是普通人,大家估计也不会把他当一回事。这种话,说说而已,没人真会跟他一般见识。关键是刚才程燃在先前大家讨论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的时候表现出来的见识,委实让很多人震了一下的,这个时候附言,其实也是想看看他到底有没有本事。 一些人本就是将赵二人拥趸的女生倒是带着不满的目光看来,显然已经认为程燃只是在这里大谈道理,而无法用实际的东西让人信服。 程燃转向田颖青,“借你的吉他给我用一下好吗?” 田颖青愣了一下,其实今天他们都是随罗志先来和赵乐见面的,倒是没打算掺和进山海这些地下音乐圈子之中,唯独和程燃有些泾渭分明,也是因为罗志先和杨夏的关系。 这个时候,她倒是大咧咧,把自己身边的琴拿起来,递给程燃。 但其实在程燃开口的时候,周围这些带了琴的已经纷纷说着“我有!”“我这里!”而递过来了,到程燃面前的就是五把琴,甚至那个赵鑫都不声不响的把自己的吉他递过来。 但程燃还是笑了笑,把田颖青的吉他接过去了。 他想了想,“反战的歌啊……”旁边俞晓,柳英等人,都不敢打扰他。 然后像是想到了,程燃手指在弦上拨动起来。 很普通的技巧……至少在场这些人看来是如此。 一连串的前奏之后,程燃唱起来。 【恶夜燃烛光 天破息战乱 殇歌传千里 家乡平饥荒】 优柔,低沉,缥缈,悠远。 如同楔子。 打开了天光。 【光,轻如纸张 光,散落地方 光,在掌声渐息中它慌忙 她在传唱,不堪的伤……】 随着他的歌唱,每个人眉宇都渐渐凝住,去思索。 先是被吸攫住,而后回过神来,慢慢揣摩这仿佛来自另一个时空,前所未闻的音乐。 “风格很奇怪……说唱?” “难道是摇滚……是摇滚才有这样的风格!” “古怪古怪……但很顺耳……” “好听……” 这样的议论暂时还有着,但随即在程燃仰头用半说唱的声线唱完了前奏后,副歌部分声线一变,一改先前全然不同的半说词风格,开口唱。 【孩子们眼中的希望,是什么形状 是否醒来有面包当早餐 再喝碗热汤 农夫被烧毁土地跟村庄 终于拿起枪 她却慢慢习惯放弃了抵抗。】 最终…… 一曲歌闭! 一张张面孔,是回味,是意犹未尽。 女生们兀自念叨着“孩子们眼中的希望是什么形状……”眼眶红着,隐隐有着泪光。 那头,从刚才开始就打完了电话,站在树影下的赵乐,呆怔怔得全程听完这首让他头皮发麻的歌,看着酒桌那头的万籁俱寂。 面容,沉浸在了阴影里。 第一百四十一章 各就各位 最后那场聚会还是以众人都没法在继续聊音乐这个话题而讪讪结束。末尾那赵乐打完电话回来,大家和其道别才散去。 程燃归还了田颖青的吉他,王嘉俊一副看不顺眼他却又偏偏干不掉他的样子,而罗志先则全程没有再多和程燃说什么话,只是对杨夏说,“改天请你出来吃饭。” 杨夏还是点点头答应了。罗志先最后才看向程燃一眼,嘴角上翘出一种这个人很有意思的微笑。 刘锦这个时候才有些仔细打量程燃,好像开始有那么一些明白谢飞白为什么对程燃是这么一个态度了。 其实到后面来,这些人大概都在回味程燃那首歌的风格和唱词中了,程燃唱词并不似原创模糊,以至于基本上都能听得清楚他的吐词,但这种上快节奏带着卷舌的唱腔,再加上歌曲那种旋律,在场很多搞音乐的,论曲子,这首歌再平常不过,然而从旋律上面来说就不一样了,都能听得出来每一句歌词韵脚的押韵,同时中间的降奏吟唱又能直接凸显主题,整体丝毫不突兀,那种快节奏的吟唱却带着画面感的神韵,是至今为止从未听到过的。 所以很难一时间对这首歌做出什么评价,但至少有一点结论是可以得出来的,要论创作性来说,比蒋陆峰和赵鑫的高明到不知哪里去了。 后面破天荒走的时候几个女生纷纷递来通讯册让程燃留下电话。这个时代还没有那么多人有手机,看着那些造型或可爱或清爽的小通讯本,程燃觉得挺有意思。 面对这一幕的蒋陆峰,赵鑫和乐队成员,都有种大好夜晚被搅和了太阳了dog般的不爽,却又无可奈何。你要说现在是在一般酒场,找点人私底下来给对方一个教训,可能还可以,但在场的有赵乐,又有罗志先,田颖青这些有来路的人,这样未免落了下乘,只能眼巴巴吃了这个哑巴亏。 其实最后这首歌程燃算是主动出击,姚贝贝是一方面,虽然他从来对姚贝贝没有什么好感,但那也不是他就能眼睁睁看着姚贝贝沦落的理由。 另一方面,也是看着被蒋陆峰那几个歌手乐队约出来的女孩就差投怀送抱了,其实这时候一些年轻女孩对文艺才华这些很是慕艾,天生就没多少抵抗力,要真是你情我愿也就算了,但是看蒋陆峰这群人,很明显都是此道老油条,为了避免有些人某天回顾成长感慨难免会遇到那么一两个人渣,程燃才决定弹奏这首歌搅和一下。至于这之后她们是否警惕醒悟过来,亦或者最终依然如故,那也不是他能左右的了。 这种事情,遇到了,顺自己心意而来便是。 遇不到,程燃也没有那么大而深重的责任感,要去匡扶些什么风气之类。上天既然给了他重来一次的机会,而且又是这么个陌生却熟悉的世界,人家说读万卷书行万里路,程燃却是要体会人生中曾经错过或者从不曾经历的风光。 只为该驻足的而停留,因为每一天都在老去,岁不我与。 最后回到院子的时候,姚贝贝柳英俞晓在前面走,杨夏无意识落在了后面,对程燃道,“这首歌不好听!比你之前唱的那些,都难听!我还是喜欢听一些慢歌,这种快节奏的不适合我。” 程燃笑了笑,“还好吧。” 她现在也不去追问这首歌哪里来的了,因为这已经没有什么意义。 想了一下,已经好几次欲言又止的杨夏又道,“感觉很好吧,唱了首不怎么样的歌,却遇到那么多女生给你递通讯小本本,你也不看看自己是里面排名第几个了,说不定在你之前还有很多前任喔!” 程燃愕然,这话是夸自己还是损自己? 他就侧过手背,朝她招了招,“过来我跟你说。” “什么啊……”看着程燃一副想要低声跟她说话的样子,杨夏心口莫名跳了一下,程燃竖起手背,显然是要跟她拉近距离,这算不算“耳鬓厮磨”? 万一他要做坏事怎么办?按照以往的情况,要是哪个男生要她这么凑近前来,杨夏可是绝不可能的,甚至说不定还会踹一脚过去,来句你想什么呢! 这其实也不怪杨夏,只是以前小时候有阴影,大概小学的时候吧,就有个男生这么招呼她靠近,结果迅雷不及掩耳在她脸颊亲了一口,杨夏把对方打了个半死然后告了老师,之后对类似的事情就非常有经验和堤防。 这个时候心下犹豫,但又最终还是凑过来,她想着要是程燃敢真的下口她大不了也把他打个半死,反正她瞥见脚边花台那里有几块砖头。 心跳的极快。 俏红的耳朵靠过来了,风吹拂的发丝触到程燃的鼻尖,有些痒,女孩的体香却有一种难明熟悉的感觉,仿佛从很遥远的记忆那头浮现,很舒服的香皂味道。程燃定了神,还是道,“我留的是俞晓的名字和电话!” 杨夏表情微微一愣,然后诧异正视程燃,但杏目中已经充满了快抑制不住溢出的笑意。 即便这样,前面走着的尖耳朵俞晓还是有所感应,转过头一脸狐疑的看着他们,“你们是不是说我什么了?” 程燃摆摆手,杨夏一本正经摇头。 等到俞晓终于释疑回过头去,他才和她同时在路灯下笑起来。 “你这人老是这样,没正经不靠谱!”杨夏最后还是不忘贬损他几句。 但是不知为何,心底有那么一点淡淡失落呢。 那之后没两天俞晓就被自己母亲拿着鸡毛掸子捻了个鸡飞狗跳,“你老实交代,怎么这几天老是有女孩打电话来!你是不是在外犯了什么事!” 然后俞晓家就是鸡毛掸子挥舞啪啪啪,俞晓哎哟哎哟的求饶,“天呐……我能犯什么事啊……” “肯定是他吗谁陷害我!” …… …… 新年,山海市财政花了大价钱,在省卫星台播放了旅游节的广告,李靖平在去年承诺的计划实施十二个重点公路项目在新年之后已经通了九个。 新的快速公路连接了山海市五区和环湖经济观光带,也加上旅游节的宣传,有国内“伍德斯托克”之称的音乐节也开办在即,山海市一时的名头一时成为了省内外都喧嚣的焦点。 在这样的环境中,过年期间程燃也不外乎跟着父母串亲戚,上坟,请客赶场吃饭。初十左右趁着印刷厂上班,他又领着自己大哥程齐去了趟红星印刷厂,程齐对程燃对整个事情的规划是只有由衷的佩服,觉得自己这个弟弟好像不声不响,突然之间就长醒了一样,程燃给他介绍未来的重心将通过报纸媒体将桌游投放到全国的渠道之中,程齐在蓉城的工作室就是一个联系站,来年将负责和国内代理商的沟通和管理,未来的售卖回笼资金也将用于广告宣传,这个时候不要舍不得砸钱,砸的越多越狠,在前期的收益才足够大,后期盗版上来了,想要单纯通过零售大赚就困难了。 程齐首度有一种这是个“大事业”的触动。 程齐还是不踏实的询问了程燃,“咱们这个到底要做多大”的旧事重谈。 程燃笑着说就做成一个产业吧,未来也可以横向纵向延伸到其他领域,兄弟生意嘛。“我的无所谓,以后你留点两个小弟的份额,多少你决定,给他们准备个基金,我看程翔和李玉也不像是读书这块料,如果他们中途要参与进来,可以给他们留一席之地,搞不起来,那也有笔钱成家,提前给他们买房子……要自己想创业,那也有启动资金。兄弟之间,尽量照拂。” 程齐点点头。 从谢飞白的小叔那里也得到了好消息,年节之后,他们打算搞的网站就要上线。谢乾打电话过来,说是力排众议,在选定项目上面,他那几个海归同学和国内顶尖大学高材生最终还是决定听取他的意见,在网上做新闻媒体内容,然后把广告搬到网上来卖。 谢乾在电话里笑言,“灵感还是来自于你,要是方向正确,少不了你一份功劳!” 程燃倒是隔着电话对他表示了祝贺。 这个时候,他想到的还是秦西榛说是要参加音乐会的事情,除了除夕夜打了个电话之后,很久都没有了联系。 不知道她到底准备好了没有。 ===== 拜谢昨天打赏的兄弟姐妹,这个时候还有点票就太美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蹒跚孤独 想着秦西榛的情况终究不清楚,程燃干脆给她打了个传呼:“给我回电话。” 片刻后,电话响起,程燃接过,促狭的声音传来,“程小燃,怎么,这几天不好好陪你爸爸妈妈,很闲吗,作业做完了吗,做完了你画画了吗?有新的生意进项吗?” 程燃脑袋里自行浮现秦西榛听着钱就眼眸闪亮的狐狸精形象。 “可以考虑买个手机吧。你挣那么多钱,这点应该有吧。”程燃其实也想过买个手机,但结合后世一联系,总觉得这个时候的几大千买个直板翻盖塑料按键的有点亏。不过往后这是必然要考虑的事。 “嘁……搞半天没生意上门啊……” “你这句话……是不是有点歧义?” 电话那头的声音又森寒起来,“程燃你是不是想死。” “话说回来,我哪来那么多钱买?”秦西榛话语又是一变,声音那叫一个狐媚,“作为合伙人,你难道不仗义疏点财?” “少来,怎么就没钱了。从我这拿去的提成分红,也是老大一笔钱了。” “不能用啊。” “怎么就不能用了?” “因为我是貔貅啦。” “女人太爱钱了不是什么好事。” “我这不是置办自己的嫁妆嘛,以后就不用靠男人了,要真正遇上喜欢的人,便可以大咧咧告诉他,你尽管入我家门吧,我啥都有。这样是不是好事?” “……” 程燃觉得还是说正事的好,“我听说山海音乐节要提前报名,要不然就受主办方邀请,你要参加的事情……” “你太小看我啦,连这点能耐都没有,我白混的啊。你不知道吧,主办单位虽然是宣传部和文化局,但是具体到‘现管’的还是有市电视台背景的山海文化传播公司,有同学在里面,已经帮我把名报上了,只不过是分会场演出。音乐节有六个场地,主会场能容纳最多人,其他都是上千人的分会场。当然主会场的门票费用最高,八十块到三百六十块不等,也只有有名气的乐队歌手能上去,我不可能排在主会场的。其他分会场二十块到六十块钱的票,我们这样的就要负责撑起那样的场合,所以音乐节三天时间,我在分会场都有演出,一场在下午,一场在早上,一场在晚上,每场都要唱几首原创,所以要准备多点歌才行……” 停顿了一下,秦西榛用商量语气道,“我自己有创作的,但可能还不够,你……我帮你注册了版权的那两首也很好,我到时候可不可以用?当然,我到时候会把原作者标明上去,你想怎样署名都行。” 其实在秦西榛的音乐学院,要是谁写了歌,能有机会拿到大舞台上去演唱,恐怕很多人都求之不得,但秦西榛知道程燃不一样,这种事情,他未必有兴趣。 程燃道,“好吧,授权给你使用。” 秦西榛在那边咯咯笑起来,片刻后回应,“谢谢。” 然后她停顿了一下,道,“你是我去一中得到的,最大的收获。” 这话按理说在秦西榛这么个大美女口中说出来,会有些暧昧的意味,但出乎意料的,程燃并没有感受到这有男女之间的那种情愫,反倒是一种坦荡的肝胆相照,这话很真诚,也是由内心释然而出。 程燃笑道,“从你口中说出来怎么像是寻觅到了长期饭票的喜悦?” 电话那头传来秦西榛很恚冷的声音,“喂……所以我说啊,你们这些男生最爱往偏了想……你该不会以为我不知道长期饭票的隐含意思吧……才多大的人呢,人小鬼大的。” 程燃几乎能想象得到秦西榛此时的样子,定然是眯着眼睛,一副好像自己占了她便宜不爽的样子。 得了,就算自己表现了那么多,这还是把他当成是个 小孩。 “好了,我今天家里还有个饭局,就不跟你说了。再见啦……长期饭票!” 程燃捏着话筒听着忙音,一阵无语,分不清到底是自己占了她便宜,还是反过来她顺手占了自己便宜。 还真是不会吃亏的主儿。 …… 和程燃打过了电话,秦西榛脸上的笑容就消失了,然后她不得不跟着父母出门,再去和赵海华母子一家吃饭。 从一中辞职的事情引发了家里的战争,气得她父亲脑溢血住了院,后面在医院里,家里亲戚,七大姑八大姨纷纷来游说,苦口婆心,说是她爸一辈子清高,从来不找关系,但最后还是为了她开了一次口,才让她能落在一中教书,路都铺好了,最终还是希望她早日成家立业,有个稳定的家庭。不要不切实际总想着向外面闯荡,特别秦西榛没啥社会经验,是铁定要经受不少的摔打,太苦。做父母的到头来也是希望看到她稳定平安就好。 结果秦西榛说辞职就辞职,毕竟是市一中,那是全市翘楚,多少人巴望着想进去成为一名教师,秦西榛转手就把这份际遇和父母赐予的路程给糟蹋了。 最后还是赵海华主动出面,重新给秦西榛安排了个工作,电力局的正式编制,工资高,也没多少乱七八糟的事情。一家人就劝,想着你不想从事自己的专业,也能理解,一辈子搞这个,难免有个厌烦的时候,这次人家给你找的工作就和你专业不对口了,清闲,坐办公室,不把专业当职业最幸福。空闲的时间你也可以搞音乐,两全其美。 当时看着病床上的父亲,秦西榛也只能点头。于是这次秦西榛父亲出了院,一家人说起别人帮了忙,还是该请人家吃个饭,秦西榛平静的答应了。 饭桌上秦西榛母亲罗欣表示感谢,秦克广也委婉的表达了自己的谢意,那个穿着一身套装的赵海华就说起,到底还是因为自己家儿子王文华放不下秦西榛,别看他性子内向不大懂得表达,那之后给他相了几个女孩,模样也有漂亮的,说句实话不在你们家秦西榛之下的也有,可有什么办法,王文华就是看不上。说到底,我也比较喜欢秦西榛这孩子,乖巧,有涵养,以后生两个孩子,也懂得音乐,可以把你们家学教给孙子嘛……这不就比别人赢在起跑线上…… 说到孙子,瞬间秦西榛的父母也都来劲了,似乎都在幻想家里有那么一两个跑来跑去孩子的样子。 最主要是孩子意味着新的寄托和希望。 似乎恨不得两个人就这么定下来,以后就奔着那样的日子去了。 这顿饭秦西榛全程都没有怎么辩驳自己的父母,他们说着聊着关于结婚啊,生子这样的内容,她古井无波,她又想到了自己的表姐,嫁的姐夫是市里面的官员,有个五岁的调皮孩子,今年见到她,她记忆中的表姐如今面色蜡黄,皮肤松弛,以往匀称的身体多了哪怕穿着束缚带也会挤出来的赘肉。在家宴上抱怨着丈夫宿醉应酬,抱怨着孩子越来越难以管束,说起其他家的小孩怎么学这样学那样,担心自己孩子笨跟不上步伐。 她突然很害怕,害怕几年以后的她就是那个样子。 这顿饭结束后她问秦克广,是不是因为自己是个女孩,觉得本就没什么大的出息,生儿育女相夫教子才是她的本职,所以才给她铺了一条毕业当音乐教师的路。而他自己也破罐子破摔,心灰意懒了,所以这些年只顾着逗鸟玩盆栽摄影,本身专业早就放一边去了。 秦西榛说这些的时候,秦克广没有反驳,父女之间没有再发生争执和吵闹。 只是秦西榛看着这个刚从医院出来,身子瘦弱单薄了很多,曾经大树一样托举着她,如今却仿若干瘦老头的男人进了自己的房间,脚步蹒跚而孤独。 这个男人坐在自己的椅子上出神,最终微微有些颤抖的拉开抽屉,翻看着里面的一本照片薄。那是冲印的八九十年代秦西榛小时候的照片,那时候他的脸上还没那么多皱纹,笑得还很开怀。 照片上面,第一页写着他当年题下的字。 “不盼你飞黄腾达富贵荣华,不盼你名扬四海后世流芳,只盼你赤诚善良,勇敢坚强,不漂泊,不颠沛流离,不被世俗诱惑,不惧红尘纷乱,平安喜乐,幸福安康。 我慢慢老,看不够你一辈子。” 第一百四十三章 报答心意 秦西榛其实不太反感赵海华一家,这个一手做出山海市有名连锁餐饮的赵海华为人强势,说话有些刻薄,但心眼都在明处,自己上次那么让他们下不来台,也没有说真的怎么样,逢年过节还是不断往家里送东西。 赵海华更是时不时找她母亲罗欣了解秦西榛的情况,在罗欣面前直来直去,说了自己就是这幅脾气,否则也不可能在当年王文华父亲跑了之后自己一手把这个孩子拉扯大,还搞出了餐饮事业,眼看儿子孝顺懂事考上公务员,就是暮气沉沉,也不沾花惹草,偏偏一门心思相中了秦西榛。 秦家有名气,秦西榛这孩子也漂亮实诚,外柔内刚,要是觉得和她这个婆婆实在搞不拢,得,她房子也可以准备好,二百平以上的房子,还带小院子,房产证可以当场登记上秦西榛的名字。结婚后小两口自己住,她绝不掺和,没那么宝气这个独儿。 孩子秦西榛父母带,自己该出钱出钱,该出力出力。婚前婚后生孩子足月哪怕以后的人生保障,她这个婆婆该备的礼绝不落下,还说在蓉城看好了一副卡地亚的珠宝首饰,要是秦西榛答应定下来日子,这就是见面礼,结婚备孕,礼只会更高。她就是个搞餐饮起家的女老板,没多少文化,说话不好听,秦西榛也不要往心里去,总之打心眼希望和秦家结成亲家。 秦克广罗欣也不是瞎子,管着两三百号人,平时说话基本靠吼的赵海华能低声下气说出这么一番话,真心不容易,是真的在求取秦家这颗珍珠。这些年过来,特别又是知识分子圈子,秦克广罗欣见多了表面一团和气背地两面三刀的人,什么人好什么人不好,还是有所判断。反倒是赵海华这样的人,丑话说在前头,但事情做得是一点不差,她儿子王文华在局里做个不大不小的小官员,做事上面是规规矩矩,家里有钱,不贪也不花心,就是在赵海华面前有些仰其鼻息,但这点结合他们单亲家庭情况,也就能理解。 从很多方面来说,以他们老道的经验,其实认准了秦西榛进入赵海华家生活绝对不差。而且他们了解自己女儿,未来绝对是家庭的主导地位。却没想到从小到大都一路认同他们安排的秦西榛却偏偏在这种事情上爆发了自己的反抗。 秦西榛没有当众拒绝赵海华的给她调入电力局的好意,对于打定主意要破釜沉舟的她来说,这些再也不痛不痒。 导师乐平洪终于带给她了一个她长久以来期待的好消息,这天下午她特地打扮得清清爽爽,和他一起去参加个接风宴,宴席迎接的是她仰慕已久的曲作者汪中桦。 汪中桦九零年代出道,这个年代内地流行乐坛的好些脍炙人口的歌曲,作曲人都是这个汪中桦,算是目前内地的一个翘楚标杆,有内地的十大金牌作曲人之一的称号,后来英驰娱乐集团老总亲自把汪中桦签到自己公司,专门给红极一时的歌手艺人提供作品。 这次汪中桦到山海来,立即惊动了西南的音乐圈子,今天在场的多数都是西南这边音乐圈的学院派人士,一些教授,制作人,或者音乐公司老总,其中有的人是专程从蓉城坐飞机赶过来赴宴的,对汪中桦那叫一个众星拱月。 乐平洪也是认识其中一个制作人,找到这个机会才和秦西榛一并赴宴。 秦西榛还遇到了熟人,西南这边小有名气的歌手赵乐,曾经在山海音乐学院来演出过,她还给他伴过奏。 原来赵乐有心拜入汪中桦门下,以后还要他多多扶持,汪中桦在桌上的意思也是让赵乐在这场音乐节打出名头,那么一份英驰集团的签约歌手合约就可以到手,有他指导,赵乐未来发展只会顺风顺水。 赵乐那叫一个感激涕零,频频向汪中桦敬酒。 汪中桦地位超群,其实一点不奇怪,有时候其实并不在于一首歌本身,而是在于圈内地位。很多二三线歌手都想要知名度和曝光率,一个知名有才气的作曲人要是给谁写一首歌,哪怕说歌曲平平,至少在圈内就有曝光度。 唱片的制作和发行都需要成本,很多唱片公司也不可能给一个不怎么出名又没有好的编曲人加持的歌手发行作品。 没有作品发行,一首歌哪里可以被更多人知晓,那就只有一辈子走地下音乐路线,开小型演唱会慢慢积累人气。毕竟这个时候谁都不知道未来还有个网络时代的到来。 赵乐要是得到汪中桦背书,可以说以后的发展路只会更好。 头天的宴请之后,乐平洪次日还组织汪中桦游览山海名胜,和一些圈内人接触见面,秦西榛也是从旁陪同。 这几天里他们游览几处湖泊,攀登骊山,还去了少数民族村寨品尝小乳猪和当地特色菜,汪中桦一派长者风范。到第三天的时候,秦西榛才在乐平洪的陪同下,才找到了个机会,单独和汪中桦在茶馆中,把一个厚厚的信封递在了他面前。 汪中桦看了一眼,里面是整整齐齐的钱。 秦西榛这才说起之前乐平洪帮他打听的,要让汪中桦出一首歌是七万块钱,这里是七万块钱。她希望自己在音乐节上面演唱汪中桦老师的歌曲。 其实说这些话,做这些事秦西榛也是第一次,她不免有些紧张,那七万块钱,是她很早以前就制定好了的计划,也是源自于乐平洪曾经说起过他认识汪中桦,如果找他买一首歌,是五万到七万不等。结果今年遇到汪中桦,乐平洪一打听,这个价已经到了七万十万之间了。 当然,乐平洪还是从旁帮秦西榛说好话,当然是汪老师不在乎这些钱,但这笔钱也算是她心意之类。 整个计划也是乐平洪给她出的主意,要是说单纯在音乐节上演唱,要真的一炮而红,那几率实在太小,几乎只存在于小说和电影里。其实说实话现今哪个艺人,乍一看好像冒出名头,其实背后难免会有一些人在推动。宣传的,有名的人为其背书,人脉的作用同样展现在这个圈子里。 当然自己前提是本事过硬,本身要好。但仅仅自身优秀就完了?乐坛每年这么多人,为什么只有那么一两个能够出头,其他人不够好吗?其实好的优秀的用心做音乐的人多了海了去,为什么最终都大浪淘沙过去了……说到底还是机遇时运不够。 乐平洪看来,秦西榛本身是厉害的,但有才华被埋没的尸骨太多了,不胜枚举。想要真的走这条路,需要一个有名气的人帮忙背书,是必然的。 花笔钱买的不仅仅是一首歌曲,而是汪中桦的名气。 只要秦西榛唱得汪中桦的歌,本身又比较杰出,现场到时候那么多音乐唱片公司,总会有买账的。那等同于就走出了第一步。 在秦西榛紧张的注视下,汪中桦让秦西榛唱几首歌,秦西榛依次表演之后,汪中桦把那叠钱给收了起来。 结果第二天乐平洪又约出了秦西榛,把音乐节活动的调整名单给她看了,她最后一场被定在了原本只有有名乐队和歌手才会选定的主会场表演。 乐平洪说这是汪中桦通过自己关系影响主办方的安排,他手里有歌,到时候会提前给秦西榛编曲。觉得她个人很有底力和魅力,足以胜任主会场的位置。 其次乐平洪还把那封牛皮纸包的厚厚一叠钱连同一个口袋递给了秦西榛。 秦西榛眼珠都大了,这算不算是鸿运当头? 乐平洪说汪中桦的意思,钱也就不需要了,他有把握把她打造成一个足够知名的新星,报答他的心意的办法,都在口袋里了。 秦西榛不明所以的打开口袋往里瞧,那叠钱最底下压着的是一张房卡。 汪中桦在山海五星级福星酒店房间的房卡。 第一百四十四章 落日圆 程燃在家接到秦西榛电话的时候,还有些意外,电话里说秦西榛说原来你在啊……有没有空过来走一走,她这个时候正用环湖路一个公用电话给他打电话。 从语气里倒是听不出来什么来,很平静,只是程燃有些摸不着头脑,看看天色,似乎也是临近下午要吃饭的时候了,只好道,“你什么时候从湖边回城,要不城里找个地方见?” 结果那头是干净利落说她现在站在湖边的,你要是不来,以后恐怕都见不到自己了。 这话里有秦西榛开玩笑的意味,但程燃还是觉得有点反常,只好跟徐兰说了声不回家吃饭,乘了环湖路的车,在湾角的站下,刚好看到秦西榛就在水校门口站着。 这里是湖边的一个水利职中,门口就有个有公用电话的小卖部,秦西榛叼着根棒棒糖,穿着一件格纹的大衣,下身是牛仔裤小短靴,把手揣兜里,英姿飒爽。 看到程燃的时候还“嗨!”挥挥手,从兜里掏出个棒棒糖,问你要不要? 程燃盯着她说我火急火燎生怕你有危险做了好几公里的车第一时间来到这里,你搞什么? 嚯哟,生气了?不要气不要气,来给姐姐摸摸头。秦西榛伸手揉乱了程燃柔顺的头发,一脸怜爱的神情。 那要不要我再给你叫一个?程燃嘴角抽搐了一下。 还有这个特技啊,叫声来听听,汪汪还是喵喵? 程燃:非礼啊! 秦西榛手一僵,偏偏水校正门口早从刚才开始就有不少打望她的一些人,看到这一幕简直是目瞪口呆,心想这么个靓丽的小姐姐居然看不出来内心还很狂野嘛…… 后来程燃整个右手臂都被秦西榛给拧淤青了,还顺带捶了几拳。 程燃半条手臂又麻又痛,跟着秦西榛在环湖路的步道上走着,一脸的飞来横祸又欲哭无泪,“这么说来……对方是打算对你……‘潜规则’啊?” 秦西榛在这个过程中还是把发生的来龙去脉跟他说了,她叹了口气,“我跟你说这些干嘛啊……其实这个社会上也不全是这些,还有很多好的方面,你可千万别消极。” 这又是把自己当小孩了…… 出了这种事,她心乱如麻,自然不能告诉父母让他们担忧,但又能跟谁说,几个远在外地的姐妹?秦西榛不想让她们知道自己辞职打算追求自己的路,因为如果说了却没做到,其实是对内心的自尊有挫伤的事情。从任何一个角度来说,她都是当年同寝室最为从容的一个人,一堂课不落下,每天到课点饭点,就抱着自己的书或者食盒出门,生活规律,没有很多音乐学院里那些女生们彻夜宿醉在外面玩high的事情,自己的鞋袜衣物永远是洗的最勤的那个,其实不知不觉就带动了整个大寝室的人,当年大家还一同号召“向秦西榛学习!”,她希望多年以后大家彼此相见,她仍然有过往的那份从容,而不是让他们看到她无能为力的一面。 数来数去,居然就只有程燃这么一个人可以说说话了。 “晚了,你已经让我有所启发了,我一定好好读书,以后出来当个大官,欺男霸女什么的呵呵……” 然后程燃整个左手臂也一同淤青了。 程燃有些生无可恋的委屈,“我就那么一说而已,你动手这么快,是把我当假想敌了吧……我还什么都没做啊……” 秦西榛眯着眼,柔媚无比的看过来,“你还想做啥呢,说来听听?喜不喜欢我这一款的嘛……” 程燃义正辞严,“咳咳……现在是讲文明树新风,弘扬社会正气的时代,怎么可以有这么龌蹉的思想!” 看到秦西榛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余光,程燃顿时有种保住了命的机智。 日晖照耀在两人身上,这座城市即将有风起,喧闹的国际旅游节和音乐节把外界无数双眼睛聚焦在这里来,群雄将在这里竞逐,但对于秦西榛来说,原本触手可及的梦想,突然之间就变得无比遥远了起来。 “你呢,当时怎么回复乐平洪的?” “以前我还挺敬重他的,但他已经完全成了汪中桦的说客,说其实这的确很难为情,但从来没有白给的人情,只有付出才有收获,我的年轻和青春就是最大的本钱,汪中桦其实是真心喜欢我的,未来绝不会薄待我什么……他就那样跟我说着,我突然觉得眼前那个和蔼的老师无比陌生,也许这个陌生的他,才是那我从来没有了解过得真正的他吧。其实他的确是在为我着想,但他全从极端利益的得失上面来为我计算,什么我付出的微不足道,但跟着汪中桦,就能结识到娱乐公司的上层,大把的和高层以及专业音乐人打交道的机会,凭借我的专业底子,光是这个台阶就会比普通人少奋斗几十年……总而言之收获的要远远超出预期。” 秦西榛停顿一下,道,“一些很重要的东西,他早就已经抛开了。兴许人就是要向他那样子,才会左右逢源过得舒坦。” 秦西榛喃喃道,“确定了这一点后,我跟乐平洪说,我晚上有个聚会,结束十二点去了,为了避人耳目,我凌晨两点去酒店找汪中桦。” 程燃想了想,哑然失笑,“那你真是把人给得罪惨了。” 想到汪中桦那种人要是兴冲冲等到凌晨两点,结果左右不见人来,才知道自己被戏耍了,那可就还不知道多么雷霆震怒。但这就是秦西榛的性格啊,你让我不爽,我也要让你不爽。搬仓鼠会吃亏吗? “可惜啊……我从好久开始,就准备着的东西……突然就像是泡沫,噗,这么破灭了。” 秦西榛左手五指并拢,又摊开做了个动作。最后又百无聊赖的把随身的包打开,拿出笔记本,在手里翻了翻。 程燃摊开手,秦西榛这次坦然递给了他。 程燃看着上面的内容,最早是九六年的记录,第一笔开销,洗澡热水费06元,吃饭早中餐,一共5元,卫生巾:5元。下午减肥苹果,03元。日生活费结余:31元。 每一天都有进账,31元,74元,8元,83元,4元……然后每星期计算一次生活费盈余。 一项项,一笔笔,两年多时间,笔记本里全是这样的款项。 程燃想到了当时瞥见秦西榛的这个笔记本,她就扯回去不给他看护崽子一样的情形。想到她站在乐器店前,久久伫立里的样子。想起了一中校乐队,她每次请大家喝饮料,乐队成员都管够,唯独欠缺她自己那一杯的原因。 钱都是几块钱几块钱,一点一滴省出来的。 谁说她没有梦想?她一直都在用这样的方式,衔草结巢般去构筑通往梦想的道路。 然而现实往往是如此,哪怕你用尽全力筋疲力尽声嘶力竭,生活也可能是一堵头破血流也撞不过去的南墙。 …… “都没用了。” 秦西榛仰起头来,道,“我现在有些理解我爸盼望着我能稳定安宁,这个世界,有很多欲望和阴暗的地方……你要走这条路,路上的荆棘坎坷就要去趟,这需要坚韧的意志和与之周旋的智慧……” “是不是我还是接受家里安排比较好……找个稳定的工作,和一个不喜欢但也不讨厌的人结婚……在山海生活压力不大,会很清闲,等我有了孩子,我就教他音乐,” “甘心吗?” 秦西榛面容晦涩,“人生就是这样的呀……总要接受不如意的地方。” 程燃指了指一处堤坝,那个地方有一片高地,高地上面就是草坡,“要不我们去走走,比赛谁先上去?” “少年心性!”秦西榛瞥了他一眼,但却没有拒绝。 两人开始往堤坝赶,堤坝上有粗壮的水管,秦西榛居然只是平展双手,两只脚有芭蕾的功底快速交叠,平衡性极好的通过了,翩翩然宛如在跳舞,到了那头又对随后走得小心翼翼亦步亦趋笨拙的程燃捧腹大笑。 沿着堤坝上了山坡,山坡之上到处是一簇簇,一团团的迷迭香和虞美人,间或有生机勃勃的杂草和小溪,潺潺流动,清澈素净。 往上行是爬山,有些吃力,但两人似乎谁都没有让谁停步的打算,争着往上爬。日头就这样慢慢倾斜下去,等到站到了草坡最高处。 夕阳只剩余晖和暗景,但远处湖泊边界的城市,已经露出了一些明丽的灯光。 恢宏的日落,似乎能覆盖八千里的头顶暗云和极远处的十万大山,世界无限辽阔。 而站在此刻山坡上的人,却是那般的渺小。 这对男女都沉默了。 片刻后,秦西榛道,“好美啊!……许多次,我都曾经骑着车路过下面那条环湖小路,却从来没有在这个山坡上面,去看看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程燃道,“每一天,生活都是一场史诗,区别在于你如何看待它。你看它一潭死水,它就是糊涂糟糕。你看它窘迫如困兽,那么你就必然与其搏斗。你看它生机勃勃,那么触目可及都是随意翱翔的蓝海。” “你怎么知道这个地方?” “因为我已经来过不下十次了。” “一个人?” “任何年纪,任何时间……一个人。” 所有的光景倒映进秦西榛的大眼睛里面,斑斓宏伟,她看着程燃,其实一直觉得身边这个男孩很奇特,明明以前是自己的学生,即便大不了他几岁,也一向将他当成小孩,但偶尔他表现出来的,又像是一个成熟稳重的朋友,甚至有着透视一切的目光和经历。虽然不愿意承认,但自己的直觉和潜意识其实就是这么发现的。 比如此刻的程燃,身上有一种她前所未见的气度,那绝不是他此时的年龄和经历可以表现出来的。秦西榛记得大四的时候学校组织,她去过一个小村落做志愿者,有个战斗英雄的老兵给他们一干学生讲述当年的日子。 此前那个老兵隐姓埋名,不愿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当过工人务过农,身上还背负上了很多旧疾,后来才被人找到这个足以位列功勋墙上的人物。其实这个老兵穿着深蓝色的土制布衣,看上去和普通农民没什么区别,战场的硝烟和煤炭工人的经历让他的肺已经损坏了,医生说他活不过三年。然而就是这样的老人,他说起当年参加那些后人在历史书和影视剧中才能得见的战役的时候,说起一人一枪一个手榴弹俘虏了整个碉堡的敌人,说起他见到过燃烧弹把朝鲜的整座山浇成了火炉,上去见到自己的战友没一个能辨认的痛哭,见到过辽沈战役将大地染成血红色彩的时候,有一种经历岁月打磨的平静,仿佛那些对任何一个人来说都是翻天覆地的事情在他身上只是一个疮疤和过往。 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 虽然明知不可相提并论,但秦西榛觉得程燃此时就给他一点这样的感觉。 程燃拿起她的那个小账薄,轻声道,“其实,你做这么多,就是为了求得那个人一首歌,又何必呢。” “我啊……给你十首。” ===== 阿c又打赏了三个盟主!这是没打算让我过个好年啊,我慢慢还,今天还有昨天的补更哈。 第一百四十五章 很是幸福 表面上看程燃说自己给你十首歌很高冷霸气总裁范,但其实程燃心里面是忐忑不已的。 任何事情都不可能被人绝对掌握,就好比那个乐平洪给秦西榛出的主意,让她用几万块钱买汪中桦一首歌外加他的站台,其实还是买的汪中桦的名气。有汪中桦的名气,他的歌,才会让秦西榛有曝光率,才会进入主流圈的视野。地下乐坛有才华的人多了去了,也不乏好歌,但很多人至今仍然只是在做地下音乐,仍然没有被家喻户晓。 机遇,说到底才是人生是否能起飞的窗口,也许实力的累积和坚韧的意志能够让你蛰伏下来去守候一个个机遇,但这样的意志力又岂是平常人能够达到的? 大器晚成,是要付出多少倍于常人的努力,一个词语,其中又蕴含多少忍辱负重的艰辛。好多人一蹉跎,就是几十年岁月过去。 所以程燃哪怕掌握着后世很多被奉为经典或者流行好听的歌曲,但也并不确定这些歌同样在这个时空能够一鸣惊人。不是所有好的东西在当时就能一定得到认可。 若不然,千秋万代说红楼,养活无数闲人流,结果当年雪芹颠倒无人怜,红楼换不来馒头。梵高一生只卖出过一幅画,死于孤苦困顿的贫穷,他短暂的生命终究等不到被誉为惊世天才的那一刻。 所以程燃想着的是一口气给秦西榛一堆歌,他不寄希望于什么时光会记住永恒,好的东西一定会成功,在励志场合这么说说可以,事实上是好的东西能流传下来的十不存一。 他只可能尽最大的可能,给秦西榛增加成功的几率。 结果秦西榛反倒是一脸哭笑不得的哂然,“十首?你给我?你以为你是白龙啊……” 这个年代港城什么都喜欢搞个排名,四大才子,四大天王……白龙是三大作曲大师之一,是个在华语乐坛留下过深刻痕迹的人,至今为止,他的一首歌都是重金难求,都是顶级歌手和艺人追上门去索求,还要看缘分赐予。这属于一个时代传说,从此时较为发达的港台娱乐圈传进内地,虽然添油加醋,但名气之盛大致如此。 秦西榛是听过程燃所谓表叔的歌,她觉得好听,歌很好,但是只是个音乐教师的她只有对歌曲的鉴赏能力,缺乏最市场的把握能力,更不会把这种歌会如何大火结合起来,她也想不到那里去。像是她的导师乐平洪说的,参加这种音乐节,歌曲要好是必然的,其次重要的还得是谁给你的写的歌,唱片公司认不认。否则你不过也就是表演了一场,没有入唱片公司的眼,没人给你发行,也是白来。 “倒是你这样子,好好笑……”秦西榛怀疑甚至还感觉好笑的捧起嘴来,“而且你怎么给我歌啊,现写啊……呃……” 她没有继续奚落下去,因为程燃已然唱了起来。 这个时候一切语言都是苍白的,兴许只有实际的行动,能够让秦西榛打消她的疑虑。 最初时是一首快节奏,不待秦西榛踹过气来,又是一首粤语歌。 秦西榛听完了说等等等等,你刚才唱的什么? 毕竟不是闽南语系人,即便秦西榛粤语歌也唱得不错,但终究还是听不懂程燃唱起来的歌词,他干脆把秦西榛的笔记本拿过来,在上面写出了歌词和粤语音标,秦西榛毕竟是学音乐的,一看那就明白了,甚至还能跟着唱出来。标注了这首歌音标之后,程燃又开始下一首的歌唱了。 尽管这么毫无伴奏的清唱,在山坡上这么声音朗朗有些说不出来的羞耻。 但唯一的观众秦西榛却丝毫没有觉得好笑或者尴尬之类,一双眼睛是扑闪扑闪,成为了此间比星光还要明媚的所在。 最后一口气唱完,对程燃来说就权当深夜在这个山坡上吼了一场ktv了。 但再转过头来的时候,看到的是面部神情已经难以形容的秦西榛。 “这些够了吧,过几天找个时间我再来跟你讨论编曲,一首一首的磨嘛,就算无法和原来的天衣无缝相契合,那些都是小节了,最主要神形皆备就可以了。” 程燃巴拉巴拉说着谁都听不懂的话语,秦西榛还兀自在消化刚才所听到的东西。绕梁三日一般来说形容音乐的高昂激荡停止过后仿佛仍在回响,然而秦西榛却觉得程燃展现的唱腔,风格,歌词这些种种,同样能在她的脑海回荡不知多少时日,仿佛窥到了一个大千世界的一角,足以让她这个搞音乐的震撼不已。 正因为精于此道,才懂得欣赏那些是何等的好东西。摇滚,快慢歌,甚至还有rap,粤语唱腔,闽南语词,英文……此前从未听过的,一首首的歌曲。每一首各有千秋,如果说这些歌曲都是一个人作出来的,秦西榛很难想象这个人才华可能高到什么地步去。 同样的问题也是如此,她抬头问,“我能驾驭这些东西吗?每种风格的歌唱,我都能?” “其实我觉得你是能的……从你当时在音乐教室里用钢琴谈那首兔子舞的时候,我就觉得你行的。” “我这是……有天赋?”秦西榛眼睛明亮。 “不是,当初那么一首口水歌都能被你弹得状若疯魔,我觉得没什么你驾驭不了。” 秦西榛差点要一脚飞踹过来了。 “还有什么,你想对我交代。”此时的秦西榛已经完全不能用小孩来看待程燃了,一个人要是能做到这种地步,已经可以为师了。 程燃微笑,“秦小姐,你是一匹野马,注定要去驰骋草原。” 秦西榛突然有些踟蹰忐忑,但终究还是带着笑意看向程燃,说出了出口就后悔的话,“你呢,不一起吗?” “每个人的人生方向,是不一样的。你可以是一匹奔腾万里的骏马,有的人也许只愿意做一条鱼,在水里自由自在。上了岸,就没法呼吸,就会死去。” “是么……我们不一样啊。”秦西榛喃喃,又撇开头,撅起嘴,“我也不稀罕和你一样啊!你才多大人啊!说话老气横秋的。”只是不知为何,这么说的时候,她心头微酸,旋即她又提醒自己秦西榛你是不是疯了。 “时光荏苒,尽是南来北往的过客。就像是一首歌,慷慨激昂,宛转悠扬,最终也会有曲终人散的一天。” 秦西榛道,“程燃,之余你我,我们是过客吗?” “应该……不是吧。”程燃看着秦西榛寒气逼人的脸,笑道。 秦西榛倔强而认真点头,“我也觉得。应该……不是吧。” 多年以后,秦西榛依然能够记得那天晚上的那个山坡,高旷的星云,满城的灯光。还有那个男子给自己唱起的一首首歌谣。 那是她看似一无所有的时刻,却仿佛什么都能拥有。 无论多少次回忆起来,依然觉得很是幸福。 ====== 明天会赶路回老家,一天都在路上,如果能更就更,不能更会提前请假哈。 第一百四十六章 疯子 年后,王国民做了一个忐忑的决定,收拾起东西,准备前往山海履职,他是西南理工大毕业,出来后在蓉城利发公司上班,邮电部年前在蓉城搞了个培训班,在班里他认识了一个伏龙公司叫做包一农的,跟他说起了如今正在西南一隅的山海热火朝天的伏龙。 王国民也算毕业名校,进了利发公司,仍然记得第一天给自己老家农村的父母打电话说起进大公司的喜悦,但那之后,他就发现在利发公司工作并不是他想象中的那个样子,这个蓉城电子设备十大之一的公司其实也就是机械性的广撒网多捞鱼,近些年流行在学校搞的招聘会倒是风声水起,但一进入公司就是死气沉沉,所有研发人员接手的全是外包的活,没有形成自我的体系,王国民干了三年,工资也没有怎么调整过,从最初时的每个月一千五到现在也只涨到一千八,想过做点成绩,向上面领导申请过产品预研,但回复是商业评估没有明确的案例和证据可以取得成功,于是被驳回。 想来也是,利发这样的企业不可能拿几个月时间给你一个研发人员搞一个根本不确定能不能成功的产品,因为他们本身就有任务,也不需要你去开拓,王国民本能觉得这样的模式会有问题,没有自己可以立足的产品,一个公司最终也只能沦为二流。当下就越加心灰意懒,在蓉城邮电部的电信培训班上面,和叫包一农的对脾气,知道了山海市这边,一家企业正在茁壮成长。 只是最终打动王国民的倒不是什么包一农说得天花乱坠的内部宽容的风气,程序人员可以根据自己特长选择性参加各种产品的开发,或者如果你只要有想法,就可以自己申请立项,在公司研发部门找到志同道合的程序员“组队”,什么一旦一个产品研发成功,那么公司会给予其价值百分比的奖励。 最后让王国民心动并且愿意离开蓉城前往山海的还是那份起薪就是三千块钱的工资。 王国民对利发已经产生了倦怠,又对伏龙的高工资产生了兴趣,实在不行,干个一两年,攒上一笔钱离职也是可以的。 结果王国民决定去山海之后,伏龙公司专程派人来接他,就是那个邮电部培训班上和他聊在一起的包一农,这倒是让王国民有些受宠若惊,他在利发从未受过这种待遇。 结果开车来拉了他行李的包一农却告知他先不忙回山海,而是去往另一个市安隆。包一农拉着王国民到了安隆市当地的酒店,径直去了十五楼的一个房间,房间门开,里面是一股子冲鼻子的烟味,一大群人在里面有说有笑。 人群中,一个瘦高的中年男子看到他们,从椅子上起身,他走过来的时候,一房间里的人都停止了交谈,好奇的看着进来的王国民,来人朝他伸出手,“你就是王国民?我程飞扬!” 这个时候包一农才揭开谜底,“程总之前看过了你的《pbx排队机功能阐述》,一定要让我带你来亲自见你一面!” 程飞扬笑着说,“没有直接让你先去山海公司履职,反而转道来了安隆市,没给你添麻烦吧……听到你要加入的消息,我是高兴得不得了啊……” 王国民完全没想到眼前的男子就是伏龙公司的程老总。虽然说自己肯定会受到重用,但是这么还没履职就迫不及待受到老总接见的情况和待遇,王国民还是第一次。 “为什么程总在安隆?这里有项目?”王国民倒是有很大疑问。 包一农就道,“安隆市不是有个贝拓公司的生产厂吗,厂里的副总有意来我们伏龙,结果贝拓公司叫了当地派出所把我们人给抓了,程总过来捞人……我就比较幸运了,把你挖走,还能全身而退……” 程飞扬也是刚刚过完年,伏龙公司派驻在安隆和贝拓一家分厂的副总接触的一位业务员就被贝拓方抓走了,程飞扬也是过来上下打点,把人接出来。 王国民权衡再三,还是道,“这种事本身是涉及到竞争上面的问题,对方抓人这种方式也不光彩,我相信伏龙有大把可以处理这种情况的能人吧……怎么程总还需要亲自来呢?”这言下之意其实也是程飞扬作为公司老总,更应该气定神闲坐镇后方,时间应该花费在管理生产,设计战略发展等宏观方面,怎么还要处理这些事物。王国民要了解这些,因为要确定程飞扬究竟是不是一个不识大体的领导。 最忌讳的还是一个公司的领导人本末倒置。 程飞扬道,“被抓进去的兄弟都是知根知底,结果这年刚过上班,就遇到这种事,而且在拘留所里面,冷房子冷地,估计也不好受,我这个做老总的,得亲自把人给接出来。说到底,能给我们带来人才的,就是功勋,要让他们知道,我在后面给他们做最强大的后盾……小王你能过来加入,我很感激啊……伏龙现在就是缺人,要跟上研发,要做大做强,我们就需要像你这样的人才,研发,销售,客户关系,后勤生产……我们太缺人了。” 王国民点点头。短短察言观色之间,已经得出了结论,程飞扬这样的领导,念旧,记情,同时并不迂腐,亲自过问营救为挖人被竞争对手送进局子的业务员,这种做派,其实也是千金买马骨,体现出伏龙对人才的重视。 相比起王国民当初在利发,可真是一个天一个地。 程飞扬又道,“小王,你是西南理工大毕业的,这可是个好学校啊,怎么,还认不认识一些校友啊,有志于此的,我们伏龙都欢迎啊……” 王国民和程飞扬畅谈了一番,又和在场的一些公司上层相互见过,听到这么一堆人,商量的都是如何发动自己的人脉关系,找到一些这行有经验有技术的人员加入,同时去高校招聘高材生进来,培训人员,加入相关的研发。 伏龙真的是很缺人…… 而开出的工资却又可以说是目前西南方面最高的,那么王国民已经敏锐的感觉到了,伏龙的销售业绩情况……其实很厉害。这才能支撑他们对人才的需求大举扩张。 而仅仅是为了给乡镇卖交换机,目前这样的人才需求,其实有些夸张了。只能证明,伏龙公司的眼界和目标远不止如此。这是一个有雄才伟略梦想的集合体。 王国民想到了程飞扬看过自己的文章,从而这要亲自见自己,尝试着问,“伏龙公司,已经在开发排队机了吗?” 排队机,也就是所谓的分配设备,电信业务中最普遍的一环,简单来说就是能够把打进来的电话转接到各个座席话务员桌前,接受客户预定,解答客户疑虑或者输入客户信息等功能的装置。 程飞扬点点头,也不打算隐瞒,如实相告,“我们是打算进入这一块市场,之前我们有一部分技术储备,但排队机始终不成熟,所以你履职后,我打算让你挂帅这个项目,把我们的排队机搞出来。” 王国民怔住了,道,“程总知道目前国内排队机市场占有率第一的是上通公司吗,他们是电信大排队机最主要的供应商,也是世界很多国家使用多年,稳定和质量都很好的老牌跨国企业,这一块就是铁板,谁都插不进去!” “乍一看是这样,但其实不然。”程飞扬道,“和上通,我们必有一仗,这一仗迟早要打,那么就得提前准备,上通的确是质量好稳定性好,但他们是跨国公司,设备要进口,技术研发要在国外,客户有一点要求,技术专家很难马上反馈。而我们的技术人员拧包就能上门,立即处理问题。这以后就要靠你了,我需要你打造伏龙的排队机产品线,并培养出一批战之能用的技术人员,今年我们会打入蓉城,然后把办事处设立到三十个市里面去,到时候,我们很可能就需要动用到你这一支的力量。” 程飞扬最后拍拍他的肩膀,“加油吧,我们的目标,并不仅仅是蓉城,而是要扩展到全国去!未来的伏龙,要让我们每一个客户引以为傲,甚至我要让国内的每一个人,都能以用上我们的产品而自豪。” 在西川省内,依靠向乡镇小城市渗透,准备在蓉城把国内巨头贝拓公司的份额挤出去。同时在全国电信层面,敢一言不合就把国际公司上通作为对手,甚至已经有预谋的准备在排队机上面和对方交锋。 王国民觉得,同时在准备这两场战争的程飞扬,真的是个了不起的疯子。 第一百四十七章 有点好看 程飞扬投入到了忙碌的工作中,徐兰偶尔也会抱怨,说你这个老板在公司刚起步的时候,整天不落屋,也就罢了,现在怎么也还是这个样子? 程飞扬也只能笑笑说以前是抓营销,抓渠道,现在渠道有项目经理负责,我要抓人才,抓建设。工厂要扩充,生产线要扩大,工厂技术的提升不比实验室技术,都是需要一个细节一个细节去磨,这些可没办法规范化量化,都是存在于每一个一线技术工人的脑子里,这些不盯着怎么行。 而且派出去拉拢人才的人给别人抓了,作为老总要亲自安抚,要跟新来的人员鼓舞干劲,安排战略事务,都需要亲力亲为。 徐兰也只有心疼的提醒你注意按时吃饭,注意身体。 人在干事业的时候,往往精气神都是不一样的,但程燃其实可以看到程飞扬的憔悴,白发也多了几根,但那种精神,比年轻时恐怕也不遑多让。程燃知道自己父亲上了轨道,但有时候也有些担忧,不要父亲事业倒是起来了,身体却垮了,那就得不偿失。 假期里,程燃和程齐重新注册了一家公司,之前他们都是搞得游兵散勇的模式,说是要弄起兄弟生意,除了注册程燃绘画的三国杀美术和文字版权之外,都没有正式成立起一家公司来。两人合计了一下,以两人的名头,注册一家公司。只是名字没想好,看到程齐翻来覆去想一大堆不靠谱的,程燃也就说了个要不干脆叫“联众”? 程燃不知道后世联众平台是什么时候成立的,这个时空还有没有,但无所谓,一个最初时是电脑公司,他们也只是做桌游,就算名字撞车,也无所谓了,主要这个名字好,谙合桌游的核心。 程齐也就拍板那就叫联众。 《电脑报》刊登了关于三国杀的内容,这种桌面游戏第一次依托电脑报的庞大影响力,正式进入了人们的视野,而恰好遇到的电脑报当期发行量突破五十万份,一时间,不知道多少人手头上已经看到了秦西榛那位从事媒体师兄杜鹏润笔的桌游专栏内容。 这也证明了程燃的渠道选择的正确。 那期专栏明示了送给读者两百套三国杀,读者的地址由报刊登记,然后通过程燃这边发货,杜鹏回应说整个报刊的热线电话已经被打爆了。 而且报刊编辑难得的居然没有在空闲时一天泡在游戏里面,一群人结伴在办公室里玩起了桌游,鉴于桌游的热情和易推广性,电脑报打算开辟几期版面,每次介绍一下技战术和玩法,但因为杂志的功能性定位,所以并没有代理销售的打算,可以给友情价刊登桌游的招代理广告,也希望和程燃这边建立起合作,譬如订阅下半年电脑报的客户除了游戏光盘外,还能额外附赠到一份三国杀。以及未来如果有补充包,改进版本,新型桌游,电脑报都可以开辟出版面来,照顾这方面读者的需求。 也就是在这样的情形下,程齐手头上刚买的诺基亚6110电话不断,频频接到了求代理的电话,于是没有等到三月开学,程齐就先一步去了蓉城,准备和各方到来的有意代理方见面。 也不怪程齐这么激动,在程燃勾勒的未来中,要是代理这一笔顺利,未来桌游的销售一个月可能达到三万到五万套,运气好上不封顶。好的年景要来了,市场可能会持续扩大,盗版会疯狂进来,但怎么都有得赚。 只要略略一计算,程齐就觉得自己每在山海多待一天,都是多浪费一天生命。 程齐去了蓉城,程燃其间和秦西榛磨了为音乐节准备的歌曲,在音乐学院附近的琴行租了个琴房,由程燃唱歌,秦西榛编曲成型,然后还是会遇到一些麻烦事,譬如要是音乐节三天都由秦西榛自弹自唱,太单薄了,很多曲子也没法表达到位,效果就要大打折扣,想要一首曲子丰富,这种时候只有出动乐队。 秦西榛还是有自己的办法,凭她在音乐学院的威望和刷脸,一呼百应之下,倒是来了不少学弟学妹和同学,其中就有当初她在一中当教师的时候,慕名赶过来拜会她的,一个小太妹模样叫做宁媛的副吉他手。主吉他手叫做沙楠罗木,从大山里走出的彝族帅哥,现在在山海财贸学院当老师,但以前是秦西榛的同学,现在空闲时也会在山海地下乐队帮忙,一手吉他出神入化。鼓手叫做刘裴,音乐学院在读研究生,也是秦西榛以前同学,以前和秦西榛斗过曲,算是惺惺相惜,秦西榛出面之后,他决定帮忙。 这些人都是秦西榛可以信任的技术过硬的友人,也从骨子里热爱音乐,以前读书的时候,谁演出需要帮忙,一般都是二话不说拿起乐器就跟上,现在山海音乐节开始,他们其实都有些技痒,秦西榛一叫,无论现在在做什么,都停了下来加入。 秦西榛从程燃那里听音识谱的曲子摆出来,大家就围在一起研究讨论,而程燃就在旁边听,要是有什么问题,当即提出来,比如这里应该加入鼓点,这里和弦要转换一下,有秦西榛在场,程燃即便专业能力有限,只要根据程燃所说的多试改进几次,也就能纠正过来。 所以经常程燃提出一个问题后,秦西榛抱着吉他,弹奏一段,歪着头看向程燃,目光炯炯,文学作品经常有词汇形容女孩子的脖颈如同天鹅,程燃觉得真是贴切。 如果程燃指出哪个地方要轻一些柔一些或者重一些,秦西榛就立即重来,一次一次的改,直到程燃点头通过。 这个琴行位于老街的古建筑中,旁边的窗户外就是四合院的一棵桐树。 树影倾斜,每每练习到夕阳落幕,斜阳的光柱就透过窗户倾泻在秦西榛的身上。 她的目光流媚,眉宇轻蹙,纤细的腰肢抱着吉他,丸子头疏出一小绺,尾尖轻轻垂在肩膀上,沉浸在或激昂或悠扬的乐章里,有一种素描般的静穆。 程燃觉得一门心思沉浸在热爱的音乐中的女生,还真是有点好看。 第一百四十八章 评论人 福星酒店的宴会厅进行举行了一场宴席,在座的是山海市委常委的一位副市长,宣传部长,省音乐家协会的主席赖群,以及一干西南方面的音乐人,汪中桦是绝对的核心。 这场宴席上面那位副市长是频繁表达了汪中桦和在座一些音乐人来到山海对旅游节,音乐节工作的支持,甚至都用上了“蓬荜生辉”这种词。 这个时代里,港台娱乐一直都走在内陆前面,以签约港台歌手艺人在内地发行唱片的英驰公司是名声赫赫,在山海这种发展旅游城市战略的地级市,汪中桦要有一首为山海所写的歌曲一炮而红,对山海旅游业来说都是莫大助力。所以汪中桦受到的礼遇不可谓不隆重。 这顿饭吃完,汪中桦和助理回到酒店的房间,确定了往后的行程,助理离开后。汪中桦起身,站在落地窗前,俯瞰这座城市。 体育场那边,主会场舞台已经开始搭建,由这个主会场为中心,周围半弧形,每间隔几百米,分布着六个会场,只是因为舞台的性质,主会场注定是核心,而分会场只能成为陪衬。 想到刚才那顿宴席,众人对他的恭维和推崇,汪中桦悠然自得。他又想到了秦西榛,其实对于那个女人,他并不真就是色中饿鬼,见猎心喜,从乐平洪的推荐和他观察来看,这个秦西榛底子不错,长相也很好看,是有潜力的。在这个圈子,美女就是资源,他在英驰的地位,以及横向在乐坛的地位,这些都需要手头上培养几个人起来,好为他作为向上层突破的桥梁,因此这种情况下,他其实所追求的就是好掌控。 如何能够好掌控秦西榛那么一个刚从音乐学院的象牙塔走出的女子,光是给她资源,为她捧场?对方只能说是感激你,但未必会受你掌控,还有什么比从肉体上占领一个女人,从而征服她的身心来的掌控更直接? 汪中桦向来看不上那些只看着女人的模样和肉体就想上床的人,在他眼里那些不过都是缺少智商和情商的蠢货,迟早有一天完蛋大吉。人要有战略思维,要是那天只是一个想依靠身体上位的女歌手,而不是在他看来可以好好包装的秦西榛,他只会婉拒这件事。 只是汪中桦没有想到秦西榛居然拒绝了,汪中桦等到四点睡过去,直至第二天醒来,房间里也没有人到来的痕迹。 汪中桦又轻轻摇摇头,这个世界上,有能力的人多了去了,但又能有多少人真正能把握机会成功成名?特别是自己这一行,在他这个位置上,看的更是清楚。就是音乐学院的又怎么样,每年音乐学校毕业多少人出来,大浪淘沙,可说到底真正有多少经过正规音乐培养家喻户晓的? 看看这次音乐节,泥沙俱下,那些不远千里赶过来求取曝光率的乐队和歌手,这一行就是这样,站在上游的处于风口浪尖,位于聚光灯下,无不如履薄冰,在下游的拼命向上争取。无数人踏足这片名利场,但又有多少人庸庸碌碌,铩羽而归,人们往往只看到某某某的声名鹊起,却不知道在那些聚光灯找不到的地方,是成千上万个只能默默仰望上面的眼睛。 也正是如此,汪中桦才知道自己手里掌握着怎样的资源。自己手里的权力,才是能让女人疯狂的春药。这个愚蠢的女人,自己给过她机会,可她葬送了,那么也不怪自己赶尽杀绝。 所以刚才给自己助理的交代中,已经特别让他去通知主办方,他之前对秦西榛的推荐,因为临时一些事情取消了。 将秦西榛的名字从主会场名单上划去,汪中桦坐在落地窗前,那些沉寂的会场,将在音乐节来临时变得熙熙攘攘,光芒万丈,这方舞台,又不知道有多少乘风腾飞,多少人梦碎神伤。 …… 王世峰刚刚下了飞机,山海市的机场始建于七零年代,去年也就是九七年刚刚划拨给了蓉城机场管理,是西南支线中起降次数排在前列的航空港。 特别这次山海国际旅游节的举办,往山海的飞机客运量都繁忙起来,有两家航空公司还加开了班次,就是为了配合这次属于让山海“进入世界”视野的旅游节。 不过映入眼帘的山海机场空港和省城大城市里的机场还是没法相提并论,基本上就是一个大厅,很多从通道出来的人汇集在这个大厅里面,像极了在等候班车的车站。 王世峰其实勉强算是个乐评人,他是西南电台“城市之音”节目的主播,节目就是关于音乐的,平时在节目里说流行乐坛大小事,这次来到山海参加音乐节,也可以说是“公派”,这次他就会作为“第一现场”,链接音乐之声直播间,和他的搭档,一个微胖但是声音极其动听,艺名“米娜”的女孩共同把这场音乐节直播节目做出来。 王世峰主持城市之音也有了那么三年时间,平时还给《音像世界》《流行乐坛》等几家国内有名的音乐期刊供稿,还算是有些小名气,至少业界听到王世峰这个名字,也要称他一声老师。 大概因为山海音乐节的临近,王世峰看到这个班次到的飞机有几个熟人,那边一出通道,有助手,甚至被几个举着牌的工作人员上前簇拥起来的带着蛤蟆镜,大约三十五六岁的一个穿着格纹西装的男子,叫做陈一波。不是明星,却胜是明星,属于是国内流行乐坛启蒙人的角色。 这个时代信息获取基本上依靠杂志期刊,陈一波是国内最早介绍欧美流行音乐,最早撰写港台热门歌曲评论的先驱,名气之盛,属于唱片公司都需要拼命讨好的角色,他的一支笔,就是风向标,只要打一个大旗,立即就会有无数拥趸乐评人跟风而起,几乎能够左右很多歌曲风评,据说有唱片公司想要捧红新人歌手,他一份好的评价都是数万开价。捧一首歌数万块钱,吓死人,可就有唱片公司认这个账。 而另一边被另一群人接机的一个瘦高男子叫做韩磊,和陈一波则是互看不对眼,曾经还在《音乐之光》期刊上互相发文互怼过,泾渭分明。 和陈一波拿钱捧人所不同的是韩磊出名了名的毒蛇,被称之为“韩大炮”,他就是以讥讽贬谪为主评价音乐的风格,譬如今年一首《相约九八》,韩磊“新鲜出炉”的评论辣语就是“说实话这首歌给我的感觉就和现场一样,像是村姑站在村东口呐喊,一个叫翠花,一个叫王苹果!”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 偏偏就是这样毒蛇的风格,韩磊的书倒是卖得非常畅销。这更是支撑他肆无忌惮的大肆放炮。但据说韩磊现在都不敢在一些乐迷集中的大城市里公开场合出没,说的话太难听了,以至于很多歌手的歌迷扬言要找他麻烦。 这两个人还只是此次评论团的冰山一角。王世峰有预感,这场音乐的舞台固然吸引眼球,而围绕这个国内第一个原创音乐节外围的骂战讨论,也倍加精彩纷呈。 ========== 抱歉晚了,回老家了各种亲戚朋友的饭局走转不停,过年期间,请多多担待,拱手,抱拳,打滚,猛虎落地式……我会争取每天都有更新滴! 第一百四十九章 凛冬将至 唱片业正在死亡,陈木易已经能够清楚地感觉到这一点。 陈木易是个猛人,算是唱片业的猛人,他的“猛”在很多人看来,其实是没有自知之明。因为他经常在一些公开场合叫嚣着唱片业“革命”,要大家联合起来,不要内斗,对内消除竞争,对外把流通环节的支出尽可能的降下来,至少也要把利润维持在百分之二十以上。 要知道,唱片业的分成比例是从计划经济时代沿革下来的,流通环节上面将产生很大的消耗,以至于花费高额成本进行制作的内容商只能拿到百分之八到百分之十五不到的利润。即一盒卡带音像店买十块钱,唱片公司到手大约只能拿到八毛到一块多的收入。 九二年到九六年是一个黄金时期,陈木易的动地音乐就是这个时候建立,那个时候虽然薄利但多销,还有利益可以挣,但越往后走,盗版越是猖獗盛行,做盗版的五块钱一张卡带或者cd,可以自己只挣几毛钱,其他利益就交给各种渠道零售,形成病毒式的传播,正版是无法与之抗衡的。 单薄的利润下,很多唱片公司倒闭了,现在能留下来的,要不然就是实力雄厚,搞综合娱乐,不仅仅依靠发行卡带cd赚取版权费的公司,要不然专心做明星经纪,靠商演出场费赚到钱的公司。再不然就像是他这样,公司不大不小,用句不好听的话说,还能靠百分之十的利润“赏口饭吃”活下来的。 所以在很多已经不拿唱片当做主营利板块的公司来说,陈木易有点像是热锅里蹦起来的蚱蜢,有些跳梁小丑的意思。 只有陈木易自己知道,唱片业现行的这个利润都不可能持续多久了,据说现在网络上得到下载音乐也是一件很轻松的事情,现在买得起电脑的人并不多,但想象一下,如果未来人人都可以轻松下载到音乐,卡带和cd卖不出去,唱片产业那才叫做彻底的死亡。 时代即将无可避免的倾轧过来,很多唱片公司已经感觉到了寒意,也在未雨绸缪,在前堵后截之间寻找下一个突破点。 山海市的这场音乐节,将行业的目光聚集在了这里。 一来,所有唱片公司出唱片都需要制作成本,要经过对歌手的筛选,培训等漫长的培养才能出唱片,之后还要进行宣传,这就是一笔不菲的成本。音乐节天然能够规避这笔成本,而且让歌手广为人知。其次,音乐节这种形式似乎也是现行音乐产业可以赚到钱的盈利模式,未必不可以进行借鉴。于是也可以说到来的唱片公司都是来取经的。 可惜的是并不只有陈木易有眼光看到这一点,可以说横跨内地港台很出名的大型唱片公司,几乎都有派人来。譬如真言唱片的副总萧柏,架不住人家唱片公司名气大啊,数数港台有名的艺人,张霖,陈松,黄源一个个如雷贯耳的名字,都是这家唱片公司旗下。其余的几大唱片,根据陈木易的消息都有副总级别的人物坐镇。 不消说,音乐节上面表现优异的翘楚,恐怕就得给对方挖个干净,这个年代港台走在前面,文化上面能引领潮流,制作水平技术也在前列,相比起来内地唱片公司只能亦步亦趋,就算自己有生产制作能力,和港台制作一比,说好听点是接地气,不好听点其实就是有点土气。 因此但凡这些大唱片公司名头一摆出来,哪怕是条件苛刻一点,恐怕没有人会拒绝这种和知名歌手艺人共签一家公司的诱惑。 陈木易的动地音乐发展其实也遵循那些大公司的范本,努力显得“洋盘”嘛,这些年签约叫得出名头的也只有三个歌手,陈木易的合作模式类似于经纪人,扣除成本的大头还是给歌手,利润上面比不得那些大公司。陈木易也想着借着音乐节,看看能不能够发现几匹大公司漏掉的“黑马”,虽然这种和大唱片公司抢人的方式实在有些堂吉诃德似的勇猛,但陈木易偏偏就是屡败屡战,这副劲头在业界传来传去,就自然而然成一个笑话了。 甚至有某位圈内大佬半开玩笑似得传出话来,他们吃肉,陈木易就只得喝汤,选些歪瓜裂枣而已。 对于这种闻陈木易有时候也只能苦笑,有什么办法,人家说的是事实,虽然说人是面子里子撑起来的,但要是活都活不下来了,面子又有啥用,能够找到好音乐和歌手才是王道。 只要有丁点希望,哪怕这些大唱片公司都是老虎,他也不怕拼个头破血流的虎口夺食啊。 只是有时候陈木易又觉得有些悲凉,综合各种数据来看,国内的唱片行业,确实已近黄昏,一个时代似乎将在眼前落幕。 凛冬将至,这场音乐节,会不会是最后的一场盛会狂欢呢? …… 由亚太旅游协会,省政府,山海市政府联合主办的山海国际旅游节在三月二号举办,持续半个月时间。 主题上面涵盖自行车运动,马拉松运动,传统庙会灯会,商品展销,音乐节,精品剧目演出,学术研讨,招商引资,美食品评以及文化遗产展演等各个方面多达二十三项活动的内容。 这段时间程燃频繁在电视上看到李靖平的身影,有时候突然觉得恍惚,仿佛一下子又来到了初中毕业前夕在政府大院姜红芍家里补习的那段时光。 有时又觉得很虚妄,像是从未发生过的感觉,甚至程燃就连当时嗅上去觉得女孩身上散发的泌人心脾的香皂气息,都回忆不起究竟是什么样的味道了。 有点想再闻一次。 山海市进入国际旅游节的热闹和喧嚣里。 3月6号,一中开学,高一下半学期开始了。程燃仍然过上了和院子里的俞晓杨夏出门乘车赶往学校报道上课的日子。 偶尔能遇上毒蛇姚贝贝和柳英不坐自己父亲的车和他们一起乘车,只是经历暑假的事情,姚贝贝好像突然在他面前沉默很多,也不经常找茬了,只是有时候仍然会冒出些不轻不重的言语,却不像是以前那么激烈了。不知道是真的对程燃态度发生发自内心的改变,还是成长的原因。 院子里的小伙伴们在一起,好像什么都没有改变,但周围却实实在在的发生着变化,伴随着伏龙公司的发展,现在院子后面厂区的那块空地上面建设了厂房,原有的工厂拓宽了。新的工人宿舍也在建,混凝土结构的高大楼体,让附近单位的看得是直直咂舌羡慕不已。 而对于新学期一中学生来说轰动的消息,是听说美女音乐教师秦西榛已经离职。 原来上个学期末尾,那就是她在一中最后的日子,无数人后知后觉而遗憾,也有不少少年黯然神伤,将青春期那懵懂蠢动的某部分爱慕永远的藏在了心底。 这个时候,也有很多人深刻的理解了徐志摩那首再别康桥的意境。生命中有个人像是五彩云霞一样的来了,又那么悄然走了。 久久怅然若失。 最难以割舍的就是57度乐队的林楚等人,从根本不通乐理,站在舞台上腿脚就打颤颤,到可以肆无忌惮的点燃内心自信火焰的表演,这一切都是拜秦西榛所赐,可她就这么走了,每每一想到至此,林楚几个人就抱头哭得稀里哗啦。 有时候他们也会路过那个音乐教室,仿佛一探头,就能见到那个在教室里跟他们讲世界各地的音乐,讲过去历史和未来,讲自己的理想,令人感同身受到想立即动身走向远方的那个女子。 但定睛一看,却换成了一个戴着眼镜的老学究。 她去了哪里,她是否会继续从事自己热爱的音乐道路,她还会不会回来。每天乘车回家放学路上,还能不能看到那道在古街道上过马路的靓丽身影? 有的人就这样惊鸿一瞥,然后消失于生命中。 很多人这样认为着。 但却并不知道,不久之后……他们将在那个舞台上,再次看到那个熟悉的身姿。 她像是历经流年俗世隐忍的莲朵,即便卑微渺小,不为人知,然而一经绽放,就是绝代风华。 第一百五十章 巧克力的风情 生活仍然在继续,每天下午放学时,程燃会沿着石板路向上,走进一处石墙小院,院子里的梧桐树冒着青绿的嫩叶,琴房里会有清越的乐声传来,夕阳碎落满地。 在院子外面静静听一会后,程燃才会迈步走进琴房,音乐会暂时停下来,秦西榛等人就在房间里,用征询的目光看他。 沙南罗木会提着两口袋打包的附近餐馆小炒进琴房,大家就在外面院子梧桐树下的一块石桌子上垫一张报纸,把饭盒一盒盒铺开。 程燃也和他们一起吃饭,院子里只有这么一方老石桌,石凳子只余一个,其他三个因为年代久远而不知所踪,地上只有当年的断茬,于是大家就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唯一完好的凳子就给大家公认为未来明星的秦西榛了,秦西榛在一群人簇拥中,最初提议让程燃来坐,毕竟其实他出力最大。 程燃摆摆手,秦西榛也就只能被簇拥“上座”,宁媛把自己随身携带的一把交叉折叠小马扎摊开,她有时候外面表演,后台没座位,累了就抱着自己的吉他坐着这个小马扎等演出,堪称神器。刘裴则是把一个空油漆桶拿来倒扣着坐着,沙南罗木搬一张大破鼓,挪了半边屁股给程燃,两人坐在鼓上,就着石桌吃下午饭,这一各有千秋花团锦簇的画面还真是不要太美。 吃过饭就是休息时间,这处院子外面是条十级的石板台阶,地势呈爬坡上坎,旁边是个院子延伸出来的堡坎,离地面大约七八米,秦西榛将那高兀的堡坎石面吹干净,坐下来,双腿悬空,程燃也挨着她坐着,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山海市区。 国际旅游节正在举办,城市遍插彩旗,横幅随处可见,道路栏杆刷着白漆,整个山海市仿佛焕然一新,热闹而喜庆。 如果眺望湖畔,可以看到湖畔对岸一片斑斓缤纷,那是山地自行车赛举办的发车场,四米的彩标迎风招展,往大足寺到草坝坡二十公里的环湖路都设置成了赛场,今天下午的时候,成堆的比赛自行车在发令枪响,向着赛道涌去。 而在市区,山海市投入的警力就有两千以上,大部分主干道都进行了交通管制,招商引资的政府会议,旅游展销会……每天都有项目在连轴转。 只是这个点,灯会的会场那边已经开始聚集起了很多人来。 可以感觉得到旅游节举办得异常成功,那么十三号到十五号的山海音乐节,就更是让人翘首以盼。 “音乐节就是这个星期五了吧……”程燃轻声道,“该准备的也准备得差不多了。剩下的就是尽人事听天命了。” 程燃知道自己能做的其实也不多了,到这种时候,这样一个大型的音乐节亮相,其中诸多变数,已经不是现在的他所能掌控得了。他只能希望那些存在于他记忆中的歌曲,在这个时空仍然可以绽放它们的光彩,当然,这也和演奏者息息相关,秦西榛配上这些歌曲,又会产生怎样的化学反应? “我说我都紧张到不想去参加了,你信吗?”秦西榛笑着,旋即伸手轻扫拍了他手膀子一下,道,“骗你的!我以前也是参赛过很多次的,说实话,论起这种大庭广众下的表演,也就第一次上台有些紧张,之后这种紧张的情绪反倒没有了,只是觉得尽全力演奏音乐或者歌唱而已。这样看来,我兴许是天生的歌唱家。说不定我会火遍全国也不一定噢!” “嗯,我觉得也有可能。说不定你真的会一炮而红,走上最高点,那个时候,你的人生和现在也截然不同,说不定我那时候都只能仰视你了。” 说不定自己也在创造历史。每每这么想的时候,程燃又有一种隐约的期待感。 原本是自己觉得有趣开玩笑的话,但秦西榛却破天荒眉宇蹙起来,想了想,她斜晲程燃,道,“你是担心有那么一天,你我的世界会割裂开来,泾渭分明?” “我只是说说而已,到时候可别忘了角落里的穷亲戚啊……” 秦西榛道,“你想那么多,还没火呢……说不定这只是我最后的疯狂,就冒一个泡,噗!就没了,以后还是该干啥干啥,你要是穷亲戚,我就睡在天桥下面大马路下,到时候你这个喝得起粥的别忘记接济一下我这个下顿饭在哪里吃都不知道的啦!” “你还穿得起衣服吗?” 程燃这番话说完,气氛沉默了零点零五秒,然后秦西榛连掐带打的啪!啪!啪!在他手臂肩膀上又留下淤痕。 自己这是说什么了遭此一劫!? 看着秦西榛一脸咬牙切齿的样子,程燃心里又有一丝暖流,知道她是以这种方式,小心翼翼抹平双方可能对于未来人生分割的讨论。甚至可以说维护自己的自尊。 问题是自己在她面前不该只是个小孩么,哪来什么大男人的自尊。以前自己秦西榛秦西榛的叫她,被她数落没大没小,还变着法用老师的身份报复,现在这是没把自己当小孩看了? 不过也难怪,程燃记得在山坡前给秦西榛唱那些歌的时候,以及最近帮秦西榛校正的时候,秦西榛从头到尾的尊崇,也许并不是因为他这个人,而是对于热爱音乐的人来说,音乐本身就是最值得让人尊重的事物。 “我们经常唱歌,用嗓过度,我爸就教了我一个所谓泡沫音的休养声带方法,简单来说就是仰起头,面部喉头松弛,像是平时你打哈欠,如同漱口水涮喉咙一样发音,令胸腔里的气流到达喉头振动发音,像这样……” 然后秦西榛就毫无淑女风范的仰起头“呵噜噜……”发了一串泡沫音,她又呵呵笑起,冲程燃道,“你试试!” 程燃也依样画葫芦,张开口,却突然嘴唇一凉,是秦西榛的手覆盖过来,一样什么东西被她丢入了嘴里。 这特么是个套路啊! 程燃一脸惊愕的看她,感受嘴里那味道散开,“你下了什么毒?……含笑半步癫?” “一日断肠散!” 秦西榛右边腮帮却鼓着,手摆了摆,手心是一袋金色包装的小口袋,“怕长胖,就一小袋存货,平时不给其他人吃的……好吃不?” 程燃本以为是润喉糖,但却没有预期嘴里清凉油般凉沁沁的味道,反而是一股浓香。 是巧克力。 “甜的……” “还不错。” …… 3月12日。山海音乐节开幕。 开幕式上山海市委常委,副市长,宣传部部长相继致辞,发表了一番旅游节圆满的展望,也希望山海音乐节成为国内的一个先驱,希望未来的山海音乐节,能够越办越大,在国内音乐领域产生引领和导向标作用。 开幕式六个会场同步进行,在会场门口展示栏随意取用的宣传册上标明了每天的表演乐队和歌手名录,而且这些信息也会在每个会场的大门展示栏上同步展示。 音乐节从一点半开始,持续到晚上九点,大概以四十分钟为一个时段,每个时段都会有不同的乐队歌手在各个会场表演。 当然,最受瞩目的还是主会场。可容纳数万人的主会场门票几乎销售一空,而那处传来的喧嚣也最为激烈。 相对而言五个分会场也就最多几千人的样子。但其实现场看上去也还是相当可观,没有主会场人山人海的汹涌,却也有一种小型汇演的氛围。 秦西榛和乐队成员在三号分会场的后台,她没有向汪中桦妥协,所以当时她看到自己在主会场上的名单,自然也就被剔除了,三号分会场是她动用自己关系所能争取到的位置。二来汪中桦也没可能在分会场名单这种事情上针对她,那样一来以他那样的老狐狸来说,就太露痕迹了,而且其实汪中桦看来,主会场才是真正这个山海音乐节的焦点。是所有音乐评论人,唱片公司,业界所关注的主舞台。分会场那都是一些杂牌乐队过来作为陪衬的,就是山海市领导意图让整个音乐节看上去声势浩大而已。 其实真正的主要舞台,还是主会场。主会场人数多,最能形成群聚效应,有什么好的乐队歌手,都能为人所知,分会场……谁会真正在乎分会场上去了什么人,那点人数影响力也远远不够。 所以上不了主会场,其实基本上也就说明了根本不可能被人重视。 头顶上的探照灯从舞台上直射下来,秦西榛的表演在晚上七点半,这个时段上台其实有些吃亏,因为毕竟下午饭分流了一批人,虽然分会场票不贵,dna人们未必还会买票进来继续看最后两个小时的表演。 不过也因为是这个时段,程燃下午放了学就过来了。现在全国流行减负,市一中校长马卫国也只好响应号召,宣布高一高二的晚自习前几个月可以取消,等到临近期末再加上来。 所以程燃还是有空过来。秦西榛化了妆,眼影亮晶晶的,穿着得是一身黑色亮片的演出服,丸子头扎起,上下眼线在眼角处合拢出一道如同墨妙书法的眼尾,妩媚之间又不失英气的铁画银钩,魅惑众生。 当前面的一个乐队离开,主持人念到秦西榛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向程燃点了点头。 然后拾步登台上场。 会场左右两侧个一根集束投光灯灯柱在头顶上往舞台投射出炫目的光明。 秦西榛在下方人潮的喧呼声中上台。而这个时候,更远处爆发出更为剧烈的轰然之声。 那是主会场的舞台。 也是音乐节的真正核心。那里此时聚焦着音乐界的视线和目光,如同一股风暴。而此处她登场的分会场,就是偏离这场风暴的一隅,仿佛被遗忘的角落,现场也就一两千人之间,大概都是图分会场门票便宜进来凑个热闹的。 但秦西榛并没有气馁,身后的乐队就绪,她迎着头顶两盏集束投光灯,来到话筒面前。一时间会场里又安静下去,只有间或大概是因为她的样貌而响起的不正经的嘘声。 她用手扶了扶长杆话筒,收回的左手扶着吉他琴耳,右手向天空平直伸上去,中指和食指并拢,弹了一个响指。 她眼神冰冷而漠然,仿佛已经是统治此间的女王。 眼前的,都是亟待向她臣服的臣民。 音乐世界的臣民。 第一百五十一章 同时爆发 山海音乐节的主会场,表演从一点半开始历经了一个下午,主会场是一个环形体育馆,用很多组液晶屏拼成了巨大的荧幕,和舞台同步,甚至可以把表演者的细微表情都放大在荧幕之上。 能够在主会场表演的乐队多半都是有着大型舞台经验的,比如那个去年在新西兰音乐节演出获奖,在京城那边有点名气的飞线乐队,虽然是小众乐队,但可没人小看他们的演奏编曲能力。又比如空明乐队,从著名的火炉山城走出来,在西南几个大型城市都有不少拥趸,所以这次乐队要在山海来演出,很多人是慕名赶过来的…… 又比如赵乐这样的歌手,之前已经有些名气,也曾发过唱片专辑卖出过拿得出手的成绩。这些乐队歌手虽然不是什么国内家喻户晓,顶尖一线,但来到音乐节演出,要是有那么一两首歌能够从这里传唱开来,再经由唱片公司的包装宣传,一些业界乐评人的追捧,没准就能大火一把。 当然,真正在国内顶尖的歌手乐队,自持身份,是不可能参加这样的音乐节的。 在场握有贵宾席通票的唱片公司乐评人等人士,倒也不是全程参与,毕竟音乐节每天整场八个小时,要全部听完可是体力活,有的唱片公司高层是选择他们提前看好的乐队演出时间到场观闻,要不然就是一些不再视野中的乐队和歌手就让下属事先录音,下来挑选着听,不过这种一般也只是听那么一两首,要是这个乐队歌手不入法眼,也就直接跳过去了。 同时还有专人在音乐节观众席现场进行调查,对演出进行监控,记录出一些观众反应很好的乐队和歌曲,再来挑选评判。 国内大名鼎鼎真言唱片的合伙人副总裁萧柏正坐在贵宾席上,贵宾席是位于体育场两侧的高台上的座席,从这个角度看到的是舞台的侧面,舞台正对着的体育场里已经是一片人潮汹涌的海洋,大约不下几万人,这个时候是气氛最热烈的晚间,下方的舞台镭射灯激射,映照出无数挥舞的荧光棒和手臂。 萧柏暗暗感叹人潮的疯狂和热度,这就是音乐的力量。 其实他这次坐镇山海市,主要是堪称国内四大之一的真言唱片内部合伙人之间现在有些不同的发展思路冲突,有的人坚持做唱片,有的人觉得未来的前景是做明星经纪,做大做高端,一两个明星就能撑起一个公司。而萧柏的看法还是这种音乐节商业巡演的方式。只是内部这些合伙人谁都是个腕儿,各有各的坚持,于是也就各自拉起一支队伍,尝试自己的方针。 萧柏也是如此,在主会场上场的乐队中,就有两支看似是独立乐队,但其实已经悄然在他们真言唱片签约,甚至经过培训打磨后的乐队悄然潜伏。 他们这次其实就是拿这个音乐节作为试炼。 这两支乐队可是真言唱片真金白银砸进去的,请了港台和日本著名的作词作曲人给他们谱词曲,经由真言唱片业内很高的技术进行调制,所以即便是进行现场演出,效果可能比录音棚录制时候打个折扣,但也是全程自带最好的设备,音响,规格比这个舞台标配的高上一层,效果也自然不一样,萧柏觉得这两支“特种部队”参加这个音乐节,其实是有些欺负人了。 纯粹是拿别人的地盘给自己练兵,但这种节省了一大笔宣发费用的事情,不干白不干。 但这就是市场,这就是竞争。其实萧柏也知道,不仅仅他们真言唱片,可以说他们真言唱片在音乐领域棋逢对手的英驰公司,其实也暗中派出了种子库里培养的还没曝光的“种子”。 像是他们真言,英驰,都是天生有平台,有资源,只要你需要,可以找到目前港台的一线音乐人给你作词谱曲,再经由一个合适的时机,譬如这种音乐节,进行一场角逐群雄的“曝光”,一举成名。 不知道是不是他们真言和英驰理念都走在国内前列,因此一看到山海音乐节这种新形式,立即就准备进场争夺资源了。 而他们这两个国内大唱片公司一介入,基本上就要宣告一面倒的压制,无论那些背着乐器带着各种各样的梦想和期望来到山海参加音乐节的乐队歌手如何奋起,最终也只能宣告成为陪衬。 可能最后也只能变成真言和英驰,最不济几家同样制作资源不小的公司角逐的战场。 独立音乐人或者背景后台不怎么样的歌手乐队,注定也翻不起风雨,除非真的有能够堪比对方的作品和表现力,可在拥有优渥资源的大型唱片娱乐公司面前,和人家积累的技术力量相比,再如何才华横溢,恐怕也要捉襟见肘。 萧柏他们真言唱片的第一个乐队刚刚进行了演出,效果的确达到音乐节第一天,目前为止的最好水平,当乐队唱起那首其实是公司重金从一线摇滚音乐人那里求来的摇滚歌曲的时候,现场都嗨到了最高点,从萧柏的位置,看得到有些女生甚至声嘶力竭的跟着喊,那副模样让萧柏想起了昨晚上在他身上辗转叫床声让人心痒的模特。 萧柏拿出一个本子,上面写满了一些专业的评价,他根据自己做的一套评价体系,把这个乐队的表现定义为a级,既这种热度,在音乐节后,可以推出专辑,可能有个不错的销量了。 不过萧柏并没有掉以轻心,乐队表演完已经是晚上八点了,最后一个半小时,还有两个歌手的时段,他决定把剩下的听完,看看自己的乐队是不是今日最佳。 当那个叫赵乐的歌手出现的时候,萧柏皱了皱眉。从他掌握的消息,知道这个赵乐其实已经和英驰娱乐暗结珠胎,在本地他倒是很有些名气,所以他登台的时候,现场的热度也呼啦一下高涨了起来。 看到赵乐出场,同样在贵宾席的汪中桦嘴唇翘了起来。这次来山海,赵乐恐怕是他最大的惊喜。原本汪中桦并不看好赵乐,毕竟只是个三线歌手,有点小名气,但也说明他在自己的音乐形式上面走到瓶颈,应该重新塑造自己的人设,或者重新找到突破,但他也最不好转型,一个半中拦腰的歌手,打不破原先的塑造,想要更上一层楼,难上加难。 然而赵乐的毛遂自荐,特别他拿出来的那首歌,汪中桦觉得是极好极好,也立即灵感大动,给了赵乐一个创意。 于是此时舞台上面,赵乐戴着一顶宽檐大帽,一改从前西装革履的装束,反而是穿着皮衣,土灰色的牛仔裤,蓄着胡须,在万人呼涌中来到舞台中央,他把帽子取下往人群一抛,立即又爆发一阵轰涌。 然后赵乐捧起话筒,道,“山海音乐节,是国内的伍德斯托克音乐节!那么就该有伍德斯托克的精神!伍德斯托克核心是和平和反战的精神……我们也该追求这种精神!因此,我赵乐,今天就在这里,号召世界和平,号召反省战争带给我们的伤痛,一首《孩子眼中的希望》,希望大家喜欢!” 与此同时,三号分会场上面,先演绎了几首自己自创歌曲的秦西榛,决定在今天拿出程燃给她的第一首歌。 她向身后的沙南罗木,宁媛,刘裴看了一眼,大家回以她一个点头的坚定眼神,然后秦西榛面对台下,道,“之前的都是一些慢歌,接下来这首歌,是今天唯一一首快歌,也是我在舞台的最后一首……这首《止战之殇》!送给大家。” 两个会场舞台,一大一小,但是除了编曲之外,几乎相同的歌曲,同时在这个夜空—— 爆发。 第一百五十二章 出事了! 音乐节临近晚上气氛其实越为热烈,一些快歌和摇滚基本上最能带动起氛围,真言唱片潜伏的乐队已经成功证明了这一点,但是当这个赵乐开口歌唱的时候,萧柏还是精神一振。 他先是仔细的听着,身为真言唱片合伙人副总,他本身也不简单,这些年做过很多接触过很多前沿的东西,这些汇合出来就是资历和眼界,因此很多业界场合,有人提一个东西出来,他能立马反应,随即和对方探讨起来,直至看到对方心悦诚服的样子,这种高人一筹,有种独登高楼一览众山小的骄傲,也因为这些资历阅历,也让萧柏在很多人评价中有“眼界高瞻”的称誉。 但萧柏发现,这首歌比他目前所知道的前沿风格,还似乎更为超前。此前的流行乐坛中,从未出现过这种曲子。 听完歌曲主体第一遍,赵乐终于从手头上翻开了歌单,从中翻找出这首歌的歌词内容,对比着来听了。 赵乐当然不可能唱成这首歌原唱那种嗓音,实际上当时程燃所唱的时候也不是原唱,相比起来吐词清晰很多,那种呢喃的唱腔是程燃追求不来的,只能突出这首歌的节奏和内容。 作为音乐人,赵乐当然有随身携带录音笔的习惯,当时在外面打电话,其实电话早结束了,只是避免了回到桌台前的尴尬,所以故意在场外抽了支烟,而程燃唱的时候,那段最开始的吟唱委实让他有些意外……“恶夜燃烛光,天破息战乱,殇歌传千里,家乡平饥荒。”有一种当年黑豹乐队的感觉,他下意识就摁动了兜里的录音笔,在树后面全程听完了这首歌曲。 那之后回去更是细细琢磨,一个段落一个段落的分析,最终还是把歌词结构曲子给挖掘出来了,也并没有和程燃原唱的一模一样,根据他的需要,改动了不少。但这首风格独特的歌曲,却是的的确确给扒了下来。 赵乐后面再把这首歌呈给汪中桦,邀请汪中桦编曲,汪中桦也有所意动,于是“半推半就”的应诺了赵乐在这首歌编曲上署名的要求,根据节奏作曲进一步编了曲,在音乐节这种场合上面,赵乐以刻意沙哑的嗓音唱出来,这首歌至少风格上面,就一下子抓住了现在几乎没有人体会过这种风格的耳朵。 特别是夜里的音乐节,大家喝着啤酒,感受着气氛的升温,再有这么一首所谓反战这么宏大却又政治正确主题的东西出来,氛围立即直线拔高起来。 此时此刻,不光是真言唱片的萧柏,这边,在底下的一干表演过或者下一场的乐队,目光都集体看向了舞台…… 有的人皱起眉头,“怎么回事?这什么歌啊……” 但是此刻数万人的体育场草坪上,无数的手挥起来。 “赵乐!赵乐!赵乐!”“赵乐!……” “赵乐,牛比,赵乐,牛比……!” 很多乐队成员回过头来,甚至就连刚才登场,以为已经达到了全场气氛最高峰的灵越乐队,此时也不得不收回目光,“这首歌……的确很容易在这种环境下把人情绪给吊起来……” 其实赵乐能够达到这样的高度,未必没有他们这支乐队用真言公司背后重金打造的歌曲把气氛预热了的缘故。 然而起承转合,有时候往往就是一个时机问题,就成王败寇,赵乐的确把音乐节会场的热度,炒到了今天的最高峰。 而也在这个时候,刚好在这个时段,在“城市之音”电台对音乐节的直播间里,节目主持的王世峰正好采访被称为“韩大炮”的韩磊。 直播间位于在体育馆平层一个作训室改造出来的房间,直播间里的荧幕倒是和舞台的摄像机同步。 韩磊此前在直播间直言无忌,根据王世峰得到的电台热线反馈上面来看,有骂韩磊的,“什么人啊!你看说的那些话,凭什么对灵越乐队这么苛刻,你谁啊,最好让韩磊闭上他的臭嘴……”也有追捧他点评辛辣的,“韩老师经常能一针见血,乐坛太需要他这样的人执鞭了,不是任何人都可以称得上音乐人歌手的称号,是该让一些人原形毕露。我们支持韩老师!” “韩老师大可再犀利一些,倒是很希望听到他对爱忘忧乐队的点评,最近这个乐队可是一首一首的歌拿奖啊……” 而此时听着赵乐这首歌唱完的韩磊,第一次皱起了眉头。 王世峰也回过头来,对体育馆那头的汹涌望洋兴叹,这个时候也解说道,“现在我们在现场已经明显可以感觉到了赵乐这首歌带来的热度,我想大概很可能是今天的音乐节最火爆的一首歌了吧……韩老师在赵乐这首此前从未出现过的新歌面前有什么评价呢?” 这个时候赵乐这首歌曲的表演也已经结束,王世峰注意到韩磊手上正看着歌单上面的歌词内容,片刻后,他对着此刻大概是覆盖了整个西南省界的“城市之音”直播话筒道,“原以为赵乐只拿得出一张《追逐》,结果这几年不见,竟然在风格上面突破了……” 王世峰知道韩磊能说出这番评论可不简单,这还是今天他首次正面评价某个人,可以知道明天恐怕一些跟进音乐节的媒体,肯定是譬如一些《韩磊公开承认赵乐风格的进取》,《毒舌韩磊对赵乐刮目相看!》这一类标题的内容。 停顿了一下,韩磊双手环抱起来,语气有些尖酸刻薄,“这首歌我说不好,第一时间想说这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但是仔细的听下去,特别是第二遍的时候,我居然开始有点想跟着唱了……这首歌从立意上来说就很超脱,我这个人重感觉,整体听下来,觉得有种拉屎般的酣畅淋漓……要是说了什么不太好听的,道个歉,我这个人粗俗,有什么感觉说什么,实话实说而已……” 王世峰也只有苦笑,知道韩磊这个人说话就是这样,说着你的好话,保管会插入一些让你眼皮刺跳的,总归评论任何一个音乐人,就不会舒坦。 韩磊说着又停顿一下,“不过话说回来,要是十年以后,很多歌都死了,当人们听都懒得去听的时候……这首歌,可能会是最后活下来的那一批。” 王世峰凛然,知道韩磊这轻飘飘的说话,却已经是极高的评价了! 与此同时,接受着其他电台采访的另一个重量级乐评人陈一波,倒是和英驰娱乐的关系不错,所以采访中也是极尽对赵乐的赞美,而且面对一向和他“不对付”的韩磊,陈一波还难得的表扬了韩磊这是识英雄重英雄。 现场的最高热度,两大乐评人难得的联袂捧场,各个电台的跟进报道,甚至以赵乐本身的名气,风评仿佛一瞬间就蔓延了。 “赵乐音乐节新歌风格怪异,嗨翻全场!” “《孩子们眼中的希望》这首歌可能要堪称音乐节第一绝唱!甚至对乐坛也是一次冲击!” “赵乐《追寻》蛰伏之后,时隔多年,涅槃归来!音乐节大放异彩!” 音乐节上,无数参加的人用随身携带的录音机录下了赵乐的这首歌,反复播放,然后开始传播了出去,向着山海市街头巷尾扩散。 …… 第一天的音乐节完毕,萧柏返回五星级酒店,助手送来的磁带里,是音乐节主会场上所有引起最高热度的歌曲,有八首之多,萧柏从头到尾听过一遍后,那些歌不是说不好,就比如他们真言唱片为两支乐队制作的歌曲,符合流行的一切元素……然而……却并不出奇! 因为有些音轨还是沿用的经典歌曲,所以听着大概很顺耳,但听众们估计都会有在哪里听过这种似曾相识感。他可以保证,明天他们第二支私底下支持的乐队出来演奏,也还是达不到今日赵乐的这种效果。 所以最终萧柏不得不承认,赵乐这首歌,最前端,最特别,最特立独行,最让人过目难忘……因此,也可能最为惊艳! 这场音乐节之后,这个赵乐,恐怕就要凭借这首歌,再加上英驰公司的宣传,凭借这波热度一跃而起,至于能到什么地步……恐怕进入今年的乐坛前二十排名,也不是什么遥不可及的目标。 只能说这是英驰的运气啊!真是让人嫉妒啊…… 也就在萧柏咂摸这一切的时候,突然助手紧急的敲门,萧柏开门,有些不耐烦。 但助手却第一时间闯了进来,第一句话就是,“萧总,听说了吗……” “音乐节那边……出事故了!”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天塌不下来 1998年,在山海市的记忆中,国际旅游节上面的音乐节活动,还是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波,让这场音乐节一度跌宕起伏。 音乐节本身现场就有人自带录音设备录制歌曲,不过毕竟也不是人人都有便携随身听,有的甚至干脆抬着那种大型装一号电池的录音机,这倒是音乐会的一景,但在接下来一些爱好者碰头分享的时候,便出现了问题,主会场和分会场发生了两首宣称是来自不同歌手的“原创”歌曲节奏旋律,甚至歌词几乎相同的情况。 要是都是不出名的乐队,可能有撞车的情况,那也就罢了,也大概没有多少人会真正的往下追究,但关键一点是其中的一首歌来自赵乐。 赵乐这首歌是当天主会场最佳,甚至开唱时就有音乐人接受电台采访预言这首歌潜力无限,很可能成为赵乐风格转变的一个转折点,唱片公司方面惊讶于赵乐的潜能,大家再一看编曲是汪中桦,有嗅觉敏锐的立即觉得,这首歌不说流行,但至少可以为现在乐坛很多模仿国外的词曲创作上带来一个焕然一新的局面,要是宣传到位,运营得好,很可能给乐坛带来冲击。 就像是七十年代到八十年代,内地第一次听到漂洋过海的邓丽君,会生出“歌居然还能这样唱”的感觉。或许流行程度上达不到那样的程度,但至少在识货的业界来说,这种歌曲是开创性的。 然而就在一片对赵乐的褒扬之中,突如其来的出现了这么一幕,赵乐原本是原创的歌曲,竟然和分会场一个叫秦西榛的女主唱撞了车。 情况先从看过音乐节的人们口中蔓延出来,当天晚上,就已经有几拨人在外面的烧烤啤酒摊打起来了。 本身音乐节一结束,山海所有的夜宵小吃摊都人满为患,到处都是三五一簇,喝着啤酒,热火朝天的讨论今天音乐节上各个乐队歌手,哪首歌如何如何之类…… 不可避免的就会出现结果主会场和分会场两首歌撞车的争论,这边吃东西的一方说不用说了,就是个想出名想疯了的女人抄了赵乐的《孩子眼中的希望》这首歌!赵乐名气在这里摆着,肯定珍惜羽毛嘛……难道还抄一个没名气的选手歌不成?肯定是赵乐这首歌被提前泄露了,拿给人抄了去,至于怎么被抄了,下三滥的各种手段还少么……不是说两首歌的编曲不同吗,也就是了,对方肯定不敢明目张胆的抄赵乐啊,肯定进行了化用…… 但另一边从三号会场出来的就大骂放你吗的狗屁,你哪只眼睛看到是秦西榛抄了赵乐,而不是赵乐抄了秦西榛的,有名气就是挡箭牌了?没名气就活该理亏被踩踏,什么时候音乐上的真理是用谁在这一行的权力大小来决定了? 这边从主会场下来的就一脸揶揄,说唉哟,连主会场票都买不起跑去听不入流分会场的人,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说音乐的真理? 从分会场下来的气得浑身发抖,说主会场没有我们喜欢的歌手,而且人挤人,就喜欢安静的听歌不成? 那边就继续讥讽,说所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你们这样的就爱找借口,当然只能听一些抄袭的三流辣鸡音乐! 那边的还待说什么,这边已经忍无可忍的轰然而起,啤酒瓶啪得在那个叫嚣得最厉害的人头上开了花,这边轰的扑了上来,夜宵摊上,汤汤水水锅碗盘碟都给炸上了天。 分会场没有主会场那么多人和嘈杂,其实另有一番风味,而且一些小众歌手和乐队在这里表演,很多都是冲着这些人而来,属于死忠,也不随音乐大流,安静听歌的其实占大多数。 今天听下来,他们之中有不少人都对秦西榛和她的歌曲折服。有时候纯粹的热爱就是这样,那个女孩站在台前的台风,那种古典和现代激烈冲撞的感觉,无论她是优雅的弹奏,还是热情四射的摇滚,都是那么不容亵渎。他们为她的那种神采所折服。所以当听到有人对她贬谪冷嘲热讽的时候,这些人第一个忍受不了站出来,像是捍卫心头某种热情的斗士。 也许老去和死去是每个人人生不可避免最后的终点,而还能为捍卫心中的热诚而战斗,才是活着的证明。 这样的战斗这一夜在很多地方爆发。 派出所连夜出动,有的人被带往派出所时,还是头破血流。 这场事件,不可避免的就这么震动了山海,乃至于这个音乐节。 秦西榛等人当晚表演完毕后,就在后台对明天演出进行准备,把乐器搬到陈列室,等到九点半闭幕后十点过左右,会场这边人也走得七七八八了,她和乐队一群人才出了会场,这个时候公交车已经收班了,因为大家住的方向都不一致,决定先走上一段,到三岔口的中央花台处打出租车,结果走在路上的时候,就亲眼目睹了街边发生的一起斗殴。 警车过来把两拨人都带走了,但围观的人群却说着整个事情发生的始末原委。 “说是分会场那边有个姓秦的女歌手唱的歌和主会场赵乐唱的歌一模一样,就是歌名不同,双方都在争论谁抄谁而打起来了……” “这个事情,我想应该也是分会场那边抄人家的吧,毕竟赵乐有点名气的噢,歌也是汪中桦编曲的,都是专业的音乐人,分会场那些都是什么歌手乐队,论才华也比不上别人吧,要真比赵乐厉害,哪还不早火了,至于在分会场凑个人数么?” “听说那表演的歌手乐队还是我们山海本地的……要真是这样,可丢脸死了!你说谁的你不抄,偏偏抄个赵乐的,这种事骗得谁来?” 听到周边这些沸沸扬扬的讨论,这下整个乐队才如同被雷劈了一般,因为程燃在演出结束后就先走了,所以这个时候也没法第一时间找他确认。 但沙南罗木,刘裴,宁媛都齐刷刷的把秦西榛给盯着。眼神既有对这些言论的愤怒,又有关切,事情传成这样了,山海又是个小城市,还不知道会对秦西榛本人,以及她的家头人造成多么大的影响和波及。 在网络不发达的年代里,山海这个小城市但凡有什么事情发生,那传播速度堪称光速。 面对众人的目光,秦西榛眼神沉凝,事实上这个时候她的bp机已经传呼不断了。 她低头看了一眼,程燃的,以及她在音乐节会场后台那些朋友的,甚至还有自己母亲的。 看到程燃发来的那一段“回我讯息”,她又莫名心情大定,抬起头来,道,“我没事,这件事不是那么简单,曲子是来自程燃,我绝对相信他。赵乐肯定因为什么渠道用了,大家先回家,明天只要天塌不下来,我们的表演就照常进行。” 第一百五十四章 出手就是碾压 秦西榛记得很多年前在山海,有一次在人挤人的公交车上,无意间发现一个男生面如土色的发抖,身后一个人正用刀抵着他的腰,同时空出的手在他裤兜里搂钱,大概也就是中学时代,那时候无论是当事人还是遇到事情的她,都没有任何处理类似事件的经验,更何况还是学生。但是在那个小偷朝她恶狠狠看来的时候,秦西榛突然大声说:“叔叔你的刀哪里买的,还真是很好看呢!” 最后那个小偷被一车人扭送派出所,原本以为也只是个插曲,结果逛街回家的时候,秦西榛就听到了自己母亲说起今天一趟公交车上,贼如何如何持刀抵着学生不敢声张,有个小姑娘机智勇敢,用这种方式喝止,你以后都要学着一点,这样的孩子多机智…… 最后秦西榛说了来龙去脉才让母亲相信原来大家传闻中的那个女孩,就是自家女儿。 那件事情后秦西榛就有一种感觉,世界很小,这个城市更小,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人们口口相传,不一会大半个城市就人尽皆知了,更何况如今是音乐节上发生的大事。 回到家来,自己父母秦克广和罗欣就坐在沙发上,气氛沉肃,因为之前秦西榛预先说是要参加演出,本身这种情况就很正常,她也时常表演,基本上引以为常,结果今天单位里李家的孩子去看了音乐节回来回来说起发生的事情,他们才知道秦西榛参加的是音乐节。现在两人都睡不着,非得等到秦西榛回来。 回到家看到情况,秦西榛先稳住迫不及待询问的母亲,说打个电话,于是这个电话打给了程燃。 今天下午放学后,很多学生都前往了音乐节,程燃也是通过俞晓知道的这件事情,第一反应居然还有这种事。往往说江湖复杂险恶,大概也就是指这样的事情,程燃尽管不是个雏儿,也觉得有些不可思议,当时现场那么多人,难道随便一个人不是人证,证明这首歌出自程燃,赵乐居然也敢用? 是了,程燃想了一下,大概也就明白赵乐打得什么主意了,他不过也就是个高中生,翻腾不起什么风雨,赵乐把词曲结构拿去,重新编一下曲,即便当天有人听过,但是在一个普通高中生和赵乐这个声名皆具的人面前,恐怕也会认为这首歌最早来源于赵乐。作为一个高中生,大概也没人觉得他有多大的能耐,即便闹上去,很可能赵乐有的是息事宁人的手段,给笔封口费,或者实在不行,把词作者给他加上去。只是这种事,当时并没有提出来,赵乐也是抱着欺他一个高中生翻腾不起什么风雨的心态,或者本就事急从权,根本用不着和他商议吧。 只是怎么也没有想到,程燃会把这首歌给秦西榛,然后同在音乐节上表演出来。 这样一来,事情就闹大了。 音乐节主会场和分会场,虽然是同一个主办方,但其实系统不同,主分会场之间基本上能够鉴别的就是歌曲名字会不会相同,至于内容这些,当然就没有专门的人再进行比对,而且有的乐队歌手会临时改歌曲,所以基本上是不会比对歌曲内容的。 秦西榛来电话的时候,程燃把赵乐大概盗用的前因后果说明了一下,最后还是让她好好发挥,然后说了一番应对方略云云,秦西榛听完后放下电话,这才面对征询自己的父母,把实情说了个清楚。 最后秦西榛对秦克广露出一个勉强的笑容,道,“爸,抱歉,让你失望了吧……我最后还是去参加那样的音乐节了。” 她知道自己父亲这个教授对于古典乐的执着,近乎于是固执的审美。一辈子都在向她灌输古典乐的宏伟和美妙以及哲学意境,对于通俗流行音乐的鄙夷和憎恶。 在他的权威之下,秦西榛在家听一些流行乐都像是做贼。所以当有一天秦克广发现自己的女儿不是堂而皇之的坐在钢琴面前,而是拿着话筒站在“浅俗和众”的舞台,可想而知他此时的冲击。 在秦西榛看来,兴许迎来的也是秦克广劈头盖脸的批评,但他却什么都没有说。 秦克广沉默片刻后,道,“我没有什么可说的。” 秦西榛心头一沉,其实这些年之所以一直背着秦克广,到后面并不是因为他的权威,因为他的庇护,其实正是因为自己已经拥有了飞翔的能力,而不愿意看到他有一天发现自己衰老的翅膀再也影响不了她的方向,使得最终不得不看着她远离的失落。 那些退让也好,妥协也罢,秦西榛一直都在试图推迟这一天的到来。 难堪的沉默之后,秦克广道,“流行音乐的生命力,是无法和古典音乐相提并论的,往往都是一时的气氛使然,没有万古长兴的风范和价值,即便红得发紫,也往往昙花一现,一个歌星五十年后,估计也就没人知道他是谁了,但五百年后,全世界仍然知道贝多芬。你确定还是要走这一条路?” 秦西榛想了想,轻声道,“其实我觉得古典音乐,也是在历史中不断筛选才成为现在的古典的,莫扎特贝多芬那个年代,他们的音乐就是当时最流行的,就像是我们的古文一样,你能说白话文和文言文相比有高下之分吗?那岂不是很多伟大的作品都要蒙尘。流行音乐在时下是流行的,但未必不会出现像是古典乐那样流芳百世的作品。前人的东西再好,也终究只是亦步亦趋的跟随,而我想走的是自己的路。就算是昙花,那也要绽放后人们才知道是昙花,否则也就是花骨朵而已。更何况,哪怕短暂的绽放,却能让人们闻到一时之清香芬芳……这也是很美好而幸运的一件事呢。对吧,爸爸?” 秦克广和秦西榛对视,片刻后,他点了点头,“以前我在你的相册上写,你是一个女孩,我不希望你的人生漂泊,希望你早日成家立业,稳定富足而幸福。但既然你选择这样一条路,那我还是再送你一句话:把一切交给时间,把人生视作修行。” “好好唱。让那些弄虚作假的宵小鼠辈,看看我秦克广的女儿真正的本事。” “我打磨你让你浸润古典乐这么多年,流行音乐这种东西,你要真正热爱,难道还怕玩不转?让那些什么赵乐见识见识……要论功底,他算老几?” 秦西榛其实蓦然发现,虽然秦克广这么多年近乎于不讲道理的对她进行约束和填鸭式的乐理灌输,这其实也使得她近得了他的真传,秦克广是个兢兢业业的古典音乐教授,但正如他所从事热爱的事业一样,古典音乐到了今天也是小众,永远不会有那种人山人海喧哗疯狂的情况发生,有的只是静悄悄的演奏厅,一曲终了间歇短暂的掌声。但那种严密的音乐逻辑性,严谨的结构,精美的形式和哲学意境的深邃阔远,是真实而永恒流传的。 拥有这样传承的秦西榛,就像是掌握着绝代内功,体内拥有雄浑的宝库,程燃充其量只是一把开启她宝库的钥匙,只是引导教授她发挥特长,传授武学招式的导师而已。 就像是所有那些武侠小说里的一样,一旦秦西榛掌握无招胜有招,恐怕一出手…… 就是碾压。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不是一个段位 人类的密谋能亵渎世上一切的事物。 音乐节的深夜。 酒店,汪中桦的房间,灯光敞明,但桌子上的茶杯烟灰缸里塞满了烟头,满屋子都是呛鼻的烟气。 汪中桦翘着腿,眯着眼打量眼前的赵乐。以往那个意气风发,甚至在今日得到了众多音乐人唱片公司好评的赵乐,却在汪中桦面前显得局促拘谨。 先前在这里的经纪人助理已经全部摒退,汪中桦食指拇指捏着支烟,在沙发上翘起腿,目光似乎要把赵乐刺穿,“你给我说老实话,这首歌究竟是怎么回事?” 赵乐知道该来的终究要来,刚才通过助手经纪人那边收罗的情报,已经汪中桦动用了英驰的能量私底下打探,林林总总的信息汇集起来,总而言之出现了这么一个情况。 现在是业界发现了赵乐的潜能,音乐风格的转变非但没有丧失人气,反而在诸多音乐电台直播中大获好评,根据音乐电台的热线反馈,和音乐节现场的反应是相同的。乐评人出奇的一致认为乐坛需要新风格的出现,即便有少数意见不同,那也是个别的哗众取宠,或者人微言轻的意见相左。甚至传闻说音乐节现场的录像,已经呈在了几个音乐圈上面的大佬面前。 然而,关于赵乐和音乐节现场一个普通歌手在这首歌上面撞车的情况,各方也有所察觉,山海市发生的几起因此导致的群体性斗殴事件,更是让这件事加速了发酵。 恐怕用不了多久,这件事就会被很多人知晓,而究竟是一场丑闻还是有惊无险的风波,就要看他们接下来如何应对处理了。 所以现在赵乐才在汪中桦面前,究竟是如日方升的前程,还是一掷千金的荣华富贵,都要看这大好形势面前是否能尽力一搏了。 “最早的时候,这首歌是在上个月聚会,从一个学生那里听到的……我觉得很特别,主题也很好,似乎也很契合音乐节,于是就用了……” 汪中桦猛地起身,上前揪起赵乐的头发,扯得直见头皮,照着那张脸就扇了两巴掌。 巨大的脆响声过后,赵乐惊怒未定的捂着脸,脸上白一阵红一阵,汪中桦因为扇得用力手都在微微颤抖,一张脸阴翳至极,脸皮上的横肉都在拧动,“你他吗扒了人家的东西敢让我来编曲!你搞什么!……你这是找死把我也拖下泥坑。” 以往那个似乎在很多地方都吃得开的赵乐此时也只是手掌捂脸,沉默了片刻,道,“当时以为只是个学生,谁知道那个女歌手也唱了同一首歌,说不定……也是扒来的……” 汪中桦坐回原位从烟盒里再取出一支烟,点燃抛下打火机,道,“你确定只是一个学生唱出来的?” 汪中桦点点头。 “现在问题是,不确定对方是不是在版权局有底子……但这些倒是不太重要,就算是有底子……”汪中桦捻着手上的烟旋转,淡淡道,“那也可能是从你那里来的。” 赵乐猛地抬起头,“你的意思是?” 他心头狂跳,知道自己赌对了,刚才挨上两巴掌,显得又惊又怒,其实在他来找汪中桦说明情况的时候,也未必没有料到这一幕,所以三分是真,七分是演。 目的最终还是把汪中桦绑上自己这一条船,思路是对的,汪中桦怎么可能让自己有污点。更何况,他赵乐今趟音乐节,已经形成了气候,并非不值一钱可以随手抛弃,他汪中桦要是豁出来帮他,他赵乐眼看着就是能趁风而起,运作的好,日后名气,在业界地位,都不可同日而语。 到时候不仅可以提升汪中桦在英驰集团的地位,更因此和他结成同盟,以后也是汪中桦在乐坛的战略盟友。民间有句老话叫多个朋友多条路,在业界,岂止是多条路这么简单……只要赵乐未来达到一个程度,人脉一勾连,那就是铁板一块,就是能量的组成部分,你敬我一尺,我还你一丈,大家合作共赢,业界又是非零和博弈,蛋糕是越繁荣越大,凭什么不联手壮大,为什么有的公认的大佬一句话功夫就能调动四方覆雨翻云,无人敢得罪,就是这个道理。 相比起来,这两耳光实在不值一提,只要能够成为这场风暴中最大的受益者,只要未来能够连登几级台阶,能够问鼎前列位置,他再挨十几个耳光,哪怕是让汪中桦打倒手软,他还要笑着给他端茶递水,恭恭敬敬把满是淤痕的脸呈上,问他要不歇歇再来? 中华文化博大精深,越王勾践都能卧薪尝胆,他赵乐眼看着就能一步登天,这点委屈算什么? 汪中桦轻描淡写,“这件事,只要背后没有英驰那样的后台,就算是有注册版权,那他们也守不住。那个秦西榛我知道,川音山海毕业的,你的后辈,这点就可以做做文章了,你大可说明,这首歌是当年所作,那么他们的歌哪怕再留着底,说服力也有限得很……谁知道那个秦西榛,当年有没有对你的歌觊觎?” 赵乐一听,就知道姜还是老的辣。如果他们站出来,发个声明,表明自己的音乐是当年所作,那么秦西榛恐怕再难拿出有效的证据证明这首歌最初始的来源,毕竟赵乐就是她在音乐学院的前辈。谁知道会不会出现一时心切用上赵乐以前的歌的情况。 就算注册了版权,一来业界目前很多版权问题根本就是一团乱麻,一般的音乐人版权保护意识也有限,基本上不会把早期作品拿去注册公示,要是秦西榛出示了版权,那就更有问题了,难免没有欲盖弥彰的嫌疑。毕竟也有可能偷了别人没注册的作品自己注册的情况。要是真是如此,那么以汪中桦的背景,引导一些评论人往这方面猜疑下去,舆论上面很可能就会呈现一面倒,毕竟秦西榛这个时候出示版权,又太可疑了,像是早有准备,赵乐到时候只需要做出一副义愤填膺的样子,自然能引得很多人攻击秦西榛为搏出位不择手段。 就跟那些港城杂志报道的娱乐圈一样,这年头这样的女人在娱乐圈杂志上比比皆是,很容易找到各种各样的原型套用到秦西榛身上去。 在汪中桦一番沉着而不紧不慢的解释应对之下,赵乐是听到喜上眉梢。又暗暗感觉到眼前这个戴着副黑边眼镜男人的厉害。 难怪汪中桦在业界很吃得开,也是颇有威名。 要论起玩这种战争,作为英驰合伙人的汪中桦有的是喉舌和手段。 秦西榛怎么跟他们玩? 第一百五十六章 圈套 3月13日,星期六。 音乐节第二天。 经过当晚的发酵,其实第二天关注这件事的人还是不少。唱片公司在观望,一些记者也在旁敲侧击的通过各种渠道打听,甚至想要采访一下赵乐。最后赵乐和汪中桦还是接受了一家和英驰公司关系良好的东南广播的采访,一并在演播厅的还有《南华都市报》,《明日星刊》,《今日娱乐》等报纸杂志的记者。 而就在这天早晨,仍然是在那个曾经练琴的琴房小院子,秦西榛,乐队成员,还有程燃,一群人就坐在收音机面前听着这场直播采访。 那带有港台腔的电台主播和赵乐进行了一番拟定好的问题问答之后,开始提及昨天音乐节的撞车事件。 电波的声音从喇叭里传出,秦西榛看了程燃一眼,眼底虽然很平静,但仍然有那么一丝紧张。 果不其然,赵乐先是很无辜的表示这种事情还是第一次听闻,紧接着公开了这首歌的创作历程,表示自己年轻时就对伍德斯托克音乐节向往至深,一直想写一首有关于反战的歌曲,早在以前学院的时候就写好了这首歌,甚至还说自己在音乐学院就曾经弹唱过了,后面做了歌手才把这首歌给了汪中桦先生,汪中桦看过后希望能合作,后面帮自己编了曲,直到音乐节,这首歌才以这样的方式公布。 整个过程中,汪中桦都从旁以恰到好处的言语应对。 “真是无耻至极!”在财贸校做老师的刘裴啐了一口,一脚踹在了破鼓上面。沙南罗木义愤填膺,宁媛则是听得眼珠都泛出水花。 尽管程燃昨天已经提前预警了对方可能的应对,但真正听到对方在电台里发布这个声明的时候,那种对方经过了密谋打定主意用名望和势力掩盖这件事的行为,变成现实的一堵墙,欺压了过来。 秦西榛揽过宁媛的肩膀,宁媛看着秦西榛一头青丝面容冷静,心头好生佩服师姐。 这个时候那位电台主播的声音传来,又开始抓重点,“赵乐说您以前在音乐学院表演过?那老师您知不知道,那个和你唱的同一首歌的女歌手,不巧也是你们山海音乐学院出身的呢!这么说来,你还是她的前辈了……” 宁媛握着秦西榛的手突然一紧,秦西榛拍拍她的手背安慰。 都市报的记者声音从电台里传来,“既然是赵乐老师在学院里先创作的,那么那个叫秦西榛的女歌手作为后辈,那就是对你的抄袭了。真是可惜啊,那个女歌手据说本身也是有能力的,怎么会做出这种事……” 旁边星刊杂志的内容编辑就笑,“有什么不可能的,想出名想疯了的,难道还少么,我在这个圈,见的多了,别管外表长得如何,有模有样的,干起鸡鸣狗盗的事情来,那是一点不差。” 那杂志编辑紧接着说起一些花边事情来,一干人在电台中嬉笑怒骂,横眉冷对,倒是把直播气氛炒热不少。 宁媛发现秦西榛揽着自己肩膀的手也有些发紧。 电台主播适时插口问,“赵乐老师,这个时候很多听众朋友打进热线留言,谴责这种无耻盗用的事情,他们觉得应该严惩,都想听听你下一步会如何追究。” 赵乐也就笑了笑,“大概她自己也没有想到吧……不过毕竟只是一场表演,也不必太过苛责,我本身也是一个创作者,也是那个阶段过来的,我很能体会有时候一些不得已的心情,不过我还是保留法律手段吧,只要对方不在公开场合演唱她的那首歌,就放她一马吧。” 电台主播就道,“您真是太大度了。那么汪中桦老师,你的意见呢?” 汪中桦微微一笑,“我本身对这种事情,是深恶痛绝的,但既然赵乐放人一马,本着宽容态度,那也就这样吧,但如果事态仍有变化,对方不依不挠,那就只好付诸法律了,我们英驰的法律部门,有很多处理类似案子的经验……话说回来,我之所以为赵乐编曲,是看中他的潜能和创作能力,相信以后赵乐加入英驰,会有更让人满意的作品出来……” 秦西榛和乐队成员听着,若不是早有所准备,恐怕都要背过气去,明明就是赵乐窃取了歌曲,结果还摆出一副“你要是不继续用就放你一马”的态度。 而且汪中桦这番话,也是摆明了威胁,更是要借此声明,言下之意是他们如果想要不依不挠,英驰的法律顾问可以陪他们玩到底。 这是明抢! 这场及时到来的采访,不仅仅是赵乐对这件事情进行了声明,其次还树立起了一个大度亲和的形象。电台直播之后,报纸杂志的稿子也新鲜出炉,紧接着一些喉舌音乐评论人又立即发声,表示对赵乐的看好和支持,特别是乐评人陈一波公开表示,“这种音乐人的大度和宽容,在赵乐身上体现,也是目前乐坛欣欣向荣的一个标志。我有预感,赵乐必然以新的风格,树立起又一个旗帜!” 但与之相反,一贯毒舌著称的韩磊则表示,“宽容和大度要是用在这种地方,估计这个圈子迟早完蛋,如果确有其事,就该严肃追究,不让对方脱层皮,怎么给行业发展杀鸡儆猴?这属于行业败类,汪中桦赵乐你们就能代表行业?可不要慷他人之慨的宽容!” 也有人表示“也不能就听赵乐一面之辞,还是得让这个女歌手出来说说,这件事是否确有其事。” 一时间,各方喧嚣,伴随着这个采访内容,迅速扩散开来。 那之后秦西榛还收到了音乐学院老师乐平洪的寻呼,她本意是不想理睬,程燃还是让她回个电话探探口风。 结果果然乐平洪还是对方的说客,说是对方的意思是,秦西榛要是不闹,这件事绝不曝光她的声名,到时候她换个名字出道,对方可以给她提供一些资源助力。而如果秦西榛要真的闹下去,她秦西榛无论是道理舆论还是打官司,都没有任何胜算。 秦西榛最后挂了乐平洪的电话。 乐队一干人等,只感觉说不出的憋屈和愤怒。 却又有一种自身人微言轻的渺小。 他们搞音乐,曾经以为凭借一番赤诚,就能让他们与世无争无所畏惧。然而真正碰撞到无法抗衡的现实的南墙,才明白这个世界真正弱肉强食的残酷法则。 程燃心头掠过来龙去脉,按理说,发生这种事情,赵乐和汪中桦应该大事化小小事化了,避免人尽皆知才对。然而这种情况的发生,只可能是他们真正理亏,没有胜算的情况下。 问题恰恰反过来,秦西榛好巧不巧,是赵乐的师妹,赵乐成名已久,又时常回音乐学院站台,秦西榛根本没有任何切实的证据,可以证明歌就是她正当来源,难道说还是高中生的程燃所作? 那可就更可笑了。 甚至汪中桦公开的那番诛心言论,还有让乐平洪来调解,就是激将法,在拿捏秦西榛的七寸,说是让秦西榛不要反抗,其实就是在刺激她反抗。 要不然汪中桦是早知道秦西榛性子中有不妥协一面的,还敢让乐平洪来做说客,只能说在激怒秦西榛,他们真正的目的,是让秦西榛闹下去,甚至恐怕所图的,就是秦西榛拿出乐曲的版权。 只要秦西榛拿出注册版权,他们才能抛出一份纸张更久远的手稿,从理由上完全打倒秦西榛。让这件事一锤定音。 精于此道的汪中桦看到了炒作的机会,所以这个声明,一方面是借音乐会的势在给赵乐造势,另一方面,就是要毁了她秦西榛,成就赵乐。 程燃一股无名火冲上脑门顶,特别是一路走来,看到秦西榛对所热爱的事物的执着,一步步努力伸手去触及梦想的隐忍坚韧,这个抠门的搬仓鼠一点一点,几块几块的存钱,只是为了凑到一大笔钱然后从汪中桦那里换来一首不错的曲子,作为她小心翼翼去触及梦想的纽带。 这样对理想纯粹而简单的坚持,说实话程燃很久没有看到了。 然而汪中桦,却可以随随便便,以摧毁她的音乐生涯,甚至还要毁了她的人格和名誉为代价,来达成自己的目的。 其心之冰冷歹毒,可见一斑。 程燃动了真怒。 第一百五十七章 当年有位秦大师 秦西榛这个事情爆发前后不过一天时间,但其实伏龙公司单位大院里,经历过寒假与罗志先赵乐会面一幕的人,听到秦西榛的歌曲后,不消说也知道这首歌是来自于谁。 他们没想到在一中辞职的漂亮女老师秦西榛,竟然会参加了音乐节,而且还唱着程燃当初唱过的歌,这其中有什么隐情,倒也不是以往爱关心打听这些的俞晓所关注的重点了,重点是赵乐竟然也唱了这首歌。所以当天晚上这件事发生后,俞晓心急火燎的抢着跟程燃联系汇报。 紧接着第二天里,他们就看到了赵乐的颠倒黑白。 其实对于大院里的子弟来说,这件事也可以算是一件大事了,甚至是他们亲身经历的波澜。 虽然程燃在上了高中后表现出的音乐天赋让他们为之惊异,他们觉得从他嗓子里经常出现的一些歌,很是动听,但有时候也会觉得,可能程燃算是在他们这个层面上,这方面比较优秀罢了,就像是每年文艺汇演上一些个弹钢琴表演乐器的学生,普通学生来听上去大体不差,有模有样,但可能专业人士看来,大概就是入门最不济普通的水平。 然而当赵乐,秦西榛都同时演奏了那首歌曲,甚至这首歌曲因此变得瞩目而形成舆论焦点风暴核心的时候,他们才发现,好像先前的理解,有什么误区…… 程燃唱的这东西,居然有两个专业的音乐人争相竞逐,连赵乐都不惜以窃取这种方式据为己有。 “怎么样,怎么样?程燃怎么说?这首歌到底是怎么回事……”歌曲撞车引发的争论和对秦西榛的谴责正甚嚣尘上,但关注这件事情的大院子弟,杨夏,柳英等,就已经聚集起来了,俞晓加入的时候,他们迫不及待询问俞晓程燃的消息。 俞晓也是摇头,“程燃没有在家,我问他妈,说是一早就出去了,也不知道去哪了……” 但事实上这件音乐节发生的事情,在各家大人层面上,却是知道并不多的,毕竟音乐节对他们来说就是看看这个城市发生的热闹而已,也许有所听闻出现了两首歌撞车的事情,但这和金大中宣誓就任韩国总统,日本举办长野运动会一样,都是一件对他们而言遥远的新闻。 这让众人很有一种很奇特的感觉,仿佛他们掌握着连自己父母都不知道的真理。 “要不然,我们站出来,我们当时可听到了,歌是程燃唱的,赵乐虽然打电话去了,谁知道他是不是在暗中偷听,或者录下了那首歌,应该是录下来的,程燃那首歌唱的很快,听一遍不太可能记住,除非赵乐是个天才。”杨夏皱起眉头,自心底而发的正义感正熊熊燃烧,“我们是证人,那天还有很多证人,我们可以证明那首歌最早是程燃唱的。赵乐也在场,这么一来,赵乐在电台里所说什么是他在音乐学院所作,秦老师窃取他的说辞,也就不攻自破了。因为程燃可不是音乐学院的!” “不一定。人家是正儿八经的大人物,歌星啊,说的话分量多重,怎么说都有理。”俞晓摇摇头,“关键是秦老师曾经是我们的音乐老师,就算是程燃唱的,赵乐也可以说是秦西榛教他的!怎么跟他辩论,难道打官司?” “不好办的……” “真是的,程燃又不在,想跟他商量一下也找不到人……” “可能去秦老师那里了吧……秦老师唱了那首歌,应该他们假期里有联系的……” 一张张青涩的面容,却在纷纷讨论着这种成人世界的风暴。他们担忧着,为程燃和秦西榛打抱不平,并想方设法的想尽自己的一份力量。 这就是少年啊。 人无再少年。 …… 在大院里找不着人的程燃,正在准备一场战争。 一个消息在下午的时候得到了确认,当秦西榛一群人到音乐节会场的时候,看到原定在二号分会场演出的他们,在下午四点半那一行,名字已经替换成了另一个乐队。 沙楠罗木拿过了两个小本子,“宣传节目单已经撤了,替换上了新的,这是他们来不及撤走的,上面就还有我们的歌单……新的明显是后面临时赶着印刷出来的,上面的墨还没干……” 很明显,汪中桦和赵乐出手就是全面封堵,根本不给秦西榛再一次出头的机会。只要音乐节这阵热潮一过,各方喧嚣像是浪潮和泡沫,被顶起来的也只有赵乐,秦西榛就是再如何申诉,也是势头既定,木已成舟。 秦西榛在主办方那边的朋友赶了过来,是个叫做罗悦的,在后面管理办公室当经理,一听秦西榛被撤下了,带着她就去找了分会场的主管。 但那主管一脸的冷鹜,手一摆,一副爱咋咋地的态度,“这个事情,你找我没用……上面规定下来的,我只是照章办事。你们要上,除非让上面,你找主办单位也好,宣传部也罢,出张批条,我可以放你们,否则后台一概不能进!” 本来血气方刚谋不平的刘裴和沙楠罗木,看着会场外围一排负责治安的武警,再加上程燃此前很多次打过招呼千万别蛮干……也只好打消了把事情闹大的念头。 眼看着没法进入,秦西榛脸色有些苍白,程燃看过来的时候,她摇摇头,“没事。” 程燃转身就走,“跟我来。” 一群人离开了会场来到了程翔家的那个复印店,一群人还不明就里,程翔早就在店子里等待多时了,看到程燃进来,程翔从旁边厚厚一摞纸张的最上层拿了一张单子递了过来,“哥,你交代的,已经打印好了。” 众人这才看向那张单子,是秦西榛演唱的歌单,每一首歌词都在列。 “他们撤了我们的节目单,我们自己打印?”刘裴问。 程燃这才道,“试一试,虽然还有其他的办法反击,但再没有一个办法能这样有效……用钱吧,四个分会场,那么多乐队歌手,总有些乐队能够把演唱位置让出来,凡是都有价钱。” 罗悦因为在后台统筹,有表演者的联系方式,挨着跟一些乐队歌手打电话,分会场有些乐队其实就是本土驻唱的,一些一听能出价钱让出演出位置,当即也就开价了。因为谁都知道,音乐节所有目光盯着的,还是主会场,分会场没啥出头的机会,有的水平有限的乐队和歌手到现场就有了自知之明,平时驻唱酒吧,一晚也就一两百,还几个人分。现在有人一开口就是几千块上万的交换补偿,很多人当即有些心动。没了在音乐节能出名闯一番名气把握和意愿的乐队和歌手,也就当即表示可以交换。只是也有的狮子大张口,大点的舞台和好的演唱时间开价到了三万块。 程燃面对这些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甚至在切实的考虑选择更好的分会场和时间段,一副随时拍板的架势,把秦西榛的这些乐队朋友们又惊了一下,能写歌,遇事沉着冷静,比他们这些成年人还能处理统筹事物,不像是个普通学生也就罢了,怎么出手就是这么阔绰? 几个人看程燃是更加的云蒸雾绕。 趁一个机会,宁媛悄悄来到秦西榛身边,嘴巴朝程燃的背影努了努,道,“师姐,你这学生是个二世祖吧,是不是在追你?” 秦西榛第一反应是很想敲一下这个不太正经的宁媛的脑袋,但是片刻后,她狐疑而贼兮兮问道,“这个……看得出来?” …… 最终有三个愿意接受用钱换位置的乐队进入了程燃视野,分别是二号分会场,三号和五号分会场,坦言只要拿到钱,可以立即把演出位置腾给他们。 但就是在这个最关键的事情上面,程燃一直没能下定最后决心。说实话,此类事情,无论重生前后,他也还是第一次遇见,目前只能凭借两世经历应对,而对手类似汪中桦和赵乐,他们在这个圈子里的很多能量和影响力,不是想象中那么简单的。特别是在这个互联网还不发达,信息咨询都闭塞,很多事情都笼罩在人情关系背景后台的局势下。 就算程燃是一个重生者,但敌人在音乐圈这个层面上,有资源,有背景话语权,说实话,正面为敌,仍然不是对手。 就像是对方一句话,就可以让他们疲于奔命,被阻挡在会场之外。 就像是汪中桦和赵乐等着秦西榛他们拿出版权,他们可以顺杆而上拿出手稿,最多就是从法理上赵乐不能用这首歌了,但一番运作,赵乐反能赚得声名。无他,他们掌握着主要媒体话语权。甚至可能以汪中桦的英驰背景,明确表明想要捧赵乐,恐怕各家都要花花轿子人抬人,那些个别以报道偏门花边消息的媒体可能站在他们一边,但说实话,圈子水这么深,到那个时候,秦西榛本身也就沦为那些乱七八糟花边新闻的一部分了……什么都凉了。 一直耽搁到了七点,晚饭他们是在路边的餐车上打得盒饭,程燃就捧着餐盒,找了个路边的坎坐了下来,随便扒拉着,抬起头,眼瞳里装着渐渐发沉的夜色。 手头上来自秦西榛的随身听播放着电台的内容,因为今天秦西榛没有在会场出现,有些电台一些评论人提及昨天撞车事件的时候,风评已经一面倒了。 基本上都说赵乐是受害者,那个秦姓女歌手太不要脸。有的甚至升华到了制度问题上来针砭时弊,有抨击主办方此类活动审查不严格的,给山海市旅游节抹黑…… 程燃越听,神色越是凝重。 秦西榛看着他坐在路坎上萧瑟的背影,不知为何,莫名有些心酸。 然后,秦西榛接到了一个传呼。 回了电话过去后,秦西榛上前拍拍程燃的肩膀,对众人说,“今天就到这里吧,大家先回去吧。” 程燃抬起头来,道,“我觉得,还是买二号分会场tea乐队的位置,明天晚上八点,时间正好。其间还够我们活动,比如邀请电台或者记者到场……” 秦西榛道,“先不要决定,明天再说。大家散了吧,回去早点休息,今天已经很累了。” 程燃看着秦西榛,片刻点点头,“也好……明天一早来做也来得及。” 而后一众人约定了早上早点见面再行商讨散去。 秦西榛径直回了家,秦克广就坐在家里那把老藤椅上,山海电视台还播放着音乐节会场的表演,看到秦西榛回来,秦克广上前摁灭了那台老显像管电视机的电源按钮。 秦西榛不明所以,“爸,你电话里让我回来?” 秦克广点点头,“把你的琴拿出来。” 秦西榛怔了一下,准备去开钢琴盖。 “吉他。” 秦西榛进了屋把吉他拿出来。 秦克广坐回了老藤椅,道,“你要表演的那些歌,都拿出来……” “你唱,我听。” 似曾相识的画面,小的时候,秦克广就拿着竹条子,在弹钢琴的小秦西榛后面背着手聆听她的琴声。 今时今日,秦西榛抱着吉他站在老藤椅上的秦克广这个古典音乐大家的父亲面前,唱起歌谣。 像是当时程燃在山坡上的那个星夜对她演唱时一样。 同样的情绪和歌声,像是乌黑厚重云层上空的那道曦光,在秦克广面前打开。 最后一曲闭。 秦西榛就看着秦克广起身,到自己房间打了个电话,然后从置物柜里找出两瓶茅台,用口袋拢了,来到门前。 两只手穿进门口挂衣杆的长大衣袖子里,披着外套出了门去。 …… 秦克广是土生土长的山海人,六八年中央音乐学院毕业,后面在山海市担任了战旗文工团副团长,卸任后做了几年音协副主席,给川西地区普及和提高民乐水平。秦克广在战旗文工团的时候,辗转为川藏的驻防普通官兵演出,七进七出高原前线,且因为本身的音乐造诣,当初也是先后与中唱,港果等唱片公司录制出版过个人独奏带和专辑,甚至和德国,奥地利等的著名音乐家合作交流过,制作过当时名噪一时的电视电影插曲。 当时还在文化局马书文,文教局的赵启明也就是那时候认识他的,两人极其崇拜他的个人成就,算是追星族一员,一直以“秦大师”相称,那时候秦克广还亲切的叫两人小马,小赵。 当时秦克广一有演出,两人只要在本地,立即屁颠屁颠准到场,闲暇时也向秦克广讨教音乐,秦克广演出时得到的一些赠礼,水果,也让两人拿去。小马结婚,两床大好的真丝棉被,就是秦克广给他搬过去的。两人遇上工作生活上的事情,秦克广那时也出面给摆平过。 只是多年以后,当年的小赵,如今已经进驻了市委,而被唤做“小马”,以前常拿着他新出的磁带要签名的马书文,则已经坐在了更高的位置上面去。 一辈子没求过人的秦克广权衡再三,还是没给那个通讯簿上一直恳切要求他有什么事直接打电话给他的“小马”去电话,反倒是找到的小赵赵启明。 通过了门房登记,在市委家属区前面的大花园徘徊了几圈后,秦克广看到那盏一直亮起灯光的楼层,终于拾步走了进去…… 第一百五十八章 地震 赵启明在家里迎候了秦克广,赶紧让他上座,以前赵启明拜会秦克广,秦克广都是一副不大想和他们深入交集的样子,想来以为秦大师老爷子也是想享个清福,又担心自己的身份给他带不必要的庸扰,也就着实没在各种场合下邀请秦大师,不过逢年过节的问候和礼物,是一点不落下的。 赵启明知道一辈子没见过低头就是如今也是清高的很的老爷子竟然找上自己,让他又是心酸又是感动,说老爷子登门,就是看得上我小赵啊,老爷子有什么事尽管说,是什么事不落你眼了,只要在我赵启明手够得到的地方,我一定给给你办了。 秦克广叹了一口气,说说来惭愧,是件私事。于是也就一五一十的将秦西榛受到的不公正待遇倾吐。 赵启明后来拍案而起,怒不可遏,随后安抚了秦克广,一连打了几个电话,处理事情的面容冷峻而利落,表示这样的事情发生在音乐节上面,对山海市努力营造的氛围和公平公正简直是一种亵渎,让下面的人紧急召开会议,准备应急处理方案。 等到一一安排完毕,回到秦克广面前,赵启明面容平缓了许多。却再不说这个事情,赵启明各种处理也是当着秦克广的面,知道现在也不需要“小赵”说任何拍胸脯保证的无谓之言了,赵启明似乎也知道秦克广的脾气,也不用搞这些虚假的套路,就是说,“老爷子,哪个收你的酒噢!当年你没把小赵当外姓人,文工团好吃的,慰问演出当地送得生活物资,都接济给我们这些后辈了,关心着我们的发展,大事小事,那件你不操心?说掏心窝的话,你老头子就是我第二个父亲,我小赵一辈子都不会忘。以后啊,你老也经常来看看我们,下次家里做点菜,请你和师娘一家过来,可别又敷衍推辞了……” 这些年秦克广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也渐渐见的多了很多人走茶凉,人情淡薄,待遇随地位运势冷暖起伏的事情,加上自己也是起起落落,后面就觉得,干脆有的事不期望,也就不失望。 但是其实也未必,有的成功和人所达到的高度其实都不是偶然,就比如说这个以前自己唤在嘴边的“小赵”,当一些人达到某一个层次和高度过后,其实反过来追求的,未必不是当年那值得回味的人生一点真。 …… 从赵启明家里出来,秦克广又打了一个电话。 王世峰是从广播台长那里得到秦克广的电话的,得知秦克广找上他们城市之音电台,简直有些受宠若惊。曾经他就和秦克广有一面之缘,当年在蓉城的时候,据说秦克广在蓉城短暂交流,那时候大大小小的人物齐聚一桌,他当时还在电台实习,也随着领导参加了这场酒局,从人群的影影绰绰中,就看到了众星拱月的秦克广。 旁人对他竖大拇指,说起曾经的辉煌,但他好像并不受用,明显只是端着酒杯,面容僵硬。当然,当天宴请他的人未必不是想要借用他的名气,所以对他的态度也就无所谓了,能出场就是给了天大的面子。至少能够给人介绍到位,自己认识当年如何如何的秦大师,关系好的很如何如何也就够了,他的这种独有的特质,反倒成为他人格魅力的组成部分,世人的观点,不特立独行,怎么能算大师呢。 当时秦克广给冷眼旁观的王世峰印象就是清高,艺术家气质浓郁,没有任何官场和生意场人的圆滑世故。 今趟他来到山海参加音乐节,第一时间想到的还是当年这位秦大师,不过以他的资历,在秦大师面前委实有些拿不出手,而且传统和古典音乐大家的秦克广估计对他们这个音乐节和这些电台活动也不感兴趣,他来之前,台长倒是给他面授了机宜,等音乐节结束,找个机会代表他和台里去拜会一下秦大师。这对年轻人的事业也是莫大的好处,秦大师要是看对眼,要说在流行和大众音乐领域秦克广或许名声不显,然而在上层圈子,秦克广可是有话语权的。 结果没想到秦克广直接联系到了他们台长那里,台长指令来让他王世峰筹备秦克广的电台直播采访事宜。当王世峰把电话打到秦克广那里去的时候,电话里的秦克广道,“小王,麻烦公布一下,音乐节上指责‘剽窃’赵乐作品的歌手,是我女儿。我接受你们的采访,把这件事情讲清楚。” 只是这一句话,王世峰仿佛感受到了千军万马。 …… 一大早,程燃就接到秦西榛的寻呼,跟着到了滴水岩的琴房。 乐队成员相继到来了,一个穿着衬衣,模样友善的男子和秦西榛道别,遇到他们的时候还摆了摆手。等到秦西榛送来人离开,宁媛这才从旁对程燃道,“你知道吗,刚才来的是市委宣传部的人,一位科长,说是特事特办,主办那边临时调整让我们今天在主会场最后加一场,现在给嘉宾的乐单准备重印了,给了我们一份核对。” 程燃从宁媛手上接过新的宣传册,看到最后一场上面,赫然是秦西榛的名字。音乐节三天,每天最后一场其实时间不固定,第一天是九点半结束,昨天又是八点半,今天也原本是八点半结束,如果再加一场到九点过,时间上面也不拖沓。 但是看到秦西榛的名字位列名单上,那个字体上程燃还有些愕然,这可是主会场啊。 程燃有些意外,“这是怎么回事?” 刘裴道,“秦西榛的爸爸出面了,据说是宣传部赵部长打的招呼,主会场那边给我们放行了。而且他爸直接站了出来,要求接受采访,说明自己女儿的事情,采访直接对准了最后一场,表示他将在今天最后一场让秦西榛澄清是否‘剽窃’的事宜。” 程燃怔住,这分明是一场更大的波澜,正在展开。 这个时候秦西榛送了那位宣传部科长离开回来,刚好和程燃打了个照面,程燃道,“这些都是你爸做的?” 处于风暴中心的秦西榛,这个时候明显也是在逐渐适应这件事情,她回忆昨天晚上,“……让我在他面前弹奏之后,他就带了两瓶酒出了门,我知道他一辈子没有求过人……但是他还是去了,后面回来,我什么也没有问,他也没有说,所以现在这些,我也不太清楚……” 很明显,秦西榛还处于一片茫然之中。 秦克广昨晚出门求人,第二天就有宣传部的科长联系了秦西榛,告知前往主会场的路已经铺平,澄清也好,解释也罢,一个舞台已经为她打开。 然后,没过多久,宁媛连忙把一个收音机拿了过来,摆在众人面前,声音开大。 是城市之音的广播频道,“今天晚上,我台有幸邀请到了古典和传统音乐的守望者,秦克广老师到本台直播间,秦克广是古典和传统音乐大家,创作过溢满乐坛的《长月夜》、《留人不住》、《长安花》等四十多首融合琵琶,古筝,扬琴,钢琴等乐器的优秀协奏曲作品,当年我也是视秦克广老师为偶像……秦克广老师在今天的直播上面,有些话想说。首先其实大家对音乐节上发生的两首歌撞车的事,已经有所听闻,其中那位演唱的女歌手,就是秦克广老师的女儿,至于她的女儿是否窃取了著名歌手赵乐的歌曲,他希望大家今晚之后,再做定论……现在我们接一下观众朋友们的互动热线电话……朋友你好,你那边有杂音,请关了你的收音机……” “喂,你们说的那个秦克广老师,就是当年《西楚霸王》电影的谱曲作者?秦克广老师居然在山海吗?……他什么时候还能有新作品面世呢?还有……” 一个个电话,打进了王世峰的直播间来,瞬间各个线路都是一片红线。 王世峰只能一遍遍重复着“听众您好”,回答一个个人的疑问。 “太激动了,我今年已经六十岁了,就像上个朋友说的那样,秦克广的音乐,是当年我们的青春啊,那些年,他以自己实际行动在艺术人生的路上无怨无悔,辛勤耕耘,谱写了一首又一首足以传世的作品……他女儿也参加了音乐节吗?那可真是优良基因后继有人了。以秦克广大师的家风,要说他女儿剽窃,真是荒天下之大谬!” “秦克广老师什么做客直播间,我要守着收音机听……晚上八点半吗,好的好的……” 程燃紧接着拨动收音机调频旋钮,转了频段,果不其然,一些对音乐节的广播频段之中,已经出现了嘉宾热议的情况。 一名乐评人说道,“为什么说秦克广是一代大师,因为从未有一个人在古典音乐和传统民乐的交汇上,做到娴熟自如的地步,我在八四年中英音乐交流会上,有幸听过秦克广和音乐家皮卡特的合奏,皮卡特对秦克广赞不绝口,当时的作曲家艾伦听过秦克广的演奏,是激动得热泪盈眶,那是东方民乐对西方乐界的一次冲击……” “没想到,秦克广大师的女儿也参加了音乐节……原来昨天她没有出现,是为了今天在主会场上演出,这样看来,赵乐指责秦西榛剽窃自己的作品……到时候,就能水落石出了。这件事让秦克广出面为自己女儿站台,真是越加让人期待晚上的演出呢……” 电台频道里展示的,只是这场风暴的冰山一角。伴随着秦克广出面的消息,一时间,很多老牌音乐人,类似中唱,港果这些曾和秦克广合作的老牌唱片公司,也纷纷将目光聚焦过来。 秦克广在音乐节的出面站台,对整个西南音乐圈,都是一场地震。 自己那个最不喜外界喧嚣的父亲,竟然为了自己抛头露面,不惜四处求人,并以大半生积攒的名誉为她站台澄清,想着这些年和他的争吵,不对付,时常看到他如同老头一样孤单的背影,秦西榛红了眼眶。 突然觉得四周很寂静,她抬起头来,看到程燃和一干乐队成员们,都一个个目瞪口呆的望着她。 她抹了抹眼角的水渍,勉强牵起一个笑容,“怎么了?” 程燃道,“你爸……这么厉害,早一点捧你,你还不早就火了!” 秦西榛噗嗤一笑,“我爸老顽固嘛……拉不下大师的面子!” 第一百五十九章 天时人和? 这天是星期天,在楼房的天台上,伏龙公司大院一干人也炸了。 “没想到秦老师的父亲这么有名!”俞晓张大了眼睛。 “秦克广,我听说过啊!记得我爸以前还有他的一盒磁带!他们那个年代应该很多人知道吧!”柳英不可思议的摇着头,“难怪秦老师水平这么高!” 姚贝贝脸上露出矜持而又骄傲的笑意,“这么说来,音乐大师的女儿居然做过我们的老师……好幸运啊!” 这个时候已经临近了十一点,秦克广出现掀起的震荡,已经有了规模,而杨夏把频段调到了先前采访过赵乐汪中桦的东南广播,果不其然,汪中桦在这种时候又出现了。 透过电波,他那种抑扬顿止的声音又晃晃悠悠传来,“其实吧,我很尊重秦克广老师,也承认他的成就……而且也为他的这种行为,感到深深的敬佩,因为当一个父亲竟然不惜用自己半生的清誉和艺术德操去一搏的时候,这种行为很伟大……但是,父爱如山,但这爱如果变成盲目的爱,也很悲哀。” “我们经常见到过很多富二代败家,或者老子英雄儿混蛋的例子,老一辈人用心血和汗水塑造了丰碑,这是要承认的。但是在强大的父辈庇荫下长大的后一代人,往往也是最没有责任感,最被娇惯出来的一代。很多时候,那些老一代人所辛苦经营的名望,心血,总是被这样的后代败干净的。” 汪中桦加强语气,“你不能说你老子是一代音乐大家,下一代就是铁定的英雄豪杰,而我们这些还在辛辛苦苦打江山的音乐人,赵乐这样的手艺人,就是巴望着剽窃你们高大上的屠狗辈!” “你不能说你赶在前面抢注了版权,你们就能公然以权势巧取豪夺别人的智慧和心血!是,比专业,可能我们永远比不起你们!因为我们音乐人的赤诚,还没想到谱出一首曲子,就赶紧第一时间去注册了。这方面的经验,我们这些刚刚亦步亦趋开创事业的音乐人,当然不如你们成名已久的大家之家风‘耳濡目染’之深厚!” 汪中桦停顿了一下,然后语气委婉,却夹枪带棒,“最后,我只想说,如果秦克广大师一定要以他在音乐界的声望和地位保下他女儿,形成一面倒对新音乐开拓者的欺压,我只希望秦大师是老糊涂了,而真的不愿意看到,这么一位受人崇敬的大师,因为这件错事,声名狼藉。” “这特么的……简直太无耻了!” 伏龙公司大院子弟们听得是瞠目结舌,一个个拳头都捏得死死的,额头青筋突兀。即便他们不是秦西榛这个当事人,但面对这个汪中桦的说辞,仍然是气的面色铁青。 关键是他们在暑假里,是那场赵乐剽窃事件的亲历人,因为知道来龙去脉,所以才明白,此刻汪中桦这样的言辞,这样的话,究竟有多狡猾,多么诛心。 他们深刻的感觉到了成人世界的狡诈和恶意。如果没有亲身经历,恐怕他们都会被汪中桦这番话带偏,因为一个老子英雄儿混蛋的故事,就更能让一些厌恶权威的高高在上,厌恶这种星二代的人跳起八丈高。 汪中桦高明就高明在于,他绝不怀疑秦克广的权威,没有选择正面抗衡,但从头到尾,都是在故意引导人们朝着秦克广护犊子,公开自己的身份,动用背景能量,以极高艺术威望压人的方向。 秦西榛没有身份背景之前,他们就对她全面封堵,利用手头上的话语权的权威压制。当秦西榛的父亲站出来,而且以毋容置疑的伟岸山峰之姿伫立的时候,他们就反过来塑造自己孱弱,对方以权欺人的态势。不断给秦克广下绊子,树立对方一个悲剧的父爱形象,他是有艺术成就的,他是爱自己女儿的,只是女儿不争气,他却要愚爱,真是可悲可叹。 当所有人都这么想的时候,可想而知,秦克广会陷入怎样难以澄清的境地。 这种手段方法,他们玩得极溜。 恐怕就算今天晚上对质,以汪中桦的嘴皮子功夫,他只怕早就针对秦克广的可能发难情况,有了无数种应对方案。 在楼房天台上面的大院子弟们,目光所及之处,是这座城市如同头顶上空的乌云,正在四面八方的汹涌合拢。 一场不可避免的碰撞,顷刻即至。 …… 时间的分秒声中,一切发生在山海的甚嚣尘上和最后的决斗,正在逼近。 音乐节照常从两点半开始,但是,从开始的那一刻,所有关注音乐节最后的人,都感觉度日如年。俞晓收到了程燃的寻呼,一干大院子弟们哗啦围了过来,但仔细看寻呼上的内容,一个个都迷糊了,面面相觑,“帮忙发传单……什么意思?” 下午吃过饭后,以俞晓带领的大院子弟小分队就在程燃电话里的指示下来到会场外聚集。 杨夏,柳英,姚贝贝,还有抓壮丁般被他们拖来的谢东,张鑫,周斌等等这些以前玩得好的一群人。 浩浩荡荡,也有十个了。 其实在这个周末里,伴随着秦西榛在音乐节的出现,私底下一中的学生圈子里,大家彼此都泡在电话粥上面讨论起这件事了, 他们就看到程燃从主会场里面走出来,抓了一大把的工作证,一人脖子上挂一个。 那边的道路上叮叮声不断,一辆装着印刷品的那种斗篷三轮车骑了过来,程翔就在第一辆的侧面宽护栏上坐着,来到近前,跳了下来,回过头道,“得了,歌单都在这了!” 这个时候已经是夕阳斜挂,浮云远掠,身后的会场里,只有音乐和时不时爆发的喧杂声,但毕竟是音乐节最后一天,声势上面,明显感觉得到不如前两天。 程燃指示大家帮忙把歌单搬进后台去,等到秦西榛上场,再行发放。 日头沉了下去,城市华灯初上,灯光从舞台巨大的金属棚顶照射在主会场的舞台上,天色有些阴,城市上空的乌云正在凝聚蓄积,电蛇在云层上空游走,然后突如其来的一道雷震,白剌剌的亮起,片刻后轰隆隆的声音从天空上滚过去。 音乐节主会场之中,有的人抬起头来,感受到了空气中升高的湿度,“要下雨了!” 天气预报其实也提示过了,今天有多云转阵雨。 嗤咔!陆续有伞撑开,一朵一朵,间隙得点缀于会场中。 时间指向了七点半,只剩下两个歌手的场,就即将到尾声。 此刻位于体育馆遮雨棚的嘉宾席上,汪中桦和赵乐两个人已经在坐了,汪中桦位于前排,伸出手,刚好可以从天幕顶棚的尽头,接到从天而降的雨水,他道,“这场雨,实在是来得很及时啊……” “现在是毛毛雨,看这天气,一会可能就要转大了。不知道到时候秦西榛上台,下面还剩下多少人……”赵乐看着下方的主会场,“这算什么,天时地利?” 汪中桦淡淡道,“毕竟是最后一天啊,没有第一天那样的声势。不管怎么说,第一天是黄金场次,你的表现引发的话题性和热度,会持续很长时间,接下来对于推广宣发,都有很大裨益。” 汪中桦说着,看着场间,淡淡道,“人是追求新鲜感的动物啊,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音乐节到了末尾,人的热情也就渐渐的消耗了,秦西榛这个时候站出来,又能闹出什么来?……” …… “下雨了!人太少了!”此时秦西榛一行已经到了后台,宁媛愁云惨淡,“一会不会人全部走完了吧?” 宁媛一席话,整个乐队此时都同样忧虑起来。 能容纳几万人的体育馆,此时大概也最多几千个人,要是放在一个学校操场上,可能比较多,但是在作为主会场的体育馆里,就相形见绌了。 “我们之前的分会场表演,人数还没这么多呢。将就吧。”秦西榛给大家鼓气。 “最担心的就是一直持续下雨,甚至大暴雨,那时候就危险了!”沙楠罗木道,“被雨浇湿了身子,再加上山海一早一晚冷,那风打人得很!会让人觉得很不舒适,恨不得赶紧回家换衣服吹干才好!”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他们只能祈祷雨小下来或者停下去,但雨好像越下越大。似乎也在逐渐一点一点的消磨他们战斗的意志。 如果没有观众,没能形成影响力,他们哪怕能反击辩驳,那也是如同对空山嘶吼,得到的也只有空荡荡无实质的回音。 那才是真正绝望的时刻。 他们的努力,秦西榛的不放弃,秦克广站出来所做的一切事宜,都白费了。 “等一等!”宁媛突然喊起来,手伸出去,指向远处,“快看!” 众人向她所指的方向看去,原来是会馆的入口处,出现了一群人。 那像是一群青年,也许来得匆匆,没有带伞,但基本上都是用衣服倒扣起来挡着头,有说有笑从门口涌进来,还不断向主舞台张望。 这只是一群人,但也更像是一个开始。 雨越下越大,然而出乎意料,越临近八点半的那个时刻,会场里的人数,却是不减反增。 哪怕草地泥泞,哪怕行走不便,就像是约定好了一样,越接近最后的那个场次,就是越来越多的人涌进来。 人们打着伞,或者干脆用塑料口袋笼着头,或者用外套临时撑起一个小天幕,有情侣,有三五一簇,或者独自行动的独行客。 一簇簇,一群群,一行行。 四面八方。 原本偌大的体育馆草坪从稀稀落落的人,逐渐在雨中越聚越多,越来越众。 汪中桦的赵乐的脸色,开始有了变化。 宁媛,刘裴,沙楠罗木激动的抱在一起,“人来了!人来了!” 第一百六十章 该杀 因为观众的越来越多,乐队一干成员都很是兴奋,程燃心头微定,若有所感,转过头,发现隔着沙楠罗木等人,秦西榛正看着自己。 两个人目光对上,秦西榛干脆走了过来,坐在他旁边。 “紧不紧张?”程燃问道。 “其实还好,表演的场合多了去了,没啥紧张的……这不是有你们嘛。”秦西榛搓了搓手,哈了一口气,迟疑道,“你做了很多,今天还请了很多同学来帮忙……” “要不是你爸出面,我们估计连主会场这个最后插班都没办法做到。”程燃笑了笑,道,“还是你爸这个老艺术家有能耐。” “那也不全是,那些歌,都是来自于你的啊。”秦西榛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你既然有这样的才华,为什么不自己唱呢?” “一来要真的说唱功,你这样专业的一开口,我就得靠边站了。其次,我不想走这条路啊,成了歌手什么的,别人邀请你去一个地方,就得跑一趟唱一遍,去一个地方唱一遍,一首歌不说唱了,你听个几十遍耳朵也起老茧该烦了,唱还不累死个人……我只想听就够了。”程燃道,“所以啊,这些歌,这里没有……为避免埋没,还是从你这里唱出来,我来听更好。” “你还真是懒呢……”虽然有些话听不明白,譬如什么叫“这里没有”,但秦西榛倒像是习惯了有时候程燃嘴里神叨叨出一些不合当前逻辑的话,准确的从他口中找到重点,秦西榛喃喃道,“这些歌,我会为你打出去的。” “不用……”程燃摇头,“不要署我的名字。” 秦西榛想了想,“你是想过正常人的生活?这还没个结论呢,那我也不能说这些都是我作的啊,要不用个代号吧。别人要是问到我词曲作者,我说谁呢?” 程燃道,“你随便想个吧。” “要不然,就给个代号,格格巫?欧,可爱的蓝精灵,他们齐心协力开动脑筋斗败了格格巫!”秦西榛转过头,“这个好!” “能不能正经一点?”程燃皱眉。 秦西榛嘟嘴,“那你取。” 程燃想了想,“也别什么格格巫了,要不然就叫‘巫师’吧。” “巫师?”秦西榛喃喃道,旋儿郑重点头,“西方奇幻小说里的那种巫师吗……掌握神奇力量。真的和你有点像……嗯嗯,那就这个,这个也好。” “可我还是觉得可惜,”秦西榛抱着腿,头靠在并拢的膝盖上,她今天穿着衬衣,外面是小马甲和下身的休闲裤,看上去知性而又俏丽,歪着头看着他,“你这样的才华……如果不走这条路,你甘心吗。” “这叫人各有志吧。”程燃笑了笑。心想你这种专业的一唱,自己就知道差距有多大了,还怎么走。他拿出的歌,基本上都是这个世界不曾存在的歌手,眼睁睁看着这些经典埋没消逝,似乎自己这关也过不去,经由秦西榛让它们重现,也能让自己一饱耳福。也算是,一个重生者的任性吧。 “你这是提醒我终究会各走各的路吗?”秦西榛蹙起眉宇,但旋儿,眼底也有些惆怅,“是啊,你还只是个高中生,这才高一下半学期呢……前途这样的事物,对你来说,好像还很遥远。但对我而言,这就是眼前。一点也不遥远。” 秦西榛埋下头,片刻又扬起头,“程燃……谢谢你。就算这场表演失败了,我收获的东西,也远远比得到的多很多。” “我们尽力而为,不要轻易说失败,”程燃摇摇头,看了看时间,指了指嘉宾席那里,“上场之前,有点事,还得去办一下。” …… 八点二十五。 雨一直在下,时间也在逐渐接近末尾,气氛像是无形而钝重的墙,伴随着那个时段的临近,无形压了过来。 还剩下一点时间,程燃走进了嘉宾席。 原本嘉宾席也是有保安和检票看守人员的,程燃挂着的内部红牌,比一般绿牌通行权更高,所以出入无碍。 嘉宾席在体育馆主舞台的侧面,上面是合金和玻璃遮盖的顶棚,连椅子都是软皮材质。 程燃从过道走来,远远就看到了在第一排的赵乐和汪中桦。 正好赵乐旁边的位置是空着的,程燃直接来到他的旁边,坐了下来。然后一转头,就和汪中桦与赵乐同时转过来的目光对上。 然后程燃看了看汪中桦,最后落在赵乐身上,道,“你们是怎么想的?” 汪中桦赵乐两人本来看着临近这个点到来的人越来越多,神色有些凝重,知道秦克广的介入,委实掀起了很大的波澜。 但是事到如此,汪中桦也不是吃素的,咬定秦克广以权威护犊子,对秦西榛愚爱,也能胡搅蛮缠,占领制高点,让秦克广说不清楚。要是对峙比辩论,比谁更能够扯皮,汪中桦自忖不惧任何人。 这么想着的时候,他们旁边的位置突然出现这么一个人,然后就是这样一句问语。 汪中桦自然不知道他是谁,但刚才还和他平静说着他们占据天时地利的赵乐,明显怔了一下。 面对汪中桦眼镜后面眯起的细长眼睛,程燃道,“我是秦西榛教的学生,怎么想到用我的歌?当时有这么多人在场,都可以作证……你怎么想的?” 不消说汪中桦也明白了程燃是谁。 赵乐脸色先是发白,而后有些狰狞,但短短的时间,他嘴角就上翘起来,“剽窃你的歌?你搞错了吧,秦西榛既然是你的老师,而你们老师都要叫我一声赵老师,谁剽窃谁的还不明白吗,我解释的还不够清楚?” 在他身边的汪中桦哑然失笑,像是面对一个呓语症患者。 “我想你刚才没有听明白。我说了……那是我写的歌,是我写给秦西榛的。所以你当着我这个作者的面,说这首歌是你的,你怎么想的?” 赵乐脸色铁青,汪中桦气急反笑,“哪里来的混账东西,在这里胡言乱语!我只说一次,该往哪里滚往哪里滚,否则你爹妈老汉没教育好你,我来帮他们教育你。” “是,你们率先把版权注册了。这点确实拿你们没法,但赵乐的手稿却是有的,也是在的,而且我们已经经过了专人鉴定。你们也不想一想,秦西榛那种阅历,一个在中学做音乐老师的人,写得出这种风格独特的反战歌曲?这种歌,没有充分的阅历,还有在乐坛多年的打熬,是出不来的。” “你们还想搞什么幺蛾子?以秦克广的名头来压人?秦克广那种只专心做传统和古典音乐的人,能作出这种流行乐?当然,你们非要这样欺压我们这样兢兢业业的音乐人,也没办法……你们都不要脸了,我们还有什么办法。” “你告诉秦西榛,玩弄歪门邪道,只会败坏她父亲的声誉,原本给她机会,有错就改,这件事还不至于闹得人尽皆知,但现在她自己要把事态扩大,我们相信邪不压正,她和她那个不顾声名站出来给她揽事情擦屁股的秦克广,一世英名也该毁于一旦了!遗臭万年知不知道!” 赵乐看了汪中桦一眼,两人都心知肚明,现在说的这些话,就是提防着这个程燃身上会不会有录音机这类玩意儿。 虽然这么个人突然出现在他们身边还有些突兀,但随即反应过来的两人自有他们的应对。而且,他们的话里,也在试探秦西榛和秦克广会从什么方向上来跟他们对质辩论。当然,无论如何辩论,他们都想好了各种应对的说辞。 “很好。你的回答我很满意。”程燃笑了起来,但这笑容里,赵乐和汪中桦都感受到了一股杀气,“为人处事,本不打算把事情做绝……但你们,我觉得……” “一丘之貉……该杀!” 然后程燃起身,离开了嘉宾席,到了下方后台,接过了宁媛递来的一把琴,对秦西榛道,“我在旁边给你们和个弦。” 时间指向八点四十,大雨中,草坪上人山人海。 舞台探灯照射之下,秦西榛回头最后看了一眼众人,然后一行人迈步走上高台的台阶。 第一百六十一章 地狱之门 体育馆的音乐节主会场最后一场,雨在这座小城纷飞的落下,却似乎并没有浇灭音乐节会场上的热情。 广播电台是没法定位收音机的,收音机只有接受波长的功能,而无法发出信息,但电台想要知道收听率,除了人工抽样调查之外,还有一些办法,比如此时的王世峰城市之音节目,就通过对音乐节歌曲投票的方式,通过热线电话的频率来确定收听率。 当然,电台不可能接收到每一个热线电话,但是每打进一个电话,后台就有数据统计,到底那个时段有多少电话打入,再进行一个收听模型比对,大概就知道了收听率。 而在八点二十,秦克广来到王世峰的直播间后,王世峰可以看到后台数据图到了一个新的峰线。 王世峰也知道几家和英驰关系要好的电台,都请了乐评人镇台,这些人以陈一波为代表,刻意营造出一个舆论氛围,譬如陈一波开口就是,“说句实话,我认为秦西榛不太像是能够驾驭那首歌风格的,纯以风格和意境论,赵乐的歌词名更为点题,而且这首歌,用女性口吻来描述,始终却少了股味道。” 当秦克广上了城市之音电台后,汪中桦就没必要再和他正面对抗了,毕竟作为著名音乐家,秦克广的声誉地位余威尚在,汪中桦和秦克广正面对上,都会受人诟病。 而动用各个乐评人从旁边策应,秦克广说什么,都由类似陈一波这样的老牌评论家来给他拆台,这才是围剿,只要把秦克广拉进他需要不断解释那些质疑的泥潭中,把水搅浑,秦克广到时候就会发现,自己就是满身是嘴,都说不清楚。 直播间里,秦克广穿着一身中山装,在王世峰的指示下上座,面对着一个采音话筒,王世峰发现秦克广气定神闲,丝毫没有局促,这才想起眼前这位秦大师,早在八零年代的时候,就不知道做客了多少当时知名节目了,此时当然熟门熟路。 王世峰示意直播已经开始,看到秦克广点了点头,他就道,“秦克广先生,相信很多听众对你能够做客城市之音节目都非常激动,早些时候,有些声音说,您是以权威包庇自己的女儿,听众们对这种说法产生了强烈的愤慨,毕竟我们已经听过了秦西榛的演唱,从很多反馈来说,对于她的歌唱水平,是非常高的。可以说是虎父无犬女,所以我认为这种指责,纯属是无中生有……说不定,”王世峰停顿了一下,“是有些人要混淆视听,掩盖真相呢……秦先生,你对此有什么说法吗?” 王世峰看来对方既然从这方面质疑秦克广,而且这个质疑也最是能引发热议,他也利用秦克广这个做客直播间的机会,把这个质疑直接攻破。其实在他给秦克广的那份台词单上面,已经有很多提示行,这个时候只需要秦克广顺着说一下秦西榛的个人履历和获奖情况,她曾经学音乐的刻苦,流下的汗水,她的意志和理想,标准的答案,就能让这个质疑最大限度的不攻自破。 但秦克广却似乎并没有这么做,看到王世峰给他的问题引导单,笑了笑,透过直播间的窗户,看着主舞台那里,秦西榛这个时候刚刚上台,他淡淡一笑,“至于真相是什么,就让秦西榛以她的演奏,来回答吧。” 所有的质疑,喧嚣,尽在秦克广这一句话间,仿佛带着轻描淡写而又强大无比的力量。 姜还是老的辣啊,那些得到了汪中桦授意意图针对秦克广言辞寻找破绽继续攻击的人,却有一种面对铁板一块,无法下口的感觉。 同时,从秦克广的镇定之间,又有一种不好的感觉,正如此时乌云密布的体育馆上空。 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 …… “他们上台了!”姚贝贝看着台上,激动喊起来。 旁边的张鑫定睛一看,“怎么还有程燃?他也是乐队的?” 当看到程燃和秦西榛乐队一起站上台的时候,这群大院子弟都一时呆住了。 杨夏倒是最快反应过来,提醒众人,“程燃刚才说了,演唱开始唱到二十分钟的时候,我们发歌单。比着时间来。大家先去往预定的各个方位。” 她回头看了台上的程燃和秦西榛一眼,光从天而降照射在他们的身上,不知为何,她心头有点发慌。 秦西榛站在了台前,下面是黑压压的潮水,雨在天空成线,但却没有任何人离开,反倒是人头攒动。 有人喊起来,“秦西榛,加油!” 秦西榛觉得这个声音有点熟,但前排对着舞台照射的炫目灯光遮住了她的眼睛,所以她没有看到,那个山海开连锁餐厅的赵海华,几乎发动了全部员工,上百号人,站在舞台一角,对她表示支持。而她的儿子王文华,那个某局的科级公务员,此时也是穿着黑色西服,只是脚上裤腿全溅满了泥,在台下保持着一个仰望的姿态。 此时此刻,台下有些本就是知道撞车事件,又因为秦克广而到来的听众,有的人呼喊着什么,只是听不太清楚,有口哨声,有加油打气的,有喝倒彩的。 一时间,台下面嗡嗡嗡的,显得有些杂乱。 众人看着台下,突然觉得,好像终于,走到了这里。 那么就开始吧,这个时候刘裴的鼓已经安置好了,沙楠罗木和宁媛的调音也完成了,秦西榛的脚边,却搬上来了一个箱子。 在灯光的照射中,她弯腰,从箱子里拾起了一把小提琴,架在了肩膀上。 众人才知道,那箱子里敢情全是乐器? 这是什么意思,难道一会演奏中,曲子里遇到什么乐器,她就会直接取出演奏? 这就是秦克广女儿的强大之处? 秦西榛拉起小提琴后,会场上原有的喧嚣,就被那种略带着忧伤的婉转回旋的琴声给制住,草坪上渐次安静了下去。 灯光照射中,音乐起,这乐声盘旋全场。 一段小提琴的前奏。 在琴房已经演练过无数次的刘裴在最后那两道如预兆着大幕拉开激昂神经而又步步紧逼的小提琴尾音之后,挥动鼓杆,小而快节奏的鼓镲之声瞬时天衣无缝的插入。 然后包括程燃在内的沙楠罗木,宁媛三个吉他手,都同步按弦。 当然,相比起另外两人的专业,程燃也只能起到和个曲的作用,然而也很唬人了。他其实心跳得贼快,即便是重生者,身处这样从未经历过的舞台,想必此时心情也是注定难以平复吧。 面如平湖,却心如惊雷。 星汉灿烂,以歌咏志。 血液像是被引燃的火,脊椎奔涌向脑门顶。 一连串的乐章排比迭进,似乎都在引入秦西榛开口的那一刻。 在沙楠罗木骤然拨弦之后,秦西榛小提琴落回箱子,她握住话筒,声音传来。 这道声音伴随着众人那种奇特到极致的编曲配乐,瞬间将全场都笼在了其中。 草坪上,即便落着雨点,但人们仍然竖着耳朵,争取听清楚每一个音符,还有来自秦西榛的歌声。 “又是这样诡异的音乐……” “和先前那首撞车的歌如出一辙,特异独行的风格……不不不,这一次,好像更厉害……” “唱了什么,‘微凉的晨露,展示黑礼服’……是‘沾湿黑礼服’,对!‘石板路有雾,夫在低诉’?夫?” “吹不散的雾,隐没了意图,谁轻柔踱步,停住。 还来不及哭穿过的子弹就带走温度。” 秦西榛这样唱着,伴随着这段话,手伸展出去,拇指翘起,食指伸直,其余手指蜷缩,指向了嘉宾席。 距离主会场极近的汪中桦和赵乐,自然把她的这个动作看得清清楚楚。 伴随着那吟唱着子弹的歌谣,现在的体育馆草坪上,人们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正是这种静静听歌的寂静,才让他们觉得不祥。 今晚,仿佛地狱的门。 打开了。 第一百六十二章 黑暗破晓 秦西榛抑扬顿挫却又气定神闲的吟唱,像是坦克集群在晨露微凝的平原上汇聚,一点一点的积蓄出排山倒海的气势。 程燃记得在另一个时空,这首歌谣当年全亚洲超过五十家电台同步首播,大概八亿人收听,那同样也是网路并不发达的年代,电台还作为主要歌曲传播渠道,这个传播度,在当年可谓是空前绝后。 眼前的山海音乐节当然没有那样的规模。也没有那么多电台,但就是这样的横空出世,他想要看看,嘉宾席那边,还能怎么接。 其实当这首歌起,人们自然就能和之前争议的那首结合起来,无他,因为风格实在是太独特了,可以说是目前的乐坛绝无仅有,从未听到过。 就像是文学界一些大师,频繁换过笔名,但资深读者拾书一看,就能从个人的笔锋风格上知道是谁的马甲。 音乐也一样,专业一点的人只要一听,前后两首这样的歌曲,也只可能在一个人身上出现,这就是强烈无比的个人风格。 感受最为深切的还是嘉宾席这边,赵乐和汪中桦目光所及,偌大上万人的草坪上,人们那种没有任何喧杂,安安静静聆听,最多就是私下交流两句的这幅场面。 不知为何,让人感受到一种大恐怖。 嘉宾席上,来自各个唱片公司代表,制作人,甚至有些电视电影圈人士,乐评人,都是齐齐的缄默无声。 电台直播间,王世峰看向秦克广,终于明白了他为什么老神在在。他可以保证,今天关注着音乐节的十几个各地电台,无论是电台主播,还有参加的嘉宾,恐怕此时都在安静的听歌。 没有人知道在发生什么,没有人知道今天过后明天会迎来什么。 大雨在纷飞,夜风有些微凉,但这些在音乐的声响之下,好像都被施加了催眠效果。 雨也不觉大,风也不觉冷。 只觉入耳的歌谣,再怎么听也听也不够。 此时一幕,就像是乐坛,这么多年以来,久旱逢甘霖,在惊艳中,尽情的感受那份舒畅而值得细细咀嚼的悦耳。 “曾经纯真的画面 残忍地温柔出现 脆弱时间到 我们一起来祷告” 秦西榛唱到这里,突然停止。身后的鼓镲,三个吉他手的琴音,同时消敛。 旁边的电子琴,秦西榛的十根手指,每一根都像是有生命的人,在琴键上活泼的跳动,电子键音过后,万籁俱寂。 秦西榛收了那双集优雅和性感与一体的手,统治这片空间的歌声和乐章消失,所有人感觉就像是坐了过山车,在一个高处倏然停住,眼看着很可能是一个酣畅淋漓的巨大失重滑坡,却停在了最高处的抓耳挠腮。 秦西榛坐回身后的一个小凳子上,身后的照灯打在她的身上,让她周身仿佛有一层光边,她略有些缭乱的头发丝都纤毫毕现,却又是那么栩栩如生。 …… “为什么不唱了?” “继续啊……” “祷告后面是什么啊……好难受啊,快唱!” 草坪上,仿佛被封冻的生命重归鲜活,一些意犹未尽的问询声四方响起。 嘉宾席上,才开始有人簌动起来。那些自持身份的人物,这个时候才来得及调整一下坐姿,左右四顾,想要看到方才听歌入神的并不只有自己一个人,这歌太独特了,而且比起最初时的那首,接受度应该更高,因为更易听。歌词,旋律,乐章,交相辉映,从未如此丰富多彩。 很极品! 而后,人们忽然发现,秦西榛颀长脖颈上的螓首侧转,看着旁边的一个吉他手。 “她在看那个人。” “怎么回事?” 秦西榛浅浅笑着,歪着头看着程燃,但程燃知道,这些都是舞台效果,一早就商量好的,秦西榛什么都不用做,保持好她的形象,一切开炮都由他来。 程燃把吉他一摆,上前,觉得自己脸颊的肌肉还有些僵硬,但是上前,程燃握住了那支主办方提供的森海塞尔话筒,上场前后台就有人在说了,说这支话筒价格不菲,能最大限度的提升人声的广域和穿透力。 光亮之中,程燃握住了话筒,目光上扬,锁定了嘉宾席,汪中桦和赵乐,第一时间和他对上眼。 会场之上,只听到程燃的声音响起。 “这首歌……是不是你的?” 这个声音像是无形的矛,如同引领了暴风雪,台下的人潮的头,唰唰转过去,对向了嘉宾席。以至于形成了一片很大的波潮。 …… 关于两首歌撞车的事情,人们有所耳闻,说句不好听的话,现在临近音乐节末尾,又加上下雨,想看热闹而来的一抓一大把。未必没有人想要看看双方是如何对质的。 所以现在程燃这话,其实毋容置疑,很多人都知道这是针对谁说的。最多就是人们并不知道汪中桦和赵乐在哪里,而程燃和秦西榛的目光所向,给了他们答案。 不光是会场的目光受引领下看来,就连此时嘉宾席上,众人都几乎是第一时间,看向了前排的汪中桦和赵乐。 赵乐脸色僵硬,汪中桦尚能左右四顾,朝那些他认识的唱片公司音乐人投以一些若无其事的笑容,但是明显那笑容掩饰不住的,是眼神的雷云密布。 程燃的声音,再次响起,“请工作人员给赵乐和汪中桦老师话筒,可别说我们没给你发言的机会哦!” 这个时候,早已经在嘉宾席这边等候多时埋伏已久的俞晓,拿着两个无线话筒就上前去了,递给了汪中桦和赵乐。 看着挂着工作牌的俞晓递来的两个话筒,嘉宾席这边已经先哗然起来了。 有的电台主播,直接面对这个状况,喃喃道,“听众朋友们,音乐节现场发生了惊人的变化。” 也有播音员试图圆场,“出人意料……但这难道不应该就是音乐节的精神吗,音乐节必然是接地气的,和大众融为一体的,更需要有这样质疑和批判的精神……” 赵乐冷哼一声,接过了俞晓的话筒,汪中桦也伸出手,拿了那支话筒,仔细打量有没有古怪。 问题是没有古怪。 他们在最坏的预料中,已经有了遭遇对质的可能,所以现在大概是有心理准备的。而另一个问题是,周围嘉宾席上都是业界有头有脸的人,把他们看着的,现在就是公论的时候,他们如果避而不接,明显就是心虚了。 然而紧接着,看到俞晓递给两人话筒之后,程燃的声音继续响起,“这首歌是不是你们的?如果是的话,请接下一段。” 哗! 下方的人潮都轰动了,觉得这算什么?音乐节的保留节目? 音乐节上其实不比演唱会,真正在现场的人都知道,其实氛围宽松许多,人们可以席地而坐,甚至带吃的,带帐篷听歌,没有演唱会那么正式。而歌手乐队们也往往和观众互动频繁,一边这里唱上一段,台下附和下一段的事情常有发生。 但是突然变了个形式,要让宣扬那首风格独特的反战歌曲是自己所作,而秦西榛是抄袭的赵乐汪中桦两人,接这首风格如出一辙歌曲的下一段。 现场气氛轰然点燃了。 偏偏程燃的声音还催命符一样响起,“这样吧,给你十秒钟,十、九……” 伴随着程燃的数数,下方草坪上的观众们,也不知是谁开始先附和,“十、九……” “八、七、六……” 待到程燃念道“六!”的时候,下方已经是合声极众。 紧接着,就是数万人整齐划一,声音疑是银河落九天,震裂此间苍穹。 “五、四、三……” 几万人的草坪之上,下着淅淅沥沥的雨,一起排山倒海的呼啸,那是什么样的场景? 吹过的春风都变得嘶哑,白雪不飘就给震碎了。 哪怕雨点打遍茫茫天下,也不敢落入此间喧哗。 很多人回忆起当年那时那幕,都是拍案叫绝,“那小子……太他吗狠了!” 赵乐死死攥着话筒,汪中桦挪了挪屁股,两人虽然拿着连着音响的话筒,但是面对此时数万人呼啸倒数的这一幕,他们发不出任何声音,他们从头看到尾,又从体育馆从南看到北,目光尽处,尽是一饼饼人头攒动,尽是一众众人看着他们,齐声倒数。 两人喉咙里面,只传出被此幕震撼的吞咽声,却就是没能对话筒说出一句话。 他们第一次感受到群体的暴力是多么的可怕。 “三!二!……” “三!二!……” 程燃还在倒数。 人们还在倒数。 “一!哗……”这是数万人酣畅淋漓的吼声。 要是不知道来龙去脉的人,刚刚走入体育馆,光是面对这“一!”的声潮,恐怕就要遭遇无妄之灾的被震得肝儿颤的直接一屁股坐在地上了。 最后那个数程燃已经没有数,已然有数万人帮他完成。 那个“一!”尘埃落定后,程燃往后退去,隐没阴影之中。 秦西榛在光影间,手搭上了电子琴,接上了先前那一段乐章。 然后清亮的唱起。 “仁慈的父我已坠入 看不见罪的国度 请原谅我的自负 没人能说没人可说……” 乐章继续,音乐继续,歌唱继续,但仿佛有什么事物,已经发生了潜移默化的改变。 嘉宾席上,很多音乐人看着那方的沉默,都是微微侧目了。 乐台前,秦西榛的光芒,就那样惊动时空。 然后这个纤细的身影,迎着那道从天而降的天光,露出垂眼渡世人般的怜悯,轻柔的唱起那段尾音。 “我,慢慢睡着 天,刚刚破晓” 是的,天。 已然破晓。 ======= 高潮,才刚刚开始呢。 谢谢你们不离不弃的陪伴,订阅,打赏和投票,鞠躬。 第一百六十三章 绝代风华 和先前如出一辙的快歌,这种旋律编曲各方面极其丰富,完成度近乎完美的乐章,当秦西榛一首歌毕之后,当那个“天刚刚破晓”的呓语意味着整首歌结束的时候,万人鸦雀无声。 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光怪陆离的听觉饕餮,整首歌举重若轻,缺残情绪的叙事,让人仿佛看到了余烟袅袅的枪口,冰冷鲜艳的酒杯,光明伴随黑暗的回味,深入骨髓的冷漠,苍白无声的痛苦。这些都融合进人们的情绪中,在这短短一首歌里,回味翻腾如海,余音仍绕耳不绝。 就在所有人因为音乐的完毕怅然若失的时候,大概只是几十秒的停顿,秦西榛抱起吉他,坐在小凳上面,这次弹的是《光阴的故事》。 “这次是慢歌了,快歌这么浑然天成,现在秦西榛弹起了慢歌……”电台里,各个主播播报起现场的情况。 人们仿佛从哪个冰冷艳丽而绝望的世界中,跟着她的琴声和歌声,进入了风花雪月流水的青春。 秦西榛只记得当时第一次看到程燃弹起这首歌的样子,那时候她从未想过,有那么一天,竟然会在音乐节的现场,当着数万人弹奏这首歌曲。那个中学毕业聚会上的少年,成为了此时万人舞台前的她,时空走转,角色变幻。 “过去的誓言就像那课本里缤纷的书签 刻画着多少美丽的诗可是终究是一阵烟” 秦西榛停下了琴。 那抓人的歌喉停下。 看向程燃。 万籁俱寂。 此时的嘉宾席上,汪中桦和赵乐已经有了不好的预感。 你特么又来!? 果不其然,程燃再度上前接过话筒,“这首是不是你的?接下一段嘛,来我们来计数……十、九、八……” “哈哈哈哈……” “十!九!八!七!……” 人们在草坪狂笑着应和。 “这简直是,穷追猛打,照着脸扇啊……” 一些业界人士看向如同六岁小孩刚打了架,脸色青一片白一片的汪中桦和赵乐,掩住了自己的脸。 再度经历了一次万人呼啸的倒数以及嘉宾席的沉默之后,秦西榛继续往下唱。 唱过流水带走的光阴的故事,唱过无数人旧日狂热的梦和远去的笑声。 下一首是《都选c》,摇滚。 “是不是你的歌?” …… 一首快歌,一首慢歌,在体育馆交相辉映。 当搞科研开飞机,扯锦旗做老中医的摇滚把现场调动得热血沸腾之后,秦西榛又唱起《当你老了》。 如同叙事,刚刚还摇滚的她,又变得沉静淑雅,轻颦浅笑,娓娓道来。 “当你老了,头发花白,睡意沉沉。 倦坐在炉边,取下这本书来。 慢慢读着,追梦当年的眼神……” 那是另一个时空里,爱尔兰的诗人叶芝,用另一种深情来演唱,用另一种编曲方式,呈现在这个时空里。 爱情是怎样逝去,怎样步上群山, 又怎样在繁星之间藏住了脸。 “是不是你的?” …… 直指人心叩问爱情,还有什么可以歌颂爱情,秦西榛给了所有人答案。 “往事不要再提,人生已多风雨,纵然记忆抹不去,爱与恨都还在心里……” “真的要断了过去,让明天好好继续,你就不要苦苦追问我的消息……” 这是程蝶衣的绝代风华,和段小楼灿烂的悲剧。 亦是那个时空中的张国荣,凄婉忧伤的绝唱。 降临此间体育馆。 …… “又走过风吹的冷冽,最后一盏灯熄灭,从回忆我慢慢穿越……”秦西榛的歌喉把所有人带进清亮的,孤独的,悲伤的,狂烈而寂寞的季节,风吹落最后一片叶,谁的心也飘着雪……旋即到“听见,冬天的离开,我在某年某月醒过来……” 我遇见谁会有怎样的对白,我等的人他在多远的未来。 我遇见你,是最美丽的意外。 从秋风枯烈的伤感,到蜜一样甜透了此间体育馆。 …… 唱到这里,全场已经痴迷,但秦西榛却并没有停下,所有电台,看到他们的收听指数,飙升到了自音乐节来前所未有的高峰。 很多评论家,业界音乐制作人,对此是震惊得目瞪口呆。 “快歌,慢歌,摇滚,还有现在唱的这首海豚音的英文歌《lovg_you》,秦西榛的音域之宽广,风格之多变……前所未有……”有人望洋兴叹般评价。 时空的加持,加上秦西榛本身深厚的功力,就像是打通了任督二脉的绝世高手,横空出世。 然后是一首粤语唱腔的《一生所爱》。 “苦海,翻起爱恨。 在世间,难逃避命运……” 如泣如诉! 那个时空里前奏一响,就会令人自然想起那段“曾经有一份真挚的感情放在我面前……”台词,打动亿万受众骗了无数男女眼泪的无厘头搞笑喜剧,以这样的方式,露出冰山一角。 …… “是不是你的?” “是不是你的?” “是不是你的?” …… 从头到尾,嘉宾席一早就接过了话筒的两个人,至始至终,那话筒都没有发出过声音。 沉默。 死寂的沉默。 这样高超的演唱技巧,这样多变的风格,这样快慢歌,摇滚,无论是诡谲冷艳,还是狂烈枯荣,流水青春,斑斓忧伤星罗棋布的风格,都在一个人身上体会,都能被一个人所表现。 这样一首又一首惊世骇俗的歌曲,在轰击着这片大地上的乐坛,令其簌簌发抖。 这样才华纵横,捭阖世间的歌手,怎么可能去剽窃你赵乐的歌曲,你汪中桦词曲牛逼,来比一比,有拿得出手和这些抗衡的作品?有这么密集,如同饱和轰炸一样的出现? 恐怕那个自来传闻的词曲大家港城白龙,也要望尘莫及。 所有人看着赵乐,汪中桦,觉得两人只怕尸骨现在都凉了。 原本可能只是想踩一个软柿子,结果面对的是一支军队。 到得临近末尾,程燃上前,“这首《止战之殇》完整版,送给大家。” 伴随着杨夏等大院子弟们散发的歌单,此时基本上很多人已经拿到了有关秦西榛这些歌谣的歌词,他们赫然看到那首熟悉的和赵乐撞车的《止战之殇》歌词单上,多了不少的内容。 当看到这些的时候,赵乐和汪中桦脸色已经是一片死灰。 当初那首歌,程燃在赵乐等人面前唱的时候,本就留了一手,当初唱的那首歌,其实并没有唱完所有的内容。 此时此刻,都由秦西榛补全。 相对于那首半成品,补全的歌词,才是精髓。 “孩子们眼中的希望,是什么形状 是否院子有秋千可以荡,口袋里有糖 刺刀的光被仇恨所擦亮在远方野蛮 而她却微笑着不知道慌张 恐惧刻在孩子们脸上 麦田已倒向战车经过的方向 蒲公英的形状在飘散它绝望的飞翔 她只唱只想这首止战之殇……” …… 如果说先前赵乐和汪中桦还只是沉默。 当这首完整版经由秦西榛唱完之后,他们就只剩下死寂了。 麦田已经倒向战车经过的方向。 看到嘉宾席上,那一家家唱片公司,一个个音乐制作人,业界人士看着他们的目光。 两人觉得像是被坦克辗轧过去了一样。 汪中桦,只有想吐血的冲动,如此之不世才华,为什么当时,自己竟然看走了眼? 脑海里,刚才震撼了全场的歌谣,仿佛犹在耳畔。 苦海,翻起爱恨。 这世间,难逃避命运…… …… 秦西榛最后一首歌毕。 音乐节也宣告了最后的结束。 有些事物结束了,但有些事物,正冉冉升起。 第一百六十四章 身骑白马 大雨到最后有如瓢泼,关注这场音乐节的电台和业界都在消化最后秦西榛这一场的所有歌曲,音乐节一般的歌手乐队就是三十分钟时间,足够表演七到十首歌,但也不是绝对,有的时候也会有乐队因为在台上唱嗨了,把时间延长。 秦西榛是最后一场,十首歌唱完之后,再加上程燃在其中的穿插,其实前后用了五十分钟,所以音乐节这个时候已经是临近九点半了。 以往这个时候都已经算是散场的时间了,现场多半都走的稀稀落落。然而此时此刻,热度仍然在体育馆上空经久不散。嘉宾席那边,赵乐和汪中桦已然离开,但是所有人都知道,两个人只怕业界生涯,就到此为止了。 今天很是喧嚣,电台直播间里的主播和嘉宾,都还犹在回味那些歌曲。而通过电波发散出去不在现场所有于收音机面前聆听的听众们,这一场也注定会让他们为之铭记。 因为最后互动的关系,秦西榛已经走到了台檐之外,沐浴在雨水中,大雨打湿了她的衣衫,她更以此表示和台下观众同处一种境地。 本身就是加场,安保这个时候就有些松动,有很多人直接爬上了乐台,给秦西榛送花,合影,很快秦西榛脚下的花束就堆成了一座小山,这些都是她始料未及的,上了乐台的观众们都自发的维持着接近秦西榛身边的秩序,人们把她周遭围得水泄不通,表达他们受她歌曲打动的激动和热爱。 那曾经打算让自己儿子娶了秦西榛的赵海华领着百来号员工,在外围帮忙维持秩序,赵海华看着秦西榛,这个曾经以一己之力把儿子拉扯大,甚至还开启了山海市高端连锁中餐馆的中年妇女道,“我就知道她和我是同一种人,我就知道我们是同一种人……”也不知是不是因为过于激动,眼眶湿红。 那些赞美,那些留着热泪的欢呼,那些一只只伸过来希望和她握住的手,像是巨大的洪流,一下子喧涌过来,把秦西榛裹挟了,人潮将程燃推挤到了乐台的边缘。 秦西榛面对这种情形,其实也有些无所适从,她的眼睛搜索着,隔着人头攒动,终于看到了乐台边缘的程燃。 灯光浇筑在那些狂热的人潮头顶,游萤在上空飞扬。 像是回到了那时夜色下环海路上那个能俯瞰全城的山坡。 秦西榛在那里说,“我曾经骑的车路过下面那条环湖小路,却从来没有上过这个山坡,来看看生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 程燃回应,“每一天,生活都是一场史诗,区别于你怎么看待它。” 那个时候秦西榛认为他大概只是在哪个作文摘录里面看到的的句子吧,但此时回想起来,觉得说得真是很好。 而其他的那些话,说的,也真的是好吗? “每个人的人生方向,是不一样的。你可以是一匹注定要奔腾万里的马。有的人只愿意做一条鱼,离了自由自在的水,就会死去。” 我们,是不一样的吗? “时光荏苒,尽是过客,就像是歌,过程慷慨激昂,宛转悠扬,最后也会曲终人散,各自离场。” 是过客吗? 看着程燃的眼睛,像是那时的山坡上一样透明澄澈,又仿佛早已经预知了一切。秦西榛突然有所想到,难道程燃已经对这一幕早有所料? 秦西榛一下子像是明白了什么,不停朝那边摇头,她想分开人,挤到程燃那里去,但此时的她,在热情的人潮面前,力量就显得渺小。 不停有人把她往后带动,她分不开眼前的人潮,似乎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之间相隔越来越远,眼睛像是受惊的飞鸟现出仓惶。 人群的那一边,在不断推攘着距离核心越来越远的程燃安静的随波逐流,秦西榛看来的时候,他右手抬起,朝她的方向挥摆了一下,做了个嘴型。 那个嘴型是:再见。 秦西榛最后爆发的力量仅仅只是让她顶着人潮前进了两步。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雨水尽情浇淋在她的脸上,模糊的视野中,已经丢失了程燃的身影。 …… 关于那场音乐节秦西榛的故事,流传着很多的版本。 有人说当时一结束之后,国内最顶尖出名的几大唱片公司,都纷纷为了签下她差点争破了头,但最后为什么秦西榛只选择了当时规模并不大的,而且一直在业界宣扬着“唱片将死”陈木易的动地音乐,无论从哪个角度来看,都是那么的让人摸不着头脑。 最后大家只能认为是陈木易给了秦西榛最大的自主权和尊重,肯定是极其优厚的条件。即便这样,也毋容置疑,在无数唱片公司争得头破血流却最终落空之后,陈木易成了最大的赢家。 在那之后,赵乐就彻底销声匿迹,在这个圈子里销声匿迹其实是一件特别简单的事情,因为在这一行想要有曝光率,无非就是出专辑和的包装宣传,当一个人被雪藏了之后,很容易就从大众的眼睛里消失。汪中桦经此一役更是元气大伤,不消说,赵乐剽窃了歌曲,而纵容赵乐剽窃,甚至为之编曲,事前更是信誓旦旦和秦克广打对台的汪中桦,也受到波及,据说因为他英驰合伙人的身份,英驰至少三个正在谈的主要项目,合作方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中断了谈判,无疾而终。还有去年就在启动调查程序的一笔亚洲宏衫基金的大额投资,也没有了下文。 甚至连锁反应,英驰内部上层还展开了一场不为人知的政治斗争,汪中桦直至最后的去向如何,还是前途多舛而不可知。 这场发生在西南腹地的山海音乐节,因为其特殊的国际旅游节的载体背景,再加上赵乐汪中桦掀起的轩然大波,使得秦西榛横空出世。一时间,西南大大小小的电台,都在重复播放着秦西榛的歌曲。 关于当时秦西榛所唱的那些歌究竟是何人所作的究根探底,也在进行。 有人根据各种渠道,从秦西榛或者她那个乐队的人那里,确认了六首歌的词曲作者名字。 这几首歌的谱词作曲,来自于两个人。 一个人叫做程斌。 一个人叫做格格巫,这应该是个绰号。音乐圈很多人都会给自己取绰号,或者英文名,这本不足为奇。 一时之间,音乐圈都在讨论秦西榛背后,给予她强大支持的这两个神秘人是何方神圣。 程斌应该是个正常名字,确有其人,相信如此才华会逐渐浮现于水面。 而“格格巫”呢?会不会是她的父亲隐匿姓名?虽然很难让人接受,但也不是没有可能。 总之很神秘的啊,光是这点,就足以让人们无尽的猜测探寻了…… 时间,大概才是解开一切秘密的钥匙。 凯撒的归凯撒,真相就归结于时间吧。 …… 山海音乐节逐渐远离,一切喧嚣都最终归结于宁静。 旅游节和音乐节结束了,平凡才是普罗大众生活的主旋律。 但那些离开的人留下的传奇,仍然会在这个城市的大街小巷里口口相传。 这座小城市里最终出了个秦西榛,人们都与有荣焉,程燃在这之间陪自己母亲徐兰参加了她朋友亲戚的婚宴,婚宴上有人信誓旦旦,说那个秦西榛,就是他某某三大姑七大婆朋友的侄女,如何如何……倒是引来很多人“豁噢!”的附和,一种羡慕的另眼相看。 程燃有时候也会笑笑,受限于时代,名人效应在内地的影响力是很强的,更别说山海这样的小城市,类似于小说里一人得道的飞升,造成的核爆效应足以波及全城。 每天放学程燃也会路过滴水岩的那家琴房,里面偶尔也会传来附近来练歌的人弹奏的音乐,很容易让他回忆起和那个女子坐在堡坎上聊天的样子,以及和沙楠罗木,刘裴宁媛这些乐队成员在石桌子吃外卖的欢声笑语。 一中留下了秦西榛的传说,她以前上课的教室成为了学生们的“圣地”。 那条琴行的道路上再也没有了面对橱窗张望的纤细身影。 那家深夜的蹄花汤店老板也许会想起来,有那么一男一女曾在他们家吃过蹄花汤。 那个正常上学的午后,程燃坐在去往一中十二路车的倒数第二排独座上,程燃将随身听的耳机塞入耳蜗里,传来的是电台里秦西榛此时正在电台音乐好歌榜上排名步步上升的一首歌。 那是音乐节秦西榛所演唱的的最后一首歌,如今也是霸榜的所在。 此时的耳机里,正好她的歌喉渐进源自于闽南语戏曲的副歌。 “我身骑白马,走三关。 我改换素衣,回中原。 放下西凉无人管, 我一心只想,王宝钏。” 时正入夏,蝉鸣聒噪。略显炽热的日光透过绿油油的梧桐,光斑在车辆的行进中穿错着照射在他的脸上。 清风徐来。 这首如同她横空出世那样,那种“日暮乡关何处是,烟波江上使人愁”的空灵歌声,惊艳了山海音乐节,惊艳了岁月。 程燃不由自主的跟着哼起来,微微闭上了眼。 只觉在这样的歌声中,自己亦如身骑白马,跨越过万类霜天岁月的荒原,奔向下一个晨光绚烂之地。 (《第二卷弓如霹雳弦惊》完。) 第一章 谁更赚 太阳照常升起。 时光匆匆,从初春开幕的山海音乐节,到这个春天即将远去的末端,周围的世界,也在不断的变化着。 五月,在国内实施了二十年的住房福利制度迎来了改革,福利分房制度取消了,转变为住房分配货币化,住房供给商业化。 商品房的时代,由此到来了。 曾经福利分房的好处与弊端,都寿终正寝成为了过去。 沉睡积淀的城市财富被催生唤醒,很多地方政府“一夜暴富”,开始了世界城市发展史上前所未有的高速城市化进程。 这样的进程相应的也带来了环境的剧烈变化,鳞次栉比的商品住房摩天大楼拔地而起,但人们也失去了此前几十年生长于此的家园。无数人为了成功涌入大城市去打拼创造财富,也付出了亲情冷漠,友情背离,爱情消逝的代价,有多少人如愿以偿,又有多少人收拾行李黯然离开。 人生就是这样,似乎在得到中又伴随着失去。 …… 这个年代,人们对于房子的态度还是有的住就行,而且此前施行的福利房制度,其实大部分人都不缺房子。要说是投资什么的,这个时候也没有成熟的房贷金融产品,买房就必须全款,翻一翻报纸,天天都在说房价达到高点,迟早会遭遇泡沫,所以此时京城二环上的一套房子,均价也就是才两千块钱,其实这个时候全国各地如出一辙,几乎没有价格上太大的偏差。后世那种一家上市公司,卖了两套学区房就可以扭亏保壳的事情,放在现在恐怕不亚于天方夜谭,难以想象。 程燃也想过要不要投入一笔钱去买它半条街,这件事可以做,但也只能作为长期投资,而且房地产的增长爆发也是这十年里一个由慢至快渐进的过程,除非眼下的钱找不到用处了,否则钱这种开疆拓土的弹药,现阶段还是可以做很多事情的。 桌游的生意持续的做着,翻过了年来后,三国杀高歌猛进,这个起先仅仅只是从蓉城北区大学城风靡起来,影响力逐渐向周边蔓延的桌面游戏,经过了电脑报的几期推广和全国代理招商之后,开始以这种势头在全国很多个大型城市登陆。 星火在各个城市点亮,京城,中海,羊城,鹏城……这些大城市不得不说,商业嗅觉敏锐的大有人在,很多人直接找上门来,希望成为代理销售商。这之中的有些人甚至就是搞出版发行渠道的,电脑报刊登的桌游介绍内容所引发的讨论热议,让他们第一时间看到了赚钱的商机。 商机无处不在,区别就在于,谁的眼光更独到,更刁钻,能透过世俗的纷扰看得更准更远。 程齐在蓉城成立了工作室,负责和代理渠道商对接,这段时间里面,有三十多个城市都建立了代理销售渠道。 从山海市生产出来的桌游,通过一车车物流分散输送给全国的代理销售商。 “上个月南城来了几个想争代理商的,给我送酒送烟的……我都拒绝了,以前你大伯单位里搞这一套,我就觉得有问题,要是关键环节,给吃拿卡要,或者退一步说,被买通了鱼目混珠,这个公司做不大也做不长。我当时就把几个代理商都给拒绝了,有几个人觉得我做法过激,认为现在是公司发展期,有帮忙跑腿的人,能用则用,但对我来说,至少给工作室的人看到了我的态度,既然创业,就得立个规矩。” 程齐在电话里面,把行事细节这些东西,都拿出来和程燃讨论。 “这些事情,哥你自己决定就好了。” “说是我决定,但在关键时刻,偏偏都是采取你的意见嘛。以前小姑说,我们家四兄弟里面,就属你最聪明,从小就喜欢看书,能在书店一呆就是一个下午,我是不怎么服气的。现在看来,还真是,你说你成绩这么好,又能画画,这出主意也条理分明的,桌游能顺风顺水发展起来,你在后面做的工作才是关键……不甘心啊……” “嗯?” “怎么说我也是老大,我要比你做得好才行。” 程燃愣了一下,随即微微一笑,印象中自己这个大哥还是很高傲的,最喜欢召集几兄弟,彰显带头大哥的作用,结果眼下好像风头都给程燃抢了,程齐心头肯定是有不甘的。 “那你得努力了。”程燃回应。 电话里传来一阵笑骂,“你这小子……” 程齐长得帅,个头高,运动好,自来就很受欢迎,导致心高气傲。否则也不至于当年感情上受了重创,就一蹶不振。程燃觉得自己大哥这性子,适当激一激,没准能爆发出意想不到的潜能。 “代理渠道商可以慢慢选,我知道盗版已经出现了,没关系,天下的钱挣不完,只要我们保持吃第一顿肉就行了,论坛还是先建立起来,你说电子科大的那位电脑设计协会的会长加盟,有空了,我和他见见面,现在先把桌游论坛做起来吧。这个行业是新兴的,上下游的建设都需要亲力亲为,每一步都做扎实。” 电话那头的程齐大概开始捂额了,“你看看,你又开始自觉不自觉的做规划了,谁是老大啊……嘿,不过我这手头上就是笔,逐条记着的呢……” 程齐那边开了工作室,倒是说起拉了一个在网站论坛架构上造诣深厚的电子科大大三学长,叫做任奇,这个人曾经还给电脑报投过稿,做过一期叫做《英特网攻防秘笈》栏目。 虽然这个栏目的名字忍不住吐槽,但要知道这个年代国内互联网还刚起步,很多细分门类还没出来,一些网络应对黑客的攻防技术,就足以冠以“英特网”这么既中二又热血的名字了。 桌游这种在一定规则下掺杂了故事背景的斗智类游戏天生带着吸引it极客类人士的属性,之余源自于桌面游戏的dnd法则世界观几乎统治了欧美的rpg类游戏,其实很多后世的经典游戏都有现实的桌游作为雏形。 程齐搞起桌游,又有电脑报的关系,吸引了同处一个大学城的一些计算机高手加盟,倒也并不意外。 “网络论坛可以促进桌游的发展,让很多人能找到一个共同交流的环境,同时还能收集他们的需求,我们再做进一步的调整……可以用我们联众工作室的名字来命名嘛……” “渠道代理上面,我们可以走一些当地大型超市,商场的模式,不过这是下一步,现在先建立起一批代理商,把他们绑上我们的船,就可以接下来往下拓展。” 自电脑报宣传,程齐招代理之后,四月,三国杀一共向全国发出了一万副。五月这个数字达到了两万三千副。 扣除印刷厂的成本,物流,给代理的提成,程齐工作室的开销,净营收是:六十万人民币。 三月份音乐节的时候,程燃当初还想着给秦西榛买舞台,那时候手里面可以用的钱,不到十万块。 时间进入五月之后,手头上已经有了六七十万了。 只是不知道死爱钱的秦西榛要是看到这笔数目,又会是什么样的表情。不过她倒也没闲着,事业走出了第一步,往后都是上升期。 程燃有时候也会恶趣味的想了一下,不知道两人比起来,谁赚的钱比较多呢。 =========== 新卷开张,新卷考虑的比较多,到了这个时候,多少会有些瓶颈,后面的布置,未来的发展,会有一些茫然感,这也是这两天坐在电脑前头都想痛却码不出一个字的原因……我会努力突破。 第二章 这小子是谁 和程齐的通话中,程燃主要确立了几个他们联众工作室的内容,把代理网络以最快的速度建立起来,然后把货卖到每一个城市里面去。电脑报的影响力发散之下,市场需求已经出现了,盗版是趁风而动。 虽然这个时候还不至于发展得盗版逼死正版,但是盗版就像是杂草,同一个园圃里面,他们占据的范围越大,留给己方的利润空间就有限。现在是跑马圈地的时候,要先下一城。 其次,还是让程齐和那位叫做任奇的“高手”把网站架构和技术班子给搭起来,程齐当时还问了一句,“难不成桌游还能做成网络游戏玩不成?咱们这个最大的特色,就是面对面的玩啊……”程燃暂时没跟他解释那么多,也是试探着,让程齐自己搭个班子,这个胜在知根知底。其实要做网站这些,重赏之下必有勇夫,更何况现在手头上是有现金了,现金为王。 程齐又说起和那个任奇认识的过程,双方名字里都有一个同音字,自然认为是缘分,且又都是学生,没有几顿烧烤夜啤酒攒不了的关系,这方面程燃还是有数的,程齐有一种天生的领导能力,人长得阳光帅气,若是再有一些经历,没准所谓的“人格魅力”这种东西,会在岁月的打磨中日益彰显。 最后挂电话前程齐还特别传达:“知道你是原画和创作者,任奇眼睛都瞪大了,我当时跟他说,我这个弟弟,可不一般。他托我给你带个话,他很欣赏你!说要你来蓉城,一定要请你吃顿饭才行。” 和程齐通了电话,程燃知道,三国杀桌游这些,他现今再怎么做,其实都只是属于他的小逸趣而已,和自己父亲的伏龙一比,倒有些显得小打小闹了。 这个春季山海音乐节掀起的影响力波及了大半个乐坛,但其实此刻在西南的电信领域,也不亚于经历一场地震。 从去年年底,到翻过年来,经历了半年的扩张,程飞扬的伏龙农村包围城市的战略,在省内可谓是搅翻了一片天,中海贝拓,北通这些老牌企业,在蓉城的分部回过神来感到警惕的时候,做什么也来不及了。 省内几乎所有的三级城市和县邮电局,都已经成了伏龙的客户,蓉城这边的老牌通信公司这个时候才想着去维护挽回自己的客户,但其实本身他们只是西南分部,根本没有办法像是伏龙一样把功夫做到细处。 光是感受到伏龙的威胁,他们通过分部往上面打报告,等到报告走过流程进入了他们或在京城,或在羊城的总公司高层视野之后,还要在高层内部进行议案讨论。 讨论的内容无非是对西南市场的战略问题,其实归根结底,还没有把伏龙当成是一个冉冉升起具有威胁的对手,关键在于重不重视西南市场,到底在这里倾注多少重心。那个时候没有人意识到,应该投入全部的力量来扑灭这次发生在西南的革命。 这边上层开完会,肯定还是决定在西南投入力量,然而这些资源的投放,都因为最初时在西南方向的很多基础建设不到位,大部分都无法真正发挥起真正的威力和作用。 现在就是蓉城的分部开动起来,也没有办法了,去拉拢客户,人家当地早已经换成了伏龙公司的产品,还有专人驻扎盯防,根本不给他们空子可钻,早干嘛去了。真真是一个望洋兴叹的局面。 程燃看来,这其实就是已经形成了规模的大公司和自己父亲这样不讲究章法,怎么方便怎么来的大不同,大公司规矩繁琐,庞大臃肿,遭受刺激的应激反应也慢半拍,更重要的是,他们本就不重视三级城市及往下规模的市场。而伏龙公司灵活,凶狠,就擅长在对手顾及不到的地方近身搏杀。 等对手反应过来的时候,就已经是城头变幻大王旗了。 …… 这个过程中还发生过一个插曲,因为程飞扬出门没带钥匙,晚些时候要开办公室保险柜,徐兰让放学回家的程燃去给他送钥匙。 程燃通过花园,进入办公楼,问起前台,才知道程飞扬现在去了会议室开会,他直接去会议室给他最好。 程燃也就去往了会议室,这个办公楼还是以前华通公司的老式楼,伏龙公司成立后,对其内部重新装修了一番,开会的地点在于以前的一个职工活动中心,里面改装成了会议室,倒是能够容纳上百号人。 程燃把会议室的门推开一半后,探个头进去,就看到了会议厅里面程飞扬和一干高层在座,而台上有人正对着一块黑板讲解些什么。老式职工活动中心,大黑板是标配,会议室装修改造后,程飞扬觉得这块黑板挺好用,大家也就留下了。 看到程燃探头的时候,会议室里面传来一阵笑声,这些都是程飞扬老部下,可以说很多都是看着程燃长大的,如今看到程燃这一幕,自然想起了他小时候的一些事。 程飞扬是知道程燃来送钥匙,对他招了招手。 台上讲话的大概是个高级顾问,伏龙公司现在有钱了,对人才的挖掘是不遗余力,面前讲解的人叫做顾城西,是中海人,南大的学者出身,来了伏龙三个月,是个典型的学院派,程飞扬请他,一方面是想要拉拢南大一脉,搞好学校的高层关系,以期能够在优秀毕业生和一些学术资源上向伏龙倾斜。 另一方面也就稍显无足轻重了,无非是让顾城西给技术上,发展上做个参谋。 当然,顾城西进来之后,很有些眼高于顶,毕竟他以前干的一些企业,规模和名声上都大过此时年轻的伏龙。再加上伏龙内部很多高层,因为都是草莽出身,个个难以驯服,不买他的账,很看不惯他这种学院派,所以顾城西心思就开始活泛了,很想彰显存在感,也大概存着意图靠着正统的学派地位和资格,和让自己跻身伏龙高层序列前位去。 有时候甚至对伏龙一些策略指手划脚。但无奈是程飞扬对他的建议,是有时听有时不听,这搞得顾城西很没有脾气,大概心里也没少腹诽过,所以很多时候张口闭口就把学术研究,论文成果摆在嘴边,大体是他的所有结论都是经过正儿八经的数据统计和学术总结的,不听他的要吃亏的。 程飞扬让程燃进来后,就干脆道,“正好你也听听。” 先是被程燃打断讲话内容也就罢了,现在程飞扬居然让这么个毛头小子在场旁听,这小子谁啊,听得懂吗?顾城西强压下不爽,继续讲解着,大体就是认为目前伏龙的道路,很危险,应该转一个思路。 “学术界的普遍认为,民营企业基本上集中在劳动密集型产业和高科技领域。几乎不可能进入技术和资金密集型的产业……啊,这是有科学依据的!原因就在于作为稀缺资源的资金,在配置过程中受所有制的限制,无法提供给民营企业。因此国内很多民营企业没有往技术方向发展,就在于缺乏资金。” “现在伏龙虽说销售很好,但那些几千万,就算上亿的营收,其实在行业领域来看,仍然算是资金匮乏的拉……这个时候,不该这样大量招人,密集的向技术这块难啃的硬骨头阵地进攻,而是画个曲线,绕过自行研发技术,从而去国外寻求一些这方面成熟的公司进行技术合作。这样虽然可能无法立足潮头,但却缓解了资金需求,要知道,资金匮乏的危险,动辄就是大船倾覆啊!” 顾城西这么说的时候,手还比划了一下,狠狠敲了几下身后的黑板,充分用肢体语言对在场人造成鲜明印象。 等他说完,程飞扬没有表态,反倒是问程燃,“你对此有什么看法?” 顾城西愣住了,眯着眼看向那个从一开始他就认为扰乱了会场的毛头小子。 程燃想了想,道,“我恰恰认为,去外围寻求所谓成熟技术,是没有前途的,永远都是别人吃肉,我们自己喝羹。我认为即便有资金的压力,也要持续不断的对技术研发和人才培养进行投入。如果不能走在前列,而是跟着别人后头亦步亦趋讨饭一样生存,和咸鱼有什么区别?……” 一干话闭,落针可闻。 程燃这才调和一下气氛,对在场的大部分叔伯辈卖了个萌,“我就是说说而已。” 程飞扬点点头,“你们什么意见?现在表决。” 现场无一例外,纷纷在程燃这番话下举手示意。 程飞扬点点头,“那就照程燃的提议办。把这条写入计划里面,‘年收入至少拿出百分之十投入到技术研发’,通过。” 整个过程,特别是看到那些一个个平时倔强难啃得要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元老,什么田丰,罗永春,杨杜,孙广振,包一农……因为程燃一句话,此起彼伏相继举手。 这个震撼的场面,让他直接呆在原地。 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这个小孩是谁啊!? 第三章 颠覆 会议室集体表决那一幕的震撼还深深影响着顾城西,当下来得知那个少年就是如今的少东家,程飞扬的儿子后,顾城西第一时间感觉到的,是深深的无力和失望。 因为是作为学者出身,历来有些规律,是看透了的,改革开放这么几十年,富一代赶大潮起来的人物不胜枚举,但下一代却鲜有能够守住财富的,一方面是没有父辈的机遇,经验阅历。另一方面,不乏倒行逆施,内部集团功臣反噬,或者甚至被下面众星拱月,昏招频出,最后导致败了江山的情况,都是一个又一个血淋淋的案例。 所以当程燃这么大言不惭一句话,倒是有雄心壮志,但客观规律,说得好听简单一个词,当你违背它的时候,就是洪水猛兽,管你有什么雄心壮志,什么梦想为王,都一并给吞噬了。 败了好好的企业江山后,才知道那些所谓的豪情壮志,在现实面前,真的是一毛钱都不是。 如今公司还没走出省内,甚至连主要战场省会蓉城都没有攻克呢,内部就已经出现了这种唯权威马首是瞻的局面,一个小孩,在他这个专家面前妄谈大局,还说什么不走在前列,和咸鱼有什么区别。竟然也能引得人人附和?真是打肿脸充胖子。 顾城西其实选择伏龙,无非就是去年年底京城召开的信息产业部电信设备展览会,当所有参展厂商展台都千篇一律的时候,唯有伏龙这家西南的民营企业在会展上大出风头,别致的装修,一目了然的伏龙交换机优势原理图,做了调查的良好用户口碑和稳定性,直接给人传达了这家公司欣欣向荣的创造力。 顾城西眼睛很毒,看一家公司上下各个环节展现出来的干劲,精神面貌,处理问题的方式等种种细节,就能看出一家公司到底有没有前途。顾城西相中了伏龙,后面和在场的程飞扬进行了一番畅谈后,他当即才决定来年进入伏龙。 他是真的抱了助推伏龙,做一番功臣事业的。 结果这天会场的这一幕,直接像是一盆冷水,淋头浇上。 田丰是顾城西的接洽人,看顾城西在会后的恹恹模样,田丰找上去,顾城西对其苍白一笑,“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这还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啊。什么是事业,事业是和个人理想重合。否则,就只能称之为工作。田技术应该知道我顾城西之所以接受程飞扬邀约来伏龙,不是仅仅找一份工作?怎么,继续下去,任人唯亲,专行独断,你我都只是家仆。我顾城西前半辈子的专业,不是用来被外行人指挥的!” 田丰笑了笑,“顾兄,怨气很大啊……喝两杯去。” 田丰把人带到了个小饭馆,位于单位两个街道外一个叫王家坡的苍蝇馆子,叫了里面的包间,煮了二锅头,两人吃着,田丰又听着顾城西发了一通脾气,知道顾城西这是已经生出了离职的念头,否则也不会当着田丰这个程飞扬“亲信”说这些事情,变相也要把他这番话传到程飞扬耳朵里。 “老顾是在信息产业部的展览会上见到我们程总的,你知不知道,在此之前……我们是没打算参加这个展览会的……” 顾城西喝了几杯酒,更无顾虑,“对啊,这又是怎么回事?按理说,你们算是那天全场最小的厂商吧,其余的哪个不比你们大,换做其他人,恐怕连亮相都不敢,我知道几家厂商,是死都不来京城,不敢出席信息产业部这种会,不怕人比人,就怕货比货啊。你们反倒敢来,而且声势最是浩大。这就是奇了怪哉,看到信产部大人物专门去了你们展台观摩,那其他家,脸色都不好看!” 顾城西当时其实也是因此对程飞扬刮目相看,就这么点实力,反倒敢在信息产业部的展览会上高调亮相,生怕别人不知道,当即他就认为这个程总很有魄力,“那到后面,为什么又参加这个展览会?” 田丰神秘一笑,“我说句直白点的话,程总是被程燃说动了。这小子最懂他爸,一个激将法,我们程总不服输的心态也就上来了……当即表示,怕死不当老革命,有什么低调不敢见人的,展览会给了我们邀请函,我们就上!而且包括了展台的配置,各种引人注目的噱头……其实……” “你想说都是程总那儿子的主意?” 田丰点到即止的笑了笑,不在多说,又道,“我知道老顾你来咱们这,还因为一件事。” “《伏龙基本法》,说老实话,我觉得你们下得功夫不浅,后面是请了一整个专家团队来做的这套规章制度和各种理念吧……这可是不小的工程,据我知道的,北大的王文宏教授搞过类似的方案,有点像《鞍钢宪法》那一套,如出一辙的也是韦尔奇在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振兴ge公司的‘通力合作’方案,依我看,多的不敢说,要是伏龙真的有所成就,后世人恐怕会抱着这套管理法,引为圭臬研究吧……说到底,找了不少关系人脉吧,可不是钱能搞定的事情……” “你刚才说外行领导内行……其实不然,”田丰道,“这套管理细则,确实我们内部做了很多规范和补充,但最早的起草拟定者,可是来自于程总和他这个儿子。” 对于这套《伏龙基本法》,其实在公司逐渐壮大起来后,也在不停的补充,所以对于原始的起草,只有一些元老和高层知晓,大家平时也并不多提。 而且程飞扬以此管理公司,也在淡化原始起草这件事,尽量让这个成为大家一起共同制定遵守的章程,而并非某个人英明神武的功劳。 但这些从田丰口中说出来之后,顾城西目瞪口呆。 作为学者,他才能看得出来这套管理法案的价值。当时大觉伏龙公司有前途,这一点也占了重要因素。虽然不知道他们背后动用了多少能量巨大的群体,以及亲身经历过的实战总结,字字珠玑的打造了这么一套章程。但这一点,委实让他这个走学术派路线的从业者是心服口服。 要知道管理学这门科学,穷根究底,无非就是“搭班子,定战略,带队伍”这三点原则。 这套伏龙的管理纲要,直接把后两点“定什么样的战略,如何带队伍”都言明言透了,其中的厉害处,顾城西是深有体会。 而此时,田丰告诉他,这不是一个团队。 仅仅是来自于一名少年。 他这么多年的管理学术经验,顿时感觉有些颠覆。 末了田丰说起种种神奇之处,最后再露出那个高深莫测的微笑,“还打算走人?” 顾城西再和他碰了一杯,搁下杯子,“我就不信了,你们伏龙这运势,还能上了天?” 第四章 不见便不欠 通信供应商行业的竞争其实很残酷,大浪淘沙,也大概没有任何人能够像是程燃这样清晰的看到未来。 伏龙的成立,其实已经落后了。 在目前还是七国八制的时代,目前在国内占据市场第一集团的,是美利坚的朗讯,瑞典的爱信,德国的西门子,日资的nec和富士通,比利时的btt和法国的阿尔卡特七家公司。 这些公司提供着国内当初农话到电信骨干网的几乎所有设备,一水的进口,因为价格壁垒,都是用国家外汇付出高昂代价购置的。 而位于第二集团的,就是力图打破这种局面,在乱局中杀出来扛起大旗,或者在政策支持下诞生的南北四家中国公司。 来自北方的大唐,北电,以及来自南方的兴通和南电。 组合起来,就是所谓的“大、兴、南、北”,这四家公司目前是国内通信设备供应领域的佼佼者,能和跨国巨头一战抢市场的集团军。 而伏龙,充其量只是位于第三游,属于无数的小型通信公司之一,从市场和营收上,还是无法和这些公司抗衡。 更遑论此时在国际市场上,一个巨大阴影也在浮现。全球最大的网络设备商,曾经靠着路由器起家的科恩公司在今年已经成为了美利坚财富杂志榜上有名的五百强企业,随着未来互联网的日渐发达,依托互联网在全球领域里扩张的这家公司将成为未来最有价值的公司之一。 互联网的来临,使得通信和网络相辅相成的结合,如果要多元化扩展,也必然会对上科恩这样的全球巨头。 时光如流水,时代就是奔流的江河,在这片江河中,确实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世事无常,浮沉兴衰难料。 至少程燃所熟悉的前世几大国内通讯公司,到后头也是只存一二,其余若非苟延残喘身陷囫囵,就是已经灰飞烟灭泯然于众,而跨国企业的巨人身影,因为底蕴雄厚,几经合纵连横,到未来仍然活跃于时代之中。 在这样的时空中,伏龙能够于夹缝中存活下去,还是最终被挤垮,或者最后撕开一道天幕,杀出重围? 犹未可知。 程燃意识到,其实自己所掌握的一切先机,未必真有决定一切的力量。 这个世界的规律江河,虽然主流大致方向一致,但却多出很多支脉分流,任何一个分流,都可能暗藏漩涡,以伏龙目前的情况,难保说不会掉落一个漩涡中,然后被吞噬淹没。 时代在快速前进,似乎每天一睁开眼,就有很多事物在蓬勃新生,很多事物正值壮年,很多事物却已然消逝死去。 伏龙的当务之急,还是得先全面攻陷西南,蓉城是枢纽之地,也是朗讯在国内的旗舰中海贝拓的地盘,这一仗,就要硬碰硬的打。刘备当年取益州而鼎立天下,一旦打下来,依托西南省市作为立足点,有了投送能力,伏龙才能向更大的市场和地盘进军。 山海作为基地的话,毕竟太小了一点。 现在在伏龙内部,整个都能感受到在为这一仗蓄力的各种精神气。 这一场进军战,程燃大略一推算,估计也就是这几个月里就要见分晓。 …… 现在下到县份,或者城市市区,随处可见伏龙的广告。这是他重生回来的元年,这一年里,山海市发生了很多的故事和传闻,伏龙从这里成立,也成为了山海市算是一个明星级的企业,出现在了很多政府工作成果报告,或者红字头文件里的关键字眼,倒不是说现在的营收多么傲视群雄,雄霸山海。其实山海一些老牌支柱企业,能源矿产,营收还是在伏龙之上。 但那些都是对环境排放产生影响和对不可再生资源消耗甚大的企业,和伏龙这样的技术资金密集型的科技公司公司是两码事。甚至在山海这样一个省内二级城市里,能够诞生出这样的企业,对于政府来说,是妥妥面上有光的事情。 甚至山海市旅游节的宣传对外招商合作上面,伏龙都是作为一个新星标杆树立,年初时,政府进一步开放政策,对伏龙进行了更深入的支持。 新厂的地很快批下来,消防税务,各个环节都一路绿灯。没有任何卡滞……每次取现金作为奖金发放,都是警方的车保驾护航…… 还有很重要的工厂生产,为了确保电压的稳定,避免因为这个时期经常有的能源供应不上,限电断电导致生产的问题,都是市政府牵头,给伏龙建设最稳定的电网系统,几个电站白底黑字,保证一天二十四小时,伏龙都能用上最稳定的电能,确保正常生产。 任何一件事情,有政策和没有政策,会导致截然不同的两面结果。 政策也是资源。 伏龙这样的企业,无论在哪一个城市诞生,都是可以在当地拿来讲故事做文章。对于山海市而言,这也是为山海添光增彩的事情。 若是以后伏龙能够在省里打开局面,知名度更上一层,这对山海和为之做过很多努力的政府政策,甚至未来作为良好典型引进更多开发资金和企业,是个极好的表率和口碑。 这种实绩带来的影响力更加的明显,也更能够凸显出山海良好的企业发展前景和风貌,吸引到企业落户,放长远来看,大有裨益。 政府为伏龙开放政策,各方面都亮起绿灯,乃至于旅游节招商引资会,都在为伏龙拓展市场,这让伏龙更方便的搭建了辐射省内各个市县的桥梁……到了这样层面的支持,一些统筹和动用很高等级的能量,没有市长的点头,是绝不可能的。 但至今为止,伏龙和山海市政府的好些碰头会议上面,最高就是负责这一块的副市长对接。 副市长和程飞扬见面的频率,都快到了相见两厌的地步。 作为正主儿的李靖平,却就是不和程飞扬正式会面。 分管商业的副市长赵晓玲也是多次安抚伏龙高层,说李市很忙碌,一直没有空闲会见他们伏龙,过一阵肯定会跟他们开个会,但明明一次在市招待宾馆开会,李靖平就出席了旁边的扶贫项目分会场,却偏偏对他们电信局的会场过而不入。 于是在伏龙内部和外界,浮现出了一些声音,诸如李市长和程飞扬不合,李靖平并不看好伏龙这样的说法,大概是有好事之徒搬弄是非的成分,但毕竟还是有这么传的声音。 只不过明眼人还是能看得出来,至少伏龙内部,就驳斥过这种说法,“伏龙在新棉市开局的时候,就是山海政府官方出面邀约了新棉市政府考察团前来做客……后面新棉副市长才亲自过问,让当地各部门配合伏龙开局。还有此类种种……上面都有李靖平在活动的!要是李市长不待见伏龙,这种事情,可能吗!?……” 的确不可能。 伏龙的发展,和山海官面的鼎力扶持,是分不开的。若是说市长不待见,主抓这一块的副市长也不可能对伏龙下那么大工夫,其次政府各部门,对伏龙的态度有目共睹,所以这种说法,是说不过去的。 但就算李市长忙,去年伏龙成绩不显,李靖平不见也就算了。今年旅游节忙碌,也说得过去。但四五月招商引资季节,李靖平仍是没有和程飞扬正式会面,一切事宜都交给赵晓玲。还是没时间,还是忙? 大家都摸不着头脑,但私底下众说纷纭。 有年长的人磕着瓜子,教育那些愣头青,说,“这是人家李市马放南山哩,什么叫举重若轻,这就是,不需要你们伏龙表功,但事情却办得地道而熨帖,这是要让人记在心里的好领导啊! 有人私底下竖起大拇指,所谓君子之交淡如水,这才是高超的政治智慧。 但程燃心头却浮现出一个念头。 兴许黑面神李靖平没有那么多复杂的想法,工作上面,该怎么配合怎么配合,这是本分。而私交上面,则是能免则免,不需建立情分。 所以相见不如不见。 不相见,则两家不必相欠。 这简直是……对某人严防死守的思想很强烈啊。 ==== 构思整个大卷情节,要拟好各条线索……所以新卷初始会有些慢,我尽量突围。 第五章 决战光明顶 程燃重生的元年,也就是九七年到九八年,这段时间,世界喧嚣的依旧喧嚣,狼藉的一地狼藉。 一如全球最热电影《泰坦尼克号》的悲情,席卷全亚洲的金融危机先从泰国开始,量子基金瞄准泰国国家政府经济过热,赤字危机的空挡,大举抛售做空泰铢,哪怕泰国政府动用前后二百五十亿美金救市,也是一触即溃,无法阻挡国际炒家的收割,狙击泰国之后,以量子基金为首的炒家一路斩杀,席卷马来西亚,菲律宾,印尼,韩国…… 所过之处哀鸿遍野,这些国家用了至少十数年时间积蓄的财富和经济,遭到金融手段洗劫一空,所涉及国家的居民财富跌去百分之五十到百分之三十七不等,只要步行在这些国家的街道上,就可以看到昔日繁华的商业街,大量的私人银行和金融机构都遭到关停,而这些垮了的金融机构又变相影响到工业,农业等等实体经济,引发一片片倒闭破产潮,哀鸿遍野。 很多人第一次实实在在的体会到了金融创伤那种即便是在世界大体和平的时期,仍能带来的核弹严冬一样的威力,他们摧残着人们的生活,损毁生而为人的精神,自尊和自信,以至于此后几十年,很多国家和地区仍然没能从当年的伤害中复原。 这样的影响甚至波及国内的产业经济,民众心态,全球股市大跌,过去颇为活跃的国内股市也走入低迷,消费市场一片低迷,由此产生的威力,让很多国内超速发展却全无预警的著名企业也因此崩塌。 山东白酒,太阳神公司,瀛海威时空,亚细亚集团……一个个当时业界名噪一时的巨人,相继陨落。一个个当时登高一呼就能呼风唤雨身价不菲的大佬,有人江河日下,光环不在,深居简出。有人凄风苦雨,败走麦城,背负骂名。甚至有人因为负债欠款遭供货商软禁,殴打,身心俱疲…… 但也正是在这种国内消费市场日益低迷的情况下,政府扩大内需,开放地产经济,从金融上放开银行购房贷款,从政策上终止福利房制度,以至于深远的造就了日后中国以地产经济作为支柱性经济的局面。因此也诞生出了一批人们耳熟能详的地产界头面人物,正是一代新颜换旧颜。 大时代下,看得见的潮头无数人在争相竞逐,有的人是想留名于世,有的人想在这个时代制定规则,有的人想击败对手,有的人单纯就是为了活下来,于是他们都成为了一时执牛耳者。 却也又有无数人舟覆船沉,徒留下一个个令后来人扼腕叹息的漩涡。 正如有句老话所说的那样,“时代不再让人着迷。” 但同时,一个大时代却也正在开启。 …… 在一切喧嚣和狼藉都如同过境烟云的程燃眼里,好像那些令世人争议,聊起来可以三天三夜都言之不尽的兴衰沉浮,就像是皮影戏,这一世,有熟悉的东西,也有多出来的东西,但因为主流的走向不变,在程燃看来,就像是一条江河,哪怕是石子河岩排列不同,但仍旧是曾经的那一条主流。 从中可以找到新奇的地方,或许会“咦”一声,有的事和过去重合,那就会心一笑。 到头来,那些仍然和只是高一生涯的他,好像没有太多关系。 时间进入五月,暮春即将过去,盛夏就要到来,而夏末之时,就该是那场他原先准备去参与的考试了。 没有重生一次有如新生的人,大概很难明白程燃这样的心境。用个话糙理不糙的道理来讲,就是既能钟鸣鼎食,山珍海味,也能暮鼓晨钟粗茶淡饭,穿上得体衣装订到米其林餐厅和甩开膀子吃大排档和麻辣烫本质上并不冲突。这其中享受的,都是同一个东西,生活的滋味。 开设一家令人赞叹的公司,在一个行业开疆拓土,和征服一座超级高中。本质上对于程燃来说都是同一件事。 所体会的,不过也是个中滋味而已。 所付出的努力和面临的挑战也并不会轻松多少,至少程燃在全力冲刺那套蓉城十中招考资料的时候,还是感觉到一种与人斗其乐无穷的逸趣。 刷题刷得头昏脑涨,程燃记得当年读书时期他就如此过,为了在那五分一阶,十分一档的阵地上行进一步都是无比艰难的体会,哪怕重生,至今想起来仍然历历在目。直到重生之后的加持,两世人生所积累的各方面全方位认知的能力,运用到做题上,就像是站在一个更高的维度往下俯瞰一样。 诸如刷题并不是盲目的做得越多越好,而是从头到尾都要构建一个属于自我的知识体系,一个提纲挈领的框架,所有的刷题都不应该是盲目的,而是该将所有的解题思维和经验归结于大的框架之中,每做一道题,就在丰富自我体系。以后遇上类似题目便不再是简单粗暴的求解,而是能够迅速将这一题属于哪一种门类,出题人考点是哪里,久而久之这就形成了类似直觉的东西。 所以直觉不是玄之又玄不可捉摸的事物,相反都是建立在大量相同类别和触类旁通知识点的延伸上面,从而产生的应激反应。 这些都是他重生前的那一辈子,没有想透领悟到的东西。 这一世却能让他有新鲜的感悟。 头昏脑涨,是因为思维混乱,还没有形成体系。而刷题刷到酣畅淋漓,如卸重石,才算是有营养的刷题方式。 当然,对这样的体系构建和领悟总归是非常费脑力体力的事情,以至于程燃做一段时间,还是要停下来休息一下,走出去教室呼吸新鲜空气,换换脑子。 一个奇特的现象是,每当他出现在教室外面的走廊围栏处,那些外面三五一簇聊天的人们,那些鸦鸦之声就会突如其来的小下去。 山海音乐节已经过去了两个月,现在一中的学生们,在家庭聚会,或者亲戚父母朋友的碰面中,时不时都会被人问及到他们学校走出来的音乐老师秦西榛的事迹。 其实一中还是走出过一些有名的人,从政的,经商的,但似乎秦西榛走得这条路子,知名度散播得倒是相当快,当时音乐节许多电台直播,也变相让影响力扩散。 多少会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不过一中的学生们在山海市民众的讨论间,有一种身处核心的参与感。而至于那些秦西榛教过的班级学生们,在最初的震惊和对秦西榛的怀念过后,则是更多的人戴着耳机,在下课闲暇时听着歌,总觉得自己的人生中经历了一个很多年后回忆起来也很有辨识度的大事。 而一些知晓个中细节的学生们清楚,人们谈论的秦西榛的歌曲中,年长的人偶尔也会哼唱的“不再是旧日熟悉的我有着旧日狂热的梦”,亦或者有些年轻人喜欢挂在嘴边的“都选c”,最初的来源,究竟在何处。 所以很多人也无法淡定。 最初时是不少人来到九班门口观摩,打听程燃的,只是这种情况自然不可能长期持续,有不少用写信的方式,表达想要和程燃做朋友意图的,信很多,程燃很难一一回应,就让俞晓帮忙打理了,结果筛选了百分之七十的情书,其中有几张来自于同性。 但每每像是程燃这样走出教室,就会出现这样被无数目光聚焦,人们说话的声音小下去的情形。 走廊尽头楼梯那里,有学生在下课时围着,分享着收音机的耳塞,他们听着耳机里传来那秦西榛在电台榜单上点播率高居前列的歌谣,歌声清冽如泉,或激昂如奔马,亦或者如泣如诉,气象大千。 电台榜单上那些歌曲对乐坛展开了腥风血雨的杀伐,秦西榛的名字青云直上令人不由自主遐思……而与之相比,手撑在护栏,眺望远处林木放松眼睛的程燃,仿佛是两个世界。 他们不明白,为什么他会如此的平静。 像是时光长河中,巍然不动的岩石。 他究竟在想些什么?无数人猜测着。 但其实没有人知道,程燃只是在估摸着,面对蓉城十中自主招考的那些享受着各种津贴职称待遇变态出题者的联手出击,这次他有多大的把握。 站在教学楼处,看着眼前的建筑和一中再熟悉不过的花园林荫路。 程燃竟生出一种要和六大派决战光明顶的豪迈。 自己这是刷题刷到走火入魔了啊! ==== 决战光明顶,为了得到把后面情节写好的信心,哼哼,摊手……赐予我票票,推荐票也行得呀! 第六章 什么毛病! 和其他大院的子弟不同,譬如以前山海一度辉煌的华通公司夕阳末年,公司内部就是人心思变,各显神通各谋出路。 姚贝贝父母则是因为以前经营的人脉,搞起了外面的门路,拿几份工资,倒也吃穿不愁。柳英母亲本身就在市教研组,父亲柳军自己开了家器材销售公司。杨夏那位本身在山海有些话语权的外公那时候还没退休,即便现在退了休,只要人还在,一个电话还是有很多人买账,更何况当年,其实当时就摆了好几条路在他爸面前,杨夏父亲杨跃文最后选择去了邮电局。 类似于此,大院里有门路的家里,多少在背后会被人高看一筹。人要懂得变通,要给自己多留一条后路,不要选择在一棵树上吊死,这种说法,当时在大院里很有些市场,到头来,倒是有了准备和后路的,就多少有优越感。 而类似于程飞扬这样死守最后阵地的,敬佩是敬佩,但人都是善变的生物,当公司确实举步维艰,而自己这边因为找到后路反倒不受冲击,对程飞扬的评价多少就有些愚忠和不思变通,甚至可能说其栈恋研究所那个巴掌点大的位置和权力。 因此无论程飞扬此前是拿了多少个模范标兵,得到多少荣誉,最终在辉煌退潮之时,负面的猜疑诋毁总会如期而至。 因此姚贝贝,柳英这样受家庭影响耳濡目染较早成熟的大院子弟,对程燃的看法多少剥离不了父母的一些评价,都说三岁看大,十岁看老,程燃大概就是和一些有前车之鉴的大院子弟一样,因为家境每况日下,成绩又不好,最后到头来也是早早出没社会,过着那种几十年如一日的人生。 但俞晓不一样,从小到大俞晓就看到程燃身上与众不同的地方,就不说小时候程燃基本上算是院子里的孩子王,有时候和隔壁大院打架,政府小区的,旁边五金公司的,地质大队的,华通公司虽然是个大公司,但同一批的子弟就那么十来个,和政府小区五金公司一大饼相比,人数上还是有些落单。 有时候发生龃龉摩擦,自己这边吃了亏,后来知道的程燃就会出头找补回来,譬如以前因为他们和政府大院那边的孙继超打架,也曾经单枪匹马找大群人讲道理,最终别人不讲道理导致被揍得鼻青脸肿。 正面没法刚,就私底下动手,领着俞晓砸对方窗户,拔自行车气门芯,譬如偷姜红芍家枇杷,就是一次类似“报复”壮举后,溜达着找了姜红芍家享受胜利果实。 虽然平时和程燃嘴硬,互损,大祸临头彼此推诿,但当初跟着程燃干事情,那种新世界大门在眼前打开,双目雄奇有神的情形,多少次想起来,俞晓仍然觉得心情激荡。 很长时间俞晓都没法形容这种感觉,直到有一次在租书店看到一本大受欢迎封面都被翻烂的武侠书封面,他觉得封面上的名字再贴切不过,金鳞岂是池中物啊! 这之后发生的事情,越加让他越加笃定这种判断,初中毕业前夕的黑板报,以大院当期最高成绩直升第一高中的惊破眼球,紧接着又力压宋时秋一筹,夺得上个学期的一高第一。 如果仅仅如此也就罢了,山海音乐节秦西榛的那场演出,程燃的指挥闲定,在乐台上为秦老师的绝地反击。那一刻俞晓和大院子弟后面交流起来,都觉得好像那是个不真实的程燃,是他们前所未见的样子。反正类似姚贝贝这样,好几次梦里面,都能够重回那天的现场,然后惊醒过来。 其次就是程燃的父亲,自从改制了公司之后,新成立的伏龙公司名声是步步拔高,他的父母有股份在里面,甚至重新入了职……不仅如此,像是有股份,甚至家里重新入职的姚贝贝,柳英,杨夏等子弟,好像一眨眼之间,程燃一家就成了他们的东家了。 当然,这些都还不是让俞晓最钦佩的,他最最钦佩的事情,是往时往日,总是能听说哪个高年级,或者外校的,家世不凡自身很能混得开某个风云人物,在校门口堵门追求女孩。 一中这种全市目光聚焦之地,本身也不缺乏很多气质和样貌都出类拔萃的女孩,要不然外界怎么都用“美女如云”这样的词汇加以描述。美女本身就是一种资源,这种资源因为一中的超然地位,更是向外校辐射,而往日俞晓和一群狐朋狗友放了学不忙着走,很多时候也能欣赏到一些门口拦道追求的场面。 是免不了打望之余评头论足的,诸如“这个女生不如上个星期的谁谁谁……”,“哪个今天是第几次来了,这次估计也是要撞墙啰,肖筱哪里那么好追求!?”,“其实别说,高二四班的范萱长得小乖小乖得嘞……”之类,但多半俞晓这那帮狐朋狗友的评论都有贼心没贼胆,只敢徜徉一下,哪怕对哪个女生有好感心动,一想到追求者的强大,就自然退却了。 而这一次,这种情况完全颠倒了一转你信吗? 缘由是那天放学校门口,来了一众男男女女,多半是女孩,行为气质上和一中截然不同,人人有一种雄赳赳气昂昂跨过鸭绿江的精神面貌,一些眼尖或者交友广泛的人认出来了这些人来自市二中,其中有个二中被公认为级花的,叫做卢晓琳。二中都同样位于老城区,算是地理位置和一中相邻的中学,所以两边很大程度上信息有所互通。 最初时人们不知道这群人为何而来,直到程燃放学走出校门,突然有几个能说会道的女生围上去把他给拦了,朝着校门口奶茶店那里面坐着的一个女孩指了指,又恳切的说了些什么。 程燃就朝奶茶店那里望过去。 店铺里有个戴着鸭舌帽,踩着运动鞋和紧身休闲裤,穿着连帽衫,袖子挽起,露出的一节白皙小臂手腕上还挂着精致手链的女孩,应该是家境不错,这个年代里也很时髦了,她含着手上奶茶杯插着的吸管,桃花眼眸子和程燃对了一下,对他盈盈一笑,又轻轻点头,大概已经表现了她百分之八九十的魅力。 以她的经验来看,能够抵御的男生还没出现。 这个笑容让很多在门口看热闹的人目眩神迷,而市二中这边陪同过来的阵容不可谓不强大,大概都是知道级花卢晓琳计划前来护拥的。这件事一定程度上轰动了二中高中部,当然,今天之后,一中估摸着也对这个信息人尽皆知了。 就在人们对程燃各种羡慕嫉妒恨,二中这边其中一些只是过来看热闹,心里还为卢晓琳有点打抱不平的二中女生还在打量程燃,多半认为他何德何能的时候,程燃居然只是伸出手,冲卢晓琳那边摆了摆,露出炫目一笑,算是打过了招呼,然后越过人径直走了,追都追不上啊! 留下原本抱着看大戏上演的一中学生和前来助阵的二中学生一脸的发懵。 卢晓琳桃花一样的笑意定格在空气里。 众人是彻底没整明白了。 啥意思。 这啥意思,跟你点头是让你过来有话说啊,要进一步深入交流的啊,你以为只是打个招呼“啊!”一声就走啊! 敢情你以为我们这一大帮子过来就是跟你打招呼啊!? 这程燃什么个毛病! ===== 这一卷主肉很多,这三天在反复构思后面情节,总之还是写起来吧。今天还有。 第七章 总有些在改变 后来才知道,程燃在市一中的“名声”,是市二中都有所知晓,其实市一中艺术节表演那天,就有其他学校的过来“蹿门”,卢晓琳当天就在现场,那个时候通过57度乐队就留意到了程燃。 其次就是山海音乐节最后一天,卢晓琳和朋友晚上到的场,就是为了看秦西榛的歌唱,最后她怎么也想不到看到了最后上乐台的程燃,也全程看了他帮秦西榛开炮,现场直轰那两个音乐人。 也许当时体育馆大部分人都不知道他是谁,也没人关心他是谁,但卢晓琳确实已经印象深刻,挥之不去。 也许是音乐节的氛围和那些歌曲影响了情绪,也许也因为某些其他的原因,总而言之卢晓琳还是决定了来找程燃。 她本身其实是很大方的女孩,人缘也很好,从小到大也经历过几任男朋友,从中队长到钢琴王子再到上一任那位父亲是二中校长的校篮球队队长,山海音乐节结束没多久,她就跟篮球队长提出分手。 当时二中无数人炸开了锅,卢晓琳成绩不怎么样,不明白篮球队长这种高高大大又帅气,家境也很好,甚至他做校长的爹还默许过两人感情发展,甚至暗示过高中毕业就能给他们双双安排进山海市的那所二本大学里,不必千军万马挤独木桥,可以说是前途无忧的卢晓琳,怎么会断送这种大好机遇? 更重要的是,还有谁比得过篮球队长? 后面,人们就得到了答案。 所以来一中的时候,那叫一个声势浩大。 如果只是这么一天,也不会影响那么大,问题是紧接着第二天,程燃又被拦住了。 这一次程燃似乎倒没有摆摆手一走了之了,还是去了那家奶茶店,过了片刻后,又离开了。 留下的还是一脸懵的二中学生。 这让很多一中围观群众们百思不得其解,明明人家今天来就是要跟他说个清楚的,而且看二中那些人的架势,很有一种没有个结果不放他离开的意图,毕竟有些很懂得插科打诨的女生,男生不好直接拦程燃,能说会道的女生们软磨硬泡,轮番上阵,再加上卢晓琳这么一个压阵大杀器,你程燃还能不就范? 而且也没可能让你这么轻而易举就离开啊。 结果怎么还把他放走了!? 你们这些二中的什么水平? …… 后来第二天一中里就流传开了好事者打听到的原因。 “程燃进了奶茶店,卢晓琳就说她想跟他交个朋友,请他吃东西,问他想吃点什么?” “这很正常啊,吃人嘴软嘛……看来这个二中卢晓琳很有一套啊……”课间,男女生们凑在一起,叽叽喳喳,刺探军情。 “确实如此啊,但关键是程燃不按套路来啊!一般男生多半不好拒绝,吃的东西,请个客嘛,又不是送什么贵重礼物,但请客总有一来二去,渐渐就熟稔了嘛,你们猜程燃怎么应对的……” “是啊是啊……那他到底怎么应对的啊?” “别卖关子好不好!” “急死我了喂!快点,这三班那边还等着我回话!你搞赶紧点说要死啊!” 历次事件,程燃这个名字在一中本就不陌生,又加上撞到这种事,所以一中年级内部议论起来,大家追求真相的心情是熊熊燃烧。 情窦初开或者已然盛开的年华里,在校门口堵人追女孩的事情见的多了,偶尔也会出现女孩倒追男生的情况。但像是卢晓琳这种级数的,做到这种程度的,还委实真不多见。 有性格跳脱的,就堵着知晓事情者追问。淡定的学霸,或者性格文静沉稳的男女,则多半是不惯于打听这种事情的。 但是周围人在谈论的时候,总是会不由自主的竖起自己的耳朵,或者把人凑上去。 “程燃当时说啊,‘这样吧,大家远道而来,还是我请吧,你们想吃什么,随便点!’然后就从兜里拿了一大叠百元大钞出来,从中抽了几张搁店老板桌上,保守估计,应该有五张。五块钱起步,最贵十二块钱一杯的奶茶,二中那边二十个人,一人几杯也用不了这么多啊!当时就有人不淡定的起哄点单是不是真随便点了,程燃走的时候,二中那群人还乱哄哄的!” 所有听到的人瞠目结舌,啼笑皆非,“还能这样!?” “程燃很有啊!” “能不嘛,他爸是伏龙的老总啊!” 这算是什么,糖衣炮弹? 人家卢晓琳想用糖衣炮弹作为先锋腐蚀他,结果他来个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直接打乱二中那群人阵脚脱身。 见过被人追求的,即便不好当场拒绝,也是扭扭捏捏不好脱身。 果然这程燃还是一如既往不走寻常路啊! …… 第三天的课间休息,程燃就因此被杨夏“训”了一通。 课间回来的杨夏姚贝贝柳英一行径直走到程燃桌前,杨夏在他前面的位子坐下,身子倒转过来,白了他一眼,用平静而淡漠的质问语气道,“程燃你很有钱吗,一次性请了二中那一帮人,你不认识别人也能从你这里掏出钱来?你爸挣钱也不容易,你就拿着他们给你的钱挥霍,在外面做人情面子?” 这副模样和以前她在他面前数落他成绩如何不好让家人担心的时候如出一辙。 挺翘着鼻子,秀眉微蹙,程燃到没从这幅她故意作态的表情上感受到任何威慑力,反倒觉得她的脸白里透红,有些好看。 杨夏这么说的时候,旁边姚贝贝一群就在旁“是啊是啊!”竞相附和。一个说“也不知道你是不是在表现什么!”的狐疑,这边说“你请我们的时候怎么没这么豪爽积极!” 程燃自然没法给他们解释钱是自己挣得,能用钱解决的麻烦就不是麻烦此类。不过这种时候这群小伙伴倒并不是听他解释的,程燃也就从旁听着他们发泄不满。 等到一群人巴拉巴拉说完,程燃也保证不再有类似行为之后,这才上课铃声打响了。 说到底,程燃觉得这也只是眼下生活中的小插曲,随着程飞扬的事业发展,他很快也会从旁给伏龙提出往后的建议,恐怕过不了多久,蓉城的第一个厂就要开设起来,立足蓉城的计划,也要启动了。这些事情,譬如那之后卢晓琳发动群众交到他身边俞晓手上的信,也是让俞晓原样退回去帮忙处理了。 那天往后的时间,杨夏全程都处在闷闷不乐的状态,直到下午以前老同学于兰的到来。 于兰以前就是一中一班的,杨夏是幼儿园时期的朋友,初中又在一中读书,平日就是眼高于顶的性子,只是和杨夏关系处得非常好,后来于兰上了青海高中,杨夏则是考了一中高中部,虽然隔了大半个城市的距离,但关系一直都在。 于兰也是因为今天学校搞活动,下午半天不上课,这才约定好了来找杨夏,见见以前的老同学们。 和杨夏柳英姚贝贝一行好久不见又再碰面,自然还是比较亲切的。最后两节是体育课,杨夏就请了于兰在学校的水吧喝了些饮料。大家无话不谈,先是说起以前初中时候的趣事,又说起各自学校发生的事情。体育课提前放学,大家就提前离校,说出去聚个餐吃个饭。 等走到校门口的时候,顺着说起以前的趣事,于兰想起了什么,歪着头问,“哎……还记得幼儿园的同学吗,就初中你们班的那个程燃。你们一个单位的吧,据说小时候喜欢你就是硬着头皮谁问都不承认,然而全单位包括守门老大爷都看得出来……哈哈……怎么,现在他还纠缠你吗?他现在再哪个学校哦,当时在你们班上成绩就不好吧,考上高中没有?……这种男生啊,长相还行,但不能当饭吃的,太草包……” 气氛突然有那么一时的安静。 于兰就看到了柳英,姚贝贝怪异的表情。 当然出了校门的她也没有忽略校外那个小店外面的一大群女生居多的二中男男女女。 于兰的问题被这一幕给打断了,对这一幕她更多的还是好奇,很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但这个时候她看到身边的杨夏突然越众而出,向那群人走去。这个过程中,那边的人都警惕的把她给盯着,而在小店里面坐着的那个样貌明显出众的女孩,也是蹙眉看过来。 不怪于兰第一时间看到那个女孩,就算是女生之间,碰见长相出众的,也如夜幕下的皓月火炬一样亮眼。人都是爱美的动物,长得好看总是要占很多便宜的,至少就是很容易让人对其亲近。于兰能够和杨夏玩得好,不也是因为两人从小到大,在时光河流中,都属于鹤立鸡群的存在,让一向心高气傲的她生出知己之感。 而那边那个女孩,也让她同样生出警惕。只是杨夏的行为让她看不明白了,也似乎顿时明白为何即便今天自己到来,她都情绪不高的原因,于兰以为是女孩都有的那个生理期到了,也不以为意,没想到居然是在这里等着。杨夏这样的乖乖女难不成要和别人打架,这是约了群架啊!她们这边明显人数不占优,于兰虽然对自己莫名陷入这种境地有些手足无措,但也暗暗下了决定,大不了打呗!为姐们儿也得两肋插刀啊! 就在于兰也冷着脸走过去的时候,杨夏在卢晓琳面前站定了。 然后手里拿出了一封让卢晓琳一看面容就瞬间凝固的信。 信上有好闻的香水百合气息,那是她特意挑选的,紫色信封,里面有她费心写下的很长一封信,这么多年写情书的历练,她知道怎样最能打动男人,哪怕是程燃那样的男生也一样。 需要理解,需要宠爱,需要鼓励,需要自由,这些都是男人的共通点,其次自己也要表现独立自主,总而言之清纯柔美清新无公害有亲和力。给他一种无论他想要什么,自己都能完美胜任的架势。 这些都在那封信里,或多或少有所体现,卢晓琳之所以不急,就是知道对方总会掉落自己设好的套里。 但这些都建立在,没有人能和她相比,她没有威胁的局面下。 然而看到杨夏向她走来的时候,卢晓琳就已经有了强烈的危机感。 直至她拿出这封信,然后当着于兰,当着二中这边所有人,说道,“这是程燃让我退给你的信。” 于兰歪着头看着面前两个女子,觉得眼睛有些花,好像总有些事物在她所不知道的情况下翻天覆地的改变着。 卢晓琳接过信,眼睛里的某些火焰正在熄灭,但在杨夏转身的时候还有不甘心,出言道,“为什么他让你退给我。他要退我,为什么不自己给我?” 杨夏停住脚步,微微转身,一泓清水的双目之上,又衬出几分勾魂摄魄的冷傲,在二中一群人眼里,这个婀娜转身衬着晚云,身畔似乎有烟霞轻拢,倍显与她对立女子的失神落魄。 “我和他同一个院子长大……” “你说呢?” ==== 今天没有了!往后几天弥补欠下的更新! 第八章 压力和战役 饭局在谢侯明的家里进行,一方面谢侯明和程飞扬手头上的事情忙碌,两家已经很久没有这样聚会了,另一个碰头的契机,还是因为如今已是四通在线总裁的谢乾回到山海,要和程燃一家见个面吃个饭。 四通在线在今年二月年后宣告成立,和谢乾搭班子的陈四通其实很早以前就成立了四通软件公司,主要是为配合dows的应用而开发中文平台软件还得了一堆杂七杂八的奖项,去年陈四通还搞了一个在线论坛,为的就是顺应国际互联网这个大潮,搞得所谓的国际部,实际上这只是个架设在一个美国大学租借的服务器上面,一个月几十美金,空间十兆。 在和谢乾碰面迅速构建了在网络上卖广告的未来蓝图之后,今年这个论坛进一步升级,就成为了如今的四通在线。 陈四通负责技术和网站架构这一块,而活动能力强的谢乾则担任起网站的ceo来,其次他们那批各有际遇的同学和一些华商,又为这件事聚集起来,这样大家才共同搞起了这个网站。 今年的法国世界杯前夕,谢乾拿着四通在线的各项指标亲自到了组委会那边,和法国方面谈了一个指定唯一赛事报道的中文网站。 “老谢也是说起,好久没有叫两家人一起吃饭了,结果谢乾就立即订了机票,赶了回来,说是也要吃顿饭,和程燃见一面。”张薇和徐兰在厨房做菜,这个时候正把一盘炒好的菜端上桌来,对客厅里的一众人笑道,“开饭了。” 这个时候四通在线正在为世界杯紧锣密鼓的进行改版,而谢乾居然没有驻扎在最前线,反而是抽出了极其宝贵的时间,返回内地的一个小城市,只是为了见一个少年。 但对于谢乾这种早早出名,又在国外成功搞成过商事,经历过世面的人来说,反倒知道有的人不能以常理来推断,在他那个层次,见多了很多少年成名的天才,就好比他同学那一批次,有科大少年班出来的,十九二十岁就已经前途无量的,有年轻他十岁,成就现在已经比他更大的……所以对于程燃为何少年老成,为何能有那么多犀利的见解和前瞻性,谢乾倒是从不以经验主义论英雄。 听过了程燃月夜斗悍匪,义救谢侯明,制定伏龙基本法,还跟他聊出了一番网站发展的明路,谢乾是越加对程燃有浓厚的兴趣。 当然这倒不是就完全对程燃言听计从,他最欣赏的还是程燃的想象力,譬如他对未来的那些描述。谢乾对一切科技进步都是建立在最开始白日梦幻想上面的真理是相当信服的,他爱和程燃聊天,就在于程燃的那些构思想象,连他所处的圈子那些人物,都没法和他相比。 大家开饭上桌,酒满杯,谢乾夹了一筷子盘子里油浸而薄薄的腊肉片,沾了点醋解腻,塞入嘴里嚼得满口溢香。 整个人一脸满足的就着手里的筷子指了指那盘腊肉,“还是大哥家的腊肉好,以前在国外的时候,就想念你的腊肉香肠,回来能够吃上一口新鲜的,就有家的感觉了。” 张薇就笑,“少来了,你还不是因为程燃回来的。” 对于程飞扬和徐兰来说,第一时间倒不是因为程燃自豪,程飞扬就是对谢乾道,“你可别惯着他了!”大概程飞扬眼睛里,自然代入了谢侯明这样大哥的角色,觉得谢乾也好像是不太成熟。 在程飞扬这样的固有思维上面,对互联网这东西其实接受度并不高,还是实体经济更让他踏实。经过程燃潜移默化的一些开解,他看法有些改变,但是总体而言,还是对互联网不太感冒。 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思维定式,这些都是随着年月和经验逐渐定型,也只能通过年月经验发生改变的,也不是谁说两句就能醍醐灌顶。 这点哪怕程燃这个重生者都无能为力。 程飞扬现在看来,谢乾搞得这个四通在线中文平台,有点像是小打小闹,姑且是对新事物的踊跃尝试。 酒过三巡,谢乾说起行业的情况,“当初和你聊过之后,我回去开会就提出,我们的商业模式,就是做icp(网络内容服务商),以广告作为主要盈利。那么接下来的世界杯足球赛,就是我们一个非常重要的点,毕竟作为ceo,怎么多人看着,这第一场仗,怎么也要打出个名堂,要是打不出来,可就威信扫地了!” 程燃就笑了笑,“不会的。” 说起来,还真是天助四通,谢乾毕竟不是技术出身,这方面陈四通是早在国内成名多时,但陈四通的活动能力不及谢乾,所以这个新成立的四通在线中文平台,谢乾被推举出ceo,不管是背后潜在的资方,还是合伙人,其实目光都聚集在他的身上。 甚至陈四通一批原来手底下的人,未必会全然服气受他谢乾领导。 当然谢乾对众人省略了当初他提出公司方向上面,一些反对的意见。现在估计也有人在观察他是否真的可以胜任这个首席执行官的职务。 程燃说着不会的,还是提出了自己的建议,譬如到时候新闻报道上面,可不可以弄出简洁的索引,甚至报道图文结合,最好用一些文笔好的笔杆子操刀,争取将这场世界杯的比赛写得身临其境。 受限于网络局限性,这个时候视频还是很奢侈,对服务器资源的占用也很大,要全面通过视频报道世界杯每一场比赛自然不可能,而且球迷自然会通过转播观看,他们更重要的是需要一个可以天南地北的球迷聚集一起谈论的平台。 只要这一点做到做好了,这场仗就有莫大的收获。 当然,程燃不会过多透露,只能依次提出一些自己的建议内容供谢乾参考。 谢乾是全程侧耳倾听,有时候也会提出自己的主张和程燃讨论。手头上倒是没有记笔记,程燃知道谢乾的能耐,不需要用笔记,听过的东西,他好像自己就是个天然笔记本,绝对毫厘不差。 谢乾感叹道,“公司的发展有且只有两种模式,一种公司像滚雪球那样,通过自身积累慢慢做大。另一种就是通过引入各种外部资金,使公司不断地跳跃发展。融资,做大,这是几乎所有公司的梦想。” “但是网络经济中,市场对第一名和第二名的回报相差很大,比如雅虎与排在第二位的excited的市值相差8倍。就像是航天探月,我们永远知道第一个进入太空的是加加林,第一个登月的是阿姆斯特朗,谁在乎第二是谁。我想四通在线如今成立,我们没法做到中游,只能一开始就奔着领头羊第一去做,才可能在未来计划的几个阶段,能够得到融资壮大下去。” 现在的谢乾,背上有各种各样的压力。 内部对他不服的,对战略方向有意见的,甚至他可以说目前没有丝毫威信,全依靠合约绑在了ceo的位置。 网站一旦成立,就像是一个不停需要大量营养生长的孩子,这些营养归根结底,都是钱,都是资金。融资的压力,各方面扛在他的肩膀上。 很多人创业,多半就是这些苛刻的条件任一没法满足,结果成为了溃堤的蚁穴,导致崩盘。 所以谢乾对世界杯这一仗,是近乎于有些孤注一掷的。 所以在开战前夕,他心生惴惴,向多方寻求答案。 却没有人可以给他肯定的答案。 然而只有程燃知道。 这场世界杯比赛的得天独厚,导致前世全面跟踪报道这场世界杯比赛的网站,一举超越当时市面所有竞争对手直接占领了市场,创造了当时中文访问的最高纪录。 而这一切,就将在短短的一两个月之后发生。 第九章 嚣张和沉默 法国世界杯近在咫尺,为了把这件事当做一个重大的战役来做,谢乾在此做了很多的准备,听了很多方的意见,最终可能还是心不大定,所以才有这趟山海之行。 小区单元楼,窗外夜色渐浓,窗内普通人家不大多见的水晶吊灯将饭厅晕染进一片明黄之中。 和程燃聊着天,特别还说起报道世界杯的图文改版样式,伴随着这样的聊天,谢乾那一直不曾安放的心,才渐渐落定下来。 这个少年有很奇异的力量,很亲和,偶有精彩的想法,让人眼界突如其来柳暗花明。从最早的网上做广告,到现在对法国世界杯的排版报道问题,他所提出的建议,很多时候都能恰到好处的解决他们公司网站内部许多一直争议着的,或者没有想到的环节。 有时候谢乾心头不免生出种感触,都说二十一世纪最贵是人才,要是身边有这么一个参谋军师,凡是这么商量着来,恐怕能少走很多弯路。 只不过程燃现在还是高中生,没办法跟他一起去干一番事业。不过变相一想,反正强行让程燃认了自己这么一个小叔,以后他这个小叔任何事情,程燃难道就能袖手旁观不出力? 酒过半酣,谢候明搁下酒杯,才郑重说起了去向问题,“去京城的时候,骆书记跟我谈了一下,中组部方面准备让我去蓉城接手省投集团。下个月国资委的人事任命就要到达,我可能先过去。” 尽管早在去年,就有无数人猜测揣度谢候明的去向,这件引得山海一些上层喧嚣的事情,今天终于在谢候明的口中尘埃落定。 省投集团程燃的观感不太多,但至少知道后世很多地方都能看到这个集团的身影,下属的分公司涉及地产,能源,科技,原材料,第三产业等诸多领域,结结实实的是个巨舰。 谢侯明即将走马上任执掌这艘西南的航空母舰。 谢乾好一阵愕然,片刻后笑道,“你还真是朝中有人啊,那个位置上,打交道的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上个董事长才牵扯在这些事情里面,难以脱身吧,风口浪尖你空降过去,面临的局面很难说啊……” 谢侯明道,“尽乱开玩笑……这是组织上的重视和考验。上面透了底,是有一些候选人,省国资委的副主任,还有临州的市高官,但最后还是让我上。现在正是省响应中央政策精神,省内迫切寻求产业升级布局的当口,省投集团这艘航母,要起到先锋的作用,从内部进行调整迫在眉睫……” 现在程燃终于有些明白为什么外面那群山海上层子弟圈子,对于谢飞白是那样的态度,谢侯明这样的人物,手上执掌着的能量,一举一动,就可能带来一些依托本土资源和传统商业格局的改变。 譬如那位和谢飞白关系不错的刘锦的父亲刘仲平。属于人人口头上所说的首富,好像是通过建筑材料,砂石矿产发家,这些和谢侯明掌握的一些水利,矿业工程密不可分。虽说刘仲平的企业做得很大,资历也很高,一般竞标后这些项目工程不会旁落,但若是谢侯明要真的在一些项目合作方选择上另有打算,相信刘仲平的财富也会缩水一大截吧。 虽然调动谢侯明任命的名义是国资委,但其实这背后起到决定作用的还是中组部。在更上层,还是对谢侯明能力很看重的人物存在。不过看谢侯明的架势,这趟调任也并不轻松。轻松才怪了,省投这么大一艘航空母舰,直属员工好像就是两万人,其涉及的各层次的产业,奠基了省内很多命脉,风吹草动,都影响深远。 其次作为旗舰级的省级国企,更是牵扯到政治资源,地方政绩的体现,是有绩效压力的存在。做得好,就是顺理成章,干差了,就要被人指着脊梁骨骂娘。 再则就是这个位置上,所面临的各方利益权衡博弈风口浪尖,如履薄冰,如果没有相得益彰的智慧,恐怕是很难穿破那些狂风巨浪。 譬如今年,全中国企业界争议最大的,还是红塔集团的董事长褚时健该不该被判处死刑。 这个一手把红塔集团带成世界级企业的企业家,一年收入却不如歌星登台唱一首歌。放在国外,很多类似这样的人物都被奉为经营之神,然而现今褚时健却因为心态不平衡临退休捞一把的念头身败名裂。 这也掀起了全国范围内国企领导收入制度层面的反思,像是“59岁”现象这类事情,本质上还是制度无法对抗人性。 恐怕谢侯明,也正是在这种环境下,带着改革的意图,接管省投集团。 不管怎么说,一个风急雨晦,但却更具挑战性的局面,正在谢侯明眼前打开。 …… “那你是不是也要过去?”桌子上,谢侯明,谢乾,程飞扬还在聊,程燃和谢飞白就下了桌,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可能也是,我爸可不放心我不在他眼皮子底下,他说最重要的是一家人要在一起。” 程燃怎么听这话都有些怪异…… 出了绑架那一档事,现在谢侯明出入都有警卫保护,当然也不可能把谢飞白单独留在山海。 “我觉得,私立高中目前可能更适合我一些,所以这次打算转到嘉航外国语学院去。”谢飞白这么说着,眼睛斜瞥了他一眼。 “所以,你只是在山海一中,我去的是嘉航外国语。” 程燃琢磨着这个意味和语气,这小子……这满满的优越感怎么回事? 跟自己摆起谱来了啊! 嘉航外国语学校是蓉城堪比十中的超级高中,和十中一个是公立山峰,一个是私立翘楚。谢飞白这幅语气,大有你程燃就算在一中称王称霸又怎么样,老子去的可是嘉航外国语!我就是家里有权有势,怎么样,哈哈哈…… “信不信我给你两下噢……”程燃瞪了他一眼。 谢飞白一脸的吊儿郎当,“怎么着,就算你后面转学进来,就算也一样进嘉航外国语,我也是你前辈……打我啊!放心吧,到时候是我的天下,我罩你了。” 也就只有在这方面,谢飞白能把“我罩你”说的这么荡气回肠。 程燃笑着无奈摇摇头,知道谢飞白通过一些趋势分析,是知道程燃他爸伏龙迟早要进军立足蓉城的,那个时候,程燃恐怕也会跟着转学过去,而转学到蓉城,还有什么比嘉航外国语学校这种转学条件相对宽松,同时又牛逼的私立高中更好。所以谢飞白已经做起了到时候让后来的程燃另眼相看的准备。 “什么时候要走,出来吃个饭吧。”程燃道。 破天荒的,谢飞白刚才的嚣张和轻松都一时收敛了,点了点头。 有些沉默。 第十章 一剑摧城 生活总是不经意间就惊起波澜,程燃哪里知道,因为救了谢侯明,从而和谢侯明一家产生了维系,而如今的谢侯明,也即将升任成为一家巨无霸国企集团的掌舵人,看似乘风破浪,直挂云帆。 然而,这其实也是一锅浆糊,注定不会是轻松的差事,首先历来这种风口浪尖之地,就爱诞生是非,譬如现在的省投集团的董事长,去年就陷入贪腐的漩涡之中,谢侯明前往接任,很可能意味着对其的最后处理即将下达。命脉集团不可一日无主,谢侯明这才临阵挂帅。 当然,这个位置尘埃落定之前,必然也是有很多竞争者,经历过一番纷争角斗。随着社会的变革,知能型干部在未来大有前景,而能够在省投集团挂帅,那也就是未来走向更高位置的镀金资历,谢侯明是如何击败一个个竞争者,最终上位,程燃不得而知,但可以知道,那也必然有更高层面的权衡和博弈,当然,谢侯明本身在山海的经历,甚至六二绑架大案,都给了谢侯明极佳的一个话语背景。 但也意味着,谢侯明已经正式踏入了那个层面的高度,置身于那些不见刀兵,却不亚于连天烽火的硝烟之中。 未来,西南这片地域和那座城市,又会因此发生什么样的变化呢? 充满机遇和挑战的未来,对于谢侯明来说,也会有些憧憬,饭桌上,最后谢侯明,程飞扬,谢乾三人喝高了,气氛也有些热烈,不住回忆当年刚参加工作,当兵,知青,或者背井离乡打拼的那些激情燃烧的岁月。 一回首,就已经走过半生啊。 这其中有平坦,有离奇,有跌宕……最终,这三个不同位置事业和境遇的中年人,谢侯明出任国企老总,谢乾迎上互联网的浪头,程飞扬则走技术型民企路线。有如三艘航船,各自在自己的航段,向着巨浪迎头而上。 见证这一切,并深知因为自己而导致这一切发生的程燃,有一种息息相关而又奇异的成就感。 …… 谢侯明家吃饭之后,谢乾第二天就带着和程燃讨论出来的新点子上了飞机去了京城,程飞扬对打入蓉城的下一步计划,似乎也多了很多的底气。但是进军蓉城,可不是仅仅说说而已。 贝拓和一些老牌公司不重视山海这些省内二三线城市次级市场,并不意味着他们不重视蓉城这么一个西南战略要地。要知道仅蓉城一地的市场,就大过省内其他地域的总和。伏龙在二三线城市发展得火热,但一天不拿下蓉城,伏龙这个牌子就一天没办法竖立起品牌效应,没办法进入主流和老牌公司竞争。 最近这段时间自己父亲的焦虑,程燃不是没有看在眼里。 这个时候他又想到了那天给程飞扬送钥匙的时候,那位在会议室里面侃侃而谈的学者型人物,后来他知道那个人叫顾城西,伏龙内部大多都在传他的信息,这倒不是什么秘密,来头很唬人,以前南大的教授,出过一些书,都是研究民营企业的兴衰。但那天自己在台上驳斥他的观点,引得伏龙高层纷纷举手赞成的事情,程燃不确定会不会让他心有芥蒂。 和程飞扬这么一说之后,程飞扬还是决定专程让顾城西来自己办公室深谈。 顾城西被通知到程飞扬办公室之前,还是有些犹豫的,最终还是抱着大不了引颈一刀的想法,要知道前不久的高层会议上,因为程燃的出现,顾城西是对田丰表达了强烈不满的。因为指挥不动人,伏龙那些元老对他丝毫不买账,顾城西当时是有走人的念头的,就是要通过田丰变相的传到程飞扬耳边。 被程飞扬通知,顾城西其实是有些悔意的,但人争一口气嘛,要是程飞扬这边真的没有挽留之意,他还是会硬着头皮率先要求离职的。 叩开办公室门之后,顾城西愣了一下,房间里不仅有程飞扬,旁边还站着程燃。 这是怎么回事? 顾城西首先想到的是自己针对家族企业那套所谓任人唯亲,独断专行,他们都是家仆这种说法,现在是父子俩要找他算账? 他心里这个矛盾啊,在听到程燃最早提纲了伏龙基本法之后,他原本要走人的念头就淡了下去,如今再看到程燃,他满脑子都是纠结。 倒是程飞扬没有丝毫异样,让程燃跟他顾城西以长辈礼见过之后,程飞扬开门见山,“老顾,这次让你过来,我觉得那天会议上,你提出的东西,有些很有价值。但我们定下的,对技术持续投入的基础战略,还是不变。” 顾城西就道,“那么资金呢?最关键的还是资金啊。没有资金,就像是建一个空中楼阁,根基不稳,口号喊得再大,最后也会轰然垮塌。” “正说到了重点,程燃这边有些想法规划,跟你碰一下……” 顾城西看向这个他已经没法用常理度论的年轻人,他抓住了程飞扬话语里的关键词,不是程飞扬有什么想法,让程燃跟他说。而是程燃有些想法,要跟他提一下。 但无论怎么提,顾城西不认为他们就有能耐解决一直以来困扰民营企业的资金链问题。哪怕你是孙猴子七十二变,这座五指山可是无路如何也翻不过去。 顾城西见过多少私企的英雄人物,最后不是倒在了这一条路上,就是受限于此,没法真正壮大起来。 “哦。”所以顾城西热情冷了一半,摆着脸色看向程燃。这模样就像是一个相关领域的大家,在听一个刚入门的小学生侃侃而谈,大概是这种感觉吧。 但程燃第一句话,就是羚羊挂角的出剑。 “资金的确是我们发展的最大瓶颈,却也并非没有办法解决。伏龙发展所需要的资金量很巨大,我们可以通过几个方面来解决输血问题。” 好嘛!还有几个方面。 顾城西都忍住了笑,只是面部肌肉有些不受控制的挑了挑,努力严肃的看程燃,“几个方面……呵,那你说来听听。” “第一个方面,根据未来的融资计划,我们拿出百分之十的股权,作为换取外部资金流入的通道。” 第一招,还算中规中矩,顾城西点点头,像模像样,言之有物。 结果程燃提出的第二点,就险些让顾城西一个趔趄,“第二个方面,再拿出一部分,让员工持股购买。员工可以无息贷款,可以通过奖金认购,甚至可以用他们的积蓄和资金来购买……这这将大大减轻账面上的资金压力。也能大大增强员工对公司的归属感,甚至结成利益共同体……” 顾城西感觉这一招已经让他有些扛不下来了。 自来他所接触过的私企,无不是把股权当成自己的命脉,拿一点出来都是抠唆抠唆仿佛要老命的样子。而现在……眼前的这对父子,可以为了公司的壮大发展,要和员工结成利益共同体…… 但是,顾城西脑子里已经翻江倒海,感觉以往的那些经验和教科书里面的例条已经用不上了,但又有一些新奇的新东西在融合和发酵…… 他眼睛大亮,可行啊! 结果程燃还没说完,“第三点,开展应收款转让业务,我们的业务回款一直以来是个问题,如果我们把应收款转让给银行和金融机构,这些金融机构赚佣金,我们只是付出一小部分利润为代价,但却可以得到这些金融机构提前支付的货款,拥有大量的现金流!” 顾城西胸口已经急促起来……这种业务,在目前国内还是试验阶段,他有所听说,但并没有大规模开展,要知道,改革开放到现在,很多地方还是摸着石头过河……这个少年居然已经提前想到了这一步,还能这样!? “最后,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伏龙能不能由你牵头,我们到蓉城去,甚至未来去羊城,去京城,去中海……成立分公司,技术中心……总之很多的分公司,而这些公司,让我们的客户也加入进来,让他们也来持股。既然我们可以让员工持股结成利益共同体,那么我们也可以把客户拉入我们的分公司里面,让邮电部门的员工,领导,成为我们的股东。这样一来,我们的利益,就是他们的利益,我们将有共同的敌人,其次,也解决了最大的回款问题。因为给我们回款,实际上……也是再给他们分奖金嘛……” 顾城西脑袋“嗡!”一声。 他难以置信的看着这个少年。 这最后的一招……实在太狠了。 要是按照这个套路打到蓉城去,贝拓,爱信,阿尔卡特这些积重难返的蓉城分部,哪里是对手!? 这一剑,足以摧城。 摧的是蓉城。 第十一章 父子 其实说起来,程燃是有点欺负人了,像是顾城西这样的人,有学术能力,有扎实的专业素养和相关领域的知识。如果和他处于同时期,至少在学术上面,程燃是不如对方的。 但商业活动本就是人类最复杂的行为之一,哪怕当时再睿智的人,当身处局中,会有时代局限性,会有各种各样的因素遮罩自己的视野,无法百分之百准确预言一个决定或者政策展开来后所发生的影响。 甚至有些在后面人看来再简单不过的规律,其实也是当时人们经过无数次失败的总结和验证下来的结果。 我们都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眺望这个世界。 所以当程燃对顾城西说出那一番先知者的总结的时候,顾城西像是打开了一个新世界的大门。当即就有点醍醐灌顶,更是感觉一针见血,似乎在混沌中劈开了一条道路。 程飞扬当天大笔一挥,原本发现在伏龙有些施展不开拳脚的他,又被委以了市场运营部部长的职务,专门利用自己的人脉和学术背景,为伏龙在这方面奔走建设。 后世很多人在研究伏龙的战略发展史的时候,也曾津津乐道过标志着伏龙战略转折的顾城西星夜上蓉城的那些事件,只是鲜有人知道,这一切都源自于一场办公室的长谈。 …… 回到家,白天是伏龙公司最高决策者,如今已经在发展到了上千名员工眼睛里颇有威望的程飞扬,最喜欢的就是晚上搬个盆子,烧一锅热水烫烫脚,旁边搁个热水瓶,冷了就往盆子里添一点。 这可是他以前经常在外面跑解乏的秘方,舒经活络,烫个脚晚上睡觉都能一夜拉到天亮,至于所谓的失眠什么,从来没找上过当过兵体质的程飞扬,这也是如今公司进程快,压力大时,他还能保持体力和精神的不二法门。 往往程飞扬泡脚的时候,程燃也依样画葫芦的搬过来一个脚盆,放根小板凳,隔着茶几和他坐着,脚也依样画葫芦的置于盆里的热水之中,茶几上放着切好的水果,剥开的橙子,应季的草莓荸荠啥的。 家里小门小户,没啥钱的时候,徐兰不给钱程燃买各种零食,像是巧克力这种大院女生们追捧的稀罕货,程燃只有偶尔杨夏给他一块的时候尝过。 没办法,贵啊,倒不是那些味道不咋地掺水货,很多进口巧克力,一盒几十块钱的,根本不是他能消费得起。但徐兰倒是从未亏待过程燃水果方面,家里的果篮上苹果梨子这类大众化水果,往往触手可及。 现在公司开起来了,当然虽然股份上程飞扬控股,但公司的钱都在账面上,可没有一分钱能乱花,程飞扬平时还是领工资,不过这工资算是伏龙最高档,杂七杂八加起来也是有一万多块钱一个月了。 这相比起以前,拿不出程燃一万块钱的助学费,程飞扬宁愿三万块钱买断工龄的时候,已经不可同日而语。 家里算是生活宽裕了,客厅水果篮子堆了起来,阳台上还放着好几箱稀罕的品牌水果。最特别的是,有一天程燃看到了茶几上的巧克力和大白兔奶糖,以及一些各种看上去很花哨的饼干零食,不知道老妈是不是想弥补些什么,还一个劲的敦促他怎么吃那么少啊,多吃点啊。只是程燃从心理上,已经早已过了这样的年龄吧,只好说自己从小就不爱吃,你知道的。徐兰当时噢了一声,好像有些淡淡的疚责和失落。 看着程燃在自己旁边并肩而坐,两父子一人面前搁一个脚盆,同步划一,程飞扬“嘿!”得笑起来,“你小子倒是会享受!你爸我以前每天跑多少路,这才有时间在家里面泡个脚,你年纪轻轻,倒也养成这懒散毛病!” 这都是程飞扬的习惯,不训上程燃两句,显不出他在家里的权威,特别是程燃考上一高,在学霸之路一骑绝尘,同时还对伏龙的发展提出莫大建议之后,他现在越来越觉得那种父亲的威严存在感感好像在这个家里越来越淡了。 没存在感就要找存在感嘛。 他斜着眼看来,“在办公室跟顾城西说的那些,我说你成绩最近怎么下降了,敢情没事一天就在琢磨这些东西啊,你搞清楚,这是你爸的事业,还不是你的,你想接班,现在还不够格!要知道现在我们招硕士,一样要考察,先干三年才拿得到全额奖金!……” 程燃哭笑不得,成绩下降的指责还是确有其事的,每个月月考现在虽然不排年级名次,但是还是有好事者打听最高分,程燃偶有掉下来,好几个人能超越他这种情况。 三月份秦西榛的事情,现实中一些事情,都是让程燃分心的原因,现在一般的考试他是能应付了,但是要做到最好,是要花费心神的。没法把心神集中注意在一点上,总会落后在这一点付出极致的其他人。毕竟那还是第一高中啊,里面的学霸还是成饼的,程燃虽然能提纲挈领,但还是不能小看这些一直都在拼命以他为对手对标的学霸啊。 但其实现在的怪圈是,没人敢真正的认为超越了他。根据以往的血泪史和先例,月考是月考,不知道是不是避免月盈则亏的道理,程燃从来就不在月考上面争名夺利。 而反倒是期中和期末这种重大考试上面,所有人就能感受到他那挥之不去的恐怖身影。 所以现在一中是月考成绩下来了,宋时秋第一!人们心头就浮现了一个猜测:果然……那家伙又开始龟缩了! 一些学霸更是绝望,每每想通过月考看出和对方同步学习差距的时候,人家不跟你玩啊……但一到最后就来个猛的,还要不要人共同进步了!? 这年级第一的心机怎么这么深啊! 程燃回应道,“没打算接你的班呢,这么累,我想轻松点生活。” 程飞扬嗤然道,“你还是太年轻,生活从来就是不轻松的!” “我知道,苦中作乐嘛。”程燃笑。世人会被病痛所折磨,会为钱财折腰,会为不自由愤恨苦恼,会爱别离,会怨憎,所以才有人生八苦,但重生者,不就是和这人生八苦作战吗。 哪怕就是唐吉坷德撞风车,也要有万水千山只等闲的气魄嘛。 “你跟顾城西说的最后那一点,实际操作起来,会不会有些困难?”程飞扬道。 “可能会有人指责我们不正当竞争,但是老爸,你以前不是跟我说过吗,是人就有敌人。更何况是我们伏龙这样在这个领域上生生撕开来的公司,一个公司发展壮大,中途没有任何负面评价,可能吗,就算是你现在找邮电局合作,找一家家的政府机构签订协议,不也有人说你是上面有人庇护,市长给你背书吗?这在一些人看来,又是什么,官面上的护持?法律上没有禁止的,就皆可以施行。所以才会有道德这一层枷锁。这上面我们可以采取一些手段规避法律禁止的部分,但大抵是这样的做法。你看我成绩突飞猛进,其实就是找到了读书学习的方法。而对于伏龙来讲,想要和那些已经在市场上拥有很高占有率的对手竞争,想要从他们那里抢到份额,那就需要行一些对手意想不到的招数。” 父子俩,隔着茶几,程燃伸手去剥桔子,冷不丁挨了程飞扬拍脑门的一下。 程燃捂着额头,差点一句脏话就要冒出来。 程飞扬道,“说的也对!生意场就是要出其不意,要完全按照别人制定的规则,那就寸步难行。必须想到和做到别人想不到的地方去。你这小子,也别一天琢磨这个了,还想不想考进蓉城了,我给你说,不要以为你在一中如何如何,蓉城那可是集中了全省的优秀学生,要转学过去,你恐怕得比现在还更努力才行。” “你要是成绩不好,我就不干这事业了,天天守着你读书!” “老爸,你眼界放开一点,你事业做大了,我哪里不能读书?” 结果就像是捅了马蜂窝,程飞扬“嘿!”一声,“我跟你说啊,你这种思想很不好!这是什么风气,人要靠自己……我能给你的,你如果守不住,迟早都要败光,你祖祖以前就是地主,家里有庄园,有大厂,那时候还有轮船,结果到你爷爷那几兄弟一辈,没一个守得住他的那些财富……还不是败落了……” 听到这段耳朵都快起老茧的家训“往事”,程燃痛苦的闭上眼,他才想起来,自己父亲等闲不唠叨,但一旦唠叨起来的程度,那也是让自己老妈都望尘莫及的。 透过老式楼房窗户一起泡脚的父子俩,当父亲的耳提面命,做儿子的垂头丧气,这对从伏龙那间最高权力办公室走下来父子的背影,融进屋子暖色的灯光中。 ==== 第一更。 第十二章 兄弟是顶锅的 当然,除了偶尔对伏龙的发展给出参赞建议之外,程燃还是该干嘛干嘛,程飞扬还是时不时用训诫的方式提醒他学习和好好度过人生难忘的高中生涯才是他目前最该处于的轨道。 但程燃是知道,程飞扬虽然工作忙,但还是私底下对他门清得很,也在观察和理解他,一般到了这个年龄,多少都是叛逆期,虽然程燃看不出叛逆的什么趋势,但至少他现在所做的很多事情都不太符合他此时的年龄身份。 程飞扬徐兰这天晚上也自己揣度,经常听到身边朋友抱怨的孩子叛逆期,和程燃不太一样呢,末了又以大概是因人而异来说服自己,程燃成绩突飞猛进,却又对大人公司和生意上面热衷和时常有建议,这些整体来看还是好的,只要不太偏离正轨,也就不过于干涉好了。 说起蓉城发展的事情,程飞扬还是让徐兰看什么时候把工作那边退了,徐兰的国资大饭店,这一年下来也是顶不住了,各种风闻要出售资产,来了好几拨人考察了,但就是最终没有定下来,卡在给员工补偿上面。 看这架势,程飞扬的意思还是让她干脆先退下来,现在程飞扬的工资远超两人以前之和,生活上面倒是不操心,这往后随着公司的发展,肯定要往蓉城迁移的,徐兰到时候也干不了,还不如先做一些准备,大不了以后在蓉城在开个什么小店之类。 徐兰也未必愿意在程飞扬手底下做事,听他指挥,妇女能顶半边天,徐兰还是有自己独立想法的。只是这么多年为企业奉献,做惯了手头上的工作,已经当成了呼吸般自然的事情,现在出这种事,自是很难割舍。 徐兰一转念,“要不然还是先退下来,你去年的奖金,再加上我那边买断工龄的钱,去蓉城先买套房子吧。” 这边徐兰说着的时候,程燃已经举双手赞成了。 程飞扬一愣,“这公司跟着就要过去建厂,到时候会有职工宿舍楼啊……还用买什么房子……” 徐兰道,“你算了算了,就不考虑清楚,是要建厂,修宿舍楼福利房,但动工到修好都猴年马月去了,刚去蓉城的话,能住吗?” 程飞扬道,“厂房和职工宿舍上面最初期肯定会找成型的,一些旧厂区可以拿来先改造着住嘛……” 徐兰摇头,“说得好听,你地方在哪,二环外了?程燃要是跟着你去转学,你还让他住厂区?蓉城可不比山海,大多了,到时候转学的学校和厂区隔八帽子远,你还要他早上六点去赶公交车?” 程燃听这个话就是哭笑不得,二环外现在都嫌远,要知道后世,蓉城可都要扩展到第二绕城高速,也就是五环外了。还有句笑话,京城出城就是河南。 这个时候蓉城均价两千吧,京城均价也差不多三千这个数。这个时候全国各地的房价都基本上持平,没有太过突出的高峰,从此时遥望后世,那叫一个望洋兴叹啊。 徐兰这么一说,程飞扬倒也拗不过去了。程燃知道自己父亲还是军旅那一套,房子够住就行,说起买房这东西,就是从来不感冒,以至于前世面对高涨的房价,就算意识到不对准备买房,也已经买不起了。那是程燃当初大学毕业到社会打拼,最为艰难的一段时期。 现在想起来,这两三千的价格……程燃又想到了给了谢飞白买了一条街的谢乾,他其实也很有一种想买一条街报复性的冲动。 于是道,“妈,我那里有钱,我不是和老哥做桌游吗,大哥现在在蓉城做得很好,也定时给我分钱,把这些钱拿去买房吧,还有,顺便买点铺面吧……以后你想做生意,自己家铺面还节约成本。其次,就算不做生意,租给别人收租金,也顶过你以前在饭店那份工作了。” “我那份工作怎么了?” 敏锐嗅到程燃言语中一些味道的徐兰蹙起眉头,“你还是当年我在饭店工作的时候,大鱼大肉喂出来的呢!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我这工作当初把你养好了。靠你爸,光靠你爸我们娘俩还不知道在哪喝风呢!” “我也不是那个意思。”看到吃了火药的徐兰,程燃哭笑不得。 但旋即徐兰又凑过来,“有多少钱嘛,你大哥还真是能干!我都听说了,程齐学费都自己缴了,还自己给自己买了电脑,台式和笔记本都买了,他肯定没少分你吧?” 在赚了多少钱这一点上,程齐和程燃倒是达成了出奇的一致,主要真要是让人知道如今桌游的销售情况,恐怕家族就该介入进来了。 程燃犹豫了一下,看到徐兰眼睛微眯,他连忙报了一个数,“二、二十多万。” 他琢磨着这个数差不多了,能够让徐兰在蓉城买房子和商铺的了,再多说一些,恐怕事业就危险了。要是告诉他们现在每个月能收入几十万,估摸着现时的平静就要被打破。 气氛顿时有些沉寂。 程飞扬和徐兰盯着他,张了好半晌的嘴,片刻后徐兰道,“在哪呢,这么大笔钱,肯定不是现金,有存折吧,存折给我们看看……” 程燃也就只好进房间,把上锁的书柜底层取了个存折出来。 拿着存折回到客厅,程飞扬和徐兰两人之间还是表情古怪着的,大概不知道现在用什么样的心情和表情来面对程燃突如其来的这个爆料。 “这上面不过两万多啊,你这小子,是想钱想疯了?”两人翻开存折,程燃竟然感觉到两人如释重负,仿佛虚惊一场。 “还真是以为有那么多钱……”程飞扬笑着摇摇头。 徐兰拽着存折就甩了程燃胳膊两下,打得啪啪作响,“从你口中就听不到个真事!什么都能拿来开玩笑啊!啊!你想你妈得心脏病啊!啊!” 说一下打一下,程燃这个委屈啊。 停顿了片刻,他还是道,“上面那笔钱是两个月前的打款刷新,现在里面应该有钱了。你明天去银行重新打印一下,应该就知道了。我也不知道里面具体有多少,反正是大哥分我的辛苦费吧。” 好嘛,这个时候,也只有让亲兄弟来顶锅了。 从最早让程齐参与进来的时候,他就预料到有这么一天。 ====== 第二更,明天继续。我知道你们在等什么,先铺点东西。 谢谢打赏投票的亲们! 第十三章 更进一步? 大早程燃和俞晓约了在外面吃面,一中坡道下面有家生椒牛肉面很是出名,两人破开晨雾出门,即便是五月,白天可能大太阳,但山海一早一晚的气温还是比较冷,在略显清寒的空气中,两人在天摸黑刚亮的环境中,坐在了面馆的长凳子上,俞晓驾轻就熟的叫面,“老板儿,两碗生椒牛肉,多放香菜!再来两瓶可乐!” 可乐还是那种灌装瓶,就一口辣乎乎的面,一口可乐将喉咙里升腾的辣气浇淋下去,程燃摆弄着玻璃瓶子,抬起头来,就看到两旁错落有致的老式楼房将天空隔出了一道蒙蒙亮的光景。 程燃感叹这就是年轻啊,要是换成重生前,常年处于亚健康的状态,这么个吃法没过多久非得闹肚子不可。 这个时候人还比较少,面馆外偶尔看到一两个背着包从这条路过去走上一中坡道的学生,俞晓抬起头来,道,“有个事必须跟你说明一下。那天你不是让我处理二中卢晓琳给你的信吗?” 程燃愣了一下,准备把俞晓给拖来打了,“你该不会还没给别人退回去吧?” “没没没,这哪能呢!”俞晓双手作势格挡了一下,“我是准备给退的,结果给杨夏要去了。” 程燃:“……什么情况。” “你以为最近为什么卢晓琳他们二中的没人来了?信是杨夏去退的,据说当着别人的面给了卢晓琳了,你不知道当时旁观者说的那叫一个精彩,说什么女王见女王的,反正二中那边的传闻,卢晓琳本身也是很骄傲的人,据说每年生日的时候收礼物收到手软,追求者无数,也大大方方的耍过好些个朋友,但却从来没有她的负面消息传出来,每一个和她分了手的男的无不视她为女神,这么个手腕不俗的女人,她过来找你,本就是带着无往不利的心态的,但直到杨夏把你的信给退给她了。” 程燃皱眉。 “你这么聪明,仔细一想保管就明白了,卢晓琳这样自信的女孩,你的所谓的拒绝和躲避,对她来说没有什么杀伤力,以她先前拿下过那些男生的经验,你再拒绝,也只是基于对她的不够了解,而她有信心让你转变态度。这样的信心盲目执拗却又可怕,恐怕面对面,你也不太好拒绝吧。” 程燃看着一副人生导师一样的俞晓,可以啊,以前没发现他这种天赋啊。 “但是杨夏就不一样了,她用卢晓琳写给你的信退还给她,卢晓琳只要看到各方面条件不在她之下的杨夏,只要她足够聪明,她就会明白,她很难胜出。所以这才是最近她没有出现的原因,你的拒绝,都不足以让她放弃,唯独出现一个她自认为无法胜出的人,抢不过,为了避免丢了面子,她才会主动退却。” “说得就跟武侠小说一样。”程燃笑。 “可不是嘛,你知道最近大家传得,跟武侠小说也没啥区别了,谁叫你就算被倒追,也是这么浩浩荡荡啊。” 最近关心自己父亲那边伏龙的事情,倒是对学校这边发生的事情也没怎么在意了,只是那之后没看到二中那边的女孩再度出现,想来恐怕是知难而退了,没想到私底下还有这么一茬。 “你知道关键的问题是什么吗?”俞晓的声音有些神秘而郑重其事的传来,“现在的问题是,杨夏居然为了你这么出面,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百年大计就要一朝功成,她难道不知为为你出面会被人误会,但她还是做了,为什么啊……?” “以前你喜欢她,她没怎么表示,但不意味着心头不起涟漪,那些都是潜移默化种下的因,都是有触发条件的,卢晓琳就是那个条件。你想啊,就像是本来自家屋里养的猪,平时再怎么不屑一顾,突然有一天要给人抱走了,那才反应过来这是个宝贝疙瘩啊。” “趁我可乐瓶子还没喝完,把你最后那一句重新组织语言复述一遍。” “哎,瓶子玻璃的啊,有话好好说嘛!……我的意思是就是杨夏以为自己身边的只是个石头,结果却是坨金子。”俞晓拍拍程燃拿瓶子的手,一脸陪笑,“以前姚贝贝知道你喜欢杨夏,加油在杨夏面前贬低你的时候,我一直都知道,要说大院这些子弟里面,哪个有一天真有出息,我觉得一定是你。说不上什么感觉,就是这样,我可不是因为这后面你这些转折拍你马屁啊……就算你没考上一高,我也觉得,你不简单。” 说着这些话,瞥到程燃把瓶子搁桌上,俞晓才松一口气,暗赞自己的机智。 但想了想,俞晓喝了一口可乐,如饮烈酒,由衷道,“其实话说回来,从小到大,小学,中学,甚至院子里,谁都知道杨夏是远近闻名的女神……说句不怕见笑的话,我以前也暗恋过她,但就是几个月而已,一段时期罢了。但偏偏你是知道她的,她还从未对谁心动过……我一度担心她那个在蓉城的干哥哥可能横插一手,但是现在是你。这叫什么,壮举啊!你想想,咱们大院多少人都望着的这么一颗明珠,就不说院子里我们都知道的那些同龄人了,就是赵平传他们家以前频频邀请杨夏家吃饭,拼命培养自己家赵自伟和杨夏的独处时间,这里面你以为为什么?改天你要听我爸我妈的那些聊天,你才知道大院里到底多少家瞄准了杨夏做自己家未来媳妇儿!” 程燃哭笑不得。 爱情导师俞晓又继续道,“你知不知道,在我看来现在就差最后一步了,女孩什么的,总归是面子薄的啊!但她那么爱面子的人,都为你把卢晓琳给挡回去了,你还没有反应,就差临门一脚了!在我看来,就差捅破最后的那张纸了!” 看着俞晓一副巴拉巴拉热心肠的样子,程燃心头也微热,这就是青春啊。想来俞晓还处于以为他一直装着杨夏的那个年代,可程燃又不知该如何跟如此热情的俞晓解释。 那些遥远的少年人的恋慕,早已经是上辈子的事情了。 就像是昨日的梦以及远去的笑声。再次相见,永远不知彼此经历了多少路程。 是否依然笑靥如花,依然不退风华。 平心而论,他喜欢杨夏,杨夏倔强,优秀,有属于她的个性,又是他孩童时的玩伴,甚至是他情窦初开时喜欢过的女孩,这一切其实加起来,都让他对杨夏不失亲切和好感。 但,这样的喜欢……能更进一步吗? ===== 第一更。谢谢“如是我文v”“俺们屯的音乐小匠”“贼眉鼠哏”“商朝星崽”,“胶合板3层”等等朋友的打赏…… 第十四章 主动和被动 先前是因为伏龙进军蓉城的关键进程,使得程燃很多心神都分在这上面,今天听了俞晓一说,到了学校,他才意识到好像是有那么一回事,卢晓琳虽然没再来过,但学校因此都生出了一种别样的氛围。 至少进校门到教学楼的这段时间里,他就看到了一些人有意无意的目光聚焦过来,有三五一团的,喁喁私语。 进门的时候杨夏已经到了,程燃想到俞晓说的东西,朝她的座位上看去。 白炽灯下,杨夏也正好抬头,和联袂而入的两人打了个照面。 程燃下意识的朝她笑了笑,但是那头的杨夏视而不见般不给予任何回应,眼瞳反倒是下移,继续在桌子上验算一道题目,一如既往那种平时不受外界插科打诨干扰的形象。 敢情刚才其实只是在考虑问题,焦点根本不在他们身上。 先前俞晓所说的那些,恐怕是他自己瞎猜测的吧。 但到是真如俞晓所言,二中级花的卢晓琳校外堵程燃,杨夏又出面帮他摆平的事情,在年级上传得是沸沸扬扬,程燃下课往走廊去的时候,六班一群女生拦住了程燃,为首的脸上很多雀斑的女生程燃认识,这是以前老初一中的同班同学,叫做袁梅,性格挺活泼的。 袁梅直接道,“程燃!二中的那群女生太不把我们一中放在眼里了,之前每天都在,看着就跟苍蝇一样,你也不打发啊……还让别人杨夏出面?” “这个事情,我还不是太清楚……” “你当然不清楚啦!”袁梅一脸“你迟钝啊”的小眼神责备看来。 而旁边的女生们则一个个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对程燃表示了不满,“每天出校门看到二中一群人,都是冲你来的吧,这么下去,影响多不好。知不知道,还要一个女生帮你解决,你是不是男人?” “你知道上个星期杨夏有多霸气吗?” “没见你人影啊!” 一群女生开说起来,就没程燃啥事了,七嘴八舌。 袁梅这才做了手势压低她们的声音,对程燃提醒道,“我们以前初一中一个班的,你以前喜欢杨夏,却只敢暗恋不说的情况,我们又不是不知道!现在可好了,眼前就是一个机会啊,她为你出头,就只差捅破一层窗户纸了啊,你加把劲长点心吧!别只会考试拿高分,有些事情错过了你哭都来不及。” 袁梅说着,她身后女生们环抱着手,在后面有看着程燃一个劲笑的,有似笑非笑佻然从头到脚打量他的。 说着袁梅又上前一步,语重心长,“女生肯这么表现了,有时候就是等你反应呢!我可是给你说,杨夏从来就是我们以前班上的女神啊,她什么性子我们这些老同学难道不知道?你要是没后续反应,你还等着她主动吗?不可能的!不要有这种幻想了,杨夏怎么可能主动,是男人就勇敢点,要真是那个样子,我告诉你,等来的可能就是杨夏跟你说不可能!” 听着袁梅这番说辞,程燃很想说你是俞晓第二吗。 但袁梅所透露出来的,好像也是目前很多人隐隐期盼而张望的事,要知道在各方面条件好的人层出不穷的市一中,杨夏可是生生打出来的名气,她在上学期期中考试上满分的作文“愿你走出半生,归来仍是少年”让人如痴如醉。宋时秋这样人物的追求,更是让她声名遐迩,那时候半个年级都喊她“嫂子”的壮举,是很多人亲历过的。 但宋时秋终究还是败下阵来,还是没能征服杨夏的奥林匹斯山。 这就让杨夏颇为超然了,此事非但没有让人望而却步,反倒是让她更受欢迎。 有时候中午放学不回家在校外某个食肆吃饭,杨夏所在的馆子,人都平白多出很多,这让这个时候的小饭馆老板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了什么叫“美女效应”。 但无论那些表达好感通过各种各样的渠道递来仰慕之意的,都无法撼动杨夏分毫。 就在大家伙决定以高中三年为尺,展开持久战,逐步进逼争取在高中最后时刻拿下这座巍峨雪山之时,却爆发了卢晓琳事件。 杨夏摒退卢晓琳那是多么霸气啊,却又让不知道多少仰慕者心如镜碎。 现在似乎无数双眼睛,都在看这之后后续的到来。 但偏偏两个当事人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很多人在杨夏面前连提都不敢提这件事。于是像是袁梅这样的老同学,自然就把刺探打听的重点搁在了程燃身上。 程燃倒是愣住了,事情,是这样的吗? …… 接下来几天里,无论是中午在学校食堂吃饭,还是下午体育课在傍晚的操场散步,视野里好像都看得到杨夏的身影。 在食堂里,杨夏好像明明吃完了饭,却并不急着走,和她的那帮小伙伴有说有笑聊着天,偶尔穿过人群,会和这边晚一些到来的程燃目光碰上。一触即止,然后转开来。 体育课或者课间的时候,穿着运动装的杨夏会绕着操场跑圈,路过程燃这方的时候,会一个人慢慢走,有时候会用手帕擦擦汗,鬓角的发丝湿湿的,贴在她的脸颊上面,映着日光,脸颊红扑扑的。 程燃觉得卢晓琳那事,虽然他本身不觉得是什么麻烦,但毕竟杨夏还是解决了这个事情,他觉得好像无论怎么样,都应该对杨夏道个谢。 这天体育课他在看台看下面的俞晓踢球,这么想的时候,却看到跑完圈的杨夏,并没有离开操场,而是直接走上了看台的水泥台阶,就那么径直朝他走过来。 然后这个过程中,踢球的也不踢了,都渐渐缓了下来。看台上看球的也不看了,都朝那个坐着的程燃和行走过来的窈窕身影看过去。 下面操场上一干休息中的男男女女,同时站了起来,朝这边张望。 程燃嘴角轻轻动了动,看着杨夏,结果是杨夏来到他身边,没有如程燃直接屁股坐在水泥砌成的看台上,而是手里的一张原本给自己扇风用的杂志摊开来,铺在看台,与他…… 并肩坐了下来。 ==== 这一段全部写完可能要明天了。今天先发吧。没啦,明天继续,有望更新保持住,并越来越好。 第十五章 倔强和骄傲 市一中经常能看到成双成对的身影,又往往在球场最为常见,有男生踢球或者打球的时候,旁边会站着目光全集中于其身上的女孩,羡煞旁人。 大概是一高学习压力大,尖子生比较多,也相对较为成熟,再加上高中正是男女情感正常萌芽,校长马卫国在这上面并不施以高压政策,只要不是太过分,一般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说到底,谁都是从那个时期过来的,管束还不如正常引导。 所以经常有男男女女在一中那些园林之间花前月下的,倒也见怪不怪了。 然而今趟却大不一样,这规格也太高了一点吧。 杨夏谁啊,最特别的是这个女孩不是一开始就万众瞩目的,她就是属于那种慢慢发光发热的典型。毕竟刚进校的时候,市一中里每个班都拿的出很多质素高的女生。 说实话,单纯论长相,杨夏未必是最高的,至少好几个班都有女生可以和她相提并论,但杨夏独特的气质却能脱颖而出,所以仰慕者是越来越多,直至宋时秋达到顶点。 而后她的作文更是让她名声大噪,一中艺术节的时候虽然57度乐队大出风头,但相信当时杨夏表演的舞蹈,也是让无数人记忆犹新。这能文能舞,如果说此时在乐坛蒸蒸日上的秦西榛算是市一中出现只给所有人留下记忆和背影的神仙姐姐的话,杨夏虽然和她不是一个段位,却是拥有未来的无限可能,也是他们近在咫尺的女神。至少在一中1998级的所有人心目中,哪怕以后毕业经年,也必然会在记忆里占据一席之地。 而程燃呢,这么一个可以把宋时秋和一大批人摁在地下捶的人物,两个人的交集,正是此时无数人在私底下猜测揣度甚至期盼着的大幕。 这一幕就在眼前上演,所以球场上踢球的,操场和步道上散步的,甚至就在看台席上坐着的观众,眼中的焦点已经从球场落在了旁边的看台上,一个个翘首相望,鸦雀无声。 事情……究竟是不是他们心头所猜测的样子? …… 杨夏把杂志摊开,然后在他身边坐下。 这样子简简单单,却带着一股雄踞全场的气势。 遥遥望着那头的一些人就是感叹,“杨夏真是霸气啊……” 也有仰慕杨夏的人心神失守,一下子脸色就垮下来了,有一种仿佛要失去了念想的失落。 球赛那边,参与踢球的有不少脑袋朝他们方向望过来,有的人甚至还伸出手拱着眉头,做出眺望的样子。 但杨夏却仿佛对那些视而不见,她目光对着前方,声音却传过来。 “我想俞晓已经跟你说过了吧,那封卢晓琳给你的信,是我要过去,把信退给她了。” 程燃没想到杨夏这么开门见山,点了点头。 杨夏道,“你总是这么让人不省心。” “嗯?”程燃望过来,有些不解。 “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杨夏白了他一眼,“影响很大的啊!你不要以为你考了两次年级第一,就可以无法无天了,人家从二中过来嘢,那么多人,天天围在门口,姚贝贝都差点回家说漏嘴了,你想要是你妈知道了这个情况,还不打死你啊!” 噗!后面两个台阶上竖着耳朵听的女生,一口水喷了出来。 偏偏那水雾飘到了程燃侧面,让他半个袖子受了无妄之灾。 这简直……又是爱训人的小伙伴杨夏同学上线了。 后面的女生连忙摆手道歉,还递来了纸巾,程燃擦了一下,节奏稍微打乱了一些,片刻后杨夏继续,“你不要以为这事光荣……别沾沾自喜。” 程燃错愕,“我哪里有沾沾自喜……” “好了好了,很正常的,你以前没什么女人缘,第一次遇到这种事,肯定会有的啊。” “我这是怎么解释都没用了是吧?”程燃哭笑不得。 “不用解释,解释等于掩饰。其实人姑娘长得还不错,就是眼瞎。” 程燃:“……” “知不知道多少人私底下以为你做了些什么对不起别人的事!这要是学校领导知道了,恐怕也得找你谈个话了。还以为你上高中了会收敛一点,结果还是和以前一样嘛,爱惹麻烦。” 杨夏拍拍手,一副“路见不平一声吼”的态势,“不能让这种事继续下去,总要解决……” 程燃道,“所以你……” “所以我就去给二中的那群女生打发了啊!”杨夏笑起来,“你以为真的是因为你啊……单纯是这种事情影响不好,二中的在一中门口围堵,这是个什么事儿?总不好继续下去。” “……” 程燃,“你真是古道热肠啊。” “那肯定啊,这事后来我才想起来还没跟你说呢,今天我才听到这事传得有鼻子有眼的,说什么女王见女王,我是捍卫地盘什么的……怕你误会了,这才过来跟你说一声。” 杨夏看着他,目光晶莹透彻。 “所以……你不会真误会了什么吧?” 哗! 那些周边侧耳倾听的好事者们,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如此! 这么说来,根本不是他们所想像的那样啊。不过说来也是,二中的人跑到一中门口,还那么浩浩荡荡,这是恁没把一中当回事啊,很多人早就不高兴了,这么下去总会有人出头的,杨夏就正好是那个站出来的人啊。 这也符合杨夏的个性,别看她平时温和,但骨子里还是很彪悍霸气的啊!有人心头失落,总归是想象中的美好情形,或者能够传为一时之佳话的事迹,没能按照预定的路线上演,但话说回来,杨夏这样的女生,怎么可能当众给一个男生表白啊,据说程燃以前文艺汇演上干过这事,果然是个牛人啊!有人恨不得摇旗呐喊,这才是杨夏嘛,仍然是那座不可能被征服的覆盖有皑皑白雪的奥林匹斯神山啊! 什么宋时秋啊,程燃啊,终究是逞一时之勇猛最终还是冻死在山腰的猛士,值得同情,不值得鼓励。 …… “所以,你不会真误会了什么吧?”杨夏睁着大眼睛,棕色的瞳膜里面,泛着一层远方落日的余晖。 程燃张了张嘴,这才晃了晃头摇了摇,“还真有一点……” 而破天荒杨夏突如其来开口,“如果误会成真呢,你会怎么样?” 程燃怔住,看着杨夏,杨夏这个时候抿着嘴笑盈盈的,正好整以暇观察他的表情。 看到程燃表情僵硬,杨夏“噗嗤!”一声笑起来,“你是不是傻!没准你再努力一点,会成真噢!” 周围的人眼珠子都瞪大起来了,这话什么意思,是不是代表没把程燃一棒子打死? 这简直是,让不少刚刚才幸灾乐祸兴高采烈的仰慕者顿时又如临深渊。他们意识到,这高中还有剩下的两年多时间,漫长的时间足以令造山运动改天换地,恐怕危险了。 “骗你的。” 杨夏笑着起身,“真的只是误会啦……没有疑问了吧?” 看到程燃再无异议,她挥挥手,就那么背着身走下台阶,留下一个潇洒至极的身影,这一幕又让不知道多少人心折。 徒留程燃原地无奈摇了摇头。 也许,这才是真正的杨夏吧。 即便穿着球鞋,也有身着高跟鞋的骄傲。 ====== 今天在外开会,很想请假明天一起更,不过这一小段写完了,就先更这些吧。 第十六章 如梦初醒 那天操场上的事情结束后,不管这件事最后的结果是如何的沸沸扬扬,引发怎么样的猜测和议论,球赛总之是受到波及也就这么不了了之了,穿着球衣俞晓走过来没有说任何话,只是拍拍程燃的肩膀,和他并肩坐下来,递来一瓶冰矿泉水,平视前方,空气中有种寂静且惨烈的味道。 程燃摸了摸矿泉水瓶,皱眉道,“冰的。伤胃。” 俞晓哑然失笑,“这个时候你还讲究养生啊!?你又不是老年人!相信我,这种时候就需要冰凉透骨!有时候也不用强行绷着,发泄一下最好!” 程燃愕然看着他,心想这话从何说来,但片刻就明白了。杨夏和程燃的对话俞晓不在场,但看台这边自然有人把相关信息传递了出去,在球场上的俞晓,大概也是听到了很多负面的议论。 看他这幅一本正经的样子很是好笑,体育又是最后两节,上完直接放学,俞晓就道,“我请你吃饭,就广平街明月饭店那家小炒吧,要不然喝他几杯。反正星期五,下午打会游戏再回家?最近网吧有个联机游戏很火了!叫做《星际争霸》的,好玩得很,经常在网吧混的那一群反馈说平衡性比《帝国时代》和《红色警戒》更好!” 程燃才恍惚,《星际争霸》这款游戏出来了啊。 明月饭店名字倒是取得高大上,但其实就是一家苍蝇小馆子,就走过一中几个街区,在明清街道上的一个偏旮旯,门堂很小,可拆卸的板式木门里面却别有洞天,足以摆下好几大张圆桌和小方桌,价格实惠,味道不错,倒是适合学生消费。所以一有什么请客庆祝之类的事情,首选还是这里。 俞晓坐下就点了四菜一汤,还要了两瓶啤酒,这在学生来说已经算是奢侈了。看来今天为了程燃也下了血本。 “我听人说了,杨夏说只是看不惯二中那群女生堵门而已……还让你别误会……”人生导师俞晓又上线了,“但我觉得,这反倒是她的欲盖弥彰,你想啊,信是从我这里拿的,她肯定是知道我会把这件事给你说的啊,但女生脸皮薄嘛,杨夏什么性子,死要面子活受罪,所以才会跟你来这么一出。依我看,其实就是只差临门一脚了,要是再有一次当年你初三时候的那种风采,这一次我保管结局会是另一个样子,肯定一举拿下!” 俞晓手舞足蹈,似乎正在畅想那个场景,却看着程燃没丁点动静,他又收敛下来,有些沉默,“其实我觉得……你好像变了。” “嗯?”程燃抬起头。 “以前体育课的时候,你总会时不时寻找杨夏的身影……但现在,我再没有看到你这样了……” 程燃心头凛然,俞晓还是很敏锐的。自己的这些变化,他其实都落在眼里,不说,但往往就在旁边全程注目着。 “其实我也知道些什么,喜欢这种东西,从来给不出道理。就像是听一首歌,反复听得快要吐了,也许就不喜欢这首歌了。而一个人,如果曾经用尽全力过,哭过痛过,也可能不喜欢了。” 俞晓道,“只是这个世界变化太快了,就像是你爸搞起了伏龙,现在单位大院里,我爸这些都要仰仗你爸的鼻息,你知道很多人私底下每天都在猜测你爸到底是怎么想的吗……甚至连你都变得陌生起来了。” 他说着,程燃沉默的听着。 “我知道初三那场文艺汇演的事情,我也不是非得总是要撮合你们……只是我觉得只要你还继续喜欢杨夏,我们之间就有些事情从来没有改变过。多好啊,少年时候的情感,那些怦然心动的时刻,要是过了十年,二十年,还能继续存在……哪怕这个世界格局多元化,竞争激烈面目全非,也没什么可怕的。因为知道就算自己很二,也会有好朋友好兄弟垫底。” 前半段还让程燃有些感慨,后半段怎么就跑偏了,看来俞晓终究不是可以煽情到极致的演讲家啊。 程燃笑骂道,“谁要给你垫底。麻烦自己圆润的走开好吧。” 俞晓“嘿嘿”干笑两声,“我就是那么一说,大致是这么个意思。从来作文不好,嘴笨,没法说得那么到位。” “不过已经很好了。” “嗯?” “之前那些说得真好。”程燃笑了笑,“要真是那样,那也没办法吧,谁让你这家伙总是不省心,又甩不掉,那也只能和你同流合污了。” 俞晓眨了眨眼,似乎感动到了,“那你说咱们以后要是没啥出息,野鸡大学出来,现在社会上大学生越来越多,咱们正儿八经竞争不过人家,搞点什么去?” 程燃听得有点头大,“你这思维怎么这么跳跃,现在就想着竞争不过出来创业了?你也就算了,我为什么拿的就是野鸡大学文凭?” “假设嘛,假设。有难同当懂不懂,”俞晓白了一眼,“别打断酝酿的情绪!” 这还有情绪呢,卖惨的情绪吗? “你说搞什么?” “咱们这文凭,进大城市肯定争不赢别人,就得剑走偏锋,通过我耳听八方夜观天象,觉得这未来再怎么变,人们生活水平高了,吃这东西肯定是永远有市场的,就好像我听说现在山海一些富人,专门跑去野菜馆吃野菜,就是以前人不吃喂猪的那种,山珍海味吃遍了,结果到头来啃菜了,以后生活水平好了,大家肯定对吃的很注意啊……我们也不去找那些珍稀品种,就找个山头,圈起来养猪!山里吃好喝好还听音乐的猪,那味道和普通饲养场的能一样吗,到时候我们的跑山猪,独此一家,肯定供不应求啊……” 程燃盯着俞晓,人家想的都是如何在金融市场挥斥方遒,这小子第一反应是养猪,听上去够中二的。 “经过我们养猪致富,有了钱咱们想怎么挥霍怎么挥霍,到时候我啊,要买一栋大大的庄园,里面装他个几十台最好的电脑,邀请同学来玩的时候,每人一台机子联机!你觉得怎么样,天不天才?” 程燃憋了半天,憋出一句“好二!” “不过话说回来……为啥你不喜欢杨夏了啊……明明只差一点了,我只是有自知之明,否则我就上了啊。” 程燃说着,“只是不是你所理解的那种而已……” 突然旁边几张桌子,传来一些应该是附近二中的学生交谈议论的声音。 “打《星际争霸》?嗨,网吧空气不好,干脆找个水吧打桌游吧,三国杀知道吧,最近有补充包出来了……” 这群人旁若无人讨论的声音倒是一时吸引了程燃和俞晓,程燃倒是出乎意外,没想到三国杀能和《星际争霸》抗衡了,虽然可能这个时候电脑游戏的吸引力还是很巨大,电脑这东西近几年慢慢普及,也在满足人们长期以来的需求和新鲜感,可能真论起来,桌游还是没法相比,但即便这样,能够近身搏杀,也真是一出了不起的壮举啊…… 想到这两种事物的碰撞,是经由自己带来的,程燃就有一种奇异的感觉。 这就是改变世界的那种成就感吧。尽管只是改变了一小点的内容,但也是如此让人满足。 俞晓冲程燃眉飞色舞,“三国杀和你有关系吧,你是不是假期打工做代理?不要忘了我和林楚聊过,他说你们搞乐队的时候,休闲时就玩过你带来的这个桌面游戏,秦西榛还帮你推销过……林楚那帮人自己也玩……” 程燃觉得这个秘密跟他分享也无伤大雅,“我大哥在做这个,我给他提供的版。” 俞晓嘴巴已经成了“o”形,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我靠……你搞出来的啊……” 这个时候对面那帮学生桌子啪!一声,原来是有人说到兴高采烈处,拍起了桌子。 “听说补充包里的姜红芍牛逼惨了!技能好强啊……你们谁买了?” “我买了,刚好可以玩!” “别别别!不准用姜红芍!用她爸姜维没意见……姜红芍的技能,会用的人再加点运气,可以把其他人打趴下……” 刚刚还露出一丝不满,嫌这帮人聒噪的俞晓像是炸毛的猫,耳朵嗖!一下竖起来了。 谁!? 那是谁来着!? 怎么这么耳熟? 然后俞晓如雷灌顶,好像意识到什么,头一点一点的移向程燃。 眼里……如梦惊醒。 第十七章 黎明破晓前 俞晓瞪着程燃,程燃也看着他,两人两两相视,背景只剩下了那群还说着三国杀的二中学生,空气寂静着,有什么正在缓缓发酵。 程燃知道俞晓估计很难一时接受这个结果,他知道那种感觉,姜红芍又和杨夏不同,杨夏是从小到大都是鹤立鸡群的存在,一直优秀着,但并不遥远,就在他们身边,大家可以互相开玩笑,闹脾气,互损。 而姜红芍不一样,他们曾经的每次遇见都是惊鸿一瞥,是那种并不觉得人家如何高高在上,但自身就很明白彼此的距离,罕见的属于那种并不嫉妒她的人生轨道,反倒是觉得能够遥望她祝福也很好,像是看着风花,雪夜和天空上明亮的星轨。 不会羡慕,嫉妒,只会由衷的感慨和赞美。 然而现在,一个人要与星轨并行,那该是多么难以让人接受的画面。 兴许对俞晓一时有所冲击,有所震撼,程燃还在思忖着该怎么跟他说清楚这件事,也不是他想象的那样…… 俞晓突然开口了,“我靠……姜红芍都有,我呢?我怎么没有,你什么时候把我制作上去?” “嗯?”程燃愣住,这一时之转折让人猝不及防啊。 “要帅一点啊,我想做个拿大刀的造型,人物技能要多猛有多猛!当然不要失去平衡性……尽可能的厉害一点……” 程燃:“……” 终究俞晓还是少年心性,原来第一时间想的是有姜红芍居然没有自己。 但是片刻后,俞晓畅想完毕并给程燃定下了人设规划后,身子才向前俯探出来,压低声音,像是古代巫师正揭开颠覆世界的神秘咒语,“你居然暗恋姜红芍!?” “我靠,兄弟,你玩大了啊……” 俞晓眼珠子鼓突得要多厉害有多厉害,仿佛在诉说着不可承受之重的秘密,“我跟你说啊,以前我们是不知道,据说姜红芍她爸厉害了,至少都是市里前几把交椅!她妈妈那边更是神秘背景雄厚,都在传外公好像是个老将军,家里人在国外的有,在国内的也有,生意做的还很大……” “她现在在蓉城十中,那是什么学校啊,从来西南的‘陋室精舍’啊!你知道十中的名头怎么在我们一中传开的吧,前几年十中有学生下来交流,到我们一中,就跟扶贫一个样。说是高三的某个师兄两人讨论单机游戏,那十中下来的尖子生很是诧异,问他们见过电脑?” “人家都是来讲述学习方法的,说白了就是来给你们这帮没见过世面的传授秘笈,我们一中,每年有一两个考上清华北大就了不得了,恨不得全市通报,省内有名。你知道人家那边什么吗?有两个班都是到清华北大以及同等档次大学和重点学科专业的,这也是清华北大有地方保护政策和倾斜,在我们川内有招生名额限制,否则那两个班的学生全部都能上清北!还有几个国际班,即家里有钱自身还优秀的,都是直接雅思托福去国外大学,以后是高姿态回国还是就移居国外,权看自己心情……优秀学生就像是个杯子里的水,其他学校杯子里就那么一丁点,十中就是掺满了还不住往外溢啊。就这样,老姜在十中都是风云人物,上次我们俩是见到了吧,省十佳青少年标兵,这是普通人可以赢得的吗?” 程燃知道,关于姜红芍的传说,在老初一中的学生们之间,从来未曾断绝过。而且随着时间的推移,有关于她的很多信息情报,也在不断的补充完善。 “我知道你和姜红芍平时有书信往来……可是我也有啊!老姜也给我写信啊!”俞晓一脸嘚瑟,一副“你并不特殊嘛”的表情,“有教养的女孩子就是不一样,对谁都有最起码的礼节,不怪她人缘好啊。初一中她以前的朋友,还和她一直保持着联系,而很多人更是不住打探有关她的各种消息,有能耐的从蓉城十中探听,所以她的很多事情,逐渐曝光出来的时候,大家才这么惊讶嘛……” “但是要论这点,怎么也轮不得到你,据说蓉城喜欢她的人数都数不过来……这还是明面上的,私下里就不说了,浩若烟海……知道最近关于她的传说是什么吗……据说一次活动,有人开着家里的豪车跟在她后面。最起码都是百万级的豪车,这够夸张了吧?难以置信吧,很难相信家里实力雄厚,又有资格追求她的人竟然会搞起这种争风吃醋的事……但现实往往比戏剧更夸张,就这么发生了!” “所以……”俞晓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叹了一口气,“兄弟……不是哥们儿不看好你……只是眼前可不是什么探月工程,堪比人类的火星迁移计划啊……人家是怎么回事,咱们又是怎么回事……咱们是要包个山头养猪致富的啊!” 鬼要跟你包个山头去养猪啊! 你这是走投无路了怎么的,三句离不开去养猪。 不过到头来,俞晓还是整死不会相信程燃有什么成功的可能的。 程燃最后还是笑了笑摇头,“什么跟什么啊……没有你想的那么夸张,也没到那一步啊。” “知道的,”俞晓又拍了拍他肩膀,一脸我明白我什么都懂的模样,“认清现实是好的一件事,至少是一个不错的开始……不切实际的东西尽早斩除就好,我懂你的心情,因为我曾经也如此郁闷过……走吧,晚上还是去打星际,在游戏里爽几把,这种操蛋的烦心事就不想啦……” 程燃:“这个……” “不说了,我懂,知道的。”俞晓一脸的感同身受。 “接受命运就好!” 程燃:“……!?” …… 但最后吃过饭程燃还是不打算和俞晓去网吧玩游戏了,刚出来几个月,画面还没有优化过,甚至还有不少bug的星际,对程燃来说玩起来是有点痛苦的。 也兴许是心理年龄的原因,重生回来,玩一玩类似的游戏怀旧还行,但要说真有什么兴奋的心情,却是很难再有了。 而且关键是晚上八点以后,程燃还要回家打个电话。 时间线越过九八年后,这近半年以来,他和姜红芍有些特别的联系方式,除了书信之外,更多的是用书信约定未来的联系时间,譬如周末写好的信,寄到蓉城几天时间,就约定下周末的某个时段彼此打电话,这像是寄往未来的小约定,很有点意思。 偶尔会遇到她家人或者自己父母回家的情况,会狐疑他们给谁打电话说得这么开心,那时候就是程燃和姜红芍不得不挂电话的时候了,又偏偏有一种独特的刺激。 而且虽然现在有bp机,有手机,但两人仍然遵循着这样的维系联络方式,固执的守着有趣的小隐秘。 在那样的电波的沟通中,两人之间聊电影,谈艺术,谈哲学,谈科技,谈政治,论生死,聊历史…… 譬如,有时候会讨论经典的电影,姜红芍说看《勇敢的心》最后哭死了,威廉华莱士好可惜,又很an,程燃就说嗯嗯,溪水边他小女朋友身材不错。然后电话那头沉默了一下,姜红芍说,苏菲玛索更不错,你是不是也早在其他作品里看过?往往会引起一阵低气压的寒流过境。 谈到艺术文学之类,程燃就有些自愧不如,不是跟你泛泛而谈,而是程燃但凡能说出现世的作品和作家,她都能给出一个相应的评语,却又不主动灌输自己任何理念,总有一种等待程燃分享他的更美妙想法一样。 他们谈论人类六十亿人口是从最初时极少的祖先里分裂出来的吗,所以传统中所谓的三魂七魄是不是真的存在? 他们讨论技术进步会不会让人类更忙碌? 他们探索是否有神明的存在,所谓世俗的宗教是不是只是对神明想象的崇拜,而真正的神明不关心人类和文明,就像是你不关心一群虫子是否在沙滩边筑好了浪一来就彻底淹没的沙堡。 他们聊宇宙洪荒,聊辰宿列张。 但他们小心翼翼,从不过多的探讨人生中的未来。 即便是有这样的情况,那个女孩也会故作云淡风轻,岔开话题。 兴许,这样就能把这种维系,保持的久一点……更久一点。 ==== 戏肉,求票求票! 第十八章 无能为力 最终还是拗不过被俞晓强行拖着去了网吧,于是陪俞晓玩了一会,星际的游戏性在那里,忽略画面,程燃还是能投入进去,眼看时间移到了近九点,程燃这才捉了恋恋不舍的俞晓起身回家。 扭了钥匙,打开门,徐兰早就已经在客厅等候多时,现在程燃有充分的自由时间,像是星期五踢球或者和俞晓玩晚一点放学回家,一般也不会过问。但今天这架势倒是让程燃很有些意外,敏锐的感到有什么不同寻常。 “有个女生先前打电话找你,我说你还没回家……谁啊,赶紧给别人回过去……” 停顿了一下,“是不是那个在蓉城的,姜红芍?你们以前同学?” 姜红芍的名字,早对于程飞扬和徐兰来说不是什么秘密了,此前也见过她写给程燃的信,而且隐约从大院一些人口中,知道这个女生是以前初一中的,很受欢迎,曾经还来过他们院子玩过,只是后来去了蓉城读书。 徐兰不放过他任何面部表情的变化,程燃点点头,“我去我的房间打。” 身后传来徐兰的声音,“哎,就在这里嘛,有什么不能当我面打的……” …… 程燃家里是装了四条电话线,他卧室就有一部电话,用了伏龙的“多路通”,所以各部电话之间不仅能彼此通话,也能独立线路,不会出现串线或者能串听没有隐私的情况发生,程燃回了房间,关上门。 在此之前,已经有近一个月时间两人没有通电话了。信好像也就来往了三封,这个月里面,似乎蓉城十中那边也忙碌不少,姜红芍回信也慢了起来,每次收到姜红芍的信,程燃隔天写好寄出去,但往往等上好长一段时间,才有回应。 最近的信是这个星期三收到的,姜红芍写信时星期一,信上说最近事情很多,成绩还有所下降,在努力弥补,回信慢了些……这个星期五晚上八点后通电话吧。 本来约定的和姜红芍通话在八点以后,程燃当时答应俞晓去网吧也是考虑到这个原因,只要不超出十点,应该都算是在这个期间。 以往双方通话,大多都是程燃打电话过去,没想到这次姜红芍提前打过来。 拨了姜红芍家里的电话。 那头仅仅只是响了半声不到,就被接了起来。 程燃怔了一下,难道姜红芍一直守在电话旁边?这个发现让他心头微起涟漪。 似乎猜到程燃可能往哪个方向想,姜红芍在电话那头浅浅道,“无绳电话拿到我桌上的,刚好在做作业,就在手边……我给你打过电话,你妈妈接到的。” “知道啦,所以我第一时间打过来了。放学时被俞晓拉着,晚了一点回来。” “去哪玩了?” “网吧。” “哦……不复习啊?”大概对程燃玩游戏到那么晚有点意见,声音听得出有些责备,但片刻她又问,“玩什么呢,好玩吗?” “一个叫《星际争霸》的游戏。未来……可能会火很久。” “那我要玩。” “你家有电脑吧,装一个就可以了。” 姜红芍喃喃道,“可是我不会啊……” “有教程。” “我这方面悟性很差的,可能需要一个好老师。” 信你才有鬼了。 但程燃还是道,“那下次……我教你一起玩。” “好的呀。”姜红芍语气轻快起来。 程燃在电话这头微笑,其实老姜这样的存在,大概真想玩的话,哪有不会的。 “最近怎么样……” “社团活动有些多,导致考试上面稍微分了神,当然最后恶补了一下下……前段时间有点烦心事,所以没能很快回信,不会生气吧?” 又是这种面面俱到的语气了。 她以往和人相处打交道,都是礼貌得体,仿佛能不偏不倚的照顾到每一个人,就像是曾经的程燃感受到的,哪怕只是当年那一小点交集,也能觉得她和你的交往很真诚,在聆听你的说话,给出意见,甚至开玩笑,和你交流。 学习,社交,她好像都拿捏自如。但也是这样,会让聪明人明白与她之间真正的距离,那真是一点逾越的想法都没法生出来。曾经有一次聚会,才知道原来初一中喜欢她的人很多,但都止乎于欣赏。 欣赏就是认命了彼此间的距离,于是遥遥相望。 程燃笑了一下,“生气了。” “嗯?”电话里明显传来一些愕然。 “除非你告诉我能让你烦心的是什么事。” “啊……”姜红芍声音清和,“好吧,也没啥。有人想让我们家为其办事,找上我这边,想我当说客……这样不好,我还是给拒绝了。还有就是,学校里面,有的人总是会找上门,说些奇奇怪怪的想法……就是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呢。” 姜红芍这么说着,吐了吐舌头,只是这个动作程燃看不到。 “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老姜停顿了一下,“就是,你不准笑啊……一个人做了一个厚而精美的本子,上面贴了一些他曾经旅游去过和还没去过的一些著名国家旅游胜地的照片,然后对我说那些去过的地方,希望我以后能跟他重新去一次,而这个世界其他的地方,他也希望带着我一一去领略……你是不是在笑,你还是笑了……我不说了。” 当然普通的一些示好,姜红芍都只是一笑而过,礼貌婉拒。但最近这件却不同,是一个他们家认识的同辈子弟,姜红芍之前将其当做是朋友,不过大概对方觉得门当户对,自身有资格,所以对她公开了自己的想法,毕竟是青年,有时候荷尔蒙冲动下的行事,没那么周详缜密,导致那个圈子里人尽皆知,一片轰然。 同龄人有鼓励的,也有那个胆大包天的家伙展开洗涮,贬损的,把她姜红芍高高捧起来的。大人和长辈那边,则也是无人不晓了,只是大多把这个事情当做是个趣事,对方的长辈还敲打那人,不自量力之类的……但这种念头一旦提出来,在那个层面,自然有股力量会推动,姜红芍有时候也不得不对家里一些试探的亲戚朋友摆出明确态度,这种事做得多了,便不免觉得乏味和聒噪。 程燃记得俞晓说起过姜红芍很受欢迎,蓉城十中是战场又是情场,战场形容其中“陋室精舍”的竞争,情场自然是阐述里面自古以来“文庙风流”的传承,这是整个省内都闻名的,耳膜早就听出了老茧。 在那样的环境中,姜红芍本身的脱颖而出,自然会引得一大帮人会主动向她围过去吧。 程燃知道这种涉及到他人自尊和隐秘的事,有的人会四处宣扬当做自己的勋章,而对姜红芍来说,可能是对谁都不会说的。你喜欢我,我尊重你的喜欢,但我唯一给得起你的回报,就是对于这份喜欢的保密。所以若不是那哥们儿自己搞砸了弄得人尽皆知,最起码从姜红芍这里不会泄露。 其次,也算是烦心事,她并不愿意对旁人倾吐令自己烦心的事情,因为那不但于事无补,反而会给他人增添负担。 只是因为程燃问了,并以她回信慢生气作为威胁,她这可能才说了。 程燃果然在笑,不过听老姜的语气,这个时候还是努力憋住,“好了好了,没笑了。” “没笑也没用……反正不、说、啦。” “没听你说起过类似的八卦啊……很有意思,之前你没跟我说过,再来点。” “那你也说,交换。” 程燃哑然,原来是在这里等着自己,想来老姜从未尝试打听过别人的隐私,唯独在程燃这里,好像找到了个公平换取的方法。 “我想想啊……前段时间,教我们的音乐老师,参加了山海音乐节,然后在其中大放光彩,现在专辑发到了港台,霸了很多榜单……” “你是说秦西榛?” 程燃愣了愣,心想老姜知道啊。 “秦西榛是山海音乐节为人所知的啊,她父亲是秦克广,当年很出名的……学校里有人很喜欢她,知道她是第一高中的老师,我当时想过……不会你认识吧。” “啊,教我们班。” 秦西榛在山海音乐节的冉冉升起,在她作为主场的省内,自然名声会传得更开,在信息各方面都发达的蓉城,姜红芍听说也不足为奇了。 “她怎么样呢……真人长得好看吗?” “还行吧。比较抠门。” “喂,可不能背后说别人啊……” “抠门是为了存钱奔梦想,现在也算是个好的局面……该你了。” “嗯……”电话那边的姜红芍想了想,“前段时间,住了院,心肌炎,持续发烧……人很不舒服,每天都输液,折腾了很长时间,才算慢慢好转了。” “什么时候的事?”程燃愣住,姜红芍这个月的回信,不光慢,也不长,情绪也不高,当时他以为是她现实中有忙碌的事情……却没有往她可能生病的方面去琢磨。 姜红芍当然不是变形金刚,她仍然会被打倒。 所以两人才没有约电话,她故意疏远,是怕他的问候。而这个星期恐怕是她刚刚好转,才跟他约了通话。 一时程燃心里也不知道是什么感觉,心头有些微微心疼的恻隐。 程燃声音低沉下来,含着一些责怪,“为什么当时不说呢,严不严重?” “已经没事啦,”姜红芍微笑着道,“我好着呢。” 她的声音清和平静,有安抚人心的力量。 只是她没有正面回应程燃的问语。 程燃的话自然也没能继续下去。 因为两个人都清楚,为什么不需要告知对方那些困窘的,难堪的……生活中每时每刻的烦恼。 就像是有时候,对方的城市下雨了,很想问一句你带没带伞。 话到口边最后又忍住咽了下去,因为怕对方回应说没有带,而在时空这头的自己,又无能为力。 ==== 谢谢打赏和投票! 第十九章 一别两宽 为了不让程燃担心,姜红芍压着最后才跟他说明,为了照顾他情绪,姜红芍在约定时间率先打过来电话,怎么给程燃都有一种自己被照顾着的感觉。 这地位不对头啊。 这种自己被包养了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程燃皱眉,“还有没有什么消息,罚你都告诉我。” “罚我?”大概还没人敢和她说这种话,姜红芍微愣。 “病毒性心肌炎这种事都不告诉我,是不是不打算同步了?不要用怕人担心这种说辞,很多事情往往就是因为这种好意导致了相反的结果。就像是人需要有仪式感一样,人与人的交往,也不能单纯是报喜不报忧……因为如果都想把好的一面展示给对方的话,就会畏惧公开普通平凡甚至不好那一面,其实反倒会越加疏离,最后直至渐行渐远成为陌生人。真正的交往,是要有参与感,参与感就是我能知道你的喜怒哀乐,快乐悲伤,知道你生命中的一切起伏,出现在每一个重要场合,低谷时哪怕不能做什么,至少可以抱着取暖,高处时哪怕我无法和你并肩,也能为你的成就鼓掌。” 程燃义正言辞。 然后,在这番本该会让任何女孩感动的说辞完毕后,电话那头的姜红芍沉默片刻,道,“有个词你用错,抱团取暖……不是抱着取暖。” “差不离其吧,大概那个意思。”程燃打着哈哈。 “呵呵……差很远,会有歧义哦。”她又道,“不过还是……说的挺好。还有没有啥好听的,都说来听听。” 敢情你以为自己是在说单口相声啊! 程燃没声好气,“现在是惩罚你,换你说,隐私什么的,你们家的事情,高门大宅的恩怨情仇,你从来遮遮掩掩的东西,都交代交代。” 姜红芍拖长了声音,“能不能换种方式啊,要不明天我再给你打电话?” 不知为何,听到姜红芍这番配合的话语,有一种邪恶而奇特的感觉。 “太轻了,这算是惩罚吗,给我打电话就叫惩罚了?同学你的思想很有问题啊!” “那你要怎么样嘛……” “就是无理取闹,满地打滚……要不你说点好听的,譬如什么我很崇拜你之类……” 姜红芍:“好啊,我好崇拜你啊。”说完大概她觉得还要补充点什么,“嗯,程燃。” 程燃被这种毫无节操的摧眉折腰轰得外焦里嫩,“……这么快?” “正因为发自肺腑,才来得这么迅雷不及掩耳!”姜红芍回应。 我信你才有鬼了哦! “这种毫无底线没有丝毫感情的吹捧我是无法接受的,”程燃转瞬翻脸,“你们十中很出名啊,是不是都遍地是各方面优秀拔尖的人物?所谓天才多如狗,人才满地走?” “还行吧,”姜红芍在电话那头清浅道,“不过我还是觉得你这样更好。” 换作任何一个人,恐怕都会被这句话弄得内心小震动一下。 程燃不动声色,“何以见得?”已经准备接受表扬了。 “有时候人需要一点盲目乐观的精神,没准生活凑合着就过了……太看清现实了反而活得很累。” 程燃:“……” 姜红芍却在电话那头笑的前俯后仰。 片刻后,不待程燃牙痒痒的威胁,姜红芍又道,“倒是想起一件事,关于我三姨。我三姨是军区大院出生,从小有个一起长大的玩伴,是我外公战友的儿子,好像叫做梁实,据说梁实性格活泼,不失家庭熏陶的朴实和温和,也很聪慧好学,两人从小一个机关幼儿园,一个小学,虽然初高中不在一起,但相隔不过两个街区,据说高中时候,我三姨时常翘课去他的学校找他,其实家里也认为对方是良婿,所以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两人都有崇高行医的理想,约定一起考入同一所医学院,和我三姨同时代的那些朋友,都认为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我三姨人长得好看,梁实的照片我也看过,有点像金城武,据说两人在深秋的落叶并肩走过街道,引得街区人人侧目,还以为电影明星来了。” 程燃想了下,要是老姜的三姨继承了他们家的基因,好像这点也能想象。 “后来梁实考入了仁和医学院,我三姨要差一点,进了首都医大。梁实医学院课业很紧,压力很大,谁都知道那所学院拿到学位毕业比考入进去难很多,三姨在这期间全力支持,两人约定毕业后就结婚。但读到第六年,梁实有了出国深造的机会,这一去又将是五年,为了他的学业事业,我三姨咬咬牙也就认了,据说离别的时候,两人一整夜抱头痛哭……” 程燃暗暗啧了啧,仁和医学院,应该是国内最好的医学院了吧。 姜红芍继续道,“这样的恋情坚持到了梁实出国的第三年,后来在我三姨二十八岁的时候,两人还是分了手。后来我三姨回忆个中细节,发现竟然找不到任何缘由,因为小事的争吵,固执的不退让,不妥协的执拗,本以为分手后谁会最先扛不住煎熬回头折返,但我三姨心高气傲,她也低估了从小也是军人家庭长大的梁实的忍耐力。于是这一别,就是很多很多年过去了。” “据说去年同学会,三姨看到了从美国回来的梁实,两人都是四十好几的人,但岁月仿佛仍然把他们当年的风华停住了,他们拍了照片,梁实温和的看着三姨……后来同学会下来的人们都在感叹他们,原本以为最顺利最登对的一对,却是怎样的物是人非。” 程燃没有说话。 姜红芍轻声道,“后来我问我三姨,她有没有对此后悔?结果我三姨说,两人都有了各自的家庭,可爱的孩子,其实没有什么克后悔的,老天都给了他们最美好的东西。” “只是她不明白,她相信梁实也不明白。为什么曾经一起从小到大,肩并肩走了二十八个春夏秋冬周期年月的他们,却最终走失了呢?” ===== 今天还有,补昨天的那一章。 第二十章 恶战 电话那头的姜红芍沉默了,程燃也沉默了。 因为和程燃的闲聊,姜红芍只是突然想起了三姨的故事,兴许抱着也让程燃知道一点她家事的想法,告诉了他。 但是说完之后,好像一时间,又照应了很多现实存在的阻隔。 是的啊,生活从来都是这样的庞然之物,看似每个人都是自己的主宰,但其实根本没人可以逃脱,人生到头来好像看似给予了每个人的付出同等价值的回报,都让各自求得其所,但同时这个深渊也无声无息的吞噬了那些本该完美的事物,譬如和一个人的二十八年光阴,譬如曾经矢志不移的信念,甚至当时那些笃定的,要策马扬鞭一日看尽长安花的裘马轻狂。 更别提,有的时候只是人生旅途上并肩走过一段路途的旅人。 姜红芍轻声道,“只是我三姨的故事啦,其实她现在说起来也不伤感,总之觉得是一件很难以想象的事情吧,回顾起来,没有人生造化弄人的感慨,反倒是觉得太多曲折和意想不到。” 程燃道,“其实,我倒是觉得,顺其自然就好。” 姜红芍“嗯”了一声,“我也觉得。” “不用过多的考虑未来,就像是你先前说过的那样,太看清楚现实,反倒让人感觉痛苦,反倒是没心没肺,说不定也能过好这一生。” “这话说得真是有学问呢。” 两个人不知不觉,就已经煲了一个小时电话粥,整个过程就在于这种相互之间盲目吹捧的氛围下友好结束。 只是最后程燃突如其来对姜红芍说了句,“未来,期望能再见。那样的再见,又是什么样子的呢?” 姜红芍在那头停顿了一下,随后也微笑回应,“我也很期待那一天的到来。” 程燃知道姜红芍是因为她三姨的故事,大概也有所触动,以她要强的个性,能在一些情况下对程燃低眉顺目,甚至刻意逢迎,实际上也是在小心翼翼的守着曾经在山海的那段回忆,两个人共同的经历。 无论是隔离墙后面的黑板报,还是在环海路上蹬自行车,手牵着手搀扶追踪凶残的悍匪,或者在枇杷树的红墙小院里补习。都是她人生中一段难以割舍的时光。 只是这样的时光会被距离,会被时间所隔离淡忘,总有一天,留下的是回忆起来就心情澄澈平静的美好,平息的却是曾经那胸腹深处磅礴的跳动。 不过程燃知道,他和姜红芍同时所说的再见,却不是同一个意思。 也许在此时的普罗大众看来,从山海一中半途依靠转学考试进入蓉城那所超级中学,就像是一个初出茅庐的创业者给自己订了个先挣到一亿的“小目标”,放在哪里都可能贻笑大方。 现世不可超脱的规则,时光洪流中的险峻峭石,甚至于浩然生活中不可跨越之距离,都好像是程燃这重来一次生命的意义之所在。 再见,不是追逐你的轨迹。 而是要穿越风霜到你的前方去,在某个晨雾弥漫的清晨,平静的挥挥手,说声“哈啰”。 他从山海来……要跨越山与海。 …… 和姜红芍通完电话,搁下发烫的话筒,时间也已经指向了十点半。之间徐兰已经从窗口多次路过,狐疑的看着对着电话那头又说又笑的程燃了。 程燃伸了个懒腰,这次走回了桌上,把抽屉里的书翻了出来,摊在了面前。他可不是思想上的巨人,行动上的矮子,有的事活了两世就该明白,既然确立了目标,那就该有向这个目标持续前进的内动力。 以前他的人生内动力,无外乎就是钱和名利。到头来身死名利场,什么都没带走,什么也没留下。 现在的内动力,似乎因为看在近处的父母,因为老姜,因为周围每一个不容错过的人和事,而发生了转变。 当自己年迈老去之时,能得出一句不愧于心,不畏过往的结论,那就很好了。 徐兰再度出现在窗前的时候,看到的是程燃已经坐在了桌上摊开一张试卷刷题的场面。她还有点转不过弯来,这咋回事?聊开心了做做作业压压惊? 对于转学考的数学题,程燃现在是有百分之八九十的把握,也就是说在规定时间内把转学考试的题目做完,同时能保证八九十的正确率。和所有蓉城此类的顶级高中一样,原则上来说没有政策允许他们在中途招收转学生,而类似这样的转学考试,光有钱,再加上成绩好,也也都是不太可能得到招收的。 以曾经打听转学过来的十中某个负责招生的主任的话来说,那就是“成绩好的人多了去了,关键是能好到什么程度。” 因此为了筛选出真正有资格让十中顶着上层压力也要招收的学生,定然是这方面最为妖孽的存在。譬如历来转学题目中,就不乏很多奥数题,理科上面的竞赛题。 最关键的是,这些题的题型,往往在转学卷上还是第一次出现,其次才会转移到全国的各大竞赛试卷上出现。无他,出题的老师本就是十中的,是优先把自己准备好出的题目拿出来,然后先搁在十中转学考试上烤焦一批不自量力的,再把题目丢到竞赛题上,虐一虐参赛选手们。 为了有一个轻松的周末开局,程燃倒是先没有做这些理科卷,虽然他能保证八九十的把握,每做一套这样的题目也是在和背后的出题人斗智斗力颇有意思的过程,但对于脑细胞的杀伤还是太强了,每次都能明显感觉到脑力的消耗和肚子里饥饿的感觉。 所以今天还是打算拿语文卷开刀。 他打开了资料中对应的95年,也是公认最难一年的考试题目。 摊开卷子粗略的扫描了一遍,本以为信手拈来的程燃,当时就在几个题面前大眼瞪小眼了。 “韩愈《答李翊书》一文的主旨是什么?” “巴金在《爱尔克的灯光》中指出长辈对子女的关怀应体现在……” “《红楼梦》中金陵十二钗具体是哪十二个各有特色的女性?请补齐其余九人……” “《季氏将伐颛臾》中‘且在帮域之中矣’的邦域,是哪个国?” 程燃看得头大,确定这是高中题目,而不是语文知识竞赛题? 原本以为理化和数学上面最为考人,现在看来,要这一次也是这样的难度,证明对方对于出题范围,广度和变态度,还要更为惊人啊。 但也没有办法说理去,人家在资料上面就明确罗列了一大堆相关的出题范围,其中就包括了高中语文的全部拓展阅读训练内容,甚至还有语文纲领上每个时期推荐阅读的名著。 看来接下来,还真是恶战连连啊…… ===== 升级打怪!更新送到!稍微有点晚哈,晚安! 第二十一章 留住 就在程燃备战转学考的这个周末,他其实也并未闲着,有时候也会坐在电视机前,看着新闻。 实际上程燃自这个学期开学以来,经常会收看新闻联播,以往在上学期间,家里是严控程燃看电视的,但这一年里,因为程燃的改变,徐兰和程飞扬渐渐已经不再管程燃的个人行为,果然还是成绩好就是一切的真理啊。程燃完全有自我管理生活的能力,只是徐兰觉得奇怪的是程燃也不看什么电视剧电影,当时流行的各种剧目,程燃最多就是吃水果零食的时候陪他们看一下,这和程燃初中以前的生活,完全不一样,直至最后徐兰也只能归结为上高中懂事了。 但程燃看新闻,而家里订的程飞扬的报纸,程燃也是每天都会看,往往是这头她在看电视,旁边的程飞扬批示公司的各项报告,而程燃就看程飞扬的报纸,看完之后,就完成了某些工作一样,回自己房间做题去了。 有时候程飞扬也会对这种情况做出表扬的评价,“报纸和新闻联播分析时事,有助于锻炼思维,看清楚社会和世界,这也是一种锻炼。” 其实程燃只是在关切着,九八年大事件的动向。 时间进入九八年,三月第九届全国人大召开,国家邮电部和电子工业部宣告成为了过去,职能由新成立的信息产业部和国家邮政局接管。随后的信息产业部会议,程飞扬在京城一个部门级会议上面,公示了伏龙的主动呼叫系统和其应用前景。 在去年年底伏龙在研究未来项目方向的时候,程燃就曾提出过这套系统的建设,当时程飞扬就说可以搞啊,只是让谁来搞? 包一农和郑剑锋这样的首席工程师,手头上都盯得是大项目,自然没有办法抽身,于是这个项目就划给了程飞扬的徒弟,当时还在筹划新一年新项目的李明石。 基于伏龙基本法搭建起来的伏龙内部研发氛围很宽松,甚至可以底层的研究人员有新的点子,向上汇报,然后自己组建产品项目施行的情况。 程燃的这个念头,与当时正研究信令系统的李明石一拍即合。 于是李明石用了三个月时间,主导了这套系统的开发,全称是“fl-12121信令120路系统”。 三月份信息产业部成立,伏龙的成果献礼中,就是向上面展示了这套系统。 只是这套系统当时出来的时候,这方面的巨头根本没有把目光放在这上面。 毕竟伏龙只是在西南一隅有些拔尖的公司,放在那些年销售额几十上百亿的电信设备业巨头面前,根本只是一个小爬虫而已,就是中海贝拓方面对在西南崛起的这个公司有些眼中钉的意思,因为他们已经感受到了对方对蓉城市场的威胁,不过这些未必真能引起这么大一家公司的应对,其实也不好应对,一个拳头怎么打一只蚊子? 更重要的是贝拓高层,压根没把伏龙当成是一个什么威胁,只觉得自己只需要提升一下服务和设备升级,就能把这个意图进入市场的小公司给挤死在门缝上了。 所以当伏龙在给领导的成果展示一项中,公示他们的主动呼叫系统,对于电信巨头们来说,就有些“微末小道”的感觉,说到底并不入流。电信设备商也看不上这种依靠小软件小硬件需求的市场,和他们在全国跑马圈地天文数字的营收来说,这些一套几十万的钱也挣,果然只是小公司才做得出来的。 放在电信业上面,这种类似和电信合作的小信息平台或许不入法眼,但是根据程燃的规划,这套系统的诞生,本就不是主要服务于电信业,在谢侯明走动京城的关系,牵线搭桥之下,这套系统平台被盛放到了国家防汛抗旱指挥部的办公室。 国防总的副总指挥陈文义是谢侯明的老同学,也是谢侯明每年到京城会拜会的对象,这次在谢侯明牵线下,陈文义和程飞扬在京城吃了个饭,饭局之上,程飞扬展示了这套系统,陈文义当时大感兴趣,然后让程飞扬把这套伏龙研发的系统留在国防总讨论研究。 这个时候的这套系统,已经从信产部会议上展示的笼统名称“主动呼叫系统”,优化更名成了…… “灾害防治预警系统”。 …… 然后在四月上旬,主持召开了国家防总1998年第一次全体会议。这次会议分析了98年全国旱涝趋势,确立了长江和北方地区两条多雨带的预测和长江可能发生洪水灾害的判断,会议部署了全国的防汛抗旱工作。 而就在这次会议之上,三月份程飞扬呈给陈文义的预警系统,进入了会议各方的视野里。 其实早在97年五月,也就是程燃重生的那一个月里,就发生了本世纪最强的厄尔尼诺事件,即赤道东太平洋附近水温异常升高现象。 而根据历来的国家气象监测,每次厄尔尼诺事件发生的第二年,我国夏季均多出现南北两条多雨带,一条位于长江及其以南地区,另一条位于北方地区。 这一次世纪最强厄尔尼诺事件,直接导致了长江流域气候异常。 屋漏偏逢连夜雨。 持续不断的人为对森林砍伐围湖造田侵占河道的破坏,97年冬季高原积雪偏多,98年年中西太平洋副热带高压异常,亚洲中纬度环流异常,这一系列的气候反常事件,其实早已经预兆了那场世纪末最后大洪水肆虐的阴影。 当时的人们已经有所预兆了洪水的来临,甚至提前密集性的对防洪应急工程和病险工程进行了检查,各项防洪工作都有条不紊进行,然而仍然是……太过于乐观。 所有人没有想到的是,在一个又一个一连串的因素重压下,那场洪水,来得是那样的迅猛,以至于时隔几十年后,人们对对于那场天灾人祸导致的洪水的印象,还是那样历历在目,犹有余悸。 程燃当然不认为自己面对那样的自然宏伟之力,能够有什么抗衡逆转的可能。 每一个人,在那样不可抗衡的伟力面前,都渺小如尘埃。 但如果任其不管不顾,他是否会在未来某一天,觉得自己能知晓这一切,而却什么都没有做而后悔? 有些本可以挽留的,这一世,就不要再失去了。 ========= 一会再来一章怎么样? 第二十二章 记忆 星期天晚上,程飞扬在家里接到了谢侯明的电话。 没过多久,谢侯明的车就进了大院,径直来到单元楼下面停下,谢侯明闯门而入,“老程!陈文义那边已经给我回复了,国防总批准采购了你们的灾害预警反拨系统,将在明天正式给你们通知,他让我提前跟你打个招呼,让你有所准备!还愣着干嘛啊,去把酒给我开了,这消息值得你几瓶茅台吧?” 程飞扬赶紧把谢侯明给让进来,徐兰赶紧去厨房炒菜加餐,程飞扬又挨着拨打电话,最终还是没给陈文义打过去,陈文义在这个当口通知谢侯明,本身就是跟他通气,另一方面,也避嫌了他那个位置的某些禁忌,毕竟这事还是有商业往来的。 没过多久,李明石来了,谢侯明是要亲眼看看打造这个系统的功臣。郑剑锋也来了,田丰来了,孙广振,包一农也陆陆续续来了。 伏龙“八大金刚”里面,除了在外地的罗永春,刘波,杨杜,其他高层在今天齐聚一堂,挤在程燃家七平方米的餐厅里面。 灯火通明,徐兰炒了几个菜,又炸了一盘油酥花生米,田丰还唤着,“嫂子,别做了,别做了,就整点花生米我们下酒就够了!我们就跟谢总、老程喝几杯!今天高兴啊!” 伏龙高层围着圆桌坐着,每个人面前一个二两酒杯,程飞扬把几瓶茅台五粮液贡献出来,餐厅角落还长年放着两件雪花啤酒。 暖色灯光的映照下,空气中金黄的轻絮微漾。 这种局面,在餐厅旁边自己卧室里的程燃当然也就没办法安静,搬了根板凳坐在了餐厅角落。看着眼前这群伏龙群雄,总有一种身处历史中的感觉。 谢侯明直接点名让李明石这个功臣讲讲整个系统研发的初心。 李明石也大大方方道,“当时也就在师父家里面,师父让我们每个人写新一年的项目规划,我还苦于没有着落,找他商量来着,程燃就跟我说了,一直在说撤销邮电部,明年人代会上肯定有大动作,明年是伏龙发展的关键一年,我们现在要争取的是声誉,说白了就是名气。有名气,品牌才立得起来,怎样立品牌?一个是从市场上面争取,这方面,巨头太多,不说跨国巨头,“大、兴、南、北”,哪一家是吃素的?想要通过争市场立品牌,时不我待。那就只能走另一条路了,剑走偏锋,曲线立口碑!” 大家都听着,包一农,郑剑锋盯着李明石,得到消息后,他们第一时间是感叹这小子运气太他吗好了,但没办法,该人家的,现在自然也想知道他这念头怎么生出来的。 “程燃让我研究了一下,97年出现了世纪最大的厄尔尼诺事件,每次厄尔尼诺事件之后第二年,我国明显夏季降雨都会升高,我后面查了相关资料,做了一个图表,还真是这样……每次这种时候,就是国内对于地质灾害防范最严密的时候,但千防万防,人类已经进入了信息技术时代,却没有人想过利用计算机和我们信息通讯的便捷技术,来减轻这种灾祸的危害。” 一大群人,那些无论是法令纹深的,沧桑的,睿智的,矍铄的一张张面容,同时撇转过头,目光齐刷刷的朝向了角落里的程燃。 程燃也是有些哭笑不得,他原本认为李明石多数也是放在夸耀他的功绩上面,没想到这家伙这么实诚,把自己当时忽悠他的一个字不漏的复述了出来。 其实这也是程燃带着重生者的优势,纵观二十世纪初以前的地质灾害,国内基础设施发展不完善当然是一个主因,但另一个侧面是,没有建立起真正对灾害预防减损的信息系统。 这方面的尝试者固然有之,却受限于时代,几乎没有太大的进展。 这种情况还要等到五、六年以后,才会有一些所谓的灾害管理信息系统建设和应用研讨会陆续召开,却始终磕磕绊绊,进程极其缓慢。 直至后世十几年后,经过大大小小众多灾难的洗礼,这种防灾信息体系才逐渐蹒跚积累起经验和教训。 因为他轨迹的改变,程飞扬创立了伏龙,而伏龙正好有相关领域的技术研究资源。于是在程燃看来,这就是他做些什么的时候。 酒桌这边,李明石已经喝了一杯,声音越发洪亮,“可我表示疑惑,我们搞通信的,谁不知道信息在灾害面前的用处,可有用吗?灾难发生了,特别是地质灾害,电路被切断,通讯中断,没有大型机器,抢修跟不上,你就是孙悟空也没有办法!然而程燃却提出一个思路,固然没有电力就没有办法了,但能不能在灾难来临前,提前进行预警呢?” “后面我研究了一下,只要有气象部门防汛地质等部门的配合,是可行的!因为每年,各防洪地区的数据,气象地质部门都是严密的监测和采集的,一个坝能抵御多少降雨量,什么时候超过库容量,泄洪地区的承受能力,这些都是有数据的。只要能有气象部门的配合,我们将数据写入模拟软件中,就可以得出超过临界点后,灾难爆发所导致的受灾面积和范围。然后只要能够通过电信平台提前预警通知这些地区的民众,就能避免大量的人员伤亡生命损失!” “基于这一点,我们小组开发了信令120路系统,这个系统容量大,接续快,功能多,可以主动回拨固定电话抵达用户终端,用合成音播放气象部门发布的预警信息,每120路平台,每小时可以通知一万余户用户。如果要覆盖面积更大,更高效,则在基地搭建足够数量的硬件平台就够了。” “这样一来,即便当地的电信设施事后被摧毁了也无所谓,因为在此之前,就已经发布了预警信息,达到了提前预警的功能。这个系统,如果持续完善,那么未来无论应对干旱森林火灾,地质山洪爆发,暴雨洪涝灾害,都可以起到莫大的作用。” 一番话中,谢侯明在其中连番喊了几声“好!”,又有些激动的举杯,“知道我为什么帮你老程牵线搭桥,不惜帮你们去奔走,就是伏龙的这种情怀!技术,必然会改变我们的生活,甚至改变我们的人生……乃至于挽救生命!” 一群人同举酒杯,烈辣的酒不断入喉下肚,只觉得无限快慰。 放下杯子,一干伏龙长辈高层,看程燃的目光,都是一种特别的炽热。 …… 五月十五日,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通过了采用伏龙的“灾害防治预警系统”的方案,开始连同国家气象局,电信平台在长江防洪区紧急部署这套系统。 当然,整个系统的采购并部署只是在防汛工作范围内展开,这个时候,还没有人知道,这家提供了这套系统软硬件设备的公司,到底叫什么名字。也没有人把三月份信产部上那家叫做伏龙的公司展示的“小把戏”,和这一切结合起来。 整个系统在统一的防汛工作推动下,从防洪重点区域的市县开始逐步设置。 时间,正在一点一滴的推移…… 六月初,法国世界杯开幕,与此同时,作为全球唯一报道法国世界杯的中文网站四通在线,在世界杯开始之前,还只有百分之十四的市场占有率,专题报道世界杯之后的两天,就达到了百分之三十。 这个数字,仅仅也仅仅是在一个星期之后,就飙升到百分之六十。 大洋内外的中文网络世界用户找到了一个共同发泄和议论的平台。 而通过这场世界杯赛,四通在线即将创造一个当时世界中文访问的最高记录。 也就在这个时段,中国版图的长江上游,暴雨连绵,倾盆浇注。 那些浮世的欢腾,持续欢腾着。 而在那些黑压压不可终日的云层之下,那些经由连番因素搅动的世纪末大洪涛,正越过那些堤坝,以宏伟之姿,向眼前的大地,展示它的自然之伟力。 世纪末对自然最为恐惧的那份记忆,就这样到来了。 ===== 求个票! 第二十三章 不幸的大幸 宁远村位于中国最大的淡水湖鄱阳湖不过二十几公里,平时天气好时,时常能看到溪流交错,良田沃野。 说起农业经济,村长叶荷惠向来骄傲,宁远村地理位置极好,这里土肥力高,一年可以种三季稻米,九十年代打工潮,抽走了不少附近村落壮年力,唯独宁远村,靠着鱼米之村的丰厚回报不受动摇,早就修起了电灯和公路,这在当时附近的村落里面,算是最早的,那时候可是让宁远村很是虚荣了一把。 虽然鄱阳湖这附近从来就是洪水和旱灾交替上演,却始终没能威胁到宁远村。 很多人说是上游红旗圩的功劳,那座大堤护着桑湖县大大小小数十个村落的安全,八零年代实行“分田到户”,附近村落都出人修建圩堤,一个小时一个工分,那座红旗圩就是这么伫立起来,这么多年,不管其他地方闹洪涝灾害,位于红旗圩下游的宁远村总是能安然无恙。 只是叶荷惠看来这种说法就是无稽之谈,哪里是什么圩堤的功劳,都是这地方风水好,据上辈人说,这宁远村就是个锥体轮廓,那是地藏王菩萨的宝瓶啊。 聚精华之地,这是有菩萨护佑的!否则那红旗圩也不是固若金汤,有一年发大水冲垮圩堤一角,农田受灾,三个村落被冲,偏偏那水就绕开了宁远村,这更是让村子里面人人笃定宝瓶的说法。 这不,今年汛期,虽然从开年上面就有再说打醒十二分精神,可村子里仍然该干嘛干嘛,种田大户孙作福今年还多承包了十亩农田,都种上了棉花水稻,就等着行情上来了买些好价钱,过个丰年,把那熊孩子以后结婚用的小楼给盖上,其余村民,莫不大抵如此。 只是连绵的暴雨,也终究还是让宁远村上下多了一层忧虑,想到历次水患都对宁远村没啥损伤的情况,大家多少还能坐得住。 这天夜里,雨水反倒是比起前几天下小了些,叶荷惠还专程让几个懂天气的老人分析,都说这代表吉兆,天气好转,没准过两天红旗圩那边巡堤的人就会带来好消息。 叶荷惠今晚睡得格外香甜,但半夜隐隐入耳的都是聒噪不已的响铃声。好几天没睡个好觉的叶荷惠套起衣服到了门堂,整个村现在就他村长家装了部电话,作为平时和外界信息沟通的工具,但这么半夜三更响起,叶荷惠心头咯噔了一下。 接起电话,里面是一个机械而不真实的女音,还在冲击着他尚未完全警醒的耳膜,“滨河县防汛抗旱指挥部通知您,当前地区已经出现超400毫米强降水,滨坝水位超警戒容量19米,创历史最高水位线,已有溃坝风险,请得到通知的单位和群众即刻向安全地区转移……” 叶荷惠被这种新鲜感弄得处于短暂的微懵中,居然还能这么电话通知?这东西先进哩! 但短短的时间,他就反应了过来。围绕脑袋的睡意不翼而飞。 滨河县大坝,可不就是红旗圩上游? 当年他见过大坝的蓄水容量,那就是一个大湖泊,水草丰沛,鱼鹭做洲!一旦溃坝,红旗圩,包括他更下游的这个宁远村,那还不变作一个水塘塘! 尽管宁远村历次都在水患中安然无恙……然而这一次,他不敢赌命。 叶荷惠连忙唤醒了自己老伴让她赶紧收拾东西跑路,从墙上取下了高音喇叭,冒雨奔走拍门挨家挨户通知。 村落乱作一团,有不满的,不信的,怀疑村长哪就能那么快得到消息的,也有人说红旗圩去了巡堤的人,要有什么动静,那边会过来通报的…… 老村长扯着嗓子喊,这次不是红旗圩,而是滨河县水坝,防总电话通知的,洪水来了红旗圩算个鸟蛋!赶紧撤! 两个小时后,当宁远村的村民向着高地转移的时候,他们看到了在山崖间满山飞窜的鸟群,听到了那仿佛群兽在林中奔腾的轰鸣。 全村几百户人,刚刚爬上山腰,狂风就呼啸而至。 洪峰从两座山之间倾泻,首当其冲的几十间房屋,就像是被水银推动着,支离破碎的瓦解,然后消失。 所有人都知道,从他们这座山上看似缓慢的水线,实际上真正置身那片地域,就会明白那是怎样的迅疾。 洪峰造成了地质沉降,刚刚还在人们面前的半座山,突然就消失了,只留下几棵靠着半数根系扎着边缘的松树,歪歪斜斜,让人不敢相信它们以前是一片郁郁葱葱松林的一部分。 再也看不到宁远村的房屋了,稍微高一点的地势上,看得到一个像是钓鱼浮标一样的物体,那是村小学的旗杆。 走上了山峰最高处,宁远村的村民们这才能总览全貌大概,以前能从这座山顶看到的十几个村落还有附近的乡镇,现在都被吞没了……目光所及,尽是洪涛。 老村长转过头来,看着后面这虽然哭天抢地,但大多数都安全转移的村民。 他不知道其他的村落乡镇,是不是也在之前也接到了同样的预警电话,从而也得到了安全转移。 这片天地,只剩下自然不死不灭的洪荒伟力。 …… 狂风暴雨,拍打在冰冷的军车钢铁车厢上面,南京军区某部营地,一群群身着军装的年轻士兵,排列成队,检阅之后,命令下达,“全营登车!出发抗洪!” 汽车发动机的轰鸣撕开雨夜。 一队队这样的钢铁洪流运兵车,在这片大地上的很多处遇险地区冒雨前进。 在溃堤的大坝,在险峻的滩涂,在被淹没的城镇和乡村,到处都是扛着麻袋,向山洪逆行,手牵着手跳入洪峰里用身体筑坝的军人。 多年以后,他们的照片,仍然在抗击洪水这段历史的前列,时代会记住这一切。 …… 6月12到27日的这十五天,持续的强降雨鄱阳湖水系率先暴发洪水。 这之后……抚河、信江、昌江水位先后超过历史最高水位,洞庭湖水系的资水、沅江和湘江洪水相继爆发。两湖洪水汇入长江,致使长江中下游干流监利以下水位迅速上涨。 7月,宜昌相继出现多次洪峰。 8月,九江决堤。 人们凿沉装满煤,砂石的运输船封堵缺口,用汽车,一节节的火车皮装满沙袋,石料,甚至仓库里的玉米,稻谷,大豆等都,上去封堵缺口。 一直到八月底九月,历经前前后后八次洪峰最终形成的全流域大洪水肆虐之后,长江中下游干流水位才逐渐回落。 至此,全国包括受灾最严重的江西、湖南、湖北、黑龙江在内,共有29个省、市、自治区都遭受了这场灾难洗礼。 受灾面积超3亿亩,成灾面积近两亿亩,受灾人口223亿人,死亡人数2149人,倒塌房屋685万间,直接经济损失达1666亿元。 要值得说的是,根据国家防汛抗旱总指挥部办公室和民政部统计出来的数据,这是自1991年开始,历次洪水中受灾损失最严重,但死亡人数却是最低的一次洪水灾害,2149人的死亡人数,比起96年受灾更轻却导致了5840人死亡的数字,不得不说算是不幸中的大幸。 能减少伤亡,也是归功于灾害防治预警系统的准确和及时预警,研发这套系统的伏龙公司的名字,也就是在这个时候第一次进入人们的视野。 ==== 调整一下,今天就一更吧。 这本书预计写到程燃上大学结束,缅怀一下青春,希望和大家共度这段美好时光。 第二十四章 少年之烦恼 伏龙研发的灾难防治预警系统起到了不凡的作用,因此不仅是程飞扬和李明石在九月的表彰大会上面代表伏龙进京接受了荣誉,更因为这套系统行之有效的预警措施,在事后得到了推广,多个省市的气象和水利部门都纷纷向伏龙递来了橄榄枝,采购这套预警系统。 这些如潮的订单让伏龙在九八年有了丰厚的回报,后面年终总结的时候,伏龙当年营收已经超过了十个亿。 最让人感到欣慰的,是以前招聘应届毕业生,听到伏龙的名字大多不屑一顾,而这件事之后,很多前来招聘的完全是带着崇敬和膜拜的心情加入公司,有了更多的人才,积累了进军蓉城的基础和品牌效应,因此98年在伏龙编年史中,被称之为——“转折之年”。 这场全流域性洪水的天灾人祸,带来的大面积深重的灾害的教训和经验,也促使了往后水利工程上的升级,同时也让国内看到了将信息技术用于防止灾害上面的可能性和应用前景,并很可能更快的促成国家在防灾减灾信息化上面的建设。 一直以来,程燃重生都是以享受生活活在当下为前提,小心翼翼,维护着只属于自己的小生活。然而通过这件事,他感受到了某种奇异的事物,有时候夜里睡不着觉,莫名醒转过来,看着窗外满天的繁星,竟然觉得自己好像高尚了一把。 当然,系统的出现,如果不是程飞扬以及支持着他的人,一起挽救了以前的华通公司,就没有伏龙的创建,而若不是伏龙里面拥有一批敢想敢干敢闯的人,也不可能造出这样一套系统。 人都是渴望荣誉的,重生者也不能免俗,有时候看到人们对这套系统的讨论和赞美,程燃就想象过拿个大喇叭,逢人便说“知不知道伏龙灾难预警系统,我的主意!”之类,肯定有种买了个法拉利满街吆喝让人看一看瞧一瞧的爽感。 说到底自己仍然还是个俗人啊…… 当然,不涉及具体事务和行政的程燃也不知道,在伏龙内部,在一连串的事件之后,不知多少有资历和元老级人物把他视为“小诸葛”,以至于多年以后已经成为庞然大物的伏龙内部,还有项目开发组在项目启动前夕拜会他讨个好彩头的传统,跟个吉祥物一样…… …… 关于那个夏天洪水的记忆,其实对于地处内陆这个小城市的同龄人来说,更多印象的都是电视上的内容,亦或者就是连续下大雨让城市低洼地的公路难以通行,人们脱了鞋挽起裤腿淌水回家。 甚至于对于很多受灾地方的孩子来说,更会觉得那是一个很好玩的夏天,学校被淹了不上课,划自制的船出门……总之一切不上课的日子,就是美好的日子。 大院子弟们会被报道感染,有一天程燃看到姚贝贝杨夏一行眼睛都是红的,说是看了电视,看到那些一排排累倒睡在简陋工棚下的绿军装,哭得稀里哗啦。 但大院子弟出门却是腰杆子硬了,更加昂首挺胸了,据说隔壁单位的碰到都会打听一句,那个灾害预警系统,真是你们伏龙公司做出来的? 这就是那个纷乱的,却又满是蝉鸣的夏天。 在全国上下奋战抗洪的时候,山海市倒没受到什么波及,所以该上课的仍然上课,洪水的降临仿佛只是遥远的电视上的新闻和人们口中的谈资。 六月的时候,谢侯明走马上任蓉城省投公司,谢飞白也一并搬去了蓉城。 走之前去学校办理手续,据说一中的一些人拍手称快,似乎谢飞白一去,就少了一个祸害。 谢飞白有时候会略感郁闷,明明自己根本啥都没做过啊……不过就是刚开学的时候教训过齐盛那一群人嘛,后来也改邪归正了吧……明明去球场打球,结果原来打球的一个个都走了……好不容易把人给抓回来,好说歹说大家一起玩不会欺负人,结果一个二个都软脚虾一样不进球,这就没意思了嘛…… 而且,明明有看上的女生,自己是诚心诚意追求的,结果一个个都避如蛇蝎,后面才知道原来中学的老是在背后说自己当年的坏话……就这样他也没去找对方麻烦,够仁慈了吧,结果怎么到头来还是口碑不太好呢! 对比一下程燃,这人与人之间差距怎么这么大……还是得信命啊! 临走前谢飞白找到俞晓程燃,出来在同顺路那家烧烤店吃烤串。 谢飞白看着两人,还有些感慨,“到头来,在山海聊得来的,就只有你们两个人……看一下我这前半辈子,还真是悲剧啊……” 俞晓就道,“屁的……我还听说昨天晚上你们在鼎盛豪包里面喝酒的……说去的是刘仲平儿子刘锦,吴彬的兄弟,前书记侄儿那些人……” 其实谢飞白昨天才办过饯别宴,都是那些个刘锦一类子弟,虽然和这些人算是场面上的朋友,但毕竟还是相交多年,人家热脸贴过来,总不好给别人以冷屁股。所以昨天那顿酒也喝得谢飞白晚上吐了几场,回到家张薇自然又说又骂的,没少被耳提面命。 “那不一样,”谢飞白道,“昨天还有人跟我打听你的事情,让我介绍你认识一下。我知道你不喜欢,所以给回绝了。” 程燃点头,“我还想耳根清净。” 上个寒假谢飞白生日,还有赵乐的抄歌事件,都有刘锦等人的身影,虽然和他们没有直接的冲突,但是他们是从头到尾看到了程燃的。再加上如今伏龙的声名鹊起,很可能山海目前一批年青一代有钱有背景的,打算接纳他。 程燃对于这种事情,当然是能躲就躲。 谢飞白还想到昨天饯行宴上,有的人议论程燃父亲的公司,有的人说对程燃的印象,“那天酒吧,这娃在场,大谈了一番伍德斯托克音乐节的事情,当时赵乐脸色都变了,这娃有点冲,也有点意思……他爸公司搞得那么好,也是可以走动一下的,可以把他喊在一起耍嘛……”大有他们这个圈子可以接纳程燃的意思。 但谢飞白当时心头就是冷笑,这群人引以为傲编织的政商人脉网关系,放程燃眼里,大概就是个你们算哪根葱的评价吧。 喝了两杯啤的,吃了几串烤牛筋,谢飞白道,“想起去蓉城我就头疼……又得跟那帮烦到家却又不能无视的蓉城亲戚打交道了……” “讨厌的亲戚不联系就行了嘛!”俞晓道。 “你以为呢!”谢飞白白了他一眼,“最怕的就是那些口口声声说着“我是为你好!”,却什么都要来横插一脚,你还没办法跟他翻脸的!我那恐怖的婆婆嘴表姐……算了,不说了!都是血泪史……”最后他转向程燃眉飞色舞,“总之,我等你过来解救我了!” 俞晓看向程燃,“你也要走!?”但他又很快平静下去,“也倒是……我们家也说起过,伏龙公司发展,肯定是要进蓉城的,到时候总部要搬过去,我们都可能跟着一起搬。” 程燃道,“我爸先过去,开路先锋嘛,我跟着他走,不过也是这学期结束以后了。” 俞晓沉默了一下,“这事……你没给院子里任何人说?” “还没有,这不还有时间吗。” 俞晓点头,“那这么说,我家也要搬过去?” 程燃道,“你也可以留在这里,你爸过去上班……到时候会有福利房,你们家会分一套。不过我还是建议你们家买一套房子自住,算投资嘛,你们家有这个钱。” 俞晓点点头,“你要是去了蓉城,那我也还是过去好了,转学读个私立中学也行!反正蓉城好学校多。” 就在三人吃着烧烤喝着啤酒聊商大计的时候,谢飞白一个不经意看向门口,猛地愣了一下。 发觉他的异样,两人同时看去,原来是几对男女来到烧烤店,而其中一个女生,就是以前老初一中叫做沈梦的,她旁边倒是站着一个高大的男生,看亲昵的样子,应该是男朋友。 场面顿时有些尴尬,当年在初一中,谢飞白和沈梦之间倒是耍过一段时期朋友,在那个隔离墙后面,程燃就和俞晓偷看到谢飞白和对方不可描述之事。 后面谢飞白对人家始乱终弃,说起来这小子真的是该揍。 谢飞白看着她,她也看着谢飞白。 刹那间,沈梦眼眶就红了,她旁边的一干朋友,目光也同时朝三人看过来。 不过短时间里面,沈梦就回复了平静,拉着身边的男生和朋友们找了张桌子坐下来。这群人程燃他们一个不认识,但好像每个人都对谢飞白耳熟能详了,投来不满打量的目光。 谢飞白立即就垂头丧气了,他当年和他爸长时间冷战,本身自己就叛逆处于一个不正常的状态中,和沈梦就有些游戏人间的味道,后来其实隐隐还是有些后悔的,只是初中毕业上高中后,就再也没见过沈梦。 后面据说沈梦没有上第一高中,而是在青海高中就读,距离市一中半个城市,临近湖边。 俞晓和程燃也曾经问过谢飞白后不后悔,谢飞白当时的原话就是,“有啥后悔的,平胸妹一个……要不是因为她是学习委员我还不泡了……不过其实手感还不错……” 其实程燃经常看到谢飞白在回家路过顺河路口的时候,总会时不时朝那个方向看几眼,那是沈梦家的方向。 这场烧烤后来全程,沈梦和朋友那边时不时传来谈笑之声,谢飞白每次偷瞥的时候,都能看到沈梦挽着身边比他高比他帅男生的手臂,巧笑倩兮。 每每这时候谢飞白就越加郁闷。 后面干脆低声咕哝了一句“吃锤子吃!”起身让老板买单,然后三人走了出去。 路过沈梦那一桌的时候,谢飞白突的扭头,沈梦抬头看他,深深一眼,两下撤开。 只是先前和朋友有说有笑的沈梦,在看到谢飞白离去背影的时候,还有些失神。 三个人走在街上,俞晓道,“……你是不是觉得当年自己挺王八蛋的?……居然在你要走的时候这么巧,你想没想过这可能是你们最后的见面?” 谢飞白就呿道,“放屁!你是不是变相骂我……我会后悔?我谁啊?女生从来只有我不想泡,没有我搞不定的!” 手插进屁股裤兜里走着走着,谢飞白意犹未尽,“只是,胸不平了,目测从a变c了,一只手都快握不过来了,靠,我怎么没这么好运气……”随后又故作深沉,“算了算了,一个女人而已……” 临最后谢飞白要打车回家,对程燃笑着略有深意的眼睛避而不看。 和他道别并约定了蓉城再见,谢飞白坐着出租车绕了个豆腐块,最后还是来到了那家烧烤店对面的街上。看着铺面里的沈梦和朋友聊完起身,在路口分别,又和身边的男生沿着顺河路上行,最后在她家大门外面道别,两人互相拥抱了一下。 在那个拥抱中,谢飞白其实就站在交叉路口对面大树的阴影下。 很难说他在留恋什么。 这一夜没有烟花,只有即将离别这座城市的少年谢飞白之烦恼。 ===== 第二十五章 岂计身寒 六月初送走了谢飞白,时间继续向前,第一高中临近期末,氛围整体还是比较轻松的,不过这个轻松只是相对的,在课余时间的刷复习资料,以及彼此之间讨论难题的情况多了起来。 有资格争夺各自班上前十的学生,都进入了复习备战的日程,排名争夺又将上演,有老师亟待看到这一学年整体下来成绩的,有被叫到办公室谈话予以重望,给出勉励目标的,有先前落人一等被挤出该在的位置而磨刀霍霍准备反扑给前面人好看的,有鼓着劲要守擂摆明不给后来人机会的,人心各异。 也有成绩属于中游的反势头而行表现比较轻松没心没肺的,讨论昨天最终幻想打到第几章了,或者看了哪部英文原版电影,上周聚会如何如何之类,这其中也不全是差生,有的人偏科,某一科特别突出,但其他相对糟糕,因此拉下分数。或者就属于中游,努力过却发现前方的排名就像是一堵钢筋混凝土墙,那是真不给后面的人挤上去的机会,自知无法参与那些上层战争,也就随缘了。 无形的硝烟气息,在逐渐累积。 当然对于此时的第一高中来说,保留节目还是半年一度猜最后期末考谁是第一的戏码。 从中短期来看,宋时秋自中考以后就持续高歌猛进,虽然月考不计排名,但每个月月考出炉,好像就没有比宋时秋更高的分数。只是每个人都知道,这一切都不过是假象。 现在一高每逢重大考试就像是一个深渊,每次都会横空杀出一个魔王,基本属于见怪不怪的现象,而宋时秋就像是那个有资格鲜衣怒马前去挑战的骑士,都有些宿命中的悲剧色彩了。 所以这次学校里这种讨论,时常有之。 有时候也会传到宋时秋耳朵里,传闻的言语绘声绘色,什么说他进了一高就被程燃压制,一直心头有梗。什么说他憋着一口气不服输,已经认为程燃为整个高中阶段的劲敌。自然有不少女生脑补出相爱相杀的情节,比他这个当事人心里想法还要丰富。 当然,又因为杨夏在其中夹杂着,三个人之间的关系就更是让人产生无限遐想,不过值得说的是,到目前为止,虽然一直有各种传闻,但杨夏和程燃之间仍然没有坐实,这让各种猜测甚嚣尘上,却又更增添了很多人高中生涯中视他们为传奇色彩的认知。 不过这些对宋时秋来说,只是过耳轻风而已,有时候听人说起他如何暗地视程燃为对手的说法,他也只是一笑而过,只觉得这些人的思想太过于狭隘,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山海一中固然是顶尖高中,但那也只是仅仅在山海市和附近市县来说而已,要放眼那些国家级示范中学和某些私立超级高中,你以为在山海一中所看到的云海,其实只是人家脚下的一片迷障。 山海一中,还是太小了。所以充其量程燃,只是让他见识到自己不足的一面镜子,一个砺刀石。 以前他一骑绝尘,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现在程燃出现,让他反思,有所领悟,其实这就是成长。 因为连续重大考试从第一的位置上摔下来,现在宋时秋父母也多次跟他说起过策略,特别他那个在京城打算给他助力,把他的未来推动到能源口上的姑姑频频关切,也经常给他传达一些几所国家级重点高中切合的考试平均线信息,作为鞭策。 在那些高中里,他宋时秋以前在山海一高第一名的成绩,也不过就是个中流。 所以如果以那样的顶级高中为标准,他还远远不够看,这样一来就平衡了,如果他的目光放高一点,就不会为现在飞的不那么高而沮丧,程燃,也仅仅只是一时之超前罢了。 对于眼前的对手,就是要了解对方,剖析对方,模拟对方,然后超越对方。 特别是,宋时秋还听到一个传闻,程燃以前在初一中的成绩,根本算不得多好……而当时考上一高,也不属于全校第一,当时初一中全校第一的是个女孩子……并不是程燃。 这么来看……有些事情就不言而喻了。宋时秋并不认为自己的天赋不如对方,甚至在体育上面,程燃都没法和他相比。所以程燃进步很大,很大可能是谭庆川这个一中特级教师的缘故。王奇这个人人品有问题之外,教书也不咋滴,虽然王奇私底下不住跟他做工作让他在高二分班后继续选择他的班级,但他对此往往不置可否。 他家里面给那个副校长和谭庆川一人送了几条烟之后,这件事其实就已经定了下来。 接下来高二分班,他就会被调往同样是理科的谭庆川班上。 他相信同处一个环境下,他就能看到程燃到底是怎么学上来的,凭借他并不认为会输给程燃的脑袋,击败他只是时间问题。 …… 办公室里,谭庆川看着程燃,脸上也说不出是什么神情。临近期末,他却已经得到了程燃下学期可能不会在一高继续就读的消息。 这点还是马卫国通知他的,听说马校长和程燃叔叔是战友,自从程燃在一高就读之后,两人似乎比往常都更走近了一些。马卫国时常约程燃叔叔闲暇时出来钓鱼遛弯的,说起程燃,程斌往往不乏骄傲道,“怎么样,我这个侄儿没给你丢脸吧!” 马卫国倒是有校长的矜持,每到这时候就背着手,说什么要戒骄戒躁啊,最要紧保持住,大人现在就该多听听孩子的未来规划,若是有感兴趣的领域,不妨先了解一下,预测时代变化发展往后的趋势,对以后选专业有适度好处,但话说回来,掌握一技之长,保守一点走技术领域总归是不错的,和技术学术打交道好过于和人打交道之类这些他的角度给出的道理。 后来这些程斌也变相跟程飞扬转达过,后面马卫国自然也知道了程飞扬的伏龙要往蓉城扩张,程燃可能也会跟着过去的事情,所以给谭庆川打了电话,主要是这个年级第一在他的班,又明显是理科型选手,高二分班原本大体也会落在他手上,但这个消息很突然,是让谭庆川有所准备。 “要走啊……跟着家里人……那就没办法了……”谭庆川此时也是五味陈杂,“不过程燃啊,蓉城那边联系好了吧,到时候会读哪个学校啊?” “可能尝试一下十中的转学考试。”程燃道。 谭庆川愣了一下,旋即再看了程燃,本来心头还有的不舍和遗憾,此时也都一扫而空了,他笑了起来,“那敢情好,蓉城十中可是自来的名校啊……我给你写封推荐信,去了那里,可得给我谭庆川涨脸!” 给学生写推荐信这种事情,一般在出国和保研的时候比较有用,高中上面并不那么常见,但有的时候,譬如自己的优秀学生能进入一所很牛的大学,一些高中校长和主任老师会这么做,一方面是确实为此自豪,必须表扬一下学生付诸信纸一书畅怀,其次也是彰显属于自己的荣誉。 谭庆川也算是市一高的高级教师,每次去省上开教师会的时候,看到省内高级职称的老师们济济一堂,那些来自蓉城十中的“名师”,一个个还是很牛气哄哄的。相比之下,谭庆川这种在山海市有光环的,都也只是屈居角落而已。 而程燃要是能通过十中那公认很有难度的转学考试进入蓉城十中,那可是他谭庆川的荣耀,也让蓉城十中放下高高的身段,低头看到山海市也还是有一所省内重点高中的存在的。 “什么时候过去?”谭庆川给程燃的手续盖章签字。 “放假之后了,7月4号考试。” “那就是期末过了,这段时间课还是要上的吧,然后一中期末考也要参加?” “一切照旧,就是下个学期,我就不来了。” “也是,蓉城十中不仅要转学考,还要看你当期在原来学校期末成绩的。那就一切照旧!”谭庆川停顿了一下,“我也就不说什么煽情的话了,老师希望你两场考试,都好好考……人生就是一场接一场的战斗,然后凯旋。” 谭庆川话说得简约,但其实当程燃离开时收到他的临别赠言,还是起了鸡皮疙瘩。 那是:“你有最令人羡慕的年龄,切莫虚度光阴。黎明即起,该孜孜为善,读书应志在圣贤,非徒科第。有朝一日从事业,戴翎冠,负肩章……要心存家国,岂计身寒。” 第二十六章 人生就是不断战斗 在市一中往期末冲刺的最后一个月里,程燃先前一直钻研琢磨十中转学考试题的效果也就出来了,很难说裨益在哪些地方,因为以前能做的题,现在也还是能做,但程度大有不同。 比如对一道题的理解,更容易能看到陷阱和出题人的心思,往往能第一时间抓到重点,发现解题的思路。看一眼题目,好像就有解题的方法思路浮现。 程燃知道这不是偶然,所有人都知道“熟能生巧”这个成语,但真正琢磨透,才知道其中的精妙所在。 这里面的“巧”,是巧力,是时常福至心灵的灵犀一点,更是经过千百次锤炼后,那忘却掉一切套路招式所剩的“直觉”,程燃记得李连杰的一部功夫片里,主角上场战斗前,老师教导主角要忘却一切招式,以无招胜有招,道理大致如此。意思是到极致处,不需要章法套路,一举一动,就自成章法。 这一切的基础,都是要以雄厚的内功底蕴所支持,否则你找个武林新丁出来,去挑战一干高手前教育他要无招胜有招,恐怕也只剩下被砍成一团肉泥的结局。 所以说读书破万卷,下笔若有神。跳水运动员能从高空跳下控制身体在高难度动作下入水之压出一小点水花。职业棒球击球手可以在140毫秒的时间内把握球投出的轨迹挥出命中的一击。 一件事往往不需要经过什么细致深入的思考,就能第一时间洞悉本质的灵犀,只能通过大量刻苦的训练,量变产生质变,才能锻炼出这种直觉。 程燃觉得重生后的旅程,也很是精彩,精彩的不仅仅是那种看风景的闲适喜悦,更有这种近乎于苛刻的“劳其体肤”后得到的感悟。 这天在收发室外堆信的桌面上,程燃看到了一封盖着港城邮戳,署名为“霹雳五号”的信件。 看到这个署名程燃也就笑了,他记得在秦西榛参加音乐节前,在滴水岩的那个堡坎上,两人曾经聊起过喜欢的电影,说到《霹雳五号》的时候,秦西榛激动得很,说是很喜欢很喜欢,最后以为霹雳五号机器人被坏人炸得稀巴烂的时候,都把自己给看哭了。 程燃一时也觉得回到了很遥远的童年回忆里。 秦西榛没有他的电话和寻呼方式,只能通过写信联系到他。 信里面写她最近这段时间的经历,音乐节火了之后,她就在陈木易的唱片公司录了几张唱片,唱片里包含了音乐节上面那些歌曲,又频繁接到各个电台上节目的邀请,整个人连轴转,把自己搞得很是憔悴,后面她聪明了,渐渐减少了这种出节目的次数,也开始和一些前沿的著名词曲作家进行合作,专心在音乐领域前进。 “原来成名的滋味是这样的啊……有的事情确实很新鲜,不过体会过也就罢了,还是得专心在自己喜欢的音乐上面才行啊。作为老师,我应该好好表现一下,所以程燃,你也要好好努力才行噢。不过向来你考试就很厉害吧,这次怎么样?能不能在期末继续保持名次啊……透露一点,在宋时秋同学和你之间……我还是比较看好你啦!加油,要赢了他噢!” 看到秦西榛写的信,程燃又不由得摇了摇头,明明已经是成年人了,好歹也是曾经为人师表过,但秦西榛给人的感觉,仍然是童心未泯,总是透着一股子天真和幼稚。 然而在某些事物上面,她又坚韧刚强得让人难以想象。 嗯,这样的性格,其实很好。 “考虑到你不愿意收取那些歌的版权作为报酬,我知道你也舍不得要我钱的……所以音乐节上你给我的那些歌,就当是礼物吧。上帝赐予的礼物,我会好好珍惜的。” 我靠,比自己还无耻啊。 程燃眼睛都瞪大了。 心想搬仓鼠果然还是搬仓鼠啊,这么多戏,什么时候自己说过舍不得要她钱了,你啥时候信仰上帝了?就这么轻描淡写就以礼物一笔带过了? 脸呢? 不过想了想程燃又觉得还是没办法给她开价吧,要真找她要个让她倾家荡产的价格,别看她信中淡定从容的样子,到时候还不得原形毕露扑上来把自己生吞活剥咬死。 “对了,我买了一部手机,手机号是……,空了的话,跟我联系。但必须考完试才行噢!可不能影响学习……不过话说回来,好像也没啥能影响到你吧,:≈lt; 我依然记得,那天和你在那座可以看到山海市山坡上的小秘密……呵呵,那时候的你,约莫是有些可爱了。 就这样吧,保持联系。 :)” 看着秦西榛在信上这些大言不惭的内容,程燃就能想象到她写信时候在那头傻笑的样子。 他再抬起头来,一时有些倏忽。 音乐节的时候,还是三月初春,如今已经是春末将入夏。 一时回想,恍若隔世。 伏龙公司的发展,程飞扬要把总部搬迁到蓉城,这些都促使他距离离开这座小城的脚步越来越近。 那一刻总会到来,那时候他会觉得有再次离开故乡的伤感吗? …… 第一高中的期末考试很是顺利,考试之前,一些科任老师在走廊碰见,还会和程燃打个招呼,物理老师还打趣笑道,“程一哥,这次又打算甩下面的人多少分啊?给别人点面子嘛……” 程燃这才有些愕然,原来自己居然还有这么一个“别致”的绰号? 六月二十七日考政治化学语文。六月二十八日考历史生物数学,二十九日最后一天考地理物理英语。 考完之后,回教室集合,布置假期和新学期开班安排。 全班聚集在教室里,声音嗡嗡嗡的,谭庆川早就在教室里等所有人了。 气氛有些淡淡的伤感,因为高二分班,很多人不在一个班了,现在有的好朋友彼此互诉衷肠,约好未来即便不在一个班也要多多联系,课间一起做操,放学一起吃饭啥的。 最后布置完毕,又说明了返校领成绩时间,谭庆川才宣布放假。 这个过程中,谭庆川没有如以往那样宣布完毕后就收拾东西走人,毫不拖泥带水,反倒是一直站在讲桌前,看着学生挨个离开。 最后程燃收拾书包走到门口的时候,他看到谭庆川目光追着他的方向,最后点了点头。 这一年里,因为一高第一名这个名头出在他们班,其实谭庆川早已经赢得了远超想象的赞誉,不光是分到了房子,一家人搬到了大房子里面,现在也担任了年级教研组组长,很多政策经由他手。现在连他们家的亲戚,在外面都听到说他老谭是第一高中一年级的“一哥”,无数人慕名而来想他开补习班,然后把自己孩子送过来经由他调教。与有荣焉,当然,这种情况以前也有,但都没有这样连续一个学年的大考第一都出在他的班上,这就很牛气了。 和程燃最后的一个目光接触后,程燃背着书包离开。 谭庆川今天回家喝了很多酒,却不是烦闷,而是高兴。 期间他老婆还试探着问,“虽然宋时秋转到你的班上来,可程燃这么走了,还真是让人不服气啊,凭什么你老谭辛辛苦苦培养的尖子,却给别的学校做了嫁衣……我看那些学校啊,也就是名气大而已!” 谭庆川捧着杯中酒,道,“程燃他爸的伏龙公司,很可能未来是我们山海走出去的标志性企业,程燃那样的孩子,始终不会困在这个小城市的,注定是会走向外面的……能在我的班上这么长时间,就是缘分了。” 未来当他再听到很多次程燃名字的时候,谭庆川都会露出这样略有些骄傲的微笑。 嗯,这曾经可是他的学生。 …… 六月二十九号考完试,一中是通知七月四日返校领成绩单。 但程燃却没有空闲,因为那个时候,就是蓉城十中转学考试通知的应试日期。 刚刚结束一高期末考没休息几天,程燃又将马不停蹄赶赴蓉城了。 本来只想躺着享受自己父亲引领的伏龙高歌猛进一路飞飚他以后就吃穿不愁,豪车豪宅游艇私人飞机的生活……但好像现实却不是自己想象中那个样子。 未来仍然需要自己这样打仗般的去争取。 这操蛋的生活! ====== 起点作者沙龙,人在外地,但更新不会断滴!这辈子都……哎哎,咳咳……! 第二十六章 七月二号,徐兰收拾行李,还为此专门买了个行李箱,各种各样换洗的家伙事都往里面装,程燃看着有点哭笑不得,“妈,我们也只是去考一天试,又不是搬家。” 徐兰道,“出门在外的,有备无患。而且你爸先去了那边,也不知道情况怎么样了,东西带够没有,还有难得出去一次,听说蓉城九龙批发市场的衣服很便宜……我到时候要去逛逛,你去蓉城,拜会亲戚这些,不带点特产啊,这些事就不指望你爸了!” 蓉城十中考试是七月四号,二号晚上的火车,三号到了休息一天,四号就是考试,之后可能再蓉城呆一两天,又该回来了。 程燃记得徐兰是不怎么经常出门的,以前车马不便,能出一趟差就是远门,飞机票是奢侈品,不是普通人家可以承受,火车票也是一笔不小开支,因此去一趟蓉城的成本是很高,绿皮火车每一次启动,或许都意味着长久的离别,迷茫不知去处的未来。 没有后世市中心的太古里,银石广场,这时候的蓉城九龙荷花池批发市场,简直是辐射全省的购物胜地,甚至在国内也名声远播,谁能在那里买到些什么衣服,拿回来都是足够给旁人炫耀的。 这个时候也没有电子商务这种东西,一般一个城市都会有这么一个集中的商贸市场,汇集全国各地商家过来的货物,然后又从这里分销出去,全国城市都大同小异。 自己老妈没怎么去过蓉城,但不妨碍女人对购物骨子里的热情,因为丈夫事业,儿子未来读书的问题,似乎找到了正当理由,要平时让她来蓉城旅游这类,她的回应一般都是去啥蓉城,浪费钱。 看到徐兰一副如临大敌准备过来准备过去的样子,程燃轻声道,“妈,以后家搬过去了,还不是想什么时候去就什么时候去。” “那还早着呢。”徐兰道,“我这正好缺夏天的衣服,我去看看买点啥……” 徐兰说的是“去看看买点啥”,而不是“去多买一点”,其实徐兰也有穿着打扮的时候,但每每一想到家里,程燃各种用度的地方,也就自然而然消敛了这个念头。 现在仍然停留在以往的思维之中,只是她也慢慢感觉到家里情况改变所带来的周围环境的变化,以前单位里那个一向爱在她面前连给自己儿子买了个玩具都要出来显摆自己家境的袁春,现在嘴巴也闭得紧多了。 单位里面私底下很多人讨论伏龙公司,对她投以羡慕又带着仰望的眼神。 公司有个主管向来眼高于顶,不好打交道,现在对她居然客气很多。以往童经理那个较为内向腼腆的老婆来单位里面,都只是对她打个招呼点头之交而已,现在也会主动问起程燃的情况,然后说起她女儿童阗说程燃在一中是个传奇这种话,拉着她聊半天家长里短。 甚至就连饭店的老总,都找到她坦言饭店未来改制,很多员工都要买断工龄,但她徐兰可以在未来饭店私营后占股,不需要像是其他人那样,拿一份钱走人。 最后她还是不搞特殊,和其他人一样拿了补偿金,离开了以前的单位。 好像有很多事情,以前的人情世故,都随着程飞扬伏龙的壮大,慢慢的发生了改变,徐兰有些难以适应。这段时间也正是从干了十几年的单位离开的空窗期,正好程燃也要去考试,也就当散心去一趟蓉城。程飞扬已经先一步和伏龙高层过去了,在定未来的公司地址,他们过去与他汇合。 二号晚上,两人乘坐火车赶往蓉城。 其实在交通工具选择上面,程燃还是倾向于飞机的,但以徐兰的观念,哪怕是现在家里坐得起飞机了,看到机票钱她也仍然会心痛的,所以不给买机票,最多就是硬卧。所以程燃就这么陪着她一并在轰隆轰隆的绿皮火车车厢里南进蓉城。 清晨到了车站,程飞扬接的车,伏龙买下了原来一个经营不下去的城西老电子厂,厂方高兴得不得了,对他这个伏龙老总热情无比,还派了专车亲自送他来火车站接家属。把行李放进桑塔纳2000的后备箱,一家人又赶往程飞扬事前定好的蓉城十中外的明珠酒店。 这是为了照顾程燃,十中本身就地处一环路内,外面有不少旅馆酒店,每年十中自主招生考试的时候,周围这些旅馆都是人满为患,多得是从省内各市县陪孩子过来考试的家庭,每次考试在外面就是翘首以盼,那叫一个壮观。 如今也是如此,办理入住的时候,看到很多学生和家长,路边街道上就有不少举着“住宿”牌子揽客的家庭旅馆拉客者。 在办理入住的时候,程燃试探问道,“能不能订两间房?” 结果遭到了徐兰的一通骂,“还要两间房做啥?我是你妈,有什么不能住一起的?两间房多贵?” 程燃哭笑不得,他很想说自己现在卡里面就有一百来万躺着,有什么住不起的……但这种惊世骇俗的话还是别在徐兰面前说出来,他和程齐一起在搞桌游赚钱,他们是知道的,但具体赚多少,却是没有过问的,大概还抱着给孩子隐私,让他自由支配自己是多么开明的父母美滋滋的心态…… 要是这个数目一公开,估计现有的生活就乱套了,肯定多出很多节外生枝的东西,本来自己母亲最近就有点被家里的变化弄得无所适从了,还是不给她增加负担。 不过最后徐兰还是开了两间房,给他房卡的时候就说,“你长大了,要有点隐私,但我提醒你啊!可别以为没人盯着自己关屋子里玩啊!没人监视看你不自觉嘛,到时候进不了你定下的高中,这可是你自己的事情……” 从电梯上去一直到走廊,徐兰都在喋喋不休的叮嘱。可能在到达的时候,被周围人不停有办理入住前来考试的家庭的那种氛围给影响了,多少心头也开始紧张起来。自己老妈一紧张,嘴上可就说个不停。 其实程燃知道这些前来考试的不一定都是参加的他的高二转学考试,有很多都是过来参加高一入学自主招生的。 自主招生是教育局给这些高中的政策。而招生转校生则不在教育局政策之内,也不大规模招收,而且题目之难是大家都知道的,所以其实过来参加转学考试的学生,反倒是并不会太多,估计也就一两百人。很多人其实之前连听都没听说过这个考试,只有打电话咨询,还要经过蓉城十中的招生部门询问确定你的学校成绩和排名,确定了资格后,才会让你来领取考试资料。 走入自己的房间,才算躲了个清静。 程燃放下包,听着徐兰在隔壁房间整理拉杆箱,说一会把洗脸帕给他拿过来。 他扯着嗓子回应了句好,来到窗户边,摸索着窗绳,拉开窗帘。 一眼就看到到了那座古香古色,自2000多年以来一直在原址坚守,风雨不动的建筑。 红色铆铜钉大门之外是一溜六根红色气派的圆柱,支撑起绿琉璃瓦屋顶,在这幅门面后方,是影影憧憧的汉代古楼,带着历史的厚重气息巍然屹立。 李鸿章曾在此题赠“天下翰林皆后进,蜀中佳士半门生。石室云霞思故梦,锦江风雨读书灯。” 季羡林写就“古今一校,扬辉千秋”。 何其芳在这里教过国文,曹葆华在这里教过英文,里面随处可见的一些石匾题字,是来自马识途,李放鸣,陆游范仲淹…… 这座经历两千年浩荡岁月的建筑物,就这么雄踞在此时无数看向她的人们面前。 带着一股子无法征服的气息。 ===== 啊啊啊,更新啦!我在名古屋,来寄刀片啊! 第二十八章 偷照片的 程燃是三号上午到的,下午的时候去十中报道确认。四号转学考试正式进行。四号上午考语文数学,下午就是英语物化,只集中于一天,可能十中方面也是想到避免加重过来考试的家庭负担。 四科考完之后,成绩会进行汇总,够资格的学生,要把期末在各自学校的成绩寄给十中,再由负责招生的部门根据这次考试的成绩和期末分数,筛选择优录取。当然,所谓期末成绩,影响也不大,最关键的还是要这场转学考试。 到门口的时候,看到很多带着学生的家长等待着开门放人进入而忐忑不安,一个个抿着嘴,有不动声色观察周围人的,也有两耳不闻外间事,带着淡淡微笑高深莫测的,也有在利用这个时间默背什么公式和文言文的……明明只是一所高中,但这种和北大如出一辙的紧张感又是怎么回事? 搞得自己也有些心慌起来了,伴随着咯吱!一声开门,保安出来,示意考生进入,所有人就像是竖起了耳朵的兔子,哪怕外表表现得再轻松的,此时也明显感觉到局促,程燃跟徐兰摆摆手,走了进去。 进入正门后就看到汉阙楼群的前方一座古建筑的大殿,殿门打开,几乎到膝盖的门槛,进门后数层楼挑高的门堂大厅,红木的低矮摆桌,木栅栏,孔子的绘像,左侧照片墙上挂满的近代时期这所学校的风貌和周边的街景,右侧则是雕刻在巨大木简上记录这座学校的文字古籍摘录,都让人有种置身古时文庙书院的穿越感。 像是周围的世界一下子都缓慢下来,徜徉过身畔的,都是古老的时光。 然后还是散落着在几张搬过来的课桌后面身着正装给考生发准考证的教职员工把人拉回了现实。 有人托着厚厚镜片打量着这些学生,有女的教职人员喊着,“领了准考证这边走,顺着指引路牌出去进考场!”,场面莫名有点反差的冲突感。 每个人核对了考生身份,领了一块考试牌后,被引导着从走廊出去,通过一处古香古色的园林廊桥,进入旁边一座独栋教学楼的几间教室里面。 路过这些假山亭廊,程燃望了一眼汉阙楼那边的操场和空地,银杏金黄的叶子铺满地面,偶尔有些声音,从建筑物那边传来,这个时候十中已经放假了,只是大概有些学校社团什么的搞活动,还有些学生在校,不过都是极少的部分。 蓉城入夏已经展现出了闷热,聒噪的蝉鸣在耳边作响,蓬茂的小碎黄花藤从石花架上倾泻而下,空气中全是这种木香花的微甜气息。 程燃想到过往的某个时刻,姜红芍就可能从这样的石板和院廊间走过去,这真是一种……微微奇妙的感觉。 那是曾经隔海相望的两种人生,靠近交汇在一起的奇特,像是两个弦世界的重合。 程燃又会想到那个他离开的世界,在那里,所有人的人生,依然会继续向前吧,痛苦的可能是明白自己不在人世了的父母,身边的朋友,类似俞晓,杨夏这样,会感觉到惋惜吗,至于姜红芍……也可能是有朝一日和山海那些朋友们聊起天来,知道他这个叫程燃的人的去世,那是他们还不曾发生过任何故事的世界。 苟且偷生的程燃,觉得现在这样活着也挺好。 顺着路走入教学楼考场,教室在二楼,这里设置了四个考试教室,程燃在其中的一个,进去坐着,微风徐来,地上闷热,教室里因为周围植被的茂密而凉爽,这本是很愉悦的一幕,但是程燃环顾周围,每个人仿佛都屏着一口气,有的人望着窗户出神。 程燃顺着那些目光看过去,就恍然大悟了,窗户外面,显出那些汉阙宫楼。 他们用作考试的这栋楼,并不是那些连体仿古楼的一部分,而是独立成栋。 在很多人看来,就像是在提醒他们,他们仍然不是十中的学生,想要进入到那里就读,就只能在这片战场,证明你自己有这个资格,可以无视严苛的教育划片之规定,以前学校的束缚,被这所高峰班的学校所接收。 那些目光是渴望,是憧憬,还有那种因此而激起的不甘心的斗志和傲气。 进入教室的两个老师开始发试卷,因为是转学考试,似乎没有正式统考那么严肃,十中打了一道铃声,铃声在空旷的外间回荡,示意考试预备,一切寂静下来。 在一连串哗啦啦翻阅试卷的声音中,监考人说明了一下注意事项,和一般的考试差不多,只是这一次没有以往那种会有人交头接耳的情况发生,不会有私下窜通的情况,因为有资格过来考的,无不是认为自己可以过来就读这个学校的,在以前的地方,肯定也是拔尖的学生,不会有希望蒙混过关的人存在。 在最后一道铃声响起后,监考人示意可以答卷,程燃深吸一口气,他又想到了老初一中毕业的那天夜里,和姜红芍在山海环湖路乘车送她回家,说起她先来十中一步,他随后来找她的约定。 姜红芍当时想都没怎么想就顺口说了句好啊…… 可明显是礼貌而不失尴尬微笑的回答嘛。 而现在置身蓉城十中的考场,看了看窗外,程燃笑了笑,埋头答卷。 …… 语文和数学考完,程燃中午出来,和徐兰在街道对面的一家面馆吃了个午餐。 原本徐兰说让他去吃顿好的,补充营养,程燃还是说算了,就吃点简单便餐,吃得太好反倒要耗费能量消耗,下午考试又昏昏欲睡的。这当然只是托辞,徐兰想了想也有道理,和程燃吃了面条后,就强行把他押回酒店睡个午觉。 一觉醒来,下午考英语和物化。 六点钟是物化最后的交卷时间,程燃在五点半的时候做完了最后检查,交卷走出教室。他交卷的时候,还有人抬起头看他,像是奇怪这个前几堂都是最后交卷的,怎么在最后一堂提前了半个小时,这是沉不住气了?或者是自知自己考得不好,自暴自弃?有人心头庆幸的这么想了一下…… 程燃整个考试全程,其实都保持着最晚才交卷,其实也不是题目困难,而是他做完往往也就是最后十几二十分钟了,他基本上就利用最后的时间检查一下。只是前三科检查下来,好像也发现不了什么纰漏,没有注意做错的地方。 这只有两种结果,要不然就是他以前为蓉城十中准备的试题训练规划得非常好,完成度也很高,于是在这里厚积薄发,孕育了成果,做到了一鼓作气又有极高正确率完成答卷的地步。 否则就是他其实能力到了界限,已经无力发现自己的错误。 无论是这两种的哪一种,都是不可改变的既定局面了。 最后物理化学他还提前了四十分钟做完,检查了十分钟,发现估计和前三科都是一样的结果后,他决定提前交卷。 不知是不是在此之前做得那些资料题包含了十中历次考试难题的原因,这一次的转学考试,反而没有想象中的那么难,在他做的那些历次题目中,这次难度只能算中等。 出了教室,程燃原本打算直接出门,但一面在银杏树从边上的荣誉橱窗吸引了他的注意,他停步,沿着花园金黄的碎银杏叶,来到那个橱窗下面。橱窗上面的标题是“年级优秀学生名单”,上面有照片,每张照片下面都有一些文字的介绍。 而果不其然,程燃一眼就看到了其中穿着蓝白色校服的姜红芍。 其实在临近期末的这个月里,大概老姜也是很忙的原因,两人间只通过一次信,然后就归于长久的寂静中。信上她说这个月很多事情,冲刺期末,社团的事,然后安排了考完试会和母亲外出一趟,大概就不在蓉城了。当然,那封信最后还是不忘提醒程燃好好考,到时候两人比比赛,明显是顺手给他个激将法这一类……还真是什么都要统筹一下,连帮助自己进步都算在内了。 只是老姜万万想不到,他会这么直接杀到蓉城十中来吧。 天气入夏,日头渐长,这个时候阳光劲头还很足,映在橱窗玻璃上面,倒是一时让姜红芍的照片和下面的文字有些反光。程燃下意识伸手呈拱状,靠在了玻璃橱窗前面,这才稍微看一些照片下的文字。 这个时候,旁边刚好路过了几个女生,他这副身体往前靠,手遮着光凑到姜红芍面前来的模样刚好落在众女眼里,怎么都不太雅致。 这群女生神态立即就精彩了,有露出厌恶和反感表情的,有像是当场抓个正着,想要看清楚来人打算宣传出去的,也有人似笑非笑打量他的。 其中一个脸上有雀斑的女生,眼神一凝,就是不客气的道,“喂!你怎么不再拿个放大镜来看……看啥呢,看你那眼珠子都要瞪出来的样子……暗恋就暗恋嘛……你还想偷人家照片?” “想起来了……好哇,上次偷我们姜红芍照片的,是不是你!?” · · · 第二十九章 不会被打死? “上次偷照片的,是不是你?”那个女生看过来,皱着眉头。只是还不确定。这话里有诈他的意思,要是稍微有些端倪心虚,总能从外表看出来的。 程燃只是有些愣神,偷照片的,还上次……老姜向来很受欢迎他是知道的,单从俞晓那里他就没断过听到她在十中这边的消息,各种传得很邪乎,这种口口相传从来都有夸张的成分,但也并不全是以讹传讹,也还是会有现实基础。 当然,这些都不是他关注的重点,他用手刨了刨这个橱窗下方的两把铁锁,转过头冲那女生道,“我倒是想……你来告诉我这怎么偷?” 众人原本是以一种抓到罪魁祸首的态度看着他,没想到眼前的男生竟然丝毫没有慌乱阵脚大乱,曹丽雯一时语塞,只好道,“那之前是没有加锁的!但你脸都快凑到玻璃上去了怎么说?” 好嘛,两个人还怼上了,第一次看到暗恋还暗恋得这么理直气壮地。 几个女生表情精彩,她们英语社今天在学校练习一个演讲,到时候会有活动表演的,今天算是排练,一个个都穿着领带衬衣,下身是统一的百褶裙,也许长相并不都是貌美,却气质突出,颇为抢眼。这些目光和那些晾在外的白皙长腿,足以逼杀任何一个猥琐龟缩的男生。 程燃倒是想着还怎么说,难道跟你们说我在打量这妞儿现在长啥样了,胖了没有? 这群女生中编着一条小辫子,身材最好,长相也最为出色的女生声音从旁传来,“好了,曹丽雯。上次偷姜红芍照片的,是二班的人,姓王名伟……不是他。” 说话的女生属于那种一眼看上去就会瞬间触动到一些人内心软肋的类型,眼睛轮廓很深,睫毛倏长,乍一看很有几分欧美洋娃娃的面相,眼睛微微下弯,自有一股浑然天成的媚意。 李韵寒也算是年级上的名人,不光人长得漂亮,性格大方,思维敏捷,还是英语社团副社长,高三这一届社长走了之后,接下来就是她领导社团,在女生中的威信十足。刚刚撞见程燃的时候,众女生都出言讨伐,就她抱着手,只是从头到脚看了他一下。 程燃心想好嘛,终于还是有人帮自己说话了,他倒不想和一群女生发生口角,能解释清楚最好。 结果那女生仿佛有桃花流转的眼神在他身上一扫,嘴角轻轻一翘,“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个班的,但只敢趁没人的时候偷偷看她的照片……不觉得太猥琐吗?” “给你个忠告和不成熟的小建议……喜欢就去追啊,在这里偷看有什么用?” 就在众人都微微一怔,不知道为什么李韵寒胳膊肘向外拐的时候,她又适时开口,“不撞南墙不回头嘛。撞一次,你就知道锅儿是铁打的了。” 几个女生顿时咯咯咯轻笑起来,觉得李韵寒不愧是李韵寒啊,真是伶牙俐齿,闷声捅人不见血。 然后这群女生就在李韵寒率先迈开腿和程燃擦身而过的笑声中过去,金黄色银杏叶铺就的小道上传来女孩的笑声,原本这是很赏心悦目的一幕,然而如果调笑打趣的对象是自己,可能也就没那么有趣了。 当然,间或中还能听到那些远去的女生们的对话隐隐传来。 “其实刚才那个男生长得还挺好看的……可就是行为太猥琐了吧……” “好看有什么用啊,能当饭吃吗……” “猥琐也没办法吧,你看朱旭在姜红芍身后那么久,有结果吗,两人还是一个社团的,近水楼台,朱旭又那么出众!” “朱旭那是没有公开表白啊……你看他要是直接追求,没准能拿下呢……” “你傻啊,还需要公开吗,谁看不出来朱旭对姜红芍的有意思啊……这种事,朱旭肯定也不会明说啊,他还不是一样骄傲……年级上喜欢他的女生都数不过来了!” “所以我说要理解刚才那人嘛,连朱旭都至今没拿下,他自然也是只敢在底下仰慕的嘛……” “我看姜红芍迟早会接受朱旭的好意的,可能就是这个高二的事情……哎,刚才那人,忘了问他是哪个班的了,要不问一下?” “怎么,看人家长得帅动恻隐之心了?人家可是眼巴巴望着女神的呢……” “捡个漏嘛……唉,算了算了……” 声音远去。 程燃站在橱窗下,自然也从橱窗上面,看到了那个叫做朱旭的男生,很轩昂的模样,微微抬头,面对相机,嘴角微扬,流露出不失自信的笑容,这种笑容,程燃有些熟悉,曾经在他认识的一些人面容上,也曾出现过。 那一般是或许运气不坏,行事不曾受过阻碍,或者即便有阻碍也能凭借自己的实力跨越过去的人,也或许是家境好,给予了一个足够高的平台和背景的人,也可能是有长期浸淫于披荆斩棘的成功包围中的人,甚至这些都有之的经历所养成的锋锐。 这种锐气自然流露,有些傲视群雄的睥睨。 这样的人,足够先前那群女生脑补出很多和姜红芍的戏份了吧。 才子佳人的故事,还真自古以来都刺激着吃瓜人民群众发挥着丰富想象力的重要元素啊。 程燃笑了笑,返身走向校门。 其实心头还是略有那么一些不舒服的……倒不是因为这些女生们的交谈如何如何,而是在此前和姜红芍的信件之间,她没有透露出半点这个朱旭的存在。 这不应该是她和朱旭之间真的存在什么事情,而让她对他有所隐瞒。 大概只是因为,两人之间相隔的时空距离,让姜红芍不希望程燃在彼岸的另一端,生出些什么不太好的忧虑和联想吧。 因为大多数导致人与人之间越加疏离最后走失彼此生命的过程,就是那一场场的误会和猜度吧。 想到这里程燃心头就微有恻隐,她想把很多事方方面面都有所顾及,精细到极点。 这个处女座的老姜,不觉得累吗? 反正自己还是很不爽的……到时候是要把这个事情丢在她面前,指责她不守妇道的…… 嗯,不会被打死吧? ===== 抱歉,一天都在路上,今天晚了点,不会打我吧…… 那就来打啊,你也打不到啊哈哈哈。 第三十章 可惜不是你 第三十章 考完试,徐兰还要在蓉城待两天,主要拜会一下曾经的老师,以及在蓉城的亲戚,程燃的姑婆家在这边,其实当年程燃爷爷奶奶那一辈,有的并不是蓉城人,有北方血统的,有南方血统的,当年火红年代里“援建三线”,怀揣着“要投身到最艰苦最穷困的地方”的志向,一批批人来到了西部,进入西川盆地,甚至有的走的更远,扎根在了山海这样的城市里。 其实在省内很多城市的建设布局和风格都如出一辙,大到街道,工商业,居民区的布局,小到一些桥梁的护栏造型,几乎到了另一个城市都有似曾相识的感觉,大多都因为当年没有什么私人房地产商,私人建设单位,负责城市建设的工兵团建筑公司,都出自同一系统,大多图纸规划这些大同小异的缘故。 几十年一晃而过,一个个家族散落各处,在这个还没有后世高速公路逢山开道遇水架桥,还没有高速动车,发达现代化空港,依旧依靠烧煤运作的火车和在山岭间弯弯曲曲的国道线作为主要通行工具的时代,仍然算是隔着很遥远的距离。 走了这一圈人情,徐兰当年在山海的高中老师,现在已经是蓉城理工学院院长的梁兴平在家里接待了他们,听说程燃考的十中转学考试,连连竖起了大拇指,眼神里的欣赏和喜悦却是掩饰不住的。 别看他是理工学院院长,可蓉城理工最多勉强算个二本大学,蓉城十中这种超级中学的学生,对理工学院来说简直就是香饽饽,哪怕是十中中下游的学生,只要有十中的金字招牌,那学院可是不吝发各种奖学金的。 梁兴平看着程燃,全程可是双目放光,言谈之间更是道理故事一套一套来,程燃知道,徐兰对自己这个当年的老师很是尊重,而其实师生之谊一直延续到后世很长时间,梁兴平每次回山海,一大群学生都会来和老师聚会,当年的情谊,可以保持一辈子。 这样纯粹可以抗衡时间的师生之谊,在后世已经是越来越少了。 程燃记得当年遇上困境的时候,徐兰还写信求教过老师,梁兴平回信也是厚厚的一叠。劝婚姻,劝人生,劝事业,讲为人处世的道理,对他以前的学生,大抵如此。 那时候程燃始相信,有的人总会像是灯塔一样,成为很多人的标杆。 在梁兴平家,说起近些年情况,听徐兰说程燃初中考跃龙门进一中,山海市一中算是有名的省重点,梁兴平也是知道的,说到这一段的时候,他都兴奋得拍起了桌子,对程燃眉飞色舞,哪有半点当院长的派头,“以前你母亲同学会上,提起你的成绩,老是抬不起头来……我就跟你母亲说过,儿子大多大器晚成,成熟起来后劲特别足,潜力特别大。你可别看我当时信上面说得特别笃定,其实心里也是没谱得很呐……心想哎呀,要是你这个程燃真的以后没啥出息咋办啊……你母亲最害怕你考不上大学,可不能考不上就不读书了,要不我还是走走关系,给你安排一个专升本的路线?当时是这么想着,准备着……现在好了哇,我一语成谶,再也不用有时想起来心头像是装了个事儿了。” “蓉城十中可是了不得的高中啊……怎么着,能不能考上,多大把握?” “也不知道,试试吧。” “人可以谦虚,但不可以自卑……我等你的好消息!” 留两人在家里吃了顿饭,梁兴平还亲自出门送他们,说是去系里面看看,一直目送着他们出门乘上车。 程燃和徐兰上了车,透过车窗,看到梁兴平还在站台上,穿着的是质地并不算好的西裤和衬衣,好像这个曾经徐兰的高中老师,如今的理工学院院长从来都是这么一副装扮,而装扮下的那副皮囊,只是在年月的推移下,越加削瘦,只是依然矍铄。 程燃记得最后一次看他,是在十年后的医院,食道癌手术床上,他还仍然跟徐兰聊起人生,聊起过往,提出自己人生阅历的建议。他仿佛就在那里,为自己的学生永远保驾护航。 那时候的他已经无法进食用餐,但那种精气神依旧保持着。他的儿子在旁吃饭,只能把饭菜压在白米饭下面,背过身,不敢让他父亲看到。 再后来,程燃听说他回到山海,然后逝去。一个灯塔一样的人物,最后基本上是在无法进食的痛苦中衰弱活活饿死。 大多人并不能深刻的了解人生无常这个词语的分量。 而作为轮回者的程燃,必然要背负这些前行。 …… 这几天还是将就考试时定下的酒店住着,走完关系回来后,有时候天色还早,程燃就会出门溜达一下,看看眼前这座城市和后世惊人变化的对比。 在以前几乎只是路过的蓉城十中外面这条文庙街溜达,空气中散发着木香花的气息,梧桐树在辉光中仿佛晕染光边,他站在这条街道上,打量着周围的行人和布局,对比着后世的变化。 时空仿佛在他的目光中,斗转星移。 泡桐树下,程燃伫立,夕阳将他的影子投射得扉长。 …… 出了机场的姜红芍,坐在自己家帕萨特的后座,通过机场快速路,向城区驶去。 开车的是秘书孙伟,姜红芍母亲今天开会,所以委托了孙伟来接她回家。 路上,孙伟关心关心了姜红芍祖父老人家身体,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只是和姜红芍聊天,孙伟觉得是相当舒心,李老板的这个女儿,是他所见过这类子弟中最彬彬有礼,教养也最为出类拔萃的,无论你说什么,她都能接得住,甚至有时候的一些话语,还让自己都有眼前一亮茅塞顿开的感觉。 有时候孙伟又不由得感慨,姜红芍,还真是和她的母亲极像,都是那种不凡的女性吧。 两人说着说着,姜红芍看着窗外,似乎有些心事。从后视镜看到这幕的孙伟也就适时减少了对话,察言观色能力极强的他把车内的气氛稳定在一个不过于打扰她,也不会因为沉默而尴尬的地步。 他不知道姜红芍为什么有些心事,尽管她并没有过于表露,但是她看着窗外的目光,她有时看着车窗上的倒影,都让洞察力不凡的孙伟察觉到了端倪。 只是当然他不会开口询问刺探,连半步逾越也不会跨出去。 有的事情,不是他能打探,同时,正是因为他服务的对象,也让他需要给予自己老板和他的家庭相应的隐私,没有人希望你什么都知道的。 车从三环下来,进入市区,结果遇到下班高峰期,有些堵车。孙伟就转过头来,“我们不走中延线主干道,从书院街沿河过去行不行?” “好的,孙叔叔你看着走就行。” 姜红芍微微一笑,孙伟那因为堵车稍微烦闷的心情也就瞬间消减了。 车辆缓行到了下一个路口,孙伟驱车走沿河路,通过两旁郁郁葱葱的林木,走了一截,孙伟适时道,“前方就是蓉城十中了吧。” 车后座传来姜红芍“嗯”得一声。 车行过文庙街,前方是一条泡桐小道,透过隙开的车窗能闻到夏天草木的气息。姜红芍透过车窗,看着这个自己已经就读了一年的学校,虽然这所学校足以让任何听到其名声的人高川仰止肃然起敬。那些建筑物无不大气美轮美奂。但是不知为何,她脑海里印象更深刻的,还是山海市那所老学校。 那里有不高大外观朴素简单的楼房,那里有让她度过了一个美好夏天的文化墙,有哪里都闻不到的特别木棉花的气息。 隐私车窗把窗外的日光过滤成琥珀色,淡淡的金色粒子在车内悬浮,车窗倒映出她的脸庞,像是一幅油画。 而片刻后,她突然出声。 “停车!” 印象中孙伟还没见过姜红芍突如其来急切的一面。 “怎么,你掉东西了?” 车在路边停稳,姜红芍没有回答他,她推门下车,站在了蓉城十中外的路边,目视着前方那个人影。 然后,她低下头来,看了一下自己风尘仆仆的装扮。 在孙伟有些目瞪口呆的注视下,他看到姜红芍在短暂的迟疑后,走上前去,在那个男生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 姜红芍心头已经拟好了很多的问话,譬如说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来看我了?亦或者真是笨啊,现在是放假期间怎么可能有人,还是你想看看我走过路过的地方?你准备干坏事吗,怎么偷偷摸摸? 就在姜红芍媚眼流苏的时候,被拍的男生吓了一跳,然后转过身来。 那是一张陌生的面容。没有在上面找到一丁点熟悉的轮廓。 姜红芍的手却就那么定格在半空。 那男生还有些有些莫名其妙的时候,姜红芍先开口,“同学,这里有个四海逸家,你知道怎么走吗?” 那男生哦哦点头连比带划,并有些自告奋勇打算带路时候,面前这个走过街上足以让任何人恨不得多瞥几眼的女孩却婉拒道了谢,转身走回了路边停着的轿车里。 车重新启动,姜红芍眼睛从侧面的街道收回,目视前方……好像有些淡淡的失望。 原来……不是你啊。 ===== 晚了一点,抱歉,大家不要熬夜,晚安。抱抱等更的~ 第三十一章 不会抛弃你 考完试在蓉城待了几天,程燃和徐兰就先准备打道回府。 谢飞白家如今也在蓉城落脚,但考虑到时间有点紧,没必要再去给他们增添麻烦,反正以后可能在蓉城又会再见,也就没有联络打扰。 程飞扬和伏龙高层暂留蓉城,伏龙新的厂址已经确定了下来,现在是已经开始在采购和添置设施,开始了搬迁的工作。 再者,省里很快会举行抗洪救灾先进楷模的宣传,程飞扬和李明石会代表伏龙接受这个荣誉,据说接下来还要参加好几个示范推广的会议,这段时间想要回家落脚是越发困难了。 程燃和徐兰离开前,程飞扬还来酒店帮他们整理各种衣服,看得出来,因为程燃过来考试,再加上拜会亲戚朋友这些,他都没有全程参与,而且对于好不容易来一趟蓉城的两人,他也没有陪同逛街购买礼物什么的,前天和徐兰吵了一架,大概也是为这类事情,现在看着儿子和老婆又要走了,他在蓉城这边,还要等半个月才会再见。 现在往日那种如岩般的面容也松动了,帮忙给程燃把包收拾好,又下酒店找了个超市买了很多吃的和瓶装饮料,拿塑料口袋提了,回来弓着身子,往他们的背包和行李里面一边装一边说,“路上吃,一会我还要去会展中心开会,就不送你们去车站了。” 看着此时的程飞扬,程燃又想到了小时候一次春游,因为徐兰先提前上班,程飞扬起来做饭晚了,程燃还要赶到学校上大巴车,眼看着要迟到,程飞扬那时拼命骑三八大杠送他到学校。 到校门口学生们几乎都集合了,校门口都没人了,程飞扬还蹲在他面前把零食朝他的衣服兜里,裤兜里和背包里塞,程燃则是大声发着脾气。程飞扬手脚很快,那时候衣服比较劣质,拉链挂钩的毛刺把他手划出很多道血痕,他闷头不吭声,似乎只能在自己发脾气中不断塞零食来弥补他那时的愧疚。 当时自己父亲的局促,和此刻如出一辙。 现在的程飞扬,背后虽然矗立着整个伏龙,然而似乎在某些时候,还是以前那样不善言辞的样子。 这个时候从蓉城到山海的火车,要走十个小时,一般是晚上火车站上车,第二天清晨才能到。到达山海火车站,回到家刚洗完澡,徐兰就接到了电话,柳英家晚上请客,都是大院里这些老邻居和小玩伴们,地点在滨河路那一条当地所谓“腐败一条街”的一家吃鸡火锅的地方。 这种聚会倒是很久没有进行过了,徐兰当天晚上还是带着程燃参加,聚会上,大人们聊在一团,大院子弟们则在另外一个圆桌上就位。 大家是知道程燃前几天去了蓉城的,但所知的基本上也是走亲戚,去和在蓉城出差的程飞扬见面。柳英问起了程燃伏龙是不是要搬到蓉城去,以后那很多家里入了职的小伙伴父亲或者母亲,可能都要跟着过去了。 有的人觉得有些不舍,要真是那样的话,家里大人要走一个,自己在山海读书,分隔两地,总归是生活面临一些改变的。 伏龙的成长壮大,似乎也在不知不觉的改变着这些大院子弟和他们的人生轨迹。 不过这种小小的郁闷或者感伤很快就揭过去了,大家更多的还是聊起暑假去哪里玩,柳英说自己母亲可能带自己去广州……姚贝贝要去香港,杨夏又会在蓉城待一阵,然后可能去海南岛沙滩,就连俞晓,可能这次都会和家里人去昆明……伏龙有钱了,在场家里当时都有股份或者有人入职的,或多或少都分了红,所以现在普遍倒是挺富裕的,至少在伏龙入职的员工里面,现在普遍工资每个月起薪都能拿到两千块以上了,更何况还有一笔不菲的半年奖和年终奖。 总之撸起袖子加油干,大家都奔好前程。 过程中姚贝贝有意无意的问起程燃还会不会出去玩,去哪玩?程燃摇了摇头,他目前可没有去哪旅游度假的心思,经历过前世各种现代化的便利,现在感觉去哪玩都可能不是度假,而是折磨,从来由奢入俭难啊。当然更大的问题还是蓉城十中的消息没下来,要是下来了还要张罗搬家这些事宜,出门玩什么的,都放在最末去了吧。 但果不其然,当程燃这么摇头的时候,姚贝贝也就撇撇嘴了,果然还是土鳖,就算程燃家里搞起了伏龙,但果然还是没啥眼界的,姚贝贝越加觉得自己父亲当时说的话很有道理,人就是要不停的去多走多看,不介意走远一点,这样才能拓宽眼界。 有时候她觉得人的眼界层次真的很重要,譬如程燃,以前因为家境的限制没怎么出去玩过,他们这些小伙伴交流起外界什么最大游泳馆,广交会,世博会,旅游景点地标建筑好吃的谈天说地的时候,程燃往往都只能哑着。这就是眼界之所限啊…… 柳英就对程燃很热心的微笑道,“还是经常出去玩一下吧,暑假那么长时间,不出去走一下,在山海呆着不闷吗……一想到还有一个多月就又要开学上半年课了,如果我不出去散下心,在那个囚笼里会被憋死掉的!” 然后就引得很多人共鸣,纷纷又聊起来打算去哪玩旅游之类。 杨夏则从旁向他看来,似乎觉得程燃的沉默有点反常。 …… 吃过饭后回到院子里,俞晓却把程燃拖过去了,不过并没有拖到外面网吧之类,而是直接到了花台。 伏龙大院进行了改造,不过这处有着茂盛黄果兰的花坛保留了下来,他们经常在这棵树下,旁边有斜照的温黄路灯,枕着繁星聊天,今天也不例外,俞晓拉了程燃,忙不迭问,“你这次去蓉城十中考试了?怎么样?” 他是知道程燃要考蓉城十中转学考试的,当年还是他和程燃去把考试资料给要出来的,只是那时候他只以为程燃不过是一时兴起,并没有想到毅力如此之大,一直贯彻到了最后。 刚才吃饭的时候他没有透露,自然是知道蓉城十中转学考试的难度的,要是说出来,不光惊世骇俗把整个气氛给搅乱了,以姚贝贝等人的尿性,还不得一直攻击程燃啊。当然,潜意识里,虽然程燃在市一中很是强悍,但对于能否通过转学考试的难度鲤鱼跳龙门,俞晓还是内心有所保留了。 十中十中,这可是从小就被耳提面命的省内超级中学。山海能够通过转学考试进入的,简直屈指可数。 “不确定吧,只能等待消息。”程燃道。 俞晓点点头,和程燃肩并肩,通过背后花台大树茂盛的枝叶,仰望星空。 两人谁都没有再多说话,很难得长时间的宁静,只有拂过身畔夏夜凉爽的风。 俞晓从兜里摸索着,掏出一盒皱巴巴的烟,四下做贼一样看了下,抽出一根来递给程燃,程燃摆摆手,他就自己拗嘴里点上,这幅样子很有些神似春光乍泄里叼烟的张国荣。 吐出一道烟圈后,俞晓道,“程燃,有时候我很羡慕你。你居然这么清楚地明白自己要去往哪里,不怕粉身碎骨。有时候我很希望你能成功,因为那样我也会骄傲,但也害怕你的成功,因为那意味着我隔你越来越远,我那天在书里看到一个故事,大致是说不同层次的朋友,总有一天会被各种思想观念的不同而彼此分割开来,那其实是最残酷的分离方式,因为不是我们不能见面而产生的距离,那是心灵上的隔阂,根本不用说再见,就知道大家其实回不到最初了。” 俞晓再连抽了几口烟,显然程燃这跑去蓉城十中考试的“壮举”把他刺激得不轻。 程燃愣了一下,然后道,“不用过于焦虑,每个人都是一颗种子,你永远不知道你的花期在哪里,或者你会生长成什么样子,有的人是竹子,噌噌噌往上长,很快就能出人头地,却也有的人埋头扎根,一年比一年粗壮,几十年后,就是枝繁叶茂,蔽日遮天的气象。” “不用担心什么所谓的同龄人正在抛弃你这种鬼话……即便所有人都把你抛弃了……” 俞晓捏了捏烟卷,眼神放光看向他的侧脸,“怎样?是不是我可以跟你混……” 程燃淡淡道,“死亡也不会抛弃你。” 俞晓呐呐片刻,齿缝里挤出两个字,“你妹……” ======== 最后一天在日本,吃饭喝多了,不过还是坚持码出来了。不要太感动。 第三十二章 当时明月在 人都是会互相影响的,以前大院里的俞晓程燃都是互为垫背的存在,经常干出很多荒唐事,譬如跑到楼顶上把兵乓球用锡箔纸加热产生剧烈浓烟让人误以为着火了拨打火警电话的“壮举”。 譬如只要一声喊就可以和对方一起去干架,哪怕傻不拉几冲进对方人堆里被揍得皮青脸肿,事后也好像人生多添一枚勋章的得意洋洋。 所谓发小,就是那个你成天骂着煞笔,但是遇到生命中有趣的事情,就想第一时间跟对方分享的人。是成天彼此拆台互损,但若是遇到对方被奚落,会无条件站在他那方维护的那个人。是梦想仗剑快意恩仇走老了江湖,最后还能一起醉酒拍桌吹嘘黄沙百战穿金甲,怒携红颜跨戎马壮怀人生谁都不服谁的那个人。 以前轻衣少年骑白马,觉时光之历久弥坚,身边的人会同行到天荒地老,可直至少年黑头变白发,奔走了千万里,才发现只剩自己踽踽独行,很多人再不舍告别的人,在该来的路口,终究会离开。 时代会变,人心会变,环境会变,没有谁会共同成长,所有人都会独自前行。 这才是成长。 程燃知道俞晓的心情,也不是那么一时可以排解,他知道对于他来说是很难淡定的一步。他就这么眼睁睁看着程燃一步步离自己越来越远,最后出现时空上面的差隔,他也会不甘,羡慕,愤怒,无奈……但这些最后很可能都会化作一种动力。 当眼前都是黑暗的时候,总需要一个人先迈出脚步,不管趟的是沼泽还是刀山火海,总能照亮一些前路。 蓉城参加转学考试的一个星期后,程燃从收发室领回了一封挂号信。 信封很宽大,是牛皮纸信,当时手里还有其他东西,也就不忙着拆,拿回家的时候,电话刚好响铃,程燃上前接起,话语里就那么传来一个温和中年男子的声音,就像是唠嗑一样,“这里是程燃家吗?……好的,我们这里是蓉城十中招生部,你之前是不是参加了蓉城转学考试?……就是这个考试啊,我们这边已经出结果了,我通知你一下,你被我们学校教务处批准录取了,我们应该给你寄了一封招收函过来,高二开学,你要先过来办手续……你收到了是吧,好好,上面有逐条的注意事项和信息,你要有什么不清楚的,到时候就打这个电话过来……” 电话里的男声语气很平静,像是例行公事,搞得程燃也无法从他们的语气里,听出自己到底考得怎么样……他询问成绩的时候,对方反倒是说不清楚,又说这是转学招生考试,不留底成绩的,总之他达到了十中的要求资格,准许批准就读。一股高冷的气息扑面而来。 这大概就是名校风范吧。 程燃又拆开了牛皮大信封,露出的果然是一封录取通知函。只是没有想象中高大上,并不是什么打印好上面有印花的录取书,而只是几页装订在一起盖了章的a4打印纸。毕竟转学考试也不是教育部规定的正式考试嘛,都是各个学校私底下办的,十中再嚣张也不能大张旗鼓。 首先第一页就是大致介绍了一下十中,什么历史悠久办学思想之类,祝贺他入读这种话,盖有公章,后面几页就是就读报名的手续各项事宜。 徐兰炒好了菜,从厨房出来,擦了擦手,早听到程燃打电话了,这个时候看到他拆开了牛皮信封看,走了过来,是已经有了预感,接了过去,片刻后激动的伸手揪程燃脸皮往两边扯,“考上了考上了!我知道你一定行的!” 能不激动吗,先不说十中的名头,就是陪他前往蓉城考试的过程,都像是一场朝圣的体验。 可不是吗,当时程燃进去考试,外面的家长就找了个茶楼,大家在里面喝茶等待考试结束。聊起天来,有说自己家这样势力那样势力的,各种托关系,有不动声色表露自己家经济实力如何有钱有背景的……但到头来,可能真有大背景的能进入十中,但至少在当时徐兰面前几个身在团委机关,军分区背景的家庭,都一筹莫展,只能老老实实经受转学考试的磨练。 各种据说,这次题有多难,一百多人招十个什么的,全凭成绩硬斗硬,天大的背景在校长那里也没法讲去。这些说法众说纷纭,其实当时徐兰心头就打退堂鼓了。 后来想了想,即便没考上蓉城十中,以程燃在山海一中这个成绩,到时候也能有很多的选择,有的学校是会直接招收的,这些学校可能比起蓉城十中也就只差一筹而已。 心头其实并不抱太大希望,五五开吧。当这个时候看到招生通知函,徐兰还是莫名激动的! 然后马上打了电话通知程飞扬那边,出乎意料的是电话那头的程飞扬比徐兰更兴奋,在那头激动得连呼“回来好好犒劳!程燃想要什么东西,好好犒劳!”,大概程飞扬此时在蓉城办事,也打听了蓉城十中,听了很多关于这所学校的各种事迹的缘故,有的事本来就这样,你不挂在心头的时候,不怎么样,但一旦有了执念放心头了,就特别的在意。 看着自己父母明明都是四十好几的中年人,此时快乐得返老还童,程燃从心底生出感慨。这就是重生的意义啊,恐怕无论自己赚多少钱,他们也不会有此刻这样酣畅淋漓的幸福感吧。 通过了转学考试,程燃还在想着如何告诉姜红芍的时候,这天晚上就接到了姜红芍给他打来的电话。 依然是一个问候着“你好,我找程燃”的声音。每每听到这个声音穿过电波传来的时候,程燃就有一种很奇妙舒畅的感觉。 这是自各自学校考完试放假以来,两人的第一通电话,中间又是隔了半个多月时间了。 电话里的姜红芍简明扼要的说了近期的情况,算是对程燃“汇报”了,末了后她又道,“好久没有回过山海了,这次我打算回来看看以前的朋友同学们,和他们见见面……还有我在蓉城的一些朋友也要过山海来玩……到时候,一起吧?” “是因为要看以前这些同学朋友回来……就没有其他的?”程燃促狭问道。 姜红芍在那边“嗯……”了一声,传来些笑意,“当然是为了看大家!顺便看你啦……” “就这么不特殊……还顺便?”程燃故意语意不满。 “第一个打电话通知你,这算不算特殊?……还有请客买单的权利留给你好不好?” “别来了别来了,简直毫无诚意!”程燃不高兴道。 “好啦……”姜红芍语气骤然柔软了下来,“我想你了。” “——!” 就在程燃冷不丁心脏漏了一拍的瞬间,姜红芍若无其事的继续道,“——也想大家了!到时候见吧。傻子。” 程燃在摇头间挂了电话。 抬起头来,头顶又是一轮明月。 他等到了蓉城十中的录取书,同时好像时隔一年,终究又将再度和老姜见面了。 ======= 猜得到后续吗,猜啊来猜啊~ 第三十三章 曾照彩云归 7月21日,山海市晴空万里,在晨光镀金的粒子中,出门呼吸一口,凉泌的空气好像就能穿透肺腑。 程燃和俞晓在院子中央碰面,出了大院门,过了两个街区,在那家山海很著名的砂锅米线外面,就看到了一早朝他们招手的柳英和姚贝贝。两人挥动手臂的间隙之间,现出背后和一群人坐在那里翻阅菜单的姜红芍。 身后的街上是过路的自行车铃铛作响车水马龙的声音。可放在此时的俞晓的耳朵里不亚于星际争霸里十二队打了肾上腺素的机枪兵凶猛扫射,攻城坦克架起120毫米等离子加农炮万炮齐鸣,ghost原子弹兵锁定释放后的“nuclear unch detected!”,然而玻璃窗里面的最终boss老姜巍然不动,她身着一件袖子略有些宽大的运动薄外套,利落如刀的下颌线两畔的边发在脑后束作一股,之间扎了个红黑蝴蝶结,黑发自然垂肩,朝他们看来一眼,好像世界就可以归零到万籁俱寂。 砂锅米线铺子很出名,是老房改造,里面有很大的空间,外面新潮的装了一面落地玻璃,可以透过玻璃看到里面的情形。 早晨人比较多,但他们仍然还是占了一整条长桌,姜红芍身边有四个友人,应该就是她从蓉城一并过来的朋友,此时都几乎隔断了她身边的所有空闲和空间,和姚贝贝柳英相向而坐,两女旁边留出了两个位置,就是给他们准备的。 程燃和俞晓走入店铺的时候,老姜也同时抬起头注视着两人,在和程燃眼神对上的时候,眸子闪烁了一下,从上到下的打量他,和程燃的目光如出一辙,然而老姜还能面如平湖的说道,“你们想吃什么,我给你们点?” 俞晓则是心潮起伏,虽然也曾在橱窗里看到过她的照片,但那毕竟无法和真人相比,一年不见,如今的老姜更是有一种脱胎换骨的感觉,很难说是哪个方面,气质,身材,容颜……简直让他不由自主的联想起初中毕业前夕和程燃对她那种礼貌而不失小探究有屁股还是有胸的深入探讨…… 程燃喊了个“红烧牛肉米线”,在凳子上坐下来,正准备潇洒的起身买单,姜红芍却先手一步,给老板加了两人的单后,从衣兜里掏出一个黑色钱包来把单买了,扭头对程燃道,“今天我请客啦。” 程燃这个打算买单的动作让姜红芍身旁的一个穿着连帽衫的短寸头男生怔了一下,好像程燃这个动作抢了他们的风度,他旋即开口道,“还轮得到你买……我之前打算买就被她摁下去了,得了吧,今天都别主动了……红芍既然说了,就不会让我们出一分钱的……”说着他有似乎为了提增气氛的开玩笑道,“不过我倒是放心,她有的是活动基金。”无形中好像就显示出了和姜红芍十分要好的关系。 这边伏龙大院这边的略微有些尴尬,姜红芍笑了笑轻描淡写的揭过,然后给俞晓程燃介绍了这四人,短寸头男生叫做罗维,性格比较跳脱,旁边一个戴着金边眼镜眼睛狭长的男生叫做舒杰西,与罗维个性相比,就显得内向低调。左侧两个女生一个身材瘦弱,但论容貌极得上老姜七分的叫做苏红豆,一副婉约清容的模样,另一个扎着两条辫子,微胖,但声音很好听看上去也很豪爽的女孩叫做马可。 但实际上整个过程中,程燃都没怎么听四人到底谁是谁,还有一种听着她的声音不真实的感觉。 而姜红芍介绍到后面,显然也发现了程燃的意象,声音都小了一些。 只是谁都没有感受到两人间的这种奇特的氛围。 柳英和姚贝贝不动声色,显然是之前的时候已经知道他们四人了。叫马可的女孩辫子晃悠着道,“本来我们还有一个人的,只是她在山海这边也有朋友,就不和我们一起行动了,脱离群众啊!” 然后这群男女又重点批判了一下那个人,一群人应和着说说笑笑,无形中他们这个十中圈子的那种关系就显露无疑,而这种关系又以老姜为核心凝聚力。 这似乎也是不需要猜测也能知道的结果。 点完单就是等待时间,这张长桌一侧可以坐六个人,姜红芍坐在中间位置,其他四人分别坐在她左右两边,最右边空了一个座位。 柳英和姚贝贝和她面对面靠右而坐,进门的时候程燃和她对视时有个迟疑,俞晓就先行一步,坐在了与她正对的靠左位置,程燃自然也就只能再隔了个位置,和她呈对角线占位。 其实姜红芍他们一行人是昨天晚上到的,到了之后就是安顿,这些人其实是和父母过来玩的,过来也是和李靖平夫妇接触,大概就是大人之间活动大人的,他们就约着由姜红芍领着出来玩。 昨天姜红芍到的时候给他打了电话约了第二天早上的这家著名砂锅米线,因为她那边也有很多事情处理,所以这个电话比较匆忙。 但程燃其实一夜之间睡得并不太好,那是一种很独特的感觉,即便是以两世人生,也未必能够压的下这种时隔一年又将再见的情绪,所以磨到下半夜他才昏昏睡去,醒来听到俞晓的拍门声,才知道已经临近约好的时间了,恐怕柳英姚贝贝早和姜红芍他们会和了。 照镜子的时候程燃眼睛边缘仍然是有一圈黑眼圈的。 而此刻对角线的姜红芍那边,可以看到即便是清水出芙蓉的那张面颊,眼眶下沿色着也有些深沉。 好嘛,别看老姜此时应对自若的,昨晚两个人都是半斤八两啊。 这个时候等待的间歇有那么一瞬间的沉默,此时周围人声喧哗,但这些纷扰都抛后,两人之间似乎还没有一个正式的对白开场。 程燃正打算说个“好久不见”作为开端的时候,罗维开口向姜红芍询问山海还有什么好吃的地方,姜红芍睫毛轻轻颤了颤,最终从他的方向移开,给身边的罗维讲解起来。 罗维随后端上了米线碗吃起来,姜红芍稍微得空,眸子移向他,旁边的马可又拉她说起十中的事情,本身对程燃欲言又止的姜红芍又回应起马可来。 然后似乎就再无机会,大家的碗都上了上来,气氛热络,有人说“这家绍子米线很不错噢!好香!” 姜红芍就微笑,“是吧,以前在山海上学的时候,偶尔我也会过来,很喜欢他们家的绍子配排骨米线……” 一群人赞不绝口,长桌上,热汤升腾,清晨的光影透过玻璃窗照射进来,姜红芍一边伸手挽了挽鬓发,一边俯身吃东西,时不时和旁人说聊上几句,把在场所有人都照顾在内,像是一缕清风。 然而透过此时米线铺的热气,程燃又觉得真是……尽管他已经在脑海里想象了很多次两人见面可能的样子,无论是多么狗血还是电视剧那样的离奇,可都特么不按照剧本来啊…… 最终还是没有想到,真正的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形。只是一间普通的米线铺,她和她的朋友们约上他们,聚集一起,吃着美食,两人之间隔着八万个电灯泡。 然而彼此之间又似乎都穿透这样的喧嚣,悄然打量。 一年未见,老姜那股不落尘世之味越加凸显动人,自高中以来,程燃发现自己已经长了个头,比以前和自己齐高的俞晓超了半个头了。 然而似乎无论自己怎么往上冲,姜红芍都好像有追赶之势……这瞬间倒是让程燃生出了不少心思,这吃得是不是太好了点,有没有为了更匀称而运动啊……该长得长没长啊…… 明明两个人在电话和信件来往中,几乎无话不谈,熟的不能再熟。 然而却在这样咫尺相隔的距离面前,却好似初次见面的陌生。 目光对上,会移开。大家谈及一个话题彼此绽开笑容相望后,会下意识垂下头去。 明明在此之前的一个星期,他们还在电话的交流中讨论过创新重要性的事情。 程燃当时是举了一些例子说明如何依靠创新在一个已经形成既定格局的战场上找到切入点,他化用了伏龙的例子,也拿了日本汽车依靠发明杯托杀入美国市场的例子,顺带还说了一个寻找切入需求点的小段子,说“男人女人谈恋爱,若她涉世未深,就带她阅尽人间繁华;若她心已沧桑,就带她去坐旋转木马。而与之相对,女人对男人则是若他情窦初开,你就宽衣解带;若他已阅人无数,你就炉边灶台……” 当时这么说的时候,姜红芍是心平气和评论,“话糙理不糙……但我怎么这么想给你个过肩摔?” 然而现在,这种隔着电话和信件可以把脸红话题聊得面不改色心不跳的两个人,居然在望穿秋水跨越山海的见面之后,这种隔着人群局促淡然浅笑,闪烁其目的感觉又是怎么回事? 第三十四章 梦里不知身是客 这家米线店排骨肉臊米线很是著名,排骨炖的很入味,入口即化,肉臊子从来就能让米线面汤化腐朽为神奇,配上特有的香菇砂锅汤头,能综合油气的腻味,香气却能铺满舌头的每一寸味蕾。 姜红芍以前在山海的时候,也时常会来到这里吃早饭,所以她回来第一时间就是品尝这份美食,也是对过往的怀缅吧。 米线一致得到了好评,罗维不断点头道,“一直觉得类似山海这种小地方吃的东西,比蓉城的好吃,我之前也在乐城去玩的时候吃过当地的美食,冒鸭血,火锅串串也不错……” 罗维本身性格放脱,来到山海少不了生长于大都市的优越感。 柳英姚贝贝眼睛里,对此习以为常,本身她们也是有些仰视这群跟着姜红芍过来的十中学生的,几个人身上都似乎带着光环。这个时候交通不发达,信息也闭塞,省内各地区对于蓉城这所省会城市的确有些仰望。 大城市有没见过的餐厅,店铺,有随处可见的高档汽车和特别的建筑,从蓉城来的朋友,有亲戚在蓉城,在蓉城读书,就跟玄幻小说天然等级压制一样,高了不止一个段位。 这不光是小城市有这样深刻的感知,就连蓉城人下来,都能从细节上有所感受。 贴切点来说,就像是全国人民那些年听到京城首都,都会肃然起敬一样。 叫马可的女孩又对姜红芍道,“我听说了山海的好多小吃都很不错,一会我们挨着去吃啊……” “就知道吃,一会要去爬骊山啊……这可是山海市闻名已久的著名景区……我喜欢骊山上的石刻,想去看看所谓“北敦煌,南大骊”的风采,”苏红豆轻声道,“八大石窟,或多或少都有国家官方背景,而唯独大骊石刻,是由民间筹措完成,上面以对众生世俗的刻画惟妙惟肖,以众生释道,是一幅完整的佛教基础教义教科书,据说只要一龛一窟细细读过琢磨,就能把佛教教义基本了解,有评价称她几乎将一代大教收罗毕尽……这样的地方,自然是要来看的,这也是我这次会来山海的初衷之一。” 柳英姚贝贝不由得一凛,心想这十中的学生就是不一样啊。但又有一种对骊山石刻身处山海的隐隐骄傲感。 俞晓则不失溜须拍马的示好道,“你语文一定很好,有品位!”还冲苏红豆比了个大拇指。 苏红豆则丝毫不为所动,看向姜红芍,“不如红芍。而且,这和语文好没什么关系。对感兴趣的事多加在意,都会多少了解点知识吧。”随即也不看故意示好的俞晓,和马可以及舒杰西聊起天来,让俞晓很有一种热脸贴到冷板凳上的悻悻然。 苏红豆有个喜欢收藏字画的父亲,家庭熏陶下,对绘画啊,美术这些很感兴趣,骊山石刻,对她来说是一直以来都很想观摩的心愿。她在学校也为人高傲,也不乏腆着脸过来的男生,不过这些对她来说都有一套很有效的处理方法,那就是——不给好脸。 对于如何不给人好脸的造诣上,她炉火纯青。 再者看骊山石刻仅仅只是一个顺带,她主要还是陪姜红芍。 姚贝贝柳英这样的女生还好,对于程燃俞晓这两个山海本地乱入的男生,她自然没啥亲近的必要,俞晓的示好,简直和平时那些男生如出一辙,这让她心头冷笑,并自然把俞晓和程燃划为一类,属于可以不必理睬的外人。 程燃很快吃完了,看到门口都排了队,有排队的盯着他的位置,于是他干脆起身,说了句“我在外面等”,把位子腾了出来,先走出食铺。 没过多久罗维也吃完了,走出来和他并肩而立,往店铺里看了一眼,对程燃道,“你和姜红芍以前是一个班的?” 他看似无意,其实是隐隐的探究。 “呃……不是。” 罗维奇了,“那你怎么和她认识的?” 程燃道,“我和俞晓,以前去她们家政府院里面,爬上过他们家里的枇杷树,误打误撞就认识了。” 罗维先做了个“这也行?”的表情,随后也就笑了起来,拍拍他的肩膀,道,“姜红芍就是这样的,她总是很念旧啊……” 罗维是戒心尽去,姜红芍来山海,专程叫了这两个男生,其实他和舒杰西之前一直在默默观察,俞晓也就不提了,刚才他在苏红豆那里碰了个冷屁股的表现,属于是一个没有什么威胁的人。 唯独这个话不多的程燃,从长相上也应该是女生喜欢的类型,罗维男性的角度来看也挺清朗的。要是他和姜红芍是初中三年的同学,甚至更进一步同桌的身份,那地位也就不同了。 当然,罗维是知道姜红芍有多受欢迎的,在十中那个强者如云的世界,他自忖不是有资格追求姜红芍的那个层次,但由于他和舒杰西双方家庭与姜红芍家关系近的缘故,近水楼台,成了朋友。 虽然自知不可能,但未尝心底深处没有那么一丁点念想,姜红芍对朋友都很好,万一……他有希望呢? 他知道舒杰西心里未尝没有这样的想法,只是舒杰西从来不表现出来而已,然而平时姜红芍一有什么,甚至她在体育课上腿摔到擦破了膝盖,舒杰西都能第一时间把消毒药水和创可贴给她送到。 要知道认识舒杰西这么多年,他罗维可从未见过舒杰西对哪怕关系好的女生如此殷勤的。 程燃偷姜红芍家枇杷树的时候被她撞见,罗维只要一想,都觉得那个场面很滑稽,也同时让他对程燃的威胁尽去,毕竟是小地方的,可能见识上面也不足,这种丢脸的事情给姜红芍撞见了,至少从男女爱情这个角度,就没啥他的事情了。 罗维在蓉城十中,见多了不少无论在学习上还是行为上都无可挑剔的人对姜红芍的示好,每个人都恨不得在她面前显得完美。他还以为程燃也属于那个层面,现在看来,好像自己过虑了。 姜红芍叫他一起出来,很可能也只是对她当年大院生活的怀念而已。所以一时间也说不上来,大概程燃长相也挺亲和的原因,罗维顿时对他热情了不少,问起他平时玩什么游戏啊,山海市有网吧这种东西吗……两人一时聊了起来,罗维还有意无意带着些小骄傲的宣扬起和姜红芍的独特关系。 “我爸和姜红芍妈妈是老同学,后面也多受他们家照顾,所以我其实小学六年级就认识她了,她回蓉城,过年时候,两家人也会串串门……刚才我看到你想给钱……你还是不了解红芍啊……她行事作风,文言文课外阅读有篇文章怎么说来着……“度量如海涵春育,应接如流水行云”,就是说得她吧。她主要是带我们来玩的,又邀请了以前认识的你们,怎么会让你破费……要知道连我和她的关系,刚才我说请客她都不要……她心思聪慧,做事行为,都是得体得很的。” 程燃点点头,心想老姜这一面他已经见识过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两人身后传来一个声音,“你……又长高了。” 根本不需要回头罗维就知道这是姜红芍的声音,而关键是这句话。他们上学时期天天见,自然不是对他说的。 然后他们转过身,就看到姜红芍站在面前,看向程燃。 程燃回应,“你也是。” 有那么一个瞬间,罗维好像从此刻的两人身上捕捉到一种难明的气氛。 对了,他明白是哪点不对了。 是姜红芍此时说话的态势。 她做什么都很得体大气,圆融自如,有时候恰到好处的微笑,就能缓解尴尬,就能让人不由自主听她的讲话和安排。 然而唯独此刻在这个男生面前,这种突如其来的迟疑和停顿是怎么回事? 难道这是她当初就连评选省级青年标兵也不曾出现过的—— 紧张!? 第三十五章 土崩瓦解 姜红芍会紧张? 这种让罗维震惊加愕然的感觉只是短短一瞬,然后就被打断了,吃过早饭的大部队陆续走出来,看到姜红芍面对程燃罗维而立,苏红豆和马可一脸狐疑的插入他们之间,挡住了姜红芍和程燃的视线,“……说啥呢?” 看到苏红豆征询自己的目光,罗维脸色有些不自然,“没啥……就是红芍夸程燃长高了。” 苏红豆这才打量了程燃一下,“哦,你以前很矮吗?” 在她看来,肯定是反差足够大了,才引起了姜红芍注意。 “哎呀,我还以为什么事呢……你个头算是男生里比较高的,长得挺帅的,在我们班可以称得上班草了,程帅哥!”马可笑吟吟对程燃,但眼神平静不波,没有什么炽热啊花痴这一类神态。 她属于那种心直口快的人,但情商也不低,适度给别人以夸奖,便能拉近彼此距离嘛。当然,程燃的确算是很顺眼的,但一码归一码,马可并没有找到自己在学校里对十中里一些长相好看的男生那种推崇和发自内心的激动,大概还是因为程燃和他们终究还是有区别的。 毕竟自己学校里面,长得好看的,没准对方是钢琴十级,长得好看同时还是年级学霸,长得好看还有一口流利的英语口语……和单纯的长得好看,是有本质上区别的。 好看的皮囊千篇一律嘛。 马可夸奖了程燃,却没有在程燃脸上找到一丝不自然的表情,这让她略有些意外,这家伙不是脸皮太厚,就是为人木讷。 她并没有深究意愿的上前挽起了姜红芍的手,“我们快去爬山吧,爬完肚子饿了,又可以吃好吃的了!” 一群人立即陷入对马可大胃王饭桶的攻击中,言笑晏晏。 舒杰西来到罗维身边,道,“程燃是以前红芍一个班的?同桌?” 显然他心头有着和罗维同一个疑问,刚才他透过玻璃窗,看到了罗维套话程燃,这个时候顺便就问了。 “不是一个班的,也不是……政府院的,从外面来因为误会和姜红芍认识了……普通朋友吧。”罗维道,姜红芍被几个女生围着,和她们有说有笑,刚才那微妙的气氛,罗维觉得一定是自己的错觉。 这种事情你不好下定论的,有时候只是个人的感知问题,也许姜红芍只是因为太久没见,没啥好说的和程燃尬聊呢。 这么想着罗维也就释然了。 舒杰西道,“我认为也是。” 最终大家在车站乘坐前往骊山的观光大巴,蓝色的大巴车把一行人放在了山脚下的车站。 今天气候宜人,虽有太阳,但并不燥热,甚至风掠过湖泊吹拂过来,还带着一些湿冷,是以爬山的游客还比较多,骊山正门有条向上的索道,可以到达山腰的石刻。 到底是从山脚往上爬,还是从山腰爬这个问题上出现了分歧,人多商量起来就这样,各有想法,一时不好调和。 程燃道,“你们刚刚来,万一海拔高不适应,从山脚爬吧,到半山腰,还能爬就继续,不能爬坐索道返回。” 苏红豆不认同道,“我还想看石刻,万一一会累死了,没心思逛怎么办……” 罗维也道,“可不要小看我们啊……我去年才和我爸去过红原,俄木塘花海,四五千米的海拔,还不照样能行!这算什么……从山腰爬才能看到更好的风景嘛。” 姜红芍则对程燃道,“那就从山脚走吧。”又问其他人,“从山腰上去的我给你们买票。谁要坐索道?” 苏红豆看了程燃一眼,“那就一起爬吧。” 眼看姜红芍也同意从山脚走,哪谁还能有异议,于是一群人就顺着路向上走。 程燃不由自主的就想起了当时追蹑刘志国团伙的时候,在骊山脚下和写生下来姜红芍撞上的场景,如今故地重游,程燃相信老姜也肯定颇有感慨,但偏偏姜红芍身边总是有人,无论是爬台阶的时候,在亭子里面休息的时候,两人眼神对上,却总是会被人给打岔掉。 走到十台殿的时候俞晓脚下一滑,摔在了地上。 这个时候人们的阵型成了一字长蛇阵,位于中段的姜红芍刚好在俞晓上方,她赶忙回过身,把俞晓扶起来,看样子俞晓摔得不轻,脚好像崴了。 程燃也赶了过来,和老姜一并把俞晓扶在一块大石头上坐着,大概是为了彰显自己体能的罗维和舒杰西走在前面,回过头来问有没有事情。 姜红芍示意他们先上前面的寺庙上,他们随后过来。 同是大院子弟的柳英姚贝贝先走到前面去了,苏红豆,罗维这些和俞晓不太熟,自然不必专门下来陪同,眼下就姜红芍和程燃陪着俞晓,他们就先往上走,程燃搀扶俞晓去车站坐缆车下行。 姜红芍就在大石头这边等着,扶着一瘸一拐的俞晓走进车站,俞晓突然也就不瘸了,隔远扫了远处的老姜一眼,一副活过来的样子锤了程燃肩膀一下,“兄弟可就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程燃目瞪口呆,“这也行?你刚才的确摔了啊?” “吗的差点摔死了!”俞晓把裤腿一撸起来,膝盖上面都破了皮,“没伤筋动骨那么严重,可也火辣辣的,老子这是陆小凤的灵犀一指,这不豁出去了帮你制造独处机会吗……我知道的,你想进十中都想疯了,还为此要转学考试,我看在眼里,没点醒你是觉得有时候这对你有动力也是好的,但现在怎么样,放榜了吧,看你不出声不出气的样子,没考上吧。那也难怪,毕竟是十中啊,咱们这些外地的想进去,那就是难比登天啊,再说老姜以后回到山海的机会是越来越少了吧……但就当兄弟最后帮你一把,了个心愿,去吧去吧。” 程燃不知好气还是好笑,明明俞晓一副大无畏的为兄弟两肋插刀的表情,可这一副壮士一去兮不复还,抓紧享受生命最后一分钟的落寞神情又是怎么回事。 不要强行带节奏啊,这个时候没法感动的好不好。 程燃表情古怪的从车站走出来,俞晓却不忙乘车,找了个旮旯先坐下,疼得龇牙咧嘴,手从兜里掏出一支烟,打燃火机点上。 他深吸了一口,感觉到肺腑都传来被抽空的滋味,讷讷看着程燃的背影,俞晓有些伤感。 好好陪老姜走一段路吧,就像是初中毕业前夕一起办板报的那段时光。老姜那样的女孩,也许会因为各自不同的背景,身份,地位等等原因差距越来越大,没法伴她同行,但能够有机会和她这样独处过一段光阴,也足够值得怀念了吧。 那是他们看春风不喜,看夏蝉不烦,看秋风不悲,看冬雪不叹,看满身富贵懒觉察,看不公不允敢面对的少年时啊。 他不会忘记的。 …… 程燃走回来,姜红芍莞尔微笑,“老俞装的?” 程燃简直为俞晓鸣不平,以老姜的聪慧,怎么可能瞒得过他啊。苦肉计白演了,说不定落在姜红芍眼里,还会觉得他们俩在唱双簧。 程燃只好点点头,姜红芍忍住笑,斜瞥了他一眼,美目顾盼,“那我们继续走吧。” 程燃点头开路,姜红芍在身后跟上,牛仔裤下的双腿很是矫健,骊山有弯曲的盘山路,但那是提供给汽车行驶的,攀登的旅人则可以通过每一条路中间的石阶小道走大致直线的路线上山,只是比较陡峭而已。程燃先踏着陡峭的石砌小道到了大路上,姜红芍落后一步,刚刚跨过石坎的时候,地上好像有一根掉落的松木枝绊到了她,姜红芍身子一个不稳,脸上惊讶着,手下意识求助性的朝程燃伸了过来。 程燃惊了一下,探手去抓,但是却因为伸手频率不同,两下相错,抓了个空。 程燃整个人都方了,妈蛋电视剧里遇到这种事情不是探手就抓得住吗,抓空了是怎么回事啊…… 要是姜红芍从这个坡道滑下去,后果不堪设想! 就在程燃头皮发麻着准备朝下扑的时候,踩中松枝的姜红芍身子晃了晃……然后立住了。 大概两个人都没有想到会出现这种情况,程燃愣了一下,还伸着手的姜红芍脸突然就红潮泛滥了。 姜红芍的手没有收回去,程燃再度伸手,握住了她的手掌,一种凉沁触感袭了上来,五根手指软软润润,纤细分明,程燃感觉自己像是握着价值连城的艺术品。 程燃又想起了当时翻山越岭追踪歹徒时候两人相互搀扶跋涉的时候,那么亲密无间,却又自然而然。 两人从见面时那种分明很熟悉却生分的情绪,那种明明该有很多话想说,却又不知从何说起的讷讷无言,都在这一个牵手间,土崩瓦解。 姜红芍红着脸,笑吟吟道,“你刚刚以为抓空了时候的样子……傻乎乎的。” 第三十五章 悔之晚矣 “程帅哥是什么鬼!”程燃皱眉,两个人手牵手上行。 “刚才马可夸你的啊……看你样子当时很坦然啊……这叫什么,谦虚受纳之?”姜红芍歪着头。 啧啧,记性很好嘛。 “这个啊,她说的好有道理无法反驳。” “还是你嘛,脸皮比城墙倒拐还厚,怎么,要不要我帮你推动一下,”姜红芍眼神天真无邪健康无公害,“马可性格挺好,人也很善良,别看她现在对你认识浮于表面,真正接触了解之后,我相信你没问题的。” “是吗?可惜了……国家四化尚未实现,世界格局风云变幻,未来的挑战是多元且复杂的,当前要以践行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为目标,无暇他顾啊……” 姜红芍促狭道,“这么说来你志向还挺远大?” 程燃叹息,“路阻且艰,任重道远!” 姜红芍微笑,“手怎么这么多汗?” 程燃:“求生意识必须强烈。” …… 爬过陡坎,石刻入口寺庙的轮廓和石门柱遥遥在望,眼看即将到人群的聚集处,姜红芍手轻轻一挣,从程燃掌心挣脱出来。 大概关心则乱,或者并不想惊世骇俗,姜红芍最终也没有这么和程燃手牵着手走进大庭广众之下。 转过庙台,大雄宝殿前面的众人早等候多时,看到两人朝他们招手,问起俞晓的情况,姜红芍说并无大碍,先行坐缆车下去了,估计我们回去他就休息好了。 罗维则仔细观察两人,快步来到姜红芍身边,先声夺人,“石刻果然是更趋近于平民化,没有那么多高深奥妙让人看不明白的玄学教义,表达一切务实,就像是山崖正门牧牛图,来源于禅宗‘牧牛道场’,但表现方式却是惟妙惟肖,刻画的生动程度,和那些后世人临摹的石刻,前后简直天壤之别,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难怪红芍你对我们推荐这里,你说以前你常在石刻这边写生,想想都很舒服,你的眼光和审美,我一向是很欣赏的,这趟不虚此行。” 罗维这么说着,却让人不由自主怔了一下,好像言语的不动声色之间,不光赞美了姜红芍,还把自己置身于一个和她心意相通的贴近地步,达到双重效果。 姜红芍道,“哦?你们都看出什么名堂了?” 舒杰西抬了抬眼镜,指了指挂在胸口的相机,道,“佛学从来就有以牛比喻心性的故事,人常把道士骂成牛鼻子,道家老子骑青牛,禅宗和道家,好像最爱拿牛做文章。石刻贯通佛道儒三家,牧牛图放在首位,其实说牛这个东西,最能映照人们的心性。每一幅图细细揣摩,都很有深意,这其实也是符合做人的修心养性哲理。我已经把照片拍了下来,回去后整理注解,以作为我以后申请国外大学的论文敲门砖。标题干脆就叫《宗教哲学初探》。” 柳英和姚贝贝是暗暗惊奇,心想十中学生果真不同,出来玩都是抱着学习态度,这个时候就开始考虑未来出国去向问题了,要像是他们大院那些子弟,前前后后来了这骊山石刻多少次了,哪一次不是贪玩好耍,哪里在乎石刻上面的绘图和背后的寓意哲理? 苏红豆和马可却纷纷“切!”了一声,马可笑道,“舒杰西你心机,在红芍面前挣表现啊。” 罗维和舒杰西到底是对刚才姜红芍和程燃独自走来耿耿于怀,虽然不认为两人独处会发生些什么,但那是一种感觉,总觉得那段时间自己的存在感缺失了,这个时候则要重新占领找回来。 以往在学校里,他们多数也只是在背后默默望着姜红芍和那些风云人物的角色,难得能够有眼前这样的机会。 他们现在是朋友,未必不能把这个好感度趁机拉近。 姜红芍随口道,“十牛十牧,有十种龛像,从未牧、初调,到受制、回首。再到驯伏、无碍、任运,最后相忘、独照、双忘。牧牛虽然源自于佛遗教经,但其实到了我国又将其发扬光大,这幅牧牛道场成了一个完整的系统,所以章太炎当初认为中国哲学和康德在物自体面前止步不前陷入逻辑矛盾不同,中国哲学更超然,很多时候有洞彻本质和人类精神的深邃眼光,证悟本体。到时候你可以映照一下,看对你的论文有没有帮助?” 罗维从旁看着姜红芍说话的样子,眼神炽烈。 舒杰西则适时示好,“那我就朝这个方向上使力……我们到时候没准可以共同探讨。能够顺利通过那天,我欠你一顿大餐。” 姜红芍笑了笑,“好啊。” 苏红豆笑道,“哲学问题我最烦了,似事而非的,还是就石刻本身而言,你们喜欢哪一龛?我喜欢驯服这一组,牛的神态可爱极了,雕刻水平鬼斧神工。” 每个人各抒己见,等到苏红豆看向程燃的时候,他道,“‘相忘’这一幅吧。牧人在晚霞横笛独奏,飞过的仙鹤也为之却步,旁边年轻牧人如痴如醉,偏着脑袋为老牧人击拍而歌。这幅图很生动。” 这么说的时候,姜红芍也同样看着他,似有所觉,红面一笑。 大概没有其他人领会到程燃一本正经说话背后的寓意。 但当所有人把期待的目光放在姜红芍身上的时候,她指着最后一幅佛龛道,“我喜欢‘双忘’,牧人怡然自得,牛温顺而卧,双方看起来似毫无瓜葛,但实际上是各有羁绊,但已经没有任何俗世法则能够干扰到他们了,意指物我两忘,明月光含万象空。” 然后人们纷纷表态或者改口,他们也觉得双忘好。 但这个时候姜红芍和程燃对视一眼,姜红芍做了个嘴型。 那是——“你是牛。” 所谓“相忘”,所谓“双忘”。 实则是“相望”。 …… 一行人说说笑笑,一路观摩石刻,这个过程中,姜红芍身边没有了空闲,和程燃又没有了独处机会,但此时的情况已经大不一样,两人偶尔人群里一前一后的回首,并肩站在佛像前的观望,双手合十的躬拜,已经再没有了先前的紧张和生分,相反的都是双方目光对视之间的默契。 不过全程罗维和舒杰西都没有忘记在姜红芍旁边侃侃而谈,尽情展示自我,姜红芍时有时无的回应,反倒是柳英和姚贝贝都对两人是十分欣赏。 刚才程燃和姜红芍之间有些古怪,罗维和舒杰西具体说不上来什么感觉,但总觉得她和程燃在一起,就略有些变化,几乎下意识的,全程陪同在姜红芍身旁,很有些寸步不离的意思。 等到大饱眼福之后,大家有些疲乏了才下山,乘坐索道到了山下一个茶馆,俞晓早订好了位置等候多时。 大家就暂时在这里点些茶水饮料,休息一下再进行接下来的行动。 苏红豆今天只穿了一件单毛衣,在山上就冷的不行了,姜红芍把自己的外套脱了下来给她披着,下山来大家身体都走热了,纷纷脱外套的时候,苏红豆还感觉冷,马可笑着责备她,“红豆你这身子本来就弱,还一天喜欢超风度,你带了衣服吧,回去的时候还不赶紧加起来。” 茶馆在山脚下的一个朝湖地带,铁艺支架和玻璃桌面上隔着大家点的茶和饮料,大家休息着天南地北的聊了起来。 罗维,舒杰西,马可苏红豆这群人还是主流,他们说着十中的话题,聊着蓉城的美食,甚至还说起了上次在蓉城大剧院看的舞台剧这类。杨夏现在和父母去了蓉城玩,柳英和姚贝贝目前到没有去蓉城的计划,眼下很是羡慕。 程燃今天内衬是一件蓝格子衬衣,外面则是罩了一件毛衣外套,山海一早一晚有点冷,到了中午的时候,其实就开始热了,基本上这个时候外套也就用不到了,全程下山的时候也是用手挽着,这个时候随意放在自己的椅子靠背上,就去上厕所了。 姜红芍坐着,似乎觉得靠湖风有点大,吹着身子有些发寒,而她的衣服又在苏红豆那里,也就自然而然的移了一个位置,坐在了程燃的座位上,然后把放在那里还带着程燃气息的外衣展开,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一群聊着天的小伙伴气氛陡然一挫。 看过来的眼神,像是被怪力乱神乱入了。 还在争论《奥赛罗》歌剧话题的罗维和舒杰西声音同时停滞,看着自然而若无其事披着程燃外套的姜红芍,与之相比,他们脱下来的外衣就搁在自己的椅子靠背上面……像是霜打的茄子耷拉着。 两人心头那个悔之不及啊,早知道,刚才自己在程燃之前先找个借口走人把外套空出来了啊! ===== 第一更。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三十七章 原来是你 大家都还聊着天,但是明显声音都虚浮了起来,就像天空之城,不停抬升远去。 都在想到底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他们中可不仅仅只是姜红芍十中的同学,类似罗维和苏红豆,彼此家庭是以前就认识,哪怕是综合从前的印象,也没有见过这种情况。 对于罗维来说,因为自己家受到姜红芍母亲照顾,或许还对姜红芍属于一种复杂敬仰的态度。而苏红豆不一样,纯粹剥除掉个人家庭背景,她觉得红芍就像是一只猫科动物,独立自主,整洁,谨慎,事无巨细追求极致,罗维说她行为做事海涵春育,应接行云流水,不是没有依据。人只要处身于社会环境中,你的优秀必然也会遭来诋毁和妒忌,但姜红芍在蓉城十中里,倒是鲜有听到背后诋议的声音,这倒不是说没有,而是大概一旦出现这种趋势,就有人为她辩护吧。 有的人的成熟,行为做事的完成度,会让你难以想象。是以哪怕在学校里会把姜红芍不由自主的和一些优秀男生扯在一堆来说,却丝毫没有半点绯闻,很简单,因为没人相信。姜红芍在这方面,永远和男生保持着足够得体的距离。 但眼下里,这场面就些让人丈二摸不着头脑了。 马可撞了苏红豆手臂一下,她若不是脱了外衣里面是一件单薄的背心,恐怕现在就要把外套给姜红芍了。不知道是不是在学校里舆论使然,搞得她们对姜红芍都有一种维护心理,就好比现在看着姜红芍盖着的男士外套,她们就有一种名花被亵渎了的郁郁感。 苏红豆连忙扒拉了一下外衣,道,“红芍,你冷吗,我把衣服还给你。” 姜红芍却拒绝了,没过片刻程燃走了回来,看到老姜坐了自己的座位还披着自己的衣服,愣了一下,随后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妥的在她原来的座椅上坐了下来。 姜红芍手抓着衣领,露在外面的手像是招财猫,对他道,“给我盖,风吹着有点冷。” 程燃点点头,“穿着回去吧。” 旁边一干十中小伙伴嘴角都在抽抽了,喂你不要太过分啊。让我们红芍穿着你的外套什么个意思? 姜红芍却笑了笑,“好的。” 一圈人都思密达了。 罗维坐不住了,拿起了扶手边的衣服递出去,“要不穿我的吧红芍,程燃这件还有点薄,我这件厚一点。” 舒杰西其实手指头都抖了一下,他也打算如罗维这样做的,但无奈脸皮薄了点,还是被罗维抢先一步,此刻有些无语望天。 谁知道姜红芍干脆利落回应,“不必了,谢谢。” 拒绝自己都拒绝得这么有礼貌是怎么回事啊! 搞清楚好像我们比较熟吧! 初夏曦阳,穿透疏林,光阴落地如刀,罗维感觉这一刀插得自己胸口很是铿锵回荡。 但下一刻,罗维,舒杰西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睛里的凝重。苏红豆和马可对程燃的印象也从先前的原以为是个可有可无的地陪,也变成了重点人物细细打量了。 当然,整个过程中大概也就柳英看出些端倪,姚贝贝和俞晓似乎觉得有哪点不对,但也说不上什么来,毕竟他们对姜红芍的印象仅是初中时段,而且姚贝贝对姜红芍并不是太熟,其实大院子弟从小长到大,像是这样谁冷了借衣服穿,男女彼此互借倒并不觉得什么特别,他们没有苏红豆等人在十中仰望姜红芍的那种心态,也不曾见过她在蓉城平时是什么个样子,自然也不知道这种事情在以往的老姜身上是何等的不可思议。 苏红豆笑起来,却并不对程燃,而是直接看向已经算彼此比较熟的柳英和姚贝贝,“程燃以前和红芍是一个班的吗?”这是迂回包抄的策略。 马可就干脆是正面轻骑突破了,“程燃,山海一中也是省重点高中吧,据说是山海市最好的学校,在里面压力也大吧?不知道你们山海试卷和蓉城试卷没有没区别,总分是不是不一样?” 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苏红豆和马可一唱一和之间,就从俞晓柳英姚贝贝口中,得到了程燃的大致情况。 令人惊异的是程燃居然是山海一中名列前茅,又从俞晓等人的口中得到了他们九班和宋时秋所在的七班的传奇纷争,因为当时谭庆川和王奇之争放在学生眼里那就吸引力十足了,大家都把这种事情来龙去脉了解的是巨细无遗,甚至当时谭庆川和王奇的事情,学生家长层面都传开了,都有议论过。 这可是山海一中的两个特级教师之争。 这种事情,姜红芍也是第一次知道,此时似笑非笑看着程燃,似乎是觉得程燃卷入到这种事情里有些不妥,但又觉得好像这个少年总是这样……哪有平静时。 苏红豆和马可则是有些对程燃刮目相看,很有一种看你不开腔不出气,但却这么轰轰烈烈啊的惊奇。虽然知道程燃的学校和蓉城十中不一样,但只要一代入到十中里面若是也有人这么当着全年级上上下下那么多号人掀起风云,可真是心荡神摇。 罗维和舒杰西听下来是暗暗惊异,这还真是失了个算啊。刚才柳英报出了程燃那次考试的成绩,他们其实暗暗比对了一下,两人成绩上都是比不过的,当然,这个时候只能以他们学校的试卷和山海一中试卷不同,不能同等来论作为安慰。但两人此时谁都是心里沉甸甸的,没想到这个程燃还真不是个省油的灯啊! 两人都有一种强烈的危机感,这搞不好程燃和姜红芍关系,委实不一般! 苏红豆忽得像是想起了什么,“程燃程燃……我想起来在哪里听到过你的名字了。你是不是就是那个文化墙评选,作品上了华西都市报的那个?” 最美文化墙评选这种事情,其实在蓉城十中也是个小事件,当时公布在橱窗里的时候,很多人是看了的,但其实也就是看个新闻,并没有多少人真正在意,即便从照片上记得那副文化墙,但未必还能一直记着作者是谁。 苏红豆倒是不一样,她喜欢绘画,当时记得看着还是很惊奇的,也就多记了一眼作者的名字,但也毕竟是很远的记忆了,这个时候注意力放在程燃身上,脑海里的某些联系忽然也就翻腾了出来。 马可猛地拍了一把大腿,直勾勾瞪着程燃,“啊!原来是你啊!” ===== 第二更。还有一更呢。 第三十八章 做个告别 初一中,程燃那副波普海尔彗星图面前。 当山脚那个茶馆苏红豆和马可想起了程燃的那副颜料文化墙之后,两人都险些惊叫了起来,毕竟都还只是高中生,哪能真正完全掩盖住自己的情感,蓉城十中不缺乏能上报纸的学生,但上了报纸本身还是很少很稀罕。 更重要的是当时苏红豆和马可还对那副榜首的波普海尔彗星图品评了一番,是特别佩服作者的创造力。 有时候一个作品就是这样,能够触动到人的心灵,那这副作品对你来说就很特别。哪怕别人再如何不屑一顾,哪怕因此使得你在人群里特立独行不受欢迎,如果非得抉择,那也就随他们去吧。 所以当她们当时不吝赞扬的作者和眼前的程燃重合之后,可想而知对于两个女生冲击是如何。 马可则是有一种明星骤然出现在面前的惊奇感,所以可以拍大腿毫不顾虑形象。 而苏红豆则矜持得多,说不上怎么回事,最先的时候还把程燃和俞晓划为边缘人,此刻却连心里一直怀揣着的赞美,也无法对面前这个彗星图的作者倾吐分毫,突然就面红耳赤的羞涩忸怩起来了。 姚贝贝,柳英和俞晓三个和程燃一起长大的此时则感觉与有荣焉,其实说到底,蓉城人对地方小城市人的优越感,就不说是大咧咧将此挂在嘴上的罗维,哪怕就是低调的舒杰西,很好涵养的苏红豆和马可,都会不由自主的体现,比如他们前一刻还各自与柳英姚贝贝聊天的时候,突然说起一个只有蓉城才有的东西,伊藤洋华堂,第一家宫廷糕点铺,王府井……他们就会立即聊作一堆,而姚贝贝柳英则相对被晾在一边较为尴尬。 尽管她们自身是接受这一点,但谁心底其实又能完全踏实? 程燃的这个反转,是以连一向爱拆他台的姚贝贝有一种同气连枝的得意。 苏红豆当时只是在报纸的一块版面上看到了程燃的作品,那也仅仅是一张照片的大小,肯定是不够的,如今既然说起了大家也就立即行动,前往初一中,就这么来到星图面前。 然后现场也就只剩下马可毫不矜持的“哇!”“霍啊!”这类惊叹声了。 苏红豆则贴近了细细打量,满眼抑制不住快流淌溢出的激赏。 俞晓则在旁边好整以暇的讲解,说起他们当时创作的心得,丝毫不提当初给程燃的建议是“大范围涂黑抹蓝就行了,省事儿!” 这片文化墙正在初一中的树荫之下,高大圆柏挺直伫立,风一吹过树叶的摩擦声沙沙作响。初一中早已放假,门口的长道链接教学楼和园林区,不见尽头,他们站在这树荫下,不看来处。 程燃和姜红芍之间有些沉默,这里的下水管道早已经修好,蓝色隔离板拆除,曾经两人共同于此的小空间,早已无影无踪。 这处文化墙最终以初一中以高规格保存,可一所中学的能力又有多大?最多上沿钉块长檐板,避免雨淋,真要用一整块玻璃把这里框起来,不方便也不现实,玻璃碎了还可能对学生造成伤害。于是也就只能这么搁在这里。 墙面颜料已经开始褪色,很多地方更少了初时出世的光鲜,即便马可可以毫不犹豫惊叹,苏红豆则仍然感觉有冲击感,但其实对于大院子弟和姜红芍与他来说,其实都能看得到褪去的那些颜色,没有什么能够永远璀璨如新。 姜红芍道,“其实也挺好看,不是么?” “总有一天,当这幅画不再有冲击力的时候,是不是学校也会把这块版面重新粉刷,改成其他的样子。”柳英突然有些伤感,对程燃道,“这么想起来,我就觉得你当时做了很了不得的一件事,至少我,姚贝贝,俞晓,姜红芍……还有这所学校的很多很多人,往后很多年,都会记得有这件事。” 姚贝贝似乎也想起了曾经在这里度过的岁月,对姜红芍恳切道,“红芍,你也要经常回来看我们啊!” 姜红芍愣了一下,她的个性实际上让她实事求是,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轻声道,“来年,学习会紧张一些,还有很多事情要做,可能空闲的时候并不多了……有机会就尽量回来看你们吧……其他时候,我会多给大家打电话写信的。” 姜红芍这么说着,没有看程燃,但字字却好像就是说给旁边的少年。 道阻且艰,人生漫长,承诺未来没有任何意义也并不成熟。最好的事情就是活在当下,去对抗生活中的强大惯性和不可能。 因为人生本就是这么恢弘而残酷。 十年前一起插科打诨,一起在楼道里奔跑,一起从球场返回勾肩搭背开怀似傻子疯子,十年后天各一方,各有人生际遇,手机上躺着几乎不会再拨打的电话。 有的人可以在一起十年,但有朝一日相互分别,就可以跨越一生不再相见。 你永远不知道会在哪一个路口,或是考试,或是搬家,或是毕业,或是工作,或是成家,就可能和身边人分道扬镳。 若不想分离的人,就竭尽全力的去对抗那种大道朝天左右每个人人生阡陌的伟力吧。 …… 看了星图的罗维和舒杰西兀自无言,又看到姜红芍和程燃若无他人的聊天,似乎说着过去的日子,两人哪怕是再眼瞎也看出来了,最早先时候大家见面姜红芍介绍众人,照顾每一个人,再到爬山,身边也都是围着人,让人看不清楚虚实。 唯独这个时候来到故校旧所,面对这让人怀缅的环境,姜红芍和程燃之间的那种特别感反倒彰显出来了,毕竟罗维和舒杰西也曾见过姜红芍的笑容,她并不是属于那种性格冰冷的女生,相反她有时候很懂得用笑容拉近和他人的距离。但那些笑容,都不如此时在程燃面前的这样开怀和灵动。 每一个笑意,都好像发自内心深处,都是毫无防备的自然流露。 这样的笑容,美得目不暇接。 不去理品评画作的马可和苏红豆,罗维和舒杰西找了个给大家买水的借口,出了校门去了附近的一家刨冰店,两人站在门口,现在都有些默然。 舒杰西看着校门那里的姜红芍,对罗维道,“进了高二,据说学校的策略教学进度又不一样了,对于红芍那样的尖子生而言,他们班的那个孙猴子只会把他们压榨得更甚,各种事情连轴转,连我这种只瞄准留学二类大学的,都让我开始准备了,据说申请资料从高二开始就要紧锣密鼓,有的人高二上半学期就被国外名校要走了,但也有的人各种打持久战。” “要开始安排人生了啊……正是因为如此,你觉不觉得,红芍这次来山海……” “其实是,跟过去的这些同伴们……做一个告别的。” ===== 嗯哼,第三更到了,晚安。 第三十九章 可惜了…… 无论先前对程燃有什么样的戒备,当看到那副波普海尔彗星图真切的在面前的时候,哪怕舒杰西和罗维心里很阴暗的想找到一些不妥和绘画的蹩脚处,但还是不可避免的有些挫败。 同时紧接而来的还有一种对自己这种心理的轻视。平心而论,他们还是有最起码知道这幅绘图的冲击力的。 想到那幅星图是姜红芍从旁全程见证诞生的,他们就有一掠而过的危机感,程燃和姜红芍之间,经历了他们所不能及的事件啊…… “你觉不觉得,红芍这次来山海……其实是,跟过去的这些同伴们……做一个告别。” 舒杰西用手摸索着冰水杯的表面,似乎在说一个类似于宿命之类的话题。 罗维怔了一下,然后看着大门的那边,点了点头。 他知道姜红芍家里的大致背景,虽然并不是全部,却已经可以窥见冰山一角。放这样的尺度上面,其实已经必然可以知道姜红芍在山海,其实注定也就是短暂停留的一程而已。 “山海只是一个小城市,我这么说,其实并没有半点看不起这里的意思,但红芍的情况,我们是知道的,她在高一就拿到了省级青年标兵,这在蓉城同年龄段的学生上面,也是独一个吧。其他类似获得这个称号的至少都是高二去了。她参加十中组织的社会实践,参加各种社团,却还能保持自己功课不落下,这简直是……很变态的事情啊……反正我是做不到这样程度的。” 罗维点点头,“是的,望尘莫及。” “她是属于蓉城十中这样舞台的,也是属于蓉城乃至更遥远天地的。她以前在山海长大,结识了这里的朋友,程燃,姚贝贝,柳英……那个时候或许还年龄尚小,大家差距并不明显,但红芍已经显出比同龄人的优秀来了。可能有人看到了她的优秀,但却还一时并不明白意味着什么……” “直到有一天,姜红芍离开,去往更大的舞台。” 舒杰西道,“这其实就是成长,如果说红芍在这里长大,还是因为她父亲在这里工作的话,那么等到她成长到一定的程度,其实自然而然就会跳出以前所处的圈子。” “只是红芍很念旧,她割舍不下以前的这些朋友,所以也会这样回来看他们,但这样的情况,不会永远这样。有的人会慢慢走失在彼此的生命里,我记得以前我家有个邻居姐姐,从小带着我长大,后来我初中时她搬家了,还经常写信打电话,但从前年开始,我们的通信就少了,她那时候已经高三了,去年她考入了中央民院,我们只通过一封信。到得今年,我们之间其实已经没有往来了。” “连我都清楚这个道理,姜红芍就更不用说了……山海和蓉城,乍一看几百公里之遥,但其实相距的,何止只是这几百公里的距离,环境,层次,接触的人和事,各方面都不会一样的。山海一中是省重点,当这里的学生都在死读书的时候,我们蓉城十中的那些学生在做什么,他们一边考着最顶尖的成绩,一边做着各种社会实践,早早地利用蓉城得天独厚的各种便利条件接触到了方方面面。而不在一个层面上,又如何鸡同鸭讲的交流?” “未来学业的问题,人生选择的问题,姜红芍虽然优秀,但也未必事事都能游刃有余,她仍然还要在一些事情上全力以赴,她又怎么还能这样经常回来看看?所以注定了这些她曾经的朋友,大家都会渐渐生疏和失去这种联系的。” 罗维沉默片刻,道,“包括那个程燃,也是一样的吧。” “相信现在傻子也能看出来,他和红芍之间关系其实更好一点,但具体好到那个程度,我不好猜测……这些没有意义了。哪怕红芍对他有一定的好感,甚至可以说喜欢了……但这些没用了。” 舒杰西摇着头,“红芍是注定会不断往上走的人,她的能力,让她可以不断向高处攀登,虽然我这么说有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她的家庭,也可能一直为她在前方铺好路。很多人和她有交集,但那也仅仅是交集罢了。是只能看着她一步步往上,直至没入云端的。” 舒杰西看着罗维,“对山海这群红芍以前的朋友们来说是这样,其实……对于我们这些和她在蓉城的朋友们来说,也未尝不是这样。也许有一天,你和我,或者我们中的一些人,也会像是今天的程燃,柳英他们一样,只能眼睁睁看着姜红芍走向更高的地方,而我们徒留在原地被抛下了。” 罗维点点头,“是这个理。” 他又叹了一口气,“我们家受过红芍家的恩惠,我从来就明白这个道理,其实对于她和她家,我是不敢高攀的。也不奢求真的可以一直驻留在她身边,哪怕不做什么,有的人只是和其成为朋友,也是很好的一件事。这样就足够了……” “如果有一天姜红芍也会像是和山海的这群朋友所做的这样和我道别,我可能会很感动的吧。因为至少我知道在她心里面,是留下一个印记了。” “我也一样,”舒杰西点点头,“真到那时,希望我也能坦然以对。” 对于两个人来说,姜红芍的那一抹伤感其实都看在了眼里,她回到山海,和以前朋友联系,走过曾经走过的学校林荫路和无数次上学放学的地方,是因为怀念,也未尝没有一些看一次就少一次的心思。 有的事情,是可能来不及讲道别,离别就悄然发生的。 舒杰西和罗维看着山海那一群人,又有点感同身受,仿佛看到了几年以后他们和姜红芍,也会面对这样的局面。 在短暂的静默后,罗维开口,“那个叫程燃的……” “其实到目前为止,我不讨厌他,反倒因为那副彗星图而佩服他了……他和姜红芍共同完成的绘图,可是得了第一,把朱旭都压下去了的啊。” “只是……可惜了。” ===== 报告一下,之前一直在《重燃》申请一个文化项目的资料,明天就要交。晚上资料做完才码的这一章,所以晚了点,修仙党胜利! 第四十章 同样的场景 大家去了初一中之后,又改道去了一高,一高和随便就能进入的初一中又不同了,大门紧闭,保安雄赳赳的朝着外间,进门的时候柳英说明了他们是这里的学生,带着朋友回校走走。 原则上来说毕学时间段哪怕是本校学生保安也不会放进去,这个时候恰好门口来了个教师,瘦瘦小小,好像是以前高二年级的,在罗维掏出蓉城十中的学生证之后,教师也就让保安放行了,还叮嘱柳英好好带着十中的同学参观参观。省内教育圈,提及十中,都有这种光环。 柳英和姚贝贝第一时间拉着人去张贴栏的橱窗下面,说,“红芍你知道吗,当时你们照片就在这里,我们都看到了,由衷为你高兴。不过现在换了张贴内容而已。” “是吗,那张照片上我好傻的。”姜红芍对此倒是笑了笑,其实在她看来可能还有些羞耻,那张照片未必拍的多好,而且还因为报纸到处传,旁人看来高大上,但当事人可能就不这么有趣了。 与这些细枝末节相比,姜红芍反倒是对第一高中很有兴趣,每个地方都希望转一转,就和大家参观园林,看操场教学楼,展现出浓烈的兴趣。 其实大家觉得一高也就那样,很多高中都大同小异,和十中没法比,论风光历史特色,十中哪样不比一中高大上,怎么姜红芍对一高展现出这么大的兴趣。 或许是因为如果她不转学的话,也就顺理成章读这个学校了,人对未曾经历过的事情,都带有好奇心,姜红芍可能也在想象如果她没有去十中,继续在山海升到第一高中,会是什么样子。 走到教学楼下,柳英就道,“这就是我们上课的楼了,我们的教室在三楼和四楼,其实和其他教学楼没啥区别,这个每次都最烦的地方还是不去了吧。” 姜红芍却转过头对程燃道,“我想上去看看。” 苏红豆几个人因为爬了一条的山,现在走累了,也就不跟着去了,在楼下等他们,姜红芍则和程燃一行拾步而上,到了走廊口,通过门牌看到了九班的教室门,姜红芍捉促道,“这就是传奇班级吗?” 柳英和姚贝贝不禁莞尔,姚贝贝瞪了程燃一眼,“现在你心里肯定很瑟吧!” 程燃微笑,“一般,一般。” 呛得姚贝贝好一阵无语,白了她一眼,赶忙给姜红芍告状,“红芍,我跟你说啊,现在程燃可是骄傲自满得狠了,觉得在一高已经很了不起了,哼哼,他要是在你们十中去,估计也就没什么脾气了。他这成绩,估计只能算中游!” 俞晓打抱不平,“姚贝贝你也太孤陋寡闻了,红芍的十中更大程度上是整体成绩拔尖,重本率很高……但是这不代表顶尖的就可以远远把其他学校的超越了,要知道在顶峰的那个水平上,就是容错率问题了,一两分的差距,有时候就可以拉下很多的名次,所以我觉得程燃成绩放在蓉城十中,也是不差的。” 姜红芍笑着看了程燃一眼,点点头,“嗯,还是不错的。” 仿佛得了姜红芍这个评价的是自己一样,俞晓一副扬眉吐气斜眼睨视姚贝贝。 姚贝贝则道,“考得试卷都不一样怎么能比……哼……”这两个人似乎永远争锋相对,怼个不休。 一切似乎都一如既往,姜红芍觉得真好,然后她侧头问程燃,“你的位子是哪一个?” 程燃指了指自己的座位。 姚贝贝还在和俞晓你来我往,“俞晓你腿没问题了吧,说老实话刚才是不是假摔的……故意不想爬山在下面茶馆喝茶偷懒,我告诉你噢#%!” 姚贝贝话断在半截,因为她看到姜红芍问明了程燃座位之后,径直走进了教室里,然后来到他的那个桌子面前……紧邻着那张桌坐了下来。 柳英目光颤动。 俞晓还出言纠正,“哎,那是我的桌子……” 但随即就适时沉默了。 阳光从教室的窗户投射进来,一道道光柱横亘在房间里,姜红芍就那么坐在那里,坐在程燃的邻座旁,仿佛融进了这段光阴中。 柳英和姚贝贝震动莫名的从旁注视着程燃。那一瞬间像是有很多话想问,心头有疯狂的八卦在汹涌奔流,但却不知从何说起。 片刻后姜红芍起身,头发在微风中散了散,出门来之后,看着用目光征询她的众人,对姚贝贝道,“我刚刚在想,要是我在的话,程燃是不是就不会这么嚣张了。” “太对了!”姚贝贝用力点头,这个解释她可以接受,“还是红芍你能让他明白天外有天,免得他一天到晚拽的二五八万似的!” 程燃故作不满,“欺负我这种小地方的人这么有成就感吗?” “有的,”姜红芍吐了吐舌头,“我也是小地方来的啊。” “那你就更应该登高望远,不要局限于一地一隅。”程燃摆出教训态度。 姜红芍露出虎牙,“望不了望不了……我的毛病就是爱一叶障目。” 程燃面无表情看向俞晓,“我是不是有个绰号叫一叶障目?” 俞晓下意识点点头,却冷不丁挨了姜红芍一掌。 这特么就委屈了,怎么回事,不打正主儿打一个捧哏的? 姜红芍挥了挥嫩葱五指,“对不起啊,程燃皮太厚,打不动。” 俞晓差点摔手上的矿泉水瓶子了……老子身板小脸皮薄就活该被火力输出是吧! 一群人打打笑笑,末了姜红芍又对众人歪了歪头,“谢谢你们带我来看一高,大家今天饿了吧,那要不,我们吃饭去?” 大家一并表示赞同。 柳英,姚贝贝一左一右挽着姜红芍,程燃走在侧面,时不时两人对上一眼,看到老姜朝他故意横眉冷对的神态,程燃笑了起来。 他又想到了刚才老姜在穿透教室的光斑中,坐在自己座位旁边的样子。 很有趣。 因为同样的场景。 他也想过。 ===== 第一更,今天还有哈。 第四十一章 许你一诺,约战来期 晚上的聚餐在一家三层楼的餐馆,位于环湖路,面朝湖泊,外观看上去很普通,房子比较老,外墙皮也有多处斑驳,和如今蓉城雨后春笋般出现的高档餐厅不同,山海市很多餐厅论装潢设计都相去甚远,但罗维苏红豆等人都不以为异,很多苍蝇馆子的饭菜也挺好吃,他们接连在山海吃过的几顿饭都耳目一新,现在已经是充满期待。 大家先一一进包间就坐,程燃落座之后,姜红芍坐在了他的右侧,而更右边的马可已经拉开了椅子,这让原本打算坐姜红芍位子的俞晓一声不吭绕了一个椅背坐在了程燃左侧。 这一下子就让罗维和舒杰西插不进来了,两人只好坐在边缘,以姜红芍为界,左侧坐着程燃和大院子弟,右侧则是马可苏红豆等十中同学,座次一时倒也并不尴尬。 随后上菜,剁椒鱼头,农家小炒肉,冰冻银耳汤,酸菜鱼……都是一道道并不繁复精细,却能天雷勾地火动人食欲的佳肴,这大概是在场蓉城过来的人对山海最大的认同了,吃的很爽口。 大家处在三楼的包间,正是可以俯瞰夜色降临,间或有灯光亮起的湖畔之地。 其实经过这一天的相处下来,众人之间的气氛都比较融洽了。 苏红豆和马可虽然对程燃是兴趣大增,但也不至于真的一面倒,马可反应过来自己看那幅文化墙的表现还是太夸张了一点,有时候性情所致,一时被带了节奏激动了,就如潮起潮伏,往往激动过后,还是会收敛几分,马可此时就是这样,毕竟自己是蓉城十中大都市来的,矜持不能丢啊。 对程燃的看法改变了,不过最多从原本长得好看的评价,变成长得好看还有一丢丢才华。 苏红豆的表现就好很多,对于程燃也是多于从旁默默观察,偶尔询问一下他对绘画的心得,也说起自己从小学画画,大多是提及当时的一些糗事。而且她对俞晓的态度,也不如先前那种懒得理睬了,有时候俞晓跟她说话,她也会对他回应打趣一下。 等到大家都稍微熟了过后,才知道原来最开始最为冷淡温婉的苏红豆,其实在这种饭桌上最是善谈,能惟妙惟肖的讲出自己的糗事,也能把一个个幽默段子信手拈来,譬如说“上次我去马可家看vcd碟片,结果她爸回来了,马可扭头唤了声爸爸,我转过头去,不知道当时脑子怎么宕机了,也喊了声爸爸……她爸后来绷着脸去的厨房,很想装作若无其事,但涨红的脸出卖了他……”弄得大家哈哈大笑。 有美食,又有能调节气氛的人,一时间场面欢声笑语不断。 少年人之间,再加上都是姜红芍的朋友,没有那么多防备,其实大家相处得久了,还是其乐融融的。 大家聊得很开怀,程燃挨着姜红芍,这个时候正是青春期最出脱的时候,老姜是越加出脱靓丽了,夜风透过洞开向湖泊的阳台掠进房间,只觉得心旷神怡,程燃以两个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这次回来,就只是带一群朋友过来玩?没有其他的?” 姜红芍看着厂间欢笑,目不斜视,唇角微扬,“考完试我出门回来的时候,从机场到回家的路上,当时突然看到一个人,身影很像你……” 程燃愣了一下,心想该不会正是好巧不巧他正在蓉城考试的时候吧? 这样都能撞见,是缘分太奇妙还是世界太小? 她这时候转过头,目视着程燃,“我那时候真以为是你了……下车拍了对方一下肩膀,结果认错了。原来认错人,还真的是很尴尬……那也算是我的糗事吧。” 她吐了吐舌头,没有继续说下去,但程燃心头却很是开朗。 其实姜红芍回山海,走熟悉的路,去熟悉的中学,坐在一高他的座位旁边,她淡淡的惆怅和伤感,程燃何尝没有看在眼里。当得到十中通知过后,程燃没有第一时间把这个事情告诉她,就是原本准备给她一个惊喜。 只要想像一下当时她转学离开山海时,面对自己说要来蓉城时候的那种礼貌而不失尴尬的敷衍笑容,程燃就有些牙痒痒,所以总觉得到时候真的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杀到她面前,看到她的表情一定会很精彩。 出于这个恶趣味的想法,他也就一直没有告诉她。 原本程然还打算一直隐瞒下去,但见过了老姜今天的一举一动和心思过后,他又突然有一种念头,很想直接告诉她真实情况。 就在他心念一动正欲开口的时候,饭桌上正说到一件吸引大家的事情,其他人的声音就小了下去,罗维的声音就拔高成了此间唯一的声响。 “转学考试是最难的……十中每年有应届生的自主招生,那是可以堂堂正正考的,这是教育局规定的,每年好像从省内其他市县录取五十个名额,五十个啊,来考试的就是三四千人!最起码都是60:1的招收率,所以每次自主招生的时候,外面的街道都水泄不通,有时候报纸一报道,小高考小高考,就这么传开了。” “但这还不算什么,这些都是教育局给的政策,虽然限制招生,但最起码是有政策渠道的。而另一个转学考试就不一样了,这是灰色地带,我听我在教育系统的姑妈说的,自主招生后面,十中这类超级中学会招转学生,但招转学生,是为了十中的顶尖生源,违反教育局的规定,向省内要顶尖学生的!这是灰色地带,要让十中这样给你开后门,那你自己就必须极其厉害!” “据说近几年能通过转学考是进来的,一年估计也没几个人吧。但偏偏还是有很多人不相信锅儿是铁打的,不自量力……就说这次转学考试吧,好像有一百多个人来参加”罗维以一种说内幕消息的表情睨着眉毛,“真正招收了几个?这个事蓉城那边都传开了,据说这次就三个人!” 柳英和姚贝贝是听得入了神,想象着这个情况,姚贝贝道,“真的这么难吗?” 柳英母亲好歹是山海教育局的,对此略有耳闻,就对姚贝贝点点头,“难!据说出题的都是变态,拿着国务院津贴,出竞赛题的那些特级教师出题,你说难不难。毕竟这个转学考试,十中开这个口子,而且只考理科,你说为什么?就是为了招收到一些能够帮十中拿荣誉参加竞赛的学生的!我们单位里不是有个叫孙兵的吗,当年他爸想让进十中,参加了这个考试,结果撞了墙,这下没了心气,老老实实回来读书的,单位里,大部分人都知道这个事!” 罗维点点头,“那是!这个考试之难,可不是什么人都能来的,一般学校名列前茅的还真不够格,来考了就知道差距了。所以每次通过这个转学考试进十中来的,大家看他们就跟大熊猫一样!” 整个过程中,俞晓也是默默地听着,偶尔朝程燃看来一眼,无奈的笑一笑,那笑容就跟当年两人一起在考试时打了败仗互相安慰的苦笑如出一辙。 然后大家也就是感慨转学考试的难考难进了。 程燃袖子被扯了扯,他转过头,看到姜红芍正盯着他,轻声道,“其实也没这么夸张,十中也有很多成绩不太好的学生……不要听外面怎么吹嘘十中的了不起,其实和其他高中最大的差别只是学习整体风气的问题吧……所以只要努力上进,在山海一高还是在蓉城十中其实没有任何区别。下个学期,我向你约战……” “约战什么鬼?” 姜红芍冲他眨了眨眼,像是约定一个小秘密,“可不要被我甩太远噢……嗯?” 艾玛…… 老姜这一副让人牙痒痒的模样。 真是不得不让人欲言又止啊! ===== 第二更,飘不飘逸! 第四十二章 好想打死你 这场晚餐吃到最后,大家更多的是畅想未来,苏红豆说自己很佩服传奇女记者法拉奇,这个出身于一战后意大利佛罗伦萨一个斗士家庭的女子,亲历二战,采访过包括邓公在内的六十个国家精英政要,参与过那些历史上激荡人心的大事件。 所谓采访,其实是类似于轰炸般的盘问和咄咄逼人的交锋,甚至有时候更是针砭挑衅讽刺的攻击和战斗,她令基辛格尴尬,令卡扎菲失言,令以色列强人沙龙狂怒,她曾说过著名的言论是:“我发现这些掌权者并不是出类拔萃的人,决定我们命运的人,并不比我们优秀,并不比我们聪明,也并不比我们强大和理智,充其量只比我们有胆量有野心。” 苏红豆就感叹,“也只有她敢这么说,虽然有人说她的那些报道本身就制造了狭隘和偏见,但有时候我也希望能成为这么一个记者,能够参与到很多风云事件中去,能够多睁眼看世界。” 舒杰西就点点头,“确实是很传奇的女记者。只不过睁眼看世界不一定要当记者,有钱也行啊。我倒是倾向于那些建筑设计的东西,我爸从小就跟我说和人事打交道都很麻烦,所以我以后打算和建筑打交道,我钦佩的是贝聿铭,香港中银大厦和卢浮宫改造金字塔简直是杰作,凭这一出就能让他这个华人建筑师跻身世界建筑大家的行列,要是我以后从事这一行,有朝一日能够自己设计一座标志性建筑,那就功成名就了。” 罗维道,“你不是打算去国外读建筑吗,走这条路,应该不难。话说是去悉尼科技还是明尼苏达大学?” “还是去美利坚吧,论建筑学美利坚风气和环境最好。就是不知道能不能被录取上……”他其实是属于比较焦虑的,论家境,家里只能说是中产,能供他在海外读书,但和很多十中人瞄准顶尖的那些顶端大学不同,他选择面大概也就是三梯队的大学,要是碰碰运气,或许能撞进第二梯队里面,他父亲说了,真那个时候,就带他回广东老宅,给列祖列宗上香。 看上去身子瘦弱性格温婉从小学画画的苏红豆想成为记者,看似内敛的舒杰西想走建筑这一行,罗维则想成为比尔盖茨,这个梦想一说就遭到了嘲笑,这大概是十个人中五个人的梦想,对此俞晓也表示了附议。 马可则是随口说想成为歌星,这个时候苏红豆就补充,马可可是十中一个乐队的主唱,实力唱将啊。 一说到这里的时候,在场的伏龙大院小伙伴们同时朝程燃看来,柳英说起了山海音乐节出名的秦西榛是一中的音乐老师,当时她在山海音乐节最后一场演出,他们还到现场帮了忙的。大家都有一种很神奇的感觉。 柳英想当医生,姚贝贝想未来有自己的店铺,轮到程燃的时候,程燃想了想,说,“以前小时候,我就想当飞行员。” 这倒是他以前质朴的梦想,当然,重生以后,他觉得自己未必能成为什么名人,也不追求名留青史,可是只要把以前过不好的这一生过好,似乎比什么都强。 姜红芍浅笑道,“梦想追逐天空的孩子,应该运气都不会太差。” 后来大家问起姜红芍,她想了想说,“想成为自己。” 成为自己,简简单单,但却又似乎不简单。 饭局就这样结束了,姜红芍回政府大院,她十中这些同学也住在政府的招待宾馆里面,大家约了明天的日程后,在门口分别。 回伏龙公司的时候,柳英和姚贝贝都显得有些受了冲击。他们处于山海,即便在市一中里面,似乎也算是眼界开阔的了,但好像和蓉城十中的这些人一比较,就相形见绌。比如苏红豆洋洋洒洒说起法拉奇,见识见闻,连他们也生出了几分想要做那种风云人物的激荡心情。 又像是舒杰西,这开学才高二,就开始考虑准备去国外读大学,虽然成绩各方面申请不到最顶尖的学校,但人有这样的条件,有这样的出口,甚至所处层次和眼界,都超脱很多还懵懵懂懂的同龄人。 而且据他们的口中透露,他们这群人其实在十中并不算什么,只能算是普普通通中游,十中有两个专门出国的班级,那些人成天做的事情,旁人看来都几乎是两个世界。 又比如一些和姜红芍齐名的人物,一个个看似学霸各种风云,也别以为人家就是靠拼命死读书读出来的,实际上人家玩起来的时候高端得超过普通人想象。 也不要以为是家境贫寒只有一条路唯拼命读书上进,有的人可能家里位居高位,有的父母也可能是上市公司老总……真正家庭贫寒的天才有没有?有,但想要依靠单打独斗的个人天资际遇出人头地,和拥有予取予求强大教育资源平台系统精心培育起来的人之间,不用说都知道哪个基本面数量更多。 还真是不由得让人感慨,人与人后天际遇所导致的差距,有时候真如天堑鸿沟。 俞晓一拍脑袋,“我明白了……其实大家最后问姜红芍的时候,她说她想成为自己,其实何尝不是在跟我们说呢……不要管那些人如何如何……其实做自己,最是独一无二。” 程燃点点头,“每个人各有际遇,也有你自己最擅长的东西,只要不停持续向认准的方向上前进,终究会在一个领域有所成绩,凡是最怕认真,脚踏实地耕耘,就会有所回报,相信我们中有的人没准多年以后,也会成为别人眼里的偶像,说你你如何如何了不得呢?” 柳英如梦初醒,“原来姜红芍是这个意思!” 姚贝贝笑道,“到时候我就去找你看病,叫你一声柳医生!” 柳英对姚贝贝打趣道,“那我是不是该叫你一声姚总!” 两人咯咯笑起,柳英道,“那俞晓呢?俞晓你也可以做个老板啊,大腹便便,拿着大哥大那种,就叫你一声余老板!” 姚贝贝看向程燃,“要是程燃的话,看这个趋势,那就只能说别人口中……伏龙老总的儿子了!” 程燃失笑道,“就这么不看好我?” 姚贝贝伸出食指翻了翻下眼皮,做了个鬼脸。 这几个大院子弟,原本因为看到和他人差距的焦虑,又好像因为姜红芍一番话,又多了些释然和动力。 …… 接下来几天里,大家又在一起去了几个景点,吃了不少本地美食。他们在湖泊中划船,在山林踏青,一晃眼,这群蓉城十中来的小伙伴似乎也要返程了。 返程前一天晚上,大家找了个水吧吹凉风喝冷饮,这几天大家到后来都很是熟稔了,临到要走,还是多了几分不舍的情绪。 这个水吧位于靠河的草坪上面,程燃和姜红芍单独散步来到树下,其实程燃还依然对他们爬骊山时牵姜红芍手时的那种极细腻的美妙手感记忆犹新。 只是随姜红芍一起的蓉城十中伙伴简直是没再给他这样的机会,这个时候两人散步,一棵树遮挡了草坪水吧那里一群人视线,程燃就伸手去够了一下姜红芍的手,却正好那个时候她抬手挽鬓发,只有小指和程燃的手贴滑了过去。 姜红芍愣了一下,随后反应过来程燃的意图,但最后是意味深长的瞄了他一眼,搞得程燃很是有些进退维谷。 最后时间指向了十点,姜红芍的手机上面李靖平也在催了,大家打道回府,大部队一起踱步到了伏龙公司外。 姜红芍一行说什么都先送程燃他们回去。其他人道别的时候,姜红芍来到程燃侧面,程燃冷不丁的感觉到自己的手被她拉住,轻轻握了握,然后收回去,待得程燃再看的时候,姜红芍兀自回到了他们那一群人里,笑吟吟的看着他。 脸红红的。 程燃心口像是猫抓了一下,觉得今天晚上可能又要入睡辗转稍迟了。 第二天有专门的车送姜红芍一行去机场,约好了他们车路过伏龙公司大门,程燃一行在门口跟他们道别。 来的车是三辆,都是越野车,车里面不仅有蓉城十中这些学生,还有他们的父母,当然他们还接到了和他们一起来山海,去了另一个较近的市探亲,临走时和他们汇合叫的一个女生。女生因为全程都没有和姜红芍山海这边的朋友接触,所以也就没有下车了。 大家在一起互相留了联系方式,说着空了还来玩。 苏红豆也对柳英他们道,“来蓉城了也找我们啊。” 俞晓咧嘴笑了笑,“我能来找你不?” 苏红豆瞥了他一眼,“管几顿吃的还行。” 马可适时在旁边起哄,“管住就住她家厕所!”苏红豆追打,引发了一阵笑声。 姜红芍则站在晨光里,她今天穿着短裤,笔直的长腿踩着一双运动鞋,上身是一件红色开衫,明艳而不可方物。 其他人互留电话的时候,两人得到了个单独说话的机会,姜红芍眼神柔和道,“高二学业会紧张一点,不过我会找机会回来的,一定比上一年多。” “你这是……探望家属吗?”程燃笑道。 “你想啥呢!”姜红芍白了他一眼,不过似乎这种时候也没必要跟他计较了,“胡说八道的。” 程燃一想到自己在蓉城十中天降时的那一刻,此时就觉得憋着也很想笑,但外表还是要若无其事道,“那就再见吧……明年见?” “……我会争取多回来的,也许,不用等到明年……” 怪责的看了他一眼,姜红芍转身走回开车门上了车。 大家通过车窗挥手道别,然后车开走,程燃却很不厚道的朝着姜红芍那辆车背影微笑,“开学见。” 他还想到那天姜红芍为了刺激或者说鞭策,说是要“考试相互约战”的约定。 其实那个时候程燃很想告诉她,这个世界上有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想象一下当老姜一无所知,自己骤然杀到她面前的时候,对于她那种一切都希望尽在掌握的性格来说,该是何等的震惊。 这种一切尽在自己掌控的感觉,真是贼好啊! …… 登机过后,姜红芍和曹丽雯坐一起。 其实今天他们十中伙伴的大部分从一开始就发觉了,姜红芍今天一早就穿了很靓丽的新衣服,对于女孩来说,穿的很漂亮一般心情会很好,但姜红芍其实情绪并不高。 大概山海承载了她很多记忆,这个时候又要离开,她心情又会好到哪里去? 所以大家都没有打扰她,只是罗维和舒杰西对视一眼,都感觉姜红芍终究要和那个人分离而松了一口气。 倒是后面和大家汇合的曹丽雯,似乎一直有什么事耿耿于怀。 最后她还是确定了,她坐在靠窗的最里面,这个时候转过头来问姜红芍,“红芍啊……今天跟你道别那个男生,是你以前的同学?” 把戴着的眼罩取了下来,姜红芍歪头看着曹丽雯,“怎么了?” “我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啊……我怎么记得在放假的时候,我们英语社回学校彩排,当时我看到一个男生在你照片下面打望,还以为是准备偷你照片的……那个男的,和他长得——好像啊……其实我可以说肯定了,就是他。根本忘不了他那个笑容!” 姜红芍问,“那是什么时候的事情?” 曹丽雯道,“具体时间不是很清楚,七月六号还是七号?那天十中有场对外的招生考试,我想起来了,是十中的转学招生考试!当时没想那么多,还以为是一个学校的!” 然后曹丽雯看到姜红芍看着窗外发呆……很长时间后,她突然展露出一个炫目的笑容。 “原来……是这样啊。” “怎么办……好想回去打死你。” 第四十三章 呵呵 抵达蓉城后,姜红芍就和苏红豆等人分别,早在下飞机的时候,她就给母亲打了个电话,姜母应该是在单位,来接姜红芍的是她母亲的朋友,叫做陈慧妍。 到了候机厅,姜红芍就看到了一头短发紫色职业套装的干练女性,陈慧妍冲姜红芍挥手,想要帮姜红芍拿行李,姜红芍却摆了摆手,“谢谢陈阿姨,我自己拿。”陈慧妍抿嘴点头,“成。” 出了门来,直接上了她停在外面的银色奔驰车里。 “红芍,去爸爸那里有没有受苦啊……你爸连自己都照顾不好,你回去了又给他做苦力了是吧,今天阿姨等你妈下班,和她聊聊人生和女人间的话题,怎么样,要不要加入?” 姜红芍道,“你们聊啊,不打扰你们的私人时间。”姜红芍知道陈慧妍是自己母亲少有的亲近友人,两人以前都是中国人民大学的校友,那个时候就是好朋友,出来后各有际遇,陈慧妍在蓉城从贸易和餐饮做起,后面现在切入地产市场,目前是蓉城金河地产的董事,副总裁,去年因为操盘高端住宅“锦绣园”,倡导将中国传统的建筑文化与西方先进的建筑理念融为一体而一炮打响,迅速走红。 蓉城最早一批二十家房地产公司是1988年创立,进入二十世纪末期,开始逐一发力,争先恐后布局,而陈慧妍的操盘项目一力将金河地产的名声打遍了蓉城,这个年代谁都听说过那句脍炙人口的广告词,“开奔驰车,住锦绣园。”,而作为铸造了这一高端楼盘精品的金河地产无人不知,成为本土一流地产集团。 此时谁都不知道这位人前强势的女董事,在姜红芍这位故人之女面前,流露出这幅居家亲和模样。 “今天我去你家给你弄好吃的,哎哟,就怕你口味给养刁了,以后没了陈阿姨的手艺,食不甘味。” 姜红芍笑道,“陈阿姨你国家二级厨师的手艺,还真有可能噢。” “那是以前开餐馆的时候的事了,现在手艺也回潮了。干脆陈阿姨把这一套手艺教给你,以后要是你妈择婿,至少满足自己女儿口味这一点,你自己就能办到了,少一个苛刻的条件啊!否则以你妈的脾性,你未来那位可是麻烦大了去了噢!” 姜红芍:“……” 陈慧妍又笑道,“哎哟,真是一点不外露,那只好直接问了,有没有了?” “没有啊。”姜红芍笑起来。 陈慧妍眯着眼看她,最后自忖阅人无数的她也不由得摇摇头,“真是的,你妈老狐狸,你是小狐狸,都是两个看不透的主儿。” 姜红芍莞尔,“那是真没有呢……所以不是看不透。” 陈慧妍抿嘴道,“行啦,你陈阿姨啊,拿你们娘俩都没办法,连你都忽悠不到,陷阱不咬钩的。” 姜红芍忽然道,“陈阿姨,你知道我们学校招生部主任的电话吗,我其他地方的朋友想咨询一下十中的招生政策。” 陈慧妍想了想,道,“招生办的不知道,你们校长副校长我倒有电话,这样吧,我回去给你们副校长说一下,让她打个招呼,你直接跟招生办主任联系吧。” 姜红芍点点头。 回到家,陈慧妍帮姜红芍联系了招生办就做饭去了,如果姜红芍母亲晚点下班,她有时会来照顾姜红芍,然后和姜母聚一下,聊聊天,倒成了两个女人固定的生活方式。 等到陈慧妍进了厨房,姜红芍拿着那张纸条,走回了自己房间,拿着无绳电话,侧坐在自己床边。 其实最早让她发觉有所异常,是分开后程燃那句似是而非的“明年见”。一个真正想见面的人,不会故意说出这种拖长了时间的会面日期的。 再通过了曹丽雯的“证词”后,很大可能,是程燃已经早有安排和准备。 而这一切猜想至于是否属实,那就只有等到调查结束后才会浮出真相了。 于是姜红芍依据那自陈慧妍从十中副校长口中要到的招生办主任张平的电话,她拨打了过去。 她的手指竟然轻微有些颤抖,因为这个猜想很是有些匪夷所思,就像是曾经她在无比真实的梦里面,梦到自己长了翅膀翱翔,却突然醒转过来面对天花板,胸腔里满是那种瞬失了自由的空落。 她怕这次又是踩了个空。 没有到最后调查出结论的时候,一切都不会坐实。哪怕梦再真实,也只是一个醒来就破灭的泡沫,如同一个世界的幻灭。 所以没有人知道这段四十分钟落地的飞行旅程然后到随着陈慧妍回到家里的这段时间,她是如何的度秒如年,偏偏还不能在陈慧妍这个精明的女子面前表露出任何端倪。 姜红芍接通了之后,道,“你好,是张主任吗?” 电话那头早有所准备而热情回应。 姜红芍道,“是,我是姜红芍……谢谢。有件事我想向你确认一下,这次十中招收高二转校生的事宜,招收了多少人呢……” “噢,那么少啊……那肯定很难考入吧,这几个学生的名字你都知道吗?” “是这样的,我有个朋友说是也想考进来,不知道考没考上……” “好,好的,我知道了。谢谢你。” 等到电话里面最终确认之后。 床榻传来咚!一声响。 她一个平板侧拍砸在了床铺上,然后“吖……”得伸出手抓过了布熊,头埋进了布偶熊软绵绵的肚皮里。 大概是有些气闷,她又探手支撑起面颊,青丝披散,盖住了她的鼻梁和半个侧脸,但掩不住露在外黑曜石一样的明媚眼珠,嘴角忍不住的上扬起来。 “呵。” “开学见了。” “程……陈世美。” 本人郑重承诺今天只有一更,并不负责任设想明天多更点。 第四十四章 在最好的时候留住 “少年,你太天真了!” 从门口那家“英特尔”的走出,夕阳的光线中,程燃对俞晓如是说。 俞晓也是颇为垂头丧气,战略游戏星际出来后,俞晓原本憋足了劲,学了各种招式,准备让程燃见识自己的手段。 自高中以后,两人这样经常去的情况,也就越来越少,当然程燃在成绩上一骑绝尘,下半学期的时候还打算冲刺蓉城十中的转学考试,平时间反正俞晓倒是鲜有再看到程燃出没的时候了。 于是俞晓一门心,吃饭,high三天!” …… 赵青从未想过厄运会降临到自己的头上,透过重症监护室的大门,看到自己躺在病床上七岁大的孩子,心如刀绞。 孩子是突然晕倒的,做了核磁共振,ct,腰椎穿刺之后,在山海第一人民医院确诊为长qt综合症与室性心动过速,现在出具的医疗意见是必须植入心脏起搏器,而且目前没有国产的代用件,只能使用目前最好的进口器材,而且这器材和技术省内目前只有蓉城华西医院具有,整个手术费用预计在二十万。 二十万。 这是什么概念,连一套房子都才七八万的这个年代,二十万足以压垮一个家庭。 赵青东拼西凑,从不愿意求人的他找烦了亲戚,前期凑的几万块钱,也是距离这个数目也是杯水车薪…… 一看到全身插着管子,在病床上看着自己的儿子,看到他望着自己就像是望着他生命全部希望的样子,赵青知道自己不能退。他这个人平时在单位里从不求人,也不愿意给他人添麻烦,当走投无路的时候,他决定找到老总程飞扬,希望得到帮助。 然而就在他打定主意,翻起通讯簿,准备给副总田丰打电话的时候,他看到了一个怎么也不会想到出现在医院里的人。 “程燃……你怎么来了?” 站在赵青面前的是目前伏龙上下都知道的那个少东家。当然,赵青和程燃是很熟的。他二十多岁就来了华通公司,一直在单位干了近十年,程燃小的时候,他还把他抱起来搁自己脖子上,有时候还帮出差忙碌的程飞扬看管程燃,带着他去坐游乐场的旋转滑梯,可以说是看着他长大的。 “我听说了小石头的事情,所以过来看看……” 小石头就是赵越航,赵青的儿子。在单位里晕倒的事情很多人都有所耳闻,因此也有些同事过来看了,都给了些礼钱,但只有赵青自己清楚,自己孩子得的是怎样的病,需要的是多么大的一个钱口子。 如今程燃来了,程燃可以直接联系到他的父亲。赵青倒略有些欣喜,他迟疑道道,“程燃,赵叔叔有个事情,不知道是不是可以麻烦你……” “是不是小石头要用钱,你想找我爸,让公司帮忙?” “是的,小石头这手术费用是很大一笔,等着转院用钱,我可以预支我的薪水,一部分一部分还。” “赵叔叔,我知道你的情况,你老家父母也是病痛缠身,江阿姨和你两人的工资,也是要供他们看病吧……本身就很困难了。” “那又怎么样?病总要治啊,没有钱,砸锅卖铁,卖血,也要把小石头救回来的……你没到时候不明白,相信如果今天病床上的是你,你爸也会像我这样的。”赵青眼里全是红丝。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还可以发起公司募捐啊,难道不比你每个月抵扣微薄的工资强?小石头治好了还要读书,一家老小还有各种费用开支,要是以后你们只剩基本生活了,是经不起任何冲击的。” “谢谢,赵叔叔不需要,我知道捐款的确可以帮人燃眉之急,但我接受不了,我有手有脚,又是个大男人,就这么点事要大家捐款,总有一种把自己儿子的命交给大家的意思……我是小石头的父亲,自己的儿子,我自己可以救。哪怕苦点累点,以前的补习班,取消了就取消了,有什么兴趣爱好,就自学,还能正常读书上学就可以了。不怪父母没办法给他提供好的条件,天底下哪个父母不想给孩子最好的,不是不给而是不能,这就是命。我赵青贫苦出身,父母供我出大山,本来就是贱命,小石头也贱命一条,也就得认命。” “能活着就很好了。” 这番话说的,程燃五内翻腾。 他又想起赵青曾经把自己放在脖子上,带自己到处去玩,哪怕自己调皮捣蛋,他也是很有耐心的情形,他曾经说过,要是自己以后生了个儿子,也把他带成他程燃这样,他对孩子的那种亲和和喜爱,是真喜欢。 程燃知道,上一世,赵青的儿子小石头好像就是因为缺钱没能救回来,那时候华通公司垮台,人人自身难保,小石头得了重病,赵青根本凑不够钱,后来孩子夭折了,对他打击也很大。 据说赵青后来凭借自己的能力,闯出了一番名头,他本身是极有能力的人。但这个世界就是这样,哪怕你未来什么都能得到,什么都不缺。 但在你弱小得还无法挽留很多事物的时候,生命中有些东西在那时失去远离了,那就永远的逝去了。 程燃拿出了一个存折,递在了赵青手上。 赵青疑惑翻开,看到上面三十万数额的时候,面容无比震惊。 “这种事情就不用惊动我爸了,我这里有钱,当然是借的,你就不用走伏龙预支薪水的系统了,流程长又慢,这笔钱可以慢慢还,说不得以后还需要赵青叔叔帮我办事,所以你倒是不必担心还不了人情……” 在赵青已经是满眼颤动,似乎用重新认识的表情打量这个自己从小看到大程燃的时候,他继续道,“放心,我自己在做桌游生意,钱就是这里面出的,等你把小石头安排好后,我带你去看看……我要离开山海,有些方面还需要你盯一下。” = 不负责任的说这是第一更。 第四十五章 在最好的年华道别 上 程燃户头上存款那一栏的人民币标志后面印刷着1276543。 这个还在增长中的阿拉伯数字乍一看上去在这个年代对于普通家庭,也是丰厚了。 对于这个很多人可能一辈子可能也挣不到的数目,现阶段可以干什么? 在最好的地段买上几套房子,坐等未来房地产爆发的时候,成为寓公噌噌噌升值,或者买辆豪车享受驾驶的乐趣,只要他愿意,买几辆车都行。 但是那几十万的房子和豪车,都不如眼下此刻,买下一条命。 程燃不是圣人,哪怕人皆有恻隐之心,在力所能及的时候,他也会对世间之不幸予以一定的资助,那也只会是不会影响到他本身生活的一小部分给予。眼下他给出的是三十万,对于任何一个此时的普通人来说,都会是惊世骇俗的一件事。 他会给赵青资助,一来是因为赵青的确是一个他前世的记忆点,他知道这个从大山里走出的倔强男人,为了挽救自己的儿子,膝盖埋入过泥沼中,头低到过尘埃里,经历过那些绝望而无法挽留的事物,又能从一无所有中崛起。 这一世,在自己有能力的时候,他总觉得他不该有那样的结果,那个经常会在单位里脆生生唤他“程哥儿!程哥儿!”的小石头也不该就这样结束生命。 其次,赵青这个人非常有能力,他现在是做一些副总经理助理的职务,可以说是全能型人才,程燃觉得自己需要这么一个人的存在,好在自己没有办法出面的时候,用以作为桥梁。毕竟,他的生活重点不是那些琐碎的条条款款。 在他有能力的时候,程燃不希望因为自己什么都没有做而以至于未来后悔。 赵青先让自己家人先跟着小石头转院,他则和程燃去了红旗印刷厂,去亲眼看到了车间里印刷的那一幅幅桌游样版,他们走的时候刚好有物流公司的车辆到厂子里来装货。程燃又带赵青看了附近学校的一些分销点,最后给他看了签下的那些合同。 赵青才郑而重之的将程燃那笔存折收好放入衬衣最里面的衣兜里,然后写下了一张今借到程燃三十万元的借据。其实程燃转手撕了也可以,但他知道那样赵青一定不会收下存折。 若不是真的看到了程燃的这些,他也是不会收这笔钱的。 当然,程燃也提出了让他对此保密的要求,正如他没有把这笔生意的细节给他父母展示一样,父母知道他在用绘画天分搞桌游,但仅限于小打小闹,没想到桌游这么赚。 而一旦这里面过高的收益被他们知晓,又会反倒引发担心,担心他一头撞进金钱漩涡里,担心他至学生的身份不顾本末倒置,担心这样担心那样,这些跟赵青说了过后,他才表示理解。也第一次以独立的成人来看待程燃,因此这更像是两个男人的约定。 赵青在得到这些他需要得到的信息之后,连夜揣着借程燃的钱乘火车赶赴蓉城,参与到小石头的救治之中。 一口气花了三十万,户头存款稍微刷新一下就变成了976543,程燃却没有任何心痛的感觉,反倒有一种这笔钱拿的前所未有的值的畅快感。 也就是很快的时间里,程燃考上了蓉城十中的消息,也就通过俞晓的口在大院里不胫而走了。 最早先进行确认的反倒是通过他妈妈徐兰那边,柳英的母亲张英直接一个电话就打到了家里找了徐兰,她本身就是教育系统的,所以知道蓉城十中意味着什么。当然事情从俞晓那边说出来,谁都第一反应是开玩笑,柳英父亲柳军还酸溜溜诋毁了几句,但张英通过徐兰确认后,情况就爆了。 柳军呆愣在原地,他还记得接触过一个供货商大客户,那大老板在山海做生意,但孩子却送往蓉城了,就读蓉城十九中的分部,这已经到处被恭维的人当一件他的个人勋章般摆台面上表彰了,大多是突出他持家有道的良好家风,那大老板一般这个时候都是谦虚的摆摆手,说蓉城十中进不去,也就只能退而求其次了。 知道分量的张英还专程下了楼去了程燃家,大概几年没有登过门的张英居然因此上了门来,那副模样,看程燃简直就是稀罕得很。倒也不是有什么打算,纯粹就是看大熊猫一样的观摩一下能够进蓉城十中的学生。 而姚贝贝家里,姚贝贝是被父母毫不留情的拿来比较宣泄了一番,说程燃成绩都能突然反转,你怎么一直就没有长进,你姚贝贝是猪啊!猪都喂聪明了,你还这么笨。 然后是谢东家知道了,张鑫家知道了,大院子里面,关于程燃考进十中的消息,广为人知。这简直比程燃在山海一高名列前茅还要更受人关注和引发议论。 最重要的是,大家都知道了伏龙总部会逐渐搬往蓉城,好像程燃也就这么要走了。 而也就在这样的情形下,在外旅游,又去蓉城亲戚家住了大半个月的杨夏,返回了山海。 杨夏返回前一天就挨着给大院的朋友打电话,说自己回来给他们带了礼物,请大家吃饭啊。晚上的火车,明天一早到。 但给柳英打电话,好像兴致不高,给姚贝贝打电话,姚贝贝也是藏有心事,杨夏以为这是好久没见正常的,倒也不以为然,最后姚贝贝欲言又止,然后才道,“你回来再说吧。” 杨夏觉得古古怪怪的,但毕竟是在亲戚家里打的临时电话,没可能和小伙伴煲长时间电话粥,晚上和父母回程,火车翻山越岭。 路过绿油油的麦田,群山,看得到老式工业厂区的吊臂在夕阳下矗立,看到输电塔巨人般延伸进峡谷之中。天线切割了天空。 山海和蓉城,相隔的就是这么遥远的距离。那座小城市繁华不及蓉城,热闹不及蓉城,时光流淌的速度,好像也比蓉城慢很多。 杨夏偶尔又会想到那个少年,好像那座城住着那么一个人,流年都会清澈起来。 ==== 第二更!不是我良心发现……是特么发现月底要交稿了! 第四十五章 在最好的年华道别 下 杨夏一家早晨回到家,出门了大半个月,首先就是先收拾房子打扫卫生,好在其实在出门前杨夏母亲肖云就收拾过了,回来大多也就是抹灰拖地之类,没多久就做完了。 杨夏给朋友们带了礼物,说是约了然后出门了。杨夏父亲杨跃文给自己泡了杯茶,悠闲的坐在靠椅上,觉得此趟旅行,很有收获。 他们家族有不少亲戚在蓉城,每到假期他会把杨夏送到蓉城奶奶家去,其实也是希望她多在蓉城的环境中接触接触。 这个暑假里,他们先去了京城,又去了沪城旅游,最后才回的蓉城,参观了包括北大,同济,川大等几所大学,一方面是提前给杨夏心里做个铺垫,看看好的大学是什么样子,高中还剩下两年,努力的目标,现在要开始确立了。 都说穷养儿子富教女,杨跃文觉得这次去蓉城,杨夏耳濡目染,也算见识了很多,舅舅买了新车,一辆黑色的帕萨特,说是全办下来二十多万人民币,带他们去吃晚餐,华灯初上,那漆水极其漂亮。 他们蓉城的亲戚这些,做生意的翘楚,除了她舅舅之外还有个堂叔,家里常添些古董,最近才购置了一张玉石桌子,几万块钱,让如今一般职工家庭只能咋舌。 杨夏奶奶以前是文化局退下来的,对后代有所庇荫,几个子孙都不错,可惜他杨跃文当年来了山海参加工作,隔得远了,有些余荫就没有享受到,这是让他有时候感慨的,总是想要是在蓉城,有那样的机会和资源,恐怕已经是家族里面最拔尖的了,至少也不会比那个罗臣差。 罗臣的父亲和杨夏奶奶以前是一个系统的,两家人关系不错,罗臣八零年代发迹,此时已经有好几处物业,家里面小独栋别墅住着,豪车开着,相比起来,他们杨家这边的成就,就弱得多了。 至少杨夏那个眼高于顶的舅舅,还有那位从来看上去气定神闲的堂叔,对罗家的那个罗臣,都得恭恭敬敬称一声罗大哥,生意或外面遇到什么难处理的事,都找过罗臣帮忙解决,有时候说起对方的能力手段,自己语气都会弱三分。 这次罗臣对他们到蓉城倒是颇为热情,两家人吃过几次饭,每一次有罗臣到的时候,他们家族那边就显得非常郑重其事。说到底,杨家在蓉城这边很多事都有罗家在帮衬,而罗臣对他们的热情,其实醉翁之意,就是在于多制造他儿子罗志先和杨夏的相处机会。 罗志先的各方面优秀在他们蓉城那个大圈子是出了名的,到哪都是满誉的赞叹,人也帅气俊朗。他母亲蒋瑛更是有点“钦定”杨夏是自己媳妇儿的意思。而且多半罗臣对他们表露的热情和这些请客拉近彼此距离之类的动作,都是蒋瑛在背后推波助澜。 甚至蒋瑛还暗示过了,要真的两家定下了那种关系,未来他们可以直接帮杨夏安排,她是想要选择呆在国内还是和罗志先一起出国,罗家都可以铺路。 罗家有这样的想法,他们杨家这边哪还不是争先恐后来当说客,家族里最突出的两个人,杨夏的舅舅和堂叔,把她简直当宝贝疙瘩,亲闺女都没那么亲。 当然,不用说,杨跃文这个人心气高傲,自忖如果当初留蓉城,论势力不比罗臣差,倒也没有自己家那些亲戚对罗臣的卑躬屈膝,但面对罗家的示好,他还是很有几分虚荣的。 有时候他也会结合自身相比较,想到去蓉城,看到罗臣在很多酒桌场合上面,被人恭敬着的那种样子,不由得感慨,有时候一个平台和环境,真的可以让你眼界和接触的事物都大不一样。 就好像这单位大院里面的孩子,和人家罗家那种大户培养出来的孩子就是没法比。 但也不能就这么回应罗家那边,本来门不当户不对,要是显出他们家急切,未来男方恐怕还得看轻自己家女儿,另一方面,打铁还需自身硬,杨跃文也不就是看准了他们罗家了,杨夏还是得好好培养的,她现在成绩不错,班上前五,年级上也能排进三十到五十之间,未来再加把劲,瞄准985大学,那这个资本,自家女儿到时候也是不差的。 就在杨跃文总结这趟旅途收获的时候,外面串门的自家老婆肖云撞门就进来了,杨跃文一皱眉,从来娴静温和的肖云这个时候则显得冒失,面容满是震愕,“老杨,听说赵青家那个小石头住院了,心脏有问题,说是要安装起搏器……嗨,人都转院到蓉城大医院去了……这人真是,命不好啊……还有,你知道程飞扬要搬走了吧?伏龙在那边设厂,徐兰他们一家都要走,他们家程燃,说是考进了蓉城十中……满单位都知道了!” …… 杨夏提着大包小包去了柳英家,之前她挨着给小伙伴们打电话,就跟大家说了一会在柳英家集合,她在家帮忙打扫卫生,弄完了洗了个澡换了身衣服这才带着礼物去柳英家,大家都到齐了。 好久不见,众人一通热情问候,杨夏从人头攒动间看到程燃和俞晓,朝两人大方打了个招呼。 她随即把口袋打开,挨着给大家送礼物,“柳英,这是你想要的曼秀雷敦唇膏,你上次说很喜欢,给你带了两支。” “姚贝贝,你不是想要手链吗,呐。” “董佳我给你带的小布偶娃娃。” “俞晓给你个闹钟,免得上课老是睡觉迟到。” 杨夏挨着给大家发礼物,到程燃的时候,拿了一个模型的长盒子。 众人一看就炸了,“太空堡垒模型!?” 长盒子上面印刷的图案,赫然就是当年能让少年们疯狂的太空堡垒的战舰模型。其实这部动画片真名叫做《Macross》,译名《太空堡垒》,九零年代首播的时候一度是国人的启蒙机器人动画片,当时包括程燃在内的一群少年,看得那是眼巴巴流口水。 饶是俞晓再如何淡定,这个时候也忍不住了,“这好贵的吧!” 一群人齐刷刷的看向杨夏,他们还是有眼力劲的,看模型外包装也知道是国外进口,这个时候国内还没有哪家玩具厂可以做出这种水平。而一旦牵扯到进口,又是这么大一个模型,这价格肯定是不菲,恐怕随便都是几百元了。 就算杨夏平时经济不错,但对她来说也应该是笔巨款。 杨夏明显有些不自然道,“商场里就这么一个,想到你从小到大都心心念念这东西,考虑到我从来也没送过你什么贵的礼物,看在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长大的份上,送你了!虽然是有点贵,但就算你欠了我啊……” “什么叫一把屎一把尿拉扯大……”程燃哭笑不得,第一反应有点贵重了。 这种太空堡垒的模型是限量的,一般来说出了就会绝版,放未来这些模型手办在收藏者的手里,特定年份的还可能升值。程燃记得看到过九零年代的一个公司出的手办,在一些模型收藏者手上被炒到十来万块钱。他估摸着杨夏买的这个手办,虽然没那么夸张,但放二十年后也是稀罕货。 俞晓就想动手来抢,“反正你也要走了,来不及拼吧,你轻车简从,干脆放我这里帮你保管了!” 杨夏愣了一下,“走?要去哪?” 这个时候在场的众人刚才的热闹才顿时消敛许多,柳英轻声道,“程燃要转学到蓉城十中了,他们家要搬过去。” 杨夏怔住,看向程燃,长睫毛轻轻颤了颤。 这个时候姚贝贝连忙接口,说了整个情况,最后道,“本来是等你回来告诉你的。” 杨夏有短暂的沉默,但其实周围的人都能接受,他们在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其实反应也是差不多的。 再怎么说,其实大家一个院子这么多年,有的是从小到大,有的是后来加入,但也曾一起陪伴度过了很漫长的人生,突如其来,程燃就要离开了。 你说你要是没啥出息低调点走吧也就罢了,结果猛地一下要蹦上天了,这下惊世骇俗的,一群人也不知道是什么个心情,羡慕有,略微嫉妒亦有,甚至有些和他互换身份的憧憬的,然后还约莫感受到了一些不舍。 “哦。”杨夏点点头,又抬起头来看他,俏丽的眸子闪了闪,“什么时候走?” “过几天吧,主要是要提前搬东西过去,住的在厂子里,要在开学前把一切弄完。”程燃道。 “好事呀!”杨夏浅笑,却不知为何,声调并不高,“那得要庆祝啊!不管,你请客!” 程燃晃了晃手上的模型,“冲这个我也该好好破点费,不如就今天晚上?” 一群人轰然应同。 …… 然后大家就各自回家放礼物,约好了下午吃饭和唱歌的时间,还打电话订了包间。 下午饭在一家目前山海很上档次的中餐厅“四海盛筵”,程燃想了想,约莫认出这好像是赵海华开的连锁餐厅,就是当初秦西榛跟他抱怨过的相亲的一家。 大家重聚的时候,女生们好像都特意打扮了一下,多数都换了新的衣服。杨夏在早上的碎花裙子外面还罩了一件小坎肩,头发别了个发夹,上了淡妆,清清爽爽的,显出对此的重视。 大家喝了很多酒,又说起如今伏龙的事情,柳英表示,其实她父母现在私下里对程燃父亲的能力很是赞赏,现在程燃成少东家了,以后发达了可别忘了大家伙啊。 程燃就笑着说不会忘不会忘,公司搬过去,大家家里还有股份的,说不定新的楼房修好了,就都在蓉城有房子了,想往蓉城搬也有地方了。众人眼神里都流露出憧憬的神色。 大家更多的还是说起小时候的事情,说起各自的糗事,仿佛回到了当年的时候。 吃完了饭在临近八点,又统一转战歌城去唱歌,早在饭局中说到的时候,姚贝贝就掏出手机把地方给订了。 一大群人分了几个车,去了KTV,歌城里面订了个大包厢,酒水果盘管够,反正程燃请客,大家是看明白了,现在程燃可算是一个小富翁,先前那顿“四海盛筵”的饭菜八百多块钱,他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大家挨着献唱,姚贝贝点了首《广岛之恋》,柳英紧接着上去唱《千千阙歌》,然后是俞晓中气十足的唱《真心英雄》。 然后又切到了周华健的《朋友》,几乎每次来ktv唱到最后大家必点曲目,俞晓今趟是一边唱,一边喝酒,不知道是不是喝得太急呛出了眼泪。 后面就连柳英,姚贝贝,张鑫等这些大院子弟们都勾肩搭背,一人一段。姚贝贝拿着话筒说,“真讨厌,程燃你要走了还是这么讨厌,要是以后大家一起上学放学,没有你,我们哪里找话题去!” 众人蓦然想起,程燃确实一直以来都是大院子弟的话题核心。 以前他最是调皮的时候,各家大人都叫过自己的孩子离她远点,后来上了课,大家又拿程燃成绩说是,其实并不是因为成绩问题,俞晓,还有院子里不少人成绩也有比程燃差的,偏偏每次考差了程燃就没一次服气过得,都是一副自己其实很聪明,考不好是因为不喜欢这些的态度,引得人总是想扒开他那一副油盐不进的嘴脸。再后来自然是对杨夏的暗恋,这种事值得院子里说上一辈子。 再往后,就是程燃猛然反转,不光考上了市一中,还在市一中称王称霸,弄得各种鸡犬不宁的事情。 如今他就要离开了。 恍然之间,这个少年已经从当初在后面追赶,完成了对他们的超越,而且好像让人有点难以望其项背了。 蓉城,那又是新的一片天地了,那是他在别处的生活和故事了。 好像……就和他们无关了。 大家纷纷表达对他不看好又考上山海一高当时的心情,同时说起宋时秋和他在山海的交锋……又说起谢飞白这么个人物,可惜谢飞白已经提前转学了。 大家竞相议论山海音乐节,程燃在台上站在秦西榛老师前面的那一幕,柳英表示说“帅呆了!”,姚贝贝也点点头,但表扬的话是说不出来的。 后来众人反应过来,还从来没听过杨夏唱歌,大家簇拥着让她唱一首。 杨夏推过不去,上去点了首歌,拿起话筒唱起来。 那是一首《为你我受冷风吹》。 她声音清啭,娓娓动听,磁性而充满韵味。 开口很是让人有些惊艳。不时发出赞叹声,而她回以淡淡微笑。 “有人问我是与非,说是与非,可是谁又真的关心谁…… 我会试着放下往事,管它过去有多美……” 她睫毛律动着,双手握着话筒,唱着唱着,目光横跨过相对的距离,注视程燃,好像再无他物。 “但愿我会就此放下往事,忘了过去有多美, 不盼缘尽仍留慈悲,虽然我曾经这样以为, 我真的这样以为……” 大家玩的尽兴而归。 在大院的路口分离,路灯光雾呈粒子扩散笼住他们从小长大的花园,那棵黄果树的花坛下,大家都认为杨夏和程燃之间必然有话要说,所以怂恿着把两人推到一起,然后又各自远远的散了。 杨夏脸红的厉害,程燃也有一种被架起来的感觉,恨恨朝着远方的俞晓等人皱了皱眉。 最后还是杨夏道,“不声不响的就去考了蓉城十中,你很厉害啊?” 程燃道,“其实只是想试试,没有说不也是担心提早立了Flag,又考不上落人笑柄么。” “flag?”杨夏显然是没听懂,但不妨碍她理解程燃整句话,她又眯起眼,“现在考上了,一定很得意吧。毕竟是蓉城十中,超级高中噢!” 程燃道,“要搬家,也是生活所迫啊。” “臭假!”杨夏白了他一眼,“什么时候走啊?” “过几天吧,十号左右。” “滚吧滚吧……眼不见心不烦,要不然我总会看着你就生气。没你在我还能多活几年。” “好歹我们俩也是一起长大你这么嫌弃好吗?”程燃哑然失笑。 “一起长大,我就是吃了这个亏……七岁时骗我手上的肉包子,十岁时抢我不二家的棒棒糖,借我CD橡皮檫作业本漫画书绝不按时归还,到现在还不知道我有多少东西在你那!……我要把借你的东西全部拿回来兑换成钱都能买栋房子了!” “棒糖的牌子你都记得这么清楚……夸张了啊……你不是这么记仇的人啊……” 清风袭来,杨夏碎花连衣裙在风中飘荡,传来一些泌人心脾的香皂味道。 “程燃,你还怪我吗?” 冷不丁被这个问话懵住的程燃转过头,“什么?” “初中毕业前夕,典礼堂那次……我把你脸都划破了,还踹了你一脚,痛不痛?不过你活该!” “你道歉还是要有点诚意啊!说着说着来句我活该还让不让人接话了……”程燃笑着说。 “本来就是你活该啊。” “那你问我怪你啥意思?征求原谅?” “当众踢你把头花甩你脸上是我不对,但你还是活该!” “就这么倔强?” “本姑娘从来恩怨分明。”杨夏抬起头道。 程燃摇摇头,这姑娘属牛的吧,“那其实是个误会,就是提前录下了那段我本来已经忘记的语音,结果当时被人放了出来,然后把我推出去给你送花,一时就骑虎难下了。” “嗯嗯,我就当是这个解释了。”杨夏点点头。 “什么叫就当,这就是。” “嗯嗯……”杨夏点点头,又突然转过身去。 程燃愣了一下,想上前,却看到她背着自己突然蹲了下去,头埋在膝盖间。 程燃这就思密达了,这怎么回事,一言不合就流眼泪了…… 正打算看怎么宽慰两句的时候,杨夏又抬手抹了抹脸,然后背对着他站起身,平缓了一下,转过头来,眼红红的。 道,“程燃,KTV里那首歌,我不是唱给你听的。” 说着她从随身的挎包里取了一个信封,递给了他。 “给我的?” “回去打开。” 然后她又道,“蓉城十中很了不起嘛,说不定我也能考上……不管怎么样,去了蓉城,别再这样没心没肺了,没人监督你,注意生活习惯各种问题……毕竟我当年一把屎一把尿把你拉扯……” “打住打住!你够了啊……” 仿佛一如当年。 最后杨夏踮起脚来,伸出手,拍了拍他的头。 那晚就是这样的道别。 程燃回到家想起了杨夏的那封信,打开来,上面是一张贺卡,赫然是当时圣诞节那天晚上,他从杨夏那里收到的那张别人用过的贺卡。 当时谢飞白手里抢过去,还给杨夏,还对她说了些风凉话。而这个时候,她又重新给了他。 只是那上面又多了一行杨夏写下的字。 “我记得你七岁时骗我的早餐,十岁时抢我的棒棒糖,十六岁时搞砸了我的文艺汇演,而十七岁时,我也没能给你好的圣诞节礼物……后来仔细想想,像是我们这样,在仍欢笑的年华别离……总好过有朝一日,在怨恨中彼此失望。 所以,这样挺好。 再见。 我的竹马程燃。” ===== 这章长不长?是不是一起更。 第四十七章 惊喜 蓉城博物馆开放日,作为接待的是蓉城十中团委组织的暑假社会实践的志愿者。 以“把城市最好的地带留给博物馆”为宗旨建造的蓉城博物馆位于市中心西侧,正对着蓉城心脏中央广场,市中心的主干道车水马龙,可谓是“井”然有序。 远处是标志性的各种地标建筑物,肃穆在夕阳下的博物馆,虽然处于城市中心,却仿佛独立于喧嚣之外,颇有一种“结庐在人境,而无车马喧”的意境。 开放日已经接近尾声,忙碌了一天的讲解志愿者每个人领了一份盒饭。 穿着白色为底,天蓝色条纹点缀的志愿者制服的姜红芍用报纸垫着坐在台阶,把盒饭平放在膝盖上吃着,时而拿起旁边的果汁喝上一口,抬起头来,身处地势稍高的博物馆台阶,似乎就能把这座城市的一切尽纳眼底。 密密麻麻的建筑,暗金鱼鳞云的天空上飞过的鸟群,这座城市在她眼底展现着壮丽而隐秘的一面。 在台阶稍下几层的位置,是众多志愿者聚集之地,男男女女们的笑声传来。而下面那些男女生中,也有不少人时不时朝上方她所在的位置偷瞄几眼。 吃过饭,把饭盒放在回收的口袋里,姜红芍来到负责活动统筹的副校长张婷面前。 面对姜红芍,张婷仍然是那一副招牌的温和微笑,但那些不动声色之间,又有恰到好处的关心,“红芍啊,今天你讲解的很好,张大千画作展览那部分我听了,很是引人入胜,看得出之前下了很多功夫,辛苦了,志愿者活动后面打扫的我就交给其他人了,你早点回去吧,你妈妈工作那么忙,早点回去让她安心一些。” “不碍事的,张老师,有件事我想请你帮忙,当然是在您职责范围内的。” 张婷愣了愣,道,“我和你陈慧妍阿姨认识,也别叫我老师这么见外,愿意的话,叫我一声张阿姨吧……什么事?” 姜红芍点点头,“我有个同学转学到十中了,现在应该还没有安排班次,因为他对十中还不熟悉,希望找到我帮忙,调到我们班上来,这样可以尽快帮他适应环境。” “哦哦……这个事儿,小问题的。你同学叫什么名字,我回头安排一下。” “是通过转学考试进来的,叫做……程燃。” “帮助同学熟悉学习生活的学校,你这种想法是很好的。叫程燃的是吧,好的……我回头跟相关老师说一声。” 姜红芍乖巧点头,说了声“那就谢谢你了”和张婷道别。 等到姜红芍走远,张婷若有所思。 呵……是个男生的名字啊。 那是她当时,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时候的感觉。 …… “是社会实践啊……你在张大千画作馆讲解?”和姜红芍的例行电话中,程燃知道了姜红芍参加的志愿者讲解员活动,程燃还感慨着,“国家级示范高中就是不一样,很高大上啊……像山海一中什么的,这种活动就别想了。” “哪有高大上……志愿者并不多,老师到处拉壮丁凑数目,必须做个表率的我就只能被拉过去了。”姜红芍在电话那头喃喃道道,“我对张大千才华很敬佩,不过对于他曾在敦煌壁画上题字的行为,还真的是有点崩溃的。” “在我们的教科书里面,提及一些有所成就的历史人物的时候,总是会把这些人形容得如何高大全,总是要让人在一些艺术家,科学家,文学家,或者政治家军事家身上看到为人处世的道理……其实恰恰相反,有高艺术造诣的人未必就有高的德行,会打仗的军事家也可能心存野心背叛国家,文学家私生活混乱的比比皆是,政治家更是两面三刀的居多……有的人在一方面是大师,是巨人,也有可能在另一方面是稚童是矮子,就好比张大师对国宝破坏,更像是稚童看到喜爱之物不管不顾的无知无畏。” “嗯,你说的好棒!”姜红芍道。 程燃哑然失笑,“不要盲目吹捧……” 然后电话那头传来姜红芍浅浅的笑声。 “还有没有好听的大道理……多说说……我喜欢听你一本正经的讲道理。” 程燃:“……” “有机会再慢慢讲也可以。” 电话那头传来轻柔的声音,“好的。” 程燃想了想,道,“开学了,又可以恢复寄信了。” “是的啊……” “到那时候……我给你个惊喜。”程燃嘴角扬了扬,总有种阴谋即将得逞的邪恶感。 “是寄东西吗?”姜红芍笑了笑,“正好啊,我也准备……给你个惊喜。” 嗯? 程燃是满腹疑虑,“什么东西,你不会寄些什么恶作剧开箱整人的吧?” “不会的不会的,怎么可能那么无聊……到时候……不就知道了……” 程燃很想说开学了可能收不到东西了,不过想了一下,要是老姜要寄东西过去的话,倒是可以让俞晓帮忙给自己转寄过来,这倒不是什么大问题。 也怀疑老姜会不会知道自己会搬家的事情,毕竟这件事大院子弟们已经知道了,但姜红芍和院子里人的联系此前都是通过写信,她没有给除他以外的其他人留过她家里的电话号码。此前打电话程燃旁敲侧击过,姜红芍自离开山海后,还没有和大院的任何人联系过……而且似乎近期也忙碌于自己的事情,没有这样的想法…… 这么再三思忖过后,程燃还是放下心来。 不过又还是勾起了好奇心……到底是什么? …… 涴花溪别院是沿着溪河布置的小独栋,鸟语花香。这里其中一栋别墅的后院,正好面朝清河,有一把茶几,几张靠椅,两个气质都颇为雍雅的女子,坐在树荫下,茶几上摆着一把精致的骨瓷茶壶,两盏茶盅里,是上好的红茶。 叫做陈慧妍的女子对那个此间别院主人的女子道,“我就喜欢你这地儿,清净,也没有外人,有时候就我们俩聊聊天,其实挺好……薇薇,这次常委会上,是不是确立了沙河整治工程,西拓南进的战略?你要是稍微透个信,知不知道未来就可能造就多少个亿万富翁?就不希望这里面有你最好的姐妹儿我一个?” 女主人微微一笑,“陈老总又在开你的国际玩笑了……沙河整治工程,那是早多少年就提出来动议的工程,和西拓南进一样,只看一些孵化园和重点培育工程的落地区间,就可以对政府这个趋势有所了解……我不相信你陈总的触角,这些情报收集不到?跑来开我的玩笑,至于亿万富翁,你的眼界,哪里只是这一点呢……陈总的志向,恐怕不只是赚到这些钱这么简单噢。” “小门小户的,没那么大追求,小富即安就是,呵呵……” 陈慧妍洒脱笑着,又想起什么,道,“对了,我听说最近红芍出面,托付了他们学校的一个老师……帮忙调了一个转学生到她的班上。这还真是破天荒头一遭……红芍和这个男生,看来关系不错?” “噔。” 别院的女主人搁下了手上的红茶杯,那和姜红芍如一个模子印出来,有着挑长眼尾的眼睛,轻轻地眯了眯。 “……噢!?” ==== 还有一章明天补。 第四十八章 战略眼光 “你说的那个男生,是不是叫做程燃?” 陈慧妍愣住了。面前的姜母很平静的搁下了茶盅,然后看过来,淡淡说了这么一句话。 本身提出这个事情,其实就是想看看自己这个好友如何应对的,当时姜红芍向她要招生办主任电话的时候,她是找的十中副校长张婷,没想到自己这一个电话过后,倒是让张婷向姜红芍靠近了,直到姜红芍让她帮忙调一个男生。 张婷把这件事告诉她的时候,其实另一方面也是通过她向姜红芍母亲释放亲近的信号。 当然,这种事情无所谓告状不告状,姜红芍的这个动向,从朋友的角度来说,陈慧妍向姜母知会一声并不为过。而另一方面,哪怕姜红芍有了男朋友,她也并不认为这会让他们家庭掀起什么轩然大波。 说到底,男女生到了这个阶段,初生萌芽的喜欢和爱慕其实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天性的东西完全是没法压抑,最多只是不能过线而已……她自忖对姜红芍母亲的了解,这种事即便她知道了,她很可能也就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而已,至于过线什么的,连陈慧妍也觉得,放姜红芍身上,是不可能的…… 当然,姜红芍的家庭和陈慧妍所理解的普通家庭又不一样,用她的话来说,姜红芍母亲是“老狐狸”,红芍就是“小狐狸”,她很想看看这一大一小两只狐狸,这种事情上如何过招。 然而,姜红芍母亲的这个回答,又超乎于她的预料了。 陈慧妍愣了一下道,“撒子意思噢……你知道了?”她最初是不打算说出那个男生名字的。 姜母看了她一眼,淡淡道,“可以算是……红芍在山海的朋友吧,以前一个学校的,关心一个同学,很正常吧,前不久不是才去了山海玩吗,和她爸倒是没怎么交流,成天和朋友在外面,弄得他爸倒是很抱怨。” 陈慧妍先是点点头,忽而又仔细看向姜红芍母亲,笑道,“差点就拿给你糊弄过去了……红芍关心朋友同学,那是可以的……但你以为我不了解她?她清高得很,就是再如何好的朋友,帮助是可以帮助,私下帮忙也没问题。但向副校长开口调班级……这可是动用特权了!不是说你这里的特权,而是她作为一个十中优秀生的特权……这是不是可以被称之为……‘关心则乱’?” “那又如何?” 陈慧妍愣了一下。 姜红芍母亲这才笑起来,“那又怎么样呢?有的事情,其实无所谓的……可以尝试一下,青春里如果没有这些东西,总是不太完美的。” 陈慧妍张着嘴巴,很是惊讶,“啊啊……这么说……你默认了?红芍对男生有好感也没关系?” 姜红芍母亲微笑起来,“人生就是拾步攀登,我倒是并不希望,她在前进的同时,没有留意身边的风光,有的好光景,脚步一快,就可能转瞬即逝,这种时候没有体会过,未来回过头来,会不会有些遗憾?要是在那段时期经历过,自然也就知道那是怎么回事了。” “这就是战略眼光啊……”陈慧妍感慨道,“红芍的脚步,也不是一般同龄人能够跟得上的,有的虽然能跟上一时,差距大概也就会越来越大吧,差距会带来见识的迥异,会带来思想的隔阂,知能的鸿沟,有的时候,根本不需要什么阻拦,仅仅是这种差距,就足以让很好的朋友变得不在一个层次,形同陌路了……你看看,我现在这么努力,也是为了不被你甩很远,这是想和你做一辈子的朋友啊。” 姜母笑了起来,嗔道,“滚……” 陈慧妍又想了想,叫屈道,“哎你这个态度,是不是代表默认红芍的一些行为了?那可不行啊!……我可是一直有大把优秀人选给你家红芍推荐的,不管不管!那小子谁啊,我要为难他!哼哼,没准在我考验下,就能露出真本性来!要是心智不够,人品问题啥的,我这个做阿姨的就先帮她筛选了,怎么都得让红芍看清真相嘛!” 陈慧妍义愤填膺说起的时候,姜母端起茶,小啜了一口。 在林间洒落金币般的光斑下,她露出个不置可否的淡淡笑意。 …… “……这本新概念英语,我搜刮了,黄冈密卷?这些你都做过了?我也要了!还有没有啥你不要的笔记,都给我都给我……”俞晓在程燃家一通收刮,这简直和以前一个劲找漫画书和武侠的画风截然相反。 程燃考上十中和即将搬去蓉城的过程简直让俞晓刺激得不轻,在伏龙公司向蓉城迁移的大前提下,俞晓也准备发奋一下考进蓉城去,十中那就不用想了,但至少比较好的私立学校和公立学校,还是可以通过一些人情和打点进去的……当然稍微好一点的学校,只要你给的钱不是让学校拒绝不了,或者人情硬到不行,第一前提还是要看转校生的成绩。 俞晓自忖家境还算中等,但要说用钱砸一个好学校的准入门槛,他是没啥底气的,所以还是得硬碰硬的靠自己成绩。他现在就趁着程燃在整理家里面的物件的时候,把一些程燃这一年里面开小灶的秘笈一股脑搬入自己家去。 而且看得出来,程燃不仅仅刺激了他,似乎整个大院都被这一下扭了个腰,杨夏说了蓉城十中没准她也考得上,柳英姚贝贝等人也似乎对蓉城的学校关注起来,好像闭塞的眼界被打开,开始有了更遥远的目标。 看着俞晓在自己家翻东翻西,其实他的心情他也感同身受,这未尝又不是想要留住两人之间那曾经一起长大少年时的某些值得纪念的事物呢。 俞晓还在喋喋不休,“到了那边,我给你说,蓉城不比咱们山海,遇到事儿了,兄弟伙叫一声就行了,这院子里,外面,到处都是认得到的,蓉城那边,我可是听说,山海这边混得好的人,大哥都在蓉城……毕竟大城市,卧虎藏龙的……你保不齐惹到不该惹得,能退一步就退一步,兄弟不在身边,你实在不行就低调点……等到啥时候咱们搬过来了,再嚣张也不迟。” “星际争霸我会练着,到时候再见面,就不是之前那结局了,我可是要一雪前耻啊……” “想到你要和姜红芍一个学校,就让人嫉妒啊……话说回来,你还没给她说吧!我想说……”俞晓眉飞色舞,朝程燃竖起大拇指,“干得漂亮!” “到时候突然出现在她面前!哈哈……吓死她!老姜啊老姜……” = 还有一更,估计会有点晚,等不到的就别等啦,明天看。 第四十九章 回马枪 伏龙向蓉城的搬迁转移,是发展的必然结果。蓉城得天独厚的人才优势,才是伏龙未来要争夺的战略重心。 早在伏龙基本法的发展方向上就明确这一点的伏龙公司,在拥有力量的时候,就要尽早涉足占领这块战略制高点。 程燃知道虽然眼下西南方面的电子信息产业还没腾飞,但过不了一两年,伴随着西部大开发战略的提出推动,那个时候的蓉城相关产业,将呈现野蛮生长的态势。 短短时间,蓉城就将成为整个西部最大的信息产业经济区,那个未来,电子信息港孵化园扎堆,世界五百强,只要叫得出名头的公司,都纷纷在这里开设研究设计中心蓉城分部,搜刮各种人才,依托政策和蓉城得天独厚的优势,建立自己的大后方战略要地。 等到那个时候,有资格在这这片沃土角逐的,都是那些背后有雄厚资本的跨国企业和各种后世耳熟能详的巨无霸。所以在程燃看来,现在伏龙的挺进,就是再向这个未来谁都会过来抢一块的战略高地上插旗,意义重大。 简单来说就像是那些巨头们正在红海厮杀得难解难分的时候,他们伏龙这个时候就像是麦哲伦的船队,航向的是一片充满黄金和宝石以及无垠希望的处女地。 很有一种偷偷进村,打枪的不要的亢奋快感。 也就在这个关头,一个消息横空出世。 伏龙注资三千万收购了华通总公司在蓉城的资产,强势入主蓉城华通公司总部。 消息传来,伏龙山海大院里面一片轰动。类似于以前分公司这边的老人们,都集体傻了眼,也一时间在山海成为脍炙人口的热闻。 最主要是因为先前伏龙放出的信号,对外一直是在说伏龙打算买下一家老旧电子厂的厂房作为总部,将在那里进行新厂的翻修建设。这个消息当初也只是在蓉城报纸上豆腐块般大小的一个小新闻。 然而谁知道这纯粹就是迷惑人心的障眼法,伏龙派出人去电子厂活动,给人以要买下电子厂建厂的错觉,实则是迷惑竞争对手,让竞争对手一时麻痹大意,实则伏龙公司已经偷偷在和没有了业务,濒临倒闭的华通总公司接洽,经过一番密集的谈判和甩牌之后,华通总公司被伏龙收购,这个信息才第一时间曝了出来。 当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以前在大院里和程飞扬不对付的赵平传一派,还有目前在山海发展得也算是比较好,但当时没能拿下伏龙公司是永远痛的孙卓富,也是为之惊愕,而后还是不得不从商业手段赞叹伏龙这一手的漂亮。 华通总公司当年好歹也是蓉城年产值十亿的优秀企业,当年还得到一连串的荣誉,谁知道仅仅就是五六年的时间,坚持走代理,不注重技术研发,甚至把主要研发技术团队安置在山海分公司的华通公司,在面临社会转型的时候,就遭到了迅速的衰落。 在最近三年里面,纯粹就是陷入一片割肉求存的惨烈地步,不停的进行资产重组,债务剥离,甚至去年的时候,华通公司内部还讨论过是否保留山海分公司作为优质资产的会议。 只是当时总公司的评估组下来,正遇到山海这边的内部斗争,那场斗争是以程飞扬落败,评估组无功而返作为结束。而短短一年里面,华通公司在周围变化的世界中迅速衰落,以前人流如织,骄傲挺立的大楼现在空空荡荡,只有寥寥几个人还在坐班,但也是离死不远。 当时的赵平传等人是一副趾高气昂胜券在握的模样,现在在回忆起来,恐怕每个现在伏龙公司的员工都要出一声冷汗,要是当初华通山海这边并入总公司,恐怕这一年以后,还要承受一次这种衰败之殇,恐怕迎来的也就是大家给一笔散伙费丢失工作的结局。 其实此时伏龙在蓉城的主要竞争对手贝拓公司已经注意到了伏龙进军蓉城的计划,然而当伏龙找电子厂协商的时候,贝拓初步判断,伏龙想在蓉城站稳脚跟,还需要一段漫长的时间。 因为从建厂,迁址,磨合等等各种环节,都会消耗时间。 在此时蓉城的战场上,这段时间足以让竞争对手加大投入,譬如对政府部门和相关单位的公关,提高伏龙的准入难度。 修建一道护城河,就能把伏龙公司困死在城外的算盘,谁都算的来。 然而也正是如此,他们太过于乐观。 也可能担心贝拓提前知道消息从中搅黄,所以伏龙将吞下华通的过程隐瞒得滴水不漏。 直到最后曝光。 华通公司虽然衰败,但是它有现成的工厂,有机房,有设备,甚至还有以前培养出来的一批熟练人员,这些人重新征召回来,通过伏龙的改造,尽快适应现阶段的生产研发,就能重新组织起战斗力。 这几乎是伏龙最快着陆的方式。 为了把这场战役打好,程燃知道伏龙的谈判团队,几乎是住在华通公司总部里面,日夜不断的磨,一个细节一个细节的敲清楚。这就是伏龙从山海杀出来的精神。 分公司独立之后,杀回蓉城来兼并收购总公司的历程,一时被写进了报道,成为一个励志的典型。 一时间,就这么在蓉城作为一个商界新闻扩散出去。 生产研发部门,总裁办将先搬迁进蓉城,其次才是市场部,管理工程部,财务部,行政部,分批次进入蓉城,山海这边将设为山海分部,负责省西部地区的渗透和联络中转。 前后搬迁时间,争取在一个月以内,完成这场搬迁大会战,将强兵部署到位。 程燃,也就是在这种背景下,随着总裁办进入蓉城的。 ==== 第五十章 不祥预感 程燃一家临走之前,大堂伯设了践行宴,不光请了大批亲戚,就连以前沾边的朋友和单位里的同事,都一并邀请了过来。现场的感觉,就像是“来来来,看一看瞧一瞧,走过路过千万不要错过……”,整个自己都有点像是被当成了大熊猫展览似的局面。 毕竟也没有办法吧,从初中毕业开始,他就像是一路开了挂,不仅是高分考入市,现在还直接转入蓉城十中。蓉城十中在省内高中的分量,让很多人眼底表现出的都是匪夷所思。 大堂伯,小姑,二叔在身边的朋友面前很是大涨脸面,平日里,程家这几兄弟,程齐长得帅,体育好,程燃性子温和,程翔和李玉还看不出苗头,但普遍来看,四兄弟其实属于那种中庸平常的一代人。 没有谁从小特别突出,天才这种奢侈的称呼连点苗头都不具备,论成绩都是稀松平常,属于不可能引起惊叹的那种,后来程齐上了蓉城师范学院,也是蓉城目前大学排名中最末的那一流,似乎也并没有脱离大家的预期。 以前家族关起门来讨论,偶有感慨,一家人里面最有出息的似乎就是当副局长的程斌,其他大家基本上都是普通人,程家下一代估计也是普普通通,眼看着家族没啥光宗耀祖的可能……管他的,只要平安健康就好这种话。 不过类似小姑,大堂伯,在各自的单位机关里,倒是经常能碰到攀比孩子的这种情况,总有些人,谁谁谁的领导家孩子出国读书去了,哪个的侄儿今年考了多少分,成了三好学生都能说叨说叨…… 关键是隔壁邻居三姑六婆家的孩子,沾不沾边的都要拿出来显摆一番,那模样就好像自己私生子有出息了一样的得意劲。 你说你显摆就显摆吧,结果到最后还顺带来一句你家程齐其实也不错,不贪玩估计大学还能考好一点,你们家程燃如何如何,聪明是聪明,就是不用到正道……临最后插的这一刀,就让人那个笑容尴尬凝固的憋屈啊。 偏偏在单位里面,这些都是只能忍受,有时候又不免埋怨到自己孩子不争气上面,有事没事回家打上一顿啥的。 现在的感觉,就像是转运了那个扬眉吐气。程齐虽然成绩不行,但在蓉城那边,自己创业,连手机,电脑都自己给买了,这种事传回来,有时候大堂伯得意的说起,单位里也是得到了很多“不错啊”,“程齐有出息啊”的表面评价。 也有表扬的后脚就转过头说,“难怪成绩不好,不务正业,现在还是读书的年龄,就想着赚钱去了!”能找到学业期走偏了的漏洞。 但程燃转学考入蓉城十中,那可就太摧枯拉朽了,而且是让人根本找不出毛病的强势。特别大堂伯看到平时那些在自己面前显摆别人家孩子的那些个人,面对程燃这番操作全程尬笑又掩饰不住那种羡慕的样子,就觉得是浑身舒坦啊。 到最后一家人又会追根溯源,找到一个缘由,二叔就说,“我给你们说啊……明年咱们还是要回去一趟老家,我上次去,老家那里是个月牙湾,祖上的人说那就是个太师椅,那个湾村走出了好些个大人物了……你们看,现在咱们老程家,程斌不错吧,未来前途不可限量……程飞扬的伏龙公司,如今也是顺风顺水……程燃居然能转学考到最好的高中蓉城十中去,这就是不一般的,我建议明年大家都去一趟……” 弄得一家人都半信半疑,纷纷商量起去家族发源地老家那个村落上香的事宜了。 程燃哭笑不得,最后还是和程翔李玉在一旁聊天,两个人目前对程燃的评价是“变态!”“脱离群众!”,最关心的是三国杀的分成问题。程燃只是告诉两人现阶段会把属于他们那份存起来,每年压岁钱的时候会给他们一笔大钱,几千到上万不等,未来根据他们可以掌握钱的能力,再适度给他们调整额度,本来两人还待据理力争,但给程燃一两句话就压制了,现在钱对他们来说,太多了反而是坏事。 他们现在也接受了程燃这个二哥反倒是比程齐这个大哥还有威信的事实。 饭局过后,回去的路上,表叔程斌找了个空当,和程燃有了一段单独的谈话,“你给顾小军的那个名单,是从哪里来的……” “噢……有结果了吗?” 看到程燃看来,程斌又大概知道得不出他真正想要的答案,道,“一个黑恶势力,侦查有了很大的进展,而且很可能是跨多省的贩毒一……可能近期,就能行动了。” 以程斌的身份,跟他说起这些内容,好像也没有什么障碍。 主要是程燃提供的那个名单,深入侦查下去,顺藤摸瓜,以前几桩没有线索的悬案,都似乎有了来处。 这种时候程斌想起来,又会觉得匪夷所思,就像是先前的刘志国团伙,或者现在他侦查的这群盘踞在山海的黑恶团伙,这些都不是一般的歹徒,在他们的那个地下江湖里,都是一些强人,然而这样的凶徒,可能做梦也不知道,自己竟然是栽在这么一个少年的手上。 “那就预祝表叔你们一切顺利。” “开学就高二了,你这个年龄,大堂伯已经在外面做生产队长了……现在去了蓉城十中,这么好的学校,就要更加好好学,甚至考虑一下未来的方向……有没有想过,有一天也佩上我这样的肩章?” 程燃几乎是不假思索的摇头笑道,“我骨子里没有这种基因,叔你干的事情,有时一家人都提心吊胆牵肠挂肚的……家里不要再来这么一个人了。” 程斌笑骂,“贪生怕死!还是跟以前一模一样……行吧,就当送行了,去了蓉城,好好学,有时间了,经常回来看我们。” 程燃点头,“那肯定的。” …… 走之前最后一天,程燃还和大院子弟们一起再聚了一次餐,起因是俞晓说新开了一家串串好吃,程燃临走为避免遗憾,大家就去吃一次。 最后大家之间的那种伤感的气氛其实已经没有了,把程燃要走当成了一件稀松平常的事情。 还由此打趣他,说他不知道天高地厚,去了蓉城十中就知道厉害了,在山海一高还可以称王称霸,去了那边就是由鸡头变成凤尾,到时候别受打击啊。 一桌子上嘻嘻哈哈,杨夏也时不时调侃他两句,一如既往,仿佛那天晚上,她对程燃说的那些话,写的那段话并没有发生一样。 后面大家又聊起了未来,说起假期的时候姜红芍和十中的一些朋友回来的情况,杨夏听得很专注。大家记忆最深的就是当时聊起未来的情形,当时聊起,犹未尽兴,这次趁程燃要走,大家又摆开来谈,柳英才说单位里的一些大人们,现在开始筹划在蓉城去买房了……当然最主要的动因是伏龙公司的搬迁。 这里面有他们柳英家,有杨夏家,也有俞晓家……彼此商量起了这事儿的可行性,其实伏龙公司大院很多人,当时都算是蓉城那边附近过来的,这些年要不然是家族核心在蓉城,要不然就是一些亲戚奋斗在蓉城已经扎根,在蓉城还是有家族人脉的,当然,最主要的原因大概还是程燃家先行一步的带动作用吧。 大家最后还是指着程燃对杨夏说,“好气人,不过算起来,我们这里面,大概也就只有杨夏你有机会赶超程燃了吧。这一次成绩程燃班上第一名,你是第三名。虽然隔着几十分……但其实整个高一看起来,杨夏你的进步也是巨大的,只是程燃把你掩盖住了!” 姚贝贝感叹道,“我们这里面,要是以后迁往蓉城,也就你最有可能考进十中了,最不济也是二十七中,十九中这两所顶尖高中了……” 结果杨夏摇了摇头,微笑着说道,“哪有,哪有,我怎么比得过程燃呢。” 夏夜繁星怒放,风过暖城。 看着少女的谦逊和笑容,莫名的,程燃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第五十一章 高手寂寞 离开山海的程燃自然也不知道,在他离开山海的九月时,当初给程斌留下的引子,直接和隐藏在山海市的阴影碰撞,导致了一场扫黑除恶大会战的展开。 在这场会战中,一个跨越粤省,黔贵,川省多省市,通过跨区域,分段迂回,人货分离的方式贩毒,有着严格分工,集团化,反侦察意识极强的团伙浮出水面。 因为年初时和这个犯罪团伙碰上,导致一名干警中弹进了重症监护室,山海全线公安都处于高压线内的态势,作为社会治安的巨大隐患,警方进行过一些反击,但是对方在清楚进入警方视野之后,整个犯罪网络都沉寂了下去,那段时间不知道抛掉了多少下线和诱饵,导致局里虽然有所缴获,却总是没能对这个狡猾团伙的主干有所损伤,甚至还一度被对方牵着鼻子走。 一方面是市局的憋屈,另一方面是省厅过问的专案组,再加上一些从其他省市各方汇总的情报,才可以隐约确定对方是一个跨省集团,然而通往这个集团的各条线,都处于隐匿之中。 这种案件,最是让人头疼,一方面出动人力物力巨大,另一方面,虽然是不放过丁点蛛丝马迹,但有经验的老警察都知道,有时候,还得信命和运气,很多案件,的确就是在本以为山穷水尽时,于一些不起眼浮现的端倪中,出现关键线索。譬如说一些贩卖人口的案件,一个地方的孩子丢失了,往往是在几百上千公里之外才能得到线索,这些还是在案件的侦破期,多地联动的网络下才能得到。 而这一次则是程斌先发制人,有如神助一般找到了一个表面正当经营,实则为毒贩洗毒资之所的娱乐会所,暗中将幕后老板控制,然后再通过这条线,向上挖掘,说来也是这帮贩毒者时运不济,山海这边供认的上线,恰好在渝城卷入一起斗殴伤人恶性事件中,警方抓捕之后连夜突审,两天后打开缺口。 案件得到突破,通过这条线索,逐级突破,经过缜密的前期侦查,川省禁毒总队,山海市禁毒支队汇同各警种,顺藤摸瓜,兵分多路,从山海,到粤省岳池,贵省东阳等地全面布控,经过十几天的严密控制统一收网,抓获首脑“七哥”在内的涉案嫌疑人四十余人,缴获各类毒品二十公斤,涉案车辆数辆,而随着犯罪嫌疑人的窝点被摧毁,还查获了改装的民用军用枪支,弹药两百多发,甚至还有土制炸弹。 等案件真正通过新闻媒体公诸于世,已经是十月的事情了。这场案件对外只是振奋人心的一连串新闻通稿,然而警界内部,却早已经传开了有关程斌的传奇,以及他那神奇的对案件敏锐的“嗅觉”能力。 另一方面,也因为这一连串案件如有神助的破获,导致了程斌在省内的地下世界很有些威名,甚至还传出了“宁避阎王,莫惹斌哥”的诨话。 十一月,山海市警局和程斌荣获省公安厅集体及个人一等功,并于次年获得五一劳动奖章。 同年,程斌前往了省委党校参加工商管理的函授,而排在他前面的还有刑事科学,心理学的一些研讨进修……熟知这一系列动向的人士都明白,程斌受到的这些赞誉和培训考评,都意味着一个新星,将在省内冉冉升起。 当然,很多人也羡慕不来,程斌智勇双全也就算了,偏偏还能拥有那种超乎常人的“预感”,这在很多老警察的眼里,是佩服得紧的。 乍一看好像是超乎寻常的直觉,但其实这是很多老警察几十年对犯罪的经验积累,对心理人性的深刻判断,甚至还有外界各种情报信息大量收集的结果。 所以没有人觉得程斌每次独到的“预感”就是运气使然,所有看上去像是“运气好”的东西,背后都是有强大支撑的。 当然,去年破获刘志国团伙的六二大案,相关专案组和程斌的一些个兄弟还知道程燃这么一个关键人物的存在,而这次对跨省市贩毒集团的打击,对于知道线索来自程燃的,也就只有他和顾小军二人而已。 大多数警队内部的人也只是知道程斌是通过线人,这种细节就是放卷宗上面,也是有文章可做的,卷宗只要证据链的完整,至于情报的来源,程斌适时通过手上一个线人的“证词”,就可以补充这个环节。 程斌也很清楚,伴随着自己的“声名鹊起”,对于背后程燃的存在,就越加是要严密保护。到后面,最好也就只有他和顾小军两人知道内幕最好。 程斌也让顾小军留意过程燃的行动,主要是担心程燃会以身涉险,当然,程燃背后在做桌游,甚至和红星印刷厂签了大单合同的事情程斌也找了出来,但却还是没能发现程燃如何挖掘到犯罪分子信息的。 直觉上,程斌是不相信程燃所说的那一套通过所谓同学朋友得到情报的说辞,但一时又没有办法把他谎言给戳穿,于是叔侄俩也就只能暂时以这种合作方式和平共处了。 另外一方面,在得知程燃三国杀的桌游收益过后,程斌和顾小军是委实惊了一下的,听着顾小军说起调查回来的那些内容,什么“山海市基本上已经建立了分销点,每一个学校的外面,小卖部和文具店都代为分销……” “每个星期二,四,六,都会有物流车前往印刷厂装车拉货,有陆运,也有铁路,去往好几个省,那边自有代理商接货……” “至于每个月的销量,我出示了警官证也没有要到,印刷厂以前是国企,那厂长见过世面,不吃这一套……还以为我是在打探商业机密,把我给轰走了,要我除非拿到相关文件,才能给我信息情报,又说我不去查盗印厂,跑到他们正规厂来胡搅蛮缠……看来是受盗版毒害颇深啊……” 听着顾小军的这些抱怨,程斌只得笑着摇摇头,自己这个侄子,不声不响,仅仅是喜欢绘画作图,就搞了一套这么个游戏出来,而且居然规模还不小……结果他本身却一点不外露。先不说初中毕业出乎所有人意料的考上市一中,就是此时转学被蓉城十中接收,也让人匪夷所思……好像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程燃和他的家庭,都发生了某些运势上的转变,难道说所谓的命运,是真的有冥冥中的某些定数的? 眼看着这个小家伙,真是越来越有趣了…… 不知道他身上,到底还会发生多少有意思的事情…… …… 同样也是在程燃所不知道的九月山海一中入学,年级排名又在张贴栏上大大的放榜了。 虽然考完试后返校拿过成绩,但那个时候成绩只统计出了班级排名,年段的当时尚未汇总出来。经过一个假期的时间,大家返校的第一件事,市一中就是把这份成绩给张贴出来,以作为新学期学习的激励。 排在前面的会感觉威胁,被超越的再等待反击,落后的感觉紧迫。 不得不说,在拿捏学生心理上面,市一中的确有非常独到的手段,也难怪能成为远近闻名的省重点高中,从这里毕业走出去的一些学生,后面也曾和当年的老师称兄道弟打得火热的时候,听到一些有关于老师如何整治学生秘诀,什么时候“限制”,什么情况下要注意“疏通”,各种手段,不得不让学生感叹一声,当年自己还是太年轻啊…… 宋时秋入校看到的,依然是榜单前面的人头。 这个时候有的人已经朝他看了过来。 对这种情况,宋时秋已经见怪不怪了,不过就是程燃在最后时候又突然发力,把他给超过了嘛…… 呵呵,所谓无欲则刚,自己这个当事人,都已经有了充分的心态准备面对这个结果,毕竟高中还有几年时间,在这样的年华里遇到一个对手,然后去击败他,难道不是一个磨砺且成长的历程…… 就像是樱木花道之于流川枫,就像是西门吹雪和叶孤城,又好比《追捕》里的杜秋冬人和矢村警长…… 有的人的存在,是让你想超越他,替代他的。 这一次,程燃又超了自己多少分嘛…… 呵呵…… 站在张贴榜面前,宋时秋却冷不丁怔住了。 “嗯?” 张贴榜第一的名字上,不是别人,正是他宋时秋。 一股子难以抑制的讶异和狂喜袭上心头,宋时秋眼睛慌忙下移……可是,那个位置上,并不是程燃。 程燃难道掉下去,状态不稳,直线下跌? 他心头并不觉高兴,反倒有些淡淡失落。 宋时秋循着榜单逐一观看,片刻后,他明白了为什么那些人用那样的眼神看着他。 程燃并没有在榜单上。 那周围,是一些个挥之不去的声音。 “程燃不在啊……” “据说是转学了……” “啊,转学了?山海一高就够好了,他转哪里?” “不清楚啊……到时候问下俞晓他们……他们不是一个院子的吗……” 还有很多的声音,从耳边出现,又消逝而去。 然后宋时秋听不到了,只感觉整个脑袋里,有如黄钟大吕作响。 据说第二节课下课宋时秋就去了教师办公室,回来后整个人都恍恍惚惚。 然后体育课上,他围着操场跑了一圈又一圈,直到最后再也跑不动了,找到一棵树扶着蹲下来。 很多人从未见过宋时秋那么拼命过,也找不到任何词汇形容他当时的表现。 如果硬要说,就像是……丢失了什么重要的东西,再也找不回来了。 亦或者好像被回家最后的一趟班车落了下来,从此只能走着回家。 背影满是孤独。 这幅样子,远远看上去,又不知让多少少女心痛。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五十二章 话痨男神 和山海的清爽不同,蓉城入了夏,空气里都是闷热潮湿的气息,但这种气息里又有一种特别的甜香。和六月时来蓉城又不一样,那时候主要是来考试,有一种和宿命为敌的味道,如今虽然气候闷热,却是有些云淡风轻的静闲。 这是一种周围的一切都被自己改变的成就感吧,现在伏龙收购蓉城华通,算是相关领域的一个大新闻,眼看着一个濒临倒塌的公司,在程飞扬手里起死回生,伏龙基本法框架搭建下,各部门有效运作起来,战斗力又何止提高以往的百倍。 现在川省二十二个市,伏龙拿下了十四个市级地区的市场,这些城市和地区之中,伏龙的占有率已经超过六成,个别的达到九成,有的市是市政府牵头,企事业机关全部换上了伏龙的线路,这里面固然有李靖平进行商业牵头的因素,另一点,其实还是因为伏龙的产品稳定好用,服务到位,而且不贵。 要致富先修路,现在是要致富,先弄好信息高速路。哪个地方的领导都希望任下政通令达,通信的升级和保障是一个地区耳目运作最基本的需求。以前受限于国内技术和大公司垄断,导致在这方面受制于人,现在伏龙在本土强势崛起,大家都用得起,而且服务还如此到位,致使于各市地区老牌通信大公司毫无抵抗之力,在市场占有率上面逐节败退,丢盔卸甲。 如今还有四个市,分别是绵山,乐城,滨江和阳州的市场规模尚未过半,但是伏龙也在不断爬升中。 在川省境内,根据历史原因,在这里占据最大市场规模的分别是贝拓,富士通,nec三个公司的产品,其中又以贝拓占有率最高,但随着伏龙的崛起,如今的局面已经改变,最强的贝拓都接连丢失阵地,还不用说只是在夹缝中的富士通,nec两个公司,在川省这边,两个公司好歹也是巨头,但却因为力量部署不到位,又加上以前的服务垃圾失了民心,如今只有被蚕食的地步,处境很是尴尬。唯独贝拓在持续投入力量,意图阻截伏龙这个强敌。 目前伏龙没有攻克的四个市,其实论占有率上面,已经是最高了,只是尚未在整体占有率上过半达到一统的地步,只是伴随着伏龙的迅猛进展,这四个市的攻克只是时间问题。 当然,如今的伏龙目光已经并不局限于那几个在省内gdp也排的上前六的四个城市,这次搬到蓉城,最终的目标,也是直指蓉城这片市场。 收购了华通总公司,只是伏龙的第一步。 先前伏龙秘密接触蓉城华通,而程飞扬将“作战指挥部”安排在了西二环边缘上的一个小招待所里面,程燃和徐兰到蓉城之后,程飞扬也只是让司机把两人拉到华通公司,自己则还在外面排兵布阵。 程燃入住的地方是秘书处租下的华通公司的家属楼里面。之所以没有购买商品房,主要的还是伏龙要用华通公司的壳子,要用大楼,工厂,设备,甚至以前的熟练技工人员,这就必然得和群众打成一片,住在家属院里,也拥有最强的掌控力。什么事情第一时间就知道,也不会显得高高在上。 这也是程飞扬一直以来所坚持的,像是以前的总公司领导束之高阁,根本不了解基层的情况,不允许再发生。 程燃和徐兰拿了些随身行李坐火车到蓉城,一些大件的物品和行李早随着搬家公司的车运输到了蓉城,两人到了华通公司外面等了一会,中午的时候搬家的货车就过来了,载着行李进了家属院,搬家公司的三个员工帮忙把东西往程家租住的房子里面搬。 这栋房子租在二楼,华通总公司的位置,一看就知道当年在体制范围内留存的优越性,连附近的一些老人,都感慨当年蓉城为了发展通信业,政府拨了一块风水宝地给蓉城华通啊! 这里位于文化公园旁边,毗邻锦江河畔,园区和当时最好的楼房拔地而起,附近有医院,有远近闻名的景区青羊宫,濒临水畔,清风徐来,鸟语花香,在这种地方上班生活,那委实是惬意自在。 程燃知道,在华通公司衰落的后世,这块地区高楼是拔地而起,各种筑,食肆,商场,高架,地铁要线纵横,成为蓉城一个吸聚商业价值和拥有巨大客人流吞吐量的一块商业胜地。 而在1998年的此时,这里周边的一切都平和如水,风景秀丽,有平和而无后世喧嚣的百货商店,外观现在属于新潮但在程燃看来老土的商业写字楼,还有些解放前的老建筑错落区域之中,这里附近的一个叫做银杏春天的楼盘挂牌销售均价是三千二一个平方,远近的人说起来都将那里称之为高档楼盘,对出没其中的达官贵人羡慕无比。 这个城市在这个时代中,一切后世翻天覆地的事物都处于萌芽的惺忪之中。 …… 说起来华通公司的家属院比起山海漂亮多了,楼房虽然是十年前的,却并不显老态,外墙面是灰色的氟碳漆,抗腐蚀性强,不会像是一些老楼房一样墙面久了就掉色起壳剥落,家属院也很大,大概十几栋楼,每栋楼外面都有单独的花园和一些草木造型,和附近的公园相映成趣,可见当初蓉城华通公司是何等财大气粗。 而房子也普遍很宽,毕竟那些年,企业自己修房子,都有偷面积的情况。和程燃家在山海九十个平方的两室一厅不同,他们租住的这个家属院房子一个月六百块钱,一百三十八个平方,三室一厅两卫。 无法指望现在在外面忙碌的程飞扬了,说起来正式收购蓉城华通之后,程飞扬恐怕都没有来过华通公司的内部,程燃和徐兰忙了一个下午才把行李给腾进了房子里,但要说住人,恐怕还得等两天。 东西都放好后,房间里的灰尘还是有点大,同时也是一片狼藉,再请人彻底打扫一下卫生收拾收拾,最后给床铺上新被单才能入住,这两天一家人倒是有去处,徐兰在门口的旅馆写了房间。 弄得差不多的时候,程燃搬门口的电风扇,一个帅气穿着白衬衣的男生正好在门口看着他。 程燃怔了一下,这模样要放在未来,妥妥的小鲜肉男神范儿啊。 男生最显眼的是眼睛挺大,虎头虎脑的,给人以正气阳刚之感,其实下午之前这个男生就路过楼道了,还特意朝里面看了几眼,这大概是压着程燃他们活快干完的时候,这才在门口等着的。 程燃擦了擦脸上的汗,看向男生,这男生就道,“原来租了元彬家的人是你啊……咱们这小区,有很多人走了,房子卖的卖,租的租,什么人都搬进来,我爸说住的越来越杂了,倒是很不安逸……” “其实主要是家里没钱,要有钱,也学元彬家在外买商品房,搬出去了。我其实也不是很想往外搬,住在这里从小到大多少年了,朋友都在这里,真要走还是很舍不得的……” “对了我叫连笏,这个笏读作老虎的虎,所以单位里面都叫我连小虎,你也叫我小虎好了,不过我这个笏可不一般,我爷爷取得,你知道朝天子吧,古代向天子的奏疏和大臣手持的玉板,就是笏,我爷爷说取这个名字,命格好,以后可是要当大官的……” “哎你谁啊,这才搬进来交个朋友吧,你怎么不说话呢?” 程燃面对这个自称“连小虎”毫无心机话痨男神的一通质问,动了动嘴唇,向屋子里指了指。 “我打算搬个凳子来,听你慢慢讲。” 嘿嘿。(讨好得笑) 第五十三章 集体排挤事件(上) “我打算搬个凳子来,听你慢慢讲。” 听程圈子意识更为浓烈。 只是随着房地产市场的开放,房子作为大宗商品被炒起来进入市场流通过后,快速的城市化进程也摧毁了这种大院文化,后世的商品房住宅小区和这种从小成长于一隅的小区本质上不是同一种事物。 那个时候邻居大院甚至孩子间的生活状态,那种没有被信息社会和物欲横流的世界侵蚀的慢节奏生活,都在未来消失殆尽。 但这本身就是社会的发展使然,有些温情和美好,哪怕再不舍,也注定只会成为历史前进洪流中的一个片段。 …… 程的话吸引,扭过头去聆听了。不过仅仅是那一个笑容,就让连小虎怔了一下,脸微微发红。 而在那头,和众人说着话的,叫做蒋二娃的男子大概从刚才看到连小虎带来的这个新人还比较上道,朝程燃抖落了一下手腕,招了招……示意他过来。 ===== 今天好像有个推荐,好久没求过票了……撒娇一下。 最快更新 ww. 第五十四章 集体排挤事件(下) 蒋舟在家里排行老二,从小就是调皮捣蛋,蓉城华通院子里,时常能看到他妈或者他爸拿着扫帚满院子的追打,口里喊着“二娃,你给老子站到,老子逮到要给你打惨!”似的威胁,每一次鸡飞狗跳,都引得满大院热闹非凡。由此蒋二娃这个称号就传开了,公司大院大到耄耋老翁,下到六七岁流清口水的小孩,都成天“蒋二娃蒋二娃”的唤他。 蒋二娃成绩不好,人性格又倔强,从小被父母打到大,皮糙肉厚,据说十六岁那年他父亲还准备上去给他两下,结果蒋二娃单手劈断了家里面那张老古董的红木桌,他爸琢磨了一下,最后还是放弃了,以后类似武斗行为都改成思想教育了。 大概是从小到大一直挨皮肉之苦的淬炼,蒋二娃在打架上面很有一套心得,中学时期就和附近的混混称兄道弟,几乎天天干仗,后来上了附近的职校,短短时间就闯出名头,远近无人敢惹,到头来片区的混混,都知道这么一号人,收钱要保护费什么的都绕着这片走。 然而蒋舟却并不是一个糙大汉,甚至看上去还有些文气,头发披到肩膀,掩盖了他几分身材的匀称强壮,很有几分摇滚文艺范。也从来不干收刮过路学生和偷鸡摸狗的那些勾当。 争勇斗狠,倒也从不恃强凌弱。拿院子里一些老人的评价来说,“二娃子本性不坏,就是这个脾气,不改改以后要出大事的!” 大院的这些孩子很是服气蒋舟,都“二娃哥二哥”的叫着,有的时候缺钱去职校和他打工的他,还能蹭到一些接济,一顿饭,几支烟,优惠价开个几小时上的。 眼前的这个联合大会,也就是蒋二娃组织的,当下来的浩浩荡荡,几十号人,坐满了烧烤摊,饮料,烤串流水上来。 连小虎带了程燃过来,显然来之前连小虎说起了这个事情,蒋二娃就招了招手,示意程燃坐过来,一派御人得体的风范。而旁边男生女生,都纷纷配合得把程燃给盯着,自然就造成一种不怒而威的氛围气势。 程燃觉得好笑,表面却不动声色,一副配合大家庄严肃穆的表情在蒋舟面前坐了下来,听连小虎说,“这是二娃哥,叫二娃哥。” “二娃哥好。”程燃道。 蒋舟似乎很受用的点点头,又听连小虎介绍了一下,也不管程燃接不接受,就道,“咱们这院子里,大家知根知底的,都叫绰号,喊名字多老土……这样吧,你姓俞,以后就叫你鱼了!” 话音一落,蒋舟旁边一个叫邱维超面黑精干男生率先笑了起来,打趣道,“哈哈,我觉得好!要不然叫鱼干,鱼片,鱼罐头,小鱼儿啥的……” “小鱼儿,那花无缺在哪呢?”那个叫温兰文静女生打趣道。 当即旁边有人又对余鸿笑道,“你叫鱼妹儿,他叫鱼儿,你们俩倒是一对……嗷!”说话的男生还没说完,脚就被余鸿狠狠蹬了一下,痛的直接叫了起来。 “李伟路你再胡说八道的话死定了!”倒是听得出把程燃和她扯到一堆,很是让她愠怒。 不过李伟路这么一说,倒是让在场一些少年不由自主的看了看程燃,显然余鸿平时在院子里,还是很受男生们欢迎的,当然,大家只是看了一下,倒没觉得他有威胁。 连小虎朝他投来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似乎有些歉意,程燃朝他笑了笑,示意无所谓的。 蒋舟又对程燃道,“不要紧张,大家以后都是一个院子的朋友,以后经常出来聚一下,多来两次就熟了。” 他说完,又面向一长串烧烤摊的人,挥了挥,虚空压了压,“好了好了!今天让大家过来,想必你们也知道是什么情况了,咱们大院易主了,拿给别人收购了,收购方,就是以前我们的分公司,现在他们叫伏龙,很不简单,发展的很好,现在杀回来收购了我们总公司,这事儿都上了新闻……” 眼下这一大帮人都是冲着这正事儿来的,于是一群人全部都集中看来,一张张脸齐刷刷的看向蒋舟,显出他的威望。 “这是什么意思?嗯?这放在外面,当然是他们伏龙如何了不得,但咱们总公司大院,却是丢尽了脸了……怎么的,别人还是你的分公司,结果反过来把你给买了,咱们蓉城华通不要面子的啊?” “买了不是挺好吗……我妈说至少有前途了……”一个小伙伴小声发言,颇有些格格不入。 于是一众人齐刷刷的目光看向他,那人立即也就软了,后半截话都幽幽消失了。 蒋二娃皱了皱眉头,“这事现在传出去,等于是我们华通公司尽是饭桶……虽然以前那帮当官的的确是饭桶!但我们这些从小生长在这里的,别人怎么看我们……以前老大哥的面子和尊严都没了!” 程燃算是明白了,敢情这是这群从小成长于华通大院的这群少年少女,面对被分公司打回来收购了的那种地位颠倒,感情上接受不能,这准备找存在感呢。 “那怎么办?我听说这伏龙公司来头很大的,他们发展的时候挖了贝拓很多人,据说贝拓蓉城公司老总扬言要找黑道摆平程飞扬……连贝拓那种大公司都惧怕伏龙的到来……咱们能拿他们做什么?”有人开口,在场这一群男男女女,纷纷点头,都蹙着眉头,似乎在忧虑公司的前景未来。 “拿他们做什么?”蒋二娃吹胡子瞪眼,“能拿人家做什么?咱们够不上那个层面的……那些当官的事情,公司发展的事情,水深得很……咱们是顾及不了的,但不能拿给人看扁了!……那程飞扬有个儿子,伏龙的人私底下都喊他少东家……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程飞扬进来,肯定是要烧些火的!而他那个儿子,估计也是个麻烦的主儿,不省油的灯……不过要是拿给我们降服了,这事不就平了……虽然他爸收购了公司,但他做了咱们的小弟啊!” 李伟路道,“那怎么弄,他要是识相也就算了……不识相,干脆揍他一顿,也就老实了!” “你怎么这么暴力啊!”余鸿瞥了他一眼,“再说,你打了人自己能脱得了关系嘛?” “打是不能打的……”蒋二娃皱着眉头,“我倒是无所谓,你们父母以后都还要在他爸手下工作,要是他私底下搞点什么,影响到你们家里就不好了!” 那文静女生温兰道,“也不要这样想别人,万一不是这样的呢……” 蒋二娃道,“还记得以前华通那个副总吗?他儿子如何?偷光缆被库管赵叔打了,结果赵叔那后面被管事的各种被穿小鞋……这种,别看他在公司没职务,但有的是想巴结他,从他父亲那里得到好处的人,这些人手头上可管着事儿啊!” 大家越听越是深以为然,都蹙起眉头,“那怎么办?” “反正看情况……到时候这小子出现了,就让他跟我蒋二娃谈判……就看他认不认是咱们大院的人,要是他认了,他可以当老二,李伟路,到时候就委屈你了,当个老三……” 那叫李伟路的点点头,“没啥,为了大家。” 程燃看着他一脸的为人民服务的表情,很是正儿八经。 “那要是谈判崩了呢?” 蒋舟冷冷一笑,“谈判崩了,那就是他想当老大呗……呵,咱们就让他看看什么是铁板一块,不卖他半点好,跟他对着干,但是别暴露自己了……私底下进攻,不要放在明面上。实在不行我可以找些朋友,趁他不备给他个教训……当然,这些都只是说说,具体还是看情况来定。他要是懂事,接受就是最好的结果。” 程燃终于还是忍不住了,开口,“其实,未必那个叫程燃的是这样的人,当老大做老二这些,万一他没兴趣呢?” “你不明白……咱们被收购了,多没面子……就务必要在这上面,让他低下头来!这才能找回面子!”邱维超一副“这还用说啊”的表情道。 一群人同仇敌忾,说的是越加兴奋,就连连小虎都提出了几个整治他这个“未来对手”的建议,末了还拍拍程燃的肩膀,“你有啥好想法?” 程燃摇摇头笑,“没有想法。” 旁边余鸿笑了笑,“没有创造性思维啊!” 程燃:“……” 你们这一群人这样商量怎么对付自己真的好吗?不过程燃从头听到尾,倒也知道了是怎么个来龙去脉的情况,想想又觉得很是有些无奈。要真的对方突然找到自己搞什么“谈判”,他也会一脸懵逼的吧。 于是这群蓉城华通的大院子弟们就各种“畅想未来”,然后聊了聊各种八卦,吃到了晚上八点过左右,差不多该结账了。这边就让大家凑钱。 结果这四十几个人吃得又多,饮料也是一杯一杯的要,吃下来这一顿结账居然是九百多块钱,其实人均大概也就是二十块钱左右,但架不住这么多人,这个数目还是很为庞大。 面对老板递上来的单子,蒋舟掏了两个裤兜,零零整整拿了一百五十七块钱,其余大家开始凑,有不少人把裤兜都翻出来了,就是没带钱,敢情是听着蒋舟说出来吃饭扎场子,其实大多是过来蹭饭吃来着。东拼西凑,这一大帮人也就才凑到了五百多块钱,其中女生中比较有钱的,包里也不超过一百的。 这特么就尴尬了,看到一个二个眼巴巴望过来的眼神,老板那拿着单子皮笑肉不笑手都有点僵的神情,蒋二娃顿时觉得自己这个“老大”的威望委实有些动摇。 他硬着头皮,看向旁边的人,“老二,你那边还有没有,能不能从家里拿点……” “哪敢啊!不久前我才拿了我爸一条云烟去当了换钱,差点没被打死……再不敢去偷了……” 蒋舟“唔”了一声,对着右边,结果一个二个立即摇头,“二娃哥,我也没有啊,我这三十还是这个星期攒下来的,刚才都给了!” “我只有二十七……噢,这里还有十二……” 连小虎把全身的包都翻了个遍,还是踌躇着,本来刚才是说程燃第一天来,不必给,现在也有些求助的神态看向程燃了,“你有多少,能不能先垫着……我回去给你……” 程燃笑了笑,掏出个钱包,把里面的一叠钱拿出来,数了三分之一左右,递给那老板,那老板刚才还脸色不好看,这个时候瞬间就是满面笑容,接过程燃那叠钱,手头上那凑得一大把零钱就搁在了桌面上了。 迅速补了程燃钱,程燃把零钱装进钱包,又转过来对一干瞠目结舌的人道,“以后要在这住,第一次见面,做个朋友,今天就我请了。” 连小虎还有些云里雾里,一大群人都直勾勾的看着程燃,显然还对他刚才掏钱那一幕挥之不去。 余鸿一双眼睛从程燃脚下到头顶上下巡视打量,像是在重新观察他。李伟路吞了吞口水,他是生生把刚才一句看到程燃钱包时的“这么多!”噎进了肚子里,文静少女温兰也颇有些神秘的注视着程燃。 周围一片人失态,刚刚人群里有一小阵“豁”的轻呼,是每个人都听到了的。 这真是,太有了吧…… 那钱包里装了多少啊…… 有钱啊有钱…… 好人啊好人…… 蒋舟眼神不定,默不作声把钱给大家分了,给连小虎的时候,低声道,“这个朋友,可交……好好联络一下……” 就在蒋舟给长桌另一头分发钱的时候,速度分明放慢了,他注意力明显放在了街道那头走过来几个穿着黑西裤,上身是衬衣一副职业装扮的男子身上。 有人问,“二娃,怎么了?” 蒋舟低声道,“那几个就是过来和公司谈收购事宜的伏龙顾问,其中一个,三十几岁,看到没有,比较年轻的,叫做罗永春,伏龙八大金刚之一……” 伏龙那行男子沿着街走了过来,大概也是刚刚在附近吃过了饭,路过这个烧烤摊的时候,尽管程燃努力准备往后缩,但眼尖的罗永春还是一眼瞅准了他。 然后在程燃目光下,朝他挥起了手,语气还是那种山海时候关爱晚辈的亲切和半开玩笑,“噢哟……程燃,这么快就找到小伙伴了啊……吃得好噢!行吧,我们这回去还干活呢,你好好和新朋友玩吧!前段时间遇到俞晓还跟我打赌,说没了他们那帮朋友,你过去肯定不适应,看来你好朋友俞晓这次肯定得失望了!” 罗永春一说完,就发现眼前这一大帮人的气氛陡然不对了。 一大群人头一点一点的转过去,就像是他们曾经去国外考察时,看到的那种阵列太阳能发电一个光伏板都能随着太阳的角度转动。 现在如出一辙,一颗颗脑袋,就跟光伏太阳能板一样,旋转了一番,落在了程燃的身上。 “程燃,吃得好哦……” “你的好朋友俞晓……” 刚才罗永春的那番话,还在众人耳畔回荡,然后短短的时间里面,刚才还眉飞色舞,总结过去展望未来,讲述恩怨情仇,商量着如何对付那个叫程燃的家伙找回颜面的这一大帮子蓉城华通总公司的子弟们,“啊!”得鬼哭狼嚎,轰!的成鸟兽散了。 罗永春看着这么一大群人避鬼一样避电线杆子杵在那里程燃的情况,也是一脸的懵迷,自己这说啥了怎么就成这个样子了…… = 大封推了,说实话,这样的更新,编辑大大能给这么好的推荐不容易,是真爱啊!大家还能给我投票,虽然有时候嘴硬,但我还是要说……爱你们! 第五十五章 代表一下 大概是那天烧烤摊程燃给华通老大院的这些少年们的打击太过于巨大,导致这几天他出门购物给新房子里添置些什么东西,这些院子里的子弟们看着他都远远绕道走,没办法,这个心理阴影,估计一时半刻很难回过血条来…… 暂时安顿,程燃就和徐兰前往华西去看看治病的小石头,去之前程飞扬倒是过问过,“我是去看过了,问赵青有没有什么困难,这小伙倔强,都否决了,说是治病的钱是有的,没有困难……公司这边大家同事凑了一笔探慰金给他,几万块钱……你们去看看也好,毕竟小石头程燃也是认识的,赵青小时候还带过程燃玩耍,人要记情……” 徐兰买了一些水果,又封了一千块钱,末了问程燃这钱够不够,是不是少了点?程燃摇摇头,说差不多吧。 徐兰也就包成了红包,和程燃去了心脏外科探望,这个时候小石头居然已经能在病床上玩飞机模型了,还对程燃打了个招呼,一如既往的唤着,“程哥儿!听说你考上蓉城十中了!我爸我妈说要向你学习!我病好了,也努把力,以后也考十中。” 程燃笑着点头,小石头倒是很可爱的。 徐兰和赵青老婆拉着手,听赵青老婆叶玲倾诉这段时间的担惊受怕,赵青面对程燃的时候,明显有了几分拘谨。 程燃问道,“小石头没有问题了吧。” 赵青点点头,“手术其实并不大,就是材料要求高,这个手术做下来,我看到一些人五到七天就出院了……小石头预计明天出院。” 程燃看到赵青欲言又止,大概也是想说些感恩的话,但话到口边,却又不知道如何说出来,因为眼前这个最好的结果,言语其实已经无法表达那种情感和内容。 程燃问道,“出院了你们住哪里?” “这几天都是在附近租的一个小院,卫生条件不太好,小石头出了院就不住那里了,公司在新总部给我们安排了宿舍,到时候就搬过去。你叶姨请了两个月假,等小石头养好了,他们再一起回山海去。” 赵青老婆叶玲是山海信用社的员工,两人不是一个单位,家倒是住在伏龙山海的院子里。伏龙在蓉城落脚,赵青倒是要先转过来跟着打仗,以后可能也就在这边了。未来双方到很可能是两地分居,不过程燃知道这种情况不会持续太久,等伏龙再发展下去,到时候赵青一个人挣得钱,就足以支撑起整个家庭了。 家属这些,虽然伏龙不鼓励夫妻档,但是伏龙会在蓉城和一些单位成立合资公司,其实很多家属在这个时候都可以上阵,解决一部分家属的安置就业问题。 “治疗上面,没有用到那么多,还有十几万块钱……”赵青拿出了存折,在仅有两人的过道上,递给了程燃。 程燃笑着摆了摆手,“用钱的地方还多着呢,借你是多少钱,到时候一起还吧。” 赵青点点头,也就不硬塞了。 医院大概是一个很容易让人产生肃穆感的地方,皆因一切身外俗世物在这里都不如“生死”二字这么沉重。 送程燃出来的时候赵青拍了拍他的肩膀,送了他一番话,“程燃,身体是一个人的圣殿,无论你在其奉了怎样的灵魂和,这么没诚意?不提前一天通知,临到饭点才打电话……再说咱们到了这么多天了,之前也不吭声不出气的……这突然邀请,难不成是本打算请其他人的,这临时想到我们家过来了,顺带拉上咱们?” 老妈徐兰倒是从来善良,这个时候虽然觉得有些不妥,但在自己儿子面前还是道,“万一人家真是之前没时间呢,你知道的,你这个高表叔做生意的,忙不过来……这个时候才通知,你爸是肯定去不成了,就我们俩过去代表一下吧。” 这章晚了点,今天才漂洋过海的回家,终于可以泡泉水回血了。 第五十六章 没心眼啊 高世金属于程燃爷爷表妹那一脉,早些年据说捯饬古董,搞餐饮,卖香料,什么都干过,后来搞服装发的家,从广州进货到蓉城,搭上了开放潮流,广州有最大的口岸贸易地,最集中的制衣工厂,那个时候全国各地服装批发市场,一提起来,都是从广州拿的货……乘上这批东风的赚了个盆满钵满,甚至一直延续到零五零六年,直至电子商务的发展壮大。 做生意就像是武学,有不同的套路打法,各人也有各人的风格,程燃倒不认同生意人就是唯利是图无奸不商这种广泛贴标签的说法,只是自己家这个做生意的高表叔,确实是个精明计较的人物。 前一世他们这一脉家境优渥,对于他们山海这一支亲戚,就不免有些冷淡,逢年过节,一般都是自己这边打电话去问候,却很少见他们主动来电的。但是和当初还是副局长的程斌,高世金倒是亲切的很无不称兄道弟,后来程斌出了事,高世金也就再不管不问了。 其实这种情况,在此之前山海的家族就有所感知,所以除了逢年过节例行的问候,双方也不大往来。 只是去年表姑婆来山海游山玩水,山海这边的亲族热情接待过,临走时表姑婆很受感染,嘱咐过来蓉城一定找他们,高世金更是拍胸脯承诺亲戚过来要多联络感情之类。 所以程飞扬来了蓉城,还是给高世金打了个电话知会的。 结果长时间杳无消息,今天突然的来了电话,而且电话之前是打给程飞扬的,明显是程飞扬没有空,这才通知徐兰和程燃。 有种赶鸭子上架纯属图了个愿的意思,所以徐兰知道程燃那番话说得未必错,但她属于那种不好拒绝亲戚好意的性子,劝着程燃也就去了。 六点钟到了沧浪楼饭店,高世金定了二楼叫做“望海阁”的包间。 徐兰和程燃走进去,高世金一脉的家族都在座了,高世金头发斜疏,上了摩丝的头发很是根根分明,油光油亮,两片嘴唇略薄,整个人给人一种精明能干的印象。 他的两个兄弟,一个妹妹,都带着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微笑朝两人点头,毕竟平时接触得少,骤然这么一聚起来,或多或少都有些尴尬。而这群人一旁,坐着三个少年,两个男生和一个穿着连衣裙的女生,大的那个介绍了,高世金的女儿髙韶宁,比程燃小一岁。 另两个一胖一瘦的男孩分别是四表叔和二表叔的孩子,年龄相仿,都在十三四岁之间。看到程燃还有点腼腆,冲他多看了几眼,顺和着大人叫了他一声哥哥。 高世金道,“先前给程飞扬打电话,结果他在外面忙,我说你忙,嫂子和孩子总不能不吃饭吧,所以就不管他了,让你们过来吃饭。” 徐兰就说,“是,是,不管他。” 明明并没有太大诚意,但却能够把话说得很圆滑,自己这蓉城高表叔还是个很混得开的人才。 “这家沧海楼今年开业的,在蓉城很有名气……可以算是一线的餐厅之一了。” 徐兰不断打望四周的装潢,点点头,“真是漂亮,山海可没有这样的餐厅!” 高世金端着一笑,不置可否。 表姑道,“是吧,今天这一顿可贵的呢,高老大今天可要破费了。” 高世金道,“宁宁上十二中这个事儿给办成了,这顿饭再贵,也是要请的。” 一句话说得没头没脑的,不过徐兰看了程燃一眼,可倒是给程燃说中了,他们其实根本不是主角,这高世金还真是那套做生意的精明劲儿,不过换句话说,他似乎也没必要在徐兰这种山海来的亲戚之间伪装些什么,也不用像是平时应酬那样戴个面具待人接物,因为没那个必要。在这里,他就是老大,哪怕远道而来的程飞扬比他年长也一样,高老大在家族里,从来说一不二,很有威信。 平时他不怒而威的,是家族里的主心骨,几个兄弟姐妹其实私底下还是比较怕他。 大家先坐了下来,先上了些开胃的零食和凉菜,主菜却是迟迟不上,显然高世金在等宴请的主角,也有一搭没一搭的询问徐兰。 “去年年初我去山海的时候,就听到说老程公司的问题了,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嘛……怎么要来蓉城这边定居了?” 高世金对目前的程飞扬和伏龙这些显然没有了解,这也不怪,毕竟就算是伏龙收购了蓉城华通上了报纸,但蓉城报纸很多,每天新闻都不一样,发行量最大的四个报纸,晚报,早报,华西,商报,虽然有三家刊登了收购新闻,先不说报纸并没有刊登伏龙公司法人姓甚名谁,这种新闻也只是豆腐块大小,因为还达不到社会震动的程度,那两天在报纸头条版面花了整整一个头版报道的新闻是一个虐待继子的女人,遭到无数人谴责。 普通民众对伏龙那一块也就只是一晃而过,没有业界人士那种“狼群来了”的体会那么深刻。 其次伏龙收购了蓉城华通的影响力,是需要时间的发酵和人群口口相传中扩大的,高世金就是看过伏龙公司这条新闻,也不太可能和程飞扬联系起来。 “老程公司去年下半年出了点问题,然后进行了改制,公司最近搬迁到蓉城这边来了,我们也就跟过来了。” 徐兰也懂得凡事说三分留七分的道理,既然现在高家人对程飞扬这一块不太清楚,她也没有必要炫耀式的给他们讲起来。经过谢侯明的事件,徐兰懂得藏拙的道理,本来伏龙公司现在发展关键时刻,自己家老程没挣着什么钱,不要别人都把他当成一个挣了大富贵的老总来看待了,那才叫糟糕。 其次,蓉城这边的高家人亲戚,本身和他们之间比较疏远,没必要事事透底。 高世金点点头,“程哥这辛苦啊……”然后他又看向程燃,用教训似的语气道,“去年我去的时候,你爸说最担心还是你的成绩!所以你看你爸这么辛苦,大人一切都是为了孩子……要是在我手上,我有的是办法让你努力!毕竟黄金条子出好人嘛,呵!” 显然这是经验主义的错误,高世金听了很多年程燃学习不好的问题,他对徐兰要客气一点,但对程燃这个晚辈,自然而然就流露出了以往在家族里那种当家人的气势。 高韶宁旁边那一胖一瘦两个堂弟朝程燃投来同病相怜的神情,显然平时家里聚会,他们两个就是高世金放炮的对象,现在出来一个挡枪的,两人还有些个苟且偷生的庆幸。 而髙韶宁也是斜瞥了程燃一眼……目光又移开了。她以前算是见过这个远亲表哥一次,除了他长得不错外印象不深,现在自然对他也不是太感兴趣。她的兴趣还是在今天邀请帮忙的叔叔和他那个一直被高韶宁她们那些个圈子仰望的小姐姐身上。 结果她看到程燃咧出白齿,对自己那个向来教训子弟无人不灰头土脸听着的父亲一笑,“高表叔说的是!” 这捧哏的语气,让高世金眼珠都眯了一下。 高韶宁怔住,旁边两个弟弟更是看着程燃,心想这不知哪里来的表哥是没心眼啊还是没心肺啊! 调整一下,明儿两更。 第五十七章 杀人不见血 面对程燃那一番话,高世金摇摇头笑了起来,似乎是在笑程燃的顽皮。 然而殊不知看到高世金的笑容,髙韶宁那两个弟弟早已噤若寒蝉,这也是就是因为远亲子侄,不知道高世金的脾气,要是他们,哪敢这样抬杠。 高世金再不看程燃,对徐兰道,“那么嫂子这跟过来……也是工作调动?” 徐兰有些不好意思,“拿了以前公司的补偿款,先过来照顾程燃父子俩,具体做什么,后面再说吧……” 高世金也就点点头,不再说了。 众人看过来,对目前程飞扬家里的情况也就有了初步的印象,程飞扬公司改制,调动到蓉城,算是盘活了,但也是家里唯一的支柱,自然不容有失,于是母子都跟着过来了,徐兰这边也下岗了,程燃又成绩不好,算是比较坎坷的一家…… 髙韶宁多朝程燃看了几眼,她先前总是觉得在家里被管束,这样不好那样不好,其实和这个表哥两相对比,自己算幸福得很了。 徐兰眼看着好像气氛有些尴尬,主动问起刚才的疑惑,“说是还有客人要来,宁宁考上十二中啦?” 这个时候高世金的弟弟,也就是程燃唤做二表叔的高世充出言解释了一下,“宁宁今年考高中,她成绩算好的了,但十二中也不好考啊,可以说算是蓉城很好的高中了,我先前有个朋友在蓉城三十七初中,年级上长期排名前二十以内,结果考十二中还是差了十几分。今年他们的招分线是595,宁宁考了590,差了几分。今天来的这个李哥在教育系统有关系,能帮上忙,宁宁以前才艺比赛得过奖,这次就拿这个就给优先提档了,人家可是帮了大忙。” 高世金倒是责怪的朝髙韶宁看去,“你看看,要是你多考那么几分,也不用这么求人……” 髙韶宁则嘟哝道,“你以为那几分好考啊……” 吃饭时间定的是六点半,这个时候还有十分钟,人还没来,众人又闲聊似的说起宴请的宾客主角,“说起这个李哥,人还真是不错,本身是教研办的,关系过硬,人也仗义……而且人家就不用说了,女儿还是蓉城十中的学生。可能今天人一会也要过来……这真的是啥人教出啥样的后代,搞教育的就是不一样……” 徐兰看了程燃一眼,这母子俩对视一下,程燃嘴角微笑,徐兰倒是瞪了他一眼,那潜意识是“把你给能的!”。 这个时候徐兰心头一动,又问,“蓉城十中这次录取线是多少啊?” 高世金漫不经心道,“这个不太清楚……比十二中录取线高一点吧。”他自己女儿没考十中的资本,自然也不太去关注那个档次,能上十二中就很好了。 二姑高芹则勾起了话引子,道,“我有个朋友今年也是考高中,成绩也是不错的,只是那朋友是考二十七中的,今年二十七中统招线是620分,调剂线630分,十中不清楚,按照往年惯例,应该比二十七中高不了几分。” 一说起孩子成绩,好像一群人谈兴都高了许多,徐兰又回过头看了程燃一眼,神情倒是“算你还不错!”的一副姿态,嘴角都掩饰不住的微微翘起来了。 蓉城和山海不同,蓉城人口众多,从来都是教育资源跟不上发展,哪怕是在未来,高中录取率都不太高,全市只有百分之五十的学生能够升入高中,而且这个数字伴随着城市人口爆炸式的增长,还在不断下降。 高世金这次请客之所以把自己家族这兄妹们一起叫来,一方面是想以家庭聚会的形式和李皓拉近距离,另一方面,也是让自己兄妹这边和李皓相处好关系,以后孩子读书啥的也能有所关照。 时间压着六点半的时候,李皓一家人也就到来了,人一进来,刚才还大马金刀坐着的高世金,立即也就起身上前相迎,热切的握着男子的手,一时间尽是爽朗的笑声。 “有点堵车,抱歉让大家久等了吧……” “没有没有,定的就是六点半嘛,刚刚坐下来聊了会天……嫂子快请进,我们家宁宁刚刚就在念叨寒寒姐姐什么时候来呢……” 叫做李皓的男子和他新疆裔的老婆进来,后面就跟了个穿着连身裙,眼眉轮廓较深,有欧美洋娃娃面相的女生走进来,面对高世金的殷勤招呼,回应了了一下,“高叔叔好。” 然后又向房间里众人点点头,但目光落在程燃脸上的时候,分明怔了一下,但只是短短的一个瞬息,这个时候髙韶宁已经热切的迎过来拉她的手了,她就和髙韶宁坐在了一起,坐下来的时候,却正好面对对桌的程燃。 程燃眼睛眨了眨,想起来了…… 这个女生当时是在他去蓉城十中转学考试过后遇到的,当时正在看姜红芍的照片,结果遇到英语社的排练完节目出来,一个叫曹丽雯的女生以为他是之前偷姜红芍的照片,结果是这个女生出面澄清偷照片的另有其人。 乍一看像是解围,但当时她伶牙俐齿的那番话怎么看,都像是在“洗他的脑壳”调侃他。 “虽然不知道你是哪个班的,但只敢趁没人的时候偷偷看她的照片……不觉得太猥琐吗?” “给你个忠告和不成熟的小建议……喜欢就去追啊,在这里偷看有什么用?不过不撞南墙不回头嘛。撞一次,你就知道锅儿是铁打的了。” 想到当时这个女生伶牙俐齿的“毒舌”,要是自己当真是仰慕姜红芍的人,恐怕当时就会给她万箭扎心了,简直是杀人不见血。 听得众人介绍中,这个叫李韵寒的女生似乎也认出了自己,在对面坐下来的时候,一双眼看过来,满眼都是似笑非笑。 髙韶宁首先看出了不妥,她皱了皱眉头,低声问,“寒寒姐姐,你们认识?” 李韵寒朝程燃笑了一下,也不忙着回答她,道,“这是你表哥?” 高世金坐下来的时候已经全面介绍过了,对徐兰和程燃也是以髙韶宁表婶和表哥身份介绍的。 髙韶宁道,“远房表哥,他们家以前不在这里,才搬到蓉城来的。” 李韵寒笑了一下,“下来给你说。”弄得髙韶宁一肚子狐疑,想着程燃什么时候和寒寒姐姐有联系了? ===== 第一更。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五十八章 唇枪舌剑 李韵寒母亲是维族人,她也继承了个子高挑,面容轮廓深邃,苹果脸的优点,小时候就像是欧美混血娃娃,长大了也挺漂亮,而且成绩好,本身还是英语社团的副社长,高韶宁早些时候认识她的时候,就把她当做一个标杆来看待。 这个时候看到她引以为傲的寒寒姐姐和程燃之间像是认识又不认识的样子,总觉得有点古怪,但是她费尽心思,也找不出来两人有所联系的地方,还真是,让人摸不着头脑啊…… 李家人到来,就算是主宾上桌了,开始陆续上菜,酒开起来,表叔高世金和这自己三个兄弟姐妹都是做生意的,还是很能说会道,一时间桌子上立即就热闹无比。 高世金在交际上面不得不说还是有一套,也不怪早些年间那些生意场的闯荡,在李皓面前,分寸拿捏得极好,很好的展现出团结一大家子的和睦一面。 李皓一个劲道,“世金,你这样做是对了的,一个人做生意发了财,把兄弟姐妹这些一起带上,这个家是当好了的!我就是遗憾啊,家里面的人在大西北,兄弟姊妹些,老父亲老母亲,想让他们过来呢,也不现实,两老口在老家过惯了,也不习惯这边的天气水土,只能每年回去看一两次,但是家里面但凡有什么事情,喊我一声,我不管隔几千公里,都是要立马赶回去的!我李皓交朋友,不喜欢那种酒肉朋友,还是要看人品……你这种朋友,可交!” 看得出李皓对高世金对家人照顾的这一面很有好感,觉得他是个有担当的人,两人之间的关系就是从这个层面上建立起来。 气氛正酣的时候,高世金牵着李皓端酒的手,朝向徐兰说,“这是我嫂子……李哥你也要跟我喊一声嫂子噢……”说得圆润自如,丝毫看不出来程燃母子俩是临时被拉过来的。 不过李皓还是好奇道,“世金你不够意思啊!这么多年,怎么也没听你说起自己有这么个哥和嫂子呢?” 高世金神色略微尴尬了一下,然后笑道,“李哥你是不晓得,我这个表哥表嫂都在山海那边……最近才过来的。这一来了,想到和你聚会,我把他们也一起喊过来了,哥那里有点事情,今天来不到了,嫂子这才来看一下你……” 李皓笑着端起酒来,和徐兰的饮料碰杯,敬上一杯,“那嫂子以后要多来……下次我请,给嫂子接风。” 高世金呵呵笑着把话题转移了,又直夸李皓老婆气质好,说老李真是好福气,弄得李皓老婆也是红光满面。 “说到底,这次我们家宁宁能上十二中,还是李哥你帮了大忙……” 李皓这头哈哈笑着摆了摆手,“乱说!你以为我谁都能整进去啊?要是自身不行,分数差太远,那恐怕连局长批条子都没得办法……说到底还是你们家宁宁其实分数差不多了,再加上本身以前自己得过奖,这才能让十二中管调档的人看中了……我就只是做了个牵线搭桥的作用。” “那是那是!”高世金点点头,“说到底宁宁还是不省心啊……能要是像你们家寒寒一样成绩那么好……我也不操心了。” 尽管一直在谦虚,但李皓这个时候还是很为受用的,道,“好的习惯是好的学习的首要条件……寒寒其他没什么,你要说她有好聪明?也不然,就是从小习惯养得好,她妈说到底付出比较多啊……” 高世充在内的几人也立即助攻,抓着李韵寒和李皓老婆就是一通表扬。 “李哥你们家教育的好啊……” “嫂子辛苦了,敬你一杯!” “寒寒这么优秀,先前听宁宁说,寒寒还是英语社的,这英语肯定很好吧,未来英语很重要,这一块要是学好了,现在蓉城很多外企国企,都是抢着要人……” 高世金琢磨道,“我们家这边的子弟面前,就看着宁宁成绩目前是最好的,考上了十二中……”他的目光随后扫过了高韶宁旁边的两个弟弟,还有程燃,然后从程燃身上收回去,道,“以后其他这几个……能够追得上他们姐姐就不错了!” 高世充适时对自己孩子和老四的孩子教训道,“听到没有……你们以后都好好跟你们宁宁姐,寒寒姐学习!” 两个男孩点头如捣蒜,这种时候,在别人家孩子显圣的面前,任何挣扎都是徒劳的……做应声虫是他们避免引火烧身的不二法门。 李韵寒倒是表情有点奇怪的抬起头来,看向程燃。 她刚才在和高韶宁说着话,但是还是听到了高世金这番只有自己女儿考上了十二中成绩在家族里最好的话。 她皱了皱眉头,干脆看向程燃,“你不是十中的学生?就是放假了,我们学校也不对外开放的啊……那天怎么在十中看到你?” 和李皓推杯碰盏的高世金,目光看了过来。 他的三个兄妹也都不说话了,眼神也是如出一辙。 李皓停顿了一下,看向程燃,又看向高世金,显然对他说法自相矛盾有些奇怪。 高世金的表情换成了笑容,那模样仿佛也是在问,是啊,怎么回事,你什么时候在十中,你在十中干什么?是不是去偷灯泡? 气氛一时间很是寂静。 “我是去考试的。”程燃如实回答。 “考什么试……”李韵寒想了一下,忽而道,“那天的转学考试?” 程燃点了点头。 这个时候李韵寒的父亲已经先开口了,“这么说来,小侄子是打算转学到十中?嫂子……考上了吗?” 他直接问的是徐兰。 徐兰点点头,“开学就在十中读高二了。” 高家人这边,都怔了怔,高世金的表情略微凝固了一下。 李韵寒有些讶异的盯着程燃,“我听说要通过考试转到我们学校很难的……霍,你挺厉害啊。” 程燃笑道,“一般,一般。” 谁知道李韵寒直接翻了个白眼,“假得很啊你!” 高韶宁和身边的两个弟弟,像是看外星人一样盯着程燃……突然觉得,以前从父母的只言片语里面这个远房表哥的印象,突如其来的大颠覆了。 李皓却已经是先表扬了,“小伙子可以啊!加把劲!”又对高世金道,“你这侄子很有本事啊……” 然后李皓就端起酒杯来,和程燃碰了一杯,“我喝酒,你喝饮料就行了……很优秀的小伙子,叔叔敬你一杯!” 高世金也在旁边略带尴尬的陪着笑,这件事最终是饭桌上的一个插曲,只是这个插曲,让后续的氛围都有些变化了。 一直持续到后面宴席结束的时候,高世金饭局后半段仰头喝酒的时候,目光都有点频频落在程燃身上。 高韶宁则是想到先前他爸教育程燃好好努力的时候,程燃回应的那句“表叔说的是!”,感觉脸还有些火烧火燎的…… 这顿饭吃了两千多,高世金付账,李皓被高世充挽着先出了门,高世金这才看向徐兰,只是语气有些冷淡,“原来程燃考上了蓉城十中啊……难怪你们都来蓉城了,这几年苦一点,把他管紧一点,考个好点的大学……出来倒是能找份好工作。” 高世金内心有些恼怒,在吃饭前因为固有印象,居然没先问程燃学校问题一声,导致他这顿饭上有些不好看。其次,还有一种“程燃怎么考得上”的这种不甘心理作祟,所以现在说话之间,都有点言不由衷。 只是面子上还是没有垮下去,“行,改天等程哥有时间,我们家里人再聚一下。” …… 饭局结束,一众人陆续从包房出来,几个孩子落在后面,程燃和李韵寒同时走出包间,来到走廊上,和他并肩的李韵寒转过头来促狭一笑,“怎么……那天转学考试在张贴栏,傻愣愣看照片,上面的女孩漂亮吧?” 程燃本意其实也是想打探一下李韵寒,毕竟他的空降计划是要给老姜来个突然袭击的,可别提前露了馅,看着李韵寒那张似笑非笑的苹果脸,程燃笑了一下,试探性问道,“怎么……你认识她?” 李韵寒摊了摊手,“你在说笑啊,十中可能没有人不认识她吧……”她又撇撇嘴,表情丰富极了,“只是我认识人家,人家未必认识我啊。所以你打得什么心思,可以趁早打消了!” 程燃悬着的心下来…… 嗯,安全安全。 但这话琢磨着不对啊。 “这……你知道我打得什么心思?” 李韵寒“噗嗤”一笑,转过头来,马尾晃了一下,眼神像是夜晚的猫头鹰一样明察秋毫,“你敢说没有一点‘近水楼台先得月’的意图?刚才问我认不认识,难道不是想我帮你介绍,走闺蜜路线?” “这样啊……”程燃歪着头。 李韵寒观察他的表情,笑道,“是吧,承认了。你看你这傻书呆子的样子……书呆子,好心提醒你一句,你没可能啦……喜欢人家的排了几个足球队了,比起来你……”李韵寒上下打量了程燃一下,“至少我都看不上……” 程燃哭笑不得,“请问我有问过你意见吗……” “还有这种话直接当面说出来不扎心吗?” “好啦,开个玩笑啦。现在扎心总比万箭穿心好!”李韵寒呵呵笑道,“姐这也是好心提醒你,给你一条生路!来了我们学校好好读书,到时候你就知道强中自有强中手了……看在你是高韶宁表哥的份上,到时候我罩你,想不想学好英语,来英语社,美女很多哦,报我的名字,让你免费入会!” 说着李韵寒很有范的朝程燃摆摆手,她父母已经到楼下了,这个时候也该道别了。 程燃则是对这女孩的毒舌佩服至极。看到她骄傲转过头去,程燃面不改色反击,“刚才你说看不上我,是跟我开个玩笑……这句话意思是不是,看上我了?” 傲然前行的李韵寒一个趔趄,猛然回头,眼睛里依然是凶相毕露。 这个时候程燃已经走入了大部队里,朝她洒然挥手,不给她冲上来踢两脚的机会。 这边已经在父母旁边的李韵寒朝他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一副“你开学死定了!”的表情。 第二更! 你们快投票,我叉会腰。 第五十九章 史诗级大片的逼近 临走的时候,二姑高芹还不断拉着自己母亲徐兰说话,主要是询问一些孩子教育上面的问题,末了还说着亲戚要多多往来,以后要经常接触,让他们家孩子多向程燃学习。 送走了李韵寒过后,高世金看了程燃一眼,对徐兰道,“嫂子你那边买断离职,到了蓉城还没有工作吧……这样吧,可以到我铺子这边来,包吃,给你五百一个月,你回去和飞扬商量一下。” 虽然说是商量,但那话语里面倒是有不容置疑的意味。 高芹和高世充耳朵竖了一下,朝高世金看过去,高世金上次还跟他们抱怨,如今招工的是越来越贵了,开七百都要讲各种条件。 徐兰道,“再说吧。” 高世金有些意外于徐兰好像兴致不高,而且没有喜悦,应该是觉得工资有点低了,但他们毕竟是山海过来的,放蓉城这个招工工资可能是最低水平,但以山海的眼光绝对是处于中等的,徐兰要嫌低,可能觉得亲戚这层关系上他该多给一点。不知为何,高世金心头生出莫名烦厌,光洁额头上的眉毛微微蹙起,道,“那你想好了,再跟我说。” 程飞扬工作这边到蓉城,租房子,生活费用,生活水平蓉城都是高于山海的,凭借程飞扬一个人顶不顶得住?高世金觉得晾一阵子,程飞扬就会让徐兰过来找他这个表弟了,到了蓉城这边,还是得听他的安排。 这个间歇中,高韶宁则对程燃表现出探究道,“你刚才和寒寒姐姐说什么呢?” 程燃看了一眼这个表妹,道,“噢……她说到时候罩我。” 高韶宁嘴巴讶异的张了张,旋儿笑了起来,又问,“你怎么能考上十中的?” “我成绩一直都很好啊。” “……”高韶宁表情尴尬,才怪呢,难道自己从小听到的传闻是假的? “那有机会出来玩,唱歌什么的……”那头高世金已经准备走了,高韶宁又对程燃道,“有空了我也会去十中玩的,到时候让寒寒姐姐介绍些朋友给你认识一下,他们都是很厉害的……” 程燃点点头,“好啊。” 高世金开出了自己的帕萨特,问要不要送程燃和徐兰一程,徐兰就说不用了,不顺路,而且其实不远,赶公交车就能回去了,他们娘俩还能熟悉一下蓉城街道,高世金也就点点头,他们那边四家人开着一辆帕萨特,一辆桑塔纳和铃木小轿车走了。 帕萨特上面,高韶宁母亲这才表达自己的惊讶,“程燃居然过来读十中了,我们宁宁都读不上的……” 高世金皱了皱眉,道,“十中那个地方,除了学习成绩好,很多家里都是有钱有势的,近些年攀比也严重得很……程燃在里面读,未必是好事。令做鸡头不做凤尾啊,在山海,他至少成绩算拔尖。到了十中里面,恐怕培养出来的自信很快就被打磨没了……” 高世金老婆就道,“你这人真是,也不想点好的,毕竟是自己侄子嘛……” 高世金被老婆数落,讪讪笑了笑,“我也就是这么说一下而已,这种事又不是没可能,呵……” …… 那天和高世金吃了饭,回到公司外面的宾馆里面,晚上程飞扬回来了,下午的时候之所以没有去高世金那边吃饭,其实是在省府里面开会。 其实伏龙公司规模并不如何,之所以让政府重视,其实是有关于防灾预警系统的上线和运用,在此时抗洪中起到的作用,省里打算给伏龙申请项目扶持,并且召开一次省内的气象单位采购会,要以川省为基地,把防灾难预警系统全面推广出去。 这个时候,抗洪抢险的会战也陆陆续续到了尾声,但后续的影响是深远的。灾难暴露出来触目惊心的一些弊端,吃空腐败的行为,开始追账惩治,而与之相反在这上面突出贡献的集体和个人,也要进行表彰,伏龙也在这个范围之中,要进京,回来省里也要授予荣誉。 程飞扬说起自己要进京的事情,徐兰都听得呆了……然后就是惊喜和激动。把她给高兴坏了,程飞扬显然已经激动过了,但这个时候还是很与有荣焉的,朝程燃看来,一种“你老子厉不厉害”的征询神情,程燃朝他竖了个大拇指,程飞扬才心满意足的放过他。 说起这种重要的事情过后,程飞扬才问起今天他们吃饭的整个过程。 听到高世金给徐兰开五百工资去他店铺里的时候,程飞扬摇了摇头,对程燃笑,“你这个高表叔啊……哪个要他在那里做安排噢。” 听完了之后,程飞扬拿起那台诺基亚手机,朝卫生间走去,“行吧……改天我们再回请他们。我给山海那边你大堂伯他们打个电话……” 徐兰朝他背影撇撇嘴,对程燃道,“你爸巴不得炫耀去了!” 程燃想起今天的事情,倒是有个郑重的问题,“妈,你过来了,肯定是闲不下来的,有没有想过做点什么?” 程燃知道徐兰属于闲不下来的主儿,其实事业心很重,去年程飞扬事业搞起来了,她仍然每天按时上下班,一点没有伏龙老总夫人的觉悟。倒也没想过要在伏龙公司上面挂职什么的,对于程飞扬那一套电讯电子那些东西,她搞不懂,也不感兴趣。 但要说徐兰真的在蓉城这边专属照顾他们父子俩,程燃觉得就算徐兰口头答应,她其实心底也是不甘的。国资大饭店的继承人提出过给她股份,让她留下来,但为了程飞扬事业,为了程燃学业,她还是做出了牺牲。 虽然口头上一直不说,但其实今天高世金说让她去他的店铺里上班的时候,自己母亲心里面肯定是不好过的。 所以程燃干脆挑明了。 徐兰愣了一下,旋即摇摇头,“能做什么?……现在时代变化快,在蓉城能做什么啊,难不成真在你表叔那里打工?五百块钱我肯定是不干的,以前在山海大饭店,杂七杂八算下来我也能拿到七百啊。而且我还要照顾你两爷子嘛。” “我爸不用你照顾,忙起来他也是没日没夜的,还经常出差,再说了,总部这边食堂建设将作为企业文化建设的重要部分,到时候在食堂吃得都比你做得好。” 徐兰直接抬手就给了他一下,“嫌我做的不好吃是吧!” 程燃揉着手,陪笑道,“呵呵,我这么大了,也不用你如何照顾,中午饭可能在学校解决,就下午一顿饭,根本不用麻烦。到时候大把空闲时间,难道你就提前享受退休生活了?” 戳中软肋,徐兰面露不豫,“我也不想啊,那又能做什么……” 自己老妈这是上道了。 程燃神秘一笑,“其实也不复杂,给你介绍个轻松的,只需要眼光和魄力就够了,国家今年政策上开放商品房经济,房产这上面可能会有赚头……反正闲着也就是闲着,我爸一个劲挣钱,你也没啥事干,把他挣的钱换成不动产吧……炒炒房玩完啥的。” 徐兰白了一眼,“你又知道了!这是国家释放利好,房价涨一波,到时候这利好随时间一过,房子价值又跌下去了!” “跌不跌的,你试一下不就好了,反正咱们在这定居,也该买一套房子,单位要修福利房,那不占自家多少资金,把这个当生意,试一试总行吧。” 徐兰想了想,最后看着程燃,想到这一年里面,程燃的历次建议,都对程飞扬产生的影响和结果,她点头,“也行吧,你小子鬼机灵得很,有自己的想法,反正我也不知道做什么,空了就试试吧……” 这么说着的时候,徐兰莫名都有些兴奋起来了,“哎,到时候你得给我些建议啊!” 这就是自己老妈,人来疯,说起事业项目的时候浑身都是劲,但是这种思想的巨人,行动也是巨人的性格也颇为头疼,上一世下岗离职后,听风就是雨,别人说哪行赚钱就去干那行,往往都是热度尾巴上了,进去就成了最后一茬韭菜,唰!唰!唰!三下五除二给别人收割了…… 这一世,反正老妈到了蓉城正好闲着,发挥她旺盛的事业心,当年蓉城最早一批炒房的房哥房姐,都成富翁了,好的人家都炒出房地产集团了……程燃也没想过自己母亲要做多大,没事炒炒房,跟着房地产趋势顺流一波,倒也挺好。 至于说他给建议之类…… 其实压根不需要啥建议。 三个字……买买买,瞎那个什么买就够了。 就在这样平静决定未来的生活中,时间一点一滴流逝过去,席卷整个大江南北,年度史诗级灾难片“开学”,即将上演了。 我出来了,我又跳进去了。 拿票砸我啊。 第六十章 两根猪蹄 俞晓在镜子面前整理衣装,今天穿着白衬衣,下身穿着洗的发白的牛仔裤,哼着小曲,头顶偷抹了点他父亲的“摩丝”,摁一下噗嗤喷很多白泡沫,抹在头发上没半刻就根根如针。 临出门前还在自己家客厅作为背景墙的镜子面前左右照了一下,比划了几个帅气的动作,韩流不知不觉就袭入了这座小城市,他不知道新入学第一天的这个装扮,到底是不入时,还是走在了潮流前面…… 背着书包下楼来,面对几个大院女生,俞晓甩了甩头发,一副高冷模样,结果头顶的窗户哗啦啦拉开,是自己母亲吼得整个院子都听得到的声音,“俞晓,你球鞋还没拿!你个死娃子幌得很(马虎)……我给你丢下来了……” 然后就看到一双球鞋从三楼上甩下来砸在俞晓肩膀上,球鞋洗干净了,要不然今天精心装扮的白衬衣就破天荒要有个鞋印了,俞晓大失面子,杨夏几个女生笑的前俯后仰。 一行人准时坐上去往的22路,杨夏,柳英姚贝贝几个坐在最后面一排,俞晓坐在倒数第二排有两个座位的地方,转过头和他们热络聊天,不一会就有人上来,俞晓让个了腿坐进去了,车沿着路前行,一群人说着假期里的有趣事情,交换一些新闻,就像是每一次他们这样假期结束去上学一样。 公车在城市间穿行,车厢里尽是聊天的声音,笑声,议论某些事情的声音,但俞晓注意到在大家聊天的间隙,杨夏目光落在了他身旁的男生身上,而后又看向窗外……忽然沉默了许多。 新的学期调了座位,进去就是桌椅板凳的响声,张贴栏那里吸引了很多人,也有很多传出来的声音,宋时秋这次是榜首,但他好像并不开心。 这一天就是这样,调座位,开学,然后就是下午上学,然后一件事情很热闹,有人来到班上给杨夏递信,主要是开学第一天就传来这种事,说明那哥们儿很生猛啊。这所学校依然热闹着,然后是下午的体育课,男生踢球,女生们集体过来加油。 杨夏,姚贝贝,柳英这些同一个大院的,对俞晓一个劲鼓劲打气,弄得居然都有人嫉妒起俞晓来了。 不知道这种攻势是不是打击了对面的自信,导致最后俞晓单刀突进灌了一个球进门,赢得了比赛,欢呼和大出风头之间,姚贝贝还给他送来了一瓶冰镇可乐,拍了他一下,“算你厉害!” 球赛结束,等待着放学的间隙,运动过后的俞晓和杨夏等人坐在观众席,大家买了些饮料小零食,凑在一起吃着,杨夏抱着一瓶矿泉水,扭开,小口喝着,时不时过来拿一块薯片放嘴里。俞晓手不断往柳英手上捧着的一大袋妙脆角里面捞,柳英眉头一皱,手一收,俞晓抓了个空,不甘心的龇牙咧嘴挥着手探上前,几个人都笑起来。 远处托了家里关系转到他们班的宋时秋在跑操,据说心情不好,一圈又是一圈…… 而这个时候,夕阳在最后的那处山头悬挂着,远方还是绿油油和黄灿灿相间的农田,操场上斜在日暮中的单杠和攀爬架,操场上,男孩女孩在这样恢弘的图景中,像极了一副浓墨重彩的油画。 而在这副油画的画面中,俞晓仰起头,轻声道,“好像……少了点什么。” 一群小伙伴们,谁也说不出话来。 片刻后,姚贝贝伸了个懒腰,“明天蓉城十中就开学了……他们居然允许程燃转过去,这所学校……估计惨了。” …… 临放学的时候,杨夏突然站起来,朝东南角落看过去,她愣了一下,那里有个熟悉的人影刚刚走了过去。 几个人看着她,“怎么了?” “不知道是不是看错了,好像看到了熟人……” “谁啊?学校里到处都是熟人好不好……” “好像是……秦老师……” “啊……”他们齐刷刷站起来,循目望去,只有大广场的花园,即便有人从那里过去,这个时候也转进了那些小路之中了。 …… 秦西榛是今天回来的,假期的时候,没有书信,她和程燃之间基本断了联系,她原本是要晚一点才回家来看看的,只是想着今天是开学,就提前处理了事务,手头上有的工作也押后了些,提早赶了一班飞机回程,回来后是她的舅舅来接的她,护送到家,秦西榛放了行李,吃了个午饭,睡了一觉,下午来的。 秦西榛是全程低调,戴了个鸭舌帽,到了只找了以前的班主任谭庆川,谭庆川最初时吓了一大跳,秦西榛山海音乐节一举成名,甚至还曝出了她的父亲就是秦克广,这种事情后来在教师圈子里爆炸式传开,她教过的音乐教室,至今是很多学生对外骄傲津津乐道的话题。“秦西榛是出来的,当了半年音乐老师”这种话,山海市社会各个层面,都是无人不晓的。 人们说起来,几乎是当成一个传奇来看待她,这种感觉的老师大概更为深刻。甚至一些男教师想到了当初喜欢过秦西榛,甚至还和她并肩探讨教育聊天的情形,就觉得是一段很奇特的经历,足以炫耀一辈子。 所以可想而知谭庆川当时在办公室接水,看到穿着t恤,戴着鸭舌帽,下身宽脚裤已经俨然不是曾经那副职业装扮的秦西榛俏生生站在门口的时候,谭庆川倒茶杯里的水都满溢出来了才察觉过来。 后来谭庆川和秦西榛简单的聊了一下,想起当时秦西榛刚刚参加工作的青涩模样,谭庆川还笑着说可惜了,原本还以为哪个年轻男老师有福能娶到你的…… 看到秦西榛脸微红起来,谭庆川又道,不过也不可惜,你是注定要飞很高的人,山海这种小城市困不住你的……这帮小年轻的,可没一个配得上你。 秦西榛也只能咯咯笑着揭过不提。两人聊着过往遐思的时候,秦西榛问起了谭庆川房子分到了吗。 老谭看来心情大好,说要是没分到手,他老婆还不天天在他耳边念!早几个月前就分到了那套房子了,王奇那小子,终究走的不是正道。言语之间很有一种老谋深算的自得。 老谭和王奇这场教学大战看来已经落下帷幕,如今是年段教研组组长的谭庆川威望在山海高中教育界,也是排前的。 秦西榛这个时候才道,“那么以前你班上那个第一名的……总是闹得沸沸扬扬的……程燃,没在张贴栏上了?” “转走了,人家转蓉城十中去了!通过了转学考试啊……十中就把他给招了。说起这孩子,也算是我谭庆川这么多年来班里很罕见的……他是有自己想法的,就是现在很多成年人,也未必有他那么成熟……” 谭庆川食指中指间夹着烟,深吸了一口,缓缓突出,目光,像是渊潭一样深邃,“这孩子不错,我总觉得,以后还能听到他的名字……” …… 秦西榛离开,沿着大道坡路上行,附近琴行店开着,以前她只能在橱窗上观望买不起的琴,她现在已经能买了。但她并没有在那个每次都会驻足牵挂着她的心头之好的琴行门口驻足,而是拾步前行,在那家经常光顾的蹄花店停留了一会,然后她来到了滴水岩那家曾经练琴的琴房……坐在了曾经和那个少年并肩坐着的堡坎上。 把泡沫饭盒打开,盒子里面放着两根卤猪蹄。 然后秦西榛就那么捧着猪蹄,坐在那个堡坎上一个人啃了起来。 风很暖和,堡坎正对着的电线杆纵横交错,目光所及的古建筑群上空,是黄昏镶着金边的最后一缕暗云。附近的店铺里传来录音机里的歌声,是她的歌。 突然云朵游移,一道光穿透射下来,秦西榛鸭舌帽下的眸子染得跟琥珀一样。 “哈……”秦西榛嘴角扬起,琼鼻精致的挺翘着,只是声音有些意兴阑珊,“原本是想请你吃饭的……” 第六十一章 忘乎所以和很稳得起 这又是一个蓉城闷热的夜晚,十中开学的前一天,程燃和母亲徐兰退了门口租住的宾馆房子,搬进了小区。 卫生已经打扫了出来,东西都陆陆续续安置,一套三的房子,还有一个书房,小区周边的环境很好,有文化公园,有工业园区……一九九八年的这个时候,伏龙公司买下了蓉城华通的这块地域。 现在外界很多人在惊愕于伏龙的产销和收购扩张能力,伏龙虽然起家有国资背景,但那只是很小一部分成色,总体而言仍然是一家民营企业。 要知道民营企业进入资金技术密集型这片领域,若没有雄厚底气,就是在作死,甚至于可以说在这个时候,前些年人们在民营企业界叫得出名字的大部分明星企业,新希望,健力宝,娃哈哈,格力……所涉及的饲料加工,饮料,空调产业,无一例外都是劳动密集型或者资源密集型产业。 而至于资本密集和技术密集型两个领域,哪个领域都不是一家底子薄的民营企业能够去趟的,在这片领域立足的大部分都是国资背景的合资公司,央字头国家队。 但伏龙硬是不回头的往这条路上去了…… 在如今的西南商圈,有媒体和相关业圈的目光落在了伏龙这家公司上面,对于对方能在短时间内,就有攻向蓉城,三千万收购蓉城华通的资金气魄。 虽然不是一次性支付,但涉及这样的数目,就是在程飞扬和他那一帮部下如今算是伏龙顶梁柱的内部常务委员会开会中,在自己父亲一份份文件的签署决策中达成的。 当然,很多人并不知道,伏龙拥有这样的现金流,没有在发展的持续投入和收购资金链上面出现问题,很大程度上是依赖于防灾预警系统的销售收入。 只是这套系统目前名气很大,洪涝灾害爆发,很多气象部门的订单陆续过来,伏龙专门成立了一支项目队,分组前往各地进行洽谈,搭建,这也算是无心插柳的产出了吧。 想到一路走到这里,程燃生出一种成就感。 甚至于让人敢于去想象未来,甚至更遥远的未来……当然,有的时候仅仅只是想想而已,还是得立足当前的事情…… 伏龙进驻,本地占据市场的电信供应商采取了一些措施,出现了联合,一些人物背后开始筹措,一些应对户送过来的,因为伏龙的客户大部分都是企业和政府,这些送过来的很有些好东西,这次搬家一并搬过来了。 沏了一杯新茶,淡淡的清香缭绕进鼻腔里,程燃站在窗外,身处陌生的环境中,多少有一种不适应感,某些刻印在脑海遥远的记忆浮现,譬如当初离开家远行,恨不得每天往家里打一个电话的不习惯,后来离家越久,回去的时候,竟然会有呆烦了的心情……再后来从一个城市到另一个城市……出国奔波路演……家这个名词,就像是记忆宫殿里遥远的一个角落,模糊不清,又水波不兴。 原来的自己早被周边的一切裹挟,深陷人世浮潮的巨大惯性,越加冷漠麻木,心如坚铁,心里充满欲望,几乎失去了感知的能力。 窗外下起雨来,夏季也就是雨季,蓉城的雨水这个时候特别多。 雨打在外面的树叶上,被雨浸湿的闷热天气送来一些凉爽的风,这处租住房屋的灯光中,站在窗边的程燃,心里那种淡淡眷恋和惆怅的感觉又伴随着这个雨夜再度袭上心头。 程飞扬撑着伞回来了,换鞋子,鼓捣出动静,问有没有泡饭,徐兰赶忙去厨房的身影…… 然后他走过来,从兜里掏出一口袋事物,口袋内壁闷掖出了很多水蒸气,哗啦啦打开来,里面是五个表皮黄酥酥的炸饺子,“开会,他们就买了些外面一家推车买的炸饺子到办公室来吃,味道挺好的,我留了几个给你们尝尝。” 程飞扬把口袋摊开,递在程燃面前,一脸殷切的笑着,这个目前有上千员工的伏龙老总,开会到晚上,却还想着给家里的程燃娘俩揣走几个炸饺子。 原来所谓的家,不是能在地图上找得到的一个区域,不是那些在未来翻天覆地的改变中物是人非的一个小院,或者一栋楼房……而是哪怕天崩地裂,也永远会停留在那里的一段时光。 …… 五个饺子,徐兰尝了一个,程燃吃了四个,然后他抱着茶水,呼溜溜的喝着。给程飞扬做了泡饭的徐兰擦着手走到客厅,看到程燃对着没打开的电视机发呆,当即狐疑道,“怎么,在等电话?有人会打过来?” 程燃心头那个一惊啊,知道自己的一些细节都被老妈看的很透,赶忙摇了摇头。 今天本应该是山海的开学日,但一直到了晚上,老姜都没有电话过来慰问一下开学的事宜…… 这不会是电话转接的问题,伏龙本身就是搞这个的,将打向山海家里座机的电话转到蓉城这边,当时就设置好了的,而且今天还测试过…… 所以,倒很有点意思啊,老姜忘了自己今天开学? 呵呵,看来这个暑假玩的忘乎所以了啊…… …… 另一方面,涴花溪的家属院独栋,洗了澡只穿着睡衣的姜红芍坐在客厅里,削了苹果,又吃了梨子,还靠在沙发上面翻着一本。 姜母从亮着灯的书房走出来,书桌上还摞了今天要看的一些卷宗,她出门来,用杯子接了一杯水,看到了客厅沙发上那一头青丝,姜红芍正好这个时候斜眼看了她一眼。 姜红芍母亲皱了皱眉,“怎么……在等电话?” “没有啊……”姜红芍就在那头笑起来,“头发还没干呢。” “你以前不都是在自己房间里?”姜母不动声色。 “下雨了,楼下空气好一点,哈哈……” “放心吧,除了内线电话,我不会接的。”姜母丢下一句话,端着水杯走回了书房。 姜红芍嘴角尴尬的扬着,脚丫子叉进拖鞋里,收拾收拾自己书上了楼,在楼梯回头看了一眼那个复古式外形的电话机,眉眼掠过一丝恼意。 很稳得起啊程燃。 补第一更。 第六十二章 跨越的仪式感 大雨瓢泼,蓉城到处都是雨线。程燃醒过来听到窗户外淅沥沥的雨声,这处屋子阳台的窗棚是打的铁皮,雨水滴落在上面,尽是噼噼啪啪的声响,声音有些吵,但入耳尽是新鲜的气息。 蓉城早在七零年代就成立了天然气公司,早就使上了管道燃气,相比起山海的蜂窝煤炉子,燃气灶用着方便多了。徐兰给程燃和程飞扬一人煮了碗面,程飞扬看着外面的雨,刨了两口面,“黄叔叔今天那辆桑塔纳好像要走东二环去做保养,要不要他开车送你一截?” 程飞扬口里的黄叔叔是以前山海华通的员工,在单位上开车的,叫做黄任,后面伏龙公司成立后,程飞扬保留了黄任的职位,让他负责用车小组。目前伏龙的车辆都是由他统筹。 “我还是自己乘车去,顺便熟悉一下路线吧。” 程飞扬点点头,“这样也好。” 伏龙公司走上正轨,而且各方面规章制度立起来,有时候也颇为严格,也严禁公车私用的情况,如果遇到业务员要出任务,就连他这个老总也可以没车用。今天程飞扬也是心下一软,只是没想到程燃拒绝了,有时候他觉得程燃,实在懂事得太快了。虽说不能像是一些纨绔一样总是把老爹挂在嘴边,但他这样一点也不打算沾自己光的态势,让自己很没有做父亲的成就感啊 不过想到今天程燃要去报名的是蓉城十中,程飞扬就很是有些骄傲,其实在大部分场合他都很低调了,没有怎么宣扬程燃的情况,但每每和一些大客户坐下来打关系闲聊的时候,大家把话题放在自己孩子身上,问到自己,程飞扬说起自己儿子考进十中时候,有的人会意外,或者重新打量他,有的聊得来得觉得理所当然的发出赞叹这些时候,不仅仅是程飞扬面色有光,甚至还可能给客户和合作方一种自己家风良好内外兼修的观感。 这程燃上了十中,居然还有装饰门面的作用。 徐兰是非得跟自己到学校去,六百五十块的学杂费她已经交给程燃了,今天去报到也是直接在班主任那里缴费,程燃不是走读生,也不必住校弄寝室那些麻烦的事情,所以也不需要徐兰进校各种帮忙,只是她就是要跟着程燃走那么一趟,到了外面亲眼看着他走进学校去再回来她都甘心。 程燃也知道没办法,收拾好了自己的东西,临走前又去卫生间洗个脸,镜子里面倒映出穿着一件白短袖的他,面对镜子,程燃尝试着比划排练一下。 “哈啰,老姜!” “嗯好像缺乏点冲击感,”他又蜷起中指无名指小指,拇指翘起,食指伸出,构成一个直角,在下颌下面比了个亮瞎路人的动作,“惊不惊喜!意不意外?” “你对力量一无所知凡人。” “好吧,给你个机会崇拜我。” 姜红芍忙上忙下,很早就起来了,在自己的梳妆台前梳理了头发,两侧头发在后面束成一小股,露出五官,然后打开抽屉。 那里面有显淑女的花瓣结发卡,有姑姑从港城带回来米奇老鼠周边镶水晶显可爱的,也有那种丝带显甜美的她依次戴头上,最后看着镜子里那张容颜,越看越觉窘迫,旋即把头上的红色发卡取了下来,放回了抽屉里。 取下发卡时候带起了一缕青丝。 她脸有些微红,蹙起眉头。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啊 只是老朋友见面,只是老朋友见面而已 而且看样子那家伙还打算给她一个惊喜偷偷来考了试,又偷偷离开回去,临到最后恁是一点风声没透露出来,这保密工作,堪比地下工作者了不管出于什么理由,总之让人很想揍他一顿。 应该好好整治一下,要让他很惨很惨在十中碰壁,慨人生之多艰 嗯不可原谅。 “噗嗤!”“噗嗤!”一朵朵伞在大地上展开,程燃和徐兰撑开伞,走出家属院,在外面的公交站乘车,结果那里已经有无数朵花花绿绿的各种伞了。看到这种架势,程燃就开始后悔拒绝程飞扬派人送他的建议了,蓉城和山海那种小城市最显著的差别,就体会在乘公交车的壮观上面,山海是一个站台就那么几个人,车到可以从容上车,蓉城这边则是像是在站台旁边驻扎了一支部队。 呼啸而来,呼啸而去。 剩下的就是没挤上车在风中凌乱的,特别是在这样的雨水天气,更是考验硬功夫。 错过了两趟车的程燃和徐兰才在拥堵中上了车去,然后鼓鼓囊囊的公交车路过几站,沿着翁路的十字口站台,气压车门“嗤咔”一声打开,人们下了车来,有的不在这个站台下车的,却是因为站在出口而不得不先站出去让人。 和徐兰下了车,程燃就看到了十字路口往十中方向进去的诸多私家车。蓉城的私家车保有量一向很高,到了后世,更是仅次于京城,居于全国第二的地步,以至于很多汽车公司在这里有政策倾斜,纷纷在这里设厂投产。也大概是安逸享乐主义为先的观念原因,这座城市的消费能力也是名列前茅,后世的很多实体商场,在销售额度上也是居于国内前列,所以蓉城的商业潜力,也是国内立于西南部的一处高峰。伏龙从这里作为大本营起步,可以享受到独特的地理环境优势。 “那我就送你到这里了”站在街道这头,十中的正门在望,和当时来考试的琉璃瓦红色门柱不同,那道门其实只是后门,正门开口其实挺大,而且很是宽敞,一眼就能看得到里面的汉楼建筑体,无数学生潮水般向内涌入。 “好啦,回去吧。” 程燃摆摆手,和徐兰道别,然后随着人群,走进了那道大门之中。 撑着伞,伴随着步点,想到早上出门时小练习了一把的情形,他又觉得这种事情做一做很有趣。 而另一个意义是,从山海到蓉城,自己老爸是通过收购了蓉城华通,强势入主之后,成了一个阶段性的标志。 对于他而言,大概就是从山海离开,再到此时十中那汉代楼建筑近在咫尺,这座古老的学校打开大门,等待他的进入 这也算是他一个阶段性跨越的标志吧。 有的时候,大家会找寻人生的意义在什么地方,未来后世在物欲横流的社会中,也会有人意识过来,然后寻找些名为仪式感的事物。仪式感的目的是让人感觉自己在生活,而不是成天身心疲惫对一切事物懒得走过场,行尸走肉一样的活着。 重生前程燃看过一部叫寻梦环游记的动画电影,里面背景是墨西哥的亡灵节,活着的人祭奠逝者,是因为如果他们遗忘了死去的人,那么亡灵将真正意义上“死亡”。 生活如果缺少了这样的仪式感,大概也会在不断遗忘某些重要事物的情况下,精神走向死亡吧。 跨越山海,再到来到这里的汉楼城堡,再天神下凡般来到老姜面前,完成这段仪式感,程燃此时的心情 怎么说呢,还略微的有些小兴奋呢。 如果没有这种兴奋,人生也不过是干巴巴的沙漠而已。 补了一更。第二更。 今儿没有啦。 第六十三章 这么面熟 因为此前已经来过,其实程燃进这里面算是轻车熟路, 十中从“红墙绿瓦”进门径直走进去的左侧就是悬山式汉代望楼的教学大楼,整个楼体成井字型,大楼两座古塔正对操场,进校的学生走过那十几米长的台阶,步入楼体中去。 因为下雨,分班的张贴放在了底层的高一教室墙面上。此时从程燃的位置远远看去,那处人头攒动,高一是昨天报的到,所以今天基本上都是高二的学生。 大家凑在一起张望,既期待又忐忑的看着分班的信息,此时的张贴墙前,尽是各种各样的议论聊天声音。 当然,也不是全部人都聚集在此地,有的看了自己的班级,也就按照位置进去报名了,班主任会在教室里代收学费,开具收据再统一交到出纳,这基本上是这个年代中学里面效率最高的缴费方式。 在此处扎堆的也是暂时避开高峰排队期,趁着报到的新鲜感,大家扎堆聊一聊假期见闻之类的。 没有看到姜红芍的身影,程燃的目的也不是那里,他转向行政楼里面,通过假期里收到的报名通知单,前往了招生办公室,因为是转学生,所以还有一些手续上面的程序,最主要的就是一份“转学证明”。 这份证明是先由十中开具转学联系表,由现在入住的街道办山和辖区派出所出具居住证明盖章,再经由原山海同意出具转学证明后才能到十中进行报道。 要是原学校不同意,程燃其实也是走不了的。 原山海校长马卫国就通过程斌给他放过话,说程斌简直就是拿他当猴耍,好不容易培养出一个尖子生来,结果转手给蓉城十中做嫁衣了,弄得程斌事后还是提了两瓶茅台给马卫国赔罪。但这些都算在程燃头上,程斌是说了,为了他出走他是得罪自己战友了……要是新学校不好好学,他到时候可不会放过他。 虽然马卫国多半属于开玩笑,程燃家相关情况程斌肯定是再三解释赔罪过的,但难免其实心里还是有一个梗。 程燃敲了敲招生办的门,里面一张长桌周围有几个老师,有男有女,多数都很年轻,二十到三十岁之间,除此之外还有各种设备,复印机打印机,档案柜,有学生正在柜子前似乎帮忙整理什么资料。 程燃递出转学证明的时候,几个老师交替看了一下,一个女老师接过去,“你就是程燃。把你的户口本给我复印一下,然后在这里交钱就行了……” 程燃把书包打开,拿出办手续的相关物件递上去,然后把学费交给一个出纳似的中年妇女,自己的转学证明在侧面几个老师手里传了一下,看了看,又看了看他,不过倒是没人说什么。除了最开始那个女老师那句“你就是程燃”,一点也看不出他的特殊。 那个应该是招生办主任的男子在一叠表格里面翻找了一下,这个时候程燃已经接到了学费收据,男老师指着上面有他名字的地方,拖长了音调,“程燃你在高二五班,你们班主任姓孙,叫孙晖,你直接过去就是了……噢,对了……乔麦,你正好去你们三班是吧,你带程燃走一趟。” 叫做乔麦的是个戴着眼镜的男生,出来后看着他,“那个通过了转学考试的就是你啊……据说这次只考进了三个学生,我还在想着是哪些个三头六臂呢……” 程燃笑,“是不是有点失望?” “还好吧。”乔麦扶了扶眼镜,“你们山海还是比较出名的,我之前听到过。” 乔麦道,“你长得帅成绩还不错……我猜你肯定会很受女生欢迎……知道我们十中历来有“情场游乐场”之称的吧,一来环境好,美女多,二来社团活动多,氛围比较轻松。” “有听说过。” “但要小心……”乔麦道,“也正是这样,松懈了成绩垮下来的人,也是不计其数……我有个哥们儿,大名鼎鼎的绵山中学初中部前几名毕业过来的,结果在我们这里读了一年,成绩连前两什么,看,十二点钟前,没超过点哦!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阅读m. 第六十四章 山河万朵 当伞檐抬起,露出那张面容的时候。 “要说山海哪一家绍子米线最好吃……应该是窝吖挖!”还在和人摆见闻的罗维眼珠骤然睁大,脑袋一片空白,声调瞬间就走了音。 舒杰西瞳孔变成了一个圆,苏红豆,马可就像是见到鬼一样,瞠目结舌的看着那个人撑着伞过来了。 本来聚精会神听着他们讲事情的周围七八个人,都诧异的循着他们的目光看过去,很明显在这种目刺下首当其冲的乔麦有些手足无措,不知道自己干啥了,然后他扭头朝程燃看了一眼,心想难不成是因为这个转学生? 但这些人怎么知道他转学过来的啊? 就在一群人想询问“这谁啊?是哪个?”的时候。 马可咋呼道,“程燃!!……” “……你怎么在这里!?” “啊……”程燃也已经看到了他们,朝他们招招手,“我打酱油的,路过而已。” 四个人这个时候脑袋里只同时恍过一个念头,“你豁别个(你骗谁啊)!” …… 报到第一天有不少的事情,缴费的时候,班主任孙晖直接对姜红芍道,“红芍,还是延续老班传统,你直接当班长。其他班搞什么选举,我们怎么搞结果其实都差不多。”这个时候班上也不讲究什么民主,大多都是班主任直接指明,不过孙晖说的也是事实,作为有不短教龄的班主任,早积累了不少经验,在十中这种地方,男生班长其实不太好混,不是威望特别足的,大家都不会打你钱,女生,特别是漂亮的女生,成绩又好,那威信是妥妥的,大家一般也都很给面子。 姜红芍用了一年了,分班根据姜红芍意向,孙晖也把她召进自己理科班来,这个平时能帮到自己不少的班长还打算接着用。 结果孙晖倒是注意到姜红芍好像心不在焉,不一会副校长张婷进来找她,给她假期社会实践的资料奖状,姜红芍就出去了一下,孙晖看着她的背影,这个时候转过头,发现报了名在座位上等着发书的班级不少学生,那眼珠直勾勾的朝门外望去了…… 孙晖忍不住又笑了一下,心想这群兔崽子,个个看女生的精神头很好嘛,看来还是题做少了啊…… “负责讲解这一块的赵馆长说你讲解的非常棒,特别是那天对外宾那一段介绍,几乎比得上专业水平了……荣誉证书给你,到时候你还要写一份个人心得体会交到我这边来……” “好的。”姜红芍拿着奖状,停顿了一下,然后道,“假期委托的事情,谢谢你。” 当时在博物馆张大千馆担任志愿者的时候,姜红芍出面让张婷安排程燃调班……其实后面想起来,姜红芍也觉得那天的自己到底是怎么想的?是有些鲁莽了。不过也怪程燃吧,若他不是一门心思想给自己来个什么“惊喜”,她也不会还施彼身的给他来个“惊吓”。 这件事竟然让副校长出面安排了,这个时候道个谢是应该的。 张婷若无其事的笑了笑,“帮助同学是很好的事情嘛……这个叫程燃的学生是个转学生吧,成绩很好啊。来了吗?” “可能等会到吧。” 张婷赞许点点头,“红芍,以后在学校里还有什么事,告诉我就行了。还有啊,都说了多少次了,在外人面前你叫我张老师,私底下,你怎么叫你陈嬢的,我和她那关系好得很,你叫我张嬢就是了!” 等一脸笑容的副校长张婷走了,姜红芍觉得……颇为无奈。 她这个时候在教室外的过道上,属于井字教学大楼的内围,红色立柱之外就是阳台,下面就是中央银杏苑和底楼的走廊通道,只要探头从阳台看下去,就能一览无余。 今天从进校到进入课堂,她没有回头看过一眼。 就是在昨天,她也面色如常。 今天早上起床换洗,她跟自己说,老朋友见面而已。 而且这个老朋友自以为是,不自量力的想搞恶作剧弄什么惊喜,她要“惊吓”他一回。 于是抱着这样的心态进校,姜红芍很是胸有成竹。 要是在学校报名的过程中不经意碰上了,那就他运气不好啰。看到自己不受震撼打击,大约他也就如霜打的茄子耷拉下去了。 或者就在教室里,等着他进入给他一个漫不经心的伏击一脸“我早知道等候多时”的表情就能让他进击的骑兵锋线全盘崩溃。 结果偏偏这个时候张婷把她叫到了门外面去……站在了走廊上面。 她自进校以来就从未回头。 但这个时候,重新又走回走廊了啊……怎么会有这种安排? 她旋即两步来到走廊边缘,手扶在水泥护栏上,然后快速朝外望了一眼。 心速做贼一样突然上升。 随即是极大的放松和虚无的空落感。 一无所获。 什么都没有…… 自己这是在干什么呢…… 姜红芍回过头来,这个时候外面下着雨,淅淅沥沥,地上银杏叶落满地。第一次有深刻感觉到时空的距离,是小学时候漂洋过海到太平洋那头的美利坚姑姑那里做客,虽然姑姑在洛杉矶,她那次过去,教育优先,旅游排后,当时带着她去了各个艺术馆大学参观溜达,在伯克利加州大学分校的时候,因为学校没有围墙界限,粗心的姑姑在教学楼前停车下来带她观赏,还被一个好心华裔警察劝离,否则在学校里停车就要吃罚单。 后面姑姑为了压惊带她到金门大桥,在39号码头吃了巨大的螃蟹,晚上到了金门大桥观景点,看到星火之下,点点帆船的灯光密布金门湾。那时候她姑姑说,正对这片海洋此去一万一千公里,才是中国西南蓉城,过去蒸汽轮船发明出来得以让人们正常跨洋旅行的时候,从那里到这里,也要历经三个月的时间。 再后来,走的地方多了,看的事物多了,就觉得同龄人很难在一个步调上了,就好像很多人还在根据别人的口口相传说一件事物的时候,亲自体会过这件事物的她就知道那是有偏差的。因此有时候为了适应周围,只能刻意让自己普通一点。但即便是这样,伴随着家庭情况的变化,无论在山海,还是蓉城,亦或者京城,身边的环境也开始多了许多言不由衷或者猜不透心思的人们。 因此那个时候她明白,其实人与人最远的距离,还是在于心灵。 再后来,初中毕业前夕遇到了那个男生,很是特别,后来自己居然还跟他误打误撞破了一桩绑架案,回想起来也觉得后怕,但当时却很是沉着冷静,不过带来的后果却是很糟糕的。 家族的压力介入,她要离开,那是真正意义上的分离。当这一切真正来临的时候,其实少年人之间那些豪言壮语,也只是当时聊以慰藉的一时发泄而已。真正要面对的,是割裂开来的不同生活。 人与人之间的联系,是会随着时间距离和各自的际遇,越行越远的,直至彼此难以望其项背的。 她在蓉城十中,曾一度想过程燃走进来的那一刻。 在有恢弘落日的时候想过,在有瓢泼大雨的时候想过,在天不亮的清晨教室里白炽灯哔哔啵啵亮起的时候想过,在校外大叶榕下驻足的时候想过,在自己家阳台看着夜晚的白鹭洲头想过。 但那些仅仅是想过。 最后往往所看到的往往只是无边的晚霞,阴沉的雨线,还有人来人往却始终难以辨认的面孔,亦或者是墨黑乌云深重的天穹。 电话和信件所能联系到的……好像是那个永远也等不到的人。 就像是自己守着一座孤城。 …… 然而现在告诉她他就要来了,其实在先前的一刻,还是有不真实感的。好像只是在梦里,看上去真实得可怕,可醒转后的反差才更致郁。 甚至这个时候姜红芍还传来一种感觉…… 所以……不是真的吧? 姜红芍的头再度探出,往走廊瞰下去的时候,只是一瞥,就看到了走进天井的过道,收了伞的那个男子。 程燃收了伞,结果乍一回弹的伞骨将水珠溅了脸和衣服,他伸手擦了擦,有些无奈的笑了笑。 那一瞬间。 好像无数的画面都汹涌而出。 在山海的环湖路,自己坐在他自行车后面抓着他白衬衣一脚逆风下坡的时候。在大山森林里,他让自己“脱衣服!”的时候。在黑龙潭面对歹徒,他冲下去大喊“大壮卖红苕!”的时候。 一幕一幕。 隔离墙后面,她和自己涂抹文化墙的时光。毕业前夕,在山海市府小院里补习的茶香。毕业时行走在路上,跟自己说会来十中找她的玩笑。在自己下楼下唱歌最后又逃跑的狼藉。 他们在电话里聊着彼此身边发生趣事的夜晚,假期骊山上他们牵手的登山小径,回山海她坐在他的桌位旁边的光阴。 一幕一幕。 像是破闸的洪水。 程燃不说,但姜红芍也知道程燃的个人和家庭情况,所以当程燃在那个夜里说会来蓉城十中的时候,她其实认为那是他最不成熟的时刻。像是不愿意分离的豪言壮语。 激奋人心,却于事无补,还显得傻乎乎。 然后她所接触到的那些家里人有意无意跟他讲述的认识的成年人之间的故事,那些概括述说起来可以说“造化弄人”的一个个事例,都是比那些群山和黑夜更遥远的阻隔。 所以当这个男子出现在这片雨线的世界中,他收伞的动作尽管看上去有些不好看和狼狈。 但放在此时的姜红芍眼里,却是有那么一瞬间的眩晕和迷离。 遥远的山海,那个少年当年“你先去蓉城十中,我后面来”的一句话。 而如今伴随着这个承诺,他踏足此地,如驱散了那些缄默长夜和恒久孤寂的一道光。 尘尽光开。 照破山河万朵。 = 关乎细节,写得很慢。这章来晚了。 谢谢等到现在的你们,也谢谢先前所有打赏投票的朋友,我没有说,但天天作者助手这个app都在弹,最近打赏的很多,就不一一列举了,是有什么活动任务吗? 第六十五章 来都来了 其实在看到罗维马可等几个人之后,程燃外表没有体现,但私底还是惊了一下,没想到这么巧,结果看到姜红芍不在他们那群人里面,又暗呼侥幸。他刻意来的晚了点,就是为了把时间控制在刚好的刻度上。 迎着清新的空气走入楼道,这心头就有些打鼓了,想当年站在刘志国团伙面前,似乎也没有眼下的局促不安,怎么进个十中就像是评书里讲得千里走单骑了。 说到底还是关心则乱啊,这就像是实验室做精密实验,为了筹划进十中,前前后后,又是拿参考资料突击,又是来蓉城考试,同时还要对姜红芍予以保密,筹划了这么长时间的阴谋,突然一朝就要揭露了,那很是有一种拿着奖票兑现的兴奋快感。 难怪反派都喜欢搞阴谋,搞阴谋的感觉真的是……不要太爽啊…… 如此志得圆满的想着,往上走。 高二年级五班在三楼,其实刚才路过罗维马可几个人那里的时候,他是看到了分班表,想过还是报了到下来看看老姜在哪个班,一会再去打个招呼之类的……这个时候上楼的人不是很多,来来往往的,走过两个楼道,旁边一簇女生笑语盈盈的迎头走过来,首当其冲的是李韵寒。 假期蓉城这边的大表叔高世金请客的时候,两人曾见过一面,李韵寒和身边女生应该也是去自己班级报道的,只是从走廊的另一头过来,和刚好走到二楼的程燃撞了个正着。 看到程燃的时候,李韵寒愣了一下,道,“噢,来报到了?”语气倒是有点轻佻。 她身边有人笑起来,“你是那个‘偷照片的’?” 身边传来女生咯咯笑声。显然这些都是当时程燃过十中来的时候碰上过的英语社的。 “慌不慌啊……放心,我们不会戳破你的!” 看着身边一群女孩对程燃的打趣,李韵寒则催促道,“走吧,还报到呢。”然后又向程燃摆摆手,“回见啊。”从头到尾没对他展露一个笑容,似乎还有当时假期的事情影响。 但她身边一群女生则笑得很奸诈的走了。 隐约还有谈论他的声音。 程燃心想这是什么事儿啊,笑了笑又拾步往上,到了三楼,楼道左右都是通的,右侧显出六班的字样,走上楼道往右侧贯通看过去,那是班级升序,那么他五班就在左侧,然而当他转过头来的时候,霎一时间就看到了那边的阳台上面,一个细长熟悉的身影站在红色立柱边缘。 程燃胸口陡然沉了一下。第一时间脑子有点懵,这……不是吧!? 程燃腿一蹬,闪进了过道里。旁边路过的人莫名惊诧的看了他一眼,估计是在看这家伙搞什么幺蛾子…… 沉着下来…… 姜红芍是侧着站在阳台上,以她的角度,应该是没有看到自己的。 所以,还来得及…… 程燃深吸一口气,心头又不免生出几分庆幸……嗯,一切很完美! 眼前的情况,其实已经无关什么特殊的情感了,就像是在玩多米诺骨牌,投入进去,就总是想着把一片片骨牌摆好,每个系统衔接到位,最后看到连锁反应“哗啦!”下去的那一个瞬间。 眼前就是那一个“哗啦!”成败的关键瞬间。 关公温酒斩华雄,此时程燃虽然只是在楼梯口而不是硝烟弥漫的古战场,身边没有十八路诸侯虎视眈眈,但这华雄关还是得斩的。 他身子鬼魅般晃出,来到过道,然后朝着老姜走了过去。 看到她垂肩的黑发和对着阳台不知道在走什么神的侧脸,程燃笑着伸出手……袭击! 然后姜红芍就在这个时候适时转过身来。 像是平地里风暴乍起。 程燃这个时候探出去准备拍她肩膀的手停顿在空气中,距离她的脸仅仅三五寸距离。 然后是老姜莹白的五指平伸出来,挥挥手,“嗨。程燃。” 有那么一刻,程燃是感觉到好像扑面而来的是一道莫可抵御挨中就魂飞魄散从天而降的掌法。 …… 程燃此前脑袋里想过的很多画面和方案,在姜红芍转身的这一刻,这“嗨!”一声的微笑间,被碾灭得灰飞烟灭。 “你……” 程燃目光雄踞,这个时候已经是在想究竟是哪方面出了问题的时候。 姜红芍嫣然一笑,侧身走向了教室,末了转过头对他道,“来都来了,快进来报到吧。” 这种如沐春风静候多时的画风是怎么回事? 说好的意料之外的惊喜呢? 再不济来个情不自禁友情拥抱吧? 这特么“来都来了”什么意思…… 穷亲戚来都来了大过年的也不差那几颗米几个窝窝头进门将就着吃点吧的既视感啊! 我这苦心孤诣筹划了半个世纪的从天而降结果反手就被你一掌给打飞了…… 没可能啊…… 究竟是哪方面出了问题?难道是山海的小伙伴提前通风报信?他们不知道姜红芍家电话……写信也没那么快……唯一是老姜自己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问到了,但也不可能知道自己的班级啊…… 班级…… 连自己什么班级都知道…… 程燃有一种雄赳赳跨过来掉坑里的感觉。 临到门口姜红芍转过身来,看到程燃还在发呆,“怎么,就只准你给我个惊喜,不准我给你个惊吓?” “不是……还是这从头到尾怎么回事?” “没有密不透风的墙,心意我领了,但这种惊吓不接受……偷偷摸摸跑来考试,从头到尾也不告诉我一声,有那么一刻,我还真是被蒙在鼓里呢。” 停顿了一下,姜红芍给了他一个侧脸,轻声道,“程燃,我现在很生气……” 程燃看着姜红芍的眼神,觉得好像没有在开玩笑…… 可这怎么这么憋屈。被惊吓的是自己,还被你反摆了一道,掉坑的是我啊,怎么换过头来反倒被你记恨上了。 他展开了双臂,笑道,“那要不然……补偿你一下。” 姜红芍像是看到荒谬事情般“呵!”了一声,瞳子猫一样眯起,上前就在他小腿上踹了一脚,“你想多了!”然后转身走进了教室里。 外面下着雨,打着碎落的银杏叶,姜红芍似嗔似怨的样子,小腿的疼痛随着神经隐约传来,可不知为何,程燃却觉得,一切是如此生机勃勃得鲜活。 周末愉快! 第六十六章 什么情况 程燃进门来,一瘸一拐,孙晖问,“你怎么了?” “被自行车给撞了。” 一个教室“嘿”出声,都带着笑意看着程燃。 班主任孙晖摇了摇头,“现在人怎么骑车都不长眼的。” 已经走到了过道的姜红芍肩膀抖了一下。 程燃笑着道,“外面在下雨吗,可能没打伞,被雨浇了眼睛。” 等姜红芍坐上自己的位置,再转过头看程燃的时候,漂亮的眼睛里似笑非笑,尽是杀机四伏。 程燃交了费,背着书包就朝姜红芍旁边的空位走,结果一坐下去,一圈人把他给盯着。 孙晖朝程燃招了招手,“那不是你的位置,你们这些男生啊,谁还不知道心思怎么着,什么时候都往这里凑……那的人去帮忙搬书去了!等会就回来!坐后面去吧!” 姜红芍一脸恶作剧的看着他,全班哄堂大笑。就连班主任孙晖都是一脸好笑的表情。 有人哑然后道,“这哥们儿有点意思啊……脸皮够厚。” “糗大了……要是我在她面前这样,该丢死脸了。” “用心太明显了吧……孙老头也是毫不留情,一个‘凑’字简直生动得很了……” 这个时候左侧第四列前排还有几个空位,这些都是靠窗靠门的,冷不丁哪次自习上面窗户上就会浮出人头盯着看你在干什么,不选择这个座位的都是有一大堆故事待与人说…… 一片鼓噪哄笑声中,程燃只得一提书包坐在了靠窗的位置。 在场男生看程燃多半是看他的“胆大妄为”。 程燃坐下的时候,前排一个女生就悄然转过头来,说话唬人而又不失笑意,“你可真牛啊……知不知道坐在姜红芍旁边会被人给打死啊……” 程燃旁边是个男生,道,“我叫张平,她叫郝迪……英雄,佩服你啊,这班上最起码不下七八个人想坐在那个位置,但没人敢真正付诸行动,就你直接过去了……要是早一点说不定你还真成,姜红芍提前就和魏舒坐一起了。” 郝迪就道,“能理解能理解……你以前哪个班的?怎么先前没怎么看到过你?” 程燃笑道,“我转学过来的。” 张平道,“难怪你不知道姜红芍是谁。” “能中途转进来是通过转学考试的,这么说来,你成绩很好啰?”郝迪笑道,“太好了,那到时候能抄你的作业了!” 果不其然一会出去抱书的同学陆续回来了,然后就是发书,发完书后班主任就让大家先挨着介绍一下自己,从第一排开始,依次来说。等到轮到程燃的时候,他站起来报出名字,引起了四面八方的一片笑声。 本来大家还觉得报到颇为平淡,当然不少男生会因为和姜红芍同处一个教室而可能会兴奋接下来的两年,结果第一天还算是曝出了一桩有趣的事情。还不知道接下来那个叫程燃的,会拿给大家调戏成什么样子…… …… 铃声打响,今天本来就是报到,因为还要等几个科任老师来讲些事情,大概上午两节课的时间就能弄完,孙晖就顺着铃声宣布了暂时休息二十分钟。 大家一时还没起身,门口就来了一个女生,探头探脑的,询问道,“请问孙老师,姜红芍在这个班吗?团部让她去一趟实验楼开个小会。这边完了吧?” 教室一大帮子纷纷朝那个核心看去,从高一开始,姜红芍的各种传说就是纷呈四起,现在高二分班,有以前一个班的,倒是见怪不怪了。有些新加入的学生,几乎已经是感觉到了姜红芍的风云程度。 孙晖冲姜红芍点了点头,示意她快去快回。 这个时候算是课间休息,大家陆续起身,但姜红芍没有出门,他们也一时没有急着往外走。 姜红芍起身的时候,目光朝程燃这里看了一下,那女生在门口等着,现在又是众目睽睽,好像两人根本没私底下说话的空隙,然而她还是走出课桌……径直朝程燃过去了。 有那么一瞬间,本来还因为孙晖宣布下课的喧哗,随着她走过去的方位,逐渐削弱,直至万籁俱寂。 姜红芍长身站在程燃那个靠窗户的座位旁,对他说道,“一会等我一下。” 说完就径直出门去了。 这个时候四周围有从座位躬身而起的,有站着的,有扶着旁边座位人的背朝外挤的,又站在两个小组过道上的……都整齐划一,直勾勾的看着程燃。一个班像是被水银固定了一样。 班主任孙晖把鼻梁上的眼镜往下撸了撸,下颌低下来,从那皱起的额头下面,镜框子上的一双眼睛,就那样往上挤着看程燃。 稀奇! …… “我靠……这样也行……” 张平在教室外拍了程燃肩膀一下,这个时候下了课,一个班窜桌聊天,认识或者不认识的结识加深印象的,亦或者出来透气的,程燃来到外面,张平出来跟他打了招呼,这个时候后者还是一脸“友邦惊诧”的瞪着程燃。 “你是不是惹上她什么了?要不然姜红芍怎么会让你‘一会等她一下’?”张平这么问的时候,周围过道上已经有不少人,有的人远远的看着他,有猜测的,也有同样疑惑的。 张平道,“你不过是想坐她旁边而已,也没啥出格的事情啊。” 程燃笑道,“就不能是被我吸引?” 张平张大嘴巴,像是听到最好笑的事情一样,干笑着打哈哈,拍拍他的肩膀,“哥们儿,理想很美好……可现实很残酷啊!” 心想也从程燃这里问不出啥来,还是自己琢磨去吧。 …… 其实就是姜红芍不对他说那句话,程燃也会主动跟她说一下的,只是没想到老姜事情还真是多,这课余生活也被塞得满满当当的,连报到也临时被某个组织抽调过去了。 程燃倒有点想得通她的这些作为,她本身就是不甘于平淡,什么都喜欢尝试的性子,蓉城十中有这样的条件和各方面的机会,就如姜红芍当初跟他说的那句座右铭,“走更多的路,看更多的风景。”,很多事情她是自己想这么介入一下,知道那是个什么情况。 主观能动性很强啊。 程燃又恶趣味的想了一下要以后什么事都丢给她做,自己当甩手大爷,这件事似乎也是不错的。 同桌张平显然交友广泛,跟他一聊过后,又去其他班,找分班前自己的同学聊天碰面去了。而班上很多人大概是因为刚才的插曲,现在都只是远远打量他,或者路过瞥他一眼,总之程燃现在的亮度有点高。 不过程燃现在倒没有那么多想法,老姜说让他等她一下,那他就等呗。趁着这时间他靠在护栏上,俯瞰眼前的布局,园林,望楼在雨幕下的情形。也别有一番韵致。 这个时候突然有只手在眼前晃了一下,程燃怔了怔,转过头来,看到梳着马尾辫的李韵寒收回手去,她身后还有一群女生从楼道上陆陆续续上来,但却频繁透过楼梯护栏往下看。 李韵寒的表情,有那么一丝不怀好意的狡黠,“好巧啊!你在这啊!” 程燃有些转不过弯来,方才报到的时候和李韵寒在上楼的时候碰过面,那时候她可没现在对自己这么殷勤啊。 又看到随着李韵寒走上楼梯的女生一个个笑着从上到下打量他的,有人不住往后看,然后跟旁边人使眼色的,程燃陡然嗅到一股阴谋的味道。 “叫声‘姐’,跟你分享个大秘密。” “什么?” “快叫啊!” “想得多,什么事?”程燃皱眉。 李韵寒一副“看我不治了你”的表情伸出手,挡住嘴,小声凑上前,在程燃耳旁笑了笑,“你假期里向我打听过的姜红芍……刚刚走上来了!嘻嘻……害不害怕!?” 伴随着李韵寒的侧身,她身旁一帮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女生们也让出先前用身体挡住视线的楼梯口,就露出了正从楼梯上来的姜红芍。 这个时候,李韵寒旁边一个女生阴阳怪气的声音尖细响起,“人家都上来了……你不说点什么吗?” 话一说出口,周围上下楼和在楼道上的人,都齐刷刷聚焦向这边了。 姜红芍有些意外。 李韵寒连带周边女生都捧着脸笑起来,暗暗给这个叫做刘璐的竖起了大拇指。 她们平时这种起哄整人,也不是没做过,往往能让当事人恨不得在地上打个洞跳进去。显然李韵寒他们刚刚上楼来,恰好看到程燃,想着假期里在程燃面前的吃瘪,李韵寒想着就顺手整治他一下。 程燃怔了怔,这个时候姜红芍已经带着疑惑的神情走了上来。 程燃摇摇头,然后上前,对姜红芍道,“放学了一起吃个饭吧。” 老姜看了看他,露出了个虎牙的笑容,“好的。” 等到姜红芍走进了班里面。 李韵寒一群女生还如遭雷击的歪着头看着程燃。 这……这什么情况!? 第六十七章 美好生活 回到了自己的教室,李韵寒一行还很是恍惚,先前的嬉笑模样已经消失于无,每个人都有一种感觉自己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事情一样诡异,但偏偏有些猜测还不能轻易说出去,否则就要掀起轩然大波。 氛围一度有些尴尬。 “李韵寒,你说……姜红芍为什么答应他啊?他俩之前认识?” 李韵寒摇摇头,有一种看不透程燃的荒诞,“我也……不知道啊。” …… 回到座位上,张平凑过头来,“你刚才在外面吧,姜红芍先回来了,你们碰面了,她让你等他干什么?” 前排的郝迪也转过头来,“是啊……到底什么事?” 程燃道,“约了放学一起吃饭。” 郝迪道,“没看出来,程燃,你这个人很皮啊!” 张平挤眉弄眼道,“你这就不够意,老姜还是把钱给付了,因为在这个普遍一碗面只要四五块钱的年代,那家面馆最高档的面食,就是什么肉臊都有的全味面。 大碗一碗十五,小碗一碗十块,堪称奢华。 她担心程燃请客贵了,所以抢先付了钱。 程燃仰头微微笑。 兰心蕙质,持家有道啊…… …… 车向前行去,姜红芍回头望,透过车窗,看到了在那些颗粒纷飞的雨粉之中,撑着一把伞的程燃。 好像一行诗。 道不尽的清姿卓约。 你们知道的,写这些细腻的东西就很慢。 但我很喜欢呀,程燃和老姜在蓉城的美好生活展开…… 第六十八章 高人? 西川贝拓蓉城办公大楼,总裁办公室,烟雾缭绕。 西川贝拓的掌舵人吴枝山是海归派,从事通信业,回国后在东芯集团,同辉集团等多个公司担任高管,当年交换机代理最热的时候,他负责沟通海内,行业里都能看到吴枝山的身影,算是一号人物,后面加入贝拓公司,任西川贝拓总裁,坐镇西南。 在他的办公室内,此时就有他的副总裁王立刚,王立刚身材魁梧,坤包搁在总裁办的玉石桌面上,一身阿玛尼的衬衫和西裤,手表是目前国内被海关划为“一等一类”劳力士的黑水鬼,东京今年上市的时候,他走了关系从日本带回来的,和007肖恩康纳利同款。王立刚食指和中指指节夹着烟,面前的烟灰缸里都是一支又一支摁灭的烟头。 “老吴,这伏龙异军突起,去年调研我们在省内有百分之九十的市场,今年调研结果出来,这他吗的就掉了个个儿了,市场份额已经丢失了半数,我们在那些市里开订货会,也没有单位继续找我们了,短短一年时间,他们把省内各个二三线城市的份额都抢了过去!我们现在的一些城市分公司,甚至目前总部,人员流失都极为严重,那些下面干活的厂子也在动摇了,前天我们那合作方宋茂才找上我,说伏龙开的条件比我们高,他想公司给他结结账,这特么是什么意思?我当场指着鼻子说他‘龟儿子!’” 吴枝山皱起眉头,“立刚,你不要冲动,这把人吼了,难免会心生怨恨。后面要真撕破脸皮,也不好看。” “他敢!”王立刚狠狠道,“这些小厂子,就做做模具,没有我们,早垮了不知多少了……老子货款都还给他扣着百分之四十的,他敢折腾出什么名堂?我就不信治不了他们了。” 吴枝山皱了皱眉,“我一直说着,扣着货款,不是正法,哪怕扣,也别一口气扣那么死,点数太多了。你又变着法拾掇他们……小厂子不容易,这些年死了的也比较多。” 王立刚冷笑,“老吴,你是大公司呆惯了,不知道这些小鬼难缠,你不给他们下马威,这些小厂子就有的折腾,偷工减料,给你三天打鱼两天晒…你给他们扣着货款,他们就有忌惮,要周转,只能往死里干,咱们这出货量就上来了,效率也就上来了。你要是不拿鞭子抽,他就能在外面接活,到头来,给咱们的东西就得赶工了,那质量效率都差了去!” 吴枝山皱眉。 王立刚道,“总之,内务这一块上,黑道白道,我王立刚自来就在这山头混,这些门门道道我清楚。你老吴的大才就对外,管理这些交给我,我还怕拾掇不了这些起二心的。” 吴枝山道,“外面放话要用黑道摆平程飞扬的是不是你……你搞这些,别人还以为是我指使的。” 王立刚冷笑,“那边伏龙现在开的工资,技术工种起步就比我们高两千,现在大学里面,咱们去的时候,通信班一个班都给伏龙招走了,我们招不到人的尴尬局面……你说这程飞扬要干什么?是不是因为咱们挤死了华通,现在要来出气?我听说当初他们山海的华通要死了,正好是咱们这边给蓉城华通施压,让他们以资产抵账的时候,山海华通就没有得到总公司的援助,一帮人好几个月都没发工资了。这怀恨在心?所以他跑到一些市里挖人,老子就敢喊当地的派出所扣人……惹毛了老子,我让雷伟出面弄他。现在蓉城道上,雷伟的名字,报出来就能让小鱼小虾脚软,管他是龙是蛇,都得给我趴着。” 吴枝山慢悠悠道,“我知道你和地头上头头脸脸的黑道熟,也不管你们之间达成什么协议,听我一句劝,立刚,早些抽身,这些人,沾上大祸的难道少了?这条道,不要涉入过深,你我都是要干一番事业的,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王立刚笑道,“老吴,你说得对,但就甭操心这方面了。我自己有分寸,再说了,这些年要没有我王立刚这些走转,蓉城这块咱们能占这么大份额?那些合作方头头脑脑,有的还是要看我面子的,不敢造次……你就说吧,这伏龙都打到头上来了,咱们过不过招?” 吴枝山来到窗前,道,“这段时间,我一直在琢磨这伏龙……看他发展,先抓住邮电部门设备落后更新换代期,一步切入,然后又在各种展览大会上面花钱砸展台,大出风头,抢掉不少订货单,随后从省内周边城市开局……这整个农村包围城市啊,而且没有走错一步……我琢磨着,这伏龙是得到了高人指点。” “霍!好嘛!还有高人……它一个山海小城市里面搞出来的小公司,还能遇到什么高人?” “话不能这么说,伏龙虽说在山海,可在很多大学都有人脉,这些人里面,保不齐有一两个能把握关键的……” “大学里那些只懂理论没有实战的什么教授专家,能和老吴你这种真刀实弹在行业里打滚出来的人物相比吗?你可是学冠中西啊,这国外的也知道,国内的也明白。反正你该看着,咱们这次是领了军令状的,蓉城的市场不能丢,一旦丢了,法国总部那边就要找咱们麻烦,咱们西川贝拓一年十几亿的产值,要是在这上面砸了,你说我们两能有好下场?” 吴枝山点点头,冷冷道,“所谓知己知彼,我分析了一下伏龙的思路,他们最看重的是什么,为什么一开始不敢正面来蓉城,要农村包围城市,问题就是在于咱们霸着这块市场,他们不是不想伸手,而是伸不进来……伏龙最想的是什么,最想的还是这一块市场!我敢保证,那程飞扬对此是茶饭不思……” “既然找到了他们的痛点,那就围绕这个过招,‘泥腿子想换新装’,最终还是要得到蓉城市场,这伏龙才算上了道……否则川内还是认咱们贝拓!”吴枝山胸有成竹道,“那就竞争吧。他伏龙依仗什么,不就是价格低吗,我只要咬着价格打,不给他进入蓉城市场的空间,它能拖多久?它有钱还是咱们有钱?” 王立刚笑道,“老吴,有招了?” “三招之内,取他首级。”吴枝山比了个手势,拿了一份文件摆在桌子上,“要保住蓉城这块市场,十几亿的蛋糕,总部也得听我的,上面的授权许可下来了,猜给我多少授权?八千万起步,够不够和他打?现在咱们吃点亏,就是不给他价格空间,说到底就是竞争嘛……就算他能把持农话市场,又能有多少资金和我们过招?论底蕴,伏龙在贝拓面前,连个小毛孩都算不上!” 王立刚捧着那份文件,眼神狰狞,“还得让雷伟这条毒蛇恐吓一下他们。” 吴枝山点了一支烟,微微一笑,“西方有句谚语,‘如果你是角斗士,那么就来罗马’。这一次,我不管他背后有什么所谓的高人,一并给他打趴下了!” 第六十九章 请多指教 此时,正在外界一些对伏龙揣度中背后“高人”的程燃,毫无高人觉悟的背着书包乘车回家,路上想过一些关于老姜有趣的事情,譬如她的家此时住在什么地方,有机会是不是该去观摩参观一下,一窥某些红墙高门背后生活之类…… 又譬如,往后周末,要不要把她拖出来玩,告诉她多出来走走感受新鲜空气,不要老死读书,然后找准机会一举超过她,看看她的表情,免得她一天臭屁至极的要跟自己约战…… 回到家却看到客厅里围了很多人,都把程飞扬给堵家里的,程燃愣了一下,被徐兰给拉过去了,程燃问,“怎么回事?” “都是一些供应商,联合过来找你爸的……” 伏龙收购了蓉城华通,蓉城华通本身以前都有不少供货工厂,有的直接在内部大院里买的房子,就知道程飞扬的住址,在一些人领着下,这些工厂主就过来了。 程燃道,“保安不拦截?” 徐兰道,“进内院是你爸通知放他们进来的,都登记核实了每个人身份,本来你爸说是去办公室,结果他们偏要登门。” 程燃笑着看自己家客厅一地的各种礼品,还有人群中间头疼推辞的程飞扬。 “程总,你得跟我们做主,以前我们也是华通的供货商,后面华通不行了,市场都给王立刚他们占去了,我们这些兄弟日子过得可艰难了……”一个面方口阔的中年男子愤愤说着,“一个季度结一次,货款先压百分之四十不给你,等下批次开工,才能结到上批次尾款,结果下批次又以质量监督为由给扣下了……这些都不算了,他王立刚还经常以各种环节不达标为由头扣咱们的货款……要是谁不听话,他就总给你找些纰漏,让你返工,返工必然超期,一超期就说你违约,结果是辛辛苦苦干活,连本钱都收不回来!” 程飞扬道,“既然这样,不给他做了就行,难道还非能让你们干?” “他独霸蓉城市场……现在相关设备生产都是他们说了算。不给订单,咱们就开不了工,咱们不是孤家寡人,工厂里面,好几十号工人都要吃饭发工资,设备要运转,材料要消化,这一停工,造成的损失就大了……所以有的兄弟自己私底下接一些小活,能贴补一下,但若是给王立刚知道了,他就各种折腾你。去年老贾的工厂,不就是这样办不下去了吗,现在工人还在找他讨薪,没办法啊,老贾难啊……就是王立刚给害的!” “他们无法无天了吗?”程飞扬本身就是个直脾气,这个时候怒意上来。 “说实话,要是接一些小活,有利润,和他们也够不成竞争,之所以王立刚要搞人,就是因为他要保证他们贝拓的生产效率,说到底,就是一刻不停拿鞭子抽咱们啊,又卡着货款资金,总之就是掐着你脖子,给你继一口气……要是不听话,这口气就继不上……日子没法过了!先前有厂已经开始转型了,可说到底,咱们做了这么多年,转型哪那么容易……” “话说回来,以前给他们贝拓供货的时候,也不觉得这么困难啊……后面蓉城华通倒了,他贝拓一家独大了,结果这王立刚就给我们来这一手……” “市场就是这样,当一家垄断过后,就很容易独霸一方。”程飞扬道,“可也不能竭泽而渔,失了人心,得不偿失。” 想了一下,程飞扬道,“这样吧,伏龙开工,还是就找大家吧,按照目前市场标准来定,价格上面会给你们公道的。老章,你是以前华通老供应商了,山海的时候咱们还打过交道,你看怎么样?” 叫章北的中年男子面露苦色,“程总,不是大家伙不答应,只是咱们的款子还压在贝拓的,他贝拓就是担心我们给你做工,所以现在收的很紧,怕他在这上面出幺蛾子啊。再说了,王立刚黑白两道都通,和雷伟帮走的近,雷伟是什么人物……我们都是正经生意人,不敢和那帮道上的人掺和。程总,我们来找你,就是让你看在和我老章以前还是朋友的份上,咱们不大张旗鼓,我们私底下给你开机器,消化一些订单,能让咱们渡过难关就是。” 程飞扬想了想,道,“这样总不是长法,伏龙现在发展期,也很需要供应商,这样吧,我给你们预付款提前打到百分之四十,用以抵消你们被压货款的损失,接不接伏龙的订单,你们再考虑吧。” 一席话之间,在场众多供应商精神气都高涨一截,工厂要资金周转,如果伏龙能够把订单货款先打过来,一来一去,就算是贝拓卡他们尾款的脖子,现在也不怕了。 一个瘦个子厂长竖起大拇指,“程总真是做大生意的人……耿直!但话虽如此说,伏龙能有多少订单?” 这是精明的,还是担心伏龙虽然能打高货款,但说要是订单量无法和贝拓相比,也得不偿失。 程飞扬道,“我在这里给你们承诺,我们到蓉城来,就是要市场的,你们可以看看,其他的市县,去绵城,去广安,去芜城……现在的市场是什么情况,我们占有率达到百分之九十,未来的蓉城,也会是如此。而且我们会把蛋糕做大,现在贝拓能给你们多少,我伏龙的订单未来只高不低,还会带着大家,越做越大。到时候你们这些工厂,都将成为伏龙的左膀右臂!” 一群人无比振奋,但也有人忌惮的。 一个矮胖男子道,“我今天就把话放这里了,程总的预付款只要一到账,我们立刻给伏龙开工,去他的贝拓,这些年收购那王立刚和二洋鬼子吴枝山的气了!” 有人犹豫道,“不怕他王立刚来找麻烦?” “他敢!我王东明就把话放这了,我偌大一个人就在那,要命一条,我看他王立刚敢怎么样?” “霍!……好!” “那咱们跟着程总干!” 章北忧虑又感激的看着程飞扬,“老程,感谢的话就不说了,你够意思!我老章也相信你,否则不会带这么多兄弟来找你了……但你给我们揽下了这么一档事,可要小心王立刚啊,那小子心眼坏,各方面关系都深厚……雷伟帮在这蓉城,是出了名的,据说他们背着几条人命,手上还有枪,在几个区市还垄断了工程……去年蓉城街道上斗殴枪击,就是他们干的,只是早有人顶缸了……王立刚放话要找雷伟收拾你,你可得注意一些。” 程飞扬摆摆手,“放心吧。我就是部队下来的。这帮人要真敢来找我,那就让他们试试。胳膊能不能拧过大腿。” …… 一群供应商千恩万谢的走了,临走程飞扬想让他们把送的东西拿回去,结果一个个跑得贼快,撇下东西头也不回。 程飞扬回头看着一地的礼物,什么鸡蛋啊,水果,烟酒的,颇为无奈,“我三天两头重申不能拿客户和合作方的礼,结果现在才明白,这拒绝是多困难的一件事……” 程燃朝程飞扬比比大拇指,“爸,有魄力啊。” 程飞扬道,“你看,做生意不能像这样,但凡他贝拓口碑好一点,咱们未必能争取到这么多供货工厂。仗着市场份额独占,就各种为所欲为……说到底还是不得人心啊。伏龙要做事,就要顺应人心。这蓉城的天,早该换一次了。” 徐兰还是犹豫,“我听他们说雷伟帮……” 程飞扬摆摆手,“那些人见不得光的,黑道,本就不是正途。伏龙,该怎么发展怎么发展……谁都挡不住。” …… 这个时候田丰出现在门口,“老程,你这刚回家休息着,又得跟你报告事情了。” “什么事?” “孙广振从美国回来了。” “人呢?” “楼下呢……” “那就让人直接上来吧。什么事家里聊……”程飞扬说着又对家里一大堆礼物指了指,道,“供货商送的,你们要不要拿过去。或者清一清给人还回去?” 田丰笑道,“你老总就留着吧……都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规则是死的,人是活的,要都这样,都别想搞工作了。” 一身西装革履的孙广振进了门,程燃知道作为八大金刚之一的孙广振前段时间被派到美利坚去参加田纳西州的电信设备展了,其实伏龙也在积极寻求向境外市场的拓展,虽然目前伏龙的stp,智能网和支撑网这些高端产品还得不到外界信任,但是在技术含量不高的低层次网上面,就很有优势,所以伏龙派了海外团队,跟进不少国家。 孙广振回来了,但看上去很萎靡。 程飞扬道,“碰壁了?看不上咱们?” 孙广振拉了拉领结,道,“我们介绍的时候,人家说中国也有设备公司?你们也能搞?从头到尾,没有人相信。我们瞄准了一家小公司,几十万美元的,也没能收购过来合作成功……有个外国投资委员会(cfi),四十万美元的小企业收购也没能成交,把我们挡在了门外。欺人太甚!” 程飞扬摇摇头,“不怪你,国内的公司进入美利坚,特别是涉及这种基础建设科技信息领域,他们是严防死守的。其次,也是没有人相信我们的实力,总而言之,突破发达国家市场,是一件长期而艰巨的策略啊。总有一天,我们进入对手最多,最强的美利坚市场,赚他们的美金,那才是扬眉吐气!” 孙广振用力点头,“总有一天!” 程燃道,“美方的团队还没有撤出来吧……其实我觉得可以转变一下思路,尽管伏龙没法在美利坚赢得订单,但却可以得到另外的东西。一直以来,伏龙都在为了寻求技术进步抓破了脑袋,为什么要和大学合作,建立合作单位,就是为了持续的进行研发……可如果我们在美利坚高科技最集中的硅谷建立一个大楼,能够和目前世界顶尖的工程师一起讨论研发伏龙自己的技术,难道不是走在了前列。” 孙广振和程飞扬,田丰都盯着程燃。 要是普通情况,恐怕这种涉及到公司高层的策略,大人都会让小孩别插嘴。 但眼前的人,都是和程飞扬从山海一起打出来的。对于程燃是什么样的存在,比谁都清楚,所以没有任何人打断他,而是听他继续说下去,同时思考。 孙广振点点头,“其实这个可行!与其缘木求鱼,不如在最能够得到技术的硅谷设立研究所,能够第一时间为我们设计产品。” 程燃摇摇头,“设计产品多浪费,也用不着这么高端的人力,硅谷的研究所,哪怕只是一个小地方,只要能找到个别杰出的人物,就能在我们的半导体芯片上面提前进行研发。” 几个人如梦初醒。 田丰有疑虑道,“我们不都是购买吗,这上面投入和产出不成正比吧,这玩意儿试错成本太高,没长时间投入,根本见不着成效的,还不如购买现成的,都是世界一流的水平。” 程燃摇摇头,“不一样。乍一看现在确实没办法赶上,但相关技术的储备要快点进行,我看了很多资料,在硅谷那种地方,这种技术的迸发进展会快一些,同时国内我们也要组织这样的研发,我知道赶超国外很困难,这是一个庞大的体系工程。但我想伏龙的目的,并不是要赶超……而是一直以来贯彻我们的竞争力优势。所幸其实在伏龙设计的领域,半导体芯片这些并不需要太过于高端的……现在乍一看投入产出不成正比,可如果放在未来呢?如果伏龙有一天能够做得很大了,我们还能不能保持目前的低成本高竞争力的优势呢?这才是伏龙做大的不二法宝啊。未来我们的芯片,只需要自给自足就够了,就不用给别人卡住脖子,不会因为芯片没有到货而没有产品出售,这上面节省下来的成本,未来将是伏龙的核心竞争力。” 停顿了一下,看到三个瞪大眼睛看着他的人,程燃打哈哈的笑道,“前段时间我看了一些相关方面的书,纯属兴趣……然后自己突发奇想了一下,老爸,叔叔,你们参考参考哈……” …… 未来爆发过外国卡住芯片技术禁售,导致一些公司遭到灭顶之灾的事情。 程燃现在提出对半导体领域的介入,其实时机也刚刚好,这本也不是一蹴而就的工程。哪怕未来用二十年研发,伏龙本身起步晚,可能技术也无法做到世界一流。 但就像是程燃所说的那样,根本不需要做到什么世界一流啊,只要有就行了。 他提出这一点,也并不是出于什么民族气节之类的考量,芯片领域本就是一个多方协作的系统工程,这个产业链上下游涉及到最有实力国家的高技术行业,尽管这些很想都要,但并不太现实。 现实也没有哪个公司能实现完全的自给自足,但又要应付追逐最先进ic制程工艺的高额成本,于是就只能把自己的产品高价卖到世界各地去,用国际化贸易来为自己的研发投入买单,也赚得盆满钵满,要知道未来中国在这个领域的进口金额近乎于是原油进口金额的两倍。 伏龙早一步做建设芯片研究所,建设芯片工厂的打算,说到底一方面是不必受制于人,第二方面还是为了降低成本,未来自己制造的东西装自己的芯片,自给自足,小日子过得不要太好。 一切都是为了省钱啊! 当然,建议是自己提出的,点燃了程飞扬等人心头的星火,孙广振已经赶忙去探讨相关可行性了,临走时还啧啧赞叹,“程燃成绩还是名列前茅吗,是吧,果然一直是很好的吧!”…… 未来这上面,还是任重道远。 …… 晚上的时候电话响起,程燃接起来,是姜红芍的声音,问他什么时候回的家。 程燃心一热,笑道,“这就开始监督了?蓉城我又不熟,还能跑哪去?” “谁知道呢,毕竟猪都是不栓的,敞起跑……” 程燃眯着眼,“第一天就开始挑衅真的好吗?我们要这样相爱相杀吗……” 电话里老姜笑道,“是相恨相杀。本来在山海一中挺好的……结果你自己要跳进这个大火坑来……程燃,我有点为你的自尊心惋惜呢。会不会在开学后被打击?” “十中的学霸们比你如何?” “啊……很厉害吧。有天赋的人很多。” “我不用打败他们……我打败你就够了。” 电话里传来“呵呵”的轻笑声。 “程燃……我很期待。” “我也很期待。” 两人同时都有一段时间没有说话,只有话筒里隐约听得到的彼此呼吸的声音。 老姜最后笑道,“不管怎么说,今天过得很愉快。程燃,新学期……请多指教。” “嗯……余生,请多指教。” 仿佛能把电灯泡压灭的气氛中,电话里传来女孩的声音,“解释一下,余生什么意思?” “作为好朋友的余下的生命……不要想歪了。” 那边停滞了一下,声音幽幽,“程燃……求生意识很强嘛……” ==== 本章长不长,叉腰叉腰。 第七十章 一座城,一个人 程燃又和山海的小伙伴依次通了电话,俞晓滔滔不绝的说起开学的情况,聊起很多的细节,提及宋时秋重夺第一居然并不高兴,反倒是很失落,说没有他就像是少了个祸害,他们呼吸的空气都清新了许多,不像是以前那样被压抑的浑浊。 俞晓还说起他们看到了秦西榛返校,语气里还有些不可思议。 秦西榛现在在歌坛她亮相一时后,就开始拒绝各种活动和采访,很多人对偶像的那种追逐的念想没法满足,导致出现过冲击音乐活动的情况出现,那一次原因是秦西榛没有出席活动,有些歌迷认为主办方将“最佳新人奖”授予其他人而愤怒。 后面还是音乐制作人兼秦西榛的经纪人陈木易出来登报和杂志刊文澄清,并明确转达秦西榛只想潜心做音乐,不想过度宣传,请大家喜欢就安静等待她新创作的歌,请把注意力更多落在作品上,才算稳住大部分人。 在唱片工业未死,港台音乐独领风骚统治华语乐坛的整个九零年代,秦西榛的那些歌曲,可以于民谣,爵士,说唱……还有在这个年代里第一次出现所谓“中国风”等等多种风格之中转换自如,由此还得了一个“百变小天后”的绰号。 那些赖以成名的歌曲背后,她目前也在潜心制作一些单曲。已经发布了两三首,程燃其实也有听到,挺顺耳,而且隐隐让他惊异,他给予秦西榛的那些歌曲,都是后世大浪淘沙后,流行音乐公认引领一时的作品,这些作品其实也在反过来影响她的创作风格,并逐渐展露她特有的那种多变,各种元素都能hyild住的音乐才华,她的性格注入在歌曲的灵魂里,灵气逼人。 有的时候看到秦西榛,程燃不可否认会有成就感。这种成就感之余伏龙的诞生一样。特别是听到那些他喜欢的歌通过秦西榛的嗓音从cd机里飘扬出来的时候。 “……你们见过面了?” “昨天她来了,大概找了谭庆川聊天……今天我们这里第一天上课,下午放学的时候,林楚他们乐队的把我们喊到外面一个饭馆去,她在那里请我们吃了顿饭。就林楚57度乐队的付潇,张琦他们……然后就是当初音乐节的时候帮她发传单的我们大院几个人……我,姚贝贝,柳英。” “她还问了你转学的十中,找我要了你的电话……”俞晓停顿了一下,“其实我觉得,她更像是来找你的。” 程燃“唔”了一声。 “你就这个反应?秦西榛啊,现在她不是咱们老师了,已经是小天后了啊……她为了你回十中难道不该激动一下?” “激动什么啊……”秦西榛在山海音乐节成功之后,程燃那时并没有走向她而是背离人群,其实也就是并不希望脱离眼前平静生活的轨道。那是秦西榛的理想,程燃只是托她到那个位置,就要放手。至于秦西榛所带来的成就感也好,那也仅限于成就感,更颠覆的东西,他并不希望涉及。 俞晓在那头“嘿嘿”干笑一声,“不过也对,她在山海音乐节出名你出很多力气,又是帮忙怼人又是让我们发歌单的……你说老秦会不会看上你了?你是不是要提前结束处男生涯……”说着俞晓在电话那头狼嚎了一声,显然设身处地一想就亢奋了一下。 倒是也仅仅只是属于这个年头青春期少年的意淫憧憬,又回过正神来,“你在十中见到老姜没有啊……代我问好啊,嗨,她震不震惊,没想到你会来十中吧,吓死她!” 程燃在电话里尴尬的咳了一下,“要说起来,受惊吓的……是我。” “怎么说怎么说……” 等到程燃解释了一遍,俞晓也听得愕然,了期待感。 第七十一章 一颗头颅 有的事情还要押后,程燃路过一些报亭和学校边文具店的时候,看到了三国杀的盗版,程燃想到也该找个时间去程齐工作室那里走访一下。 目前三国杀的正版精装版价格已经打到了三十五块,简装版到了二十块,也就是目前一本的价格。但摆出来卖的盗版,就有十几块,十块钱的。 这些对于精装版的冲击比较大,简装版倒是卖的很好。这跟先前的预料是一致的,盗版十块钱往下的,那质量就没法看了,基本上卡牌只是一张硬卡纸,十几块钱的,可以做到达到正版的纸张质量的,从目光的游移看来,似乎在走神。 只是这个样子,那半边侧脸也足以令人望之驻足。 “很勤奋,来的挺早啊,”程燃在她面前站定,问道,“在想什么呢?” 姜红芍回过神,抬起头看到他,笑容在这个清晨漾开,“在想你。” 程燃怔住。 这清早八晨的天外一剑简直是猝不及防。 不过看到姜红芍眼底那抹狡黠的笑意,程燃皱眉道,“又耍我?” 老姜抿着嘴,不承认也不否认的“嗯哼哼……” 然而这还是能带来截然不同的体会的。 在这个似乎开始了某种新阶段和未知的十中入学早晨,有个女孩在入学第一天当你面说着“我在想你”,不管是不是随口言之,还是让心速乱了一个节拍。 “我突然想到了好好读书的意义……”程燃道。 姜红芍笑道,“是吧,好好读书就是能够来到蓉城十中,大家一起齐头并进。” 程燃摇头,“是以后能有个秘书,天天对我说这句话。” 姜红芍:“……!” “以后我给你配,培养出一个排来,你自己选。” 此时教室人不多,和姜红芍这么说话的时候,有人还是抬起头来看他们,只是离得远两人说话声音不大,不知道他们在说些什么,但看到女孩抬头,程燃跟她说着些什么,还是让人默然生出一丝羡慕…… 真好啊。 程燃前往自己位子上坐下,回过头看姜红芍。 老姜伸出手指了指自己旁边,耸了耸肩,做了个“我也很无奈啊”的动作。显示即便程燃和她一个班,但说到要做同桌,也只能是造化弄人。 程燃笑了一下,清晨的空气里,有藏在记忆最深层水泥墙油漆和墙皮的气息,不知道多少人在这幅场景里来了又离开,最后也只留存在多年以后的午夜梦回。 从此哪怕世路荣枯见几回,最难忘记的还是当时少年意气正风发,思无涯。鲜衣怒马,欲一日看尽长安花。 …… 这个新入学的清晨程燃和老姜之间发生的交集只是短短那几分钟的事情,像是悄然而生的泡沫,除了最先到教室的几个人,无人知晓。 同桌张平和郝迪到教室后,早读课也开始了,张平倒是很大气的跟程燃偷偷聊天,给他这个转学生介绍一下十中情况,说全挨边将近二十个社团里哪个社团美女最多,说年级上的名人,什么三剑客,统治竞赛的五常之类,说谁谁谁是干部子弟,富二代,有低调的,也有高调的,惹不起的。 说得最多的还是美女。在张平嘴里,十中就好像一个不断冒出美女的潘多拉魔盒,每一次文艺汇演运动会什么节目的时候,江山代有人才出,真是一浪推动一浪来。 还有说法是在十中任何一个颜值大环境下中上的女生放其他学校都是校花。 他们五班现在班主任孙晖还有个著名言论是,“在十中看到我们的女生们啊……就感叹自己生不逢时。” 当然,无论美女如何辈出,可铁打铁的几个女生地位是毋容置疑的,这其中姜红芍堪称首位,知名度最高,张平道,“去年我们高一的时候,高二年级就有为她打过架的知不知道!只是那几个哥们儿挺惨,两拨人争了半天,咱们姜哥连正眼都没瞧上一下。” 程燃表情精彩,“姜哥?” “噢,你倒是不知道,很多人都以‘姜哥’称呼她,这是即敬又畏啊……” 张平还在窸窸窣窣的时候,程燃骤然感到毛骨悚然,旁边的窗户不知什么时候冒出一颗头颅来,然后是孙晖阴恻恻的笑声,“张平,程燃……是吧,两个不自习就给我台上去读理解第一篇!” 全班哄堂大笑中,高二五班不一会只传来程燃和张平异口同声在台上念着《陈情表w的声音。 “……臣生当陨首,死当结草。臣不胜犬马怖惧之情,谨拜表以闻……” 在这样名头短时间就全班皆知的那些台下哄笑的氛围中,程燃看到姜红芍带着一丝怪责看着他,但嘴角,却分明是在忍着笑。 先更一章,还有呢。 第七十二章 动摇 读了一个早读的文言文,程燃和张平瞬间在第一天闹个全班灰头土脸。回来了张平是一脸懊悔,“怎么在姜哥面前丢这么大脸……还有董悦扬……哎呀……” 说话的时候程燃循着他目光看到左侧一个女生正看着他们笑,大概就是张平话里那个女生了。 只是老姜自那时候嗔意十足看了他一眼,往后程燃几次回头,她都目不斜视,似乎目光根本没有落向过在她侧面前两排的程燃。 眉来眼去的生活似乎不可为了,第二节大课间的时候老姜被人叫了出去,一个看上去颜值颇高又帅气的男生,几个发花痴的女生嘴里传来是学生会副会长廖厚铭,姜红芍是年级学生会会长,且两人都被钦定为生物竞赛团队队员,这个时候过去估计是商量竞赛的事情。 十中高中学生会不是统一的,而是每个年级都有各自的学生会,但其实说起来这个并不唬人,权力也不大,顶多就是什么国旗护卫队啊,开学学生代表念稿之类,或者就是学校搞什么活动优先担当志愿者,通俗来讲就是打打杂,但学生会正副会长的这个位置却很显眼。 廖厚铭跟姜红芍说着,这个时候透过班级的后门已经看得到很多人朝两人瞩目过来的目光,他觉得就是这么潇洒自信,还有被人羡慕嫉妒着的隐约优越感。 现在年级上都传他和姜红芍这一正一副学生会长简直是男神女神的存在,隐隐还听到过有花痴女传来“他们让人钦佩”的评价。廖厚铭也听到过很多私底下把朱旭和姜红芍凑成一对官配的声音,但那些都是一群好事之徒的聒噪而已。其实他对姜红芍并没有多大的执念,有的时候看她也是对美丽和优秀的欣赏。 只是偶尔他也会稍稍孤芳自赏,觉得自己不会太差,不奢望和姜红芍有什么轰轰烈烈的校园恋情,只是能在她心里占据位置,或者在高三分别来临时自己背身而去,她能感受到不舍的疼痛,那这高中三年就值了。有时候并不是说要攻略下多少个妹子才算勋章,往往能够这样在心里留下刻痕,特别是姜红芍这样的存在,也是一种勋章。 而紧接着他就会和她参加一场竞赛,在这种时候身处一个团队,就能更好拉近彼此距离。 姜红芍和廖厚铭在一片目光中一并去了,过一会程燃听到外面有人喊自己。 张平有些匪夷所思的从外面走回来,对程燃道,“那不是马可和苏红豆吗?你认识他们啊……” “啊,才认识不久……” 程燃被马可叫了出去,就她和苏红豆两人,倒是没看到罗维和舒杰西这两个他们一贯形影不离的四人。 似乎发现了程燃的疑问,马可道,“罗维和舒杰西有点事,他们让我们给你问个好。” 程燃想了一下,也就清楚了,自己陡然乍临十中,这两个人一时难以接受,估计马可和苏红豆想着假期里山海一行都认识了的关系怎么也要过来打个招呼,两人倒是拒绝了。 这个时候马可一番话,也是不让局面难堪。他们其实知道罗维和舒杰西或多或少有些排斥的心理,原本只是以为他不过是山海小地方的…… 苏红豆朝里面看了两眼,“姜红芍不在啊……” 程燃就把姜红芍有人找去学生会说了。 苏红豆道,“别怪她了,她一直事情都多……肯定没工夫带你逛一下吧,平时她就这样的,连我们找她都没那么多空闲。” “毕竟学校里担任着职务,还要搞社团活动,同时成绩还不能落下,虽然她很厉害,但是还是需要付出时间的。” 两人一副她平时在学校就是这样的态度为姜红芍解释。其实也是想来程燃所了解的姜红芍并不全面,只是山海时候的那一面,那个时候姜红芍和平时不一样,在他们看来其实也是对待在山海老朋友的一种特别待遇,是她念旧的表现而已。 这不然,程燃到了蓉城十中,姜红芍和他一个班,却连例行带他逛逛学校都没有。 “啊,这么客气……好吧。”程燃点点头。 马可和苏红豆领着程燃沿着回字楼逛出去,虽然马可和苏红豆觉得两个女生陪着程燃有种让他莫名占了便宜的感觉,但好在身边男子长相挺俊雅,论颜值很好看,所以在过路的时候一拨又一拨的男女都朝他们看过来。 弄得苏红豆和马可还是面上有光的,程燃样貌也还不错……嗯,到底也算拿得出手,不枉两人这陪他逛上一场。 终于有相熟的两男一女过来打招呼,女生赤裸裸询问,“这位帅哥是谁啊?” 听到说是这一届的转学生,那和马可苏红豆相熟的女生表情都讶异起来了,“你以前是山海的,居然能通过转学考试?豁,山海还有这样的学生啊……” 蓉城十中目前高居省内高中顶峰,自然普通的省级重点中学,可能有的人连听都没听说过。这倒不是优越感使然,而是本身他们就没有俯瞰过向下的山峦。 乍一听通过变态转学考试的程燃居然不是来自那几所省内对十中有威胁的中学,这才有些讶异。 旋即这女生就一副打量琢磨的眼神在马可脸上转悠了一下,又在苏红豆脸上转悠了一下,笑眯眯问道,“是你两位,哪个的家属啊?” 马可和苏红豆连忙双双澄清,“不是啊!山海去玩认识的朋友而已!这一天来陪他看看的!” 那女生“哦”了一声,“知道了,你们这么大反应干嘛。” 和人道别往回走的时候,苏红豆和马可都有些尴尬,他们也知道刚才急忙否认别人对程燃和她们之间关系的行为有些反应过激了。 蓉城十中私底下被称为“情场”,这方面风气也比较开明,所导致的就是会有很多漂浮在空中的流言蜚语和小道消息,她们是不希望和程燃之间传出什么八卦来。 大概两人也感觉到自己的行为可能有所挫动到了程燃,后面三人之间都有些沉默寡言,等一并走到楼下的时候。 姜红芍从那边走来,马可和苏红豆才觉得好像从这个氛围中解放出来了一样,热情的冲她打了个招呼。 姜红芍朝他们挥挥手,苏红豆迫不及待,眼底满是探究欲,“听说廖厚铭叫你去逸夫楼……什么事儿嘛,他是不是要当护旗手啊?” “没有什么,就是说说开学典礼的事情……”姜红芍笑了笑,转向程燃,也不问他逛学校的心得,只是道,“下个月有青少年省级科技大赛,省生物奥林匹克竞赛,我觉得分不出身来,想要放弃一个,你觉得放弃哪个好?” 苏红豆和马可怔了一下,但这个时候,目光都落在程燃身上去了。 “你有没有特别喜欢的?” “都行。” “那就搞搞科技大赛吧……生物竞赛得奖固然对升学有用,但你应该有很多机会,这次没有科技大赛有趣吧。” “那好,生物竞赛我就跟他们说一下,不参加了。”姜红芍点点头,转身又去行政楼了。 徒留下马可和苏红豆在原地发呆。 她们……没听错吧…… 姜红芍从来都有自己的主见,现在居然问程燃意见? 而且就因为他一句话,就把生物竞赛给取消了…… 若要是知道姜红芍仅仅是听了一面之词,那视她做强援的竞赛团队还不直接吐血? 马可和苏红豆,只觉得自己在十中的世界观好像有些动摇了。 看到你们都在喊,我也来凑热闹喊一嘴,rng好棒! 逝去的520快乐,为了照顾你们,过去了才发这章,贴不贴心。 第七十三章 方寸大乱 程燃算是见识到老姜年级名人的忙碌,大概是刚刚开学,有一系列事情,若不是学生会来找,就是某个社团社长过来,要不然就是老师叫去帮忙,而往往在中午放学吃饭的时候,原本想着还可能有两个人的清闲时间,结果下个月比赛的团队拉着姜红芍出去聚餐,连中午都给占据了。 没过两天开学典礼,老姜在上面穿着白衬衣作为学生代表讲话,讲话的时候程燃所在方阵的四周围,十有八九都能听到讨论她的各种声音,他才有一种这里被她给统治的观感。 而程燃,这几天在张平的引导下,很快和周边的友人都熟了起来。 当然可能还有两人第一天就被当典型抓上去现了眼,混了个脸熟。张平说起程燃转学生身份,这些几个同学就更是热情了,很主动的示好,要让程燃融入这份环境中来,所以一般中午的时候程燃都被他们拉着去吃饭。 姜红芍是受人簇拥,身边人是你方唱罢我登场。程燃则是被张平拉着和他认识的一群朋友入了伙,这群人都是属于平时普通的,没有谁特别出名,大多也都性子温和,很是佛系,但却有着不容拒绝的好意。 两人似乎就这样在开学后进入了各自的轨道之中。 只是相比起来,姜红芍就是那个众人簇拥的中心。 程燃倒是庸碌大众的一员,两人之间像是连说话都是奢侈的事情。 这天开学典礼暨表彰大会结束,姜红芍拿了奖状,又在办公室得到了班主任一番勉励,出门来的时候,魏舒早等着她,魏舒和她是一个科技比赛团队的,省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始创于一九八五年,这时候已经进行到了第十三届。 他们这次是在化学指导老师和国际部来自麻省理工的教师彼得的带领下,研究课题是锂电池也就是“摇椅电池”通过添加补偿剂在充放电过程中补偿活性锂损失的项目。 虽然省青少年科技创新大赛还是有水分,但第一还是不好拿的,那一般来说就是实打实的实力体现,未来在大学升学时也有裨益,而这个还属于十中国际绿色通道的关注项目,对于一些想要考入境外大学的学生来说也是履历上光辉的一笔。 姜红芍和魏舒前往实验楼,结果看到一男一女穿着校服的团队成员,两人在进门前举止亲密。 弄得他们后面的人都窃笑起来 姜红芍身边的魏舒皱眉道,“注意场合啊,你们两个够了啊” 那男生腆着脸说,“怎么,下半学期我们家林蕊就要去加拿大了我还只能在国内,体谅体谅两个要分开的人嘛!” 然后那女生对姜红芍眨眨眼,“会长大人,就当没看到好吧!” 说完两个人又旁若无人的手牵手走在前面去了。 魏舒转头对姜红芍道,“真是的,想到还要和他们两个一起做项目,烦死了!” 姜红芍则是盯着那一对不久后就要分开的男女牵着的手,此时斜阳映照在她的脸上,不知是不是光线的原因,她似乎联想到了些什么,又摇了摇头,但脸有些微红。 站在实验楼的阳台俯瞰,那些园林之间,操场上,以及那些小巷道里,能看到成双成对的男女。 甚至姜红芍和一群人走过实验楼楼道,往上的楼梯口,都有一对小年轻在那里坐在楼梯上依靠着聊着天。 魏舒仰天长叹,“真是的,每天在咱们学校里都快被虐死了!你说校长每次三令五申不准早恋,结果抓也是象征性抓一下而且你看多嚣张,面对你这个学生会会长他们也不避忌的!依我看,老师们还是骨子里维持所谓情场的情怀传统,其实就该往死里下手,一对野鸳鸯都看不到,我保证他们会化悲痛为力量好好读书!咱们十中重本率还要噌噌噌往上升!” 姜红芍笑道,“也许吧” 不知为何,看到那些一对对的身影,她就目光闪烁,心底有些微微不安的局促。 结果在进行课题论文讨论的时候,指导老师点了点桌子,提醒道,“姜同学,姜同学” 姜红芍望向老师,指导老师道,“我刚才所说的锂离子脱嵌氧化还原反应方程和副反应,电解液分解,活性物质溶解,金属锂沉积的反应原理方程,到时候要阐述的内容你可清楚?” 姜红芍怔了一下,看到众人都朝她看来,有些不好意思,捋了捋鬓发,“赵老师麻烦你再讲一遍” “我们是共同完成论文课题,最难的就是在这里,要是中途掉了队,大家的研讨成果就可能半途而废了,因为不光是要写,到时候最重要的还是面试,要理解透彻才能无碍解说,所以我希望每个人都打起精神来,这毕竟对你们升学履历上也是有帮助的,前提是要得到第一名,没有第一名,也就不太有多大意义了,那我还不如劝你们去参加五大竞赛收益还高一点。” 指导老师略有些怪责的看过来,又道,“不过要是我们完成这个研究,那就绝对是第一!甚至彼得老师认为,拿到国外青少年科技赛上面,也是能获奖的,甚至研究成果还可能转化出社会价值!” 姜红芍正神继续听下去了。 接下来的事情,就像是如影随形。 科技比赛团队研究完分工后都到了七点钟,大家就一起出来聚餐。找了校外巷子一家小炒。 结果在桌上吃饭的时候,姜红芍头一侧,就看到一对情侣在桌子上互喂食物。 睫毛轻轻跳了一下。 晚上回去的时候,她思忖再三,还是拨通了程燃家的座机号码。 程燃接起自己房子里的分机来,听到是姜红芍的声音,笑道,“回家了啊?你可真是忙碌啊辛苦了” “你今天怎么过的” “还能怎么过开学典礼之后,就放学了”程燃笑了笑,“本来有人叫去游戏,我就推脱先走了。” “嗯” 程燃听出了她语气里的一丝迷惑。 “还好吧?” “嗯”姜红芍轻声道,“程燃,有件事我要跟你商量一下。” “你说。” “我们先好好学习好不好?” 程燃笑,“不然呢?” “我的意思是现阶段,心思用在学习上。” 姜红芍在那头顿了顿,似乎说得很艰涩。 “暂时不去想其他的事情” 程燃这头已经洋溢出绚烂的笑意,“其他的,什么事啊?” 握着电话的那头,姜红芍耳朵发烫的靠着话筒,但有些话就是没办法说出来。 “我懂你的意思了”程燃道,“是不是,操场上,园林里的那种” “嗯。” “那你求我啊。” 姜红芍分明愣了一下,“嗯?” “求我,我考虑考虑。”程燃觉得自己都快笑的捂起肚子了。 “想得美吗,我要挂电话了。”姜红芍道,“晚安程燃。” “嗯,晚安。”程燃停顿了一下,道,“你说的事情,我会考虑的。” 双双挂了电话。 姜红芍躺在床上,手捂着脸他懂自己的意思你懂什么啊不要胡乱揣测啊。 另一边。 程燃耳畔还萦绕着刚才老姜在电话里恳切的语气 他笑着摇了摇头。 有的事情越是在意,似乎就越容易自乱阵脚。 自己的横空杀入,似乎也让老姜一时之间方寸大乱吧。 第七十四章 冰河中发芽 开学典礼后的第二天上学,程燃清晨步进教学楼,看到姜红芍正依靠在护栏上,和开学报到时那天一样。程燃来到走廊后,她就转过来面对他。 这是专程在等自己?为了昨晚那一番话? 程燃笑了笑,“你每天都来得很早,勤奋啊。”姜红芍每天几乎都是班上前几个到校的,这前几个里就有程燃,徐兰摸不着蓉城的交通问题,只是一直听说很堵,所以每天都是早唤起程燃去乘车,就是为了怕迟到。结果其实错过高峰期到校是很快的。 姜红芍道,“我妈开车送我。她没空的时候,我就自己乘车,只有一站路。” 得了,人老姜乘的是专车,和自己挤公交毕竟不是一个概念。不过这里头信息可不简单啊。 “一站路……”程燃像是抓住了关键字眼,琢磨道。 似乎程燃挑个眉毛姜红芍就知道他此时想法,笑道,“不要企图猜测我住哪里啦……你不会知道的。” 程燃笑,“你好像忘了我家是干什么的……固话城市号段后面,有相应城市的区域号段区别,十中位于一环内,市里几个区几乎都在市中心有归属划分,以十中周围一站公交车路线为半径范围,总共有四个大区,蓉城市级归属号8后面,就是市级区域的编号,川大片区是540,东大街是665,太平街是6510,青羊是771……而你家的电话段号正好是位于青羊区域。只要找张地图看,大致能确定一个小区域方位。其实蓉城地图我之前已经熟背于心,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靠河。” 姜红芍眨了眨眼,“你猥琐!” 而后她嘴角弧起,“那又怎么样,承认你有点小聪明,但想让我自乱阵脚以便你继续缩小范围?靠不靠河都不告诉你,你就算知道哪个区域,也找不到具体的小区,单元楼……” 老姜不愧是老姜,程燃原本以为这样诈她一下,多少能得到更多线索,结果她秒秒钟就反应过来。 但程燃又神秘一笑,“如果我猜的不错,你刚才故意说单元迷惑我,以你家的规格,住单元楼才怪,肯定是某个小别院,别忘了山海的红门小院。” 姜红芍不露任何声色的微笑,“尽情发挥聪明才智……程燃,我看你很有前途。” 程燃高深莫测道,“迟早要去你家翻一翻!” “你翻啥呢……”老姜哭笑不得,“我妈会把你轰出来。” “不好说不好说……”程燃笑得莫可名状,“万一你妈亲自请我怎么办?” “那好啊……要真那样,我权就当带朋友参观吧。” “能参观你房间吗?” 老姜白了他一眼,“你说呢。” “有生命危险?” “可能会掉个脑袋。” 程燃皱眉,“我们两个大清早一本正经的讨论生死掉脑袋这类问题好吗?” “那就说正事,”姜红芍道,“最近做的那个科技大赛最近一段时间要进行各组职责划分,这段时间都要开会,等过了之后,我再带你去逛逛学校,然后请你吃好吃的,好不好?” 这难得的恳切和商量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程燃立即又想到昨晚的那通电话,他似乎有些恍然,微笑道,“好是好,只是昨晚你电话你说……‘让我们先好好学习’的这个‘先’,是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老姜睫毛挑动,眉如冷月新朔。 “那后面干什么?” “后面也好好学习啊。” “……” 片刻后,程燃道,“恕我直言,我认为你不是这个意思。” “傻,”姜红芍潋滟的笑起来,“我就是这个意思。勇敢的少年,好好读书创造奇迹。” 眼看着可能人多起来了,她转身走回了教室。 徒留程燃站在门口。 别看老姜这个样子,大概也是在尝试着从阵脚大乱中整备过来,想要把事情扳回到她可以掌握的正轨上面,所以会打电话跟他说那一句话。 和她相处这么久,她的那种聪慧和自控力早见怪不怪,此时在她的眼里,是既希望他一门心思保持上进,又不希望他误会是在疏远距离。所以才做出科技大赛筹备期过后请他吃饭的补偿。 有铺垫有期待有余韵,真是处理得恰到好处,程燃很有些欣赏。这妮子不光是身材发育得优秀,智慧也成正比啊。 冷不丁肩膀被人拍了一下,是刚刚上了楼道走过来的张平,看着他道,“大清早发什么愣呢?” 又循着程燃目光朝着教室里看了一眼,转过头来就一副“我懂了”的奸笑,“嘿嘿嘿!” …… 蓉城十中的日子进入正轨,全国性的洪涝灾害也在这一月里达到了尾声,今年五月颁布的房地产政策大拐弯,正式让地产市场从下半年开始产生威力,从此持续发酵,风云涌动间,这里面就有后世那些耳熟能详的地产界大佬踩上风口的身影。 九八年孕育的另一件事便是“国退民进”运动的大规模推广,如果此前中国公司的改革是在经营机制,放权求活的转换上面,那么从这一年开始是产权的重组和清晰化,一定程度上,程飞扬的伏龙也是见证国内公司改革转折的一个代表。 这个时期,有无数的民营企业从国有和集体改制过来,这个时候的报刊上面,到处可见各地官员的高调表态,封疆大吏一级的地方主政官员各种坚决言辞频繁见报,国有企业的推出速度和比例一时成为了政绩考核的指标。 运动更是深远的影响了中国此后的经济。很多国企从竞争性行业中退出,由此中国的私营企业才有了野蛮生长壮大的空间。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也并非就是平稳交接,产权变革产生的政商博弈之间,有辉煌的企业在多方利益群体的绞杀中奄奄一息,有激烈的争夺战打得见诸于全国媒体报端。 那些曾经发活跃于政商界的风云人物,有人锒铛入狱,有人无奈移民,有人黯然归隐。曾经披星戴月创业杀出一条条血路的人物,有的走上更风光的高处,但高处不胜寒。有的毕生演绎的舞台谢幕,留下无限唏嘘与后人说。 时代的洪流缓缓推动过去,随着中国改革向深处的推动,很多人回忆起那个遭受洪水灾难的年月。 只有八个字的评价战战兢兢,如履薄冰。 所幸的是,程燃知道程飞扬和他的伏龙已经不需要再经历这样的阵痛。 在程燃蓉城开启的新生活里。 一朵小花,正在世界的冰河间生根发芽。 第七十五章 修习内功和解围 孙广振在美利坚西海岸旧金山落地,经历麻烦而冗长的入关手续,光是移民局官员的问题都回答了一个钟头,最后交了海关检验检疫表出了机场,和伏龙的人会面。 伏龙在美国团队人数不多,但都是精兵强将,以前华通时代,可都是和他孙广振下过非洲的,当然他孙广振是最有海外经验的,不过这所谓的经验也仅仅在于当年受公司外派到法国参与一个代理谈判。 而现在,他们来的是全世界一流科技公司云集,对手最为强大的美国,相比起来他们这帮人身处于硅谷核心圣克拉拉,就像是泥腿子。 抓不住就拼命去追赶,赶不上就要进步,这一直以来都是程飞扬在会议上反复强调的基调。 在遍地都是机会的时代,最容易犯的错误就是机会主义,而忘记了自己应该走一条什么样的道路。 虽然手头上有程飞扬签署的授权命令,但孙广振却并不急,这段时间他每天和团队核心参加各个科技公司的公开路演。 带他去的是孙广振一个老同学,这个老同学早些年留学到这边,后来拿了绿卡,在名为cyignight的光传输公司就职,cyig是全球领先的光传输公司,去年融资两点五个亿开拓全球市场,而自己这个老同学已经做到了经理级,年薪五十万美元,孙广振听得咋舌,这几天就在老同学开着路虎揽胜带领下,去斯坦福,去加州理工,去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去科技研发中心,去报告会议厅,坐下来就听,了解相关的前沿技术。 这天听完斯坦福的一个名为沃菲芯片公司ceyi的公开课讲座后,孙广振出了报告厅,坐在斯坦福的草坪长椅上,和身旁的团队成员道,“什么感觉?” 有人道,“绝望……技术差距太大了,可能我们永远也赶不上人家。” 孙广振点点头,摸了衣兜里干瘪瘪的烟盒,想抽烟,看到不远处的禁烟标志,又把烟盒收回去了。 “是啊……”孙广振伸出手,指向远处的那些镇上建筑,建筑不高,通常都是五六层,但在那里的每家公司,走近一看名字都忍不住让人顶礼膜拜,“进入到这里,看到周边那一个个公司的名字,三星电子,摩托罗拉,英特尔,nvidia……我在发怵,这些都是可以影响世界科技进程和格局的企业,但我们似乎好像还尚未起步,走在这些街道上,才明白有多少东西是目前我们所没有,所需要学习的……多的不说,国内的技术人员大多都希望成为管理人员,因为轻松,而且似乎还有地位,说出去也很有面子,你在公司当管理层,和当一个普通技术员,在国内旁人看你是两种眼神。‘轻松’两个字,让我们空消磨了多少有潜能的人物。人人都想要摆脱金字塔底层,进入管理阶级。而在这里,一个技术大能,抵得上一?” “谁去说,你去说?” “这种事谁敢说……” 几个男生像是发现某种不得了大秘密的窃窃私语,程燃循目望去,看到走在他们前面的是个从背影看上去身段线条优美,扎着马尾的女生。 只是她穿着的白色裤子下面,隐隐有一点红斑,而好像她自己并未发觉…… 也大概是因为身后传来的异样动静,让她频频往后斜视,看到一群男生在看她,大概以为是在打望,她并不以为意,回过头去的时候,嘴角溢出自得的抿嘴笑意。 作为甚至跨越了年级的名人,秦芊本身就习惯了这种注目礼和私底下人们讨论她的情况,这本就是她受欢迎的体现。 但她又微微蹙眉,今天好像有些过火了,不光是身后的两三簇男生,一些个从她旁边走过去的女生,也都频频看她,终于是一个素不相识的女生向她的裤子指了指。 秦芊终于意识到什么,站住,回身拉过自己臀部的裤子看了一眼。 一群男生赶忙不待她抬起头窜进教学楼,然后兴奋至极的叫了几声跑了。 秦芊眼神惊愕的抬起头来,这才明白原来方才众人在看什么。她此时心都沉了下去,不知道自己现在该怎么办,是继续进教室,还是先跟老师请假回家换裤子。 就在她左右不知道如何是好的时候,目光一时落在了旁边走过的程燃身上。 其实在刚才那群男生闹腾的时候,程燃看了一眼就非礼勿视了,这些她都通过前方报栏玻璃窗的反光看在眼底,结果这一下周边人净空,两个人就突然这么莫名其妙的相对而立。 面对正前方这个六神无主的女生。 定格了片刻后,程燃叹了口气,反手摘下书包,然后脱下了清晨稍冷时候加的一件衬衣。校服报到的时候量了身材,两个星期之后才拿得到,而十中除了星期一平时也不要求严格穿校服,程燃平时倒是随意穿着,这个时候脱下淡蓝色的这件衬衣,递给了面前的秦芊。 女生接了过去,停顿了片刻,就把程燃的那件衬衣翻折了一下,衣袖贴着她的细腰系了个蝴蝶结,不愧是练跳舞的,这上面搭配极好,乍一看上去还像是故意穿衣的样式,身材好怎么穿都有范。 只剩t恤得程燃把书包从地上捡起来重新背上了,就那么和她错身而过。 两个人从头到尾,没有交流过一句话。 气氛诡异,又温暖至极。 第七十六章 深不可测 早晨的事情只是一个插曲,唯一让程燃肉疼的是自己那件衬衣,徐兰去年给他买的,当初买的时候不是太合身,其实略显肥大。 徐兰以往每次给他买衣服都大一号,就是考虑长个头,能节约一点是一点,家里日子不好的时候,就更要精打细算,今年已经略微合身了,程燃穿着挺舒服,所以当时叹了口气,有一种大清早就破财的小郁闷。 入学以来,这段时间从张平等人那边听到了不少关于十中的趣闻,班主任孙晖私底下有“孙猴子”的称呼,不仅仅姓孙,据说还有能够在校长办公室拍桌子大闹天宫的经历,课堂上也偶出惊人之语,总之有点不按套路出牌,不管一个班里是有心高气傲的,还是家庭背景深厚的,或者忘乎所以没心没肺的学生,都能被他治得服服帖帖。 也听说了很多人口中的牛人,有的是搞社团的,有的因为乐队,或者体育比赛人尽皆知,说得更多的还是那些白天把妹,晚上玩游戏,最后成绩还很好的神人。这个时候程燃还是问了一下一直认为自己是学渣的张平成绩,去年高一下半学期期末的分数也在875分,1050分制,年级600人排名400位,程燃估算了一下这个成绩,在山海市,任何一个班也能排进前十五名去了。 这放在其他省重点学校属于前列的学生,此时却在十中里面是一个毫无半点心气的“学渣”,十中这种学霸满地走的情况,可以豹窥一斑。 程燃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一直以来都没有问起过姜红芍成绩,那么目前她在十中到底是个什么水平。程燃想着就顺带问了一下。 张平想了想,很认真道,“年级前五……经常第一。” 程燃当时咂咂嘴就没语言了。 所以说在这样一个学校里,老姜能够混得那么风云不是那么简单的,单纯是长得好看有才艺,只是一个因素而已,敢情成绩雄霸天下才是立身之本啊。 好嘛……老姜说的那个什么“好好学习”还是很有道理的。 程燃顿时竟然生出一些负罪感,要是因为自己到来的原因让老姜成绩掉下去,这是不是他的锅? 搞得程燃都有些小心翼翼起来,下课的时候偶尔用言语戳她一下,“年级第一啊!” 老姜这个时候就有些羞涩,眼眉垂下去,“看状态的。” 她旁边往往围着的一群女生就会出声讨伐,“酸溜溜的啊……” “不服啊,比一比啊……” “切……是不是想搭讪啊,太普通了吧……” 这些以魏舒为首的女生其实也不是针对程燃,而是针对任何想和姜红芍靠近的一切男生。特别他还在入学时候闹了个乌龙——直接跑魏舒的座位上去了,后面魏舒回来听到大家说起,对程燃就格外防备。程燃也一度在班上被指指点点,因为大多喜欢姜红芍的班上人都犹抱琵琶半遮面,就他好像表现得最明显。 在不少人眼里,很可能就是天然的闲话对象。 和山海想要努力融入周围人圈子,让自己显得普通的那时候不同,在十中老姜似乎便不用那种故意压制自己成绩,这就是两种风气使然,这里能考高分的人不少,而且有的是某一科拔尖,另一科就平淡无奇,甚至有的单一科目能考到全校第一,但其他科目就把分数拉下来了偏科的学生,往往让老师们扼腕叹息,所以姜红芍能位列前列,其实也是因为均衡。 论单科成绩,能够超越她的大有人在。但如果算起没有短板,她就出类拔萃,而且往往任何一科也都有状态好了能制霸全场的能力。这也是一些竞赛她也在名单之上的原因。 因为姜红芍坐的位置在自己左后几排,所以程燃只有左转过头才可以望见她。 有时候恶趣味来了,会冷不丁在行课的时候朝侧后方瞥上那么一眼。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姜红芍一直目光炯炯看着黑板,目不斜视,似乎从未往他的方向看过。 程燃有些不信邪的一连几次,都是这个结果,便有些觉得自己幼稚的摇摇头,其实灵魂都老大一把年纪了,还这么玩世不恭,不要扰乱老姜正常轨道才好…… 结果在他看不到的时候,孙晖敲着黑板“数轴标根法,俗称穿针引线法,就是奇过偶不过,因为鸡有脚可以过,藕没有脚就过不了了!”的一席话引得全班大笑,姜红芍却是趁此时头侧向了右方那个熟悉身影……唇角微扬起来。 …… 下午体育课的时候从操场走向井字楼,就看到前方的一饼学生一度骚动,然后在下台阶的榕树林花坛那头,程燃看到了那个叫秦芊的女生和班上的人一起走下台阶去往操场。 个子很苗条,引得男生们评头论足,“秦芊的身材就是好啊!”,“那郭轶有福了!” “放屁,你没听说吗,郭轶抱怨只给牵手……那个憋屈啊!” 看程每个月收入都是几大千,肥的很!” 程燃愕然,“还有创业模拟……”十中不愧是十中,社团啊,各种活动搞得风生水起,这些在大学里面,或许并不足为奇。但这可只是一所高中啊……关键是高中里面弄得如大学一样,但升学率还高居全省首位,这就是底蕴啊。 “孤陋寡闻了吧……”张平笑了笑,“不过原谅你了,你以前的学校少见所以多怪……”末了他又神秘兮兮道,“不过我听说最近她和他男朋友之间闹矛盾呢……哎哎,学跳舞的都心高气傲……两人搞不好要散!不知道多少牲口等着趁虚而入!” 程燃“哦”了一声,目光随着秦芊去往操场的身影移动。 张平拍了拍他肩膀,“嗨!走了,还看什么!姜红芍一个,秦芊一个,我发现你小子看到极品美女就迈不动腿啊!眼光挺高嘛。” 程燃这才收回目光,笑了笑,没有说话。 他刚才一路望着秦芊的腰际,那里系着的淡蓝色衬衣,随着她体态轻浅起伏着…… 然后,没有想到一件事情,在两天以后,突然降临了。 这个星期四的第二课间,物理课老师赖思年留了几分钟堂,上了高二进度飞快,这短短开学一个多星期的时间,物理就直接拉到了简单逻辑电路,老师更是丧心病狂的每堂课都要留堂,课后作业也是难度奇高,弄得全班怨声载道,有的人私底下甚至就在骂“x你妈”之类的怪话。 赖思年先走出去了,在门口的时候停顿了一下,似乎不知对谁说了句“你怎么来了?”然后又走了。 前面几个男生快步冲出去透气,结果刚刚出门,有人就回来了,朝着教室里面用匪夷所思的语气道,“程燃,有人找!” 有几个跳脱一点的男生也退回来,语气里尽是起哄的“耶~”声。 姜红芍愣了愣,严格来说目前为止的程燃,大概不属于在学校里还认识其他人的情况。魏舒等女生转过头,听到程燃这个最近一个多星期名不见经传的转学生名字在此时还有些意外。 前排的郝迪转过头,推了程燃面前的书,“什么事?谁找你?” 程燃也不明所以起身的时候,就看到教室门口探了个头进来,然后露出了秦芊的脸。 程燃旁边的张平当时就怔住了。 她手里提着个口袋,看到程燃,在周围起哄的声音中,满面通红。 直到程燃来到她面前,她才把口袋递给他,手提口袋外面是chanel的标识,里面有一股阳光晒过的气息散发出来,然后秦芊一瞬不眨明丽的注视着他,“你的衬衣我家里洗过了……还给你,谢谢啦。” 当程燃接过去,秦芊这才快步离去。 程燃提着口袋转身,一整个教室里,轰然爆发出好事者的尖叫口哨捶桌顿足之声。 程燃这时候看向老姜的方位。 姜红芍就在那边,一对眼瞳子注视着他,桃花潭水深千尺。 安安静静。 又深不可测。 ===== 一章必然是要写到我满意,才会发出来的。 第七十七章 假道伐虢 张平看到程燃拿回口袋,又问了来龙去脉,程燃只是说当天她裤子被污水溅到了,所以借了自己的衬衣。有人刻意在下课时候站在程燃张平旁边,听到缘由后,散播开来。 秦芊送返衣物,教室满堂轰动,而后这样的影响正在不可遏制的传扬出去,首先是他们班上各个方向都有朝程燃打量的目光,甚至上课时候也没有止息,有的人窃窃私语,时不时抬起头看他,眼神有一种“自己怎么遇不上这种事”,又“为什么偏偏是他”的疑惑。 张平才是最振奋的那个人,肆无忌惮拍着程燃的肩膀,一副老气横秋的表情道,“我说你小子可以啊……这才刚刚进来,结果地皮踩得比我还熟……你跟她说过你在我们五班?” 程燃摇了摇头。 但心头大概有了个定数,一来是本身同处一个年级,有心打听不是什么事,二来当时一去一来两个班级在体育课上交替,自己看到了她,她难保没有看到自己。更大可能是看到了,却又不动声色。 “这么说来,是做了功课的啊……我靠,专程把你的衣服洗干净了,晾干了,别说还挺香的,这保管和她身上的味道一样……我要是你就闻个够先。” 程燃皱眉,“要不要这么猥琐。” 张平一副“此间滋味你懂个屁”的神情,“我敢保证现在她不仅知道你的班级,还知道你是谁,年段唯一的三个转学生之一,程哥你牛逼着呢……说出去至少也有名头,这样也好……我早看那郭轶一副优越感不顺眼了。” 他一开始是老气横秋的语气,现在都直接敬称为“程哥”了,看来秦芊这突如其来的出现威力巨大,让他也有些抵受不住。 郝迪这个时候转过头来,皱眉道,“你别在背后撺掇程燃了,男生就是看问题简单,其实问题大条了知不知道……不要以为这是好事情,秦芊以前没男朋友的时候,就一直被很多男生追求着,有外校的小痞子,也有其他学校专门开好车过来的,其中有个外国语学院,家里说是有好些产业的叫孙磊的人天天过来堵她,被这些骚扰到没有办法,她最后才答应年级上小有名声的郭轶的。最近两个人在吵架冷战,说不定这是秦芊转移矛盾的方式,程燃你不要不明不白被别人当枪使。” 停顿了一下,郝迪又道,“退一万步说,要是秦芊和郭轶真掰了,肯定很多人都闻风而动,程燃你岂不是一下子很扎眼,平白树敌无数。” 张平不以为然道,“郝迪你不要说得这么悬吊吊的……谁知道真正的情况是什么,难道人家想跟程燃交个朋友都不行?是吧,先从朋友做起嘛……程哥,我觉得没必要担心这些,不需要畏首畏尾,咱们想和谁交朋友就和谁交朋友,不要管那些闲话!” 下一堂课铃声打响,化学老师走进教室,众人又适时闭上了嘴。 然后……接下来几堂课的课间,乃至下午的时候,各方面林林总总,就扩散开来了,高二五班有的学生在外面,会被人拉着问谁是程燃的,追问这个叫程燃的情况,他帅不帅之类。也会有一簇女生忽而出现在五班附近,不是楼道就是前后门转悠,受人指点看清楚程燃后,隔远打量一番走人的。 最莫名其妙的是下午上学在门口的时候,有几个人来找他,说他们是“熊猫家族”,里面有爸爸有妈妈有哥哥姐姐各种稀里糊涂的关系。 说实话两男三女颜值还不错,其中一个男生很有gay倾向,打着耳钉,眼眉弯弯的看着他,说这个人就是家族里的“二哥”,频频对他眉来眼去。那个高大校篮球队男生是“爸爸”,一副在那边站着不怒而威的样子,亲自跟他说话游说的是“妹妹”和“姐姐”,要不然怎么说十中美女如云呢,都可以算是平均水平偏上,腿型挺好看,两个女生伶牙俐齿,说现在还差一个小弟,他有没有兴趣加入啊,一副你点头就是我们的人了,以后咱们罩着你姿态。 “说实话吧,不知道多少人想加入我们,只是我们等闲是不收的,姐姐是看你有潜质……秦芊我们关系好得很呢。” 程燃笑着拒绝,脑袋一头乱线的走了,这什么乱七八糟的中二病。 结果被拒绝的那内部代号“姐姐”的女生不甘心的在后面用手圈了个喇叭,“你再好好想想吧,你一个新来的……和秦芊交朋友,没有我们的支持,好自为之吧!” …… 当然最让程燃印象深刻的还是姜红芍的那个眼神,那之后姜红芍也就只是笑了笑,后面魏舒几个女生将打听到的秦芊为什么要还衬衣给程燃的信息讲给她听,她也并不以为然。 一群女生心忖姜哥不愧是姜哥,这种引起轰动的校园八卦,放人家这里只是大雨落江洋,一笑而过罢了,超然的存在啊。 姜红芍仍然是每天有忙不完的事情,为了科技大赛,每天除了现有的学习之外,还要去比赛组补小课,平时也是被一堆人围着。上课程燃看向她,都在聚精会神的听课,好像意志坚定的执行着和程燃的那番“好好学习”的承诺,不受任何外界的事物所动摇。 不过张平这里已经被公关了。 第二天的时候张平神神秘秘的过来,道,“秦芊通过她最好的朋友袁慧群让我告诉你,她中午请你吃饭!把我们都一起叫上……还真是沾了你的光了啊程哥!” 张平咂咂嘴,“秦芊认识学校很多长得漂亮又会跳舞的女生,这群都气质出众,到时候哥们儿的幸福就靠你了!” 程燃秉持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本想拒绝,结果耐不住张平为了自身幸福的百般劝诫。 还没到中午放学,好像这件事就很多人知道了,有时候路上看他的神情都带着异样的微笑……仿佛此间某种新的传闻即将开启。 姜红芍仍然是利用中午时间去实验楼和图书馆研习比赛内容。甚至早上最后一节课都没有上,看到放学时她空空如也的座位,程燃手被张平一拖,出了门去。 到了井字教学楼出口,赫然就看到了站在楼下的秦芊,个子高高佻佻,确实出众。然后就是她旁边一个长相虽不及她,但也是清丽,眼珠子大大的女生,对身边的秦芊道,“喂,他们来了!” 从刚才开始目光就呈游离状态的秦芊双目重新有了焦点,看向了走过来的程燃两人,朝他们挥了挥手,扬起笑容,“嗨。” 然后她身边的女孩上下打量着程燃,笑道,“你就是程燃?你是转学过来的吧,以前都没听说过你。” 等到程燃走到面前的时候,秦芊声音柔和问,“你们想吃什么?” 张平则立即凸显自己在女生面前的交际能力,“朱姐冒菜,或者三国烧烤?要女孩子害怕吃辣长痘,要不然科院后街的赵蹄花,西大街的谭豆花?看你们想吃什么,女士优先嘛……今天我请客。” “都说了我请客了,不要和我抢……”秦芊笑了一下,语气里有那么一股子不容质疑的态势,又看向程燃,“本来是我要谢谢你的……就吃三国烧烤吧?我想吃烧烤。” 众人一致点头,然后一起通过操场向后门走去。 而此时的操场那边,正有一群男生在踢球。这个时候的十中还没有因为后世地处闹市而对踢球明令禁止。所以足球队还是方兴未艾,男生们一有空闲就会在球场打个火热。 伴随着他们四人从操场侧边走过,球场上的一群本来踢着球的队员,这个时候的守门员把球抱住了,站在了球门边。 场上一些球员不满,“怎么回事?郭轶在踢什么梦脚,发球啊!” “这虾子搞什么名堂……” “喂,等一下。那边不是秦芊吗……旁边是张平,另一个是谁?” “没听说吗,一个转学生。秦芊大姨妈弄裤子上了,借了他的衬衣!” “卧靠……作死!” 球场上,一群人停下了脚步,然后窸窸窣窣聚集了。 有那么一刻,秦芊和那个球场上的男生对视了。 片刻后,那叫做郭轶的男生把球抛出去,示意大家继续,仿佛并没有看到这一幕。 秦芊径直和程燃出了校门,只是有那么一个瞬间,她眼底掠过一丝失望。 第七十八章 凡人遭殃? 球场上,郭轶先前抛出去的球,又在一群人漫不经心的逼抢中回来,然后从郭轶身边灌入球人用唇吻着两根指头跑了上来。 郭轶回身从看不出原本颜色的灰黑球起球,就那么站在球门柱边,这个时候秦芊一行刚好步出后门,他的目光这才望着那头,身边已经围过了几个人来,空气里弥漫着尘土的气息,“老郭,你和秦芊怎么回事?听说她主动要求请人吃饭,这么久了,还没见过她请过哪个男的吧……” 一个男生脸色不善看来,“据说那个人是转学过来的,地皮都没踩熟……怎么着,是不是得让他知道知道规矩?” 旁边有人嬉笑起来,“抬他去磨柱子?给他磨废了?让他终身不举!” 磨柱子是指抬着人扒拉开两腿去磨十中贯通教学楼走廊的立柱,算是历来传统,有轻有重,要是起哄开玩笑磨得轻,那到没什么,但要是下手重点,前段时间就有个人被磨得三天夹着腿走路,下面差点废了,弄得学校还严打了一波这种行为,但往往法不责众,屡禁不绝,学校也没有办法。 有人看破笑道,“用得着吗……无非就是小两口吵架冷战而已,随便拉个人给郭总上上眼药,让咱们郭总率先沉不住气。” 这群学生大多叫郭轶郭总,还因为他那个创业搞得很成功,奶茶店生意火爆,几个熟手都是郭轶请来的,原材料制作工艺他有渠道,亲自把关,学校方面一来是青少年创业模拟活动有个对外展示的窗口,二来学校周边也有不少饮品铺,但至少校内的各环节卫生这些看得见,反正学生总有需求,在学校内购买,总比去外面买不干不净的奶茶好。 郭轶因此很成功,名声大噪,手头上也很宽裕,分润了身边老大一批人,所以身边聚拢一群拥趸,这些人大概也并不是就冲着他钱来的,只是你出手阔绰大方,凡事不斤斤计较,总会不自觉引人好感。 再则他成绩也是出类拔萃,年级上也是前五十,在十中内部,前五十的分数差距其实并不大,往往二三十分区间,就拉了几十号人下来。当然,顶尖的那些个人物,仍然是让人高川仰止的,毕竟隔着蝼蚁仰望飞鸟的世界。 “我靠,那这可不能忍啊,郭总,家教不严啊……” 郭轶清淡的笑了笑,“女生嘛,总是爱闹闹别扭……有的时候,你不给她冷一下,公主病就治不了。” 一群人霍的纷纷发言。 “牛逼啊郭总!” “看来已经有算盘了嘛。” “那这么说来,卷进来的转学生,岂不成你们打情骂俏的工具了……不厚道啊,让人家怎么办?到时候不要独自哭才好……”一席话引起球场哄笑。 郭轶看着校门,摇摇头笑着,“总有些不懂事的人……只是我觉得秦芊到时候会让他从悬崖上掉下去,何必呢。” “你们两口子真是神仙打架,凡人遭殃啊……” …… 出了校门,秦芊怅然若失的神情只是昙花一现,她又恢复了表面的平稳,众人到了烧烤店,上了二楼,在一个看得到楼下街铺的云纹格窗台坐下来,一单,秦芊谦让,“你们点吧,不用客气。” 她把单子推给他们,目光穿过二楼的街铺,看向远处的十中建筑物。说实话,她最开始并不喜欢郭轶,只是受不了校内校外那些人的前追后夹,才找了其中看上去最优秀的挡一挡。 以至于一开始的时候她还被很多人劝诫,说郭轶现在还有几个女生恨着他,答应他纯属不智。秦芊原本想着也是拿郭轶避避风头,并没有真打算和郭轶恋爱。 结果相处了一段时间,郭轶是真个的算得上优秀,成绩不错,头脑灵活,体育也挺好,除了人有些小气偶尔一些让她看不惯的行为习气之外,倒也并没有太大的反感。 人本身就是这样,要是一个男生每天给你端来奶茶,还知道你要保持体形不放糖,知道你不爱吃早饭时常给你带饭,时不时嘘寒问暖,一开始还能板着脸拒绝,但时间久了,未尝就不会产生依赖。 所以一度秦芊觉得哪怕是这样谈一场恋爱,似乎也很好,但也仅限于此。直到……郭轶有除了牵手之外更过分的要求开始。 秦芊拒绝了,然后居然郭轶反倒是更一副你爱理不理我无所谓的态势,很有一种舍我其谁的有恃无恐。 偏偏不知为何,秦芊就是心乱得紧,甚至那天她居然连裤子脏了都不知道,直到那个男生递上衬衣的那一刻,解救了秦芊那种觉得天都塌下来的窘迫感,又有一种莫名的温暖。 所以秦芊觉得,一切原因都只是因为先前她对恋爱不端正的态度,如果重新好好谈一场恋爱,就能纠正这个错误,兴许……先从认识这个转学生开始? 只是没想到,就算约出了程燃,她也要示威似的走过球场,存着一丝胜负心的对郭轶展露,这是否是危险的表现,因为意味着郭轶的身影开始难以挥去? 等回过神来,秦芊看到程燃正看着她,她心头陡然一沉,有种做错事的慌乱。就在这时,张平点好了,把菜单递给程燃,程燃埋头点了两个素菜,最后猜抬起头问她有没有要补充的,秦芊笑着说“加份韭菜吧”,服务员收了菜单,她看到张平在找程燃说话了,就觉得刚才那种仿佛被程燃洞悉看穿的感觉或许只是错觉。 这个转学生,哪有这样奇怪的能力,又不是那种阅人无数的老年人。 秦芊还是提醒自己要着眼当前。 她想了想,露出一个自认为动人的笑容,主动问道,“程燃,你成绩很好?” 张平这个时候接过话头去了,“那可不是!我们高二年级唯有的三个转学生之一啊,不是说每次转学考试都是很难的吗……” 程燃却道,“还好吧,我当时考试的时候,来考试的人并不多……也许是侥幸。考得都是参考资料的大纲内容……” 两个女生都哦哦了几声,重点问题在程燃透露的“考试人不多”上面,其实三个人中,就张平属于成绩最不好的,但放蓉城市里面也属于能上一本线。 秦芊和袁慧群成绩都不错,对于表扬程燃的成绩只是客套话,其实眼睛里是没有对学霸的膜拜,甚至还可能隐约还有傲气,不会轻易服谁。 袁慧群笑,“这么说来,你考上还是有运气成分啊!” “侥幸。”程燃道。 张平有些幽怨的看了程燃一眼,心想自己这都是在助攻了,好歹吹嘘一番啊,程燃你这么实诚干什么,岂不是灭自己威风? 袁慧群看了秦芊一眼,又对程燃出言,“你以前是山海的,你是山海人?山海市旅游城市吧,听说风景不错……” “山海地方小,城市小,眼界也不开阔,就好像我来了蓉城,大开眼界。”程燃笑道,“蓉城金拱……噢,麦当劳太棒了……” 袁慧群和秦芊对视了一眼,都听出了程燃语气里小城市对大地方的雀跃和憧憬。秦芊笑了笑,“那你早说啊,下次我请你吃麦当劳。” “不好吧……每次都你请……”程燃犹豫。 秦芊大度微笑,“没关系的。” 程燃连忙换脸,“那行!” 这下张平和袁慧群都怔了一下,这还毫不客气直接就答应了啊!袁慧群目光有些忿意,秦芊却似乎知道自己好朋友心思,朝她笑了一下,私底下捏捏她的手。 张平连忙补救,“嗨,多大个事儿!这次你们请了,下次我们请!你们选地方……” 袁慧群脸色才稍微霁融一点,看着程燃,总觉得这家伙是个吃软饭的料,连长得好看这个优点都不够看了。 和秦芊比起来,根本不般配啊……连郭轶都比不上! 第七十九章 没法糊弄 陆续端盘上桌,有吃有喝的上来,众人烤肉,氛围就热了一些。秦芊吃得比较少,都是给他们烤,往往烤好了一大盘肉,给大家分了,只往自己碟子里夹一小块,也不忙着吃,又进行下一步刷油夹菜,直到大家储量够了,她才小口小口的吃。 袁慧群从旁看的是赏心悦目,要不怎么说秦芊是她们那群女生中的宝呢,就这样的贤惠,连女生看了都心动。 袁慧群最不喜欢郭轶的一点是这个人特别花,在秦芊之前就耍过很多朋友,据一些各方汇总的消息,前前后后他起码有不下七个女友,听过秦芊说起郭轶那些得寸进尺的要求过后,她是真心希望秦芊能够和郭轶彻底掰了,所以袁慧群哪怕第一印象并不太好,但打心眼还是希望程燃能有更多的过人之处,而不仅仅局限于脱下衬衣这么一个绅士的举动。 从整体吃饭的过程来看,倒是没有让人不舒服的点。 吃着有点辣,众人才发现没点饮料,秦芊问程燃和张平,“你们想喝什么?” 张平端了端面前的玄米茶,“就喝茶就行了。这茶味道不错,我平时吃饭都很健康……” 程燃举了举手,“我要可乐。” 张平这话就接不下去了,幽怨的看了程燃一眼。 秦芊又问了袁慧群,她要果汁,然后秦芊转过头对服务员道,“一杯果汁,两瓶可乐。”她转过头朝程燃眨眨眼,“我也喝一瓶。” 袁慧群疑惑看来,“秦芊你平时不是只要橙汁吗?可乐不健康啊!” “尝尝嘛,偶尔喝点也没事。”秦芊微微一笑。 这个时候张平才试探着举起手来,“多加一瓶,我也要。” 饮料送过来,秦芊接过可乐扭开,倒入小玻璃杯里。然后举起杯子,挨着和大家碰杯。 一顿饭吃完,袁慧群想了想今天她和秦芊的表现,还是很满意的,从态势上,秦芊做得很到位完美了。 从宴请的角度,算是感谢了程燃的仗义出手,而且也很是在袁慧群看来很“礼贤下士”的为了程燃破戒喝了可乐,五指不沾阳春水的她亲自为他们烤肉,这甚至让袁慧群觉得秦芊有些过分了,要这么一出,以后两人还看得上谁?或许她是……故意的? 然后这顿饭从头到尾,她们也大概看出了程燃的情况,放十中里面,不至于泯然众人,但也绝不出类拔萃,毕竟十中有趣的人基数上还是很多的,单纯凭借颜值,差了底蕴,更显得肤浅。 也不指望程燃这个从山海来的转学生有多大的惊喜,倒也中规中矩,属于看得过去的类型。 临分别的时候,秦芊就道,“最近大家没什么事的话,中午都在一起吃饭吧,我们aa制吧,这样长久。” 程燃怔住。 秦芊看了他一眼,唇角微笑。 张平喜形于色,“那不行,那至少明天该咱们请,以后再aa!那就这么说好了噢!” 秦芊先一步走了出去,再没转身,只是背着他们伸出手,五指张合了几下,示意道别。 袁慧群压抑着愕然,和秦芊先行走了,走过教学楼转角,她才向身边女孩讶异看去,“怎么……我们以后真的每天中午都和他们一起?” 秦芊扫了一眼过来,“为什么不可以。” 袁慧群想了想道,“我看不出你看上程燃哪点?你该不会是病急乱投医吧。秦芊,从联中到现在,我和你这么多年好朋友了,你是什么样的人我难道不知道吗?你本身很优秀,不甘于平庸,所以你追求的也是完美和优秀……郭轶这个人,说实话,若不是花心,其实和你挺搭……但你确定,这个转学生能替代郭轶?我怕你只是在赌气!” 秦芊歪着头想了一下,连带着头顶的蝴蝶结轻摆,但她又浅浅笑起来,“其实不是你想的那个样子,你觉不觉得,我们从初中到现在,其实见过很多人,有的人第一印象并不好,但往后你会发现不少闪光点……难道仅仅凭眼前这样的印象,就要全盘否定一个人?” 袁慧群愣了一下,“所以,你……” “所以我觉得,还是多接触一下的好。” 秦芊道,“有的时候,要给别人以机会,不要一棒子打死……这其实也是给自己以机会,不是么?” 袁慧群点点头,“有点道理。还是你聪明。可是,恕我直言,我觉得程燃在很多方面,可能比不上郭轶。” “每个人侧重点不同的,”秦芊道,“特长也不一样,不能一概而论。万一他有没发现的闪光点呢?” 袁慧群道,“那……给点时间,看看他比郭轶如何,我门清儿,可以从旁给你做参考。” 秦芊直视远处,似乎在回忆什么,“我总觉得,今天的他,和那天碰见的,有些不一样……” “你是说他装疯迷窍的?”袁慧群一点就通起来,想了一下程燃的表现,“你别说想起来我觉得还真是有点……如果是这样,那他什么意思?难道他看出你和郭轶?故意想撇开……嚯哟,那还真有趣了。” “我也不知道什么意思……”秦芊微微一笑,“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多相处一段时间,不就清楚了吗。” …… 和张平回到教室,自然有人得到了他们中午被秦芊请出去吃饭的消息,前来打听询问的。 张平则大有一种幸福降临的愉悦感,以前每天和他们一起吃饭的一帮男生围过来,张平则卖关子的说出以后不和他们一起,约了秦芊吃饭的事情,引得一片起哄,人们那个羡慕嫉妒恨啊。 程燃则是感觉意外,明明他觉得这顿饭存在感已经很弱了,算是表现得很好了,按理说秦芊报答了一顿饭,就该各回各轨道,没道理再对他感兴趣。怎么最后又说出预约了未来午饭的那个要求。 难道是被看破了? 还别说这些十中的学生,一个个智商都不低啊,连个小丫头片都不是轻易糊弄的。 头疼。 因为不知道这章能不能出来,所以没给承诺,现在能写出来了,那就更吧。 第八十章 震慑全场 这是一个热情燃烧的九月,在那场世纪大洪水的尾声中,伏龙在蓉城登陆,孙广振去美国圣克拉拉建立芯片研究所,李明石在甘肃参加政府气象工作报告会议,推广伏龙的防灾减损预警系统,成为后世文化符号的三国杀开始凭借其娱乐和竞技性在全国的高校里面流行起来,甚至一些高校的论坛上面,还专门为此开辟了独立版块,山海的印刷厂开足马力生产,程翔的代理工作室一时声明鹊起。 但是在蓉城这片市场中,仍然存在着恶意涌动的暗流。 为首名为“大东”,实际上叫做卢晓东的人物领着十几个人进入了伏龙蓉城办公楼。 伏龙大门口有一个老保安,是以前山海的老宋,老宋六十多了,孤苦伶仃,在山海没有牵挂,也就跟着程飞扬来了蓉城,继续担当大门守卫,因为伏龙是购买的华通公司原址,住宅区和办公区以前是连通的,后面程飞扬又改造了一下,住宅区单独开了道大门,和办公区分隔了开来。 老宋看着这十几个人装扮社会气息浓重,来历不明,本想打个电话通传,电话就被摁住了,放在门卫室的传单本也被撕了,两个人一个卡着老宋脖子,一个把电话线拔了。 控制住门卫,大东一群人气势十足的上了二楼的办公区。途中遇到一些个伏龙单位人员,但都被这帮人推开,他们这些久历社会场的人都自带一股气场,抗击打能力和武斗能力都超越一般普通人,甚至更懂得拿捏人心。 几个伏龙青年人从座位上噌起来,一个光头只是在格子间一站,狞狠的目光控住眼前这几十号人,“我看你们哪个今天敢动!” 一时间这么些人在卢晓东带领下走进伏龙办公区,沿途恁是没有人敢拦截。 进入到办公室,一群伏龙高层正在开会,大东领着人推门而入,几个人自然而然向会议室四周推进过去,把桌面上一群中年人给围住了。 一群伏龙高层人士明显脸上有些愠怒,喊过来的保安被大东分出来几个人推攘开去,有的露出了腰间的直刀刀鞘,保安不敢轻举妄动,后面跟来的人也一时只能在外围看着,被这一幕弄懵了的感觉。 大东看着整个被掌控的局面,脑袋里还有行事时刘伟给他的叮嘱,“镇住全场就够了,看他们反应,记住,伏龙公司不是你以前去的那些场子,不要乱来,以震慑为主。试探反应,要是反应大,说明不好糊弄,见好就收,但至少让他们明白惹到我们了,咱们就从他们周边下手……搞得伏龙做不了正常生意。” 大东当时反问,“要是反应不大呢?吓住了?” 刘伟就轻描淡写的一笑,“那就是他们聪明,懂得息事宁人的道理,不敢冒犯我刘伟的名头,这样就好说,毕竟做生意嘛,总有些人要找他们麻烦,譬如作为竞争对手的王立刚,可我要是在中间作为调停人,是不是这件事大家商量着就能解决嘛,生意场上的事情,没有几杯酒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再多喝几顿,不进重症监护室不罢休……当然,伏龙发展得那么好,适当拿出些股份给我们鑫隆公司,我作为调停人,也出师有名是不是。” 大东当时还笑道,“那么这么来说,咱们岂不是交叉持股?王立刚那边一份,伏龙也有一份?” 刘伟就道,“所以大东啊,作为我这个事务部经理,还是多学学……我是要培养你独当一面的……” 这个时候,看到办公室里面伏龙高层人士的面部表情,大东就有些志在必得。 在刘伟手上成为打手事务部经理左膀右臂以来,大东处理此类场合的事情,算是驾轻就熟。他见过那些身价几百万上千万的富豪,被他拔刀砍在桌子上后,嘴唇都在发抖说好话的情况。也绑过人到农家乐度假山庄,美其名曰“审讯”,把腿打断丢在路上,警察找不到人的情况。这种事做得多了,他面容上就有一种阴翳的狠辣,还有此道人才能明白的气场。 上次在蓉城红牌楼著名的凯旋娱乐城,隔壁几个社会人有点摩擦,他一眼看过去,那几个人就老实了,后面打听了一下他,屁颠屁颠走了,压根不敢和他同处一个场合。 当然,大东知道,他的名声,也有很大程度有赖于背后的刘伟,刘伟是做大事的人,在刘伟手下,他们鑫隆公司,就会越来越大,到后面,他这种三教九流的出身,都将成为那一个个人上人。 外面的保安想进来,堵在门口的这帮人发生推攘,有刀亮了出来,然后是“敢上前!”,“都呆着别动!”,“东哥有话要说!”的威胁。 大东看向正前方那个瘦削的中年人,拱拱手,“程总!我今天来,是代表刘哥过来跟你商量个事儿……你看,伏龙毕竟初来乍到,要做生意,总需要牵线搭桥的……要不然这地儿庙大菩萨多,蓉城也水深得很,我们是怕你们生意做着不顺,刘哥有心扶持你们一下,你看,刘哥想跟你约个时间,咱们找个茶馆,好好摆摆龙门阵,说不定日后就是一起做生意的一家人。” 程飞扬看着周边一群伏龙高层,才看向他道,“这么说来,这是强买强卖了,我很忙,要抽不出时间见你们刘哥呢?” “那你就是看不起我们了三,不给面子哦,哥老倌……你妈上一个不给我们面子的沉在府南河里面的……你算老几!?”大东衣服拉开,一把砍刀就砍在了伏龙会议室那张桌子上,发出铿!一声巨响,“他吗的给脸不要脸!” 大东发飙,但出乎他意料的是没有一贯全场都被震慑的反应,这桌子上一个个人,看着他,又看着他砍在自家桌上的刀,似乎只有大好一张桌子被劈裂了的惋惜。 程飞扬缓缓站起来,撸起袖子,“我们都是打仗出来的,你吓哪个?”然后程飞扬伸出手,指指角落,又指了指桌子,“这间会议室内外都有监控,桌子内部有录音设备,你们今天闯进来亮刀,你们想做什么?冲击私人领域,无法无天!” 程飞扬一掌拍桌子上,“早就等着你们了……今天要你们来得去不得,一个都跑不脱!” 还准备发飙升级的大东清醒过来,这个时候听到办公楼外面似乎声势浩大。一个在窗户边的马仔一脸目瞪口底,“东哥……” 大东转身走到窗边,看到配着盾牌警棍的一大堆不知从什么地方冒出来的保卫。 门卫室里面,本来卡着老宋脖子的马仔被老宋一记掌刀轰中喉咙跪下去,另一个刚刚想反手拔刀,老宋手捉住对方手肘,干瘦的手却像是液压柱一样,对方手肘就跟柴禾一样被反拧了过去,跪倒在地,发出惨嚎。等到接应的安保人员赶到,老宋这个时候才露出冷笑,对地上的两个人道,“老子当年打越猴子的时候,你们还只是他吗一个寄生虫!” 程飞扬身边的伏龙高层中的罗永春突然出手,他个子高大,身材壮实,平时肥墩墩的,这个时候却有常人难及的速度,那本来对峙着外面一个保安的青年腰部的牛皮鞘一松,罗永春已经闪电般拔出了对方别在那里的刀,一把刀在他手上跳舞般飞翻,眼花缭乱,却又风声赫赫,然后他胖壮的身体骤然驱前,那个青年想往后退,却来不及了,蒲扇般的手一把拧住了他,只看到罗永春肥胖的大手在他身上肩膀上拍拍打打,那人就像是散了架一样原地颤抖,然后尽情让罗永春用刀背在他的脖子,脸上,手腕关节部位以标准的战术动作划了一番,罗永春提着那个青年双脚发软的领子,顺手把刀噔!一声插进旁边的木桌上,刀身连着刀柄不断颤抖嗡嗡作响。 罗永春看着那把刀,声音洪亮,“卡巴1217,二战延续下来的好东西,可他妈没用在好人手上!” 没这份功夫但已经率先躲在一旁避开混乱的瘦猴刘波情不自禁道,“部队时候就是匕首战术教官,你罗胖这么多年手艺还是没落下啊。” 外面已经有大批伏龙的保卫涌到了走廊上。 伏龙的安保是从山海时候就开始打造的,伏龙基本法上面就有对安保部门的严格规范,这上面不外包,为了保证纯粹和战斗力,保安部门都是亲自培养,熟悉本部每一个员工,培训教官甚至保卫本身,都有程飞扬的老关系,有的甚至就是部队上下来的。伏龙始终认为规范打造出优秀的安保部门,是未来国际化的重要环节。要知道在一些第三世界国家,伏龙即将进驻的分公司已经开始和当地政府合作,讨论持枪方案。 大东一看这个架势,这是早就有所准备了,对方等着他们上门来个瓮中捉鳖,今天算是栽了。他手上那帮人这才开始慌不择路,大东则是看着这里二楼,轰得一声撞破玻璃,跳了下去。 落在下面的一辆桑塔纳顶棚上面,二楼和下面车子落差也有个三四米,大东是崴了脚,但不严重,这个举动却是为他争取了逃跑的空隙,他没少经历过这种情形,躲避警察追捕的时候,亡命到可以超越普通人想象……尽管这伏龙公司今天让他遭了殃,但他大东是谁,他就是能众目睽睽下跑掉……伏龙想围起来抓人,他怎么可能让他们得逞,不能走正门,那里有人,但伏龙这堵围墙,大东自信还拦不住他,他早瞄到了几个接力点,自忖可以翻墙逃去的时候,身后的车顶棚同样传来轰得一声。 他扭头看过来的时候,觉得自己看到了极为恐怖的画面。 程飞扬跟着跳了下来,在车顶上一蹲,然后扑前,一只铁手凌空扼住他的脖子,把他整个人给轰在了大地上。 目力仅及之处,到处都是合围过来的脚步。 半个脸甚至牙齿都啃着地上黄土的大东,有那么一个错觉。 自己这是闯了蓉城军区大院吗…… 第八十一章 所谓父辈 伏龙收购华通,可能还没有那么出名,但刘伟手上的头号大将卢晓东可不是一般人,江湖人称“东门东哥”。蓉城这座“晓看红湿处,花重锦官城”中的“锦官城”,自来就是西南的综合枢纽,古时是南方丝绸之路的,又与北方丝绸之路,长江经济带交汇。 所以这座城市三教九流,贩夫走卒汇集,交通经贸发达,又加上西南唯一大平原的风调雨顺,得以偏安一隅,不免会滋生好逸恶劳,欺行霸市的现象。 西南地势险峻,多大山,通青藏,当年也是匪患极为猖獗,江湖习气和文化根深蒂固,也由此诞生出很多打不尽,除不决的黑恶势力。 这个年代,蓉城经历了几次严打,在刑事治安上面已经有很所好转,但这种有行业遮掩的江湖帮派纠葛,却是一直难以根除。 卢晓东在蓉城的地下江湖颇有恶名,但就这么在伏龙大院里被从二楼跳下的程飞扬摁翻在地上的这一幕,可堪称奇谈了。 以至于往后蓉城,“刘伟发话胁伏龙,程总飞身擒大东”的事件,还成为这个城市在历史进程中传奇性的一景,被许多人津津乐道。 程燃是回到家才知道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连笏第一时间就找到他说起了今天爆发的这场冲突,等程燃和他立即动身,到就近省医院的时候,门诊外面已经很多伏龙的人了。 徐兰看到他皱眉,“不是让你别过来了吗?” “我能不过来吗……” 程燃进来的时候,看到好些认识的伏龙员工往住院部过去,有的甚至等在手术室外面,他心头已经咯噔了一下,已经有了情况不妙的觉悟。 果不其然这么一眼就看到了在治疗室外面的一群人,有程飞扬,罗永春,田丰,黄任等等,有的是保卫,缠着绷带,从治疗室出来,旁边一群人关切的围着。 程燃走过去,本来还在揉自己肩膀的程飞扬就停了下来,“你怎么来了?嗨,跟你妈说了,让你别来。小事情……” 徐兰在一旁碎碎念,“你小事啊,这么老大不小的年纪了,还从二楼跳下去,你倒是威风了,但你也考虑你的情况吧……臂膀子软组织挫伤,膝盖也摔破了……你还以为是年轻当兵时候?你要是有什么好歹,一家老小怎么办……” 程飞扬看了程燃几眼,“我这是一时情急嘛,这不,那小子心狠手辣,身上别着多把刀,还有改装手枪,虽然打铅弹,但要不是这么把他逮了,要给他喘过气的时间,等我们的人去追他,难保他铤而走险,造成伤亡。” 卢晓东当时亡命奔逃,要害也就是这个,持枪被抓住,问题就大条了。 程燃又看向旁边的罗永春,皱眉,“罗叔叔,你也负伤了……”根据程燃记忆,以前罗永春就是程飞扬战友里面格斗顶尖厉害的,每次战友聚会,频频吹嘘连队大比武格斗第一,没想到也负伤了,那实际的战况不知道多么激烈…… 罗永春臊眉耷眼,瞥了程燃一眼,又把手膀子上两片有血色的袖子碎布扒拉开,包着的纱布揭开一端,程燃看到里面只是一道小划痕,并不深,不像是被刀砍了,就听到罗永春道,“哎……自己玩脱了,非要舞刀花,做了个难度系数高的,这手没以前灵活了,刀尖给手膀子上划了一道……就我这衣服可惜了,跟了我多少年了……” 随即罗永春又对程燃挤眉道,“罗昊要跟你打电话的话,可千万别跟他说这个啊……你罗叔没托过你什么事,这事儿上罗叔求你了!我那崽子最近叛逆期,要知道他老子自己玩刀把自己给划着了,他能就这个笑话我一辈子!老子一世英名,可不能毁于一旦,千万别说!千万别说!” 程燃:“……” 他再看向认识的几个人,都是叔叔辈的了,这个时候却是往腰部贴膏药的贴膏药,给手上擦伤的口子包扎的包扎,有的家还没搬过来的,就拿着手机对那边打电话,“没事没事……小毛贼一群,好久没活动筋骨了……挺好,两三下就丢翻了,还没过瘾呢……一切在可控制范围内,一切在控制范围内……” 还有应对前来慰问的,“哎呀,这么客气,咱们保护自家公司,应该的!这个啊,肌肉拉伤了而已,哈哈哈……主要是太激动!好久没这么酣畅淋漓的动过手了,要我说啊,这帮人来的太少……” 来慰问的人居多,实际受伤的看来看去,大部分人都是在门诊这边包扎些轻微伤的,不是擦破皮,就是扭到腰,最不济被刀伤了的两个保安,也不是太严重,都缝针去了。 程燃问道,“住院的是什么情况……我看到有人护送着推车进手术室的……?” 程飞扬干笑了一声,“咳咳……下手重了点,都是那帮来闹事的,有的骨头断了,有的被我们保卫的盾牌挤在中间,结果刀把自己给捅了……住院部那里进去得多……当然要派人守着,要不人跑了怎么办……这过来的公安警力都不够……” 程燃:“……” 在休息椅上面坐下来,程燃看到程飞扬罗永春那一群带着伤的叔叔辈聚着大声说话聊天,豪迈至极,亢奋和喜悦溢于言表……仿佛刚刚从夺得了战场高地下来的样子,一个个神情在眼里定格,程燃嘴角划过如释重负的微笑。 眼前的这些男人们,曾经也是那样血气方刚,如野马傲万物,在曾经小小的自己面前,就像是超人一样……然而当成家立业,面对日复一日生活的时候,他们的形象就逐渐崩塌了。 他们开始不再犀利,曾经上过战场的人,却可以在请家长的老师和校领导面前被训得如同孙子。他们不再直率,会在不喜欢甚至讨厌的人面前也装得若无其事。他们甚至不再有自尊,可以在领导和甲方面前堆砌廉价的笑容,刻意的逢迎。甚至面对卑鄙和肮脏,也只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愿引火烧身。 他们变得自私,好像他人的悲欢,再也与自己无关。 当岁月流逝,他们甚至都不再英俊。 然而,总有那么一个瞬间。 当他们放弃自尊也要保护的家庭和子女受到威胁的时候,当他们为了生活如山重负启口求人的时候,当他们努力去对抗生活中一切无能为力的时候。 他们臃肿的身材,松弛的肌肉,甚至沧桑的面容,都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在那一刻,他们仍然是那样的光彩夺目,宛如超人。 …… 第八十二章 蓝颜知己 蓉城伏龙事件发酵得沸沸扬扬,很多人这才正视起这群山海过来扎根的一群人来。附近的一些公司,有的就是伏龙所在片区的,当天是发现了街区的喧闹和冲突,后面打听起来,无不咋舌愕然。 类似于这种帮派社会人士,一般公司都不敢轻易招惹,要是谁运气不好遇上这类事情,多半都是寻找一个“中间人”出面调和解决,多半也是息事宁人,而且中间人还要黑白两道都吃得开,若是没有名望,贸然插手还可能引火烧身。 而伏龙这回事,算是面对这种历来存在已久的恶霸势力,予以一个正面的反击。很多人拍手称快,但也是有所忧虑,伏龙算是一开始,就惹上了蓉城名头极大的人物啊。 尽管面对这种威胁伏龙是直接打了回去,摆明一副更为强势的姿态,但是程燃还是被教导着上放学直接回家,不要在外面游荡…… 这次事件好在自己方面并没有太大的损失,程燃记得当初听到伏龙的竞争对手放话威胁找黑道的时候,程飞扬是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后来了解到整个事情始末,才发现他是早有准备,伏龙从外围给人就是一副防御松懈的样子,但其实外松内紧,把人放进来后,应对也是让对方迅雷不及掩耳。 程飞扬嘴上不说,但实际上早有方案和准备…… 正在教室里这么想着的时候,张平敲了敲桌子,“第二课间,我们去买些吃的……顺便出去走走吧……透口气!都快发霉了。” 当来到食堂一楼小卖部前,恰好撞见了袁慧群和秦芊,看到小卖部排着队,人比较多,张平道,“你们想要什么,我去买。” 两个女生要了两瓶水,张平又拒绝了两人要给钱的行为,袁慧群收回钱,道,“谢谢啦。” 张平挑眉道,“开什么玩笑,怎么可能要女生出钱。” 然后转身走进了人群里。 三个人在这里站着,袁慧群笑兮兮的打量程燃,又看看秦芊,道,“怎么这么巧啊……” 秦芊嗔了她一眼,主动和程燃攀谈聊起天来,说起大家体育课的时间,他们也恰好有同一天下午,只是不是一个时间段,还对刚好错开的两节课表达了一下惋惜的情绪。 正聊着的时候,袁慧群突然对一个刚好买了瓶水走出食堂大楼的男生喊出声来,“喂!化学高材生!” 秦芊愣了一下,顺着袁慧群看过去,男生停住了,看到袁慧群和秦芊后,朝他们挥了挥手。显然袁慧群喊得算是他们给他取得“绰号”。 男生走过来,但出乎意料的是袁慧群反倒和他并不是太熟,秦芊对程燃道“你等一下”,然后撇开他上前,和那个男生在前面一棵树荫下打了个照面。 袁慧群眼睛花痴般闪着光,对程燃道,“你这学期才转过来,不知道他吧,张贴栏上就有他,苏洋,钢琴王子,同时化学特别好,虽然整体成绩和秦芊不相上下,但化学却可以考到年级前十……秦芊小学和初中的同学,这次科技大赛参赛组就选了他呢!” 其实还有些事情,袁慧群是知道的,比如秦芊家里,就有两人小学,初中一起演出时候的照片。 那些照片有十几个表演者的合照,也有两个人单独的,那是他们曾经一个弹琴一个独舞,最后节目获得第一名,一起领奖的时候。两个人都有特长,而且一直以来,在共同的学校都比较出名。 他们的关系也属于那种若即若离,双双都很优秀,或许还有彼此仰慕,但却因为比较熟,所以没办法更进一步,更像是知己,或者很多年走过来的好朋友,连从小到大对方喜欢过哪些人都知道。 其实袁慧群知道当时秦芊被内外校的人夹击追求,快要顶不住的时候,差点就去找苏洋了。 可后来她还是理智的选择了郭轶,后面秦芊对她表露心迹,“如果那时候我去找苏洋,他肯定也会答应,但我觉得很可惜,两个人一直以来的那种关系,就算是破坏了……所以后来我很庆幸,就算选了郭轶吧,至少没破坏我和苏洋的关系。” 袁慧群觉得秦芊真是百般优点,光是这种坚持,就是难得,有时候,爱情可以有很多段,但这种蓝颜知己般的友情,却不常有。一个人知道该珍惜什么,就是情商极高的理智了。 …… 秦芊看着苏洋,笑吟吟道,“最近很有动力吧?你们那个摇椅电池的项目。” 苏洋有些尴尬,挠着头,“怎么这么说……” 秦芊白了他一眼,“姜红芍不是加入了吗,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心思啊……心花怒放是吧?” 苏洋左右四顾,干咳了两声,也不否认道,“我原本还以为她要参加生物竞赛……那边拉她拉得很厉害……” 秦芊道,“不是我说你啊,之前你也去跟她说啊……” 苏洋道,“这不是不敢吗。” 秦芊眯着眼,“也倒是,她身边围绕的都是顶级学霸,你自卑吧……” 男生第一时间想反驳,却似乎又被秦芊一语中的,终究还是没能硬起来,只得喏喏道,“至少我化学不错……”旋即,他又微微仰头,“只是她最后还是选择了来科技大赛,还是让我们很意外的……毕竟廖厚铭和她是正副学生会长,按理说关系不错,还频繁邀约,结果她选择了科技赛,果然还是我们这个参赛项目有吸引力。” 秦芊有些吃味道,“得了吧,你看你脸都要笑烂了,至于吗……这几天肯定只想奔着实验楼去吧,我看你们指导老师王丘山快高兴死了吧!” “也没那么夸张……”苏洋笑了笑,然后歪了歪头看向她身后的程燃,又回过头来,“你怎么回事?和郭轶闹矛盾了?” “是啊,本来就不合适,所以掰了。” 苏洋摇摇头,“那新来的这哥们儿可遭殃了啊,他是那个……转学生?” 秦芊知道自己的事情最近传得很开,作为彼此都关注着对方的苏洋当然知道。 秦芊似嗔似笑,“你说什么呢,我就不能真的认真了?” 苏洋叹了口气,“秦芊,你从以前到现在,什么样子的我不知道吗?还有……你甘心吗?这人转学生呢,以前是什么样子的人你知道啊?这根本不知根知底……” “好啦,只是接触呢,我总要有新朋友吧。” 苏洋深深看了她一眼,“对了,你上次问我的题搞懂了吧?” “你说那道石竹烯的异构体反应式?”秦芊点点头,“弄明白了……果然不愧是化学才子……我从小看科幻里讲过,未来人类发明的药,会让人百病不侵,长生不老,以前就特别崇拜这样的科学家,你以后是不是要走这条路线啊才子,发明一种药物攻克癌症和艾滋病?那就真的青史留名了!” “就你会抬杠……”苏洋笑了笑,“好了,别让别人等久了。” 秦芊也笑着摆摆手,“那就等待你们大赛的好消息啰,科技才子还是那么迷人啊!喂,你要是被姜哥勾走了,我会吃醋噢!” 苏洋打着哈哈摆手走了,但看得出来心情很是愉悦。 第八十三章 好的 放学的时候,程燃对张平提出要不自己还是不跟他们一起吃饭了,张平就一脸愕然,“不要啊,我还指望着通过秦芊这个跳板认识更多舞蹈队的女生们啊,还有,人秦芊主动邀请你的,你为什么不一起?是不是欲擒故纵?还是你喜欢上她了怕自己泥足深陷……” “想多了吧。”程燃嘴角抽了抽。 “如果你没那个意思,那就再好不过了啊,就当是为了我啊!” 其实程燃对最近这些事情倒是不以为然,哪怕是秦芊和郭轶的那些传闻,他也抱着既然来到传说中的蓉城十中,那就体会一下这所学校的一切这么个态度,如果能淡化自己存在感就更好了…… 不过既然张平都这么说了,他要是找个借口,独自吃饭,十中外面小吃街都在一处,要是被张平秦芊给撞见了,不免尴尬。要不然就要走远点,可躲着吃饭这种事情,说出来画风未免太怪…… 于是也只能再点点头了。反正这种一起聚餐的情况也不会长久。 这次他们出门在陕西街的麦当劳,进去后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来,张平笑道,“你上次不是说没吃过吗,我请你。” 其实张平的个性很有些喜欢大包大揽,有一种要广结天下英雄的气魄,只是以前,学校里稍有些出名的他都接触不到,人家也不和他玩,他不打球,报过好些个社团,但有些社团根本就是摆设,长年没有活动,活动多美女多的羽毛球社团,动漫社团张平又没有这方面才华,于是空无门路。结果没想到可以通过程燃认识到秦芊。 点餐的人有点多,张平问了大家想吃的东西去排队,程燃和秦芊三人坐着,秦芊想了想,拉开随身背的小包拉链,从里面取出个笔记本,对程燃道,“我这里有道题不会,卡了好几天了……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程燃愣了一下,接了过去。袁慧群从旁边看着他,笑意里有几分佻然。 看到秦芊眼睛里的期待神色,他旋即似乎有些明白了…… 这算是,考校? “石竹烯的异构体反应式反应内容……”程燃抬起头来,看到秦芊点点头,对他做出个双手合十捧起拜托的动作,十指修长,很好看。 袁慧群则从旁道,“这道题秦芊本来是先问过你见过的那个化学才子的,他也不会啊……你转学过来的,据说考过那些变态题目,应该没问题吧……加油,打败苏洋!”对秦芊挤眉弄眼。 秦芊不动声色的白了她一眼,又对程燃道,“那天我在朋友的《扩展训练》上看到这道题,就抄了下来,结果和答案一直对不上,又没有解题过程,本来想问老师的,你帮我看看吧……” 自己只是吃个中午饭啊,怎么一言不合就做题…… “只能说……试试吧,”程燃拿过题来,秦芊甚至直接递过来一支铅笔,很纤细,上面还有淡淡的香气,程燃接过去,觉得自己好像解锁了一个未来他无数次见过也为之默哀过的成就——在麦当劳里写作业。 早知道今天这顿饭真该强硬拒绝。 袁慧群帮忙拿饮料,张平买了个全家桶和几个汉堡包过来,看到程燃情不自禁,“哇靠,这么认真。” “要不先吃东西,回去做也行。” 程燃拿了个汉堡,一边吃一边写,不一会解题结束,递给秦芊,张平连忙给了程燃几个鸡腿。 秦芊拿过本子看程燃写在上面的解题步骤,一边看着,原本饶有兴致的明亮眼睛里浮现的期望,逐渐得在程燃逐行逐列的解题之间,黯淡下去了…… 袁慧群比她还急,在旁边看着,这个时候禁不住出声,“怎么样?” 秦芊没有回答她,抬起头来看程燃,“最后结果,和标准答案,不一样啊?” “是,那我没解出来。” 程燃点点头,对着吸管啜了一口,“这道题有难度。” 袁慧群意兴阑珊,她想说“原来你也不怎么样嘛”,临到口觉得可能伤人也不太好,所以也就没说。 秦芊眼底的失望一掠而过,“哦”了一声,继续吃东西,但看得出来,一下子兴致就削弱很多了。这种情况的秦芊,袁慧群见过不知道多少次,犹记得在一些秦芊不愿参与,却不好推脱的聚会上面,她到场的时候,不管面对多少追捧和期望的目光,她都是安之若素,并无太大波澜。 甚至有一次他们参加以前同学生日宴会,到对方家里去玩,结果临到末尾人家拿出一本装订好的相册,上面全是初中三年给秦芊每次表演拍的照片,那个同学以前也很受欢迎,体育很好,经常的印象就是在一些学校活动上脖子上总是挂着一台不离手的尼康胶卷相机,结果没想到,居然下了这么一番心思。 结果是当时看到相册的秦芊并无众人预期中的感动,只是简简单单的“哦”了一声把相册还给了对方,那个少年心碎的样子,他们后面想起来都犹有余悸。 如今的秦芊,两个“哦”声如出一辙。 袁慧群知道,秦芊其实喜欢的男生类型,是那种有上进心,懂得思辨,聪明机敏的。 她从小练跳舞,在省歌舞剧团,几乎都是俊男美女,都快审美疲劳了,所以不会有什么男生可以从样貌上给予她什么冲击。其次也许她本身就是舞者,对于体育好的人,她其实并不如何仰慕,她自己吃过受过的苦,比那些跑跑圈打打球的人来说多得太多…… 唯一就是,她对头脑灵活聪明的,成绩好的人,有特别的亲近。所以为什么苏洋能够脱颖而出,他所谓的偏科,在秦芊眼里,甚至可能是特别的体现。秦芊对他的欣赏,未尝没有他从小那个才子的头衔所影响。 之后吃饭过程中秦芊都极少说话,只是到后面问了大家还想吃什么吗,她打算去买。大家都摇摇头说吃不动了,秦芊道,“那我们回去吧。” 回学校的途中,袁慧群和秦芊走在前面,张平和程燃走在后面,张平不是没想过过去攀谈,可两个女生说的都是他插不进去的话题,他不认识的人和事,就只能买了袋瓜子,和程燃落后一步,一路边嗑瓜子边走了。 看着秦芊和袁慧群的身影,张平忧心忡忡,吐掉一块瓜壳,转过头看向程燃,“我怎么觉得……好像我们俩的黄花菜,就要凉了呢?” 回到学校的时候,结果时间还没到一点半,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一个多小时,之前他们吃饭大家吹牛聊天都能把这段时间过去,结果这顿饭吃得格外快。 张平撇撇嘴,递了一把瓜子给程燃,“吃快餐是个错误啊……算了,天涯何处无芳草!” 进入校门,两组人仍然一前一后,结果前面实验楼下正聚着一群人。 参加省科技赛的这组人分散吃饭后在实验楼前碰面,大概是进展不太顺利,参赛组正在说着实验内容,发出争论。 苏洋对秦芊和袁慧群咧出春风白雪的笑意,向她们挥挥手,秦芊走过去了,看着他们,刚才一路的冷感在此如冰雪初融,微笑着道,“怎么啦?” 苏洋回过头,“项目遇到点麻烦……无妨,大家熬一下就过去了,可能要多补一下相关知识。” 秦芊笑了笑,“加油,你们学霸干的事,反正帮不上忙……等着你们夺冠呢!”她又朝姜红芍的方向看了一眼。苏洋手悄然移到面前,用背脊挡住那边的视线,窘迫着向她摆摆手,示意光天化日众目睽睽,你不要弄出幺蛾子啊。 秦芊哑然失笑,但这种笑意多少有些吃味。你的人生中总有些人嫉妒不起来,无疑那个此时众星拱月中的女生就是这样。 原本参赛队正因为项目问题跟她沟通的姜红芍,说了句“今天就这样吧”,然后拾步走过来,越过前面一点聊天的苏洋和秦芊两人。 张平顿时发现自己和程燃从两个看着一群学校名人扎堆的吃瓜群众变成了主力焦点。 姜红芍看着啃了鸡腿嘴唇发亮的程燃,漫不经心却又莫可抵御的轻淡声音响起,“吃完饭了?正好我这边有点事,关于电池硅负极材料究竟使用哪一种稳定度比较高,陪我去图书馆,我们商量一下?” 张平现在很想把手上抓得这一把瓜子塞嘴巴里,他睁大的眼睛一点一点看着程燃。 然后他看到程燃先是愣了一下,然后露出和煦如阳光的灿烂笑容,“好的。” ==== 一晃就是六月二号了,我还沉浸在昨天自己节日的欢乐中。好吧,后知后觉,六月要有好的开始,求月票。 第八十四章 请教? 实验楼下,出奇的安静,空气里只有热风掠过,以及稍微浮躁的蝉鸣。 此时的众人都有自己的事情,有的是趁着距离下午上课还有不少时间,打算回去把早上主课布置的作业写完的。也有人要回附近的租房里拿取下午课本的,有还要去自己的社团一趟的……但到目前为止,看到那个少年和少女去往图书馆的身影,他们一时都没能动弹,都仿佛忘了手头上迫在眉睫去做的事务。 这个突然杀出的路人甲,到底是什么人? 在这个科技大赛团队里,逐渐和姜红芍关系走近的女生,等他们走远后,都凑在一处,不住朝着程燃的背影打望。 秦芊身边的袁慧群瞪大眼睛向张平做了个嘴型,那是“怎么回事?什么情况?” 张平也是一脸震惊且迷茫的摇头,“我也不知道他们两个,什么关系……” 秦芊却是沉默了下去,看着图书馆的方向,薄薄的嘴唇,抿了起来。 对于在场的参赛团队来说,无论程燃和姜红芍究竟是什么关系,最让他们在意的,还是姜红芍说的那番话。 如今他们的团队遇到了难题,这个难题甚至直接导致这个项目还能不能进行下去的问题。但时间紧迫,而且课题已经上报了上去,临时更改,就算可行,从准备的角度已经来不及了。 指导教师向自己的大学教授帮忙求助,但问题是这方面储备还是不足的,所谓科技创新,他们走的就是这么一条路子,总要拿出前人没有的,哪怕目前的研究很浅显,但至少算是创新。可他们低估了难度,锂电池这上面的一个可行性的研究,也不是他们这样的知识储备可以顺利完成的。 尴尬就在于此,在场既然报名参加这个科技大赛,那都是年级上这方面成绩最好的学生,当然,也不是所有最好的学生都会过来报名,但大家在组建这个团队的时候,就经过研讨了,负责的指导老师还在老师办公室里,向其他科任老师打听过这方面成绩好的学生,也曾跟这些学生提及过,“有个科技大赛,你这方面不错,要不要参加一下,省上得个奖,升学有帮助……” 团队学生之间,谁谁谁比较厉害,也是彼此清楚的。但却从来没有听说过有“程燃”这么一号人。 姜红芍还把目前遭遇的困境告诉了他,并邀约一同到图书馆里,要用空闲时间和他一起商量这件难题……亦代表着他有这样的资格,甚至和姜红芍之间不错的私交。 这人谁啊!? 苏洋收回目光,这个时候才注意到秦芊竟也是盯着那个方向,随后对苏洋的眼神似有所察,她转过头来,两个人目光对上,却什么话都没有说。 彼此之间好像头一次,产生了难明而尴尬的沉默。 片刻后,苏洋才道,“你这个新朋友,好像这方面不错?” 秦芊“哦”了一声。 苏洋又看向图书馆那边道,“但这个问题,连团队都短时间找不到结果……不是一两个人就能解决的……” …… 姜红芍和程燃并肩穿过银杏和大榕树的小路,其实已经被许多人看到,倒是并没有引起多大的反应,这倒是因为姜红芍本身因为有很多事务的关系,所以经常也不是一个人单独行动,身边有时候会有人陪同,男生也有,往往属于朱旭,或者廖厚铭那种学生会副会长的名人,见怪不怪。 但当两人并肩走入那头顶满是爬山虎藤的图书馆红门之内的时候,所有在这里撞见两人的人,这才眨了眨眼睛,有些不可思议。 图书馆里向来不允许高声喧哗,所以每多能看到一对对小情侣,或者互有好感的男女生在这个幽静的地方学习,偶尔窃窃私语。 在十中,男生女生要是一起在外面吃个饭,兴许没有人觉得有什么不妥,但是图书馆却是个神奇的地方,若是两人并肩走入图书馆,那就意味深长了,会有“谁谁谁一起进了图书馆,是不是已经耍起了啊”的言论,事后往往也会得到证实。 图书馆之余十中而言,简直是一号圣地。 两人这么走进来,和原本从里面出来的学生们撞了个正着,一个小男生看到姜红芍,脸唰得通红,竟是转身又走回图书馆了,这是腼腆的,会觉得所喜欢的女生是洪水猛兽的男生,纯属平时的正常反应。 有一群男女像是冷不丁闪了一下腰,面带着古怪笑容,不可捉摸的看着两人,一路头朝向他们的方向然后错过去的。 在自习桌上,有人抬起头看到这一幕,赶忙用手肘撞自己身边的朋友,又在对方吃痛揉着手膀子时嘴角朝着前方驽示意赶紧看的! 也有女生认识老姜,冲她招招手打招呼,但整个过程眼睛一瞬不眨的盯着程燃。那模样恨不得把他从头到尾都审个干净,要是可能,程燃觉得对方差一步就会说出“你转过身去,手放在墙上”这种话。 不消说,图书馆的这一幕,将很快大范围的传播开来。 等把程燃领到阅览室,老姜道,“你等我一下。” 然后她就去相关柜子取工具书,程燃坐在椅子上,看到她在不同的柜子时而皱眉,时而思考,时而踮起脚,身线毕露的取书,连翻个书都挺赏心悦目。 不一会取了六七本,用双手抱了,回来搁在桌子上,其间程燃想要过去搭一把手,她轻声道,“不用。”一副自己事自己做的姿态。 这是真要查资料啊……这良辰美景的是不是有点浪费? 在程燃面前坐下来,姜红芍看了他一眼,伸手从裤兜里取出一包卫生纸,从中抽出一张,递给他。 程燃愣住,“嗯?” 姜红芍道,“擦擦你的嘴,油嘟嘟的……” 程燃愕然用纸擦了擦。 姜红芍道,“你可以啊……这么快就结交到新朋友了,人缘不错。” 程燃觉得自己嘴角好像有点僵硬,“只是误打误撞吧……” 姜红芍翻开书看着,却好像能一心两用,“这位秦芊挺有名啊……是真正热爱舞蹈的女生,舞者的自信是不掺杂任何杂质的,虚荣心和傲气早在不断的练习中磨得一干二净,我看过她的舞蹈,收放自如,是很高的境地了,没有相应的心境是达不到的。” “表扬得这么狠,是不是连带你自己也夸了?”程燃想到她当年在文艺汇演上的舞蹈功架。 “比不了,她是专业的……”姜红芍道,“我只是业余,略懂而已。” 然后老姜又笑了笑,“话说回来,我应该感谢她才是。” “感谢什么?” “感谢她在我没空闲的时候,请你这只猪吃东西……为我节约很多钱了。” “……” 程燃敲了敲桌子,郑重道,“你最后一句话什么意思,敢情你不打算带我去吃香喝辣了?” 姜红芍白了他一眼,“没钱。” 程燃有些炫目的洒然一笑,“那我请你。” 姜红芍怔了一下,眼眸闪烁,“看心情。” 随后是两人之间的缄默。 程燃笑吟吟看着她,她埋头,耳根微红。 停顿了一下,程燃道,“你不是让我帮你商量课题遇到的困难吗?怎么还不请教我?” “请教?”姜红芍抬起头来,用一种不知好气还是好笑的神情看他。想了想,伸出一根嫩葱手指,指了指桌面那一摞《电池原理w,《摇椅电池概述w《锂离子研究w之类的书籍。 这次换她笑吟吟的调侃,“你三天之内把这一堆看完,小女子就请教你……” 程燃一笑,“不必了,我现在就回答你。你们寻找电池硅负极材料哪种比较稳定纯粹是缘木求鱼,硅基材料的确容量比碳基好,但是锂嵌入过程硅材料会严重膨胀,造成容量大量亏损。不如……试试碳硅复合材料?这才是未来。” 1992年,锂离子电池才开发成功,从而使得人类社会移动电话,笔记本,计算器等可携带电子设备重量体积大幅减小,但关于相关领域,这个时代还属于前沿方向。 而未来那名叫做特斯拉的电动汽车,独步天下的电池技术,负极材料的使用上,就是碳硅复合材料。 当然,这更深入的领域是实验室里面经过大量科学论证和实践才能得到的结果,姜红芍他们的课题,也仅仅只是探寻一个可行性而已。 仅仅是这个结论,大概就足以应对他们的课题了。 一语惊醒梦中人,看着他的姜红芍,眼瞳微蕴出明亮的曦光。 第八十五章 封印的时光 姜红芍一双大眼那是相当炯炯有神的盯着自己,她迟疑后开口,“你怎么知道这些的?”眼眸子里仍然有着错误估计的疑惑。 他们整个团队研究这个方向的时候,其实是久经战阵的化学指导教师想的题目,这个题目涉及现在的前沿科学,其实放此时蓉城的高中生领域,十中团队若是能够在创新指向性上面有所突破,就绝对妥妥能拿第一了。 科技大赛是由省科协、省教育厅、省科技厅等十个政府机构共同主办,组委会主席是中科院专家,同时汇集六十名来自各高校各学科领域的专家组成的评审团评审,若是他们的课题需要通过论证,还要交给相关大学的实验室验证。 整个科技大赛有包括创新新苗奖,创意之星奖,十佳科技辅导员,青少年创意学科一等奖等等诸多奖项,他们十中这次瞄准的是“工程,技术”类学科一等奖的位置。一般而言这种学科类一等奖含金量最高。他们的辅导员是连续夺得十佳辅导员的人物,精于此道。 这次瞄准的课题也很是刁钻,也可以说是挑战,在这个过程中的任何一点前景的结论和预测,都能让他们脱颖而出。 在这次课题上面,他们这个汇集当前年段这方面最好学生的团队突击集训一个月,虽然目前集训时间只是过半,但每个人这方面的知识增长,绝对超出了普通学生所能接触得到的范畴。有的内容,就是大学本科生,恐怕都没有听说过。 所以姜红芍有理由疑惑。 程燃在短暂的一怔过后,道,“我家的伏龙不仅仅是做交换机,也会生产电信便携设备,市面上购买不到的电池,外购定制的成本高了,长远考虑就只能自己制作研究,所以我知道啊。” 姜红芍笑道,“你作弊。” “那你们查资料算不算作弊?这只是解决了你们当前的基本难题,最后课题结论还是要你们自己做的……” 姜红芍点点头,“算你的功劳。” 尽管程燃这么说,但她很清楚,迫于他们研究的局限性,程燃给出的路径,其实帮了大忙,让本应该直接进行不下去的课题,重新推动了下去,因为接下来他们只需要理论上探讨出可能性就够了,就像是一后面的那个零,如果没有前面的一,零的意义就不大了。 “怎么报答?”程燃笑道。 “报答……”姜红芍愣了一下,似乎觉得他很得寸进尺。但想了一下,她就打开书包,从里面取出一根巧克力威化饼干,放桌上,“我的能量棒,最后存货了……给你。” 程燃顿时觉得自己像是剥削长工的资本家恶霸,怎么突然觉得老姜有点可怜。 她包里装着这些小零食,大概有时候就是她做题饿了补充能量之用,甚至有时候,可能这就是中午饭了。所以不要看她成绩出类拔萃,这背后其实都有常人很难想象的毅力和努力。 程燃拿着那支威化饼干,笑着道,“你这真是把我当猪了?” “不要的话……还来。”姜红芍伸手要夺。 程燃撕开包装,咬了一口,在嘴里嗑嗤嗑嗤,顺手把剩下一半递给她,“给你啊,拿着不要客气。” 姜红芍接过去,反手剥开饼干后半部分的包装,从最后他没吃过的地方咬了一口,只留中间一截,递还在了程燃手上。 程燃一脸“还能这样!?”的嫌弃表情。 老姜嘴里示威性的嗑嗤嗑嗤,眉梢间有那么一抹得意。 然后她漂亮双瞳随后陡然睁圆,想下意识伸手去夺,程燃已经反手把剩下三分之一塞嘴里了。 姜红芍顿时面如火烧,和程燃大眼瞪小眼。 片刻之后,她低下头去,捋了捋鬓发,然后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埋头翻书做笔记,像是耽搁了太多时间,要赶快补回来。 红木窗窗外覆盖的爬山虎,滤过的微光穿透进来,见证过无数人无数段光阴的这个不大且简陋的图书馆,再度将时光中的这个片段……永恒的封印了。 …… 事情在下午的时候就变得有些不同寻常,姜红芍中午和叫做程燃的转学生一起去了图书馆,这件事就足以在一些圈子里引起关注,并且耐人寻味了。 当然人们首先第一个念头,还是这个转学生到底是何方神圣? 下午到学校教室,老姜和他是一起从图书馆回来的,但路上又被遇上的人叫走了,程燃独自到教室的时候,看到张平的座位旁边是姜红芍的同桌魏舒,也就是最看不顺眼他的那位。 他们旁边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不少人,有的人程燃比较熟,属于平时大家中午过后一起吃饭的,这个时候听着张平和魏舒之间的说话,那表情满是不可气的声音传出来,也有年级上一些消息很灵通的人,听说了他们参赛团队的事情的,有的人会自告奋勇,想要出面帮忙的,可打听了一下,据说辅导老师都向大学的教授求助了,表面上的骄傲就有些打退堂鼓。 下午体育课的时候,秦芊和苏洋的班级正好有课相重合,两个人又碰面了。 秦芊沿着跑道走,苏洋在旁陪同,说着中午后发酵的事件,“据说红芍以前在山海读书,和那个叫程燃的转学生是一个学校的,两个人在那个时候就认识了……中午的事情,其实我理解她……” 秦芊停住脚。 苏洋微笑道,“当时一个团队争得很厉害了,虽然没有到吵的地步,但大家各执一词,确实需要一段时间冷静……还有,我们现在觉得,凭我们本身的力量,是没有办法继续把课题深入下去了,现在就看辅导老师那边能不能找到突破,但这次他是打算让自己的导师给建议的,课题能不能研究下去,如果能,怎么突破。如果不能,他们现在怎么转,能不浪费之前的集训知识……同时还要那位省内著名教授,帮忙在大赛组委会上面,修改一下已申报的课题内容……” “红芍是个不服输的女生……这样的情况,想必她也感觉烦闷吧。一时想要躲避一下,这是符合常理的。” 秦芊“啊!”得轻轻点头,“原来是,这样啊……你好聪明。” 苏洋面色郝然,片刻又正色道,“秦芊,那个程燃,你不会认真的吧?” 秦芊“吖吖”的招财猫般摆摆手,露出个俏皮的笑容,“……看他表现吧!” 嘿嘿,破译奥飘~ 第八十六章 不胫而走 但好像最近姜红芍和程燃四起的风言以及在十中参赛团队里出现的困境,似乎一下子弄得很多人都知晓了。 最是引人争论的无非就是姜红芍和程燃在图书馆共进退这回事,亲眼目睹两人的人们出来后,就是信誓旦旦,“真的!两个人在图书馆里面,有多亲密?有多亲密倒不见得……哎,你们别嘘啊……” 有人就道,“需要这么夸张吗……姜红芍也不是第一次和男生进入图书馆吧!上次她在里面,朱旭也进去过和她坐在一起啊……有什么问题?你们不要听风就是雨,搞清楚,人家是去学习的,不像你、你、你,是打算去谈恋爱玩邂逅的!” 但随即来自姜红芍几个关系好的人中,马可出来澄清了,说起了程燃是她山海同学,转学过来的。 这句话一出,好像在十中的鱼塘内投下了镇定剂的效果。原本的喧嚣和各种猜度声音,顿时就消敛下去了不少。 大家弄清楚了情况,无止境的猜测也就到了头,踏实了。 老同学嘛,转学过来,照顾一下,正该的啊。其实如果换成自己,也会这么做的,该交往的朋友,哪管别人怎么说。 只是也有不少人嫉妒,自己怎么不是她老同学,这样就可以一起出没图书馆那个号称有神奇力量庇护的地方啊。 那天原本想通过姜红芍捉弄程燃,却亲耳听到了程燃约到她吃饭的李韵寒一群女生,至此终于解开了当时萦绕心头的谜团,确定了先前的猜测。 原来两人以前是同学……这么想着,李韵寒却又忽而笑起来,“都是装的……表面同学,心怀不轨……姜红芍不知道而已!迟早揭露你个大尾巴狼!” 正暗自感慨自己心思玲珑的李韵寒,又听到了周围关于这件事的议论,有人老成道,“其实这个事情,那个新转学生,应该清楚自己位置的,虽然和姜红芍是同学,但那是私底下的关系,可是在要参加省科技创新大赛的团队面前,就该懂点事吧……说白了,别瞎掺和啊……人家都是些什么人啊,个个都是牛人……姜红芍当然不在乎,她有这个本钱,没人怪她。但当时那个转学生,在全校那么多牛人面前,没点眼力劲啊?” “噢,姜红芍不跟团队商量,跟你商量,你接不接得住?哪怕当时话说漂亮点,下来和姜红芍去哪里没人管你……当时就该拒绝的!所以说他不够聪明。” 十中虽然有悠久的历史和目前省内最高的重本录取率,但仍然也有很多学校的弊病,譬如官僚习气,譬如也会有攀比,会有小圈子,校园龃龉暴力,也有一波类似这样的学生,本身充满了阶级感,会以家室,成绩好坏来把人划分三六九等。 这实际往往也是人性的体现,从来不以在哪个环境而彻底根除。 很多人抨击学校学生攀比严重,其实忘记了在家长大人的世界,这些才更为严重。 李韵寒心里明镜一样……说到底,还是程燃的分量不够啊…… 当你没有足够的分量,又和姜红芍这样在学校里很受瞩目的女孩走得很近,自然就会被推到风口浪尖。这个道理,在哪都是如此。 …… 高二六班和七班第二天上午的体育课上,廖厚铭其实对于最近发生的那个消息,是有些隐约期待和庆幸的……最初时他是找过姜红芍的,想让她为生物竞赛出力,原本以为凭借两人的关系,廖厚铭这么亲自来找她一说,分量上是可以压倒那帮找她的科技创新大赛团队的……结果她做出最后选择的时候,廖厚铭还是有些挫败感。 但随后,科技创新大赛团队的选题出现了进行不下去的情况,很可能这次会临时修改课题,到这种时候,付出都白费了,再加上很快就要参赛,估计十中在这上面志在必得的奖项,就要大打折扣了。廖厚铭觉得很有把握再说动姜红芍,让她临时放弃科技大赛,改来生物竞赛好了。 反正都是学科内内容,以她的本事,剩下的时间突击一下,也能参赛。 但具体这个情况,还是得问问姜红芍的意思,这次廖厚铭学精了,打算通过和姜红芍关系不错的苏红豆,让她旁敲侧击探探口风。 结果他本来向苏红豆走去的时候,却看到苏红豆和马可,罗维,舒杰西四人走进了园林的亭子里面。 这个亭子位于小溪中间,四周都是茂密的树丛,只有一条石板路直通亭台,廖厚铭本身想走过去,但心头一动,绕到了背后的混竹树丛,竖起了耳朵,想听听他们说些什么。 亭台那边的声音,依稀传来。 他听了一下,原来是说姜红芍和那个转学生的事情。 他不感兴趣,转身准备走,等一会再找苏红豆,却在举步的瞬间,停住了。 里面罗维愤愤不平的声音,“我实在想不通,这个课题有多难嘛……那群不是一个个成绩都很好啊,还集训了,结果都没结果,非得让程燃这么横插一手,这下好了……我看到红芍第二课间都没出来找我们了,肯定在埋头做课题了……” 这个罗维……廖厚铭知道,挺活跃的,和姜红芍是旧交,据说以前家里就认识……这人有点愣,属于那种藏不住事,喜怒溢于言表的,当然,这些都不是廖厚铭分析中的重点。 重点是,他话里的语气。 对于那个叫程燃的转学生,廖厚铭是半点兴趣都不看的。但从这个罗维的口中,这种“你们这群平时的强者怎么这么不争气,为什么要给他装逼机会”的语气…… 又是怎么回事? 廖厚铭想了想,最后还是莫名其妙的摇了摇头走了。 但一直到,下午第一节课上课的时候,一件事情的发生,让他开始了解到了罗维那句话的含义。 …… 这天下午的最后一节课,一些不太被重视的副课上面,负责十中科技创新大赛的指导辅导员挨着班级把参赛队员临时召集走了。 有的班一个人也没有,有的班有一两个,这些人被点到名过后,有些茫然的起身,出门,跟着辅导员去实验楼了。 这么一来,顿时就让一些人想到了那个传言,参赛团队课题通不过了,这次恐怕凶多吉少。 实验楼教室里,一个团队的学生们陆陆续续到来了。 有的人私底下窃窃私语,排解着彼此不祥的预感。 苏洋是后面过来的,因为其他班都在上课,他们这些参赛的路过走廊,就引得各班频频张望,有时候又有一种有特权的优越感。普通学生们在埋头上课,他们这些不耽搁平时课程,还要出去为十中荣誉征战的学生,自然不免身上会有光环。 路过二班教室的时候,从洞开的教室门里苏洋和里面上课的秦芊打了个照面,秦芊看过来,苏洋和她眼神对了一下,然后又走了,秦芊从窗户看着那个男生走了过去,脑海里还有苏洋刚才那副难过的表情,她睫毛挑动着,又继续看向黑板了。 实验教室里大家情绪都很低落,毕竟付出了努力,却又发现自己能力有限的时候,难免会有气馁,这个时候,他们才明白自己不过只是高中生而已。 夹着书的辅导老师走了进来,这个在这种大赛中身经百战的老师,这个时候面容上浮出严厉而亢奋交相辉映的表情,他手里拿着一个小本子,面对众人道,“姜红芍同学今天早上把这个交给了我,是她做出的论证方案,中午的时候没有叫大家,我把这个方案传真到了我们的指导大学学科教授那边,现在梁师回话了,方案可行!我们按照姜红芍同学的方案往下走!大家接下来务必加把油……我觉得这次拿第一,已经稳稳当当的了……接下来我把复印的这个方案发下去,你们先看……” 到下午放学的时候,姜红芍力挽狂澜,找到了科技大赛课题突破口的消息不胫而走。 = 第八十七章 小庆祝(高考顺利!) 辅导老师半路叫走了各班这方面顶尖的参赛成员,而那个大赛课题即将中断,十中恐怕这次要在省赛上面无功而返的揣测,似乎越加要成为了现实,但是实验楼的那场会议之后,返回的人带去的那个消息,几乎可以说是稳定了军心。 姜红芍果然还是姜红芍,质疑她的人这个时候闭上了嘴巴,并开始感觉脸红,如果说出的话能收回来,他们这个时候恨不能噎回肚子里,仰慕者则打心眼里为她喝彩,心头更是生出“不愧是姜哥”由衷的敬佩。这是学生时代对一个汇集美貌,聪慧的头脑出众气质为一体的人物的崇拜。多年以后很多人回想起来,仍然是熠熠生辉。 总之这个消息一曝,先前的所有喧嚣猜疑,龃龉和冲突,都在绝对的实力面前轰碎成渣。 只是姜红芍在关键时刻助推了十中科技创新大赛参赛课题,却也到并不是太让惊讶,真正让人惊讶的,还是那天全程见证了她对程燃说的那番话的人们。 “遇到了难题,跟我去图书馆商量。” 然后她就和程燃走了。 在很多人看来,有点匪夷所人要吃只能带走。所以这家店周围尽是端着盒子大口往嘴里舀刨冰的学生。 这也就是问题所在,程燃回忆了一下,似乎姜红芍从来没有在大庭广众下吃过打包的食物。 这个处女座的老姜,不仅仅是做事苛求完美有强迫症,好像面对自己,也是不饶点滴,从来注意公众场合下的形象。 所以今天她带自己来吃这个到底是满足自己还是满足她? 而从另一方面来说,难道和自己在一起,就像是拉了个垫背的,有些以前一个人不会做的事情,也可以解锁了? 两人捧着刨冰,姜红芍要回家,程燃也要去赶车,所以两人只能这么走一段路。 程燃道,“你觉不觉得,人的一生里多少会有那么一两个特别的朋友,当你和他们在一起的时候,哪怕迎着满世界嘲笑的目光,也都无所谓了。” 姜红芍看过来,眼神带着怜悯,“真可怜,你做了什么让满世界这么憎恨,偷每家每户灯泡的大魔王吗?” 程燃板着脸,“能不能好好聊人生聊理想了……” 姜红芍舀了一口冰沙,笑道,“我姑姑跟我说过,哪个男孩要和女孩聊人生聊理想,就是有不明企图,她当年在美国大学,修理过不下五个以此为借口接近她却又在某些时刻原形毕露的男生……” 车来了,程燃伸出根手指虚点了点她,黑着脸前行,“跟你真是毫无共同语言……我走了。” 车里人很多,程燃只挤到门内的一点空间,车门将关的那一刻,程燃看到对面站台姜红芍挥舞着勺子对他摆摆手,清浅的笑声也随着空隙传了进来。 “有的。” = 一直有点卡,但至少不至于断更。 另: 高考的朋友一切顺利,当然不希望这个时候你们看到这一条,同时又让你们带着这道祝福,去触碰人生的无限可能。 第八十八章 对于一代高手的展望 新的高中生活开始了也将近有一个月的时间,蓉城十中给他的体会,还并不深刻,其实除了学校漂亮点,事情多了点,好像和山海没有多大区别。 唯独却是,再也没有了晨时会拍门叫上自己一起去赶车的俞晓,也不会再经过那个山海院子的花坛时撞到毒蛇的姚贝贝,素雅白衣的杨夏,永远是聚会组织者爱热闹的柳英……山海的生活已经远去,但喧嚣却仿似昨日。 人生总要对某个阶段进行告别,也往往会在未来的某个时刻重遇,只是有的重遇轰轰烈烈肝肠寸断,有的却乏善可陈。 譬如曾经一起披星戴月的同窗,最后的问候是一份婚礼的请帖,然后就是筵席散去的再无音讯。 譬如当年勾肩搭背上下铺的兄弟姐妹,多年以后兴许也只是在街头碰面后的浅浅一个点头,便淹没于各自的汹涌尘世。 再譬如那些在毕业时抱头痛哭的男女,也许有天是背着挎包挤出地铁的匆匆,和那辆轿车里精致梳妆的女孩一个望穿秋水的对望,却早已是物是人非。 不是所有的重遇都是最好的结局,把朋友绑上伏龙这条大船的程燃,对那个可期重逢的未来,尤为期待。 而最让人感觉到的奇妙,便是抵达十中之后的事,当初对姜红芍说出你先去我随后来的时候,程燃基本是带着一种重生者的强大自信和势能,却唯独没有算到姜红芍同学反倒将了他一军,甚至把他给捞到了同一个班级中来。 程燃觉得如果冥冥中存在时空大能之类的神祇,自己肯定会被打上重生者之耻的烙印。 他喜欢姜红芍吗?一个中年大叔的灵魂反过去对一个小女生说喜欢,在程燃的潜意识里,总觉得有种难以言明的诡异不协调和恶趣味。 前世总觉得人生想要辉煌精彩一些,攀过了一峰又一峰,却始终不曾停步,虽不是滥情之辈,但身边经历过的女人还是走马灯变幻,却从不曾为谁驻足,程燃有时候觉得当年的自己就像是那个登高的人,总是不知疲倦的前行,无论是草长莺飞的春原绚烂骄阳的日出秋叶铺陈的大山还是山舞银蛇的雪天,他都从不曾为任何一处驻足,虽曾感动,却不曾撼及灵魂。 一直未曾找到过原因,直到他重回人生初时,才明白人其实真的是一种活在过去的生物,你在未来的每一份成就和偏执,都来源于曾经所遭受的苦难和烙印。 所以他翻过千万重山,却始终不及当年那颗枇杷树的高度。 他见过很多女子,却始终不及当年的那个笑颜。 …… 所以他喜欢老姜吗,答案其实是肯定的,甚至哪怕后世的他也不曾觉察,当年那道惊鸿一瞥的身影,其实早已构筑了一座云中城。哪怕他攀登得再高,触及峰顶,也始终无法翻过潜意识下的遥远那片云,再如何一往无前虎山行,到头来也拨不开云雾见不着光明。 岁月荒凉踽步过,不见白马踏青来。 重走这一遭,虽然只是短暂的逆旅,程燃的答案其实拨开人生厚重的云雾,显现了出来。 但现在的某些东西,是弥足珍贵的,触碰了,反而不美。如果是欣赏是赞美是并肩同行,一起走这人生逆旅,其实也挺好。 人生很短,岁月却很长,能觅一人同行,就是世间最幸运的事。 …… 九月的这个末尾,十月的国庆假期到来,十中参赛团队以省科创大赛头名的推荐资格,参加国赛。 去年的全国青少年科创大赛在青海西宁,今年则是在中国香港特别行政区,十中团队将和来自全国三十多个省市,港澳台代表队和日本,俄罗斯,澳大利亚,泰国等十一个国家参展队同台竞技。 而在这上面得到优胜的高中生队伍和个人,将得到清华北大在内的985大学保送资格,或者是这些学校的“降分录取协议”,确实是让普通学生羡慕不已。 代表队出征的时候,操场上闪光灯拍个不停,后面半月形的围观者甚众,穿着校服的姜红芍在晨光中清丽逼人,登车去机场之前,还隔着玻璃窗对程燃比了个一个手枪的姿势。 似乎意味着程燃被“代表月亮给消灭了”。 程燃做了个抬手捂额的动作,姜红芍就轻轻一笑。离开前一天两人晚上还通过电话,程燃让她记得各种东西,结果她说已经拟好了清单,婆婆妈妈的。 这看着大巴离开学校,程燃觉得完全被老姜的光环给压制住了,这可不行啊…… 老姜在香港风生水起,但对于程燃来说,国庆假期好像就显得有些无所事事。 出去玩就不要想了,程飞扬很忙碌,到这种节假日时期,就是客户单位伏龙设备的最好维护期,工程师要到各处灭火,程飞扬又要坐镇大局,蓉城的仗还在打,前段时间来大闹的雷伟帮只是其中一个压力,因为触碰了固有的利益体系,各方面的压力过来,程飞扬还要扛住,伏龙内部也在运营商业上的各种对策。 程齐那天过来找了他,开了辆雪铁龙富康,很是拉风,带着程燃兜了一阵风,说今年年底要把三国杀扩展到一百个城市里面去。 现在的程齐很是意气风发,成为了师范学校里神级学长一样的存在,大学生创业在哪个时代都是壮举,这个时候没有政策支持,尤其艰难,每个成功者在旁人看来都是智慧和坚持的代表,荣誉尤其之高。 所以程齐野心勃勃说着大肆扩张的时候,程燃倒是很理解此时的他,但是还是不免泼了一盆冷水,“砍掉,要把工作做细致,在经济区发达的城市可以多投入代理,但相对闭塞的城市甚至可以放弃,现在卖得最好的是价格最便宜的简装版,如果把成本面拉大,摊薄的利润将无法支持这种扩张,很可能反过来会导致我们被压垮。” 程齐皱眉,“可很多地方盗版已经泛滥了,我们不赚的钱,就会被盗版赚走。” “我们不可能赚到所有的钱,而且以现在国内的情况来看,也根本不支持三国杀大规模扩张的土壤,我们只能让它流行起来……老哥,你的思路要转变一下,桌游是一个看似渺小,其实创造力很优秀的产业,这里面装着很多了不起的构想,这些构想可能成为其他事物的基石。把经济区地图做起来,针对性的投入代理,我们占领那些市场就够了,扩大影响力,我们做精,赚到我们现在能赚到的钱,再来做下一步……你们搞的联众平台,怎么样了?” “平台搭建已经完成了,已经可以实现围棋,麻将,桥牌,找地雷比赛,斗地主,德州扑克等的战功能,预计中旬可以上线,我又花了二十万买了十五台服务器,应该够了吧……也不知道注册用户多不多,目前在新的三国杀上面已经印刷了广告,也在和电脑报,一些相关媒体敲定广告细节。” “话说回来,我们什么时候能够实现三国杀的战就好了。” 程燃道,“还不到时候……先拿这些练练手。” 程齐点点头,“是的,说到底,技术还是不到位啊……先做些简单的,我们在大学城招揽一些相关专业的程序员,希望这个短板,尽快可以弥补起来……” 吱嘎!车在蓉城伏龙外停下来,程燃指了指大门,“不去吃饭吗?” 程齐就笑,“二妈总得问东问西,得了,我在蓉城的详细情况,我妈都不知道,也别让他们太过担心,工作室还有事,我先走了,电话联系。” 看着程齐的车风尘仆仆远去,程燃又不由得想起了另一个世界的联众,这家当年创始人要一个人注册三个id和一个玩家对战以留住用户的游戏公司,也不会想到,仅仅是五年之后,他们就会成为世界上最大的戏娱乐狂揽8000万注册用户,一百多万会员。 这个世界,自己又能重现这种轨迹吗?或许有难度,但却可以融入他的想法,走出另一条独到的道路吧。 反正打虎还是亲兄弟,这条路无论成功还是失败,对于程齐都是一个磨刀石,足以受益匪浅,甚至仅此磨砺晋升一流高手和动辄翻动风云的大佬,那也是想想都热血的事情嘛。 这是昨天的补更,今天还有。 第八十九章 搬救兵(感谢盟主一剑清歌) 在家里呆了没两天,门就被连小虎敲开了,说是出事了,让程燃务必要赶紧去看看,蒋舟和人打牌,现在杠上了,输红了眼。 缘由是一直以来的大院矛盾,他们公司旁边就是五金公司的院子,五金公司从来效益不错,当年计划经济的时候,很多人存了大笔钱想买电视机电冰箱这类大件家用件,还要找领导,跑关系,批条子,凭条子购买稀缺商品。 一个五金公司的经理,简直是当年的很多人眼里的上层人士,那时候家里要什么有什么,都是让普通人家羡慕无比的存在。 如今即便是在下岗潮的年代,也没有怎么受到波及。 五金公司效益好,肥的冒油,不免就产生了不少家境优越的子弟,前些年几乎算是这附近街区最招摇的了,特别是其中为首的王同光,父亲是公司总经理,身家丰厚,现在还外传着不少花边新闻,譬如和想上位的下属乱搞男女关系之类,从小到大王同光父母不怎么管,就是好吃好穿尽给钱伺候,身边也裹了一帮拥趸,平时眼高于顶。 一直以来,今天恰好是两拨人都在附近一个综合了台球的茶馆玩,一方是看不上对方的居高临下臭屁显摆,另一方则完全是看下等人一样看效益破产倒闭被迫出售的蓉城华通这群子弟。 矛盾最后在王同光的风言风语中爆发,据说是王同光一伙人在一边扎金花,王同光屡屡看向和他们一起的温兰,温兰长得文静秀气,算是附近街区也是漂漂亮亮出类拔萃的女生,王同光见过多次温兰,这个时候心下痒痒,故作姿态,招呼认识的蓉城华通李伟路过来和他们打牌,但话说得极其佻傲,“李伟路,过来打两把吧,放心,我跟你串着,输了跟你分摊,赢了你七我三,怎么,你王哥够意思吧,给你赚钱机会……” 说着王同光还把玩着新买的摩托罗拉手机,随意在手上翻转着,不停用机身敲点桌面,仿佛压根没把这种贵重的东西放眼里。 在华通公司子弟这边被蒋舟封为“二把手”的李伟路平时那种傲气也消失了,只是摇头,“我不打牌。” 王同光得寸进尺笑道,“不对吧,李伟路,你跟大毛他们也打过吧……怎么,怕底高了?没钱?这样吧,我们照顾你,平时打一块的底,你来我们五毛起底,限制最多跟五手,怎么样?” 看到李伟路再度摇头,王同光就摇摇头,把手上几张花绿大钞抛出来,对旁边人笑,“心态不好,输点钱没什么嘛,就怕输不起……” 蒋舟这个时候终于忍不住冷冷挑眉,“你很有钱……你输得起?那要不我们来玩玩……就我们俩,单对单。” 王同光嘴巴才得逞了般裂开,眼睛里闪烁红光和亢奋,他赌瘾大,自持技术,“蒋二娃”名气大,但今天要是踩下他,这等于是彻底把蓉城华通这帮人扒了皮,把这些可笑的自尊踩在脚下,以后这群人在他面前都得灰溜溜夹着尾巴。他王同光将更是名声大噪,王同光心下嬉然,外表还假惺惺退一步要限制跟注的手数,蒋舟就说不必了,就一块的底,不限手数。 打过牌的都知道,扎金花这种,一块钱的底无限跟注,最后数额都很大了,一把牌输赢几百杀红眼了是常事。普通人半个月工资就没了,对双方心理素质要求极大。 结果这王同光是真的厉害,主要也是心理素质好,说实话可能几百块钱在他这种瘾大的赌徒眼里还真算不上什么,连小虎说蒋舟就不一样了,蒋舟家庭不好,在附近财贸校读的专职,父母负担学费都困难,每年假期都在外搞兼职挣生活费,补贴一点。蒋二娃虽然在这片区远近闻名,但连小虎说其实他什么都干过,在西餐厅端过盘子,打着蝴蝶结跟那些衣冠整洁妆容精致的男女说“先生女士需要什么”,也干过在泰华广场发传单,大热天商场开业穿着充气卡通服招揽人流的活计。 连小虎知道他这次手里揣得是这个月刚发的工资,他今年专职三年级,一般这个时候都是到处找工作的时期了,所谓的毕业都是过场,哪怕这一年你就是一天没读过,最后开卷考试照着书抄也能通过,学校就求个就业率好招收下一批生源。这笔一千三百多块钱都是他在电脑城打工给挣得,大热天满蓉城的给送机装机,挣到钱第一时间也是想请大院的伙伴们吃顿饭,结果今天和王同光杠上了,已经输了近一千块钱,却仍然是咬着牙不下场,温兰都快急哭了,赶紧让蒋舟来找程燃,所有人都寄希望于这个伏龙的少东家出面能够把几头牛也拉不回来的蒋舟给劝下来。 程燃赶到的时候,王同光只是瞥了程燃一眼,压根就没把这个看上去只是个高中生模样的青年放眼里,“蒋二娃,还输得起不?要不这把就算我弃了,这注上的五十多块钱你就拿去,保个底,不至于输太惨……买个教训。以后也别太狂,你们蓉城华通都拿给人家伏龙收购了,都垮杆单位了,还横呢,最近伏龙搞得事情挺大,卢晓东被他们那个程总给从二楼摁在地下,这才是牛人……说是伏龙不养闲人,你们老华通这帮人家里工作保不保得住还另说,你父母给人家打个工也不容易,别挥霍了……这把我也不赢你了,记着王哥给的教训就是。” 眼看着蒋二娃眼底血丝冒起,程燃就道,“王哥是吧,这样吧……我来和你玩。” 蒋二娃看到程燃,想发火,但最终还是有所顾虑的忍住了,沉声道,“这没你的事……”他转头看向温兰和连小虎,“你们吃饱了撑了叫他啊?” 王同光察言观色,大概也看出了程燃好像有点不一般,却是不动声色,嘴角噙着笑看着他们。 程燃也不管蒋舟,转向王同光,翻了翻面前两人桌上的牌,道,“扎金花,多没意思,我们换种玩法,更刺激,赌头更大,来不来?” 王同光其实赌瘾早上来了,刚才对蒋舟那番话实际以退为进,他哪里能堵够,而且说实话,千把块钱对于蒋二娃可能是一个月拼命干的工资加奖金。对他而言,千来把块钱不过是他每次打牌的输赢正常数目而已,不够刺激。 王同光进一步询问的时候,程燃直接把面前的牌给收起来了,洗匀了,道,“不如这么玩,直接从里面抽牌,比大小,赌注渐次递增,比如第一把一百起步,第二把要玩,每个人就要升到两百起注。第三把要玩,就加码到四百,依次两倍底注递增。” 周围的人呼吸都有些收紧了,只要一想,此间刺激简直让人血脉贲张,这玩到后面,多少钱才够?输家那是血本无归啊。 但王同光眼睛已经红光毕露了,不过这个时候还是轻笑一声,把面前的一大堆钱揽进怀里,问,“不要冲壳子(强出头)……你有那么多钱吗?” 程燃打开随身的一个腰包,从外围取出了一叠钞票,大概近万的厚度,这个过程中全程有人都看到他那个腰包内包里面还是鼓鼓囊囊的,还不定后备弹药有多少,程燃从外围那一叠钞票中先抽了几千之数搁桌上,抬起头来,微微一笑,“这些暂时够了吧?” 王同光目露贪婪,程燃笑容……闲适自若。 所有人口干舌燥,只觉如临深渊,悬心吊胆。 ==== 今天没了,明天继续。嘿嘿! 第九十章 纵横捭阖 开赌前王同光身边人一个叫刘斯的拉他借口去趟厕所,两人在厕所门口,刘斯皱起眉头,“王哥,小心后手啊,这种赌法,是概率啊,本雄厚的,只要持续赌下去,总会赢。” 王同光眯着眼睛,“你说错了,本厚,运气也还要好,两边本钱差不多的情况下,谁运气好谁就通吃!运气不好,哪怕本厚,总不可能是无底洞,亏到时候也把人亏死,先不说这个够刺激……谁都知道这个是比谁更有钱……他这么提出来赌这个,什么意思?跟我绷面子?跟我比有钱?” 刘斯阴沉,手比了个十字,“我看那娃腰上的腰包鼓鼓囊囊,刚才外包打开,约莫都有这个千数。内包里保不定数目更多。”他也是惊疑不定,这个年头,手上大几千装着的,他们这群人也不常见啊,王同光倒是因为家里有钱,基本上出去打牌都是几千块的输赢,但如果对方真有那么多后备弹药,这场仗恐怕打不过。刘斯只是估计王同光面子,没有说透。 王同光却笑了,“蒋二娃刚才都输成猪肝脸了,叫人去搬救兵,你以为他们没有准备?这小子一来故意跟我提出这么赌,怕我不上钩的样子,还露出那么鼓的腰包,正常来说这难道不是把底都透了?明知道赌谁有钱,还一副我有很多钱你干不过的架势……” 刘斯蓦然惊醒,看着王同光,“难道说他们……” 王同光伸手拍拍他的肩膀,神秘笑道,“所以说吧,论察言观色,你还是嫩了点……这是想故意挤我,让我知难而退。我要是今天因为这个退去了,我王同光在附近也不用混了。他蒋二娃这是将我军,所以说这个蒋二娃,有点小聪明,但是仅限于小聪明了。毕竟还是出身差了点,我什么场面没见过?” 王同光笑着道,“我敢保证,那小子腰包内包里,塞得估计就是一大团卫生纸。就外面那挨边一万块钱,是拿出来充场面的!天授不取,必被其究。再说了,就算那里面还有钱,到时候赢了那一万,我见好就收,抽身就走,让他肠子都悔青!” 王同光和刘斯再坐下来的时候,这个时候刘斯看着程燃腰包,眼睛也流露出贪婪了。 王同光诺基亚手机一搁,温兰过来洗了牌,噔桌上,他又斜着眼睛看程燃,一副赌桌老油条的慢条斯理,“……那开始吧。” 第一局,程燃摸个k,王同光摸了个10点,程燃赢一伏龙从山海崛起过来,诸葛亮一样……你早算计在内吧……” 程燃摇摇头,又拉开自己腰包的内包,里面真的是一大叠钱,“出门前听你说情况,我专门带够了钱啊……” 连小虎怔了一下,“那要是运气不好,真输光了呢?” 程燃笑了一下,拍拍他的肩膀,“胜败乃兵家常事,输了就输了吧,多大点事儿。”程燃心想这几万块钱的,大约也就是三国杀一个星期利润,既然要赌,怎么输不得。 …… 王同光一群人出来,在街道拐角,一支烟一支烟的抽着。刘斯看他的表情都有些不对了,“王哥,就这么算了?要不跟宝哥那边说一声,他们派出所不是最近在抓赌博吗……蒋二娃这帮人没啥背景,整他们容易得很。” 王同光深吸一口气,“算了,老子输得起。不过,打听一下,那小子是谁……” …… 这头,程燃把之前蒋舟输的钱数出来还给他了,然后又看李伟路,“你认识对方?” 李伟路点了点头,“他爸是五金公司总经理,所以这王同光在附近横的很。” 程燃把王同光输的钱拿了出来,递给李伟路,“人是输了,但那种赌徒,不甘心,还会再来的,我没那么多功夫……把这钱还给他爸,他估计就消停了。嗯……怎么了?” 程燃说着,但面前的一干人一个个都看着他。 看着他遇惊雷之局又面如平湖,看着他纵横捭阖后又举重若轻。 清俊的脸好像都在泛光。 第九十一章 盒子 后来大家都在这地儿玩,兴高采烈,赢了一场大仗一样,最重要的是仿佛见过这一仗,每个人都像是有一种格局上的提升,还有一直以来压抑后的扬眉吐气。 这个台球馆茶馆,旁边有家咖啡馆,女孩子们进去坐了,对一杯咖啡满怀期待,蒋二娃手上拎了一支啤酒,和程燃一样靠在茶馆外的花坛边缘,他抬着头,看着远处,那里是老工厂未拆除的水塔,偶尔有鸟群翱翔飞过。 “兴许在你看来我和王同光争得毫无道理,是‘绷面子’,甚至可能还有点可笑……你只是没有像我们一样经历过……这么多年了,王同光那群人,眼高于顶,时常对咱们大院的冷嘲热讽……这些都算了,我从来就认为,我父母没那么好,并不代表自己不能后天努力,我读书来成绩一直不好,大概没有这方面天分,家里给我钱上过几次补习班,却只能在高考前夕突击,只是我爸妈找心理安慰罢了,到头来最后也考了理工职业学院大专,这种专科收费比普通大学高,一年学费就要两万,家里难以负担,没办法,我还要靠业余时间做兼职来赚取学费生活费……但那一年,我知道一向成绩比我还差的王同光,他爸通过一个朋友,给他一个特招生身份,塞进了财大读本科。” “我本来是从来没有任何怨愤的,以前穿得没人家好,玩的见过的事物没人家多,不会作画,没玩过乐器,人家在摆弄新的东西,我只能装作毫无兴趣。” “没关系的……我觉得不能怪父母,每个人能力有限,他们本来也不是做生意挣大钱的料,也是从农村出来的,能在城市里扎根,这已经耗费了一代人的光阴。他们没有让我还在老家农村里出身,还能让我有机会读到大专,我供读出来,已经很不容易。所以你的父母不努力,你凭什么比人家拥有的多这种话,我是不信的。每个人都在努力生活,那些有钱的大老板,如果没有机遇,恐怕也腾飞不起来,而问题是命运的窗口并不为每一个人打开。” “我是不怨恨的,我永远记得高考来临的那段时期,我每天盯着教室里的倒计时,觉得那是关于我人生最重要的时刻,我知道父母不行,我这辈子也靠不上他们,只能靠自己。但我的学校本来也不太好,你能相信我们老师再给我们讲题之前,还要先看标准答案然后来逆推结果吗……我每天五点起床,十二点睡觉,我虔诚的等待高考的到来,像是在等待命运的宣判,后来压力太大,做大题的时候头脑一片空白,最后分数出来,勉强上一个大专……我觉得差不多了,这就是我能够着的线了,我以在学习上毫无天分的能力,算是能混到一个大学文凭,有没有遗憾?那是挠心烧肺的不甘心。可又能怎么样呢,这就是我蒋舟的命啊。直至这个时候,王同光的消息传过来,他高考后半年每天翘课,在外混迹,结果最后直接塞财大里面了……本科。现在临近毕业,听说他爸已经给他找好了后路,企事业单位,目前就有烟草公司和电力公司让他选,进去有人照顾,干几年,就是公司中层……” “所以那么多年了,他王同光这德行不是一天两天,为什么我现在会忍不住,受不了他的嘴脸……不为什么,为了尊严!” “为了我们曾经遭受和现在也在承受的那些嘲笑,以及这个世界他娘的这般不公平!” 蒋舟闷闷的喝着酒,程燃没有说话,只是伸手拍拍他的肩膀。 “人生来就是不公平的,你要承认这一点。但是,这个世界也允许人凭借自己的努力,打破这种不公平。”停顿了一下,程燃道,“有没有兴趣,一起来试试。” 蒋舟撇撇嘴,继续喝酒,咖啡馆里传来温兰和余鸿等女孩的笑声,连小虎在台球桌推球,朝门口的两人招招手,示意一起玩…… 这一切很宁静,片刻后,蒋舟扭过头来,“你……什么意思?” …… 程燃给赵青打了个电话,电话里赵青说已经定下来了,让他去看看,就差签合同了。 程燃和蒋二娃等人打了个招呼,这帮华通大院的小伙伴们就跟着他打车,狐疑的过了几个街区,来到了文庙前街靠近南河桥的河边,河水潺潺流过,坝上的绿林风吹摇动,一栋五层的大楼伫立在这个交叉口地带,这里早已人去楼空,上面还有贴在蓝色玻璃上面的城南商业楼出售公告。 赵青已经在楼下等他们了,一群人不明所以,站在远处,程燃走上前,赵青道,“你正好过来,一会签个字就行,后续手续交给我来跑。虽然你年龄没达到企业法人限定,但是只要证明有完全自主劳动收入,并且维持当地生活水平,就没问题。这栋楼是前城南商业大楼的,那个公司偷税漏税被立案侦查,公司里面也一大堆问题,现在倒闭了,资产评估105万出售,综合来看,我觉得这个地方和你要求的差不多。” 程燃点点头,早在之前他就让赵青帮忙物色在附近的商业楼,能够一次性搞定几层楼就行。他知道赵青的能力很高,但没想到这么高,眼前这栋楼简直完美,五层独栋,就在十庙前街,临河风景也不错,以往这片地区,周围全是高档餐馆。 最最重要的是,这栋楼,几千平方米,居然这个时候才105万。放后世,一个平方租三百,一个月估计收入都超过这个数了。 程燃有那么一刻,抑制住了拿着钱就到处疯买房子的冲动。 人嘛,还是要有点追求的,光买房等着涨,虽然看着很爽,但始终不如这个过程中找点有趣的事情来做嘛。 当然,眼下还得带蒋舟一群人参观一下,跟他们说说想法。 从赵青手里拿了钥匙之后,打开大楼门,一行人走了进去,楼体自带电梯,但却已经因为付不起维修费而损坏了,此时里面也断了电,但从内部看,还很是开阔,六千平方米,摊在五层楼上面,一层楼一千多平方米,虽然不算特别大,但这个时候空旷,视野效果还是很好的。 蒋舟凑过头来,“什么意思?” 这是他今天第二次问这话了。 程燃笑道,“我打算把这里盘下来,造一个综合体,把这里变成一个盒子。你那边找得到很多人吧,既然一时不太好找工作,还不如过来,跟我干,帮我打理,给你股份啊,等同于帮自己打工了。” “盒子?”停顿了一下,蒋二娃道,“什么意思。” “一个装满新鲜事物,有娱乐和休闲的地方,当然,玩耍够了,也可以坐下来喝喝咖啡,或者和志同道合的朋友,聊聊天,碰碰创意什么的,没准有新奇的事物噢……”程燃露出恶魔般的微笑,“所以这是一个盒子,不光装有欢乐,同时也汇集大家创意的盒子。我希望未来在这里等诞生一两个改变世界的创意,那这里一定会变得了不起。” 第九十二章 天行道馆 程燃领着蒋二娃连小虎等人上上下下挨着逛了一圈,虽然现在整栋大楼都处于废弃状态,但看得出蒋舟等人已经完全处于脑补完成体的状态了。 显然程燃提出的“汇聚创意”这种户服务上面,我们的项目用自己的专业服务公司,可以添置小区配套设施,水电气,光纤,通讯和绿化,这些将是我们的重要宣传和要占领的服务优势点……” 对方汇报过后,迟疑了片刻,道,“只是,陈总,我们的三号项目现在出了点问题,城南大楼的出售上面,现在已经被人捷足先登。” “这个项目怎么会丢掉,你们搞什么……什么情况?”三号项目是陈慧妍记挂的重点项目,缘由于得天独厚的位置条件,可以打造出一个商业综合体,这个综合体可以是超市和餐饮,甚至电影院娱乐相结合的商业示范综合楼,最重要的将是陈慧妍研究这一套模式是否可行的桥头堡。她一直挂着这个东西,地产上面的成功是顺大势而为,政府的关系到位,又有政策扶持,这些在她做起来,其实挑战性并不大……然而开发商业地产的新模式,才是她目前想要着力着手的方向,没想到一个她权衡良久的拍板之地,会被人给夺走。 从她陈慧妍手里抢食?她心头冷笑一声,难掩愠怒,“为什么我们金河智囊团的调查方案,被对方给比了过去?” 她的总经理面露难色道,“城南集团前身涉及偷税漏税被查,本身公司还有一大堆问题,我们先前就是在调查对方的债务纠葛……结果遇到一号项目赶工,分散了力量,再转过来的时候,发现已经被人夺去了。” “是哪方的人?欧峥嵘还是黄乾宪?这两个丢失了南河工程,现在恨我入骨呢,不奇怪……”陈慧妍蹙眉,“消息从哪里走漏的,是我们中哪些人?” 她知道现在自己是在风口浪尖,会有无数人从各个渠道探知她的想法和动向,她真有些担心自己的设想会提前走漏,以至于“英雄所见略同”的事件发生。 经理道,“这个已经调查到了……只是,可能并不是内部泄密……这个和他们签署了合同的当事人,名字叫做……程燃。而且好像也不是打算买下来原地推翻开发地产项目的……我在这个圈子,还没听到过这么一个人物。” 陈慧妍先是“哦”了一声,白藕般的手取了自己的水杯,端起来喝了一口。 皱眉想着,忽然想到了什么,停住了。 她抬起头来,声调有种见惯了她气定神闲的下属也没听过的抑扬,“你说这个人叫什么名字来着?” = 【注】天行道馆,取材自七十二编的《天行战记w。日更一万二,快去看。 第九十三章 一切都很美 王同光回到家,心头还在为输掉的那一万多肝痛,他出去打牌是一次输赢几千,但那是有输有赢的局面,而且他牌技其实不差,有时候赢面居多,否则也不会把想跟他斗的蒋舟杀得左支右绌,所以这一万块钱,等同于他攒一个月的零花钱了,要是真一口气要找自己父亲拿,恐怕会被甩几个大耳刮子。 回来的时候,王同光就看到了他爸王健坐在沙发上,面前的大理石茶几上面,摆着一叠钞票。 多数是一百面额,因为很多比较旧,放一起就显得蓬松,看上去就是有大约一个手机宽度的厚度,王同光心头咯噔一下,因为已经看到其中有几张特殊印痕的钞票比较面熟,今天他给出这些钱的时候其实没那么毫不在乎的大大咧咧。 而且王同光好像头一次看到自己父亲脸上这种表情,复杂而郑重,这个时候他带着内心的不安和忐忑询问,“爸……怎么了……” 王健“唔!”了一声,手指食指中指指节夹着烟,骨节凸起,看到这只手王同光就有些提心吊胆,王健手精瘦,但很有力,打在人身上像是秤砣一样,王同光有天然的心理阴影。 “你今天在外打牌,输了这么多……人把钱送来了。”王健停顿了一下,森森道,“你可以啊,平时你给我说在外面赌,都打小牌,现在看来,你都快赶上你老子了,有出息,有出息……” 王同光整个人都有些懵圈的,感觉到了话语里浓烈的风暴气息,同时心头惊疑不定,他现在连怨恨对方都来不及,只有对方这一手让他三观动摇的崩裂感。这是什么人啊……没有听说过赢了这么多钱,却视如粪土给送回对方家长手里的,用这种方式,也要狠狠给自己一个教训?这特么心思太重了啊! 只是王同光并没有等来以往的劈头盖脸一顿打,而是王健捻着烟头的异常冷静,“你知道对方是谁吗,你就敢和他斗?” 这种冷静让王同光感受到了比暴烈的局面更为瘆人的一种寒意,也敏锐的捕捉到王健语气中的意味,他抬起头,“那只是一个高中生,和华通公司的蒋二娃他们……爸,怎么……” “我可以给你钱,你在外面只要不碰毒品,保证健康,不去做违法犯罪的事情,我大多不管你……但你连基本的判断都没有,那就是自己的愚蠢了。高中生,你知道那个高中生是谁吗?伏龙程总的儿子!” “就是那个面对一群拿枪拿刀的,也可以把卢晓东给摁在地上,把一帮来挑事的全部抓了的伏龙公司老总。人连雷伟帮都不怕,你好大的出息,你要和他儿子赌博比谁有钱,我是不是平时给你钱多了?……人家让人把钱给送过来,是不跟你一般见识……是给你一个教训,今天赢你一万,放你一马,下次遇到其他的情况,让你倾家荡产都可能!” 王同光怔住,他甚至还想到身边那帮朋友先前劝自己的时候,各种天花乱坠的吹嘘,有的人看他郁闷,便说起改天找过去,给他王哥出气这类的话,现在得到对方身份,王同光可以想象自己这群人当时的话语有多可笑。那帮狐朋狗友要知道那个人的身份,恐怕现在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嘴巴闭得比谁都严。 如果说伏龙的程飞扬在对方带着枪的情况下,飞身擒大东,还属于这种大佬级别的层面,那他的儿子,从当时出现的时候到最后他王同光输光了钱的赌斗过程,全程都是气定神闲……是的,如果可以形容的话,那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如果两边都是猛兽,对方显然不可能表现出这样的态度。 只有一方认为对方完全对自己造不成威胁,好比一只兔子挑战狮子,再如何红了眼龇牙咧嘴,狮子可能会任由其跳上蹦下,在狮子眼睛里,恐怕也是有一种“你长着两只长耳朵,腿这么短,跳那么高,怎么可以这么萌”的态度吧。 当时的自己,就是这样一只兔子! 从伏龙收购蓉城华通,再到伏龙抓了卢晓东,伏龙这帮人,一度被传得沸沸扬扬,他们军事化管理,他们规章制度严明,拥有强大的执行力和公关能力,他们系统高效,敢打敢拼,可以毫不畏惧的撕开固有体系,在商场横冲直撞。一切都因为有一个军人出身,而又有强权意志的老总。 他现在算是看到了,那个老总的儿子,也不是个老子英雄儿混蛋的角色,相比起来,他灰头土脸,都是自讨苦吃。 破天荒的,今天这原本让他认栽也从未觉得挨上自己老子一顿打心服口服的王同光,却没有等来自己父亲的痛揍。 王健只是把钱收了起来,没有狂风暴雨。 王同光有点意外。 “收着吧,相信你买到了教训。人家没跟你一般见识,这样的手段,你该多体会,多学学……人都有个不打不相识的过程,我不可能照顾你一辈子,后面的路,你还要自己学着走。去跟这个人交朋友,去接近他,学习他……把好的变成自己的。” 王健有些感慨,“还只是个高中生啊……就是这样的处事,教出这种孩子的程老总,果真是不简单啊!” …… 天行道馆算是程燃想尝试的一种方向,这个时候这样的创意,在蓉城这样的城市,也是超前的,虽然蓉城不比北上广深的前沿和发达,但其偏安一隅所谓“天府之国”的定位,在娱乐休闲上面很有得天独厚的优势。 蓉城从来不是一个本地人组成的城市,究其历史,虽然天灾鲜有,但人祸不断,屠杀内斗和匪乱从来不绝,又经历多次人口大迁移,近代最著名的就是清朝的“湖广填川”,所以这里几乎都是外来人口,美其名曰“包容性”强,也带来各种思想和生活习性的汇集碰撞矛盾,便有了活力。 这里的人对市场潮流和新鲜事物的追求,半点不比其他大城市差多少,甚至不甘落后。 后世有说法是蓉城是个吸引全国各地的人过来观摩的“,同时又是一个很会营销的“绿茶婊”,很会利用类似“熊猫”,“川剧变脸”,“张艺谋拍宣传片”等各种元素在国内外刷存在感,早早的就学会了互联,讲故事,刷广告,占领市场地位,但这些又无法抛开实力独立存在。 这也说明了一点,对于前沿风潮的感知和审美,这里向来有敏锐和相当的审美,同时也有相应的土壤。 程燃的天行道馆,就是在这片土壤之上,撒下一波种子,期待其根系壮大,发芽生长,在未来的时空长出茁壮的模样。 天行道馆的规划是如此,但实际操作还是细节和繁琐的过程,蒋舟在各个地方都打过工,结交认识了不少人,譬如咖啡馆的原材料渠道,譬如二楼打算规划的脑装机,他在电脑城的朋友可以拿到内部的价格……当然,后期的投入和装修,还是一笔很大的费用,程燃让赵青帮自己拟个预算清单,就在这两个月里,把整个框架搭建完成。 总而言之,有一种造秘密基地的带感啊。 …… 这天晚上的时候,接到了电话。 电话穿过了几千公里的空间,来自香港。 “程燃……” 一听老姜低落的语气程燃就觉得有些不对,这难道是……比赛输了? “怎么,顺利吗?” “还行吧……程燃,也许我并不能做好所有的事情,对吗?” 看来,证实了猜测。 老姜难得有这样自我怀疑的时候,骨子里不服输的个性,还是让她很难接受这个结果吧。 不过其实这样也好,打击一下她的傲气,未必是坏事,而且对她来说,这种比赛更多的是一种经历,甚至都并没有想过以升学的目的去参加的。 甚至程燃觉得,让老姜知道人外有人的道理,有些难以言明的恶趣味。类似于你这妮子也有吃亏的时候嘛……在外面吃了亏,就知道打电话回来了…… 嗯,这给自己打电话,还是能证明很多事情的,是不是更亲近的一种表现? 他在电话这头的嘴角已经弯弧起来了。 但和姜红芍的对话中,程燃语气保持低沉,“这本身就是伪命题,人才是在群体竞逐的环境下造就出来,天才却是在孤独的氛围中缓慢成长,尽管一时可能不及对手,但总是会比对手成长得更快。” 然后电话那头的老姜“嗯嗯”道,“还有没有,多说一点。” 程燃怔了一下,道,“你们其实赢了,是吧?你这是骗安慰啊!” “呵呵,刚才说得这么井井有条,你其实暗地里有没有在笑?” 这妮子是妖精吗,程燃光明正大的笑起,“这算不算心有灵犀?” “心有灵犀你个头……我们赢啦!工程技术分类一等奖。”像是汇报了之后,姜红芍道,“下午闭幕式完了,晚上吃了饭,刚刚游览了夜里的维多利亚港,这个时候放起了烟花。来不了的你,气不气啊……眼气你。” 程燃笑道,“幼稚!” 姜红芍是用手机打的,电话那头隐隐有烟花弹爆炸的隆隆声响,她惊噫的声音通过电波传过来,“……好美啊!” 九八年的十月,程燃顶着蓉城的满天繁星,老姜参加国赛,在香港盛放的烟花弹幕之下,分享着惊奇的喜悦。 一切都很美。 哪怕风走八万里,传递不到你我的气息。 第九十四章 成军 合同正式签署是在赵青的见证下进行,前城南集团领导班子因为被查各种问题解散,是由改制新成立的董事会高层出席,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子和年龄相差不大的女子,两人的穿着衣物都很平实,新的领导班子,其实也是从原来的职工中选出来的,城南集团其实是没有钱了,现在改之后连工资都发不上,否则也不会着急脱手这栋楼。 面对程燃的时候,他们还怀疑自己的眼睛是不是看错了,不过在初步的了解后,特别是程燃亮出了支票,他们心头的疑虑就消减了不少。 “这里的土地属于国有,这栋楼也是当年区政府出资修建,所以产权也在那边,现在要更改很麻烦,你们是知道的,我们目前根本跑不下来这个手续,如果跑下来,恐怕你们今天这个价格也拿不下来……如果引入外部资金,恐怕我们如今的公司也不保,大家都可能被遣散……我们还是希望能够保住自己的公司。所以我们能够卖给你的,只能是使用权。” 中年男子很诚恳,当然也是事先被赵青做通了工作,赵青说动这群城南集团的新领导班子,是恩威幷施,陈述种种利害之处,专业性引得这群人对他其实是很信服。 这个时候面对赵青都站在旁边拱卫的程燃,自然没有轻视之心,当然,更多的还是支票的作用啊,“当然,我们的这块土地使用年限是五十年,但国家规定使用权最高签署年限是二十年。所以我们可以按照顶格二十年跟你签合同。租金上面,是一年十二万,但此后每一年……可以按照当年商业情况来定租金增减,但上下浮动不超过百分之十,可以吗?” 程燃点点头,“可以。” 那一男一女对视一眼,不动声色,“那么你们可以看看合同,主要约定如此,如果没有什么问题……我们就签字吧。” 程燃签了字,把开具的支票交给两人,中年女性立即出门拿给了出纳,出纳火速奔往银行,不一会过后,电话打来。 中年男子接了电话,确认了支票有效,向程燃伸出手,掩不住的喜色,“你们伏龙公司我听说过,程老总了不起,他的儿子,一样不得了啊!我孩子和你一般大,真是不能比……” 交易就在在这样和睦的氛围中结束。 出门后赵青帮程燃整理着装进文件袋的合同,掂了掂道,“他们算盘打得很精明,甚至敢保证他们都觉得自己占了便宜,他们不能出售产权,只能卖给你使用权,一百来万的交易费,年租金十二万,此后每年租金以百分之十的增势提升,算下来,他们二十年的租金连带售楼收入都将近九百万。而且还获得了稳定的租约和升值空间。而且代价是我还透露了你的身份,因为如果不告诉他们你是程飞扬儿子的话,他们会担心你是否有偿付这笔钱的能力。交易随时可能泡汤。” 程燃笑了笑,不置可否。 对方的心思,他哪能不知道,而且以对方的计算来看,当然不算亏,可能现在还在窃喜,还认为伏龙公司的富二代儿子,在满足个人经商欲望的胡来…… 但程燃却是知道,伴随着九八年地产业随着政策的发展,蓉城的商用楼价格三年就可能翻五倍,往后的涨势更是一直持续,他哪怕是未来转让使用权,都可能大赚一笔。 现在吃了个对方信息不对等的差异,其实算是捡了个漏。 只是一下子掏了一百多万买天行道馆的楼,程燃觉得心头怪有些空的,后续还有装修各方面的费用,钱方面吃紧的威胁,正汩汩袭来。 三国杀的销售很良好,稳中有升,这是伴随着流行而带来的效应。 桌游的市场,可以说就是完全没有市场。 即便是在后世,所谓国内桌游的市场,也是由三国杀这款桌游硬生生开辟出来扩大的,这本质上不是桌游的成功,而是这款桌游所附带的社交属性的成功。 在没有三国杀出世之前,万智牌来趟过水,变种来自日本的“游戏王”也通过动漫的形式输入过国内市场,大富翁人尽皆知,然而都从来未曾引领过流行,形成到可以支撑起无数线下桌游吧竞相开设的地步。 g!这种游戏模式被证实很成功,在程燃来之前的那个时空,也是大约1999年由硅谷的留学生传入国内,在2000年的it见面会推广到了北京,而后在大城市流行,后面一直都有热度和市场,但这基本上很难变现,这只是一种模式,根本不需要棋牌都能玩。 说到底,真正能打出名气,产生影响力,并且能够将其变现的,只有背后因为三国时代这个国人无人不知的ip支持,同时结合g!这种桌游模式的三国杀。 只是程燃目前开辟的市场,这个年头预计有两千万就不错了,随着经济的发展,边际会拓宽,未来或许能够达到数亿的规模,其实行业整体也很小。 这笔钱,因为他们联众工作室对市场百分之九十占有率的情况下,基本上可以吃下去,这可以算是未来稳定的现金流来源和盈利点。 真正关键是三国杀流行以后,和互联的无形价值,这才是未来新的突破口盈利之处。 付了天行道馆大楼相关费用后,程燃现在账面上躺着的钱,加上上个月进入到他账上的桌游销售收入,是五十五万。十五号下一笔收入会到账,大概能有四十来万。 这是可以临时动用到的所有的钱,但如果要完成整个五层楼的所有装修和设施布置,显然是不够的。 而且这个大楼里面,有桌游,有有密室逃脱的线下益智游戏,还要有众创空间,私密基地,一开始就搞五层楼起来同步发展,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人员,设备,软硬件,需要推动的力量太大了,这点资金,根本拗不动。 所以先从第一层楼,也就是桌游之家开始建设起走。 这笔钱先进行大楼外部的修缮,装潢,玻璃要除垢,老式玻璃要替换,led招牌要6300k色温,明亮而不张扬,温暖又不刺眼。却能让人在稍微暗晖的黄昏,就能一眼看到这穿透那种赭石色而一目了然的明牌。 桌游桌子全实木,内部把后世流行的工业风装修搬过来,简洁又不失质感,重要的是节省很多妖艳贱货式装修的乱七八糟费用。 桌游配套自己就能提供,最多打造咖啡吧台,再加上蒋二娃所能招募聚集到的员工。 一支小而可战随时开张的军队,就可以成军了。 第九十五章 攻势猛烈 美美的想了一下天行道馆的前景,想象一下有那么一栋楼,在厚重的雾霭中,茕茕孑立,这个基地就让人动力十足。 不过程燃又临时起意想到个问题,这个时代的led兴许没那么成熟,用来做招牌行吗?技术不成熟,意味着花费的力气大,代价高,效果却没办法达到预期……那还是得用回玻管霓虹灯。 时代的局限性,简直处处在拖后腿啊。 私底下华通院子商议的时候,连小虎眼巴巴的看过来, “可是,为什么我们只先从一楼开始呢?程哥,听你说的我是心痒得很,,那么大一层我们会不会引起轰动啊,以后可以拉不少朋友来玩嘛……还有密室逃脱,像是侦探情景再现……带感……” 温兰白了他一眼,笑道,“得了!你这纯粹是惦记着以后给朋友吹牛。” 但连小虎这么一说,其实很多人都朝他看过来了。 面对连笏一脸期待的星星眼,程燃很想用手头边的帕子把他嘴巴塞起来。现在华通这帮子弟们对他已经产生了信服,甚至是崇敬了,如果如实相告是因为自己暂时没钱,要先开个一楼的项目攒钱,会不会自己在他们心目中的形象瞬间崩塌掉? “是因为我们没经验吧,”蒋舟声音响起,他是沉吟后认真看向他道,“一口吃不成一个胖子,你其实是希望我们先拿一层楼来练手,尝试运营,熟悉管理之后,再来扩大经营内容。要是一次把五层楼都弄出来,恐怕我们没有这个能力运营吧。” 程燃:“……” 余鸿道,“难怪……” 温兰点点头道,“如果用得着我们帮忙的,随时说一声。” 连小虎张了张嘴,“如果需要女仆装帮忙宣传呢……” 话还没说完,一左一右挨了两个女生两脚。 没逃开屁股上两个脚板印的连小虎,脸皮比城墙倒拐还厚若无其事向蒋舟竖了竖大拇指,“程哥心里想什么,我们都猜不到,但二娃哥一下就能领悟了,我觉得你真是有经商天赋!” 两个女生追着掐他肉。 蒋舟不失稳重的对这帮小伙伴点头,“差得远,差得远。” 表情上……分明与有荣焉。 …… 和老华通公司大院的这帮子弟们一起搞天行道馆,其实正好是凑巧,赵青能用他的能力和资源,帮他选址谈判,甚至跑手续这类事情,但如果是赵青来经营天行道馆,就不合适了。 一来他主业还是在伏龙这边,二来也有点大材小用。程燃如果雇人来做也能拿下来,但蒋舟似乎更需要这个机会。蒋舟家目前也归属于伏龙,对于程燃来说,这些都成为他是最佳人选的因素。 假期中程燃接到了谢飞白从北京打来的电话,来到蓉城搬家和上课,再加上程飞扬忙伏龙,谢候明搞省投,两人似乎都在各自的轨道坐镇忙活,几乎没有一天能闲下来碰面的,所以两家人不再有山海时候的那样清闲,还能时常碰面。但是在电话里面,谢候明倒是能经常和他直言无忌,“你老程现在不得了啊,战斗力十足啊,程老总了,有时候我是真羡慕你,知根知底的一帮人,真枪实刀的干上来,你要不要换我的位置来看看,风口浪尖,难怪要我来摁住,要是摁不住这些牛鬼蛇神,早满城新闻乱飞了!一个在彭镇的项目,有帮孙子向主要领导相关负责人输送贿赂,整整一千四百万啊,那个地方人均才多少,这帮人就能坦然张开血盆大口吃下去。还有的,收购一家能源企业,在搞,就让自己亲属用证券户头买入卖出,暗度陈仓,现在我们一举一动,都有内幕消息流出,这窝鼠洞打得不浅啊……有的人干的事情太过了,我是要杀一批人的。” 反倒是徐兰和张薇私下里有联系。国庆期间,谢飞白又去了北京小叔谢乾那里,并且在谢乾办公室朝他程燃表达了谢乾的邀请和问候。 电话里面,谢飞白语气有掩饰不住的得意和兴奋,“程燃,你来看看就知道了,这就是未来!” 一晃眼之间,国庆七天假期过去,姜红芍六号的飞机返程,参赛队在结束后,还多游览了两天香港,这才打道回府返回蓉城。 回程的前一天,姜红芍收拾整理了箱子,和十中的参赛队的同房间友人魏舒聊了会天。 姜红芍给家里打电话,李靖平首先是给予充分表扬,然后是再接再厉的勉励,还装模作样的表示这还没有达到她的极限。姜红芍就很不满的对他道,“爸……你想累死我?” 在简短的问候过后,电话那头的李靖平在语气略微严肃郑重,道,“你外公过段时间要到蓉城来。” 握着电话的姜红芍,倏忽间安静了下去。 …… 伏龙公司大楼,程燃看到会议室那一层在夜晚是灯火通明,现在程飞扬的那层核心楼层,就是外界百般猜测却又密不透风的大脑。对于程燃来说,那里发生的事情,可以通过很多渠道,到达他的手里面。 最近的情况是贝拓的全面进攻,在蓉城好些个客户的争夺上面,华通公司在招标中敢把价格压到全标池最低,一千多元一线的目录价格,伏龙报360元一线,贝拓就敢把价格一直往下打,报到突破大家心理价位的280元一线。 这是哪怕不挣钱,也要堵住伏龙扩张的道路。 不仅仅是一两个客户的事情,相关的情况,在西南地区的其他情况,也在发生着。 程燃知道,最近伏龙大楼在夜里的灯火通明,都是为了应对眼前的这类事情。 价格屠刀。 …… 贝拓大厦,王立刚兴致勃勃的走进总裁办公室,看到正位坐着的吴枝山,他一身布衣,桌上是一盏猪肝色紫砂名壶,底镌“叶硬经霜绿,花肥映日红”,时常捧手把玩,一派儒士风范。 王立刚进来就掏出一支烟点上,哈哈大笑,“了不得啊,老吴,果然手段不俗,矿务局,108厂,煤炭小镇……现在诸多客户都被咱们拿下来了,现在业界都在说,咱们这是对伏龙围追堵截啊,还是你老吴有本事……” 吴枝山抬起头来,淡淡道,“派人去伏龙闹,威胁,找雷伟帮,有没有用?” 王立刚脸色一阴,又换上笑容,“哎,我哪知道那伏龙院子不好闯,这么麻烦,这帮人都是一群该死的硬骨头,卢晓东的问题是被抓到了,搜到了枪,这下就不好办了……我也不好过,雷伟现在对我是成见颇深,觉得老子在坑他……但这程飞扬骨头再硬,也要给他打碎了,伏龙大院闯不进去,那就拿敢跟他们做工的工厂动手,雷伟自会拾掇他们。” 吴枝山听了,沉声道,“立刚,我跟你说了,雷伟那种人少沾染……我有办法打下伏龙,何必你要用这种……招数?” 王立刚阴阴咬牙,“老吴,我王立刚好歹在蓉城有头有脸,结果被程飞扬搞得灰头土脸,卢晓东都给搞进监狱去了,我能咽下这口气?” “如果你之前没这么干,根本不可能到这一步……总之,程飞扬我自会压得死死的……我这里已经在对伏龙动手,你就不要搞这些手腕了。” 王立刚点点头,又试探问,“是是是,都听你老吴的!但咱们在这上面砸了多少钱了?” “就是一个亿也得砸。” 吴枝山冷冷道,“商场如战场,本在这上面就可以打垮他了,你搞那些手段,程飞扬不会心服口服,反倒授人把柄。” “行。”王立刚深深吸了一根烟,把烟捻灭,“把伏龙打垮的那天,老子再给这帮乞丐以颜色看!” 吴枝山倒茶,拢袖,“有那么一天的。” “那我做事去了!”王立刚起身。 看着他离开的身影,吴枝山从齿缝里迸出一声,“……搅屎棍。” 第九十六章 感言 姜红芍的印象中,外公其实是个和蔼可亲的老人,以前在那个所有人进入都会低下身去拘谨几分的院子里,她一会爬四合院房屋的外檐柱子,一会又去树上摘果子,或者捞池子里的鲤鱼,被自己父亲担心不太够尊重而低声告诫的时候,外公就打断道,“孩子就是要有孩子的天性嘛!不管事,尽管玩,外公这里,红芍,你怎么玩都可以,这就是孙猴子的自由天,任你上天入地……” 在某个光斑透进小屋的午后,外公会把她搂在怀里,搁在自己的腿上,一起翻他保存极好的一个小盒子。 盒子里面都是军功章,他会给她讲,哪枚是抗美援朝,哪枚是奖章,这枚叫cx独立自由二级勋章,cx三级国旗勋章,这是解放东北勋章,这是解放华中南勋章……这个嘛,老山地区对越自卫还击奖章,这是抗美援朝和平鸽勋章,背后的字重逾泰山,叫,和平万岁…… 那一枚枚勋章就是当年的一段段历史,都浓缩成老人口中年代久远的故事。 她从他那张坚毅的脸上读到的更多是对过往的缅怀,是经历过大风大浪,无悲也无喜的平静。 小时候总觉得家族很大,人很多,经常会上门来一些人,说起是哪方哪方的亲戚,但多数是只见得一面,过年的时候,总还是家里最常见的那一批人。 那个院子里面,记忆中的外公自己总是和欢声笑语,但在有其他人到来的时候,没有和自己在一起的时候,外公多的都是一种让全家人都谨言慎行的沉肃。 大家族里面,也许受这种气氛影响,其实所谓的亲情,并不浓烈,甚至可以说有些淡漠。然而那种同属一个血缘的亲族脉络甚至在一些言行中表现出来的信仰和情怀,却是根深蒂固的存在的。 再往后,自己七岁的时候,父母的工作就调动,当时记得父母还问过自己,是愿意留在景山小院陪外公,还是跟他们去西南,最后她选择了后者,她记得当时和父母走的时候,外公叮嘱她收拾东西,甚至目送他们上车的怅然若失。 好在每年还是都会回去几次,这些年自己长大了,但那个京城的院子却变得遥远。甚至姜红芍都觉得,像是两个世界。 成长到了这个程度,再来看这些,多少就明白了一个轮廓,家庭是什么样子,家族是什么样子,以及外公对他们这些拥有共同血缘的亲属们而言,又意味着什么。 她才明白适龄时上小学临时一学期的时候,很多同学的家庭调查表上面填的父母名字,而她和一些人却直接跳过了这一环节。她知道自己的父母和他们的人生固然有自己奋斗的关系,可在某一层面,他们也被打上了某种烙印。她知道家族中的很多人,这一生可能都会受这个家族的影响,身不由己,不得不承载和背负着一些东西行走。 她这些年回京城,外公对她虽然也是和颜悦色,但小时候的那种亲近,却是再也回不去了。而也因为成长的关系,家里面的那种肃重和规矩居多的环境,让她仿佛和外公也有了距离,从一个亲人,变成了一个伟岸的身影。 而现在,他就要过来看自己了。 上飞机之前,父亲李靖平的声音还从电话里传来,“你知道的,你外公身子近些年不是太好,估计也是想多走走……你到时候好好陪陪他,科创赛得了奖,也可以拿出来跟他说说嘛,多讲讲你们少年人的那些事物,外公最喜欢看到你们这一代的欣欣向荣。” 姜红芍轻轻“嗯”了一声,在惯常的一些交流过后,挂了电话。 …… 假期结束,十中迎来了参赛队的回归。 全国性青少年科创比赛的一等奖的分量还是很足的,五大学科竞赛难度大于高考,很锻炼人,学科竞赛出来的一般很受国内一线大学追捧,而科创竞赛优势在于示范和导向作用明显,同时一定程度上也起到窗口作用,因为和国际接轨,也是国际上也认可的权威性比赛。 主要是在全国科创大赛得奖的选手,便有了参加角逐素有全球性青少年科创的“世界杯”之称的“isef”,即“英特尔国际科学与工程大奖赛”的资格,这上面得奖的百分之九十都被常春藤名校直接抢走了。对于一些想要出国进入世界级名校的学生来说,倒是一个渠道。 当然,这些也脱离普通学生的范畴,在国内大部分两耳只读圣贤书的高中里面,根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譬如程燃当初,别说在一个二流高中,就是山海的同学,也没有这样的参赛机会和门路。 其实大部分追求升学率一本率的普通中学,都是一门心思的扎在分数为王的追求上面,成绩论英雄,又必须在教材规定的大纲和主科内容上展现每个学生的学习能力,哪管你是否感兴趣,你的天分是在其他方面不在这里。 而十中弥足珍贵的一点,就是重视个人兴趣的培养,不灭杀多种可能下的天分,更在学校能拿得出的政策上面,最大限度的给予支持。 后世大概也是秉持着这一点,导致十中在重本率上逐渐被二十七中所超越,以至于省内出现很多声音,指十中已经日薄西山,再也不复当年文庙官学的辉煌和名头。 但其实程燃看来,这种宽松的氛围和对学生个性自我发扬的鼓励,却是十中当得上顶级高中的原因。 只是在成绩论英雄的制度下,这所学校所崇尚的“发扬学生本真和自我潜能”的主旨,也有“无以与人言”的无奈和落寞。 获得科创赛的荣誉,也是十中的一个勋章,国庆假期后的第一个升旗,便是学校对参赛队的表彰,姜红芍将代表参赛队上台发言。 对于学校领导来说这几乎是不用犹豫就能决定的事情,所以长得好看又有才能简直不给其他人活路。 底下里面,学生之间人头攒动,窃窃私语,“快看快看……她上台了……啧啧,白衬衣啊。” “不行了……腿好好看啊……” “虽然扩音器不好,但胜在声音不错啊……” 而在主席台的校领导则是朝姜红芍投以整齐慈祥而温和的目光,满是宠溺。 甚至校长蔡培中觉得,这才是十中最好的样子,其实每次出去交流,碰到二十七中这些学校,在正常交流之余,其实心里面难免会生出些腹诽和自得:成绩好不算什么本事,论成绩好又长得漂亮的,你们有我们多吗?能比得上咱们十中吗?就是让你们羡慕不来啊…… 而在此时的主席台上,听着姜红芍感谢学校的平台和教导,心头又是一番育人成才的骄傲和成就感…… 也就在这个时候,姜红芍稍微停顿了一下,道,“此外,我还要感谢一位同班同学……程燃同学。” “在我寻找答案的过程中,如果没有他提出课题建设性的意见,恐怕我们也没有办法走到全国赛事上去赢得这个一等奖。古人说‘三人行必有我师’,‘择其善者而从之,其不善者而改之’,所以这个一等奖,是属于十中给予我们无私帮助的老师,支持我们的家长,我们每一位成员的汗水努力和付出,还有程燃同学这样,虽然没能参与到我们中间走向赛场并肩作战,却也以独到的见解,给予我们指引支持和热心帮助的同学。这枚奖章,有你们的一份功劳。谢谢大家!” 台上,姜红芍鞠躬。 校领导有的面无表情,有的脸带微笑,放目扫视下方,他看到一些教师,似乎在耳语议论。 台下,方阵学生们的交头接耳,掺杂讨论的声音在起伏。 这是程燃这个名字,第一次以这种正式的方式,进入大众的视野中。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阅读m. 推荐都市大神老施新书: 第九十七章 作陪 姜红芍的感言非常成功,引起了操场黑压压人群的哨声和喝彩,这所学校的校长蔡培中家里是教师世家,一家四代人,出了十二位教师,加他在内四位校长,而他三十年职业生涯,早看惯了一批一批学生从进校学习生活到离开。 按理说职业生涯这么多年,对自己所从事的事业,多少已经到达了驾轻就熟波澜不兴的心境,但每每看到这样的画面,看到那些充满活力的起哄声,掌声,他心潮也会随之起伏。 教师真是最好的工作,因为他们见证而守候着一代又一代人的青春。 这天上物理和化学课的时候,进来的两个科任老师都不约而同的有了同一个动作,就是向程燃的方向看了过来。 十中取得的国赛工程技术类一等奖,涉及物理和化学的内容,姜红芍既然当着全校承认程燃在这上面给了建设性的意见,导致程燃其实第一时间还是进了这些科任老师的眼睛。 其实私底下他们也会讨论各自的得意学生,突然有这么一个在他们视野之外的漏跳了出来,当然让人不由得开始关注,他们在教室办公室里面,已经先讨论揣测过一波了,这个时候看他也是一种大有潜力的眼神。 课间的时候,前排的一个叫刘燕的女生,有些神秘而小心翼翼的看过来,递上了手上的一本习题册,眼睛眼巴巴的盯着程燃,“我这道方程式问题有点困难,程燃你能不能帮我看一下……” 然后就是一发不可收拾,一到课间时间,不是这样从四面八方找过来让他解题的,就是一些人看他眼神都变了样的,特别是姜红芍身边魏舒那几个女生,不乏揶揄的道,“可以哦……看不出来,你以前和红芍是一个学校的,还是个隐士高手呢!” “隐士高手?”程燃哑然失笑,姜红芍当众的感言,再加上先前他们两人的接触,现在大多数人都知道了程燃和她以前就是同学的事情,只是这个新绰号,还是让程燃有些时代的穿越感。这可是武侠乃至武侠港片的黄金年代,大概在很多人眼里,他现在就像是华山洞里闭关学到了独孤九剑的令狐冲横空出世。 程燃也明白十中这样的学校里,学生的心智其实颇为成熟,这里很多人其实家境优越,只是表面上不显山不露水,很多人在这个时候,就明白学习的重要性,知道自己该追求什么,不炫耀,并不意味着不高傲。 攀比风气其实在哪个时代都有,但在十中,家庭背景和平时的为人处世风云程度可能受人尊重,而有一点则是妥妥能够征服所有学生的要素,那就是实打实的成绩实力。 成绩天然将学生分成了三六九等,学渣会仰望学霸,学霸高高在上,表面上可能会打成一团,实际上因此产生的优越和自信心,却是高于那些成绩相对差的学生的。 现在的程燃可以说是,……有姜红芍认证的学力。 导致他们班上几个成绩拔尖的学生,和程燃碰上的时候,都会主动搭话,跟他聊几句,一副想和他拉近距离的架势。 和老姜在门口对上的时候,程燃道,“你是不是在坑我?” 姜红芍歪着头道,“看你平时课间挺闲的,这样挺好,给大家讲讲题,共同提高……高手嘛,侠之大者,为国为民。” 神特么为国为民…… 这是个会看金庸的女孩啊…… 程燃眨了眨眼一笑,“这么说来我是郭靖?黄蓉妹,叫声哥哥来听……” “你可不是郭靖……”姜红芍嘴唇一撅,“你是七公。” 程燃故意表情凶狠了一点,然后在姜红芍微笑之间,表情流露出不怀好意,“是谁说忙完了请客的,我现在等着你带我体验十中各种美食。” 这倒是之前老姜的承诺,陪他各种吃喝嘛,程燃只是一想,到时候去哪身边都是老姜伺候服侍着,感觉不要太好。 “好的呀,那就中午吃饭的时候见。”姜红芍爽快答应,这个时候上课。她又先转身走进了教室,但程燃总在她似笑非笑的目光中,感受到了某些阴谋的味道。 …… “红芍,你可是终于有时间了,你们这次参加全国比赛太帅了……我们就盼着给你庆祝的呐!” 中午的十中门口外一家炒菜馆里,马可,苏红豆,罗维,舒杰西这群人把程燃夹在中间,一起围着姜红芍叽叽喳喳。 罗维笑着说,“其实说到底,去香港纯粹旅游去了,根本没有悬念嘛……” 舒杰西道,“比赛之前我给你打电话,听你成竹在胸,我就放心了,等着结果就是了,我爸还拿你给我背书,说是我要是能够跟你们一起出赛,还用得着他们操心我未来的留学问题,肯定简单太多……”这话里多少有隐约表现和姜红芍关系的意思。老姜比赛前夕晚上,他还和她通过电话,这是多少人羡慕不来的事情啊。 然后他看向程燃,道,“听说程燃这次也帮了忙,虽然只是个小建议,我们也是替红芍谢谢你了……” 呃……这话怎么怎么品怎么不对味啊…… 程燃被夹在中间,看着身边这群人,他朝姜红芍斜瞥过去一眼,就知道有阴谋。敢情当时老姜一口痛快答应的时候,结果她早知道压根就不是两人的单独碰面小聚餐……而是这种场面。 姜红芍目光灵动潋滟的看着他,唇角露出浅浅的偷笑。 仿佛早就看透了他的构想,而此时又有一种让他幻灭的恶趣味。 直到这顿饭结束,程燃还有些郁郁。 大家从饭馆出来,姜红芍故意走在后面,单独和程燃并肩,歪着头对他笑起,“不高兴?” “很不爽。”程燃狠狠道,“我在考虑要不要独自吃饭。” “不准。”老姜干脆利落。 程燃看过来,她冰一样的眸子瓦解,微笑,“好啦……跟你说件事,我外公过段时间要来疗养,我想,你抽一天时间,和我去陪陪他,爬山,走路,聊天。” 在程燃愣了一下看过来的时候,姜红芍道,“老年人嘛,怕寂寞,没准你们能聊得来呢?” 本来走到天台了,想着给大家更新,又回来码字了。被自己感动得不要不要,是不是该投个票。 第九十八章 危险分子 前世的程燃奋斗过,也努力去弥补过遗憾,甚至也高尚过,曾为了看上去很美好的情怀和愿望,投资给那样做事的人和公司,去做公益帮忙建学校和给贫困地区输送书籍和物资,哪怕是赚不着钱看不到回报甚至尝到苦果,他也愿意这样去做,因为那样追求梦想的劲头和精神,虚耗半生的他已经再不具备,只剩下隔墙相望的羡慕。 经历得多了,便明白月亮和六便士缺一不可的道理。但世上的道理都是这样,挂在嘴上很容易,实际一点一滴一个微末寸进都难上加难。 谁不想天天看美丽皎洁的月光身边倚着小姐姐手头上还数着大把的钞票,但实际上更多的时候谁都无法不摧眉折腰事权贵,大多为了生存而不得不埋首卑躬屈膝赚取一个又一个脚下的六便士。 月亮是模糊和奢侈的事物。它们在夜里光芒万丈,只照进你的眼睛,让你趋之若鹜,却从不在你身上披光。 盲目的追求就会像是书里的主角,只是柳英每次请她到的时候就与有荣焉,保护得里三层外三层,老姜也不拒人千里,更多的是对大伙的亲和,只是当时的她对他程燃和其他人,没有多大区别。 那时候大家不提她的家庭背景,但偶尔也会对学校里某个家是大老板的学生品头论足,说起对方的阔绰和家境的优越,姜红芍就在旁边听着,眼睛闪烁着好奇而不乏听八卦的雀跃,兴许那时候也是她喜欢来大院和他们玩的原因,政府院里可没这样亲密无间的一群啥乱七八糟的事情都能聊,外人看来啥无聊的游戏都能战的小伙伴。 那些年对姜红芍的记忆,就停留在那段惊艳的时间段里了,可没能像是如今这样,和她并肩来到蓉城十中, 程飞扬发展起了伏龙,今年的防灾难预警系统行之有效的挽救了很多人生命,芯片研究所在美国圣克拉拉开张,老程既有“飞身擒大东”的名声,又因为抗洪表彰进了大会堂,虽然只是在“对各条战线参加斗争的同志予以无限敬意”的战线上属于列于科技工作者的方列,可回蓉城后又在川宾馆表彰大会上代表伏龙接受了省政府的贡献奖奖章。 这在程飞扬来说是可以吹好一阵子的事迹了,可这趟之后老程的眼界高了,心气高了,回来就跟程燃说,伏龙要以发展成为国内乃至国际一流企业为目标,那言下之意是你老子这么厉害你这个十中尖子生快表扬我啊。程燃当时就笑道,老爸,你没准能打造一个帝国。 时光的洪流轰隆向前,每个人人生的河流亦是奔流不息,或跌宕起伏,或缓缓徐行,或九曲迂回,或水波不兴。 老姜父亲是李靖平,而从她平时的蛛丝马迹看来,母亲对于李靖平的职务而言只高不低,至于具体到哪个级别,程燃不用打探,最主要是不想姜红芍因此有多大压力。因为屡次从她刻意不提及自身家庭的情况来看,姜红芍的家族应该很可能也是那些对正常人来说很是遥远的范畴。 程燃倒不觉得有多么不可思议,那些了不起的人也不是一开始就是了不起的。好比程飞扬,没被自己和下属,乃至于伏龙那么多要吃饭喝汤的人架上去之前,不也是为了自己当年交择校费挠破了头皮,又遇到事业危机的中年男人嘛。 只是姜红芍特别跟自己说外公要过来,让他作为同学兼好朋友与她一起陪同,这里面透露的信息量略大,让程燃也经不住下细分析。 他记得当时开奔驰车的姜母朋友面对他们一起吃过饭共撑一把伞时完全忽略了他的样子,对方那个层级应该是说出名字就会恍然大悟的人物,只是从对方的表现来看还是猜测不到老姜背后的家头人对他的态度,直接点来说,姜母的态度就不好揣度。但不需要揣度程燃也能知道个大概。 特么初中毕业前夕领着姜红芍一起追歹徒,深入虎穴,和持枪匪徒周旋,这说出去哪家人对他恐怕都没个好脸色,恐怕敬而远之躲还来不及。 特别姜红芍还因此转了学,这转学后面的决策风波,恐怕也是席卷全家人的一场论战动荡后的结论。 这种情况下,他程燃在那种场景中表现出来和年龄不相符的超然智慧,胆识,都恐怕不算是什么优点啊……在她全家看来估计都被列为危险人物。 当初李靖平还能黑着脸对他而不是拿个扫帚把他从家里轰走,这已经足够表现出一个市长的包容忍耐和风度了。 只是忍耐,始终也只是在忍耐。 作为女儿是心头肉的母亲,程燃觉得恐怕要是见个面,对方光眼神就能杀死他了。 所以趁着自己外公来省里疗养,让和程燃见上一面,大概这就是老姜想通过家里大人物层面,和他程燃多加深了解,洗清他这个危险分子的嫌疑? 第九十九章 看不够啊 只是想着姜红芍和自己素未谋面的外公,程燃就有些头疼,老姜的计划里要洗清他这个危险分子的嫌疑,肯定自己见的就是她家里一言九鼎的人物,属于金字塔顶层的存在。 虽然有老姜打掩护,只是这个人物到时候对自己这个曾把他孙女置身险地的人什么态度,还是未为可知的。 如果越是疼爱自己的孙女,可能这种行为就越不能被接受,姜红芍虽然有所准备,但程燃还是担心她低估其家人对她的看重。 “见你外公嘛,这也不是不可以,有条件的……” “吖,还有条件……”姜红芍讶然望过来,气而反笑,“那……你说。” “还没考虑好,要是你请我吃个冰淇淋,蛋卷甜筒的那种,或许我背刺肾击扣杀缥缈诡异而又翩跹惊鸿舞姿般的进攻中。 程燃才明白姜红芍这个羽毛球社长实在是实至名归,她是系统训练过的,看得出每一个姿态动作都舒展好看,每一个挥拍都是手腕带动下的大圆弧,于是她身边是一个又一个圆弧,球在啪啪啪的爽快利落挥打之间朝程燃毫不留情猛攻。 不一会程燃就险象环生,虽然能凭借反应能力应上几球,但往往被打成个五比二十一,四比二十一,最好的一次打到七比二十一,就已经算是程燃烧高香了。没打过不知道,打了才发现能突破一个球落在老姜那头的地面,那是何等艰难的快感。 到后头看着她无懈可击的身影在头,程燃都有些牙痒痒了。 这场比赛毫无疑问在周围人的嘘声中结束,姜红芍盈盈走过来,看到程燃揉着肩膀和脖子,微微定神,“抽筋了?” “扭到了!”程燃哭笑不得。 “啊……那你事先要活动开啊……” “我哪知道你这么厉害……”程燃哭笑不得,指使道,“给我买水去!” 旁边的魏舒举手,“我去给你买吧……”她纯属看不得自家女神因为愧疚为程燃跑上跑下。 姜红芍笑道,“还是我去吧,那程燃你在这里不要动。” 看着姜红芍走出体育馆的身影,程燃忽然觉得好像哪里不对。 不过望着那腰肢……看不够啊。 月票推荐飞机火车票,统统来一打。 第一百章 平静下的巨轮 光阴寂静流逝。 高二还没开始晚自习,放学即回家,高三楼那边的晚自习开始之前,校广播电台会播放一些流行音乐,有徐怀钰的《我是女生w,林志炫的《蒙娜丽莎的眼泪w,有最近红遍大街小巷的《伤心太平洋w,秦西榛的歌几乎也和这几位一样,成为并列上榜最多的代表。 缥缈的声音飘荡在园区,有的学生在花坛和操场散步时,跟着哼唱。 那是一首《一生所爱w。 “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消散的情缘,无言独坐放眼尘世岸…… 为你,一生所爱隐约,守候在白云外…… 苦海,翻起爱恨……” 有时候听着身边人讨论起秦西榛的歌,听他们争论她多变的风格,说起她音乐女王的名号,程燃就会生出恍若隔世之感。 这还只是十中这样的高中里,娱乐的风潮传过来,学生们大多埋头眼前学业,追逐的风气还不是太重,最多是在课余间,和要好的朋友分享一个耳塞,放学时一群朋友在回家途中吟唱。 附近的大学城里,这些歌在最近校园才艺大赛上面频繁出现,在歌城里被反复点唱,在这个以港台音乐为代表冲击流行内地的年代,几乎每隔一段时间,都会有引领一时风潮的歌曲出世,传播于大街小巷。也会有一批歌手通过自身的才干被人认可,成为那个时代华语乐坛的印记。 有时候这么一想就会有些成就感,试想谁能知道三国杀的风潮,这些搅动这个时空歌曲的来源,竟然只是在学校里这么小小一隅之地,在最不可能办大事的地方把大事儿给办成了,这样的人生,虽不至于挥斥方遒前呼后拥招摇过市,却有返璞归真的美妙。 再则这可是十中,上一世只在人传说里的省内高中里的“清华北大”,前世没有机会够得上读一次,这一世程燃凭真本事进来,就像是享受炎炎盛夏的一杯茗茶,品味这种带着涩意和甘醇的滋味。 人生的话也不乏冷嘲热讽,说什么“你何必跟我呕这口气,你以为搬出那个转学生来就能刺激我?那个叫程燃的是以前姜红芍在山海的同学,而且看他一门心思都是朝姜红芍来的,你根本没机会的!” 后面秦芊和郭轶又吵了一架,然后挣脱他跑了,袁慧群看秦芊的样子,心头为姐妹梗着一口气,这才在放学找上程燃。 看到程燃丢下这么一句话越过她走到前面去了,袁慧群终于忍不住开口,“你到底和姜红芍什么关系?真的只是以前高中的同学?” 其实秦芊后面哭了,对她说受不了郭轶的纠缠,可好像也没有办法,如果这时候,有其他人让郭轶死心就好了。袁慧群狠狠一咬牙,问程燃行不行。秦芊抹了抹眼泪说要是程燃主动的话,她也可以接受。 袁慧群才抱着为姐妹两肋插刀的念头,这直接找上了程燃,说了先前那番话。 程燃回头,“目前是,可以后就说不定了。” 袁慧群仿佛代表秦芊恨意十足的瞪了他半晌,然后一跺脚走了。 程燃的目光这才越过袁慧群的肩膀,看到对面的街道最近屡次出现的一辆轿车。 若有所思。 …… 在天行道馆招牌已经到位,玻璃替换,大楼外观焕然一新,陆续有经过程燃亲自挑选的实木桌椅通过附近的工厂制作好运送过来之后,程燃就收到了老姜前段时间跟他说过的事情。 她的外公过来蓉城了,她想着和程燃星期六过去见见她外公。 程燃得到消息的时候就在看蓉城的本地新闻和报纸,但上面没有任何可供参考的信息,蓉城一如既往的平静。 但程燃直觉上,好像是有一艘万吨巨轮,正在悄无声息的缓缓靠近这片陆地。 第一百零一章 挡枪 浣花溪的临河小楼里,姜母在二楼,面朝着一湾静水,和另一头的李靖平通话,“到时候我和红芍过去,见了爸后,我还要出个差,红芍留在那里陪她爷爷,她表舅在那边为老爷子操持……” “噢,是柳高啊……” 姜红芍的表舅叫柳高,从商。姜家老太爷过来了,在云南洽谈项目的柳高立即把所有手头事交给手上投资局的人,动身马不停蹄飞往蓉城,这边立即动用了下属公司安排操持,家里相关人士的电话都打到通知了,为老太爷接风有条有理。 “柳高挺能干,爸出行有专护,还有一些随身人员,就不适合来我这里,总会引外人议论,不方便,所以干脆到了峨眉山去疗养,正好他喜欢那边,海拔不高,空气挺好,还可以回忆回忆当年。柳高出面很合适……好多次爸的出行,都有他安排,你知道的,爸不喜欢家里亲戚为他兴师动众,柳高这些年行为处事,倒很合老太爷心意。” 李靖平在那头啧啧道,“这柳高啊……不要远看是个大红灯笼喜庆,近看却是个大窟窿噢。这些年招商引资,我倒是看到他的身影,出没好些个地方省市,倒是不吭声不出气,但要真是公开他潜水里的底子,恐怕就是一方豪强噢,你那个明面上经营的妹夫,别看走在前沿产业风生水起,但要说起实力来,恐怕不比他看不上眼的柳高厚多少,柳高手头上那些资产,敢说没拿半点家里的威望做招牌?” 姜母道,“我爸能约束我们这些近一些的后人,可也不能挡着所有家里有血缘的亲属的出路。有的事,完全禁止也不可能,那也不符合人性,只要是不逾规过分,放心吧,柳高个人还是有能力的,完全靠家里的威望,是撑不起他的那些事业的。” “咱爸找我要了近些年西部州里扶贫工作的报告审计,这些年……老爷子就惦记着当年他走过的那些地方,见过的那些偏远地区的老乡,是否后辈人人有书读,能走出大山,再建设大山,改变大山。” 姜母停顿了一下,“还有,蓉城正在举办的‘六省七方经贸洽谈暨商品展览会’,陆县长也过来了,我听柳高说了,老爷子点名了让他过去。” 电话这头,李靖平沉默了下去。 姜母感觉到了异样,轻声道,“怎么,不舒服?” “能舒服吗?” 姜母笑起来,“你啊……就是吃醋……” …… 程燃总是在想如何面对姜红芍的外公,他也听姜红芍以前提及过,蛛丝马迹看来,是属于家里一言九鼎,金字塔顶层的存在。 这样的老年人活了一辈子,见过的世面和风浪也多。 程燃想过前世见过的一些大企业集团掌舵人,主政官员,或者是那些长期身居高位的人,洞悉世事,人生的经验足以支撑他们对一个事物做出独到的判断,一针见血,一般人的心事在他们面前跟透明人没什么两样。 在机关单位干了几十年的普通职工公务员,都有自身钻研到的一套门门道道处事法则,只要是还存着心思往上走不自暴自弃的,不说圆滑世故个个人精,但至少都打磨得心思通透,人情达练,各有风格。 至于在那上头的领军人,常年置身关键位置稳步上升的,应对手底下的千人千面,各方脉络权衡,哪个都不简单。 程燃本身就有不属于这个年龄和时代的灵魂,在普通人面前或许还好,但若是姜红芍这性格是体及她外公,程燃担心在那样的老人面前多少会露了端倪。 但想想又觉得自己是思虑太重,小心谨慎过度,毕竟自己身上的这种事情,在一个唯物主义的国度,没有正儿八经的科学结论,就几乎算是一切被扫进历史垃圾堆的牛鬼蛇神。毕竟也不会有人想到,他这具年轻的身体里面装着另一世灵魂。 星期四,程燃和姜红芍通了电话。 “明天下课我妈妈来接我,先和我去峨眉山见我外公,外公不住我家,我妈这里,他住过来不方便,更不希望打扰我妈和其他人工作,另一方面他很喜欢峨眉山,说了很多次想再去看看走走,我们先过去。你星期六过来吧,就跟人说到报国寺红珠山宾馆,找我和报你的名字,会有你的房间……程燃,你多留一天,可以吗?” “周末我很自由,这个没问题的,只是你妈在的话……”程燃停顿一下,笑道,“这岂不是直接见家长了?” “什么跟什么啊……”姜红芍先是一愕,声音懒恹中说不出的动听,又带了点没声好气的情绪,“想什么呢……我妈第二天就要走。” 原来如此,姜红芍这是打了个时间差啊。 程燃问,“你怎么跟你外公说的?外公过来,难道不是想多看看你吗?不要因为我过来,而导致他大发雷霆。” 窗外是徐兰摆放在这个新家窗沿的花盆,植被茂密,林叶婆娑,风吹过沙沙作响,带一点从窗户进来傍晚暑气渐褪的轻风里,程燃听着电话里的声音,这种彼此声音在耳畔响起聊天,却又天阔云舒的感觉,一种地下党接头的刺激渐渐从脊椎涌了上来。 “我外公其实很喜欢孩子,而且他很喜欢热闹和与人讲故事,他的那些故事,我都听过了,多一个听众,想必他再说也会有意思得多,” 姜红芍稍顿,说,“而且,我说你是我邀请的同学和好朋友,其实你的名字,在他那里也不算陌生吧……”、 老姜不提还好,一提倒是让程燃立即想到了刘志国团伙事件,想必那场事件后,他的名字也多半报到姜红芍外公那里了。 但反倒让程燃觉得很危险啊……不要弄巧成拙了。 走一步算一步吧。 想到这里,程燃反倒放开了,不过这个时候不能放过老姜,“按理说,找人陪你去峨眉山,你那边有不少朋友啊,苏红豆,舒杰西,马可……为什么偏偏找上我?这难道不算变相见家长?” 姜红芍怔了一下,片刻后在电话那头柔声道,“程燃,你是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 程燃微笑,语气还是不明就里装糊涂,“你说出来,我才知道。” “真要我说?” “偶尔一叶障目不见山林,请高人点拨一下。” “这种事怎么能说出口……”声音在那头软软糯糯,程燃觉得老姜真有狐狸精的潜质,光这声音道行就不浅,头皮酥麻,“除非你答应我不反悔。” 程燃心想这都骑虎难下了还反什么悔,不就是亮个相走一遭而已,重要的是这种事要当事人亲口说出来才有意思,道,“绝不反悔。” “拉勾嘛。” “幼稚,拉了。” “好,”就在程燃准备洗耳倾听她说些好听话语的时候,老姜语气一转,“上次和你以身犯险抓歹徒,虽然是见义勇为,但还是被骂惨了啊……我不把你这个罪魁祸首推出去挡枪,我外公怎么饶得了我……” 程燃:“……!?” “我要下车。” 第一百零二章 好久不见 程燃跟徐兰和程飞扬说起星期六要在外住宿的问题,去峨眉山,朋友邀请。 徐兰那眼睛都把他给全方位盯了个遍,说到底,程燃的成熟心智老两口是见过了,但在徐兰的角度,有时候也正是因为程燃的成熟,让她不免会担心些什么…… “和谁去啊,怎么去峨眉山,住哪里,哪些人,你新交的朋友?该不会是……那个叫姜红芍的同学吧。” 程燃怔住,看着徐兰“一语道破天机”,他才明白,自己还是太低估平时看起来不作声不出气的父母了,敢情其实很多端倪动向看在眼里,不说出来不代表不知道。 程燃常和老姜打电话联系,这种情况是从山海时候就持续过来的,多少他们也能猜到些什么。 程燃点点头,好像徐兰就释然了,以前在山海时候也不算陌生的女孩,再者以前还看到过程燃拿回来的信,并不如何光明正大,明显不想让他们看到,他们有时候偷瞥到封皮,看到那漂亮的一行字迹和“姜红芍”的名字,颇为狐疑。 再者徐兰又不是完全甩手,家里面民主自由的氛围只是一种假象,民主还是要爸爸妈妈的,就好比她趁程燃上课去了过后,偷偷拉开抽屉,从里面压着的一堆书里抽出某一本内的照片,照片上的女孩应该就是了,人在国外拍的,漂漂亮亮,开朗活泼,真好看。 徐兰乐呵一下,又会不动声色的把照片原模原样给放回去,每一个步骤都复原取东西之前,甚至最后还把落在地上的一根程燃的头发捡起来,夹在了原来抽屉闭合的缝隙间,保管不出差错。精密得像是研究员在封闭实验室做实验。 所以对于姜红芍的存在,徐兰远比程燃认为她所知道的还要多。 “邀请你去做什么?你又不是学画画的要走远一点去写生……难道旅游去看日出?” “她外公来了,邀请我一起去玩,可能图热闹吧。” 徐兰点点头,这才彻底放心了,“那你怎么过去?要不然让你爸公司开车送你?” “不用了,南门车站有直达报国寺的班车,就不用来往接送的,麻烦。” 程飞扬这时候才道,“你就别问那么多了,程燃现在懂事,跟个大人没两样,恐怕一般大人,还没他这么成熟,你把你妈的手机带上,有什么事直接联系。” 程燃点点头,“到时候在山上,可能没有信号。”这个时候电信基建覆盖率不高,技术也不发达,但这就是程飞扬的伏龙未来要扩展的空间。 程飞扬点头,“这倒也是,宾馆有内线电话外接吧,到时候用宾馆电话打过来就好了。” 和家里人交代过后,程燃回到房间,又琢磨了一下新得到的信息,姜红芍外公落塌的峨眉山报国寺上面两作家金庸也入驻的是八号楼,感受到“阳台深入林中,借景入房,房在景中,景随人驻,人在画中的极致”,题词“红珠山宾馆风景必为全世界之冠。” 从老姜外公下榻的这个地方,程燃就可以窥视一斑了,大概缩小了对老姜外公身份的猜测范围。 但这些都毫无意义,若非姜红芍的关系,他也并不希望和这个领域的人打交道。 入夜已深,还是早些睡吧。 …… 星期五放学后姜红芍就离校,校门口看到了自己母亲的帕萨特,她把书包搁车座上,回头向十中深深看了一眼,姜母驱车,径直出了蓉城,前往峨眉山。 入夜,姜母的车在山路上蜿蜒前行,车灯刺破黑暗,报国寺的前方,转过黑压压的一片山林,就看到了山体上面,那一栋栋带着点金碧辉煌的别墅楼。 姜母的车进入宾馆,通过了五号楼前台,径直往内部公路驶去,前面的岗哨站着内勤,和姜母打过照面之后,警卫放行,车辆又沿着路向前行驶了一段,到达了不对外开放,又被称为“元帅楼”的三号楼别墅。 三号楼前,被姜红芍唤做表舅叫做柳高的男子早等候多时,过来帮忙拿了母女俩的唯一一个行李箱,笑着对姜母道,“表姐还是那么漂亮,姨父睡下了,他身子不好,睡得早,醒的也早,这些天我看到九点就睡了,早上往往四、五点就起床沿步道走路,但精神气好,内勤小张说老爷子来了这边后,更精神了,老人多在当年走过的地方呆一呆,其实都要年轻许多。” 姜母点点头,“那就不打扰他了,明早我再跟他叙叙话。” 柳高笑了笑,“得勒,姐你和红芍的房间都准备好了,餐厅那边饭也备好了,小玥下午没胃口,说等你们一起吃,饿了吧,咱们先去吃点东西。” 柳高带路,行李自有服务员送到房间,姜红芍和母亲走进餐厅,看到表舅母赵玥在餐桌那边,而她旁边,正有一个青年。 青年朝他一笑。 姜红芍愣了愣。 柳高笑道,“红芍啊,你陆炜,陆大哥,记得吧,老爷子以前最喜欢他了,每次都隔着大院要把他叫家里来陪下棋,打牌,陆炜啊,红芍外公可极少留人吃饭啊,但当年,那是恨不得你住咱们家啊!红芍更是了,以前你在美国读书,她崇敬你的很呐,好像还专门去过一趟吧,你们当时见过了?肯定见过很多次了吧。哈哈……” 姜红芍身姿窈窕,就那么站在那里。 叫做陆炜的男子微微一笑,扶开了身边的座椅,“小芍药,好久不见。” 都是九年义务教育,怎么你们这么优秀,猜到我要二更啊。 爱你们,求票。 第一百零三章 天作之合 姜红芍和母亲住的一间房,早上起床就去见了外公,然后一行人在餐厅用餐,吃过饭姜红芍找了个借口回房间,拿起电话就给那头拨打了过去,只是反复响了很长时间,一直没能接通。 程燃现在已经出发往峨眉山过来,程飞扬一大早就有会议,徐兰和谢飞白母亲约了去看房,早走了,所以现在家里电话虽然一直响,却是没有人接。 挂了客房电话,姜红芍又翻出自己的手机,没有信号。房间传来敲门声,姜红芍过去开了门,陆炜就站在了外面,道,“一起走走?” 姜红芍想了想,道,“稍等一下。” 然后和陆炜一错而过出了门去。 陆炜看着她的背影,眼底有些讶异。其实从昨晚的时候,他就发觉了姜红芍的异常,好像并没有如他预想的惊喜,这妮子似乎心事重重,这时候他来找她,也看出她兴致并不高,想了想,陆炜迈步跟了过去。 径直来到前台,姜红芍对宾馆经理道,“李阿姨,有一个叫程燃的男生,是我邀请的朋友,如果他过来找我,请把他带到三号楼这里来,然后请直接通知我。” 宾馆经理是专门负责这栋楼的管家,应该是宾馆里层级比较高的职务,昨天特别在姜母和她面前自我介绍了一下,示意任何需求,都可以和她沟通。这个时候叫做李姐的经理看她好像有点急,当即点了点头应诺。 姜红芍这才放了心,转过身,看到空旷大堂的另一头,陆炜正双手插进裤兜里,远远的看着她,头向外面的步道偏了偏,然后率先走了出去。 …… 面向湖泊和散落半山别墅的独立包间,柳高和老婆赵玥正面对面坐在沙发上,透过一尘不染的落地窗,远远能看到悬立于湖泊之侧的木制步道上面,姜红芍和陆炜并肩而行的两道身影。 在步道远处的位置,几个内勤远远的站在入口。 湖泊上面,白色的云雾缭绕。 这样一对璧人,仿佛融入了钟灵毓秀的画中。 这是一个隔音严密的独立包房,在这里说什么都不敷被外人听去,包房里,柳高目光收回来,道,“国宾馆,门门道道多得很,除了对外开放的五号楼和更豪华一些的八号楼,其他楼几乎全部封闭。蒋介石住过四号楼,现在那里成为了历史遗址博物馆,那栋美式小楼可以进去参观参观,可里面的摆设,什么立柜,宋美龄的梳妆台,对红军发布围剿指令的电话机……其实都是赝品,连楼都是拆了重建过,其他大部分都是根据后来人的想象还原的物品,试想当年蒋介石是住过这里,可前前后后经历那些事,后来还划为林业局宿舍,哪里能留下那些东西来。邓公过来住的二号楼,所以二号楼又叫做“小平楼”,朱德司令住的“三号楼”,三号楼叫‘元帅楼’,除此之外,各楼设施也算完备,但无论地方大员还是各方政要,哪怕就是省委一号,过来也只会在八号楼入住,没有哪个人去往小平楼或者元帅楼,就算是再有政治宏图的人物,大概也只会在心里过过瘾,真这么干,那就太不注意影响了。至于一号楼,恐怕只有中央大员正式来访的时候才有可能进驻。也就是咱们沾了老爷子的光,这元帅楼才住的这么心安理得。” 赵玥看向八号楼那边,姜母已经从楼里出来,应该是和姜红芍外公叙话完毕,准备离开,出了内部通道到达前台大堂那里,和一些人见了面,互相握了手。 赵玥道,“八号楼那里很热闹,来了不少人,老爷子知道了,会不会怪你?” 柳高摇了摇头,“我哪敢泄露老爷子的行踪,本身老爷子过来也没有保密,家里人是知道的,老太爷也心知肚明,这种事总是会有,有想来投机的,认为哪怕是留下个印象,都会受益无穷的……但其实这些人应该不多,都知道老太爷是什么人,想走这种途径,只怕就要无功而返了……我看大多数,其实是为了陆炜来的。” 赵玥道,“我听说八号楼那边有秘书处的,有厅里的,恐怕都是老太爷在这里,背后的人不好出面,只能找人牵线搭桥……都想搭上陆家这豪门的桥?” 赵玥又看向了远处那一对男女的身影。 自家老婆的一举一动都落在柳高眼里,他缓缓道,“要说陆家……‘陆总经理’可真是一号俊杰,如今已经是最年轻的部级央企总经理,素有‘东南龙’的绰号,他的杰出事迹在于东南石化产业项目的推进工作,坚持炼化一体,园区化集约化发展,引导很多龙头项目落地,在东南相关产业建设大局中一力扛鼎,正是一颗新星冉冉升起。要不怎么说豪门呢,‘陆经理’足以引领陆家一脉,越走越顺,后面版图,不可想象。据说当年老太爷其实就看好他,想纳入作为女婿,只可惜阴错阳差。” 柳高不失遗憾的道,“先不说冉冉上升的陆总经理,他的儿子陆炜,也是前途无限,少年时期就出类拔萃,以前在景山那边作为邻居的小孩多了,但没看到哪些个孩子能入老太爷法眼,这个陆炜就频繁抢眼,每次来和,老太爷都拉着他让他陪着下棋,一起钓鱼,甚至北戴河疗养游泳,都带着他,老太爷没怎么留过谁家小孩在家里吃饭,可是陆炜哪次不是姜家一个桌子上的座上宾,别说我了,就连老太爷亲弟弟的子嗣都没这份殊荣。 说起来这陆家的子嗣还真不赖,陆炜进了清华园,后来又去了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院,毕业后作为特殊人才回国,进入政府,如今已经是南阳县副县长,换其他人,能够在这个年龄坐上这样的位置,国内恐怕数不出几个来。未来成就,陆炜比他老子,只高不低。” 赵玥听着柳高说得目眩神迷,对于他们来说,虽然身处姜家边缘,身家丰厚,但如果说起陆家这样的“豪门”,也是只有眼羡和高川仰止的份。 柳高伸出手指骨节,轻轻敲了敲桌面,身子往前俯仰,他老婆赵玥不由自主的靠近了些,听他声音低沉传来,“老太爷来川疗养,连自己女儿都只是通知见一面叙话就是,偏偏指定了在蓉城参会的陆炜过来相陪,这还看不出他对他的偏爱?恐怕对自己的亲儿子,都没这么好……也岂不是在这个节骨眼上,人为的制造提供与红芍相处的机会么?” 赵玥想了想,道,“可我看,红芍未必有这样想法,你还说以前红芍小女生的心里,是有崇敬的这么一个大哥哥位置的,但为什么这次我看不出来。” “小女生嘛,难免会有些矜持,以及,还想不到那里去吧……”柳高摇了摇头,笑道,“但结果是必定的,这也符合两家人的期望。” 柳高叹了一口气,深深道,“其实你分析一下,就知道这一步,是姜家必须要走的。如今的姜家,二代和三代人的布局,根本没能撑起来,就不如陆家那样后力十足,看魄力看格局,陆总经理已经表现出极为让人激赏的资历,未来很可能就是时来各方皆同力,很能拉拢一大批人心,人心向处,那威望之盛,我们姜家里面,无一人可以比拟。表哥走学术路线,可能到头了也只是在学术上有所贡献。表姐有能力,是巾帼,但问题就在于是女流,‘巾帼’这个词说来好听,但也代表着天花板和缺陷,表姐夫有能力,政绩四平八稳,就缺乏爆发力,未来或许有一番成就,但却做不成我们姜家乃至依附姜家的人们的领军人物……” 停顿了一下,柳高深深道,“老太爷的身体,毕竟已经不好了啊……” = 求票求票,我这十万匹马力的引擎,动力在哪里? 第一百零四章 石头 “老太爷的身子,毕竟已经不好了啊……”柳高淡淡道。 “老太爷在,还能撑得起这个家,就好比我,在外面,别人还要看我背后姜家的颜面。这么些年,我在外面,就悟出一个道理,有实力,别人才会跟你讲道义,否则谁会跟一个蚂蚁讲道义?如果老太爷有那么一天倒下了,你我现在拥有的东西,别人想拿走蚕食,那就是挡都挡不住,这个大家庭,没有足够强势的接班人,最后也终会日暮西山……” 赵玥道,“那陆炜虽然是年轻有为,可毕竟和红芍还差着岁数呢……” “徐志摩在林徽因十六岁那年在欧洲和她邂逅,两人坠入情时候徐志摩多大?长林徽因八岁,已经是两个孩子的父亲了,而林徽因谈吐见识悟性,连徐志摩这种见识广博之辈都被吸引!比起今天的陆姜两人如何?”柳高道,“再说,也不是说风就是雨啊,这种联姻关系,更是要慎之又慎,每个环节,都不能出差错,每个扣子都得安置到位,说白了,这已经不是两人之间的事情,这是两家人之间的一个宏阔工程。只需要把大方向的事定了就够了,后面所剩的就是按部就班,水到渠成。” 赵玥犹豫道,“这真的是老太爷的意的五号楼大堂,报出了姜红芍的名字,前台无线电通知了那边,请他在旁边稍等核实。 没等多久,一个身穿考究西装,个头近一米八,气度不凡,两眼精明的中年男子从走廊那边迈步过来,看到程燃之后,他丝毫没有一种面对小辈自上而下自持身份的端着,反倒是略带热情道,“你一定就是程燃同学了?” 程燃愣了一下,不明白怎么会出来这么一个人,但看样子应该是和姜红芍家里相关的,兴许是哪个负责安排事务的亲戚? 他点了点头。 那男子就道,“真是不巧,她今天临时有点事情,她的一位重要的朋友过来了,恐怕就没有办法招待你了。不过没有关系,既然来都来了,我这里给你安排一个房间?”他的目光越过程燃,程燃顺着看过去,那是八号楼的方位,那里有很多等候在那里的人,点到即止,男子道,“今天就先休息,自己玩一下吧,相关食宿的费用,都由我们负责了。” 程燃看着这中年男子,他神态举止乍似热情,然而那一对眼睛却有着淡然和冷漠,和他表现与外的情绪完全背道相驰,这定然是一个很长袖善舞的人物。想了想,程燃道,“是她让我过来这边的,能不能通知她一下,让她出来跟我说两句,或者通个电话跟我说明。” 中年男子笑着道,“可以是可以,但一早两人就结伴出游了……连我们也找不到她,说不定今天他们都不会回来了。所以为你好……” 程然实在有些烦了这人的张口白言,不想听这满口谎话,径直打断了,“那我在这里等一会她。” 说完程燃就走到大堂的沙发上,坐了下去。 中年男子仿佛一身功力被卸了个干净,看着程燃摆出来的姿势,他心头实则隐有些恚怒,他何等身份,不说手头上的产业和管着那么多人带来的气势,这些年经历各种场合,能这样给他甩脸色的人,还没有出现过,但想想他又有些仿佛狮子面对不知利害羊羔的无奈,不知好气还是想笑,但这个时候他也已经整理了表情,再不对程燃多废话半句,转身走了。 片刻后他来到了二层楼的位置,看到程燃在大堂那里坐了一会,最终起身出了门去。他脸上的肌肉才跳动了一下,从鼻腔里传出轻淡“呵!”得一声。 …… 姜红芍和陆炜走了一圈步道,陆炜其实讲得最多的还是在美国的经历,那些曾经与姜红芍和她小姑一起的事情,譬如说起四年前姜红芍小姑带她过来,他请他们吃中国城中餐,结果姜红芍小姑说比不起大纽约,更无法和加州中餐相比的吹毛求疵。亦或者说起小时候景山四合院,小不点的她骑在他脖颈上去摘李子的“亲近”往事。 陆炜发现姜红芍心不在焉,想尽量和她多增加些话题,他也有些不明白,四年前她和她姑姑来宾大的时候,眼神里对他的那种探究和崇敬,怎么如今,再也看不到了? 甚至他们逛步道的时候明显中途过半姜红芍的步伐就在加快,陆炜微笑着跟上,后面也没有再强行找话题,到得结束的时候,姜红芍跟他告了个罪,先行走了一步,去往前台。 陆炜只是远远地看着,并不上前询问她到底有什么心事,也不欲探究。他知道有些事就在那里,不会以外部的风吹草动,而发生丝毫改变。 …… 姜红芍问到经理的时候,那位李姓经理就道,“刚才确实有个男生来找你。是柳总接待的。” “他人呢?”姜红芍急问。 “刚才说在大堂等你,结果后面人走了。” 姜红芍转身就跑,跑出三号楼别墅,沿着地势蜿蜒,内部公路奔跑,空无一人的道路上,只剩下女孩快速掠过的身影。 五号楼距离三号楼数百米,姜红芍的脚步踏碎午后的蝉鸣冲到了大堂里面,有人看到她撞破了这里的寂静,她长发有些散乱,她目光在四处搜寻,一扫没有踪迹,转身又出了门。 她呼吸已经有些困难,但是这个时候胸腔里传来了剧烈运动难受的钝痛。 五号门距离岗哨门还有几十米路途,女孩长发散乱,汗水打湿了背脊,冲刺出了大门,突然身子一震,停住了步伐。 她忽然就看到了坡道下面,正坐在一块石头上,手肘搁在膝盖上,捏着手上一个手机的熟悉身影。 他就坐在那里,仿佛和身后的石头融为了一体,分不清彼此。 姜红芍持续奔跑后的胸腔里钝痛加剧,仿佛某处粘膜不堪重负撕裂开来,眼睛有些红。 第一百零五章 程大锤和姜弹簧 程燃出了大堂没有走远,就在宾馆门外一个坡路的堡坎石台阶上坐着,时值中午,四周围青嫩拔节的石缝里不知哪种虫子“翅剌剌”的鸣叫着,越加显得这条坡道的空寂。 脚步打碎这里的寂静,程燃一抬头,就看到了远处的姜红芍。 她的先快后慢,最后在程燃面前站定,姜红芍声音传来,“如果我没有出来,你会在这里等多久?” 程燃抬头,看到她略有些红的眼睛。 “正是因为知道你会出来……我才在这里。” 话语里透露出来的默契,让姜红芍眼睛轻轻张大。原先她已经有所设想,程燃是愤怒也好,低落也罢,她都有了相应的应对,然而此时,程燃身上却丝毫没有表现出这种情绪。 而只是表现了一个态度。 我一直在这里等你,是因为知道你会出来。 姜红芍微怔,然后上前抬脚就给了程燃吊在石阶外的脚踝踹了一下。 程燃遭致“飞来横祸”双目无辜莫名其妙。 姜红芍道,“你不能离近一点啊,我一路跑那么远,不累吗?” 程燃这才没声好气,指了指远处门亭那边,“我本来也想在外面,结果楼里有很多一眼看出来的透明玻璃,那边的保安内卫,上上下下把我给盯着,怪不舒服。” 停顿了一下,程燃道,“刚才那个人说你在陪一个重要的朋友……你外公的安排?” 姜红芍蹙眉,点点头……旋即又摇摇头。 在程燃眼神的一丝不解中,她道,“是我以前小的时候附近大院的一个哥哥,那时候经常来院子,所以我外公很喜欢他,后来出国读书,现在回来了,昨天晚上我们来的时候……并不知道他在这里。” 姜红芍语速很快,似乎是想尽量以最精准简练的语言把事情轮廓和盘托出。这种语气透露出来的急进,和以往她的气定神闲截然不同。 程燃原本在这里多少会有的淡闲气,此时其实已经消失得七七了。 姜红芍看着他,问道,“柳高,还跟你胡说了些什么?” 以老姜的敏锐,程燃没有被得到准入进入更核心的三号楼来找他,甚至不在五号楼大厅,近乎于是给人拒在了外面,她立即能明白自己那表舅柳高在后面的阳奉阴违。 “倒是没说什么,不过透露的意思是,让我不要打扰到你们。” 姜红芍点点头,“这个人的话,你不要理会,就当他是在放屁。” 程燃看着她丝毫不顾形象的骂语,又笑了起来……这很老姜。 姜红芍道,“我事前没跟外公说过你会来……下次我应该提前说明。也许这种事就不会发生。” 程燃道,“没关系,只是有人陪你外公下棋聊天了,看起来就不需要我参与了吧。” 程燃话说完,看到姜红芍在那头愣了一下,然后她径直上前,伸手拉住了他的手腕,力道把程燃带下了台阶,能看得出她头也不回要拉着程燃走回去的决心,程燃冷不丁脚下还有些踉跄。 被姜红芍拉着跟在后面,前面的她黑发飘散,一只手因为拉着他的用力,白皙皓腕的肌肤下都浮现出了青色的血管纹路。 一前一后,似乎就要这么一去不回。 前方女孩发梢随风送来的,是泌人心脾的清新气息,如果有可能,程燃觉得就这么被拉着走遍峨眉山也可以。 但终究程燃还是双脚站定,用更大的力道制止了两人的前行。 姜红芍回过头来看他。 程燃开口,“你外公难得来一次,不要因为无必要的事情影响了心情。而且还更可能让事情一团糟。” 程燃拍拍她的手背,然后把她的手和自己的手腕分开。 这番话,最重要的还是提醒姜红芍,这是她外公疗养的地方,这背后很可能就是她外公的授意,如果这是关系重大的事情,这趟他跟着她出现在她外公面前,去了还不如不去。 姜红芍显然也想到了这个可能,于是沉默了下去。 前方就像是头顶这座大山,无涯的镇压在上。 也许她今天可以拉着程燃走进那栋元帅楼然后就此惊动陆姜两家,但如果真是所设想的那个局面——两家要是达成了共识,这样的冲动于事无补。 根本改变不了任何事情。 所有的少年意气所有的抗争所有的怒吼和呐喊,都将回荡在空山幽谷,即便一时喧嚣,也会终归寂灭。 程燃道,“我以前说的啥,都知道你是豪门了,稍微一想,大概也能想到豪门里面很多事情嘛……就是普通人家,其实也不是那么单纯的,也有复杂的弯弯绕绕,更遑论一个大家族了。总会有些事情身不由己……譬如战略联姻之类的,尽管很俗,但从古到今都预示着这么一条真理——依靠姻亲缔结的联盟纽带,是双方都最可信赖的。” 姜红芍埋首,而后又抬头,眼睛里却是战斗般执着生光,“我家里管不了我的,哪怕是家里人的意思,他们没法决定这种事情。除非是我本身愿意,否则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出现在我的身上。” “到目前为止,没有任何人跟我说起过类似的事情,如果有一天,家里人告诉我,有人要这么决定……”姜红芍双目凝住,抬起头来,认真道,“那么我就不会再见陆炜一面了。” 虽是满地光斑却身处山林徐来清风的光景中,女孩明媚艳丽得不可方物,而意志,似乎也能穿透这四面包围的大山。 “相信你呐,你是谁啊,弹簧姜红芍……” “这绰号什么鬼!?”姜红芍哭笑不得。 程燃一本正经:“外间的困境施加给你的力越大,相信你会反弹得越强蹦得越高。” 姜红芍:“麻烦你不会比喻就不要瞎比喻。我要是表扬你遇上困难也会撞个粉碎的封你个“铜锤程燃”的绰号你高兴?” “我……程大锤。” 程燃自嘲,然后指了指对面的女孩。 “你,姜弹簧。” “你,喂——!” 就在姜红芍美目一瞪要抗议的时候,程燃摊开手掌,“说好了?” 姜红芍愣住……旋即在她嘴唇轻扬弯弧起来,“干嘛啊?” “让我们为打败未来生活中的艰难险阻一起击个掌结个盟,不妥协直到变老。” “不要,老土……”姜红芍摇头。 程燃一脸错愕。 但随即姜红芍纤掌拍出,和他正欲收回的手凌空击了一掌。 “变老也不妥协。” 女孩眉目如画,“说好了!” …… 程燃微笑着点点头,然后目光向后方投落示意,那里柳高等人已经站在了迎宾楼外面的空地上,远远的看着两人,程燃示意,“快回去吧,好好陪你外公,我就先回去了。” “要不要我送你到车站……” “不要,”程燃笑起来,“因为这会显得我像是铩羽而归。” 程燃转身过去,背着老姜摆摆手,就那么沿着光斑碎落的坡道走了下去。 姜红芍走回,柳高上前试探性的露出笑容,可让他心头一沉的是姜红芍连他这个表舅的身份也再不顾及,对他的殷勤招呼笑脸相迎漠然置之,仿佛只当是一个透明人般无动于衷,再不多看和回应他的任何一个问候,只是冷着脸错身而过,就连他老婆赵玥想打圆场,姜红芍都没有半分回应,走入了宾馆内部。 柳高清楚知道,自己和这个寄托了姜家未来的侄女交恶已成定局。 但他并不后悔,因为在未来即将涌动的风云和变幻的局势中,少女终将长大成人,必然会负担她的责任和未来。 他是她的恶人,但他会是很多人的功臣。 千秋万载。 …… 姜红芍沿着烟气氤氲的木制步道走向尽头处陆炜的时候,窈窕的身影像是单枪匹马走向了那些屹立在前方不倒的群山。 程燃在报国寺坐回蓉城的汽车,等到进入主要公路手机信号恢复的时候,他第一个电话打给了自己父亲的徒弟李明石。 李明石在上半年听了他的建议开发了防灾减损系统,如今系统上线,都是后续工程师的内容,他这个建造者反倒最重要的工作已经过去了,显得有些无所事事,正在研究新的项目。 程燃这个电话打过来,李明石似乎听出了程燃那头的异样,“你怎么了?” “没有什么……现在手头上没事吧,有也搁置一下。我有些想法准备实施,我们先从第一个来。” 李明石在那头郑重道,“你说。” “晚上八点,到家里来找我。” 李明石准时敲响了门,徐兰开的门,热情的寒暄了一番,让进了程飞扬的这个徒弟,李明石径直走进了程燃的房间,看到他正在书桌前,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李明石进来,在他面前坐下,手上摊开了自己的笔记本,拿出一支笔。 程燃手虚压了压,示意他其实不用记录,而是直接把手头上一叠打印纸打印的计划书搁在了他面前。 李明石不解的放下自己的手抄本,拿过了桌上的计划书,翻开第一页a4纸的封皮,露出来的内容是—— 即时通讯社交软件立项概述。 第一百零六章 我们不好 程燃跟李明石说即时通讯软件的构想和优势,说类似于电信的呼台,日后人人都可以利用软件相互来往通讯,当个人电脑普及,it业的摩尔定律必然会让未来个人便携型电脑成为主流,那时候就可以利用智能的手机,用即时通讯软件,可以在任何时间任何地点,沟通到你想要沟通的任何人,发送文件,图片,音乐,甚至视频聊天交流,可以直播让别人带上你的眼睛。 一切新技术的诞生之初对于世界的开拓而言,都和魔法无异。 可想而知,在1998年的这个时期,电脑还是笨重的机箱和大头显示器,机械硬盘要读几十秒才能开机进入windyiws窗户屏保画面,拨号上过输入账号密码“哔哔哔”的连线等待后才能接通,按照字节流量计费,程燃在李明石面前展现的这些内容,何尝不是如同科幻片一样的狂想曲。 李明石也并非闭塞,作为接触技术的极客他在这方面也堪称见多识广,他说现在即时通讯软件已经有了,叫做icq,意指“我找你”,是以色列三人组维斯格、瓦迪和高德芬格年轻人无聊时开发的玩具,如今已经在美国广泛流行,美国在线(ayil)今年花了2.8亿收购了icq,今年五月它的用户已经突破一亿大关,在美国的孙广振跟他介绍过,其实他们现在都在用其作为和美国同事的联络方式。 程燃点头说就是这个东西,程燃从抽屉里拿出两张装机软件光盘,封面上有两个软件已经被他用笔圈了起来做好了记号,他说这是目前国内受启发开发的此类软件,一个叫做picq,一个叫做yimmyi,一个是广州的,一个是台湾公司的,灵感都是来源于icq的,他都装上用过了。 程燃从有关于人机交互,使用逻辑,界面美观等一系列方面来跟李明石阐述目前市面上这两款产品的优点和劣势,没能顾及到的地方,以及它们和自己的软件碰撞后的必然失败之处。 程燃跟他说简单好用是最基础的逻辑,这方面不需要如何出奇制胜,“简单”两个字就能到get到im的马太效应,会让这个软件使用人数越来越多,人们越来越依赖,最终量变影响质变,形成一个巨大规模的社交连通全中国。 程燃当天说了很多内容,他说软件名应该叫做cq,q取的icq的q,c的意思就是他程姓的缩写,纯粹是懒得取名字,就地取材。之所以不用cicq这种更让人一目了然的名字,据他说分析是因为icq今年已经被ayil收购,ayil这种大公司,在美国市场扩张了,必然有更大野心,中国未来互联上升期,他们肯定要进来参一股,如果用了他们的名字,未来国内软件用户成长到一定规模后,肯定会面临对方的诉讼打击,不如一开始就规避。 程燃还说软件就设定成企鹅的模样,他想要尽量的还原那份立项概述书里面阐述的各种内容。 程燃还跟李明石聊了很多,一直聊到凌晨一两点,最后程燃说不用急,他可以先回去,把这份立项概述里面的内容琢磨透分析透,一口吃不成胖子,李明石未来是操盘手,他需要他结合今天他所讲到的,形成自己的想法。 一个宏伟蓝图的窗口,就这样在李明石的眼前缓缓打开。 李明石很激动,纯粹是被程燃勾勒的未来所震撼,这种信心来源于他亲眼见到过程燃一路过来带来了实实在在绩效的前提。 多的不说,为程飞扬的伏龙出谋划策,一起成长过来的元老下细琢磨,都会发现一个事实,伏龙现在看来那些打在每一个转折壮大扩张节点的主意,都是来自于程燃。 其次今年的防灾减损系统,虽然几乎长江每年都会有洪涝灾害,可系统一经开发,就是世纪洪灾,简直就像是量身定做。所以李明石此时哪里还有对程燃的怀疑,甚至程燃所提及的蓝图,连他自己也曾经设想过,几乎不谋而合,而程燃显然形容得更生动具体细致,令他大开眼界。 等徐兰准备给两人下面做宵夜的时候,李明石才惊醒过来已经是深夜了,连忙起身和程燃道别,程燃让他不忙,徐兰给两人煮了葱花辣子面,两人喺呼喺呼吃得热火朝天。 李明石最后道了谢,抹了抹嘴,搁了碗,这才心满意足的真走,临走时他拿着那份立项书,像是捧着至宝,出门前朝程燃道,“你今天怎么了?受啥刺激这么斗志昂扬……给李哥说,李哥不仅能听你心中构想和一腔胸臆,也能帮你在追女生上面出谋划策,想当年我在我们那届研究生里,我写的情书还是狠出了一把小名,不知道多少姑娘捧着我的信日夜卒读,有的因此成了嫂子和弟妹,后来看我的眼神那个幽怨啊……说吧,是你被甩了还是你想甩别人,要是后者,那就爱莫能助,要是前者,李哥保证为你祭出几篇肝肠寸断雄文,让对方痛不欲生悔不当初……” 厨房那头的徐兰把菜刀噔一声圻菜板里。 李明石叉着鞋子落荒而逃。 李明石关了门走后的片刻,徐兰才收拾了东西从厨房出来,始终并没有问为什么程燃说了要在山上留宿,结果下午又回到了家,她欲言又止,最后道,“早些睡吧。别第二天又是睡到十一二点,最近也没看你怎么起来跑步了,怎么,意志懈怠了?明天要是熊猫眼我看你那模样,你爸准又得说你!” “好好好……”程燃怕了自己老妈的唠叨,无奈咧嘴一笑赶忙跑去打热水洗漱。 等到程燃洗漱完毕了回房,徐兰监督着他的灯熄灭,这才回到卧室。 程飞扬没有睡。 徐兰问,“姜丫头,就是李市的千金吧……” 程飞扬点了点头。 徐兰关了灯,上了床,抱着丈夫,靠在他的肩膀上,两人都久久不成眠。 最终黑暗里,徐兰幽声道,“是我们……不够有本事啊。” 第一百零七章 不负此人生 程燃本不知道对方是什么人,但姜红芍透露出来的那个男子的名字,还是引起了他的重视,这个名字其实并不算陌生,世界很大,程燃前世也没和对方撞上,但却在一些报道上见过,如果老姜口中的名字是同一个人,那么程燃也就大致知道那是一个什么量级的存在。 耳听为虚调查为实,程燃第二天出门就购买了一大堆报纸和杂志,回来的时候致电给了谢候明,打听了一些国资委央企内部的隐秘内容。谢候明没有询问他问这些做什么,而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把手头上这些资料都做了汇总,能找得到的一些蛛丝马迹都梳理出来,整理成了程燃手上图画本里面密密麻麻字体的纸页。 程燃再通过这些资料背后摸索出的脉络,和后世进行对比,大致就有了答案。 那上面有项目工程的报道,勾画出的人名,调动的箭头去向,导致最后指向的“总经理”。还有一些字眼,未来的一方要员,核心能源部门,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院毕业,特殊人才引进破格提拔,大二十几岁的副县级…… 最后终于……确实了。 央企坐镇的父辈,后世更是轨迹辉煌,这家父子两代人,都在这方舞台冉冉升起,称为一个豪门,也不为过。 如此以来,也就能够了解到为什么姜红芍那位叫做柳高的表舅会对自己是那样的态度,更是完全不怕得罪姜红芍。 老姜和家族和那个人的家族,两方如果都抱着推进这种事情的态度,程燃几乎就能直观的推断出那是一种怎样鲸波云澜的景象。 家家都有本难念的经,普通人家还要讲究门当户对,大家族也摆脱不了这种观念,即便当事人不这么想,但架不住很多外围和利益攸关人士的推动勾连,对于当事人可能只是生活上的事,对于其他人可能就是生意和身家利益上的事。 静静看着这些资料背后隐隐透露的波澜,半晌,程燃起身来到窗户边缘,看着外面的楼厦和世界,轻声道,“就清风拂山岗吧。” …… 姜红芍周末就返回蓉城了,晚间还和程燃通了电话,程燃问,“不多请几天假?” 十中固然有每天一堂课不落下从头到尾听课的普通学生,也会有走艺体路线,要出国的国际生,有演出者竞赛的学生,跳出三界外,请几天假老师也不担心成绩,姜红芍也属于之一,一般的学生就不要想这样的待遇了。 姜红芍在电话那头摇了摇头,道,“没有必要,相比起来,外公应该更希望我不要耽搁课程……所以,程燃,明天见。” 程燃微笑起来,老姜说这句愉悦和轻快“明天见”的时候,神态一定很是温顺可人。 挂了电话,姜红芍若有所思,实际上她也是在进行试探,峨眉山的时候,陆炜几乎在外公身边寸步不离,下棋打牌钓鱼,她便告知外公先回蓉城。 陆炜以哥哥辈的态度劝她留下多陪几天,外公却同意她先行回去上课的事情,似乎没什么比她学习更重要。 这无疑让姜红芍略有些欣慰,但临走时看到外公和陆炜的谈笑风生,她又有些心事重重了。 当然这些都不需要告知程燃知道,她也并不希望程燃认为和她这样有一个外公的女孩相处,是一种压力和负担。虽然他们一起拍掌打气要对抗那些不合理的压迫和困难。但有的事情,自己能分担的,就没必要给对方压力。 未来不是别人安排的,而从来都是自己奋斗出来的,这是自己父母曾经告诉她的话,再朴实不过,姜红芍一直深以为然。 …… 时光静水流深,深秋就这么来临了。 蓉城的深秋街道上到处可见枯黄的银杏叶,还没有后世雾霾的困扰,多数也是能在楼厦亭台之间看到落日熔金。 报国寺红珠山宾馆的那一幕像是两人生活中不期而遇的一个插曲。 这个插曲让两人的人生首次发生了一个节点的碰撞,那是姜红芍那样的家庭,最高大人物巨轮的靠岸,对程燃这样的小船所惊起的动荡波纹。 有时候在学校里,程燃能看到的姜红芍是开朗,自信,从容,和在报国寺上面红珠山宾馆前的沉重的模样判若两人。 有时候程燃分不清到底哪一种才是她的人生,亦或者是两种皆有? 前一世的姜红芍,究竟以怎样的姿态生活着,是不是真的因为两家人的关系,和陆炜捆绑在了一起,这一世又该如何发展,会不会生出不一样的变数。 一切都犹未可知。 但程燃知道,那个女孩在操场上,在大叶榕间,在楼梯转角,在那年隔离板后面琉璃瓦飞檐翘角下的文化墙前的笑容和翩跹身影,都是这个年华里最美好的模样。 他希望守候下去。 不一定需要有结果。 生活和岁月的漫长导致结果从来就是一个伪命题,电视剧和人类所有期望美好的童话都会描述成“从此以后他们过上了幸福的生活”,但筚路蓝缕,人世多艰而漫长,无数的不期而遇,往往败给无疾而终,也有太多的相濡以沫,都烟消云散成相忘于江湖。 至少在他们还能同行的时候,能手牵着手奔行过年华中最璀璨绚烂的一程,就足以不负此人生。 …… …… 天行道馆迎来了开业,关于基础建设早在十天前就完工了,外立面焕然一新,天行道馆四个霓虹灯管构成的大字格外引人注目,在没有开业前,就已经让很多人对此指指点点,驻足观望了。 因为没有人能单纯从名字上面,知道这到底是个啥东西,这家到底要经营啥?很多人猜测估计是个武术学校,或者拳击馆,健身房。有每天傍晚在附近锻炼的老头老太太,还对此信誓旦旦做了赌注。 投到蓉城各消费杂志的广告早就在做了,程燃比任何人都知道广而告之在这个时代的重要性,不怕你没有东西,就怕你不会宣传。蒋舟早在之前就招到了十二个营业员,其实还有人陆续报名,陆陆续续,不过通过的也就是这么十二个人,他们重点打造第一层,布置格局这些早就定下了,程燃亲自操刀,很多设计理念超前,至少找来的装修队直言如今还没有人这么做过,提出过这些概念。 其实程燃就是把吊顶全部刷黑,空调的管道和通风口直接暴露在外,露出金属的感觉,很工业风。订做的木制桌椅和摆放桌游的各种陈列架也很讲究,其间设置了一些奇幻风格的事物,金属的刀剑,盾牌,还有一些模型,程燃把杨夏送的那个超时空要塞sdf要塞舰都贡献了出来,摆在门口的橱窗里面。 厨房后台有饮品制作,咖啡机,这些花费了大十几万,还专门请了三位制作糕点的厨师和专业咖啡师,准备带一批学徒出来。 大堂摆放有正常可坐八个人的工作台长桌,这样的桌子有五张,还有四人桌椅四十余张,墙壁整体做成陈列架,摆放着桌游,书籍,模型,老式电话机之类的玩意儿。 就这样,天行道馆如期开业。 夜里灯光亮起的时候,蓉城“天府日报”,“华西都市报”,“商报”等等主流报纸,蓉城本地的杂志《生活速递w,《情报社w,《科幻世界w,都刊登了天行道馆开业的新闻,新闻稿是程燃提供的,国内第一家专业级桌游主题咖啡娱乐馆。 这个时候,但凡冠以“国内第一家”,“连续评为最佳”,“开创性”等拉人眼球标题的宣传语,在这个对新事物的冲击几乎毫无抵抗力的时代,简直就是夺人耳目的利器。 开馆当日。 几乎都没有心理落差的。 早上八点就有人排队等开门。有城东城北的,看到了报刊广告,坐了十几公里车专门过来的。 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在只要路边有一个摊位,你就不愁看不到有人坐在那里喝茶聊天的休闲之都蓉城,对于外来人而言,是根本想不到怎么会有那么多人一天到晚没事做,有那么多闲工夫玩耍的。 天行道馆之外人满为患,无数人排队也要体验一番什么是“国内第一家桌游娱乐咖啡馆”,逼得很多座席不得不设定时段制消费。 但即便这样,开业当日,不仅仅排队的人,就是等着前面的人离开设置在门口的一百多张小板凳,没有一刻空着。 开业即是爆红的局面。 第一百零八章 表叔的表叔的 天行道馆开业一个星期前,那个男子走进来,提到自己的名字,程燃就立即知道了对方是谁,山海那场音乐节,来自国内的唱片公司竞逐新角资源,秦西榛作为最大的一匹黑马横空出世,但此事却又因为著名音乐人汪中桦牵扯其中,他又是业内大鳄英驰公司的合伙人,以至于一些颇有名气的唱片公司在隔岸观火,若不然签走了秦西榛,英驰反过来针对自己,平白招惹了麻烦上身。 当然也有实力不弱,不在乎英驰态度的公司向秦西榛投来橄榄枝,却唯独这个不起眼也不怎么样,成天叫嚣“唱片将死”的边缘人陈木易成为了秦西榛的那棵凤凰木。 除此之外,秦西榛写往山海的信里面,就提及过和经纪人陈木易的情况,程燃也略知一二。 只是搬家到蓉城过后,程燃也没有跟她留下新地址,导致一时断了和秦西榛的联系。 俞晓说过看到新开学的时候秦西榛回来过,只是那时他已经不在了。 没想到,陈木易竟然找到了这里。 “你是秦西榛的经纪人?”程燃笑了笑,把对方让了进来,蒋舟示意那边服务台的人给两人泡了两杯咖啡。 “也不全是,秦小姐要做自己的音乐公司,我现在算是她的合伙人,也有经纪人属性。” 程燃愕然的看着陈木易,陈木易有些腼腆一笑。 程燃恍然,秦西榛不愧是秦西榛啊,这么就翻身做主人了。 外界奇怪秦西榛为何大公司不选,偏偏选择一个边缘的陈木易,事实证明她眼光的独到,大公司虽然资源多,但束缚也多。而选择陈木易,却是选择了后续更多的可能性和自由。 程燃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正好我在蓉城这边有些事情,秦小姐就让我帮忙找到你。其实要找你并不太难吧,秦小姐给了我个信息,打听到你在十中读书……”陈木易探手进怀里,取出一张照片,放程燃面前,程燃拿起来,那是山海音乐节前夕,秦西榛,沙楠罗木,刘裴,宁媛,还有他几个人在附近那个四合院的琴房院子里,大家一起吃饭后拍下的合影,秦西榛一席碎花裙坐在中间的石凳子,其他人左右在她后面散开,程燃的位置在右侧,头发松散着。 “所以我这段时间,有空就在十中放学时的对面看,上一次看到你往这边走,我过来,就看到了这里……”陈木易抬头四望。 “程燃同学,这么来说,是想要做一家主题咖啡馆了?”陈木易停顿了一下,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不要浪费自己的音乐才华……” 说到半截,陈木易停了下来,看到程燃微笑着把他看着,这才打住,“是是是,还是我忍不住了,她明明提醒过我,不要跟你提这个的……还是我多嘴了。” “事情其实是这样的……”陈木易探手进随身携带的挎包里,取出了一张纸扉,摊平在了他的面前。 那是一张支票,上面的数额是两等到手头上的钱宽裕了,还会追加。当时你给她歌的时候,没有跟她谈过一分钱。所以这些钱她入股,你想给她多少股份,就多少……也不需要你给出合同,口头上的承诺就好,哪怕你今天说了,哪天觉得不好,改口也可以。她说这是‘君子一言,但君子一言也可以有后续修正案,宪法都还有修正案呢,更何况君子之言。’总之一句话说回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程燃怔怔的看着陈木易,就在陈木易自觉洋洋洒洒说服了程燃的时候,程燃道,“这财迷眼真是深谙免费就算是最贵的道理啊……这种话说出来,我好意思给少了?” 陈木易表情一僵,道,“哎,这个嘛……秦小姐倒不是这个意思……” “那好吧,钱我就收下了……股份让我随口说随意决定的话,就百分之五吧。” 陈木易身子晃了一下,程燃道,“怎么?不好交差?” “呵呵,这倒不是,这倒不是……” “那就这么着吧,电话我也收下了,有什么打电话再联系吧……” 陈木易点点头起身,临走时这个四十来岁一看就是搞音乐的文艺大叔,最终还是忍不住,再顾不得秦西榛事前的千叮咛万嘱咐,道,“我是你的粉丝!我一直觉得,那些作品……必然会成为经久不衰的经典!” 在程燃停滞,欲开口的时候,陈木易满脸堆满笑容,“我知道我知道,表叔的表叔的……” 等看着那辆铃木轿车启动离开后,先前督导服务员的蒋舟凑了过来,一直不太确定的问道,“刚才那个人,不会就是动地音乐公司的的陈木易吧?” 程燃点了点头,蒋舟“哦”了一声,又回去自己做自己事了。只是间歇中偷瞄了程燃几眼,深呼吸后,仿佛腰杆子更直更壮了。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阅读m. 第一百零九章 参与感 那天晚上秦西榛送的电话震动了起来,上面显示的是陌生的电话号码,程燃接通,一个女声传来,“程燃?” 秦西榛的声音。 程燃停顿了一下,道,“不是。” 电话那头的声音清脆笑起,“……装模作样,还和以前一样。” 程燃只好道,“别来无恙。” “没法无恙啊……”秦西榛声音慵懒,却充满淡闲气,“两了算。” 秦西榛深呼吸一口气,道,“你当时可以那样摞摊子,但我并不会这么不负责吧。哪怕你的咖啡馆值不了那么多钱,我还是让陈木易带着钱来了……” “不过这也不算全为你,这是我从长远考虑的投资……经历了才知道,唱片赚的钱不是大头,因为盗版很严重,这一行要赚钱还是靠商演,代言和演唱会……但那些抛头露面得多了,对创作的心境也会有影响,再说,比我以前当老师现在赚的够多了,但是未来说不定呢,光靠唱片,可不是长久之计,我可不保证我的歌都能卖得很好……卖不好到时候哪来钱呢……所以这时候就要先投资嘛,我妈以前老说的一句话很有道理,能赚钱的时候不要不把钱当钱,虽然不至于一块掰做两半花,但仍然要用到刀刃上。有实业作为基础,心里不慌,而且这里也算是我的一个基地,之前去散心度假都往香港跑,现在正好,蓉城就有一个后花园了。” 一席话说完,听到那头的程燃没有回应,秦西榛提高声调“嗯?”了一声。 程燃才道,“我怎么老感觉……被包养了。” 秦西榛“咯咯”笑起,“想得美!” 停顿了一下,秦西榛道,“两百万只是第一笔钱,但不会是最后一笔钱,我相信你会妥善安排……所以,程燃,你知道我对你的支持有多大了,承诺是不设上限的,你不是普通的高中生,你现在想创业赚点钱,小打小闹,以后大学出来真正进入更大的天地了,我可以给你提供人脉和各方面资源,虽然我不喜欢交际商演,但到时候若是为了你,我也可以的嘛……于是你明白我的牺牲多大了,还只给我百分之五吗?” 这还没怎么就动不动提牺牲的呢……搞得就像是要付出什么一样。 程燃想了想,其实秦西榛提及的那些所谓资源,还是有潜在价值的,就道,“那……就百分之十吧。那也不是你所想像的咖啡馆,也不是仅仅租了个场地,那栋楼目前归我们,使用期限二十年,未来后续要打造成有现金流的依靠群聚效应闻名的创业聚落,潜力是很大,绝非你所预判的那点价值而已……” 电话那头短暂的沉默后,秦西榛道,“原来是这样的啊……小看你了……好啦好啦,百分之十,成交。” 程燃这才摇了摇头,这妮子听到自己阐述的未来价值,答应得那叫一个轻快啊,恐怕心里面也是赚大发了的窃喜吧。 秦西榛此时电话那头的眼睛,一定分外明媚。 那头停顿了一下,秦西榛的声音传来,“程燃,你最初的百分之五毫无诚意,本来我想要百分之三十的,但听你这么一说,我觉得百分之十就够多了……其实最初的时候,哪怕你的咖啡馆只值五十万,我也愿意抱两百万和后续的钱过来,只要百分之三十就好。你知道为什么吗?” “那是为什么?”程燃笑问。 “因为啊……”夜里,秦西榛那能让无数人午夜梦回辗转反侧的完美嗓音,不失俏皮的软糯微扬,“我想在你那边……有参与感啊。” …… 秦西榛的这一出插曲之后,天行道馆如期开张,良好的宣传广而告之外加上流行桌游的带动和新奇的理念,带来的效应是让程燃都感觉意外的。 看到那些络绎不绝等着排队进场的人群,程燃还是有些感慨那句“站在风口,猪都能飞的起来”的老话的含义,只是这风口,是他所亲手创造的。三国杀的流行,桌游提前进入了年轻人的视野。其实在此之前,最先火起来的还是杀人游戏,只是只在上海北京的白领圈子火过一阵,最终还是没能广泛流行起来,但将杀人游戏赋予了全中国无人不晓的三国演义情境的三国杀,用更利于传播的内涵推广了开来。 如果用后世的眼光来看,其实这个时候出的桌游工艺上还没能和后世桌游相比,几乎就是扑克牌的水平,但也正是这样压缩了成本,使得桌游能够最快速度的传播出去。 当然,除三国杀之外,程燃还在自己的天行道馆引进了一些著名的桌游,卡坦岛,铁路大亨,电厂之类,只是这个年代都没能汉化,这些都是英文版,不过程燃也很是佩服这个时代里为了好玩的游戏,人们钻研的那种耐心和精神,这是后世节奏越加快速,越加浮躁的风气所不能比的。 谁能相信当年红白机时代,为了玩光荣的三国志,在满是日文的屏幕上,用大部头的日语词典,挨着对照翻译来打游戏。而此时桌游咖啡馆里也是这样,一群人可以坐下来听一两个小时枯燥的规则讲解,然后再在满是英文的棋盘上开始自己的表演,渐入佳境津津有味。 那是对打破长期以来固有屏障新事物的憧憬和求知欲,那是对新奇有趣未知的追逐探究。 看着人满为患的天行道馆,那些纷杂的,喧哗的,热闹的气氛。程燃有些走神,这就是这个时代的可爱之处。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阅读m. 第一百一十章 爽! 天行道馆卜一开业,算是在蓉城生活娱乐领域投下了一块重磅大石,涟漪激荡。 蓉城《新潮流w杂志对此事件报道:“蓉城第一个,也是唯一一家桌游咖啡馆开业!我们出奇的发现,生意爆满的现场中,最多的反倒不是青少年,而是很多白领工薪阶层,这更像是成人的童话,人们沉浸在幻想的剧情中,像是孩童时那样,将玩游戏最本真的快乐与朋友分享。” 《生活周刊w一名专栏作者洋洋洒洒就此分析,“……你究竟有多少年没有像是小时候那样,在大榕树下扇着蒲扇下棋,和朋友玩大富翁了。桌游咖啡馆的诞生,其实不是偶然,我们生活在一个快速变化,分裂又迷茫的时代,也许人们更需要的,就是重新找回热爱。” 《蓉城商报w:“本报记者探馆,发现即便是晚上,桌游主题式的新型咖啡馆也是人满为患,店长表示,他们会正确引导消费,健康游戏,严禁赌博行为……” 开业选的是星期六,当天,华通老大院的小伙伴都来帮忙,温兰和余鸿客串了一把服务生,李伟路和连小虎帮忙在外围维持秩序,每个人都发了统一的黑色t恤,背面是草书“天行道馆”,正面书云:宇宙争游。 消费和围观人群笑看着指指点点,时不时竖个大拇指,“大气!” 蒋舟还看到了王同光的出现,他有些意外,王同光已经迎上前来了,身后带了三五好友,都是他平时圈子里关系最好的,其中一个法院副检察官的儿子,有个家里开中药材公司,在众人中都被唤做“女药王”的女生,其实个子娇小,样貌清清秀秀,都好奇的打量蒋舟。 “二娃,这就是程小哥的生意?”王同光靠过来,主动递了根烟,“你们伏龙有程老总的手笔,程小哥,也不是省油的灯啊……我这不是专门带朋友来照顾生意了,其实昨天我们就来了,看到人数那个爆满,虽然想体验,但还是不给你们找麻烦……以后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吩咐。” 蒋舟接了王同光的烟,道,“怎么……转性了?” 王同光道,“以前吧,哥们儿不理事,你别在意。眼界小了点,圈子也不大,不知道人外有人。说实话,那天我恁是没看出来,程小哥就是你们伏龙老总的儿子。他爸程飞扬,我们五金公司上上下下都议论着,说那是做大事的……难怪程小哥年纪不大,但确实不一样。那天回去,后面听我爸一席话,我才冷汗直冒,也是遇到仗义的程小哥,要是以后别人有心算无心,我可能就要倾家荡产,越想越是这个道理。我输得服,二娃,咱们两个公司就是街对面,这么多年,都是看着对方长大的,以前哥们儿有什么没做好的地方,多多包涵。” 说完王同光也不多话,看着有空位,先招呼朋友进去把位子占住了,留下和蒋舟寒暄。 其实两个院子,以前多少有这样那样的矛盾,但又能有多大的仇怨,这些年就像是不拌嘴不高兴的老邻居,虽然这样那样的龃龉,但抬头不见低头见,话说开了,那点小矛盾烟消云散。 结果看蒋舟忙,一方面指挥他亲自训练出来的服务生,一方面解决现场和预想不兼容的情况,一有苗头,立即改进,王同光在旁边点滴不漏的把他做事收入眼里,最后道,“二娃,你有点本事!” 蒋舟道,“家里有人得病,就需要钱,我学费都是自己挣,这些年在外面干的事多了去了,慢慢就总结了经验,以后要是自己,带人应该怎么带,做餐饮,注意哪些问题,曾经都记在本子上……这些以前在店里,说出来,没准别人不会听,还觉得你假老练,但是做天行道馆,就都用上了。” 王同光琢磨了一下,道,“我真不如你。” 蒋舟笑了一下,看他忙,王同光也就不打扰了。 进去后在自己朋友的桌子上,大家都把喝得饮料点好了,一起玩桌游。没过多久,王同光突然道,“来了来了!程小哥来了!” 那一桌的人顿时精神一振,纷纷朝外张望。 程燃正和蒋舟谈话,了解情况,不断看着排队和无数坐在凳子上的人,面对一些看上去像是记者拍照的,他就让开,丝毫没有存在感。 和蒋舟以及老华通大院的人们打了招呼,程燃往馆内看,就看到了王同光一行,却是对他微笑点了点头,王同光也对应的挥挥手,但脸上已经是满面红光,他眼珠不动声色瞥向身边人,男子都是以好奇探寻的看程燃,两个女子,穿着的鲜艳裙子的腰背都挺直了不少,顺着王同光的目光,冲门口那男生腼腆微笑。 打了招呼过后,王同光面子上的光彩尚未褪去,一副“怎样”的表情看着自己这帮朋友,有男子点点头,“他爸我是很佩服的!伏龙公司老总,据说电信局都用得他们的设备,我爸检察院那边,也找的他们订做的系统……” 两个女生倒没有评语,只是好奇打望,眼睛熠熠生光,好像怎么也看不够。 …… 开业当天晚上汇总营业收入,共计一万四千多元。 一楼桌游馆千多个平方,设了三十多张方桌,五张八人长桌,满座可能容纳120人,而饮料其实并不贵,普遍都是十来块钱,这大概就是平均一个人的消费,程燃没有把这个价钱定的更高,也是抱着来玩桌游不需要太大负担的念头,但其实未来可能还是会以有一定经济实力的工薪阶层为基础,这种前卫的游戏社交方式,其实变相很吸引这部分人。 除此之外,还有当场销售桌游的收入。 十一点关店,得知收入情况,蒋舟振奋得像是挖到了一座金山。这大概是他前所未见的数额。 “这样下来,一个月岂不是三四十万了?这么赚钱啊!” 程燃看着那一沓钱,委实还是很愉悦的,这是经过筹划,前期准备,一步一步把计划提上日程,并最终经过第一道检验的成果。 但是在蒋舟面前,当然不能表露得太过,程燃提醒道,“别忘了我们还是有成本的,这也是因为我们是第一个吃螃蟹的,所以现在能尝到甜头。同时,这个也会有低谷和高峰,我不确定以后会不会出现突破头天销售额的事情,但至少这种好生意,不会天天如此……”蒋舟信心十足道,“我们会一点一点改进,相信服务上来了,体验好了,生意不会差的。” 程燃点点头,和蒋舟一人开了一罐可乐,“趁着这大好时机,多多挣钱吧!” “嘭!” 可乐碰在一起,两人咕噜咕噜灌入喉咙,冰凉的感觉沿着神经蔓延四肢百骸。 蒋舟痛快道,“爽!” 第一百一十一章 公审大会 关于天行道馆的报道,纷纷扬扬出现在蓉城报纸杂志上。 先前蒋舟都是从学校里招的人,这些人中有的把天行道馆的事情一透露,蒋舟的事迹迅速在系里面传开,甚至还跨越了系别,扩大到整个财贸学院。 似乎一时间,蒋舟就和那些人们口里面几大毕业去向和潜力极好的学生同处一个级数了。 先前那一直爱打官腔,对普通学生爱理不理的计算机应用的系主任,在蒋舟打电话来询问结业事宜的时候破天荒的和颜悦色,说挂了只要只要补考就行,开卷的。 蒋舟那是首次感觉到系主任态度的如沐春风,其实并不知道的是前天院长办公室才被该系主任送上来一份杂志,院长再三确认,“这蒋舟真是你们系的学生?” 最后又忍不住摇头笑,“‘天行道馆,宇宙争游’,这些年轻人,气魄很大啊。” 蒋舟一时在自己的学院系里出了名,来天行道馆的多了财贸学院的学生,据连小虎说,有个叫做蒋燕的,挺好看的大姐姐,最近也经常出现,看样子两人有戏。毕业和未来对于普通大学生是迷茫不可确定的,他们不知道从今日之后,明天要面临什么,几年后经过社会的磨砺,他们会在什么地方,过着怎样的生活。 这也是对力量最为渴望的时期,因为自身的强大,可以跨越那种人生未知的彷徨之迷雾,也可以让那些大学象牙塔里脆弱的感情,打破毕业就分手各奔东西的箴言。 对于蒋舟来说,好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让他脱离了这样的轨道,这对很多他那时迷茫的同学而言,无疑是一个振奋和仰慕的标杆。 当然天行道馆这么大一件事,还有老华通的这些子弟们帮忙,再怎么想严缝合丝,也成了奢侈的事情,消息也就像是手捧一把细沙,从指缝里簌簌流淌溢出了。 天行道馆开业后的也就是三四天时间,风声就到了程飞扬,徐兰这里,最初几个人说起,程飞扬不信,可三人成虎之后,就由不得他不重视了,于是程飞扬专门空出时间和徐兰先回到家,这天家里做的菜丰盛无比,程燃一到家,程家第一届晚餐谈心暨公审大会也就开始了。 结果是程燃全数供认告终,丝毫没有经过斗智斗力的你来我往,程飞扬和徐兰出乎意料的很直接的得到了他们想知道的真相。 程燃说那栋楼是租的,天行道馆是主题咖啡馆,相关手续都是赵青帮自己跑下来的,蒋舟给了了,就算做大了,伏龙不过是给点钱,但获得的回报和价值,却是不可限量的……” “行了行了!”程飞扬气笑道,“你这些事情,忽悠忽悠李明石就够了,你和李明石做的这些,你定了,他认可,就行。至于往后的,做出来再说。” 看到程飞扬大手一挥一锤定音。程燃笑笑也就不再说什么了,拥有一个务实主义的父亲,干脆直接,是宽慰又是无可奈何的事情呢。 第一百一十二章 太平世界最美 其实程燃存着让父亲的伏龙公司参股进来也有自己的打算,伏龙拥有很强大的现金流,融资运作虽然扩张很快,但也有资金链的系统性风险。背靠伏龙这棵好乘凉的大树,未来在很多用钱问题上,会有大大改善。 最开始的费用没有太大问题,一来本身伏龙会有扶持资金,专门给予这些单独开发产品的项目组,前期的服务器带宽之类,就可以直接蹭伏龙的服务器,节约资金了,同时还可以堂堂正正的把程飞扬的李明石以及部分工程师据为己有。 程燃告诉李明石最好十天后给自己一个初步的程序结构,因为知道第一代到往后无数代的这个事物是个什么模样,于是在第一个设计要求上面,就已经尽量细致的给李明石说到了点子上。 说到底第一代这个软件其实更像是一个“小玩意儿”,并不复杂,硬性的要求大概就在于服务器的搭建布设上面,李明石连带着他的团队,在有框架下十天完工,都已经是大材小用了。 当然一个初步的东西出来,程燃还要持续进行改进验收,以达到他所要求“完美”的水准,再行发布。 于是两人这段时间的电子邮件来往中,经常可以看到类似这样的对话。 “界面没有质感,不立体,重做。” “好了。抓狂……再让我重来我掀桌了啊!” “上线要有咳嗽和敲桌面的声音,这个苟延残喘的咳嗽是怎么回事……不要网上找素材,自己录。” “默默把掀翻的桌子重新拼起来,咳嗽我录了上百次,现在吃润喉糖,你要不要来一颗,冒昧得觉得这次录得中有十份不那么‘苟延残喘’,选一份吧。” “卡通头像不够,能不能再找些素材,实在不行让设计师画,要给用户足够多的个性选择。” “好了,设计师请了两个,杀了一个祭天。还不行就把剩下那个杀了,他现在跪着等你批复。” “不要太多的功能,太多的功能会分散它的功能属性,它就是一个即时通讯软件,现阶段不要求它太复杂。” “一事不明。目前的类似软件,都加了很多功能,譬如电子邮件,网络硬盘,我们真的不需要这些功能?从产品角度没对方有竞争力啊。” “简单易用就是它最大的竞争力,李哥,这世上再没有比简单明了的达成用户需求,更能直渡宝山的途径了。邮件系统以后有需要,再行加入。” “可以,这次应该完美了,从头到尾我都有个疑问,你是哥还是我是哥,为什么从头到尾我像是交作业的,你才是改卷老师?” “我不是改卷老师,我是老板。” “老板,我现在提着两瓶啤酒过来,咱们练练?” 楼顶的天台上,李明石和程燃一人手持一瓶啤酒,李明石手肘靠在护栏上,朝外面看着,二环路上车水马龙。 程燃看着李明石拎旁边塑料袋里的酒,一块钱一瓶的蓝剑,看着李明石原本是深蓝却已经洗成浅蓝的衬衣和牛仔裤,道,“这么有钱了,也不拾掇讲究一下?” 李明石的防灾系统上线,引起各单位采购,成为推广典型,伏龙目前的资金来源很多都来自于这套系统的销售,程飞扬给了他奖励,约是上百万,虽然伏龙工资蛮高,但这个让人眼红得啊,一定程度上造就了现在伏龙内部一门心思搞研发,以他李明石为榜样。 李明石笑,“家里婆娘懒,将就了。我们一个搞技术,一个搞工程的,忙起来她比我还蓬头垢面,所以这不,连孩子都不敢要。” 程燃倒知道李明石老婆,是设计院的,短发,人长得倒是很清秀,但穿着打扮和李明石如出一辙,都是衬衣牛仔裤,这一家子,都是一副工科装扮。 想到李明石吹嘘自己在大学时期写情书的“威名”,程燃想想有趣,道,“嫂子也是被你情书打动的?” “正相反,”李明石一脸愁绪摇头,“我的情书到她面前,被她抬笔一划,批示‘逻辑混乱,什么春风十里不及你,先不说十一里,二百三十八里能不能和我比,动词怎么和名词相比,关键此诗出自杜牧给妓女的赠别,你把我当鸡啊!’” 程燃瞠目结舌,半晌后道,“嫂子牛……不敢惹不敢惹。” “是吧……”李明石却罕见露出赧然笑意,“但我当时觉得,哎,这个女生不错,很特别!所以这么就追上了,两个人恋爱到结婚,回想起来……浪漫没怎么浪漫,情话没说过几句,我写的情书能说的话,在她面前好像通通不管用,整个过程也没什么能记住的,更像是打了一场仗。” 程燃嘴角动了动,却又道,“也许你们的状态,也是很多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 程燃不敢说最好的爱情应该是怎么样,兴许是赌书消得泼茶香,也许是玲珑骰子安红豆,可以是衣带渐宽终不悔,也可能从此君王不早朝。但也许也可以是这样和一个人,回首百年身已过,白头银丝犹不觉。 “但唯独有一次,她终于说我说出了这辈子她听过最好的情话。” 程燃意动,想着不简单不简单,怎么也得学一学,给那个谁谁谁要不姜红芍用用? 李明石咕噜咕噜喝了一口啤酒,道,“那是洪灾来后,我听调命去危险前线坐镇抢修系统,看到了很多分离和永别,后来回家,那天晚上,我跟她说,‘不要死,我们要好好活着。’” 程燃默然无语,李明石酒瓶子递上来,清脆碰了。 “金牛宾馆接受省政府表彰的时候,那天我没喝太多酒,我想着这酒应该和你一起喝。我到过现场,看到人类在天灾之下的渺小,但技术,给了我们能够抗衡天地之威的一丝可能。我看到军车在山沟间穿梭,山洪一过,空空荡荡。我看到一个男人,被救之后,又返身游回,一次次去潜那栋被淹的瓦房里,把他拉回冲锋舟,他语无伦次说找老婆,哪怕是尸体。我看到一个老将军通红着眼把当兵的儿子亲自送上抗洪前线的火车,也不知道他回不回。我看到唱着冲锋歌的人们,用极端原始的方式手牵着手迎向洪峰,哪怕一去不回。” “我听到过那些歌声,它们响彻在山林,响彻在暴雨洪涛,尽管它们都将不会流传下去,人们会淡忘……但我听到过。” 李明石指向前方城市的车流,他红着眼睛,“每当我觉得我也为这样的事情做出过贡献的时候,我就发自内心的骄傲。” “有很多人的生命,是我救的,也是你救的。也许没有人知道,但那无所谓,无名英雄那么多,不缺我们两个。” “程燃……太平世界真好,能做自己喜欢做的事业,爱自己所爱的人。活着,哪怕活得像是执着的傻瓜,也是很美的一件事。” 程燃点点头,忽的被李明石揽着脖子,啤酒瓶双双碰了一下,李明石大口大口喝酒,程燃小口啜瓶口,他知道李明石这顿酒,是早想和他一起喝了。 这样以天为穹以地为桌,也不赖。 ======== 七月,求票。 从明天起,尝试着提下速。 第一百一十三章 略微不稳 和李明石创建即时通讯的过程,其实从他开始提出,到最后第一版架构完成,也不过是短短十天时间而已。 程燃看着电脑显示器上的那个图标,属性显示这是一个不到1mb的软件,可以通过任何一张3.5寸软盘或者坛开放下载,它简单,易传播,很容易就飞往千家万户的每一台电脑。 在800600的分辨率屏幕上,图标上面的像素点甚至都颗粒可见。程燃有一种恍若隔世之感。 他们初步将发布日期定在11月23日。 程燃让李明石给软件定一个正式的名字,李明石表示可以叫做“中络寻呼软件”,这是李明石这种做通讯的思维,所谓的即时通讯,在这个年代,也就像是寻呼机,甚至在用户绑定了寻呼号之后,还可以通过电信寻呼机发送信息。而正式的软件英文名,“cq”的“c”可以释作“china”,也谙合“中络”之意。 只是作为缔造者,只有两人明白这个所谓的“c”,就是程燃的姓开头。 这很符合极客的感觉,是那种亲手创造了这个事物,握着其关键命脉的使命感。 “先从内部发号,五位数,内部员工号就从10001开始吧,你的号码是10001……我的就是10101好了,不在乎是不是第一位,我这个主要好记,创造101嘛。” 创造就是有这样的魔力,也许在后来人看来属于丰碑的事情,只是今时今日的随意决定。 程燃甚至有个很恶趣味的想法,要不要干脆把前面一千个号都封存了,以后一个号一个号的拿出来卖钱……看看后世那些卖号动辄六位数的价格,这简直是身份和地位的象征啊。 当然这种念头也只是想想而已,程燃想着作为缔造者,还是要以公平公正为原则,10101已经很牛逼了好不好。 程燃又过问起软件的发布情况,因为这不是依靠销售收入来赚钱的软件,所以不需要投入什么宣发,大搞销售活动,cq只是一个功能性软件,其只需要以最快的速度普及,下载到每一台电脑中就好。 所以李明石打算在各个开发者论坛上免费发布,李明石本身也认识一些相关论坛的斑竹,以及各个高校bbs,推广这些,没有太大问题,基本上大概不到十万块钱,就能打通主要论坛关节,加之和一些压制操作系统的沟通,在装机上面,绑定cq软件。毕竟只是个小软件,狮子大张口也不可能,有时候凭李明石在这个时期的大佬身份,给点面子拿点好处也能办。 至于线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很多地下盗版软件厂上开发者论坛来搜罗最新最好用的软件,制成软盘光碟售卖,所以根本不需要专门兜售,这个时期泛滥的软件盗版业就能完成推广。 定下这样的策略,就是万事俱备,只等东风了。 而这个小起头也没能成为李明石的全部,在热情过后,他又参与到伏龙的项目合作中了,至于对于这么一个程燃主导的小软件来说,程飞扬压根也没怎么在意,在他看来,既然李明石想跟着程燃一起玩,那就是开发个小玩意儿而已,伏龙可以为,这部分订单是被谁给抢吃去了。 贝拓把伏龙视为眼皮底下迫在眉睫的眼中钉肉中刺以来,双方之间已经掀起了连番白热化的肉搏战。贝拓更是不惜没有利润,也要发起对伏龙扩张的阻击战。 虽然这种打法,有些近乎无赖,而且两败俱伤,但伴随着今年的邮电分营改革,伴随着基建的加快,设备更新换代升级,等等这些需求缺口,未来市场只会越来越大,订单只会越来越多,现在的暂时亏损,把竞争对手打下去,从长远来看,其实是双方都在争的战略高地。谁能站上去,以后另一方,只能被压着打。 这是没有硝烟的战场,在实验室研发中心,双方都在比拼产品的能力,拿着对手的产品逐一分析,对方的产品达到什么规格,自己就要研制出更好的优势。 而在前线,双方的前沿人员在和客户的阵地前明枪暗箭,各展奇谋。甚至有些时候,不择手段。 虽然局势很严峻,但程燃从侧面看着程飞扬和李明石等人的状态,那并不是忧虑,而是一种全身心的迎战。 看到伏龙灯火通明的楼层,程燃每天洗漱完毕后就钻入被窝,他其实一点不担心。 …… 谢飞白给程燃打了个电话,话说起来,程燃自搬到蓉城后,两人除了电话交流,居然还没见过面,也不知道对方在做什么,而且,谢飞白一度神神秘秘的,这次电话里面,跟程燃说的是,他弄了个事儿,过段时间,要是弄好了,请他去玩啊。 这语气里,很有一种莫测高深,同时又是隐隐的炫耀,程燃也就随口应了,他倒是想看谢飞白会搞出些什么幺蛾子。 三国杀的流行也波及到了十中里面,有时候在课间,程燃能看到一些学生聚在榕树下面打牌,而因为姜红芍的名字和桌游里面的人物同名,也一度形成了十中校内的一个梗。 有人刻意在姜红芍路过的时候,从背后大声说,“要选就选姜红芍!谁都别跟我抢……” 等姜红芍转头看过去时,那波人又立即装模作样,“三国杀里她的技能很厉害,智力型角色,而且画的很好……真是有几分神似啊……” 程燃本就是把姜红芍通过卡通化赋予在桌游中,有些特点抓得很好,比如她眼睛的弧线,通过卡通再扩大化了一点,勾勒出来很好看,也有原版的神韵。所以导致一些十中学生,购买了三国杀,却独独把那张卡片抽出来,私下收藏保管。 以至于这天老姜的同桌魏舒终于忍不住了,拿着这张卡片,对身边人说道,“真是的,你们说制作这东西的人,是不是刚好在我们学校看到过,或者在报纸上见到过红芍的名字和照片,然后比着做的啊?” 然后一群女生各抒己见,纷纷表示,有这个可能。 这个时候程燃刚好和她们错身而过,老姜撇过头看他,程燃目不斜视。 其实心里略有些不稳。 ==== 还有一更。 第一百一十四章 飞鸿翩影总不如 报国寺那天的事情,在程燃和姜红芍之间,再也没有提及,仿佛那件事从未发生。 但其实就是雪泥鸿爪,总会有些痕迹,前方多了横亘出来的沧海。 十中的日子像是避风港,可以容纳青春里最夺目的部分,只是这段时期会有多长?两年,或者运气好多个四年? 以前姜红芍看黑板目不斜视,但最近这段时期程燃有时候在课堂上偶尔回头,原本听课的她仿佛就有所感应,同时朝程燃看来。 四目对上,目光炯炯,程燃就一笑,姜红芍也嘴角微扬,好像是在笑这种把戏很无聊,两人却又乐此不疲。 仿佛经历过那天的事情过后,他们都更为珍惜眼下的日子。 其实学校里也不总是讨论三国杀里的姜红芍,对棋本身的玩法技战术的追求还是占多数,有的人玩了就玩透,很是琢磨出了一些打法,大家说起最近的天行道馆,这个桌游主题咖啡馆在如今桌游热的环境下出现也算是正逢其时,主要是咖啡馆的地方距离十中并不远,一条长街走到头的位置,再加上如今上了媒体报道,在十中里面也是讨论开了。 有人总结出在天行道馆玩的最佳套路,有九块钱的冰红茶,点上一杯,在周末的时候能够玩上一个下午,足够划算。而若是有谁脸皮厚点,点一杯咖啡叫上四个伙伴独占一桌,也是学生性价比最高的消费方式。 程燃听到还有些莫可奈何,这些对于普通人来说自然是过日子的智慧,只是别人把过日子的技巧用在自己这个老板身上,恐怕也就不那么有趣了。 桌游主题咖啡馆其实本身就是个换座率很低的模式,桌游往往是耗时间的游戏,打几局三国杀,胶着状态,一两个小时不知不觉就过去了,你要真的点一杯饮品坐一下午,店里也不能赶人。那其实这一桌机会成本其实挺高,这也是后世很多桌游咖啡馆发展不起来的原因。 但对于程燃而言,赚不赚钱倒是其次,天行道馆能够收支平衡的维系下去,就得过且过了,因为它真正的意义,是在于“彪悍的存在着”。 从十中内搜集到的反馈来看,似乎效果还不赖。 十月下旬,校运动会开幕。 姜红芍报了女子跳高,跳远,女子4100,女子1500米。同桌张平似乎认定了程燃和姜红芍,就说,“班长都报了这些,你可不能怂啊,其实我知道姜哥,她擅长的还是长跑,跳高跳远都不是长项,但为了给班级做表率,都报上了,程燃,我觉得你应该上。你和红芍走得近,旁边人说闲话的也多,我特么就想看到你拿出实力来,给那些质疑者狠狠一击。能和红芍在一块的,都是德智体全面发展嘛,你前两者都有了,就剩下最后一块体育跟人展示了!” 然后张平二话不说给体育委员报了程燃的项目,和姜红芍如出一辙,只是都是男子的,最后一个项目女子一千五变成男子就是三千米。 程燃那个无语啊,不过想了一下也不排斥了,校运动会对他来说那是记忆里遥远的产物,能重新体验,还是有些小期待。 运动会上人潮为自己班自己认识的运动员的拼命呐喊,奔走打气,全程操场播放的运动员进行曲激昂音乐,都让人沉浸其间,再加上剧烈运动后带来的那种身心的愉悦感,甚至于晚霞晕染下的操场,一瓶冰水入喉,通透舒爽。 两百米,三千米,四乘一百米,程燃都成绩平平,但出奇的发现他在爆发力上还是很有优势,跳高得了个全校第二,唯一压制他的是一个高三一米八几的瘦高个男生,头发蓬松,戴个眼镜,平时属于爱学习,体育也不错的那种,但人们更多对他的印象还是爱学习,结果跳高凭借身高腿长直接蹦了个全校第一。 两个人用的都是背越式,全校第一的跳了个一米八九,程燃紧随其后,停留在一米八七的高度。 但光是这一轮,就让班里了,其实跳高,特别是在这种只剩两人的决胜时刻,还是很有看头的,每一次对高度的挑战,奋力一搏充满爆发力的一跃,往往赏心悦目又扣人心弦。这番高二和高三的对决引动了更多波澜,跳高场这边人满为患。 以至于人在这边沙坑跳高,那边所在班级用椅子拼起来的“阵地”,就不断有人像是兵线上传递情报的持旗传令兵一样,来回奔走通传。 “程燃跳过一米七五了!” “一米七七了!” “程燃突破一米八了!” “一米八二!一米八二!” 一时间高二五班,众志成城,都涌向跳高地观摩程燃和高三第一人的“对决”。 五班的人几乎全数到场,姜红芍在女生中,看着程燃一次次向更高的高度挑战,眼神里既有讶异也有错愕,又不失熠熠光彩。 魏舒全程就只剩下“喔!”“霍!”的惊叹,亦或者在扣人心弦处拉着旁边女生的手,一起激动万分或者惋惜无比。 苏红豆,马可,罗维,舒杰西等早先认识程燃的也早在一侧,苏红豆道,“程燃,这么强啊……” 罗维则比划了一下程燃刚才跳过的几乎高过他头顶的一个刻度,一脸意犹未尽带笑对好朋友舒杰西道,“要是我,恐怕爬杆才能越过去,他这么高,居然一下就过去了……” 舒杰西点点头,“那个背越式,太帅了。” 最后程燃还是不敌那个手长脚长的高三变态,在最后的高度尝试三次过后都撞杆失败。 这个时候他才发现周边都是围满的人潮,都带着惋惜却又不失赞赏和激动的神情,但更多的是为两人喝彩。 他在人群中捕捉到姜红芍,姜红芍心有灵犀的朝他眨眨眼。 此时的程燃,宛如巨星。 程燃不经意一瞥,在另外一端,骤然看到了秦芊的身影,这个女生不知道什么时候在一个小角落,但她亭亭之姿又没法不起眼,她没有参与周围人群对比赛的讨论,但那些赞美都一点不漏进入她的耳朵。 看着满身灰土的程燃,她觉得自己见过那么多优雅的舞蹈,却都不如此刻场中那个频频向新高度发起挑战,飞越过跳杆的身影。 第一百一十五章 掐指一算 程燃从垫子上下来,这些体育海绵垫原本只是学校库房里用来做仰卧起坐的,但随着两个人高度越升越高,垫子从库房里拿得就越来越多,裁判眼看着不够,还嘱咐人赶忙去搬。 好几个人来回几趟抱着垫子铺成了一个半人来高,长六米宽五米的方形,什么都好,就是平时在库房里背阴放得太久,多少有一股尘霉味。 结束了项目程燃拍了拍身上灰土走回,张平早已拿着饮料瓶送水过来了,一群人给他围着,简直是英雄般的待遇啊,没想到平时这程燃不出声不出气的,结果一次次往那高度腾跃的时候,那骨子一往无前的杀气,在一般学生身上是很少能见到,让人看的心脏都为之攫紧。 程燃不知道的是,有的人私底下回去还写了日记或者心得,把这些记录了,作为以后写文章的素材。 这个时候他又恢复了那种平静闲适的感觉,此时也有人从侧面悄然打量,一米七八的身材,竟然蕴着这样的爆发力。有一些因为秦芊郭轶关系,私底下存着想找个机会把他抬去磨柱子的,这个时候不由得掂量掂量,这是不是个好主意了…… 当然,田径运动中吸引眼球的多数都是跑步项目,但看着程燃和高三孙肖洋拼得满场为之喝彩的场面,不少人懊恼自己当初怎么没报跳高,看着这美女如云的“盛况”,没准自己也能出出风头啊。 程燃领了奖牌过后,回过头看到姜红芍去参加女子1500米了,这一组上面有姜红芍和秦芊,操场沿途乌泱泱的人,都是“慕名而至”的。 姜红芍穿着蓝色运动t恤和短裤,秦芊则是一身粉红色运动装,两个人都毫无疑问成为场上最出挑的存在。 还没开始比,周围助威团就先上喊上了,“秦芊加油!”这是秦芊班级的人。这边也不甘示弱,有人当即高呼,“姜红芍加油!姜哥干巴爹!”引起一阵哄笑。但场间的气氛也就这样炒热,双方谁也不服谁纷纷爆发出加油声,其中间或夹杂了给其他人加油的声音,但都淹没在了“秦芊”和“姜红芍”的呼喊声中。 搞得好像还没有开始跑,场间好像就有些火药味。 姜红芍站在自己的跑道线上,对周围那些加油打气声投以微笑,但目光却似乎在漫不经心的游弋,然后,和人群里的程燃目光碰上了,程燃朝她一笑,也喊了声“加油”,她点点头,目光回正。 那边站着的秦芊也看了他一眼,程燃同时朝她挥挥手,但迎来的只是秦芊透着些冷漠的眼神,似乎此时的程燃和周围那些给她加油的,或者她在舞台上表演时,台下那些众生没什么区别。 程燃手尴尬举在半空。 发令枪响,潮水般起伏的声浪中,人们追着出去了,操场一圈四百米,第二圈过后,冲在前面的就只有姜红芍和落后几个身位的秦芊。 两个可以说是此间最夺目的女生你追我赶,掀起了运动会上又一波巨大声潮,旁边传来的讨论中,是有人讶异长跑并不是秦芊的长项,今天怎么如此迅猛?还是说她对于姜红芍,不甘示弱? 一蓝一粉两道身影跑过第三圈,最后还是姜红芍首先冲过终点,秦芊紧随其后。 两人都被自己班级的人群阵列接过去了,郭轶在终点迎接秦芊,给她递上水去,这幅场面很引发了一阵起哄和嘘声。 但秦芊抬手就给他挡回去了,郭轶扭开了瓶盖的水被挡到一侧,抛洒出无数水花,于是郭轶最后拿着半瓶水孤零零站在操场上的那一幕,成为了很多人在那场运动会上很深刻的记忆。 …… 那场运动会上,姜红芍最后得了两块金牌一块铜牌,程燃则只有孤零零一块银牌,通电话的时候,姜红芍的语气不失调侃。 程燃一本正经跟她理论女生和男生项目含金量没法比的时候,老姜在那头道,“不过我挺喜欢看你跳高的……” 程燃声音就停顿了,默默在心里加固了几道防线。果不其然,她下一句接踵而至,“看你一次次越不过去掉下来,像是撞了南墙也不回头的牛,好好笑,辣眼睛……” 程燃和她聊天的时候,经常也会有一些随口说出的话语,姜红芍也就学了过去,程燃只有恨恨道,“正常人都期望选手能够跳过去才对吧,结果在你这里是指着我跳不过去看笑话?你变态啊……” 姜红芍“咯咯”笑声过后,道,“可是,看你一次又一次不认输的向新高度发起挑战,尽管跳不过撞下杆来,下次你还是能很有气势冲上去的样子,略有点感动……还有,一点帅呢。” …… 运动会之后的周末,秦芊举行了生日宴,据说邀请了所有认识的朋友,连一起吃过饭的程燃同桌张平也在内,却唯独没有邀请程燃。和程燃一样属于没有被邀请的,还有郭轶。 参加了秦芊生日聚会的张平回来就跟程燃说起,秦芊家住在省歌舞剧团宿舍,就在西大街那边,家里很大,一百八十多个平方吧,邀请了很多人,有十中的同学,还有她一直关系很好的前初中同学,以及跳舞队的女生,个个气质出挑,秦芊母亲就是省歌舞团的,很漂亮,秦芊长得很贴她妈妈,而她爸是做生意的,据说有个厂,而且说话做事很是让人感觉到一股气魄,家里车都是两辆豪车,平时她妈妈开辆宝马,他爸开奔驰。 家里是铁路局的张平也算是干部子弟,只是属于油水很丰厚,但还是没法和真正有钱人相比的家境,多少也有些受家庭环境影响,张平略有些市侩。 这番参加了秦芊生日宴会回来,他在程燃面前大书特书,说她家里装潢得也很漂亮,地中海风格,豪气,请客吃饭是在锦江宾馆,切得好大一个蛋糕,三层的,所以秦芊算是富二代吧,其实也能看出来,她平时穿着打扮,没有钱的女生哪能像是她那样,只是她从不炫耀,这就很难得了,真是属于有教养,要不然有个省剧团的母亲呢。 末了张平还带着一丝神秘的表示,“依我分析啊,秦芊不请郭轶,是因为郭轶真正的出局了,而她不请你,是给你上眼药呢……程燃,我觉得吧,这次尽管她的生日,但她好像并不太开心。掐指一算,说不定是因为你没去噢……” 第一百一十六章 魑魅魍魉 生活持续向前,来到蓉城的日头,不知不觉就是两个多月,这两个多月里,洪灾过境白云苍狗。 街道上的电影海报最多的还是《拯救大兵瑞恩w,刘德华发行了专辑《笨小孩w,遥远的香港媒介从先前战场一般的氛围中解脱出来,港府击退国际炒家,特区政府宣告香港实行的联系汇率制度,绝非某些国际炒家口中宣称的“自动提款机”,摁一个按钮,就会源源不断送钱。 大势在滚动着,这些时代的风云波涛,显得高旷而遥远。 只有小生活是真实而确切的,十中的生活很充实,安逸而宁静。但这表面的背后,也隐隐波澜涌动。 好比如今伏龙正遭遇的贝拓阻击,又好比出现在姜红芍世界里的那个陆炜。 从峨眉山上下来的那一夜里程燃也会想,这是不是太狗血了一点,怎么这种事给自己撞上了?经历两世人生,虽然这个世界宣扬人人平等,但程燃知道,有些事物,本身就是自古以来都存在着,譬如人间贫富有阶级,地位身份有阶级,才智贤愚有阶级,就他么连打个游戏都有阶级。 跨级打怪除去游戏背景,一般都会死的很惨,魔兽世界六零年代还能有极少数的精英猎人可以把吞噬者特雷姆斯风筝到暴风城屠城,但那也仅仅是风筝世界byiss而已,中途一个失误挨上一击就是肉体和灵魂的爆表致命伤,对抗,不存在的。普通玩家和人民币玩家同场竞技,天生就矮了半截,要还是同样的技术智力水平,那就是一面倒猫捉耗子的局面。 这些东西本就是存在着的,无法视而不见。 就好比有的人经过艰苦卓绝的奋斗有了优渥的生活,可以给后代提供天生的锦衣玉食,铺就康庄大路,但有的人没那个机遇和能力走到那一步,对于那样的世界自然无法了解和探知。信息情报资源的鸿沟,就产生了阶级。 国家就是一个阶级压迫另一个阶级的机器,是被支配的阶级受一个阶级控制的机器。一个国家最理想的状态就是存在着阶级,但是可以允许人们通过自己的努力跨越阶级,这个过程太慢或者太快,都是国家所不希望看到的。太慢会蓄积下层阶级的矛盾,太快则必然伴随着社会的改革,会对既得利益阶级产生动荡引发恐慌,总体而言都不利于国家这个系统的运作,所以一个成熟的国家会有各种条条款款的制度,让很多一夜暴富一夕登顶的bug,给一条一条修补起来,当然,能做大蛋糕和这个社会双赢的情况另说。 这也就是为什么所谓很多发达国家,机会太少,社会比较固定,很难一夜暴富的缘由。 但程燃知道,至少从此时到往后的很长几十年,中国都不处于那样的境地,这个国家不断的处于变革,反思,波荡的格局中,虽然未来可以达到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社会制度仍然谈不上足够发达。 前方的高山,既然出现了,那就正视其存在吧。以程燃的经历和心境,自然也不会望高畏高而沉沦,就像是他跟姜红芍所说的那样,他是程大锤,他明白有的事物客观存在着,既然不可避免的要撞上了,那就早做准备。 天行道馆的红火,还是招来了很多眼热的人。 开始有各种渠道的人把消息送到蒋舟那里,希望合作共赢,有想要参与进来入股的。也有来问天行道馆开不开授权分店的。 也有堂而皇之想要收取保护费的,这里面有文有武,武的则是一些附近的混子,眼看着这么一家主题咖啡店红火,直来直去要收保护费的。文的则是来自于报社的某些写花边新闻或者评论的,大多是小鬼难缠的那种,求的是一定的宣传润笔费。 对于前者,蒋舟则是摸了一下对方的底,搞清楚了不是川南集团眼看着生意红火,想要搞鬼收回店铺,又同时摸清楚了对方是边城街那边的一群地道混混,据说在更上面是有一个叫林九的人物罩着,林九这个人物在那一片有点小名,开茶馆的,应该是私底下有搞赌庄的性质,人脉上是有些的,但属于二三线人物,肯定不如如今蓉城江湖上人人皆知的雷伟帮,于是下次人再来的时候,蒋舟先给这群人看了安置在各个角落的摄像头,甚至大楼之外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的覆盖面,同时直接把大后台伏龙给搬了出来,点拨了对方这层关系。 那帮混混也是有门路的,蒋舟报出自己“蒋二娃”的名来,他们再打听一下,也就知道蒋舟这个出自伏龙大院的人所言非虚了。 虽然面子上过不去,但蒋舟好歹没跟他们撕破脸,先礼后兵。对方想要保护费,按照以往的办法,若是收不到,多半也就是来店里捣捣乱,可是在摄像头的面前,好像这么做讨不着什么好去。 另一方面,伏龙的名声如今在蓉城黑道江湖上,那是可以和雷伟帮对杠的人物,蓉城一号凶人卢晓东进了大狱,就是卢晓东,很多人稍微打听一下他的“斑斑劣迹”,都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狠人,而尤其当时卢晓东一群被围的情况,江湖里是传的玄乎其玄,什么伏龙的保安都是特种兵退役,一帮混混,街头斗殴欺负老百姓还可以,但面对进退有据的军人,那就是一面倒的局面。连卢晓东都给人程老总从二楼跳下来给摁翻了。 说是伏龙的军方背景,不久前才接受了省政府在抗洪上的表彰,这么一号人物和背景,谁敢触其锋芒?至少一般的小混混是不成的。 于是这帮社会人,也就暂时收了手,估计也就躲在一旁静观情况了,要真如蒋舟的背景,他们染指是不够格的。以前垄断游戏厅一条街那种做法,过时了。看看再说,要是蒋舟虚张声势,他们再介入不迟。 这些都是小事情。 至于那些写小评论的刀笔匠,则是统一完全不予理睬,那些多数也都是来敲敲竹杠的,天行道馆宣传的时候是直接跟大报纸买的版面,有影响力的大报打点了,一些小评论就简直只是挠挠痒,在大势面前,魑魅魍魉都没用武之地。 说到底,能干这种事的,也没啥本事,知道讹诈不到,对方是明眼人,也就讪讪败退了。 真正算是有点威胁的,还是有有点名气记者参与的,有资本背景的一拨人,找上门来的“商谈”。 ==== 还有一章,不建议等。明天再看。 第一百一十六章 太狡猾了 对于天行道馆目前为止真正算是有点威胁的,还是有有点名气记者参与的,有资本背景的一拨人,找上门来的“商谈”。 正好那天程燃也在店里,空闲时来店的时候,他就只像是一个顾客,坐在靠窗的角落,喝上一杯咖啡,看,蒋舟一般也就是跟他点点头,除非两人需要探讨一些经营上的问题才会交流,一般都在一楼靠近厨房那边的作为办公室的磨砂玻璃房间里。 今天程燃在场,恰好看到一群年龄普遍在三十到四十岁之间,三男一女和蒋舟在一张长桌上坐下来。 这群人穿着衣物质地都颇为精细,几个人走入,径直来长桌前,还在相互说着笑,相互称总,说着李总刚从南边碧蔓汀过来,旁边人就笑是富人区的房子啊,被说的李总也就摆摆手,指那个四十多岁的女性,笑道江总才在半岛鹭洲购置了一套物业,这才是有钱人。 几个人中有个穿橙黄格子衬衫的男子,戴着副黑框眼镜,平头上面短杵的发梢泛着灰白色,年近四十的中年男子道,“哥老关江大姐,都是开豪车住豪宅的总,在我这个穷苦老实话吧,我们考察了一下,觉得你们这项目,虽然有各种各样的问题……但胜在新潮,这种类型的咖啡馆,目前的确很有新意,未来潜质应该也不错……我们是想,咱们一起来搞。” “毕竟你们只是一家,只能赚这一部分钱。而我们加入,可以提供资金,可以提供成熟的人力物力……” 蒋舟就打断了,“抱歉。我们老板说了,我们要保持‘独一无二’,仅此一家,绝无分店。” 江总笑道,“小弟弟,你们老板是不是脑子有问题?你们搞出了动静,出了风头,现在难道不正该利用这个好时机扩张么,我保证现在很多模仿你们的店已经在筹备了。你们现在能攥着“第一家”的名气,还能赚,否则这阵风头过去了,竞争大了,恐怕也就不行咯。” 那赵总则是直接冷哼一声,“我们今天可以跟你商量,但你要记住,我们不是求你……你看到了,苟钟彬,风尚报的头牌专栏主编!今天他亲自过来,一方面是看看你们这地方,二来,他捧得起第二家这种店。所以喊你叫你们老板出面,你们老板端起不出来,我们不是找他商量,而是明确告诉他,他要不一起挣钱,那就没有办法,我们就在对面也开一家,甚至其他地方也开。你们这地方我们考察了,运营成本也不高,开几家跟你们抵着干,还是可以的。” 这群人中,属于提供弹药,核心,还是这个苟钟彬。 程燃旁边看着也就明白了,有利益的地方,就有联合,有名气的美食或者旅游专栏,难免会有这样的勾连,这个苟钟彬他也听说过,属于一个名气比较大的,有时候还会在电台做客推荐餐饮游玩的这么一个专栏主编。 苟钟彬咧开一嘴黄牙,道,“依我看,还是大家一起赚钱的好,没必要搞得乌烟瘴气,小兄弟,你跟你老板说一下,把情况传达了,我们再约个时间,尽快落实这件事。” 苟钟彬这话就有点一锤定音的意思了。旁边几个人,好坏利害也说了,当然其中的威胁,也准确传达到位。他觉得现在就可以唱红脸,把事情定下来。 桌游咖啡馆,创意不错。现在爆红就是成功的证明,要是接下来开分店,那就是躺着赚钱。能用这样的方式赚钱,比起他们开类似的店铺却要承担“第二个吃螃蟹”人泯然于众的风险来说,自然是最佳的选择。 结果蒋舟这边已经起身了,道,“我很忙。我老板说过的话就不会收回。所以你们好意心领了,天行道馆,不开分店的。” 看着蒋舟丢下这番话,前去迎接客人,苟钟彬等人的眼神,渐渐阴沉了下去。 …… 这行人走了,程燃才走进办公室,没过多久,蒋舟推门走了进来。 程燃笑起,“不仅头型像小马哥,连气派都像啊……那些可都是这行的老油条,结果在你这干净利落的吃了闭门羹。我不担心他们开分店,甚至抵着我们对面开,我都拍手欢迎,你说为什么?” 蒋舟眨了眨眼道,“还不是因为开个店多累啊……还不如卖桌游轻松!” 说罢蒋舟道,“天行道馆很红,甚至是爆红,我们天天人满为患,别人就要学啊,蓉城这股风刮起来了,其他城市呢。就像是球场的人浪一样,你应该见过,上次中超蓉城踢球,我花了三个月积蓄买票进场支持咱们全兴队,我在这边举双手高呼‘雄起’,最开始只有我们几个人,旁边压根没人应,结果我们锲而不舍,三次过后,旁边阵列的也就跟着做了,第四次,那边人浪已经起来了,人浪环了省体育馆近万人一圈,雄起雄起的声音不断,由远及近,呼啸而至!又呼啸而去,那场面,壮观极了!” 蒋舟说着,目光熠熠生辉。 “桌游店开的多了,这种娱乐方式传播得更广了,三国杀不就更好卖了吗……你爸不动声色就收购了我们华通,你又来这么一出,你们程家可真是……太狡猾了。” 第一百一十八章 时光如梭 “小马哥”蒋二娃是学习型选手,大多数人对成功者趋之若鹜,盯着看对方为什么可以成功,被各种兜售贩卖成功学的时候,但有的人不一样,他们或许经过生活的打熬,或者生来谨慎,趋利避害的天性总是让他们先看到一件事不好的失败的地方,再去总结经验。当然这样的人有的也只会盯着失败,从此畏首畏尾,而有的人则从中看到夹缝中突围的希望,从而趟出一条路来。 蒋舟其实属于那种智勇双全型的人才,只是长久以来周围环境的桎梏,无法鱼跃此时海。 和程燃一起搞起天行道馆,他才看到程燃背后一件件事情的推动,特别是桌游送货过来的程齐,直接明里介绍就是联众工作室的老板,程燃的表哥,正是他和程燃,一力把桌游的这股风潮推动起来,他这才明白程燃为啥要搞桌游咖啡馆,敢情这都一脉相承。 当桌游主题馆通过各个媒体报道出来了之后,蒋舟那时才明悟了程燃到底想要做什么。 他是要乘风破浪。 蒋舟的确切入了程燃的想法,但那只是天行道馆不惧怕有人打擂台,抵着开抢生意的原因。 根据城市经济学原理,其实越来越多自由竞争的介入也会激发一个市场内在的需求,特别是桌游这种很需要氛围和圈子的娱乐方式,市场越来越大,生态圈越来越良好,三国杀的知名度和销量也会是一并成正比例的提升。 当然盗版也会泛滥,但至少正规一点的场所商家,其实并不在乎用纸张更好一些,更耐玩的正版桌游。也正是如此,程燃还可以将桌游的品质提升上来,出一些精品,卖给这些商家。 程燃还建议蒋舟去看一些相关的书,蒋舟顺手就拿出了不少大部头,什么《经济学原理w,《国富论w,《通往奴役之路w……程燃就点头说其实道理都在书里,但死读书不如无书,最要紧的其实还是活学活用,一切按照教条行事,往往会在现实面前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当然这些都需要经验,所以现实中的经验可不是游戏打怪升级量变引起质变的资源条,而是吃一堑就长一智,多一点知能就少一分吃亏的实实在在的东西。 说完程燃还觉得自己说得有点太深了,顺手卖个萌,人畜无害的微笑,“所以,蒋大哥……大致是这样,我也是听我爸说的这些。” 蒋舟莫名感觉到一阵恶寒,道,“你还是叫我蒋二娃好一点……你叫我大哥我鸡皮疙瘩起一地……话说回来,能从你这里学到东西,挺好。而且我发现你刚才说话的样子,哪里像是个高中生,简直就像是我们学院教经济学的教授,我想起来了,他也这样说过类似的内容,但你和他不同的是你不仅只是说而已,你还有实践。实践还很成功,你就算说的天花乱坠也可以,你就算说你从来不喜欢钱,大家也都信。” 程燃咂咂嘴,总觉得这话好像怎么这么耳熟。 蒋舟给那群人吃了闭门羹,说天行道馆不开二家,程燃是认真的。他要保证这个地方的独一无二,程燃指了指头顶,对蒋舟道,“我相信总有一天,人们走入这里,会像是来到圣殿一样。” 蒋舟瞥了他一眼,“你游戏打多了吧!” 停顿了一下,蒋舟有些迟疑,但最终还是说出口,“为什么是我?程燃,你为什么选择我?” 程燃抬头,看了他一眼,蒋舟抿了抿嘴唇,坐直了摇杆,正待等到程燃一番洋洋洒洒言论的时候,程燃道,“因为我当初看你的时候,就想着周润发那部电影演的‘小马哥’,觉得你很是神似。想了一下要是有这么一个地方,你以后西装革履,走在这处圣殿深处,回头一笑,岂不是很有电影的范儿?” 蒋舟瞠目结舌,心想如此重大的事务怎能这样儿戏,又有些哭笑不得,“就这样?” “要不你觉得还要哪样?” “至少也是看中我吃苦勤劳聪明肯钻研以及拥有合伙人共同成长的潜质,还有难道不是因为华通被伏龙收购,都仰仗你爸的鼻息,我好控制吗……”看来蒋舟已经脑补出了一场霸道总裁戏。 程燃盯着他半晌,终于脱口而出老姜的那句口头禅,“你想多了吧。” 蒋舟也是有些迷了,没想到程燃选择他是如此随意,没有考察,甚至没有人性的试探,蒋舟有点恶趣味的想,万一自己就是个品行不端的,背着他把钱给吃了呢,他这个甩手老板恐怕都得蒙在鼓里…… 这个世道,这样的人少了吗?不说社会了,就是他们学院里,有学生租了商铺开些小服装店,理发店之类,合伙的多半没什么好下场……怎么程燃就能把这么大一个东西下放了下来。 难道真是伏龙少东家的为所欲为? 可听程燃毫不隐瞒的跟他述说的那些构想,心里又有些感动,总觉得……不能辜负呢。 …… 继秦芊的生日过后,运动会上崭露头角的程燃很快再成为十中里年级上很多人讨论的热门,有时候程燃也会在学校里遇到那个娃娃脸美女李韵寒,大多时候都是打个照面,对方往往身边都有一群女生,她对程燃笑笑。 但这一次正好是食堂楼下的花园转角,李韵寒和他碰上了,程燃等张平进去买东西,李韵寒刚好一个人出来,看到他就走了过来,顺手拆开手里买到的一袋外包装上是“m”的糖豆,手里拿了两颗,递了一颗给程燃,“喏。” 程燃接过去,李韵寒顺手把另一颗放嘴里含着,打趣道,“转学生,你还真是不简单啊……才来十中,地皮都还没踩热,出尽风头了吧!” 程燃愣了一下,李韵寒手掌翻起,手背贴着自己嘴巴,靠近了一点,道,“我听一些人说的,你转学过来的,却好像很高调的,一些人很看不惯你噢,你和姜红芍这层关系,很多人可是羡慕的很……你去年没来的时候,就闹出过有人拿着相机,天天在学校里晃,结果其实是偷拍她的情况……有些猥琐的,还明码标价卖她的相片,十块钱一张,据说买的有几个体育好学习也好的学霸……上回她科创赛回来,当着全校说你提供了帮助,再加上这运动会,你还跳了个第二名,你这风头,可出的是不小啊!” “你成绩真的很好?”李韵寒带着一种期盼,“你该不会是和姜红芍一个级数的变态吧,年级前十?” 程燃笑了笑,“没这么夸张。” 李韵寒像是抓住了什么微表情一样,“好哇,一般说你这种话,云淡风轻的就是了!烦,最讨厌你们这种明明很强,却表现得一般般的样子了,那像是我们这样普通学生怎么活!” 也许是程燃连番的表现,她现在也没有最初始时在他面前的高傲了,其实本身也是这样,最初时是通过髙韶宁那边关系看到了程燃,一度认为他是那种猥琐男,结果发现其实他只是和姜红芍认识,而且一系列表现,颠覆了最初的认知过后,最主要是姜红芍在十中发表感言的时候说起竞赛有程燃的帮助,这就定了调子,李韵寒也就把程燃归于和姜红芍同级的学霸那一类了,这样的人,十中也没多少啊,当然在他面前腰杆子也没那么硬了。 学霸就是有这样的光环啊,好比他们班上一个戴眼镜的瘦高男生,长相很普通,很多人公认的“一般般”,和那些她的好几号追求者比起来论长相身高,都比不起,但偏偏有时候李韵寒目光就总是在他身上,好像那副圆片眼镜下面斯斯文文的那双眼睛里面,写满了聪颖和伶俐,透着一股子让人亲近喜欢劲。 不得不承认对于男生来说,长相外观在她这里,确实没有头脑重要。 那么眼前这个程燃,极有可能就是和姜哥同级,全年级也找不出几个的存在啊。 所以对待程燃,李韵寒以前的固有印象也由此颠覆。 这个时候她又从糖豆袋里摸出一颗递给他,其实是看到程燃等的人出来了,她这才对他摆摆手,“马上要考试了,你到底有多强,我还有点期待呢,加油噢……” 程燃有些恍然,啊,又要考试了啊,不知不觉间,时间过得真挺快的。 第一百一十九章 又该补课了 桌游提供稳定的收益,天行道馆慢慢养望,程齐的联众,李明石的cq,程燃手头上孕育的这些东西,也是在试探和尝试,他也不知道最终效果会是怎样,会不会还是和前世一样,最终诞生出即时通讯巨头那样的庞然大物,而程燃也知道一旦这样选择,很多事情就再不会由自己完全掌握,会有未来开始面临的各类问题,但他决定做这些时开始,就已经拿出了打开未来的钥匙,这把钥匙已经进入了时代的锁扣中,撬动了机簧。 命运的巨轮开始“咔咔”旋转,巨大的回响覆盖晨曦的苍穹,但这个世界,除了他之外,无人知晓。 早晨是嗅着香气醒来。 出房间来,厨房里传来铁锅里滚油把蛋清炰成酥黄的嘶嘶声,而后薄饼般的煎蛋盛盘,徐兰手持勺轻抖,上面就撒上了颗粒分明的糖粒,经过油煎炸的食物混合糖粒入口,能股滋味能让人大脑分泌多巴胺的满足。 程燃吃着煎蛋和馒头,喝着牛奶,其间徐兰说起了房子的事情…… “你爸买了华通公司,其实设备这些都是其次,土地这块是出让过来的,现在就是用土地来修建福利房的问题,你爸的意思是一箭双雕,现在那边可以用的土地是四十五亩,打算拿出十五亩来,修建职工的福利房,其余三十亩,今年不是国务院发布了深化住房改革制度吗,现在很多企业进来,在蓉城拿地建设,伏龙也打算做一个副业,成立一家地产公司,把商品房和福利房一并修起来。你爸的意思,既然我没什么事,就让我搞一个这样的实体,具体的相关人员,可以聘用,专业的还是靠专业的团队来做。正好你妈也没什么事,活到老学到老嘛……” 程燃嘴巴上的煎蛋掉了下来。 这简直是…… 他原本以为自己母亲就是拿程飞扬的工资买买房得了,没想到还是限制了想象力,当初他跟徐兰说起过房地产这个东西,没想到自己老妈这真是行动派,在程飞扬的支持下,直接就打算抽起一家地产公司了。 “相关的还是老谢跟你爸提的,老谢那边渠道多,消息也灵通,知道目前的大势,让你爸做这个,也是合理利用起土地来,跟着政策走,配合国家的住房改革制度。” 程燃点点头。 这就不奇怪了,原来是谢候明跟自己父亲通了气,谢候明对目前蓉城的局面,政策下面房地产的走势应该很清楚,而且也看到了如今蓉城的大格局,那就是楼市的启动元年。 这一声枪响,万科,中海,华润,长城……全国的知名地产商,简直是围剿蓉城楼市,纷纷举起刀叉,在政策大局下瓜分这块蛋糕。 谢候明肯定是有动作的,兴许就打算在这个当口,抽起几家本土地产商,突出重围,在这场跑马圈地的战争中培植本土鼎足的力量。 谢候明跟程飞扬透露,也就是这方面的原因。 谢候明被放在省投巨舰的那个位置上,无论外界看来这个位置上的他是上头有人也好,还是高层站队前途未卜也罢,以谢候明的性格,根本不在乎外界这些喧嚣。 如何能够在快速变革的发展中稳住阵脚,获得实打实的实绩,这才是他着重追求的。 站在那里,就要干出名堂来。 程燃道,“妈,启动资金,难道我爸贴补?” 徐兰道,“你爸这边只要确定,那块土地银行就可以批到贷款,我们找承建商,承建商垫资修建,福利房这边我们会伏龙内部认购,修建到一定程度,商品房可以提前预售,这又可以收拢很多资金……老谢那边会有专业团队加入帮忙,在资金上面,不会占用一分钱。而土地贷款和房屋销售的资金,可以用作伏龙发展,同时也可以让我们的地产公司继续拿地,只要这个项目成功了,往后知名度会越来越高。” 徐兰想了想道,“我跟你爸昨晚商量了一下,这个伏龙分出来的地产公司,就叫海兰置业怎么样?海是山海的海,兰就是我的名字嘛……” 程燃点点头,“可以的。” 心想自己老爸算是开窍了,需要他出谋划策的部分,也越来越少了。竟然都能想到趁着全国的地产元年,利用房地产的回报来扩充伏龙的资金池了。 不过想想也是没办法的事情,民营企业进入技术密集型领域,这就是作死。 也不怪伏龙上上下下,跟饿极了的狼群似的,红着眼到处刨资金,今年能支撑起伏龙的研发,李明石在洪灾推广的防灾减损系统的销售占了一份功劳,伏龙尝到了甜头,也就鼓励立项目。房地产,未来也将是资金输血的通道之一。 时间不够了,眼看着要上课,徐兰也就不再跟程燃瞎聊,赶紧拍打他的肩膀,“快快快,男子汉吃个东西都这么慢吞吞的,哎跟你爸没法比,赶紧吃了,上课去,等你回来再跟你说这些!” 程燃哭笑不得,这不是你找上自己聊的吗。 当下三下五除二将两个煎蛋趁热塞入嘴里,喝完了牛奶,带着身体能量涌动的舒畅感出门。 到了楼下他回过头来,看到二楼的那扇窗户,目光又移向院子远处伏龙的大楼。 他嘴角溢出一丝骄傲。 …… 十中高二年级迎来了测验考试,十中氛围宽松,好像校长的教育风格也是佛性随缘,属于心血来潮型。 有时候有月考,有时候出题老师要去学习,或者有省上的任务借调了,那干脆就不测验。也会有像是这样,眼看着两个月过去了,校长想了想一拍脑袋,“这次整体测验一下,来来来出点难的题,尽量考出水平。” 然后这个星期就进入了一个紧张期,先是说了星期四星期五会有测验,然后前几天正常拉课,只是课堂上也会有老师说起测验的事情,做出类似的表述:“这次出题的那个我和他关系好,我给你们说他一般出题的套路,别给我们班丢脸,折戟沉沙就不好了!”很多学生笑起来,其实早常见到自己老师和出题的老师躲在教师休息室嗑瓜子吃花生,就两个吃货。 对于大部分学生来说,测验考试不可怕,但想到测验后面的家长会,就开始头疼了,所以也没办法没有压力。 星期四和星期五的课基本上都用来考试了,上午是数学,语文,下午是英语,化学。星期五则调整了两节连堂课,考了物理和生物。 程燃拿到试卷的时候,其实就感觉到了压力。十中开学两个月来,一方面他处理搬过来蓉城的事宜,还开起了天行道馆,和李明石策划了cq,和程齐策划了联众线下线上,平时正常的行课,但下来分在复习上的精力自然就不逮。 另一方面,他是直接从山海转过来的,山海的教学进度,其实和十中也大不一样,进度上也有区别。 他虽然可以通过十中的招生考试,但那是有资料情况下的有的放矢。现在两个月过去,在节奏上面,就不如这些已经在十中上了一年课熟悉各科老师教学风格和进度的学生。 至少程燃除了一如既往的数学,英语持续强项之外,语文上面考了一些他此前没有学习过的文言文内容,物化上面的考试也更跳脱,有的就是变种竞赛题,因为之前十中的教师在讲这些的时候,都会跳离大纲发散性的讲到一些解题方式,所以平时考起来学生也有应对方略,而这些是程燃缺乏的。 所以就导致考试周过去,星期一成绩总结出来,姜红芍695分,全年级第一! 校园内一片赞美。 而在类似张平,李韵寒,魏舒,苏红豆和罗维等人眼里,不说和姜红芍一个级数,至少也差不远的程燃,这次考试成绩是630,排名是全校第一百零八位。 还挺有零有整。 在全校七百多位学生中,在一百名左右,也算是一百零八将的学霸之一了。 至少下放在其他学校里,630这个分数段可能也都是前十金字塔的存在。 但是这里是十中…… 张平看着他的成绩很尴尬,主要是预期的前后差异,最后也只是指着自己五百八十分的成绩道,“至少比我好太多!” 程燃拿着成绩单,若有所感往左侧偏头,就看到侧后方八点钟方向的姜红芍,同时朝他也看了过来。 程燃心头这个打鼓啊…… 老姜那眼神,该不会是……又该到两个人一对一帮扶的“补课时间”了? = vip群那边,以后会时不时搞点活动什么的。所以还是大家晒晒订阅踊跃加一下吧,还有就是两个管理员萌情绪和乱世飞白很辛苦,平时要上班,只有空闲来做,可能审核会滞后,大家请有点耐心。 谢谢今天的观看,明天见。 第一百二十章 是吗 十中关注程燃成绩的有挺多人,哪怕是平时不认识他的,但有当初从科创赛回来的参赛队代表姜红芍当众点名了他的帮助,这就鹤立鸡群,叫人暗暗上心了。 成绩一出来,当然首要是关心自己分数和排位,其次还有兴趣的就看看认识人的分数以及名次,跟看股票似的,名次相比上回有起有伏,伴随着各种不同心情。其次便是扫一扫那个名叫程燃的转学生,哦,明白了,是在这个位置上面。 看到程燃成绩,很多人反应各不相同。 在山海认识他的苏红豆一行,除去罗维舒杰西是560,570这个分段,马可是600分出头,苏红豆达到627分,和程燃可谓是不相上下。四人心底算是松了一口气,这算是彻彻底底把程燃摸了个底了。 文科十班,袁慧群对秦芊道,“他是理科,我们是文科,历来理科成绩都比文科高,也才考了个六百三嘛,和秦芊你的六百一十七含金量都不一样,众所周知理科高分很容易,文科可就难度大多了。他还给科创赛队提供了帮助呢,我看不过如此嘛,也是,总不可能来个转学生就是姜红芍那个级数,当真以为学神那么多噢!” “哦,那又怎么样,他考多少分都好,和我无关嘛。”秦芊笑了笑,但袁慧群看得出,秦芊的笑里面,早些时候那种隐晦的抑郁好像一扫而空,更多的是回复到了她平时的那种阳光溢漾的开朗。 袁慧群不失自傲的道,“高二几个转学过来的,好像都普普通通,也许以前在自己的学校挺行,但到了咱们十中这个大熔炉,也就见分晓了。哎……不说这些无关紧要的了,我还是想办法把我的成绩搞上来吧,我妈给我请了补课老师,补数学和英语,以后周末可能来找你都不行了……” 然后就是和秦芊倒苦水。 …… 考试下来,倒没有预测的要求开家长会,大体的各科老师总结之后,行课又正常向前。 十中大部分氛围也就是这样,宽松,自由,不需要逼得太紧,只需要适时出具这样的一个考试榜单,大部分心存胜负欲和危机感的学生后背心就会被一只无形的手给攫住。 担心被超越,担心落后太多,更是担心在这个学霸遍地的地方,不是别人投来鄙视的目光,而是怕自己有一天,不敢自信的在那些自以为优秀的人面前自如谈吐开口。 怕有一天觉得的不平等,不是外界别人的施予,而是自觉自身低人一等。 程燃回家,正好徐兰程飞扬问到,程燃也就把成绩单拿出来了,不过倒是父母二人表情上没有失望。 程飞扬琢磨道,“你在山海是第一名,这到了十中,居然才排名108,看来十中,名不虚传,果然是不一样啊,看到了吧,这就是为什么要让你在十中读书的原因,山海还是太小了,不见见世面不知道,到十中来,没傲气了吧。” 程飞扬话语里,好像还有一种算是让程燃见识到“锅儿为什么是铁打的”,现实给你一记响亮耳光的态度。 程燃只好纠正道,“爸,十中当初好像是我自己联系考进来的。” 程飞扬一滞,大手一挥,“这个不重要,现在的关键是,既然做出了这个选择,你也看到了在顶尖高中,你自己的位置,心里有个数就行了,你这么大了,自己的事自己知道,爸也不用多说你,反正你学习,搞咖啡馆,还有娱乐之间,把握个分寸。” 程燃点点头。 徐兰终于憋不住,问,“那个,姜红芍同学,是多少名啊?” “她啊,第一。”程燃道。 徐兰和程飞扬怔住,两人面面相觑,片刻后,徐兰道,“那你真要努力了……” …… 晚上和老姜通电话,姜红芍道,“程燃,虽然你比不过我,但被我拉这么远,没道理吧……这不该是你的正常水平啊,我原本以为差二十名就差不多了,结果你直接被甩来没影了……没意思,你这样我很孤独的。” 听得出她语气里的促狭,这妮子……故意用这种语气刺激他,激将法吧。 程燃就道,“108名,也不算太差吧。630分,放其他学校也是香饽饽。” 姜红芍停顿了一下,狐疑道,“你是不是又在扮猪吃虎?幼不幼稚,这有什么值得藏拙的吗?你有人要打击啊?说出来是谁……我帮你啊。” 程燃几乎都能想象到电话那头的姜红芍八卦之心的熊熊燃烧,但好像老姜的这一面,也只有对他,才露出别人以为冰冷外表下的那份俏皮和不正经。 谁知道女神的背后其实是个女神经? “想象力不要这么丰富……没有人,应该是大意了,没有适应十中的节奏,还有我发现你们老师讲课真的很跳跃啊,一堂课四十分钟前十分钟进入正题,后三十分钟全有的没的瞎扯,结果题没讲多少,还是后续让人回去看答案自己琢磨……”程燃说着,虽然是抱怨,但其实语气平和。 姜红芍电话那边传来像是用笔帽敲击书桌的声音,道,“是培养兴趣啊,这就是老师的育人之道,单纯讲题是可以让人茅塞顿开,但比不过培养了兴趣之后,主动去求解对思路的开阔……还有……程燃,什么是‘你们’啊,你进来的之后,这里就成了‘我们’了……这也是将是未来你的母校呀,不可大不敬。其实我挺喜欢学校的校训的。” 程燃想了想道,“爱祖国,爱人民,为国家富强而学习。求真理,求技艺,愿增进文翁之光荣?” 姜红芍笑道,“嗯。” 程燃撇撇嘴,“我没你那么高的追求。这辈子当个俗人好好活就行。” 姜红芍笑道,“我也没追求呐……我也要当俗人,我怕穷怕黑怕死,以后安安分分,多多挣钱。” 程燃洒然道,“挣钱这种事,男人来做就好,女人管好家就行。” “不嘛不嘛,一起啊。同舟共济,永远雄起。” “不要乱串全兴队的口号。还有你这种女人啊,太要强,以后哪个当你丈夫会很吃亏的!” “……这可说不定,吃亏不吃亏,当事人才知道。” 程燃道,“那可就惨了,如人饮水,冷暖自知。没准当事人面蜜腹苦,不敢说呢。” “是吗,”姜红芍在那边浅然一笑,“那你娶我试试啊。” …… 程燃直接傻掉了。 ==== 号外,再为vip群管理员发一下,为减轻他们的工作量,vip群审核上面,现在加群的请给管理员私信粉丝截图值和昵称。 如果你是的账号,帖里回复qq尾号后四位,申请群时注明楼层,app端口不知道楼层的,说昵称,最好楼层和昵称一起注明。 创世的账号,私管理员乱世飞白截图粉丝值。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不起眼的罅隙 “是吗……那你娶我试试啊。” 晚间,姜红芍的话,就像是绝世剑客,在这个深秋凉沁的夜里,递来一剑,倏忽而至,惊鸿乍现。 电话那头短暂的停顿,程燃回过神道,“我跟你什么仇什么怨,你要这么害我……” “我打死你哦。” 程燃眯着眼道,“我要是说好啊好啊,估计接踵而至的就是‘开玩笑你也当真啊’,或者‘不符合法定年龄说了白说啊’这类话。你说你是不是套路我?” 姜红芍呵呵道,“变聪明了……不好玩。就算符合法定年龄,也不要想太美。” “你知不知道这么挑惹很危险噢姜红芍同学。” “啦啦啦……红星闪闪,放光芒……” 姜红芍哼了一小段曲,正声问道,“你最近有什么事吗?” “怎么了?” “总觉得你有点心神不属。” “新学校,新环境,总需要时间适应吧。”程燃不是超人,有时候想着天行道馆,想着cq,甚至还想想程飞扬伏龙的大局,也难免心里不装着事,不过姜红芍,平时在学校里好像不分神,但对自己其实观察得挺仔细的啊。 姜红芍听程燃的语气,最重要是好像并不低落,就不像是前段时间报国寺那事的影响,心头稍定,道,“那以后中午,吃过饭就在教室里,你有哪些知识点不明白的,我给你讲。” 听到程燃那边不作声,姜红芍问,“有问题?” “倒是没有,”程燃说着,果不其然最后没个正经,“只是待遇会不会太好……年级第一啊,要是答应了,会不会成为众矢之的,被很多人追杀?” “浮夸了啊,程燃同学。”姜红芍笑起来,懒洋洋道,“遭遇哪有那么惨,最多生活不能自理吧,放心,有我大鱼大肉,就不会少你一口粥,养得起。” “……”程燃,“您心地真好。” “没办法,做人要表里如一嘛。” …… 于是接下来十中很多学生就体验到了让他们捶胸顿足的一幕,中午饭后经常能看到程燃和姜红芍在一个地方吃饭,当然往往这种时候更多的是有同一个班的魏舒,赵丽琳这几个和姜红芍关系不错的女生,其次有时候也会有马可,苏红豆他们的加入,张平也跟着程燃,感觉挺好。 最关键是午饭后回到教室,姜红芍就会跟程燃一起做题,刷试卷,多得是当天上午布置的科目作业,不过姜红芍在做完后,会看程燃在哪些题目上卡壳,这个时候就会给他讲解,中午的时候偶尔也会有人过来找她,好像是社团或者学生会活动上面的事情,但姜红芍都委托他人安排,实在不行也就推掉了。 有次拒绝社团活动的时候那个社长愣了一下,透过她的肩膀往教室里看了一下,看到程燃在她的座位旁边,抬起头看他们,笑了一下。这个最初因为每个星期会有一段时间和姜红芍共同做事的社社长,也很爽朗的冲他洒然一笑,只是转过身去的时候,怅然若失,觉得青春里,好像缺了一块。 同时他又有点羡慕,那个叫程燃的男生,一定看到的是最好的风光吧。 程燃发现自己很喜欢看姜红芍的侧脸,看她解题认真的模样,看她注视到自己目光偶尔抬头瞟自己一眼色厉内荏的模样,看她在体育课以及羽毛球场跑操打球运动的样子,沾湿了汗水的发丝会在耳畔悬浮,有时候闪闪发光。 夕阳下的球场,她驻足在那里,红彤彤的光芒晕染了她的脸庞,这幅情景似曾相识。在曾经不得不离别的山海,以及如今重逢的蓉城,也许还有未来的很多个时段,程燃有时候也会生出一股冲动,希望在那样的每一个时段里,注视着这样的她的,都是自己。 这样的冲动很难得。放在前一世人生中,少年青壮年的此类冲动也许很平常,但大多做不得数,很多时候也只是年少时期慕艾心理的一种激素调节现象。 正因为重新再经历一世,过尽千帆皆不是之后,程燃才有些讶异于这股子来自灵魂的悸动,究竟是多么珍贵的一种事物。 勇气这种东西,好像在演义和电视里,往往被描述为千军万马面前的一骑当千,面对强敌的冲锋陷阵。而置身俗世的生活,才明白,冷眼渡世人很容易,但参与进一个人的人生,才是莫大的勇气。 要不然颠倒流离万劫不复,要不然相濡以沫柴米油盐。哪一种,在有的人看来,都是画地为牢自讨苦吃。 人生如苦海,逆旅更需勇气。 …… 程燃和山海伏龙院子的联系并未中断,基本上可以保持每个月都有书信和电话来往,这个月里,打来的电话中,俞晓就说起了知道他在十中排名情况的事情。程燃倒不意外,一方面程飞扬会把成绩情况跟身边人说一说,闲聊的时候谈及自家孩子,大家都会有共同的话题。 这些很多也是以前老院子的人了,有的只是自己过来了,家属还是在山海,只是在这边办公,一两个星期回去一次,两个院子之间很多事情都是共通的。 俞晓对程燃成绩的态度倒是已经很不错了,相反对于他和姜红芍的进展是更为关心的,往往会问,“到哪一步了啊?牵手没有啊……你小子真的是,太磨叽了。我给你说,我是没能去十中,我要是去十中……和老姜的关系,也就没你什么事了。” “山海这边,那是哥们儿让了你知不知道……我家里有瓶乐百氏奶,以前老姜给我们投喂的,记不记得。当时给你的是矿泉水,我就得了那瓶奶……有那么一刻,我跟你说,姜红芍那次对我是很认真的。瓶子我还留着的,这是一个见证,哥们儿当时没回应,是让了你的……” 程燃干脆挂了他的电话,又响的时候,他接起,里面的声音是杨夏。 这个从小就已经再熟悉不过的女生那种略显盛气夺人的声音响起,“程燃,听说你这次十中出成绩不怎么样啊……麻烦你用点心好不好,你好歹也是我们山海第一名过去的。我们平时被老师拿十中绵中的学生比得还不够吗?” “很多人心里是不服气的,你在十中,有的人是通过自己在十中的朋友一直打听着。你这次成绩排名,我们里面都传开了。姚贝贝还听办公室里的老师说起你,是我们的谭庆川和就是以前教三班的‘蛋头’,感叹十中就是不一样。类似老谭这样,多少人其实对你寄予期望……” 然后杨夏拖长了点声调,喃喃道,“十中啊,全省都知道,美女如云啊……人家氛围休闲,是人家有本钱,你也跟着松懈,是不是都走不动路了?” 听着电话里的数落,程燃摇头微笑,杨大小姐的脾性,似乎一如既往。 …… 十一月三号,和李明石约定好的时间里,cq的第一版通过检测和修整正式成形,服务器设置在伏龙的蓉城数据机库里,程燃如期和李明石团队将软件往各个大学的bbs论坛上面发布,其实这方面驾轻就熟,李明石团队里有西师大学毕业的,蓉城理工的,南开的,华中科技的,也有北京的,李明石还通过了自己一个在清华论坛做管理员的研究生师哥帮忙,在水木论坛提供了置顶下载推荐,其次又放在一些开发者论坛和娱乐论坛上面。 程燃还联系了谢飞白的小叔谢乾,希望他在四通门户帮忙刊登cq的广告,钱不是问题。结果谢乾问了一下,这是他开发的?程燃如实相告,谢乾在那边说,“那还用啥钱,自家侄子搞出来的东西,最好位置,给你推荐一周。” 程燃有些愣神,这也是在这个时代,其实四通通过今年对世界杯的报道,流量提高了很大一截,每天访问人数超四十万,大概是全球华人模中最大的。如果是后世的那种流量,推荐一周,这就很可怕了。 写过谢小叔过后,程燃和李明石团队从容不迫的坐着这些事情。 目前的噱头就是可以通过这个呼软件,直接把信息发送到个人bp机上面接收。此时虽然手机这种事物已经在时代中体现出先进性,但bp机因为进入九零年代开始大量的铺货,仍然是目前个人通讯的主流,今年的波导一年就生产了寻呼机一百多万台。能够通过电脑拨号上件实现与bp机的通信,这在这个时候算得上是一种很科技感的体验。 这个小软件,就这么开枝散叶。 这在当时,仅仅是一朵再微小不过的浪花。 程燃没有用自己100101这个所谓的“创造号”,而是另外注册了一个号码:225628,然后把这个软件介绍给了姜红芍,顺便帮她申请了一个号码,老姜家里有电脑,这个星期天,窗外树影婆娑。 开着的电脑传来恍若隔世“滴滴滴”的声音。 程燃坐在电脑面前,看到那个女性“音速小子”的卡通图案闪烁,点开来,号码是278866的消息框弹出,那头是一行字,“就这个聊天软件啊?” 程燃键入:“是了,可以改昵称的。” “哦。”的回复过后,一条消息传来,“用户278866更改昵称为‘姜弹簧’。” 程燃点开修改昵称:“程大锤。” 弹出框消息传来:“界,我们来重新介绍吧。” “你好啊,美女,我叫程大锤。”程燃笑了笑,键入。 “你好呀,帅哥,我叫姜弹簧。”模仿着程燃格式回应,姜红芍抬起头来,浣花溪的别院二楼,鹭岛小洲泛着粼粼波光,她踩着一双软毛拖鞋,端起桌边红茶,捧在手里,浅啜一口,嘴角,忍不住扬起来。 阳光透过林叶照进屋子,洒在程燃的身上,有些温暖,光阴凝练。 时代波澜如潮,这一幕在这罅隙间,毫不起眼。 第一百二十二章 冷淡 cq上线,其实好像现在软件还没有上线这种说法,发行都算不上,只能说上传发布了。 程燃也只是以建议的方式给身边的人推送了一下,以方便作为天的工具,他给姜红芍说,给张平说,给俞晓说,伏龙内部也进行推广,作为李明石的一个项目普及。 发布cq只用了大概三万多块钱不到,十几个bbs,大学的就发动伏龙内部的人脉资源,找到相关大学bbs的版主,这个时期的叫一个温良恭俭让,无论泡论坛还是玩泥巴,新人叫菜鸟,老手叫前辈或者高手,高手带菜鸟,电脑面前的菜鸟无论是三四十岁的白领职员,还是大学老教授,那都是谦虚求教,大家在界里温文尔雅,感受新事物带来的冲击和新鲜,也有自发维护这份乐土的觉悟。 一些校园bbs很买自己学姐学长的面子,有的收取了一定的“赞助费”,几百块钱就搞定。少有狮子大开口的,就算是有隐晦的求财,其实只要钱能办到的事情,就不算事情。 服务器是伏龙的,项目组是李明石的,团队都是伏龙发的工资,而且这个即时通讯项目还获得了伏龙二十万的资助。 有点空手套白狼的感觉,但这是程飞扬公司的钱,所以这白狼套得没技术含量,甚至真有一种少东家坐吃等死欺男霸女的既视感。 十一月,cq发布不久,姜红芍在家里的一次家庭聚会中,又再次听到了这个才出现不久的聊天软件的名字。 那是和程燃正式从天的星期天后下一个星期三,起因是三姨妈和三姨父来蓉城,姜母接待,在市中心的一家日料店吃饭。这么一桌人在座,旁边的客人也是频频朝姜红芍这一桌张望。 没办法,姜家的女人,颜值都很高,姜母和姜红芍就不说了,三姨妈就是曾经姜红芍跟程燃提及过的,长相不去演电影可惜了,曾经有个仁和医学院青梅竹马的男友梁实,却最终因为男方出国深造而没有在一起。 现在的三姨早已婚配,三姨父人也很好,印象中姜红芍这个三姨父手头上有公司,而且有和柳高交集。 和姜红芍母亲闲聊起家里的事情,姜母问起三姨父公司的情况,三姨道,“他啊,先前搞得几个项目,起色都不大,就那样吧,最近柳高那集团投了不少项目,有些优质的,也拉他过去,他现在就在考虑研究。哎,你把那个项目书给大姐看一下啊。” 姜红芍母亲朝三姨父看过去,后者从包里取了一本册子,递过来,笑了笑道,“我也是在考虑,柳高的公司弄得很大,现在又在搞新的扶持计划,打算扶持一批新的产业和公司,他给我这些风向,让我们自家人先选,给我们留参股股份,这些都是他选出来,未来很有可能赚大钱的公司。” 姜母大致的看了一下,上面是《宏华集团九八年投资概述w,应该是内部参阅文件,她笑了笑,“你们商业上的事情,我就不参与了。” 三姨父把项目书重新推回来,“别啊,大姐,都是自家人,跟你还保密么,别说这文件了,柳高公司上上下下,你只要一句话,想要什么内容他不立即呈给你。一家人,不存在商业机密。而且你也不要担心涉及你所分管的蓉城敏感领域,柳高门清着呢,在川省的项目,都不在核心名单里,而且不和你分管的内容冲突,避嫌这点道理还是懂的。我先帮你查阅过了,看了也无妨。再说了,有些东西,你看得远一点,帮我参详参详……” 姜母这才点点头,翻开来,“参详不敢说……我就看看吧,柳高一天到晚做些什么明堂。” 自己母亲翻看那份项目的时候,姜红芍也从旁看了几眼,其中一页上面,骤然在互联那一栏上面,看到了两个名字:mmyi和eicq。 发现姜红芍注意,三姨父笑道,“红芍你们年轻人,肯定对互联这一块不陌生,这一块我挺看好,美国那边互联们先进,现在已经有了天软件,叫做icq,很是红火,是目前世界上用户量最大的天软件,这一块很有发展前途,据说巨头微软也受此影响,准备开发此类软件了。我们国内也有在做的,我们目前看好的两个团队,mmyi和eicq,你柳高表舅搞了个扶持计划,怎么,你也在用吗?” 姜红芍点点头,“我用的是另一个软件,叫做cq。” 三姨父哈哈笑起,“所以你们年轻人,嗅觉敏锐啊,这东西看来不错,那以后你可以用mmyi或者eicq了,都是我们自家的!” cq是程燃向她推荐的,用户名也是帮她注册的,哪怕就算自己家亲戚投资了其他软件,她用来也没有意义。 更何况,那些都是柳高投资的。 所以她轻轻“哦”了一声,再不多话。 三姨父继续跟姜母往下解说一些项目。 姜母则是从旁看了姜红芍一眼,三姨父和三姨不知道,对于自家女儿,她又如何看不出她对此的冷淡。 …… 天行道馆生意红火,很是带动了蓉城一批咖啡馆水吧转型,有的新的类似桌游咖啡馆的,正在突击装修打算追上这股热潮。 而与之相应的,“主题咖啡馆”这种形式,也头脑风暴般激活了蓉城人的商业思维,有的不想随大流,就在考虑,既然桌游主题能成功,那么其他主题,是不是也可以走得通?也能类似“天行道馆”这样火上一把? 一条路走出来后,自然会有后续人举一反三,试图复制更多的成功模式。 于是现今又有什么“江湖主题咖啡馆”,“海员主题”,“布偶主题”的咖啡馆在兴建之中。 程燃接到了谢飞白的电话,约他星期六在他们嘉航外国语学院附近见面。 谢飞白读的是蓉城私立高中的巅峰,和十中相比,家境优渥的,很多富贵子弟扎堆,当然,谢飞白肯定是这之中最为显赫的。 程燃原本是想既然谢飞白要邀约见面,为什么不就近,星期六还跑到他们学校那边做什么,直觉上肯定有猫腻,而且谢飞白的语气,分明是一种隐隐的振奋和期待。 好像是酝酿了很久的事物,终于要给欲震撼之人揭露展示之前的亢奋。 更像是阴谋在长久的策划过后,亟待揭晓石破天惊。 程燃想起自己到蓉城这两个多月,和谢飞白未曾见一面,他背后隐约像是鼓捣着什么。 怎么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 手机app书页信息栏上面的人物角色里面是可以自建标签的,有一万粉丝值的前提条件,我看到只有人比心,没有人创建有趣的标签啊,给大家说明一下,但是不要乱来啊,总觉得今天说过之后会有莫名其妙的标签出现。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阅读m. 第一百二十三章 跟着谢哥,前途无量 如期到和谢飞白约定他的学校嘉航外国语,学校在郊区,但占地面积很大,整体欧式风格,大门是凯旋门造型,野心勃勃,这所贵族中学最出名的是今年一个女生被哈佛大学全额奖学金录取,根据她经历的书《哈佛女孩w出现在全国各大书店参考畅销书前列,被誉为是素质教育成功典范,往后更是开启了全国性的留学热潮,一度成为国内众多家庭的教育宝典。 程燃站在外国语中学门口,给谢飞白打了电话,谢飞白却说找人来接他,不一会马路对面一个穿着jack&jyines牛仔外套,头发油亮,脚蹬耐克新款运动鞋十七八岁的小青年,走过来的同时朝他上下打量。 程燃穿着一件灰色衬衣,下身牛仔裤,运动鞋侧边的标识是李宁的拼音,小青年对他就有了初步判断,一双国内品牌最好的李宁,比起动辄七八起“产业”两个字的时候,他不失傲然笑意,谢飞白拉他们搞水吧,最初时他还有些犹豫,但做起来后,他就感觉到了另外的一种意义,以前出去玩,泡酒吧,大把大把甩钞票,是能让旁人投来咋舌羡慕的目光。但和如今他们店面开起来,外国语学校闻名过来玩得,听到是他们开的店的时候,那种讶异的目光,是另一种成就感。 以前他马宏宇虽然身边不缺妞,但人以类聚,向他靠近的妞多数也是冲着能被他带着到处玩来的,他要是看中外国语学校里学习好又颜值高的女生,人家多数都不搭理他,就把他视作一个二世祖。 结果最近在店里看到心仪的那高二四班,绘画书法都在学校展览得过一等奖的班花过来,还多打量了他几眼,笑呵呵问他同学能打几折的时候,那叫一个飘飘然。 所以说男人要有正当事业啊!事业一加持,这女孩子看你的眼神都不一样了,自己以前那是肤浅,觉得有钱无所不能,事实上,就像是动物世界,有尖利的牙齿一身肌肉和捕猎的本领,才是这个世界的本质啊。 这些都是谢哥搞出来的,还是谢哥有头脑有决策力。 还是虎父无犬子啊,谢哥父亲那是什么角色,跺一跺脚蓉城都要抖一抖的人。 跟着谢哥,前途无量啊。 第一百二十四章 不是你们吗? 四个合伙人中还有个叫卢莎的,短发齐眉过耳有点瘦的女生,家里搞中药材的,今年过生日,他爸邀请的合作伙伴,往她手里塞红包那是一个比一个厚,三四千是少的,上万都有,委实应该算是他们中最富的。 一个女生爱和他们玩,按理说都给带偏了,可卢莎不,时常给这个圈子划界限,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要出格,玩得晚了,她就规劝他们回家,外面吃饭唱歌喝酒,很多时候大家回想起来,要不是她有时候从中调和,他们这群人在外不知道还要多打多少架惹多少事出来,反倒是众人中最成熟的。有时候大家提起来,卢莎就会笑一笑,“谁叫你们永远长不大。” 这次谢飞白提议大家开个水吧的时候,卢莎是第一个举手赞成的,更要求她可以和其他合伙人占同样股份,不过钱她可以出大头,用她的话说就是从初中到高中,看着他们这帮人没个正形,这次大家在谢飞白提议下,能凑合起来干出个事来,也算是证明一下大家的能力。 读书他们不在行,成绩最好的卢莎,也就是五百七八十分,在班上属于中游,更别提其他人了,虽然一个二个表面上不在乎,虽然家本背景,是有能力让他们读外国语学校,甚至以后也有一条路,然而成绩这东西,始终会成为父母那边的说头,其次在学校里面对各路眼神,难免心底没有一点芥蒂。 他们搞出了这个水吧,至少在外国语学校里面,知道的人都很是刮目相看,能够在这方面证明自身的能力,其实是学习这方面压抑久了的另类扬眉吐气。 这个时候卢莎看马宏宇说完,其实她看出谢飞白对程燃的炫耀之意,胡睿和马宏宇也是有所明悟从而助阵,其实从她的角度倒对这个颇为顺眼的男生不反感,然而架不住谢飞白的态度。 这一切都是谢飞白的功劳。 甚至当时她说自己和其他人持同样百分之十股份,但她可以拿出更多钱的时候,谢飞白不失强硬的回应,“你该出多少出多少,不用。我是大股东,我要绝对控制和公平。”也记得谢飞白对这个种种的构想,可以说没有他的推动,这家水吧也不可能开起来。 所以现在对谢飞白,她应该无条件支持,于是卢莎笑道,“这才多大点事,在你嘴里就‘产业’了,这只是个小尝试吧,是我们跟着谢飞白的第一步,大家争取把这个发扬光大,这样以后我们就是大学了,也能经济独立啦,说不定还能在各自的学校所在城市,开设分店,更往后呢,咱们是不是还能做成更大的事?” “可不是嘛,”马宏宇笑道,“飞白水吧都改名飞白道馆了,我看我们以后也不比天行道馆差!” “天行道馆……”程燃表情古怪,然后看向谢飞白,“外面飞白道馆怎么回事?” 那早先就对程燃有点不耐的邓维语气轻慢,“天行道馆,你不知道啊?难怪谢哥让你来见见世面……”他停顿了一下,坐在沙发扶手上,手指蜷曲,大拇指笔直翘起,头随着身子的直立微微往后偏仰,用一种居高临下不失得意的语气普及道,“那地儿,目前我们蓉城最大的一家桌游主题咖啡馆,开业都上了各大报纸的!可以在里面玩桌游,什么门类都有,专业,很多烧脑的东西,优诺,大侦探,三国杀……主要是他们家吃的和咖啡都很好喝。目前很出名的一个地方,你连这个都不知道?” 言语之间,对天行道馆倍加推崇。 只是对着程燃说,几个人都觉得邓维这补刀有点过火,甚至有点针对性了。 谢飞白也愣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于是指了指程燃,道,“忘了介绍了,他叫程燃。我哥们儿,最好的。” 谢飞白的性子,让他说出“最好的”这三个字,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四人面面相觑,敢情都会错意了,枪口瞄错方向了。 好在谢飞白一一介绍了他们以缓解了尴尬,胡睿和马宏宇都伸出手和他握了一下,算是为刚才道歉,而卢莎也朝他吐吐舌头,反倒是邓维有点拉不下面子,只是对程燃点点头,两人视线并不相交,虽然谢飞白对程燃很着重,但他倒是对程燃先入为主看法,并不觉得这个男生有什么出奇。 程燃倒也没把这种事放在心上,只是继续刚才的问,“今天怎么换招牌了?” 谢飞白道,“你刚才看到的,我其实老早就有想法了,人都应该有个秘密基地,先前雨季,经常下雨,我在这边读书,有时候就想,下雨的时候,走进这个商业街,然后推门走进一家店里,点杯热奶茶,靠窗坐下来,在灯光下翻开书,而这家店就是我自己开的,这就是我的基地。那么这家店应该像是森林一样,甚至还可以在里面玩桌游,或者打电脑游戏……”他一拍桌子,“于是就这么定了,我要开这么一家店。就以我名字命名。” 谢飞白指了指卢莎四人,“我拉着他们,一起来做这件事,本身大家就在一个学校,好操作。只是没有想到……”他的语气有些怅然若失,“后面突然出现了一家……天行道馆。” …… 提到天行道馆,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几个合伙人也不管谢飞白语气里的失落了,纷纷说起关于那家店的事迹。 胡睿说据说那一栋楼都买了下来,手笔颇大,但除了一楼之外其他暂不开放。 马宏宇说一楼现在都要提前排队,否则根本玩不了,生意爆满,关键是环境加上运营模式,各方面都很好,还说服务生的t恤印字特别有个性,“天行道馆,宇宙争游!”口气巨大啊。 邓维说还不知道二楼往后会有什么样的特别之处,现在去过的很多人都在讨论,甚至还有人给那家店提意见,让他们尽快扩大空间。 众人简直是心神向往。 卢莎就指着谢飞白对程燃道,“所以他这才觉得人家名字好,把我们的名字改成飞白道馆了。怎么,谢飞白,你这是见贤思齐啊,但我敢保证,现在以‘道馆’为名的店不止我们一家啰。话说回来,他们老板据说很是神秘的……” 邓维就道,“可不是,现在经常在店上的只是老板请的店长,那个人叫蒋舟,人称蒋二娃,上了报纸的,上次消费报采访问起商业模式,他问答之间,很有能力的。而且据说背后真正的老板不简单,报纸想采访,人家直接拒绝了。猜测估计不是一个人,应该也是合伙的,要不然怎么可能弄那么一栋楼,还有这些运营和商业的模式,很多很新奇的,背后肯定是群策群力。” 邓维说得有鼻子有眼,众人倒也纷纷点头。 说起来,他们这家小水吧和如今爆红于蓉城的天行道馆比起来,就像是杂牌军和正规军的区别,很多差异一目了然,人家能火起来真是有道理的。不过也能理解,毕竟大家都是高中生,几个高中生弄出一个水吧,满足外国语学校这边学生的需求,已经很了不起了。 大家说起天行道馆,再加上好像程燃也不是太清楚,说起风就是雨,大家一致决定现在打车过去坐一会,来几局三国杀或者杀人游戏过过瘾。 谢飞白则对程燃道,“走吧,你来蓉城了,也该见识见识。” 程燃无奈跟着他们一起出门,大家在门口打了两个车,直奔边城街的天行道馆。 到了之后还很担心没有位子要在外等,结果门口叫做蒋舟的店长接待他们,说正好有一张桌子。众人走进开间面积一千多平方米的地方,那种热烈的社交游戏氛围让人不由自主被带动。 也是,这个时期能有多少娱乐?桌游带来的仿佛和一群朋友进入一个世界的体验,那是让人欲罢不能的。 走进来,谢飞白不失时机的对程燃道,“看吧,桌游主题咖啡馆,我也是想到的,只是这家店,确实做得很出色。” 程燃笑道,“可这家店只有桌游,你的店还有质,已经走在这家店之前了嘛。” 谢飞白道,“充其量只是个大杂烩。” 程燃点点头,“不错的开端嘛,你真认识电脑专卖的老板?拿电脑可以便宜?” “售后一条龙服务,我是谁,一个电话的事情。”谢飞白道,“你家要买电脑了?要不我送一台给你用?” “不用,问问而已。” 谢飞白到前台去点单,“今天我请你,你就不要管了。” 大家围着空桌坐下,服务生端来咖啡和饮料,一群人打量周围满座的桌位氛围,他们的水吧虽然生意也不错,可相比起来,就是一群高中生的小打小闹了。 邓维还有些庆幸道,“今天星期六,运气真好,这家店不接受订位的!” 卢莎想到先前大家对程燃的态度,有些不好意思,“是程燃运气好吧。不是他我们还不会来。” “来吧,开始开始,迫不及待想玩了!” 大家酣畅淋漓的战了几局,邓维招手叫服务员再叫了一些饮料,结果是蒋舟亲自端上来,给大家摆桌上,他准备付钱,蒋舟就笑了笑,“不用了,你们都是程燃的朋友,免费赠送。” 大家都愣了一下,纷纷看向程燃。 谢飞白伸出一根指头,指向身旁的程燃,“为什么是他的朋友就免费?” 这个刚才就在大家讨论中上过报纸为很多人知晓的“蒋店长”微笑,“也不是次次都免费噢,这次算赠送了。老板的朋友,这点还是送得起,今天总不好意思收钱。” 胡睿和马宏宇一脸错愕看着程燃。 卢莎嘴巴微微扩大,指着程燃,“他居然认识你们老板?” 邓维惊疑不定的打量程燃,如果说先前他看程燃在几人显摆炫耀之间这张面容的古井不波还有些端着,那么此时就有了另一种不同的感受,程燃居然认识天行道馆的老板,而且人家看来还很给他面子,那么他的关系和人脉上面,在众人的判断中已经无限拔高了。 也就在众人对程燃的估计开始上升几个台阶的时候,蒋舟似笑非笑的注视着他们。 “老板的朋友,不是你们吗?” 第一百二十五章 永不为奴 道馆生意很好,蒋舟朝程燃眨了眨眼,又转身去往了办公室进行今天的统计,显然这种基础服务工作,就不需要他插手了,众人中卢莎反应过来,指向程燃,“你刚才在车里面发短信,是不是就告诉让人腾出位子?” 大家放目四望,星期六桌位俱满,外面还有人在等着,这边有人一走,立即会有店员叫等候的人进来,所以他们哪能那么凑巧,就恰好有一张桌子?根本就是程燃让人留出来的。 最开始以貌取人的邓维还处于震惊尴尬悻悻,胡睿惊讶的盯着程燃,马宏宇倒是干脆利落的性子,道,“这一栋楼,起码几百万吧……”这纯粹是叙述句,没有询问的意思。 “你不厚道啊,”卢莎斟酌了语气,道,看着程燃,“是你家里开的吧,你爸或者你妈妈?所以真正的老板不是你?” 她笑着,如释重负,其他人也因这话反应过来。 他们一起弄一家水吧,就知道其中的很多不容易的地方,这不是说说而已,这里面涉及到很多的东西,原材料的把关,设备的购买,设置,安装,工商局办证,招聘,各个环节,繁琐而磨人性子,关键是他们还请了人帮忙,家里有关系的,就委托人办理,但就是这样,那个水吧也已经是极限了。 谁会相信,这家目前蓉城爆红的店,是这么个和他们年龄一般大的程燃弄出来的?一个学生,独自是没可能有这样能力的。 他们还记得,自家水吧筹备那段时间,每天下午外国语学校放学后,他们都要去盯着,谢飞白绝对是坐镇到最后的主力,周末时间,其他人可能还会偷懒,但他全程都在。 可以知道他打造那么一家店的执念。 他策划筹备,出了最大力,花了最多的钱,憋着一个执念,很可能就是今天的这个时候,让邓维接那个人到来,而终于一切眼看着有了回报他开始显露肌肉证明自己能力的时候,然后他们来到了那个人的……天行道馆。 如果这是一场游戏,那么就是专家级,谢飞白这么个勇者装备完毕出城,拿给一个手持大锤的小兵给爆锤至死。 对于卢莎的话程燃还没回答,谢飞白却已经开口了,“我了解他……他真的是这里的老板。” 几个人都听出了这语气里的微末酸楚和伤感。 最大的无奈在于认命。 大概是短暂的打击过后,谢飞白尽管有一段时间的恍惚震惊,粗壮的神经还是让他很快振作回来,看着程燃,“玩个锤子噢,老子眼巴巴的想着开家店让你羡慕一下,好歹以后也算是有咱们的秘密基地,结果你更不闲着,碰一下给我炸出个天行道馆来。上了各大报纸,你牛,难怪没有人知道老板是哪个,你要是公布了自己,恐怕又得搞得满城风雨!” 胡睿笑道,“那我们都知道了,要不我们说出去,看看怎么报道!?” 谢飞白摇头,指着程燃,“都别说出去,不要给他装逼的机会!” 众人都笑起来,只是都纷纷心潮起伏的看着程燃。 程燃道,“还是有人帮我的,也不是我一个人就弄出这个地方,朋友多了好办事吧。”天行道馆上下,有赵青帮忙跑手续,搜罗这栋楼并且谈妥使用权。有蒋舟作为主管,招了不少人,老华通的子弟们也来帮忙,朝气蓬勃。 谢飞白道,“算了,我们的水吧不做了!” 一群人都有些愕然,“为什么不做啊?” 谢飞白靠在椅子上,指程燃是罪魁祸首,“我要做就做最好的,可他都把天行道馆做出来了,还能怎么弄,如果说秘密基地,这地方岂不是现成的,更好?” 先前做水吧,其实天行道馆就横空出世了,但谢飞白非但不泄气,还把自家店的名字改成飞白道馆,这分明就是要向这家目前蓉城第一家也是风向标的店看齐,说不定心里还很不服气,隐隐有迟早超越此地的心思。 所以他那句“要做就做最好”,并不是因为飞白道馆比不上其他人,而是因为知道天行道馆是程燃做出来的之后,明白追之不及,所以见好就收了。 “为什么啊!比不上这里,可那地儿是我们一起弄出来的啊……”邓维有点急了。 胡睿,马宏宇,卢莎也显得有点沉默,大家都投入了心血,但谁都没办法指责谢飞白,因为其实更大的心血是他的,他说出放弃,其实比他们更不容易。 但他们好像也感同身受,面对一个你比不过的人,大概很多方面自觉难以追赶,所以才想从其他方面来弥补,他想到了水吧,想到了目前流行的桌游,想到了结合电脑游戏的咖啡馆,做出来觉得自己很是天才。所谓扬长避短,每个人擅长的方向不一样,他应该有谢候明的基因,所以在经商这方面,应该力压程燃一头才对。 结果在程燃面前,还是小巫见大巫结局。 换做是他们,估摸着现在和谢飞白反应也是一模一样的,玩个球啊。 程燃伸出手,拍拍谢飞白的肩膀,“有没有兴趣,天行道馆二楼的建设交给你来做。把你们的水吧搬过来,地我给你们了,但规模可以更大,你不是认识电脑商嘛,二楼我打算就做成电脑冲浪吧,还要有ps这类游戏机的体验馆。” 程燃说着,又面向卢莎胡睿他们,“你们可以按照你们的想法来布置,这比水吧还有更大的空间来涂鸦,水吧可以用另外的方式,存续下来,其实也不错。” 卢莎等人面面相觑,“原来二楼你还没规划啊……” 程燃道,“其实是有规划的,就是这些东西,和你们做的差不多。” 一干人望向谢飞白,他们说了不算,最终还是得谢飞白拍板。 “我不吃嗟来之食的,”谢飞白嚷嚷,“你什么意思?想收买我?让我的店变成你的嫁衣?” 程燃道,“可以给五万股份额,你自己分配,以后你可以获得二楼收益百分之十的分红权。” 谢飞白哪还有刚才一脸倨傲的样子,转眼就是变脸点头,“哎,那可以啊,什么时候签合同。咱们也算天行道馆的股东了吧……不错不错,以后是不是过来有给我们留的桌位?” 旁边卢莎,胡睿,马宏宇和邓维面无表情看他,刚刚说好的不食嗟来之食的呢…… 程燃撒把吃得这就扑上去了啊。 不过谢飞白一答应,他们心情就活络振奋起来了。 天行道馆啊……以后他们也有股份了!和谢飞白开个水吧,结果居然纳入了蓉城最红的主题咖啡馆里面,这还有些匪夷所思,可就这么发生了。几个人还有些云里雾里,却又有一种真正像是在干大事的感觉。 马宏宇心头踏实着,果然是跟着谢哥,吃肉喝汤啊! 程燃点点头,笑道,“二楼你们可以尽情发挥想象,我不大干预,但几个大前提要遵守,这些我会做个框架给你们,后续看看。” “不对啊。”谢飞白皱眉,摆了摆手,“那这么说来,以后我们岂不是对你……要换个称呼了?” 谢飞白话音未落,卢莎就带头冲程燃抿嘴微笑,“老板!” 马宏宇大咧咧露出白齿,“老板!” 胡睿嬉皮笑脸,“老板!” 邓维迟疑了一下,霜打茄子的附和,“老板……” 谢飞白瞠目结舌看着身边好友的一个个被“侵蚀变节”,最后冲程燃一字一句道。 “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叫你的!”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阅读m. 第一百二十六章 百年润发 谢飞白弄出了他的小店,倒是让程燃有些意外,而且还似模似样,实地考察后,居然这次是真的在认真做事,且这几个人的组织能力,还有些超过程燃的预估,其实程燃觉得要是他有渠道,让他来做二楼建设也好,本身现在天行道馆需要的也是帮手,谢飞白他们加入,只要确定大框架,其实反而能省不少事。 这件事就这么初步定下,谢飞白他们尽管可以按照自己的想法。原本程燃没打算这么快开始二楼的建设,是因为手头不足,想等一楼开起来和桌游的后续收入,但有了秦西榛两,“下个月我回蓉城,到时候咱们叔侄两人见一面,明年我们打算大干一番,有些细节你帮我参考下,我参照一下你们年轻人的看法……” 谢乾现在在外界被认为有敏锐的战略眼光和迅速的执行能力,其实程燃觉得他厉害之处还是在于,能够敏锐从意见中拨开云雾见重点,否则当初自己给他的建议,他如果get不到重点,也是白搭。这大概就是一个他这种位置的人,应该有的能力。 有四通的广告,还有三国杀的附带卡片推广,联众世界上线,当天在线人数是两百多个人,量上万。 一夜通宵没睡的程齐给程燃打电话,说相比起桌游来说,这个还是有点打击信心。 程燃告诉他这才刚刚开始而已,要耐得住寂寞。当然,这也是程燃知道先例有据可依,而那些最开始没有参照物,却让人给做出来的事物,很多时候,大概也是偶然和当事人的坚守吧。 只是以历史的维度来看,很多事物的出现也是必然,就像是代来临的你不开第一家,就总会有人站出来,这是趋势。放远一点,当需求积蓄在那里的时候,总会有点燃火药桶的那根导火索。未来的很多事物,都是如此。 联众世界上线,程齐两天没有睡,第三天睡了整整一天,第四天给程燃打来电话,说起一件事,“现在市面上三国杀有高仿版本了,材质上面,大概能达到正品的百分之九十,对方也是下了血本,甚至在一些零售点,冒充我们正品在销售。这到底是什么人?这么搞,自己也赚不了多少钱啊……这天底下还有不怎么挣钱,拼命往正版品质追求的盗版?而且我询问过代理商那边了,目前就是省内在扩散,对方还没有把往外的渠道打开。” 盗版不比正版,当然不需要跨区域销售,那样无端提高了成本,而且当地也有盗版商,彼此之间是一个壁垒。 程燃问,“能查出源头吗?” 程齐摇了摇头,“你当你哥是超人啊,我这边工作室人手,一边在维持桌游运营,一边还要弄联众平台,哪来更多的力量啊。” 程燃道,“那就再等等吧,看对方露出破绽再说。” 不知不觉,这都已经十一月了,就在这个深秋即将入冬的季末,程燃有天晚上突然接到了俞晓的电话。 电话里的俞晓激动万分,“程燃!程燃!中央一套!中央一套!……看中间广告,这个时候播完了,一会还有!” 程燃对俞晓的卖关子感觉奇怪,但也打开电视,这个时候的中央一套还是那种有卫星环绕的蓝绿台标,旁边是一个在横杠上的阿拉伯数字“1”。 这个时候正在播放科教节目,是光的漫反射和折射原理,时间到八点半的时候,广告出现了。 “仁者爱人,汇仁集团……” “地奥制药……” 然后是接连几个广告,有节目预告,有药厂,还有海尔洗衣机的广告,最后是海尔兄弟的标识,下面是“海尔·中国造”的五个字。 程燃正疑惑的时候,一副京剧场景的广告出现了,荧幕上出现周润发,程燃有印象,这是当年很著名的广告,长约一分钟,但短短一分钟,讲述了一个回到家乡游子的爱情故事。 在国内广告界可谓是经典的巅峰,甚至哪怕是几十年后,在很多人看来仍然是中国最好的广告。 屏幕上,周润发演绎的阔别家乡多年的游子,在一群练京戏的孩子间穿梭寻觅,触景神伤,画面回转成回忆似的黯淡,游子想起多年以前家乡戏曲名旦的女友,当年女友在台上在表演时,他是台下鼓掌最欢的那个人,两人眉目相合,表演后给女生卸妆,为她打水洗头……女主温柔美丽的容颜出现。 程燃定格,他明白为什么俞晓在电话里喊声那么激动还卖关子了。 女主角是……秦西榛。 电视上,周润发的台词响起,“如果说人生离合是一场戏,那么百年的缘分更是早有安排。青丝秀发,缘系百年。” 最后一幕,是饰演归家游子的周润发伤神之余,骤然看到从澡堂出来一头湿漉秀发端着印有《百年润发w洗发露的秦西榛俏生生站在那里,两人相对。 目光演绎了跨越时空的相遇。 程燃怔在沙发上,没法言喻这种感觉,曾经烙印在大脑皮层上生活上的事物带来的改变,震动更为巨大。 秦西榛成了《百年润发w女主角,和周润发演了对手戏。 而且略有出入的是,大概因为她的名气,所以也多了出镜镜头。 自己这是……造成了什么匪夷所思的变化啊。 = 这是补昨天更新,今天还有:) 第一百二十七章 天照新闻 那段时间100年润发的广告家喻户晓,在蓉城伏龙院子里,程燃也时常听到连小虎温兰余鸿等人讨论秦西榛,其实比起原女主角,秦西榛要年轻很多,虽然经过了化妆处理,就程燃来看,是不如原版契合离别相聚的故事情节,但胜在秦西榛更好看,最后加的端着脸盆朴素的镜头也很生动,所以基本上也能弥补。 不管怎么说,这个广告还是就这么出现了,虽然在六十分钟的广告里只是区区两个镜头的画面,但很多人都能感受到惊鸿一瞥的触动,且在这个缺乏娱乐的时代,这也提供给了人们很有意思的谈资。歌手和广告女主角,这样潜力无穷的形象,以这样的方式冲击人们眼球。 程燃知道估计这方广告之后,秦西榛往后说不定还会有影视方面的发展,因为肯定是会有影视公司找上来的,至于能不能成,在搬仓鼠这里,大概只剩价钱? 程燃和秦西榛之间两个人通话并不频繁,大概一个星期会有一通。但看到广告之后,程燃等了两天没等到秦西榛的电话,于是觉得还是应该打一个过去表示祝贺。 拨打了电话,过了一段时间,那边通了。 “程燃?在干什么呢。” “这话好像我问你才对啊?”程燃道。 电话里面笑了起来,“是不是好久没通电话了,有心事?刚和人吃饭呢,我在上海,面对黄浦江,清风徐徐,感觉真好。” 程燃脑袋里能浮现出秦西榛笑意漾然面对黄浦江夜景的样子。 “真是让人羡慕,我在蓉城家里,明天还要上课。和谁吃饭?” “几个投资人,公司的事情,关于往宽业务的考虑,明天还要去见几个歌手,想把人签到公司里……喂我干嘛要跟你说这么仔细啊……严格说起来的话,我现在是金主啊,你才该对我汇报一举一动吧……” 秦西榛大概发现自己太有问必答了,这赶忙反弹。 程燃笑道,“陈木易和你成为合伙人,简直是撞到好运了,否则全靠他自己,恐怕业务没法扩大,永远都只是夹缝中生存吧。对了,我看到广告了。和发哥一起拍戏什么感觉啊。” 秦西榛在那头怔了一下,然后嘻嘻笑道,“后知后觉,都出来一个多星期了。都是工作,保持联系,未来合作这种客套嘛。” 程燃笑问,“你这是要走影视路线?唱而优则演?” “广告上线,就有三四家影视公司找我了……但我都没答应,其实当初拍广告对方找过来的时候,说我形象挺贴合,是抱着体验体验的想法去的,毕竟从未感受过,也看看拍戏是什么感觉。尝试过就知道了,往后大概不会接了。至于演戏,暂时没这想法,感觉挺耽搁我搞音乐赚钱的……” 程燃:“……” 秦西榛也算是个奇葩了,想体验荧幕上的感觉,所以接了这个广告,拍完后荧幕知名度提升,却并不打算继续就此精进开拓影视名声,反而还是回归她搞音乐同时做这方面生意的轨道上。 说是奇葩,可能也不尽然,程燃在电话这头微笑,她兴许是最为清醒自己要做什么的人。 “我不会为钱去做演员啊,因为这感觉还没我开公司有钱途,以后没准越做越大,我自己就是豪门了……如果说是兴趣的话,我体验过了,就那样,还行吧,但那股热情迅速消耗了,以后要是兴趣生出来,再试试吧。这就叫进退有据的自由。” “我还有个好奇的地方,拍这广告你拿了多少钱?” “重拍了两次,第三次一次过……税后……一都无所谓的辣……我想听的是,你的回答呢?” 听着电话里匀称呼吸间的等待,程燃斟酌了一下,道,“还行吧,戒骄戒躁,再接再厉。” 秦西榛胸口一窒,险些气结的恨然道,“程燃,你和我爸是不是串通好了都说一样的话?你们俩的弯刀程度,也是一模一样!” …… 十一月的这个时段很热闹,程燃发动李明石注册了“蓉城通讯有限公司”,发布了cq软件,程齐的联众世界也在这个时候上线。秦西榛的广告家喻户晓,这段广告还将载入国内广告史册,成为日后教科书似的经典案例。 但背后的这家重庆奥妮公司却并没有它的这则广告这么经久流芳,奥妮公司70年代成立,九十年代中后期年销售额可达到七八亿,但自那以后,就从辉煌走入落寞。因为前身是集体所有制企业的公司改革转型不彻底,旧有体制拖累,经营不善,导致拖欠货款违约金败诉,公司拍卖抵债,一直陷于泥潭,直至2006年,为了自保使出很多手段,最后身处商标侵权纠纷的这家公司,后面又被横空杀出的纳爱斯集团全资收购,至此,这家公司彻底退出历史舞台。 世事沉浮造化,昔日喧嚣归于死寂,废墟之上,唯独留下的只有这条经典传世的广告。 《半条命w开始火热,《古墓丽影3w,《博德之门w这些程燃所熟知的经典电脑游戏作品,也相继问世。时代脚步一步步踩向前,而在十中的他,除了在放学和周末看看天行道馆之外,正常的学校生涯还是以中午饭后和老姜补习为主。 这天下午上学时间,程燃看到教室里有人进来,拿着一份小报,过不了多久上课,那张报纸传到了张平手里。 他戳了戳程燃,把报纸在课桌上摊开,程燃看到那是一张普通报的纸张,大四开的尺寸,只是排版这些没有正规报纸那么好,整体比较简单,上面写的是“天照新闻报”。 程燃有所耳闻,这是学生自己办的报纸,是一个叫做天照新闻研究会的社团制作的,主要是开发学校内部的新闻,各种旮旯小趣闻都往上面搬,发布时期不定,依照社团里面的成员进度来,但大体一个月能有一份,第一版是学校动态,第二版风格就歪了,收录一些老师的言行,学生的吐槽,往后各种乱七八糟的事情,最离谱的是第四个版块是更跑偏的“娱乐版”,仿照港台八卦报纸,上面出具一些学校出名的人物情况。这个版块叫做“朝花排行榜”。 而这个“朝花排行榜”定期会出具一个排行榜,反正怎么好玩怎么来,凭谁的魅力值啊,班花班草,所以往后的什么校花排行榜,还是很有群众基础。 关键是这个版块虽然说搞笑娱乐性质,但其实很是神秘,因为谁都不知道在背后编写的那个笔名叫做“朝花”的人是谁,有人打听过新闻社内部,在里面的社员也不清楚,反正每期都会有这个人的稿件上来,当然也有人恶搞似的投稿,只是都不是那个人的文笔,不予采用。 新闻社的人不说,大家也都在猜测,普遍的认知是个被港台娱乐带偏的中二少女,又不失文采,以此作为一席舞台,挥洒泼墨。但这个人应该就是高二年级的。 因为很简单,高一的学生属于地皮没踩热,没办法接触到学校社团核心,还比较规矩的,高三的学习压力在那里,都没工夫玩,能够在学校里玩得最开的,参加各种社团搞活动的,都属于高二的学生,而且这个笔名“朝花”的人,对高二年级的人最为熟悉。 张平给程燃递来的这期天照新闻,简单的装饰流苏线条上的排行榜上,他程燃赫然在列,原来是长相排名上,他居然进入了学校前十之列。 但除此之外,在其他譬如学习排名,艺能排名上,都是其他人的名字。 占据全部风云榜排名前列的,还是姜红芍和一个叫朱旭的。 最后在张平的示意下,程燃看到了那上面一则叫“学生心目中最般配一对”的栏目上,写了几对人名,大概是学校里比较醒目出名的。 首当其冲的赫然是:姜红芍、朱旭。 张平从旁道,“新一期的天照新闻,这一期据说出了五十份,每个班就两张!还是去年成立的,现在办的是越来越搞怪了!居然把姜红芍和朱旭拉成一对!但他们两个确实还是学校里出镜率比较高的……不能落下啊老铁,你和姜哥关系这么好,兄弟我顶你!” 程燃把报纸推还给他,哭笑不得,“什么乱七八糟。”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不必等我 天照新闻其实就是一个爱好新闻社团的作为,学校的多媒体室外面挂了个投稿箱,每隔一段时间社员拿钥匙打开信箱,把投稿信件给整理起来,结合校园热点编排内容,加上学生的投稿,在多媒体教室的电脑上打字排版,而接下来只需要跟多媒体室老师交代一声,申请点纸张,利用多媒体室的打印机,一份校园内部流传的小报纸就成形。 这上面的内容,是没有老师参与的,甚至有时候老师之间也会过手翻翻,感慨一下学生时代。 程燃注意到有一份传到了姜红芍那边,同桌魏舒碰了碰她手肘,然后给她看了报纸,姜红芍手拿着报,眼睛注视着那一版排行榜的内容,笑了笑,报纸还给了魏舒。 她手还持着笔,继续写字。似乎这些内容,对她来说引不起兴趣。 下午放学,姜红芍并不忙着离开,而是走过来问程燃,“中午那道题,想明白了吗?” 中午他们做了一些题,最后一道函数题,姜红芍讲解到一半,差不多就是上学人陆续到教室的时候了,程燃也就说自己先求解,显然下午的时候她还惦记着,这过来询问。 程燃点点头,“还是介值定理在趋向无穷时为正,因此0为一个极小值点。从这个方向突破,就能求得解了。” 姜红芍道,“是啊,其实这题求出函数在负无穷到某个值x为单调递减,某个值x到正无穷为单调递增。函数x为0就出来了,但问题是求得这里最多得到三分之二的分数,这题还有个小尾巴,你也可以认为是陷阱,就是要证明函数在x时候的值不能小于零。如果心思不够缜密,这里就会丢分。” 这题对普通学生来说就是个难题,对于好学生来说,就有尾巴陷阱,但在姜红芍面前,出题人的一点小心思都漏不过去。 程燃不失赞赏笑道,“年级第一就是年级第一,等闲出题人的设限根本绕不过你,明察秋毫啊。” 姜红芍象征性笑笑,把随身的一个笔记本拿出来,“这上面有四道物理题,我最近刷题的时候觉得很有代表意义,这是江苏的试卷,电磁上面新的出题方式,两道我解了你可以参考,两道你回去看一下,如果还能举一反三,以后这种类型,大概就难不倒你了。” 小本子是姜红芍的“武功秘籍”,总结一些题型的东西,到了她这种程度,出题人只要露出苗头,她就能知道一道题想要考什么,应该用怎样的方法和步骤来求解。 这些该是归纳见惯了多少门类的题目,才敢论断? 而用笔记本记录代表性的题目和解题思路,这是她一直以来的学习习惯,初三毕业前夕程燃就见识过了。 程燃翻开看了一下,不光字体,排版,构图,可以用艺术来形容,就算是在制作了三国杀的程燃面前,姜红芍这份物理题的摘抄解答的手书,看着就让人觉得笔走龙蛇,兰心蕙质。 只是看着姜红芍的目光,程燃拿着她还带着馨香的笔记本,道,“就这么怕我追不上你?” 姜红芍愣了一下,道,“并不是啊……其实我觉得你很聪明,就是有时候会大意。如果能把细节注重好,下次会提高的。” 老姜也不总是古灵精怪,也会有这样诚恳的一面。 已经放学了,教室里剩下的人寥寥无几,还略带温度的一缕夕阳余晖穿过有很多划痕和年月斑驳的玻璃窗,照在两人面前的桌子上,光痕在渐褪,但姜红芍的眼睛却很明亮。 程燃突然动了想看她局促的小心思,道,“我108名啊,别人也在进步,我再提高,又能高在哪去,和你第一名比起来,隔着好几座山峰啊。” “世上无难事,只要肯攀登。这句话很好,不是么。”姜红芍道。 “话是这样说,可就算登山运动员,哪怕意志坚决,也有天赋好差之分,体能强弱之别,我可能费尽心力能征服这座山,可对于一些人来说,已经征服了好几座大山了吧。” 姜红芍道,“我会帮你,甚至……可以停下等你。” 程燃看着她,她的瞳孔被光染成琥珀,晶莹剔透。 程燃道,“我原以为你很成熟,怎么说出这么不成熟的话?你不是一个人,你身上还有父母,甚至家族的寄望。你停下来,他们怎么办?而且陷我于不义,我这么自私啊?” “什么跟什么呀……越说越离谱,”姜红芍笑,“我是说爬山的话,停下来等等你这个菜鸟,顺便休息看看风景,不好啊?” “我也说的是爬山啊。” 程燃看着这个光影中遗世独立的女孩,笑道,“你尽管往前走,不必回头。看我能不能弯道超车到你前面去。” 姜红芍一副乖乖巧巧的样子点点头,“好啊好啊……我等着呢。” 在程燃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姜红芍的手掌五根纤指伸出轻轻拍捋了两下他的头发,“前提是,程燃同学,先脚踏实地,把今天的题回家解了吧,明天我检查噢……乖。” 程燃眼珠放大的时候,她的手又像是猫一样敏捷的收回,不待程燃反应过来,就这么背着包转身,身姿袅袅出门去了。 …… 浣花小院。饭菜已经做好,李靖平来蓉城开几天会,所以这段时间都有回家,姜红芍还没回来,他和妻子坐在小院外面,面对着潺潺流水。 李靖平终于开口,“上一次峨眉山,陆炜到来,真是爸的意思?” 姜母点点头,“我爸从他小时候就很喜欢他,这点你不是不知道……” 李靖平沉默了半晌,道,“爸的身子……” “柳高说在峨眉山的时候挺好,但往后肺病又犯了,这边医疗条件有限,医疗组还是让他回京城去治疗了……” 话题有些沉重,李靖平道,“爸是不希望自己有一天离开过后,腥风血雨吗……” “爸的眼界格局都很开阔,我想他肯定已经平静看待生死……但也有些事物,可能也会是他的牵挂……大哥那边,你我,还有红芍。” 李靖平道,“有时候觉得,咱们家红芍,其实肩膀上的担子,挺沉。像是你以前都不用本名,单化名一个“薇”字,但你那时候还有大哥,爸身体健康,还不用想太遥远……可这种时候,红芍,可就担负起了太多的东西。” 姜母轻声道,“这个世界上,一个人不能选择的只有两种事物,一为出身,二即生死。” “谁叫红芍……是出身自我们这样的家庭呢。重担,只有她承受着,作为父母,有时候觉得,既不亏欠她,又亏欠着。但她的懂事和成熟,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有时候也觉得……有点心疼。” 房门那边传来开门的声音,姜红芍进门,和他们打了招呼,换鞋去她的房间放书包了。 李靖平夫妇适时停止了交谈,起身回屋,姜红芍出门,洗手上桌。 李靖平就着好菜,搓着手从酒柜里取出一瓶地方上的高粱好酒,在姜母的瞪视下,他又向姜红芍控诉,自家女儿到底还是最亲的,帮忙说项,姜母才不得已放他只能喝二两的酒盅两杯,再多就不行了。 李靖平得逞般冲姜红芍眨眼,饭桌上,又进入了其乐融融,仿似普通家庭的温馨时刻。 感谢“梨神的爱护”,“我爱朱力锋俺们屯的音乐小匠据说昵称不满十二字就亏了”,“下一任储君”,“弘一888”等兄弟姐妹的打赏。 请记住本书域名:。手机版阅读m. 第一百二十九章 迎来波澜 一夕之间,十中大叶榕之间就挂起了红色条幅,上面是“欢迎教育专家孙萧先生到校演讲”,就连逸夫楼外面都有海报。 早上两节班主任孙晖的语文课,结束的时候孙晖收拾,宣布道,“明天下午班会课时间,全班到阶梯大教室听专家讲座……” 台下传来学生们的一时窸窸窣窣的动静,有打听的,有振奋的,有惊讶的,孙晖又道,“都不能缺席,明天还有媒体的记者会过来,你们啊,多听一下这些还是有好处的……” 孙晖一走,班上的学生少部分出门透气,其他的则留在原位,教室里传来嗡嗡嗡的讨论声……前排的郝迪转过头来,一群人凑在一起,郝迪道,“听说这个专家很有名……” 张平点点头,“孙萧啊,现在名气大得很,到处演讲……我妈现在就拿这个跟我说事,现在就是觉得以前对我太娇生惯养了……” 一群人纷纷哀嚎控诉。 “一样一样的。我们家上个星期聚会,饭桌上还把我和我弟提起来说了好一通。” “狗屁专家!” “也不能这么说,有的还是有道理的,可以去听一听,兼听则明嘛。” 此时这种纷纷扎推的情况,十中上下大致如此。 程燃倒是知道这个“教育专家”,不光是这个时候出名,一篇中日夏令营较量,可以说是轰动整个国内教育界,经久不衰,让八零后整整一代人蒙上心理阴影,影响还波及九零后,甚至在未来的父母亲戚朋友的朋友圈,这篇文章甚至类似这种行文的风格,都有着病毒式传播的能力。 譬如类似的一个段子,说是“曾经有教育家做了一个实验,给中国孩子和美国孩子一杯水,让他们不用火就让水起来。中国小孩拿水在太阳下晒了一天,没有如愿。而聪明的美国孩子拿来四杯25度的水混合到一起,轻松地把水温升到了的100度。僵化的思维,落后的体制永远无法培养有创新意识的大科学家。”以及类似这种把中国孩子和别国孩子拿在一起比较,有的甚至完全杜撰,从各个方面指出中国孩子的差距和不足的偏激行为,便和孙萧当时的言论风格如出一辙。 每个人的学生生涯中都有“别人家的孩子”,而这个教育专家的这则文章就可以说是中国学生面前“别人家孩子”的巅峰,这个年代对中国教育造成的那种自卑心理,很有当年美利坚指责那批年轻人是“垮掉了一代”的杀伤力。 这算是个时代印记。没想到这么个人居然演讲到十中来了。当然不止这个时期,甚至未来二十年,这个孙萧都一直活跃在国内教育界,冠以“著名教育专家”的名头,到处演讲出书。 其实程燃对于此的态度,还是这属于时代的一部分吧。 尽管这个教育专家所推崇的内容有失偏颇,不顾事实指责中国的教育,中国家长和中国孩子,但放在年代推动的角度,还是刺痛了当时一些人的自卑心,让很多人生出爱国情绪,迎头追赶。 不过这孙萧的名气,还是让程燃有些意外的,和张平出教室去食堂大楼买水的路上,能看到学生会和社团的学生跑上跑下,前往逸夫楼大阶梯教室布置会堂,还有学生说起和孙萧相关的事情。 去年《人民日报w,今年《光明日报w都对孙萧进行了专访,而他目前还是《少年儿童研究w的杂志主编。这么一个光环加持,名头正火热的人,到十中来演讲,这个时期的十中学生还是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对于经过主流官方媒体报道,有正经头衔的名人,特别是教育界名人,还是自下而上的仰望和尊敬的,普遍对这场演讲是振奋和期待。 在园林遇到了秦芊和袁慧群,彼此之间的关系疏远了很多,但像是这种时候,还是会打个招呼的,袁慧群对程燃嘻嘻一笑,“不错啊,程燃,十大校帅里排名第五啊!”这是说那个学生小报上面的八卦内容了。 上了这个榜之后,程燃这个名字当然在十中里还是有一些人打听的,据张平说高三楼就有个学姐托人打听过他了,仿佛是想要跟他做笔友的打算。 可是“校帅”这种称呼,程燃听着就觉得像是吃了柠檬般酸瘆得慌,所以往后一点发展,“校草”这种说法听着还顺耳一点,校帅总给人一种“江南四大才子欺男霸女吃拿卡要”的感觉。 袁慧群一笑,秦芊今天穿了一件薄毛衣,牛仔裤,头发披肩,整个人很是纤细窈窕,也是一副打趣的样子歪着头看着他,眼睛神采奕奕,道,“校帅之一噢,你跳高成绩好,怎么不去打篮球,说不定下次排名会提高一位。” 秦芊显然是从前段时间大家关系紧张中走出来,那段时间因为郭轶的原因,她其实整个人也是在找托付,程燃恰好出现了,其实程燃的出现一定程度上给了她摆脱郭轶在心里印记的助力,甚至现在能够跳脱出来一目了然郭轶当时的欲情故纵的把戏,还有点反感。当然,这些都是有程燃在其中起到让她清醒过来的因素。 所以秦芊现在倒对程燃没有先前那么幽怨了,甚至可能心底还有一点感激。现在想起来,她对程燃也并不是喜欢,而是出于他绅士行为的好感,一点点利用了他的愧疚。所以现在反倒能坦然跟程燃开玩笑了,而秦芊这个时候很明白自己笑容的威力,心里或许还恶趣味了一下,没准程燃还会被她吸引呢。 张平则是对大家关系正常化感到高兴,这个时候嘿嘿打趣道,“秦芊你要不要这么谦虚,你是朝花榜校花排名第二的啊!才艺指数也是五颗星!学校风云人物排名第八,前面的都是拿了学科竞赛和常春藤名校录取的学霸……你还想怎么样,程燃风云榜排名第三十八!” 程燃倒是愣了一下,觉得有点好笑又无奈,“我还有排名啊……?” 这次是袁慧群笑嘻嘻道,“对啊,人家真正的给你正儿八经排了个名,哈哈,三十八位。搞这个排行榜的好有趣!” 秦芊也促狭微笑。然后她主动对程燃道,“好啦,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和袁慧群一起跟他们说了拜拜,从两人面前云淡风轻的径直走了。 张平看着秦芊背影意犹未尽,回过头来,揽着程燃肩膀,道,“这次秦芊没有和郭轶在一对了,小报把她和苏洋配成了最般配一对。但明明她和苏洋其实只是铁哥们儿的关系,说是家里还互相认识。这点那个办朝花新闻的中二女生就不了解嘛,乱弹琴,真是港台八卦杂志看多了。” 程燃笑道,“应该和你一对就成了,要不我也去投稿,看看能不能给登上去助你一臂之力?” 张平眼珠子都要跌落,又是羞赧又是慌张道,“你妹的,你可不要乱来啊!你想我被人打死啊!” 程燃笑笑,学生时代的有趣,便是这种夹杂着稚嫩和慌张的轻颦浅笑,像是秋末初冬的风,恬静中可以伴人好梦。 然后,程燃怎么也没有想到,这还算恬静的日子,就这么在教育专家孙萧演讲的当天,爆发了波澜…… 他原本遇到这种事是往后退的,时代中的阴影和烙印,他并不打算正面迎上去…… 却不料还是有点……身不由己。 呀呀呀……都退开,程大锤的高能粒子加农炮准备。 第一百三十章 立于晨曦之地 毕竟是风头正劲的著名专家讲座,高一高二年级还是有老师组织学生成批前往,高三学生因为学习压力一般不鼓励参与这种活动,然而十中学生在这类讲座活动上的积极性不容小觑,所以到场的人挤满了阶梯教室,甚至连偌大报告厅两侧过道都密密麻麻都是人。 最前端两侧都有记者,一个刚入行,一个年龄稍长,后者给前者说起这种名人采写,换来的销量提升是实打实的,销量意味着广告收入任务和绩效奖金,这其实才是死工资上面的主要收入来源。新人不断点头,听他说个中要注意的细节。 逸夫楼外,孙萧的车停在不远处,有个助理陪同,旁边是十中副校长张树,被学生称作是“张狱长”,深恶痛绝之处在于经常带着保安抓学校谈恋爱,踢足球踢到隔壁大楼公司的,楼道和厕所抽烟的。所以他不在学校逛悠的时候,是这所学校最为自由的时刻。 这个时候远远听到逸夫楼里面的喧杂声,张树对孙萧道,“看来孙主任今天很受我们的学生们欢迎啊。”孙萧来学校讲座,他作为校方领导,还是该出面接洽一下的,毕竟眼前这个人明面上还挂着少年儿童研究杂志主任的头衔。 这种场面孙萧其实也已经见怪不怪了,此时老神在在道,“十中是蓉城乃至省内最好的中学,我相信这里的学生,对于如何发现找到并解决自己的不足缺陷,获得进步成长……是更为积极的。我去过那么多学校,十中还是不错的。” 张树表情有些僵,心想这话啥意思,虽然那帮小兔崽子确实不省心,可我们的学生没那么多缺陷吧,但碍于眼前孙萧的名气还有目前对方以“犀利言论评判中国教育”著称的教育专家的这副名声加持,这丝不快还是一闪而没,五指向前挥了挥,原先有的笑容倒是没了,有点公事公办,“那就请吧,孙主任。” 程燃在人群中,头顶上的白炽灯管明晃晃的,上面结了一些蛛下方的门旁边,还有那种木棍子绑高扫蛛把,其实这个时候的阶梯教室和后世很多高大全学校明亮整洁现代化的设施没法比,十中也算是国家级示范中学了,设施在省内中学前列,但此时的阶梯教室,还是显得老旧。 五班属于被班主任强制到场听讲座的班级,程燃夹在周围学生间,四周围无数人头翘首,空气中流萤纷飞。 程燃看到姜红芍在前面几排,身边都是魏舒等朋友,程燃看去,她也目光回扫,两人对上,人潮熙攘间,同时笑笑。 张树走进来,面朝偌大阶梯教室,简单讲了一下孙萧专家的讲座开场串词,在他带头的鼓掌声中,孙萧走入进来,张树和他握手,旁边有摄像机录像,工作人员相机拍照,随后张树走到前排给学校一些领导预留的位置上去了。 孙萧西装革履坐下来,阶梯报告厅里声音就小了下去。一双双学生目光注视着他,抿着嘴唇,本身他的文章当时就引发了轰动,很多报纸竞相转载,又随即出书,借着名气势头,他的著作在各大书店都是畅销榜前列。 很多十中学生是听过看过他的著作内容,有的是直接看的报纸,有的是从自己长辈父母耳提面命间知道他,此时都是心情复杂。 孙萧目视全场,然后开口,“改革开放进行了二十年,我们的物质生活已经逐步充足,但精神世界,却是极为匮乏的,特别是我们今天全社会都该反思一个问题,为什么我们的孩子不如发达国家的孩子,人家国家比我们穷吗,没有,比我们富得多!可为什么,他们的青少年,要比我们吃苦耐劳得多,为什么比我们有竞争力,这就是今天我要跟大家讲的内容,批判思维!我们没有!” 孙萧这先声夺人之言,全场静默,很多学生第一时间感觉胸口闷得慌,不服气,不甘心,却又想听他继续说什么。 孙萧此时却没有紧绷着面容,而是突然松懈一笑,看向全场,“大家不服气吧……学生朋友心里面肯定不舒服,但我为什么这么说?” 孙萧笑容一敛,犀利道,“我们都知道欧洲童话故事《白雪公主w,大家从小就听过,对这个故事,有什么自己独特的想法吗?我的一个朋友,在美国,问了她的孩子和几个伙伴,得到的答案五花八门,有的说,‘白雪公主受到继母虐待,她应该反抗,报警,而不是选择逃跑。’也有的说,‘皇后骗白雪公主吃了毒苹果,她应该要被警察抓起来,受到法律的制裁’,而我们呢,国内的孩子都觉得白雪公主的故事很美好,王子与公主肯定会幸福地在一起。可美国的孩子却能从这个简单的童话中看到事实的本质,敢于揭露与批判,大胆说出自己的想法!” “还有我们中国的‘孔融让梨’,在美国的课堂上,被批驳得体无完肤,美国的孩子说‘这个故事鼓励主观武断,剥夺了民主,这是错误的做法’! “他们说‘扭曲自己的欲望去赢得赞扬,这是一种不健康的心理行为’!你们看,当我们还在宣扬谦让、隐藏自己的欲望时,美国的孩子却意识到这项举措不民主,不值得推崇。” “美国老师对培养孩子批判性思维的重视,他们在教学的时候,从来不会执着于书本上的文字内容,说书上的一定是对的,即使是老师自己在课堂上说的话,也会允许学生们有不同的意见,鼓励他们挑战权威,大胆说出自己的观点。大概就是这份包容性,让美国的孩子从小就敢于思考,他们不怕犯错,也不怕提出质疑!” 台下面,一些十中老师以及校领导面色凝重,陷入自责反思中,他们开始意识到自己乃至全中国的教育,好像都进入了一个误区。 程燃不得不佩服孙萧这样的“教育专家”煽动力极强,全是似是而非的道理,但每个角度都能攀附引申出自己的观点,打击对立面的“靶子”。 这虽然是孙萧的言论,但从另一个程度上来说,这个世界很多事物,莫不是如此。 就好比孔融让梨,可以是脉脉温情的谦让文明美德,却也同样可以被攻击成“隐藏自己欲望”,言下之意就是让梨之人暗藏其心可诛的丛林法则,而不真正是美德的体现。 最杀人的不是刀剑,而是言辞。最撩拨人的不是情话,而是猜疑。 仔细听,仔细看,这个世界上,报纸间,媒体上,国家与国家冠冕堂皇的辞锋中,政治斗争的旗帜阵地上,那些看似绚丽的主张,主义,教条,言论之间,其实莫不是隐藏着无数的动机和目的。 不是说掌握着真理的人是少数,而是真理换了位置和旗帜就会变成歪理,这世上歪理邪说如此众多,再加上人说人话,鬼说鬼话,被各种偏执狭隘的思想裹挟的人群更是不计其数。人们更偏向于倾听对自己有利的事物,所以哪里唤得醒!? 这才是孙萧这样的人大行其道的原因。 所以这世界哪里需要巴别塔,诸神何须惧怕,真正的巴别塔,就是屁股决定思维的人心人性。 …… 程燃记忆中,也正是因为孙萧当年的这套言论,媒体是铺天盖地以“垮掉的一代”声讨八零九零后,甚至衍生出各种讥诮的说法,“小皇帝小公主”,“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关键是被这种说的时候,很多人心里只有羞愧,只有抬不起头的自责,只有那份自己不如外国小孩的爱国心。 台上,孙萧口若悬河。 “中日夏令营的较量中,中日两国孩子人人负重20公斤,匆匆前进着。他们的年龄在11-16岁之间。根据指挥部的要求,至少要步行50公里路,而若按日本人的计划,则应步行100公里!” “中国孩子叫苦不迭之时,纷纷偷懒,中国漂亮女孩生病,一见医生就瑟瑟发抖,最后不得已,她被送回大本营,躺在席梦思床上,品尝着内蒙古奶茶的清香。日本孩子也生病。但他放下包他不放,坐车更是不肯。说:‘我能挺得住,我一定要走到底!’” “日本宫崎市议员乡田实先生驱车赶来,看望两国的孩子。他的孙子已经发高烧一天多,许多人以为他会将孩子接走。谁知,他鼓励孙子后毫不犹豫地乘车离去。中国少工委干部发现道路被冲垮,马上把自己的孩子叫上车,风驰电掣地冲出艰难地带。” “日本孩子点篝火煮饭各种花式,中国孩子以为会有人把饭送嘴里,结果没有,只能哭怨叫屈!” “日本人愿意花钱送孩子到国外历险受罪。中国孩子生存意识太差!” “野炊的时候,凡是又白又胖抄着手啥也不干的,全是中国孩子!” “日本人已经公开说,你们这代孩子不是我们的对手!” “我想起了那个澳大利亚著名的‘糖果实验’,同样是5岁左右的孩子,有近66.6%的澳大利亚孩子都能等到15分钟再吃,因而吃到更多的糖果,而70%的中国孩子面对诱惑无法坚持,选择了提前吃糖果,最终只吃到了很少的糖果。有研究证明,那些能够抵御诱惑自我克制的孩子,以后的发展,要比无法自制的孩子好,因为他们更有节制力和忍耐力。” “全球在竞争,教育是关键。中国的孩子在世界上不具备竞争力,中国能不落伍?” 从头到尾,孙萧这赖以成名的中日夏令营较量,通篇都在讲中国的教育、中国的家长,可实际上每一句话,实际效果都把苗头对准了这个时代幼小的八零九零后。 总体思想是,80后坏了我们的事业,丢了我们国家的人,他们之所以如此垃圾,被日本人看不起,不具竞争力,未来要垮掉,是因为他们的爸爸妈妈对他们不够狠。 故技重施,仿佛历史重现,看到四周围十中学生眼睛里透露出愧疚,惭愧,低沉,程燃准备起身,他已经不打算再听下去了。 结果,一只手在场间黑压压尽是人头的阶梯教室中,突兀醒目举起,然后一个声音在孙萧停顿的间隙,忽然响起。 “孙萧先生,你刚才说希望我们有批判思维,所以希望你能理解我此时的疑问,中日孩子夏令营的情况我不知道,但有一点我不理解,根据你之前的描述。古代骑兵一日奔行百里,就已经是极限了,红军飞夺泸定桥,日夜兼程换算下来也就八十公里,我外公跟我说,抗美援朝美军机械化部队推进一日百公里就被称为奇迹,但你所说的夏令营小孩,每个人负重二十公斤,以军人的负重标准,一天步行五十公里?而且日本小孩他们最初制定的计划居然是一百公里?” 无数人偏头纷纷望去,就连程燃也为之愕然。 因为他看到那个光影中全场站起来的袅袅身姿,是再熟悉不过的——姜红芍。 满堂俱寂连呼吸都不敢轻扰之间。 姜红芍目视着孙萧,道,“且从一个参与糖果实验的小范围小概率结论,得出中国孩子全体受不了诱惑,没有节制力和忍耐力这种说法,会不会太片面了?” 阶梯教室,姜红芍就那么站在轻邑的飞萤晖光里,以挑战权威之姿,面对眼前轰炸了整个一代人的孙萧,她迎击的,其实是面对近代的屈辱,整体民族自信心已经低到了尘埃里,自卑而扭曲的社会。 有记者参与,有学校高层领导,还有背后代表主流媒体声讨言论的始作俑者。 这个后果,影响,极其难料。 但她,眼睛里没有畏缩。 ==== 求!票!啦! 第一百三十一章 热血像那红日光 孙萧几乎用一个夸大事实,恶意杜撰了很多内容的文章,因此一跃成名,以教育专家自居,浩浩荡荡讨伐打击了一代人。 从最开始,他举的例子,再到一个一个连珠炮的言论,都让在场的学生们感觉到心头压抑羞愧难当,虽有无数胸臆,也难作反驳。 除了姜红芍。 在看到姜红芍站起来的时候,学校里一些老师的脸色微变,前排的校领导也转过身来,脸上带着不失尴尬的笑容,但其实大多数人都听到了姜红芍的发言,于是看向孙萧。 是的,姜红芍的问题很明显,负重二十公斤的孩子行军不说一百公里,就是五十公里一天,都不是正常人可以办到的。其次以一个中国和澳大利亚孩子糖果实验,得出中国孩子普遍的结论,委实过于一叶障目。 孙萧看向阶梯教室立起的那个女生,脸色略白,道,“我先前还在说我们缺乏批判思维和精神,但十中的学生,确实让我感觉到不一样,不愧是国重中学,我很欣赏这位同学你能站出来,你先前所说的数据问题,可能我这边得到的信息不是太完整,和情况有些出入,这后面我会修正,但是条件的艰苦,长途奔行的不争事实,确实是存在的。” 看到姜红芍欲言又止,孙萧两片厚嘴唇继续启口,压制让她没有发言机会。 “至于那个中澳实验,我想说,中国奉行独生子女政策,独生子女就意味着四个老人,一对夫妇,围着一个孩子。溺爱必然会导致一个孩子因为过度的满足而变得脆弱、任性和难以自制。这点从很多方面,都可以看到,中国孩子胆小,不敢冒险,这也是不争事实,要知道当年日本人把孩子领到天安门广场,每人给20元,参观完故宫,自己吃饭,然后再回来集合。中国这边看到,就很震惊:这孩子要是回不来怎么办?日本人就回答:回不到就是孩子没有生存能力。试问,你们的父母能把你们放在异国他乡,这样给你们锻炼吗?” 姜红芍停顿了一下,道,“我父母可以。” 孙萧呵一声笑了起来,“你可以,我相信你可以,但你是个例,不代表你身边的同学可以。事实大部分你们的父母,都不可能这样放你们这样做。承认吧,这就是事实!因为每年都有很多中国父母常因为自己孩子安全问题把学校、老师告上法庭。所以我说我们的教育啊,有问题!” “让我们很多青少年,产生了无穷无尽的虚荣心。我很欣赏你敢于站出来的勇气,但如果仅仅是站出来,嘴硬编造一个理由,以维护虚荣,那和当年夏令营时,那个一有点病痛嘴上说着自己能忍,看到医生却惺惺作态瑟瑟发抖的漂亮女生究竟有什么区别?那个女生为了席梦思和清甜的内蒙古奶茶,而你只是为了这不甘心倔强的虚荣罢了!不过有一点,你们都很漂亮!” 阶梯教室之中,掀起阵阵哗然。 人们纷纷回头,无数目光看向姜红芍。 孙萧避重就轻,对于数据的纰漏只是一个信息不太完整,就一笔带过,反而是面对姜红芍的质疑,偷换概念,甚至以他擅长的掌握舆论和占领制高点的方式,对姜红芍进行猜忌回击。 不消说,今天之后,恐怕以后孙萧的出书立著和往后付诸新闻报道上的内容,姜红芍就会同样成为当年夏令营里的那个“漂亮女生”,是一副嘴硬不甘心,哪怕撒谎也要维护自己可笑虚荣心的形象,成为他往后会经常拿出来作为反面教材的又一个典型。 中国教育的失败啊! 这是自私自利,精神缺钙,灵魂没有归宿,缺乏自省和担当,断奶,有致命缺陷,无法肩负重任,最没有出息最不成器的一代! 嗡嗡嗡。 阶梯教室有高一高二,也有高三的学生,有的并不完全知道姜红芍是谁,但看着这个女生,他们也觉得势单力孤,她的话语尽管抓住了重点,但是在更有力,更雄辩的“教育专家”面前,这个女孩像是狂风中的独竖柳枝,虽然坚韧,但终究是在风暴里被催来折去。 甚至有的人看着此时的她,还产生了一丝怜悯和同情。 因为对方已经有奚落的态度了。和他文章里那些中国孩子一样,姜红芍就是这些“不成器”的一员。 姜红芍从未处于这样的境地过,她知道对方所说的就是不对,但此时的情景,她也感觉到举步维艰。 在无数的目光中,姜红芍盯着孙萧,“可就是真如你描述的那样,夏令营的学生也只是那一群学生而已,就像是我们拍照片,拍一个地方的卫生,一方拍的全是好的角落,一方拍的都是坏的角落。即使这些都是真实的,但这样对比也是失实的,因为这不是全部。” …… 台上,孙萧哑然失笑,“我的小同学啊!我来告诉你什么是全部!全部就是我们的传统文化,从古到今,都是鼓励顺从听话、不鼓励独立见解,鼓励中庸、随大流,不鼓励竞争、冒尖,鼓励稳妥可靠,不鼓励异想天开,鼓励‘心往一处想,劲往一处使’,不鼓励个人的独特性,鼓励儿童把成人的兴趣当成自己的兴趣,不保护和激发儿童天性中潜在的兴趣和求知欲……” “就好像在座的各位,你们从小到大,哪一次父母不是以你们的成绩来作为评判你们的标准?哪一次不是要求你们考出好的分数?因为我们对于成功的标准太单一,目前很多父母认为孩子学习成绩搞好了,能考上一所好大学就是成功。” “所以中澳孩子的实验只是一个实验,夏令营也只是一个片面,却是我们和别人比较起来问题的一个缩影。这位同学说不要太片面,这不是全部,是,我们确实不能以管窥天、以蠡测海,但也完全可以以小见大,一叶知秋!” 孙萧摊手,“我今天讲到批判思维,今天这位女同学就站出来,想表示一下中国学生也有批判思维……但是,批判思维可不是这样的思维啊,美国孩子,有据可查的批判,是有理有节,绝不会为了维护自尊和虚荣心,就去编造,就胡搅蛮缠。所以由此看来,我们这一代人的教育,仍然任重道远。” 姜红芍立在那里,对方一顶大帽子一顶大帽子的叩下来,偷换概念,各种避重就轻,反唇相讥。 而且在他“著名教育专家”的光环加持下,就算是这样当庭居高临下对一个女生说这番话,也是符合他这种“我批判你是为了你好”的态度。 姜红芍双手微微攥起,她知道对方用的是什么方法,就算说对方在偷换概念,那也没法和他处于同一个谁平面较量,因为对方必然会同样以这种扣帽子,所谓以小见大,自持身份,打压下来。 她没有论据,没有可以真正反驳对方的武器。 于是也就这样这样迎受着。 她孤身只影,但是在阶梯教室的学生中,又是那样的揪心。人们神情焦灼,想到一个可能,担心姜红芍继续这么下去,对方今天出了十中校门,就能把她的事情宣扬得众所周知。 没准下一篇他新鲜出炉的针砭时文里,又一个虚荣虚伪的中国女生就会家喻户晓。 也就在这个时候,一道声音,从姜红芍的侧后方不远处骤然响起。 “我们是垮掉的一代……我突然找到了原因!” 有人寻找话音来源。 人们看到了那个男生,好像是叫做程燃的。从姜红芍后面第五排位置,有一个手扶椅子的动作,身子左摆,站了起来。 看到姜红芍因为没有论据拿给孙萧当典型,程燃本就一直以来胸腔里积蓄的压抑了一个时代的胸臆,破闸而出。 浩荡如长江大河。 “那是因为有你这种狭隘偏执,会面对摆出来的事实不顾,满口谎言……沽名钓誉的教育专家!” 没有人敢这么批评一个上了人民日报,羊城晚报,甚至目前还是青少年教育研究杂志主任的著名专家。 哪怕是姜红芍面对对方,也只能受到对方高高在上的评判。 然后现在,十中一个学生,爆发惊人之语。 一石投落千重浪。 还有,晚更,票来。 第一百三十二章 振聋发聩 第一百三十二章 话语石破天惊,姜红芍回头,看向这番熟悉声音的来源。四周围都是黑压压的人头,却诡异到落针可闻。 记者瞠目结舌,前排的学校领导有点懵,突然觉得,这好像要即将演变成一场事故…… 孙萧仿若座山雕,虽然阶梯教室是逐级往上递高,但他委实给人一种鹰视俯瞰那一男一女两个学生的观感。 姜红芍看到了彤红光照中的程燃,意外又不意外,眼眸子颤动着,但这个时候,她心底浮上一层阴霾。 程燃的话,非常严重,轻一点,都是目无尊长,往重了说,孙萧都可以告他侮辱和诽谤,即便不付诸法律,往报纸上一发,也就越描越黑。 程燃骂得痛快是痛快……但这个孙萧名气之大,你可以质疑,那还算是学术内容,但如果一开骂,骂对方沽名钓誉,满口谎言,也变相置身于孙萧的程燃越是挣扎的厉害,接下来的束缚和反噬也就更猛烈。 一个学生,如此目无尊卑,毫无敬畏之心,这不是灵魂没有信仰是什么,这不是无法无天的一代人是什么? 姜红芍脑海电光火石闪过这些东西,但聪颖如她,此时也是毫无办法,攥紧的手指指甲掐进了掌心的肉里。 就连前面愕然的记者,这个时候也不由得摇摇头,为那个学生惋惜。他们肯定是要付诸笔端的,也几乎能想象到,后续后果对他们而言是什么。 短暂的停顿后,不等校领导和老师反应过来可能发生把自己隔离出去的情况,程燃道,“我说你在骗人,请问中澳那个糖果实验,是刊登在哪则报道上面的?是哪个机构或者哪些人做的实验,从哪里可以查证?” 孙萧气笑,“这些自有文献记载,在相关的刊物上面,难不成我现在还要当场给你找出来?年轻人,多读点书,就不会这么肤浅了。” “真正的糖果实验,被称之为‘棉花糖实验’,是1966年沃尔特米歇尔博士在斯坦福大学幼儿园进行,研究人员将 1 颗棉花糖放在儿童面前,并且告诉他们如果能够在研究人员回来之前忍住不吃这颗棉花糖,就能得到第 2 颗棉花糖。如果他们吃了这颗棉花糖,就只能得到这 1 颗棉花糖了。这个实验跨度是十几年,跟踪了十几年后的这批学生,实验告诉你得出的结论是如果我们能够教会儿童更有耐心、进行更好的自我控制,他们之后就很有可能取得成功。但实验没有说的是,那些面对棉花糖诱惑的小家伙们都是来自富裕家庭的儿童,父母都受过良好的教育。他们也没告诉你为了弥补棉花糖实验的局限性,后来纽约大学选取了1000名四岁儿童,分为母亲有大学学位和没有大学学位两组,分别测试。结果证明,延迟满足并不能影响儿童其之后生活中的其他方面。影响儿童未来的,可能是更宏观、更难改变的因素,例如儿童的智力和家庭是否优越?” 程燃的语调平静,但却引得全场鸦雀无声。阶梯教室那黑压压的人头,人们扭动身体座椅吱嘎作响声音中,轰隆隆的转过来,一个个侧头看着他,对他这番理据详实的回应,愣是有点吃惊。 “所以所谓的糖果实验,本就是一个伪命题,且先不说糖果实验的本质是研究延迟效应对儿童未来的影响,结果在你这里,却变成了中国学生和澳洲学生的较量……孙专家这种偷换概念的方式,倒也是炉火纯青了。不,这种移花接木的手法,本也是你的天赋。” “实际上你的那篇夏令营中的较量,在1994年,中国青年报就以第一版整版篇幅刊登过对你失实报道的披露。但你彼时的言论正大行其道,没有任何人在意过那篇报道,而你自己也没有回应,因为你知道,那篇报道,说的都是真的!” “报道上澄清,负重步行距离,是日本根据儿童体能科学制定,即负重10公斤,步行20余公里,你编撰20公斤50公里匪夷所思的数据,是因为从一开始,你根本就枉顾事实,开始了自己的表演!” “你说那些中国的孩子把书包扔在车上偷懒,而日本的孩子一直自己背着。事实是国产书包质量的确太差,80%的学生书包因为不能负重断裂,而日本学生都是专业野营背包,当中国孩子把书包扔进车里之后,中国老师只说了一句:‘这马车是拉公用东西的。’孩子们立即把书包重新拿起,有的扛,有的抱,有的用铁丝把带子勒上继续前进,产品质量差使中国孩子承受了比日本孩子更多的困难。” “你所说的那个躲在席梦思上品着奶茶的漂亮女孩,是在行军中病倒,一个人躺在硬纸板上,医生看过后送回大本营,第二天一早,这个女孩尚未痊愈就归队加入,并直至走到目的地。” “日本的孩子不会在野外解手,中国的孩子没搭过帐篷,双方都在真诚的发现对方的优点,对照自己的缺点,甚至日本孩子还说过,没想到中国孩子没有日本独生子女的缺点。” …… “报道上还披露,中国孩子其实当时承受着比日本孩子更大的困难,因为各班班长都是日本大学生,中国孩子有语言障碍,饭食全按照日本口味设计,中国孩子想吃也吃不好,日本方面为了做一次儿童饮食实验,饭量控制得很少,日本孩子抢着吃,中国孩子却因为讲‘传统美德’谦让而经常挨饿,即使如此,就算知道附近供销社能买到吃的,但他们仍然忍住饥饿不去买。请问这样的中国学生,当年看到你的报道,他们该怎么想?他们明明很努力,却被你就这样钉在耻辱柱上。” “你说日本人公开说你们这代人不是我们对手,在你的报道出炉后,日方国际青少年冒险实行委员会会长河边新一先生给中方宋庆龄基金会写过一封信,信上表达这次夏令营中日孩子们的友谊,‘恰似一部充满激动和泪水的连续剧’,却也说到,‘他们得知中国某杂志刊登了令人遗憾的文章,我们日方有关人员深感痛心,我们没有一个人说出过那样的话。’日本队员回国后对中国同伴的回忆是,‘他们很有礼貌’,‘一个人埋头干活’。‘很会做饭,日本孩子绝对做不来的饭菜’……” “而不是你所说的,‘中国孩子又白又胖,抄着手在旁边玩耍’,各种偷奸耍滑的形象。他们明明努力着,没有给任何人丢脸……却在你这篇文章里面,他们都是饭桶和垃圾!” 人潮开始,躁动的声音也开始越来越大。 校领导这边,人人面面相觑。他们本想采取措施,但程燃的一段段,一句句,都有理有据,翔实充分。连他们都忍不住一直静默听到头。 沉默,就是一种态度。 看着此时的程燃,仿佛有睥睨众生之力。 张平瞠目结舌,一旁的郝迪愕然以对。 认识他的人,譬如张韵寒,秦芊,袁慧群,都有点发懵,不敢相信这是平时那个在她们面前不太能吭声出气的程燃。 满堂更多学生,都感觉自己胸腔在随之起伏。 罗维,苏红豆,马可,舒杰西,脑袋里都彗星般划过一个念头,开学看到他跨越山与海来到这里,就知道有朝一日,必会这么石破天惊。 “你指责我们虚伪,指责我们虚荣,指责我们娇生惯养,没有忍耐力,对享乐没有节制,没有竞争力,我们自私自利,不具备生存能力,没有批判思维,我们思想堕落离经叛道……” “就好像虚伪狡辩的不是你,睁眼说大话的不是你,满口谎话欺世盗名的不是你,道德缺失的不是你……这一切都是你,却反过来教育下一代人有问题?到底是谁出了问题?” “如果不尊重事实,还能得出什么有价值的结论,如果不敢正视孩子的眼睛,教育还有什么希望?” “你老是爱以美国来举例,那么我也同样以独立宣言起草人托马斯杰斐逊的话作为回应……” “相信年轻人,相信未来!” 静谧的片刻后,阶梯教室不知是谁不知死活鼓掌,片刻的面面相觑后。 哗啦啦,如倾盆暴雨,满堂雷动掌声。 这是时代在振聋发聩。 = 更完,睡觉,久等,晚安,好梦。 第一百三十三章 联手欺负 蓉城都市报隔天就刊登了关于蓉城十中孙萧这场演讲事故的内容,名称叫做《我们的孩子是不是真的不行,再论夏令营较量的真实性w。 记者以客观忠实的记录了孙萧的演讲,姜红芍的质疑以及程燃随后的驳斥。当然,涉及到两人名字的地方,都以“十中两位男女同学”给替代了。 报道一出,当天发往省内的报纸,无论是在政府机关的办公室,还是在企事业单位的格子间,亦或者是一些家庭之中,都引发了轩然大波。川省和当时的中国各地一样,其实人们对于那场夏令营较量得出的自己孩子“垮掉一代”结论还是深信不疑的,十中爆发的这场纷争,可谓是在镜湖中投落了一枚炸弹。 中国青年报1994年的那篇澄清孙萧杜撰夸大事实的那篇报道,也随之被翻了出来,成为配合十中那位男生论据的论证。 随着蓉城读书报的发酵,国内包括《申城日报w,《穗城日报w等一些在地区发行的报纸,也相继开辟出了版面,进行了转载,就在议论范围逐渐扩大的时候,《中国教育报w刊登出了孙萧的一篇澄清文章,为自己叫屈喊冤。 文章里面孙萧对自己当时报道的刊文一些谬误和尖刻的地方做出了说明与解释,譬如行军常识问题是被混淆了,譬如当时对女孩的报道略有刻薄,总而言之,孙萧通篇还是避重就轻,并且拉出了譬如《人民日报w当时认为两国孩子各有所长,但日本孩子环境意识和情操修养更好的报道作为自己的佐证。 但其实这并不是中国学生素质差,而是经济水平好的地方,必然在这方面会比落后地区做得更好。不幸的是,当时的中国,落后就是最大的原罪。 这其实已经不再是程燃姜红芍的匹夫一怒,和孙萧的对立。 隐隐已经演变成了国内新闻阵地,甚至于是教育思想观念的交锋。 因为对孙萧那篇文章推波助澜的,还有当时的《人民日报w,中央人民广播电台,中央电视台,《中国教育报w,《羊城晚报w,甚至还有稳居全国第一大刊物的《读者w杂志,以及各地受此影响的教育系统。 但也有一些报纸,也在基于事实对孙萧的言论进行批判,一位报社副总编辑就撰长文力挺,认为十中两个同学知识面广泛,有理有据,对于孙萧,一句“骗子”并不过分。 一时间,各方言论不断,有著名大学的老教授,发表诗歌讽刺孙萧,“抑扬文字没心肝,武后焉能贬牡丹。” 有的人觉得既然是杜撰,那这种文章就不能大行其道,没有任何意义!也有的人觉得即便有些内容不实,可能引起反思和自省,寻求教育的方法方式的改变,也有其积极作用。 刚刚从“国家教委会”更名过来的教育部内部进行了调查,这份调查报告上报了国务院和全国人大政协主要领导,最后这份调查的结论是:夏令营一文应该修正措辞,但对教育的讨论,还是有必要的。 这场由十中学生质疑孙萧所引发的新闻舆论和观念碰撞从最剧烈的风暴期由此缓和,逐步平稳下去。 但是讨论和争论,仍然远未结束,而且可以预计的是,在更遥远的未来,还是会这么影响深远的持续下去。 尽管有些人观念已经改变过来,对孩子也不再刻薄,然而有的伤害已经形成,有的观念根深蒂固,“垮掉的一代”这种说法,最终还是没能从这个事件中解脱过来,仍然还会有人把这种事拿出来羞辱下一代人,拿来和别人比,而且是编造,歪曲的方式拔高对方,贬低孩子。 一如当年中国青年报上就早已澄清的那篇文章一样,影响力最终还是不如原始的夏令营较量文章。 但时间终会证明。 那些吃着黑心食品,毒奶粉,生下来在国家不发达时期,就要和全世界发达国家孩子争胜负,一就业就延迟退休,工作几十年也买不起房结不起婚,为了梦想蜗居在北上广深出租屋,却还要接受跳广场舞扰民,碰瓷让人倾家荡产,偷排造成环境污染,生产无效疫苗杀人的这帮道德败坏者的指责下生长的这群人。 他们终将还心存梦想,不怨天尤人,哪怕前路艰难,生活不易,他们仍然咬牙扛下担当。 他们终将在天灾人祸之间,在科技,体育,在学术,商业,各个领域,成为中坚力量,努力的让生活变得更好。 砥砺前行,那将是一代又一代人新的辉煌。 …… 回归十中,十中校领导还是找到了程燃和姜红芍进行了一番深刻的谈话,谈话中,校方还是透露出来,孙萧表示本可以追究程燃以及其监护人的法律责任,但他还是大度的把这件事局限在教育讨论的范围,给予相当的宽容。 对于这种说法,程燃听过也就算了,先不论其真实性,孙萧是不是对挑战自己权威,甚至当庭辱骂自己的学生认为是孩子,不予计较,或许他是有这样的心思,但更多的,可能还是如果他一纸诉状把程燃和其家庭告上法庭,那么这件事的影响将更加扩大,不利于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解决思路。 其实这场事件,如果不是有1994年中青报澄清的报道为先,一些秉持新闻真理的报纸媒体人就此发难,这场论战也打不起来,本身程燃姜红芍两个十中学生的身份,就不够格和孙萧打这场战争。很可能也是受迫于孙萧的身份和名望,消息不出十中的地步。 和程燃姜红芍分别谈话的当天,校长办公室里面,在场的校方领导对这件事还是先经过了讨论,只是讨论会上面,却显得并不那么严肃,有的领导还面带笑容提及程燃当时的发言,“‘如果不尊重事实,还能得出什么有价值的结论,如果不敢正视孩子的眼睛,教育还有什么希望’……说得真是好啊……” 所以校长办公室里面,一群正副校长好奇的看着程燃,当天有的人没有在现场,还是事后听说的,所以这个时候对于程燃,更多像是看大熊猫的表情。 校长王宪被学生称之为“王爷爷”,这个时候还是皱眉道,“毕竟你当时还是骂了人的……要不还是写个检查?不会让你念的。” 程燃也不多说话,摇摇头,油盐不进。 十中一干领导都面面相觑,考虑到当时这个学生在阶梯教室那番发言,说实话,不说当时听到的人,很多人下来听人转述,都是头皮发麻。这哪是普通学生,这心有猛虎啊……这学生,反正并不简单,得好好观察。 校长王宪抠了抠头皮,道,“那你先回去,对你的处理学校随后会发布。” 到姜红芍进入的时候,办公室里的校领导明显比刚才对程燃要活络许多,爱护之意也更多,姜红芍乖乖巧巧听他们各方面表扬了一番,最后这个先前在众领导面前乖巧的女生,忽然一句话,“王宪校长爷爷……你们要处理批评程燃吗?” 王宪愕然,“这你听谁说的?”如果不是程燃离开时姜红芍在另一间办公室,他简直怀疑程燃通风报信。 姜红芍摇摇头,“如果你们要通报,留校察看或者开除程燃的话,也请连我一起处理了。” 王宪连连表示程燃没到那一步,学校没有这个想法后,姜红芍才点头转身离开办公室。 等到这个女生走了,这个十中老校长才一脸气苦,愁眉苦脸带着几分控诉的对旁边一干早笑起来的众人,“这像是什么话,这两届学生越来越不好带了,这是联手欺负我这个老头子啊!” ===== 这章过渡想了有点久,明天不这么晚了。争取。 还有一个事情,今天疫苗事件爆发,作假的长春制药等药厂相关该怎么判怎么判,但这件事本质上是监管的问题,造假疫苗企业当初才罚300万,这凸显了管理部门的弊端,应该介入惩罚性罚款机制。同时追究相关监管政府部门责任人的责任。期盼这件事后续发展,犯罪者必然付出代价,无论早晚。 第一百三十四章 就是他! 外间各种新闻教育意识形态争论得满城风云的时候,十中内部也是沸沸扬扬。 当天阶梯教室那场演讲的人,还记得当时程燃一连串炮火轰出,孙萧面对事实张口结舌,脸上青白变幻,就差没有当场失态的模样。那场讲座无疾而终草草收场,很多人当时是快步赶出,目视孙萧在寥寥校方人士的送行下,再无最开始的气定神闲,灰溜溜萧瑟上车离开,很多人抑制不住得冲天挥拳,红光满面,不亚于考试榜上有名的激动,更像是赢了一场重大战役的士兵。 而后他们更看到无数人,程燃周围的班级同学,“嗡!”得蜂群围聚般将把他拢得水泄不通。 那天从阶梯教室到通往逸夫楼大楼外的楼梯走廊,两侧都是学生,程燃姜红芍走过,学生们有的大大方方,有的带着小害羞和扭捏忐忑,或是对他们竖起大拇指,或是投以注目礼,或是直接喊出声,场面热烈而。 “好样的!姜哥!” “程哥!牛逼!” 有明明不认识的女生声嘶力竭,双手捧圈围在嘴边,大喊,“程燃……你是我的偶像!” 引发一阵口哨嘘声。大家伙却变本加厉。 “好崇拜你……” 事情随后更是随着这些阶梯教室听了演讲的学生回去口口相传,很快十中无人不晓。 外界报纸和舆论各种发酵,在一些家宴,亲戚朋友聚会场合说起这件事情的时候,适逢其会的十中学生都会带着些骄傲开口,“那人我认识,是高二的,名字叫程燃……” “女生叫姜红芍,平时成绩就很好,竞赛选手……” “专家当时在那各种偷换概念大道理压人,姜红芍被指责,程燃当即站出来,引用证据,逐条回击,真是太漂亮了……” 所以面对这样的情况,十中学校方面的校领导也是很为难。 因为不光是学生一致对外,从很多班主任,科任老师的反馈来看,当时痛陈专家孙萧造假的程燃很受好评。 甚至有的老师还公开在自己班课堂上表示,“我就说当时那篇文章看着有问题,日本议员孙子不是亲生的吗,那种环境下,不给自己孙子治病,得了肺炎怎么办?所以那专家跑我们十中来信口雌黄,难道不该挨骂?依我看,这样的人是被骂得少了。” 其实校方也很无奈,他们是出于另一种考虑,毕竟孙萧的背景和名望,如果这件事扩大,程燃有个口实就是骂了对方,所以这是校方想他出个检讨的原因,因为到时候无论什么狂风暴雨,一个中学生对于骂人的道歉,就能把事情给控制住。对方也就无法死缠难打追究他法律责任……当然,后面情势的变化,孙萧自知痛脚,所以也不敢大加讨伐。 于是后续说是要给程燃姜红芍处理意见,最后也变成了王宪半开玩笑的口头警告,“我心脏不好,下次你这么骂人前……你至少提前跟我商量下,无组织无纪律,像什么话!” …… 这天上课,被称为“曹公公”的物理老师庄顺超进门,环顾全场,庄顺超平时戴个窄框眼镜,面容瘦长,给人冷酷的观感,再加上平时除了教书也不擅长聊天说话,在教师里面,也属于那种不擅长人际关系,每天备课教书独来独往的那种人,因为整体给人感觉像是龙门客栈的曹公公,所以这个绰号就由此而来。 “曹公公”仍然是那副直着天鹅颈抱书进来,教案噔!一声搁案台,像是屠刀剁在杀猪板上,五班全体心里咯噔了一下,心想曹公公怎么了,谁惹上他了要爆发? 然后他冷酷开口,“上课之前,有句话我必须要说一下……” “真正的歌者能唱出人们心中的沉默。程燃,做得好!鼓掌!” 然后说完他目视程燃率先鼓起掌来,五班的学生先是怔了一下,然后大家忽的反应过来,一阵哄然和笑声中,集体振奋应和。 面对全班的掌声,程燃看到人们回头的张望中,姜红芍的瞳眸有如星辰。 程燃忽然记起了阶梯教室那天出来时候,逸夫楼下站着的她,最后一抹彤光即将消逝,而她面容绯红,四周围不断有人从她身边越过,她茕茕孑立。 那是一种即便时空变幻,却依然“尘世如潮人如水,虽千万人俱往矣”的观感。 独得芍药一枝开。 “曹公公”手一合,掌声闭,继续面无表情。 “好了,上课!” …… 因为这件事被请到了学校的程飞扬和徐兰回家后倒也没有怎么说程燃,校长王宪当时跟程燃谈话的时候,也和他们沟通了的,学校的意见是就不作处理了,程飞扬和徐兰其实也没当太大回事,不外乎就是怼了一个专家嘛,对于两人来说,只要不是程燃学习上出了问题,就不算什么大事。 从某个程度来说,程飞扬和徐兰也是国内很多家长普遍的缩影。 但是当程飞扬随后在报纸上看到各式各样的报道,引发大讨论的时候,他拿着那几份报纸看了又看,最后才放在办公桌上,明白人家十中为啥要请他们去委婉的说起这样的事情。 不过唯一庆幸的,就是报纸上并没有公开公布到他的名字。其实后续也还是有媒体报纸通过对十中学生的走访,知道了程燃,打电话给他,想要采访程燃,询问他这个监护人意见的,程飞扬当然毫不犹豫的给拒绝了。 不过有时候程飞扬看着报纸上对于教育争论的喧嚣,想着这竟然是自己儿子一手造成的,还有一种匪夷所思的观感,比自家伏龙产品上了新闻还要让人暗中得意。 …… 这个星期六,电话响起,程燃看来电号码区号,是山海的电话。接起来,里面传来一群人的说说笑笑。 然后好像一群人推让了一下,一个女生才接过电话,杨夏的声音活跃如银铃传来,“喂!程燃……我们在外面吃烧烤呢……院子里大聚会呢,俞晓啊,姚贝贝啊,柳英,周斌,罗跃文……他们都在呢……好久没这么聚过了,柳英妈妈请客……” 程燃恍惚间,又仿佛想起重生时,在柳英家聚会大家斗诗的时刻,回顾起来,时光飞逝。 “好了好了,别问我们了,还是说你吧……你现在情况怎么样啊……还是十中一百多名啊,这段时间过去,有没有好好读书?你们十中那事儿上报纸了,蓉城都市报一个版面讨论呢!你知道吧……啊,知道啊……对嘛,孙萧把夏令营的事夸大杜撰,你们学校的学生说得真是好!我们刚才还在讨论呢,你知道柳英妈妈吧,她还在跟我们讲这事儿呢,说当年文章出来的情况,在他们这些为人父母的之间,特别她这种搞教育的引发多大的震动……说你们十中就是不一样,不愧是省内最好中学……” “你看看,同是你们学校的,怎么人家那么优秀……你呢?不求你这么铮铮之言有所担当,也要自扫门前雪吧。” 程燃笑,“你怎么像我妈一样。” 杨夏怔了一下,语气拖长了不满,“好心好意当成驴肝肺!你以为我想说你啊……算了算了,俞晓要跟你讲话。” 俞晓接过去,在那边迫不及待,“哇!程燃,你们十中搞出大新闻了噢!孙萧演讲你去看没有,在不在现场?我们这还在说呢,十中不愧是十中,你们那牛人辈出啊!” 程燃微笑听着,心头突然生出一个恶趣味念头,“我告诉你一个秘密。” “说说说!我最喜欢听秘密……” “如果没有意外,你们现在吃着烧烤讨论的人……就是我。” 那边俞晓像是五雷轰顶,半天没有动静。最后艰难道,“儿骗人!?” 这是两人从小到大最毒的誓言。 “嗯,儿骗你。” 他身边烧烤摊的人大概看他表情古怪,一些声音从电话里飘出来,“俞晓你傻啦?”这是姚贝贝的声音。 “你们是不是在说什么少儿不宜的事情?哼哼,你和程燃之间每次有鬼都这样!”这是杨夏的声音。 “俞晓你的鸡翅膀被抢了……”这是柳英打趣的声音。 但这些都让俞晓无动于衷。 片刻后,电话里猛地爆发出他的激烈语气,“那个人是程燃!那个人是程燃!就是他!” “他承认了!” “什么?你说十中……” “不是吧……” “怎么可能……” 程燃笑着听着电话挂断,最后是一片混乱。 是不是今天比较早:) 第一百三十四章 态度 姜红芍坐自己父亲的车回家,李靖平也来了蓉城,今天还有陈慧妍,在家里吃饭。 李靖平因为平时工作关系,大概每两个星期才会回蓉城家里一次,看看老婆女儿,但这个星期明显不是平常的空闲日,哪怕只能在蓉城待一天,星期天就要赶回山海主持周一的国资银行融资工作座谈会,今年房改,房屋作为一个大宗商品开始成为家庭的重大消费,此举虽然扩大了内需,但也开始让家庭背负起贷款债务。作为山海市主政官,响应中央政策是必要的,利用这个政策完成相关产业制造业的转型改革,推动就业,这是目前李靖平的未来计划。 只是在家里面,似乎工作的这些东西就可以抛远一些。李靖平和姜红芍到家,姜母和陈慧妍早做好了一大桌菜。 看到父女俩回家,陈慧妍转头笑,“时间刚好,你们还是压着点到来的。” 李靖平道,“陈总亲自下厨,好多年没吃到你的手艺了?” 陈慧妍皱眉,“还说我呢,你从来一直宣扬的拿手菜辣子鸡,你和薇薇结婚前我就听说了你的这道好菜,结果结婚到现在还没吃到过。” 陈慧妍和他们算是多年的朋友了,以前就和姜母是大学同学,姜越琴以前读书时候,学名叫姜薇,所以这就是陈慧妍始终称呼她“薇薇”的原因,当时李靖平来他们学校的时候没少被她刁难。 李靖平说着一挽袖子,“那要不我现在立马来炒上一锅……” 厨房里两个女人异口同声,“免了!你还是坐下等吃吧!”陈慧妍补充道,“我买的龙泉跑山鸡,要你来,咸不咸味没味的,基本就算浪费了,还有谁不知道在山海时候,你家做菜的是红芍,这些年红芍跟你不知吃了多少苦。” 李靖平不好意思笑笑,洗了手和姜红芍一并上桌。 长桌上摆了好些个菜肴,有姜母拿手的红烧膳段,辣子浮在红色油汤里让人垂涎欲滴的水煮鱼,飘着葱绿的清炖蹄花汤,也有陈慧妍几乎是大厨手艺的水晶肘子,油焖大虾。 四人上桌,姜红芍忽然注意到她早晨放在客厅茶几上的报纸已经被翻过了。 面对姜红芍的眼神,姜越琴表情没有变化,道,“报纸,我们看过了。” 李靖平看向姜红芍,嘴唇抿着,似笑非笑。 其实都不用报纸报道,姜红芍在十中的情况,自然会反馈到姜越琴这边来。 其实知道这件事后,姜母和李靖平是通过电话的,她有些在意的倒不是这件事,而是这件事发生后,姜红芍竟然没有跟她第一时间说起。 姜越琴道,“这件事,你怎么不跟我说呢?” 李靖平知道自己老婆其实在意的就是这一点。 姜红芍道,“当时觉得事情不是太大吧……不想让你担心。” 姜越琴道,“报道上的那个男同学,是程燃吧?” 李靖平知道这是自己老婆提醒女儿,你那些说辞怎么回事她很清楚,其实无非就是等报纸刊登了程燃的言论,再拿来给我们看。 姜红芍“嗯”了一声,仿佛是在专心用筷子夹菜吃饭。夹了块猪蹄在碗里,她抬头道,“他说得真好,不是吗……我当时也觉得那位专家说得不对,但只能很粗浅的反驳……但他掌握和知道的,却是更厉害,什么棉花糖实验啊,专家当时文章夸大其实的内容,他都能找出证据指出来……” 姜越琴点点头,“你们副校长打电话来跟我说起你的表现,说你很有勇气,不畏权威,这是很好的。如果这个孙萧夸大其实,那么能指出他的问题,避免他错误的言论大行其道,你们也做到了很好的纠正作用……这是不错的。好了,这事过去就行了,吃饭吧。” 一顿饭吃得还是很融洽。 等吃完饭,姜红芍主动去洗碗。 这个时候李靖平和姜越琴才重新看向茶几上那份报道了十中事件的蓉城都市报,交换了一下眼色。 李靖平道,“这个程飞扬的儿子,逻辑条理倒是很好的,反驳也很犀利……有些话,说得挺到位,这个年龄能有这样的辞锋,是很好的了。” 姜越琴看了他一眼,冷冷道,“辞锋是不错,但犀利过头了……这个程燃,辩论是一把好手,骂人也当仁不让。他这些话,如今弄得沸沸扬扬,好些报纸开辟了版面讨论争锋相对,这一切争议都是他造成的。这个程燃……是不是有点,太能惹事了?” 李靖平想了想,点点头,“这倒也是。” 姜越琴看向厨房方向,眉头微微蹙起,“总觉得,红芍跟他呆在一块,也有些不省心了。” …… 这场关于程燃的议论和两人的态度只是插曲。 吃过饭李靖平去二楼书房喝茶,把私密时间留给姜越琴和陈慧妍。 两人坐在楼外的小院坝,泡上红茶,经常聊些各种话题,陈慧妍生意上的事情,姜越琴也喜欢听听,了解这些她没有接触过的方面。 只是陈慧妍今天略有些心事,姜越琴看了出来,出言询问,又半开玩笑说当然如果是生意机密,我不该知道的,那就当我没问。 陈慧妍却是摇摇头,“什么事我不能跟你说啊,你薇薇我是放心的。就是最近,蓉城地界上不太平啊……” 姜越琴皱眉。 陈慧妍道,“你可别以为和我有关,我来告状了,其实不是,我还是听地产上的朋友说起的,说是如今蓉城地界,周湾那里不是有个半岛吗,以前叫周湾村,早些年有个叫雷伟的人,在那里拉了一个房地产开发项目,现在一些同样在周湾半岛的工程,都被这个雷伟骚扰,不光是垄断了周湾那边的采砂权,甚至里面在建的项目,原材料,水泥钢筋都必须通过他雷伟的公司,否则根本运不进去,他个人就可以卡住进出路咽喉,也正是如此,这个雷伟势力滚雪球一样扩大,据说在蓉城都有雷伟帮这样的称呼……我还听说,早期因为和半岛当地居民拆迁问题,这个雷伟就曾纠集手下,把当地带头人给谋害了……这件事当初是以那个人溺亡作结。但那之后当地居民也就无人不服了,周湾一带全部拿给这个雷伟掌控。据说他想要批地给谁就给谁。” 姜越琴皱眉,“你惹上他了?” 陈慧妍摇摇头,“倒是没有……只是前段时间,听人说了一个身家过亿的老板,在周湾开发项目的,估计处处受气,一次忍无可忍,让手下经理一件事跟他们顶了,结果雷伟叫人把那个经理给绑了,被打得住院,他那身家上亿老板最后不得已当面给雷伟道歉,被打了十几个耳光,赔了数百万才摆平这件事……” 姜越琴道,“如果这些都是真的,这就是犯法。还有他是周湾什么人,他想批地就批地?” 陈慧妍道,“这样的人,金钱渗透权力的还少吗……雷伟能在那一段如此无法无天,你以为呢……不过我也就跟你说说,你系统不同,这种事也不可能越权插手……只是多行不义吧,这种人,恐怕迟早有遭报应的时候。” 姜越琴沉默,点了点头,淡淡道,“雷伟啊……” 第一百三十六章 一万个失望 (昨天那章章节名应该是一,看到她走进来坐下,李靖平道,“陈总走了啊。” “走了,说下次你不再的时候再来,可以聊通宵。”姜越琴道。 李靖平笑笑,“我说她也节制些吧,你还有工作,经常见的,这么多年还没聊够?” 姜越琴道,“还是说说事,那个雷伟,有没有和你们山海一些人有关系?听说他往下几个市都伸了手。” 李靖平放下茶盅,道,“这种人,多数都想介入一些暴利行业,我记起来了,上次那个王局长,跟我提及过,有家矿产公司的幕后老板,好像就是他,想请我吃饭……这件事最后是推脱了,后面我们就出台了相关文件,严格规范相关行业的资质准入问题,这个人就再没出现过。山海在这方面,你知道我的底线的,不是矿业不能动,而是探明的储藏地就挨着水源保护地,所以不能做出为求经济效益伤根动本的事情,山海这边估计没捞头,这样的人自然没钻营的地方。” 姜越琴点点头,“这个雷伟上次让人威胁伏龙公司,结果那人被抓了,光天化日携带枪支,原本对于这些江湖传闻,我是持保留态度的,现在看来,这个雷伟,好像和传闻一般了不得啊。” 李靖平皱眉,“伏龙公司我是看着他们走出来的,很有拼劲,程飞扬这个人带领下,内动力很足……只是现在,好像有些不容乐观。我一直认为,商业上的竞争就应该按照商业的规则来进行,如果介入黑恶势力干扰正常经济秩序,这样的公司不仅仅损坏的是社会的肌体,更严重的是败坏风气和人心,动荡会加剧。有的人不明白,认为有些江湖人够义气,守不住底线,权力寻租,实际上这些有义气的多是恶人,对你好的时候,割身上肉给你吃,若得罪他了,就是鳖嘴咬你,鳖头剁下来,嘴还不松口。但凡不是鼠目寸光之辈,都应该珍惜自己的羽毛,不要去做害群之马。” 姜越琴道,“利字当头,兄叛妻离。贪酒入肚,各忘忠肠。这种事情……人生如棋,谁不是当局者迷?伏龙公司是你任下走出来的,要是只能走到这里,你是不是会很失望?” “一万个失望。” 李靖平点头,旋即想到些什么,带着些玩笑道,“话说回来,这伏龙就是程燃他家,要是伏龙未来发展得飞黄腾达,你……” 姜越琴看着自己的丈夫,嘴唇的弧线牵起。 “一万个失望。” 今天还有。 第一百三十七章 太狠了 当李靖平和姜越琴这个星期五在家说起程飞扬的伏龙,以及目前蓉城地界的江湖不太平之时,却没有想到,十一月过去,进入十二月的时候,一桩可以说是蓉城商界令人瞠目结舌的事件,骤然爆发了。 这个时候,很多人才明白,原来先前所看到的东西,是被引入歧途的障眼法,而他们这个时候才清楚的认识到,那群在那个老兵带领下攻入蓉城的那家公司,其实就是一群进入中原的狼群,他们昼夜奔驰,哪怕饥肠辘辘,甚至可以示敌以弱,不达目的不罢休,一旦发起总攻,那就是一场凌厉无比的袭杀…… 蓉城贝拓公司总部大楼,这栋高耸的建筑建设在文化宫的广场附近,在当时是坐拥蓉城极好的一块地界,而且建成之后,几乎成为南边地标建筑。 当时是不知多少大学生毕业后梦寐以求的去处,九零年代,这种中外合资公司,就是典型的五当时我们打得怎么这么顺手,你看看……”吴枝山伸出手指,有气无力的叩了叩桌面上的那些报告本。 王立刚上前,打开翻开,哗啦啦纸张落了一桌子,但他越看,越是心惊胆战,“这是我们的好些大单子啊……进程上怎么会起纠纷了!?” “是啊,这些按理说都是老牌企业,我们宁肯放弃利益,甚至亏本,也要把客户从伏龙手上争取到……结果谁他吗知道,我们一让再让,甚至给了对方无数优惠条件争夺到的客户,三个月依据他们的要求生产的设备到货后,对方竟然连预付款都付不出来,提出要以货易货……对方就是开采煤矿的,我他吗要那些煤矿做什么,我难不成还能拿去销售了?就算能销售掉,这国家今年产能过剩,价格一直在持续走低,这一波跌势起码还要持续一两年,拿着亏得就是没底了……” 吴枝山颤抖着手再点了一支烟,“你看看,你看看……所有不能回款的,都是这样的客户……这程飞扬是给我们下了个套,他吗的,当时我怎么没回过神来!我们的调查人员是做什么吃的……烂了,都烂了……” 王立刚看着那些一个个报告,触目惊心。 他们一线人员现在到处催款,有的甚至是在预订交货时,送到了对方那边,结果对方付不出钱来,或者根本不够款项,双方爆发冲突的,甚至还有被打伤的…… 一团乱麻! 王立刚感觉自己是胸口撕裂着说出话来,“我们到底,在这上面栽了多少钱……?” 吴枝山痛心疾首,“两亿三千万的订单啊!明年一整年销售计划的一半份额!是我造成了如此重大损失啊……” 王立刚脑袋嗡一声,他盯着吴枝山,感觉自己神魂不守,“老吴,你当初说好的,不是那个博弈补贴吗……说好的,我们只要夺到了客户,短期内花了一笔钱,实际上是赚了未来的市场呢……说好的,我们吃肉喝羹,程飞扬就只剩残渣剩水呢……” “被误导了……”吴枝山把几口就吸到了屁股的烟头摁灭在堆积成了小尖的烟缸里,醍醐灌顶道,“程飞扬预料到了我们的策略,从一开始,就在牵着我们的鼻子走……他们故意跟我们在这些劣质客户上面杀得刺刀见血……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么吗……我们根本没有预料到,要对付的是什么样的敌人……” “他们的情报掌握能力,他们从周边县份上打出来的竞争力,远远超出我们贝拓养尊处优的那些人……他们不仅仅是知道对面企业的情况,分析出他们未来的行业趋势,是否拥有货款全部的偿付能力……还知道有哪些企业,本就是打算拖欠货款……”吴枝山眼珠瞪大,死死的盯着窗户,那里是蓉城凛冬将至的天空。 “他们还知道我们!我们的报价底线是多少,所以压着我们的红线,把我们的利润挤掉,把我们亏损杀价到极致,然后让我们以为夺得了订单,夺得了市场……但其实,这是绞绳……从一开始,他们就把我们吃的死死的!” “我吴枝山……被吃得死死的!” 吴枝山看向王立刚,眼神空洞,那是一种浩荡江河破闸在无法阻挡的悲凉,“最重要是,我们接下来将全面陷入这样的订单纠纷中,未来至少一都没办法恢复元气,而只能任由得看着他程飞扬,他们伏龙……” “攻城掠地。” “好狠啊……” = 第二更,求票!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不输任何人! 王立刚血红着眼,盯着吴枝山,“吴枝山,你可是学贯中西啊……当初你怎么跟我说的,‘三招之内,取他首级’,这过了三招,结果咱们先中招了?我们申请的博弈补贴,钱都赔光了,还倒赔出我们的利润……这还惹了一身骚……” 吴枝山怔怔站原地,他本身就是搞通信出身,更是圈内一号大佬人物,不客气的说一句,目前业界的一些公司中高层掌权者,在他面前都是恭恭敬敬。而又有多少大学通信班的人,读着他的著作写毕业论文。将来有一天有人要编撰中国通信业发展史话,他绝对是这条江河上面贯穿始终的一道身影。 甚至吴枝山的一些商业运营和户,压价,阻截得血肉模糊,销售增长率直接减缓的情势,在此终于等来了破晓的时机。 程燃倒是先从连小虎这边听到这个事情,当然也颇为愕然。这次倒不是他的主意,其实当初帮伏龙公司出具“基本法”,出具发展策略,这些算是他能给出的基于先知先觉的指点。 然而在这种搏杀中,如果说他置身事外还能主导,那就等同于是妖孽了。 毕竟想要知道哪些客户是可以争取的优质客户,哪些客户是毫无诚意压价,或者是无法回款的劣质客户,这本身就需要搜集大量的资料,甚至还有商业机密,然后从中梳理出逻辑细细甄别。 而要把竞争对手的竞标价格利润压到最低,其实有时候也需要掌握对手那边的信息,当然这些都只可能是一家公司最顶尖的决策者所能掌握的内容,程燃当然是无法触及。 回到家,晚上才从程飞扬这边,得到来自程飞扬的亲自回应。 “煤炭小镇,矿务局……这些你以为我们没有人去谈吗?我们的业务员不光是找项目负责人,还和这些单位一些老员工们建立联系和人情,很多时候,一个单位的真实情况,内部是否有斗争,财务债务这些东西,你找公对公渠道,是看不到的,往往就是有怨气的老员工,能够提出很多有价值的信息……” “伏龙的业务员,都是敢战能战之辈,贝拓公司想把我们逼出大蓉城地界,甚至派人来和我们中层经理拉关系,不惜送礼送钱意图贿赂,殊不知这帮跟着我们一起打拼出来的,都是受过“伏龙基本法”熏陶过,建立起信仰的员工,我们的信仰是要成为一家世界级的公司!我们要让中国通信走出国门,发展到全世界去!以后我的员工,中层干部,人人都是千万富翁,甚至亿万富翁,没有这点眼界,怎么达成这样的目标?” 程飞扬对程燃眨眨眼,“是以贝拓以为他们侵蚀了我们的中层干部……其实他们从我们干部那里得到的情报,我们要找哪些客户,我们要开拓那些地方,都是我们“指明”给他们的……” “这里面真真假假,我们给他一个小优质客户,就埋一个雷,他们以为占了大订单,其实我们筛选出这种埋了雷的客户,也是不容易的啊,都让吴枝山给吞下去了。军事上这叫什么?这叫诡雷战术!” 程飞扬笑着,“这就是兵法,论打仗,你爸我可是不输任何人!” 第一百三十九章 迟早会来 十二月,立誓要将伏龙这个竞争对手阻截在蓉城,阻截在西川省的贝拓遭遇伏龙诡雷战术,被众多纠纷缠身,深陷泥潭。伏龙则趁此拉开局面,开始着手下一年度的工作布局,这个层面上,贝拓已经失去了盯防伏龙的能力。 另一方面,蓉城市中心,一家茶馆中,王立刚和雷伟见了面。 雷伟刚在茶馆吃了饭,面前一碟回锅肉,一小盘豆瓣酱,一盏上好蒙顶茶浇在白米饭上。 一块回锅肉,一筷子豆瓣酱,就口刨茶泡饭吃了,在他这里比山珍海味似乎还香,每一粒米都吃得干干净净,最后如新碗搁一旁,自有人上来收了,雷伟才端起盖碗茶,伏溜溜喝了一口,拿一支烟点上,看面前的王立刚。 “立刚,咱们是兄弟……患难与共,一起上来的。有的事情,我要依仗你,这不消说,下面那么多兄弟要吃饭,家大业大,没有你,这帮兄弟过不上好日子……我领情。” 雷伟停顿一下,注视着王立刚的眼睛,他这种人历经风浪,有时候一个眼神,也会让人心惊肉跳,摄人心魄。 然而王立刚并没有如常人那样畏缩退避,因为从一个意义上来说,他们都是同一种人。 人要是曾经走投无路过,都会有这样的眼神。 江湖人江湖事,如今拨动蓉城无数人神经目光的事件,能搅起波澜的,就在这个不起眼茶馆里的他们两人身上了。 “你让我们动伏龙公司……结果大东给抓了,你说你那边,吴枝山有办法,结果现在……谁都知道你们贝拓被伏龙反将了一军,自身难保……这一巴掌打在我脸上,没有事,为了你王立刚,兄弟我受这么一巴掌,我认了。但下面这么多兄弟,他们在道上混,要自保,这事人尽皆知,换句话说,我雷伟如果没能在这事上有一个交代,兄弟们以后怎么抬起头出去做人?” 王立刚看到雷伟的眼神,心头一阵寒悸,雷伟因为他在程飞扬这边跌了这么大一个跟头,雷伟还想保持威信,这种报复反击就必须凌厉,还要立威摄人,随时他王立刚,都可能成为被推出来先杀鸡儆猴震慑他手下人稳住威信的那个人。 王立刚道,“雷哥,如今时代不同,程飞扬现在是纳税大户,要是动他,引火烧身,不值当。吴枝山说过,商战事商战了,虽然他一副臭神叨叨的样子,但有的事不得不说还是有道理,只是,我们用我们的方式。” 雷伟看着他,“你说,我听。有道理,我们就进行,要是施行有难度,我就用我的办法。” 王立刚淡淡道,“哪里有什么难度……你手上不是有当初我牵线搭桥,让一些厂子找你贷的款……呵,我当初留了一手,就是防着有朝一日。” “那帮厂子,要是老老实实给我王立刚干,就有活路,当初借你的钱,我给他们订单,每年还你的利息,他们还有盈余,能活得体体面面,但如果不听话,咱们连本带利催账,我要谁搞不下去,谁就搞不下去。” 王立刚眼神阴厉,“我手头上有些两面三刀,背着我们接伏龙单子的工厂,咱们就拿这些工厂下手,如今正是冲量期,伏龙还等着交付设备回款,咱们让给他做的一些厂子瘫痪,我看伏龙这次拿什么交货!他空有订单,按期交不出货来,赔都赔的他倾家荡产!” 雷伟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倾家荡产,折了个卢晓东换对方倾家荡产,我雷伟这个名头服不了众,也压不住蠢蠢欲动的那些人……至少要让这个程飞扬家破人亡,才算得上杀一儆百嘛。” “哈哈……” …… 十中新的一期天照新闻报,程燃不出意外成为这个专门以报道校园小趣事为主学生办报纸的主角,朝花小报上的娱乐版块,程燃在风云度上,从原先的三十八名直线飙升至第三位,可谓傲视群雄。 至此,很多人对于当初姜红芍在得了科创国赛金牌回归后当全校感谢程燃提供创意的事情,从最初时的将信将疑,到现在几乎已经九成确信了。 毕竟十中还是一所国重中学,这个学生办小报的朝花排行榜,更多的仍然是以成绩和竞赛得奖来定论一个学生的风云度。 有的时候所谓的风云度几乎就和十中张贴出来的成绩榜重合,程燃可以说是罕见的成绩不拔尖,却因为一场适逢其会的反击专家讲座这种事情达到这种高度的。 当张平兴冲冲给他展示这期报纸的时候,程燃很有一种好像在游戏里升级打怪的感觉。 这真是……魔怔了。 不过对这张学生小报程燃还是喜欢不起来。因为在那个最期望情侣的位置上,他瞥到姜红芍的名字后面仍然是朱旭。 尽管程燃心知肚明这就是不知哪个学生无聊搞得八卦投稿而已,但这次眼观鼻鼻观心静这种路数还是不起作用,怎么还是感觉不太淡定,生出一种小酸…… 所以不太喜欢这份报纸嘛。这些十中学生,还是太闲太优越,太早接触港台娱乐那一套所致,其实也怪不得学生,现在几大卫视台,一道七八点,就是娱乐新闻。这正是电视播报娱乐八卦的高峰期,这种情况还要等到后来互联,门户专门的明星八卦消息后,电视台这种娱乐新闻才会逐渐绝迹。 不过这种略微不舒爽的心情,在随后收到旁人传过来的小纸条上内容就倏忽而解。 课堂上仿佛总会有这样的事情,一团写着小秘密的纸条,捅一个人后背,或者撞一下对方手肘,然后学生之间就会生出某种默契,成为信使,一个接一个传递纸条,到达目标手里。 程燃收到后面一个叫刘思奥的男生传来纸条的时候,看到的是对方一种不甘,羡慕,好奇杂糅的表情。 拆开那团小纸条看到上面姜红芍漂亮的“下午放学一起走”几个字后,程燃就明白刘思奥的表情从何而来。类似姜红芍这样主动传纸条给人的,估计是极为少见吧,但是她在课堂上收到纸条的情况,这个学期很少,上个学期才是屡见不鲜。 只是对于一些男生的大胆行为,作为班长的姜红芍收到纸条后看过就扔进课桌下课丢垃圾桶了,久而久之,除了正儿八经传递信息的,都没人抱着要电话要私人信息这种事给她传递纸条,因为知道就算传递了也没有回应,而且面对她的时候还会多几分尴尬不坦然,像是心里面的小心思,都被这个女生所知道了。 程燃收起纸条往左侧后方看去,她目不斜视,像是纸条并不存在。 程燃微笑起来,这好像还是首次,在来到十中过后,姜红芍约他放学一起回家。 这岂不是即将知道她家住哪里了? 来到十中,程燃虽然之前和老姜开玩笑的时候推理过,但终究还是看出了老姜的顾虑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因为他问下去,老姜肯定会说。 但就像是有的事情,看出她的欲言又止,程燃就不会再勉强。 而现在,这其实不就是他明知道“迟早”会有的这一天么? 怎么说……还有些小期待。 第一百四十章 谢谢你 这个时候的十中还没有后世不断的修缮和改造,其实除了标志性建筑物之外,其他的很多老建筑都有岁月的痕迹。 门外的小街也是成天车水马龙,老楼区的低层商铺苍蝇小馆子数不胜数,都是学生孜孜不倦的美食寻觅地。每天放学时候,有穿着校服的学生聚集在一家一家的馆子里大快朵颐,其实哪怕是姜红芍,很多人都看到过她吃着辣油水饺或者酸辣粉,嘴边油嘟嘟一圈的样子。 有时候她被辣的受不了了,就会对着瓶子喝一口矿泉水,含在嘴里咕噜咕噜一会后再吞掉。可即便她就是这样露出吃货一面的样子,也有人会瞥上一眼,然后心虚的扭开头,旋即眼神又故作不在意的向那方“睃巡”。 无论后来教学楼是焕然一新,还是一栋栋的楼厦商业圈拔地而起,在这个城市还没有变成一个大工地剧烈变革的时空,很多人通过老院子的弄堂,脚步声踏碎旧楼房楼梯甬道的宁静,迎着那些季节或清爽或寒冷的风,每天这样去上学的青春里,如昨日泛黄纸卷却记忆犹新的,也许就是这样心脏怦然跳动过的那几秒。 程燃到十中的这几个月来,别看姜红芍好像在学校里很活跃,有各种各样的社交,甚至去港城竞赛,但实际上平时生活中还是附和一个正儿八经的高二女生样子,中午来不及回家,有时候和程燃以及同学在校外就近吃饭,下午放学若不是有人来接,那就是按时按点乘车回家。 天行道馆的筹备到开业,和李明石对cq这类的出谋划策,倒是把程燃平时周末时间占得挺满,除去上次峨眉山一行,好像还没有约在在周末时间和姜红芍单独出来过。隐约知道有时候像是马可苏红豆会约她逛街,她一般是不会拒绝的,但其他人估计也就没那么轻易答应了。 放学后,程燃收拾完书包,下楼往后门走,就看到了在后门位置站立的姜红芍,对他盈盈一笑。 程燃心情舒展,两人一起走出校门,走过十字路口来到公交车站。 姜红芍看着车站牌,道,“三十七路走两个站,刚刚好顺路,在那里下,你多走一站路到家,可以吧?” 程燃委实有点措手不及,来到十中,两人彼此之间好像并没有过多的说起到各自的生活情况,程燃没有说过家里的事情,姜红芍也从未问过,仿佛并不感兴趣……结果其实并不是表面上所见,她连他住哪里都是知道。 程燃盯着姜红芍长睫毛下毫不做贼心虚的眼睛,道,“你怎么知道我乘坐三十七路三站路就可以到家,你侦查我啊?” 这是当年他们在山海时程燃追蹑刘志国团伙撞见姜红芍时她说的话,现在程燃说起,姜红芍脸微微一红。 她道,“就准你私底下猜测我,不准我探查你?我知道你爸的啊,伏龙公司,只要一查,就知道你现在住哪儿了。” 程燃盯着姜红芍微笑,“你不直接问我,而是偷偷查探,对感兴趣的事很执着啊。” 姜红芍眼底的小窘迫一闪而没,漫不经心道,“不感兴趣……只是恰好看到了报纸上的一则新闻而已,伏龙收购了老华通,我知道那地方在哪儿啊。” 很嘴硬啊……程燃心笑 “不公平啊……”程燃讨伐道,“你知道我家,反过来我却不知道你家,当初问你的时候你还严防死守的!” 姜红芍笑道,“那今天不就知道了?” 37路车来了,两人一同上车,车里有不少十中和其他学校的学生,有的人直勾勾的盯着两人,有些十中的学生带着振奋,更多的是对两人神态表情的观察,期望发现些什么蛛丝马迹。姜红芍上了车后就没有过多和程燃说话,面朝车窗看向窗外,车里没座位,大多数都是挤在一起,全程姜红芍虽然和程燃站得比较挨近,但都保持着一定距离,只是免不了在公交车的颠簸刹车中,双方有些微擦碰,手肘与手肘的接触间,不知道是不是车里空气不好,姜红芍脸颊微红的,煞是好看。 终于在车门打开,两人在草堂公园门口下车。 “你家在这?”程燃看四周。 姜红芍指了指公园门口,“从这里进去,绕到公园后门就是。” 程燃顺姜红芍所指看过去……省委家属院的地方啊,不过早该猜到的。 “走吧,我先送你回家,我再回去。” 姜红芍看到程燃和先前并无二致的表情,微微一笑,带路向前走。 这条公园小道很是幽僻,两旁都是银杏树,树盖更远的地方透露出一些掩映在此处大隐之地的别院小楼,在银杏树和旋转的落叶间穿梭,穿着薄毛衣牛仔裤,身线体态仿若画中人的姜红芍声音响起,“那天逸夫楼阶梯教室里面,你说得那些……不错噢。” 程燃“噢”了一声,笑道,“不错到什么地步?” 姜红芍道,“特别好,充满真知灼见,又不缺乏真凭实据,话语字字珠玑,充分的表明了态度……” 程燃左手食指顶住右手手掌,“你先打住……做理解啊。有没有诚意!?” 姜红芍面带笑靥,一双大眼睛无辜睁着,“不过……你怎么知道那些呀,94年那个中青报的澄清我这几天看过了,但其他的很多东西,糖果实验这些,你当时怎么知道啊?” 程燃心想总不好跟你说日后这家伙其实这套言论已经被扒出来给人戳破了,而后所谓“专家”这个词语,经过后世很多沽名钓誉的专家事件,这个时代的权威和舆论导向性都成了过去。 当然这个时候只是道,“九四年的报纸了,虽然当时出来没有引起什么重视,孙萧的言论仍然大行其道,但我后面还是针对性的看了一些这个所谓专家的一些发言,发现他的谬误之处,当然,谁知道他竟然来十中演讲了……而你还那么有勇气。” 姜红芍似乎又想起了那天下午的阶梯教室,她孤零零站在那里,正以为置身孤立无援的风暴中时,这个男生的声音骤然响起的那一刻,那是那样的万籁俱寂,通体血液倒流。 姜红芍轻声道,“谢谢你。” 初冬来临,满目萧瑟,然而冷风拂面而过,两个人之间,并不觉得寒冷,却仿佛温热着。 程燃看到她说了这番话头偏向另一侧的样子,有些心动啊。 其实老姜约自己一起回家,甚至不惜暴露她早调查到他家住哪里的情况,是为了那一天的事情,向自己道谢吧。 老姜……其实有些傻傻的传统着。 一件事,恩怨分明,向直而求。 不光是当初陪自己追蹑刘志国团伙的侠义勇敢。对孙萧的当众谬论,即便面对对方盛名的压力和十中主场校方的颜面,她也敢于站出来当面质疑,而不掺杂更多的权衡考量,无论你权威多大,能量高低,只有一点,那就是如果你说的做得不对,那么我便会直指。 也会像是这样,面对程燃亲口道谢。 就在程燃微笑略心生一丝得意的时候,姜红芍开口,“那我们就谁也不欠谁了,扯平了。” 程燃愕然,“什么事这就扯平了……发生了什么我不知道的?” 姜红芍手向后背着,昂首“挺胸”快步领先他道,“我最近这段时间劳心劳力给你补课,不领情吗?……难怪我说你心思用在什么地方去了,不在学习上,倒是在这些杂事上面……” 亏得自己还觉得老姜这种一时柔软下来启口道谢的模样很有些可爱,不存在的,转过头就是过眼云烟啊! 程燃咧嘴,“你还顺带数落我一句,好好道谢这么难?” 姜红芍呵呵笑起,“那……给你个小奖励。” 程燃狐疑盯着她。 老姜从刚才就一直轻轻摁着的裤兜里,掏出一枚棒棒糖,递过来,“呐。” “我是小朋友啊!”程燃没声好气接过去,看了一眼,真知棒,佳口集团97年在中国推出的棒糖,圆滚滚的糖球和一根塑料小棒,后世基本没变过造型。 姜红芍笑着又从兜里取出另一枚棒棒糖,撕开包装纸,糖球抵在唇边,微笑,“很甜的。” 两个人,吃着同一个公司同一种类的棒棒糖,连口味都是一样。 程燃突然盯着她的那根棒糖,皱眉,“等一下。” 姜红芍微愕然,手定格,然后看到程燃把她已经含了半块在唇里的棒糖从她手里取过去,反手就塞自己嘴巴里了。 偏偏这个始作俑者还面不改色心不跳,“我喜欢这个口味的。” “你……!”姜红芍脸唰得红到了耳根,片刻后径直向前走,“……我不理你了。” 然后两人一前一后,直至来到她家小区有武警站岗的门栏外围,她才转过身,脸还烫着,“我回家了,你也快回去了。” 九八年的这个初冬,这一年即将过去。 这枚真知棒的味道,很多人不会知道,那是怎样的终身难忘。 最快更新 第一百四十一章 威胁和结果 后续去十中上课,程燃看到姜红芍,一度平时大气稳重的老姜这里虽然看上去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但有的时候,会明显的刻意避开他,譬如在体育课两人目光对上,以往会对视一笑,但这回她眼神迅速偏转开去了。 譬如在中午吃饭的时候,她更多的是和苏红豆他们聊天,程燃都不怎么插得进话题。 然后哪怕是走廊上狭路相逢,程燃刚要启口打招呼,她迅速从后门溜进教室了。 看着她有时候躲避自己的身影,程燃心头其实也是泛起涟漪,这是在害羞,还是恼怒?不过都好,毕竟以她的性子,若是往常那天那样的事情,恐怕早暴起杀人了。 这样的情况持续了几天,后面好像也就恢复了平常的样子。两个人晚上打电话聊天的时候,也是归于平时正常的相互抬杠。但是能感觉得到,老姜会刻意避免两人话题走偏,不给程燃撩话的机会,有时候刻意的转移话题,都很有慌张的嫌疑…… 程燃心头微笑,一直以来都是八方不动的姜哥,好像在自己这边,有点阵脚不稳了啊。 和姜红芍每天中午的复习其实进入十二月后就停了,已经赶到最新的进度,姜红芍觉得也就没必要再给他开小灶了。 程燃想到每天吃过饭两人回到教室做一会题的时候,还是觉得很是舒服,这么一来甚至觉得在这所省的国重学校里,考差点排名不高好像也没关系。 不过想到老姜金字塔顶层的高高在上,又觉得有给她点威胁感的必要…… 天行道馆这边,十二月里,一直在跟三国杀顶牛的盗版终于现出原形,表哥程齐接到一个电话,约他谈谈,程齐也就答应了,约定在天行道馆双方谈判。 其实对于程燃和程齐来说,三国杀的盗版哪怕做得再好,其实对市场都没有太大影响,只是程燃对于这个不挣钱也要做出水准上盗版的人很有些好奇。 程齐在天行道馆约见对方的时候,才发现对方竟然是他们一个学校毕业的,大程齐三个年级,一个叫做王福乐的青年,很有名,经常在师范学院出没,据说当年在学校里就爱搞东搞西创业,毕业后也经常来学校,只是和校方成教院有牵连,帮忙拉一些社会学生来读书,每个人按人头给他返学费点。这个人脑子活泛,是什么都干,有时候经常拉着学校一群人去酒吧娱乐场所,都是他请客,因此也挣得了不少名声。 不过程齐相对而言在师范学院更为出名,这名声在外,自然也就惹人惦记,特别是王福乐这样心思活泛的精明人,当即也就在私底下仿制他的三国杀,推向市场以假乱真,而且比正版价格更低,确确实实在蓉城市场对程齐的三国杀造成了冲击。只是此时三国杀已经是面向全国都有分销商,蓉城的市场只是毛毛雨,程齐就想看看这背后是谁捣鬼。 王福乐也是干脆直接,说是要以技术入股,想参与进来,狮子大开口,要四成的股份。 当然,王福乐也是并不清楚现在三国杀在全国的扩展规模究竟是个什么样子,这也是受限于现在信息并不发达的时代,大数据的搜集,也不是他目前能完成的。 他只知道在蓉城和很多地方,三国杀都很火,也依托这个因素,天行道馆一并火。以及很多和天行道馆如出一辙的桌游主题店,他觉得自己的盗版制作技术,能对正版产生威胁,由此从程齐这边抢夺一块蛋糕。 王福乐敢找到程齐这么堂而皇之威胁,其实更多的也是看他不过就是大二的学弟而已,搞出了个三国杀,以他的能力,把程齐收服可谓是手到擒来。 王福乐最后吃定程齐般丢下你考虑考虑的几句话,留下一个电话号码大摇大摆的走了。 只是他没想到的是他的个人情况和背后印刷厂的位置,在几天后就被蒋舟给查了出来,蒋二娃本身就是蓉城地界各种消息灵通的地头蛇,华通公司大院里百来号子弟,都服他蒋二娃,再以此为核心散发出去的关系是当年蓉城老企事业单位勾连的人,都属于蓉城本地那些年最根深蒂固的一群人,可谓是到处都是眼线。 王福乐当时出天行道馆的时候蒋舟就让人跟着了,只是探明了他活动区域,过了几天,才确定了王福乐印刷厂的位置,原来搞这种黑印刷的还不是他,而是王福乐的父亲,叫王昌的一个人,可以说是有其子必有其父,这父子俩一个盗印书,甚至还盗印烟酒外包装标签,销往蓉城周边县市。一个则是看着桌游火热而盗印桌游,把三国杀盗版做得尽善尽美,哪怕不挣钱,也要打痛程齐强行要合伙。 盗版三国杀亏得那点钱,甚至盗版印刷书籍的那点钱,比起名烟名酒的盗印暴利来说,可就真的是毛毛雨了。难怪王福乐口气那么大。 对于这种事,程燃的原则,还是先事先警告为主,先礼后兵。 是以程齐第二次和王福乐见面的时候,就是苦口婆心规劝对方。 起先王福乐还以为打到了程齐的痛脚,所以程齐主动来找上他,他颇为倨傲。 但听着程齐说是自己的原则是,可以正当的合作,绝不从胁迫中妥协。而且如果想要合作,就要王福乐先撤销现行在市面上的盗版进行销毁,挽回不良影响,再则收手不再做盗版这类事情,把厂子正规化了,可以考虑和他们合作。 王福乐原本是胜利者的心态,结果越听脸是越阴沉,最后拍了桌子怒斥程齐是不是在耍他?然后他更是光明正大的宣告对法律灰色地带知之甚详,明确表示盗版三国杀这种没有桌游版权只有绘画版权的,就是去告也没人会管。 甚至这段时间他还深入调查了三国杀在各大城市招分销商的事情,笑道,“我还没想到,原来你做出的规模挺大了啊,抱歉,先前我们谈判一笔勾销,我现在有新的想法了,你猜我回去效仿你这个师弟,把一副牌利润从现再压缩一半,我比你卖得更便宜,跟你那些分销商联系……能不能把你取而代之?” “之前给你脸不要脸,你跟我打马虎眼……那就不怪我了。” 程齐回头跟程燃说起了这次糟糕的谈判情况后,程燃点了点头。 既然他该打的招呼已经打过了,对方仍然是利欲熏心,程燃觉得自己动手也就勿谓言之不预了。 程燃把王福乐父子印刷厂盗印烟酒标签的情况,分别寄给了省内那几家相应的大烟厂和酒厂。 然后那帮烟酒厂高层连夜开会后,又找人核算出制造假烟假酒标签包装的王福乐父子地下印刷厂这些年可能对他们造成的利润损失,于是坐不住了。 公安机关立案,连夜突袭王福乐父子印刷厂,尽管王昌可能是得到了一些线报,有所动作,但五个仓库中有两个是没能完全来得及转移,人赃并获。 王福乐的确是把算盘打得很精明,的确盗版书籍,盗版桌游这些,很难打很难查,这个时代对版权保护意识并没有那么强烈,也没有出台过很多有力政策和文件,普遍公家方面对这种事也不积极。 但动了烟厂,酒厂这种省内纳税大户的利益,情况也就立即掉了个个。一方面层层压力下来,办案人员会绝对重视,其次这些烟酒厂还会找报社笔杆子撰写澄清名声的报道,那引起的各方关注,警察方面不积极都不行。 等到警方顺藤摸瓜,捣毁窝点,将涉嫌制造、运输、销售假冒假烟假酒的十一名嫌疑人抓获的消息传来后。 王福乐父子,也就成为了蓉城这么一则不起眼的新闻报道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波及面 蒋舟旁观了整个王福乐的事件前后,越看越是觉得程燃是委实不简单,他奉行从教训中得到经验,凡是喜欢多观察作总结,往往能从一个事反复推敲的细节中勘探蛛丝马迹,甚至揣摩到当事人的立场和心思,又能通过这些事情举一反三。 对于程燃,最初时是认为他是伏龙的少东家,手里有钱,又想效仿父辈经商的高中生,有些想法很理想化,譬如三国杀,譬如天行道馆,都有些理想主义,却还成功了,而既然找上他了,能给他蒋舟一个舞台,运营天行道馆,把他曾经积累的总结的经验赋予实践,一下子迈出一大步,他是对程燃有知遇之恩的。 但也未曾没有觉得程燃遇上他是无人可选之时适逢其会的念头,这样的想法,他能生出来,程燃肯定也一直存介。 所以蒋舟怀揣着做出一番实绩,让程燃吓一跳,甚至让程燃产生选对了人的庆幸。总之要彰显自己的价值,让程燃明白即便是他的偶然无奈之举,说到底他蒋舟也不逊色任何外面有管理经验和实战经验的此类人才,甚至更好。 程燃虽然有时候做出不符合他年龄段的事情,但穷根究底,也只是个高中生而已。 但是王福乐的事情,从头到尾,才让蒋舟看明白了,这个少东家不仅仅是年龄不符身份而已……对方来威胁,先礼后兵,把底线划清楚,而对方非但不收手又还要得寸进尺,那么出手就是雷霆。 果断,凶狠,丝毫没有正常人的柔软和优柔寡断,这样子,更像是一个经历过很多事情的狠辣老手,这件事我已经给你警告了,你还要这么做,贪婪人心不足,那么对不起,一锤锤下去。像是拍死一只苍蝇。 而那个搞地下印刷的王昌其实很成气候,若不是他儿子非要来染指三国杀胁迫程燃兄弟俩,恐怕也不会被他蒋舟通过他对盗版的分销渠道,顺藤摸瓜发现王昌的地下印刷厂。 甚至蒋舟怀疑,那些媒体刊登出来的假烟酒危害报道,可能根本就不是那些酒厂烟厂让人发布的,因为其中的操作痕迹……和当初天行道馆开业时,很多广告口吻“如出一辙”。从这一点上,蒋舟看出了几分社会竞争的残酷。 而后其实程燃还是正常无比,该怎么怎么,仿佛王福乐的事情只是一个插曲,偶尔下午放学时来道馆溜达一头,问问蒋舟的经营情况,就赶着回家了。 但不知为何,蒋舟有时候看程燃的侧脸,不单单是面对一个能给自己开工资定策略的老板,更隐隐有了几分敬畏之心。 想着这些事的时候,他正在厨房后台帮忙,系着腰带,手上的帕子擦拭茶杯,福至心灵,蒋舟忽然按捺不住的心情振奋,抬起头不由自主的笑起来。 原来选择自己,不是无人可用时的无奈之举啊…… 这样的能耐,什么样的人找不到…… 果然自己还是特别的吧。 还是得实绩说话挣出泼天业绩,才证明少东家所托非人啊! …… 程齐的联众平台已经上线,平台运营起来,现在同时在线人数平均在三千人。每个月的开销就是服务器的相关费用,还有任齐这一块的工作室人员工资。王福乐在蓉城捣鬼这件事,程齐也有一番感触,对方其实并不知道他们桌游的真实规模,并没有抓住要害。 这更像是层次的差异,在王福乐看来,他其实详尽的做了调查,搜集了情报,更确信桌游这一块的法律漏洞,以为可以对程齐产生威胁,提出入股,其实还是想进来分一杯羹。 如果是在半年前,可能这还是程齐最怕的,更怕的是对方心思活跃,在全国分销体系没有搭建起来的时候,就被对方取而代之。而现在,王福乐这一套已经无法威胁到程齐了,这也是因为体量更大起来的缘故,所以程齐从这里还是看出一点,即是“发展才是硬道理”。 如果一时受挫,受制约,不要因此停滞不前,只要前面还有路,那就埋头前进,一时的坎坷跌绊,当置身泰山之巅的时候,可能就会觉得微不足道了。 当进入到更高层级,原先那个层级的困境和危险,都自然降格成了小麻烦而已,那些曾经看来洪水猛兽的事物,可能也就是动动衣袖就能碾死的小蚂蚁和苍蝇。因此,保持前进和增长自己的体量,才是颠扑不破的法门。 十二月,cq发布一个多月以来,用户数达到了七万人次。李明石现在发现自己找到了新的方向。在网络时代到来后,人们通过即时通讯软件首次感受到了这种和电脑对面那个陌生人交流,从无到有的聊天带来的巨大吸引力。李明石才明白以前自己光听程燃说起后的那些印象,还是低估了这种交友聊天方式的巨大吸引力。 本质上,还是新科技新时代所带来的新方式,李明石有预感,如果他们能够在一块占据山头,那么随着未来的水涨船高,电信用户数都在爆发式增长,未来随着电脑的普及,网民人数也会不会爆发? 当这些数目到达一个巨大的基数后,那么这些在电脑后面的人相互交流,要不要用到他们的cq,而那样的世界里,cq又会成长成什么模样? …… 蓉城贝拓果然还是没有乖乖认栽,伏龙的一些代工厂,在这段时间密集的受到了雷伟帮的欺诈和骚扰。因为本身一些工厂就是属于为这个行业服务的,以前贝拓垄断市场的时候,这些工厂都受过贝拓王立刚的制约,本身市场叫苦不迭,而蓉城这一块代工制造一直没有太迅猛的发展,也和王立刚的举动有关系。 伏龙撕开一道口子突围进入蓉城后,其实是以不讲道理的黑马之姿破开这道垄断锁,工厂是久旱逢甘霖,遇到手头有雄厚销售网络现金为王可以先付货款打破枷锁和规则的伏龙,很多工厂当然愿意敞开给伏龙供应,再也不受王立刚的气。 而伏龙那句“先让合作方强大起来”也深入人心,关键人家伏龙怎么说怎么做。 这边贝拓一方面是分批供给货款,在遭遇大面积订单回款问题的时候,贝拓更是以此为借口,拖欠工厂的货款,把自己包装成受害者,意图把损失转嫁到工厂这边。 更有甚者,据说一些工厂当初在给贝拓做工的时候,王立刚提出找他们贷款才给订单,由此做过了一些交换。现在王立刚利用高利贷,让雷伟帮逼迫这些工厂,限制伏龙的供应链。 所以贝拓和伏龙这场大战,西南这边的大大小小相关设备工厂,一时间陷入一片混乱之中。 这些程燃从自己老爸和伏龙高层这边得知的时候,也只是知道这么个情况而已,但在十中听说了一件事后,他才直观的感受到了这场大战的波及面,而且这个情况,还是从他所认识的人身上出现的。 消息是那天下午在学校里蔓延开的,程燃到教室,看到张平和郝迪一群班上同学聚集在一起说着些什么,有的人眼珠子都瞪大了,很是诧异。 那些声音隐约传来,“真的吗……没想到啊,她家那么有钱的啊……” “是啊,但都是表面风光……还是张磊说的,他家本就和她爸有业务往来,听说她爸想把车给卖了抵债,才知道这件事的。” 程燃到座位上,张平看到他过来,道,“程燃……听说了吗,秦芊家里的厂快不行了,他家厂据说是做些模具设备的,好像现在市场出现了问题,供货商那边回款不到位,本来还欠了高利贷的钱,人都冲到她家里去逼债骚扰了……” “我说最近秦芊魂不守舍的,眼睛也好像是哭过,跟她打招呼倒是和往常一样对你笑笑……没想到啊,家里适逢变故,谁都不能淡定吧……难为了她还要表现得挺坚强……”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人生无常 很多人第一次对人生无常这个词语的深刻体会,就是在学生时期,身边认识甚至熟悉的人,陡然之间家里发生变故,导致性格和行事大变,或是干脆生活颠覆,消失在众人的世界里,多年以后大家聚首打听到近况,或嗟叹或惆怅,对照自己又反衬种种无奈。 秦芊平时在学校里人气很高,但凡有登台表演的时候,她绝对是很多人期待中舞台降临的一抹靓丽身姿,更别提一直以来她为人并不傲慢,和朋友在一起出手也大方,家境优越,由此也是人们常常关注的对象,甚至在很多人眼里看来,堪称完美。 但是完美其实也只是特定时期一个人一厢情愿的美好想象。 再怎么不食人间烟火,其实也会经历柴米油盐。 秦芊那个富足的家庭出现了危机,父亲厂子出了问题,只能变卖家产,被人逼债。 一时间传得这么沸沸扬扬,一部分可能是真的对她的同情,对这种境遇的感同身受,当然也会有如同一个精致完美的东西被打碎的惋惜,也不乏此前的某些嫉妒者的风言风语。 唯独愕然的恐怕就是程燃了,如果真是如张平所说,那么很可能秦芊家里出事,就是自己家伏龙和贝拓这场大战的波及所致,这也算是自己蝴蝶效应引动的一环? 而有关秦芊家庭的事情,都是从学校里和她父亲那边有相关联系的学生家长散播出来的,在她本人这边,却是看不出太大的异样。 因为碍于一些情面,是以尽管私底下学生在传,可是当秦芊的面,却是没有人启口询问过。只是和她在一起的朋友袁慧群,最近一并是心事重重。 秦芊虽然一开始不愿意说,但作为最好的朋友同时也是最了解她的朋友,袁慧群怎么可能拗不开她的口,探不清楚其中究竟。 是以袁慧群还是就从秦芊这里,逐步知道了整个全貌,原来秦芊的父亲做设备,为了市场的需求升级,曾经一度打算引进更好的机床,扩宽厂区,所以当初借了几笔款项,这些款项都来自于当初的合作方贝拓,而她父亲其实也是主要生产贝拓的订单,可最近一年一家叫做伏龙的公司强势崛起,对方政策也挺好,不存在以订单胁迫工厂的情况,而且人家的订单更良性化,她父亲也就私底下偷偷接了伏龙一部分单,结果没想到被贝拓方面暗中掌握了。贝拓那家大公司,一方面以高层业务出现问题为理由压缩给他父亲的回款,一方面又让当初借钱的高利贷公司收账。 也是因为她父亲当初迫切想要升级求发展,所以借了贝拓手底下的金融公司很大的款项,如果没有贝拓的订单回血,高利贷索要的利息,就像是绞绳套索,足以一步步把这家工厂给勒死。 贝拓集团似乎也是想杀一儆百,想要合作方看到私底下给伏龙做工的后果,所以似乎是下了决心要拿她父亲的厂子开刀。 据说这上面,还有蓉城的黑社会在其中参与,秦芊父亲虽然管着几十号人,有一定身家和能力的商人,可沾染上了那帮人,又怎么能对付得了。 不光是黑社会上门逼债威胁,甚至就连她的母亲,也在家里频频和父亲爆发争吵,怪责他父亲去做伏龙的订单,结果现在惹上了贝拓的王立刚引火烧身。 袁慧群知道这些的时候,才明白秦芊如今承担了多大的压力,甚至每天她都不想回到那个一进家门就是父母争吵得乌烟瘴气,还时不时有些来历不明的人物登门拜访,和父母说话谈起债务时,偶尔瞟向她皮笑肉不笑的表情。 对于听到从秦芊这里这些事情的袁慧群来说,那就像是一种巨大而阴森的规则,如同让空气浇灌了混凝土,稠密无形的压力,笼罩在了自己的这位原本完美而让人羡慕的好朋友身上。 那是连他们的父母,都没能办法打破的铁幕,是有更高层的力量在主导着,是这个社会血淋淋的规则。 作为学生的他们,对于这股能摧毁和折腾他们家庭的力量,更多的是无能为力,只能等待命运的安排。 “一切都会过去的吧。” 对于秦芊,袁慧群说出这样的话,好像她能够做到的最大的事情,也就是说出这样的话了。 但秦芊对此也是点点头,对她一笑,“我没事的。他们说那是大人的问题,让我不要担心。” …… 秦芊没法自欺欺人的“不担心”,家里出了那样的事情后,父亲从来没有在她面前说起过相关困境,甚至每天上学该给她的钱,也一分不少,但是她自己关上门也能听到的父母争吵,母亲对自己的抱怨诉苦,足以让她勾勒出事情的全貌。 跳舞课那边,她已经缺了好几节,每次去上课的时间,她其实就是提着装了舞蹈服的口袋在街上漫无目的的溜达,到了下课时间,再回到家里,往往迎来了她父亲神色复杂的一句“回来了啊。” 其实她很喜欢跳舞课,一场大汗淋漓的舞蹈能让她放松身心,能让她在这种时候,感觉到一丝渺茫的自信。但之所以她缺课不去,是因为再上几节课之后,就要缴下一年的学费。 她不希望在这种时候,为家庭增添负担。 而其实她也知道老师其实打过电话到她家说她缺课的情况,之所以自己的父亲并未当面戳破,也正是知道自己的那份心思吧。同时,这个家庭支柱的男人,也觉得有些愧对自己吧。 所以那之后在学校里,放学时候,秦芊也不接受其他人的邀约了,吃饭的时候更多于是独来独往,最多就是和袁慧群一起。 由此,也有关于“秦芊家惹上了黑社会”“高利贷逼债,她爸赌博快破产”的此类风言风语传出来,有时候她听到了,也会埋着头走过去,身影萧瑟。 12月19日,作者钱钟书逝世,有学者喟叹“中国古典文化和20世纪同时终结”。这则消息在当时没有引起足够热度的社会反响,甚至很多人也不知道这位著名作家的卒世时间,倒是记得她夫人杨绛五年后的回忆录里,所写“我们三人就此失散了。就这么轻易地失散了。‘世间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脆’。” 但十中还是有学生为此感到难过,有的记下了笔记,有的则在新的报纸上,写下了祭奠的文字。 一直关注着秦芊的张平这天上课的时候,对程燃道,“秦芊和郭轶又重新在一起了。据说是那天在食堂里,郭轶直接跟一群私底下说秦芊的女生发飙了。那之后秦芊和郭轶就走得很近了……可是,我总觉得秦芊也改变了。以前她放了学会第一时间回家,郭轶以前一直抱怨秦芊这一点,除了在学校,其他时候根本喊不出来,压根不像是男女朋友……结果现在经常放学后也会和郭轶他们一群人出去玩了。去溜冰场溜冰,去吃饭唱ktv,甚至还跟着郭轶去游戏厅……” 张平说着,表情有些忧虑,“我觉得秦芊是因为家庭的变故,郭轶重新出现,她就像是抓到了一根拐杖……现在都说,郭轶已经把秦芊吃得死死的了,她现在,可能也是在找一个依靠吧……” “真是的,”张平愤愤不平,“明知道郭轶那边是一条死路,只是现在没有依靠,她就要重蹈覆辙吗,她难道不明白郭轶对她存的是什么心思吗?这是饮鸩止渴啊,老早的时候郭轶就抱怨上不了秦芊,连手都不给碰,现在肯定会趁虚而入,这下秦芊危险了。” 最后张平看着程燃,想到他面对孙萧那种时候震惊全场的发言,又多了些向他学来的思辨,想了想道,“不过话说回来,我们好像也不能站在一个高处,就自以为看到了全貌指指点点评判当事人。毕竟在她身上发生的事情,我们没有经历过。谁都不知道她现在身上承担的东西。就是我们男的,要是遇到这种事,可能也备受打击,更何况她一个女生呢。也许在这种时候,一个肩膀和依靠,就是莫大的安慰了,其他的……其实不重要。” 程燃没有对此表态。 其实这种事情爱莫能助,尽管秦芊的家庭是受到了贝拓和伏龙大战的波及牺牲品,然而程燃并不认为自己能给予补偿, 这本质上是贝拓的不正当手段,程燃当然不可能用敌人的错误来惩罚自己。 这天下午放学,程燃才想到家里的墨水要用完了,十中走过十字街就有文具店,想到这里程燃从公交站台多走了一截路过去,在一家文具店买了一瓶墨水,一支看上去好看写起来也很流畅的钢笔,还有几个笔记本,提着塑料口袋出店,准备前往站台回家的时候,突然看到旁边的公园里面,两道熟悉的身影。 程燃定住,看到穿着黑色薄羽绒服的郭轶,和身着一件白黑色相间卫衣,下身短裤配着黑色长袜运动鞋的秦芊,正在公园步道上行走。 郭轶先是问秦芊不回家吗。秦芊只是摇摇头,并没有多说话,其实这个点回家多半又会面临父母的争吵,其次也不知道会不会遇上登门的逼债人。以前自己一想到就觉得温馨的家,现在却好像成了一个迫不及待想逃离的地方,更别提母亲每天以泪洗面,精神恍惚,每天早点回去,晚点回去,现在也无人过问了。 郭轶随即就伸手去牵秦芊的手,握住了,秦芊有些挣扎,但郭轶这个时候手上很用力,秦芊抽了几下没有抽出手来,也就只能让他强行牵着了。 郭轶那个欣喜若狂,秦芊家里出事后,他就在稳步接近,能感觉到秦芊对他的防备和她自己本身的迷茫,郭轶也没有急躁,后来一步步,带着她打游戏,一起溜冰,这途中还装作无意牵她的手,溜冰上面的情况,她也没反抗,后面还吃火锅到七八点,又带她去ktv唱歌,和他那帮朋友一起玩,最近才让秦芊对他信任度加深了不少。 就这么牵着手走了一截,郭轶突然返身把她横腰抱着,秦芊大概受了惊吓,但没有他预料的乖乖就范,反而有些挣扎,“郭轶不要这样……” 听到秦芊话语的软弱,郭轶一边手上用力掰她的肩膀,一边头往前凑,就想吻她,秦芊手上也不知道哪来那么大力,猛地把他给推开了,“你停一下!” 秦芊受惊小兽般红着眼盯着脸上白一阵青一阵没想到自己出师不利的郭轶,看到郭轶的模样,秦芊觉得好像他也从来没有受到过这样的对待,一时有些手足无措,只是道,“不要这样好吗,你不要这样……给我点时间……” 郭轶脸色不好看,但听到秦芊最后那一句,还是点点头大度道,“没关系,我只是太喜欢你了,一时有点控制不住,我们可以慢慢来……”郭轶这个时候看向外面公路,道,“我的车来了,我今天要早点回去,我先走了,那你也跟着回家去吧。” 郭轶示意秦芊不用送了,走出这个小公园,上了车,看到秦芊身影越来越远之后,表情立时阴了下来,“吗的,装什么装啊……” 郭轶走了,秦芊呆呆坐在小公园的长椅上,忽然有所感,双手环抱起肩膀,不是因为寒冷,而是觉得喘不过气来。 她在学校没有二致,在家里听着父母争吵,听着他们对生活的无可奈何,她没有表现出软弱,甚至在学校里听到对自己的风言风语,她没有去上跳舞课,小课同学私底下对她的那些议论,她也都从未低下头去。 但这个时候,她终于忍不住,双手捧起脸,痛哭起来。 公园有个环卫远远看着秦芊,摇了摇头,还以为是情侣吵架了,这种时候当然她不可能上前。 就在旁边文具店门口目睹了全程的程燃转头,朝公交车站走去,在公车站又等了几分钟,三十七路晃晃悠悠到来后,车门打开,程燃抬起脚,却最终没有随着人流上车。 天色暗了下去,秦芊仍然在公园那张长椅上埋着头。 程燃提着装学具的塑料口袋,在长椅的另一侧空位上……坐了下来。 ==== 晚了点,抱歉,你们虽然不能打我,但可以拿票砸我啊。 第一百四十四章 且当勉励 听到身边有动静,秦芊下意识警惕抬头,看到程燃,明显是措手不及,擦拭着脸的手都抖了一下。 她迅速扭开头,看公路,看树,看花,却唯独视而不见身旁,仿佛身边坐着的这么个人并不存在。 而从程燃看得到她的侧脸中,虽然已经止住了眼泪,但脸上哭过的痕迹还是有的,污一块红一块,睫毛轻轻颤抖,如她混乱的心情。 秦芊委实是吓了一跳的,旋即就感觉到巨大的窘迫,她不知道程燃看到她多久,甚至是不是连刚才的一切都看在了眼里……最重要的是宁愿面对的是平时可谓是她“敌人”,如非常讨人厌的张端青,卫筱,也不愿意自己刚才的一面被程燃看进来。说不上为什么,就是心里倔强着,她宁愿给他看高傲的一面,只给他一个背影,也不愿意他看到她这样既不清高也不漂亮的一面。 她还记得她生日的时候,请了很多人,几十个友人,在锦江宾馆都包了八桌,心里面其实也有想着,他会知道她生日会的情况,但独独没有邀请他,他就该知道她对他是什么心情了…… 她也说不上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只是觉得这样的话,他会失落吧,也会觉得被冷落吧……想到他平时那股子淡然平静,她也会生出一丝报复性的快感…… 如果有可能,她宁愿永远不理睬他下去,永远对他是冷漠轻慢,然后让他对自己的作为,记一辈子。 但现在,这么一个人,偏偏就坐在自己身边。 偏偏两人之间,有那么多难言的尴尬。 偏偏在那场对孙萧的驳斥辩论中,那天的阳光兴许太过浓烈,他的模样,他的思想,他的言辞,是那样的光芒耀眼。 “我听说了你们家的事情了,所以那些都是真的……你爸给伏龙做工,结果被贝拓报复,还有黑社会来逼债……”程燃开口问道。 秦芊一怔,然后点了点头,她此时薄外套里面是一件贴身的羊毛衫,曲线体态毕露,下身短裤开口,两条曾经在舞台上让无数男生血脉贲张的双腿在黑色棉袜的包裹下紧致而修长,小腿并拢贴合,两片膝盖骨在黑袜中小小突出,这在舞蹈中有说法,其实是非常适合跳舞,再加上常年压腿的锻炼,小腿纤细,膝盖韧带提拉,膝盖骨显得玲珑秀气,腿形会非常好看。 她此时坐着还不如何,但若是站起来,笔直腿骨加上天鹅颈与挺拔和后背浑然一体,更是赏心悦目。 她内心触动了一下,轻声道,“你都知道了……”声音中又有一丝柔弱,其实现今本就是她很脆弱的时候,哪怕最初时还能在程燃面前端着,但等程燃这样开口,她的那些伪装都一戳即破。 “所以你在想什么?”程燃下一句话语气就骤然厉害起来,“家里出了问题,于是也就破罐子破摔了?自己也无所谓了……你在找什么?找男人?你爸可以保护你的时候,你就安然的躺在丰软的舒适区羽毛翼下,你是在羽翼保护下成长的公主,你贪恋舒适区,一旦要脱离舒适区,你就恐慌,拼命找救命稻草。” 秦芊愣住,她没想到一向温和的程燃把阶梯教室上对孙萧的那副模样,会在这个时候面对她现出。 像是很多锋利刀片,从心脏上一拉而过,一时没法感受到后果,但却已经觉察到丝丝抽心凉意。 她原本还微肿的眼圈再一次泛上了水汽,同时胸口急促起伏,她用前所未有的眼神,看着程燃。 偏偏程燃却一点不适可而止,“你很漂亮,很受欢迎,有的人会对此感觉虚荣,但这不出现在从小就众星拱月的你身上,所以面对那些追求者的骚扰,你不堪其扰,感觉到自己舒适区遭到了最大程度的压缩,所以你找到了救命稻草,郭轶。” 秦芊的眼睛在逐次睁大,仿佛在震惊他怎么可以这样说。 “因为郭轶你自认为条件最好,也最能掌控。而后你又习惯上了这种有个男朋友呵护着的舒适区……然后你家里发生了变故,你发现一直以来保护着你的家庭羽翼没有了,你不再安全了,所以你迷茫,你想要依靠,郭轶又成了你的目标,你傍上他,依靠他,你需要一个拐杖,哪怕是一个虚假的舒适和安全,你想要被人保护着,你没出息!” 秦芊牙齿咬着嘴唇,热泪滚烫落下,听着面前的程燃说着换以前任何人跟她说都会绝交的话语。 偏偏程燃仍然是字字如刀的锋利,一寸不让的盯着她的眼睛,“你在想什么?你幻想着郭轶能保护你……你还想着什么,有人可以依靠,想不想被包养,要不我包养你,我很有钱的……你爸公司大不了亏破产了,我包养你啊,只要你肯付出学业和前途尽毁的代价,介不介意高中就大着肚子,没毕业给我生个孩子……这样保证你地位稳固……” …… “你不要说了,你在说什么啊程燃,你不要说了!程燃!” 秦芊哭出声来,她挥手甩向程燃,却被程燃抬起一只手挡住了。 啪得清脆声响,程燃手红起来。但其实程燃并不算很痛,只是声音大而已。 但看她梨花带雨又恨不得将自己生吞活剥的样子,程燃还是略微缓和了一些,“所以我说你习惯了安全区,习惯了依靠人。是,你的确很会跳舞,这方面很有才华,但这也是家庭支撑起来的才华,是你父母有条件把你送到相关机构长年累月的培训下来的结果,实际上是这些技能在学校里跳跳舞得几个奖可能有用,但如果要去专业领域混饭吃,就差的太远。” “你的才华只是花瓶,表面好看,摔碎了花瓶,就空空如也。但有一点必须承认,跳舞很辛苦,既然你能够在这上面坚持那么久,为什么不同样把这样的坚持,用在和生活不顺的对抗上面。为什么就要妥协?为什么要有拐杖和依靠,自己不能靠自己吗?” 第一次听有人叫自己花瓶,第一次听有人如此肆无忌惮的说自己就是在意图依靠男人,第一次听有人说要包养自己,原本她应该把坐着的凳子搬起来把面前这个男人砸死当场。 但偏偏她却没有这样做,反倒是觉得心头空空荡荡,却又有一种虐抑到极致释放后的辽阔。 程燃毫不留情对她的鞭挞下,秦芊尽管抽泣着,胸口剧烈起伏,但双手却倔强得不断去抹掉眼泪,此时是眼睛红红的,鼻尖也红红的,就是恨恨盯着程燃。 但似乎程燃这话醍醐灌顶,秦芊在片刻后,眼泪也抹的七七,心情也平复许多,鼻腔抽抽道,“程燃,我现在很想咬你打你踢你踹你……但你……说得很对。也许真的是这样,我一直都在贪恋舒适区,发生事情,第一时间想的是找到一支拐杖……可我觉得,我如果不这样,又能怎样呢?我虽然中国舞是十三级,但没有我的父母,我连跳舞的学费都缴不了,就好像我家现在这样了,如果以后家里背很多债务,我就是出去打工,可能都做不好事情……我只是被保护在学校象牙塔和家庭羽翼下的人,我出去在这个社会上找一件事做,也会做的很失败吧……” 停顿了一下,她轻轻攥起拳头,“我……是不是真的很没用的啊……” “也不然。”程燃摇摇头。 秦芊抬起头,微微愕然。 “你又来了,一件事还没做之前,就开始提前否定自己,所以你还是这样的软弱不自信没出息。” “我警告你噢,虽然你说得都对,但再这么说我,我……我就真的踹你了……我从小练跳舞,踢人很疼的。”秦芊眼睛闪烁,下身黑袜长腿动了动,郑重道。停顿了一下,她又说,“可是,我没有机会做这样的事啊……” 程燃想了想,从兜里取出了蒋舟的名片,放在了两人长凳面前的空间上。 秦芊拿起来,看到上面的字,一只手捧住了嘴,“天行道馆,店长……蒋舟!?” “机会是有的,其实这个世界上的机会,从未对一个人堵死过。这个人我认识,如果你去找他,他可以给你安排一份兼职工作,你可以试试,尝试着走出舒适区的第一步,树立自信。就是看看一件事,到底能不能做好它。当然,你现在还是学生,读书也是最紧要的,这可以就当一个社会实践了。” “真的可以吗?”看得出秦芊握着名片,眼睛里流露出期许,天行道馆就在十中过去的边城街,十中无人不晓,实际上以现在道馆在蓉城的名气,大概年轻人中十有八九都知道。 “你说是我的同学,别人也要考虑你的情况,到底最后能不能让你兼职,还是看你自身。”程燃道。 秦芊收起了那张名片,点点头,“好的,我明白了。我会考虑的。” 程燃看她的模样,道,“我知道你家现在很困难,我大概知道那是一个什么样的环境,但如果想要改变环境,那就得从自己去改变不是吗。如果你父母看不到未来,那你就应该让他们看到,你是他们的未来。” 秦芊想了想,然后轻轻点头,注视着他,“谢谢你。”停顿了一下,她又道,“现在的你,和那天在阶梯教室面对那个权威专家孙萧的时候……好像。” “本来就是我啊。”程燃哭笑不得。 但旋即程燃正色,“应该是有黑社会也在找你们家的麻烦吧,具体怎么给你爸设套,敲诈你们高利贷……能给我具体说说吗?” 秦芊怔了一下,“我没有说过有黑社会啊……” 程燃道,“这件事不是什么秘密了吧。” 秦芊迟疑了片刻,轻声道,“程燃……不要打听这些了好吗……我答应你,我会振作起来的,努力去做一件事,证明自己。但那些人,我们家的这些事,你不要打听了……一般人,躲都来不及。知道得越多,就是在害你……” “那是普通人招惹不起的……” 票票票,不要撕,留给我,我多更啊。 第一百四十五章 虚张声势 郭轶告诉自己这种时候千万不能急进,心急吃不了热豆腐这个道理谁都知道,更何况现在因为家里出事,秦芊对他的依赖大胜从前,都有开始朝着更进一步突破的可能。 那天回家后是他那帮朋友打电话过来询问两人去逛公园后续情况的,郭轶说起自己的“壮举”后,引起电话那头一片“再接再厉啊”,“牛逼郭轶!”,“下次是不是就是突破了”的鬼哭狼嚎。 电话里郭轶还是骂这群死党“毁人不倦”,又开始暗暗后悔当时他还是太沉不住气了,所以他还是给秦芊打了个电话道歉,并约了这个周末出来玩。但没想到秦芊居然拒绝了,说她有事情要做。 这本能让郭轶感觉到狐疑,因为秦芊家里出事后,下午放学她几乎都不是如以往一样立即回家,于是也给了郭轶带着她游玩多了很多机会,周末有时候甚至可以拉着秦芊去桌游馆,去吧玩到九、十点,但这一次她居然拒绝了。郭轶最后不死心问周六不行的话,周日怎么样,秦芊略微的迟疑后,说到时候看吧。 挂了电话,郭轶心头还是那种不寻常的感觉,心想或许秦芊被他当时的鲁莽吓到了,不过他有信心,这么下去,攻陷她是迟早的事情。 想到当时公园时秦芊那让他忍不住的诱人身影,郭轶喉结起伏,心如猫抓。 秦芊星期六站在天行道馆门口的时候,还觉得自己是不是病了。 拒绝了郭轶邀约她和他那帮朋友去滑冰,下午看电影的请求,她来到这么一个地方,仅仅是因为程燃当时给了她一张名片,还有对她的那番话。 一想到程燃当时的言语,尽管已经过去几天了,她还是胸口揪紧得厉害,她那时真的很想把他那张嘴脸给扯得稀巴烂,而且,心里面对他的恨意,好像只增不减。 包养真是,我打死你噢! 其次,你何德何能敢说这种话啊 看着那块“天行道馆”的招牌,她双手在胸口攥紧,“还是不去了。”然后转身走了。 但过了片刻后,在附近溜达了一圈的她又来到了天行道馆门口,喃喃自语,似乎是在说服自己,“走了半个小时过来的腿都酸了,还是给他个面子去一趟吧” 家里的情况,妈妈虽然和父亲吵得窝火连天,但仍然是取出了家里的死期存款,都是当年厂子效益好的时候,父亲给她家用的,她一点一滴存下来。 父亲的车也卖了,据说工厂的工资都开不出来,所以逼债的不光是那帮高利贷,还有需要钱作为家庭用度的工人们,她就听过父亲和母亲吵架私底下咬着牙说,再难也先把工资给付了。 这种时候,她在学校和平时用度,一个月四百块钱的费用,家里却也仍然没有亏待她。还是努力让她觉得,她的生活和以前相比,没有太大变化。 可是怎么可能没有变化这种时候,秦芊觉得,她似乎应该找个兼职,至少能赚够自己平时的生活费,能减轻多少家里的负担,就减轻多少也是好的。 这似乎也不是顾虑面子和脸皮的时候。身处逆境的时候,需要的是更多的坚强。还有心底更憋着一口不服输的气,她想让程燃看看,让他收回当时的那些话。 天行道馆平时一早也已经有很多人了,更何况是周末。服务生原本看到秦芊长相漂亮身段高佻,虽然是一个人,但更像是是约了朋友过来的。天行道馆目前算是蓉城最火热的此类主题咖啡馆,经常看到很多漂亮女生在座,这也变相吸聚了更多的人气。只是今天这个女生算是近期最为出挑的,结果听到了秦芊的来意后,服务生把她领到了蒋舟的办公室,临走时频频回头多看了她几眼。 想要过来兼职的人其实从未间断过,天行道馆这边,一些长得好看的大学女生来应聘的不少,在这里工作都算是一种福利,要真是这个女生过来兼职,无论是来消费还是来应聘的,人气没准都要高不少。 蒋舟的办公室其实并不大,蒋舟和秦芊见过之后,就说知道她了,她想要来兼职完全没问题,一天五十块钱,可以周六周天生意忙的时候来两天帮忙,平时上完课放学过来也可以,原则是不打扰她的学业,下午可以给她按时薪开工资,九点下班,一个小时八块钱,这样她要是下午来上两个小时,每天可以挣到十六块钱。 如果她决定了,可以随时开始,先从摆桌和熟悉整个作业流程开始,有熟练服务生可以带她。 这个结果已经很出秦芊意料了,也让她有些喜出望外,因为按照蒋舟的说法,其实如果她每周过来兼职两天,一个月的生活费其实就能挣够了,能直接为其父母减轻负担,虽然这负担杯水车薪,但至少这是她的决心。 秦芊也能想到这么一份工作对于一些人来说,薪酬很高,可谓是香饽饽,就能这么给自己? 她迟疑了一下,问道,“是程燃跟你说起的我吧你认识他吗?” 蒋舟本来说得差不多了,就准备埋头做手头上的事情,本来到门口的秦芊又转过头来问自己,蒋舟头也不抬,“嗯,认识,一个朋友。” 其实程燃虽然交代让其同学秦芊来兼职,其他没有多说,但蒋舟知道程燃历来不愿公开自己的身份,否则也不会让他来代为帮他打理天行道馆,是以对于秦芊,他也不用多说太多。 秦芊其实情商智商并不低,最多就是社会阅历不足,但与人相处,她洞察力还是很强,看蒋舟的态度,也就明白了。 蒋舟对于程燃,可能就真的仅止于认识的人情而已,因为若是关系好,完全可以在她这个程燃介绍过来的人面前卖个人情,说起是他铁哥们儿,甚至用“兄弟”这个词显得让她没有顾虑更好。结果只是轻描淡写的一句“认识的一个朋友”。 那么秦芊也就能从这些蛛丝马迹中勾勒出全貌。 两人认识,程燃腆着脸开口要求帮忙她这个“落难同学”,蒋舟碍于情面,也就不得已答应了。 紧接着秦芊就被蒋舟叫来的一个熟练服务生带去培训去了。在对方给她讲解后台点餐系统,怎么找到对应的桌位,以及如何端盘和跟人客人说得一些规范用语的时候,秦芊微笑着,心里却想着其他的事情。 别人只是碍不过情面而已,还大言不惭学社会人说什么包养,家里很有钱什么的 你程燃也不过就是在绷嘛 第一百四十六章 神秘莫测 秦芊忙碌了一天,一开始可能还有些拉不下面子,和人打招呼的时候都是扭扭捏捏,原本以为待人接物很简单,但要在生意的高峰期,在前后桌衔接时,要立即把桌子和餐具给收起来,迅速打整之后招呼安排给下一桌,过程中桌子上有食物残渣,饮料洒落的污渍,甚至地面不那么整洁,都必须要以最快的速度处理并打扫,最开始秦芊简直是手忙脚乱,只是旁边等候的客人看她是个漂漂亮亮的女生,存了最大限度的包容,而中途还是有人帮忙,她才能勉强完成几桌,后面一些服务生看她委实不是太能干,就让她去帮忙掺水了。 明明打心底觉得作为服务生是很丢人的事情,她从小到大在家里面,有时候甚至水都要父母帮着倒,现在却在这里,给人来人往的客人倒水,偏偏还有很多人看她出众而打量她,明明这些都让她感觉到不自在,明明她可以去跟蒋舟说一声不干了,她就可以立即走人。 她回去不需要兼职的收入,也能拿到父母给她没有削减的生活费。 但这真能心安理得 秦芊拿着热水瓶准备绕过柱子前往对面那一桌的时候,动作突然凝固,因为她看到的是最怕遇到的情况。 那就是遭遇熟人。 那边桌子上,一群男男女女愕然的注视着她。其中有的人她认识,也有不认识的,但看起来他们都认识她这个年级“名人”,那边有个叫王婷婷的,以前是一个舞蹈班的吧,在跳舞的时候她是舞尖,王婷婷就是二排或者齐舞的一员。以往这个都在后排或者场下羡慕望着她的女生,此时就坐在那边的椅子上,眼神震动的看着她。 秦芊想往回走,但身子凝住,毕竟这里距离十中很近,一些附近居住的学生周末过来玩,再加上天行道馆本身很出名,这是常有的事情。这种事,怎么能躲得掉? 其次秦芊脑袋里,还是忽然出现那句让她咬牙切齿的“你没出息”,原本埋下的头蓦然抬起来,端着热水瓶走到了那张桌子面前,给面前一圈还保持着凝固表情的男男女女摆正水杯倒水。 片刻后,王婷婷声如蚊呐,“谢谢你……”尾音还颤抖着。 秦芊顿了一下,原本以为会迎来类似王婷婷这种以前不如自己的女生挖苦或者长久嫉妒下积攒的快意,结果分明听到的是由衷的话语,她回身炫目一笑,“不用谢。” 忽而就像是心障顿开,虽然她在天行道馆出没,就足以坐实了现在学校里沸沸扬扬她家出事的传闻,但无论是掺杂其间嚼舌根的风凉话还是落井下石的伤人言语,对此时的秦芊来说好像都无所谓了。 伤口撕裂结痂后会更坚硬,但现在让秦芊更坚硬的,除了这些,还有类似王婷婷这样忽然打入阴影里的光。 而后秦芊也就好像再无忸怩不好意思的心态,待人接物心态更加平和,哪怕是撞上学校里的人,在对方试探着询问她是不是秦芊的时候,她会微笑点头。 也会有些和友人来消费的男性,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反正有她在场,点单消费那个财大气粗啊,看的一些原本还以为自家店长偏向招收长相漂亮女生的员工才不得不暗中佩服,这秦芊一来,明显酒水销售上抬不知几个百分点……真是有先见之明。 其实来之前秦芊还是做了功课,找了些天行道馆的报道来看,那个叫做蒋舟的店长还上过报纸,都市报有一篇天行道馆的开业报道上就刊登了蒋舟的一些话语,什么“打造新社交,开启多元化消费结构”这些话,说的是头头是道。结果实际看到蒋舟,秦芊还是觉得这个店长更像是闷葫芦一些。 于是觉得好像这天行道馆也没什么稀奇之处,结果这天下午看到一幕,又陡然让她瞠目结舌,那是周日的傍晚,她兼职不上夜班,这个时候下班准备去吃饭,刚走出来,看到一辆货车驶进天行道馆侧门,然后几个如她一般年龄的年轻人正在帮忙搬运货物,一台台电脑显示器,要去往二楼。 天行道馆二层楼的建设如今已经准备开始了,一楼的服务员空闲时都会聊着天,说起天行道馆的五层楼格局,一楼就惊动蓉城,二楼目前也在孕育中,不出意外很可能会再带动一波节奏,那么随即的第三楼,第四第五楼,还会像是一个个巧克力盒子一样,打开品尝出怎样的味道? 总之让人期待着。 好像在这个时期,天行道馆已经承担了蓉城新兴主题式商业咖啡馆的道标作用。目前在蓉城上下无人不晓的。 结果在今天指挥着货车和人帮忙搬运货物的一个高大年轻男生,就让秦芊内心翻江倒海,那个人她认识,去年她在省剧院参加一场表演,当时有不少外国语学校的学生看演出,这个男生在其中是绝对的主角,外国语学校无人不晓,叫做谢飞白的,说是高干子弟,身边总是有他们那个圈子的人,虽然并不众星拱月那么夸张,但举手投足之间,都能看到他是人群中的核心。 当时有人想要帮她介绍和那些人认识,毕竟秦芊属于当时十中舞蹈队的主角,在那场演出中也出类拔萃,受人关注,但她拒绝了,历来听说过外国语学校学生家境如何优越,如何富贵,而他们十中虽然也不乏一些关系户和有钱有势的家庭的孩子,但相比起私立高中的外国语,还是要更内敛一些,所以当时她并不想和这些人扯上关系。 结果看到这个面容白净的高个男生,她就似乎有些明白了。其实她私底下也听说过,天行道馆,这些服务员很多都是蒋舟在大学里招来的,透露出的信息是蒋舟只是店长,负责经营,但其实也是帮人打工,否则谁都不相信曾经学校里的蒋舟一夜之间,就能立起这么一座楼厦,他背后是有大老板支持。 而在这里又见到这个所谓的“高干子弟”谢飞白,他也是为幕后大老板打工? 还是说家庭背景深厚的他其实就是那个“大老板”。 秦芊内心翻江倒海,一时间觉得这个天行道馆,更是神秘莫测起来。 ===== 关乎于这卷收尾,有些东西要想明白,所以动笔很迟,这章是补昨天的。今天的章节明天补,现在都凌晨了,所谓的“明天”也就是一觉睡醒之后吧。 第一百四十六章 怅然若失 关于秦芊的情况,程燃觉得还是要看她的决心,当初对她那番不客气的话,说她没出息也好,打击她自尊也罢,也是当时情况使然。 不能一方面知晓家里的危难,一方面却放任自流,一个大系统的崩塌,小系统不能只是自怨自艾,只口头说着改变,自身却不做任何调整,甚至加剧情势恶化。 所以秦芊说着要更懂事,要更体贴理解家庭,那也仅仅是说而已,能否做到又是另一桩事。也不能因为心知肚明是杯水车薪,就什么都不做甚至反其道而行,就像是跟着郭轶越加频繁在外玩耍逃避。 哪怕像是这样利用空闲时间挣够自己的生活费,那也是在身体力行的出自己的一份力。 但都说升米恩斗米仇,在程燃这里却是伪命题,在学校面对秦芊,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是升米仇斗米更是仇。 接下来十中在偶尔碰面的时候,都能感受到秦芊看向自己那斜眉挑起的目光,好像周围空气都会立时降几个摄氏度。 在体育课前后交接的间隙,程燃从操场回教室,那边秦芊步下楼来,偶尔和认识的人打招呼都还算正常,但转向他的时候,气氛就像是秋风霜打一样肃杀。 中午偶尔在食堂碰面吃饭,好巧不巧遇到秦芊坐在斜对面的餐桌,她扫视过来眼神,张平等人自发从程燃身边挪开一个无人区,搞得程燃皱眉看他们,“你们够了啊,演得太夸张就不好看了。” 张平等人才重新聚在他身边,一个叫刘景瑞的平时也是班上属于成绩拔尖,但最近却和张平走得很近,于是能蹭到中午和程燃一起吃饭稍微熟稔的,道,“我是没见过秦芊这幅样子,程燃你是怎么惹到她啦?按理说不该是欠钱不还,难道是欠了比钱更重的人情债?” 说完一大帮人集体瞪着他。 …… 尽管在学校里看秦芊是这幅横眉冷对的模样,但若是在天行道馆,秦芊倒是逐渐进入状态,依据蒋舟的意思,秦芊若是下午放学来工作两个钟头,每天还有额外十六块钱的工资,是以她经常在学校里就把作业做完,如果当天不急着回家,就会放学后匆匆吃完饭,然后到达天行道馆兼职。 程燃放学先不往家里走,转而过来看看,总览一下目前的经营情况,这种事倒是经常,只是除了老华通公司的人之外,这些在天行道馆的员工,都不知道他程燃的真实身份,只是能知道他和店长蒋舟认识,关系匪浅。除此之外,哪怕是餐饮界人士来找蒋舟谈判想加盟天行道馆,或者蒋舟处理一些棘手事务,那些怀揣着各种各样心思冲着天行道馆老板而来的人,都最终被蒋舟挡下来了,程燃最多就是在装作一个普通客人隔着几张桌子旁听。 哪怕就是上次谢飞白和程燃一行人到来,蒋舟都没有让其他服务员来接待他们,转为自己亲自接待,那时候才偷偷在谢飞白几个人面前道明程燃的身份,这都是有相应的默契。 所以程燃有时候过来,店员其实也把他当做是店长的熟客,这样的熟客其实很多,大家习以为常。 程燃推门而进,看到穿着“天行道馆宇宙争游”围裙的秦芊,还真是一道靓丽风景线,秦芊的存在让天行道馆生意有所提升,这在蒋舟私底下半开玩笑似得跟自己说起过了,亲眼看到,还是不得不承认人天性里就有追求美的因子,好看的事物,美物美景美人,历来无论是文人墨客还是帝王将相,都趋之若鹜不可免俗。秦芊亭亭身姿移步天行道馆之中,此时随手拍一张照片,大概就可以挂出来作为咖啡馆的宣传照。 其实一个地方引人流连忘返倒也并不真是有什么心心念念人或物的存在,仅仅是所观所遇舒适清心,让人乐而忘忧,就足以受人追捧。 天行道馆现在就是这一个地方。 程燃推门而入,秦芊刚好在进门这个区域,看到背着书包的程燃进来,愣了愣,下意识就想要扭头就走。 但一想到他和店长认识,要是在蒋舟那边“参她一本”,秦芊可不是那种咬住兔子不撒手的,说不定蒋舟说两句,她感觉委屈就不干了,这兜兜转转,就为了和程燃置个气,不值得啊。 要知道她这个高薪兼职机会可是从程燃这里挨了骂得来的,自己要再因为程燃任性不干,不白挨骂了吗?这其中付出的各种体力精力成本也亏大了啊。 秦芊理性一分析,这个时候就走过来了,对程燃流露出一个不由衷的微笑,“你怎么来了,你要来玩桌游?” “不玩。”程燃摇头,“我写作业,这里的咖啡不错。” 程燃在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下来,秦芊拿他没办法,又看到自己已经招呼程燃了,其他店员也就没过来,秦芊反手拿出自己的点餐单,手腕托着,另一只手拿着签字笔,“那你要喝点还是吃点什么?” “一杯拿铁。”程燃看她笑了笑,“很熟练啊,不错啊,有长进。” 秦芊白了他一眼转身走了,没过多久端上来程燃所点的咖啡,道,“这杯我请,我知道你过来看一看情况,你不像我,我没处可去,还可以来打打工,你喝完了就早点回家吧,别让你爸妈担心。” 这好像一下子就成熟起来了,御姐范啊。 程燃笑起来,“你兼职这么两个小时才多少钱?这一杯就让你今天差不多白干了。你请我?心意领了,我还是自己付钱吧。”程燃说着从兜里掏出十二块钱,递给秦芊。 秦芊穿着贴身薄毛衣,尽管隔着围裙,但也是体态毕露,她接过程燃的钱,轻轻挑起下颌,上前半步,眼看着胸口贴近程燃头部不到十厘米距离,侧了侧身,把钱拍在了他的桌面前。最后收回身子和程燃眼神交汇,目光坚定而不可挑战。 留下钱后,转身就走了。 程燃看着她的背影……还是很有性格嘛。 而后秦芊以为程燃还会搞出幺蛾子,说不定因为介绍了自己高薪兼职而得寸进尺,曲线施为,就像是那些曾经想要追求她的人一样,只是如果程燃是这样的变相手段,她只会冷笑。你和郭轶又有何区别?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程燃当真就坐在那个靠窗的角落,就着台灯,摊开试卷在那里刷题,很快刷完后收好试卷,又摊开一本工工整整的笔记本,在上面记录,偶尔抬起头想想,又埋头书写,旁边一杯拿铁时而靠近唇边浅啜,整个人在光影下,有种特别安静的力量。 秦芊来往过几桌做完手上的事情后,回头会看看他的方向,才发现她并不是唯一一个看向那边的人,旁边还有些女店员,也是频频朝那个眉目俊秀的男生看去。 秦芊踌躇一下,心里已经拟好了说辞,不外乎就是上前询问不是说好的做作业吗,拿一本厚牛皮笔记本写写画画的什么啊,该不会是在偷偷画美女猥琐吧? 这么想着秦芊长腿刚迈出去,忽而看到似乎时间不短了,程燃起身,把东西收旁边的书包里,然后反手提着,转身走向了大门口,推了合页门出门,从透明玻璃的墙那边离开了。 …… 忽然有点怅然若失。 欠一更。 第一百四十七章 怅然若失 关于秦芊的情况,程燃觉得还是要看她的决心,当初对她那番不客气的话,说她没出息也好,打击她自尊也罢,也是当时情况使然。 不能一方面知晓家里的危难,一方面却放任自流,一个大系统的崩塌,小系统不能只是自怨自艾,只口头说着改变,自身却不做任何调整,甚至加剧情势恶化。 所以秦芊说着要更懂事,要更体贴理解家庭,那也仅仅是说而已,能否做到又是另一桩事。也不能因为心知肚明是杯水车薪,就什么都不做甚至反其道而行,就像是跟着郭轶越加频繁在外玩耍逃避。 哪怕像是这样利用空闲时间挣够自己的生活费,那也是在身体力行的出自己的一份力。 但都说升米恩斗米仇,在程燃这里却是伪命题,在学校面对秦芊,算是体会到了什么是升米仇斗米更是仇。 接下来十中在偶尔碰面的时候,都能感受到秦芊看向自己那斜眉挑起的目光,好像周围空气都会立时降几个摄氏度。 在体育课前后交接的间隙,程燃从操场回教室,那边秦芊步下楼来,偶尔和认识的人打招呼都还算正常,但转向他的时候,气氛就像是秋风霜打一样肃杀。 中午偶尔在食堂碰面吃饭,好巧不巧遇到秦芊坐在斜对面的餐桌,她扫视过来眼神,张平等人自发从程燃身边挪开一个无人区,搞得程燃皱眉看他们,“你们够了啊,演得太夸张就不好看了。” 张平等人才重新聚在他身边,一个叫刘景瑞的平时也是班上属于成绩拔尖,但最近却和张平走得很近,于是能蹭到中午和程燃一起吃饭稍微熟稔的,道,“我是没见过秦芊这幅样子,程燃你是怎么惹到她啦?按理说不该是欠钱不还,难道是欠了比钱更重的人情债?” 说完一大帮人集体瞪着他。 …… 尽管在学校里看秦芊是这幅横眉冷对的模样,但若是在天行道馆,秦芊倒是逐渐进入状态,依据蒋舟的意思,秦芊若是下午放学来工作两个钟头,每天还有额外十六块钱的工资,是以她经常在学校里就把作业做完,如果当天不急着回家,就会放学后匆匆吃完饭,然后到达天行道馆兼职。 程燃放学先不往家里走,转而过来看看,总览一下目前的经营情况,这种事倒是经常,只是除了老华通公司的人之外,这些在天行道馆的员工,都不知道他程燃的真实身份,只是能知道他和店长蒋舟认识,关系匪浅。除此之外,哪怕是餐饮界人士来找蒋舟谈判想加盟天行道馆,或者蒋舟处理一些棘手事务,那些怀揣着各种各样心思冲着天行道馆老板而来的人,都最终被蒋舟挡下来了,程燃最多就是在装作一个普通客人隔着几张桌子旁听。 哪怕就是上次谢飞白和程燃一行人到来,蒋舟都没有让其他服务员来接待他们,转为自己亲自接待,那时候才偷偷在谢飞白几个人面前道明程燃的身份,这都是有相应的默契。 所以程燃有时候过来,店员其实也把他当做是店长的熟客,这样的熟客其实很多,大家习以为常。 程燃推门而进,看到穿着“天行道馆宇宙争游”围裙的秦芊,还真是一道靓丽风景线,秦芊的存在让天行道馆生意有所提升,这在蒋舟私底下半开玩笑似得跟自己说起过了,亲眼看到,还是不得不承认人天性里就有追求美的因子,好看的事物,美物美景美人,历来无论是文人墨客还是帝王将相,都趋之若鹜不可免俗。秦芊亭亭身姿移步天行道馆之中,此时随手拍一张照片,大概就可以挂出来作为咖啡馆的宣传照。 其实一个地方引人流连忘返倒也并不真是有什么心心念念人或物的存在,仅仅是所观所遇舒适清心,让人乐而忘忧,就足以受人追捧。 天行道馆现在就是这一个地方。 程燃推门而入,秦芊刚好在进门这个区域,看到背着书包的程燃进来,愣了愣,下意识就想要扭头就走。 但一想到他和店长认识,要是在蒋舟那边“参她一本”,秦芊可不是那种咬住兔子不撒手的,说不定蒋舟说两句,她感觉委屈就不干了,这兜兜转转,就为了和程燃置个气,不值得啊。 要知道她这个高薪兼职机会可是从程燃这里挨了骂得来的,自己要再因为程燃任性不干,不白挨骂了吗?这其中付出的各种体力精力成本也亏大了啊。 秦芊理性一分析,这个时候就走过来了,对程燃流露出一个不由衷的微笑,“你怎么来了,你要来玩桌游?” “不玩。”程燃摇头,“我写作业,这里的咖啡不错。” 程燃在靠窗的一张桌子坐下来,秦芊拿他没办法,又看到自己已经招呼程燃了,其他店员也就没过来,秦芊反手拿出自己的点餐单,手腕托着,另一只手拿着签字笔,“那你要喝点还是吃点什么?” “一杯拿铁。”程燃看她笑了笑,“很熟练啊,不错啊,有长进。” 秦芊白了他一眼转身走了,没过多久端上来程燃所点的咖啡,道,“这杯我请,我知道你过来看一看情况,你不像我,我没处可去,还可以来打打工,你喝完了就早点回家吧,别让你爸妈担心。” 这好像一下子就成熟起来了,御姐范啊。 程燃笑起来,“你兼职这么两个小时才多少钱?这一杯就让你今天差不多白干了。你请我?心意领了,我还是自己付钱吧。”程燃说着从兜里掏出十二块钱,递给秦芊。 秦芊穿着贴身薄毛衣,尽管隔着围裙,但也是体态毕露,她接过程燃的钱,轻轻挑起下颌,上前半步,眼看着胸口贴近程燃头部不到十厘米距离,侧了侧身,把钱拍在了他的桌面前。最后收回身子和程燃眼神交汇,目光坚定而不可挑战。 留下钱后,转身就走了。 程燃看着她的背影……还是很有性格嘛。 而后秦芊以为程燃还会搞出幺蛾子,说不定因为介绍了自己高薪兼职而得寸进尺,曲线施为,就像是那些曾经想要追求她的人一样,只是如果程燃是这样的变相手段,她只会冷笑。你和郭轶又有何区别? 结果出乎意料的是程燃当真就坐在那个靠窗的角落,就着台灯,摊开试卷在那里刷题,很快刷完后收好试卷,又摊开一本工工整整的笔记本,在上面记录,偶尔抬起头想想,又埋头书写,旁边一杯拿铁时而靠近唇边浅啜,整个人在光影下,有种特别安静的力量。 秦芊来往过几桌做完手上的事情后,回头会看看他的方向,才发现她并不是唯一一个看向那边的人,旁边还有些女店员,也是频频朝那个眉目俊秀的男生看去。 秦芊踌躇一下,心里已经拟好了说辞,不外乎就是上前询问不是说好的做作业吗,拿一本厚牛皮笔记本写写画画的什么啊,该不会是在偷偷画美女猥琐吧? 这么想着秦芊长腿刚迈出去,忽而看到似乎时间不短了,程燃起身,把东西收旁边的书包里,然后反手提着,转身走向了大门口,推了合页门出门,从透明玻璃的墙那边离开了。 …… 忽然有点怅然若失。 第一百四十八章 图穷匕见 接下来的日子差不多也就是这样,程燃下午放学后不忙着回家,在附近随便吃过饭,来到天行道馆。 秦芊最开始也是三天打鱼两天晒发现她只要在天行道馆兼职的时候,几乎都能看到程燃,想来原来他一直都会放学过来? 自那以后,她几次推脱了郭轶和有时候她朋友放学后的邀约,随后都是每天来兼职,几乎就要变成一个理所当然的习惯了。 出乎她最初时的意料,程燃到来时候,并不主动找她,而是真的自顾自做着自己的事情。 不是做题,就拿着笔记写写划划,或者抱本书看。 有时候是她去招呼,有时候是其他服务生迎上去,两人也不刻意招呼,偶尔眼神对上,程燃会对她点点头。 点你个鬼的头啊! 秦芊又不免暗中腹诽。 装什么啊,你难道不是想泡我? 港台娱乐这个时候也很盛行了,泡妞这个词语,看过几部香港电影的都不陌生,现在在学生中还很盛行,类似流行的词语还有“哇塞!”,“中意”,“点解(dim_gai)”,“波霸”等诸如此类。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认,除了第一次秦芊请客了之后,程燃每天过来点杯饮品都是自己付钱,至少证实了一点说法,那就是看上去他原来是真的有钱,因为一杯饮料十几块钱,每天都来的话,就算是以前的她,一个月的零花钱虽然也有几,她则作为服务生应付场面,程燃基本上也会先走,在夜色来临时收拾东西背上书包离开,如果那个时候她在旁边,会和她点头致意,否则他也就自己离开了。 不知为何,秦芊觉得,好像自己每天对这样的日子,似乎隐隐生出一些期待。 那是她这段家里暗无天日的日子以来,好像最能得到平静的时候。看到那个男生坐在角落里,似乎自己也能平静下来。 …… 但是接下来的事情还是恶化了,这天星期五秦芊没有来天行道馆,甚至假都没有请,因为一大早家里就来了几个人,为首的是个干练的女人,说是他们鑫隆投资公司接她父亲去周湾半岛谈事情,顺便把嫂子和女儿一家人都带过去可以玩耍欣赏风景。 以前父亲生意好的时候,秦芊每个周末几乎去遍了蓉城附近大大小小的游玩地,虽然来的人很客气,说是语气里却又不容置喙的意味,两辆商务轿车,一辆在前面载着秦芊父亲,一辆在后面载着她和她母亲,前往周湾半岛。 下了车到达后,那里的确是个风景秀丽的地方,一些地产项目在建,鑫隆公司的名字更是横幅高挂,不过下车后全程带着些强装镇定沉闷窒息面容的母亲寸步不离自己,秦芊看到父亲上前跟一个男子说着好话,说和自己家人无关,伟哥你我的事情我们自己解决…… 那个鹰钩鼻微胖,黑色衬衫蹬着深蓝色布鞋的男子“哈”得笑了一下,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膀,转头看向秦芊母女俩,抬起手来挥了挥打招呼,“嫂子,我跟秦哥谈点事情,你们就在我这宾馆里面玩一玩,毕竟也是好久不见了,我也想你们啊,唷真不错,女儿都这么大了,亭亭玉立的,是叫秦芊吧,听说过,你爸特别稀罕你,特别优秀……” 那男子竖了竖大拇指,通身都有一种牢牢占着控制地位的熟练,“没事没事,你们去玩吧,我和秦哥私下里聊聊天……” 秦芊听到自己母亲嗓子干涩,“伟哥……”依靠着她的母亲身子竟然在微微颤抖。 秦芊出乎意料的感觉到自己心底满是愤怒和不甘,她并不如父母一样恐惧,兴许他们所恐惧的东西,她还并不知道。 那个一开始说是雷伟鑫隆投资的副总经理叫做李姐的女子领着她和她母亲去了宾馆的大厅,那里有个书吧,说是让秦芊看,但从头到尾她们哪有心情闲逛,甚至就是李姐与他们闲聊的攀谈,都是寡淡无味。 而在此时宾馆的一个房间里,秦芊父亲正被几个大汉给抓着手脚,隔着被子,几个人猛击他的头颅。 这其实是雷伟手头上逼债的常用法子,有时候隔着棉被或者枕头击打,既能让人感受到痛苦,又不至于造成明显的可见皮肉伤,这样验伤这种事情就无法举证了。 秦芊父亲这么个一个厂子有头有脸的厂长人物,此时就被沙袋一样的教训着,不时发出凄惨的哼叫声。 而从始至终,秦芊母女其实都在跟那个李姐聊天,但她们被带到这里,就是给秦芊父亲一个封闭的威慑。 最后秦芊父亲终于不得已点头答应,然后在一份新利息借据上签字,被几个人抓着手摁上大拇指印。 一直在房间客厅抽烟的雷伟才走进来,老朋友般拍拍他的肩膀,“回去吧。没关系的……老秦,都是朋友,这新的利息借据,我不急着要,借你钱,让你东山再起,可就别再如以前那样阳奉阴违了,说到底,让你做谁的订单就做谁的,你说这样有意思吗?现在多少工厂都不给伏龙做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呢。我不逼你还钱了,我还继续借你,不让你倾家荡产,老秦,仁至义尽了啊……” 秦芊父亲此时脸部带着些乌青,声音沙哑道,“这么高的代价……你这是让我接下来几年,都白干给你挣啊……” “哪能这么说……”雷伟笑起来,“老秦,高利贷是犯法的,咱们不干这个,咱们就是民间借贷,有个高压线的,而且这也不是单纯的借贷,是合作啊。想开一点,你先前欠我们的钱,足够让你卖厂抵债了吧,但我雷伟重感情,没让你走到那一步。你今天也看到了,你有那么漂亮的妻子和女儿,你也不想他们流落街头吧,我也不忍心。所以想开点……关键时刻,我帮你,未来就是你帮我。行吧,今天也很累了,你老婆女儿还在楼下等你,我让人送你们回去。” 秦芊父亲看着这个明明是要逼垮自己厂子的人,此时又巧立名目再给他头上套了一道绳索,逼得他未来要给他做牛做马的人,但一想到自己软肋的妻女,他就只能任其摆布,知道自己往后,根本摆脱不掉这群跗骨之俎一样的黑手。 在焦虑的等待中看到自己脸部到处淤青的父亲出现的时候,秦芊忍不住捂住嘴只顾落泪,随后宾馆的人就开了车,又把秦芊一家送上车,往回程赶。 在一个看得到车辆远去的落地窗房间里,雷伟站在玻璃面前,身后王立刚出现,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 雷伟道,“我给你办到了,现在我一句话,蓉城多少厂子,都不敢继续接伏龙的订单了,相信未来这一块,伏龙供货就会出现问题,恐怕接下来就要着手去和外地的厂子谈判了,自然也就没办法维持现有的成本。” 王立刚一笑,“伟哥办事我哪次不放心?不过我今天过来,还是有新的消息……你说的不错,从源头来,怎么都能找到一个人的弱点。” 雷伟转身看过来,“带了什么好消息过来,是不是值得咱们哥俩喝几杯?” “吴枝山眼高于顶,总是以为他一手掌控,结果拿给程飞扬耍得团团转,可我王立刚不一样,打蛇就打七寸……我让人去山海调查过了,这一调查不要紧,你猜我查到了什么……”王立刚笑起来。 “你知不知道,程飞扬有个了不得的……儿子?” 继续欠一更。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好学生啊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你知不知道……程飞扬有个了不得的儿子?” 对着落地窗的雷伟转过头,看着大马金刀坐在那边的王立刚,“噢,混得不错?” 作为从无到有一手闯荡打下这些“事业”的人,雷伟记得很多事情,他没有忘记那些年血腥的江湖,那个时候他还不是现在的雷伟,多年以前有个叫“小金刚”的人物,纵横宾县,那是他最初时扩张的根据地。 双方为了争地盘,厮杀惨烈,那个夜晚雷伟终于用自己这边七个兄弟被砍伤,一个手臂筋腱完全断裂为代价,而事后证明,那个手筋断裂的黄兵最为忠心,成为了他心腹,若是对方手伤无恙,甚至没有后来事,凭借那股狠劲,恐怕还要超越卢晓东,仇靖他这两个最得意的大将。 最后那个宾县横行无忌的“小金刚”杜岳,就被他们前后堵截在那个空气中都充满血腥气的胡同。 事情雷伟是没有参与的,但据黄兵所说,他最后那一刀砍下去,杜岳后背靠着砖墙坐在地上,眼睛最后一刻还不得瞑目,后墙面是先前十几刀落在他背上拖拉下来的血色惊叹号。 以现在他雷伟的年龄来看,当时的杜岳算得上年轻人中的佼佼者了,有胆有识,敢拼敢干,若是有命活到现在,恐怕也是不弱于他的一号人物,可是,俱往矣。 雷伟还记得当年周湾项目,那群即将被征地却贪得无厌的当地人,形成一个团伙,带头的也是个青年,前来想要和他谈判,雷伟能看到对方坚决和狞狠的眼神,后面据说对方被沉入江里的时候,不断告饶痛苦流涕,传到他耳朵里的时候,也让他无限唏嘘。 当然涉及到这种事,他都始终置身事外,最多不过是“后话听说”。 还有很多人,搞采砂场的时候,建材市场的时候,甚至涉手向投资领域的时候,他打过交道的一时之人物,多如过江之鲫。可也就是这些人,才成就了他一个雷伟! 雨打风吹去。 王立刚说程飞扬的儿子了不得,倒是牵扯起了他这些念想,雷伟有些感慨。 “不是……”王立刚道,“不是操社会的,十中学生啊,俗称的尖子生噢,就是那所除非关系硬到实权市厅级领导的地步才有可能塞入,否则谁都得硬斗硬拿成绩本事考的那所高中。” 雷伟气急反笑,“……你莫不是在耍老子?” 停顿一下,雷伟道,“怎么说?” 王立刚摇摇头,“这个程飞扬儿子不得了,程飞扬搞伏龙之前,也就是老华通的一个技术工人,这些早耳熟能详了,但他这个儿子据说给他争气得很,当年在山海市最好的中学就是年级上名列前茅,后面还直接考进了十中,伏龙公司里面无人不晓……” “成绩好还不是主要的,关键我有个朋友,那个川南集团的老总,就说起那个最近很火的一家咖啡馆,当初他们转让那栋楼给对方的时候,居然就是个未满十八岁的自然行为人是咖啡馆法人,你猜这个人是谁?” 雷伟表情异样,“该不会就是程飞扬这儿子。” 王立刚拍掌,啊。” …… “红萝卜,蜜蜜甜,看到看到要过年。” 十二月临近底,这首每逢年末传唱的方言童谣,又开始在很多家家户户里笑谈时说起来。圣诞节临近,蓉城的大型商场门口,早摆起了圣诞树,上面挂满了彩灯,商场招揽生意搞打折促销掀起影响力,在这个时候最是热火朝天。这个年节人们还会兴致勃勃的说起伊藤洋华堂或者百货商场的圣诞树树起了十几米高,那叫一个壮观。往往周末的时候,夜里这些大型商场都是人山人海。 寻常人家开始了熏腊肉,灌香肠,推汤圆粉子。张平等人兴奋的说起平安夜大家组织着去春熙路广场,吃东西,游玩什么的,甚至还有人拿充气锤,在街道上互锤,喷人造雪花。 虽然传闻中有圣诞节送巧克力可以隐晦表达爱慕之意的这种在学生中流行的说法,最早也不知从哪里传播开的,大概是日本漫画里,但其实送巧克力这些在这边还不太盛行,大家多数都是互赠贺卡。 程燃收到了来自山海小伙伴们陆续寄过来的贺卡,有俞晓的,表示他现在游戏技术又高了一个台阶,下次见面虐他这个渣渣。也有姚贝贝的,语气倒还算是正常的问候,柳英的,还有杨夏的,贺卡很精致,特别显眼,紫色的很像是信封,翻开来就有纸裁立体的圣诞树,还有个穿着圣诞红袍的卡通女孩,杨大小姐最后末尾是,“这张贺卡是我送剩下的,本来很贵的……算了算了,就当照顾你了!话说你还是治治俞晓吧,现在逢人便说你就是怼专家的那个十中学生,还说山海音乐节上你帮秦西榛质问赵乐,以正她的声名,搞得来问我们情况的人也很多了,真是不堪其扰!总之,就这些吧,圣诞节快乐啰。” 每每看到这些贺卡,程燃又会想到山海那个院子里的很多事情,会忍不住微笑。 平安夜就在明天,这天下午放学一大群人一同离校,有张平,有郝迪,还有最近和他们走得很近的一群人,程燃在十中一战成名,朝花那个风云榜排名第三后,每天主动想过来交朋友的人多了不少,只是有些人觉得面对程燃不太好开口,于是就只有通过融入张平的朋友圈曲线过来攀援关系。 人们都会向一个引为榜样的人靠拢,这本不足为奇。 程燃本意是想送姜红芍出去乘车,但张平等人想商量着平安夜大家放学后出去玩的玩法,就把程燃给围住了,姜红芍也就对他眨了眨眼,程燃示意她先走,老姜才摇着头微笑着离开了。这种情况两人早在几天前的电话里就说起过了,姜红芍是笑称,“受欢迎感觉难道还不好?” 程燃则说,“还是前段时间的事情影响,对偶像的崇拜,过段时间就应该消停了。”换来老姜那边的错愕轻笑,“臭美!” 和张平等人走下楼后,程燃看到不远处六班袁慧群和秦芊她们也下楼来,袁慧群隔远朝他笑着,秦芊也看了他几眼,目光又转正,一瞬不眨。 程燃笑笑,听着张平他们说起平安夜的玩法,从校门走出去的时候,陡然看到外面的街道上,似乎不同寻常。 那里气氛很凝滞,因为街对面三五一簇的站了不少人,那些人看上去就是社会青年,几个人叼着烟,神态轻浮的聊着天,大概有四五群这样的人,分站在十中外围,虽然这些人抽烟闲聊,但一双双眼睛都把十中出来的学生给盯着,路过的学生如避蛇蝎一样匆匆走过街道,生怕大难临头,等走出去那些人聚集的范围极远,才回过头犹有余悸的观望。 街道两侧的商店饭馆商铺,无论是老板伙计,还是食客买东西的人,都神情紧张。 有的人认识其中的几个社会青年,都是隔着这边几个街区的,那边有一些职业学校和娱乐街,这帮人中有几个就是那边的街区老大,但一般来说,十中这种学校附近没有这样的人,这边还算是治安比较好的。 所以十中这边的街道和那边街区几乎泾渭分明。但今天,怎么这些人会不同寻常的围堵在了十中校门口。 程燃他们一群走出之后,顿时就陷入这种胁迫感十足的氛围中,然后……有人看到马路对面的那群社会青年,突然动了,前面的人拦过过路的车,分出一条通道,然后过来了,两侧那些站在梧桐树下的青年,也从两侧包夹。 大概约十来个人。 但是这些人又不同于普通三流学校的混混,大概任何一个,就是那些学校里称王称霸的所认识的“社会人士”后台。 为首的一个青年头发短飒,身边站着长发的,有戴眼镜但明显目光狠厉的,有笑面虎皮笑肉不笑从人群夹缝中看过来的。 看到这群人从静立到忽然不同寻常的上前,很多就在这个范围内的十中学生一下子汗毛倒竖,头皮发麻,心脏剧跳,不少人是一下子险些走不动路。 有人认出了那个最前面的人叫做袁奎,西华街那边的老大,西华娱乐城那个赌博游戏厅据说就是他开的,那片无人不晓,这个时候,这个叫袁奎的社会青年,率着一群人分开人潮,抵达程燃面前。 那一瞬间,无论是走在后面一点的袁慧群,秦芊,还有那边准备过来和秦芊打招呼的郭轶以及他那帮足球队的死党。亦或者程燃身边的张平,郝迪,刘景瑞等等一干人等,都忽然觉得浑身冰冷。 然后,袁奎开口问,“你就是程燃?” 是不是应该还有?:)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一百五十章 带给你爸 这边,是十中从未有过的情况,眼前的景象或许会在那边打架成风的职校或者三线中学里发生,或者可能出现在那片社会人士聚集的“三不管”地带发生,但谁也想不到,会在十中门口上演。 很多学生此时都直接僵住了,他们毕竟只是学生,这些社会青年,对他们天生就有威慑力,没有人知道眼下的情况是怎么个样子,甚至就连学校门口的那些保安,看到此幕都只敢远远隔岸观火,看样子只要不把火烧到学校里,那几个老头和样貌其实普通面善的保安员工,都不敢上前插手。在ktv或者治安落后的片区打架斗殴捅死人的事情,每隔一段时间都屡见不鲜。更遑论这些看上去就是组织起来的社会人。 大多数人其实也就是事不关己,也不说高高挂起,就算见义勇为挺身而出,大部分人也需要察言观色因势利导,而眼下的情形气场,就是这群来势汹汹的社会青年所造成的威慑力前,谁都不想被殃及池鱼。 眼前的这群人或是嬉皮笑脸或是一副找事的表情,如黑云压顶,这边的学生们也只能承受着,局面的恐慌,早在这些社会青年眼中一览无余。 然后那个为首的袁奎嬉皮笑脸开口,“你就是程燃?” 程燃没有回答,对方也似乎并没有想要他回答,只是短暂的顷刻,那个叫袁奎的还笑着,蓦然反手就是拉满了弧弓的一耳光,“啪!”得一声突兀重响让此时的街区立时极静。 张平等人都下意识后退一步,像是被波及扇退,旁边的诸如郝迪这样的女生,“嗄!”得一声过后,捧着嘴颤抖眼泪哗得就溢出来。 四周围的十中学生惊恐的看着这方,还没出校门的袁慧群和秦芊等人,更是脚如生根,其实也不怪他们,委实这副场面太过迫人。 程燃头微微侧着,脸上已经清晰的浮现出一道五指白印。而后这道白印就开始慢慢泛红。 这个时候那个袁奎才翻看着自己有些发麻的手,随意的抖了抖,面容仍然带着嬉笑,道。 “你爸惹了不该惹的人,这一耳光带回去,给你爸。” …… 有女生被吓哭,张平这些学生只觉得自己身体被混凝土给浇筑了难以动弹,但委实让所有人意外的是,程燃只是微侧着脸,眼珠子倾斜看着面前的袁奎。 那模样没有周围人看社会青年逼迫上门的噤若寒蝉或者栗栗危惧,倒像是看着一个来到面前胡闹的小学生。 袁奎身边本来那群或多或少都懂得些以恐惧威慑人心的人,这个时候倒是个个为他这幅云淡风轻的模样而惹得骄骜,有的讪怒,眉目挑起狰狞,有的仍然笑嘻嘻,却越加阴森。 “这虾子骨头很硬啊,袁奎,一耳光不足以把他神光褪到位,恐怕多来几下噢……” 一个长发青年笑道,“我喜欢,有个性,要不然让他跪着自己打耳光,当然……裤子肯定是不准穿的。” 有个光头运动宽松韩流装的胖子侧头看向同伴,“旁边有个厕所,谁去端杯‘黄酒马尿’来,给他尝尝鲜,我他吗最喜欢这种硬骨头了。” 实际上十中最尽头处就是个派出所,那头刚出来的警察看到这边的骚动,已经走了过来了。 “这里是学校你们干什么……!” 四周围的学生和路人看到警察过来,都大感心安,瞬间就觉得好像要上演一副这些社会人士被警察给带走审讯的戏码。 那边过来的警察呵斥着。有的“三不管”地带,就属于蓉城两个行政区之间的交界,这里历来管理就有问题,属于执法部门无法越权的弊端,譬如线这边治理,就往行政界线那边走,那边治理,就往这边来,很多时候发生在那边的打架斗殴,或者一些社会人士扎堆,根本就是难以根治。 但火烧到了十中这条街来,这可就是难忍的越界! 然而面对那边快步赶过来的两个警察,还有认出他们的呼喝,“袁奎,你又在搞什么!?” 这群社会青年却依然嘻嘻哈哈,袁奎双手一摊,转过身就朝两个警察走过去,“警官……我自首!刚刚我一时没忍住,动手打了个高中生一巴掌。是不是要拘留关我几天嘛,罚钱拘留都可以!我是套餐盒饭都可以吃!” 袁奎双手被过来的两个警察给扭了,但转过头的时候,还对着程燃笑。 一帮社会青年嘻嘻哈哈在旁边散开,一边对怒目的一个瘦削警察笑着说动手的可只有袁奎啊,警官你可别冤枉好人呐,我们要动他,也是下回的事情嘛……有的扯着嗓子喊袁奎你进去了,帮我跟里面的小鹏哥问声好…… 等两个警察盛怒要跟他们动真格,这群人勾肩搭背嘻嘻哈哈散去。 最后是袁奎被两个警察扭住,取了手铐将其双手反背铐上,又让程燃跟着去派出所说明事情经过做个登记,这样就能坐实袁奎犯事被拘留。 但直到程燃离开后,这个街区却没有皆大欢喜的那种氛围,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沉寂。 今天,见到了十中门口这一幕的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沉甸甸的压抑。 那不是普通的斗殴,那是一种针对那个高中生,有组织有预谋,背后甚至牵扯到某些更高层势能博弈的内容,其中的来龙去脉,恐怕不是普通人可以知晓。 但可以知道的事,今天十中放学发生的这一幕,很可能在一夜之间,就会无人不晓。 程燃最后是被徐兰接了回去,这边知道整个情况后,派出所的人就联系了程燃家人来接人,徐兰隔着隔离栅栏对那边的袁奎谩骂,袁奎却也是左耳进右耳出,甚至就算套着手铐,还一副手拢起在耳朵边,示意徐兰骂得不够大声他听不到的表情。 程燃倒是把自己母亲给劝走了,对于这种人物,没必要跟他一般见识。 等徐兰带着程燃回家,这边程飞扬也从伏龙大厦赶回家,听着徐兰气愤说着整个过程,虽然程燃一副没事人的平静模样,但那脸上一个巴掌印却是怎么都掩盖不住的,虽然自家儿子平时放得粗,但这个时候徐兰还是不断抹眼泪。 程飞扬取出烟来抽着,长久都不发话,片刻后,程飞扬道,“这巴掌,是雷伟给我的。” 一切都很明显,这一次,雷伟可以让人在学校门口给程燃一耳光,然后自有人去自首。 下一回又是什么情况,不知道。 但哪怕就是把程燃打断腿,甚至捅几刀,很明显,都自然会有人去顶缸,认下相应罪责。 而在幕后的雷伟,半点此类事都沾染不到,就可以这么折腾得他们家破人亡。 在背后的这双眼睛,恐怕已经像是对势在必得的猎物,玩弄致残致死的心态了。 这个时候,程燃道,“爸,让程斌,过来一趟吧。” 程飞扬摁灭烟头,点了点头。 = 补一更啦。 第一百五十一章 我等着呢 第一百五十一章 这件事发生后,程飞扬通过几个渠道,一方面希望派出所对肇事者顶格处罚,并杜绝此类事件再次发生,派出所传来的反馈表示会加强相关区域治安,顶格处罚也不难,算那个袁奎屡教不改,但按照规定也只能拘留十五天,再多也就没办法了。 再往后可能就是付诸民事法律手段,裁定赔偿,精神损失费这些,但一般走这种路子都是雷声大雨点小,吃力不讨好,其次,对方也是死猪不怕开水烫,哪怕民法处罚了,对他这种人,能不能追讨都是另说的难题。 程飞扬心知肚明这就是背后的敌人在下绊子,把正常人能使到的力做到的事都给吃得死死的,说到底,对方这种路数,可能还会陆续有来。程飞扬接下来问程燃还要不要上学,实在不行休息几天调节心情。 程燃只是微微笑,“爸,你常说,军人的武器是枪杆子,人的武器是笔杆子,学生的阵地就是学校,我作为个普通学生,面对这种恶势力,坚守阵地难道不才是对他们的藐视?” 程飞扬看着程燃的脸,“就像是你当时的那样,你这小子的硬骨头,算是有你老子的风格。” 程燃笑道,“轻伤不下火线嘛。” 程飞扬皱眉,“这次他们给你一下,可如果对方摸的是刀怎么办?我还是有些后怕。” “对方又不傻,大庭广众下堵人动刀,再亡命,也要考虑后果,这就不是关十几天这么简单了当然,我当时还是有所准备的,拔刀有个时间差,和抬手打人不同,要是真有先兆,后面就是学校,跑大概还是能跑的。” 程飞扬点点头,“看来以前我对你的军事化训练和要求没有白费。战略上我们藐视敌人,战术上我们重视敌人,你上课雷打不动,但是上放学我找人来接你。另外,你表叔得到这个消息了,他后天上来开会。” 程燃点点头。 程飞扬专程把他那辆桑塔纳拿来给程燃上放学,负责接送的是伏龙一名安保人员,叫做陈广,名字里有广,却不似其名,陈广是退役军人,以前七连队的,程飞扬都认识,所以后来他退役后伏龙把他招了过来,山海时就为伏龙打造安保团队,目前是保安二队的队长。 但陈广人不高也不大,一米七五的个头,面容精瘦,穿上背心是一身的腱子肉,当年连队侦察兵大比第一,身体素质过硬,反应敏捷,有他接送程燃,相信一般情况下的安全是没有问题。 十中里,关于程燃为何惹上那群社会青年的说法众说纷纭,对于很多十中的学生来说,这种场面也是他们首次经历的,感受到社会灰暗的一面逼临面前的压迫,所以大概会永远烙印在他们的记忆里。 只是对于很多人来说,最让人感到不可思议的就是程燃当初的反应,只是那样平静的看着对方。这换做其他任何学生,哪怕心理素质再好再镇定,恐怕面容表情也都垮塌了吧。 这种反常和反差让当时的人印象深刻,甚至可以说最大的异常。 郭轶和他踢球的几个铁哥们儿在路上结伴而行,昨天他们也是在场的当事人,一个人忍不住道,“你们说那个程燃到底是怎么回事?昨天好大的阵仗,我知道那个人,袁奎,铁路和水校那边无人不知的西华街老大,程燃居然面不改色和他对峙?说句实话,换你们,敢说能够像他一样镇定?反正我不行,恐怕早怂了。” 几个人都有些沉默,很显然,和他有相同想法的人也很多,因为当时的程燃反应,那个眼神和神态令人着实印象深刻。 郭轶笑道,“你们怕莫不是想多了,有谁在那种情况下还能淡定的他那个样子,是着实已经吓懵了吧,这种情况我也见到过,有的时候,如果悬殊太大,并不会激烈反抗,甚至就是站直了挨打,是从心底生不出反抗意识。这也不怪他”郭轶道,“毕竟谁遇到那种情况,都可能是这样的” 从校门到十中高二教学楼的路上,程燃已经感觉到了气氛的不一般,不少人远远把他给看着,显然昨天的事情已经风传开来。 进教室之后,张平等一干同学早就聚在一起了,等他一道来,一群人嘘寒问暖,问的最多的还是“你没事吧?”“没事吧程燃?” 程燃就对他们一笑,“会有什么事?” 早读课班主任孙晖把程燃叫到了教室外面,问明了情况,表达了自己和校方的安抚,并说起学校会和派出所合作,保安方面也会加强。 而在这个过程中,到桌位上的姜红芍也已经通过四面八方汇总的信息知道了情况,她当时就觉得街对面那帮社会青年很反常,却没有想到竟然是冲后面的程燃而来。 第一节课下课,大概是觉得向程燃桌位上汇集的人比较多,姜红芍路过他的桌位,“程燃,你出来一下。” 姜红芍在教室外的走廊水泥护栏那边等他,程燃来到她身边,姜红芍注视着他,“你没事吧?” 看着她的唇红齿白,感受到她目光和言语里的担心,程燃笑道,“有没有安慰奖?” “奖你个大头鬼,”姜红芍秀眉蹙起,“说正事。昨天是什么情况?” 程燃正色,道,“那帮混混只是一个由头,真正的幕后应该是上次来我爸公司滋事,让一个蓉城黑道里很有名的,同时也是雷伟左膀右臂的人进了监牢。然后在此之前,我爸单位收到了一个送给他的花圈,署名公然就是这个雷伟,很嚣张啊上面还有一句对联,上书此身该与名俱灭,强虎要镇过江龙。正是谙合前段时间那句蓉城传闻的贝拓放声胁伏龙,程总飞身擒大东。的说法。” 程燃一笑,“呵,这个雷伟,还是半个化人啊。” 姜红芍道,“这个人我听说过,家里人聊蓉城的一些事情的时候提起过。你爸公司因为竞争惹到这群人了?所以他们找上你你还安全吗?”停顿了一下,她看着他脸颊,道,“还痛吗?” 程燃感受到语气里的轻软,笑,“这次不丑吧。” 想起当年在山海,程燃追踪刘志国,撞见她从骊山写生下来的一幕,虽不沧海桑田,却还是觉得时过境迁,两人此时仍还能这么近在咫尺,就觉得有种难得的安心和平静。 姜红芍故意蹙眉,“丑死了!” 程燃正色,“安啦。我会报复回来的。” 姜红芍停顿了一下,道,“对那样的人,你要怎么报复,正常人有办法?还是你想到了非常手段?” 程燃微笑,“非常手段倒不至于,就是多行不义必自毙。我懂你的意思犯法的事情,我爸不会做,我也更不会做了。” 姜红芍微微抿唇,点了点头。 “好,我等着看。” 她微笑着,此时眼瞳里的,是笃定和微曦的期许。 第一百五十二章 江头未是风波恶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而这边,放在以往杏花吹满头,意气与春争的十中学生们来说,昨天放学就一夕就见证了什么是江头未是风波恶,别有人间行路难。 哪怕就是校方,其实也鲜为见到这样的情况,一来从来文翁石室这所学校附近,大概从来就是官学,是以倒也风平浪静,从来没什么社会性袭扰。 再加上街道尽头就有一个派出所,一般的痞子混混和社会人士都不会在这边出没,然而出了这桩事情,哪怕是学校上下再震动,通过官方途径和警方沟通,也只能倒逼附近派出所加强治安,尽可能避免类似情况再次出现,那之后每天,街道前后都有闪烁着警灯的警车停靠驻扎。 在学校内部,如果这件事发生在其他人身上,或许也未必会引起很大的动静,关键这桩事情的核心还是那个前段时间怒怼专家的程燃,那就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不怪人们纷纷猜测打听程燃遭遇这飞来横祸的缘由,各种说法甚嚣尘上。 学生之间当然没法得到准确的答案,但据说是其他班有学生进入教师办公室时,陡然听到有教师说起如今这回事,就是因为程燃的父亲,是蓉城一家做通信设备的叫伏龙公司的老总,结果因为竞争利润各方面得罪了目前蓉城传闻中的“大哥”雷伟,于是遭此横祸。 这个消息就随着从教室办公室出来的学生流传而出,迅速沸沸扬扬。 有的学生家里可能就是相关方面的,或者也听家里的大人说起过这件在很多场合被人们拿出来当做谈资的事件,什么“贝拓放话胁伏龙”,什么“程总飞身擒大东”。 特别是那个黑社会带人到公司滋扰,老总从二层楼飞身而下把持枪流氓给摁倒在地的传说,虽然没有见诸报端,但已经通过各式各样明里暗里的渠道,在这座城市流传。 如今,知道这个情况的,众皆哗然。 初冬的十中,空气有些冷冽,但学生之间,扎堆聊起这个事情,一个个都是口吐热烈白烟。 “伏龙是一家做通信设备的公司,老总叫程飞扬,就是程燃他爸!我家就是卖通信器材的,这次进了伏龙公司的产品,我爸上回还和我舅舅在饭桌上争议这件事情……他们那个圈子里,对于贝拓和伏龙的竞争,甚至围绕竞争打的商业战争,都是知之甚详的!他们说都很佩服程飞扬的,觉得这个人很有魄力,是个人物,虽然现在伏龙算不得什么好大的公司,但经营很有一套!但唯独就是祸事上门了,那个传言中被程飞扬扑倒的‘大东’,名字叫卢晓东,很出名的一个人物,而他录属的就是雷伟的鑫隆公司。” “我也听我妈说起过,我妈他们酒店去年想在周湾开项目,都跟这个雷伟打过交道……当时我妈回来说起,说这个雷伟势力了不得……这种人不能得罪……有的话我妈没跟我说,但我听她跟我爸偷偷说,他们的老板在雷伟面前低声下气,陪酒跟做孙子似的……” “我不明白,这样的人,难道无法无天吗?他们能怎样?”这是有正义感和热血冲头的学生的义正言辞。 “我爸一直跟我说,社会是很复杂的,我还不相信,直到昨天我当时就在距离程燃不远处,袁奎那样的西华街老大,都可以过来不惜把自己送进派出所里也要过来对程燃立威,你想想,打了你,自己就投案自首了,这就是这些人啊,你讲法,讲理,拿这些人有什么办法?你受到了侵害,罪魁祸首却可以让人顶罪,甚至没有证据,仍然逍遥法外,又能怎么样?” 很多学生通过这样的事件,首次再进行此类思考和辩论。 “程燃家,这次看来麻烦大了……” 而十中的很多老师,也发现了这件事在学校内部造成的影响非常恶劣,他们本身也有耳目,听到了学生之间的这些议论,又不免忧心忡忡,这种社会不良影响对学校的风气侵染,其实是潜移默化的。 甚至有些老师担心对自己学生世界观人生观产生动摇和不好的影响,在上课之前,都会旁敲侧击的把这件事提出来说一下。 总旨还是让学生们不要受社会阴暗面所影响,要正视阴暗面的存在,同时心怀光明,当眼下的他们无法改变一些事的时候,就更要好好读书,未来分散在各行各业,能有一番作为,做事做人问心无愧,这个社会和世界总会变得好一些。 …… 这个消息在五班内部传开的时候,譬如魏舒,郝迪这样的女生,都睁圆了眼睛,“啊,程燃他爸就是那个从二楼跳下抓了歹徒的老板……!” “这不是吧……没骗人吧……” “但是现在问题大条了啊,程燃他爸惹到了一些很有势力的人,你看别人都堵校门了……他们家会不会出什么事啊……” 张平当然是最先一脸诧异向程燃求证的,“你爸真的是程飞扬,伏龙公司的老总?” 得到程燃算是半正式的点头后,张平咋舌道,“我靠,你不早说啊,难怪你当时敢站起来顶孙萧,有其父必有其子啊。” 但片刻后张平又和班上一些人如出一辙的忧虑,“我听人说你爸惹到了很大的人物,怎么办啊?” 程燃笑了笑,“真是越传越夸张了……” 张平忽而松了口气,“是吧……只是谣言吧,我就说,哪能这么跌宕起伏,跟拍电影一样啊……所以真实的情况不是这样吧,嗨,那帮人就是唯恐天下不乱,什么雷伟啊,什么卢晓东啊,没有的事吧……一些小痞子,警察出面就能解决了。” 程燃点点头,“雷伟那一巴掌,我会还回去。” 张平拍拍胸口,“对嘛,我就说怎么可能有这么无法无天的势力啊,害我还心欠欠的……以为是意大利西西里啊……” 张平还拍着胸口,保持着表情,声音骤然停住,转过头来,神情又瞬间垮了下去,“啊……!?” …… 然后,六班教室里面,伴随着那些似有似无的讨论交谈,那个信息,最终还是进入秦芊早竖起来的尖耳朵里。 如黄钟大吕一般回荡。 “程燃,就是伏龙老总的儿子。” 当她抬起头来的时候,那双眼睛里,满是恍惚和迷茫。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一百五十三章 被套路了 下午放学,程燃走出教学楼来,远远看到前方种着银杏树的花坛那边一道抢眼身影,姜红芍放学就出了教室,却并没有走,她正站在花坛那边,那条路,过去了一些人,其中就有朱旭一群,个子高高的朱旭更加显眼,两人本身平时也比较熟,这个时候打过招呼,朱旭旁边就传来阵阵起哄,他对姜红芍耸耸肩做出个不好意思的神情,推着身边人走了,末了还回过头朝姜红芍挥手。 姜红芍礼节性的摆摆手,然后朱旭就看到她原本在园林间漫无目的的样子,目光忽而有了焦点,从他们这群人身上移开了,看向了随后走下教学楼的……程燃。 “不急着回家吗?”程燃看到姜红芍,走到面前问。 姜红芍移步,自然而然随着他走过来一同而行,伸了个懒腰,本身她穿着一件薄短袖外套,手腕露在外面,伴随着懒腰双手在头顶轻轻交错,而后夕阳把身线勾勒出一道不舍移眼的弧度,“最近家里都让认识的人来接我,没准别人还没到呢,出去看看。” 等到了绿瓦红门的门口,程燃就看到了街道对面停着的一辆黑色帕萨特,旁边有人向姜红芍招手,一男一女,看两个人笑容满面,同时都很干练。 “他们是?” “我妈朋友公司的人,过来让我搭个车的。要不要一起,先送你回家?” 程燃也就明白了,看这样子,老姜虽然先前对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情表示关切和信任,实际上是外松内紧,大概他们家也知晓了十中校门口发生的这个情况,所以这段时间委托了人来帮忙接送她安全回家,她也就顺带准备把程燃一并捎上了。 尽管程燃还是想过两人同坐一车的情形,但看着那边冲他们一个劲微笑的一男一女,程燃稍微想了一下四人同处车厢的情景都觉得颇为尴尬,只能略带惋惜的指了指那边陈文广开的桑塔纳,道,“我那边也有人来接了。” 姜红芍看过去,点点头,道,“好吧,给你机会不要,我先走啦。” “喂你这动不动的就给啥机会了……”程燃笑道,就看到她倒着对自己挥挥手,然后进了那辆车里,从摇下的车窗里跟挥手说拜拜。 看到姜红芍的车远去,程燃想到她在教学楼旁花坛站着的样子,其实就是在等自己吧,这妮子虽然说她等着看自己如何报复,但其实也并不是什么也不做的,这本就是她的风格。 程燃进车里,道,“陈叔,等久了吧。” “没有没有,趁着那点时间,刚买了杯饮料……”陈文广笑起来,程燃注意到他手头边杯架上搁着一杯里面有冰沙的红色冷饮,他略有些不好意思的扭捏,“平时就喜欢喝点甜的……” 程燃道,“这王姐酸梅汤不错啊。” 陈文广顿时找到知音般点头,“嗨,那是真不错……比我经常公司外面买的那家好喝多了。我先前就想,往往学校附近,这种店味道肯定不错……你不知道西华大学那边也有家冰淇淋店,芒果果酱味,香!宽窄巷子那边的老字号,也是一绝,吃过没,没吃过哪天陈叔请客……” 程燃:“……” 程燃又想到平时在训练公司内卫前一脸酷烈的模样,那是顶着太阳可以晒脱一层皮都视若等闲的。如今这个曾经是侦察兵,现在还带着军旅烙印,面容黝黑精精瘦瘦的男子,却跟自己讨论哪里的冰淇淋好吃…… 而且关键是自己在这上面完全插不上口,简直觉得有点羞耻。 车路过天行道馆,程燃道,“陈叔,停一下,我进去一会,你在这里稍微等等我。” 陈文广点头,把车停到路边,关了引擎。 程燃下车,走进店里,就看到了从更衣室换了制服的秦芊刚走了出来,望见他进门,秦芊定在了原地。 眼看着他上前,秦芊面容像是凝着霜,道,“程燃,我有话问你。” 程燃一笑,“那正好,我也有事跟你说。” 然后程燃就找了最尽头处的一个桌子坐下。 秦芊板着脸跟上去,手掖住及膝短裙,在程燃面前坐下,眼睛张着注视着他,在他分析他的表情,又轻声问,“什么事,你说吧。” 程燃奇怪道,“不是你先要问吗,你问吧。” “我随时都可以问,先说你的。”秦芊道。 看到她微微扬起下颌的模样,程燃道,“一放学你就过来了?你不吃下午饭吗?” “下午我一般吃的很少,一个面包也可以对付,我买的有,我还有工作,麻烦你有事就快说。” 看到秦芊柳叶眉轻轻蹙起,这副不耐烦的表情还有模有样的。 程燃点点头微笑,“好,我猜猜,你想问的,我帮你回答了,我爸就是程飞扬,而且你如果是担心跟我说话被店长看到没有工作,大可不必担心,这也是我要对你公开的,这家店就是我开的。让你来蒋舟这里报道,也是我的主意。” 然后程燃就看到坐在对面的秦芊,瞳子微微颤动着,眼睛逐渐睁大,一瞬不眨的盯着他。 她脑袋里电光火石的闪过很多细节,直至程燃对她公开的这一刻,那些都一下子明了了,难怪经常放学他会过来,坐一会最后才走,她那时总以为程燃是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冲着她来的。 现在才明白,原来这咖啡馆就是他的,他过来看看岂不也是理所当然。那么那个谢飞白在这里打造第二层,也是因为他!? “我知道你们家的情况,因为帮忙做了我爸他们的订单,才受到雷伟他们的打击报复。我没有提前告诉你,也没有说起我开了这家咖啡店,会不会觉得伤了自尊?” 其实这也是程燃想跟她开诚布公的,当自己父亲就是程飞扬的消息出来后,秦芊肯定会面临一场冲击,未必不会觉得他在暗中补偿她,甚至是……施舍她。这对她这样的女生来说,极有可能是巨大的打击。她以前是那样的优秀着,自信着,被众星拱月着,结果在一个人面前最基本的自尊都没有了之后,天知道她会做出怎样的反应? 会不会先前程燃对她所说的那些话,都付之一炬,一笔勾销,甚至重新回到郭轶身边,彻底自暴自弃,所以这才是程燃来到天行道馆,想要知道的关于秦芊目前的心态和情况。 看到秦芊震动的样子,程燃缓和道,“听蒋舟说了,你其实做得挺好,而且还主动调整了一些布局,让桌位的摆放空间更合理了,甚至自己还带鲜花过来给花盆里插花……” 秦芊颤动的眼眸子渐渐凝住,她的面容仍然冷如寒霜,在短暂的缄默后,她道,“我们家剧团那边,演出过后会有很多鲜花,家里摆了很多了,最后也会浪费,拿过来用,只是顺便而已……” 程燃点点头。 秦芊又道,“为什么你认为我会伤自尊,你以为我会认为你在施舍我吗?” 她仰起头,轻轻一笑,“并、不、是如果我没有相应的能力,你却把我安排在那个位置,这就是施舍。而我现在,是在靠我自己的能力挣钱,为家里减轻负担。所以凭什么是施舍?再说了,这家店你爸给你出的钱吧,你还不是靠你爸……凭什么是你对我施舍。又不是你自己的本事。” 程燃张口无言,亏得自己还在担心她会不会觉得在他面前被脱光衣服剥离自尊,结果是居然自己被她毫不留情的给怼了。 怼了之后,按照一般剧情发展是不是就该一杯水泼上来直接走了,所以程燃从一开始就没给两人准备水,这才叫机智嘛。 秦芊冷着的冰川容颜趋于缓和,但仍然是板着脸,长长的睫毛半垂着,“你看到了,你也承认我做的不错……”然后她大眼珠子睁大,一瞬不眨却又理直气壮的看着他,“我要涨工资!” 程燃瞠目结舌,这自己本来是出于照顾她心情来谈谈的,结果身为老板,反倒被套路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了解情况 第二天依然是陈文广接程燃回家,通过门岗,进了伏龙大院,程燃就看到一辆停在单元楼下的黑白涂装警用面包车。 陈文广送程燃到楼下,程燃和他道别,上了楼,拿出钥匙插入匙孔,旋转后的开门回响在甬道,门开,炒菜的声音首先传来,然后通过一眼望去的餐厅和客厅,一个笔挺的身影在沙发上坐着,正是顾小军。 顾小军这个时候也正扭头看到程燃进门,连忙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咧嘴露出笑容,本来面容就黑,以前程斌就唤他“小黑炭”,然后他们这边四兄弟也就常以“小黑炭小黑炭”的叫他,程斌呵斥,顾小军倒也不生气,反倒是护着他们四个得很,只是反过来就礼尚往来的给四个人一人取了个绰号,其他人记不得了,程燃记得自己被叫做“洋葱头”,理由是当时头发睡一觉翘着,怎么都压不下去,跟洋葱须差不多。 常年在外面出任务,顾小军的皮肤从来就不和正常人一个色系,恐怕丢在深山老林里,和树皮站在一处,乍一看都不会被人认出来,但顾小军却是从来在他们几兄弟面前摆部队和公安上很多事件的时候,较为得意自己的肤色,宣称这才是保护色,往林子里一钻,就是在你身边移动你都看不出来。 此时顾小军笑着,黝黑面容下的白齿,颇为炫目。 “小军哥!”程燃走进来,看到顾小军的淳朴笑容,程燃恍若隔世,当年第一次见到他时他是怎样的一面,如今好像十几年过去了,他在他们这些小辈面前,一如既往。 厨房里忙活的徐兰已经出来了,看顾小军站起,又连忙叫他坐下,“水果你吃啊,快多吃点,你看啊,小军你好歹也是近三十的人了,什么时候该结婚了……女朋友是警花吧……听说了,有福气啊你这孩子,得了,该早点想着成家立业了,别老跟程斌后面打转。” 顾小军一脸尴尬,向程燃投以目光求助,程燃笑得也就跟眯眼兔一样。 然后徐兰就去厨房端菜上桌嚷着两人去洗手吃饭。顾小军在徐兰面前,也就如同和程燃同辈的人一样连连应着点头,又要帮忙端菜,被徐兰制止了,说你去洗好手等着上桌就行。 到洗手池那边,顾小军抽空对程燃道,“程斌在市里开会,公安厅全省公安局处长工作会议,新华宾馆,闭门会,要进行两天时间,就让我先过来,怎么,他们真的对你动手?” 程燃道,“这不是重点,先吃饭吧,吃过饭我们去个地方。” 顾小军看着程燃,点了点头。 饭桌上徐兰倒是对顾小军说起了程燃被人打脸的事情,说起如今的这些社会青年流氓太无法无天,又叹息说知道你们公安上面也要按规则来,只是这社会治安啊,真的是该整顿了,否则普通人对于流氓混混,甚至背后的黑社会,还真是束手无策。 顾小军放下碗,郑重道,“徐姨,邪不胜正。” 徐兰笑道,“是这个理儿,不过你也别跟我像是汇报工作一样,我是你姨,不是程斌和你的领导,端起碗快吃菜,试试我今天的手艺如何。” 顾小军嘿嘿一笑,“徐姨做的菜就是好吃。” 程燃指了指面前的一份凉拌黄瓜,“太酸了,妈你醋放多了吧,小军哥你平时不是不吃酸得吗,这你吃得惯?” 徐兰“啊”了一声,担忧看着顾小军。 顾小军面不改色,“我觉得可以啊。” 徐兰则也是狠狠瞪了程燃一眼,“就你要求多!” 程燃拍桌面,“检举,他只吃了一口,没夹过第二筷子。” 在徐兰狐疑间,顾小军端盘刨了半个盘子的酸黄瓜进自己碗里,“顾着说话,没来得及。” 徐兰尝了口嘴巴都拧了起来,“是很酸!刚才醋倒多了……我赶紧去加点糖。” 然后徐兰端着拌菜进厨房了,程燃看着只能艰难动筷子埋头吃那几块酸黄瓜头也不抬脸不停抽搐的顾小军,笑着,“小军哥……马屁拍得过分了啊,人民警察难道不是要实事求是吗?一味吹捧是要付出代价的。” 等徐兰端盘出来,刚才全程没理程燃的顾小军抬起头,用纸擦了擦嘴,“其实酸点没关系,我是不吃酸水果,但醋不一样,多吃点醋好,这样” 顾小军大概是脑子里搜罗着吃醋的好处,但分明平时就对这一块空白着,在程燃徐兰的目光下,话语骤转,“这样……开胃!我就能吃更多的菜了!” 说完大口大口刨饭。 徐兰那叫一个心花怒放,“是吧,好吃你就多吃点!” 程燃看着他刨饭狼咽的样子都怪心疼的。 …… 饭后程燃跟徐兰说一声和顾小军出门,又给赵青打了个电话,等候赵青的过程中,顾小军全程抱着自己搁车里的茶杯大口大口喝水。 程燃偷着笑,不一会赵青进来了,冲顾小军热情招呼握手,两人在山海时本就认识了。程燃说了个地点,顾小军驱车行驶,出了伏龙大院。 蓉城的晚间仍然车流不息,这个时候蓉城的汽车保有量虽然比不上后世,但其实也是很多的,在一些本就没有拓宽的主干道上,高峰期也是能堵起车的。 面包车驶入了西大街,开进了省歌舞剧团的宿舍院,车在楼下面停了,顾小军穿着警服,这个时候把帽子拿出来戴上。 程燃三人进了这个年头新修的一栋单元楼里,爬到三楼的一个防盗门前,这户人家门口的墙面都被涂抹过了,分明和周围的墙面有色差,有的新涂抹的痕迹下面,还隐隐看得到“还钱”的字眼。 顾小军向程燃看了一眼,程燃点点头,顾小军上前伸手敲门,敲了良久一段时间后,防盗门里面的一个小门才传来开门的声音,然后防盗门的观察口滑开,是个容貌和秦芊有几分神似的中年妇女,只是明显头发散乱憔悴着,朝门外看来,本身她是带着戒备和惊恐,但看着顾小军的一身警服,好像瞬间松了口气。 “你们找谁?” 顾小军道,“这里是秦宋元家吗?是这样的,我们是省公安厅的,有些事情想要你们配合了解一下,这是我的工作证。”顾小军翻开了警官证递到近前。 那中年妇女看过后,防盗门才传来扭动开天地锁的声音,房门打开来。 顾小军三人进入后,程燃这算是进入秦芊的家里,家里的确很大,装修在这个年代来说算得上很豪华,甚至有些土豪味,想的到当时秦芊在这里举行生日宴会,宴请了所有有关朋友的场面。 只是世事难料,一下子这个家里多了些压抑阴暗的氛围,连窗帘都是拉着闭得紧紧地,似乎并不希望外面的人看到里面的灯光。 屋子里传来一股霉味,桌子上全是剩饭剩菜,看得出门有些轻微变形,锁芯是换过的了,有的装修的木头包边,都有碎裂的痕迹,大概是先前经过打砸,不过房子收拾好了,但痕迹还在。 房间里有些秦芊这么个女孩子的印记,阳台那边就晾着她的衣物。只是此时客厅的灯坏了几个,两个和对角线的筒灯亮着,这个家既不温馨也不舒适,想到秦芊大概每天回来都是面临的这样的一个家庭氛围,难怪她会想着逃离,以前是跟着郭轶,现在则宁愿去天行道馆兼职到九十点回家。 “秦宋元不在家……你们找他可能找不到的……” 顾小军道,“那他什么时候回来,我们可以等等他,或者您能不能有联系到他的办法?” “老秦他……你们到底有什么事?”秦芊母亲还带着戒备,又打量着程燃,因为觉得他的年龄,和警察一起出现有些奇怪了。 顾小军道,“是这样的……你们放心,我们知道秦宋元的工厂出了问题,是可能受到一些黑恶势力的胁迫和打击报复,我们想要从秦宋元这里了解更多的情况,甚至,还希望他这个会长,出面通知他所了解的受害者,积极向我们警方配合反映一些情况……希望秦宋元能够站出来,和我们进行沟通,我旁边这位,就是伏龙公司的董事长程飞扬的儿子。” “啊……”秦芊母亲睁大了眼睛看着程燃,“伏龙”这个名字,就是他们家庭变成这样的间接导致者,最近因为这个事,她和自己丈夫又吵又打,不可开交。当然面临这样的情况,秦芊母亲当然没法直接对程燃发作,而是点点头,拿起电话,打了个隐秘的电话,“你回来吧,省公安厅的来找你,说是了解黑恶势力情况……” 第一百五十六章 冷暖人间 程燃四人的车开到天行道馆前,夜色里,看到不一会,从家里出来的秦宋元就来到了门口,来回兜转,低头反复观看程燃给他的名片,确认是这里后,秦宋元蓦得站住,透过玻璃窗,他正好一眼看到了熟悉的身影。 因为外面光线较暗,天行道馆却是灯光通透,所以能透过窗明几净的玻璃,望进内部的大部分情况。 但他只是远远站着,并不进去。 时间已经指向临下班时间,秦芊在收拾刚离开客人的一桌。 她收拾的很仔细,先把一个带着蓝色毛巾的盘子搁在桌子角落,然后收拾将杯盏,秦宋元看到在家里面本两手不沾阳春水的她,此时直接用五指拈住四支玻璃杯口,把杯子给提带起来,搁在自己的盘子里,然后依次是客人餐后的碟子,水杯…… 有些食物的残渣在她的手上,她似乎毫无察觉,秦宋元记得以前每天早上她妈给她煮蛋,都要把蛋壳剥得光滑,不能有一点碎渣,而如果是换秦芊自己剥,她宁愿不吃鸡蛋也不愿把自己手弄脏的情形,和眼前这一幕,对比鲜明。 把东西都收拾进盘子里后,她又俯身用帕子把桌子擦干净,最后才用帕子稍微干净的边边角角,擦拭自己被食物残渣弄脏的手。把盘子和杯子都摞好,秦宋元看到她抬起头,用袖子擦了擦鬓角,微微一笑。 那个笑容在秦宋元的眼睛里定格,明黄的灯光穿透玻璃窗,斜射在他的脚边,他迈出一步,刚触及那片光影,又慢慢退了回去。 他入神的看着因为家庭剧变,往常那个在舞台上身畔都晶莹闪光的女孩,现在却在那边清理食物残渣打扫,做着不出意外可能一辈子都不会做的事情,但脸上的笑容,却和当初在家里的惊恐判若两人。 仿佛世界被割裂。 光与暗的界限就是一道墙。 他站在墙这头,看着墙那头的女儿。 在那片明亮世界里的女儿并不属于自己,他更应该待在身后这黑暗的地方,静静地看着就好。 …… 天行道馆里的秦芊端起盘子走向后台,把东西搁进去,出来的时候和人打招呼,解围裙,笑着去更衣室。 不多久,更衣室门打开,脱了制服换上普通装束的她拿着书包,出了门来,推开门发出“叮铃”一声出门去,秦宋元避在旁边的拐角里,看着她上了门口车站十九路公交车。 主干道路灯延伸,蓉城这座城市的夜里那些楼房商场仍然灯火通明。 这个世界,仍然是冷暖人间。 站在原地良久,秦宋元从兜里摸出手机,拨打了过去。 没过多久,对面看着这一切的顾小军手机蓝色小块液晶屏亮了起来。 顾小军接起电话,那头是秦宋元的声音,“我愿意作证,并提供线索,但我有一点要求,请务必保证我的家人的安全。这不是开玩笑的事情,你们一定要回答死了!” …… 顾小军和赵青就近找了个宾馆,对秦宋元进行取证工作,赵青带着家用小型摄像机,一部松下的s880进行摄录,一边对秦宋元的证词进行记录和梳理。 秦宋元不仅详细的说明了雷伟如何和贝拓公司蛇鼠一窝,当初利用垄断市场给工厂进行高额贷款,也说起了这个过程中针对一些工厂敲诈勒索的事情,他只是其中之一,而此前被雷伟拆散的工厂主,现在还能联系到,如果再动员这些人,相信也会拿到很多关于雷伟犯罪事实的人证物证。 顾小军都把这些一一记下,并告诉秦宋元这些取证都会秘密进行,如果秦宋元能提供这些人的联络方式,就再好不过,能够更快的推动定罪,当然这些人肯定和秦宋元最开始一样都有顾虑,但如果秦宋元也能加入进来进行劝解和说服,就能一起把取证这个事情的点和面都铺开来。 秦宋元点点头,然后涉及于雷伟更多的事情线索,从他的口中道来。 “雷伟为首,卢晓东,仇靖,都是他的两个大人物,卢晓东手底下,出名的有曾周,郝万山,仇靖手底下,有赵庆,陈磊,蒲昭扬等人为骨干,形成打手团伙,为雷伟的鑫隆公司商业活动保驾护航,进行打压排挤对手种种行为……” “在和他们的关联之中,故意伤人,敲诈勒索,非法拘禁等手段,是层出不穷……我知道的,鑫隆大酒店,就是一个赌博淫窝,是雷伟日进斗金的一个重要收入来源……” “而前段日子一个叫做柳原的商人,就因为欠钱被雷伟的手下仇靖抓到了龙泉山庄农家乐里面殴打,甚至切掉了一根手指,一只眼睛也被打伤致残……柳原不敢报警,不光是欠着他们钱忍气吞声,还担心自己的家人,和我一样,如果能够劝说他作证,相信会拔出萝卜带出泥。” “只是雷伟实在太狡猾,好多这些严重的事情,他都不会亲自在场,都是他手下骨干大将,或者这些骨干指使人去做,想要真的给他定罪,是难上加难……我也是听说他以前背有很多的命案,但这些都仅限于听说而已……” 顾小军点点头,皱起眉头,就这些材料,搜集起来,可能抓雷伟身边的人是可以的,但没法直接把雷伟给办死。除非有重大犯罪的直接证据,这个雷伟,还真是狡诈如狐。 不过有了这些线索,再不动声色的把所有材料搜集整理到,那么现在正在省厅开会的程斌,就能直接向上提交一份证据确凿的详尽报告,然后立案发动一场突袭。 对秦宋元的采证到尾声,顾小军道,“我们接下来会让我们的同事对你口述提供的相关线索进行侦查采证,这个过程会秘密展开,可能还需要老秦你的配合……” 秦宋元点点。 停顿一下,秦宋元脸色微动。 顾小军敏锐捕捉到了,问,“老秦,是不是想起什么。” “也算……是吧……”秦宋元张张嘴,“我倒是想起来一个事儿,这个事发生在我老家宁南,我也是听人说起,说是有个叫赵五娃的人和雷伟在一些项目争执中,矛盾激化,赵五娃也是混社会的,扬言要让雷伟好看,结果没过多久这个人晚上驾车吃夜宵的时候,被人隔着车窗玻璃枪杀在车内……这件事在宁南轰动一时,当时公安还发布了悬赏令,悬赏五万征集线索……可征集什么线索?谁都知道是雷伟帮干的,谁敢为了五万块钱搭上自己的命?所以这件事不了了之,到现在也还是挂着的旧案悬案,而那件事不久之后,雷伟老母亲做寿,搞得很大排场,我们去赶礼道贺,得了一个位置,隔壁桌就坐了几个卢晓东的手下,他们那边言谈之间,我听到了点,透露佩服羡慕一个叫王光华的人,说是和卢晓东,仇靖等一起都是雷伟最得力的手下,是背了几条命案的,不过都给安排了,说是有车有房的供着,雷伟每个月给他上万块,家里人也全部进公司,说是雷伟经常有什么语录,让他们这些下面人尽管放心在外办事,敢打敢拼,公司什么事都能摆平。” “他们当时中也有小弟问那个王光华做了什么大事,问话的小弟就照脑袋挨了一下,那个级别高一点的说打听这些做什么,又说连他也不知道,之所以上面在内部透露这种事,就是让他们这些下面干事的下属,能得个安心。” 天幕有一道口子似乎要撕开了。 顾小军道,“老秦,当初坐你旁边桌的是雷伟他们的什么人,你认识吗?” 秦宋元道,“好几个人,我不知道,但其中一个我知道,现在是仇靖的手下,他们二公司工程队的队长,叫做李贵的,上次来打砸我的工厂,就有他,所以我认得清楚。” 顾小军的目光,逐渐放明。 (第一更,稍后还有。) 第一百五十七章 赔礼道歉 次日原本在蓉城新华宾馆开会的程斌直接来了程燃家里,程燃愕然问不是闭门会议吗? 程斌笑,“闭门会议就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啊,不得把人给憋死,我说我去打个篮球,怎么的还要把我给控制起来啊?只要工作内容不泄密,你爱去哪真大领导也管不着,说到底咱们还是值得信赖的嘛,要不要跟你说一下工作内容,其实你听了无所谓,但外面的听了,恐怕有的位置上的人就要跑路了……国家始终要往法制大于人治方面走啊。听说你被打了,问题大不大?” “不是问题大不大,是很痛啊,”程燃故意笑道,“放学当着无数人的面被人拿来立威,我一个学生招谁惹谁了,表叔你得给我报仇。” 若程燃是程齐,程翔或者李玉,程斌估计这个时候一脚就踹过去了,但这个时候程斌还是笑吟吟的,“我又不是你的打手!” 和程燃在一起,好像叔侄的辈分都淡了,主要是程燃这一连串的作为举动,就让人没法真的把他当一个普通晚辈和孩子。 “是吗,那看看这个怎么样?”程燃笑了笑,这个时候已经把赵青写好的材料和8毫米的dv磁带附上,旁边就有磁带里的取证文字内容。 其实今天程斌过来,也未必不是为了突破性进展来的。 翻开来看了过后,上面有秦宋元说明的详尽对方敲诈勒索,非法拘禁等行为,其次还提供了很多起案件线索,程斌点头,“有这么一份材料,那就另说了,这次就当你一回打手!这些够得上立案侦查,看来这次我来省厅开会,是要给上面那些领导们一个惊吓啊……其实早隐约听说过这个叫雷伟的人,说是蓉城目前江湖上首屈一指的大佬,真是‘声名远播’,能走到这一步也不是这么简单啊,所以要拿他就得雷霆出手。现在立即到秦宋元所说的相关人士那边,搜集罗列这些证据,顾小军,你这次是带了人来的吧?” 顾小军道,“老赵,小七,江潮,四妹……” “你是多警种互相支援啊!”程斌笑。 “跟他们说出来度假,找你这个老板吃香喝辣……”顾小军道。 “你可真是坑人。”程斌伸手指了指。 “可说到大案要案,这帮家伙一个比一个精神,我说了,要是大捷,回去请他们吃火锅,现在这帮家伙倒也打得粗,先跟我电话里面,兴致勃勃说有家盒饭挺好吃,问要不要给我带一份?” “秦宋元提及的线索,我让他们分别找人录证供,其实秦宋元这边出面,这些人本就对雷伟帮积怨甚深,有的妻离子散,有的家业败落,现在就盼着天道报应。”顾小军道,“不过我担心的是一旦大规模行动,最多就是打掉雷伟的羽翼,让他有反应安排时间,没办法对他造成直接威胁的证据,还是必须拿到能够直接逮捕他的罪证。先把李贵控制起来……然后找到王光华。这人身上肯定不简单,一定有足以对雷伟定罪的证据!” 程斌拿着材料,良久后,点头,“可以,一定要隐蔽迅速,不能打草惊蛇!接下来我就直接去厅上呈报材料,兵分两路,行动!” 顾小军道,“明白!” …… 看着程斌和顾小军即将掀起的巨浪,哪怕程燃再有两世灵魂,此时也觉得是心潮起伏。 放程燃这边,可是清晰知道雷伟后世是一个什么样的人物,这个年代对方就已经声名鹊起,而再往后推移十几年,他就能够壮大洗白成著名企业家,在政坛官场都有巨大话语权,被称为西南地界的“组织部长”,手头上涉及横跨数十个领域的涉黑帝国。 后世雷伟结局注定,然而就是他的倒下,也是震惊全国,牵连甚大。 如今,这么一个人物,就这样和自己对上了,即将迎来的,很可能就是西南地界的剧烈动荡。 只是程燃又有些忧伤。 因为其实眼下这个年代里,没有人知道,包括雷伟自己也不知道,他未来究竟是个怎样了不得的人物,怎么着就这么身陷囫囵了呢…… 所以有时候这种很波澜壮阔的事情,却好像没有任何人可以倾诉分享。 你打我干什么啊…… …… 蓉城贝拓公司董事长吴枝山在自己的办公室迎来了王立刚,最近其实他都没怎么管事,反而王立刚隐隐已经气焰直上,被程飞扬以毒订单战术打了个措手不及的吴枝山在反省,在懊恼,也因此威望大减,由此王立刚则隐隐有超越他成为头号交椅的架势。 实际上吴枝山也等同于有点被架空的嫌疑,现在公司内部大大小小事情,都是王立刚发号施令,他最多只是附和的地步。 下面的总监和副总经理贝拓目前金字塔顶尖的管理层,在面对很多他过问的内容时候,回应就是有恃无恐的“王总说的王总指示的……这是王总的意见,请您签下字。”,吴枝山知道自己在总公司那边,引起了贝拓高层的不满,他这个位置,做不做得长还是另说了,是以蓉城贝拓内部也是很多人知道了,甚至这个消息,就是王立刚在散播出去的。 眼下王立刚到他的办公室,也是大咧咧,在没有以往半分收敛和尊敬的模样,更有一种得势的嚣张。而吴枝山其实也懒得跟他计较了,现在心里操心的还比较多,上海那边的法国方代表莫瑞给他打了电话,问他想不想出国待待,换个环境,其实这已经是一个让他提前有心理准备的暗示了。 王立刚过来是说拓展业务的事情,不能一棵树吊死,和海外一家第三世界国家公司正在商量出货,把这边积压的货干脆送出去,还能赚一笔外汇。 吴枝山就让他自己决定吧,正事谈完,吴枝山还是觉得该说的话要说到,道,“王总啊,咱们做生意,可以不择手段,但有一点不能忘,违法犯罪的事情还是不能做啊,你联络雷伟打击程飞扬工厂,据说雷伟还动了程飞扬他儿子?现在外面怎么看你,很多事祸不及家人,这种事要犯众怒的。” 王立刚冷冷恹恹道,“老吴,你是站着说话不腰疼啊。你的办法不灵,我就用我的办法,你看,打击了程飞扬工厂,效果立即出来了,现在一些厂子,不立即只敢接我们订单吗,说到底,垄断生产,就是把它伏龙的水源给掐一半,咱们业绩还是慢慢能好看的。” “伏龙一家山海打出来的公司,为什么能在蓉城来就争取到那么多工厂支持,你没想过吗?竭泽而渔,不是道理啊!”吴枝山道,“我最近在反省,反省的不是程飞扬有多厉害,而是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越想越是心惊胆颤,错的多了,要是再不醒悟过来,这就不是伏龙把我们远远甩在身后的问题,而是我们自作孽不可活了啊!” 王立刚打断,“吴枝山,老子早忍你好久了,你这套我他吗都听烦了,你能不能早点滚蛋!一天到晚叽叽歪歪!” 吴枝山气得发抖,直指王立刚,“你现在和雷伟那帮人什么区别?你本性暴露了啊王立刚!雷伟动人家眷,你敲诈打砸工厂,人家那些人不是人?人家一家人要不要吃饭,那些工人们农村老家的孩子还寄望着这边寄钱回去养家糊口,你断了嗷嗷待哺儿童的奶粉,断了很多孩子读书的机会,你这不是伤天害理是什么!” 王立刚冷冷一笑,“吴枝山,给你脸了吧!你他吗出了公司门砍死你信不信!程飞扬把卢晓东送了大牢,这仇就结上了,他,他全家,哪个逃得了!看着吧,这只是开始!与其担心别人,你还是担心一下自己吧。” 吴枝山颤抖着声音,“你要动我,等着吃牢饭吧!” 王立刚嘿嘿道,“你要不赶紧的滚出蓉城,要不你就看看,我王立刚就是让人动了你,你也拿我没办法!” …… …… 这边,程斌的汇报惊动省厅,甚至呈报上了省委一号院,面对这份材料,众皆震动。 另一方面,程斌接到来自顾小军的电话。 “我们已经控制了李贵,顺藤摸瓜,那个传闻中的王光华现在是在东区的一个工地上给雷伟看管项目工地,平时绝不抛头露面,极其低调,雷伟如此隐藏着他,恐怕对方有重大犯罪嫌疑!” 那头停顿了一下,顾小军又道,“我们担心王光华和雷伟之间有通讯的办法,一旦抓捕他,那边没有他的消息,雷伟很可能就会有所动作,我的建议是,抓捕王光华,和控制雷伟,同步进行!” 程斌道,“目前没有雷伟的犯罪证据,无法对他进行抓捕,只能监视他,不让他出逃,始终保持在我们的控制范围。省上已经同意立案,我这边准备让人抓捕王光华……” 顾小军道,“那不如就由我来会会这个雷伟。我看他到底是个什么三头六臂,敢动我们程小哥!” 程斌在电话那头皱眉,“对方穷凶极恶,不要意气用事!一定要再三小心!” 顾小军微微一笑,“老程,以前我还是你手上小兵的时候,我不如你。如今你是领导啦,可也要老啰,论身体素质反应侦察能力,我现在可是全盛期,你在我面前只怕也要甘拜下风啰!” “放心吧,他要从我手里逃掉了……我提头来见,再脱下这身警服不干了,去跟程小哥赔礼道歉!” (第二更到!求个票来点火力。明天争取再来多一点。) 第一百五十八章 带路 这里是市郊偏僻的一处建筑工地,建筑群此时已经建设了七八层有余,工地之外就是一片农房吊脚楼,偶尔这片区的居民能看到有些私家车辆驶往工地,光是那里挂着鑫隆集团这个如雷贯耳的名头,再则有几起附近女性路过被骚扰,大大小小的治安事件,让这个片区的本地人视如蛇蝎,唯恐避之不及。 在靠近这片工地项目附近待拆除的废弃居民区,纤陌纵横的红砖瓦墙之下,略带杂音的警用步话器通讯声响起,“……发现目标,目标所在平房散布五人……” “东墙一人,靠西墙两名男子在蹲地吸烟,屋内两人……目标向屋外移动,走过二号平房,目视没有武器,可以实行抓捕……” “各单位注意……” “抓捕开始!” 附近的一栋大楼楼顶,架设了临时通讯指挥中枢的程斌就站在那里,统观全局。 省厅立案,程斌就地被任命为专案组指挥长,负责这次对材料中所直指的这个盘踞在蓉城涉恶团伙的抓捕工作。事急从权,而在这个时候,恐怕省委省政府的紧急会议上面,这份案情材料才开始在桌上过手。 当然,很多是罪证确凿,秦宋元和那些如秦宋元一样受到迫害的人物的证词和相关证据,足以构成逮捕雷伟集团手底下一些人的罪证,然而本该是首恶的雷伟现在却存在直接证据不足,在雷伟的鑫隆公司下属很多龌龊肮脏事情面前,他却都有可能把自己给摘出去。 眼下,王光华的抓捕归案,就是一个隐约能挖出他隐匿在深海下真正面目和犯下泼天罪恶的关键。 视野中,绿色迷彩服的武警越墙而去,进入,占据各个通道口,将那些个早就在监控状态下的鑫隆公司人员制服。 那边的王光华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翻墙跳到了旁边的菜地里,奔出去数百米,前方设伏的警员扑出来,两个人将他摁倒,反手捆住。即便倒地,王光华还在嘶吼着不停挣扎,直至双手被翻转到后背铐上手铐。 程斌起身,拿起电话拨打了过去,“顾小军,这边王光华已经抓住,我们立即进行突击审讯,你那边稳住雷伟。” …… 接到了电话,顾小军从车里走出来,这是一辆普通的三菱越野车,外漆没有警务涂装,方便便衣活动。市四大主干道的芳草街那栋上面挂着“鑫隆集团”招牌商业楼的气氛,随着顾小军这行人的进入立即显得剑拔弩张。 在门口的保安,似乎还从来没有见过有人敢这么直闯这上面明面写着“鑫隆”招牌的公司大门。此前安庆市的英凰大酒店开业,老板和当地一个黑道人士关系恶劣,对方开业当天找了很多混混来准备闹场砸店,结果没想到当时雷伟在场帮忙剪彩,那群混混看到雷伟,吓得四下逃散。 雷伟这些年从无到有积累到如今蓉城和辐射周边区域地下江湖鑫隆集团,名声在外,早已经响亮多时。更别提今天雷伟还在公司,对方这帮人直接闯进来,总有人要自作孽不可活啊。 能够在这里站岗的保安都属于公司打手层较高的层级,也是属于在一些开会的时候被雷伟当面聆讯过“为公司办事就要敢打敢干,出了事公司负责的”的一群算是核心保镖人物。 所以此时虽然剑拔弩张,但眼睛里都是一副观不知死活闲杂人物般看进来的顾小军五人。 顾小军带的是从山海一直跟着他出警的四个下属,老赵是多年的老刑侦,经验老道,最擅长擒拿,曾经抓捕一个一米八的壮汉生生拿断对方的胳膊,小七身板最瘦弱,但灵活多变,为人机敏。江潮个头高大,警队健身狂人,有一身彪悍的肌肉,和老赵谁也不服谁,一个靠多年打熬的眼力巧劲,一个考科学锻炼出的体质力量技巧,双方空了在格斗房散打擒拿,平分秋色。而身高有一米七五,大眼睛下面两圈雀斑,绰号“四妹”的女警,才是四人中的异类,从小就练体育,体校就是以国家二级运动员身份特招入警队,眼前的五个人里面,恐怕只有顾小军才能压她一头,否则其他三人,哪怕是嘴上没毛爱炫的江潮和老油条的老赵,都不敢跟这个他们口中“彪得很”的四妹过招,单对单能打个六四开就是最好局面。 这么五个人如果不知他们真正身份,这么走入这鑫隆集团,再加上坊间那些玄之又玄的传闻,也都好像是进了财狼窝。 前台一个保镖的中层“骨干”手倚着前台桌,此时倒没有周围保镖的狞狠,反而是嘴角带着些牵起的笑意,上前挡在顾小军面前,他哪能再让顾小军上前一步,若是他们这帮保镖今天让这群看上去就来势汹汹的人再多挺进一段路或者这么安然无恙的出去,那么跪在仇靖或者黄兵哥几个面前的就不是眼前这些人,而是该“认错反省”的他们了。 这个保镖中的“骨干”用肩膀去撞顾小军连带着笑谑着的那句“这是什么地方你们知道吗?”还没有说完,就被顾小军一摁他的肩头,然后五指铁钎般戳在他的锁骨和肩膀,单手就往后推出三四步。 这是鑫隆集团内部大厅。 奇耻大辱! 那个骨干和周围保镖刚来得及吒喝,小七就上前一步亮明了证件。 证件亮出来,这群保镖的狞狠有所收敛,那个被顾小军推开的保镖骨干皮笑肉不笑,“原来是警官,阿sir啊!早说嘛……好威风啊,阿sir就是阿air,不过你们这是有搜查令吗,还是有什么事啊,你们是哪个辖区的啊,要不进来喝杯茶,不喝茶的话,能不能从这里滚出去?……你们冲击我们正常经营活动,警察欺压民营企业,怕是不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噢!” 顾小军这个时候才看向这个保镖骨干,对身边的小七歪了歪脖子,“是叫刘荣发吧?” 小七确认眼前这个两片颧骨高高隆起的保镖骨干,点点头,抽出手铐上前就把这个保镖骨干给拷上了,对方“哎,哎,哎……你非法……”的咋呼中,小七道,“刘荣发!你涉嫌刑法第二百三十四条故意伤害他人罪被拘捕,有什么话后面再说吧!”二话不说就把这个叫刘荣发的保镖头目给扭住。 刘荣发破口大骂,“你们他妈哪个辖区的,懂不懂规矩,想死是吧……” 几个保镖蠢蠢欲动,江潮一步迈出,腰部的枪就唰得拔了出来,“警察办案,全部蹲下!” “……”几个保镖面面相觑,刚才的狞狠在刘荣发被铐起来,再加上对方如此雷霆万钧的态势下,都溃散了,可这是鑫隆集团总部啊。 蹲下…… 他们顶着“鑫隆”这块金字招牌,在哪里受过这等折辱? 可只是几秒钟的迟疑,这边几把枪就拔了出来,黑洞洞的枪口威慑下,是这几个人的警告,“立即蹲下!双手抱头!” 等几个保镖沿着大堂一边抱头蹲齐了。 顾小军这个时候才上前敲了敲魂飞魄散的前台女子的桌子,开口,“带路,我找雷伟。” = 还有。 第一百五十九章 三个秘密 女前台只是来到走廊处,向顾小军指示了方位,说是三楼董事长办公室,其次哪怕就是浑身发抖,也是腿脚扎根一动不动。 显然雷伟的精神层面威吓已经根深蒂固,顾小军点点头,小七,江潮,老赵三人控制楼下局势和大堂出入口,顾小军摁了电梯,四妹则是直接持枪走了楼道。 三楼电梯打开,长廊正对着的就是雷伟的办公室,这个时候雷伟刚刚走出来,他旁边站着一个人,大概楼下的动静已经知道了,神色复杂的看着顾小军,开口,“兄弟是哪个分局的……有什么事,我们看是不是可以协调一下……” 顾小军直接面无表情的和他一错而过,只是路过的时候,一句让对方背脊微微发寒的话飘出,“你叫赵兴,或许是雷伟的军师,不在拘捕名单里面,但从现在开始,哪里都不要去了,可能会找你问话。” 那个叫赵兴的男子惊愕的看着这个宛如机械化军人一样的顾小军经过,正面对这个时候踱步到董事长办公室门口的雷伟。 看到顾小军和随后从楼道上来的女警四妹,雷伟皱了皱眉,倒是极其淡然,“到底是什么个情况啊,警官,你们到我们这里来抓人了,我们这里有犯罪分子吗?” 随后雷伟走出来,似乎走在前面给顾小军带路,去往会议室,“来来来,你们来跟我说说,我们这里有人犯法的,我这个老总也需要了解,并配合你们公安工作嘛。” 雷伟叼着根烟,率先走进会议室,随后就把灯给拍亮,从旁边的桌子上端起一个烟灰缸,串着串珠的手把烟灰抖进去,在顾小军面前眯着眼皱着眉坐下来,透过缭绕的烟雾,凝视着顾小军,似乎要把他这个人看透,看穿他的来意,甚至更为隐秘的弱点。 跟着顾小军来的四妹暗叹在山海也见过了一些犯罪人物,可雷伟这样临事之闲定的,还是首次见到。 顾小军仍然是那副铁面,没有在雷伟面前坐下来,道,“雷伟,你现在涉嫌牵扯到故意伤害他人,非法拘禁,甚至故意杀人多起罪名之中,可能需要你配合我们接受调查……” 雷伟伸出手来,摆摆手打断了,脸上还带着笑容,“行了行了!警官,你说的这些,都有直接证据吗?或者有间接证据吗?那么我换一句话问,你有拘捕令吗?谁下令逮捕我?” 四妹没想到明明就是首恶的他,居然还敢如此理直气壮,想到很多人供述中被凌辱的过程,不由得怒从心起,道,“和你有关的几个人的罪责已经证据确凿,卢晓东,仇靖,黄兵,这些人你知道吧,都是你的下属吧?他们干了些什么你不知道吗,不是你的授意吗?” “那是鑫隆公司的员工!”雷伟声调骤然拔高,竟然是把四妹的质疑都威压了下去,“我的员工,我只有按照劳动法雇佣他们的权利!我没有干预和为他们行为负责的权力!他们私底下做了什么事,我不是他们的监护人,我不是他们的妈老汉!也要怪在我身上?你们自己说有没有道理!?” “我知道,我一个做民营企业的,又做得姑且算不错,会引起一些人眼红,所以历来各种造谣中伤,是不间断的!我这个人,行的端做得正,为人做事敢说一声,对得起天地良心!” “但有的时候在一些行业里面打拼,水至清则无鱼,我这种人,就和一些潜规则格格不入!就不免成为很多人的眼中钉!我知道,你们也是照章办事,但今天喊你们做这种事的人,是违法的!是在对我雷伟打击报复!甚至想要铲除我,然后把这块蛋糕给身边的人!你们这是在助纣为虐,在谋害一个普通的,规规矩矩守法做事的公民!” 顾小军冷冷看着眼前唾沫横飞的雷伟,开口,“雷伟……我有三个秘密想告诉你,不知道你想不想知道?” 雷伟怔了一下,刚才自我辩解的那副普天之下就我最无辜的态势,瞬息变化,看着顾小军,恢复了几分面目棱角的阴暗表情,呿了一声,“嚯,还三个秘密,卖起关子来了?你说嘛,谈生意?讲条件,我这个人,最不怕和人谈条件……但是你要清楚一点,你今天跟我说的这些话,以后背不背得起?知不知道在说什么,在做什么?” 顾小军道,“这是我告诉你的第一个秘密,你确实惹了,不该惹的人。” 雷伟脸上横肉遮蔽下的阴影更重了,食指中指夹着烟深吸了一口,又用夹烟手的小指头抠了抠额头,随后头侧向一边“呸啐!”了一口痰,再看过来的时候,面容已经是狰狞了,“我吓大的?” 然后他猛地靠在椅背上,盯着顾小军,森森的笑。 这个时候原本在门口的赵兴走了进来,对顾小军和四妹做了个示意,凑到雷伟耳边,说了一些话。分开,雷伟和赵兴脸上都没有什么变化。 但顾小军开口了,“我觉得你大概也已经知道,王光华被我们抓住了,是,我们的确还没有接到逮捕你的命令……但我们公安机关会突击审讯,我不觉得王光华的口,还能够闭多久。” 雷伟摇摇头,“王光华是谁?我不知道,刚才我助理通知我,我接下来还有个电话会议要打,抱歉,没办法当着你们的面,这是商业机密,至少现在,我还算是个自由人吧?我能用一下我的个人办公室吗?” 顾小军点点头,“可以。” 雷伟笑了笑,起身摁灭了烟头,拿起电话,往自己办公室走之前,对顾小军露出一个森然笑容,“一会我们再聊。我很感兴趣,是谁在后面搞这一幕。没关系,我们还可以慢慢谈……” 雷伟进了董事长办公室。赵兴就在外面,面对顾小军极其不自在,总觉得这个警察,浑身都散发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寒意,甚至比一些公司里那些负责“办事”的骨干人员,还更为危险。 顾小军就那么站在雷伟的办公室门口,忽而一道刺耳的车轮打滑声,撕裂外部街道的宁静,然后是随身的无线电,爆发出小七等人的声音,“雷伟跳窗踩着空调跑了!外面有接应!”其间掺杂着无数的车辆引擎轰鸣声。 顾小军上前撞门,发现雷伟办公室门反锁,然后一直在他们旁边刚才一脸拘谨的赵兴,此时脸上则带着嘲讽的笑意。 顾小军侧转身就去了旁边的副总办公室,打开窗户,就看到下方的街道,不知何时,横七竖八的插来了五六辆车,直接挡在了外面的街道大路,而雷伟这个时候正走向最外围一辆黑色奥迪,奥迪车旁边还有两辆越野车刚刚杀到“护驾”,雷伟上车之前,转头朝着三楼这边看了一眼,嘴角微微一笑,钻进车内。 然后这边五辆车堵住鑫隆集团的大门以及街道,那边雷伟的三辆车驱车就高速冲向了主干道,在前方的街道拐了出去。 顾小军随手关了窗户,走出了房间,和四妹下楼。 在车队的掩护下,坐在奥迪后座的雷伟再点了支烟,他怎么也没想到,王光华这么一个最大的软肋居然被抓住了。现在就看王光华是否能够咬死闭住嘴,如果闭不住,那他其实,就是在和时间赛跑了。 = 昨天说了今天多更点,信不信。今天没了,明后天争取一鼓作气,求票! 第一百六十章 第二个秘密 眼看着堵满了芳草街四周的车辆,那叫一个阵容庞大,也让人隐约看到了鑫隆集团隐藏在水面下的底气,街道被堵死,要路过的车辆明显看到此间的异常,能调头的调头就走,不能调头的摁破了喇叭。一时间这个街道前后,皆是车辆拥堵和此起彼伏的喇叭声。 顾小军五人追之不及,就只能在原地休整,接应的警车警员赶到后,把手头上的刘荣发一行确定有犯罪事实的嫌疑犯移交。 最后在警方的行动下,这些刻意对抗的鑫隆集团车辆,才缓缓退出街道,当然有些是治安拘留的拘留,该抓的抓。掀起了一波注定很快就会引发蓉城市民热议的大事件。 只是这就已经耽搁了半天时间。 顾小军五人重新坐回自己的那辆耐苦耐劳的三菱帕杰罗,江潮颇有鼓足力一拳却打在海绵上的郁闷,“咱们这样上门抓他们鑫隆集团的嫌疑犯,雷伟也敢逃,不怕以此把他作为嫌疑对象直接抓捕扣留?这算是有嫌疑了吧,说出去都能直接抓人了吧,否则警察来了跑什么!?” 五人中的老赵在后座隔着中间一个小七,慢慢道,“是啊,这种事情,他不知道吗,他为什么要跑?为的就是争取一个缓冲,求的就是那个万一的‘转机’。落在我们手里,他就太过被动,相反先抽身出来,不被我们控制住,这事若是定性不到他头上,再有些人在某些方面为他奔走,他就能妥妥的撇开置身事外出来,仍然是那个民营企业家,到头来还可能混个被迫害的形象,反倒我们戴上的就是违法的帽子,反过来处理你,你说得清楚?” 老赵从警数十年,老警员,见过的经历过的,光明也好,阴暗也罢,“怕”与“不怕”的东西都心知肚明。 老赵长叹一口气道,“所以现在,问题就在于要让王光华尽快开口,而且是‘排除一切干扰’开口。只有这样,这场仗才能打下去,否则雷伟和他有关的势力反扑过来,我们今天,有一个算一个,都得被追究责任。” 车内的几个人,都明白老赵口中的“排除一切干扰”意指什么,那即是现在很可能将压在程斌肩膀上的巨大压力,所谓的“干扰”,那就是一些想要保住雷伟的人,那些高层云山雾罩的较量。 小七道,“希望老板那边能够传来捷报,如果顶不住压力,把王光华交出去,恐怕事情就悬了。” 四妹皱眉,“小七,你觉得咱们老板,是那种人吗?” 江潮点点头,“我相信,程局能够扛下来!对王光华的突击审讯,肯定能取得成功!” 老赵叹了口气,“听天由命吧。” 顾小军沉默片刻后,道,“现在我们还是做我们该干的事情,那就是在突破王光华之前,要把雷伟控制在我们的视线内。” 开车的四妹焦虑道,“人已经跑了,除非大搜捕,可现在根本没有这么动手的理由,他还不是通缉犯,也非嫌疑犯,检察机关没有批捕,更何况……太匆忙了,蓉城出城通道,算对方逃窜时间,恐怕布控范围就要扩大到附近市县,这要掀起的动静就大了,难度极高……甚至可以说是根本办不到的事情。” “也许,到不用这么麻烦……”顾小军喃喃道,手伸入上衣内兜里,手指触摸到了张纸扉,捻住了……看着窗外。 “我们要兵分几路了。” …… 奥迪驶向鸡冠山的山路,这里面有一个现时被当地县政府指定为接待宾馆的山庄。 这个山庄的主事人叫张琳,原来是这里宾馆的服务员,现在的身份是雷伟的情人,也正是因为雷伟有一次在这里搞接待和张琳对上眼后,由此雷伟就曾投入资金,把她扶到了改制后宾馆掌控者的位置上。 后面这个宾馆自然大变样,修得那像是一个世外桃源,更是拿到了指定接待点的“牌照”,这里的生意也是好到出奇,有些保护动物的鱼类野味,外界吃不到见不着,也是很多人千里迢迢不惜一掷千金也要饕餮一番的珍馐。 由此这里经常出现一个“奇观”,那就是明明是穷乡僻壤的山间,却总是有豪华轿车和车里面坐着的一些个气度不凡的人,往深山老林里面行进。 除了雷伟和张琳,没有人知道,这个宾馆其实也是雷伟暗处产业的一个点。如今却是雷伟准备用来避难,作为等待风暴过后,雨过天晴的虎归起势之地。 赶到宾馆,张琳已经是红着眼迎接,雷伟下车就把她拦腰抱了,踹门进了一个房间胡天胡地。 在情人身上大加鞭挞发泄,几乎将张琳弄个半死不活之后,雷伟才搂着身边瑟瑟发抖的女人,点了根烟,“他们肯定以为我要潜逃,可我逃什么逃?我去机场?恐怕早有人埋伏,亦或者去外地避难?这不是我的风格,任他们想不到,我就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我要亲眼看着,谁在背后跟我捣鬼。” “我知道有些人的想法,无非是要抓到我,给我硬安排些东西,我雷伟岂是吃素的?只要我不在他们手里面,想通过抓死我身边的人来拿捏我,呵,我手头上,干干净净!这事一旦过去,我不管这次背后是谁想动我,老子保证会让他好好上路!” 停顿一下,雷伟道,“等着吧,对方如此争分夺秒,无非就是出在‘擅动’的痛脚,这是坏了规矩,自有人会修复规矩。突击审讯王光华?想多了,就算抓到了人,却又哪有那么容易……等到他们发现王光华那边他们动不了,又拿不到我,事情开始反扑过来的时候,那就是我大大方方走出来,给他们一个教训的时候!” 那个令人抓心挠肝的女声传来,“那么现在……” 雷伟一掀被子,把对方压在身下,大笑。 “现在,自然是快活人间,坐等对方作茧自缚!” …… 等雷伟再胡天胡地一阵,连餐都是在和情人私会的房间里用的,各种珍禽大餐摆了几个餐桌,吃饱喝足后,雷伟下床,然后去山庄的温泉地做了个按摩。张琳特意找了两个姿色过人的女子陪伴,就对着温泉的白纱帐,泡过温泉后踩背按摩,雷伟看似避难,却过得好像神仙中人。 好一场大风,纱帐一阵吹拂,两个按摩服侍的女子故作柔媚惊吓的时候,雷伟还待出言抚慰,忽然看到白纱帐掀开的那头,站着一个点起烟的男人。 身边两个女子这回才是真正的惊住了。 然后是雷伟的震喝,“你怎么!?” 有如天神下凡的顾小军掀开纱帐走出来,道,“珍惜一下,这回我告诉你第二个秘密……” “你走到哪里,我都能抓到你。” = 票票票! 第一百六十一章 烫死了烫死了 章推章推!五志大神的《前方有鬼w 简介:这个世界是有鬼的, 也有神。 可是现在,神都死了! 在这个老神死去,新神未立之际,也是妖鬼们的狂欢之时,翻身之机…… 喜欢此类或者想看看新奇的请移步一观啦。话说回来,我其实也想写妖魔鬼怪的,就是不知道大家支不支持…… = 一夜之间,位于西南这处的省会蓉城,风声鹤唳。 坊间到处都传闻着鑫隆集团出事的消息,警察清路那一幕,足以引发耸人见闻扩散,街谈巷议众口纷纭,其次就是警方开始四处突袭抓捕相关涉案人员,而蓉城官面上和相关领域消息灵通的,感受到的震动更大,一些人目光放在上层,不漏掉一丁点的蛛丝马迹。 现在蓉城一些相关领域行业,无论是身家不菲还是平民的话你没听到吗?这是我单方面看不顺眼他,和你无关。不要总拿百分之一股份侮辱我,当然,你要执意如此,我又拦不住你……哈哈,开个玩笑,我谢飞白是这种人吗?” 当时就是这样的对话,至于还在拘留所的袁奎有没有被谢飞白“兑现”,那就不得而知了。 眼下谢飞白在电话那边道,“总而言之,这次雷伟不死也得脱层皮,不管是谁在背后要动他,算是除一害,也给你爸的伏龙和你挨的一巴掌出了一口恶气了,咱们也就看着吧,这回该如何发展。但我那些省大院里的朋友的信息都是,不太好说,这个雷伟很有些来头,没准身边的人抓干净了,他自己也能撇清楚。最关键的是,动他的源泉只是一个外地的处级干部,顶天了局长级别,这是自下而上推动的,不是自上而下发源的,后果就不好预测了。” 挂了电话,程燃陷入沉思。电话又响了,接起来,一个清盈的女声传来,“程燃?” “老姜。” 姜红芍道,“我听我爸说了,是你的叔叔掌握了雷伟的材料,闯省厅要求立案。” 程斌动员,顾小军对雷伟实施控制,这些是程燃知道的事情,但鉴于在行动期间内,很多事情大家都持缄默,没有透露。 谢飞白或许能通过家里的关系和流传的各种信息渠道,得到如今蓉城发生了什么,但涉及这些细节,那就不知道了。 不过作为程斌直接领导的姜红芍父亲李靖平,程斌的动作,李靖平自然是知道的。 不过姜红芍打来电话,程燃心就稍微安定了,试探问道,“你爸那边怎么说?”这当然是一个通过姜红芍的口得知如今上层态度的窗口。 “还能怎么样,证据确凿,坏人难道不应该罪有应得?我爸是对你叔叔的做法表示支持。” 程燃知道,姜红芍透露的这番话,是何等的难能可贵。 正义不会迟到,这话说来很容易,但实施却难上加难,更别提在人行其路各有所图的世间,每个人所在一个位置上,都有对事物的态度和考量。特别像是程斌这样的做法,是官场上的大忌,问题出在一个令整个省里相关位置上的高层人士,都陷入“被动”。 没有哪个领导愿意自己被下属逼迫,不得已趟入一个火坑里,弄不好就是慷他人之慨,被人推动着火中取栗。好处都由他人给得了,自己还惹一身骚。 在那个位置,更多的还会考虑这是不是一个别有用心的人设置的陷阱?将自己挤出那个位置,或者扯入某种派系的斗争中。 是以程斌的这种行为,就算明面上还是以大局为重,正义为锋,就算是能够打尽犯罪分子,赢得名望,但到头来,很可能就会被放置在虚职之上,成为一个吉祥物了。因为总会有人担心,下次还会不会再来一回地震式的“惊吓”。 而李靖平本身就是一个小小的旗帜,他能鲜明的站出来对程斌给予支持,而不是保持沉默丢车保帅,这本身才是显出他的脊骨。 他的表态,就不是可有可无,那就是省内如今和他在一条线上的,事到如今都要站出一步,同进同退。 “你爸是不是对我印象坏透了?”程燃试探着问。 姜红芍在那边浅笑,“难道你以为你在我爸那里印象很好?当初考高中被我辅导的时候抓个正着怎么不说?我爸觉得若不是我大发慈悲的偷偷给你辅导,你是不能考上山海的。” 程燃哭笑不得,“那你有没有解释过啊?” “解释了啊,”老姜在那边乖巧道,“解释你聪明是聪明,就是聪明没用到正道上。” “你还不如不解释呢!”程燃那个气不打一处来。 “反正你在我爸这里都破罐子破摔了,印象差点没什么,”姜红芍停顿一下,又用勾起程燃心情坐上车般奔高的话语道,“说到底我爸温润如玉,别看他平时黑面神,其实不可怕,可怕的是我妈,我现在都不敢跟她说一句话。” 程燃心头提拉着,“怎么了?” “你叔叔现在是专案组指挥长,就是省里紧急会议上面,我妈力排众议,第一个提出来的。没有办法,她从来没有被这样给架上来过,心里窝着火呢……反正最近几天,我在家里都不招惹她了。” 程燃揉着眉头,开始觉得头痛了,觉得自己好像未来得罪的人大了去了,比得罪雷伟还可怕。 姜红芍在那边惨兮兮道,“但是话说回来,也不全因为是你吧……那天你被人堵校门后,我也跟我妈说起了作为普通人的安危这件事,从某种程度上,不管是你,还是我,都是普通人这个范畴。如果无法制止杜绝这种行为,上次是你,下次说不定就是我。她肯定是不愿意看到这种无法无天的情况继续下去的。所以这次推动这回事,就是希望你的叔叔能够把这件事做彻底吧。” 程燃心头涌动暖意,虽然隔着电话,却仿佛也能感受到这个女孩在自己面前的春风之姿,“你当时不是说,只是等着看吗?” “我现在也是等着的嘛。” 姜红芍笑道,“傲梅从无仰面花,如此男儿方豪雄。程燃……你和你叔叔很棒……加油呢!” 程燃赞扬,“好诗。话说,有没有友情拥抱啊?” “去死!” 挂了电话,姜红芍双手捂了捂脸颊,然后像是烫死了烫死了般扇风。 哼,你懂的。 第一百六十二章 不可能……吧 天行道馆,秦芊抱着盘子,远远的站着,而那边,郭轶和他叫来的朋友则占据了一个大桌子,大概有十几个人左右,在那里聊天玩桌游,时不时爆发出哄笑。 郭轶进门就宣告今天请客,大家想怎么点怎么点,一群人呈现众星拱月之态,基本都是郭轶那群朋友,学校里的,还有他们单位和其他学校的,有些秦芊以前见过,有的则是没见过。 兴许早知道了他和秦芊之间发生的龃龉,一群人在秦芊和一个帮忙的服务员端水过来的时候,故意大声笑着回应说“谢谢啊美女!谢啦秦芊!郭哥今天请客,专程来照顾你生意!” 而面对这种情况,郭轶也就是双手展开,虚压一下,或者可有可无的声音,“你们别闹了……”但其实,目光却是持续吊在秦芊身上的,也不跟她多说话,总之这个意思很明显,我知道你在这里打工,我可以随时带一帮朋友过来给你捧场。 不过秦芊这里,郭轶好像是想在她面前炫耀些什么,人脉,有钱,或者受欢迎的程度……但这些秦芊看来,郭轶心思和行为都如同掌中观纹般看的清清楚楚,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所以表面上秦芊只是远远端着盘子站在这边,好像他们一有需要就上前,服务态度极其到位,但秦芊心里,却反倒是好啊好啊,点得越多自己业绩越好,越能在那个家伙面前理直气壮的加薪,郭轶这样的冤大头,不宰白不宰嘛…… 只是站在这边的秦芊,还是更多的在意到郭轶那边那群人谈论说起的事情上面,因为他们说的,就是程燃在十中学校门口挨了有个叫袁奎的社会青年一耳光的事情。 这个事不仅仅在十中,甚至附近学校,都听闻了。所以现在郭轶有的其他学校和地方的朋友问起来,十中这边的学生,就纷纷说起。 “当时那一耳光……我们看的清清楚楚,那个叫程燃的学生,哪里敢反抗,就那么站着,硬生生受着……”这是郭轶十中当时跟他走出来,一起踢球的,全程见证了那一幕的叫赵强的男生说的,此时他口沫横飞,“所谓挨打要立正,但岂止是立正,那一耳光太牛逼了,把那娃儿直接打懵了!脸色那叫一个惨白!当时整个人都吓得不敢动弹!” 那郭轶身边一群人眼珠瞪大,一个个身子不由自主的向说话的人方向前倾,专注听着,有的甚至惊异的张开嘴巴,有的亢奋着,仿佛此事无比刺激。 一个外校叫张雪的女生道,“我听说啊……我也是听学校里的人说的,就是附近混混传进学校的,说是你们十中那个叫程燃的是惹到了一个大佬后面的大佬那种人物……” 站在一个承重柱下的秦芊竖着耳朵听着,这个时候,心情也仿佛身边这堵钢筋混凝土的柱子一样,沉重得糊住了,程燃……惹到了大佬后面的大佬……伏龙集团……不就是雷伟啊…… “可不是嘛!那件事发生后,据说学校领导震怒,反应到上面去,最近的确是保卫加强了,甚至文庙街前后都有警车巡逻!可就是警车巡逻着,都有社会在街道外游荡出没啊!……人家这是根本不怕警察的!” 秦芊见过那个雷伟,她永远忘不了自己站在对方面前,被对方审视的样子,也永远忘不了当时自己认为坚强的母亲,靠着自己瑟瑟发抖的那种情况。 自己的父亲那天满脸淤青,她心如绞痛,哪怕是自己被打,她也不会恨和心痛到那种地步。 她恨不得对那些人说,自己要捅死他们,全部捅死……可面对那些当时仍然笑吟吟的,却让人感觉到全身发寒的人,她当时就好像被扼住喉咙,什么话都说不出口。 他们是黑道啊,她哪怕真的拿起刀,又能怎么样?她敢捅过去吗?捅过去,能捅死首恶雷伟?只可能早被他身边的人给制服,而给她们家,她的父母,带来毁灭性的灾难。 程燃他们家,他,就是这样和那个叫雷伟的人,那些当时无数社会人士惟其马首是瞻的人…… 对上了。 郭轶那群人仍然聊着这些事情,说着那些恶,还有对恶的敬畏,以及那些围绕这一段展开的刺激发展。 而秦芊眼神复杂的看向落地窗外,明净的玻璃窗,倒映的是她忧郁的面容。 她又想起了那样的一句话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 琴华路拘留所。 关押了多人的牢房中,袁奎从进来的那一刻开始,就是明星。 “他程飞扬有多了不起嘛,伏龙的老总嘛,不听话,你就是身家亿万,也一样能动你。能为赵哥后面的大老板做上这么一件事情,看得起我袁奎,那就是对我的认可。开玩笑,我祖上当年是给赵钱勇赵副司令当警卫的,手头上当年枪毙过的人,上百个都有了,后面也是渌口堂的舵把子。什么是义气,进个拘留所而已,就算是刀枪比到身上,我袁奎也不得拉稀摆带皱下眉头!” “……程飞扬嘛,二楼跳下来把大东哥给抓了嘛,好了不得?当时我过去,给他那个狗崽子甩手就是一耳光,神光给他褪了个干净!也让他爸晓得,有的人得罪不得,不能动你家人?说得卵蛋话噢,罪不及家人的,那是英雄。我们不做英雄,我们要做就做那不拘小节成大事的枭雄。要弄就弄你全家,你能怎么样?” 袁奎这么说起的时候,当时拘留所里有的人是点头,有的是竖大拇指,有的则是笑笑不多说话,倒本就是角落里的一个叫做“小鹏哥”的也是名声在外的混混,笑起来,“袁奎,有种。雷总很欣赏你,让我给你传个话,你这回出去,就直接去鑫隆报道。” 当时“小鹏哥”的这么一席话,立即让整个监房人人起哄,纷纷对他谄媚示好,都说他袁奎这下算是飞黄腾达了,有机会进名声赫赫的鑫隆,能近距离看到雷总,是不是以后提及你是鑫隆的人,很多地方都可以横着走了,以后别忘了提携兄弟之类。 然后这几天袁奎在拘留所算是风头一时无俩。甚至有了“小鹏哥”带到的话,袁奎简直有些飘飘然,甚至已经开始觉得大好前程在前。 这样的设想和意气风发,持续了大概好些天时间,等到他拘留天数过半的时候,有身边的人说着,还有袁奎自己也察觉到,好像隔壁监房,最近开开合合的次数多了起来,本来还是空着的,结果好像里面的人也越来越多。 怎么回事,警察开始扫街打一波流莺了?还是哪里又聚众斗殴了? 直到这天,监房被打开,警察往他们的这个房间塞了一个人进来。 这个人一进来,那原本算是监房里地位最高的“小鹏哥”突然从硬板床上起来了,那是一副恭恭敬敬的态度,“王哥,你怎么进来了?怎么,你们鑫隆搞执行这次弄得有点大?什么情况,捅了几个人嘛?” 那叫做王志的同时也是鑫隆集团“执行部”打手的人,流露出一种他这种人身上极为罕见的惊惶,“警察到总部来了……抓了一些人……” 一个监室短暂的静寂后,有人笑道,“你开什么玩笑?” “你不是开玩笑……嗯?” 下一刻嗡得炸了。 “怎么可能!雷总呢……” “雷哥呢?” 以往这些平日里提及这个名字,不是叫大老板,就是其他的指代,绝不会提及名讳的监室里的这帮混混,心头那叫一个沉入冰潭六神无主。 然后他们就听到了随后那个几乎有些是晴天霹雳的消息,“雷总……不知道,大概是,先出去躲一阵子吧……” “不可能……” “怎么会?” “儿骗人啊……这是出什么大事了!?” 王志眼神空洞着,仿佛到现在为止,也是对目前的情形处于失神落魄的地步,“我也不知道……怎么突然之间,就这样了……警察来了,好多兄弟出事了,有的人不敢打电话,说是仇靖直接在宾县给抓了……警察到处抓人,局势突然就恶化了……一定有什么先兆,我们是不知道,一定有什么先兆……” 王志说着,但所有人都感觉到了外部的腥风血雨,更多的,还是王志这句话的重点。 “先兆……” 契机…… 明明之前还是好好的,所有人都知道,袁奎进来的时候,“小鹏哥”还传达来自鑫隆集团的意思。那时候大家谄媚拍马屁,各种徜徉在枭雄打江山的未来中…… 哪里来的契机…… 袁奎突然看到身边一个绰号为“耗子”平时机灵至极的老油条这个时候用一种复杂的表情看着他。 袁奎正想给他一巴掌问你瞅我干啥的时候。 陡然间,他想到了什么,又神经质的摇摇头,“不可能啊……?” “不可能……吧!?” = :。: 第一百六十三章 幕后之影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深山,老林。 距雷伟再甩掉顾小军,已经是过了一夜加挨边一天的时间。 如今已经是第二天的临近日暮,雷伟出现在距离蓉城以西二百六十公里之外的山坳小村。 当时顾小军出现在鸡冠山的山庄,潜入到他面前,说他走到哪里,他都能抓到他,雷伟第一反应是“你他吗的开什么玩笑”,其次他当时脑海电光火石,认为大概是手机暴露了自己的位置,否则只有可能是自己的司机,然而那个其实身上还背着好些案件,如果不是他的庇护,早不知道要做多少年牢的人没道理会反叛他。 但无论是不是对方,到那种份上雷伟也不可能再相信。 当时第一时间把身边两个女的推向顾小军,两个女的还算是张琳训练有素,顿时八爪鱼一样的把他顾小军缠了个结实,不光如此,那薄纱一样的衣服早褪得干干净净,这么一纠缠,再加上保安队的拦截,雷伟奔出了山庄,这次谁都没有带上,自己驱车就往山下扎。 顺着乡道省道,往最为偏僻的山岭走,这些路对于外人来说可能摸不着头绪,但雷伟却很熟悉,那些年在附近的县搞矿藏开发的时候,每一块有储藏的山头别人看来是穷乡僻壤,但在他们这样的人眼里,那都是金山银山。 然后他就来到了一处仅只有自己知道的山村里,这个村子几乎废弃,在这里等死苟延残喘的老人,称这里为葛村,说是以前茶马古道从外面那座山绕了过去,若是往这沟里偏一点,那村子可就将是多少年风吹雨打不去的风光,而不是现在这幅萧瑟景象。 雷伟以前来的时候,多少都给村子里的孤寡老人带些东西,米面,药品,生活日用品,越野车一车车拉进来,这里的人都知道他是个好人,经常做善事,对他是感恩戴德,又大骂他们原来那个山头搞拆迁的不是个东西,说是他们村下面有矿,强行征地推了他们的村子,弄得家离子散,年轻人对抗拆迁队伤的伤,残的残,剩下的被赶走,心灰意懒,再也不愿意回来。只剩这些没有人看顾的孤寡老人,不得已到了葛村这个交通不便的废村栖身等死。 看顾了几个老人,有人握着他的手,恳切说小雷,要不是这些年他送药送吃的,自己恐怕早百八十年就埋在了后山,那些年看到你为我们掉眼泪,你可真是天底下心肠最好的小伙字,搁以前,都能给你盖座庙子,知道你心善,一辈子好人有好报!说着老人又是抹泪。 雷伟劝慰了老人们一番,走出来,把关机的手机后盖打开,从兜里掏出一张新卡,插上去,开机,然后,他打了一个电话过去。 他必须要知道,如今局势,到了哪一步。 不一会,电话接通,里面传出的是一个中年男声。 雷伟道,“是我。警察都蹬鼻子上脸,查到我的公司来了,现在还蹑着我,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是谁要动我?你都摆不平了?” 电话里那个男音拖长了声调,用一种缓慢而陈述的语气道,“你不要着急……这个事情,是突然爆发的,自下而上推动,是个叫程斌的不知深浅的愣头青,弄得我也很被动,但我已经在积极寻求解决途径了啊……” 雷伟压低了声音,“我这边得到的消息,王光华已经在他们手里了。要是他扛不住……” 那个中年男声淡淡的出言打断了,“现在的问题,就是你只要不被抓到,你不被抓到,那就一切都好说。” 中年男声停顿一下,声音已经森严起来,“人,是给抓了。今天在他们手里,明天在他们手里,但迟早会有不在他们手里的时候……无论他供出了什么,屈打成招的供词,是不足以得到采信的……再者,我还听说了,王光华身体不太好,又在看守所那种地方,条件差一点,再加上他自己畏罪……什么事都不好说,对吧?” 雷伟嘴角已经有了笑意,瞳孔凝成了一个圆点,“那么现在……” “只要你不在他们手里,再把一些小事情尾巴给安排好了,我就有办法……要知道,民营经济促进的是产权和自由,推动着社会和经济的良性发展,任何觊觎企业家财富而采取构陷的方式对待企业家,这是对国家法治和发展的践踏和破坏啊……” 那个中年男声慢条斯理,“这之中个别人蛮横的滥用职权,打击报复行为,是一定会进行清算和惩处的,我们的队伍里出了这样的一些人,令人痛心惋惜啊……” 挂了电话。 雷伟摇摇头,笑了起来,然后,他从手机里抽出丢了这张卡,又换上了一张新卡,拨打了另一个电话。 …… 王立刚刚到办公室,手机铃声作响,他拿出来看了一眼,然后快速接起,听到里面的声音,脸上就露出了笑意,“‘纵有神龙起沧海,难赋豪情祭乌台……他年若有凯旋日,是我卷土又重来!’雷哥要是这一关能过,往后就是一马平川!” 雷伟道,“你现在,把我们相关的账目都给处理一下……钱算不上什么事儿,那些钱,迟早百倍回来,所以能处理就处理了,最好不要留下任何的痕迹。” 王立刚笑,“这空城计唱的好,不光要唱,还要唱得让对方肠肝都悔青!” 雷伟沉声道,“还有,你那边给我查一下,程斌是个什么人,背后到底是什么来龙去脉……” 王立刚道,“我已经在调查了,这个叫程斌的,山海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你琢磨出什么来没有?” 雷伟在这边眯起了眼睛,那两个关键点他哪能忽略,“山海市……姓程的……” “程飞扬?伏龙?”雷伟脸色狰狞。 王立刚在那头沉默了一下,又道,“雷哥,说实话吧,路子不太像。” “我们和伏龙打仗,不光是在蓉城,他们开始有崛起苗头的时候,我其实就在封堵程飞扬了。这程飞扬商业上面确实有些野路子,连吴枝山都中了他的招,但说实话,这事儿,不太像是他做的。要知道,如果这个程斌确实和他勾连很深,那么其实我们在他们势力范围,譬如山海市的时候,恐怕就已经能接触到他这方面的力量了……事实是,哪怕我们竞争得再狠,程飞扬都没有这么做过。” 雷伟沉声,“你的意思是……” 王立刚雪茄灰叩在了烟灰缸里,“肯定是有什么,我们忽略了。” “到底是什么,忽略了?呵……” 雷伟牙齿白森森的亮起来,“那继续查……查到了,你要告诉我,因为我到时候要亲自看着对方的眼睛,让他瞑目。” …… 挂了电话,王立刚办公室的铃声,骤然响起。 像是疾风骤雨扑面来。 再次接起电话听了,王立刚就笑,“刚打电话呢,怎么,我委托你帮我办的事情,有没有好消息了?” 电话那头一个声音道,“王立刚,你一个人吗?” 王立刚道,“你有什么直接说。” 那头的人道,“你让我查的事情,我找了我这边山海公安局的一个亲戚,一线的,知道了一些内幕……这程斌背后,还真是不简单。” 王立刚皱眉,“怎么说?”心里敏锐的觉察到某些不寻常的端倪。 “我那个亲戚,去年连环绑架杀人的刘志国团伙在山海市落也是当案的参与干警之一,后面还被记了集体一等功,他透露说,当时刘志国团伙之所以能够被打尽,那件案子甚至能够得到破获,当事人一个大官可以被拯救出来,完全是因为……程斌的,侄儿。” 王立刚愣住了,就像是山重水复之时,一脚踏出,却已经在悬崖万丈深渊边缘的既视感。 心头像是落针可闻的寂静。 “怎么……说?” “出于保护他的心理,一直以来,这边都没有公开,但是那个少年,当时最早撞破刘志国团伙,然后循着车胎轨迹一路追踪,给他叔叔报告方位,和刘志国一伙人周旋,而后,突击组才找到了那处刘志国预计的投湖地。” 王立刚持着话筒,但是脸上的肌肉线条,正在渐渐凝结。 震惊全国的六二大案,杀人如麻的刘志国团伙落事造成的影响,至今还有人津津乐道。 而这个大案当时风暴的核心。少年,破案,追踪,还有……周旋!? 这他吗的,是个什么…… “可以说,程斌,甚至山海市的一套班子,能够在那场风暴中顺利处理下来,得以保全……都得归功于程斌这个侄儿!那往后程斌在这短短一年,副局长前面就挂了个常务的头衔。” 王立刚有些艰涩开口,“他侄儿的名字是……” 副总裁办门被撞开,是一个最近倒向他的心腹女高层,一脸的惊慌,“王总,警察上门了,说是有些事情要你配合调查!” 话音未落,王立刚就透过洞开的门,看到了那边出现在过道处的警察,还有贝拓这处办公层人人的震动表情。 与他门对门吴枝山的办公室,那个布鞋儒装的男子,正从那边看进他的房门来,眼神流露着惋惜和复杂。 而王立刚此时接打的电话,在那个可能石破山崩的答案面前……戛然而止!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一百六十四章 他不是少年 天已经鸦鸦灰暗了下去,距离此时风暴中心蓉城数完,对啰,这就是那第三个秘密。” 停顿了一下,顾小军道,“如果我不是现在这个身份,说实话,我宁愿得罪他爸,也不愿意得罪他……” 雷伟内心翻江倒海,已经在搜肠刮肚思考究竟是哪个手眼通天又睚眦必报的大人物的后辈。 最后是顾小军的声音,“你还敢让人给他一记耳光。所以自作孽不可活,今时今日你的下场,都是咎由自取。不过你放心,刘志国直到被枪毙,都不知道自己栽在谁的手上。至少你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边的雷伟神态和表情都凝固着,那双曾经说是在蓉城江湖道上看谁一眼,道上的人都要一哆嗦的眼珠颤动,好半晌后,这个双手被铐着,接近一米八个头的黑道魁首,才发出声音,“……哈!?” 然后又是短暂的一刹那,雷伟才笑起来,“我信吗!?” …… 雷伟被控制在顾小军等人开过来的改装依维柯后面钢架焊出来的囚室中,这辆依维柯前方就是他们的三菱越野车开道。这两辆车一前一后,没有任何警务标志,不过以风驰电掣之势在夜色下行进。 雷伟反背着手,手铐靠在了硬板座椅下面的一根钢管上,老赵和江潮一左一右在他旁边看守,这个小车队已经行驶了两个钟头。 后座的窗户被封死得严严实实,上面的钢丝还能防弹,虽然漆了黑漆,雷伟仍然能够通过黑色窗户隐隐透出的光,知道这是进了城区。 车辆在市区里行驶,然后在伏龙公司拐角的道路上停了下来,雷伟有些疑惑,前面越野车上的顾小军下来,打开了依维柯车厢后门,然后点起烟,问雷伟要不要? 雷伟点了点头,顾小军拿着烟上前让他抽了两口,然后这才退出来,老赵江潮也下了车,站在后车厢不远,看上去倒像是他们这个押送雷伟的小队只是路边停下来休息抽支烟? 雷伟狭长的眼珠子眯起来,不明就里的时候,一个身影,上了囚室。来到双手被反铐在身后凳子钢管上的雷伟面前。 雷伟铐着手的手铐猛地和金属摩擦发出“锵!”得一声,他想站起来,却又被力道给扯了回去。就在车厢边的老赵冷冷看进来一眼。 程燃就这么坐在雷伟的对面,一双眼睛平静的看着他。 雷伟突然笑了,然后扭头对车厢外道,“玩什么啊……程飞扬你是不是就在外面?”然后他看向程燃,“让你爸进来,不要搞这些故弄玄虚,这次算我栽了,要我付出什么代价,我认,什么都可以谈。” 程燃摇摇头,“没有,是我让车在这里停一下,我就看看你……没有谈判,没有生意。” “我只是来,跟你告个别。” …… “好了好了,不要玩了,我承认,你们演的很好……我认了,我跟你赔礼道歉,让你爸来,我们来谈谈,想要多少?我鑫隆集团手头上有个水电站,还有一个铅锌矿,收着不高,估价不低,水电站未来我打算弄一下,搞个几个亿,铅锌矿再过几年,找个壳来装,保守也是几十个亿,我把我的股份让出来,就看你有没有魄力。怎么样?这些够不够,算让你们盆满钵满了!你爸卖多少东西,打多少乱七八糟的交道,还挣不到这份。” 雷伟一边说着,肉疼吗,说不疼是假的,这算是他真正的家底了,可现在,不花钱消灾怎么行?不过他又显得很轻松,能谈到这些,基本上也就是没有问题了,他相信,对方不容拒绝的。 可是他等待的程飞扬始终没有出现,程燃,摇了摇头,“你怕是对我爸的伏龙有什么误解,他不缺这个钱,未来,你这些歪门邪道,在他面前,算个什么东西?而我,我也不缺钱,在我面前,就更不算东西了。” “几十个亿啊……你在想什么……你……懂什么……”雷伟忍不住啐了一口。 但随即雷伟就渐渐不说话了。 因为眼前这个他原本以为算是青钩子娃娃的眼神。 在他这种有时候往往一眼就能把旁人看穿的人物面前,此时不寒而栗的,是这个少年,那双眼睛,眼睛的最深处……那不是一个少年。 “你不明白,你说的那些东西,没有比我现在看着你强多少……活化石。以前我们没有机会见,你大名鼎鼎,今天,我们终于可以见最后一面了。” “你想我死?你要整死我……”雷伟阴森道,他此时说话的语气,哪里像是跟个少年在说话。 “是你自己往自己脑袋上套绞索,与我何关。” 雷伟笑起来,“你们以为王光华杀人,可以指控得了我?事实上,那是对方放言说要给我一枪……王光华背着我把那人杀了……这是千真万确的。我最多就是有个庇护罪和知情不报罪,我没有下令啊,所以你们攀咬不到我身上来。” 雷伟笑着,这也是他最大的依仗,他没有说谎。王光华杀人的时候,连他都震惊了。可兄弟如此义气,他不可能不管,所以当时给王光华安排了。 以前他做的那些事情,早没有了证据,唯独就是王光华这一块,是他的软肋。不过事到如今,也该把王光华丢弃了,丢车保帅嘛。这事,最多判几年,他远远构成不了死罪。 所以要是程燃和那个叫程斌的以为这样能整死他,那就大错特错了,后面,才是他雷伟施展手段的时候。 然而他面前的程燃,却笑了起来,“就算王光华杀人,的确不是你的授意,但你好像忘记了,有一个罪名叫做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罪。在你的纵容和组织下,围绕你展开的杀人,故意伤害,持枪,非法拘禁,金融犯罪等等案件,像你这样罪大恶极的首恶,一般都是从重,还不要说数罪并罚。其次,中央很快就要下达新的文件精神,指示整风打黑运动,你可以试试,到时候辩解辩解,请个律师上上诉,看看你还能不能活着。” “不是我干的你要栽到我头上来,你们这是要整死我!我不服……程飞扬,你来跟我谈,我不跟你儿子说!你出来啊!”雷伟猛地挣起,但无奈脚也被拷住,起身又被身后的手铐拉回去。 程燃起身,准备走下车厢,忽然想起什么,转过身来,抬手就打了雷伟一耳光。 “对了,这个还给你。” 雷伟还处于被那一巴掌扇懵的状态,老赵和江潮上来,把车厢门关了,然后他就听到了,应该是下了车的程燃,对外面顾小军的说话,“刚才他用脸来撞我的手,你听到了,我的手好痛……” 雷伟头重重撞在车壁上,瞠目结舌。 那是一个……什么怪物!? 去睡了,明天要看不到十张票,我程大锤……哼哼。 第一百六十五章 蠢蠢欲动 程燃那晚上亲自出现在他面前,对雷伟说的话,雷伟是很不以为然的。当然,那种时候,仇恨和怒火在自保面前,都可以先丢在一边,这也是雷伟确实这些年了不得的原因。 接下来就是联络律师,紧锣密鼓的进行自我辩护和对指控罪行的摘离。在提审的时候,雷伟一律不予认罪。这样也平安无事的关了一段时间,在看守所他还是被单独关押,给足了特殊待遇,在那样一段平静的时间里,雷伟也曾想过,等到这段日子挨过去,他再走出这个地方,那个叫做程燃的小崽子对他动手的奇耻大辱……值得铭记,因为人世间,报复这种事,确实是一种不断在后面鞭子般抽打你的源动力。 他有时候恨得从看守所冰凉的硬板床上起身,满头的青筋虬结,面目狰狞,他觉得自己忍辱负重,有朝一日,能够从这里出去,东山再起…… 然而现实并不以雷伟的个人意志为转移,反倒是那晚的依维柯后车厢里,程燃一语成谶。 一九九九年二月,公安部出台关于各地深化落实“扫黑除恶斗争”的精神文件。 同年三月,检方在异地法庭指控雷伟一群人和其保护伞无视国家法律,组织领导参与黑社会性质组织,大肆违法犯罪等罪名。一审公开宣判雷伟,卢晓东,王光华,仇靖,黄兵等人死刑决议。 一审过后,雷伟等人不服提起上诉。 九九年六月,荆省高院接手公开审理雷伟的上诉案。一个月后,二审宣判维持一审死刑原判。 一切,就像是编排好的剧本,恐怕等到那一刻,雷伟才幡然醒悟过来,当时的程燃,竟然是早预料到了这一幕。 雷伟等人最终没等到千禧年,于九九年年底执行死刑。 黑色的人生,在此画下了句点。 所留下的,只是一个惊叹号般的案例,警醒着世人。 …… 雷伟被抓捕的那一夜过后,这个消息,还处于保密之中,恐怕要先等相关涉案人士被尽数抓捕归案收尾,才会石破天惊的爆发。 在那段天光将开未开的日子里,程燃的学生身份雷打不动,依然每天正常上学放学,哪管外界的洪水滔天。 仿佛那晚和雷伟的谈话,从未发生过。 只是鑫隆集团被调查,负责人雷伟跑路的消息,还是作为一个社会性的新闻,传进了十中里面来,只是外面说什么的都有,各种说法那叫一个争奇斗艳,学生之间私底下口口相传,很多有些家里富贵的说着家里各种渠道打听到的“内幕秘闻”,往往身边围满观众,听其绘声绘色,还不时有人拿出自己“渠道”得到的信息指正。 而仿佛,所有人这时的注意力都在蓉城这个事件上面了,程燃那天放学的不堪遭遇,好像在这种大事件的冲击下,所有人都暂时淡忘了…… 只是当然还是有没能淡忘的人,那是星期二中午上学前,程燃和张平几个人吃了饭在篮球场打球,结果打着打着郭轶和他那帮朋友过来了,一眼就看到了程燃,这群人总体属于年级上很活跃的,这个时候不知道私底下说了些什么,都笑了起来。本来露天篮球场是三个,这个时候中午都有人打球消食,结果这群人径直朝他们过来了,其中几个在年级上都有些跳脱出名的,甚至还直接站到了半场中线这边来。 十中虽然是目前蓉城公立顶峰,校风校纪也很好,但其实那也是相对而言,其实每个月也会传来一两桩校内发生的打架事件,只要不被教导处和老师当场逮到,一般也就只在学生中流传,不会惊动校方。 结果那帮人有意无意的通过中线侵占他们的场地,再加上好巧不巧张平投球反弹不小心打到了他们这边一个叫吴磊的,对方“你他吗没长眼睛啊!”上前就把张平推倒在地。 此时原本在打球的也就程燃,张平,还有两个瘦高的男生,都属于平时温温和和那种,从没和人动过脾气,一时间被对方的气势吓到,程燃上前来扶起张平。 然后程燃就和郭轶和他身边几个人面对面了。 吴磊看到程燃的样子,倒是想到了他当时在阶梯教室怼专家,这个时候倒是没动手,而是直接道,“你要咋个嘛!?” 程燃似笑非笑的看着他。 手在地上擦破了皮的张平一把反手拉着程燃,好汉不吃眼前亏的转头对郭轶等人道歉,“不小心,不好意思,我们走……” 然后使劲拉着程燃,抱着球离开了。 只留下郭轶那群人看着他们的背影在原地有说有笑。 然后紧接着就流传出了这天中午郭轶等人抢占了他们的篮球场地,程燃屁话不敢说一个的传闻。 当然,这个消息传到五班的时候,郝迪还在为张平和程燃打抱不平,“他们太过分了……”其实郝迪还在外面听到了一些说法,不敢当程燃面说出来。 说是程燃当初在校门口被叫做袁奎的西华街老大打了一耳光,面色看似平静,实则大家猜测是吓傻了不敢动弹,其实就让他在某些人,譬如郭轶这些人眼里,成为了一个好欺负的对象。 有的时候就是这样,当你在一件事情上服软,那么程燃当初怼专家时带来的那种保护层也就破灭了,让诸如郭轶和他身边那些看不顺眼他的,也就在蠢蠢欲动的找机会挑事情,因为在他们眼里,秦芊之所以跟郭轶分手,就是程燃的从中作梗。 为这种事情打一场架,这在这个年龄的学生们来说,是在正常也再值得不过的事情了,甚至很多人多年以后回想起来,还会吹嘘夸耀这才是当年值得纪念的青春。没有为女孩打过架,算什么意气飞扬,算什么爷们儿?而最重要的,是这种彰显男生意气荷尔蒙的举动,还极有可能,让当事女生回心转意。 如果能当着秦芊的面,来一场展现自己的奋勇…… 所以最近郭轶和他这帮朋友,委实有点蠢蠢欲动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离群索居之王 拘留所里,情况越来越不对劲,最开始的几天袁奎还很好过,王志进来后,说起鑫隆集团的变故,而后情势,就好像骤然变化。 每天操场的“放风”时间,会发现被抓进来的人越来越多。以往所里的警官面对进来的人往往还会问问情况,说不得还会调侃一下,说着抱怨什么人都送进来给他们增加负担,但随着进来的人明显进入一个高峰,看守的警官也越加显得沉默。 这种沉默带来一种无形的力量,好像彰示着外间有种风暴,正在发酵酝酿。 接下来拘留所每天操场“放风”的一个小时里面,一些事情在这些关押进来的人透露的口风信息之间,逐步显现。 据说警察开始大批抓捕和鑫隆集团,雷伟帮有关系的犯罪嫌疑人,卢晓东被另外立案,牵扯到其他的刑事案件,就连在宾县的仇靖都被抓了。这些都是进来的人透露的,林林总总,嫌疑稍大甚至和刑事案件挂钩的,都不会关押到这边来……总之,这些所体现出的,都是一副如今蓉城震荡,雷伟帮正在崩塌的事实。 而所有这些进来的人,无论是给雷伟守项目工地犯事的,还是其他涉及暴力事件进来的,共同的一个念头,就是太快了,眼看他还宴宾客,转眼间好像就楼塌了。 然后操场放风的时候,各种说法,这个时候已经是到处在传,有说雷伟得罪了某个大人物的,有说雷伟这次是突然犯事的,肯定是有什么把柄被逮住了,有个则是鑫隆公司执行七队的一个人,是在雷伟授意下对某个工厂厂长进行逼债,而被抓进来的。 从他口中透露出的东西,说是雷伟千不该万不该,就是在打击伏龙公司这上面,动用了太多不正当手段,现在本就是以经济建设为中心,蓉城今年还确立了要在实体工业上面进一步优化和促进,雷伟这种做法,就是顶风作案,现在据说很多人举报,证据确凿,大抓捕才开始。 然而这条消息进入袁奎的耳朵里,还是敏锐的抓到了重点……伏龙! 事情的骤转直下,难道不正是因为他当时听了鑫隆公司一个头目的授意,去堵那个叫程燃的小子,要给他爸程飞扬一个教训,那一巴掌之后,才扇出了这么一个地动山摇? 这个时候,同一个监室的,已经有人反应过来后,连续两天晚上,半夜三更,他突然被蒙着被子暴打,监管进来后,也找不到人,也就只好说着不痛不痒的“你们都是革命兄弟,不要搞打击报复这一套,否则被发现决不轻饶。” 袁奎觉得自己被针对了。 现在他鼻梁骨折,额头高高肿着,晚上整夜整夜的不敢睡觉,他也曾血气方刚,抄社会的时候,也可以说是刀架到脖子上不皱半点眉头,但现在,那些黑暗里伸过来的拳脚,连雷伟帮这样的存在也在隐秘而凌厉的打击瓦解的局面,让他感觉自己的渺小。 但即便这样,袁奎内心仍然还是有那么一份怀疑。 “不可能吧?” 直到有一天,监室这边门被打开,有人把他给叫出去,面对鼻青脸肿的袁奎,这边的警官象征性的问了一下,又说是普法警官要拿他做典型,有个“在押犯人现身说法”的活动,准备准备,写篇意义深刻的检讨,到时候在蓉城十中给学生进行检讨宣讲,这两天给他换个监室。 十中……在押犯人现身说法…… 袁奎还有些懵的情况下,转换了监室之后,发现那个八人监室里面,一个个人看到他进来,都纷纷起立。 “袁奎哥……袁哥……” “我们……” “也进来了……” 都是袁奎认识的,片区的混混社会青年,这其中有几个,当初他打程燃的时候,就在现场,譬如说当时扬言要让那个学生跪着不穿裤子自打耳光的长头发青年高庆,还有耳朵打着耳洞,穿着韩流运动服,打架号称坦克,当时也扬言要让程燃喝“黄酒马尿”的孙峰“孙大胖子”,这些人曾经在袁奎被抓进来后,还出现在十中附近威吓的。 实际上事后哪怕十中外面有警车巡逻,这些混子也在外街故意有恃无恐游荡,甚至有的还无视巡逻车,光明正大的就在十中校门口,什么都不做,就对程燃嬉皮笑脸恐吓的。 如今,都在这里了。 片刻后,看着这些人身上的监服,袁奎开口,“你们,也是……‘在押犯人现身说法’?” 一群人点头。 袁奎脑袋里像是洪水溃堤。 然后就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一种寒悸的感觉,从背脊涌上脑门。 那个一直萦绕脑门不通透甚至不愿相信的可能,再无半点怀疑的轰然破闸。 ……就是他! …… 警车风驰电掣驶入十中,十中方面也把星期五下午的两节课给停了,进行专门的法制教育活动。 那场事件过后,伴随着如今蓉城在挖出了雷伟很多材料后的明确打黑行动,附近派出所也在雷霆出击,进行街区的“执法整治,守护群众”行动,同时还兼进行“深挖扩线、铲除源头”,集中整治暴力违法,盗窃,涉黄涉赌等犯罪活动。一批平时称王称霸的混混进了拘留所,如今能够明确的感觉到,外间道上的人人躲避风头,而原本这个时候因为很多缘由管束不到位的街区,风气明显肃然一新。 此时所有的学生都聚集在操场上,队形是按照星期一升旗仪式的各班站位,因为可能时间比较久,预计历时一个小时,所以要求都人人搬凳子椅子,搬椅子下楼的时候,刚好遇到位于下一层楼的郭轶一群人,扛着各自的凳子出来,看上去很跳的样子,面对程燃一众,瞪了几眼过来。 主席台那边就是大横幅挂起来的“蓉城十中法制教育暨在押犯人现身说法大会”。 所有人就位后,学生们交头接耳,还在议论这场法制教育大会。然后就是主席台座位上的校长拿起了话筒,开口,“同学们,现如今的社会,是法制的社会,有些不良社会风气,我希望广大同学们不要受到影响……我们十中的学生,要始终奉行,造福人民,德达材实的目标,那么如何达成这个目标呢……就要持身以正!持身以正,不能做危害社会,威胁他人人身安全之事……我觉得,学校管理者要高度重视法制教育,要把它作为一项大事来抓,不能流于形式,要落到实处,因此今天的这个大会,很有必要!下面,就有请我们区公安分局局长,跟大家讲述如何防范犯罪的讲解……” 说是法制教育,实际上区分局局长还是在当着此时的全校表态,要维护学校附近的治安风气,要让校园的上空永远纯净、澄澈,永葆独特魅力。 在一片掌声中,然后就是由荷枪实弹的武警严密看护下,穿着囚服、带着手铐和脚镣的五名犯人,走到了台上。 当看到首当其冲的那个囚犯的时候,下方学生之间的小范围中,掀起了一阵惊噫的声音。 因为有的人已经认了出来,因为他们其实印象极其深刻,那个青年就是当时堵在学校门口,打了程燃过后,顺势就去自首,当时让人们感觉社会险恶的混混。 而现在,袁奎正在台上,面对话筒,一字一句都透露着沉重和悔恨,说他当年人生叛逆期的时候,开始厌弃学习,经常和一些社会上的青年谈“人生、理想”,不听从任何人的劝告,私自退学去找了一份汽车修理的工作,期间结识了几个不良弟兄和“大哥”…… 等到袁奎那涕泪横流的“我错了,我真的错了”的声音回荡的时候,面对这个场面,在场的师生,还是很受震撼。 而当时程燃被堵一起放学出来的很多人,这个时候,包括了侧头震惊的张平,远处六班的秦芊,袁慧群,还有那边的郭轶和他那帮最初为他打抱不平趾高气昂的人…… 一对又一对的目光,穿透广场上一颗颗脑袋的间隙,四面八方又汇集于一,落在了程燃的身上。 众目睽睽之下的程燃,此时只是抬起头,看着台上,目光平静。神情像是川西东方那座离群索居的“孤王”贡嘎神山,面容又有如万古冰川角峰刃脊……不动分毫。 这难道不正是当时程燃面对这群人时,如出一辙的表情? 所以也就是当时的他既不是什么被镇住吓懵了,也不是什么失神落魄……而好像是他现时的眼神,穿越时空,从那一刻起,就早已预料到了今时今日的这一刻。 被押犯人现身说法。 人头的攒动中,不知哪个学生,骤然开口,然后顿时引发一阵窸窸窣窣的认同附和。 郭轶和他那群朋友发现声音来自旁边的一个同是当天足球队的一班队长,这个牛高马大的学生平时就爱主持正义,也有威望,但当时面对门口那群社会青年,他也只是选择了沉默和退避。 但有的人不会在风暴中退避,而是迎上去,打祂个稀巴烂。 而现在,面对长久的阴暗和压抑沉闷在心底的那份普通人的不甘和畏惧的宣泄释出,他冲那个青年方向竖起大拇指喊出的那一声是。 “真……” “牛逼啊!” = 明天第三卷收尾,后天开新卷,完美!求票 第一百六十七章 冬天的温度 虽然这场校园法制教育,把袁奎这帮当初在十中门口闹事的混混逮进学校里来现身说法,是十中校方的强烈推进,一则十中毕竟是蓉城甚至省内最好的高中,很多双眼睛都盯着这边,而且学校里也不乏一些家里背景来头深厚的学生,外表也许看不出来,但背后这些家长最见不得风吹草动,一旦有点什么事情,行政上面就有层层压力下来,再则眼看着这个活动也有教育意义,区分局这才推进搞出这么一个内容,由分局局长亲自出面表态,平息校方这边紧迫的事态。 而在场看到程燃那副平静的人,其实下意识的也就是想到了他在当初阶梯教室面对孙萧时候的样子,在那种情况下,程燃也能当着所谓的“权威”站出来直斥其非,有理有节。 那也是很多人第一次知道原来报纸上报道的,专家权威口中说出的话,也是有胡编乱造,根本不是事实的时候。 而在那之前,他们从小到大所接受的教育,都是“唯上”论,没有任何人会质疑这一切,从来置于一个巨大的惯性中,没有人能跳出这个时代的封锁…… 但那个男生可以。 一个能具备那种挑战权威勇气的少年,那么当时面对袁奎他们以众凌寡的时候,可以是愤怒,也可能是没法动手回击但却可以以锋利言辞的据理力争,又怎么可能是被吓懵了? 而当面对袁奎等人“现身说法”的时候,他脸上也没有所有人预期中的喜悦,报复的快意,以及扬眉吐气的意气。 所以大家才明白,原来他先前往后这如出一辙的平静,都是早有先兆,被堵校门后,他不动声色,但紧接着,外界针对他们家伏龙的情况,就是天翻地覆,竞争方的贝拓高层被带走调查,同时那个背后的黑恶势力,也在警方的打击下逐步现出原形,开始正大光明的出现在街头巷尾的人们讨论中,甚至袁奎今天等人的现身说法,都是如今的震波波及的影响。 这一切,都是对方在动了他们家之后发生的,面对这一切结果,程燃仍然是那样的八风不动,泰然处之,如果是一个普通学生,很多人不会相信有这样的一份仿佛预兆未来的定力。但只要一回想他面对孙萧当时的那番言辞和论据,当时那站在阶梯教室和姜红芍唯两人茕茕孑立的样子,就好像觉得这种事发生在他身上,并不奇怪了。 雷伟被抓捕,关于雷伟黑恶势力集团成员相继落息,很快就随着专案组的收于世。雷伟以及他集团成员很多人牵扯到的种种耸人听闻的罪证,也在不断的深挖中,逐步显现。 各方媒体和报纸进驻蓉城,针对这次蓉城掀起的打黑除恶活动进行相关的报道,官方上面,又把这次的案件定义为“雷伟黑恶势力案”,只是在这之后,有媒体敏锐的发现,这次打黑除恶掀起的风暴和当初发生在省内山海市的“六二大案”,都和一个叫程斌的地方副局长密不可分。媒体就像是啄木鸟,特别是一些类似于《南方都市w《明日新闻w这样曾经掀起过好几拨社会性话题的老牌纸媒,更是能敏锐的把握稍纵即逝的新闻热点,特别擅长通过一个普通岗位的平凡人,讲述出不平凡传奇的故事模板,这一次,这些媒体对准了程斌,当然,这也已经是后话了。 其实程燃对于这种事情,当事的时候不觉得,后续过后,还是隐隐后怕。而临事时也才不是大家所看到的那样平静,更多的是因为有两世灵魂的伪装,表情不会轻易出卖内心而已,所以当时状态其实有点像淝水之战的谢安,表面上面不改色与人下棋谈笑风生,但实际是过门槛折屐齿而不知,内心慌如疯狗。 其实就是当时程飞扬伏龙大楼被卢晓东带枪上门的时候,程燃还是有些不愿面对,生出“不是吧”的心情。 生意上的事情,程燃最初还是希望生意上能够解决,哪怕程飞扬的伏龙不敌落败了,那到时候再想其他的办法,没有了伏龙,他还有能够依靠前世资讯和个人的力量能办到的事情,总之一家人不至于饿死。 但是当矛盾激化,雷伟正式和程飞扬对上,已经关系到他本身的安危,不死不休的时候,那也就没有办法了,为了自保,程燃当然也就只能利用手上的一切资源,甚至可能赌上程斌的前途作为代价,去打这场战争。 好在,目前的结果,还算是比较能够接受的。 在这样热闹激烈的蓉城局面下,圣诞节很快就过去了。 圣诞节那段时间,程燃给李明石出了个小主意,让cq的图标换一下,改成一个戴着红色围巾圣诞帽的企鹅形象,而且在聊天框的时候,兴许这个时期做不出雪花片陨落的效果,但是至少可以把图框美化成冬天雪景的模样。 这个小改变让cq这种没有温度的即时通讯类工具,在这个冬天,好像多了一分意境。 十二月圣诞节过后,cq的注册用户数达到二十万,同时在线人数四千人。 这二十万人里,有的是格子间的白领,温馨的问候对面的女友,有的可能是身份地位悬殊的陌生人,却因为聊得来的话题和共同的爱好谈天说地,有的是大学里的寒冬的机房里窝着的学生,他们用娴熟猥琐的鼠标手,蓬松着头发舔着嘴唇,噼噼啪啪给对面的疑是美女打了一连串撩人的字句。 还有的,很多人,正在这小小的中国互联,编织着这张 后来,很多人才知道,这些将构成他们对过去的一种回忆。 圣诞过后就是元旦节了。 时间,也从1998年翻过去到了1999年。 这个时候的元旦节,还没有法定假期,只是大家家里一般会有一顿丰盛的家庭聚餐。 只是这个元旦节,蓉城家家户户,多的谈资也就是如今雷伟被抓的消息新闻,当然,雷伟的名头,在混社会的人这边,是很有所耳闻,但对于一些普通人来说,其实知道得不算多,这次落作黑恶势力案件曝光之后,浮出水面,才被很多普通人所得之。当然涉及到案件更多的内容,还要在往后近半年之后,伴随着公诉机关的起诉,各方媒体落在实处的报道,才会逐次对社会全貌展开。让人们意识到,九八年的这个阳历年末,蓉城发生了些什么。 秦芊家。 餐桌上,秦宋元,秦芊母亲姚卓,秦芊,好像一家人在元旦这个新年节日上,这么久以来,这个先前饱受摧残的家,才恢复了一丝生气,重新有了一个家庭其乐融融的氛围。 桌子上,秦宋元看到自己先前明显憔悴了的妻子,如今面容更多了几分血色,而秦芊,却也像是更懂事体贴了,不光是经常会学着给家人做菜,还跟他提出不用给她在学校的零花钱生活费了,她利用空闲时间在外兼职挣的钱,可以减轻家里的负担。 秦宋元和妻子当时眼眶里险些没忍住。 深呼吸加上借着给秦芊夹几块她最喜欢的糖醋排骨掩饰住了。 然后秦宋元开玩笑的问是在哪里兼职啊,能不能爸爸空了去看看?秦芊就有些不好意思顾左右而言他的说不要去了,她会害羞的。 看到自己女儿又不想聊这个话题埋头吃排骨的样子,秦宋元有那么一刻,忽然有点恍惚。 他眼前掠过那个少年的面孔。 想到他在他们夫妇面前说的话,自己站在那座天行道馆外面暗处的样子,事情爆发后践行诺言在他们楼下保护的便衣…… 秦宋元很有些匪夷所思的吁出一口气。 这竟然是自己女儿的……同龄人? 第一百六十八章 我看见风暴而激动如大海 元旦的时候顾小军来了一趟家里,本来徐兰也喊了程斌,但目前雷伟案的侦破工作正在紧锣密鼓展开,还有一些案件嫌疑人在逃,对这些人的抓捕仍然是迫在眉睫,程斌此时人也在外地,就让顾小军来代表了。 这顿饭吃得算是很开怀,主要是大家心头的阴霾尽去,顾小军就大致说起整个过程的全貌,事情发生后,程斌找上省厅老领导向阳光,从找上这位副厅长的时候,案件就可谓是通了天,省委省政府内部紧急召开的协调会议上面据传讨论激烈,当然,这些都不是顾小军所能知道的,顾小军此时能说出来,大概消息来源也是程斌那里。 程斌本身背后就有李靖平的支持,想来这些风吹草动,程斌的举动看似鲁莽,实际上是有勇有谋。而顾小军今天跟程燃一家说起,也有程斌透露让他们知道的意思。 据说协调会议上有的主张案件不必大张旗鼓,还是得小心求证,否则引起动荡,对目前良好的环境是个破坏,会不会影响到日后的招商引资。也有人提出“损害正常经济秩序的行为就是腐肉毒瘤,必须要坚定的清除,才能体现政府打击一切类似行为的决心,才是创造经济良性环境的定心丸。” 后面还是这种说法占了上风,由此公安厅立案,副厅长向阳光为总指挥,掌握侦查了重大案情的山海市公安局常务副局长程斌为副指挥长,案件调动湘省,楚州等好几个地区市县的大队,中队,涉及刑侦,经侦,技侦还有相关政法检察机关,多方协同,组成了十几个小组,分管侦查,抓捕,取证,统筹,法律支持和后勤。 顾小军说侦破小队都是八个,他属于侦破一队,抓捕了雷伟后,就待命休整,其实差不多他的任务已经完成了。 整个专案组还在运作着,抓捕组来自各地组成的警员此时也在对证据链上的相关人士进行追逃归案工作,经侦和取证组在对雷伟的鑫隆集团相关产业进行梳理。 听顾小军这么说起来,徐兰不无扬眉吐气道,“就是该把这些人绳之以法!小军你们做得好!真让这些人再这么为非作歹下去,以后造成的社会危害,恐怕更为严重。跟你说过吧,在派出所里面,那个小混混还跟我吊儿郎当!现在还笑得出来吗。”她还是对程燃的遭遇心有余悸。 程飞扬皱了皱眉道,“说到底,什么都怪不了,要怪,就怪他们罪有应得。” 现在外面有些说法,说是之所以雷伟帮遇到这种下场,就是因为招惹了他们伏龙,结果现在王立刚也被抓了,贝拓那边彻底老实了。 程燃知道程飞扬还是不愿意看到这种说法传扬开去的,这种说法,乍一看好像来头很深,藏头露尾,但其实不利于一个企业的正常发展。 程燃知道自己父亲现在,是一门心思扑在伏龙的建设壮大上面。之于贝拓,之于雷伟,都只是一时的试炼石,总有一天回过头来再看,那只是通往星辰大海道路上的沙砾。 有时候程燃又觉得欣慰和惭愧,他是仗着两世人生的经验,而自己父亲这样的认知和格局,是在逐步变强的成长中孵化绽放出来的,从这个角度来看,好像儿子还是比不上老子啊。 顾小军吃完饭要走,程飞扬和徐兰又大包小包的给他拿了很多盒装的零食,小吃,顾小军说用不到,他又不爱吃,徐兰笑道笨啊,带回去给女朋友啊,顾小军这才讷讷笑着收下,最后说婶婶我总有一种贿赂民警的感觉,结果差点被徐兰打出门去。 程燃帮他提了礼品下到楼下,放他车里,顾小军给自己点了支烟,在程燃家被看着,知道程燃一家都不抽烟,自己也不好吸,估计憋坏了,出来后深深吸了几大口。 “你当初给我的那张纸条里写了好些地名后来根据雷伟的供述,那些地方都很是隐蔽,你是怎么知道的?” 顾小军看着他。 程燃看过来,这个时候蒋舟从外面进了院子,跟程燃打了个招呼,说回家去报表,一会还去店上,然后去了里面的单元楼。 程燃指了指蒋舟,道,“我有眼线啊,刚刚同我叫你军哥的人叫蒋二娃,蓉城地头上的地头蛇,当然不是指混混黑社会的意思而是其实是大院里长大的,远近闻名,朋友很多,很有门路。现在在帮我开店,雷伟帮的事情,是我让他查的,你知道的,对于他那种人,自然会有很多江湖传闻。我只是把这些汇总起来,给你而已。” 顾小军笑道,“和你表叔说的一样。” 程燃有不好的预感,“大斌哥说啥呢?” 顾小军道,“程斌说,问了也白问,那小子不会说实话的。” 程燃愕然。心头还是不由得暗暗惊诧,类似程斌,顾小军这种在一线摸爬滚打,什么人都见识过的老刑侦来说,识人看人还是很刁钻的,自己想要把他们糊弄住,只怕也只是一个奢望了。 当然,程斌也知道拗不开他的口,所以这叔侄之间,倒像是有了一种奇特的默契。那也是程斌和顾小军彻底没把程燃当自己的小辈后辈来看待了。 “雷伟在供述的时候,多次提及到你,都不是什么好话,但是这些都和他的犯罪案件无关,所以基本不予采用。”顾小军看着程燃。 程燃点点头,想来雷伟也会攀咬,说自己整他的事情,但说到底,这种话在一般人听来,都觉得他失心疯吧。一个黑社会大佬,一个高中生,再加上雷伟为了抵赖各种胡编乱造,这种话,自然也是没有人采信的。 顾小军准备上车,程燃道,“表叔不会怪我吧?” 程斌有功。但这次的功绩,出自于让西南地界措手不及震荡的“下克上”,所以未来程斌的前程如何,很难说。本身就不乏太多挂满勋章,却置于虚职清闲养老的例子。 顾小军笑着摇摇头,“你啊,人小鬼大。程斌让我带句话给你我看见风暴而激动如大海。” 随后顾小军发车启动,面包车抛下尾烟,迅速渐行渐远。 竟然不是有关于维护正义之类的说辞啊 程燃知道这是出自里尔克的诗预感: “我像一面旗被辽阔的空间缭绕, 我预感将来的狂飙,我必须忍耐, 万物不动。 门还轻柔关闭,烟囱里寂然无声, 窗子还未震颤,尘土还很重。 我看见了风暴而激动如大海, 我把自己舒展,又蜷缩回去。 然后挣脱自身,孑然, 置身在伟大的风暴中。” 当王光华被突破后,涉及多起影响巨大的命案,案件就被公安部挂牌督办了。 雷伟案被定义为黑恶势力案,打击力度扩大,在这样的打击下,除了核心涉案人员,类似于袁奎那样的社会混混流氓,因为手上可能和雷伟相关的暴力案件,恐怕也就从拘留所转移到看守所,等待量刑,一时三刻,是出不来了。 也有王立刚这样的,为雷伟鑫隆集团的金融犯罪保驾护航,最终翻了船。王立刚涉及雷伟案被抓捕也一时影响到了贝拓,贝拓在西南重地出了这么大一个事件,高层竟然被抓捕,消息出来,贝拓当期的股价一根大阴线就拉了下来。 但贝拓总公司还是很有智慧,在这种情况下,没有大动干戈的临阵换将,而是牢牢把吴枝山重新扶上高位,不惜一切给予支持,稳定西南。 对外界释放的信息也相当明确,这不是西南的班子垮了,而是高管王立刚的个人违法犯罪行为,在这种情况下支持吴枝山,比起空降管理团队到蓉城贝拓引发军心震荡,此举更显得清者自清,胸有成竹。 对于从报纸上得到的这个信息,程燃还是觉得,贝拓没有出昏招犯错误,还真是令人刮目相看吴枝山这么个人物,其实还是很棘手的,他一时败给伏龙,是败给了程燃对程飞扬幕后的支持,还是败给了贝拓长久以来的自身诟病。 然而这场事件让吴枝山牢牢掌权,如果他痛定思痛,大刀阔斧改革,同时又和程飞扬对上这么久熟悉对手的情况下,下次再想来一回毒订单那样的招数把吴枝山控制权打掉,那就难上加难了。 不过程燃随后合上报纸,还是觉得自己有些贪婪的想为所欲为了。很多事情,不是他能掌握的。 没有吴枝山,还有王枝山,杨枝山,自己父亲走在这么一条路上,迟早那就是要和各种各样商业上厉害的人物对上,前路并非一马平川,相反多了很多磨砺,并不是坏事。 总而言之,还是应该对自己父亲和他一手打造出来的伏龙,要有信心。 而此时的蓉城贝拓公司总部,吴枝山也确如程燃所料,面对摆在面前,明显不是什么泥腿子,而是真正强敌劲旅,很可能也将是未来中国通讯设备领域,一条陆地巨龙的伏龙,吴枝山定下了自己雄伟的目标。 很多年后,人们看这段商业浪潮史的时候,会发现贝拓当时出奇的清醒,没有替换掉吴枝山,是他们做过的也是最庆幸的明智决定。 而在那栋外观肃穆的贝拓大楼内部,吴枝山对自己面对这个很可能将横扫通讯设备行业领域的敌人,当时的盘计,那就是不惜一切代价搜集伏龙的商业发展计划,同时作出评估,试图抢在对方的业务之前布局。 一句话道来,就是伏龙做啥我做啥的计划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一定是那样 元旦前夕经历了一场年级考试,元旦过后就是放榜,这次位列第一位的不是姜红芍,而是那个一直以来实力紧追姜红芍,叫朱旭的男生。第二位是个一直紧追他们之后的女生,叫做年文丽,程燃以前见到过,是个胖胖的女生,看上去平时生活中也很好相与,总是拿着一个hellyikitty的卡通水杯,不过一旦身边有人围着问她题的时候,是掩不住的霸气侧漏。 而姜红芍在年级十大名次橱窗里那张很好看的照片,排到了第三位去。除了前十名有照片登橱窗之外,其他人则是打印在a4纸上,张贴在旁边,程燃赫然在第三十八名的位置上。 看到这个结果的时候张平目瞪口呆,“你你你!你怎么……我靠……三十八名啊,你先前还是一的在立案时省委省政府协调会上面的推动力量,打了一段,发过去,“你妈还生气?” 姜红芍回:“怒不可歇。” 程燃咋舌,越加觉得前途渺茫啊…… “那要不然我补偿你?” 老姜不一会短信到。 “不要。” 真是干脆直接利落如刀。 程燃一笑,“怕我又会说出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来?” 这次等了好长时间,是一个字。 “嗯。” 程燃笑着打字过去,“哪有这么夸张,请你吃饭而已,不要杯弓蛇影!” 不一会,姜红芍短信送达,“程燃同学,请我吃饭不需要补偿,任何时候心意到了都可以。你之所以说补偿,又因为我不接话转折到吃饭,是因为那个时候你……是真的在想莫名其妙的事。所以这不是杯弓蛇影,而是据敌于国门之外。” 程燃打了一串省略号,“……” 都拒敌于国门之外了,你什么时候导弹齐射一波带走…… “心虚了,被我说破了?好可怜,来抱抱。” 程燃啪嗒啪嗒打过去,“明明抱不到!” 老姜让人牙痒痒的安慰传达,“啊……我也不是这个意思,可以是心灵上面的嘛。” 程燃眯着眼,觉得自己眼睛和此时的手机屏一样一定发着幽蓝的光,“能不能从线上转线下?” 那头大概片刻后明白这句话意思的老姜回应,“程燃,你怎么可以想这种事,我当你只是胡言乱语了,我睡了。” 程燃这叫一个张口结舌,什么叫“我怎么可以想这种事”?明明是你先挑起,结果转手就装大尾巴狼啊。 “你再继续装……” “喂!” “喂!” 这边程燃无奈放下手机,夜色氤氲,他几乎都能想象得到同样的夜晚下,这份短讯所维系的那头的明丽女孩,一定是笑得前俯后仰。 第一百七十章 祝贺你 99年就这么悄无声息的到来了。 当然,这个99年没有木卫二被一炮击毁,月球被外星人战舰打了个大坑,全球百分之八十的八零后战死身亡的星际战役。 但是生活本身就是一场场战役,而且更比史诗渊源流长。 世界局势在这一年里总体平稳,局部战争仍然不断频发,国际军事上仍然是以美利坚为首的“一超多强”格局,并持续的影响着后世,欧元在一月正式启动,意味着欧洲一体化进行了重要一步,没有人知道,这个进程始终跌宕起伏,甚至未来还发生了小说都不敢写的英国脱欧公投。各种思潮浪潮在时代中涌出,虽不可见难以捉摸,却又深刻的影响着人们的方方面面。 当然,普通老百姓可能还会关心预言中的世界末日会不会降临? 元旦节过后,事情逐渐进入正轨,随着雷伟和王立刚被抓捕,外界的喧嚣,才刚刚开始,而程燃的心情,却也已经归于平静,相信这次再来一场考试,估摸着这个三十八名还能再往上走一点。到了十中后,程燃就发现了这里竞争的激烈。 倒也不怪,如今的蓉城十中,去年提前保送清华北大的就有十六人,提前保送国内最顶尖重本大学是七十人,提前考取美英发达国家一流国际高校人数达到一百零九人,而九八级被清华北大录取的总人数是六十人,全国前十中学的水平,这在很多地区学校有一个清华北大就满世界宣传的情况,截然不同,的确可谓是傲视全省。 和初中都是学科基础不同,高中学科里很多还真是考验人的悟性和在学科方面的学习天分,若是资质不够,是非得呕心沥血下大苦功大毅力掉个半条命,才有可能脱颖而出,否则也不乏很多人各种补习班上了,能提高个十几二十名就皆大欢喜的情况。 在学霸级的层次上,各门科目基本上就算是“易学难精”了,高中科目上,哪怕再强的学神,能够拿满分的都是凤毛麟角,即便有,当时运气也占很大成分,真要在各门功课上达到均衡的门门领先,这已经不光是知识的领悟和储备了,还和当天考试时的精气神状态息息相关,已经属于玄学范畴。 所以程燃要是心有旁骛,想在一分之地都寸土必争的十中顶尖学霸面前一骑绝尘,那是绝无可能之事。 不过程燃觉得自己两世灵魂带来的定力耐力悟性,能够走到这一步,跻身以往他只能仰望的高高在上省内顶尖学霸金字塔尖最激烈搏杀的锥形地想起来还是觉得有点小傲娇的。 雷伟的案件之后,留下的还是一大片烂摊子,虽然人进去了,但造成的损害还是深远的,程燃这天把一份件薄递到了程飞扬面前,程飞扬看了一下,“这些资料,你是从哪来的?” 程燃给他的是一份秦芊父亲秦宋元的精诚设计制造厂的相关资料和改进意见。上面有很详尽的这个厂的各厂房设备清单,人员,组织架构。 “赵青负责考察过我们伏龙的代工厂,这些都是从他那里得来的资料,这上面有我做的一些测算方向” 若是以往任何一个人跟他说这些,程飞扬大概就说让相关的人来解决就行了,他如今已经不需要事必躬亲。而面前提出的是自己的儿子,再则程飞扬相信程燃不会就这种一个工厂的小事对他提出来,所以程飞扬道,“嗯,我看了,你是觉得目前这个工厂我们可以投资,为他们升级设备?以供应未来的设备升级需求?” 程燃笑道,“爸,我是为你收复人心啊。贝拓的王立刚和雷伟这么一搞,弄得很多工厂苦不堪言,只是以前是敢怒不敢言,又受他们钳制,现在则不一样了,雷伟已经倒了,这些工厂解脱出来,有的正是遇到了资金的问题,我们现在有钱,可以趁着这个机会和他们谈持股合作就好比这家精诚工厂,他们的老板是我同学的父亲,遭到雷伟打击的时候,这个老板把家里值钱的都卖了,先偿付给工人,哪怕自己继续受黑社会的威胁,这个举动让工人们大为感动,现在都说要是老板想要东山再起,宁可拿最低的工资,也记老板这个情,愿意给他干,跟厂子共存亡。这个人,人品可信。这是第一点。” “第二点,这个厂子的资料我看过了,虽然设备普遍比较老旧,但胜在管理模式很优越,基础面好,只要我们投给资金,帮他们升级产品线,未来就相当于我们有了量身定做的生产线,把这个模式扩大出去,引入到其他代工厂,我们未来就有了很强的后备生产能力,成本的降低从来都来自于规模化生产,未来也有利于我们降低成本,将牢牢抓住价格这个有利的武器!” 看着程飞扬明显意动,程燃最后补上一拍。 “再者,爸你不是说过吗,我们要让合作商强大起来,我们的盟友强大了,未来我们才能更强壮。” 程飞扬笑了,伸出手狠狠刮了程燃鼻头一下,弄得他鼻梁一阵辣疼,“好嘛,都学会拍你爸马屁了!他山之石可以攻玉,用我的话来突破我?这个模式就这么拍板了,我明天就让下面的人去做。” 程燃哑然后道,“就这样?” 程飞扬奇道,“你还要哪样?于情于理我都没法拒绝,那就这么做啊!” 不过随后程飞扬又道,“十中高材生就是不一样。” 看到自己父亲那一副难掩的得意样,程燃心下释然,看来历来成绩保持领先,是让自己父亲不疑自身超越年龄见识的不二法门啊,因为很简单啊,当你有一个能够在省内首屈一指高中也成绩优异的孩子,这个时候他的所谓成熟和见识,都自然而然能往学力这个途径上放置解释了,根本不需要自己再多费口舌。 原本秦芊在十中受人议论同情的家庭境遇,好像突然迎来了转机。 跟最初时是他父亲合作伙伴的学生爆的料一样,合作伙伴这边又消息灵通,据说有人找到了他父亲,看在他们厂子底子不错的情况下,愿意投钱改进设备,帮他们渡过难关。 秦芊身边的朋友得到这个消息后,第一时间就向秦芊确认过了,秦芊说具体她爸爸没有透露太多,只是说还在谈,但情况是差不多的。说着这些的时候,她面容上的气色都好了很多,想来家里最近情况的否极泰来,以往的那些萦绕在她身边的阴霾,好像淡了,已经看得到晴朗的天光。 当然,程燃对程飞扬提出的内容,对秦芊父亲那个工厂注资升级设备,是他觉得这是个大好吃进的时机而已。雷伟和王立刚的伤天害理,其实正好带来一个机遇,若是往常,想要让这些工厂服帖拧成一股绳受自己所用,哪有那么容易。 而伏龙根据未来的发展规划,建立现代化强大的生产制造基地,才是颠扑不破掌握雄厚内功的法门。这之中什么最重要最核心,还是一批经验丰富的熟练技术工人。 能借此兵不血刃的将这些都圈进伏龙的势力范围,未来伏龙就有一批随企业共同成长的真正的掌握核心技术的制造业正规军。这是多少相关企业梦寐以求的东西?如今大好机缘,就在伏龙面前。 在食堂想着这些的时候,程燃突然被身旁的张平撞了一下。 这个时候食堂里人很多,大家都是中午在这里吃饭。 程燃循目看过去,正好看到秦芊那一群人在那边,卢慧群,张晓,王红英,还有秦芊舞蹈队的一个叫杜子山的男生,长得挺好看,就是有点娘娘腔,喜欢往女人堆里扎。而当下顺着张平的提示,程燃刚好看到人群中的秦芊,一双眼睛正看着他。 待程燃再看的时候,她的目光又不在他这边了,而是听着自己桌的友人们说笑,手搁在桌上撑着脑袋,也跟着旁人笑起来。 张平的声音从耳边传来,“刚才我就注意到了,她起码陆陆续续看了你三分钟!” “你们之间发生了什么,怎么又和好了?”张平一脸狐疑。 “天下大势,合久必分,分久必合。” 程燃笑着说,张平早从旁给了他一拳,“靠你玩这套!” 那边秦芊他们已经吃完饭准备起身离开了,不得不说,在食堂这种地方,秦芊这种女生就颇为鹤立鸡群,哪怕她穿着和大部分人一样的蓝白色校服,那也是气质脱俗,一些个平时不敢跟女生说话的嫩脸男生,此时只是看她一眼,都迅速埋下头脸红起来,有的则是频频注目,还要掩饰自己不是刻意去瞥视。 那边角落里郭轶一行远远地看着,自从秦芊突然拒绝郭轶后,那之后郭轶又纠缠过几次,次数多了,郭轶也碍于自己的脸面,也不跟秦芊打招呼了。然而此时看着秦芊恢复了血气更显娇艳欲滴的模样,再听到她家庭好转的消息,郭轶现在内心,未必不是火烧火燎,那就像是原本你差点就拥有一件美玉珍宝,却失之交臂,偏偏你还要装作若无其事大度的模样。 而就在秦芊一行离开食堂之前,秦芊突然脱众,径直向程燃所在的白色大长桌这边走来,手里是一瓶盒装牛奶。上面是省内著名牛奶企业“菊乐”的标志。 秦芊在程燃的桌子面前站定,那一刻估计食堂里原本浮在空气中的噪声,都减少了百分之三十。 所有人都以为秦芊要对程燃说些什么,但她只是突然伸手,把那盒“菊乐”牛奶放在了他的桌子餐盘面前,然后转身就走了。 旁边刨饭的张平嘴角饭粒簌簌往下坠落。 程燃这才看到那盒牛奶上面,还有一张纸条,“三十八名,祝贺你!” 这是这个冬日,发生在十中偌大食堂里的一幕。 第一百七十一章 这些正逝去,这些正美好 当时收到秦芊的那盒牛奶和纸条,程燃第一时间是想骂街的,三十八名无比刺目写在纸条上,外加上那独特的牛奶商标名,如果放在后世,基本上全场都要哄堂了,不过看着身边张平郝迪等一干人等纯洁的眼神,程燃又骂不起来,这年轻的时代啊,要保护…… 自袁奎等人被叫到学校来认错现身说法之后,程燃淡定的鲜明对比,用句此时流行的武侠里的话来说,大体就是“更觉此人深不可测”。 郭轶一行人大概敌意还是有,但也内敛掩饰了下去,原先郭轶身边也会有人为了显示自己“脾气”对挑衅程燃表现得跃跃欲动,那种盛气凌人的锐利,也不知道什么时候都抛到了乌拉圭。 程燃对这种事情的态度,倒是还好,当时面对郭轶一行的挑衅,不知为何也生不起气来,明明自己其实是想严肃一点,脸部的内在肌肉还是忍不住牵起笑意。 从食堂出来,有人从后面唤了他一声,转过身来,正是开口的罗维,他身边还有舒杰西,马可,苏红豆三人,看着几个人欲言又止,向来成绩不怎么样,但老在就从和各科老师班主任看漫画书之间斗智斗力练出来的张平察言观色,就说自己先走。 等张平走远,苏红豆和马可微笑看程燃,自上次专家事件后,四人面对他好像拘谨了很多,但是也主动了许多,有时候在学校遇上,他们都会过来跟他打招呼,聊一会天。 包括了上回听说了袁奎堵程燃之后,第二天他们专程找过程燃,一方面关心询问,一方面把那群混混骂了个狗血淋头,也是同仇敌忾义愤填膺。 罗维苏红豆四人,严格说起来其实都是政府大院的朋友,这里面,他罗维父亲在办公厅信息处,母亲是人大财经委员会办公室主任,家里顶天副处级,但罗维从小就知道姜红芍和她家渊源匪浅,缘由也是他家里目前还有一位顶头上的大舅,这位家族顶梁柱的仕途上面,其实就承过姜红芍家的情。 虽说罗维在自己家的一些耳濡目染下相对早熟,很早就对这些成人领域的事情知道得比较多,但也并不是真知道个中缘由,只是能从每年过年过节大舅来家里吃饭,能从询问的细节和语气上,感觉得到对姜红芍家的尤其着重。 除了他们家,舒杰西那位在政府秘书二处调到城建局副局长位置的父亲,也是得益于姜红芍母亲的举荐。相对而言没什么关系的大概就是苏红豆和马可,苏红豆父亲是省书画院副院长,马可爷爷是市人大副主任,按常理说马可家应该算是众人中“最显赫”的了,但反倒是大大咧咧,半点看不出来,她自己也没这方面觉悟,罗维倒是四人中的领头羊,很多事情比如出去玩活动之类都是他发起。 其实在程燃站出来怼专家的那时候,罗维就回去跟自己父母讲起了这件事情,在学校里很多事,好的坏的,罗维多半都会跟自己父母说上一说,更何况是有关于姜红芍,他犹记得当时听完了来龙去脉,他父亲还专门问了程燃,罗维也就把是姜红芍山海市的朋友这种事也一并说了。 当时他父亲沉吟了一下,给他建议,“红芍和他关系好,证明他是可交的,再者你们这个同学这个年纪能说出这番话来,有这样的见识,那是大不简单。学校学校,不光是跟老师学东西,跟你身边优秀的同学,也是在汲取学习……而且遇上有意思的同学,更要建立起一段经得起时间和岁月的友谊,等到以后你像是你爸这个年龄了,你就会知道,将是怎样的一笔财富。” 罗维等人对程燃的观感,其实也是在不断变化的,从山海时的接触,当初是明白程燃不简单,至今在山海门口艺术廊上面海尔波普彗星的绘图,就让他们大开眼界。但那个时候毕竟还会认为他是外人,不在十中,也不属于他们一个内围圈子。 但是当程燃通过转学考降临十中,又加上孙萧那件事,再则程燃面对袁奎那群人所展现的蔑视和沉稳,才让罗维确实很有些刮目相看,认为程燃确实和他们认识的很多学生,哪怕很优秀的一群,都大不相同。很有超越年龄的冷静和思维。 这个时候遇上程燃,又加上现在雷伟被抓,蓉城掀起打黑除恶的风向,一群人现在是有很多心情,想要对他吐露。 罗维就道,“这回好了吧,你们家的问题也解决了,上次堵你的那帮流氓,也被提出来重新定义案情,以他们平时的作为,恐怕都要追究刑责,这下可以说是一窝蜂的进去了……” 看几个人的表情,程燃知道这是给自己报喜,同时带来宽慰的。 罗维几人家都是政府大院里的,对于现在有些雷伟和王立刚是得罪了伏龙才遭此一难的外界传闻,他们这种得到了一些信息的人,当然觉得并不是那么一回事。 所以现在倒没有一般学生那样对程燃家庭背景敬而远之,更把他当成了一个受害人。 舒杰西道,“这次情况特殊,是下面一个公安局长拿着证据闯省厅闯出来的,而且紧接着发展成打黑除恶,也是姜红芍的妈妈在会议上提出的,据说她直言不讳说‘我的女儿就在那个学校,不希望以后她在学校里用心学习,却还要在放学路上因为治安,因为黑社会的寻仇提心吊胆。这是我作为一个母亲的忧虑,同时,我相信也是这个城市千千万万家长的意志,保护不了下一代,我们所做的任何工作,都没有意义!’” 舒杰西说着,又道,“这些都是马可爷爷透露的。” 马可点点头,朝程燃眨眨眼睛,“我爷爷说姜红芍妈妈,真是巾帼不让须眉。” 这些事早在事情推进的时候,姜红芍给他电话里已经透露过了,当然,程燃这个时候还是做出才知道的模样点着头,听着他们说起这些“内幕”。 罗维话语一转,又带着晦涩道,“我爸说了,雷伟就在眼皮子底下,能做到这份上,肯定是有后台……现在有刑警队的,有司法局的,有建设厅的人被牵连了出来……但是,这些人,要保住雷伟那么大的产业,伞够大吗?” 罗维学着父亲的话点到即止,程燃没有回应,当然他们跟他说这些,其实也并不是需要他有什么回应。 程燃心忖其实这种猜测是正常,现在很多人,其实也都是在看着这方面,雷伟现在还在死扛,当庭拒供,翻供,可再过一段时间,就彻底偃旗息鼓,承担起相应罪责,这其中过程,值得揣摩,然而这就是目前的现实。 不过,这件事,算得上是过去了,上面还有什么风云暗涌,经这个事件牵起了蓉城甚至省内怎样的洗牌,格局变动和斗争,那就已经不是他可以操心的事情了。 就算以掌观纹,梳理下来,姜红芍母亲或者相关人士,可能会把他恨得个牙痒痒,那也就那样,管他那么多噢,反正也够不着自己,有本事伸手来打自己啊,既然打不到自己,程燃一时半刻估计也不会和姜红芍那个byiss母亲见面,那就眼不见清净,自己在十中这旮旯,仍然悠然见雪山。 …… 山海。 俞晓从楼道三步并作两步跑下来,楼下站着杨夏,姚贝贝,柳英,张鑫等一行人,原本是杨夏在蓉城的那个干哥哥罗志先来了,约了他们在外面吃饭,晚上又在ktv定了包间,俞晓回去拿东西,结果看到自己家桌上他爸爸看过的报纸,看到了上面的内容,喊了声不是吧,然后从楼上冲了下来。 俞晓手上的《蓉城都市报w在空气中挥舞得腊腊作响,“快看快看……秦西榛,秦老师开演唱会了……” 众人摊开俞晓手里的报纸,看到上面的报道,秦西榛将在本月二十号来蓉城体育场开演唱会的消息。 “二十号啊……根本去不了……”姚贝贝狠狠跺脚,“为什么不是寒假啊……” “寒假秦西榛要在香港红磡,那是巡回第二站……” 报纸上,那是一张秦西榛的海报,手持着话筒,头顶是照射下来的灯光,即便报纸是黑白,仍能感受到那份明丽。 看到这张海报,就让人下意识的想到一年多以前的山海音乐节,秦西榛在台上,凑了一支乐队,还有那个在台上帮她迎战赵乐和汪中桦的男子身影。 秦西榛从那里家喻户晓,而以山海的小伙伴们来看程燃的轨迹,也是有些飘逸的。 “啊啊啊……好想去……” “走啦走啦,先去吃饭吧,人家杨夏的干哥哥等着见她呢……” “乱说……” “嘻嘻,本来就是啊,否则你以为人家请我们啊……” 伏龙院的一行人到了罗志先预订的吃饭地点,是蓉城享誉盛名的老字号“老码头”火锅,开到了山海,就在“腐败一条街”的十字口。在如今也算是一个消费高地,每天晚上,这里是山海本地权贵云集之所。 大家先前就从各种渠道听说了杨夏这个干哥哥很有钱,如今看来人家的手笔气派简直不凡呐。他们一行进入过后,罗志先已经在包间里了,他还有一些朋友,打麻将的打麻将,聊天的聊天。言谈之间,也是以罗志先为主,罗志先家里药材生意做得风生水起,回来山海这边,自然受到他那帮朋友瞻望。 甚至俞晓还在去厕所的时候,听到两个人说起罗志先这回是开车回的山海,他爸给他买的宝马e34,全套手续办完六十多万,让人咋舌。 吃饭的席间,罗志先当然是绝对的主角,有人笑着说,“志先,听说你爸准备拓展业务,准备去开发房子卖了?这能盖房的,都是大公司啊……” 罗志先也就笑了笑,“合伙而已,我爸一个人哪有那么多资源,现在他们有些老同学在做这个,准备构建个联盟,让我爸加入进来,也就小打小闹吧,跟真的大公司大企业,没得比……” 虽说是谦虚,可就算是谦虚,罗志先也让人感觉到他家站在一个很高层次上面了。 吃过饭,不知谁提议去ktv,杨夏和伏龙这边的朋友就说不去了。其实他们呆在这里也感觉出来了,和罗志先这群朋友不是一类人,在饭桌上,相互吹捧居多,很多人毕竟年龄都比他们大,颇为老练成熟,大家也玩不在一起。 只是罗志先没有想到是杨夏开口拒绝的,愣了一下,就说好,让其他人先去,他陪他们出去赶车。 和杨夏单独走在街道上,俞晓柳英一行人走在前面,罗志先再打量着身边的女孩,和以往看得出她见自己精心打扮不一样,虽然这种外出吃饭,看得出杨夏修饰的痕迹,但更多的没有以往的鲜艳,而反倒今天只是传了件纯青色的连衣裙,头发上别了个黑色别针,没有任何造型那种,极为朴素。 却不知为何,以前那个每到假期来蓉城来自己家玩,乖巧坐着的小女孩,现在更让他觉得出尘脱俗,女孩已经逐渐长大,竟然开始,有些莫名心动了。 罗志先笑了笑,“怎么不一起去玩了?”以往的时候,只要他来到山海,便能感觉到杨夏对他的特别,甚至连外出来见面,都是她主动在电话里提及的,可是这一回,罗志先来的时候跟她说了,然后刻意头一天和朋友在外玩,却发现杨夏从头到尾都没有联系催他见面,这场吃饭,还是他主动电话邀约,吃完饭说是去唱歌,她也推却了。 杨夏转过头来,温和一笑,轻声道,“还有功课没做完,今天有点累了,回去加紧写了睡觉……你们好好玩吧。” 再没有看到自己的那种羞涩了,罗志先不知道这是不是因为她成长的原因,但是莫名的,他心底生出不甘心。 罗志先沉默了一下,道,“明后年吧,我爸打算让我出国留学去……是不是,以后很难见到了?” 杨夏愕然看来,罗志先看到她的表情,心头就得意加满足起来。 但短暂的片刻后,杨夏想了想道,“哪能呢,你难道不回国啦?每年至少也会回来一次?所以,别说这种丧气话。” “是吧……哈哈……”罗志先脸色有些僵硬。 杨夏道,“真厉害,我们都加油吧。” 罗志先点点头。 有风吹来,杨夏深呼吸,女孩青色的衣裙随风飘舞,这是一个坡路,极目就是湖泊和远山,杨夏看着那边。 罗志先就这么陪着她在这个站台等车,车到了,杨夏一群人进去,跟他道别。 罗志先挥手之后,心头就传来一种强烈的,难以抹去的落寞和不甘。 她没有问自己出国去哪里…… 而且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就一直看着远方。 他能确认的是…… 那个远方,没有他。 这是这个冬日,山海市的一幕。 …… 秦西榛的新年演唱会在蓉城举办,举办的前几天,程燃的那枚手机亮了起来,是秦西榛的消息,“我要来蓉城开演唱会了。” 程燃回了两个字,“知道。” 没办法不知道,有关秦西榛演唱会的消息占领了蓉城大大小小报纸的前版块,蓉城对于这个从省内走出去的女歌手来说,有种接自己女儿回娘家的优待,不可谓不热闹。 而且以现在秦西榛在华语乐坛冉冉升起新星的姿态,再加上她商演很少,除了九八年和发哥的了个街道名。 主办方在短暂的迟疑后,还是把车转到了边城路上。 天行道馆灯光通明。 透明玻璃里面,车里的秦西榛一眼就看到了靠窗位置的熟悉身影。 秦西榛一席深紫晚礼服坐在车的二排独座上,这是她今天的谢幕服装。隔着窗户,她没有下车。想了一下,她掏出手机,幽蓝色的光芒,却成为了这片空间和那片空间,相连的那一点点维系。 “你今天没有来。” 程燃看着亮起的手机,回复,“听你的歌,不需要在现场。而且,以前你不是在我面前唱的多了嘛。” “你就这么不想,我们之间有交集?” “还需要什么交集?为了你我还怼过赵乐汪中桦,够轰轰烈烈吧。” 夜色里,秦西榛笑起来,车里的陪同人员却大气不敢出。 “你想要走出山海,你想证明自己,我觉得很有意思,所以力所能及的帮了帮忙而已。很高兴看到你的人生,能活成自己想活成的样子。” “你不觉得,自己说这话,老气横秋了吗?那些歌明明都是你给我的,但你却什么都不占着……那你现在,活成想活成的样子吗,十中成绩怎么样呢?” 今夜之后明天会在蓉城各大媒体炸一遍的才女小歌后,这个时候隔着街道还在询问一个高中生成绩。 “三十多名。” 看到这个答案,秦西榛笑得前俯后仰,然后直接拨了电话过去,接通,“呵呵……受打击了吧,终于不是第一名了吧,知道十中学生多厉害了吧,看你还臭假……” 程燃的声音传来,“补充一句,我是从进来的一百零八名,升到三十多名的。” “……” “提醒你一下,我现在就在外面,要不要好久不见握个手拥抱个啥的,麻溜得快滚出来。” “我看到了车,猜到了。我还看到附近人比较多……就不用了吧。”开玩笑,这个时候街道上哪里有这样特别的商务车,还是奔驰牌子的,又在这个时候来到天行道馆外面,程燃算一算演唱会结束的时间,也就猜的八九不离十了。 车内秦西榛蛇精一样的手,很想唰得把手上诺基亚手机给直接徒手捏碎了。 “要不要我让车开到一个僻静地点?” “这多不好,拍到了就绯闻缠身了。” 程燃原本以为会感受到那头的威压。 结果是秦西榛轻巧的声音,“我不怕,你怕吗?” “那要不然你干脆直接进来简单点,想做啥我都不反抗。” “呵呵,做梦娶媳妇,想得美!” 笑容过后,秦西榛面容微敛,“我要走了。明天去伦敦。紧接着去香港,广州,台湾,等这阵子忙完了,计划今年下半年或者明年,去伯克利音乐学院深造……” 程燃笑了笑,回道,“记得你第一堂课讲的,就是《音乐是什么w,你说音乐是金戈铁马,是流水呜咽,是离人清秋,是荡气回肠,是人类的情感和倾诉,是信念和信仰,你说想要去世界各个音乐遗迹和殿堂,体会和感受那种文化和情怀,我很高兴,你正走在路上。” 停顿一下,秦西榛道,“你也正走在自己的路上吗?” 程燃想了想,道,“我啊,随遇而安。” “对了,你去国外,要是不方便打电话,就注册个cq吧,搜索我的昵称,加我就可以聊了,这个软件正在起步,很好用,我担保。” “知道啦……” 想了想,秦西榛笑道,“我决定以后每年都来蓉城演唱一回,不信你每回都能躲?” 程燃愕然之间,秦西榛已经挂了电话。过了一会,那辆停在外面的奔驰商务车,发动离开。 这是这个冬日,天行道馆外的一幕。 这些景致,或迎着阳光投落静堂的朔光,或是山与海鸦鸦暗沉的天边卷起女孩裙角的风,或是夜色里难言的寂静,氤氲着宏大无语言说的默然,都是构成每个人的人生轨迹的一幕幕,这些轨迹,这无数的一幕幕汇涓成河,然后聚流如海,融入奔腾的时代中。 这些都正逝去,这些都正美好。 《第三卷浮云乱渡仍从容完w …… 后面是《第四卷盛年不重来w 希望大家继续捧场。 鞠躬。 第一章 战斗的光芒 蓉城伏龙大楼原本是华通公司九二年修建落成的,十七层,在此时的蓉城也算一座高楼,外立面整体是真石漆和无光黏土面砖,像是汽车动力曲轴一样设计的楼体构造,再加上楼顶一根电信发射塔,如程燃这时候家里摆着本土杂志《科幻世界w封面画的未来感。 程燃记得以前喜欢站在市区高楼大厦的根脚,抬头仰望,最好是晴空和布满繁星的深夜,从那样的视野中,仿佛是感觉自己身处成群结队的战舰之间,向着无尽的宇宙苍穹进发。 建筑物在这片大地上生长,伏龙大楼在薄雾中逆着光,这是九九年。 从此处楼顶俯瞰,大地高楼与高楼的间隔中,是藏青色明清时期留下的平房屋瓦,间或点缀着红砖墙的建筑,更多的低矮居民楼群,绵延起伏。下班时刻,公路两旁用石墩和铁管分隔出来的非机动车道,满是自行车铃叮铃作响的车流。 城北有大面积的郊区,城南是如今城市化火热起步的工地,飞鸟成群结队从城市半空掠过。没有改道的货运火车线还在西面,要通行只能穿过因为时光斑驳而裸露出红岩石面的地下隧道。所以往往有些衣着朴素校服的男男女女,就在火车车窗映着红色霞光轰隆而来的铁轨轰鸣声中挥手道别。 多年以后,当城市里已经听不到火车声之时,这不算悦耳的声音,大概也会成为他们记忆的一部分。 …… 火车轰鸣,去往远方,时代也同时滚滚推进。 当人类世界从电波讯号转变成以数字信号作为主流连通世界的那一刻到来,一场前所未有的变革,就悄无声息的发生。 只是多数人无法抬头看天,山雨欲来犹然不觉,便不知洪水将至。没有低头看地,夜临悬崖也疾步如飞,便坠落群山之间。 只有少部分的人,他们耳聪目明,提前嗅到了空气中潮湿的风,裹挟着风暴即近的气息,他们感到了地面的震颤,远方的雷鸣,便星夜兼程,要在地动山摇之间,踏足峰峦之巅,摘下日月星辰。 那样的未来,人类的世界以以前绝对无法预测和想象的速度发展。 1997年程燃初中毕业前夕对姜红芍说站在时空的高维,观看人类社会就像是聚散无常的沙塔,而从这样的时间点迈向未来的时间线,社会的物质存量和信息增量将相对于过去的上千年社会演变成明里面已经有货。 心头一喜上前,这种捕鸟装置是小时候传承自程飞扬,其实说到底就是以四块红砖围成一个“口”,用一根竹片支撑顶上的红砖,露出下面砖块围出来的陷坑,再在其中撒点米粒,支撑的竹片被撞掉后,顶砖叩下来,刚好形成一个密封的结构。 程燃小心翼翼扒开点砖块缝隙,正露出下面的一条小灰雀,黑豆的眼睛正有些惊恐四顾,程燃探手把麻雀捣腾在左手,右手从裤兜里掏出一把米来,小心翼翼喂食,不一会松开手,麻雀竟不飞,小家伙大概饿坏了,就在地上杵着,头不停在程燃手里啄食。 下方隐隐传来歌声,是伏龙大楼里进行的新春团拜会,这个春节,伏龙日子大概不必过得紧巴巴,一个基本点,防灾害系统在政府推广下铺开,订单给了伏龙有力支撑,销售获得大量现金储备。 然后紧接着蓉城的事件,雷伟派和贝拓王立刚的倒塌,令蓉城本地相关工厂的生产力也解放了出来,特别伏龙还给予了一些厂子以支持更新换代,专程为兼容伏龙打造生产线。 其次程飞扬确立了员工培训计划,分批次进行,将派遣员工前往发达国家相关大学机构和企业参观取经,不闭门造车,让视野和国际接轨,第一站就是日本的一些企业,在团拜会上,程飞扬就宣布了这个消息,并表示“日本的很多著名企业都经历过九死一生,但现在他们还好好的活着,这就是成功。因此成长的伏龙,眼下的主题,就是要走出去让大家去学习,去借鉴这种成功。” 伏龙今年还做了很多事,研发上投入,和一些地方电信部门成立合资公司,当然还有分散投资,程燃的cq只是这些众多项目的一个小项目,李明石钻研进来,还让很多人觉得他不务正业大材小用,但肯定明面上是不好说的。 新春团拜会还是老一套的,就到家里面来吧。” 陈慧妍恍然,再看姜越琴的时候,发现自己这位自学生时代就风风火火的闺蜜,眼帘微微半闭,内里的眼瞳,闪烁而眯聚起光芒。 这样的神情,她曾经在很多时候见过。 那是她们当年一整个辉煌的大学时代,曾经在民主评议会上可以大小事舌战群儒,无人是其对手的姜薇。也是因为看不惯那些宣称着要“嫁鸡嫁狗也要嫁出去”,“争先恐后抢公派”,视能出国就高人一等的人,捧着红宝书看了三个月后,托福和gre考了当年最高分一句轰动的姜薇。那还是托福600分制,gre2000分制的年代,而就在当时一片轰动之余,无数外国高校对她抛来橄榄枝的时候,她却将过来洽谈的招考人拒之门外,概不接受那些旁人看来高川仰止的国内高校,惊掉了一地眼球…… 这就是当年学校里最传奇的姜薇,如今这个陈慧妍熟悉的老同学兼好友,这个时候的目光,就是和当年如出一辙…… 那是战斗的光芒。 第二章 没法常态化 伏龙旁边毗邻文化公园,已经批下了一块地来,新的办公区和住房已经开始修建,可放在外面的人看来,就有些不一般了,伏龙现在的扩展,省内贝拓已经阻止不了它的脚步,这个从西南小城成立闯出来的公司,经历了艰难的跋涉,正式在一省之地立足,并发展壮大开来,渠道向各省市扩展。 如今的伏龙,经历雷伟事件后,在蓉城里面,多少有些传奇的,其实变相来说,这都是名气,名气很大程度上,能给公司带来无形的获利,譬如减少在商界中谋求合作的成本。 很多公司,拼命做广告,做企业文化,员工精神面貌甚至服装都要统一,其中也有原因,是为了给伙伴和客户带来值得信赖的感觉,而伏龙无疑经历这场事件,名声斐然,这让很多本土经营了很长时间,也不到这种效应的老牌企业羡慕嫉妒恨。 伏龙扩建,给工厂以扶持,一方面对外塑造了欣欣向荣的形象。 另一个层面上,其实那些修建出来的楼房,也是在对于未来引进优秀人才作为储备,依托伏龙内部的“师兄师姐计划”,伏龙和很多高校都有联系,力图将高校人才吸引到公司来,那些随时可供用作职工宿舍的楼房,就能为伏龙未来的开拓提供硬件支撑。 其实在这个企业粗放型发展和大肆扩张的年代,大学生并没有被国内企业大量重用。 一方面,很多企业不愿意招收大学生,害怕大学生缺乏实践能力而耽误生产进度。 另一方面,多数企业都是创业者一言堂,独裁和家族式管理,亲自参与运营和生产,大学生一般得不到重用和施展抱负的机会。 伏龙在这个时候大搞名校人才串联,吸纳高校毕业生,重用高校出身的技术人员,并以他们为基础吸纳校友,其实本身也是源自于程飞扬朴素的理念,他是当年在煤炭部队里凭着一支手电筒考进大学的,明白知识的重要性。 大学生的技术和激情,能为一个企业注入新鲜的血液。 在这之中,其实真正能吸引到人才来伏龙的,还是一直以来在建立的精神,譬如伏龙的这种激情。 其实想要以农村包围城市作为战略来打,能够撕开一条口子,有相应的机遇,但所遇到的困难,也不是没有的。现在伏龙的销售人员就在全国五百个县到处跑,扛着机器演示,为的就是多争取一份订单。 也有付出努力最终失败的时候,譬如骨干不久前在北方一个电信部门攻坚,零下四十度冰天雪地的情况下,前前后后做了几十次技术交流,付出了很大的努力,最后还是失败了。 后面这个团队的人回来,一个个男子汉抱头痛哭,程飞扬看在眼里,心里也难受。 是以这次的新春团拜会上面,程飞扬也就此感慨的发出言论,“伏龙选择了在列强横踞的时代走通信领域,是不幸的,不幸在于,所有行业中的实业是最难做,而所有实业中,电子信息产业最艰难险峻。这种不幸还在于,面对这样的前途,伏龙既没有背景可以依靠,也不拥有任何资源,因此伏龙人尤其是领导者将注定为此操劳终生,要比他人付出更多的汗水和泪水。” 很多年后,人们还对程飞扬的这番说辞历历在目。 还能感受到那份创业的心酸和不易。 也有很多人还记得,他在那场团拜会上,还说起过让全场目瞪口呆甚至都觉得他没有自知之明的一席话,“只是,这样的艰辛和付出,也许是有价值的。十年之后,世界通信行业天下三分,伏龙将占一份!” …… 后来,程燃问程飞扬怎么就敢说出这样的一番话来,程飞扬只是回答,“那个时候,伏龙还远远达不到挑战合资的地步,本身就比不过别人了,若嘴上还不霸气点,没有点革命乐观主义精神,岂不是就真的一点比头都没有了?” 程燃:“……” …… 程燃以前也曾想过,也许一时兴起,以他两世人生的经历,可能没法真正长期融入到学生生活中来…… 但现在看来,似乎还好。 虽然明白自己在这个时代能做的事情还很多,但基于以往的教训,他没想过能把很多全部抓在手里,因为首先他精力有限,不是超人,不可能手里握有一连串走在风口浪尖的事物,还能不疲于奔命的保持自由身。 所以门户面,有谢小叔谢乾做了,通信领域,有自己父亲的伏龙介入,即时通讯领域,李明石正扑进去,而他还能躲进十中做现阶段的普通人,这其实就是一份难得的宁静安逸。 有时候又觉得有些得瑟,大事都给自己办了,但生活还一点没受到影响……就像是天降暴雨,却能点滴不沾身的起舞,很是潇洒。 当然,在学校里和姜红芍之间,两人又有一种难明的默契在其中,这种默契,在雷伟事件过后,还更加的浓烈。 虽然雷伟事件的余波,导致程飞扬接近春节寒假前的这段时间,上放学时间都派人接送程燃,程燃一时倒大失约老姜下午放学一起乘车回家,甚至顺便陪她走路走着走着送到她家门前探查一番的机会。 但是好歹在一个班上,每天都能见面。 当然平日里上课,老姜对学习是非常认真的,似乎也是她做事的原则,一件事情,就要踏踏实实做好,至少态度上要端正起来,当然她也会在他面前袒露一些心情的时候,“今天作业好多啊,快忙不过来了……”或者是刚打了羽毛球联赛下来,“哈……刚刚打球手好软,快断了……” 这些类似于埋怨的吐槽,其实在往日的同学之间,几乎是看不到的。 更多人的印象中姜红芍都是自行其事,在人前展露的都是自信从容,让人一眼看上去就很安定,而且有种领袖的能力,似乎只要她发话,就让人自发愿意聚拢在她身边,在学校的学生活动中,她也展现出了这样井井有条的组织能力,因此威信和能力,都有目共睹。 有时候她话也并不多,让人揣度不到她的心思,有神秘的面纱,做出来的事情,往往让普通学生也只能评价一声“厉害”。所以对于她,不怪在普通学生中有一个忽略掉性格领头羊般“姜哥”的绰号。 老姜偶尔诉苦抱怨手头上事务的这一面,似乎也就只是在程燃面前,会展露出来。 而程燃也会在她打完羽毛球赛后面对那样的“诉苦”,笑笑道,“那你手伸过来,我帮你揉揉?” 姜红芍会先怔一下,然后嘴角牵动一个莫测的笑意,最后详装什么事都没发生的又去和打球的社友到一旁聊天去了。带着笑意的眼神看清风卷落叶,看飞鸟掠长空,看旁边偷着瞅她的男生,就是不看程燃。 虽然两人牵过几次手,最初时是追捕歹徒的时候互相帮扶,后来有些环境和当时心态的促使,但好像最终,她还是没办法在有人看着的时候做出这种事来,而且对于心思莫测的姜红芍来说,程燃好像也没法更进一步把这种事付诸于常态化。 程燃又想到了当年的艺术节,尽管平时在自己面前姜红芍表现得很强势淡定,然而当在后台换上表演服打扮一番过后,撞上自己,却是难得羞涩讷讷不言红了脸的样子。 所以老姜啊,平时风风火火,一副凡事得体自如的模样,但其实,某些时候还是很有些矜持和传统的。 这也不怪她,身处的家庭环境,还有她本身的性格,其实能够让她很好的处理周边一应关系,但偏偏……谁叫遇上他程燃这么一个异类吧。 程燃心知肚明,想要和老姜之间更进一步,可能还需要某些契机和时间的发酵。 只是这种棋逢对手的感觉,在这段缓慢流逝的光阴古道上,还是不要太好。 第三章 故意的! 银杏叶快掉光了,只余下光秃秃的枝干,蓉城的冬天不好过,西南这边的天气,夏天或许闷热像是蒸笼,过冬却就像是在打仗。 湿寒的风往往带着穿透力,人穿着的衣物就像是城墙,要谨防那些渗人的寒风从衣物的每一个编织孔洞中偷来,寒气一旦聚集就占地为王,经久不散,然后向身体其他领域扩延开疆拓土。 倒也不乏出现星期一操场升旗,全校学生校服里面都是毛衣羊毛衫,却独有校服里面只穿着一件t恤的猛人,于是一时之间引起一番轰动热议,人人竞相围观。 十中的日子就是这样,其实没有那么多轰轰烈烈,有的只是惯常的生活。 在期末考试临近的这段时间,学校很多活动都停了,姜红芍的羽毛球社自发组织的羽毛球的联赛倒成了目前课余唯一的活动。 当然,有她比赛的场次,围观人众都是相对而言最多的。 鉴于姜红芍的实力,还是有很多人想要来挑战的,叫得出名字的年级上就有张瑞国,李亚坤几个平时的“高手”,但最终实力都差上一筹,姜红芍仍然保持着最高胜率,这也变相带动了一些学生,私底下不管是求师学艺还是闭死关苦练,大概有人揣着想要击败她从而在她心底突开一个口子的想法。 其实很多人知道姜红芍个性中有不服输的一面,如果真能从球技上击败她,可能真会让她刮目相看,这种办法未必不是曲线增加好感度。 只是到目前为止,尝试过的人,都无一例外铩羽而归被她斩落马下,很多人是努力过后自叹不如,处于被折服的状态了。 程燃也是广大“铩羽”大军之一,姜红芍握着拍子看他的时候,那种从容自信和她面对其他没有威胁的人的从容自信,是一模一样的。 让程燃倒是有点牙痒痒,冒出过惩罚她拉她来当一对一单独练的念头,给自己喂招,那样自身球技可能会突飞猛进,但一想到即便有微末的可能可以胜过她,也是她教导出来的,程燃就打消这个想法。 输人不输阵啊。 …… 秦芊那边,家里据说是缓过来了,毕竟是年级上经常在艺术节表演出风头的女生,对她一举一动关注的人也多,其实人本身也是这样,对于成绩好的,长得好看的,某方面有特长的,都会自发亲近,这是最朴素的见贤思齐。 可经历了前前后后的事情,郭轶和秦芊之间的那些传闻,也渐渐没人再提了。大概都知道郭轶是没戏了,高中学生里本就有很多这类事情,男女生萌发好感,一时引得人们议论,但一段时间,过去就过去了。学生时期感情的萌芽,分分合合那是天下大势。 只是程燃在教室里,时常能听到张平带来一些小道消息,“郭轶前段时间在操场找秦芊,结果她看都不看他一眼,郭轶那小子是彻底受打击了,这次知道自己完了,那之后也就识趣了。但两人这么彻底的分手了,一些个平时喜欢秦芊的,也开始冒头了。五班的赵航给她写了情书,她没回呢。四班那个学霸刘耀宇也透露出来喜欢秦芊,他们班有的女生在楼道那边起哄,吵死人了,我去吼了两句才给她们压下去。” 程燃看张平拍着胸脯,知道那多半所谓“吼的两句”,也是给对方压制回来了的。 程燃想数落张平两句一天关注八卦,但转念一想,实际上这也是大部分此时中学的氛围,都是青春年华,课业繁重,课堂间隙之余,除了游戏追星讨论题目,可不也就是看谁登对,打听这些。谁都有体育课跑圈时,只要到女生聚集的一边,就会不由自主加速的时候,也有放学时看到前方走着的那个女生,声音就会不自觉提升,和身边人大声说话的时候。 秦芊还是会在固定的时段前去天行道馆打工,尽管这段日子程燃并没有在那边露面。 他倒是并不觉得自己欠她,或者她又欠自己什么,听说秦芊家里的厂因为伏龙出事后,程燃想的也是利用其父,来提供打击雷伟集团的证据弹药。 而秦芊去天行道馆打工,只是自己给她指得一条精神振作不自暴自弃的路。只是现在的风波告一段落,被浪花一时抛起来的人的生活,仍然归落于海潮中,冲击和影响,都需要一段时间的消化了。 期末要快到了,假期也即将降临了,大多数学生都处于对于期末考试的准备和对假期的期许上面,很多人倒是提前邀约了暑假的玩处。 这天上午的最后一节课,秦芊班里是体育课,最后二十分钟自由活动的时候,她就去了图书馆,其实她平时挺喜欢看,当然更多的是言情类的,这点十中图书馆比较好,很多此类“课外”也是应有尽有,当然今天秦芊读的是一本川端康成的《雪国w,正读到岛村二月十四和驹子相约来看赶鸟节。书比较致郁,秦芊昨天看了一段,今天接着。 只是她穿着一件绿色开领毛衣,下身是灯草绒的休闲裤,坐在靠窗的位置翻书,已经有好几拨男生路过,甚至进门来打望又离开了。 当然,秦芊也非对那些无动于衷,更多的还是把注意力放在上面。 而这边恰好实验课提前结束的程燃正好走进图书馆,有时候在体育课和实验课提前结束的时候,程燃一般没事都往图书馆这边进来看,有时候很有收获,譬如看一些前沿科技类的期刊,或者时政类对未来的预测,总能从一个拿着结论的角度来看时人对于事物的分析的一些思维的纰漏和局限的地方,其实这种反思有时候很有意思,大有一种以史鉴今的感受,只是这个“历史”仅仅是他所掌握的重生二十几年的这段历程。 进门的时候,秦芊下意识抬起头来,于是就和正看着室内的程燃眼神撞了个正着。 那一刻,她感觉自己背脊都一时绷紧了。 脑袋里忽然有些事物,正奔流出来。就像是那天傍晚,她拒绝郭轶的得寸进尺,争吵过后郭轶上了车把她丢在那个公园,程燃突然出现的时候。 她记得当时自己是被程燃的言语气哭了的,但奇怪的是回忆起来记不得程燃训斥了她些什么,唯独有一点很清晰。 嗯,他说包养自己的那番话…… 当然她并不傻,也知道程燃当时语境下的那番话,其实是在激她……但是,谁知道这个家里开了伏龙公司,平时一点看不出来是个富二代的程燃,内心深处会不会真有那样的想法? 秦芊感觉到自己思维突然从眼前的书本抽离了,她攥着书页的食指和拇指都在停驻,因为她看到程燃向她走了过来。 然后是程燃来到面前的抬手打招呼,“你也在啊。” “嗯。”秦芊保持着抬头的姿势,对他颔首一笑,只是她知道自己这个笑容,多少有点不自然…… 挥了手之后,程燃就和秦芊一错而过,径直到了她后面的书柜,看了一会,抽了几本书出来,然后……坐在了和她隔了几张桌子的位置上面。 秦芊本身就很显眼,图书馆里有些翻书的男生,时不时会朝她所在的位置瞥上一眼。 在这些目光中,秦芊好像变得有些超然。 她看着书,可也能感受得到,斜对面不到十步的那张桌子,程燃也就坐在那里。 秦芊目光看向窗外,直接能看到图书馆的大门那条必经之路。 也就意味着,其实只要有人从那里过来或者路过,也能一眼看到在窗户边的她。 目光从大门和那条路收回,秦芊再看向程燃的时候,眼睛已经弯弧起来,嘴角不经意划出了一个淡淡的微笑。 他啊,是故意进来的啊…… 同时,她心里又生出一丝轻鄙。 呵,和那些装作的人,又有什么区别? :。: 第四章 神经病啊 从秦芊的角度,她是有理由相信程燃是看到她后过来的,但过来后,又故意来打招呼,这些都在秦芊意料中。 然而超乎意料的是打完招呼程燃果真就走到一边看书去了,再也没望来一眼,这多少让她心存了些狐疑的。 她倒也没有那么容易方寸大乱,实属以前经历的多了,心情很快沉定下来,反正眼前有书转移视线,她又陷入书本的世界。 两个人隔着几张桌子,时间一点一滴流逝,只有静谧的图书室里,偶尔的翻书声,然后刺耳的铃声响起。 老式电铃有一个就挂在图书馆外面,铃锤不断敲击铃面,鼓振耳膜。 然后能听到教学楼那边,整栋回字楼都传来轰轰的声音。 这是今天上午最后一节课,那也就意味着中午放学的时候到了,秦芊耳朵动了一下,图书馆里已经有人迫不及待收拾书出去了,这些本来也是看书打发时间的,也有冲着她停留的,只是下课了之后,想来还是吃饭填饱肚子更吸引他们。 她趁着这个时候往程燃的方向看过去,其实有的时候人的眼睛是有余光的。 当你坐在那的时候,乍一看干着自己的事情,目不旁顾,但实际上到底如何只有当事人知晓。就好比秦芊只是捧书看,但实际上余光能够触及到程燃那个方位,对他中途到底有没有抬头,还是能尽在掌握,而这个时候她趁着打铃放学声,趁机抬起头来四顾一下,最后目光落在程燃那里,就不动声色,也不会让他觉得自己在刻意关注他。 然而是,程燃也只是抬起头来看了周围一下,看到了她。 秦芊嘴角轻轻一撇,没有动。 程燃抬头过后又埋下头去,继续看书,他这个时候翻的是一本《数学分析原理》,超越高中范畴,这边摊开笔记本写着笔记,想着反正这个时候去食堂人挺多,把手头上这道题解了再过去也不迟。 于是整个图书馆里人陆续离开,却唯独就只有程燃和秦芊没有动。 秦芊觉得两个人现在就好像是中世纪骑马对垒的骑士,各持一杆钢枪,精神气势达到高峰,谁先沉不出气,谁就落了下风,而她更输不起。 时间又一点一滴推移过去了十几分钟,书只看了一两页,推进不下去了,秦芊心底倒是很丰富,甚至在想他该不会是变态吧,喜欢这么把人给守着? 图书馆最后的人都逐渐走完了,于是越加寂静,在这样的寂静中,秦芊在窗户投入阡陌的光柱之间,看着尘埃飞舞那头的程燃,然后忽得站起,她想上前问你到底要怎样啊。 可收起书向程燃走过去的时候,刚才积蓄的所有勇气,好像都随着每一步的迈出而如戳破的球一样泄出,此时的她除了能尽量挺直背,抱书向前之外,其实已经完全色厉内荏。 然后,程燃抬起头。 目光对视之间,秦芊略有些闪躲,感觉心速有些不争气,不过好歹多年舞台经验,秦芊表情迅速从容,稍显慌乱的眼神用了一个下视他手中笔记本的目光轨迹掩饰了,然后微笑,“还看书啊?” 程燃点了点头。 …… 就点点头。 没有下文了? 这就尴尬和骑虎难下了,偏偏自己又没办法再坐回去,手上还拿着书,要是不放柜子里又转过去坐着,那是什么画面啊……岂不是说我就是过来试探你的? 阴差阳错,秦芊笑起,“那我先去食堂吃饭了。” “噢,”程燃点点头,“好。” 她还处于停顿中,然后移步过去把书放回柜子里,整理好过后,转身走了,出了图书馆,秦芊眯起了眼睛。 直到最后也没等来程燃起身说一起啊,所以他搞半天是真在看书做题啊? 等秦芊走出图书馆,程燃收回目光,总觉得有些怪怪的,不过想了一下,也就释然了,毕竟是在天行道馆打工,自己又是那里的老板,用一些世俗不好听的话来说多少有点寄人篱下,这个时候的女孩子,哪怕是秦芊这样,恐怕多少心里都需要个适应时间。 程燃想了一下又觉得自己这实属有些错乱,哪有这个时候的中学生,就搞了那么多事情的,自己这也算是一号异类了吧。 这真是…… 他摇摇头,手上书看完了,合上,起身放回书柜,肚子正好有点饿了,出门去了食堂。 …… 秦芊出门后先去了教室拿水杯,在教室的时候遇到袁慧群,袁慧群说正好一起结伴,两人往食堂去的时候,秦芊心里还满是程燃抱着本数学书一边认真看一边认真做笔记的身影,他能从山海到十中,再从十中最初时的一百零八名到上次测验的三十八名,恐怕真的是这种鲜有人看得到的下苦功吧…… 所以哪怕打铃了他也没走,其实没打算吃饭,废寝忘食的做题,这是为期末考试做准备? 期末考试完了,就是寒假了啊…… 两人下楼,走过长廊,往食堂去,路途中袁慧群倒是一直在和秦芊说着话,说的也是哪个班哪个班的事情,某某某如何如何,只是这些秦芊都没听进耳朵里。 秦芊突然站定,袁慧群走出两步,讶异回过头来,“你怎么了啊?” “我突然想起,我在减肥啊……今天不吃饭了,你自己去吧。”秦芊微笑。 “啊,你以前没说啊……怎么又减?” “跳舞老师那边下个月会有演出,我塑一下形,最近控制一下。” 袁慧群从上到下打量,做出口水样,“喂喂,你那鹤腿细的,连我们女的都忍不住垂涎了!你还要塑,塑成妖精啊?得吧,那我去了,你要不要水果,我给你带一点。” “不用了,我自己去买。” 袁慧群摆摆手和她分开,秦芊先径直去了小卖部,买了黄油面包,然后拿了牛奶,再买了一个卤蛋,用口袋装了提着,转过大榕林荫路,来到图书馆门口站定了一会,最后深呼吸,走了进去。 …… 食堂。 程燃时间把握得很好,这个时候吃饭高峰期已经过去了,他打了两菜一汤,坐在一个角落,盘子搁在桌上的时候,环顾了一下食堂。 心里有点疑惑,秦芊只比他早走几分钟,说来食堂吃饭……怎么不见人。 肚子咕咕叫,不想那么多了。 吃饭。 …… 下午上课前夕,袁慧群看到秦芊走上楼道,脸色有些清冷。袁慧群笑道,“你去哪了啊?吃了饭我赶忙回教室都找不到你,你看你,减肥减肥,脸色都发白了,苹果给你!” 秦芊拿着那个苹果,回头看了角落那个班级的门一眼,百感交集,现在唯一有一点可以确认的是,她觉得自己快饿晕了。 那个家伙……神经病啊! 最快更新 第五章 有千重山 第五章有山千重 自图书馆一见后,好几天时间打上照面的时候程燃都看到秦芊眼神冷怨,弄得程燃很有些摸不着头脑,大概也就归结于女人每个月总有那么几天的范畴。 这个时期的女生,虽然从年龄来看两世灵魂的程燃可以倚老卖老把她们称为小姑娘,然而说实话各自的人生观,世界观已经成形,已经很有想法,最多就是阅历人身经验上有所欠缺。先不说姜红芍这样的异数,就是很多人,思想比成年人都要现实。 在十中这里,本身也汇集着家境优越的学生,无论是经商还是从政,哪家父母都恨不得把自己人生经验一股脑灌输到子女脑袋里面去,所以道理上他们是不欠缺的。 表面上有的人看起来乖乖巧巧,私底下真要老练起来,比很多社会摸爬滚打几十年的人嘴巴还能说,说起来更头头是道。 每一代人看下一代都觉得是早熟,其实说到底还是接触的事物已经不是一个量级,信息时代的曙光已经降临,互联来,电脑硬件存储能力的提升,大大加速了人们获取知能的速度,文化上,港台美国电影潮流冲击,影响着年轻人方方面面,自然没法用以往的眼光以偏概全。 这个时期的人,刚刚摆脱九零年代那懵懂的时刻,万物萌芽,一脚已经迈到了信息大爆炸时代的当口。 过往的认知不断被新生事物颠覆,既已经开始摆脱懵懂,社会也开始少了几分混沌和混乱,新的秩序开始建立,英雄披荆斩棘,领着追随者张旗扬帆,在大航海的新世纪浩浩荡荡大浪淘沙。 汹涌的未来,正逐渐逼近。 而作为目前省内最好高中的十中,对这些也未必没有未雨绸缪,譬如学校方面这个时候的计算机课就相当高大上,经常会有附近几所重点大学的教授过来亲自传道授业,而也不乏发掘出一些这方面有天分的学生,学校重点给予资源倾斜。 这倒是早有先例,因为目前十中一些个考在北大清华的学长,已经有出来开始搞出卖了十万美元,成为了现今媒体议论大学生做互联焦点,蓉城本地报纸更是大书特书。 前不久回母校开校友会,就说起十中当年给他们开设的计算机课的启蒙,总而言之弄得校方领导是与有荣焉,于是在这方面就开大了口子,恨不能未来再出几个这方面叫得出名头的校友,要不怎么美国大学最有潜在价值的就是校友会呢,作为素质教育桥头堡国家示范高中的十中多少也存有这样的“名校思维”。 姜红芍最近有羽毛球比赛,程燃又因为雷伟事件余波,导致每天上放学陈文广的桑塔纳亲自接送,其实这想起来还挺带感,一位曾经的侦察兵给自己开车上放学接送啊,放里,那妥妥是霸道总裁富二代的待遇嘛,可就是车差了点,也不是玛莎拉蒂迈巴赫,而是因为跑惯了修的不太好国道被崩起来的石子把漆面砸的有点坑坑洼洼任劳任怨的桑塔纳。 陈文广这种以前侦察连的也不是什么可遇不可求的高人,这个时候国内的保镖行业还比较乱,甚至可以说没多大市场,俞洪敏在去年九八年才差点被张北团伙劫财把命送掉,后面才后怕的搬离那个旧单元楼,这个时候打拼出来的新富阶层,很多崛起于草莽,没那么多安全观念意识,走哪都带上一个拉屎不离身的特种保镖。 很多退伍兵出来还要分城市农村户口,要是农村兵回来,退伍费本就没多少,生活来源也无着落,无非是给私企当保安,看门门卫,要不自己工地干点苦力活,蹬三轮卖力气,混得好的自己创个业,开个小饭馆能把生活支撑起来,多年以后连队战友会,也不至于太寒碜。 说到底能够真正靠自己闯出来的还是少数,那个年头村里戴着大红花敲锣打鼓送上去当兵的,光荣无比,可回来后也意味着缺乏生活技能,有的生活所迫,混黑道的杀人越货的也不少。 所以伏龙这方面因为本身是军工出身,对这些感同身受,程飞扬对退伍兵是优先招纳,一方面希望培养出骨干的保卫力量,深知这些军人出身有军人烙印的退伍兵们,其实稍加打磨,给予引导,就是一块块璞玉。 也明白这些人一旦丧失对生活的信心,凭借过人的蛮力耐性和技术,还真可能造成重大动荡和不安。 人不能决定自己的出身,但却是有选择的权利,在面对生活重压的时候,伏龙至少是给了这部分人一个有选择的机会,生活不应该是一条越走越狭隘的死胡同。 程燃有一次好奇问起陈文广他和顾小军要是打起来,到底谁厉害? 陈文广倒是破天荒思考了一段时间,做过兵王的人就是这样,没有那么老兵油子爱张口胡咧咧吹大口气的毛病,更多的时候是谨言敏行,遇事首先是冷静分析为第一要义,其实程燃觉得陈文广很有自己都没发现的天分,那就是过硬的素质和带兵的长处,陈飞扬有透露过未来伏龙海外扩张的时候,想要把陈文广派出去作为海外保安教官,这意味着大概没多长时间,程燃可能就要和自己这位陈叔隔海相望了。 最后陈文广才说,你当是武侠呢,好吧,满足一下你,你要说单纯搏斗体能的话,你小军哥正是盛年,六四开吧,他六我四。但要是说比军事素养技能,都配发装备在山岭野外侦察游击几天几夜,大概我六他四,老班长经验总是要占点便宜的。 最近老姜羽毛球比赛,都在放学过后那段时间,据说是打过场次过后,大家就一起在外吃小炒,参与球赛的人员关系突飞猛进,不管是不是一个班,都大多打得火热。 一放学陈文广就在外面等着,一般他都不会先吃饭,都是接了程燃回伏龙公司,停好车才去自己的单元宿舍,而程燃其实说起可以不让他来接自己了,但没用,一来程飞扬迫于徐兰压力不松口,而来陈文广也认为有这个必要,让别人在外等久了自然不好,所以程燃放学后最多驻足看一两场比赛就得走。 最近临近期末,那个“姜弹簧”的q头像都是灰色的,程燃在家里多是和她以手机短信往来,一般都是询问她回家没有,后来是到八点左右她主动发短信过来,“我到家了。”,“到家啦,先看会书。”此类。言简意赅,但也照顾到程燃的关注。 其实高二课程还是很紧,特别十中这里,看似宽松,但那只是老师不管你,如果要严格按照老师进度,每天都是拉得满满的,绷了一根弦。特别是临近期末,姜红芍每天上课,下午放学打球,然后和人一起吃饭,八点左右回家,距离睡觉这段时间就是温习,连轴转。最多会发短信说,“我洗澡了,一会床上,睡觉跟你说。” 往往会让程燃生出一丝遐想。 而每天两人睡前,老姜又会传讯过来,“我睡了,晚安。”,“困了,晚安了。”也有她做题太困了睡过去,没能说晚安的情况,但第二天一般会有短信过来解释。 这段时间,两人就以短信的方式,维持着最基本的问候,在学校里,却是各有各的轨迹。 只是有些事情,却也又拿给好事者宣扬出来,譬如在校园小报上姜红芍和朱旭之间最佳一对的事情,因为球赛接近最后白热化,也开始在学生中宣扬出来。 本来羽毛球比赛进入最后男女混双阶段,姜红芍身边配合的也就成了同样挺进决赛的朱旭。 而这也更加引发好事者在放学看比赛时的起哄和围观。 身为年级第一的男女争夺者,两人更有话题性,更让很多人遐想两人成为一对,走在学校里那种可能会让很多人津津乐道十几年学生时代的完满,很多人可能在最好的时候遇到了最好的人,也拥有了最好的一段感情,但往往残酷的是,对方却可能不会出现在你的任何一寸未来中。所以有时候能看着一个当年学生时代完满的典型能从一而终走入好的结局,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就是值得慰藉的事情。 程燃这天背着书包,其实就站在起哄的人群中。看着那边那个高大的男生和旁边那个几乎是让围观人众目不转睛的女生。 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程燃转过头,秦芊正歪着头把他给看着。 她手里正拿着一袋朱古力糖豆,嘴里塞着吃,一边看打羽毛球,一边看程燃,把手上的口袋往前一送,看向程燃,问,“你要不要吃?” 程燃看那口袋开口比较小,他这只手估摸着也没法伸进去,嫌麻烦打算拒绝,正待摇头,秦芊察言观色,持糖豆袋子的左手一翻,莹白如玉的纤长五指并拢伸掌在下面接出一粒,然后反手就塞到了程燃的嘴里。 看着这一幕的两人身边人群,豁然让出空间,起哄声大作,顿时打破此间的氛围。 毕竟前有秦芊食堂送牛奶,又有如今素手喂糖豆。 那头场上的羽毛球赛到了一个捡球暂时中断的间隙,感受到嘴里传来朱古力化开苦涩的甜味,看到眼前就这么雷厉风行的秦芊,程燃觉得自己满脑子是思密达的。 几乎下意识往球场中间看去,果不其然,那头是朱旭和他旁边的姜红芍,这头是他和秦芊。 双方目光交汇之时,仿佛有千重山。 第六章 难以言说 先不论现场的起哄,倒是这一幕在很多人心里扎了根,秦芊做了把糖豆塞程燃嘴里的动作,但外表却丝毫没有觉得哪里不对,盈盈而立,好像当成是对朋友的寻常事。 但是在一些因为知道郭轶已经退出历史舞台,从而对她蠢蠢欲动的人心里来说,那种酸涩的小情绪啊,抑制不住在胸腔里四下冲撞,因此很多刻意起哄的,多不免是在发泄这种愤懑的内心。 后来比赛继续,程燃和秦芊离开。朱旭和姜红芍成功登顶男女混双。迎着最后一缕夕阳的霞光,一起打球的人说说笑笑的走了出来,带着一种运动过后的惬意。 一行人在校门口道别,等往不同方向走了过后,朱旭就发现,他和姜红芍走的是同一条路了。 两个人都要去十字路口的车站乘车,于是都背着球拍包和书包,沿着林荫大道前行。 因为这双男女很是显眼,所以令过往的路人,还是不住看了几眼。 虽然觉得有什么不对劲,但他还是认为他们之间很合适,相信身边的女孩,心里或多或少,都会有这样的念头吧。 只是需要一个突破口而已。 说到底今天那一幕,还是出乎朱旭意外。 他知道程燃,最近也是经常在学校里听说起,对方还认识姜红芍,是姜红芍以前在山海的同学,而且平时看起来,姜红芍对他还是颇多照顾…… 这点倒不奇怪,朱旭还知道譬如罗维,舒杰西这样的姜红芍现实生活中的朋友和认识的人,她对他们都很亲近。 只是朱旭没想到,原来这个转学生,竟鬼使神差的和秦芊搭上了。 秦芊本身就算是十中里面“国宝”般的女生,就是比起姜红芍也不遑多让,主要是在各种文艺晚会上露面的次数多,哪一次不是看的人心潮澎湃,无数人目光直勾勾的。 去年郭轶那一进校就很高调,先后在学校里搞什么高中生创业实验,很是风火,而让人最为羡慕轰动的,还是一场追逐把秦芊追到手了,当时是很引得一些个男生鬼哭狼嚎。 但后来郭轶就折损在了一垒上面,连碰都没有碰到秦芊,这又不免让郭轶成了很多人眼里的笑话,暗忖果然还是没法真正征服秦芊,只是当时在各方追求之下,秦芊不得已的权益之计而已,到头来郭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没想到,最终还是便宜了程燃这个从山海来的转学生啊。虽然两人之间好像还没有正式成双成对,但向来,一些事女生主动起来,都会容易许多,特别是秦芊那样的,无数人看起来的堡垒。 而如今,另一座堡垒,就在自己身边。 只是这座壁垒坚固城,需要自己亲自去征服。 他心底又有一丝不对劲的感觉,但很快消敛了,无论怎么说,今天那种情况下的起哄,还是让在场的人心潮起伏的,有时候光是看着这种事情的发生,也会让人觉得美好旖旎吧。 他又悄然看向姜红芍的侧脸,想着这也算是一个助攻,他相信她的心潮同样起伏着,面对这种事情的时候,其实谁心里没有一点憧憬呢?这更好预热了他今天的计划,因为在往常的时候,他就算是在姜红芍面前,也觉得稍有心思,恐怕就会被她洞若烛火,那就会让他平地生出自惭形秽来。 而今天有这样的事情打底,应该有的事,也能顺理成章。 其实参与羽毛球赛的这段时间里,朱旭就是下了决定,他决定主动出击。 打球的这段时间,有时候他会和姜红芍配合,有时候是个人单打,但是每和姜红芍在一起打球的日子,他都写了一封信。 到今天,一共有三封。 三封信不长也不多,比起那些明里暗里递给过姜红芍的年级上各种信件,其实微不足道。 然而这三封要是拿出来,任何一篇,朱旭都自忖盖过以往这十中任何前辈,那曾经发表在校园杂志上的那些所谓的作品,都不可能和他真心实意的那些朴实却厚重的文字,相提并论。 甚至可能在朱旭看来,这都算是他这个傻傻的年纪里,最为冲动的举措。 可即便是这样又如何呢?他觉得如果不这么做,未来的人生里,恐怕有无数次比眼前更有勇气的时候,却恐怕再也无法携带着那三份书信一样不顾一切的心情了。 他们之间始终是很合适的,对于姜红芍这样的女孩,哪怕她也对自己有好感和爱慕,也永远不要奢望她能主动,所以就要自己主动一些。 朱旭是这么想的,很多遗憾的故事都在于男女双方没有捅破那层纸,而他自认为不会犯这样的错误,所以在他们向车站走过去的这段路程中,他一直在寻找一个合适的契机。 两人只有时不时的闲聊,朱旭故意把话题扯到两人曾经一起做过的活动,甚至展示自己多努力才能和她争夺年级成绩的头号交椅上面去。 姜红芍的回应都很好,而且难得的是很多事她都记得到,这是个不错的信号,至少证明她对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历历在目,而不仅仅是记性好而已……是不是自己在她心里就是特殊的存在呢。 很快就要揭晓,就在车站在望,朱旭觉得再不拿出信来就要错失机会的时候,他突然之间发现,好像有什么事,他忽略了。 因为他刚才准备把书包翻过来向姜红芍靠近半寸的时候,姜红芍的身子自然而然的向旁边偏了一下。 这让朱旭愣住,他下意识回头看他们走过的路,突然发现了一个一直以来他都觉得不对劲,但却忽略的事情。 他们是并肩走过来的,但彼此之间的距离,好像隔得有点远了啊…… 姜红芍和他之间,好像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保持着零点五米的间隔吧。很难想象她是怎么把这样的间隔保持得这么精准,甚至在他刚才无意识偏向她的时候,她都下意识的挪开。 这……自动测距啊。 朱旭反手拿书包的动作定格在原地,姜红芍的声音传来,“你还有什么事吗?” 原来车站前他要乘坐的那趟车已经到了。 停滞了一下,朱旭很想说“你我之间非要保持这么远的距离吗?”但最后欲言又止,这番话在他上车了之后,还是没能说出口。 同样胎死腹中的,还有他包里那集大成之作的三封书信。 车辆远去,看着那边穿着运动服肩膀挎着羽毛球包等车的姜红芍,朱旭自嘲一笑,觉得今天就这样吧……还有的是时间呢…… 那座暂时攻不破的天空之城,最终还是会降临人间。 第七章 过招 程燃和秦芊出了校门,两人一个在前,一个在后,不一会,秦芊的声音传来,“你欠我一袋朱古力。” 程燃站定,转过身面对袅袅婷婷的秦芊,觉得自己舌头肯定如狂暴的蛇一样摆动,“我只吃了一颗,还是你强塞给我的,其他都是你自己发完的,有没有点数了?” 原来秦芊塞了自己一颗朱古力豆后,现场就起哄开来,女生们则是纷纷探手来要,还让秦芊故技重施喂她们嘴里,秦芊一一安抚,也有的男的凑过来,被巴掌和脚踢给呼出圈了,不过她最后还是把手上一袋朱古力给发完了才算安抚好群情激愤的大众,结果一出门来,这就开始反咬一口讨债。 “你很懒。” 秦芊眼睛大睁,一副无辜表情。 程燃愣住,这什么跟什么? “你很懒所以不愿意动手拿,我帮你代劳,没有收你服务费。”秦芊一字一句,“正是因为你的懒惰导致往后的后果,起了联动效应,导致风气都被带坏了,大家都把我那袋朱古力分了,我没得吃,这就是典型一个不好的动因产生了后续一连串错误,所以这是你欠我的。” 要不要这么理直气壮? 明明好好生生的一姑娘,怎么满脑子的强盗逻辑!? 程燃匪夷所思用拷问的眼神盯着她半晌,只是面对秦芊一副“就是这样啊”毫无觉悟的大眼睛,发现大概不可能让她自惭形秽自知之明退避三舍,只好转身去了旁边的一个小商铺,买了一袋一模一样的散装朱古力豆,上面一个大大的“mm”标志,这个发源于美国的巧克力豆品牌,如今在蓉城的食品店广泛出现,成为很多年轻人拿在手上很时髦的食品。 递给秦芊的时候,她双手接过去,明媚一笑,“谢谢!” 有那么一刻,程燃觉得就算被敲诈了一袋巧克力,还是很赏心悦目的。 但停顿了片刻,程燃指了指她双手拿着的巧克力,“怎么不吃?你不是没吃够吗?” “不打开了,我要留着。” 就在程燃心头一突以为她留着要做什么纪念之用的时候,她又浅浅一笑,“我家狗也喜欢吃,给它留着呢。” “还过来……浪费,不记得自己打工挣钱的时候了……”程燃展开手,却给秦芊拍了一下。 她咯咯直笑,“跟你开玩笑的,我家好久没养狗了。” 程燃看到陈文广站在街道那边的车旁边朝他点头,秦芊歪了歪头看他,“我今天的举动,会不会给你带来困扰?” 程燃愣了一下,片刻后想到姜红芍的目光,不过还好,以老姜的老辣,恐怕也明白这是不得已的场面。 只是还不待程燃反应,秦芊水汪汪的大眼睛眨啊眨,“就算有困扰,你也不要多想啊……千万不要辗转反侧,那样不好,你要是放在心上,我却不会良心不安,如果把你憋坏了多不好。” “……” 程燃嘴角抽了抽,“我感觉再多跟你说下去,我才会憋背过气去。” 秦芊一笑,“接你的人来了,我也赶车去了……对了,天行道馆二楼快建设完工了,你到时候会去吗?有我出谋划策的噢。” 程燃恍然,倒是知道这件事,二层楼的设,都交给了谢飞白和他那群朋友去做,而在建设之中,他们也就以秦芊女性角度征求她的建议,所以二层楼的建设,秦芊其实也很有参与感,就像是一副得意的作品,现在大概也迫不及待想要给人展示吧。 程燃听她这么一说,也就大概能知道她的念想了,点头,“到时候会来参观,很期待你们的成果。” 秦芊做了个鬼脸,然后笑着摆摆手,“再见啦。” 等她到了车站,上了车,透过车玻璃看到程燃坐进了那辆他父亲单位的桑塔纳,她握着手上的朱古力豆口袋紧了紧,嘴角又牵起一丝笑意。 其实展示作品是一个方面,另一个方面…… 在即将到来的假期里…… 还是能见面的吧。 …… 姜红芍到家,还接到了朱旭的电话,询问她到家了吗,到家就放心了云云。 挂了电话,姜越琴还没回来,家里有中午她做好的饭菜。 现在的情况是如果自己母亲不在家,家里有个菜薄,会把每天想吃什么写下来,负责生活的阿姨会每天来取,把菜买到家里备着,姜红芍回家可以自己做,本身她也烧的一手好菜,毕竟是和李靖平度过艰苦日子过来的。如果不想做,就在菜薄后面标注,生活阿姨会把菜做好搁桌子上。 姜红芍把桌上的菜倒锅里热了,又自己在外面的花坛摘了两枚自家种下的番茄和一个青椒,回来厨房洗了,打了个蛋,做了个番茄蛋花汤,又切了一块冰箱里的肉,炒了个青椒肉丝。 她每回假期去美国小姑那玩的时候,小姑哪回不是眼巴巴盼着她过来拯救她的味蕾,简直当成了救世主。每回她在她宿舍里下厨做出一桌色香味俱全的菜肴,小姑都是停不下筷子,这边还拿饮料瓶不断往嘴里灌,嗡着嘴交口称赞,偶尔小姑也会说起完了完了,做饭也好吃,身材发育得也很突出啊(两人也曾有在一个被子里睡的时候),以后谁能配得上我家红芍,要是你妈敢随便安排,什么政治婚姻那一套,小姑第一个帮你打头阵,把对方扫地出门! 有时候姜红芍觉得自己小姑也是一号人物,要是和自己母亲同处一个时代的话,肯定是针尖对麦芒,各不相让的冤家。 一桌菜吃得很有滋味,其实自己菜做那么好,最根本的还是因为有一个压根做不好这些事的爸爸,李靖平既然指望不上,姜红芍就只能自力更生了,如果对味道再挑剔一点,那就真的自己实打实提升才行。所以一定程度上,都是没法将就逼出来的厨艺。 用碗盛了汤,感受鲜亮汤汁在味蕾舌苔里扩散开,姜红芍又平地想起小姑的那句话,到底以后哪家男孩有福气吃到你做的菜噢! 桌子旁边就是手机,姜红芍目光移到手机上。 嗯…… 应该早回家了…… 可到目前为止,还没发短信来啊。 …… 正在桌子上的程燃盯着眼前的手机,有些踌躇。 按理说这个时候一般都是姜红芍先来短信,说她到家了。 可到目前为止……这个以往的“惯例”,现在被打破了。 姜红芍还没有来短信,没有她到家了,她洗澡了,她了的交代。有的只是手机长久的沉默。 程燃想了想,拿起手机,直接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响了一会,然后被接起,停顿一下后,一个柔和醇厚的女声传来,“哪位。” 几乎是本能的,程燃感觉整个肾上腺素都被调集起来,这纯粹是一种动物的本能,像是蟒蛇或者豹子面对天敌时的反应。本能的感觉到危险,因为那个接电话的女声,大概就是程燃未来可能遭遇的一号byiss。 程燃还是尽量平静,不打草惊蛇,“阿姨你好,我找姜红芍。” 电话那头传来大概是来自盥洗间的隐约水声,姜母道,“她现在有点事不方便,你叫什么名字?我让她一会给你打过来。” 温和,知性,有礼有节。听上去是完全一副温和无比的母性形象。 当然如果程燃不知道那曾经细枝末节透露出来的这位姜红芍母亲究竟有多强势,无论是背后家庭,还是个人轨迹,甚至此时能够在蓉城乃至省内所产生的能量,雷伟事件她的推动作用,更重要的是,这可是连黑面神李靖平在她面前都是耙耳朵存在的主母。 所以有时候一个慈眉善目温文形象的人背后,指不准撕开面纱就是一张吞噬万物的血盆大口。 而程燃现在无论是道行还是资历好像都不太能够和这样的存在硬扛。 他甚至灵机一转想要编造一个名字,但最后还是兵来将挡道,“我叫程燃。” 没有那边可能产生的态度变化声色俱厉,有的只是淡淡的一道回应,“哦。好,一会我让她给你打过来。” “好的,阿姨再见。” 电话挂断。 程燃觉得自己最后的说话完全是集礼貌儒雅之大成,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简直了,感觉就像是提全身功力跟扫地僧过了几招。 而在那一头,挂了电话的姜越琴,看着上面来电显示名称。 “‘程大锤’……程燃。” “我看你到底有多像大锤……?呵,和傻根……有一拼的名字。” 第八章 角色扮演 姜红芍洗浴出来后,穿着一套浅蓝色睡衣,看到在一盏灯旁自己床头边翻书的母亲,床头柜上的手机已经不是她最初时所摆放的方位,姜红芍收入眼中,也不多说话,走过来坐在旁边的椅子上。 姜越琴手上的是之前姜红芍在看的一部诗集《天真之歌》,当然这种书多半都是从她书柜里拿的,姜越琴那个环绕了书房一圈的木柜子里各种书籍应有尽有,以前大致计算了一下,大概有六千多本书。姜红芍经常没事也就取来看,从古老年代的《大众文艺》到《青年文摘》,再到各类名著,平时是看了个遍。 姜红芍还在用毛巾擦拭尚未完全吹干的头发,姜越琴先开口了,“刚才你同学打来电话,说他是叫做……程燃的吧。” 姜红芍“哦”了一声。 姜越琴两腿交叠翘着,漫不经心翻着书,道,“这个就是你那时候,山海的那个同学?” 姜红芍点了点头。 “人挺有礼貌的……”姜越琴想了想,笑了笑,“山海的时候智勇双全,十中来了也不畏权威……这大概是一个家庭一脉相承。还是有点意思。” 姜红芍不说话,眼睫毛轻轻挑了挑,一副很用心在弄头发的样子。 姜越琴停顿了一下,道,“所以这就是你干预,进十中择班的时候,把他要到你一个班的原因?” 姜红芍一丝讶色乍现抖逝,但随即很快恢复镇定。 姜越琴看过来,微微一笑,“你这个年龄了,有自己的想法,也有充分的自由。对于以前的朋友,对友谊的不舍,我还是明白的。什么时候,也给我正式介绍一下这个程燃?你大锤大锤的叫别人,多没礼貌。” 姜红芍“嗯”了一声。 姜越琴点点头,“你在人际交往这方面是没问题的,这回假期里,你要宴请朋友,就把他们叫过来吧。” 姜红芍愣了一下,“在家里?” 姜越琴点点头,环顾四方,“这里不错啊,地方够大,还有院子,你们想自己做吃的,或者说院子里烧烤,都施展得开。我们大人还能帮忙搭把手。对了,妈妈这边的朋友圈子也有你的同龄人,我们父母这一代是朋友,自然也希望你们下一辈之间也能成为朋友,不说帮扶这类,能真心找到我们当年那样的交情和友谊,其实也是很宝贵的。当然,实在不是一类人的,也不勉强,不过至少接触一下,不是坏事吧。” 姜红芍沉吟了一下,点点头。 姜越琴道,“还有,我也跟罗维他妈妈打了招呼,到时候也让罗维他们过来一起,马可那个能说会道的小丫头,我也好久没见了,怪想她的……” “罗维他们……” “怎么,你宴请朋友,难道他们这样不光平时和你关系好,在学校也是校友的,更该请到吧。” “好……” 姜越琴交代完后出去了。 姜红芍在椅子上坐下来,手指轻轻拨动桌面上的橡皮擦。 自己母亲……说是让自己请好朋友来家宴,擅作主张的就把罗维他们一起叫上了,那么其实,最终的目标,还是程燃吧。 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 姜红芍拿起电话,看着程燃的号码,摁了下去。 电话震动起来,程燃接起,听到里面老姜的声音,倒是生出一丝恍惚,在这个伏龙的居民楼,程燃所住的层并不高,透过窗看到的是其他单元楼,散在其间的树木植被,城市的灯火在这个区域并不繁华,电波维系过来老姜的声音,很难明的,会有一种独特到让人馨宁的感觉。 “刚才我妈接的电话吧。” “说你有事,猜到是在洗澡吧。回来怎么没给我电话?” “恐怕你那个时候再打更重要的电话也说不定,没有我打扰岂不更好,免得打破你的好事嘛。”电话这头的姜红芍,轻咬嘴唇笑道。 “啊……你是说秦芊……” “秦芊很好嘛,跳舞跳的好,人也很漂亮啊。我要是男的,恐怕这样的要一打。” “这样的来一打……你不光是男的,恐怕还是得当皇帝才行。” “才不当皇帝……我要是男的,我就当将军,冲冠一怒为红颜。秦芊这样的妹子,腰身胳膊腿,羡慕得很,放在古代,就是虞姬那一类,自然是值得一怒的……” 程燃在这头听得汗颜,这么豪迈啊老姜…… 程燃笑起,“也不一定冲冠一怒为红颜嘛,也可以是朕为将军解战袍,从此君王不早朝嘛。” 电话那头传来片刻的安静,然后是姜红芍齿冷的声音,“程燃……心思很玲珑嘛。” 真是隔着电话都能感受到那边西伯利亚低气压的寒气。 程燃立即甩锅,“网上看到的搬弄歪诗,还有很多。现在的人啊,人心不古。” “嗯嗯……所以‘纯洁’如你也被玷污了?” “不要套路我,我出淤泥而不染,那叫一个难以侵蚀。是半点没有被玷污的。” “呵呵,不敢苟同。”姜红芍声音拖长。 “话说回来,你要真对秦芊感兴趣的话,我可以帮你啊……” “怎么帮说说看,你还有这份技能啊……”程燃倒是觉得,透过电波的维系,和里面软语动听的声音,居然讨论起怎么追女孩来了,是不是有点过分啊。 “欲擒故纵嘛,我可以帮你打掩护啊,或者在她面前表现出对你有意思,让她产生危机感啊,说不准她就先下手为强了。” 程燃听得一愣一愣的。 “战略战术怎么样?指导员请指示。”姜红芍声音清脆。 “中等吧,心态很优秀。” “就当是夸奖啦,那要不……这么行动?” 这算什么,上得了厅堂下得了厨房,打得过流氓,还帮自己泡得了妞的女孩? “唯一的问题,对你的清誉是不是会有影响?” 姜红芍拍着胸脯,“江湖儿女,关键在于侠义心肠。为了你的幸福,牺牲我一个,没啥没啥。像我这样的丑小鸭,这就是归宿。” 程燃笑,“感动了怎么办?干脆也不要什么虞姬了,佳丽三千都是过眼云烟,弱水三千只取一瓢,就要丑小鸭可好?” 姜红芍委屈,“不好不好,丑小鸭庸脂俗粉,难以见人。大官人不要瞎了狗眼,不取为妙。” “怎么说话的!?”程燃气紧声调提高。 姜红芍咯咯轻笑,“是啊是啊,丑小鸭不仅是庸脂俗粉,还嘴拙,万望高抬贵手求放过。” 程燃做出欺男霸女声气,“不要不要,就喜欢嘴拙的丑小鸭,我看今天就你了。哈哈……” 姜红芍呜呜轻声,“丑小鸭自惭形秽,无颜面对江东父老,只有自刎以谢……” “我到底是有多凶神恶煞逼死你了!”程燃抓狂。 停顿片刻,电话里都不约而同传来两人的笑声。 过了不久,姜红芍先前柔媚的声音一改,换成了略带慵懒的清音,“好啦,不玩了,早点睡,马上期末考试了,考完试给你惊喜噢。好好考。看看这次能不能摸到我的衣角?” 程燃也回复如常,微笑,“我尽力而为。你也早睡,还有,今天怎么不说晚安了?” “好嘛,晚安,大官人。” 伴随着最后的清音话闭。 程燃躺在床上,眼睛倒映窗外满天星斗,一言不合就陪自己玩角色扮演的女孩啊…… 晚安。 ===== 最快更新 第九章 向上 期末考试就这么到来了,平时悠闲的十中,在这个当口终于显现出了几分紧迫和忙碌来,张平会怂恿程燃去借姜红芍的笔记来抄,老姜的笔记一目了然,每段时期的知识点重点,需要注意的地方,都以最直观的方式罗列出来,有时候还会用不同颜色的圆珠笔进行作图,列出框框架架。 在这种体系下,好像读书就像是进行一个游戏做任务,一个目标一个目标的逐级点亮就行了,这样反过来复习的时候,在一些知识点上会有重点难点标注,如果看到这些标注还能回想的起来解题人迎来送往。 开业前程燃参与了一些架构的规划,但大部分他都属于甩手掌柜,现在正式开业,其实还在他所预想的情形之上。每个区域的布局,很有卡通的感觉,第一印象就是给人轻松,愉快,有的地方为了造型,甚至还请了木工做了灯箱。这些一到晚上的时候,效果会更好。 程燃看到在服务台那边的秦芊身影,她此时正在前台待人接物,帮人拿饮料,或者用无线电通知一楼的人做咖啡和饮品送上来。 每每在别人给钱的时候,她都会对人亲切的喊上一声,“谢谢惠顾。” 于是其实那边一直都能听到她的唤声。 过了一会,程燃肩膀被拍了一下,转过来看到她来到面前,摊开手,笑道,“来了不消费一下吗?” 旁边和程燃一起站着看现场的谢飞白忍俊不禁。 “给我们两瓶可乐。” “好啊,六块钱。” 程燃掏出钱塞她手上。 “谢谢惠顾。”秦芊拿了钱甜甜一笑,转身过去帮两人拿水了。 谢飞白从旁道,“其实二楼的布局和风格,基本上都是秦芊设计的,我最初觉得会不会太卡通,但是现在看来,还挺好。” 程燃点点头,从这里看到秦芊轻盈的小步过去帮他们拿水的身影,那些曾经加诸在她身上的阴霾,似乎都让她更珍惜眼下和更向上。 挺好。 = 第十章 听潮 谢飞白的朋友过来的也很多,很多人到来的时候,显然是被眼下的场景震动,有人当下赞叹,“谢哥,门店好大啊,花了多少钱?” 有人从旁道,“有钱?钱都不一定弄得出这效果,这可不是有钱就能办到的!” 被说了一番的那人点头笑起来,“是是是,谢哥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说一声。” “谢哥,你们太厉害了吧……天行道馆原来是你们做出来的……” “多靠朋友帮衬,能做的都有人做了,你们要没事的话,多介绍些朋友过来……”谢飞白在其中应和着,一副游刃有余的架势。也有的人隔远对他打招呼,他很矜持的点点头算是交代了。 其实就算是天行道馆开业,哪有能一次性遇到那么多熟人,多数都是他的朋友圈里一传十十传百,大家都要来看看他谢飞白开的怎么回事的。总而言之,谢飞白今天算是在他那个朋友圈里引起轰动,很出风头的。 秦芊正在收银的时候,前台这边有人突然有人嬉笑出声,“秦芊?是你啊……豁!哟,在这里打工啊?” 秦芊愣了一下,抬起头来,看到一个瘦高个,头发蓬乱,穿着耐克运动服,长得倒是有些女生喜欢的帅气痞子气的男生,一脸惊喜的看着她。 秦芊脸色微微色变,然后那个男生撞了一下身边过来的两个朋友,指向她,“我说过吧,她就是十中的那个女的,上次我去十中看他们表演,她领舞的!所以后来我就追她啊……” 秦芊当然知道这个叫袁飞的男生,曾经有一段时间让她连踏出校门的勇气都没有,没隔几天就来十中外面堵她,是光明正大的堵,甚至有时候还带一帮社会青年,看上去就不好招惹,也不怎么她,她往哪走他就往哪跟着,目标就一个,死皮赖脸的掰扯要她做自己女朋友。 而知道这个袁飞的人也说起他是蓉外的一号人物,所以那段时间下午放学尽管有人看不过去,但也没人愿意顶着这个袁飞和几个社会青年发表异议,自找麻烦。 袁飞每次来堵她也就是反复以“你既然没男朋友,我们可以耍朋友试一下嘛,给个机会,给点面子嘛。”此类的言语轰炸,后面甚至连她家在哪里都打听到了,就在单位门口找她,秦芊不堪其扰,才不得已选了郭轶。后面大概也发现最后的理由都没了,才算放弃。 其实在这里打工也经常遇到熟人,天行道馆本身名气在这里,十中的同学经常来这里,甚至有的就是为了她在这里打工而来。最开始秦芊还拉不下面子,后来心态转变,沉淀下来,像是另一种修行。今天也遇到了不少校友,大家自如的聊天谈笑。 只是没想到,会撞上这个袁飞。 袁飞像是找到了主场一般,表情一时神气,“怎么,你在这里兼职啊,这是我朋友开的场子,谢飞白听说过没有,就是你们的老板。怎么,他们给你多少钱,要不我帮你垫了,今天你陪我玩游戏怎么样?我就要你服务……” 他语气带着轻佻,其实也带了几分曾经被拒绝的不爽,现在则是巴不得口头上大占便宜。 这番动静,倒是引起了谢飞白和程燃那边的注意。 秦芊心头一沉,真正让她在意的,是袁飞话语里表露出来的内容……他是谢飞白那个圈子的朋友。 事实上他和朋友到来后,就先去和谢飞白打招呼去了,哄笑着聊天抽了烟过后过来,才看到了她。 秦芊脑子里电光火石,只是想到谢飞白和程燃是朋友,如果她对袁飞不客气闹得双方不愉快,那么会不会影响到程燃和谢飞白这些朋友的关系?所以她现在内心是百般纠葛,难不成面对袁飞的纠缠,她还要以好脸色相迎? 秦芊向程燃那个方向看去,看到程燃也同样注意到她这边看来的时候,秦芊深吸一口气,转头面对袁飞,轻声道,“你不要这样好不好,如果你们要上机,我给你们开电脑,我请客……” 袁飞大概第一次看到秦芊这么低眉顺目温和的跟他说话,心头那个猫抓火燎,也一时哑然失笑,“我没听错吧,以前在你学校门口,说我口渴了,让你请我吃支雪糕都不愿意,我给你的东西吧,你也不要,今天居然请我,是不是以前后悔了……没关系,我给你机会,今天你请我,明天我请你,你在这打工,这是谢哥的地方,我会经常来噢!” 秦芊差点再次崩溃,类似袁飞这种人,就是典型厚脸皮,打蛇顺棍,而且对方一口一个“谢哥”,显然是抓住她的软肋。 谢飞白这边,也有人就袁飞那边的事情说起来,“据说是以前袁飞在十中追过的女生,学舞蹈的,美女啊,只是袁飞追了好久都没能追到……竟然在你们天行道馆兼职……这小子走狗屎运了!” 袁飞这边还在不断以言语调戏秦芊,秦芊心头纠结不已,若是以以往她的性子,虽不至于直斥袁飞,不搭理,转身走了就是。然而现在,她只是站在这里,脸色通红,眼神慌乱躲闪,不经意的,落在了程燃身上。 然后她看到程燃也不说话,只是朝谢飞白那边看了一眼,这边本来还被人围着的谢飞白收到了他的眼神,然后他身体动了,面前围着的人群裂开,谢飞白径直走了过来。 谢飞白来到袁飞面前,袁飞还愣了一下,只听到谢飞白声音疏懒道,“对不起你叫什么名字,刚才他们介绍我没听清楚。” 袁飞脸色陡然有些变了,本身刚才他和朋友一口一个我朋友开的,谢哥什么什么的,结果谢飞白过来,直接就是这么一句,面子瞬间好像就落了下来,一时措手不及,心头有些不舒服,解释道,“我袁飞啊,谢哥,经常见嘛,怎么回事哦……上回二楼厕所里抽烟,我给你点烟来着……我们还说起nba比赛的……” 谢飞白道,“噢,袁飞啊。跟我的名字里都有个飞字……” 袁飞脸色稍霁的时候,谢飞白声音猛地喝出,“真他妈的丢脸!给老子滚出去!以后识相的,别在这边瞎转悠!” 那和袁飞一起来的人还面带着笑容,但随即在谢飞白这骤转直下的一番话下,笑容就像是糊起来的石膏,僵硬着簌簌垮塌。 袁飞呆若木鸡,一脸青白,像是被人当众打了大大的耳光,周围一瞬间大气不敢出。 本来很热闹的场面,突然被谢飞白这陡然的发飙弄得场间一滞。 “不,不是……谢哥,这……”袁飞嘴唇都在颤动,一时语无伦次。 谢飞白环顾了一下周围突然小下去的音量,这其实也只是短暂的片刻,稍后哪怕是人们在旁观,在偷偷打听,但还是恢复了喧嚣,“今天我这边开业,不想弄得太难看,自己滚吧。” 袁飞和身边两个朋友,最终头也不回灰溜溜走了,连话都不敢多摞下一句。 众人对整个转变还目瞪口呆以至于消化的时候,谢飞白这才对面前的秦芊道,“和这家伙不熟,以后不要顾虑我的面子,直接骂。” 然后又朝秦芊眨了眨眼,“还有,不要觉得我太帅!” 已经有女生眼睛在冒光了,但秦芊怔了片刻后,才对谢飞白笑道,“切!” 谢飞白挠挠头,又转身过去和人聊天了。 秦芊这个时候才看向从头到尾,就在远处站着的程燃。 要说帅的话……应该是那个眼神才对吧。 …… 一时的插曲平息,现场又恢复了热闹。边上机的,也有人把这件事跟友人说起来,当一个新鲜事分享。 卢玲从谢飞白身边走过来,就倒了杯水,递给秦芊,然后两人来到仓库门那边,在门口的凳子上先暂时坐一会休息。 卢玲笑道,“那种人,别放在心上,我平生也最讨厌这种恶心的男人。” 秦芊点点头。 卢玲又看向四周,“我很佩服你啊,没想到你在这上面还有天赋。都是女生,换我就不行了,你跳舞也跳的很好吧,哎,有艺术细胞的人就是这样……” 秦芊捧着水杯,环顾现场,想到当时大家群策群力,说出想法的时候,向她征求意见,她就把自己的想法说了,什么地方用来放置吧台,区域如何划分,服务人员应该怎么能一目了然看到全场……她先只是提出一个小意见,结果大家都觉得挺好,往后,似乎也就越来越依仗她了,她的想法,就成了主力。 提出想法的时候,秦芊心底明明是按照自己想象中的科幻一点的环境来装饰的,结果没想到得到的是全权的支持,不追求降低成本,只要想得到,哪怕天马行空,也最大限度的实现。 于是现在就是这么一副仿佛进入了奇幻世界的样子,主体墙,全部弄成弧面造型,看上去就像是置身于蘑菇房子的内部,其他很多造型,譬如阶梯状的上机大厅,带着层次感,周围富含变化的立体墙面造型,头顶的灯光彩带,门口的一双巨型靴子的雕塑,是她专程从一个在美术学院的学姐那里搬过来的,这双大靴子,倒显得满堂的人们,如同进入了巨人国的小矮人,很有反差感。 眼前这一切,都让她心生满足。 今天袁飞的事情,比起眼前的成就感,其实并没有影响到她此时的心情。 卢玲看着那边的谢飞白,对秦芊使了个眼色,“飞白性格就是这样,有时候很难接近,有时候,做事不考虑后果,也很霸道,都习惯他了。但是,只有在一个人面前的时候,我们才看得到他的收敛。” 秦芊看了被人围在其中的谢飞白。 至于卢玲说的是谁,就很明显了。 那边的场景是谢飞白不顾身边一群想要跟他套近乎扯话题的人,这边尖着耳朵,斜着眼睛,听程燃和旁边的蒋舟说话,一副生怕漏了点什么的表情。 看着这一幕的秦芊和卢玲都笑了起来,露出白齿。 卢玲道,“据说飞白是在山海遇到程燃的,我们以前也去山海玩过,倒是没见过他。要是早点遇到他就好了……” 秦芊不解看过来,卢玲做出个鬼脸嘿嘿一笑,“那我的初爱,说不定就留给他了!天行道馆真正的老板,让谢飞白那小子跟屁虫一样吊尾巴后面的人,怎么得也得把这么个家伙拐带上床啊……” 接着卢玲咯咯一笑,“我说我其实还是处女,还有机会,你信不信?” “信……不信……”秦芊目瞪口呆的时候,卢玲又拍了她手臂一下,道,“骗你的啦!给你开玩笑,哈哈!” “哈哈……”秦芊觉得自己的笑肯定不太好看。 …… 这边,程燃正在对蒋舟,以及凑过耳朵来的谢飞白道,“为什么定价不高,为什么要让更多人获得触摸新时代事物的机会,宽松的环境,能够带来的是更澎湃的创造力,我希望很多人能够在我这里,不仅仅是玩游戏,学习的成本,还能降下来……” 程燃来到一片区域,这里不如其他地方那么喧嚣,传来的是打字的声音,有白领,有学生模样的人,旁边的货架上,摆着任人取阅的书籍……《大众软件w,《计算机报w,《个人建技巧w,《dyis命令集w…… 有的人,就抱着本书,在电脑面前聚精会神的看着,练习操作。 有的人,类似那种刚接触电脑的,拿着拼音表,正在一个字一个字的敲击键盘,学习计算机入门。 程燃面对这些,回过头来,道,“天行道馆,要发挥它真正的效用,未来这里要举办‘论道者联盟’,汇集很多有想法有实干精神的人,三楼以后会请人来讲课,可能是教授,某一方面的著名人物,每次讲座,都把名气打出去,吸引人过来听,播下种子。然后我们要遴选其中的一些人,给予他们机会,说不定未来很多事物……都会从我们手上诞生。” 程燃对似懂非懂的蒋舟和谢飞白笑了笑,“没关系,我们一步一步来。” 然后他停住,双手拢住耳朵,轻声道,“听。” 大家一时停住脚步,不明白他的意思,要听什么。 但还是在努力的屏息去聆听。 周围有星际争霸坦克进攻“identify target!”音响声,大航海时代的悠扬启航声,流行音乐的歌声,还有“滴滴滴!”敲桌面咳嗽的声音…… 时代汹涌如潮。 第十一章 不甘 “什么都没有听到啊!” 卢莎在这边大声抗议。 一干人等把他给望着,不明白程燃要听什么,还是他头上有根天线,能够直接和地外空间产生联络。 谢飞白歪着头,听到那隐约的歌声,不知道是不是某种隐喻,最终还是皱起眉头,“神啊……救救我吧,一把年纪了,一个爱人都没有?” 这场面就古怪尴尬了。 程燃笑了笑,“敲击键盘的声音,是不是很好听?” “去你的!”结果是一干人等不约而同手挥打过来。连隔远的卢玲和秦芊都忍不住想把手上的卫生纸给扔过来。 谢飞白觉得刚才自己那番话有点羞耻,偏偏还真听程燃一席话一本正经了,恨然道,“你这样要被打的!” “你以为你是周星驰啊!” 蒋舟对众人苦笑道,“知道有多难伺候了吧,可想我平时过得是怎样的生活。” 人们一阵笑声。 那边有身着工装的人走了过来,“借过借过……”这是伏龙的技术人员,那头赵青已经走过了过来。 赵青手持一杯杯装可乐吸着,一副世外高人的姿态。这是谢飞白和蒋舟他们的看法,最初时是知道程燃身边有这么一个人,程燃父亲伏龙公司的,程燃搞天行道馆,是他帮衬下来的,而后天行道馆很多关键节点,他都有出席,属于一个能力很强,默不作声就能把事情处理得妥妥当当的隐世高手。 “服务器经历了几波攻击,有的进攻很笨拙,可以确定是蓉城的ip地址。看来你这天行道馆,是个标杆,也让人眼红啊。一些心血来潮的游兵散勇,我们只是给予了教训,对于一些本地的,我们反击了回去,做了些攻击器,挂他三天,让他三天都做不成生意。”赵青笑了笑,只是众人看到这个笑容,很有一种让人不寒而栗的社会范。 江湖险恶,必须要有高手坐镇啊。 像是程燃搞得这个天行道馆,线下发展让人眼红,那也就是让人眼红了,最多不过是很多人蜂起效仿,很多还是必须在规矩的框架下。而放在线上来,光是那颠覆目前市场革命的价格和突破眼下想象力的装潢,惹人心生罅隙也是必然的,在如今野蛮发展的界,不乏一些出于生意嫉恨发动进攻,或者拿天行道馆试水的攻击手。 但这次是一次埋伏和屠杀,天行道馆直接出动了伏龙的技术人员,一个电话,就可以和电信方面直接对接,一些击的见势不妙就先撤了,有的被寻根溯源抓到了底细,反过来就发现自己搭了进去。 当然,这样的技术员,要长期放在天行道馆维护络,也是大材小用,所以赵青这边安排着,“现在道馆招的这批维护,我们定期过来培训,设立班头,这样把技术传递下来,搞不定的,一个电话,我这边立即安排高手过来解决。基本上漏洞都解决了,这里留了人,我们先走了。” 拍拍程燃肩膀,赵青带着人走了,像是禁卫军,极其潇洒。 大家中午吃的盒饭,一干人艰苦朴素,最近开业肯定忙到爆,谢飞白喊着这两天忙过了,请大家吃大餐!大家一阵附和,一群人,不管平时是怎么穿金戴银,家境优越,此时都毫无形象的蹲在一起吃盒饭,叫做马宏宇的男生笑道,大家这是革命的战斗友情啊! 叫做邓维的男生皱起眉头,“按照我的估计,难道不该是我们大家在一起玩游戏,身边有美女作陪,怎么一言不合,艰苦创业来了,我的青春不该是吃盒饭度过的啊!” 胡睿抛了个媚眼过来,“这要得分和谁在一起,要是燃哥这样的,每次出手就这么轰轰烈烈,青春献给他也行啊!” 包括程燃在内,一群人:“好恶。” 卢莎笑起来,“燃哥燃哥的不好听,不够可爱,天行道馆间建设起来,他才是推动的无冕之王,我们女生一致商议,给他改名叫燃燃,以后叫他燃燃,可不可爱!” 一干男生传来吃醋喝倒彩的声音,秦芊则越发慌乱,显然卢莎这信口胡诌,她也是措手不及。慌乱间看到程燃的笑容,立即又低下头去了。 一大群人说说笑笑,氛围极好,谢飞白的电话突然响了起来,他拿起来看了一下,然后放下盒饭,走到楼道外面接去了。 从这里看得到楼道打电话的他,方才还是众星拱月中游刃有余的样子,这个时候就如霜打的茄子,脸色白白的,看来这个电话不好接。 打完了电话,谢飞白走回来,本来脸色不太好,看到程燃的时候,眼珠一转,骤然换上一副甚至有些谄色的笑意了,在他旁边坐下来,道,“下个星期我爸我妈在家里弄一桌好吃的,请你来吃啊……” 程燃没声好气的看过来,“你家吃饭我去干什么?不去。” 谢飞白脸色变了变,“我爸这不是说请你一起嘛。” “你家请客从来都会把我爸我妈一起叫上,这次我没得到通知,不去。” 谢飞白耐着性子,“有好吃的你不去,都是我妈压箱底的拿手菜,外面大厨想学都学不到。” “谢了。不去。” 他就快翻脸了,“不要逼我骂mmp啊。” “直接说吧,刚才打电话一脸愁苦样子,什么摆不平的事情了?” 谢飞白泄下气来,“我跟你说过吧,我表姐回来了!这家伙简直是童年阴影,我前半段人生别人家的孩子,结果她偏偏倚老卖老,非常合乎我爸他们心意的,每次在我面前都是一通劈头盖脸教育,这次弄出天行道馆来,我能证明自己还是做的出事的,看她还有什么话说。” 程燃恍然,依稀记得谢飞白提到过他有个表姐,在外面读书的,据说是很凶悍,他又道,“这和我有关系?” “当然得你一起去啊,否则谁会信我开了一家蓉城数一数二的间?就这么说定了啊!” …… 程燃始终觉得谢飞白提及让自己一起去吃饭有拿一个盾牌的意思在里面,可到头来又没办法直接拒绝他,想到要是自己强势拒绝,以后每回他在面前都会婆婆嘴唠叨一遍什么“不够义气”之类的,程燃就头疼。 又想了一下表姐又可能会多可怕……恐怕是从小谢飞白的童年阴影,以至于这以后无限放大了他对表姐的怨念,导致真正面对对方的时候,必须拉一个人结队才能刷这个byiss。 而在去谢飞白家之前,程燃还接到了一个电话,是谢乾打来的,说是他要回蓉城一趟,到时候家里见。 “这事你没跟谢飞白说吗?”程燃奇道,因为谢飞白说的家宴,可没提到谢乾要回来,否则是不可能不说的。 “哦哦,那小子啊……回来不就是去他家吗,还用得着跟他特别说一声啊,我有时候回来也是时间不定的,看情况,这次是恰好要回来谈事情,也就过来了,说起来也算临时起意吧。” “嗯,知道了,那到时候见吧。” 程燃明白了,谢飞白,又算是被忽略了……这可怜摧的家伙,好像家里就是个透明人。 也就不难怪有时候需要找一点存在感了吧。努力想考一个好的成绩而不得,想要拼命做出点事情来……其实都是心里不甘啊。 = 啊啊,个点双倍月票,用心险恶啊,好狠。求票。 祝大家中秋节快乐,阖家团圆幸福。:) 第十二章 保重 比起谢飞白说起的家庭聚会,程燃现在其实更在意的是谢乾的四通自去年转播法国世界杯比赛后,四通的增长极其迅速,极大的访问量就像是黑夜里的明灯,招摇无比。 在如今的,访问量无疑就是一个血液和活力的展示。对于目前国外逐鹿互联本来说,这更像是一个窗口。 现在国外多方其实都在关注中国互联展,很想知道这个基础薄弱,然而拥有巨量人口基数的国家,在改革开放以来的这些年,面对互联,会催化成什么样子。 四通公司是以“全球华人最大中络社区”的名头打造的,不过多数的访问量都来自于中国,而这些流量让一些敏锐的国际资本,嗅到了隔海相望的这片大陆之上可能启发的巨大机遇。 很多这样的资本方,想要进到这片大陆来。 现在谢乾那边刚刚谈妥华渊资讯北美华人最大社区间的合并事宜,四通拥有接入国内互联口,而华渊想靠过来,手里拿着展所需要的钱袋子——刚刚拿到手的一千五百万美元投资,这笔款子俨然已经轰动了国内的中关村。 严格说来,四通已经创造了很多个第一,应该是中国互联第一次接受到的这么大一笔外国人的钱。这在那个一切都还在起步,各项事业刚刚方兴未艾的中关村还是个新鲜事。 这项合并也直接把四通推到了风口浪尖,现在四通炙手可热,身价水涨船高,特别是合并后要“融资”的消息放出来后,就收不住了,几千万美元想进来。 程燃倒是奇怪这个时候的谢乾居然跑回了蓉城,按理说他现在应该是大红人和大忙人才对,每天等着想要见他一面的人可以排一条长龙,不过想来也有可能他在到处辗转着见人。 目前四通究竟是个什么情况,程燃还是比较感兴趣的。 …… 去谢飞白家之前,十中期末考试的成绩已经可以电话查分了,只是接起电话的那头不是什么高端的查分系统,而是班主任孙晖。 早在放假前孙晖就公布了自己的电话,用来在出成绩当天给打过来查分的学生通报成绩,所以可以脑补出孙晖手上随时拿着一份成绩单子,任何时候接到学生电话,就翻单子报成绩的一幕。 不过孙晖还是特别指出,查分时间仅限于出成绩的三天上班时间,午睡和晚间杜绝打扰。尽管如此,仍然还是有学生在规定时间以外打电话问他成绩的,甚至是出成绩了后面七八天后还有打电话来的,孙晖嘴上数落是数落,最终还是会从裤兜里掏出皱巴巴的成绩单,找出来给学生念。 而听到程燃打电话过来的时候,孙晖就道,“是程燃啊,你等等啊……嗯,你这次考试,663分总成绩,再接再厉,班上第四,年级上第三十六名,比起上次考试提升,还是有进步的。” 孙晖语气轻松,对于这个最初时进校一百零八名的转学生,最初本身是没有抱多大的希望,虽然是通过转学考试,但毕竟是山海市一所高中,放在孙晖这个角度,全省类似山海那样的高中有几十所,在地方上可能傲视群雄,是佼佼者,但只要不是最出名的几所,其他的其实水平并不怎么样,顶尖的学生放十中来,估摸着也是中游水平,所以程燃最初的排名,说实话还是不出他意料的。 而每次考试,其实他对自己的学生都是私底下做了个表单的,每个学生的每次测试成绩,都会用曲线函数的方式罗列出来,一目了然,哪怕就是上升几名的空间,他都会去跟人谈话,跟人唠嗑,了解家里情况,并看看对方状态,总结出怎样提高对症下药的。 程燃是一百零八直接到了三十八。 这在孙晖的成绩函数单上面,就是全班的学生都不曾存在的一条高峰线,而孙晖觉得恐怕就是放全校来,都不会有这么一条峰线了。所以孙晖一直是按兵不动,并没有找过程燃谈话,属于那种一直还在懵的状态,最重要的是大概不知道跟他谈什么吧。你要说你是不是还应该有上升空间?作为一个教书育人十几年,见过无数在自己的极限泥潭挣扎学生的教师,会不会太过分了一点。 停顿了一下,程燃又问,“那孙老师,姜红芍的成绩你知道吗?” “我不是说过不准打听其他人的成绩吗,下不为例……姜红芍啊,685名,这个成绩,我们班当之无愧的第一了,年级上也是第一。” 跟班主任道谢过后,程燃再看和姜红芍的差距,说实话,到了这个层面上,高手和高手之间,真的就是毫厘之差了,一分,就实打实的越过一个名额,向着最前面的位置挺近,而他和姜红芍,还是差了二十二分的差距啊。 虽然有些不服气,程燃还是很想把老姜提过来问问,到底是怎么做的,怎么自己丢了的分,她可以不丢的? 不过三十六名啊,比起上回,也只提升了两名,程燃是切身体会到了,在自己前方激烈的竞争,寸步维艰啊。 这边程燃挂了电话,孙晖其实这个时候还在和朋友聚会,那边的人说起的也是雷伟帮目前覆灭的事情,说起伏龙这样的传奇,孙晖有些缄默,作为程燃班主任,听着身边的朋友绘声绘色说起雷伟帮如何如何不可一世,再到骤转直下,伏龙公司程飞扬和那帮老兵们怎么不畏强暴,最后还说起雷伟帮覆灭的隐秘内涵,多方推动下的结果,说到底,伏龙公司,短短时间就从无到有发展这么迅猛,这背后的底蕴,深厚着呢,甚至,是有后台坐镇啊。 孙晖又想起那个曾至于风暴中的少年,却从头到尾,都是那样若无其事。 自己这个班上的这个转学生……好像有些了不得啊。 这样的想法,在多年以后,当孙晖成为很多宴会场上核心的时候,他是逢人就说的。 …… 知道了自己的成绩和姜红芍成绩之后,程燃最后还是在老姜那边受到了嗤笑的。 “看来以后要多补习了……我想来想去,可能还是风水的原因,说不定在你家去补习,效果就不一样了。”程燃含沙射影。 姜红芍那头一时没能回话。估摸着被程燃这横地杀出的一枪还有些措手不及,片刻后姜红芍道,“为了追求风水效果,那你是不是还应该在我的房间,在我的座位用我的椅子。” 程燃这边道,“恐怕可以尝试一下。” “醒醒。” 姜红芍声音柔和,偏偏随后一声叹息,让程燃心如火燎,“程燃,努力吧,因为只有努力过后才知道……” “智商上的差距,是没办法逾越的呀。” “什么时候从首都回来,我当面让你知道,差距有没有办法弥补。”程燃龇牙。放假后,老姜就去了首都,看来今年春节也就在那边过了。 “嘻嘻,要陪外公过春节呢,过完节回来。” “我记得你曾说过考完试给我个什么惊喜的吧?那是什么?”程燃记起这个点。 “呃,惊喜就是……说了怎么能叫惊喜呢,不告诉你啦。” 姜红芍唯独可能对他才会表现的语气姿态犹在耳畔,程燃笑道,“那么,在那边过年,保重。” 片刻的沉寂过后,她轻声道,“你也是。” 第十三章 完败 谢飞白家位于城南的紫林苑,小区位于独有的欧式步行街内,一直以来都是闻名的富人区,最早依托这个片区进行富人区开发的时候,蓉城房价不过一千元一个平方,这里最早的房价就已经标的了五千一平米的全蓉城最高价,如今还有上万一平方的住宅。 当然,这些只是路人皆知的市售住宅,有些只对富人开发的物业,私底下价格更离谱,只是从来只存在于有些定位高端的广告杂志媒体上面,并没有如后世那样摆开售楼部迎门。 而谢飞白家倒也不是买在这里,当初谢乾所谓给他“留了一条街”的物业里,紫林苑的房子就属于其中之一,因此他们家搬到蓉城来后,就地居住在这里,而这里距离位于市中心的省投大厦,也并不远,谢侯明出行还是比较方便,于是也就“勉强”住下来了。 陈文广把程燃放下来,约定了来接他的时间过后,看到谢飞白在门口出来和他打招呼,也就驱车离开了。 谢飞白朝程燃挥挥手,道,“我们先去买点东西,家里面酒不够了。”然后就领着程燃往旁边的酒庄钻。 紫林苑附近都是郁郁葱葱的绿荫小街,期间掩映很多欧式建筑,还有随处可见的咖啡馆。各国领事馆就在附近,为了迎合附近的外国移民,这个时候亦有很多高档商品店,哪怕是目前的话霸道。要的嘛,就你这话,你张叔把镇店之宝给你留着。你妈要听到了,估计脸都笑出花了。”店老板呵呵笑,这边拿袋子帮谢飞白装酒。 谢飞白转过身来给了程燃肩膀一拳,“我小叔昨天回来,我之前还不知道,结果你比我都先知道了。我不是亲生的啊。” 谢飞白今天打电话说谢乾在的时候,程燃说谢乾早跟他说了,结果惹得谢飞白在那边好一阵吃味。觉得自己好像在家里还没一个外人程燃有存在感,各种不爽。 不过好在今天谢飞白找他来的目的是同仇敌忾,又共同的敌人,这种不爽暂时抛开,谢飞白手靠在嘴边,对程燃道,“还是来讨论重点作战计划……我表姐今天过来,咱们给她个下马威,刹刹她的锐气,所以一会要一致商量好……” 结果话还没说完,程燃陡然看到一条皓腕从他和谢飞白的中间穿过去,然后准确捉住谢飞白的耳朵,拧转。 谢飞白那个声音陡然八丈高,程燃也吃了一惊,转过身就看到他们此时位于店子门口的方向,不知何时门这边已经进来了一个头发波浪卷的女子,女子满脸书卷气,妆容精致,戴着一副圆框眼镜,如果真要形容,程燃觉得大概就跟那些主旋律采访镜头中,面对专家教授,一脸义正言辞丰富求知欲总是在第一排第一个,举手最积极,回答问题最快,手持话筒恨不得递到别人下巴底下的那种积极女有得一拼。 只是现在这个女子一脸对待阶级敌人般扭着谢飞白耳朵,长脸罩着寒气,“你说给谁一个下马威呢?” 这……这是……密谋被撞破,逮了个正着啊。 谢飞白好不容易从魔爪脱身,捂着烫红的耳朵退开,一脸震惊的看着自己表姐,“王玉兰你搞什么,怎么突然出现!你跟踪我们啊。” “我有闲心跟踪你?刚刚过来而已……”叫王玉兰的谢飞白表姐指了指马路那头,程燃顺目看到此时的街道边停着一辆沃尔沃的修长跑车,应该是沃尔沃的c70系列双门跑车,在世纪之交的这个阶段,其实走各种贸易渠道进来的稀奇古怪的车还是不少,只是这种车还是极其罕见,也说明车主的个人品味。 “发现你在这边,看看你们在做什么,果然还是这么可笑。”王玉兰抱着手,她其实有一米七的高度,在女生中算是很高了,但比一米八几的谢飞白还是矮一个头,不过这个时候抱手臂环腰支腿的姿态,竟然生生做出了一种居高临下的态势,只看她的模样,程燃也就能体会到平日谢飞白在她面前过的是什么样的生活。 “我们只是在这里买酒啊,你以为呢!” “你们狐朋狗友的一堆,能做出什么事来我心里有数。”王玉兰抱着手,她其实打扮很时尚,七分裤,下身是高跟鞋,衣服也是真丝的衬衣,说到底很有气质,只是这气质传递过来的,就是一种压迫力。 “狐朋狗友……”程燃嘴角抽了抽,想来也是因为方才谢飞白对他说的那番话被她听到了,所以也就把程燃归结到平日里谢飞白结交的一类人之中了,现在自然也连带着没给什么好脸色。 “我现在去停车,你乖乖回去等着,你今天小叔会来,还有客人,你别给我丢人现眼的。” 说完王玉兰就强势无比的过去开车了,程燃看着眼前这一幕,心想这还没开场,谢飞白就是摧枯拉朽的被他这个表姐完败啊。 第十四章 骄傲 就在谢飞白第一局已经有些丢盔卸甲偃旗息鼓的当口,没想到在电梯里又再度撞见了他在地下室停了车上来的表姐王玉兰。 其实就在他们提着酒往回走的时候,谢飞白就颇有些垂头丧气,本来还打算仗着程燃能骨子硬一点,结果这点勇气之火是刚刚燃烧起就在酒庄门口给扑灭了,谢飞白最终还是觉得自己太天真了,自己那可怕的表姐根本就是不可战胜的。 然后在电梯里,双方不期而遇。 看到那条九分裤的高跟鞋一步迈入,程燃分明感觉到身边的谢飞白都缩了一下,结果在电梯里,王玉兰一看他的模样态度,立即也就翻了个白眼,厌烦的看来,“你看你这个样子,还是以前吊儿郎当的,一点没个长进!听说你这次成绩又没考好,你到底知不知道以后要做什么?还是觉得自己有妈老汉罩着,要钱给钱?养你一辈子啊?” “你妈老汉现在还能动,以后万一不在了,瘫痪了,都不求你能照顾他们,你自己能不能活下去,是不是都要饿死?懒人吃饼,连转动脖子上饼的能力都没有,跟废物有什么区别?” 王玉兰连珠发炮,谢飞白一声不吭硬扛。 别看谢飞白以往在外面一副顺我者昌逆我者亡的模样,现在似乎却失去了所有的“霸道光环”。想来可能从小就是这样了,没有从小到大所受的镇压,现在也不可能这么服服帖帖任人宰割的样子。 冷暴力的伤害甚至比直接的暴力武力所带给人的影响更深,因为诛心,估摸着谢飞白就是这样从小夹在谢候明,他姐王玉兰的联合大山之下,受迫害生灵的恐惧深入骨髓。 眼看着谢飞白这头平时桀骜不驯的狮子现在就跟逼在角落里的顺犬没啥区别,程燃是觉得好笑,又有些不忍,于是从旁开口打断王玉兰,“也没到你说的地步吧,我看谢飞白还是很有改变的,成绩不是一时能够弥补起来的,这和基础也有关系,努力弥补,就算一时追赶不上一些人,人生其实是场长跑不是吗。其次,如今天行道馆二层楼的间,就是谢飞白一手推动起来的。有这份能力,不至于饿死。” 谢飞白转头看着程燃,眼睛那个无辜的一眨一眨,有些感激,又有些恐慌,甚至还隐隐有制止的恳求。 本来从头到尾都在数落谢飞白,根本就把旁边的程燃当透明人不存在的王玉兰,这个时候看了过来。 哦,透明人说话了。 极具战斗气息的王玉兰转回头来,冷冷道,“天行道馆,什么天行道馆?听着就不像好名字!” 谢飞白对程燃道,“我姐一直在上海读书,才回来……”谢飞白这个表姐一直在外地读书,今年才算正式毕业,天行道馆的火热,也只是在蓉城本地,出了这个圈子,那知道的人也还是不多的。 当然王玉兰此时心底也微微愠怒起来了,如果说她先前数落谢飞白只是惯例,如今对谢飞白身边这个不知轻重的小子一番看似明正言辞的说辞,勾起了她心底某种怒火。 她也不知道怒火从哪里来,也许是她这毕业后来蓉城商报集团实习,因为新人所遭遇的一些办公室政治的冷遇和偏见,搞得她最近很是烦闷。也许是因为她平时站出来数落谢飞白,他身边的一些小猫小狗,无不对她的“恶名”深有体会一个二个噤若寒蝉,跟龟孙子似的,谁敢多发一言? 而今天,好巧不巧在她心情极度不好的时候,小猫小狗中居然出来个帮谢飞白“打抱不平”的要摸虎尾巴,这届小猫小狗素质不行啊,基本眼力劲都没有。 王玉兰环抱着手道,“什么道馆,是打架的地方吗?间?开了个乌烟瘴气的黑跟你们一群人鬼混,这就是有能力了?那种是些什么人去的?藏污纳垢,一天扎堆这种地方,迟早毁了你。我会跟你爸说的,搞什么名堂,他们管不管你了,你妈也是的……没事就把你看着吧,做什么生意,孩子都走偏门了,生意做出来又有什么意思?” 只是一听,就知道王玉兰在谢飞白家地位尊崇,只怕谢候明和张薇两人,都对她礼遇有加,甚至王玉兰还可以站在教育谢飞白的角度,对他们指手画脚。 真是呼风唤雨。 谢飞白开“功绩”,在这里也没用了。 “还有,你们才多大,有什么资格在我面前说什么人生,长跑之类,你们知道什么是社会?知不知道竞争的残酷?人生是长跑不错,但你连跟长跑运动员站在同一条塑胶跑道的资格都没有,还谈什么长跑?煤渣跑道土石跑道更适合你们,一跌倒就剐一身的鲜血淋漓,到时候才后悔自己为什么没能舒舒服服的站在塑胶跑道上。” 程燃都给说愣住了,这…… 虽然很毒舌…… 但是好有道理啊。 谢飞白悻悻然看过来,心想你明白我平时为什么没有还手之力了。 王玉兰看着默不作声的程燃,只当对方已经被自己说懵了,心想这小瘪三真是自己作死。声音又冷冽道,“谢飞白,今天是家庭聚会,还有贵客。怎么什么人都往家里面带?你忘了以前家里发生的事情了?” 谢候明当年被绑架,这是上了新闻的,基本上大家族的人都知道。但是至于个中细节,出于恶源未尽保护关键人,程燃和姜红芍的作用无论是办案组,还是谢候明这边,都是没有泄露的。 王玉兰这番话其实是非常不客气的了,但也出于她历来的惯例,对于谢飞白和他身边那一群一个德性的朋友,她从来不会给什么好脸色。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当一个人没有尊严的时候,他“罩着”的那个面的小鱼小虾,自然在她面前也没啥尊严可谈。 谢飞白道,“程燃也是今天邀请的客人。” 王玉兰愣了一下,想到了些什么,问,“你们同学?” 谢飞白的蓉外是目前蓉城的贵族高中,能进里面的如果不是成绩拔尖,那么家里就肯定有钱或者有权。类似在里面的谢飞白,所以王玉兰觉得可能这也是一号纨绔。 叮!伴随着电梯清脆的声音,门打开了,到了谢飞白家所在的楼层。 三人一起走出去,谢飞白摇了摇头,“程燃在十中。” “十中……”王玉兰怔了一下,“哪个十中?” 谢飞白道,“蓉城十中。” 蓉城十中和蓉外,说出来其实是两种感觉。前者的公立顶尖高中身份,意味着比后者少了几分权钱影响,是个需要实力在其中拼杀才能立足的场所。 只是好学校里面也会有差生,也不可避免会受到社会影响,有关系户。 王玉兰看了程燃一眼,只是脸色好了一些,方才程燃出言顶撞的“僭越”和“妄议”给她的冒犯感,稍微轻了一些,这让她都有些奇怪,难不成是听到对方好学校的影响。 只是她还是不相信谢飞白能有什么优等生朋友,带着几分讥诮反问道,“哦……我的母校啊,我们还是校友了,那你的成绩应该不错啰?” “一般吧。程燃不算最好的,最好的是他女朋友姜红芍,年级第一。他啊,就马马虎虎是个三十六名吧。” 谢飞白掏出钥匙,却没有开门,像是手握权杖。 这番话说出来,就跟这个时代恨不得在人面前高喊“老子有个朋友,名字叫比尔盖茨!”。 一模一样的骄傲呢。 第十五章 威胁 王玉兰有那么一时间愣住了,当然让她发愣的更多是谢飞白这陡然爆发出来的气势,虽然声音还是夹缩着的,但是对于自己这个扭扭屁股就知道他拉屎拉尿的表弟来说,她分明能感觉到他的耀武扬威和隐藏在这番话下面的嘚瑟。 十中第三十六名……这是什么概念? 放在蓉城任何地方出没,提到这样的成绩,甭管你这个人面貌如何,都自带“根骨清奇”的先天条件。 “学霸”、“外星人”、“高智商”、“前途无量”各种光环相继加身,一举一动,恐怕都让人观摩,敬畏三分,可以螃蟹一样横着走了。 而谢飞白眼下拿着钥匙还不开门,挣着脖子说这话的时候,持钥匙的手还在轻微颤抖,你这是有多爽? 王玉兰眯了眯眼,然后一手就敲他头上去了,“开门啊!” 谢飞白这才捂着脑袋去开门,不容易啊不容易,刚才看到王玉兰的气势骤然一收的发呆,感觉自己将了强大表姐一军呢。 这就是程燃在的好处啊,怎样,你不是看不顺眼我吗,你不是看不起我吗,你不是以为我身边的朋友都是些游手好闲的小混混吗,老子也有好朋友的,老子好朋友是尖子生! 家里不总拿你当年是十中好学生的事迹羞辱我吗,你几名啊,你比得起姜红芍吗,退一步说,你当年能和他相比吗? 王玉兰确实有些措手不及,对于程燃的预估在迅速变化,又感觉内心腾得一阵邪火直冒,“马马虎虎,三十六名……”还有他女朋友,都肆无忌惮的拿出来说了…… 王玉兰一直以自己是蓉城十中出来的学生自倨自傲,现在有时候搞同学会一起出去玩,感觉走哪都有荣光。其实类似十中这种学校都让人产生归属感,有时候即便去了大学里,都会找到一个学校的同学,大家亲如手足,而且有的人是直接把蓝白色校服带到大学,我是十中人我骄傲。关键是,名校,好的前景,自信,都是这所高中所带来的,也就难免会为此自豪。 同样的,若不是没有在其中奋斗拼搏过,挥洒过青春,也不会产生这样的眷念。王玉兰记得自己在十中的那段日子,当年可以说是用暗无天日来形容,无他,她心高气傲,眼看着周围一个个都如太阳般耀眼,她又怎能甘居人后。 然而人是有天花板的,有时候客观事物是不以人类的意志为转移的,所以哪怕她拼尽全力,在当年也只是百名以内徘徊。 身为金字塔中学里的金字塔,这其实已经足够傲视群雄了。在那样的范围激烈搏杀,像是百舸争渡,逆水行舟,哪怕是每天埋头做题,抬头就星斗满天,也进境缓慢,很容易让人看到自己的极限,一度让人觉得窒息。 毕竟其实一百名和第一名看上去隔很远,实际上也就是二三十分的差距。并没有感受上那么天堑鸿沟,所以她最终也就认可了这个结果。毕竟排在她前面的,同样的努力下人家有天赋,同样的天分下人家比你勤奋。 当年这个排名对得起她的天赋,也不辜负她曾有过的努力。 然而现在,自己一向看不起的表弟谢飞白身边陡然冒出个十中三十六名,可以把大部分百名以内的“精锐”踩在脚下的人,而这里面包括了曾经怎么也叩不开前百名那个大门的她。 短暂的凝滞过后,王玉兰冲谢飞白瞪了一眼,“我信你才怪!”然后迈步走入谢飞白家门,在门口脱了高跟鞋,去找拖鞋换鞋子。 王玉兰反应过来,谢飞白肯定是故意夸大,至少身边这个叫程燃的是不是那么多名次,还是要打个问号的。 在十中读书应该不假,很容易被谢飞白父母证实,他可能不会说谎,那么具体的成绩,那就可以做文章有水分了。王玉兰猜测说不定谢飞白是找了程燃排名的零头出来狐假虎威,其实这个程燃真实在学校的排名,那么大胆假设一下,会不会其实就是一百三十六名? 她会这么想,还是不相信十中金字塔尖尖上的学生,会和谢飞白交上什么朋友。 不过即便如此,她对程燃的态度还是不一样了。 一百三十六名的话,也不低了,虽然比不起她,但至少能摸到前一百名尾巴的,值得应有的尊重,倒是跳脱出了是谢飞白身边那些她可以随便训斥的阿猫阿狗范畴。 谢飞白耸耸肩,进门的时候只是对程燃翻了个白眼以示无奈。 进门后大厅很宽敞,谢飞白家的这个屋子是平层,大概有两百多个平方米,装潢倒是古香古色,很符合谢侯明的品味,张薇和谢侯明在厨房下厨,谢侯明虽然执掌一个省投集团,但论过日子还是有一套,能做得一手好菜,平时也经常下厨,没有旁人想象的那么高高在上,毕竟琴棋书画终究是阳春白雪,生活日常还是要落于柴米油盐酱醋茶,类似这种请客,他也会和老婆亲自上阵。 两人都在厨房忙碌,王玉兰先对厨房喊了一声,“姑妈,大舅,我来了。” 厨房传来语气上扬的回应,“玉兰来啦,你先坐着!饭菜还有一段时间。” 王玉兰心头一热,在谢飞白家,怎么都有宾至如归的感觉。 饭桌上已经端上桌了一些菜,一会张薇端着一碗盛放肉末豌豆的盘子从厨房出来,“啊!”得叫了一声,放下盘子快步过来。 王玉兰微笑着叹了口气,心想姑妈可能是好久没见自己了,刚才还压抑着心情呢,该不会又来以前小时候那套揉脸吧,怪疼的。真是拿自己这个姑妈很无奈啊。 张薇快步过来一把捧住了程燃的脸,又揉又捏,挤得变了形状,让程燃连连讨饶才放开。“哎呀,程燃,好久不见,你到我们家来算是稀客啊。” 而后张薇才转过头,顺手在王玉兰脸上摸了一把,“玉兰也来了!” 听到动静的谢候明探出头来,他还穿着围腰,笑道,“程燃,玉兰,来啦,还有几个菜,先坐着,等会还有谢飞白小叔过来。你们聊会天,看会电视,认识认识吧。” “行,姑妈姑爷你忙去吧。” 王玉兰笑着挥挥手,张薇背过身去,她的手举着,脸上刚才的触摸感还犹未散去,笑容却僵硬下来。 摸的那一下脸……好敷衍啊。 她余光扫向身边的人影。 好像,自己一直以来在谢飞白家横着走的地位……受到了威胁。 …… (第一更) 第十六章 各取一字 (之前王玉兰叫谢侯明应该是大姑父,已经改正。)—— 谢乾领来的人是两个四十多岁的男子,一个面相中正,宽口阔颌,一个相对瘦削,但目光奕奕。进来的时候,三人还一直说着话不停歇,看到谢飞白三人,王玉兰整个背都挺了起来,矜持打招呼,“叔叔。” 对于谢乾,王玉兰可是不陌生,当年家里最早做生意做到国外去的,后面回国后,依靠几你做菜有一手,那时候是垂涎三尺啊,没能尝到你的手艺,所以听谢乾说来你家吃,我是求之不得!” 冯山则是先吃了口菜,赞不绝口,“我也敬大哥一杯,我和谢乾是兄弟,在家里面谈事情,其实比外面,更能畅所欲言。” 张薇知道主角是面前这群男人,就在旁笑着,也不插话。 而王玉兰则心潮澎湃,眼前的人,蓉城市商务局周文武啊,最近才大力推动了西部产业园落地的人,商报对他的报道是不遗余力,蓉城官场的少壮派新星,王玉兰初入职场,商报集团那种有政府背景的集团里面,知道的不多,但也是听说了,两个写栏目的大记都想采访这个周文武,还是集团老总出面去说项,结果周文武回应只想低调干事,这是商务局的功劳,不要在自己身上用力,只适当接受一个访问就是了。 结果两个大记为了这个机会都差点打起来,明争暗斗的,各种刀枪唰唰唰交锋。置身其间的王玉兰只是听着身边的人传得玄之又玄,说是周文武背靠省委大佬,是一个实干派,有能力的人,就可以这么任性,背后大佬支撑他,是要打造蓉城招商引资重点城市形象的,这可是握着尚方宝剑的人。 而眼前,这么个传说中的人物,竟然就这么在自己面前,温和的附和着谢乾。 另一位冯山的,王玉兰初出茅庐,倒是不知道太多,但听对方是硅谷那边奔走的创投人,言谈之间,尽是让人眼花缭乱的信息,王玉兰也只能心头咋舌。 说到底,人家还是冲着谢飞白这个小叔谢乾来的,眼前这些人,可都是能够得上上新闻稿了。说不得今天这顿饭吃下来,蓉城和it业界,又能多几条影响深远的商业决策。 作为新闻专业毕业的,王玉兰知道这些都是何等重要的资源,这些人物有多大的能量。而她就在他们面前,能亲耳听到他们对世情的看法,他们不为人知的经历,对于一个新闻人来说简直是打灯笼都找不到的际遇。 谢侯明还不忘介绍了一下王玉兰,说这是谢飞白姐姐,她是新闻专业,刚刚毕业,上大的高材生,如今在商报集团上班,谢乾就顺便跟周文武说,老周你以后照顾一下我这侄女。 周文武笑着点头,说我记下了。也不多说话,但王玉兰知道,这就是往心里去了,要是表面上话说很足,说不定真实就要打个折扣,反倒是传闻中的周文武这样,一口唾沫一个钉,才值得信赖。这都是谢乾叔叔的能量啊,王玉兰心里像是吃了蜜一样的甜。 接下来席间就成了谢乾和周文武,冯山三人的谈话场,偶尔谢侯明会插两句口,后面又会把话头交给三人。 冯山为人幽默风趣,也是经历丰富,各种见闻张口就来,成为饭桌上的活跃机。周文武虽说是商务局局长,也是名校出身,只是很多经济上面,外资公司的运作这类,还是要向冯山请教。 王玉兰知道自己是晚辈,在这种场合是完全插不上话,只是全程专心致志倾听,时而随着三人谈话的笑点笑起,时而停下筷子眼睛不眨的被话题吸引,她现在就是想知道,他们这个位置上的人,一天到底谈论些什么。 谢飞白则是属于全程被忽略的透明人,一个人安静吃菜。 程燃听着谢乾三人的交谈,主要的话题,还是在如今的资金问题上。原来四通公司现在和华渊合并,奔着全球最大的华人了,部门被全部打散重组,重组的过程中大量招人,十来条战线同步挺进,运作成本大幅提高。 用谢乾的话来说,是“银子哗哗哗的往外流”。 现在迫切需要钱,问题是前期的一千五,但看得出很是低落的。不过这本就是各为各的事业,都是成年人,各有重心考虑,虽然是朋友,可都不会在真正重要的事情上插入友情的干扰,那是不成熟的表现。 程燃倒是恍然,前世的类似谢乾四通那家公司,也是做出了这个选择,大概门户这个时期,都会有这么一步的考量吧,但最后事实上证明这是步臭棋。 想了一下,程燃开口,“我觉得跨媒体合作模式并不好,第一,一个是卫视荧屏,面对的是电视机观众,一个是门户面对的是受众重叠就不高,我觉得广告商不会感兴趣这种模式。其次,合作后的边际成本其实是很高的,这直接失去了四通公司天生互联信息成本优势,到时候内容支出会很高,反倒是拖累四通的发展。” “相反,周局长的建议,我倒是觉得可以考虑一下,西部产业园拥有一些sp内容商,伴随着手机的普及,未来四通在无线上面的拓展,可能是一个很好的盈利突破口。” 说完了,程燃又对众人一笑,道,“当然,我先前才看到一本互联是这么写的。” 一席话之间,桌上寂静。 周文武讶异看来,冯山看着突然开口的程燃,眉头已经皱起,显然对程燃直接打破他和谢乾的既定方案感觉愕然。 在这个桌子上,程燃其实本身就像是和谢飞白一样是家里小辈的存在,王玉兰还时不时附和微笑,适当的时侯提出一些见解,虽然是外行,但不冷落女士的冯山会尽可能浅显易懂的幽默解答,往往活跃气氛。 按理说在这种场合,哪里轮得到他们说话的时候。 偏偏这个程燃还信口雌黄。王玉兰心里面已经翻倒了,心想这谢飞白果然不靠谱,随随便便带个人来,就敢插口大人们的说话了,家里面大人说话,哪里有小辈插嘴的份!? 王玉兰当下有些忍不住了,开口道,“你到底知不知道大家在讨论什么内容,还互联互联些人,恐怕现在连电脑是个啥都没弄清楚,写一本书发行上市一两年时间,这一两年后,所写的东西都全部落伍了!而今天谢乾叔叔他们做的事,以后才是会被报道的,你懂什么?” 王玉兰是心想估摸着这个程燃自觉是十中的学生,跑出来卖弄了,可你面前都是大佬,你一个小小高中生还卖弄个什么劲!自己离开了十中多年,现在这所学校的学生都是这么张扬了么? 结果王玉兰说着,却发现席间气氛不对。谢侯明在思索,周文武脸色尴尬,又露出苦笑,只一个劲的喝闷酒,他倒是没想到,居然是一个小辈帮自己说起话来了,这算是个什么事啊…… 但谢乾,却愣住了。 然后他开口,“噢,原来这是不行的啊。那行吧,那就按你说的办,我就和老周合作吧。” 冯山顿时愕然。周文武手一抖,杯中酒差点溢出来。 王玉兰本身还对程燃说话,这个时候一点一点扭头,看向谢乾。 这么大的事情,未来全球最大华人门户战略重心,就在程燃这句话之间,天平扭转!? 周文武还在发愣之间,谢乾勾住他的肩膀,碰了一杯,“那这样,未来的战略重心扩展走无线业务,蓉城西部产业园这边,我们出个合作方式,打出名头,以后也好找老外融资啊,老周你到时候可得多费心了。” 谢侯明笑着,帮忙坐实这件事,“依我看啊,小周局长其实是个干实事的人,是真的想把我们蓉城的产业基地打造起来,如今强强联手,未来这方面,周局长就是奠基石啊,可喜可贺。” 周文武就只有“嗯嗯……”点头。心头一连串的问号,这难不成是谢乾这老同学跟自己玩苦肉计? 和周文武喝了定军酒,谢乾转过头对程燃道,“还有个问题,我们并购了华渊,现在应对未来上市的新的名字还没有决定下来,你看该叫什么好?” 冯山也愣住了,现在合并后的公司名字,更是引得北京和北美方面高层是争议不断,报在谢乾这边,也是迟迟未定。 怎么……问起眼前的这个少年? 程燃想了想,道,“华渊公司的域名是sina吧,被你们四通公司并购,那就各取一个名字,我看,就写作tyina,通浪好了。” 谢乾豪迈拍桌,“通浪!……就叫这个了!” 谢侯明举杯笑道,“我觉得还不错。” 而现场此刻,周文武频频看向程燃,也不知道他在观察什么。冯山也是一脸惊讶过后,旋即又像是被谢乾感染,生出一股子畅爽,“好,那就如谢总所言,叫这个名字也好!各取一字。” 大圆框眼镜也遮不住的王玉兰眼睛,大大的张着。 大章节哦,求票! 第十七章 红豆 后来谢飞白打来电话,形容那天聚会过后王玉兰的状态,就是整个人都没在状态,而问题在于她从头到尾,哪怕是跟他的母亲,以往无话不谈的,都没问起程燃来。 “这就是最大的问题了,我了解我这个表姐,要是她当真去打听你,等于是她放下姿态了,问题是她怎么可能在我面前示弱表现出放下姿态的样子,她是肯定不想让我看到这一面,她也从来不相信我能做出什么事情来,我身边的都是些歪瓜裂枣,就好比你跟她说天行道馆,她就说黑网吧,我一说你成绩好,她就说我吹牛。本质上,她就是享受那种高高在上俯瞰我的感觉。” 听着电话里谢飞白的舒畅,程燃就能感受到他那种经历了长久的压抑过后,得以有一天占了上风的快感。 不过话说回来,能帮谢飞白出个头,他倒也觉得很带劲,想到谢飞白那个长期称王称霸的表姐,对待谢飞白,之后总该得收敛一些。 谢乾本身来蓉城就是谈事情的,和程燃见一面也就是顺带的事情,只是在这之中无形间帮忙谢乾把公司的战略大方向给定了。想来那天并不知道来龙去脉的周文武和冯山肯定是一脸懵的。 周文武说不定就会怀疑这是谢乾故意以退为进,跟他兜圈子。以外人的角度,大概还是很难相信一个高中生能对谢乾那样呼风唤雨的一位互联网精英产生出什么实质上的影响。 其实在谢飞白家吃饭这件事,程燃最大的收获还是在于知晓谢乾的通浪公司,最终还是走上了他前世所熟知的那家公司的道路。 倒是这个名字,后面谢乾打电话来说,“之所以觉得好,还是通浪,同浪嘛。你想想,要是在网吧遇上熟人,问,你也来冲浪啊,对方回答,‘同浪同浪!’是不是很有江湖感,很符合现今潮流啊!” 程燃对此是有些无语的。 只是程燃也知道,眼下的喧嚣热闹,也会遇上寒潮,按照现在的运作轨迹,估摸着明年,通浪公司就会上市,然后紧接着的,就是互联网的泡沫破灭寒冬。 一大批的互联网企业惨遭重创破产,而身处其中的通浪公司,也将会首当其冲。 甚至依照前世通浪公司相似的那家公司的轨迹,股价可能都会跌到一美元左右,最关键的是,在这场动荡之下,所带来的内部震荡剧变。上市公司的业绩惨淡不仅仅只能拿大环境说事,一家公司失去了私有的控制权,那么就必然会被放在投资人的聚光灯下,而人性,从来就是惧怕亏损,需要人背锅的,作为公司的执掌人谢乾,还可能在这种反噬下失去他在公司的控制地位,迎来人生的重大跌宕。 程燃其实想过要不要提醒谢乾。但其实一想,这就算是提醒了,最终结果又能够改变吗?他或许可以一句话就让谢乾调整公司的战略核心,但是,却不可能让他停止住现在的脚步。那也不再是谢乾自己可以控制得了的事情了。 这是他的选择,自走上这条路开始,就不能停下来,也没有回头路。 整个公司滚雪球,奔着向上市这条路走,说实话,一个人一辈子又有多少机会能站在这个点,做这样的事?甚至这件事可能引领书写着中国互联网企业的历史一笔。 没有多少人有这样的机会,谢乾是核心,但他也被裹挟进这种巨大力量之中,那是一群人,一群势力,无数人性参与其间的事情,如果他现在要停下,那么第一个被逐出去的,就是他。 而在这种问题下,相信他也不会以程燃的意见为主的。其次,程燃所知道的前世相似公司轨迹,公司到头来也并没有破产,哪怕只是一点几美元的股价,也仍然死扛着坚挺了过来,未必谢乾的通浪就不可能创造同样的奇迹。 再则,这其中所涉及到的管理层内部的分裂和动荡,那也不是以个人的意志为转移的,程燃当然会提醒谢乾,但如果旧况重演,退一步未必不是海阔天空吧。机会,其实还有大把。 …… 一晃眼,春节就来临了。 因为大家族都在山海,春节的假期,程燃一家最终还是要回山海过年,临近过年,程飞扬和程燃都把蓉城的事情安排了,一家也就收拾东西返回山海。 山海的房子平时虽然没住,但偶尔徐兰还是会回去,譬如同学会的时候,或者山海以前的老同事老朋友聚会,徐兰都会回山海,顺便把房子整理一下。 这个时候还没有什么家政公司,也没有请人来家里打扫卫生的观念,所以程燃回去后,一家人都一起动手,抹窗户的抹窗户,擦桌子的擦桌子,拖地的拖地,换洗被套。程燃回家一天是累的个腰酸背痛,有时候看着程飞扬把家里的纱窗拆下来在那边厕所蹲着洗,心想自己父亲好歹如今也是个年销售破十亿的伏龙公司老总了,这种事怎么干得就是顺风顺水,丝毫没有自己身家不菲的觉悟啊。 这到底还是以前当过兵艰苦朴素作风的影响,程飞扬平时看上去也没啥大公司老总派头,只有平时在公司里旁人的态度上,可能才能体现他如今的身份。 回到山海,自然也是老朋友们一番热闹齐聚,俞晓,柳英,姚贝贝,杨夏,一干人等早约好了春节假期的安排。 以前一起长大,从未有过这么长离别的小伙伴们长久不见,变化还是比较大的,俞晓长高了一头,竟然一头冲起来,比程燃还高一些了。柳英更有几分知性,一向毒舌的姚贝贝居然也会化妆了,别说化起妆来还有些小妩媚,杨夏则更显得亭亭玉立,回到山海伏龙院子里,听的最多的也是大人们对杨家女孩的夸奖,女大十八变啊,越来越漂亮啊云云。 而更多的人,像是刘科宏,张鑫这些以前的朋友,则在面对程燃的时候多了几分拘谨。后来听俞晓说起,程燃才明白,原来蓉城伏龙那边的情况,也是不断传回山海,现在程飞扬在老公司这边,已经有点高高在上的程度了,虽然程飞扬对老下属,公司内的认识的职员们仍然是很亲切的。然而其实架不住人们之间的琢磨和自我设限。 很多人觉得程飞扬已经今非昔比,特别是在蓉城的动静,如今伏龙公司被他一力带起来的壮大程度,看他自然也是看一个高高在上的决策者了,以前单位里的老同事,现在都自觉差着级别了。这些潜移默化之下,老公司这边的有些以前的朋友,对程燃自然也带着几分拘束。 就俞晓这家伙还仍然是那样没心没肺的。 大家一起去ktv玩的时候,程燃也看到那些老公司院子里过来的朋友们,人来得多,却也没那么放得开了。有的人会带来附近包厢里的朋友来认识程燃,有的在他面前也有话语迎合恭维起来的痕迹。 程燃觉得这就是成长吧,有的事物,年少时候可以不必拘泥身份的单纯,会在突然某个时期,就一去不复返了。 只是大家在ktv吼唱的时候,程燃仿佛又想起了去年他离开山海搬蓉城,大家去四海盛筵吃饭,又去ktv,俞晓唱《朋友》和《真心英雄》,杨夏唱了《为你我受冷风吹》的一幕还历历在目。又想起了那个花树下的花坛,和杨夏互相道别一段时光。 而现在,时过境迁,却又仿佛昨日重现。 俞晓在唱《伤心太平洋》,姚贝贝唱了首《好心情》,中规中矩,杨夏在众人起哄中唱了首《红豆》。 歌词飘逸在空气中,“还没为你把红豆,熬成缠绵的伤口,然后一起分享,会更明白相思的哀愁……” 唱完引起大家鼓掌,短暂没有音乐的平静中,柳英用手在嘴上圈了个圈,大声道,“程燃,杨夏平时最喜欢打听你在十中的情况噢!” 结果刚刚唱完准备坐回沙发的杨夏红着脸“喂!”得追打过去,“不要乱说!” 有人起哄,“红豆就是为你唱的啊!” 然后不知道谁先唱起来,有人不怕事大的附和,“有时候,有时候,我会相信一切有尽头……相聚离开都有时候,没有什么会永垂不朽!”声音齐,而且优劣不定,掺杂着搞事情的嬉笑。 还没完,接下来一群人哄笑着跟着唱,仿佛不把尾调给唱出来这群人明天会集体死掉,所以即便声音粗细不一,鸡腔鹅嗓,可这群家伙都拿出学校大合唱的气势,一个个勾肩搭背,甚至匍匐在别人背上努力挣着脖子,“可是我,有时候,宁愿选择留恋不放手,等到风景都看透……也许你会陪我看细水长流!” 然后就是杨夏彪悍的冲过去追打踢,俞晓直接被踹中屁股哎哟扑进大个子谢东怀里,被他丢在地上。 现场混乱而笑声不断。 最后杨夏坐回沙发,正在程燃的旁边,程燃感觉到沙发一阵下陷,然后杨夏声音传了过来,“都是瞎编的,你可不要真以为是那样。” 程燃点头笑道,“上次你的信怎么说来着的,‘在仍欢笑的年华别离,总好过有朝一日,在怨恨中彼此失望。所以,再见?’结果现在,真巧,又撞上你了啊。” 杨夏愣了愣,脸骤然有些发烫,瞪了一眼过来。 “别得意,我没有原谅你呢。” 只是这个瞪眼丝毫没有杀伤力,反倒是映衬着她红扑扑的脸颊,好似霞映澄塘。 ===== 说个事啊,一群是起点建立的群,群主是腾讯的编辑,vip到期了,还在等程序重新升vip,所以现在一群暂时加不了人了。请大家想加群的进二群。书页封面信息上有。 最快更新 第十八章 小气 在山海过年的日子里,程燃还接到了谢乾的电话,电话里提到说周文武想要以私人的方式想通过谢侯明,和程飞扬吃个饭。这是在探程燃的口风。 程燃估计周文武是从谢乾那里知道的他的家庭这些情况,显然是疑惑程燃会对谢乾有这么大的影响力,再加上程飞扬这么个人也是如雷贯耳,他周文武或许平时可以去伏龙公司参观视察,但却难以以私底下的聚会方式,与之结交。 毕竟有的时候,场面上功夫谁都能做,但是要更进一步的拉近距离,远不如这种有双方都共同认知的朋友邀约下的一场私密饭局。 程燃回应是可以,不过也可能是过完年以后的事情了。 年后谢乾就要返回首都,现在也只能通过谢侯明这个中间人。程燃知道周文武是动了心厅沙发上聊天,这边杨夏妈妈则不断拉着徐兰聊家常,一边说起两个孩子小时候的糗事,听得杨夏是大窘。 最后两人没法再听下去,就借口去了阳台那边去透气,程燃眼神朝向客厅里,冲她笑了笑,“没想到你家也来了啊。” 杨夏恨了他一眼,显然她虽然身不由己,却还是誓死捍卫自己表达观点的权利,“不正之风!反正我是反对这种行贿受贿行为的。” 显然,在她眼里,自己父母的这种行为,应该算是很受鄙视的那种吧。 程燃笑了笑,“有时候在这一步,也没办法啊。送点礼品过来,你不收,岂不是显得你不把以前老朋友放眼里,当然也有人走后,我们家看礼物里面压了钱的情况,那也只好礼物我们收下了,但钱我爸就会让人给送礼的原封不动送回去。当然也是为大家做个表率。” 杨夏白了一眼,“哼,乌烟瘴气。” 程燃愕然看她,“你该不会,是心疼自家的送出去礼物的那点钱吧。” 就在杨夏荒天下之大谬瞠目看来的时候,程燃转过头去,“也难怪,反正你从小就挺小气的,行了行了,到时候我让我爸全部给你们家退回去。” 猛不丁肩膀被狠狠打了一下,程燃再看,杨夏眼睛都红了,一副兔子红眼睛瞪着他,大概气得够呛,却连反驳的话都不会说了。 程燃心头一沉,眼看着她转身要走,倒是准备出手拉回她,却拉了个空。 杨夏走到阳台门口,定住脚,转过头抹了一下眼睛,道,“程燃,我对你,从来不会小气的。” 然后走入了客厅里。 程燃看着她的窈窕背影,心头苦笑。 喂开个玩笑怎么就当真了啊…… 虽然他们曾经背着书包的少年时代经常为早餐你吃了我包子,我喝了你牛奶而争吵,曾经一起同桌的年代里,可能会因为我越过了你三八线,你戳了我一笔而耿耿于怀,运动会上,会因为你为隔壁班女生加了油而踹你两脚罚了一个星期不给你带吃的。 但这个时候能从自己也为数不多的零花钱里买下近千块钱进口超时空要塞sdf-1maryiss战舰模型,仅仅是自己曾经跟她说过很向往那艘战舰的征途是宇宙星海的女孩子,其实哪里会小气呢。 = 国庆节,看着朋友圈各种胡吃海塞旅游沙滩蓝天海朋友聚会婚庆欢乐海洋,顶着饥荒的胁迫乱如麻的心境,坐在电脑面前孜孜不倦的给大家码字,这是怎样的精神? 这是勤苦劳动人民的写照啊兄弟姐妹们。不好意思给点月票推荐票?铁石心肠啊! :)国庆节快乐! 第十九章 这也行? 程燃最后还是给回到家的杨夏挂了个电话过去,说自己当时只是开玩笑而已,不要放在心上。 有时候很多误会就是言语之间惹出来的,有的刻意的玩笑无伤大雅,但有的不经意的言辞却伤人无形。 而对于一些大家都在彼此的生命中消失一段时间的朋友,好像再难区别一个玩笑和不经意的刺痛界限在哪里。 程燃当然不希望这个“介意”会扩大开来,而作为一个“过来人”,他最懂有的误会没能释怀,很可能再也没有释怀机会的道理。 结果杨夏接过电话的时候,却是语气轻松,丝毫不像是在程燃家里那副眼底晶莹的样子。 程燃听得是一头雾水,等他稍微解释一番,杨夏那边笑了起来。 这个笑让程燃有点迷。 然后杨夏雀跃的声音才从话筒里传来,“啊哈,终于把你骗到了,其实我没有生气啊……” 程燃:“……” 给你三秒钟解释要不然打死你。 “准许你开玩笑,不允许我开玩笑啊……你忘了以前我艺术节表演小品的时候,演技是一流的。现在表演个委屈什么的,还不是信手拈来!” 好嘛,还能这样玩。 想了一下,好像当时杨夏回头说话的时候,委屈是委屈,但眼睛里多了几分狡黠,竟然把自己给瞒过了,这丫头片儿…… “我当然知道你不是真在说我,因为我对你不是那样的啊……”杨夏停顿了一下,然后补充,“呃,还有不光对你,我对所有朋友,都不小气!” 听到程燃这边没后续,杨夏浅笑,“是不是很失望?” “失哪门子的望。”程燃笑了笑,“要是你对所有人好,那么你的好就不够特别和珍贵,这样对对你特别好的人,岂不是不公平?” 杨夏愣了一下,“挺有道理啊。那我应该汲取意见,一点一点转变,以后只对对我好的人特别好,程燃,你属于那种啊?” “因是不该被你疏远的那种。” “呵呵,我看未必!” “……” “嘿嘿,骗你的……” 两人随后聊开了。 先前在程燃家里,都有双方父母给盯着,好像也没法聊起来,都是双方母亲在聊自己小时候的糗事,简直是大型翻车事故现场,两个像是在比赛抖落自家孩子的丢脸事,比对方弱一分算自己输。 在这种源源不断的输出下,于是乎便有程燃小时候用电插头插鼻孔,小杨夏用剪刀把睫毛剪了哭三天,小学学骑自行车杨夏骑程燃扶,然后两人一起掉进路边排水沟里,那个寒冷的冬天程燃买了冰糕让杨夏先吃一口,结果把整个嘴巴都粘住了,回到家不停用水冲,嘴皮都撕破出血,始作俑者程燃在旁边被父母殴打了一顿的各种事情…… 不过好像也是因为各自母亲抖落的这些事,倒是让两人间似乎生出了很多回忆,这个时候电话里说起来,很有几分童年逝去的唏嘘。 说到最后,杨夏道,“程燃,年后灯会节我们去看烟花,你也一起吧?” 山海是旅游城市,每到春节的时候有个很出名的灯会节目,后世还评为国际灯会节,灯会总是提前准备,在湖边设立场地,就是用灯箱做成各种各样的造型,还有歌舞团的大型表演,市政府的统一烟花秀就在对岸定点。 烟花在天空炸开,是在天上,而人间的灯会仿佛也相映成景,成为了山海的一大招牌。 特别是去年国际旅游节的山海会场成功后,山海的名气更甚,今年过来看灯会的旅游人数创了历史新高,其中不少外国人。 小时候喜欢烟花,好像随着年龄的增长,对于这种刺激也就渐渐的失去了,但听到杨夏这么说了,本来到时候不想出门,只想在家的程燃也就答应了。 …… 九九年的春节就这么过来了,除夕夜的时候一大家子吃团年饭,互道问候,程斌也回来过年了,现在整个家族都知道程斌担任了雷伟案的副指挥长,属于站在蓉城那场风暴中心的一号人物。可以说,雷伟甚至于就是他出手给打倒的。 在很多人眼里,程斌都是毫无疑问的英雄。 当然,家里的人都习惯了程斌的一骑绝尘,现在吃饭的时候,程斌说什么大家听什么,也不会刻意去打听关乎于案件一些保密的细节。不过就是程斌说起来的那些,都让一大家子心旷神怡,那是属于为自己的家人站在正义一面上的那种骄傲。 当然,关乎于更深层的内容,为何程斌会发起对雷伟的打击,程燃的遭遇,都在家人面前适当的遮掩了。 毕竟现在就算告诉大家,也只会凭添大家对那场风波的提心吊胆罢了。 这倒好像只是成为了程燃,程飞扬,还有程斌三人共同的秘密。 程齐倒是非常为自己这个叔叔骄傲,说起蓉城打黑风暴的时候,他在学校里都听得大家传得沸沸扬扬,心惊胆战,可又不能告诉自己的同学室友和朋友程斌就是自己叔叔,那个憋死自己了! 程斌就伸出手挠了挠他的头发,笑笑。 程齐的联众平台现在同时在线人数已经破万了,注册人数迅疾发展到二十万,现在程齐手头上技术线,销线,以及依靠陪玩吸引玩家的推广人员,共有五六十号人。当然,类似于陪玩推广这种活,都是找的流动性比较大的兼职人员。不过即便如此,一个月的开销还是需要十来万。这在目前来说,是个极其可怕的开销。然而幸好还有桌游的收益,可以弥补这一块的亏损。 程齐几次对程燃欲言又止,但是都没有机会,可以看出来,程齐还是算比较心高气傲的,特别是作为大学生创业的典型,在学校受到了不少赞誉。当然据说今年也挂了不少科,气的大学辅导员直接打电话到家里来了,让程齐别老是顾着搞创业,还是得顾着顾着学习。 不过程齐对此的看法是辅导员比较迂腐,属于那种读书读傻了留校的类型,其实说起来,就算读成他辅导员那样,一辈子死工资拿下来,又能有多少钱,能比得上他现在一年维持花销? 当然如果仅仅是在赚钱这个层面上来看,程齐这个想法也有他的理由,毕竟他提前见过了这样的风景,说是大学,其实一只脚已经迈向了社会,作为社会人,每个月都有几十万出入的人,又如何能够真正耐得下性子,回归到大学生生活中去沉下心读对程齐而言可能已经没有半点用处的那些教材。 最后程齐还是憋不住了,对程燃道,“虽然有桌游的销售收入,但总感觉这是个无底洞啊,每天都在消耗无数的钱,而且它还在发展,我担心这么下去,我们的桌游生意,都会给亏垮杆的。” 程燃知道程齐估计觉得自己是大哥,总不好意思什么事都开口询问他这个二弟。面子上拉不下去,而且总不好拿给二弟看低了。 程燃笑了笑,道,“是觉得苦于没有盈利模式?” 程齐点了点头,“我试了用广告的方式,发现……效果甚微。” 有效果才怪了。 现在碰着所有人第一个想到的盈利模式就是拉广告赞助盈利,其实哪有那么多广告赞助商扎进来,就连谢乾的通浪那种门户如今最大的盈利来源都是卖软件,而不是广告。 依靠提供内容来取得流量的门户且如此,更遑论你一个棋牌游戏平台。 就像是大家都是来玩耍的,你跑出来说先看一则广告吧。大概回应你的就是我看你个锤子噢。 但是一年,联众现在没钱了,就快要倒了,如果电信不在这笔电话费里面给个分成的话,你们倒下去,电信损失的就是每天一千二百万。我相信,他们会给你一笔分成的。” 在程燃说的时候,程齐其实也挖空心思的想了很多盈利的办法。 但直到程燃拨开云雾见光明,这个时候他的表情还保持着愕然。 “这也行!?” 他觉得没有说出“特么”两个字,已经算是在客厅里那么多长辈前面,很克制的了。 第二十章 昨日重现 程齐眼睛炽热起来,又继续深入询问程燃相关的操作技术细节,譬如如何跟电信这方面沟通。 程燃说其实这方面也不难,电信公司内部本身就有负责内容供应商对接事务的人,有相关的经费,只需要一个花钱的理由而已。通过伏龙和电信部门的关系,找到这么一个人,接下来就是提出问题,解决问题。 那么现在摆在面前的事情就很明了了,那就是不断发展壮大自己。也只有自己有底气了,才有谈判的资格。 程燃这边说着,程齐是不住点头,但点着点着,也就不点了。 到底不对味啊。 这本身难道不该是他作为大哥展示一下他如今的发展,运筹帷幄么,结果到头来却让二弟程燃给秀了一把。 程齐这是暗下决心,回去就把放在书桌上的相关行业内大部头给啃下来,不就是比谁读的书多么,下回再见,再大战他个三百回合,这回绝不至于被一刀斩落马下。 争取到时候凭借卓越的见识知能镇住程燃,捍卫身为大哥的权威啊。 春节联欢晚会开始了,家里电话不断,有朋友的,同事的,老家远房亲戚的打过来互道问候,程燃手机也是不间断,小伙伴们的问候,蒋舟的,连小虎的,秦芊的,张平的,中途程燃也给姜红芍了过去,不过一连几次都是占线。在这个手机刚刚淘汰bp机的年代,打电话和发短信,成为了过年问候的主流,这个时候程燃还是很怀念未来发达的通讯,并行接收。 再接了几个问候电话的间隙,程燃给姜红芍打了过去,这次只是响了一个短音,然后电话接起,那边传来姜红芍的声音,“程燃?” 看这个样子,似乎双方都是手机不离手啊。 “刚刚也给你打电话来着,一连几个都是占线。” “我很忙的。”程燃笑,然后道,“姜红芍。” “嗯?” “1999年的春节快乐。” 电话那边停顿了一下,回应,“程燃。” “嗯。” “1999年的春节快乐。” 程燃笑,他相信那边的姜红芍也同样在笑。 似乎总有那么一个人,你只是动个心思,对方就能知道你在想什么,瞬间get到你所想的那个点。哪怕你就是变成旁人眼中的神经病,他也会义无反顾上刀山下火海的参与加入一起疯。 姜红芍道,“山海过年,很热闹吧?” “嗯嗯,还不错,每年都这样嘛,你们呢?”程燃听到了她那边应该也是在聚会上,酒杯碰撞和笑谈的声音在略微宽宏的空间里响起。 “我们啊,还好,其实每年都聚不齐,哪怕过年也是。” “怎么呢?” “有的不在这边,赶不回来。有的有事情。譬如我的舅舅和舅妈,现在就在晚会现场。” 程燃一时还没反应过来,随后看向电视机,才明白姜红芍所谓的现场是啥意思。 片刻后,程燃道,“失敬失敬,你舅舅舅妈是哪路英模啊?” 春节联欢晚会一票难求,观众席多数都是关系户,电视台员工领导亲属之类,还有就是商家赞助商,真正有分量的位置是前排的富贵桌,那就是属于央视重点合作伙伴,或者各行各业领军人物,科技,工商农业,政界,道德英模的位置。 观众席其实绝不轻松,大家逢年过节看的晚会观众席前后彩排恐怕都看了好几遍了,主要是还是为了镜头的观众效果,所以观众也要排练配合许多次,手都给拍酸了,这是体力活,相反富贵桌上的才算是真正被邀请来的“嘉宾”,程燃估计姜红芍亲属就在这一列。 “不是的啊,”姜红芍道,“因为电视台有领导认识我舅舅,再加上舅舅有些学术成果吧,今年邀请了他,我舅舅舅妈本着不浪费机会的想法就去了啊。” 程燃笑,“高门大户就是不一样啊。” “又在胡说了,”姜红芍道,“不过我挺羡慕你们的,山海很热闹吧,要是在山海和你们一起过年,一定很好玩吧。” 程燃心想老姜要是对那些眼巴巴望着她的人随便说上这么一番话,不知道多少人会自告奋勇。 程燃笑,“没问题啊,下次跟我来我家过年,来感受感受。” 什么样的情况会带着女生来自己家过年,程燃是故意装傻。 结果姜红芍笑道,“好啊,不过你爸爸妈妈不要赶我才是。” “欢迎你都来不及!” “嘿嘿……什么时候回蓉城啊。” “过完年吧,大约七八号左右,我爸能呆到四号就是极限了。” “好的,那到时候蓉城见。” “你那时候也回去?” “是啊,我妈我爸也要开始工作啊,这边呆着也无聊,回去更好啦,程燃,邀请你来我家吃饭。” 程燃心头泛过一丝喜悦。 “这该不会就是你之前所谓的惊喜吧?” “惊喜吗?你不是早想知道我家在哪?这次不直接就去了?” “就怕是鸿门宴啊。”程燃心头舒喜之余,又多出一分阴霾,毕竟有个素未谋面,但却一直存在于洪荒传说中的姜红芍母亲。 “吁……怕了啊。”姜红芍捉促的语气传来。 程燃笑,“我会怕?”自己的退缩恐怕会拿给老姜看扁吧。 姜红芍笑,“放心吧……到时候还有我呐。” 挂了电话,程燃莫名觉得,很窝心。 就凭这番话,哪怕龙潭虎穴,也要何妨吟啸且徐行的闯他一闯啊。 …… 电视里联欢晚会上唱起《七子之歌-澳门w,电话再响了起来。程燃看到来电,接起,那边传来一个女声。 “程燃,在山海?” 秦西榛。 “你也回来了?” “本想带我爸妈去欧洲旅行过春节的,但他们坚持在家里过年,我爸老顽固嘛,我也只有回来了。” “我还以为你会上今年春晚呢?”程燃笑道。 秦西榛在华语乐坛的火热,至今为止的几首歌还高居各大电台点播榜前十,热度一度让很多人认为她会登上今年的春晚,在民众中呼声还是很高的。 “邀请我了,可我想过你说的,沉下来做音乐,不忘初心嘛,所以最后还是找借口推掉了。而且我觉得,上去了,未必是好事情。” 程燃点点头。一时来看,大概很多人对能够站在那个舞台上趋之若鹜,也的确会带来更为红火的热度。 然而以程燃看来,露脸率的提高其实对一个歌手来说没有太大的意义,真正落在实处的还是作品。 回顾那些留下经典歌曲的歌手,有多少会想到他登上了多少台晚会,登上过多少种综艺卫视上露脸,不管那些舞台有多大,有多辉煌璀璨。 再辉煌璀璨的事物,到头来都会在岁月的长河中渐渐被淡忘,逝如流水。 真正记得的,还是那些歌曲,在某个时刻,某个时期,突然击中你心灵的触动,带给你的那份心境。 就像是此时程翔和李玉不看联欢晚会,在他们的房间放着诞生于七零年代的那首英文歌《昨日重现w里描述的一样。 童年时听着喜爱万分的歌曲的时光是多么幸福,甚至记不清楚它们何时消逝,但当他们如老朋友回访,再次出现的时候,那些每一个shalala,每一个wyi'wyi的旋律,都光芒四射,每次唱到他让她伤心处,都让人哭泣。曾经的幸福时光如今已是沧海桑田,但仍然记得每一个文字,每一个他们开始唱的shing-a-ling,都如此悦耳,能将岁月融化。 秦西榛道,“既然都在山海,空了见个面吧。” “好。” 两人没有说见面的时间,没有约定地点。 甚至即便都在山海,春节也只有一通电话的问候。 就好像两人现在的世界,两个人的人生,似乎也只有了山海这么一丁点的交集,一通问候,都无法诉说出时间。 昨日重现的歌曲还在耳畔。 只是他们曾经在这座小城的日子,好像已经无法再重现了。 第二十一章 变故 山海的水灯节在初二晚上,俞晓杨夏他们来约程燃的时候,已经很多人了,之中还有谢东,刘科宏,张鑫,浩浩荡荡,这之中刘科宏的父亲刘攀也在队伍里,说是跟着大家一起。 其实刘攀是被田丰交代过了,让全程跟着这群孩子,但刘攀是知道田丰真正的叮嘱,是让他看着点程燃。 前年出过谢候明的六二事件,如今伏龙又在蓉城经历风雨,现在的程飞扬,身家也是不一样了,身上担着的摊子今非昔比,难保不被人惦记。 当然,这些方面其实程飞扬也没有特别着意,但田丰作为跟着一起打拼上来的老臣,不得不帮他把没考虑到的考虑进来。特别是程家人的安全问题,不容有失。 刘攀以前就是汽车兵,在山海华通,也就是负责后勤开车,后面第一批下岗,当年困难时,妻子每天都是在下午临收市去买菜,因为那个时候菜最为便宜,也不大遇到熟人。 儿子刘科宏一个大小伙子,还穿着打补丁的球鞋和衣服,导致在球场被人笑话,但刘科宏这孩子也是懂事,外面的委屈,家里从来不说。 学习用具实在没有了,才会向父母开口,而在此之前一个作业本正背面都被写得密密麻麻了,有一次刘攀在儿子房间,看他破旧的书包和常年穿在身上的一件补了又补的单薄校服,断了又用透明胶粘起来的钢笔,一个人坐在地上,双目通红。 没有经历过那种环境的人,不会知道那种人到中年,上有老下有小,自己每天都在悬崖边缘的境遇。 程飞扬重组建立伏龙,刘攀这样的老员工都被召回来,他被安排了开车的工作,底薪起步就超越如今山海的大多数白领,出车还有补助,算下来,足以让一家人过上体面的生活。 伏龙对待后勤司机的待遇是很高的,伏龙的司机常年要带着技术员和销售人员奔波在县市的国道山路之间,每一个经验丰富的技术员和销售人员都是伏龙重要的战斗力,他们的安全不容有失,所以伏龙不吝给司机开高工资,保证他们的生活待遇,保证他们的精神体能都处于良好状态,才能安全扩张。 这在很多人看来,也是伏龙让他们从心底认同,甘愿卖命的原因,就是对每一个细胞的尊重。这一切,都是当初写进伏龙基本法的内容,也不怪类似顾城西这样的学院派教授,对伏龙这么一个诞生于西南一隅的公司的管理和运营方式,津津乐道甚至于往后直接搬上管理学教科书纲程分析研究。 刘攀对程飞扬一家,极其敬重。 一群人到了水灯节现场,在湖边看到美轮美奂的灯会展,这些都是政府请的当地最好的木工,一板一眼手工搭起来的架子,再运用瓦楞状的透光布,山海玻璃厂和玻璃作坊的吹塑玻璃,水晶,配合声光电构成的一个世界。 工艺和绘图的手艺,都非常的漂亮,以程燃的眼界来说,后世的类似灯会更多的是商业和工业的野蛮入侵,譬如角钢搭得架子骨架,方便快捷,电脑出图喷绘,省事也有效率。但却独独缺少了匠人气息,这些秉持传统工艺的匠人们,手工打出来的木架子将“龙”、“脸谱”、“皮影”、“牌坊”、“花海”、“亭榭”、“火树银花”等等这些元素勾勒支撑得非常到位,而手工的作画更富含传统手工绘者的见解和灵魂。 龙的表情惟妙惟肖,体态腾云驾雾之间,尽是优雅灵动。宝塔,牌坊,山雨楼,再加上这些灯光间走过的倒映出红彤面容的女孩,有的是“接汉疑星落,依楼似月悬。别有千金笑,来映九枝前”的美感。 而这些在未来高速发展的商业社会,都很快的消失了。灯会还是以往的灯会,但那些曾注入了灵魂的柔软,却不复存在了。 灯会到高峰,无数的礼花自对岸射向天空。 一干大院小伙伴,随着人群,集体“哗!”得惊叹出声。 真个东风夜放花千树。 在那些不断于天际绽放的礼花间,程燃左右看着四周的这些朋友们,俞晓,姚贝贝,柳英,杨夏……后世对这一幕已经淡忘了吧,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想不起来每年一起长大的朋友们,聚在一起看烟火的心情了。 那是那种,大家在这个不知道未来怎样的大世界中,抱团在一起,只需要眼下彼此温暖的感觉。 杨夏的侧颜在烟花的盛放间极美,然后一直觉得好像有人偷偷看自己的她目光微微向两旁扫视,其实今天她本身就穿着好看的衣服,出门一路过来,路上打望她的人还是很多的,只是有些都被杨夏盯回去了,多数是不敢和她对视的自惭形秽。 她眼睛向斜右扫了一眼,刚欲收回,转头,那双倒映着玉壶光转的眼瞳,正好和程燃目光对上了。 两人面面相觑。 而后杨夏头迅速转回去。 程燃愣了一下,心想她该不会是以为自己刚才突然感怀发呆的时候……一直是在偷看她吧。 在几朵礼花相继炸开后,程燃再向杨夏处看了几眼。 她再没有转过头来。 只是耳根子越发泛红。 也就在这个时候,突如其来的爆发了变故。 原来在看烟花的时候,俞晓不自觉的往旁边挤了一下,而因为身处人群,俞晓也丝毫不觉置身的旁边,就有四个身着正装的男子将一个穿着休闲运动服的男子保护在其内的群体。 很明显中央的男子来头不小,四个保镖身着正装,本身就是一个警告,透露出让旁边人退避三舍的信号,这样其实也是最大限度的避免麻烦。 因为这个阵仗,所以这群人周围,有眼力劲的人都保持了距离,而这个时候正在烟花展,看得高兴,随着人群推攘,俞晓脚下不稳踉跄,不由自主的就朝这群人倒了过去。 他倒过来的速度快,对方明显是专业的,反应也很迅疾,出手摁上俞晓胸口,俞晓只觉得胸口一闷,然后传来很大的力道,整个人就反方向的推飞出去,他这个过程中想抓刘科宏,想抓张鑫稳住身子,却只是撕扯到了他们的衣服,崩开了张鑫两粒扣子,还是没停住去势,最后撞在了程燃身上。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打乱了众人的观展。 程燃朝旁边退了两步,才抵消那股力道把俞晓给扶住,再看来处,那边的保镖仍然保持着四个方位站着,出手推俞晓的人手已经收了回去,但表情俨然很平静,而其余三个保镖也只是朝他们方向看来一眼,面容酷色到没有什么表情,仿佛刚才只是推开了一块挡路的土鸡瓦狗。 被四个保镖保护在中间穿着休闲衬衫,休闲裤的男子双手插裤兜,继续看着天空,好像身边发生的推攘事件,并不足以打扰他看烟火的心境。 而放在大院这帮小伙伴眼睛里,着着实实是有些傻眼的,他们能明显感受得到,被四个保镖圈在其中的那个休闲衬衫三十多岁的男人,肯定是有身份有来头的人,这幅好像在电视里才见到过的情景,就这么出现在他们面前。 只是这感受很不舒服,因为自己这边被对方直接推出来的是俞晓。那种对方的冷鹜,绝对居高临下的感受,还是清晰的传递给了他们每个人。能一眼从对方的眼神里,分辨出他们划出的界限。 阶层的界限。 说实话,给在场众人的震动还是比较大的,以至于现在包括了俞晓,都处于一些愕然的状态里,没有人说话,又对对方不客气的冷漠给镇住了。 程燃的声音这个时候响起,“你没事吧?” 他扶着俞晓,俞晓尚未从震动中回复过来,只是连连摇头,“没事,没事……” 程燃看向眼前五人,道,“不该道个歉吗?” 四个保镖的眼神看着这个高中生模样的青年,浮上说不清道不明的讥诮,这个时候最中间那个为首的男子才低了低头,看了程燃一眼,这一眼仿佛是在欣赏他的开口,只是他没有回应他,就像是他从发达地方来到这么个落后小地方,不需要理睬蝇营犬吠,等闲人哪有和他搭上话的资格,他对身边保镖偏了偏头,转身准备离开。 程燃既然开了口,旁边的刘攀上前怒道,“你们怎么回事,他们只是孩子,有这么推人的吗?如果发生踩踏了怎么办?”他当然看出了这群人的不一般,但身边的是程老总的儿子,论身份,刘攀觉得管你是谁,如今的伏龙杠杠的,说起谁不拍胸脯,雷伟都打趴下了,程老总怕过谁? 其次,这人的保镖的确为了自己划下的“禁区”,动手粗暴推开了一个孩子。你凭什么这么蛮横,这还是没动手打人,打人的结果肯定不这样,但这么做,难道不该如程燃所说道个歉? 就在刘攀准备上前理论的时候,走在后面的那个保镖转过头来,一眼就把衣着朴素的刘攀打量了个干净,一根指头隔空指过来,说的是腔调比较奇怪的普通话,“警告你第一次,不要靠近,否则后果自负。有些人不是你们惹得起的,不要自找麻烦。” 刘攀梗着脖子就要上前的时候,程燃从旁一把拉住了他的袖子制止了。 很明显,对方那四个保镖都是专业的,看得出体态匀称,富含爆发力,自己这些人过去,不会占便宜。 那个保镖以目光飞快巡视一遍,确认了他们没有进一步异动后,带着几分倨傲的表情转身跟上他“老板”的步伐。 这场突如其来的事件让大家的灯会都扫了兴,而且颇有些沉默,路上还在猜测对方是什么人。 俞晓走在程燃旁边,低声道,“他们应该是港城来的,我刚才听到中间那个人说在福星大酒店里面,点了个名模飞过来……就是因为这话,我转过头去看,才没站稳的……” 程燃不动声色的点了点头。 第二十二章 可以,很优秀 有关于灯会发生的事情,就这么在山海伏龙大院里的子弟们之间传开了,大家更多的还是在讨论,那是个什么样的人。因为平时那种有保镖护卫的阵仗,好像也只在电视上看到,这么出现在面前,还是比较新鲜,而且有冲击力的。 “我们山海旅游上来了,每年这些节日从外地来的人也是很多的,肯定会有一些身份不一般的人。” “霍,但保镖护卫的阵仗,如果不是张鑫亲口说起来,我是不相信的……” “真是见识到了……” 院子里的孩子们这边讨论纷纷,程燃倒是接到了来自秦西榛的电话,“见面,老地方。” …… 好久不见,秦西榛好像语气上越来越言简意赅,所谓的“老地方”,应该就是滴水岩那个琴房。那曾经是他们备战山海音乐节的秘密基地。 如今因为秦西榛的出名,走出她来的山海音乐学院也是水涨船高,简直成了一号圣地,招生人数据说这两年里面年年暴涨,无数人不远万里想把自家孩子送到这边来求学,明星效应就像是架炉煮沸水,特别是在这个年代里。秦西榛的一炮而红,就连在蓉城的川音本院都感受到了压力。 平心而论,秦西榛之前,川音也是璀璨生辉,本身出了很多名人,在音乐界的地位极高。然而音乐界的地位,未必就是大众流行音乐中的地位。 特别是秦西榛这样从无到有自己拼杀上来的经历,更是让很多人望子成龙望女成凤的家庭看大的一个巨大的机会出路。山海的川音分校区不光是前来求学者众多,就连很多旅游的人都会专程来学校门口晃一转,拍个照,指着这所学校,“这就是秦西榛的母校!”倒是让学校门外可以寄明信片的邮局生意火爆。 如今省内也在提出文化强省的口号,在这些流行文化的扶持上面,因为秦西榛的出现,而有了一个突破。省教育厅一年来考察了两次山海音乐学院,校长也雄心勃勃,大刀阔斧,一方面准备建设非物质文化遗产研究院,一方面准备成立艺术发展中心培训部,据说是争取在任内把山海音乐学院升个格,打算和蓉城本院联合设立硕士培养点。这意味着山海分院将从原本的本部二级教学点,升格为学士学位授权单位,妥妥的二本大学待遇。 程燃在过来的途中结果又接到了秦西榛的电话,“你从家过来吧,你家里过来路线正好有个大超市,你帮我买点东西……你知道我不方便抛头露面,本来平时都是我妈去买的,结果今天我妈在外面,只有跟你说。” 山海这个时候类似超市这种经营模式的商店少之又少,只有几家,即便在春节期间,也是开门营业,帮你买倒没事,毕竟秦西榛可能还是担心被人认出来的麻烦,如果说是在蓉城,在其他城市,可能她还没啥问题。关键这里是她的凤栖腾兴之地的山海,根据俞晓他们后来说,秦西榛在出演话!” 一条围巾突如其来的从秦西榛手上套在了程燃脖子上。 这是她的围巾。 还带着一股淡淡的香气。这种香气很特别,不是大路货的洗衣粉,而是略有些馥郁的馨香,可能是她在欧洲买的高档牌子的香水。 “你看,还挺好看。”秦西榛歪着头看着戴着她围巾的程燃,“还是我在养你嘛。” 然后她又笑起来,“好啦,你邀请我年后去蓉城天行道馆的心意领了,我待不了几天呢,有个讨厌的家伙跟着到这边来了,又不好得罪他,于是就只能再躲出去了。” 程燃愣了愣,道,“追求者啊……” “是个很难缠的家伙……” “出去了就能躲?” 秦西榛想了想,道,“见招拆招嘛……” 程燃下意识的想到了在灯会现场遇到的那个有保镖跟着的人物,道,“说来听听。” 然后脸突然冰凉了一下,秦西榛伸出双手,在他脸上挤了一下,然后收回手,眼睛里,多得倒是一种自己面对不让程燃沾染这趟浑水的态度,“好啦,我会处理好的。先走啦,其实也不是完全躲对方,我在伦敦还有课啊,接下来还是会过去上课的,等我空下来,我就去蓉城找你。乖哦这段时间。” “我好像已经不是你的学生了吧。”程燃皱眉,总是被秦西榛这种看小孩子的态度,我是柯南啊。 “古人不是说嘛,一日为师,终身什么来着?”秦西榛笑。 “终身为……”就在秦西榛笑着等待程燃自投罗候,程燃一锤定音,“终身为伴!” 秦西榛举手欲打,最后在空中划出一个弧线,变成了竖起大拇指,笑得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可以,真优秀。” 只是到头来寒风吹拂,没有了围巾的她脸颊被冻得有点红。 优秀地要一下票。 第二十三章 名人啊 和秦西榛分别后,程燃打了个电话给陈木易,道,“秦西榛要躲什么事,你直接告诉我。” 陈木易在那边迟疑了一下,道,“她不让我说的……” “你说了,我就当你没说过,不会让她知道。” 陈木易在那边迟疑片刻,最后道,“港城有个董孚置业集团,这个对秦西榛放言追求的就是董孚置业主席罗岳的三公子罗凛,其父亲罗岳是著名富豪和慈善家,家里有个哥哥叫罗铮,还有个早就定居在国外的姐姐,关于罗家的事情报纸上都有很多报道,他的大哥罗铮最为突出,目前逐步接手父亲的企业,在港城赫赫有名,但罗凛本人没什么建树,是个花花公子,曾传出很多绯闻,这回媒体那边传出,他放言要追到秦西榛,很多人都在猜测秦西榛会不会成为罗家的媳妇儿。本身这种事媒体就喜欢炒,我是不太相信的,但是之前,我接到了罗凛的电话,他要在山海约秦西榛……” 陈木易是和程燃见过的,而且当时音乐节现场,他是瞠目结舌的看到这么一个学生模样的人架起炮阵,用秦西榛的音乐作为炮弹,把赵乐和汪中桦的阵地犁得千疮百孔。 当时陈木易本就再没把程燃当一个普通学生,也打心眼觉得程燃很对自己胃口,甚至回想他拍案叫绝的表现,都有种和他忘年交的冲动,后来又在蓉城,看到他创立起天行道馆,和程燃的交流中,更觉得这个少年的不寻常。 也因此,陈木易觉得这些事情,告知程燃,也是可以的。即便秦西榛有交代,但真正让程燃知道了,她也未必会真怪责记恨他。 “秦西榛没有接他的电话,是因为一旦面对面接了,毫无回旋余地,如果当面拒绝,那就彻底得罪对方了,罗家毕竟是港城的富豪,能不招惹对方是最好。罗凛在港城时就有一次庆典借机向西榛靠近,被西榛看出端倪和他保持距离了,罗凛这样人的面子,最是驳不得的,他估计也是这个原因,所以才往我这边打电话,最开始是找的娱乐圈一个大人物来说项,言语中有明显的偏向性,还有些敲打,我当然是不理了,想跟我陈木易玩那一套交换,什么大哥在我这里都没用!而昨天罗凛亲自打给我的电话里,已经有威胁的意味了。” 陈木易道,“所以我这边只能和西榛打个马虎眼,西榛赶忙去伦敦继续学业,我这边也好斡旋一点。” 程燃点点头,这么一来也就对上了,难怪觉得当时那个人有点眼熟,想来曾经在某个媒体和杂志上有过一瞥。当然没有港城那种超级大富豪一家几代人那么有名,但估摸着还是有名有号的。 而罗凛这么个名字,还是有印象的,后世好像听过关于这个罗凛的报道,似乎是玩大了好些女星被判了刑。 这说明这人不仅仅是私生活作风问题了,还从本质上有问题。 一样米养百样人,个人的性格行有先天也有后天因素。人在这个世界上生存,大部分都被世俗的法律道德所约束,一些富豪或者后代,想要被主流价值观所接受,更好的让自身企业在这个社会上发展壮大,那就要遵守大多数人说订立的规则,在旁人看来要可靠值得信赖。 而也有的人,因为没有这部分责任,也少了这些约束,没有了向阳面的约束力,便无法制止个人性向阴暗面偏移,纵容恶的一面的放大,甚至最终如脱缰野马,而且这样的人如果还握有资源,那么危害也就越大。 被这个罗凛盯上的秦西榛,其实极其危险。 程燃想了想道,“你可以回应对方,可以见面,具体时间等秦西榛家里的事情忙完。到时候,我也去。” 陈木易愣住,“这我可做不了主。而且,这么怎么行,岂不是把西榛往火坑里推了?” 程燃道,“这么下去不是办法,而且秦西榛走的这条路,这种事是难免的,没有罗凛,还后续有赵凛,李凛……他们能威胁到你头上,岂不是正是因为以为她没有后台吗……打得一拳开,免得百拳来。罗凛这样的,正好是一个拿来开刀的对象,如果这次他在山海被打痛了,往后谁想要对秦西榛有其他的念头,都要考虑考虑后果。” 陈木易懂了。 也深明白程燃点出的痛处。那就是秦西榛看上去,没有后台。 虽然秦西榛走的是独立音乐人路线,要自己创立自己的牌,谁都不依靠。然而不可避免,这个时候的华语乐坛的主要话语权,都在港城tw这些圈子,秦西榛可以关起门来做音乐,但很难避免没有商业上的交流来往,而在这些来往上面,如何保证她个人的权益能够得到尊重,不被人任意侵犯。 法律?在某些人眼中,有的是法外之地。 与人和善?这个世界上与人和善的人不少,在狼眼中,都是待宰的羔羊。 如何与这个世界相处? 那么就只有一点,以团结求团结,则团结亡。以斗争求团结,则团结存。 武装斗争是人民想要当家做主掌握权力的唯一途经。 伸过来的爪子? 打! …… “程燃……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在想什么啊?” 等待陈木易真正领会了程燃的意思过后,他才在电话这边,摇起头来。心里的震动是不消说的,但更多的,是对程燃这番话的震惊。 他们这样的人,本身就是小公司,若不是和秦西榛合作起死回生,他陈木易现在估计都不知道在哪个犄角旮旯。而如今,凭借秦西榛的地位,水涨船高,他陈木易也能在大大小小的一些场合上说上话,取得了社会地位,让一些老牌人物,也不敢小觑。甚至也有和罗凛那样的人有对话的机会。 可是,那是和那样的人对话的机会啊。 他经过前半生的摸爬滚打,最终依靠秦西榛这么一个突破口,才站在了能够和罗凛这样的人有交谈资格的地步。 转眼之间,要攻击这样的人? 开什么玩笑啊,这是在用自己前半生付出的心血努力和气运才积累到的果实,去和别人有背后那么强大的富豪家族杠? 对人家来说,可能只是个小赌博,但自己一旦输了,可就是倾家荡产。 他见多识广,承认程燃非同一般,但是这个念头,还是太匪夷所思了,甚至,有点异想天开了。 然而在他这番话过后,电话那边传来程燃的声音,“没关系,我直接跟秦西榛沟通……接下来,就会会这个罗凛。” “啧啧……老罗,佩服佩服,名人啊……” 第二十四章 教做人 当听到秦西榛回应说同意在山海见罗凛文一面,陈木易是真的觉得疯了疯了。 他只感觉到一股热流冲头,“我觉得这个事情必须要慎重啊,你不能冒险啊……” 秦西榛在电话这边道,“他说的不错啊,我也觉得是那样……” “是哪样?你要是让对方见面,又晾他几天,这就是得罪他了啊,罗凛文什么人啊……你这样,等我过来再说。” “不必了吧,你不是也在过年吗,还陪家人。我已经跟他打过电话了。” 陈木易心凉了半截,道,“那这样,我这立刻买票飞过来。你们见面,我过来从中好说话一些。” 挂了电话,他这边已经翻江倒海,满脑子的“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啊!”眼下陈木易觉得只能尽量把事情影响缩减到最小,秦西榛给对方打了电话,说了改天见面,这种把对方置于于末位的态度,很难说会造成怎样的后果,陈木易觉得自己真的是一个头两个大了,眼下必须前往山海,才可能不至于让事态恶化。 而就在陈木易抓耳挠腮的这边,罗凛文已经是第三次给秦西榛打过去电话,这次电话的内容已经带着掀桌子的不客气了。 “秦小姐陪家里人,我理解……但是既然说了邀约再见,一而再,再而三的避我,就让我怀疑你的诚意了,这样吧,山海丽晶大饭店,初七,我摆一桌。若是秦小姐还不到,那我罗凛文就不奉陪了。” 听到秦西榛在那边的解释,罗凛文挂了电话,一股邪火腾冒起来,被窝里的女子探出头,刚说了两句想附和嘲讽,就被他重摁进被子里。 罗凛文享受着被子里的起伏和大腿内侧传来往脑子灌的阵阵酥麻,脑子里交替闪烁秦西榛的身影,这些年他喜欢哪个女子,没有摆明了身份和砸钱弄不来的,而秦西榛横空出世,在他们私底下圈子里,一些眼睛毒辣的人,循着她的背景琢磨,笃定这还真是一株出淤泥而不染的兰花。 这个消息在他那些圈子里炸开的时候,很多人都跃跃欲试,甚至传出风声,某位娱乐圈大佬其实也对秦西榛有所觊觎,九零年代初的一名当红女星,就是栽在这个大佬手上,被收为禁脔,如今却结局凄惨。只是此前准备把秦西榛放在大荧幕合作的时候露出些端倪,秦西榛警觉退缩,走独立音乐人路线,暂时斩断了这些触手,更避往国外进修。 然而在这条路上走,再加上秦西榛这么个清倌人的背景,在那片鲨鱼群聚之地,更是某些人的催情药,相信要把她得之而后快者不是少数,在很多人看来秦西榛被侵染是迟早的事情,现在关键是谁能给她,拔得头筹? 罗凛文是不甘人后的,所以他这趟内陆之行并不算低调,不少人都得到了消息,也是对某些圈子亮明秦西榛是自己的目标,划出界限,就避免了一些人的染指。也同时在向秦西榛施压,相信他的表态,会通过秦西榛和其经纪人所接触的业界,身边的人,传达到秦西榛这边,这是双管齐下。 然而没想到的是,罗凛文仍然还是一连吃了好多个闭门羹,早些通过一些场合对秦西榛示意的时候,她不为所动,如今在山海这边,他通过陈木易敲打,对方开始也是打马虎眼。如今秦西榛那边说可以见面,却另行通知他时间,而且罗凛文一连催促几次,秦西榛都以还没时间的借口吊着他,他的恼怒就有些上头了。 这两天他召来了两个港城三线模特,在酒店里胡天胡地,但满脑子还是想的秦西榛的影子,这就像是一块明明在嘴边却吃不到的肉,弄得他心头是猫抓火燎。最后他实在是按捺不住,直接给秦西榛打电话过去,定明了最后期限,甭管秦西榛跟他玩的什么猫抓老鼠的游戏,他已经决定摊牌了。 当然,这里是山海,是秦西榛的地盘,罗凛文既然要摊牌,倒也不是毫无准备。 得益于他老爸在大陆的慈善活动,家里运营的一个基金会早就联络了山海这边的市政府秘书长,对方是承诺了他的安全问题,保证他这位罗家三公子的观光之程无虞。所以罗凛文身边不仅仅是他随行的保镖而已。 初六,陈木易赶到山海,立即紧急约了程燃和秦西榛见面。见面在一家咖啡馆里面,这个时候的山海当然没有什么好的咖啡馆,咖啡味道也不并正宗,以后世常见的快餐咖啡的味道来衡量,差距是很大的。 只是在这里聚拢的三人里,陈木易当然没心情喝咖啡,“我们应该秉持低调发展的计划……明天我去出面跟对方道个歉,由我来说好吧,尽量把这件事消化了。” “没办法低调啊,”程燃被陈木易拖出来,也是有点无奈,本来在初七之前不打算见他的,但又觉得让他处于这种焦虑状态好像不好,所以安慰一下他,“现在的秦西榛,人可以低调,但行事已经低调不了了啊,这不是某些实体行业,你个人可以隐藏在事业的锋芒之下,秦西榛的事业越好,意味着她个人的知名度越高,这是定局了。” 秦西榛就坐在旁边,用吸管喝着一杯鲜榨果汁,和陈木易以往极有主见的印象完全不一样,她只是在喝果汁,然后听程燃说而已。 咖啡馆玻璃窗外面,天色暗下去,山海市渐渐亮起华灯。 陈木易觉得事已至此了,叹一口气,“那你们要怎么做?” “就谈事情,摆明开来,让他不要想不切实际的东西,划清楚界限最好,这样以后也不来往。” “就这样?” “还要怎样?” 陈木易松了一口气,显然情况已经不可逆转了,就是不惜得罪对方明里拒绝,陈木易觉得幸好自己过来了,有他在场,至少罗凛文这边,他能够做润滑剂,同样是得罪对方,但如何不把人得罪死,这是门学问,当下陈木易就道,“那我们编排编排明天的说辞,这样,西榛你表明一个委婉的态度就够了,我来承受对方大部分的说辞……” 入夜,山海这座小城仍然处于春节后的氛围中,夜色绛染之下,临湖的城市,又是平静的一湾灯火。 而在这里最豪华的酒店房间里,在临湖阳台的罗凛文,有一种在港城的感觉,他那边打着电话,电话里传来夸张抑扬顿挫的笑声,“哈哈,点啊,有冇将个细天后搞上床啦!?”那一人的笑声落后下,电话的那端背景传来很多人的哄笑。 “东仔话罗哥你返嚟,开个游艇派对畀你庆祝丫!” 罗凛文冷哼,“不识抬举。” “哇哦,罗哥嬲啦!不得了嘞。讲嚟听吓……” “小天后有苦头食啦……” 听到那边哄然竞相的打听,罗凛文挂断了这群等待出结果好事者的电话。 其实先前他大哥还打了电话过来,显然他大哥罗铮也听到了他到内地的消息,话语里只是提醒他玩归玩,不要弄出事情来,港城楼市崩盘,他们董孚置业集团主席的父亲前些年大肆购进物业,如今价值最高折损了百分之七十,幸亏集团及时抛货止损,但也是损失惨重,最近遭到董事会部分董事和股东们的弹劾,他们父亲正在全力应对这次危机,正是敏感时期,别被人抓到把柄,罗凛文也就回应只是在自己这都躲外面来了,还能怎样。 说到底,罗凛文也是觉得,要是一个小小乐坛歌手不识趣,他们罗家在唱片和娱乐圈还是有股份和话语权的,在一些地方给对方一些教训,那也只是信手拈来的事情。根本无伤大雅。这都是他游戏的射程范围内。 本身,属于他父亲和大哥的那个世界,他是插不进手的,罗家是典型的传统思维,长子继承制,有大哥担起家务,他所需要做的也就是享受人生罢了。 在他范畴内,做些事情,还是没问题的…… 毕竟,只是一个没有任何后台背景的大陆妹而已…… 是该教教她怎么做人了。 第二十五章 小事情 年初七,早上的时候徐兰给自己煮了一碗面条,程燃吃了,程飞扬已经返回蓉城,家里的冷清在徐兰打给程飞扬的电话让他自己煮碗面来吃的敦促下被打破。 春节过后,就是各家走亲戚挨家挨户吃饭的流程,今天是程翔家请客,程燃这边说有个重要的饭局,就不过去了。徐兰免不了多问几句,程燃说是老同学聚会。 桌子上的电话响起来,程燃走过去接了,徐兰收拾碗,回来的时候,程燃已经打完了电话,徐兰道,“赵青要过来?你们这大过年的一天还商量什么呢。昨天也是……” “哎,就是些小事情……” 徐兰也就不再多问了,程燃做天行道馆她是知道的,也知道是赵青帮的忙,只是程燃先斩后奏,道馆建设起来了他们才知道,接下来就是在学校的成绩丝毫不耽误,完全不给他们指责他不务正业的机会,也就任他去了。 有时候徐兰也不自在,十中开家长会的时候,很多家长在一起聊天,很多下意识就会说起自己孩子课余去参加了个什么比赛啊,喜欢科学的课余做出了什么油动航模飞机啊,动手动脑,很强的手工能力引得其他家长称赞,也有人说自己家孩子送进了声乐培训班吹大号,文艺点的吹萨克斯弹钢琴之类…… 每到这时候徐兰就很为难,也怕别人问,要是问起来,别人问你家孩子干了啥说些什么,难道说自家孩子课余开了一栋茶楼咖啡馆……大概会冷场吧。 赵青上门了,徐兰封了个红包,塞赵青手里,说是给他家孩子小石头的,又问了小石头的心脏情况,赵青笑,“谢谢师母挂心,小石头没多大问题了,心脏起搏器的材料很好,可以用好些年再维护……” 和徐兰寒暄一阵后,赵青提着他的手提包,进了程燃的房间里…… 两个人,又开始商量起什么来。 …… 最后赵青走了,程燃百无聊赖下,在书桌面前坐下来,电脑开着机,挂着cq,程燃和李明石这段时间靠的就是cq全程联系,他打开邮件看了李明石发来的一些内部数据报告,看完了后,做了相应的批示,点了回信按钮。接下来看着in98的桌面和上面的图标,低头打开了旁边的书。 说来有点不太好开口,这个时期的所有游戏,在经历了后世各种各样丰富娱乐的程燃来说,实在是很难提起兴趣。桌游三国杀的魅力在减弱,在各个城市销售的进程,没有最初的增长那么疯狂了,这是因为电脑在各个城市的很多人的家庭中出现,只看现在俞晓对于游戏的追逐简直废寝忘食,三角洲,星际争霸,大航海时代,三国志,明星养成,这些经典电脑游戏一出现,这种依托信息时代出现的新鲜事物的冲击力和魅力,是难以抗衡的。 但三国杀也不会全线溃败,即便是在后世,桌游仍然有一席之地,而且特别适合线下聚会的场合,只是再说多么爆炸性的增长,那恐怕将再不复现了。 只是,作为开发者方面,在实体销售上面,因为盗版的猖獗和盗版技术的越来越高,这座作为程燃第一笔资金来源的矿藏,也即将日趋日薄西山。 当然,未来哪怕三国杀完全不挣钱了,但在程燃看来,它也完成它第一阶段的历史使命,而且,它将作为一个常见的事物司空见惯于人们的生活中,如同烙印一般的存在着。 这就是另外的一座金山。 只是,目前程燃还不准备往这上面挥舞锄头,说到底实体的销售尚未完全枯竭,这里面,仍然还是造血源泉。 老式的游戏即便经典,但最初玩时候的那种感动,注定还是只能存在于记忆中,当程燃再拿起鼠标进入那个世界的时候,会发现历经千帆的他再也找不回当时玩的那种心情和耐心了。 有的东西,确确实实是只有第一次最为珍贵的。 现如今最前沿的电脑游戏无法提起兴趣,程燃反倒找到了两个能让自己感觉到有趣闲下来打发时间的方式,一个是给三国杀绘画新的构图,新人物,延缓实体销售没落的时间。 另一个,居然是做数学题。 前世的自己在学生时代,视数学题如洪水猛兽,如今重生回来过后,因为基础牢靠的缘故,反而再往这上面攀登的时候,发现那些一个又一个难度级别的数学题,在绞尽脑汁或者一眼福至心灵看穿解法之妙的个中趣味,居然不亚于游戏排兵布阵仔细计算后依靠手中资源推倒一个又一个byiss的快感。 于是窗外年后的春光灿烂,程燃在温热的光柱中做题。 不知不觉,一个下午就过去了。 时间也到了和秦西榛他们约好的与港城富豪之子名人的碰头时间。 徐兰打了个招呼,她已经换了套裙,背上了包,最后向程燃确认一下要不要去程翔家,得到否定答案后,徐兰自己开门出了门。 程燃收拾好面前的“十中秘卷”,跟秦西榛打了个电话,她已经和陈木易在一起了,准备往丽晶大饭店去。程燃也就把包收拾好了背着,出门去了。 走出楼道,天空的暗云道道纵横,又在向阳面浮出金砂一样的光彩。 正处于春节时段,街道上的行人稀少,商铺也是大多关着门。 老楼房,老电杆,甚至老的蓝色有大铁盖子的路边垃圾桶,夕阳的光照射在那些机关单位办公楼黄色玻璃反射出来的光,沿着公路高低起伏不定的坡道行进的单调公交车,世界暖融融的,寂静无声。 好像一如既往生活在这里时一样,只是现在的自己,和重生一年半以前,已经不一样了。 从山海这座城市一炮而红在华语乐坛冉冉升起的新星秦西榛,将在那里和名叫罗凛文的香港罗家富豪三公子,摊一次牌。 这座本不会受到任何侵扰,甚至此前罗凛文这种人根本不会在这里落脚的小城,现在却仿佛被摆在了一个一触即发的背景之上。 第二十六章 小地方,风气不好 三人在丽晶大饭店前碰面,进包间的时候,程燃对陈木易道,“我们来商量一会进去的策略。” 陈木易心情是瞬间放松的,终于是要来跟自己商议了么。 在陈木易看来,一切都算是压到了极限了,对方毕竟是个很有来头的人物,虽然罗家不是什么一手遮天的大富豪,但是其身份地位,至少也是港城第二梯队,场面上的道歉话,秦西榛不擅长,程燃这么个年轻人,说了没分量,也就只有他陈木易可以卖卖这张脸了,到头来,还是他才是主力啊。 程燃道,“是这样的,一会你进去后,做个压阵的就行了,不用说话,一切交给我。” 陈木易:“……” 丽晶大饭店是山海去年建成的港资饭店,看上去气派十足,罗凛文订的包房是二楼的“富贵满堂”,门口站着一个保镖,看到三人来,侧身过去把门打开,房间的圆桌上坐着罗凛文,旁边有个西装男子站在酒柜那边,罗凛文手上端着玻璃杯装着的酒,悠闲的品着。 他今天其实做足了打算,其实他经历过的类似场面不少,平时他们那群人有钱有闲,也有能带来新奇的帮闲,甚至也见过有人不满小明星伺候得不爽,直接当酒桌一耳光扇过去,对方只能在旁边哭的景象,那时候他还是在旁边发话对当事人劝说的。 所以罗凛文是不缺乏这类经验,作为罗家的人,想到自己先前一直被对方托辞避开的情形,还是有些火大的,这种时候,是该显示显示肌肉了,他来内地很多人都知道,若是还给秦西榛吃个闭门羹而没有任何显露肌肉表现的话,恐怕会遭到很多人耻笑。 今天秦西榛来的是一身素装打扮,这让罗凛文就有点不爽了,对方是来道歉的,若是往常一些场合,他肯定就要不客气的数落一句穿的这么素是奔丧吗?对方穿着鲜艳,便是有发自心底修好的意思,场间一番逢迎,自然也能让他心情舒畅,但这幅装扮,秦西榛显然从心底是有傲气不服的。 不服也好,这难道不是吸引人的原因,其次,就这幅单色裙素素的打扮,也还是让罗凛文眼睛微亮,果然不施粉黛也很钟灵毓秀,这种女人才有意思不是吗。 而接下来,罗凛文在看到程燃的时候,愣了一下。这么个人那天在山海灯会放烟花的时候他是见过的,还没有到忘掉的地步,因为对方那句问话,甚至那个样子,罗凛文还是在脑袋里过了一遍的。 程燃三人坐下来,桌面上已经摆好了凉菜,不过眼前的这种场合,本就不是真来吃饭的。 秦西榛就坐后,罗凛文微微抬手,那个一直站在左上角酒柜旁边的西装男子,上前来在秦西榛的桌子上摆了三个杯子。 平底杯,一杯大概能装白酒二两,然后西装男子扭开了一瓶标签上是“m”的高度麦芽威士忌,倒满了三个杯子后,又退了下去。 罗凛文迎上了秦西榛看过来的有些不明的眼神,举起了自己手边装着同样酒液的方口杯,用硬而冷,再带着一种不好说话的生硬普通话道,“喝完了三杯,我们再谈。” 一旁的陈木易感觉到绷紧的火药味,试图圆一下气氛,“麦卡伦,罗少的酒是好酒,可榛子她喝不得那么多……这样吧,就当我喝了,代她给罗少赔罪……” “你喝一杯,她多喝三杯。”罗凛文道。 陈木易伸出去的手就定格在半空了,神色也为对方这样锐利的针对性而僵了起来。 秦西榛没有动。 气氛很冷。 簌簌簌…… 桌间传来这样的声音。 下意识让人把目光向来源投过去,程燃正在脱下坐下时就没有来得及取下的背包,等把背包转了一下,放在脚边的地上后,程燃看着罗凛文,道,“我们之前见过的,当时我没来得及介绍,这样吧,我介绍一下我自己。” 场间,除了秦西榛之外,都被程燃这突如其来的言行弄得怔了一下。 程燃还在那边说,“我叫程燃。目前在蓉城十中读书,我们学校是省内最好的高中,很厉害的……我爸叫程飞扬,创立了伏龙公司,你有机会可以打听一下,也很厉害的……” 罗凛文像是看白痴一样的看着程燃,嘴巴隙开了,那是仿佛看小丑一样的咧笑。 接下来对方会不会说我别着把水枪,能喷十米远,也很厉害…… 就在这么说着的时候,程燃道,“其实,你搞错了,秦西榛不是来跟你道歉的……相反的,我们是来接受你道歉的。” …… “我们是来接受你道歉的。” 这句话说出来过后,满堂寂静。 陈木易头皮发麻的扭头看程燃,满脑子的“是不是有病是不是有病!”,他也算是一个在行业的老江湖了,混了这么长时间,今天看到罗凛文摆出来的架势,就分明是要给一个下马威,不是那种“你来了我奉承我让我舒坦了这件事就这么过去”的态度。 陈木易这些年,不是没遇到过在酒桌上装腔作势的,一个人是否装腔作势在乎于他是不是有相应背后的能力,而罗凛文,不是一个名字,他背后就是响当当的在港城商界的罗岳,董孚置业的主席。 有这样背景的人,他说一句你有麻烦了,你敢说他在装腔作势? 无论如何,今天都应该是一个装孙子的过程,陈木易是这么认为的。然而现在他听到的是,程燃要求对方道歉。 程燃就这么看着罗凛文。 罗凛文也就这么看着他,然后忍不住的,发自肺腑的,从胸腔里传来短促的爆破音。 他笑了起来。 然后就是上下两片嘴唇都随歪嘴而错开来的神情,“你有冇搞错呀!?” “没有搞错,我跟你算一下……你为什么要道歉。” 程燃心平气和,“第一,你骚扰了秦西榛吧,陈木易接到过一些人威胁,要让他安排撮合秦西榛和你。另一方面,上回婉拒了你之后,你还用了手头上的关系人脉,让一个台湾小综艺节目,对秦西榛大加诋毁。港城金鉴奖颁奖典礼,因为你们罗家的赞助,你让本给秦西榛最佳旋律奖金奖的位置,刷了下来……当然,本来这种小奖项可有可无的荣誉,无所谓,你们开心就好,不跟你们玩,她的眼光,从来不在这里。但是你这种做法,是不是对她造成了侵扰?” 罗凛文似笑非笑的看着程燃,陈木易脑袋已经懵住了。这些事情,本身不算什么大麻烦,就是对方给予的恶心人的事情,他都承担下来了,在你上升的道路上,谁可能一帆风顺,不可避免会遇到一些绊脚石,有的这些东西,你是没办法抗辩的,对方就是要恶心你,只能捏着鼻子受着,吃下去,谁让自己这边弱小呢。 弱小,本身就是原罪。 “其次,你这次来内地,在你们一群同流合污的圈子里,大加宣扬,搞得沸沸扬扬,你自己说过一些话,你自己知道,传过来的不堪入目。当然,这些我也能理解,和朋友在私底下,说些发泄的话,很正常。但传出来,影响不好,毕竟你们那个小地方,风气不好。” 罗凛文是愣了片刻后,才反应过来程燃语气中所谓的“小地方”,指的就是那个如今可谓说是亚洲流行文化中心,东方商业大都会,完全可以把内地看成一个大乡村的港城…… 毕竟你们那个小地方,风气不好…… 风气不好…… 你这像是个一个内地三线小城市里说出来的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在华盛顿的办公室里拍桌子…… = 一会再来一更怎么样? 非著名家柳下挥的《同桌凶猛w发布啦……我很喜欢他嬉笑怒骂皆恋爱酸臭气的文章,快去看!又介绍一本好书,还不谢我! 第二十七章 我们是法治社会 房间里,那个少年的话语还在响着,丝毫没有管其他人此时的表情。但此刻的陈木易看来,就是耳鼓齐鸣。 在他的视线中,罗老三嘴巴微微张着,秦西榛大眼睛看着他,没有打断的意思。 “这就像是一个鲨鱼窝,你放出不好的信号,总会闻腥而动,会有人想,你看,他都这么做了,凭什么我不能做?甚至觉得,我也有这种能力,去这么对待别人。榜样可以激励一群人,同样坏的典型,会释放出影响周围的负能量。而且,你这么做了,秦西榛好像也只能委婉应对的样子,这显得她无能为力,那么其他人,也会跟过来落井下石,得寸进尺。” “其次,灯会的时候,你们故意推攘我朋友,还欠一句道歉,”程燃道,“所以你更要道歉。” 半晌后,这边罗凛文像是在看神仙的表情看他,道,“你的意思是,要我现在给你们道歉?” 程燃摇头,然后向前,出口一句好像房间都在摇晃的话。 “不是现在,是接下来,就以你的行为和不好的言论,对秦西榛造成了不好影响为由,在港城的《东方日报w和《新报w这两份报章上面……登报道歉。” 陈木易瞠目结舌,感觉到现在脑袋都是一片懵住的,东方日报是港城东方集团的旗舰报章,雄踞港城报刊销量首位。 而新报也是老牌报刊,九零年代初被英皇集团收购,都是面向普罗大众,综合,娱乐消遣性,完全以读者为导向的大众报刊。 在这两份报刊上登报致歉? 站在角落的那个罗凛文保镖的西装男子,笑意忍得极其辛苦。 “吗的神经病啊!”罗凛文的声音已经骂出来了,咚!得一声,杯子钝在桌子上,杯中好酒,如珍珠飞溅,碎落满地。 他更多的愠怒,是秦西榛带来这么个胡搅蛮缠的人,说着超越常规乱七八糟的疯人之言。 然而接下来程燃的举动,让他有种在沙漠里,蓦然被毒蝎子蛰了一下的感觉。然后先前的那些话语,像是天外飞石进入地球轨道,砸落下来。 程燃伸出手来,摆了摆手,“不要激动……我能跟你这么说,是有原因的。我们来看看这个再说……” 程燃弯下身,把放在脚边的背包拿起来,打开拉链后,从中取出几张放得很大的照片,一般照片在五六寸,这个照片是十二寸,所以程燃用背包才装得下,拿出来,搁在了桌子上。 一看到桌子上的照片,罗凛文轰得站起,整个人背脊都一片发麻,有些炸毛了,“你敢监视我……!?” 陈木易震惊的看到让罗凛文从桌子上猛地站起来的来源,那是几张发生在酒店走廊上的照片,都是女子和他出现在同框的时候,不是他开门迎人送往,就是在门口缠绵,其中有几张还是他穿着睡衣时候的照片。 罗凛文感觉到那种全身都绷紧的针刺感,还是因为这些照片所呈现出来的,都是他根本不会想到在这种地方会有这种事情发生毫无防备的时候。 “大名鼎鼎的罗家三少跑到内地一个小城市召妓,而且还是两个,玩得很大啊,爱好很独特啊……” 陈木易等着那些照片,看着程燃,“你什么时候……”他又看向秦西榛,而秦西榛正好以一种她也第一次见到,你怎么是这种人的惊讶表情看罗凛文。 这两人……陈木易感觉自己眼前发黑。难怪不告诉自己,这种事,他肯定会第一时间反对的…… 这几天里,之所以程燃让秦西榛答应碰面,却又不说明时间,让罗凛文在山海耽搁了几天,其实就是在找这样的机会……说到底,福星那种大酒店一般是没有这种机会的,也很难知道罗凛文的住所,但如果以公安机关公务的缘由,让人进入在某个特定的地方守株待兔,还是可以做到的。 做这个事情的人是赵青找来的,伏龙的御用摄影师,以前负责拍伏龙的宣传照片,这个时候紧急征用了,拍出来的照片也非常优秀,恰到好处的摄取到了罗凛文当时那种迷茫内心彷徨的忧郁。 程燃指着照片道,“这里面有很多的故事,我们可以慢慢跟别人讲,你猜别人爱不爱听?” 罗凛文在短暂的眩晕和震惊之余,怒道,“你以为就凭这几张照片,就能要挟我?” 程燃笑起来,手伸出来,往下压了压,“先坐下来,不要激动。我知道你可能不怕,你罗三少,风流倜傥,女朋友经常换,这些都是女模特圈内人吧,你要说是跟人一夜情,说不定还给江湖人话风流,男人嘛……这些照片就算放出来,在大大小小的八卦杂志上爆炸,最多就是你个人声誉扫地,但如果万一,罗家三少在内地嫖妓,同时还被内地警方给抓了,又是个什么情况啊?” 程燃接下来从背包再拿出一张照片,这张照片就是正常大小了,是顾小军提供的,某次扫街行动的战果照片,武警荷枪实弹,房间里抱头蹲着白花花的男女。 罗凛文勃然大怒,“我没做过的事,你诬陷我!?” 眼前的这个少年,最初时还以为是个疯子,但如今这个疯子所说的话,已经让人不寒而栗起来。 “不要乱说,我哪里诬陷你了……前面的照片拍下来了啊,你嫖妓!那么被抓的这个人凭什么不是你?你说不是就不是?大家信吗?这是事实,有照片为证!” “你就算诬陷我……这也只是个小事情……” 程燃道,“你看,你就是不够重视小问题!往往就是一件小事情,会引发雪崩一样的后果。我知道你家现在有点问题,你父亲在董孚置业的主席位置上遭到了很多人的质疑,因为他前些年的决策举动,导致集团亏了很多钱,很多人想让他下来,想让你们罗家出点血,付出代价……但是很多股东们,大股东小股东们,拿不定主意……又担心如果大家群起把你父亲推翻了,后面的人比你父亲更不堪怎么办……你还不明白吗,你爸,你们家现在处于即将被墙倒众人推的局面了,区别就在于,下不下决心,推不推这座墙的最后那个契机,在哪里?” 程燃手掌朝向了桌上的照片,“这就是最后的契机,我提供弹药。” 场间,一切落针可闻。陈木易看着程燃,很长的一段时间里面,他认为程燃不同寻常,是在于他在音乐节秦西榛的舞台上表现出来的勇气,是在于他居然能够在蓉城开起一栋楼的物业。而很大程度上,他忽略了,在音乐节的舞台上,程燃手持话筒,出言如刀,每一刀,都逼在赵乐和汪中桦两人要害的劈砍上面。 忘记了在最后那个大雨倾盆的舞台,那个少年的身影,是如何盖过了漫天风雨,让赵乐汪中桦两人胆寒。 罗凛文也蓦然反应过来了,面前的这个少年费心解释的道理,他如果打击,打击的根本不是他罗凛文了,而是他背后的罗家,整个罗家,都会在这个困难时期,因为他罗凛文在山海的这场意外,陷入到被动挨打的地步,被媒体曝光,被大肆轰轰烈烈的宣扬,被雪花片一样纷繁但最终积累起来的各种小恶因给压倒。 至少他父亲,那个董孚置业集团主席的名头,很可能就会因此被丢掉。 可能会说这是他罗凛文的问题,和他父亲罗岳,他哥罗铮无关,和罗家大局无关。 但是当要你垮台的大势来临的时候,没有谁是无辜的,没有谁是可以置身事外的。你罗岳教出这样的儿子,你平时疏于管教,是不是家风有问题,不谋一隅者如何谋一国,你家风教育有问题是不是你价值观有问题,你价值观这么有问题,难怪做出错误的决策,难怪让我们股东亏那么多钱,你不下台谁下台? 很多时候,人们需要的不是真相,而是一个借口。 罗凛文懂了程燃所打算的这件事情,懂了他为什么居然敢让他去《东方日报w和《新报w上登报道歉。 登报道歉,事情就不至于这么夸张了,只是对秦西榛的行为和言论不好,表示道歉,虽然对他声誉有所损失,甚至还丢了颜面。但至少没有颜面大失,没有这种事情曝光可能造成的轰轰烈烈。 陈木易呆在原地,到此,他是看明白了程燃的意图,只觉得内心翻江倒海。他觉得荒诞,却又有一种内心难明一直压抑着却即将爆发的兴奋激狂,罗凛文一旦道歉,那岂非就等于是对所有人宣告,罗家都惹不起秦西榛,她背后有着强大的支持,那么这往后,将没有人再敢在秦西榛的上升道路上使绊子,甚至也要掂量掂量,他们和罗凛文相比,谁更了不得? “我是不会做这样的道歉的,这是彻头彻尾的诬陷……”罗凛文声音森严道,“你以为,你效仿张子强,就能勒索到我们姓罗的?” “张子强?”面前的程燃表情变得奇怪。 “你是说那个绑架了李超人儿子,跑到别人家里,要了十个亿的人?你想说我效仿他?看来你还是没听清楚我最开始的介绍……” 程燃笑起来,他站起身来。 “我说,我父亲开了家叫伏龙的公司,你该去打听打听的……看过《西南刑事案件录w没有,看过大陆《大案要案侦破纪实w没有?” “我们内地是法治社会!” 程燃说着,话语陡然猛烈起来,“张子强这样的,敢在内地来,一年枪毙一百个不嫌多!知不知道雷伟?打听一下,这种就属于一年枪毙十个的!我爸的伏龙公司才把对方送进牢里面去,他吃枪子是吃定了!” “我要你登报道歉,不道歉,你们罗家就因为你脱层皮,就是这么简单!” ' ' ' (第二更,求个票:)(顽皮)) 第二十八章 告家长 第二十八章告家长 原本是心怀着愠怒,抱着强势过来让秦西榛这样的女人服软念头的罗凛文,毕竟还是觉得,身为罗家人,他的怒火是有重量的,那是可以化成实质的事物,压在人身上。 秦西榛这样的,就算有些傲娇,冉冉升起的小明星,也终究只能低头承迎。当然,让她狠狠吃个瘪,让她身边的人都颜面扫地,把她身上的光环都扒个干净,让她在自己面前现出原形,他觉得还是能做到的。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一见面,那个自号程燃的少年,劈头就是说他们风气不好的下马威,而当他拿出自己这几天在酒店的把柄,以根本不留情面的态度指出他父亲在他的那个层面上所遭遇的问题,当他公布手上的东西会带给整个罗家的危机,指明了打就痛打他们罗家过后,罗凛文丝毫不亚于被人把双手拨开,在没有任何防御的心脏上,豪不留情的重重一击。 然而罗凛文这个时候在羞恼,暴怒之余,心头却还有生出对这个少年难明的某种激烈情绪。 他曾经经历过很多的环境,圈里圈外,行业内行业外,人生在世,江湖恩怨,他父亲那一辈里面,身处高位聚光灯下的某些人物,他们举手投足之间,都是一干晚辈们学习的对象,至少在他的圈子里一些素有抱负想要继承家业或者另起炉灶兴起波澜的同龄同辈人,他们都在像这些老一代的风云人物取经,了解他们处事的智慧,对待事物的方法。 而在罗凛文的所见所闻之中,却从来没有见过有这么一个人,这么年轻,却有这种超越他所认知的行事风格。他理智的一方面告诉他,这个人非常的难缠,他所说的东西,可能都是真的。另一方面,作为罗家的老三来说,他有不甘认栽的另一种血性,甚至内心欲对其咆哮,你敢这么做,找死试试!? 最后这局晚餐相当于被半途腰斩,罗凛文脸色青白不定的坐在座位上,只觉得身边就是有这些保镖又怎么样,还是拿给毒蛇狠狠咬了一口,那是保镖根本无法防御的进攻。 另一方面,离开之前,程燃还不忘对他说,“我允许你有回去考虑的时间,再把做这件事的时间算上去,五天以后,看不到道歉上报,就是见分晓的时候。” 出了门去,程燃捂着肚子,对秦西榛和陈木易道,“好饿啊,我们去吃麻辣烫……”又看向秦西榛笑,“这次你请客。” 搬仓鼠这次竟然乖巧点头。 陈木易道,“你是早算好了的是吗,这样勒索……赚对方一个道歉声明……可怎能有,怎么能有这种行为的。而且,你笃定罗凛文真会登报道歉?” 夜风下,程燃转身,道,“无论怎么样,这件事都不是罗凛文能扛下来的了,他肯定会回去跟家里人商议,然后作出决定。” 陈木易一急道,“他回去一说,他爸可是罗岳,这么个人,知道自己儿子发生了这种事情……而且他真的就允许自己儿子登报道歉,这对罗家来说,也是丢面子的事情吧……” “那就看他的取舍了……” 陈木易看着眼前少年的眼睛道,“如果……如果,他们拒不道歉,你会怎样?你真的会,把那些照片公布出来……” 程燃摇头,“怎么会……” “唔噢!吓死我了!”陈木易大松了一口气,感觉要把胸口一直憋着的那股气一口吐干净,道,“幸好幸好。都这样了,那就吓他一吓吧,如果他正好道歉了,那也好。至少还了我们一个清净,接下来西榛也不会在港城,她还在国外录歌,在国外进修,港城只是个中转地,无所谓了。她还是靠自己本事吃饭的。” 程燃伸出手,拍拍他的肩膀,“走一步看一步吧……” …… 那天的事情发生过后,罗凛文不停留的赶往上海,隔天返回港城,先把事情告诉了自己的哥哥,然后兄弟俩再把这个事情,跟他们的父亲反应。 得到罗凛文电话里的内容后,罗铮下午的银行会议匆匆开完,驱车前往太平山的白加道住宅区,这里的一栋门牌号为“11-14”的欧式别墅楼就是罗家的居住地。 罗岳这两天是打高尔夫球的日子,白天出行,下午回家,到家后看到两兄弟都在客厅里,喝了口水,手抄进裤兜往自己书房走,“楼上说。” 在罗岳的书房里,全程听了罗凛文整个汇报的罗岳震怒,手插裤兜,不停拍桌子痛斥了罗凛文十几分钟,随后在罗铮的安抚下,罗岳才稍稍平定下来。 罗铮道,“爸爸,我看小弟也知道做错了,他本身血气方刚,这些事情也难免。我看最大的问题,还是在于对方真的就是有备而来,小弟被偷拍,真的就是那么巧,因为一个女人招惹到了对方?实际上,会不会是有的人在背后针对你的,针对我们罗家的?” 罗岳皱起眉头。 罗铮已经是激动而又恳切的语气了,“爸!难道我们就这样把小弟给推出去,让他登报道歉?让这种人如愿?或者真如对方所说,他公开,会打击到你,成为现在推倒那面墙的一根稻草?” 罗岳深吸了一口气,微微贲张的眼眶里,神情已经是凛冽带着寒意,“我这辈子,能教你们的东西,都是我的生活经验,先前我跟罗凛文你说过,色字头上一把刀,石榴裙下乱葬岗。要有稳定的男女关系,一方面是保证你自己身体健康,另一方面是保证你声誉健康。你犯了,就有今日的祸事!其次,这次的事情,乍一看,好像退一步海阔天空。可是我罗岳,辗转商场,几次股市狙击,都是从当时大名鼎鼎的‘四叔’,梁家,王家这些大人物口中夺食,人们评价我是‘太岁头上动土’,可我就这么,打出了一个罗家来……” 罗岳看着面前的两兄弟,声音沉肃,“包括现在,外面的人都在抨击我前两年在大董的策略,说我让集团亏了钱,可我就敢这么说,地产泡沫过去,我那些行为,未来都是给他们挣钱的!人们说我有时还是妥协一下,不要这么强势,免得下不来台,可我罗岳这辈子,就知道一件事,我要迈过去的步子,敢在我面前的……都让他仆街!” “那大陆的宵小如此张狂行事,还要诬陷你嫖妓被抓,可见其人品之低劣败坏!这世道变了吗,竟由得这种跳梁小丑横行!这种宵小,他试试……既然明地里他敢诬陷你,那就让他试试,他这些照片,在港城,发不发的出来!?我罗岳,会告得造谣之辈倾家荡产!” 罗岳冷冷道,“他父亲的公司叫伏龙吧……很好,我亲手写封信,即刻让法务部起底一封律师函……吓唬我?” “我让你丧胆啊!” …… 两天以后,程燃接到了来自蓉城的电话。 是程飞扬的,语气有点古怪,“程燃……你最近,和港城人打过交道?” “是有过,怎么了……” “哦,那就没错了,”程飞扬在那头道,“今天我们伏龙接待了一个港城人,对方送来了一封信,我还以为是弄错了。” “写了什么内容?” “有点意思……”程飞扬道,“具体的,你回蓉城了来看吧。” 本身过完年程燃在山海呆的时间也不长了,程飞扬打电话来的时候,就是程燃徐兰返回蓉城的前夕。 第二天到蓉城家里面已经是晚上了,等把行李搬进门,安顿好之后,程飞扬才把那据说是来自港城的,由专人送达的信件拿了出来。 “我给你田叔叔,罗叔叔他们都看过了……确认了一下真伪,好像是真的。但大家的反应,都还是觉得……你小子太能折腾了……这事儿,不能吧……”程飞扬笑起来。 程燃摊开来看,上面是文绉绉的,来自董孚置业的主席,罗凛文父亲罗岳的亲笔信,信上以一种表面客气,但暗藏杀机的笔调书写,表明程飞扬管教不善,致使程燃在山海,以“不能证实真伪”之照片胁迫到他们罗家的第三子,对罗凛文造成了实质上的精神损害和诬蔑,奉劝程飞扬对其“恶子”务必严加管教,施以惩戒,否则将由他们罗家坐镇的大律师团队,索告他们巨额赔偿,“以证犬子清名!”。 这看似奉劝,实则是实打实的恐吓了。 而在罗岳看来,恐怕也认为内地的公司,在对于早懂得如何驾轻就熟的利用法律作为强悍武器的港城官司威胁,是会本能恐惧的。 只是程燃在程飞扬似笑非笑的表情面前端着这封信看完后,心头只有一个念头: 这居然是…… 告家长告到自己父亲头上来了吗……!? “老而不死即为贼啊。”程燃道。 这让程飞扬和徐兰不乐意了,“怎么骂脏话来了,你怎么回事的?”两人现在显然更在乎程燃的素质问题。 程飞扬道,“你妈跟我说你前段时间和赵青鬼鬼祟祟,敢情你们就在弄这个东西……” 程燃指了指桌子上的信,笑道,“爸,你看吧,这家伙的儿子是真的干出了那种事情,结果呢,他不想着道歉改正,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捂盖子,我能怎么办,我给了他们退路了,我也很绝望啊。” 程飞扬问,“那你打算怎么办?” “犯错要承认,道个歉有那么难么?”程燃喃喃道,“很难吗……犯错是有成本的啊。” “这成本,接不接受得起啊……” 程燃拿起电话,拨了个号码,打了过去。 “赵青……可以开始了。” 挂了电话,程燃想起那天陈木易问自己,如果对方拒不按你的要求来,你又会怎么做? 程燃说“走一步看一步”,但其实有句话,是一直在心底没说出口。 那就是,“尽管你给了最好的出路,但人永远是带着侥幸和偏见的。” 明明是登报道个歉就能解决的事情,事实证明,对有些人来说,对错并不重要。 他们迷信的是,强权对羸弱,不讲道理,不谈对错。 ' ' ' (有人打赌我会断更,还有人说连更不是你们认识的烤鱼……你们对我的看法,太肤浅!) 第二十九章 哦 晨曦降临的蓉城,一碗旧明清街瓦屋小馆子的牛肉米线,是这个车水马龙的清晨最好的搭配。 自行车从马路非机动车道叮叮铃铃的过去,春节后,蓉城大部分的商业体和机关企事业单位,已经开始了上班的工作日,但对于普遍学生们而言,仍然处于一个很惬意的假期。 当然,程燃的这个假期好像因为罗凛文的事情,而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平静。 有时候程然也觉得矛盾,明明自己本质上就是因为前辈子连轴转,以至于现在只是想享受清闲的生活,却偏偏在山海遇上了时任音乐老师的秦西榛。 本来对于那个女子来说,在小城市里教书育人,最后一辈子归结于这样平淡平凡,不客气点说叫平庸,才可能是她的人生轨迹。 然而因为她的不甘心,因为程燃拨动了命运齿轮,所以让她以歌手的身份,跃然而出。 既已入红尘,便不可避免俗世滚滚。 就好像这次的事情,大部分时候程燃是想要扯住衣襟尽量不让一些乱流扰乱安宁的生活,但有时候疾风骤雨,芭蕾跳得再好,也未必全数躲得了。 这家名为花溪牛肉米粉店的老字号是伏龙公司大楼附近很出名的一家老店。 程燃在这里吃早饭的时候,有人已经起身,程燃一开始就看到了对方,是伏龙法务部的副总刘先念。 刘先念是华政的法学硕士,以前在蓉城四大律师事务所之一的泰蓉事务所任主任律师,以前在刑事案件和合同纠纷官司上面很有些名气,伏龙在蓉城扩建法务部门,刘先念过来后,被伏龙委以重任,作为专业人才,担任的是法务部副总。 他戴着一副眼镜,很是斯文,过来伸手,轻轻拍了拍这个之前算是见过,但实际上并没有说过几次话的伏龙少东家的肩膀。 是一副还是努力想拉近年轻人距离的态度,“程燃啊……又惹事了哇?” 程燃看他,道,“刘叔叔……” “我像是你这么大的时候,也是不省心的。”刘先念像是回忆,随后就语重心长,“我是靠我哥,我姐,我父母,三方供养,才上了大学,大学里一个星期都沾不了肉,就是为了给家里省钱,哪像是你们现在,这么优越噢……” 面对这种以长辈态度的提点,程燃也只有点点头笑,“是的是的……” 刘先念点点头,“以后嘛,还是少做点让父亲担心的事情……” 程燃说,“刘叔叔,这次……” 刘先念皱眉道,“这次的事情,是有点棘手,你要说罗岳在港城有名有姓,但对我们大陆可能鞭长莫及,然而他们法律函这次过来,划下道来跟他们在大陆战略合作的律师事务所,确实算很出名。那里面其中有的主任律师,还曾经在我们吉林大学来开过讲座。不过呢,我们这边也会想办法,我在吉大,中政和人大,华政都有读博士的校友,还有一些擅长这方面的导师,如果对方真要干仗,他们有他们的律师团,我们也能联合我们能联合的人……” 刘先念说着,面对程燃微微的张嘴,他还是最后拍拍他的肩膀,“这次的事情,就当是教训吧,你看,成年人的世界,就不是拌拌嘴,打打架这么简单了。不过,你还有你爸,还有你的这些叔叔们,我们会帮你的……对了,米线钱我给了。” …… 刘先念走出米线馆子,回头看了程燃的方向,微微叹了口气。 从程飞扬没有掩饰的把那封律师函拿给伏龙高层看之后,这件事就宣扬开去了,虽然具体的环节不是特别清楚,程燃当然没有出来解释,真实的情况便众说纷纭。 总体而言,伏龙高层目前在传扬开来中所知道的,大致是港城罗岳的小儿子,如今说起来也不陌生的罗凛文,在春节时期,于山海的时候,大约是和程燃发生了碰撞冲突,可能程燃确实威胁了对方,对方回去过后,就以家族的名义,发来了律师函。 伏龙每时每刻都在扩张,而公司的变大,意味着摊子的变大,吸纳了很多人,其中有的人,或许因为特别的名望,或许因为特长,加入到了高级管理层中来。 那些和伏龙一起奋斗上来的元老们,对这件事大体没多大在意,但是类似刘先念这样后来加入进管理层的人,对这件事却是很在意。 至少刘先念私下里,还是听到有部门副总级别的人在讨论这件事,都觉得在公司快速发展期,这么个事情,要是罗家真的不依不挠,也不知道后续带给公司的动静有多大。 而刘先念更知道的公司高层们,平时间,其实是没有多少人会关注程燃这么一个存在的。但因为他身上发生了这样的事,自然而然就会让人把视线给投过来了。 大家都有大家的考量,有的人比较乐观,觉得管他娘的,伏龙怕他?有的人则倾向于多想一点,毕竟对方是罗岳,罗家,要未雨绸缪。 而他作为首当其冲的伏龙法务部副总,则知道对方给出的敲打有多刁钻,有多大的分量,说实话,他们伏龙现在的法务力量,是肯定不够看的,那么最后就可能真要如他所说,他带头去走动关系,去找自己的那些同学,那些老师。 职责所在,这本是分内之事。只是站在他的角度,觉得作为长辈,还是得跟程燃这么说两句,尽到长辈劝诫的责任。这回惹了事,他有妈老汉,有公司这些叔叔给他撑起,但不是每次都能有人给你这么撑着,撑得住的。 所以,要吸取教训。 …… 刘先念走后,程燃先吃着牛肉米线,不多时,赵青过来了,端起他面前早点好的一份米线吸吸呼呼吃了一大口。 赵青拿起旁边卷筒的卫生纸绕另一只手上扯下来一段,这边道,“不太乐观啊……发往大杂志的资料,都石沉大海,我辗转问了大公报内部,原来主要问题,是在于去年港城才发生了‘陈健康事件’,此事致使《苹果日报w遭到同业声讨,并且作为港城传媒专业操守反面典型。如今这个事情在这里,收到照片的大媒体,现在都捏在手上,不敢往外发,因为对方可不是一个平民陈健康,而是罗岳的儿子。如果再有媒体出事,那么加上罗家的反击,那就不仅仅是声名狼藉这么简单了,恐怕一家大报纸,就要因为此事给栽了。” “再加上港城报纸传媒,百分之九十八都是私营的,不客气的说,报纸不是公众的公器,而是老板的私器,不可避免会贯彻老板的意志,同样,老板只要有意愿干预的时候,是绝对可以干预报纸的运作的。这件事,罗岳打过了招呼。据说就有港城很有分量的传媒大佬,就陈健康事件给一些媒体提了醒。所以大媒体没有曝,相反一些八卦小杂志,小型刊物发了罗凛文的照片。” “这里面有《快报w,《联合报w,《清新周刊w,但发行量都不高,大约几万到十几万份,前天发行量最大的《快报w接到了律师函,昨天《联合报w和《清新周刊w也被告了。” “虽然这些刊物都销售一空,但是尚未引发足够大的舆论影响力。” 赵青道,“另一方面,《南山早报w刊登了抹黑秦西榛的文章。” “嗯?” “抹黑她和大陆高官,一家做通讯的富商存在巨额,甚至背后还有专门炒作,伪造照片诽谤竞争对手和名人的团队……” 赵青讲的时候,看着程燃,他依然吃着米线,听着这些事情,神情平静至极。 “哦。” 第三十章 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罗凛文开着自己的跑车穿过海底隧道,到达东区英皇道,然后进入这里一栋大厦的地下停车场,进了大厦之后,在一名秘书引领下,通过严密的安保进入内部通道,来到19楼的罗铮的办公室,在他面前坐了下来。 罗铮对他点了点头,合上了手上的文件。 罗凛文道,“爸爸真是厉害,消息根本没有发散出来……都被控制了。” 罗铮看了他一眼,道,“在内地蓉城的林律师已经再次上门了。” 罗凛文眼睛闪过喜色,“林律师……” 他知道,事发后不久,自己这边父亲的得力左右手的林琅,就带着他父亲的手书和律师函前往了蓉城,直接找伏龙公司的程飞扬,面对面的开门见山,那次把罗岳的怒火带到后,林琅就一直在蓉城等待着接下来的任务。 “他要你道歉,谁知道这背后是不是针对爸爸来的,而且底片在对方手里,守不守信用,都是对方说了算,如果他们愿意,随时随地都可能将其曝光出来,对你造成打击,更何况,如果你真的登报道歉,表示你德行有亏,对方那时候再把照片发布,就真的是致命一击了,我们将彻底措手不及。” 停顿一下,罗铮起身,一边说着,已经来到了十九层的落地窗面前,俯瞰下方的东区走廊上的车流,“爸爸,从来不干这么愚蠢的事情,自乱阵脚。” “只有让对方知道,他们可以威胁我们,我们也可以威胁到他们,才会让对方不敢动手。”他转过头,厉声道,“对方以为我们罗家真的会轻易受人胁迫?爸爸做事从来滴水不漏,爸爸绝不会允许,有人可以在任何时候,随时用一些照片,想威胁他就威胁他!” “所以就要让对方知道,他们手上的东西,到底在我们这里,有没有作用?只有让他们面对石沉大海的消息,林律师这次再次上门,才会让他们知道,他们惹上了谁。” “你碰上的那两个模特,如果上法庭,会承认程燃给了她们钱,让她们迷惑你,让他有机会给你拍摄照片……这些都打点好了,你甚至都可以说,对方和你吃的那顿饭过后,你就被下了迷药,到时候,我这边给你补一份你回到港城后的药检报告,然后我们的律师,会保证把对方送进牢里面去。我们这边会继续往那个小明星上面用力,呵,至少港城媒体,对于这种大陆妹和内地高官富商的桃色绯闻历史,更感兴趣,报道起来更没有风险……” 罗铮很喜欢这种感觉,经过父亲罗岳的面授机宜后,他把父亲交代下来的这些事情逐步落实,此时站在高层,俯瞰楼厦,有种压倒性的力量在身体里流走的快感。 “如果他这次在林律师带去的最后通牒下,比较聪明,那就知道该收手了。我不需要他摧毁底片,他甚至可以保留,想什么时候欣赏什么时候欣赏……但如果不老实,那好,不过就再是一个陈健康事件而已,所不同的是这是对方设局整你,你只是受害者。” 罗凛文吞了吞口水,“你……爸爸的意思……可这样的话,我以后怎么出门见人……” 罗铮笑了笑看过来,但随即,罗凛文看到这笑容变得冷漠起来,罗铮声音压低道,“你已经做了这种事,只是把你的名誉损失降到最低而已,但弟弟,任何事都需要代价,你做了这种事,不付出代价怎么行?名誉损失降低,并不代表可以完全让你置身事外。” “你从一个花花公子,变成了被陷害的受害者。相信我,你会得到很多人同情,我们可以也可以依此把对方送进监牢。爸爸不会受人胁迫,这点你明白吧,特别是在这种时候……” 罗凛文抬起头看着自己这位让他感觉到寒意,甚至他背后那个更让他心生寒冷父亲的身影,最终点了点头。 罗铮又重新笑起来,像是阳光重新覆盖了有霉斑的阴郁檐角,“那么现在,我们等着林律师的回报吧。” …… 其实在蓉城这边,程燃得到了程飞扬的通知,说让他到伏龙二楼来,港城的那个人又来了。 然后程燃在伏龙大厦的办公室里面,看到了那个名字叫林琅的罗家过来的律师。 对方好像从开始来的时候,就一直没有离开过蓉城。似乎就是在为了等待面前这一刻。 办公室里有程飞扬和程燃。 本来还有法务部的副总刘先念,但林琅表示,还是不要有外人在场的好,他是代表罗岳一家,跟程飞扬一家的交谈。 对方彬彬有礼,但这种彬彬有礼的底子里,蕴着坚硬的咄咄逼人。 作为给罗家打了不少官司,出面调解了很多纠纷的林琅,所面对的大多是罗家那个层面的很多大公司的负责人,而内地的这家公司的父子,在他看来,恐怕是有点草台班子的感觉吧。 当然,草台班子里,也会窜出毒蛇。这就算是罗家被不小心咬了一下,而他,就是过来杜绝后患的。 等这周围都是白墙,和港城那些通透配合百叶窗的高档写字楼里的现代化会议室泾渭分明的门关起来过后,林琅准备办正事,他的表情很有特色,一副圆框眼镜下面,是有点高度近视的眼睛。 然而眼睛下面,他淡淡笑起来的时候,左脸颊扯起嘴角稍短,嘴唇更多的侵占向右脸划出类似于“乀”的笑容。在很多人眼里,这个笑容是无耻,是吃人不吐骨头,是讼棍的嘴脸。 今天又是同样在这样的笑容里,林琅递上了几份文件。 “第一份,我想你们可以看看,这是两个女人的证词。证词,可能对你不太有利。” “第二份,这是罗凛文的药检报告,日期是他从内地马不停蹄回港城的那天。因为你们内地的医检机构我们信不过,所以这是在港城进行的。” “第三份,是我们正式提出来的律师函……” 他可以预计到,当自己这些内容提出来的时候,对方可能变色的脸,甚至暴怒如雷的态度。这些都无所谓,在计算范围之中。他甚至还可以跟对方说两句,“你们不要激动……” 他也能预计到,对方可能会说,这些编造都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和力量,但有没有决定性的证据,和把对方拖入旷日持久扯皮的官司泥沼,不产生任何冲突,只要对方接下来在他的述说中意识到这一点,就明白,他们其实是在作茧自缚,只能受到制约。 然后,在他看透一切的目光中,眼前这对内地简陋环境里的草台班子父子,面面相觑。 程燃开了口,“你们怎么这么无耻……明明有照片为证,罗凛文在山海乱来……” “呵呵……”林琅笑起来,“可不能这么说,这是诽谤了。” 程燃看着林琅提供的文件,“我明明根本没有见过这两个女的,她们怎么说我让她们去迷惑罗凛文的,这不是张起嘴巴说瞎话吗?” “呵呵……”林琅笑,“人长一张嘴,不光说公道,讲是非。同样也会红口白牙,吃人嚼肉。” “不知林律师看过这两个女人的供词没有……我说罗凛文乱来你们就要告我诽谤,这两个女的说的这么过分,难道我就不能告你们?” 林琅问,“哦……说你什么了?” 程燃指了指上面,“这上面直接公然说我是大陆仔?” 林琅抬了抬眼镜,“哦,你难道不是吗?” 程燃停住了手。 林琅在这边似笑非笑。 程燃随后,也笑了。 林琅淡淡笑起来,“你也看到了,照片没用的……我还是劝你冷静一点。” 那边,在光影之中,程燃已经起身了。林琅微笑,他在等程飞扬出言劝说自己儿子,最好再上演一波苦肉计,他乐得看笑话。 程燃拿起手头边的电话,然后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对电话那头说,“计划b。小叔,可以了。” 林琅不明就里。 程燃去打开会议室的门,对他隔空招了招手,林琅对这个手势很不舒服,觉得对方有点像是在唤狗。 但程燃分明很热情,“林律师,你过来,我给你表演个魔术。” 林琅耐着性子起身,他要看对方还搞什么花招。 然后他随着程燃,来到了会议室外面的工作间,这里是伏龙一些文员办公的地方,每人面前一台电脑,程燃对其中一人说,“登陆吧。” 林琅看到程燃让员工刷到了一个面。 那个知道。 目前号称全球最大的华人中站。不久前才兼并了北美的华渊惊华人届。据说可能明年就赴纳斯达克上市,在互联极其有名。 程燃转过头,对他笑了笑,“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然后他亲自敲下“f5”刷新。 刷新。 页面没有变。 程燃有点尴尬。 林琅不明就里。 程燃拿起手机打了过去。 “搞什么啊……” “快点快点……靠不靠谱啊……” “好,一分钟。” 程燃挂了电话。 林琅似笑非笑盯着他。 “重来。” “你当之前台词没发生过。” 然后程燃挽起袖子,再度敲下了f5。 “接下来,是见证奇迹的时刻。” 新。 然后头版的巨幅新闻照片,刷出了让林琅眼眶骤然刺痛的一幕。 他圆框眼镜下的眼珠子里的瞳孔,死鱼一样缩白。 ' ' ' 想了又想又推翻,再想过来,最后觉得这样落定比较好。对不起更晚了! 第三十一章 “歌者” 林琅知道四通管这个久前已经声明改名为通浪,叫什么名字不重要,重要的是它号称全球华人最大门户门户这个词语和雅虎的门户又有不同,这个年头雅虎谓门户指的是“入门”,通过提供搜索服务引领门,而四通提出来的“门户”概念是综合性互联资源和服务的 只要一听,就知道后者所图甚大,来势汹汹。 但这些都只是互联的内容,互联,你追我赶,神仙打架,图个热闹看就是,能够感受到生活越来越方便,获取信息越来越便利,这就是科技推动下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每个人都该拥抱享用。 林琅喜欢通浪的财经板块,因为上面时不时刊登一些业界权威的人文章和预测分析,以往这些都是他需要来回翻十几份报纸期刊才能获得的内容,为了取得其中他感兴趣的部分,他要花一笔钱订购多份期刊,送到邮箱,有的还需要自己每天穿街过道的去报摊购买。 如今只需要点开一个小小的就综合性的把自己所想要阅读的类型呈现了出来。 就凭这一点,林琅知道这家称“全球最大华人门户”,绝非浪得虚名,目前港城人还普遍喜欢上的雅虎在层面,很可能不是它的对手。甚至林琅还知道港城很多富人,现在是持币观望,等着通浪明年上市之路,然后砸币大肆吸筹。 而也就是在这个他不算陌生的,他看到的是,正中央的今日聚焦图片上,四四方方,正是那他们一直不停发律师函,动用了罗岳的人脉力量,高压控制,一直压着没有从港城主要传媒那里流出来的,罗凛文不堪入目的照片! 不仅如此,伴随着这些照片,下面的说明里面,是无数带着汹涌恶意的信息。 简直形成了一个有着连锁树状链条的新闻专题。 当看到这个出现在头条之后,林琅感觉到全身的血脉,嗡一声涌向脑门。 他一瞬间有那么恍惚了一下,怀疑只是幻觉。 但随后发现自己有些站立不稳,才明白这是事实。 随后窒息的感受,让他一时喘不上气。 “你……做了什么啊?” 他的声音发哑,甚至还有震怒和荒唐。 “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知道啊。” 他看向那个少年的目光里,少年也正转过头看向他,然后开口。 “快乐的歌者,刚刚向你们投了一枚二向箔。” …… 联合新闻周刊别看名字很唬人,但其实它只是一家去年成立的小杂志刊物,和港城那些浩如烟海的新创小期刊杂志,没有任何区别,每天都靠挖掘着发生在这座城市的边角料,才勉强维持刊物的销路。 在这家偏居一栋商业大厦不到两百平米的办公空间里,说是涵盖社会,娱乐,经济,政务多个部门的编辑部,但其实就那么七八号人。 副主编腆着脸到了主编的稍大一点的格子间,把采编的初稿递交上去,皱着眉头,“没经费啊……成天就编些东街刘阿婆的猫和李阿伯的狗闹了婚外情……统计上说港城新创刊出版物三年就要倒闭百分之七十。我看我们都未必撑得过明年!” 主编不客气骂过来,“经费经费,只知道要经费,钱哪里出啊,不赶紧干活争取点销路,还经费,你能领到下个月薪水就不错了!” 副主编嘿嘿笑了笑,抬起头越过隔板,偷偷扫了周围一眼,然后低声道,“你不是说,杂志收到了猛料吗?罗凛文?罗主席啊……要不运作一下,也总比每天死水一滩好……” 主编看了报社唯一有办公室的社长室那边一眼,回过头道,“你想死别拖报社下水!你以为罗岳是什么人?你以为就我们收到了,其他大报没收到?他们怎么不发?你知不知道九龙宏光道和打老道那边的报纸李和王洪辉都收到了罗家的律师函……传媒界的大佬‘九叔’都出面和几家大报老板谈了,你以为,多少人在大董有股票啊?你要敢捅出去,股票跌穿下来,多少人找你拼命?谋人钱财,不亚于杀人夺命啊!” “我们要是敢发出去,也就别等三年倒闭期了,我看下个星期我们报刊就得倒闭了!” 副主编咂咂嘴,感受到了那种讳莫如深的压力。 突然之间,负责采编的二组组长忽然喊叫起来,极其突兀,本身报社内部也不安静,大家说话都扯着嗓子,但这位组长喊声,堪比异形大片遭遇外星生物的人类陆战队队员。 “快看闻!港城生活论坛上发了通浪!罗凛文事件!” 整个报社突然唰唰唰动起来,人们或坐在自己电脑工位上,没有电脑的则涌到了有电脑的工位面前,看着大头显示器上面跳转链接后,正在逐渐显示的门户 “罗凛文在内地嫖娼被公安抓获!疑是达成内幕交易!不日遣返!” “董孚置业主席罗岳已经脑溢血住院抢救,下达病危通知书!” “上梁不正下梁歪,罗岳情史曝光!” “罗岳和前退休警司勾结,怀疑挪用公款巨额诈骗!” “……” 在以罗凛文被抓的照片引发的专题内容下面,就是这些信息。 然后,他们伸出手,键入港城高登论坛是这个时候类似于内地后世天涯那样的区,于港城一水相隔的内地深城互联还没有普及的时候,港城早就已经实行光纤入户,港城两百万户家庭,家庭计算机装机总数就已经超过一百万台,至少百分之五十的家庭都拥有电脑。 数在六百万人的港城里面,达到二百三十万人。 而港城目前的高登论坛日览量占据全港五分之一,日浏览量数百万次。高登论坛之中,以“高登人”自居。 此时的论坛上升热度最快的帖子,就是全程引转通浪家报道的内容。正以火箭般的热度高速上升。 然后报社员工又键入,转向uwant和港城讨论区这两个同是位列三大论坛的论坛,无一例外,关于罗凛文的照片和罗家的事迹正在上面攻城掠地。 这上面,是一个又一个对此时风波涌动的港城来说,如同撩拨炸药桶般的恶意消息,在推动着,引领着那无数黑压压的滚滚阴云,正以摧城之势,洪流辗轧而来。 轰!那边办公室推门而出,社长从那里夺路出来,指向外面的员工,“你们看闻!” 看到大家都围在电脑面前,他也挤了过来。 “罗家出事了……” “不对啊……”这个时候那位主编开口,看向身边的社长。再看了那引爆眼球的照片过后,主编首先是发现了端倪。 因为在报刊收到那些照片后,就是和他社长碰头,商量了这件事的走向的。而看了照片的两个人,很明显都同时发现了那个问题。 社长已经忍不住撩起他地中海的那一缕发丝了,“干!窗户上大战的照片,还有一些劲爆照片,这上面没有啊!?” 旋即,主编和社长都意识到了什么,两人眼神对上。 “不先发,恐怕就拿给别人发了” “要被告倒闭啊” “港城八百多份报刊,我们不是唯一一个!而且罗家,还能喘过气来?” “干!” …… 最先爆发的,反倒是大陆的报刊。 大陆本身就有和通浪新闻关注紧密的娱乐杂志和媒体,这些杂志媒体根据目前的时代风向,都是以报道港台娱乐圈和八卦新闻为主。这边爆发后,港城的多家媒体,开始争先恐后的刊登出手上的罗家公子嫖娼被警方抓获的“前因后果”照片。 伴随着这些媒体齐头猛进的,还是面,因为高效和时效性,这些新闻在内地传播倒是无关紧要,重要的是以通浪的受众还是有很多海外人士,而且紧接着在目前全球最大的入户的下面聚焦热点上面,“罗凛文”这三个字,已经出现在了前列。 港城人兴许很多人不上通浪,但几乎每个会登陆雅虎,这就是他们目前唯一的搜索资讯内容,引领他们进入互联擎。 然后,雅虎似乎不甘示弱的,也把这条消息,送上了头条。 董孚置业的股票,就在那一夜之间,发生了灾变! 经历的人曾经说,比过山车还刺激。 也就是短短的两天时间,罗家白加道住宅别墅的对面山头大楼上,满是架设着长枪短炮的记者。这些记者就像是征战的武士,抱着他们的武器,在大楼那因为人挤人立锥都困难的地方,和衣而眠,不放过任何一个罗家人出入的机会。 然后,罗岳接到了,来自海外投资者不客气的电话。 据说罗家人以凌厉的措辞向通浪过警告,要求他们删除不实内容。但通浪的回复却是,他们是开放性的平台,不对消息的发布收取费用盈利,如果他们要告,就只能拿出证据,状告那个只在有一个名为“歌者”昵称的发帖人。 而且,如果他们要求删除报道,那就必须拿出相应的证据,证明这些报道不属实。 还有,如果要状告,请把诉状递交到美国去,因为这条新闻,是北美通浪布的。 而随后,罗家就失去了这样的机会了。 罗岳随后就在董孚置业的董事会上遭到了攻讦,罗岳指天大骂是遭人陷害,但是面对全港倒戈的媒体和人尽皆知的舆论,他百口莫辩。同时面对因为公司股价暴跌而蒙受损失愤怒的投资者和股东们,罗岳的任何攻心策略,都苍白无力。 等待他的,是丧失了信心的投资者最后的审判。 罗家败落如雪崩。 滚滚大势之下。 这场事件在后面的很多人细细想来,都感觉到互联事物的可怕,它从虚拟世界跃出,变成一头猛兽,择人而噬。 而至于在这场事件之中,那个在有心人惦记着最初引导并发动了这场进攻的名字叫做“歌者”的那个昵称,则好像永远成了谜。 第三十二章 干得好!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初春已经来临了,同样是那家老字号花溪米线店,今日里店主却发现早晨来吃米线的,人异常的多起来。 本来这家铺子就是老屋改造起来的,往弄堂里面走,还有个二三十平米的空间,摆着方桌和椅子,但现在里面,基本上都坐着的是伏龙公司的高层。 这些人吃着米线,速度却并不快,更多的时候在聊天,都在互相印证着……某个消息。 不一会,刘先念来了,看到这里的人,愣了一下,然后大家招呼起来,“刘部长,来了啊。” 有人热情招手,那是另一个部门的副总,“老刘,这边……” 小小的牛肉馆里面,却聚集着一群伏龙高级管理层人员,这些人平时来公司之前,有的就在宿舍里自己弄了早餐,有的来自北方,喜欢吃面食,有的吃附近的豆浆油条,或者包子铺卖的小笼包。但此时却毫无例外的,悉数来到了这家牛肉米线店,像是在等待着什么事……或者什么人。 有的人翻手在看自己的表,他们可以吃得很慢,但这里面的一些人,还是必须要在上班时间去公司打卡的。伏龙的内部条例条条款款非常清晰,除非有的人愿意迟到扣除五十块钱,还可能在述职大会上填上这么一条污点…… 然而幸好的,在规定的上班时间之前,那个身影还是从街道那边小跑着,朝着这家牛肉米线店径直过来了。 程燃本来也是出来跑跑步,这个时候距离十中开学尚有一段时日,无论是先前的山海还是回到蓉城,程燃早上还是习惯性的起床跑跑步,然后最后回去吃饭。 而今天当程燃过来的时候,这边牛肉米线店的刘先念已经向他招手了,“程燃,这边。” 程燃只好走过来,跟刘先念打了个招呼,“刘叔叔。” 又对满屋子这些其实平时不太熟的公司高层,认识的都依稀记着对方的名字喊了一声,其次更多的则是对大家的注目轻轻点头,而众人也多的是朝他微笑。 “给你点了份大碗,赶紧过来吃……”刘先念道。 程燃过来坐下。 然后看着程燃吃的时候,刘先念开口,“上次我记得,有港城人找到你爸,然后递交了一份律师函吧……” 程燃“嗯”了一声。 刘先念道,“那你也应该知道……给程总递来律师函的那个罗岳,他儿子罗凛文曝出了个‘照片门’,然后接着,他被捅出土地交易收受贿赂,然后宣布辞职,紧接着还可能遭到起诉坐牢吧……” 刘先念这么说的时候,明明刚才热闹的牛肉米线馆,很多人筷子挑起的米线和牛肉还浮着热烟气,但却非常的安静,甚至只听到老板在前面的灶台,舀汤头用铁勺子拍打锅沿的声音。 明清建筑的屋檐檐角,外面行道树抽出嫩芽,春光从那里透进来,有些温热的阳光从门口偏移,在地上打出梯形的光斑。 其实在程燃没有来之前,这些伏龙的管理层人士们,就在讨论这件前段时间发生引发内部高层之间热议的事情了。 毕竟对方找上门来的时候,程飞扬是没有藏着掖着的,也让一些伏龙元老们帮忙看看,出出对策的,这事传出来也就不足为奇。 写了亲笔信和律师函的正是那位很有名气的罗岳。人家要告程燃诽谤他的儿子罗凛文。这不可避免的就会牵扯到很多让人想象的事情,有些后来被邀请过来,加入伏龙的高层人士,很容易就联想到年轻人之间的心气高,互相争锋。伏龙不断壮大,这里面新鲜血液与日俱增,在这些人眼中,程燃唯一的存在感,是成绩很好,他的父亲程飞扬,伏龙公司的老总很以此为豪,总觉得儿子的成绩好和公司的发展,是同等重要的一件事情。 然后这样成绩好的学生,毕竟是少年人心气,在山海那座旅游城市里可能和港城来的富家子弟发生了碰撞冲突,导致罗家的律师上门,大家第一时间还是觉得,少年人惹出了祸事。 那时候大家私底下说起的,担心的,还是事情对现在高速发展的伏龙的影响,有的人还认为这个少东家程燃,莫不是表面上看不出来,其实还是有那种纨绔习气,认为自己家如何不得了了,从而做出一些让人大摇其头的事情。 而随着更多的信息透露出来,大家陆续知道,原来是那个罗凛文在山海春节的时候,威胁了程燃的一个朋友,程燃为之出头,这才惹上了官司的祸事。 那就没的说了,大家肯定是要为其撑起来的,只是如何撑?伏龙的法务,是否开始准备和对方的律师团打官司,尽管这场官司打起来,肯定对公司声誉不好,而且对方也不是省油的灯,这个年代,港城的一切都是先进生产力的代表,人家比自己这边繁荣,比自己这边有见识,还可能比自己这边有钱……但事到如今,也只能硬着头皮上了。 尽管对于大家付出血汗为之奋斗的伏龙公司来说,可能造成的影响也是很大的,这也不免会有人抱怨。 后面对方的律师第二次上门,那不消说,这场官司可能落在实处之后,紧接着的事情爆发,就让人完全的看不懂了。 罗凛文的火爆照片,很快出炉,在,在内地的一些记述港台圈的媒体杂志上曝出,随后就是港城罗家事件的剧烈发酵,罗家好像短暂的一个星期前后,身陷囫囵。不光是小儿子罗凛文的那些破烂事,董孚置业主席罗岳的违法违规事件也相继曝出,到得现在,昨天罗岳才宣布辞去董孚置业主席的职务,这场风浪的余波还仍然在持续发酵。 但谁都看得出来,原本像是近在咫尺,比自己还先进很多的战舰把炮口对准了自己这边,准备轰击的时刻,远处的天空就从天而降无数明火光道,突如其来的无差别攻击覆盖上了对方,在万千的弹丸导弹狂猛轰击之下,那艘船即便再是铁甲舰,装甲也难免遭到摧破击碎的下场,然后在这样剧烈的攻击中,逐渐丧失作战能力,遭遇重创下沉的命运。 没有人知道这是如何做到的。 所有人都想知道,这是如何做到的。 想到当时自己还对程燃说“要吸取教训”,自以为应该提点程燃要学会做事多思考,做事要克制的时候,刘先念又觉得,自己好像,说的和做的,都太多余了。 就在刘先念说话之后,目光这头,程燃笑道,“刘叔叔居然也爱看八卦啊。” “罗家,是怎么回事啊……”刘先念问。 “我也不知道啊……”程燃笑笑,“那这么算来,他们肯定没办法再让人过来寄律师函了吧?” 刘先念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还是没有说了,只是道,“……是啦,不必担心了,恐怕现在罗岳还要为自己被诉行贿的事情打官司了……” 看样子这小子,最终还是不会说实话的。 这随后就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吃东西了,这个时候有人看着表,大概是发现上班时间临近了,最终起身朝门外去,但出去的那人一只脚跨过门口,却又退回来,头转向程燃。 这个时候扒米线的程燃也注意到对方异样,隔着空间和对方对视,嘴角挂着线条,眼神还有些茫然。 然后那人伸出大拇指,道,“程燃,好样的!”这位项目一部总监才仿佛像是舒坦了,跨出门去。 之后房间里的人就都不扭捏了,有的人把钱掏出来搁桌子上,路过程燃的时候拍拍他肩膀,有的人走过的时候朝他竖起大拇指,有的人干脆揉了揉他的头发。 这些伏龙高层,此时再无顾虑得表达长辈传递过来的宠溺。 “好样的!” “做得不错啊程燃……” “你这小子,体你爸。你爸运筹帷幄拉起伏龙。我就知道,不会没有后手的。” “你们这父子俩啊……真是……”这是摇着头笑着出门的。 程燃被一大帮人这么摆布过后,头发和衣衫甚至都有些凌乱,此时还有些茫然。穿过旧屋檐过来的光芒炽热了许多,这个时候的刘先念敲敲桌子起身,还是那句话,“米线钱我已经付过了,我也赶着上班去了。” “对了……干得好!”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三十三章 还不起 陈木易从山海离开之后,总归还是觉得,程燃的做法,实在是太匪夷所来说项,甚至还跟我说起过利害关系变相威胁我们的人,给了我电话,说要请我们吃饭,作为赔罪,同时还不不停的说上次对不住了,兄弟没做好……呵,这些人啊……也算是这行前辈了……” 秦西榛在那边找了个路边长椅坐了下来,“嗯?” 陈木易声音传来,“又是道歉又是赔罪的,是被吓到了啊……罗凛文来内地是放了话出来的,结果最后落得那样的下场……不光是他,连他父亲罗岳,董孚置业集团,都受到牵连,面对罗岳的是牢狱之灾……所以这些人,平时仗着地位欺负一下后进,他们拿手……但一旦遇到这种事件,他们发现自己大半辈子的奋斗和人生都可能会毁于一旦的时候,谁都会害怕的……” “这就是他想达到的目的吧……你是不是和他早就商量好了,知道这些了吧,否则当时怎么完全听他的……你们啊,就把我给瞒着了……”陈木易苦笑。想到当时他认为程燃和秦西榛都是年轻人不够资格,打算自己弃了面子,让罗凛文消气的打算……真是想岔太多了。 “我不知道啊……” 坐在长椅上的秦西榛头上戴着个羊毛南瓜帽,头发从帽沿笔直垂下来,上身裹着赭红色条纹的呢绒大衣,黑色腿袜蹬着小皮靴,靴子在长椅下轻轻踢着路边的小石子。 她微微抬头,迎着异国大而空广的蓝天和投落在她精致面容上的白色日光,这段时间港城发生的事情,其实她也在关注着整个过程,这个时候,她的眼神亦有着些许的迷茫,“他说他会做好的,所以我就放手让他去做了。” “所以你当时什么都不知道的情况下……就把前途交给他了?” “嗯。我相信他。” 陈木易这个时候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表情仍然苦笑着,“能做到这种事,也是真的很厉害了。是提前察觉到了罗岳的问题吧,敏锐的找到了对方的弱点,然后以此点猛攻推动,引动大势,至于那些,我至今也不知道,他是怎么做到的……这真是花繁柳密处拨得开,才显手段,风狂雨急时立得定,方见脚根啊。” “这样看来,罗凛文当时登报道歉,的确是最好的选择。可是光察觉到这点然后摆开车马和对方对阵,不光是在他现在的年龄做到这样的人我没见过,就是这样的人,我也从未碰见过,现在看来,当初汪中华和赵乐栽得也不冤。西榛你有这么一个助力,他肯帮你……真是你事业中的福分,旁人求都求不来的。” 电话那头,忽而传来秦西榛“啊啊啊啊!”的声音。 “怎么了?”陈木易皱眉。 秦西榛发泄了过后,声音带着无限苦恼,“怎么办……我发现欠他的,好像越来越多了……” 电话这边的陈木易竟不知道该如何以对,又想倚老卖老说说人生经验,表示有时候莫大情谊,惟记心中,日后对方有需要,当尽拳拳之力吧…… 在那个欧洲国度,微寒的空气冻红的纤细五指插进衣兜里的秦西榛,抬起头来,柔顺如瀑的黑发沿着她瓜子轮廓的两颊泻下,挺翘的琼鼻皱了皱,声音呢喃而忧郁,“以后要还的话……那得是多少钱啊” “我把自己卖了得了……” “!!” 第三十四章 玩个…… 世事沉浮纷扰,在我们每天所感知的平静中,其实这个世界每时每刻,从来都波澜起伏,每天都会有生与死,成功和失败,快乐和悲伤,鲜花怒放和枯叶凋零,无数轰轰烈烈的事物在大地上绽开又消弭。 就在港城掀起的那阵喧嚣之间,谁都猜测不到,始作俑者的那个人,更多的时候是趴在自己的书桌前,轰轰烈烈奋笔疾书的赶寒假作业。 这个春节过得是忘乎所以,回了山海基本上就是聚会没断过,到了蓉城还因为罗凛文秦西榛的事情进行安排布置,以至于恍然之间,程燃打开书包发现里面满满当当试卷的时候,突然有种憋不住尿的刺激。 他最开始还空闲时只做了个人偏好喜欢的数学题。 差点忘了还有其他作业了! 十中虽然平日里宽松,但那基本上算是对于其中很有自觉性学生的某种宽容,而所谓的有自觉性就是该完成的测验完成,该做的题一个字都不漏,特别是假期这种时候,说是书山题海的作业量也不为过,区别就是在于你是否拥有强大的时间管理能力让这一切变得……从容。 总之十中在省内有“游乐场”“情场”之名的美誉,都是建立在你根骨清奇得天独厚视万题千卷只等闲,或者明明昨天写作业到十二点,第二天还要笑着说连夜通关了某个游戏那样的“优雅”。 优雅是没法优雅了,程燃现在很憋屈。 明明啥大事都干了,凭什么还要交作业啊。 偏偏生活不给他抗辩的机会,你重都重生了,来都来了,考都考上十中了,要不要操行分,想不想请家长,程燃同学,你最近状态很有问题啊,最后再问你一句,要不要交作业? 满怀怨气做题,恍恍惚惚答卷。程燃沉浸在书山题海的山海之中。 他接到过陈木易和秦西榛的电话,也和俞晓杨夏这些山海的朋友打了电话,俞晓那边更多的是怨气,到底还是春节没有玩够,埋怨他走得太早了,杨夏倒是问了蓉城冷不冷,回去好玩吗嘘寒问暖巴拉巴拉的内容。 朋友们的安慰,哪怕是港城大董集团易帜,罗岳辞去主席之位,并接受行贿调查的新闻,也没法解救做题大脑数据堆栈溢出的程燃,他现在亟待需要人从头昏脑胀中解救。 然后桌子旁边的电话亮了起来,程燃歪头看了一眼,电话号码再熟悉不过,来自姜红芍。 程燃摁动接听键,快速拿到耳边,电话里传来老姜的声音,“程燃……我回蓉城啦,今天出来玩儿吖!” 姜红芍春节去了家族所在的首都京圈过年,盘算着这个时候也是该回蓉城的时间了。 当然这些都不是关键,关键在于电话里的姜红芍声音软软糯糯,特别最后划重点的尾音,听上去就像是他们曾经角色扮演那种,“官人,晚上出来玩儿啊!”的妖冶。 像是中了灵魂攻击,程燃开始想,怎么玩,哪去玩,晚上还回不回去了,二人世界? “啊,那就说定了,下午出来吃饭。” 没多久又有电话打进来,程燃一看来电,皱了皱眉,接起,电话是马可的声音,“程燃,姜哥回来了,她跟你说了吧,我们约定好今天聚一下,给她接风,现在商量吃什么呢,你有没有推荐的……?” 程燃道,“你们……” “是啊,我,苏红豆,罗维,舒杰西我们啊……你有没有推荐啊,没有我就问问罗维他们……一会地点定了给你说啊。” “……” “好。” 最后地点定在了市中心的一家中餐馆,程燃赶到的时候,姜红芍他们已经在座了,程燃进门就看到坐在包间靠窗边的老姜,春节没见,见面前总有一种心欠欠的感觉,这种感觉是无论阅历经历多寡,可能在对于某些在意的人身上,都会出现的吧。 房间里比较温暖,因此进门的都把外套给脱了,姜红芍今天穿了一件牛角扣的外套,此时外套挂在衣架上,她正双手手肘支在桌子上,手指指尖摆弄着一支筷子,身背笔直,和苏红豆马可两个女生说笑,而一身红色立领的修身毛衣,把她的身线腰际凸显的玲珑有致。 进门的时候和程燃对视了一眼。 眼眉弯弯,嘴巴轻轻动了一下。 程燃认出她的嘴形。 “蠢。” 程燃也做了嘴型。 “反弹。” 这是种奇妙的体验,姜红芍和闺蜜间说着女生的话题,程燃进门也和大家寒暄,但私底下,两人却来往着另一种语言和交流…… 到两人说话的时候,都一本正经的融入交谈之中,但哪怕就是在制造话题,或者参与聆听别人的话题之间,当两人目光碰上的时候,或许是一个横眉,或许是一个瞪眼,或许是嘴唇无声的轻拨“反弹反弹”……都让这场再见是那般“妙趣横生”。 这真是世人千万种,浮云莫去求,斯人若彩虹,遇上方知有。 …… 一顿饭大家讲春节见闻,讲好玩的事情,讲又一年过去的体悟和生活,清邑着少年不知愁滋味的美好。 等到晚饭即将结束,大家又开始说起一会去哪玩。苏红豆道,“他们说天行道馆网络空间上网玩游戏去,最近有一个很火爆的游戏叫魔兽争霸,玩玩去吧,红芍十点之前回家都没问题吧。” 大家纷纷点头“好啊好啊!” 罗维还是狐疑,“你们女生会玩吗?” 马可第一个表态,“我平时在家都玩游戏的,我玩过的游戏多了去了,暗黑,星际,明星工坊都打穿不知道几遍了,魔兽争霸我也玩啊……” 舒杰西道,“我是说姜哥……” 姜红芍摆摆手,“我啊……可以先看你们玩,在旁边学习学习。” 程燃倒是在一旁眯着眼,眼底泛出一丝光芒。 刚刚他们提到的是自己的地盘吧…… 而且,好像突然找到一个可以打败姜红芍让她膜拜的战场了。 刚刚这丫头敢隔空说自己“蠢”,程燃觉得是该让姜红芍知道知道什么是重生者的强大了。 …… 于是一群人吃完饭又出来直接杀向天行道馆。 天行道馆的二层楼从开业到现在生意都是红火,高峰时间过去是肯定没位置的,但这个时候正好是饭点时段,他们过来的时候,还有空下来的机子。倒是果不其然,谢飞白就在这里,现在天行道馆是两个副总,谢飞白负责二层楼,网吧的事宜,蒋舟负责一层楼桌游吧和统筹餐厅后勤,双方分工倒也明确。 程燃没有在蓉城的日子里,谢飞白是时不时过来盯着的。 看到程燃姜红芍一行他还有点愣,打了个招呼。只是谢飞白倒是没有暴露程燃的真正身份,这点也是必然的。而且他还表现得很平静,毕竟以前和姜红芍也是一个学校的,算是认识,“程燃,姜红芍,你们一起过来我这里玩啊……随便玩。” “还是给钱的,否则以后都不好来了,你就给我们算会员卡价吧。” 谢飞白道,“每人送你们一张,一会登记个,过来报名字就能用。” 这个插曲倒是让罗维舒杰西他们侧目看程燃,“原来是熟人啊……” 程燃随意笑了笑,“嗯,朋友开的。” 大家拿了上网卡,前往对应的机位,姜红芍最后过来,手摊开,程燃把一张卡给她。但她拿着,却不忙着上机,只是眼睛注视着程燃,似笑非笑。 程燃拿给她盯着有些不自在,本能感觉危险,总觉得她好像在猜测计算些什么。 程燃觉得现在要赶紧出言打断她,“走……” 姜红芍道,“天行道馆……是你开的吧?” 程燃不动声色和她擦肩而过,“说什么呢。” 姜红芍转过头来,“面不改色……一点我说出这种话很诧异的表现都没有……嗯,可以确定了。你如果不是背后老板,那也和你脱不了干系。” 程燃僵住,转过头来。 目光所及,女孩笑容绽放,“真好,我猜对了。” 程燃很想把旁边一把键盘砸了。 玩个锤子哦。 . . . 七十二编刚刚当我面炫耀发了一章《裁决》一章《天行战记》,说他连更三年了,我觉得他应该是飘了。大家齐声告诉他我近几十年有没有断更过! 最快更新 第三十五章 总有无奈上心头 作为重生者,程燃应该有自己的觉悟,那就是踏踏实实搞建设,低调务实求发展。 本身天行道馆这种事物,就超出现阶段范畴,程燃一直作为幕后老板隐匿,更方便不受束缚的大展拳脚。 然而面前的老姜只是初来乍到就直接一句话就点破。 这让程燃很有一种“说好的扮猪吃老虎还玩不玩了”准备掀摊子的郁闷。 看着程燃的表情,姜红芍笑,“之前我一直听说,秦芊在天行道馆做兼职,但她对你的态度,却也在那段时间为之改变……第二点,你说是谢飞白开的,据我对他的了解,我认为他没有眼前这样的能力,更何况你一来,他就说我们全部免单,凭什么呢?他性格中确实有直爽的一面,但如果作为老板,谁关系好谁带朋友来就免单,他能开起这样的店吗?天行道馆这么有名,不该没有不能打破的规章吧,唯一能破例的,可能只有一点,那就是是老板或者和这里最大关系的人到来了。其余他一些想掩饰的表现,也显得很突出了。” “我刚刚试着试探你一下,现在看来,可以确定了。”姜红芍一笑。 “要不要这么聪明?”程燃道。 “也不一定啦,如果我不是了解你,同时了解你身边的人。这些也猜不到的啦。”姜红芍说着,突然停住了,一副自己好像做错了眼巴巴样子,“我是不是不该直接说出来,然后让你来揭晓?顺便我还可以说一声‘哇!程燃你好厉害!’” “你免了,你去给我坐着,你是来拆台的吧!” 姜红芍笑着问,“开这么大一个地方,肯定花费不菲,你哪来的钱啊?” 程燃心头叹了一口气,知道眼前这地步,也没有必要对老姜隐瞒下去了,而且以两人的关系,这些也是可以告知的。 “知道桌游三国杀吗,我的第一桶金,那是我画的。本来是打算做出来过年和家里兄弟几个玩玩,后来发现居然能卖推广出去,就这么不知不觉做大了。” 意料之中姜红芍并没有产出来补充的兵力先利用内部防御接敌,同时前军且战且退,后军已经朝基地跋涉。 只要回撤吃掉姜红芍的主力,引诱联军来攻,程燃依托雄厚经济在基地就近补充的兵力就能一举击垮六人联手。 然而因为中央接战的距离离家较长,程燃前军虽然能抵住几人猛攻,但赶赴后方基地的中军后军被拉成了一字长蛇阵,程燃脑袋突觉不妙的时候,姜红芍一骑狮鹫从旁边战争迷雾中出现,引来的是骤然截断程燃中军的苏红豆的精灵族射手和熊德鲁伊。 一局结束。 一群人欢呼,不光是罗维,马可等人兴奋起哄,那边在姜红芍身后围观的人群也赞叹起来。 只是大家纷纷朝程燃竖起大拇指。 刚才即便程燃在六家进攻,兵力被截成三段的情况下,他的操作逼向极致,凶猛强悍到了极点,不光击溃了苏红豆,还全歼了姜红芍偷袭他基地的主力,同时把罗维舒杰西和马可紧咬过来的三路大军给剿灭了。 一力抗下六人的进攻,歼灭全部六人兵力,打得惨烈至极,自己家也被老姜拆了个干净。 看到这场比赛的众人还犹沉浸在程燃刚才的技术和操作士兵的可怕上面。如果不是被战略强行推平了,在战术层面,恐怕在目前是无敌的存在。 程燃看了姜红芍一眼,心里那个牙痒痒啊,“再来一局。” 老姜点点头,“好。” 结果一开局,程燃就看到姜红芍的部队出现了,然后是罗维,舒杰西,苏红豆,马可一群人的农民在英雄和一级兵的带领下,轰轰烈烈的杀过来了。根本不给程燃发展的机会。 一大堆农民围着敲爆你基地什么体验。 哭笑不得的结束游戏,程燃转过头来,“这是公平战斗?” 马可一干人不以为耻反以为荣异口同声,“你就是想欺负红芍,我们决不答应!” 最后姜红芍还是笑着说那我自己和你对战一局,单挑。 建立游戏后,向程燃方向扬了扬下颌,一副“我等你啊”的表情。 身后一干人表情无比痛心,不明白这个女生为什么如此不智,摆明了程燃要打压你,你们六人联手都差点输,单挑怎么打啊?还不得让这家伙得逞了! 当下有的人极其不忍。 程燃想着这局还是留留手好了,不让她那么惨。结果一开局就看到老姜的人类最孱弱农民拖家带口的过来了,拿给程燃门口的两个地堡加造出来的一级兵给砍了个干净。 程燃从桌位这边转过头来,不明所以看她,她温婉一笑,“让你打我了,满足你欲望了吧……” 程燃这个憋屈啊。 自己这堂堂跌落凡间的最强王者,居然被……施舍了? 哎,又是每天都有的这么大一章,把自己感动了。 第三十六章 无法呼吸 道馆二层楼的窗户外面天色已晚,最后一局游戏打完后,大家也差不多该到了回家的时候,三个女生这边也是家里电话和传呼机来催促了。 谢飞白中途已经走了,身为股东兼二层楼经理,他是有些把天行道馆当第二个家的情况,作为自己建设出来的一家受人热捧的“红店”,这里面有他的成就感和骄傲。 当然,财政和人事权是在大管家蒋二娃蒋舟手里的,这点谢飞白倒也并不觉得如何,因为换成自己,恐怕不会比对方做得更好,程燃让蒋舟抓这些,是有他道理的。而谢飞白更乐得把全部精力扑在对于场馆内部的调整和建设上面,就像是一个专心打理花园的花匠。当然,一般他准备做什么事,预算打上去,蒋舟是二话不说就直接通过的,间的管理和运营人员,经蒋舟之手的都很踏实信得过,而至于核心技术人员这些,那就不用提了,天行道馆背靠伏龙公司,还有电信口的关系,可以说是目前蓉城安全性最高的 这一点也为人所津津乐道,毕竟当初开业时,到攻击,天行道馆趁势宣传过一波,如今蓉城很多人说起道馆的间,都会说起当时身着制服的技术人员进驻其间,就地监控况,将来袭击化解,几个电话就查到对方ip反击的事迹,传得神乎其神。 现在外面还有不少人传天行道馆之所以干什么火什么,引领风潮,就是人家的专业性,背景深厚。 谢飞白走之前跟程燃打了个招呼,还每个人发了张卡,以后过来玩出示卡结账,会便宜一些,众人纷纷向他道谢,他把连帽衫往头上一罩,酷酷的走了。 最后程燃本来要付钱,罗维抢先把账给结了,一群人从天行道馆出来后,大家走在路上,罗维等人一个二个看程燃的眼神,那是带着闪闪放光的神采。 以前在山海遇见程燃,本以为他很普通,结果在山海一中看到学校舍不得抹去的化墙。紧接着转眼就通过转学考试作为十中都要争取的优质生源考了进来。一百零八名的成绩出来后,一度认为这就是他在十中的位置了,结果程燃后来窜到了三十八名,这回考试还往前挪了两名。而且在十中面对那个专家孙萧时程燃在姜红芍眼看要吃亏情况下的起身救场,这让他们对程燃的看法,很是复杂。 就像是隔着万花筒看到绚烂的色彩,他表现出来的情况,是会让人佩服的,但却有距离感。 而如今程燃在游戏上的显露一手,让他们这个时候顾不得平日里的矜持了。 尽管刚才说是他们把程燃给打败,可是五个人联手的情况下,如果不是大家有默契进行偷袭阻截逼迫程燃分兵,姜红芍再联合苏红豆摧毁了程燃经济支柱的新基地,然后大家满地图找程燃偷开基地的农民小队歼灭之他们都心知肚明那一仗真正的结局是什么。 他们之中只有姜红芍是新手,而他们四个人,是早就在接触游戏的了,这里面罗维和舒杰西不相上下,罗维在魔兽上面出色,舒杰西强项在帝国时代和星际上面,苏红豆和马可家里就有电脑,什么游戏都玩,平时也和罗维舒杰西进不说高手,也是能玩的有模有样的。 所以在联手打程燃的时候,直接被他给惊艳住了。 更别说的围观人群口中传来的称赞,讨论程燃先前的操作和使用的战术,跟明星一样。 像是罗维几人,成绩在十中属于中游,但在他们看来,是因为自己对眼前教科书的内容不感兴趣而已,感兴趣的事情,他们肯定是出类拔萃的,大家其实心里多少都带着点这种思想。所以姜红芍,程燃,可能在成绩上面很突出,但在玩游戏这方面,就应该比不上他们了。 可程燃今天“以一敌众”的壮举,算是让他们知道即便是在你熟悉的领域大神还是大神。 刚才联手不让程燃欺负姜红芍他们是认真的,现在对程燃的崇拜,也是认真的。 “你游戏也能玩得那么好到底还有啥不行啊?”大家在马路上走着,马可从旁眼巴巴看着程燃道。 “你操作怎么这么厉害啊,有没有什么诀窍,先说好教我啊燃哥!”平时最为冷静腼腆的舒杰西这个时候笑了一下,已经不客气的准备拜师了。 “卧靠舒杰西你阴险,是不是想在魔兽上超越我”罗维不甘示弱,“你魔兽玩这么溜,星际和帝国时代怎么样?我觉得肯定没问题,哪天我们去你带我练练那两个游戏,舒杰西平时在这两个游戏上面得意洋洋,你带我我打扁他!” 舒杰西眯了眯眼看过来,“毕竟是不同的游戏,你不能也这么厉害吧?” 程燃笑了笑,“简单。” “靠靠靠带我带我!”罗维简直被这份神采征服。 舒杰西涨红脸,加入进来,“我大不了也一起,看程燃怎么展示的” “好了你们两个不要耍宝了程燃你懂不懂电脑,要是以后我家电脑出问题了,可以问你吧” 一干人笑笑闹闹,最后来到公交车站,这个时候公交车已经收班了,大家决定打车,可一辆车坐不下,马可笑笑,“我们四个都顺路,我们先坐一趟车走,程燃你留下负责送红芍回家,谁叫你今天输了,这是输家的惩罚!” 姜红芍哭笑不得,“留下来送我是惩罚啊我是不死族啊!” 苏红豆微微一笑,“同意。” 罗维和舒杰西尽管脸色一滞,但最后还是附和。 “就是就是!红芍留给你了!” “她才是大boss,程燃你小心被吃掉!”两个少年人这么说的时候,脸上都是心与话为的搐痛啊。 “你们两个过来!”姜红芍走过去两步,罗维和舒杰西早逃开了。 看到两人狼狈样子,老姜又绷不住严肃的表情的莞尔,媚眼流波。 尽管老姜表示抗议,但一辆车来了,四人还是一股脑上车,把两人丢在了车站,扬长而去。 车启动之余,罗维还从左边探出头,“哈哈哈,看到她可怕了,程燃你就自求多福吧!” 舒杰西在右边挥手,“程燃,为你默哀,以后兄弟厚葬你!” 车辆走出很远,两人这才回过头来,对视一眼。 都看到彼此心痛到无法呼吸。 第三十七章 奖励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罗维一行四人的车走没多久,有一辆空车过来了,程燃招手,和姜红芍上车。 司机问去哪,程燃对姜红芍道,“先送你回家。” “那去滨河路吧。” 两个人坐在同一个车厢内,方才的热闹和喧嚣犹在耳畔,而车内却很安静。 姜红芍端端正正的坐着,车辆在街道上行进,窗户外面的灯光闪过,略有点闷,她摇下来点车窗,任风透进来,发丝轻曳。 她头扭向窗外,似乎对窗外的风景很专注,眼睛倒映着夜光电掣,煞是好看。 大概是感受到程燃的目光,姜红芍略微不自然,转过头道,“明明你输了,却好像赢得是你一样。” 程燃知道她说的是事后罗维一干人对程燃的态度。 程燃道,“那统御人心的,比统治城墙的更有力量。” “你这是说就算我们联起手来对付你,但他们在这个过程中对你很佩服,我统治他们,而你征服了人心?”姜红芍白了他一眼,“你冤枉我是暴君领主。” 程燃笑道,“喊冤啊?” 姜红芍摇摇头,“不能白被你冤枉,所以干脆全部推出去砍了吧。以后谁还想冤枉我,我就做真的给他看。” “……” 这丫头人接不少,什么天南地北的吹嘘悬乎都听过,这个年头甚至还有评书说起,公交车上,有人接起电话来谈的业务张口就是把月球内外粉刷下,给长城两面贴瓷砖,原子弹抛个光啥的…… 天行道馆出租车司机听过,这周接过几个客人去那边的,当然,蓉城很多店铺,这些出租车司机们都知道,天行道馆也没啥特殊的,就是属于名店中的一员。 然而身后这个小兄弟简直就是吹牛不打草稿了,张口闭口的桌游这些他不懂,可天行道馆说他开的,这顶天了二十岁,而且听他们聊天还像是学生,简直妥妥的看人家女娃子漂亮,给人吹牛显摆的,要真是家里有钱或者老板,还打出租车噢,没专车送啊……所以当下瞧了后面几眼,嘴角倒是带着笑,果然是嘴上没毛,这没喝多少酒啊,就忘乎所以了…… 出租车司机倒是乐得听个热闹,程燃其实这么说出来,也就不担心被听过去,一方面一般人是不可能相信的,特别还是这些开车什么能吹牛的人没见过的司机,说不定让司机来摆龙门阵,他能说到自己祖上的大地主名人身份上去。第二个方面天行道馆,说到底也就是一家店而已,在所在行业很出名,这年头第一家主题咖啡馆嘛,圈外人未必知道或者未必就在意。 “基本上就是这样的……”程燃说着。 姜红芍听着,点点头,“很了不起啊。” 前面的司机本来还笑着的表情凝固,心头已经艾玛了,透过后视镜再不甘心的往后瞥一眼,这女娃子看着挺灵动,结果智商不高啊…… 这样就相信这种话了? 车厢里,说着让普通人只会觉得乱弹琴事迹的两人之间,程燃也愣住,“呃……” 他看到姜红芍朝他俏皮一笑,那样子哪有半点刚才那种冷恚之意,“很了不起啊,十中有商业社团,也有些模拟经营的兴趣活动,培养与人沟通,法律,诚信,组织和策划协调能力,有的人做得很好,还得到了表彰……但和你相比,我觉得他们都小巫见大巫了。” “天行道馆开那么大,当时那么火,我身边的人都在说……这足以说明宣传很好……谢飞白能那样老老实实在店上驻守,而且今天我看到内部排列井井有条,不知怎么说就是觉得很舒服,布置,服务,能有这样的体验,协调和组织能力一定要非常有力……能做到这些……” 姜红芍想了一下,随后不甘示弱的轻撅嘴唇,“肯定是有人帮你!” 最后这一转折有点让人闪了腰,“啊……?” 老姜还是很要强的嘛……两人高手交锋,曾经排名成绩上你来我往,虽然很大可能是她以此激将法敦促程燃,但其实未必没有那么一分属于她的骄傲在其中。 本来程燃成绩排名始终差她一截,却忽然发现那是因为程燃平时间简直是多条线路齐头并进,居然不仅仅在学校活动,还在社会上卖了桌游,建起了偌大一栋天行道馆,她估计还是一时有些不太能相信的吧。 程燃正想顺着她的话说两句。 就看到她俏目眨了眨,“是不是表叔帮你的!” 两人对视,下一刻是都忍不住笑起来。 原来并没有生气啊…… 程燃想了想道,“其实我们两个都是有些殊途同归的,只是兴趣不同罢了,你兴趣来了,可以参加科创赛,可以参加学科竞赛……这些其实难度上来说,未必比我做的事情低了,大家只是领域不同而已……” “所以,这是夸自己啰?”姜红芍刚才笑得脸红红的,道,“好吧,我承认你可以和我并驾齐驱了!” “嗯,我毕竟创造了价值,还是要比你高一点。”程燃捏捏眉头。 “金钱的价值不是评判事物的唯一标准。”姜红芍朝他轻轻扬了扬秀美的下颌,“告诉我谁是年级第一……程三十六?” “不要得意……迟早超过你。” “嗯嗯……等着你呢,小短腿。” “死……” “嘻嘻……” 车到了滨河路的锦浣小区。 其实从远远小区门口驻扎的武警和路门口闪着红蓝光的巡逻警车,程燃就已经把姜红芍的家居住地预估得八九不离十了。 出租车司机看上去严肃多了,滨河路有很多地方,但随着刚才女孩告知他的地点,他几次往回瞥的时候,目光都不一样了。 临到家前姜红芍还接了电话,她母亲打来询问情况的,她说已经到大门口了之后,挂了电话。 车辆慢了下来,冷润的空气从车窗里进来,带来身边女孩的兰花香气,有些意犹未尽的缱绻。 姜红芍深吸一口气,道,“我要走啦。” 程燃笑着看她,“没有奖励啊?” 姜红芍有些迟疑,随即问,“奖励是指……友情拥抱?” 噗!司机原本趁停车的时候喝口水,结果全喷了,然后装作被烫得不行的样子,眼珠子瞥向身后这对活宝。 “呵,男生……”当着这么多人,姜红芍当然一副学校里她们那群女生平时看穿世情的逼视模样。 “你想哪去了,我的意思是以后吃个饭啥的……” 姜红芍脸微红,伸手指了指大门,“有啊,后天来我家这里吃饭。” 看到程燃有种沛公遭遇鸿门宴的面容一凝,姜红芍一副得逞的表情开门走出,隔着车窗朝他甜美挥手。 看到那抹身姿走入灯光里大门下层林翠染的世界里,程燃还有些怅然若失。 旋即回应过来,自己这是……即将要和那位姜家大byiss以及其爪牙……短兵相接了啊。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三十八章 态度 去姜红芍家吃饭前罗维还给自己打了个电话,电话里问起游戏上面的事情,主要是问帝国时代的攻略,针对舒杰西一些凌厉花招的解法,程燃跟他说了一通。 “哇咔咔……说到底还是没有太大的取巧啊,毕竟帝国时代和魔兽星际不一样,后两者还需要战术,帝国时代更偏重战略上的积累,要对资源的细心调配,所以我打不过舒杰西是因为他比我细心?” 程燃道,“差不多就是这样,没有无敌的战术,只有无敌的经济。有经济你什么战术都能玩玩,无所谓了,帝国时代和魔兽星际不一样,帝国时代需要每个时期尽量少犯错的布局和积累,兵种其实有很大的不平衡,但多兵种的搭配却又能弥补这种不平衡,战略反倒是这个游戏的侧重点。所以想要依靠着操作让一支部队打垮一个国家,在高手这边就不用想了,最终还是要落在比拼布局上面。” “简直很有总览性啊……话说回来能够这样统领的谈,感觉你的经验极其丰富,就像是玩过很长时间一样。” “哪有……玩的时候多想想,慢慢积累嘛,本质上还是智力游戏……” “过分了啊。”罗维道,迟疑了片刻,道,“明天姜红芍家请吃饭,她也请了你吧……我才知道这回有好些人来,西岸公司的老总骆康知不知道?他在澳大利亚的孙子骆钦回来了,明天说是要过来。还有在德国曼海姆大学的高林,他爸是致公党蓉城市委会主委的高修贤,和红芍家关系不错。还有一个我妈从小就跟我念叨的,叫做魏围青的人物,比我们大几岁,苏红豆他们都知道,他爸是政法系统的,他是以前就出了名,曾经二十七中前几名,现在在交大读大学,才大三,就已经参与学校的科研课题,拿了科研奖奖金了……” “虽然说和优秀的人碰面有很多可以学习的地方……可这回来的这些猛人,会不会太多了……” 停顿了一下,罗维开口,“程燃,以前我们听到过一个传闻,只是来源并不确定,而且想想也不太可能,所以都趋近于大家不去相信。” “嗯?” “但是,我觉得还是提一下好了,姜红芍本来和她爸爸在山海好好的,那一年她妈妈本来最大可能是去南方经略的,但是到临头,她调动到了川省这边……然后就是红芍确定来蓉城十中读书了,我们虽然很开心,作为平时每年都会见那么一两面的朋友,现在大家在一个学校,当然很好……然而听说,她妈妈当时是为了她调过来的,要让她在蓉城,她亲自守着她才好。因为在山海那边,红芍好像牵连进了什么事里面去了……” 说到这里,罗维的声音传来,“据说是差点遇到了危险,山海附近驻扎的一支隶属总装的部队,都出动了人力物力……后来,我们和她回到了山海,遇到了你……当然,当年你们遇到了什么事情,姜哥不说,我们也没打算打听,反正以她来说,大事只会躲着她的……只是呢,会不会……姜红芍她妈妈其实对当时那件事……还是有芥蒂的。” 罗维的话落在这里。 但程燃知道,罗维家算是和姜红芍家里走得很近的人,因为两家人的渊源,罗家又受到照顾,而他家的这种特殊情况,更容易嗅探到一些端倪。 “说不定我多想了,就是吃个饭嘛……总之,明天见吧。” 挂了电话。 程燃看着电话机,罗维这通电话打过来,其实是变相提醒自己吧。当初山海六二大案爆发,面对杀人如麻的刘志国团伙,程燃和姜红芍翻山越岭追踪,因为姜红芍涉入其中,动静其实闹得极大,原来除了明面上看到的,底下实际上动静也不小。 对于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罗维可能不是很清楚,但是姜红芍家里人肯定是知之甚详的,而他这么一个人,在姜红芍家里人视野下,肯定也不会陌生。 其实也能理解,设身处地,不说自己家孩子被牵连进入危险中了,现实里就是和成绩不好的人成为朋友,家里都会忧虑和适当干预的。 程燃可以想象得到在姜红芍母亲和家人那边,肯定没什么好印象。 而姜母在雷伟事情上支撑程斌的调查,这是对公,在可能扰乱蓉城正常经济秩序,蓉城社会毒瘤的威胁上面,发出自己的声音,推动雷伟案件的落实,打击蓉城省内盘踞的这些黑恶势力。 在这种事情上支持他程家,但这并不代表着她个人对程燃的态度。 而可能明天的聚会,以姜母的强势,就会借助这次家宴,对他程燃展现出态度。 图穷匕见的鸿门宴啊。 …… “今天过来做菜的银杏酒楼主厨,那里面吃得万儿八千的,经他的手才值这个价。”陈慧妍笑着端了一盆刚洗好的水果出来,搁在桌上。 姜母伸手取了枚葡萄,道,“本来我们也可以做的,何必劳烦别人来帮忙。” “得了吧,就你和靖平的厨艺,啧啧……我是为今天来的客人们着想,人家说怎么能做出一桌好菜?是要有一点天赋,带些紧张慌乱,继而转化的镇定,还应该有下料的谨慎,漂浮的油烟和一颗想要做出好事物的心,不带着感情,就像是人生一样,做出来的东西是没有灵魂,干焉寡味的。” 陈慧妍笑,“还有啊,怕人说你?放心,赵主厨是我老朋友了,今天他休息,不在职,再说了,平日人家就是给再多钱也不会来的,管你天王老子,人家不为权贵折腰的,话说回来,去银杏想吃到他做的菜的,哪个不是有头有脸的人物,赵师傅今天就是看我面子……为朋友过来而已。” “这么说你面子真大!”姜母微笑,“是不是更想说被你折服了,拜倒石榴裙下?” 陈慧妍故作诧异,“正常事件,很奇怪吗?” 已经有客人先来了,李靖平正和人在外面的临河小院里,于低矮灌木丛围起来的花园桌子前,晒着太阳,喝着茶闲聊,时不时传来一些笑声。 陈慧妍目光从那边回过来,看向姜越琴,眼底浮出一丝促狭来,“话说回来,老骆,老高,还有魏中鸿,都是老朋友了,只是这次怎么你这么积极的把小孩们一并叫过来了?” 陈慧妍看着姜母,后者面部没有半点波动,把面前的葡萄剥了皮,她的动作很优雅轻柔,但是撕葡萄皮的手法却没有半点拖泥带水,剥葡萄的力度也恰到好处,竟然是没有一片皮断碎的,很快一颗几近透明的葡萄就剥了出来,她放嘴里,“都是些不错的孩子,让红芍他们可以一起相处相处,见见别人的优点和长处,和优秀的人交朋友,可以照鉴自己。” 陈慧妍盯着姜母,笑了起来,“得了吧,老姜啊……凭我对你几十年的了解,这不是真正的理由。” “真正的理由……就跟咱们大学时那个自诩不凡,却拿给你整得尊严扫地,往后见着你都绕道的那个学生会主席一样……” “我看你是……要打散他的锋芒和锐气噢。” 第三十九章 做客 餐台上面的对话在继续。 陈慧妍吃着水果,看着面前这个自己也无法定义的闺蜜,“你当年大学民主评议会上和学生会那帮人唇枪舌剑,生生把对方压得张口结舌,差点心梗,那之后成了学校里无人敢惹的存在,名声都传到了外面去,以至于很多人从外校过来,远远看你一面的,想和你交笔友的,信塞爆了信箱,可你仍然独来独往……为了抨击盲目出国,你考了当年全校雅陆续到来,姜越琴和李靖平接待,陈慧妍也和姜越琴请来的宾客里那几个优秀的子嗣打了照面,那是三个一看就很突出的年轻人,骆康的孙子骆钦模样阳光,身高最高,估摸有一米八几,身体因为在那边常年健身的缘故,很是匀称,面容有棱有角,推出去做明星恐怕也够格了,肯定是那种女人缘极好的,此时向房间里的人挥手打招呼,很是游刃有余,李靖平点点头,“骆总有个好孙子啊。” 高修贤的儿子高林穿着休闲西服,最是“洋气”,看得出高修贤也是很得意自己这儿子,他是教育系统出身,当过蓉城铁路学院的院长,其实他和他儿子高林都还好,陈慧妍就是受不了他那个老婆元惠,从来都把她家这个高林如何如何挂在嘴边,虽然不明地里夸他优秀,但十句里九句话,都表现出自家孩子的不同寻常,这回也是,刚见面就说起高林给他们二老带回来什么特产啊,勤工俭学买了什么样什么样的大衣啊……非得让人一个劲说她家孩子优秀,她就舒坦了。 两个在国外读书,乍一看魏中鸿的儿子魏围青好像要差一点,然而实际上可以算是三人中学业上最强的,还只是大三,如今跟着导师进行的课题组,取得了上海市科学技术进步奖一等奖,国家级科学技术进步奖二等奖。这种一介绍,就让人对这个穿着红格纹衬衣戴着付眼镜斯斯文文的青年另眼相看了。 骆钦和高林对魏围青点头,显然以前都认识,骆康还过来和他握手,拍拍他的肩膀,“你们那位老师我知道,于国忠嘛,电子信息领域很出名啊,只是你这么年轻竟然就跟着他搞研究了,说明有过人之处,后生可畏啊!” 魏围青倒是很谦逊,“都是老师在指导,也有师兄,我跟着学习而已……” “跟着学习,大三就纳入课题组,说明你不可或缺!” 一众人寒暄过后,众人就到小院那边吃水果喝茶聊天了,说到底,像是一些人,人到了一定年龄,子嗣后辈的发展,倒成了人生的重心,不说眼前的奋斗是为了给后代一个可以遮风避雨衣食无忧的环境,官场上有的人,本身不愁吃不愁穿,也经历过很多考验,但到后面晚节不保,不外乎也就是图个给子孙铺条路。毕竟自家孩子出色优秀,对于很多人来说,比自己给人捧着还要舒坦。骆钦,高林和魏围青在这群大人之间,自然成了焦点中心。 姜红芍也作为主人和宾客之间打过招呼,自然收获了一堆赞美,对于骆钦高林魏围青来说,倒是和姜红芍不熟,这也是因为她此前在山海读书生活的原因,蓉城并不是重心,她最多也就和同龄的罗维这些关系不错,像是骆钦,高林,魏围青,都属于年龄大上她几岁的前一批人。 但是彼此都曾听闻过,三人和姜红芍是大方招呼,把她当成了小妹妹。在听过姜红芍笑着说“骆钦哥哥”之后,骆钦坐在小院这边,倒是浑身都是一种舒服的感觉,还有些后悔早生了几年。 他看高林和魏围青,两个人倒是和众人有说有笑,只是不经意之间,两人会通过院落的玻璃门窗,目光向屋子里活动的姜红芍看上一两眼。这里面高林要懂得掩饰一些,魏围青则在这上面没多大心机,表现得明显了点。 骆钦心里发笑,他们在学校里也不乏会带着欣赏的目光看好看的学妹,只是今天有长辈在场,三人都拘谨了一点。 骆钦看到屋子里的姜红芍正在打电话,大概是有朋友要来,她跟他们说位置,最后她对电话里道,“我过来吧,大门口接你们。”然后她换鞋出去了。 …… 昨天晚上跟俞晓通了电话,说起今天要去姜红芍家的时候,俞晓还在那头说,“靠,好久没见老姜了,我也想去啊……” 不过停顿了一下,俞晓又道,“你说这回是她妈那边……对了,你和老姜当初救了谢飞白他爸过后,你见过她妈没有?” 程燃道,“这就是问题了,一直还没见过。” “他爸都从来对你黑着脸……她妈指不定对你有多大成见呢,这是鸿门宴啊。老姜怎么想的,平时挺聪明啊……” 程燃道,“估计这是她妈给她强压下来的政治任务。” “那这是有备而来了。不过话说回来,这种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的事,你们那件事本身就发生了,他们家再对你有成见,总不可能永远都不见吧,特别是你还和老姜在十中重逢,这躲都躲不过去了……不管怎么说,这一刀你就挨着吧,谁叫你当初和人家闺女一起见义勇为去了。不过但凡是开明一点,都明白当时事急从权,是根本没有办法的吧。这么一想,我就对你有信心了,没关系,我相信老姜父母,不会为难你的。而且,你是谁啊……看看你的程大锤!你可是的传奇啊……让凡人知道你的力量吧……” 想到昨晚的这些对话,程燃不禁莞尔,初中最后阶段爆炸,从中下游成绩爆到全班第一,直接冲进高中部,绘出前所未见的文化墙,六二大案的关键破案人物,再加上与直接转学考进蓉城十中,程飞扬的伏龙公司现在在省内都名气巨大,如果以后能有什么类似问你你觉得身边谁是锦鲤的问题,俞晓肯定可以洋洋洒洒的写就一篇文章,详细介绍他这位曾经一起混迹在暗无天日的学业底层,最后原子弹般昊日当空的存在。 光靠转发这个锦鲤光环就能称霸朋友圈。 昨天程燃还跟程飞扬和徐兰说了姜红芍家请客自己今天要过去的,两人听完只是常规性的点头,说了一下那下午就不等你吃饭之类的话,然后程飞扬说让程燃帮他给姜红芍爸爸带声好。 伏龙公司从山海起步,这里面李靖平给的资源和通道,程飞扬是很领这个情的。而徐兰则是突然跟程燃说,要不然他们去蓉城百货,把上回看到那件衣服给买了。 上个星期徐兰拉着程燃去逛街,在百货的时候徐兰说给程燃买衣服,程燃当时看了一件,结果看标价是一千七百多,其实就是国内牌子,取了个高大上的洋名,在市一级的广告打得响亮,卖的贼贵,让现在的一些新富阶层趋之若鹜。程燃就是看那个版型不错上去看了一下,当然最后没有买,徐兰其实当时也觉得价格贵了,虽然说现在家里有钱了,这价位衣服还是买得起,然而毕竟是普通家庭过来的,还是一时半刻没这个消费观念。 所以听程燃就要去姜红芍家做客,徐兰倒是一时后悔了,心想当时应该给儿子买那件衣服的。 第四十章 上门 程燃出门乘坐三十七路,到二环青华路,早在出门前就联系好的罗维舒杰西他们陆陆续续到了。 从青华路往靠博物馆走一截就是滨河路,众人往河边过去,远远就能看到那边除了门牌号,没有任何小区名字标识的白墙琉璃瓦院落。 路上罗维还在跟他们说起,“这些院子修建之前,曾经这片地域毕竟因为是旅游景点,多得是一些混混和偷车贼,后面别墅院坐落后,明显治安就加强了,就是你平时在这一片转悠,都会有保安过来询问你,如果看情况不对,警车几分钟就过来了。” 舒杰西道,“反正这片修得很好,过来看到的也有眼红的,有的退休的老干部没有分到,闹得也会比较厉害。” 苏红豆道,“主要是有钱也买不到嘛……” 一行人说着,看到不远处的大门那里,姜红芍正站在那里等他们。刚才她就打了电话过来问他们的位置,现在在门口接他们。 “你家有客人,其实根本不需要出来接嘛。我来过的,知道你家怎么去。”马可对姜红芍笑。 “你打个电话到门卫这边,我们登记一个就行了。”罗维也点点头。 “是嘛,这么说我们刚出门给你打电话的时候你就等着了,你这样反倒让我们觉得紧张。”苏红豆道。 姜红芍却是道,“他们聊天呢,家里无聊嘛,我正好没事,出来透透气,顺便等你们。” 她今天穿着一件修身的毛衣,在小区外沿出来的小叶榕下站立,有些不可方物的亮眼,看到她和大家说着话,程燃一时兴了个小逸趣,一个劲盯着她看。 姜红芍和众人说着话,就在快触碰到程燃灼然目光的时候,她头自动在程燃的方向跳开了,从头到尾都没有看程燃,但偏偏耳根子那里,渐渐浮红。 大概是小区门卫和站岗的武警都认识知道她是谁,所以她带进来的人,都没有按例进行登记,最后大家一起往小区里面走的时候,老姜才在转身时往程燃的方向,瞪了一眼。 那种嗔怪和她眼波在初春间流转的光华,简直有点无限旖旎的味道。 程燃心头微笑,大概是知道她的想法,毕竟蓉城这边和山海不同,山海那时的市府院落,根本没啥安保可言,程燃他们经常去偷树上果子,轻车熟路,然而换在省府这边,这些还是相对森严,她是不希望他们进来的时候心头产生不舒服或者距离感,所以宁愿早早的在外面等着。 只是老姜大概是失算了,她刻意照顾的存在丝毫没有半点这类觉悟,反倒是脸皮甚厚的拿她开起玩笑,大概她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后悔出门来迎接等候了。 只不过……好像这些都是他的独特之处。 似乎在他身上,没有什么能让他窘迫和难堪的大事,最不济,他也能用最洒逸的态度去面对。 这世上强大的并非刀枪不入铜皮铁骨一身横练功夫的个体,而是你是否临深渊而不惊,处逆境而不乱,迎风潮而不倨,锻炼有坚韧不拔的心灵。 姜红芍轻轻翘了翘嘴角,今天家里请客,她妈妈说起把程燃一并叫上的时候,姜红芍一定程度上,其实并不反对,甚至觉得这样反倒是好事。 误解都来自于不了解,猜疑是源于相见两难不沟通。 自己母亲固然对程燃有成见,然而若是能够真正让她了解程燃,那么一直以来的芥蒂,兴许就可以冰消雪释。 …… 姜红芍领着大家进门来,程燃就看到了李靖平,苏红豆和马可热情的和他打招呼,而李靖平也是冲他们微笑以对,却是半点没有当初在山海时自己看到的那副黑面神模样。 程燃跟他打了个招呼,“李叔叔。”李靖平点点头,并没有过多的注意力放在程燃这边。对于程燃这么个少年,他是心情复杂的,对于程燃和姜红芍在山海的冒险,他倒没有怎么迁怒于程燃身上,因为姜红芍从小跟他的时候居多,所以他更明白自己这独立自主的女儿,如果遇上同学卷入这种事情里面,她肯定会拔刀相助的。 而且六二大案的破获,一定程度上保住了他们一套领导班子的声誉,这点是姜红芍外公那边认可的。 这短短一年多两年的时间里面,围绕着程燃这一家的事情,委实让人感觉到其是正正的风暴中心,他的父亲拉起了一个伏龙公司,如今简直是风风火火,翻过年头,随着雷伟落拓的王立刚也被抓捕,西川省内,击败了不正当竞争的伏龙已经是占领市场第一的通讯设备制造公司,甚至因为开发了防地质灾害系统,名声凸显,这种和政府企事业单位打交道的公司,就算是在电视上做广告,也毫无效果,但依靠着九八洪水的防灾系统名声,属于无形的广告,政府当初参与采购,散在各省之中,相关机构的人都听过,所以倒是很受官方认可,如今伏龙向全国各地进军扩张,那势头红红火火。 其次,还有程斌推动发起对雷伟的打击,凶狠凌厉,直指要害。 虽然李靖平事后在一些场合表现出对程斌这种直接上省厅立案的行为及其忿怒,但其实他真正的心情,并不如对外表现得那样。 程斌这些年一直被认为是他李靖平的人,其实说实话,这种认知固定下来之后,反倒会给程斌和他造成不良影响。 老话说君子群而不党,如果他主政一方,就要把一块地区变成自己人,经营所谓的李家军,姜派……这其实给上面不会造成什么好印象。 这些年在重申党章上的十六字方针,民主集中,其中的个别酝酿会议决定,含义还是在内部的民主,而不应是你个人的山头。这会给人以提防,以后施政一方,即便自己无心,也会天然被针对树敌,甚至给一些对手光明正大的遏制牵制。 程斌这一出,他看似对外表现愤怒,其实暗中叫好。 大家也会看到,他不是在经营一块铁板,他也有掌控不了的事情,虽然这件事有损他的威望,但是处于正义不会迟到的考量,他仍然没有追究这件事,程斌发出了他的信号,他李靖平也发出了自己的信号,简直因为这个意外,把局面都给盘活了。 这不然,立功的程斌在新的人事调议中,反倒没有受到多大的阻碍,甚至省上也有领导出言表彰,这就是直接超越了普通官面上规则的影响力了。所以程斌不光担任了常务,估计今年高官会讨论下来,还有一轮调动,程斌很可能升任副市长兼入常,而他李靖平在常委席上竟然无声落下一子,没有任何操作痕迹,反倒是妙棋。 当然李靖平现在脑袋里更多的思绪,不是关乎于程飞扬,不是关乎于程斌。而是在于他忍痛执行家族决议,把姜红芍送往十中的前夕,这小子当初在自家楼下旁若无人唱歌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结果这一年之后,居然在蓉城这边的屋子里……这小子被自己女儿领着,跑上门来了! 他吗的,什么“领”,什么“上门”,就是过来做客而已! 吃了饭最好赶紧走! 啊……我是谁,之前发生了什么? 第四十一章 茫茫多 初来乍到,程燃下细观察,姜红芍家里此时人倒是很多,其实这个小二层面积并不大,只是布局很合理,开阔的挑高客厅,依次是餐厅,还有外面的院落,总体分了大致三个区域,落地玻璃看过去的小院那边坐了一些人,客厅一些人,餐厅一些人。 而此时因为他们的进来,餐厅那边的两个女人走了过来。 程燃注意到的是曾经放学时开着银色奔驰来接姜红芍的女人。 那应该就是姜红芍说得她妈妈的好朋友,据说是个房地产公司老总,看上去颇有气质,穿着衬衣和高腰黑色西裤,显然在这个时期很具格调,虽然此时眼神是带着笑意看他们的,但却看得出对方透着的敏锐和精明,而不知为何,程燃总有一种被对方注意打量着感觉。 不过想了一下,既然是老姜母亲的闺蜜,说不得当年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所以对自己多几分关注,倒是说得过去。 而在她旁边,那一看就应该是姜红芍母亲的女子,其实对方和老姜比起来也就是嘴巴很像,很有特色的微微向下弯弧的嘴角,其他其实模样上不太一样,然而除了眼角看得出因为岁月和年龄增长显现的纹路之外,其人着实是个很漂亮的女人。一头干练的短发,甚至大概是因为公职人员,刻意把头发都梳得庄重,然而还是掩不住那股韵致,这样的女人很厉害,一股子秀外慧中的气场,其实也不稀奇,姜红芍的母亲,绝非易与。 对方过来过后,罗维这群家伙立即嘴巴乖甜得多了,立即忙着“姜阿姨”“姜嬢嬢”的叫着,而姜母倒也是笑着应对。程燃也在这个时候跟着开口,“姜阿姨。” 程燃其实招呼的时候正在舒杰西身后,和舒杰西是一前一后出声,而这个时候姜红芍母亲扫向他们这行人的目光正好落在了舒杰西和他这边,她是“嗯”得头微仅可察的向下偏了偏,然后目光收回。舒杰西眼睛和她对了一下,而程燃能感觉到,她根本没看自己。 程燃笑笑,也不多说话。 院子那边有人也进来了,和他们打招呼。 罗维首先招呼开了。 “骆哥,你回来了啊……高大哥,哎呀好久不见了,这次你回来还去自驾游了一趟,很爽吧……啊,骆哥过来找你的一起去的啊,羡慕死了……” “魏哥,听说你们课题得国家级科技进步奖了……牛掰啊……” 三人属于无论出现在哪个场合,都是焦点的人物,眼下面对这些以往可以被称之为弟弟妹妹的人表现出来的对他们生活的探听,那种虽不能至心向往之的憧憬羡慕,说内心没有半点虚荣,那是自欺欺人。 说到底,他们平日里就是家里人引以为傲的谈资,每次回国来,或者出了成绩,和家里人一起在外会友亲戚相交之间,简直就是一场巡礼。 反正变着花样接受夸奖,家里人也与有荣焉,不说风吹草动就传得人尽皆知的机关政府企事业单位,就是社会上面,攀比孩子其实自来就有,上学时比成绩,读大学时比大学牌子硬不硬,读完大学后特么得还要比工作好不好,媳妇儿漂不漂亮,女婿多不多金,家庭背景深不深厚,家底殷实不殷实,大概一个孩子的前途人生,代表着一个家庭教育方式,基因传统,背景实力和人脉的综合国力的体现,都是给父母涨脸的事情。 国与国之间都有军备竞赛,社会家庭单位之间的明争暗比就太常见。俗话说富贵不还乡,如锦衣夜行。身处于这样的环境里,更能深有体会。 此时哪怕三人再如何表现谦逊,心里面的几分荣焉还是少不了的。 特别还是能想到,姜红芍虽然没有和自己这些伙伴们一样对他们平时的生活进行打听,但他们藉着谈及自身在国外和大学的见闻,表达一些个人独特之处,生活的品味,思想和追求的时候,是觉得这些话语,不光是引得苏红豆和马可这样的女生表露出敬慕的神情,同样也是会传达给姜红芍的。 尽管姜红芍没有表现出什么来,其实也能理解,她长得漂亮,成绩又是十中名列前茅,平时追求者肯定不断,当然她那个层面的各种男生都见得太多了,然而毕竟还是年龄在那里啊,一个高中女生,再怎么,也是见识和阅历有限,就算外表表现得再矜持,心里敢说没有半点波动? 只是表面上不轻易体现而已。 这边一众人聊着天,姜红芍头轻轻歪过来,明瞳注视程燃,道,“我房间电脑上cq经常掉线,要不你帮我去看看?” 有那么一刻,这边聊着的天都像是忽来一场大风扑烛火,氛围骤然由明转寂灭了一下,正在洋洋洒洒说墨尔本的苍蝇有多恐怖的骆钦声音都小了三分之二分贝。 当即一些目光就似有似无的朝程燃看过去了。 刚才他们到这里,也仅仅在客厅和外院的区域活动,至于二楼的寝卧起居区,每个人都很恪守客人的身份,连参观这种事都没有的。怎么的,这一来修电脑的就修到人闺女房间里去了!? 而且你什么软件掉线这类你早说啊,这不现场就有个交大电子信息工程顶尖高手吗,人参加的导师课题组拿了科研奖的,你之前不说,这陡然才想起来啊。 当然姜红芍这么直接对程燃开口了,魏围青这个时候自告奋勇就有点突兀了。 罗维和舒杰西都有些怔神,他们虽然以前也结伴来过姜红芍家里,但也只有女生去过姜红芍的房间。 罗维和舒杰西以往都是在楼下等着大家出门的,其实他们也想上去看看啊,可是姜红芍当时是明明确确只喊了苏红豆和马可两个女生上楼去她房间,明显是不打算让男生进自己房间的,所以两个人有时也是会想想姜红芍闺房是个什么样子,可每次想着就觉得有点点猥琐,生出些对自己的谴责。 姜红芍首先往通往二楼的楼梯口走去带路,程燃也就跟着过去,对于两人来说,这应该只是一件小事。 只是所过之处,那是茫茫多的一片目光。 ===== 怎么突然手滑了又码了一章,这种颤抖中久久不能释怀的心情,是负罪感吗…… 自己……原来这么有节操啊。 那你们就随便投个票好了,原则上不允许投多了啊。 否则我是要退的! 第四十二章 搞什么…… 这还是姜越琴第一次见到程燃,平心而论,这男孩有少年人少见的清逸,长得倒是不招人厌,应该是很受女生喜欢,倒是很对好朋友陈慧妍的胃口,难怪她一个劲的说自己要也有女儿就好了。 方才故意冷落他,他后续反倒流露不以为然的笑容…… 如果他感觉受挫,表露点什么来,愠怒或者不高兴,溢于言表,这都更情有可原,可反倒他这种笑容是什么意思,就像是早有准备,那笑容里还有一种谅解的意味。 搞什么,我给你脸色,你这神态是代表原谅我? 这么说来自己还枉做小人了? 姜越琴蹙了蹙眉,只是她目光回过来,不再看走向楼的两人,和面前的宾客说起话来。 任程燃此前怎么设想,也还是没有想到,竟然第一次来老姜蓉城的家里,就直接到她房间里来了。 房间第一眼的感觉是整洁,空气中有馥郁的清香,分明是时而风吹过来她发梢那样一模一样的气息,而床旁边的书桌上摆着电脑,电脑机箱是趋近小巧的紫色的,直接搁在桌子上。书桌的窗户外面就是可以通过内门出去的露台,露台对着公园的步道和远处的沧浪湖,波光粼粼。 房间的左侧是一整壁墙的书柜,里面满满当当,这边是她的床铺,被子叠在枕头上,左边摆了一个大熊猫,右边的布偶则是小浣熊,床脚还有一双绣着巴布熊的棉袜子。 在看到程燃目光盯在她棉袜上的时候,姜红芍脸微红,上去顺手就把袜子拿起放进了靠床的衣柜抽屉里。 当年和老姜在山海他家那个院子里她以为自己落下太多给自己开小灶找补的时候历历在目起来,窗户又再次起了风,姜红芍把袜子装好后,过去打开电脑。 程燃看着她在电脑面前开机鼓捣,愣了一下,“还真是断线问题啊?” “那你以为是什么……”姜红芍在登陆界面输入密码,但随即停了手,转过头来,翦水秋瞳瞪了他一下,“你想多了吧。” …… 电脑进入系统,程燃让姜红芍联后登入她的cq账户。 全程姜红芍把她的座位让给他,而她在一旁操作,椅子是普通的铁艺椅子,但专门铺在上面的绒毛坐垫,程燃坐着很舒服,而且主要从这个侧面的角度,能看到的长腿并拢直立,微微俯身在键盘上输入的女孩,且时不时她会伸手捋捋因为埋头而导致鬓边绕下耳朵的头发。 夕阳光线从窗外倾泻进来,染红了她的眼瞳,妖媚得仿佛能勾动地火天雷,却又有种不惹尘埃的澄澈。 这幅场景,动人心魄。 程燃心头说不出的暗流汩动,他想起了山海时办板报的日子,他们思想火花的碰撞,所以其实那副文化墙至少有她一?”程燃道。 “那又怎么样?”姜红芍睁大眼睛,“有什么好纠结的?” “仪式感啊,就像是第一次到别人家拜会,不能两手空空,而且要礼尚往来,比如这次我来了,下次换你……” “程燃,你知不知道你一本正经胡说八道的时候,眼睛都不带眨的。” “……” “你不是啊。还有隔壁张叔叔的儿子张三,旁边李叔叔的儿子李四……” “既然都会,那还找我干什么,要不然我先走一步……”程燃大跨步起身,就要往门过去。 身后传来老姜略微急促的声音,“喂!好了……” “你是。” 程燃转过头来,看到眸子里带着嗔恼,脸颊发烫的姜红芍。 不知为何,看到平时智珠在握的老姜每次在自己面前窘迫的样子,他就觉得很有几分快意。 不过也不能把她给逼急了,程燃笑笑看一整面墙的书柜,“这里面的书是你爸妈摆起来装样的吧?”程燃说着在书柜这边浏览,里面很多大部头的著作,不过根据他以往的经验,机关单位一些领导家里总是满壁书墙,但其实你要说看了多少,未必,多半都是属于充门面,给外人看的,书籍买的时候倒是大堆大堆的买,但真正要看这些书,大部分人哪里有时间和那个闲情逸致看闲书。 姜红芍道,“跟我妈来蓉城的时候,山海那边搬了一部分过来,我妈的书在她的书房。” “这些你都看过?”程燃皱眉。 姜红芍笑笑,不置可否。 程燃皱眉,“我觉得不太可能吧,好吧,这本《维特根斯坦传w第七十八页什么内容?” “你以为我是电脑啊,可以记得每个储存格的内容……” 姜红芍笑道,“说说整体吧,那是一个改变二十世纪哲学的天才他的传奇和痛苦的一生,他是钢铁大王最小的儿子,他拥有巨富的人生,现时代所谓的富二代,在他面前都相形见绌,他生活跌宕,充满坎坷,他先后师从罗素,凯恩斯,到中年时,他已经超越罗素,成为可以和这个世纪乃至以往无数个世纪那些伟大哲学家并肩屹立的存在。他可以和柏拉图,苏格拉底,康德并肩,他不是作为天才而诞生,但却以最伟大天才的姿态死去。他临死时留下了一句话:‘告诉他们我过了极好的一生。’,他的确渡过了极好的一生,不是因为他征服了痛苦,而是因为为了不让痛苦征服人类,他奉献了天才般的伟大思想。” 程燃不动声色把书给拿下来,翻开之后,赫然看到很多页数上,都有标注的笔记。 程燃把书放回去,重新抽了一本,“这本《德米安w?” “里面神秘主义和心灵感悟的叙述太过晦涩,但是作者黑塞的思想比写《罗斯哈尔德w时候还要成熟了,总体来说还是德国成长的特点,不停地叩问自己,‘我’,还有‘我’如何之余世界。更多的带着哲理吧,书的后半段提及尼采的论述太多了,印象很深刻的一句话是‘人必须学会崇拜整个世界’,总体而言还是不错的。” 程燃明白她平时的过人之处是来自于哪里了。书籍承载的是前人的经验和阅历,当饱读书篇之后,老姜这个年龄所展现的聪颖,也就有迹可循了。 下面传来陈慧妍唤姜红芍的声音,是让她下去帮忙端菜。她开门应了,回过头对程燃笑笑,“我先下去帮忙了。” 然后她出门,程燃给留在书柜面前,把手上的书再重新放回去,再翻了好些本,居然都有留有笔记,或者翻看过的痕迹。 想到老姜刚才离开时的淡淡笑意,程燃就在几个柜子前寻觅,专找高处或者那些看上去不起眼的书籍…… 结果身后传来“嗯……”得一声。 程燃手抖了一下,转过身来,李靖平正站在门口。 程燃这个时候刚好是一个正垫着脚探手往上够的姿态。 这个时候尴尬的收回手,李靖平面无表情道,“她挺喜欢看人物传记和作品,对于哲学类的也很热衷……这个年龄嘛,正是对世界探索的时候,你要是想考到她,我建议你往左手边那些偏历史范畴的书去,这是她的弱项,否则她怎么没有报文科……还有,我上来叫你一声,吃饭了。” 其实刚才看到程燃翻书柜那不甘心的神情,李靖平多半估摸着他是被姜红芍秀了一把,心头自然有对自己女儿的得意,这个时候说起这些话,也带着几分骄傲。 等程燃出了房间走下楼梯的时候,他才陡然反应过来。 搞什么……自己怎么还给他帮上忙出上招来了!? = 你们一定以为我今天鸽了,但其实我是只骄傲的天鹅。就是有更,哼。 第四十三章 大雪无痕 程燃下来的时候,众人差不多已经陆续上桌了,餐厅的方桌是肯定坐不了那么多人的,这个时候还搬了一张圆桌,属于这个时代大多数家庭比较常见的事物,桌子腿是折叠的,展开后呈十字形固定在地上,然后把一张大圆桌板放上去,看圆桌的年头,估计也是搬家时一并从以前的房子打包过来的,即便是装修很考究阳春白雪的姜红芍蓉城别墅这边,也不乏生活气息的下里巴人。 李靖平和在场年长的男性坐在方桌上,大家多数都是要喝酒的,坐一张桌子。这边女性家属和在场的年轻人,都围着圆桌坐一桌。 两个桌子都在客厅挨着,既能实现分区,又不妨碍可以彼此交谈。 程燃就坐在圆桌这边,实际上其实姜母已经和朋友外加上那几个出色的年轻人一起坐下了,姜越琴意思是让姜红芍过来挨着他们坐,结果姜红芍以去厨房端菜为由暂时没上桌,等程燃这么落座后,她才在程燃旁边坐下,隔绝了他右边不认识的人,而左侧则是舒杰西坐了,罗维又挨着坐下来,除去早上桌坐在魏围青和高林那边的苏红豆马可,所有人这都落座了。 桌上摆的菜非常精致,每人面前一盅有曾经清宫御膳房中出来闻名遐迩的名菜“开水白菜”。看似清汤寡水中沉着几棵白菜心,半点油星不见,但每个人端着碗来,上餐前必先喝这么一口汤,看似清淡,然而一口精心吊制的汤汁入口,由本地上好土鸡,鸭,宣威火腿,干贝,排骨等上料吊出来的鲜汤滋味在口中爆开,令人惊艳。 这是贯穿全菜的中轴菜,上餐前提味,餐中时助兴,最后末席在吃惯了满桌好菜后,还能解腻换口。 还有正宗麻婆豆腐,陈慧妍请来的银杏大厨曾师从蓉城万福桥百年老店陈麻婆的现任掌门人,此掌门人八零年代前往日本,给日本当时正长足发展,但基本上各门各派都走了样,争论沸沸扬扬,却无一正宗的麻婆豆腐川菜系宣讲,以至于让当时日本麻婆豆腐口味拨开云雾见天日,甚至有日本烹饪专家感慨“糊糊涂涂几十载,今日方知此君真面目。” 舀一勺红油花椒末的白嫩豆腐块进碗,混合着米饭刨上那么一口,像是小时候最正宗的大碗饭味道,能从久闭的记忆闸门汹涌宣泄。 其次鸡豆花,水晶南瓜,干烧鱼翅,宫保鸡丁……都让人赞不绝口,不忍释筷。 那边方桌李靖平招呼着大家举杯,这边桌上倒了橙汁可乐和啤酒的端起杯子,两边一起应和。 钟箸声清脆不停。 方才初来乍到,众人多数都在寒暄,这个时候席间,大家喝酒聊天,餐间的话题也多了起来。当然眼下蓉城最受人瞩目的事情无疑是雷伟事件的余波了,然而这种事情并不是单一存在,还涉及官场,在这种场合上面,自然不好提及这个话题,大家都比较默契的避而不谈。 既然蓉城的事情不好谈,那么现在沸沸扬扬的,也不外乎港城那边由“”引发的大董主席罗岳翻船的事情了。 “知道,罗凛文嘛,据说是带着两个模特来大陆胡来,被狗仔队给拍下来了,而且说是被抓了,反正纷纷扬扬,导致了他父亲罗岳土地交易贿赂的东窗事发……” 说话的是高林的父亲高修贤,只是提及这个,当即他老婆就从圆桌这边回过头,“这还有孩子呢!” 高修贤哈哈一笑,“都是快成年的小孩了,你以为……他们现在会上解得恐怕比我们还多!”他这边对方桌的李靖平等人笑起,“哈哈,我和我这媳妇儿,观念不一样,我认为教育孩子就是别遮遮掩掩,你以为,现在孩子什么不懂?电视,电影,特别是互联开始了,他们能得到的信息,和我们当年不是一个级别了,恐怕有些事情比你还清楚。所以你防是防不住的,就是要树立正确的观念!让他们懂得什么事是对的,什么事是错的。坏的不要去学,好的要发扬光大,这才对嘛!” 这位致公党蓉城主委一番话还是引发了众人共鸣,都很是认可。 程燃听着也是暗暗点头,罗凛文作为一个豪门公子,“”爆发出来和后世明星的此类事情相比,可能从知名度来说要差一点,但本身豪门身份就给了他一个关注点,其次在这个时期,还没有任何这类事情公然这么大规模曝光的时候,其重磅程度还是不亚于后世陈摄影家的效应。 而且现在的管更是粗放,哪有那么多马赛克,当然程燃已经尽可能的把一些过火照片引导在内地以外的曝光了,但是在很多论坛里面,还是一水的图集打包下载,好人一生平安。 不过碍于如今的播速度,也不可能有什么高清图片,照片在经过多次打包传输,再加上为度的妥协“瘦身”之后,很多人电脑里的画质其实非常粗糙,然而在眼下的时代里,这些已经足够了。 罗维舒杰西谈及此事的眉飞色舞,就知道哪里是防得住的。 当然,大概所有人也都想不到,掀起这个事件的始作俑者就如此人畜无害的位于他们之间。 “说起这个,我还是更在意媒体的舆论引导力量。”姜母开口了。 程燃听着就耸了耸耳朵,老姜的妈妈果然还是一针见血,很敏锐的看到了这件事情的真正关键点,那就是新媒体时代到来之后,对传统纸媒的优势和冲击。 姜越琴引领话题,众人纷纷就此表达认同。 “确实如此,传统纸媒再如何时效性,也有半天到一天的时间,电视台除了重大新闻插播直播之外,多数都是录播,也不会有这样的时效性,而新闻,直接就可以实时的呈现了,只要人懂得上即就知道世界另一头发生了什么。” 西岸集团的老总骆钦点头,“要是换以往这种情况,港城这些有头有脸的,背后都有律师团,还和很多大报保持着良好关系,一旦发生什么事情,重大的都可以控制一下,最不济被曝出来,还有很多反应时间。哪里能像是罗岳这么凶猛,各种传言信息轰炸,生生把董孚置业股票价格给炸了下来,然后很多关于他的指控立即出来了,这分明就是丢车保帅。门户体这种事情啊,就是人言可畏的典型,恐怕不能这么任由其毫无管束的发展啊。” 程燃知道这些如今都算是官面上的上层人士,能从这件事里面看到这些东西和结论,相信其实上面相关机构,很多人也能看得到。 只是这之后是对这种现象进行讨论,出台相应的管束办法还是把这些划进流程里,其实对于程燃来说,倒还好,他本身已经达到目的,哪管后面洪水滔天,也无所谓了。 再说了,也不算什么洪水。谢小叔的通浪明年或许上市,再往后发展做得更大,必然也是会和一些管理单位机构对接纳于监管之下的,本身现在也不过是因为自己,可能让这个流程提前了而已。 再说了,这件事就算很多人注意到了,引起警惕了,其实很可能在接下来的凛冬之后,就会大雪无痕。 伴随着千禧年的到来,很快那高高上扬的纳斯达克股指因为金融杠杆助推泡沫破裂,引发踩踏导致全球互联浩劫,殃及中国创业者,在这个过程中,很多融不到资的中国企业也一并失血死亡,寒流之下,满地尸身。 而在这场冰河时期的震荡席卷过后,人们从震撼中所留下的,也多数是对那片艰难光景心有余悸的瑟瑟发抖而已。 听闻金庸先生辞世,不算悲痛,因为老先生已经到了天命之年,其实心里多少有准备,知道迟早有这么一天。 只是唏嘘和感慨,我们对时代的记忆,正以这样残酷的方式被唤醒。 再听一首《沧海一声笑w。 金大侠好走! :。: 第四十四章 你们架炮,我开……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在眼前的饭局上,众人就发生在港城的问题展开讨论,也谈及类似于互联际国内局势这些话题,程燃总体听下来,是觉得很多话都能说到点子上。 其实类似李靖平姜母身边这些友人,走到他们的那个位置,哪个又是易与之辈呢,都有过人之处,都有自己所见的生活经验和阅历,有自己形成的对事物的分析和看待问题的方法,有让程燃听起来都不禁认同的道理。 唯一所不同的,是他们没法拥有看到这往后几十年世界变迁,所带来的眼界和格局吧。 眼下饭局大家气氛正酣,说到这些展望未来的内容,都是各抒己见,最后还是因为港城的罗凛文事件归结于互联新兴且不断膨胀的事物身上。 高修贤的老婆元惠适时道,“高林,你前段时间不是跟你爸还谈了这些吗,你有什么看法,说给这些叔叔阿姨们听听,给你指教一下。”她平时就是最得意自己家这儿子,到哪里都不忘明里暗里把自家儿子挂在嘴边表扬一番,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自家儿子的优秀,这也是在场的陈慧妍和几个女性家属不以为然的。 当然元惠也有私心,眼前都是蓉城里面头面人物,虽然自己家有关系,但如果高林能够在这些人中留下好印象,未来在国外发展就不说了,若是以后回国来,找上这些叔叔阿姨,大家固然可以因为家里关系帮衬帮衬,但如果你自己有本事还让人喜欢,这后面的好处更是无穷的。 说白了,挣个好印象分没错。 这边李靖平点了点头,“对啊,你们这些在国外的,而且在发达国家的,更能清楚的感受到这股浪潮吧,来,跟叔叔们说说……” 元惠噙着微笑,朝自家儿子使了个眼色。 高林本身也不是什么腼腆之辈,眼下更不需要什么谦虚,颇带着些意气开口,“从港城罗凛文的事情就可以看得出来,门户为主流媒体已经成为必然,甚至可能是最为主流的媒体。这是伟大的发明,互联可能和铁路,汽车,收音机,电视机一样,成为彻底改变人类生活的新一代技术繁荣。” 他又对骆钦道,“就像是你们澳洲当年的淘金热一样,光是帮忙运输,都能致富一大批人。如今的互联这样,可能乍一看有些不可,除了满足他一直窥探她的“欲望”之外,更多的也希望自己和她父母加深了解吧。所以程燃来之前,也已经有适当表现一点的想法。 既然确定了这个战略,那么被动应战不如主动出击。 不就是秀嘛。 别人都架意大利炮。 自己干脆强袭高达火力全开算了。 ===== 新月努力更新,好好求票。 为表个决心,我给大家劈个叉吧!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四十五章 没打响啊 一群人看着这个后生,他们其实早在之前就注意到了他,并不知道他的来历,主人家这边没有介绍,他们也没有出言询问。 今天不光请了他们这些姜红芍父母的朋友,也有姜红芍的同学朋友,而其中罗维他们都清楚,舒杰西父亲是城建局局长,苏红豆是省书画院院长的女儿,马可是人大副主任的孙女,方才高修贤还亲切询问了马可她爷爷的身体情况……也就是程燃陌生。 但想来大概也是和罗维他们属于一个圈子的,但现在他们对于程燃的估计更高了,指不定他说出来历来,会是哪个让人咋舌的人物。没准是姜越琴那个级别,属于省上的领导了。 在场的姜红芍父母这一辈的人,当年也都是考大学出去的,回想起来,高中时期那会还很艰苦,只是上了大学,特别是在大城市的大学里面,环境就和高中不可同日而语了,学习刻苦之余,大家看到那些出身比较高的,家庭优越的同学,玩得,吃得,五花八门,普遍比普通家庭和农村家庭的孩子更突出的,是一个个更会说更敢说,意气风发青春激昂,点评各种事件,在同龄人面前一论长短,充满自信。 如今时代不一样了,如果说当年的高中还懵懵懂懂,如今的高中生,懂得接触得就比他们当年多得多了,或许都能到了他们当年大学时的那种氛围和水平,所以这么一个后生出来一番说辞,在这种特殊的环境里,倒是没有人小看他,更把他的来历背景的设想拔高了很多,恐怕也是出身非富即贵,才有这种见识和一股子无形魄力。 是以哪怕是元惠现在脸色很僵,也不好过多表露些什么。 可是这番说辞又未免太过夸张了,简直就像是故意耸人听闻。 现在外面谁都知道美国那边互联轰轰烈烈,那热浪隔着太平洋都能燎到自己的眉毛,这么突然下个断言,谁信你? 而就在刚才,端酒杯看似大老粗的魏中鸿,突然开了口,“依我看,不能吧……我前段时间看报纸,美国经济正是在历史的最长扩张期,失业率达到了历史最低水平,再加上大概只有百分之四的低银行利息,通胀几乎不变,电脑的出现,确实提供了我们的工作效率,而互联正在趁这个机会提高各行各业的工作效率,为什么这上面就不能爆发一场革命呢?” 高林愣了一下,脸有些微红,刚才他高谈论阔的时候,这个貌似听不懂却从旁附和的魏围青的父亲,他是不以为然的,毕竟年轻人看长辈,多少都觉得他们落伍,谁知道魏中鸿这番话,分析入微,更是直接解构互联大热的硬件基础。 他平时也就是限于大学里面和同学的泛泛之谈,刚才程燃所说的话,他就无法从道理层面上驳斥程燃,最多谈谈他了解的事情现状,结果魏中鸿开口就切中要害,以更详实的事实道理依据对程燃方才那般预测性的结论进行压制。 程燃看向一脸考校他表情的魏中鸿,回应道,“叔叔你说得对,失业率低,利率低,资本的流动性增强,进入互联表的新兴经济体……这样看来,应该都是好的。然而股市的狂欢却得不到基本经济指标的支持,如gdp,利润等并不如美国股市表现出来的3倍增长又是怎么回事呢?我同意你所说的,互联来革命。只是这个时期的互联,那些人们竞相追捧的公司,真的带来了这样狂欢的价值吗?只怕不一定吧。” “实际上美国自己人都不相信,1996年,美联酋主席格林斯潘就首先提出了‘非理性繁荣’的说法。只是风投,银行,评论人都在追逐这波浪潮,谁都不愿意清醒过来。但美联酋已经开始加息了,进入了加息周期,利润削减的企业同时也会削减广告投入,而过度依赖告为主要收益的互联会怎么样?会赚不到钱,资本得不到回报,企业融不到资,现金流枯竭,一波倒闭潮就要出现了,然后还是那个最大的问题,人们其实心生怀疑,却还是对权威亦步亦趋,但如果突然有权威或者受人追捧的互联,一夕之间倒塌了呢?那就是泡沫崩盘的时候。” 程燃不失一笑,“当然,我就这么一说,未必真会有这种事情发生。” 魏中鸿与骆康和高修贤对视了一眼,几个人都点了点头。 骆康道,“哎呀,说得很好嘛,我其实也早觉得了,过热的盲目追逐一个东西,不是什么好事!大家都在吹一个泡沫,谁都知道有一天会崩盘,但贪婪和侥幸总是形影不离的!” 高修贤才打量着程燃开口,“小兄弟懂这么多,你又姓程,你爸爸该不会是政研室的程主任吧?” 其实他就是随口说一个自己认识的人出来,其实哪里是真的在寻求巧合,真正的目的是打听一下程燃家庭背景。 程燃道,“我爸是伏龙公司的程飞扬。” “程飞扬……嚯……你是他的儿子!”看似最为善谈的骆康当即出声了,更是坐正身体,仔仔细细的看面前的后生,“你爸的伏龙公司很厉害啊……虎父无犬子啊!” 几个人都面面相觑,没想到遇到了最近风头正劲的正主。 还有这些男人们在场的女性家属,都观望起程燃来,当然,更多的是那种面对传闻中的观察打量。 雷伟事件如今在蓉城沸沸扬扬,再加上贝拓的王立刚也被抓了,这里面早就有心人挖掘和雷伟勾连的王立刚和伏龙公司的恩怨,更因为程飞扬面对雷伟的一系列硬气应对,到最后雷伟的覆灭,简直都具有了许多传奇色彩。 更有人说,这当初能从二楼上跳下来抓持枪黑社会的程老总不一般,这股魄力,由他带领的伏龙,未来的发展不可限量。 当然,涉及雷伟的事情毕竟还是敏感话题,不适合在姜红芍家的聚会场合大谈特谈,但看得出来,大家一下子对程燃的表现,都有种“原来如此”的理所当然。 而至于骆钦,高林,魏围青这三个本应该在席间最突出的青年被抢了风头,三人却也并没有对程燃有所敌意,反倒是一双双眼睛好奇的看着他。 他们都在外地读书,其中还有两个在国外去了,回来过年听到家里,亲戚,甚至还有同学朋友聚会聊天时说起的事情主角的儿子就这么近在咫尺,恐怕今天过后,他们回去对自己那些朋友同学之间也有了谈资。 由他的儿子表现出来的情况看,这程飞扬,果然名不虚传。 看着骆钦高林这些人神情的转变,甚至骆钦还和程燃攀谈套起近乎来一副打算结交的神态,罗维,舒杰西,马可和苏红豆四人,心里微微窃笑,他们上次流露出他们这样的眼神,还是在程燃阶梯教室怼专家孙萧的时候…… 相比起来,骆钦,高林哥他们,第一次落后了啊…… 陈慧妍笑嘻嘻的凑到身边姜越琴耳畔,低声笑道,“看来你的如意算盘,没打响啊……” 姜越琴挪开头,看着那头引发了众人热情的程燃,眼睛的缝隙了隙,笑容高深莫测。 第四十六章 交锋 饭吃到后半段,姜越琴起身,说给大家煮两锅白菜汤,然后去了后厨,陈慧妍请来的大厨做完饭就适时离开了,但是食材还是有不少,姜越琴找了几颗白菜,搁在洗菜盆里,打开水龙头,水流在菜盆里激出飞溅的白沫花。 李靖平从后面出来,把锅注了水,搁燃气炉子上,然后看向姜越琴,“今天……怎么想着让红芍把程燃叫来了?” 今天家里请的都是回请过年期间的友人,本来是不必叫上姜红芍的同学的,结果姜越琴提出让姜红芍邀请罗维他们,顺便也把那个叫程燃的同学叫上,当时自家女儿耳朵竖了一下,最终还是乖乖巧巧说了声好。 李靖平心里一直有所揣测,这个时候终究还是开口了。 姜越琴摘着菜,转过头来,“有什么问题吗?” “该不会是打算,给他设些障碍?还是因为此前的事情记恨?” 姜越琴挽着袖子,顺手拿起正在冲洗的一棵白菜在李靖平面前晃了晃,舞了后者一脸水花,“猪都进家门要拱你家女儿那棵小白菜了,我这是做出警告,守卫这道家门的……不只是拒马枪桩,还有护城河的鸿沟。” 李靖平抹了把脸,表情异样,“你先把白菜放下。我看,没有这么严重吧……程燃和红芍只是同学关系,仰慕可能是有的,毕竟红芍还是优秀的,和她接触过的,谁没有一丝半点仰慕。但非分之想,万万不可能。还有……” 他头朝客厅方向偏了偏,听到那边传来的对伏龙公司的讨论,皱眉,“这不你让他进门的吗?” 姜越琴怔了怔,然后神情生出些恼然,“你不懂,你平时不在这里,高一红芍在我这边,有什么事还跟我商量……但自从那个程燃被她用关系转到自己班以来,现在学校里的事情,我问起来,她说的也不多了,都在个cq上和电话里跟对面说去了。我看,平时就该把了,电话给她收回,放假再还她。” “你没有理由。她成绩这么好,又很乖,找不到破绽。” 李靖平道,然后盯着自己妻子,“你该不会是……因为红芍吃了程燃的醋吧?” “我会吃他的醋?”姜越琴修长凤目像是戏曲里挂帅的穆桂英,瞳光熠耀,似要将敌贼瞪杀个心惊胆寒,声音镇定且冷冽,“我凭什么吃他的醋,他是哪根葱?小破孩儿……不信尾巴还能翘上天去?我这是让他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的道理。” 虽然妻子这番神情严肃,但李靖平就喜欢她这话语中不经意透着的动人京腔味,这边却笑开了,“……这么大人了,比我大的领导,怎么还跟个小孩一样。” 锅水煮沸,白菜下锅烫嫩,姜越琴伸手端起锅把汤倒出来,这才转过头,和姜红芍如出一辙的挺翘鼻尖只距离李靖平的脸不到一寸,“接下来的事你别干涉,只看,只听,不说,不管……能不能做到?” 李靖平伸出手指,指自己眼睛,嘴巴和耳朵,“非礼勿视,非礼勿言,非礼勿听。” 姜越琴转身端着一盆白菜汤出去待客了。 李靖平看着她的袅娜身段和她最后白自己那一眼的万种风情,哑然笑笑,片刻后摇摇头,无奈道,“女人啊……不讲道理。” …… 大家一顿饭吃到末尾,李靖平等男人们还在方桌上喝酒聊天,女性家属和年轻人这边已经从圆桌下桌来,到客厅沙发上座谈。 吃过饭自有平时负责打扫和姜家母女起居的保姆李婶来洗刷锅碗,不用姜越琴亲自动手,不过她还是和闺蜜陈慧妍把下桌人的碗筷收到了不锈钢洗碗池里。 弄好后,又切了一些水果,端到了客厅那边来。 姜红芍家的客厅其实是简欧风格,两层挑高的大厅,玻璃和檀香木组成的茶几前端摆着电视柜,上面是等离子电视机,没有打开。后方是红砖砌成的美式壁炉装饰,主沙发是灰褐色上好的头层小牛皮,左右两旁摆着两张短款副沙发。 众人坐下来的时候,大家能形成一个很自然的聊天环境,头顶吊灯打开,暖白的光晕染,外面的天色黑了,却更显得此间氛围的馨宁。 在场的人很多,沙发是不够坐的,苏红豆连忙去帮忙姜红芍搬了一些椅子在客厅,大家都坐下来后,程燃才坐在姜红芍最后搬来的一张椅子上,对她一笑,“服务这么到位,我就却之不恭了。” 姜红芍这才知道程燃先不入座,就是为了等这个时候,到好像是自己特地为他搬的椅子一样……若换成以往,估计她会仇不隔夜的就势一掌打在这个敢占她便宜者的肩膀上,现在众目睽睽下只能提醒自己要淑女,恨了程燃一眼。 看到平时骄傲的老姜现在任由得自己欺负,她又碍于场合没法反抗,脸如红富士般窘迫,程燃真是谜之暗爽。 结果程燃没舒畅太长时间,转过头赫然看到那边来自姜越琴和陈慧妍的两道眼神,像是在雪原里盯梢猎物已久的雪狼。 敢情方才和姜红芍之间的打趣给从头到尾观摩了个正着。 看姜越琴南迦巴瓦雪峰般棱脊分明却又寒霜雾罩的脸颊,程燃总感觉对方好像误会了什么……却又一时百口莫辩。 那边姜越琴突然向姜红芍招了招手,“你过来,陈阿姨给你买了件外套,你试试……” “嗯。”姜红芍起身过去的时候,陈慧妍适时把姜母身边位置给让了出来,不知是不是自己错觉,程燃总觉得当姜红芍在她身边坐下的一刻,姜越琴唇线不动声色微翘,仿佛重执生杀予夺大权的清高。 这是……给自己上眼药啊。 插曲只是插曲,刚才在饭桌上,罗维说起程燃和孙萧的那场辩论,众人看程燃,又刷新了一层认知,如果说之前他以高中生身份涉猎互联更深入,那么现在又有勇敢,不惧权威,甚至很厅,恢复了端庄优雅。 那边众人已经五花八门的聊开了。 然后她坐下来后,仿佛变了个人,微笑着……安静的听大家的交谈。 大家正聊到蓉城一个叫天行道馆的地方。 骆钦笑道,“你们都去玩过啊,我其实回国也被朋友拉着去了一次,玩桌游和上挺不错,不过我知道的是那栋楼是一群比我们年龄还小的学生开起来的,据说还在读高中,我有朋友认识其中一个股东。” 罗维他们也点点头,看着程燃道,“程燃也认识他们的股东吧,那天我们去玩的时候。” 这说的是谢飞白了,程燃点点头。只是程燃从刚才提及这个话题开始,就发现姜红芍身边那位姜母的闺蜜,叫做陈阿姨的笑容怎么看怎么有些诡秘。 姜越琴这个时候适时微笑开口,“是吗……如果真是这样的话,那证明我们现今的年轻人,优秀的还是很多的嘛!”她停顿了一下,看似对在场的年轻人说话,但最后的目光,是落在程燃身上,“你们还差得远,得多学学……” 姜红芍和程燃……目光对上。 有些忍住心照不宣的笑意。 陈慧妍差点把手掌盖在自己脸上了。 = 大章大章,所以来得晚,求票! 第四十七章 此心安处是吾乡 “……我们现今的年轻人,优秀的还是很多的嘛……你们还差得远,得多学学。” 面对来自姜母看似勉励实则鞭策的言语,程燃还能怎么样,只能谦逊和拘谨的纳受了。 只是这个来自程燃诚心诚意的认同点头,姜越琴愣了一下,总觉得好像哪里不对,依先前程燃机锋交手的过程,似乎他这个认栽好像来得太容易了一点。 但有句老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总也不好继续穷追猛打。只是先前郁结的胸臆终于在这一刻得到了释通。 她颇为满意的看着程燃在那边的低眉顺目俯首称臣,竟然看他都稍微顺眼起来。 就不信压不了你…… 姜越琴感觉一切重回掌握,忽而又觉得自己真是胜负心重啊,当然,她之前其实并不是把他当真正的小辈看的,现在则好像对自己有所反省。 看着程燃那张温黄灯光下竟然有几分像是女生的俊逸面容,又安抚了一下自己,终究还是个小破孩嘛,随手就把他锐气给削去了。之前忧虑红芍对他的特别,现在看来,恐怕也只是过于担忧而已…… 手握生杀予夺权力的感觉不要太好,姜越琴转过头来的时候,看到陈慧妍一瞬不眨盯着自己,她回以一个唇角微翘的笑意。 她相信她明白她招牌性微表情的含义,那是曾经他们在过往的大学生涯里,她无数次把对手斩于马下后出现过的笑容。 意味着“胜利了”。 胜利的滋味是甘美的,再无障碍的感觉是那么一马平川心胸开阔。 一山再无二虎,此地霸王是我,便能大赦天下。 她也再不用想着掀起攻击性的话题,反倒能融入到如今大家在馨宁客厅的灯光下聊天的这种氛围中。 大约是刚才聊天扯到国外的话题,马可开口感慨,“唉,高林哥,骆哥你们现在还能经常回来,我记得当年住我们家楼上的亚文姐姐,学医出了国了,在加拿大嫁了个博士,不回来了。以前我们关系是极好的,经常到她家里去吃饭……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搬了家后,大家联系就少了……” “是的,是不是以后我们这样的聚会,也就越来越少了……” 其实这番话正好说到了大家的心口上,即是伴随着时间的流逝,当他们各自的人生产生化学反应一样剧烈变化的时候,大家很可能终会面临人生各种题目,而奔赴自己的战斗中,以至于与曾经密不可分却最终无法志同道合却的人们,渐行渐远。 “高林哥,骆钦哥,你们以后也要是在国外生活,别忘了我们啊!每年还是回来看一次吧。大家聚一下,”罗维道,“毕竟我们曾经见过你们年轻时候的样子,你们也曾经见过我们在院子里穿着开裆裤跑来跑去的样子!” “罗维你小子说这话什么意人,也是礼貌的表现吧,外面站台不远,她很快会回来的。” 姜越琴也就不再说什么了,她现在心情正比较好,也不觉得有什么了,毕竟那个小子从有些威胁,主动退缩已经如同俯首称臣的小兽,应该也是没啥威胁了。 …… 从小区出来,两人并肩走在河畔柳林的路灯下,走在微风和潺潺的流水之间。 “唔!”程燃朝她伸出手。 姜红芍愣了愣,旋即脸微烫起来,她悄悄往后看了一眼。这幅样子,到好像是只捡到了松果担心螳螂在后的彩尾松鼠,做贼心虚,脸红扑扑着可爱。 而不待程燃享尽眼前这难得的神态,手就传来温凉的触感,她修长到令人恨不得逐一把玩的根根玉葱五指,探入了他的掌握中。 像是寒冬里躲进温暖树洞的松鼠。 夜光下,女孩明艳不可方物,程燃尽在这胸间生起的波澜中。 两人之间却并没有说什么话,只有耳根子微红,还有吐纳清晰入耳的呼吸,似乎已经足够了。 旁边有嘻嘻哈哈的年轻人路过,看到两人怔了一下,等两人牵手走过后,身后传来一些笑声争论声,“啊,我要是能和那个女生……” “能吹一辈子……” 这些喧嚣从耳边渐退。 最终还是嫌这段路程太短,来到了送别的车站。 因为灯光很亮,人很多。姜红芍又像是害怕的松鼠,手撤出来了。 程燃要等的车将至,老姜笑道,“我觉得我妈最后说的挺好,一个人的心安处,其实最重要的还是看他遇上了什么人,和谁在一起。在这些人所在的地方,才是故乡。” “你呢?”程燃笑道,车来了,这一站上车的只有他一个,程燃一只脚跨过门,却不上去。 “快走吧!”姜红芍担心他被司机一通骂,手推着他上车,车门关闭前,她笑道,“无论我以后去了哪里……山海和蓉城,都是我最忘不了的地方。” …… 陈慧妍帮忙收拾一下姜家的客厅,搬了椅子,回过来的时候,刚才在厨房忙活的姜越琴用漂亮淡雅花纹的骨瓷茶杯端了两杯姜茶上来,搁在陈慧妍面前。 姜越琴端起姜茶,用银色小勺搅了搅里面的小片红糖,“一会再走,喝点红糖姜茶吧,这个天,有助于女性补补气血。” 说着她浅啜一口,轻轻搅拌着,双目注视着前方地板,没有焦点,只是像是回味着什么,嘴角还弯弧起笑意。 陈慧妍才终于开口了,“有个事情……我其实……没打算跟你说。但是看那小子的焉坏……我还是忍不住了……” “嗯……?” “我当初也看中了天行道馆那块地方,本来打算开发商业地产……结果,程燃那小子……捷足先登了。所以刚才你……我其实想提醒来着,无奈没机会啊……” 叮狼狼! 姜越琴手上的勺子,清脆坠落杯盏。 第四十八章 身无彩凤双飞翼 夜里,程燃乘坐的公交车穿梭过城巷街道,然后在瑞林路停下。 程燃下车,伴随着吱嘎的公交车门和熙攘往下的人群,扑面而来是十字路口汽车辗轧路面声,旁边街道上牵根麻花电线,就能支起电灯照亮几处板凳小摊的夜蹄花和烧烤食摊。 程燃仿佛这个时候才离开那处姜红芍孑立高门绣户的幽林静院,步入烟火人间。倒是不必担心送她出来的姜红芍安全,因为就在她送别他的那个街道车站不远,就有在大榕树下闪烁着红蓝示灯的执勤点。在那片地带,地区派出所也是异常谨慎。 程燃步过十字路口,进入到伏龙家属院。如果只是普通少年,刚从浣锦路那边的小区中过来,进入伏龙家属院这十年前建起的院落七层矮楼,应该有不小的落差感,但眼前的少年却好像并没有这种感觉,反倒是脚步轻快。 楼下就远远看到家里灯火通明,进门后徐兰和程飞扬都已经在家了,两人都在客厅像是看电视,程燃进门,徐兰就道,“还说你怎么还不回来,我都要打电话催你了。” 程飞扬笑起,“你不回来,你妈看个电视都没看进去。” “我看你真是外面人喊的程老总了,说话一套一套的。我怎么没看进去了?我看的进去得很,儿子在外面玩我放心,哪像是你之前就一个劲问东问西的,”徐兰头转向程燃,“问你最近有没有乱花钱,挣了的钱拿来做什么了?天行道馆那边我有没有去看过……” 徐兰指着略有些尴尬的程飞扬,“你爸吧,就是这么当面一套背地一套,说是儿子大了有想法,尊重你,不干涉,结果你啥事他都冲我打听来着,他这是拿我当情报人员,知道你们大老爷们儿之间关心的话说不出口,有些事你也不想跟他说那么详细,他爱面子不好问,就辗转通过我,你是不知道,平时问的我都快烦死了,现在好了,儿子就在面前,你也别在我耳边絮絮叨叨,有什么你直接问他就是。” 程飞扬哪里想到徐兰简直一口气不带停的把他给出卖了,原本还板着个脸做出一家之主的威严,连续使了几个眼色徐兰都当没看到,这个时候喉咙里“咳咳”两声,眼睛不看程燃,最后憋来憋去,憋出一句,“去人家家里做客,嘴巴要甜,喊人没有?” 这边徐兰也起身了,“饿不饿,要不我给你煮碗面吧,你最喜欢吃的老妈的酸辣面。” 程燃脱了鞋子换拖鞋进来,笑了笑,“才吃过饭,还聊了很长一会天,外面请的厨师在家里做的菜,饭菜都挺好吃的。肚子不饿,不过老妈你说的我都想吃了,明天早上你给我煮吧。” “那我给你削个橙子,过来坐着吃。” “这回买的橙子有点酸,我吃个苹果吧。”程燃不让她动手,先给姜红芍发了条到家了的短信,拿了个苹果去了厨房冲洗。 这个时候徐兰才冲程飞扬道,“看来这出去吃饭,倒是吃饱了,你儿子在外面和别人抢吃好的,从不吃亏。” 程飞扬忍俊不禁点了点头。 实际上两人哪里关注的是程燃吃没吃饱,而是所想的他若顺心对意,便应该吃得好。 程燃洗了苹果过来,姜红芍的短信也回到了,“那你先陪你爸妈吧……一会聊。” 看着姜红芍的短信,程燃心底生出热络,驱散了蓉城初春的寒气。 在将眠的深夜里,若还能有人在那时说说话,还能有人和你互相道一声晚安,可能就不会怕夜太过安静吧。 所以程燃一边是陪父母看电视啃苹果,神房。 姜红芍对他的几番叮嘱回应过后,李靖平才去了自己的屋子,关了门。姜红芍用帕子擦拭了双足,端起盆子倒了热水,踩着自己的棉拖鞋,上二楼自己房间,坐在床上,程燃的短信已经过来了。 两人之间其实现在都只是想维持着通话而已,至于说什么,其实已经无所谓了。姜红芍也会拿起床头柜的一本没看完的书翻着,这个和她父亲如出一辙的习惯,以往的时候很是专注,但今天却把电话放在了书页之间,这边看着书,但瞳子是时不时扫向手机,等待着程燃那边新到的一条短信。 这种间隙中安静的等候,发出信息提出话题,又在些许的雀跃间,等待着对方回应话题的过程,略生出些烦躁。 明明想着不行了先把这一段书看完,等短信到了压一会再去看…… 可清脆的叮音一响,她的笋芽拇指下一刻就摁在了诺基亚代表信箱那个小按键上面,清脆的拨动着,然后看着上面的内容,渐露出明媚的笑靥。 回了短信过去后,她又入神般看着自己和程燃牵过的手,眼睛里,从略微的羞恼间,似又浮现出迷惘的神情。 突如其来的铃声打断了她的遐思,她看到来电人,上面显示“姑姑”。 然后她嘴角轻轻翘起,接起电话,“喂。” 从很小的时候,自己这个最疼爱她的姑姑,就是姜红芍最好的朋友兼人生某些方向的导师。 她时常会告知自己的经验,跟自己分析人心,讲她的经历,而这些东西,其实自己母亲姜越琴是不跟自己讲的。她每年必然要抽时间,带着姜红芍去国外旅游,美其名曰见识世界。 他们在菲律宾的薄荷岛,往返晨光与暮色之间。在马赛旧港的帆船上躺着晒太阳看不怕人的海鸥在旁边踱步,然后叼走小姑放旁边的胸罩。在佛罗伦萨爆满的球馆看球赛,喊得声嘶力竭…… 她最喜欢的还是去年在威尔河边沐浴清辉中漫步,因为她在那里跟小姑谈起了程燃。 一定程度上,姜红芍的阅历和对人生的感知看法,其实不是来自于公务繁忙,多少顾不上她的姜越琴,也不是更多时需要她做饭照顾的李靖平,更多的是来自于这个她可以交心的姑姑。 以至于家里面有的人说姑姑就是她的领路人,姜红芍有她的独立自住,要强和优秀的因子,一定程度上,他们那样相似。 而在前些年的时候,自己姑姑还跟她说起男女之间的事情,甚至讲她的第一次,当然说这些更多的是想姜红芍了解男女之间是个什么情况,并注意保护自己。只是想到小姑有时语不惊人死不休的辛辣大胆,姜红芍就是忍不住吐吐舌头。 他们在那些相处的日子里,互相毫不隐瞒,早已经肝胆相照。 而这个时候,在一番交谈过后,姜红芍明显听得到一贯开朗无畏的小姑,兴致并不高,终于在最后要挂电话之时,声音忧郁而感伤。 “他来了,你……看到他了吗?” 挂了电话。 姜红芍看到程燃先前发来的短信,两条没回过后,程燃接着传讯,“睡了吗?” 姜红芍双手摁动按键,“要睡了,今天有点累了。程燃……晚安。” 互道晚安过后。 灯光关闭。 姜红芍却并没有躺下来,而仍然是那个弓身抱着双腿蜷在床上的姿态,阳台那边月凉如水,清辉投进房间,半片皎月的光照在她的面容之上。 她如寒树砌雪的面容就那么静静的看着窗外,然后颈项垂下,脸颊贴靠在蜷起的膝盖上,右手抚摸着左手,仿佛那里尚有余温。 窗外星空依旧耀眼。 而她却觉得黯淡阑珊。 第四十九章 时光如水且向前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那晚程燃也没有怎么入睡,躺在床上,就能浮起很多事情。 他其实很理解姜母对自己的态度,说到底,毕竟有谁又会相信重生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这个世界上,其实哪怕就算是今天自己的表现,甚至未来就算是知道天行道馆属于自己,以姜母的位置,即便是可以在不知道程燃是创始人的情况下表扬一下传闻中的少年人建设起一家以桌游咖啡和主体的商业体“天行道馆”…… 但也不会真正拿这些当作一回事。 峨眉山报国寺的那一幕还在程燃脑海萦绕不去,其实从那栋足以将蓉城普通官面上的人物都拒之门外的国宾馆内部楼,还有那些足够资格鱼贯而入的,车牌放出去能让知情人明眼人心生敬畏的豪车或公家车辆,都说明了这背后普通人难以触及的云山和能量。 通过谢侯明那边透露的东西和自己勾连起来的印记,陆家和姜家究竟是什么样的家庭,其实也已经在程燃面前展开。 姜红芍家宴请的客人们很随和,谈吐也亲切不凡,但实际上无论是笑着说退休后会去澳大利亚享清福的骆康,还是人脉通达的魏修贤,还是那位在上交课题组得到了国家科研科技进步二类奖的魏围青父亲魏中鸿,放在外面,都是可以调动起很多资源和能量,推动得起很多事业落地,甚至能影响很多人人生境遇的人。 他们之所以在宴席中显得是那样的平凡亲近和热情……是因为那是在姜父姜母的面前。 若非程燃重生,他和姜红芍就是两个截然不同的轨迹。 即便是自己重生归来,如果不是有老姜一骑绝尘的前车之鉴和鼓策,他兴许也不会在学习上下大力气,拥有着重生加持眼界的他知道既然自己不想走学术科研这条路,其实成绩不必太过争先,维持在优秀线,未来足够进一所好大学就够了。 然而姜红芍却不然,无论是初中毕业时那全校第一的惊鸿,还是进了十中后就在这所省内第一高中位置上的争游,她都像是在奔挣着向前行。 换作从前的程燃或许并不知道这是什么样的心情。 但如今的他在经历过报国寺那一幕,并从后知道陆家和姜家的事情后明白,当你站在一个被众人推举,支撑起来的一个的平台上面之后,你的出发点已经在那样的高度了,便只能往更高的地方行走。 众望所归的温情脉脉,背后其实隐藏着世情缝隙中不便细琢的冰冷残酷。 程燃也不知道,其实身处在那样家庭的姜红芍未来人生会是怎么样,他们此刻相交的人生轨迹,最终又会走向何方。 即便重生,却已经不知道此刻往后人事未来如何变迁的程燃,其实发现横亘在自己前方的,并不是一马平川的坦途,而是宛如从井冈山到天安门般的峥嵘天堑。 cq上面那跳动的音速小子图标程大锤和笑口女孩图标的姜弹簧,也期望如他们图标弹跳如心脏的搏动,一如既往的维系下去吧。 听得见彼此心在跳,就是这个世界上最重要的事情。 …… 转眼之间,十中迎来了开学季,只是在那天姜红芍家吃饭到接下来开学的一个星期里,程燃时常约老姜出来玩,大半个寒假位于首都京城过春节的姜红芍好像也似乎在弥补这段时间的缺失,程燃电话短信一约,她就倾城而至。 所谓无裙子不春天。第一次约见面的时候老姜穿着一件浅蓝色的满是爬山虎外墙的私人咖啡馆,叫做“慢时光”。 时光很慢,但时光也逝如流水。 姜红芍在咖啡馆还跟他说起有美国大学给她寄来了学校介绍邮件,虽然不是正式的yiffer,但那个意思大概就是如果走流程,对方绝对会优先录取她入校。 程燃是听得咋舌,这个年头里,很多学校尖子生都为能申请到国外大学而骄傲,结果放老姜这边,已经是别人提前给她寄来自家的介绍资料了。 姜红芍也觉得奇怪,十中这个时候虽然有很多积极申请国外学校的学生,但明明她并没有申请过,为什么人家还是会把介绍邮件发过来,但想来估摸也就是她在十中参与的那些竞赛表现优异,就像是去年在港城的科创赛就有国际性的性质了,虽然来的都是一些打酱油的国家,但这并不妨碍老美那边拥有很强情报和分析能力的大学瞄准了她这样的尖子生。 另一个层面,程燃估摸着老姜的家庭背景,兴许也是这些大学瞄准她的隐晦原因之一。 姜红芍最后还是说她是不打算出国留学的,所以那些所谓的介绍函都置于一旁了。 这段日子就在两人这种一起做题,一起,或者讨论现世热点话题中渡过。 他们讨论起的边界,姜红芍甚至说她荤素不忌,再加上自家摆的那些名著里也不缺乏诸多禁毁,她有时候会优先看那些东西,越是面红耳赤越看得欢快,说的时候她脸红红的,毫不避讳。 他们说,说电影,谈哲学问题,说金融现象,天马行空,无话不聊……但唯独没有聊起未来。 兴许两人都心照不宣未来是靠自己的脚踏实地,而不是虚无缥缈的空中楼阁镜花水月。 :。: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十章 人间从来不萧条 程燃倒是没有想到,新开学的十中,很多人聊得都是假期里轰轰烈烈的“罗凛文照片门事件”。没办法,这几乎成为了寒假里最热络的话题。 一群男生互相打招呼后,还用类似接头一般询问,“罗凛文的事,看没?” 然后对方那边就挑眉弄眼,“怎么没看……” 当然也有两耳不闻窗外事的,这个时候好奇,“怎么了……怎么了……” 于是就不免有旁边人来解说。 程燃进校门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张平一行,他现在也算是十中一号名人,去往教学楼,张平等人自发朝他靠拢过来。程燃听他们聊起,想的倒是自己这次可能是有些波及甚大了。 这种事主要发生在目前由bbs演化的论坛繁荣兴起的一个时期,又由目前算是一枝独秀最大的门户领军发起集团冲锋主攻。 如同投下集束炸弹,母弹爆炸后,以爆破中心往四周散射的子弹丸,再掀起爆炸迭浪。 水木bbs,西祠胡同,地方论坛,论坛,诗词论坛,游戏论坛,天室,全部被罗凛文事件的波澜淹没。这是一波流量的狂欢。 其实罗凛文非娱乐圈人,和后世的类似事件相比,无论是照片质量的清晰度和大胆上面都差了好几个等级,按理说规模不会那么大,但落点还是一个“前无古人”。又正值坛的方兴未艾时期,加上又是执牛耳的通浪轰炸,通浪报道法国世界杯本就引起了一波风潮,现在上面窜出点新闻话题,很容易就出热点。 只是程燃还是觉得很有些奇特,后世什么营销都是雇水军搞宣传或者诋毁对手,自己这是直接把一个门户来做自己的水军了啊。 如果没有足够的话题效应,哪怕就是谢小叔那边配合,也不可能造成这样效果的。所以那句话还是说的挺好,有时候坳动世界的,只是恰当时候恰到好处的一个支点。 回顾前世今生,这还是程燃首次感受到重生之大力量的所在。但这件事本身也引发了反思和一些相关的关注,甚至也可能生出对策,下回再这么做,或者有人效仿,可能就不太灵了。 走上教室教学楼楼梯,一群本来一起行走的各自去了自己班,就剩张平和程燃往三楼教室走去,前者还在绘声绘色跟后者聊,“……你是不知道啊,当时我就在追踪浏览,水木bbs涌现很多极具“深度”的帖子,我记得就有什么《由照片门看bbs流量的引导和多元化走向w还有《论摄影的基本技巧,模特的一,以后两人结婚再来请我,除此之外任何情况,你们都不要联系我了。八年后,那个女生回来看我,她只是一个人了。这个时段是那样的美好,以至于看上去再怎么美好的事物,都不那么真实……因为真实的世界,还面临着毕业的去向,门庭的差距,精神的追求,现实的诱惑。有些人,我不会跟他们说这样的话,但有的人,因为选错了路,就执拗着一条路走到黑……我不希望你也是这样。” 停顿一下,孙晖道,“你要记住,不相信爱情的人是愚蠢的,但盲目相信爱情是幼稚的。喜欢一个人,不是非她不娶莫他不嫁的许定终生,而是因看到她的优秀,从而也想成为能与之般配一样优秀的人。这样哪怕就是最后没能走到一起,你也会因为这段关系而有所成长,完成了自己的蜕变,拥有收获,成为了更好的人,而不至于失去一切,这是成熟的人应该有的态度。” 最后孙晖举重若轻,“……她的妈妈,是省委姜书记,你知道吧?” “我们生活在同一个星球下,却各有各的世界,有的人世界很大,像是伟人,有创造历史的责任和掀起风暴的历程,但大多数之于你我这样的平凡人,也在为自己世界里在乎的人和在乎我们的人战斗,而每个人的战斗,都是孤独的,无外乎都是一个‘扛’字。你要选择过什么样的人生,你要为什么而战斗,是你自己的事情,但有些事我想跟你说,不要过早的做出抉择。” “你们还很年轻,不要遍体鳞伤的老去。” 第五十一章 看他 孙晖这番话可能在一般学生那里听来有些莫名其妙,甚至还会说您老是不是想多了?但孙晖知道在程燃这里,这话有它所能传达的分量。 程燃知道孙晖的意思,在他的角度,兴许是看过了很多的门生的世故,因此不愿眼看他重蹈覆辙而提出了他的忠告。 一个赌他听得懂,一个知他为何言。 哪有那么多俗世的岁月静好。 芸芸众生,拼了命向上争游的,有的跌的粉身碎骨,有的如履薄冰,有的回过头庸碌无为,惊恐已是,也会想到假期时候两人在这个有爬山虎蔓藤的私人格调咖啡馆里那仿佛藏在时光切片里的一幕幕。 他能近在咫尺的嗅到她好闻的洗发水和身体飘过来的香皂味。也能在停下笔抬起头的时候,就看到姜红芍半埋着头做题那漂亮的瑶鼻和脸颊线条,还有最惹人心痒的她专注于做题上的潋滟秀目,像是运转着五色十光。 现在程燃独自坐在这边,做了一套数学卷后,拿起一本讲金融史的书看着换脑,时而喝一口放在桌子边的咖啡,醇香中有苦涩的味道。 而没有看到就在对面街道小叶榕的掩映和步行路铁护栏那边。 一头青丝身着运动套装平底鞋,却也是衬得她身段孑立的姜红芍,远远的看他。 第五十二章 结算 三月底的蓉城沐浴在野花馥郁的芬芳中,边城路的落叶乔木换上了葱绿的颜色。 在倒映着街道和绿木一尘不染落地玻璃窗的天行道馆内。 蒋舟,还有蒋舟现任女朋友也是作为天行道馆会计的蒋艳,谢飞白和他那建设天行道馆二层楼的马宏宇,胡睿,卢玲,邓维等人,先后和办公室的程燃见了面。 蒋舟在结算时对程燃兴奋的道,“天行道馆二层楼在二月初开业以来,已经差不多两个月时间,当初开设天行道馆,装修花了30万,设备100万,你让伏龙开发了一套管理软件系统,杂七杂八的加起来,开业的成本就达到了140万。我还一度担心这个钱收不回来,但是没想到,我们二层楼的两个月下来,计时收入就达到了30万,而会员卡的充值收入则是90多万!” 蒋艳快速的补充道,“会员卡销售这里面主要还是第一个月比较多,头月达到了60万。” 蒋艳是蒋舟一个学校的,本身在经贸院就是会计专业,不知怎么就和蒋舟谈起了朋友,二层楼开起来过后,蒋舟跟程燃提了一下,规模扩大了,他需要帮手,程燃也就同意了他把蒋艳提来作帮手,作为天行道馆的会计。 天行道馆是会员制度,每个人消费都需要办会员卡,通过先充值后结账的方式。当然首充会有奖励,比如充十块算十二元,充二十算二十五,以此递增,100,200……500,1000,2000,充值最高的5000元可以获赠899豪华大礼。 这里面就有个附近理工大学的老教授一口气办了一张卡,结果是给自己孙女办的,一方面他孙女看上了899豪华大礼可选择的一张小提琴,其次他看中的是学习区的氛围,希望自己孙女在这边学会电脑基础操作,而在家里买一台电脑堆着占地方没学习地方不说,投入更大。 禁止不满十六岁入规定在三年后才会实施,当然这也并不代表着老教授就愿意让自己孙女进入一般性的而是看自己孙女经常偷偷去这才选了天行道馆这么一个正规环境好的保险地方。 堵不如疏嘛。 计时收入其实是包含在会员卡充值收入之中的,会员卡充值收入其实才算是二层楼的真正收入,因为会员卡的充值金额不会退返。同一张会员卡只能转让,在你享受了充值优惠后,也就默认放弃了退返的权益。 会员卡的存在又进一步巩固消费人群的忠诚度,当然这个收入会逐步放缓,但不会低于每月的计费收入,而且在二层楼往后的一些促销和庆祝比赛活动中,又会造就一波又一波的高峰。 “扣除我们的成本,净利润大约在85万。” “除此之外,这两个月天行道馆一层楼的净利润在24万。” 光是天行道馆,两个月的收入就能达到一明了他拥有忠诚和本分。没有因为每天过手那么多钱,而认为程燃赚得多自己拿得少。 什么是该自己的,什么是不该自己所得想都不要想的。 蒋舟心底泾渭分明划着一条线。 和蒋舟结算过后程燃又让二楼的谢飞白五人组到办公室来。 程燃直接拿了大扎现金,拍在了谢飞白等人面前的桌子上。 “根据先前我们的协议,你们有二层楼百分之五的股份,但拥有百分之十的收益权,根据财报,这回收益分红就在这里。”程燃指了指面前的钱。 “那就是我得四万了,你们一人拿两万吧!”谢飞白收了四叠钱塞身上牛仔外套和裤子每一个能装进钱的包里。 其他人纷纷上来拿钱。 他们先前跟着谢飞白盲目投了钱在蓉外门口搞了个咖啡店,结果给亏了个一干二净,现在终于尝到赚钱的喜悦了。 这些个家伙不是富二代就是家里有官职的,这些钱的数额并没有普通学生看来那么遥不可及,所以表现得还好。毕竟他们也曾都拿出压岁钱凑了个十几万和谢飞白去折腾过的。 程燃这个当口问了一句,“拿了钱准备做什么?” 结果一群人早掩不住兴奋的说开了。 “以前都是我爸妈给我钱,现在自己也算是赚钱了,我打算给我爸买件雅戈尔的夹克衫……” “给我妈买化妆包……去蓉城百货买几支进口口红香水!” “我爸爱酒,就弄几瓶五粮液茅台……” 看到众人溢于言表,像是秋收收获沉甸甸果实的兴奋……果然还是自己亲手挣的钱,握到的东西,比什么都踏实。 …… 从天行道馆出来,程燃给李明石他们打了个电话。之前李明石说一个他以前的同学,也是高手,奉他感召下前来cq团队。 cq是目前程燃种下最重要的一颗种子。 这里初创团队的每一个人,包括了李明石,可能都不知道自己正在参与进行的是一件什么样的事。 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天回过头看这条长河,他们才会明白当初所做事物的意义。 所以此时加入的每一个人,程燃都要会会对方。 第五十三章 共勉! 程燃要见的人叫做林晓松,是李明石电子科大的同学,本科毕业后分配到了深城电信部门,后来就在一个电信部门和特区发展集团联合投资的提供互联服务,也是政府指定工程和企业信息化服务商的公司担任市场主管。 林晓松之前负责过第一家宽带小区在深城的推动工作,说白了就是系统集成,把供应商那里买来的设备,加价卖给地产商。 项目一开始就是不可能的任务,因为地产商也精明至极,通过人脉联系到内部人士核算过报价,所以把预算价格卡到了设备供应方所能提供设备的最低报价一着技术和未来。 “那就开会吧,一起。” 看到程燃转身走向用木工板专门隔出来的一个会议室,他眼底掠过讶异,然后跟了上去。 李明石一副袖手旁观的笑意。 林晓松也是心头呵然,他要看这个程燃到底有什么过人之处。 五零六的cq办公地带眼下加上李明石一共六个开发人员,形成一个小组,这些人都是程燃找程飞扬要过来,然后由自己这边开支工资,自己用着。 大家都来到会议室,林晓松站在角落,程燃看着众人,道,“我知道前端用户每个月都在快速增长,每个时段都在破纪录,我们在伏龙服务器那边配额又快满了,我今天就是给大家带来好消息,从现在开始,我们购置自己的服务器,你们不是早看上了ibm的那两台xseries的塔式服务器吗,接下我拍板,买买买。” 一众人发出“嚯噢!”的声音。 叫做刘毅的优化师不失兴奋的调侃,“小程总,十几万啊,说买就要买了。你这是哪个项目挣了一大笔啊,程老总知不知道?得不得被没收了哦,不要刚答应我们,转过头回去就上缴啰!” 大家都哄笑起来。对于大家一起搞软件的来说,服务器简直就像是罗马剑盾兵手上的盾,只有一面好的盾牌支撑起安全安心的保障了,才能放心的刺出剑去。 大家哪怕是全部打地铺挤在一个小旮旯,抱着一台性能强大的服务器入睡,也比住着皇家园林的豪宅别墅舒坦。 叫柳元的工程师如释重负道,“这下再不用出问题跑十三楼机房,调试还要看人脸色啰……” 这带着七分玩笑,伏龙的服务器虽然给cq小组用着,当然上下都知道是程燃的东西,谁会给脸色?只是伏龙机房不是任何人想去就去,有严格的规章制度,机房一定时段容纳的人员数量,还有调试人员必须有负责人从旁监管。有的时候机房负责人手不够,正好前面有事,cq的服务器调试就不能第一时间完成。 也不怪伏龙的管理之严格,以程飞扬的军事化标准,任何操作都要严格按照规章来,否则就要受到惩处,就是程飞扬自己犯错,都要扣工资,还不用说普通人员。这种管理方式又和cq相对松散的气质截然不同,这是注定未来不可能相融的。 伴随着cq未来的壮大,也不可能都用伏龙服务器,占用伏龙的资源,这本也是不现实的事情。以后准备一栋伏龙大厦都装服务器吗…… 父亲的伏龙支持着他渡过最初始的阶段,往后的cq还是要靠自己发展。 林晓松在角落暗暗点头,其实在李明石说起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隐患,本来是打算在老板面前提出,以表现一下的,结果这老板程燃一来开会就先把事情给办了。 程燃还在那边说,“大家好好干啊……以后我们还要升格,用rs6000级别往上的服务器!” “霍啊,小程总,咱们也不想那么多了,能用上自己的x系列就行了,那玩意儿起码八十万人民币一台,也就眼馋眼馋,我们还没盈利,哪烧得起!” “行行行,心领了……你先把我们的跑车兑现再说……” 程燃笑,然后对众人道,“面包会有的,服务器也会有的,我知道从我们此时的每一刻,都在破纪录,我也不是来表示嘉奖的,我今天要跟大家谈话,谈什么呢,我跟大家谈谈我们正在经历的事物,我们所身处的位置和境遇。” 然后木工板隔绝的这片不足二十个平方的简陋会议室小空间里,程燃的声音和窗外午后金色的斑斓中树叶婆娑声,一同响彻着。 “我们的世界,现在正在发生些什么?” “去年也就是98年11月,美国在线以42亿美元的价格收购司,微软浏览器之战进入了白热化阶段,比尔盖茨强势的推动windyiws95和te浏览器捆绑销售,取得奇效,这个巨人还在去年公布windyiws98,这意味着什么?意味着windyiws将真正成为面向互联面系统!微软公司这艘巨大的航船,早强势介入并霸领了未来的伟大航路!” 角落的林晓松听着,若有所思。 “两年前,苹果收购next,苹果的前创始人乔布斯,以这样的方式重回苹果公司。是的,你们没听错,就是那个制作了《玩具总动员w的家伙,他回来后做了什么?同样也是去年的1998年,他大刀阔斧的改革之后,推出了名为imac的电脑!极简主义,很美,对不对?没有任何迹象表明它会成为新的统治者,但在我看来,乔布斯这个名字,会在未来的创造出让世界都为之遵循的规则!他将会成为很长一段时间的统治者,让对手胆寒,让追赶者望而却步!甚至他的名字,会镌刻在近代的人物丰碑上面,避不开受人仰望。” 一干人注视着程燃,林晓松注意到李明石的眼神深信不疑,这个少年怎么就可以断言乔布斯会成为征服者?但是他的话里的内容和开阔度,确实超过他的认知,说到底,这个时候的世界,哪怕有互联内也是较为闭塞的。 “也是这样的1998年,美国最出色最受人仰望的华裔青年,名字叫做杨致远。他创造了雅虎,登上了《时代w和《商业周刊w的封面,还在福布斯高科技富豪榜,以10亿美元身家跃居第十六位。但是他做了这一生中最愚蠢可能回忆起来会抱憾终身的决定,他拒绝了两个斯坦福校友索要100万美元出售的搜索技术。后来叫做lawrence edward page和sergey brin的这两个人,被迫在加州郊区车库创造了gyiyigle公司。我敢断言,这家公司将野蛮生长,未来成为整个星球最大的搜索引擎公司。” 林晓松是越来越觉得瞠目结舌,恐怕如今没有人敢说无人不晓的华裔互联的杨致远没眼光这种事吧!? “杨致远虽然在光环中缺乏一定眼光,但他激励了一代人,去年四月,张朝阳团队按照雅虎模式克隆了中国版,名为搜狐,率先完成了搜索系统开发的他甩开了追逐者,成为第一个互联全国新闻人物。” “也就是去年八月,四通公司的谢乾并购华渊,在今年宣称成立通浪们国内互联户时代到来了。通浪,搜狐,163邮局,国中民日报上海热线,首都在线,雅虎中国,chinabyte……他们在今年的《中华工商时报w上被评为十大商业除了这些领头者,我还知道,一个叫朱骏的去年创造了‘第九城市’,一个叫陈天桥刚刚复旦毕业的,创办了盛大你们还可以打听打听,中关村那边,有没有一个叫刘强东的,创办了一个公司叫京东,还有没有一个在杭州搞中小企业贸易马云的,有的话告诉我,我去请他吃饭。戏,电子商务,搜索引擎,在这些领域之中,于这个大潮中争先恐后的跃出鱼龙来。” “你们看到了什么?” “我看到的是这两年,群星璀璨,正在争先恐后的闪耀于这新世代的星河!” “新的技术带来了新的世界格局,全球互联已经来了,这些人没有自然资源,没有权贵关系,不需要和政府官员进行权力寻租和博弈,他们正依靠自己的创意,依靠自己的搏杀和知识,依靠他们的意志,站上时代的潮头……在这片大潮中,我们cq算什么?我们算什么?” 停顿了一下,面对已经被激起心性呼吸粗重的众人,程燃道,“我们什么都不算。” “一不小心,我们都将泯于众人,没有人记得我们曾经为之奋斗了什么!我们的未来,都将和这些群星所创造所改变的世界息息相关,我们将生活在他们所改造而成的世界之中,遵循他们制定的规则。他们手上漏下的红包,都会让我们像是小动物一样趋之若鹜。” “而作为正在见证这片时代星河喧嚣的我们,我们这些可以用手上的武器带来变革的前线人员,如果什么都不做,做不出名堂来,会不会有一天因为自己碌碌无为……感觉到抱憾!” “这就是我想告诉你们的,我们所处的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世代,我们究竟在什么样的位置。所以每一个人,我都希望你们往前看。” “未来那片星河,我们这群人,我们cq,能不能跻身进去,能不能在那片绚烂中,拥有立足之地,成为闪耀的一部分?” “共勉!” 程燃话语落下,换来的是整齐划一的轰然承同声。 吓了林晓松一大跳。 第五十四章 坐道论剑 下午的时候谈事情就不方便在要干活的伏龙大厦五零六了,楼下的咖啡馆里,大家点了三杯咖啡,坐着交谈。 很多事物都在萌芽,就好比今年一月第一家星巴克在首都国贸大厦飘出第一抹浓香,并没有引起太多人的注意,有谁会知道这种迎合广大新兴中产追求和文艺青年的连锁快餐咖啡,会迅速树立高端品牌形象,于各大城市迅速连锁扩张生长。 如今城市的商业街,咖啡馆几乎是白领小康和新潮人士经常爱光顾的标配,这里的咖啡味道还不错,店主是外地学了手艺过来蓉城的,咖啡是来自云南的,论品质来说还是没法和进口咖啡豆比,上等咖啡树栽培地需要的生长环境是足够了,一千二海拔以上的山比比皆是,主要在种植技术和精细操作的差距,胜在便宜,店主有朋友在那边收豆,尽量找的都是优质的一等品。 后来这里这个叫赵卫吉的店主,会在整个店成,面对围着的人潮,朝着其中一张桌子努努嘴,“那就是当年他们……” 也就在1999年的这个时刻。 林晓松就坐在这家店的木板凳上,品了一口杯中液体,面上带光,话题就从这里隙开,“程小总真是能言善辩,字字珠玑,之前明石跟我说你主导战略和产品,我是不太相信的,只是先前那一番话,把整个互联的格局都辨析了一番,不论一些判断依据是否充足,譬如如何判断gyiyigle这家公司的具体未来价值和断言乔布斯是个征服者,但至少是委实令人心潮澎湃的,连我都忍不住鼓起掌来!” 李明石看了自己这位同学一眼,知道他虽然是捧了程燃,但话语里暗藏机锋。 言下之意是,即便你说得很好,但也就是糊弄糊弄那些程序员也就好了,对于他这个老江湖,还差些火候。 “是否整个公司发展cq的战略太过于单一呢?我承认这是个非常好用的小软件,但是这也意味着它的容易被复制,任何有财力的公司,想进入几乎是可以立即编写出这么个软件,而据我所知,先有icq珠玉在前,往后也是亦步亦趋的出现了诸多市面产品。软件创造出来是解决人们需求的,很多方都能提供这个需求,你们没有唯一性。这是你们缺乏的。” 林晓松算是通过刚才的接触认为算是了解这位“小程总”了,也知道他为什么能够领导李明石这个小组了,总而言之,还是有个大企业主的父亲吧,言语那些煽动性和知识点,特别是高屋建瓴,甚至对那些互联的评判归纳,更像是从一个年长见识广博的人口中总结出来的。 这小子,是拿着他老子的言论当令箭呢! 当然,观其气度和对节奏的掌控,这也完全不是个普通高中生能达到的水平,这就已经足够让林晓松惊叹了,当然眼下他是来加盟的,知道这个时候就要镇住面前这个亦是“小辈”又是老板的人,能否折服这小子,同时让公司未来顺着他的思路发展,成为执缰者,就要看着缰绳套不套的上这匹马了。 或许有的人习惯于听命于人,但对林晓松来说,让公司按照自己的意志发展,既证明自己的价值,同时让老板倚重,这是最舒服的。 林晓松笑道,他看了李明石一眼,却发现自己这番原本认为会切入要点,让眼前人引起重视和奉为金玉良言之谈,在李明石这里只是换来了向他流露的一个哑然笑意。 像是看穿了林晓松的用心,看他带着一个很合理的榔头敲敲敲,却不料眼前是李元霸。 程燃点点头,“说得好。你说出了一个所有人都看得到的问题,可这个问题正是盲区,正是因为大多数人都抱着你这样的常识和判断,才会大意失荆州,让我们脱颖而出。这就是我们的吉利服,保护色。” 林晓松顿时有些迷了。 怎么着……自己这番分析出来,结果还眼盲了?搞得自己的常识和判断出了问题? 程燃笑道,“icq的确是此类鼻祖,但是是美国模式,放中国来就水土不服。为什么,因为美国人财大气粗,他们硬件强大,做软件根本不考虑资源占用的优化,再加上人人都有电脑,此类聊天软件数据库不需要分离,但在国内不行,我们现在人家里有电脑的都算奢侈,大多数人都是靠如果用icq的方式,这台电脑上聊天记录通讯录信息,换了电脑就没有了。谁会用?所以这些软件注定的发展空间只有家庭和办公点,不会面向每一个有此类需求的用户。” “而我们不一样,我们知道这个问题,所以我们把数据库放在自己的服务器中,这让整个软件只有三吉利服的重要性了。是的,为什么别的公司不来开发,这就是一个重要的点,因为没有盈利方式!没有盈利方式可以顺理成章的给我们披上一层不被竞争对手扎堆阻碍的良好环境和外衣,要是能够迅速找到变现的可能,资本是逐利的,那些资本还不趋之若鹜,闷着头往这个方向分析,他们迟早会发现我们cq的优势,然后复制出和我们一样强大的对手!我还不想这么早就要面对这些难缠的敌人!” 然后林晓松看到眼前的“小程总”,流露出了让他都感觉到惊讶的决绝,“没有盈利方式,我就自己给它供血,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把这个饿死鬼投胎的精灵供下去,哪怕倾家荡产,也要坚持坚持再坚持!” ===== (第一更。) 令,星期一你们是不是忘了投推荐票了?统统拿来,否则我要咩咩咩了。 第五十五章 长刀所向,群星诸神 林晓松没辙了。 本来他从深城过来,对于昔日老同学如今事业的顺风顺水,对比他事业低谷的落差,是激起了些心性的。因此他有了计较,要让这个“小程总”心悦诚服,以争取他最大的利益。 但是一来看人家大道理和对世局的认知,至少清晰度比他还高,其次,他苦心准备的几个要点,一来说对方并不独特,在这个世道要担心被超越,结果人家拿出一大堆cq不火没道理的理由。 二来他抓到cq没有盈利方式的这一点做文章,心想算是抓对了吧,结果人家大手一挥,不要盈利!盈利妨碍他们偷偷进村布局。 过分了啊。 以林晓松最初始的姿态,眼下也没法说出“那你给我个职位吧,我啥都能做……”的话。 太羞耻。 但难不成自己真要收拾铺盖卷打道回府啊。 看林晓松在原处有些尴尬,程燃道,“老林这次过来是想要下海挣钱吗?如果想要挣钱的话,我有很多点子能让你挣到钱,不多说,就说你看现在方兴未艾的你可以开一家哪怕是只投资一二十万的小也足够你回本并挣到钱了。” 林晓松苦笑,“我没有歧视开种事,但是让我去开生,对我这种习惯了奔走的来说,是难以心安的。” 看程燃绝口不提让自己入职,林晓松终于期期艾艾,感觉到在这个高中生面前龙困浅滩的难受,“是这样的……明石应该跟你说起过吧,我其实在搞市场这一套上面,很有经验……当然,我知道软件推广向市场和我曾经做过的工作又有不同,但一个我有底子,可以触类旁通,二来再多加学习,我相信能出成果的。不知道cq需不需要……” 程燃“恍然大悟”,“老林是打算加盟助我们一臂之力?” “是的是的。” 林晓松眼睛都眯起来。也不怪他此时的谄媚,他已经完全摸不着这个“小程总”的脾性了,实在害怕面前这小子大手一挥如方才一般来个“不需要!”,这特么就尴尬了,自己真要卷起铺盖打道回府啊…… 不对,短短时间自己就两次想到卷铺盖了,这在往日恃才傲物的他,是万万不可能的,平时若是哪个人在他面前摆谱,不用他的方案和建议,他一般是暗中嘲笑对方没眼光,活该仆街! 但眼下……他蓦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担心被眼前人拒之门外吗? 就好像……如同十八岁那个叫邵琪的女生跟他说我们其实可以在一起,结果他一本正经诧异回应你怎么可以这么想,我们现在应该要以读书为己任的那年那时一样,好像即将错过一个生命中再不会有甚至还想给自己两巴掌的机缘。 所以现在别人问他为什么还不结婚他都是高深莫测的说时候未到,结果只有他自己清楚这是凭自己的真才实学。 “之前在会议室,承蒙小程总不避嫌让我旁听,再加上方才一番对谈,我感觉心驰神往,很希望为cq的成长贡献一份自己的力量。” 林晓松埋怨自己这番话简直毫无气节。 其实林晓松的出现正中程燃下怀,李明石可以主导产品的开发,他的强大专业技术能够管控一整个团队,他程燃可以定战略,规划调整产品,但他现在怎么说还是个高中生,也不能往外跑市场啊…… 所以现在基本上cq都是粗放式管理,依靠谢小叔的门户推荐和下载链接,其次发到各个论坛自由下载,但毕竟太粗放了。对于全国各地的市场也没有个概念了解,多少人用cq?其他人不用的原因?怎么改进让各地区的人用,占领市场,再加上如何与各个运营商接触,从中寻找合作,推广那个cq的机会,让品牌形象深入人心…… 这些都是当务之急要解决的内容,程燃可是忙不过来的,而且这也不是他擅长的领域。他没有创过业,这辈子这些尝试都是第一次,所有涉及细节和具体操作的事情,都不是他所擅长的,到目前为止,他所擅长的也不过就是绘画和做题,以及与人打交道而已,就连羽毛球都打不过姜红芍。 他所有这些知能的来源,都源于曾经作为投资人身份打过的交道和接触过的资料,说到底全是理论。 林晓松这么一个人物的出现,可以说是给cq的及时雨。甚至林晓松在事业低谷后同学会里听到李明石的情况,都是程燃授意李明石刻意透露,好引来他这么一个人的。 但程燃当然不能在对方面前表现出对方是及时雨钓的就是你这条鱼,甚至还给林晓松一种是你自己贴上来啊的感觉。 程燃琢磨着,“可以是可以……但是我们现在刚开始不久,条件很艰苦……” 林晓松“嗨”得一笑,“从事热爱的事业,不说艰苦,我受得了。而且,我相信伴随我们的成功,个人会从其中获得丰厚的回报,无论是精神上的还是物质上的。” 李明石则是从旁看着自己这位被程燃请君入瓮后从心高气傲坑到现在甘愿自降身价的老同学,简直都有点觉得程燃是个小恶魔。 不过林晓松这话说得有水平,连程燃都忍不住想给个赞了。等于是热情表明为事业粉身碎骨在所不惜,现在工资低点待遇不好没关系表达忠心,其次不动声色表明相信英明的领导在公司获得成功后不会亏待他的利益。 没有人不在乎自己的利益,口口声声说不在乎收益的人程燃只会觉得虚伪。林晓松这样含蓄表达是理所当然。 程燃道,“那就好吧,虽然我们现在工资低一点,但还是那句话,我们是一个团队,团队不会亏待任何为他的发展呕心沥血的成员,你加入负责市场推广,我们可以签订一个协议,根据成果逐步扩大你的工资所得,甚至公司发展到一个程度和阶段你都能得到相应的原始股本,从最开始的几千股到后续几万不定,原则上你可以得到的不超过百分之五。” 李明石从旁听得就觉得,程燃这一手委实是高啊,不动声色的拉拢了林晓松,还让他对自己获得百分之五低于他李明石百分之十的股份没有任何怨言,甚至可能还会为了争取到这预期的股份而全心全意投入工作奋斗。 这和一来就宣称以股份和收益拉拢林晓松加盟,是两个高下立判的效果。 以程燃的眼界,当然知道如果真的cq发展壮大,这承诺的百分之五意味着什么,但他绝不会抱着自己都要全部占得的这种不成熟心态。一个公司最终变得伟大的原因,还是其内部的稳定和人才。如果cq留不住人,而是不停地走马换将,每一次在最关键位置上的高层替换,都会带来内部的动荡磨合等成本,特别是当这么一个公司达到一个高度过后,这样的内耗成本就会非常巨大。 其次,他承诺给林晓松分阶段股份,也是在看他的能力,如果林晓松的付出和成果值得这样的收获,那为什么不可以给。纵观很多了不起的公司,他们之所以能够发展成那样子,不可否认的是战略的方向对了,还有就是用对了人。 林晓松沉思过后,然后点点头,“我会证明我值得你的这份着重的。” 其实林晓松现在想的,即便是百分之五的股份,如果按照icq被美国在线2.7亿美金收购的估值来算,他未来能得到的这个股份占比也已经是天价了,这就是他所能想象到最好的人生结果了! 最后林晓松伸出手来,和程燃握住。 “你之前说,未来那片星河,我们能不能跻身进去,在那片绚烂中,有立足之地,成为闪耀的一部分?……我很高兴,能加入这个骑士团。” 李明石笑指林晓松解释,“这家伙当年就是《火焰纹章w的死忠粉。” 林晓松盯住程燃眼睛,继续,“我希望有一天,当我们兵戈齐备,战马嘶鸣,发起冲锋的时候。我们长刀出鞘所向的……是群星上的诸神。” 知道你们想看日常,就像是人走路,事业和小日常,两条腿换着来嘛。明天转过去,嘿嘿。 对了,第二更。后面没有了。 第五十六章 执念 这两天林晓松基本谈妥过后,就直接过来上班了,本来在深城那边也已经停薪留职,李明石干脆也就帮他把房子租在了伏龙大院里面,更方便上下班。 cq团队对于林晓松能够迅速上班就位还是非常吃惊的,很多疑问直接开口问开了,“林总从深城过来,老婆孩子不说什么啊?” 林晓松宽厚笑,“呵呵……没成婚,单身汉,就没那个牵挂了。” 一群人七嘴八舌,“林总这个年龄了,就没想过找一个啊?” “听说了林总你的事迹,你这么强能力,肯定身边不缺女人缘吧!知道知道,你这是为了事业!” “家里人不催啊?我去年毕业,现在家里人就逮我去相了几次亲了,还别说,其中有个真不错……” “还是林总事业心强,团队需要,立马从深城转战数千里过来了,这是什么精神,这才是做事业的精神,我辈之楷模……” “呵呵……今天往后大家只要不提我结婚这个话题,下班我请大家吃火锅!”林晓松表情如丧考妣。 大家怔了一下,又随后因为林晓松露出的鬼脸起哄,团队里顿时充满快活的空气,李明石主导的团队太死板了,大家觉得好像这个宽厚老大哥模样的人一进来,注入了前所未有的活力。 林晓松呵呵的看着众人……一群小兔崽子。 …… 林晓松的到来正中程燃下怀,团队需要这么一个人物,他又通知赵青让他拨了二十万给李明石,包括开支服务器工资和奖金。新添置的服务器让cq团队士气一阵高涨。 然而看着增长报表程燃是既喜又忧,喜的是cq果真如他所料发展得异常迅速,忧的是他跟林晓松谈的话里很快就要变成现实,cq将成为了一个饿死鬼投胎的小精灵,要开始吃掉很大的一笔钱。 程燃现在都在考虑自己手上的现金,桌游和道馆的造血能力能不能供得起,或者能够供到什么时候。 甚至都想到如果钱不够秦西榛那个富婆能不能搜刮点,毕竟影响力越大她的歌曲销售变现能力也应该不会太差,只是想到要从她手里要出钱来,程燃就感觉头开始痛了。 还好目前地主家是有余粮的。 程燃有时候会觉得,真的有点像是看着一个鲜活的生命体扎根于眼前互联来临的这片土壤中,看着其生根发芽,然后生长到一个大概除了他之外所有人都不会想象到的地步。 这种神秘的气质让人着迷,就像是科学怪人躲在黑漆漆的仓库里鼓捣着可以重塑世界的核弹。 难怪很多伟大的公司都诞生自车库,像是宇宙间一个颠扑不破的真理:苦难和困境历来造就更强大的生命体。 …… …… 秦芊发现有些烦恼,天行道馆前几天经历了分红,那天她星期六下午去兼职的时候,蒋舟给了她一个红包,红包里面是五千块钱。 这让秦芊有些愕然,她现在平时都不去兼职了,就是在星期六和星期天的时候才过去,每天八十元的兼职费,一个月也能挣到六百四十块。她的父亲工厂那边有了转机,据说是政府出面,料理雷伟和王立刚这种人肆虐之后造成的破坏,让外部有实力有条件的公司给类似他父亲这样的工厂注资,他父亲仍然有股份,而且继续担任厂长,工人的工资和债务得到了解决。 父亲整个人都从最初时那种失魂落魄间缓过来了,母亲也不再继续呆家里,这次变故让她意识到了在大危机下,仅靠父亲一人支撑的家庭原来是这样的脆弱,她干脆在外面租了个舞蹈教室,凭借以前的名气开班招生,一开始居然吸引到了一二十名学生。 而秦芊原本每个月四百的零用钱,她也让父母不必给自己了,她有这份兼职在身,已经自己可以挣到自己的花销。 对于秦芊的父母而言,两人对女儿的成长感动又是欣慰,当然不会拒绝这种她成长的方式和心意。 只是即便如此,蒋舟递给自己五千元的红包,还是让秦芊受宠若惊,结果蒋舟告诉她说拿着吧,这是对她在天行道馆二层楼建设时所出的主意的回报。 秦芊试探问,“这是程燃说的?” 蒋舟点点头。 但秦芊仍然内心忐忑,二层楼建设时谢飞白他们的确问了她很多意见,而她当初以为这是在程燃这里兼职她应该做的事情,所以还是不遗余力的出谋划策。 而这个过程里谢飞白这些没主意的,甚至审美没办法跟上的,干脆很多都采纳了她的意见。 搞得秦芊变成了总设计师一样,不知不觉,她也发现自己十分享受这样的过程,眼看着二层楼按照她的规划成形,那也是让她除了学习之外全身心投入的事情,帮助她渡过了家里不幸的那段灰暗时期。 蒋舟看着秦芊,夸奖道,“这是你应得的。不得不说,二层楼根据你的建议,环境十分舒适,层次感分明,看着像是剧院一样的间,又像是英国人那边的议会,他们都说你经常在外面表演参赛,我想你肯定是对那些各种各样设计的剧院舞台见多识广,所以把这种风格用在了二层楼上面,这让二层楼的风格个性十分突出,想当时我和程燃设计了一层楼,引领风潮,报纸争相报道,而你的二层楼嘛,不错,保持了天行道馆在蓉城领先的风尚格调,哈哈……” 蒋舟很不知脸红的顺带把自己表扬了一番,当然天行道馆的超前设计很多都来自程燃天马行空的思想,而他配合着将其落地,经历过这些,就知道当时一开业蓉城轰动的那种成就感,他能吹一辈子这个牛。 秦芊拿着那沉甸甸的红包去了二层楼,看着由她设计成形的这片引领蓉城人进入新潮的间,看到那些剧院式的阶梯座次,学习角的电脑区,因为学习和冲浪的电脑用不着那么高的配置,相对而言比游戏主机还给了一大笔钱,墙壁边的灯带,空间中央别出心裁的树木枝干立柱装饰。 满满的成就感。 这些都是她的想法而形成的,但帮助这些推动落地的是却是那个男生。 秦芊觉得自己一下子好像欠他很多,这种感觉让她非常不好受,也许是执念,她不是一个喜欢欠人情分的人,好比当初初次和程燃张平他们相识,每次出去吃饭,或者各个场合都是她掏钱请客一样。她习惯于这样,而不喜欢亏欠谁的感觉,这种感觉会让她局促不安。 就像是当初郭轶要让她做他女朋友,其实也是秦芊屡次拿郭轶当挡箭牌,挡住那外校来找她的男生,郭轶随后还请她吃饭,结果没想到一次顺水推舟提出他的要求,感觉自己对郭轶有所亏欠的秦芊才迫不得已做他女朋友。 那之后才发现原来自己心里是不情愿的,但正是这种欠着谁不舒服,想迫不及待给予对方相应自己所拥有的东西的感觉,是这样的强烈,甚至都形成一种执念了。 该死的天秤座的强迫症! 第五十七章 眼熟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 所以从天行道馆出来后,秦芊干脆给自己的朋友袁慧群发了个传呼,袁慧群和她在市中心步行街前会面了,然后在她的引领下,领着自己这位好朋友兼军师走进了外资伊藤洋华堂商场。 她给袁慧群说了因为程燃介绍自己兼职,她因为帮忙别人感念给她封了个大红包,而她想给程燃买件礼物作为回报的心思,出于一些隐蔽心思她没有提及程燃就是天行道馆的老板。 她从来没有给除自己父亲以外的男人买过什么礼物,而且给父亲买的多数都是皮带,衣物,还有知道他尺码的鞋子一类,现在如果要去给程燃挑东西,她总会觉得怎么着都有些暧昧,有袁慧群在旁边,倒好像是个见证,一切光明正大,图个心安理得。 袁慧群听到来龙去脉还是惊讶于程燃竟然有天行道馆的关系,不过又对自己好朋友赶忙提醒,“你是不是傻啊,别被人卖了还帮人数钱,你长得这么好看,哪个地方兼职找不到,哪怕是天行道馆,也求之不得啊!” 秦芊还是推了袁慧群一把,“你还是帮我去挑礼物吧,我觉得cd机差不多,送男生和女生都可以。” 袁慧群瞥了她一眼说你这不是自己已经有主意了吗,只是又在接下来秦芊说一会也送她一件衣服作为礼物给收买了。 两个女生来到商场的索尼专柜,秦芊问了一台最新款的索尼de系列的cd随身听后,确认了最新的功能后,被服务员领着去收银台,掏出钱付款填好发票后提着包装给买了。 袁慧群则是看到三千四不上什么心情,只是觉得有些乱糟糟的。但至少把东西给程燃了,从心底来说,她的确不欠他了。尽管程燃最后那番话才是弄哭她的原因。 整理了心情回到家以后,对父母笑脸相迎,却发现今天的自己父亲秦宋元高兴极了,道,“怎么才回来啦,我和你妈都等你好久了!今天我们出去吃!一家人好久没在外面吃饭了!” 这个时候她才注意到明显自己母亲换上了好看衣服化了妆,绽放笑颜道,“你爸厂子的新升级流水线落实了!值得庆祝!” 秦芊也心情极好起来,早听说了自己父亲工厂在引入资金后会进行换代升级,淘汰落后产能,这会让他们家厂子水涨船高一截,家庭的美好前景,让秦芊又感觉到了曾经的亲情和温情降临这个小小的家庭。 这个时候她看到了父亲放在桌子边上的生产线落地资料,对于以往这些家里是不会跟她说的,她也不关心。这个时候趁着父亲打领带抽空看了一眼。 上面是,《关于伏龙公司对鸿翰模具仪器工厂引进精密生产线的相关事项注意细则w。 秦芊摩挲抚弄纸卷的手指停住了。 伏龙…… 怎么……这么眼熟啊? = 像我这样优秀的人,是当然会再有一更的。 骄傲。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第五十八章 不是神经病 十中年级上面开始隐隐为人传播的传闻,莫过于是关于姜红芍和一位叫做章隅新到来的老师之间说不清道不明的关系。 那位老师程燃之前见过,开学的那天从公交车下来,走过十字路口,看到马路对面学校门口的姜红芍,正和一个挎着公文挎包,穿着风衣的高个男子交谈。 那个男子说着些什么,姜红芍脸上现出笑容。这样的笑容像是雪山上跃出的骄阳,能给本就在假期里耍心野了笼罩在开学阴郁中的人们重新找到对学校期盼的理由。 就连高个男子也都一并有些走神。 随着过街人群的熙熙攘攘,程燃出声和老姜打了个招呼,姜红芍有些意外的看过来,撩耳鬓发丝之间,还有些微仅可查的慌乱。 姜红芍在短暂犹豫后,跟那个高个男子说了一声,然后向程燃这边走了过来……与他站在了一起。 那男子这个时候目光才落在了她肩膀旁边的程燃身上,不知道是天性如此还是他此时心情问题,他打量的眼神有点硬,眉宇间挑起一丝恹恹的冷感,最后才朝姜红芍点了点头,转身走入十中。 程燃问,“他是谁啊?” 姜红芍道,“新来的老师。” “以前认识?” “嗯。” “人怎么样?” “呃……还好吧。” “以后离他远点。” “呵呵……说什么呢。” …… 这本身只是一个插曲,直到四月初的时候,程燃所在五班的科任老师进行了调整,原来的英语科任女教师前几次怀孕都流产了,这回好不容易再怀上,迫于家里的压力,也就停薪留职回家安心养胎,前来接替的新老师,就是那位程燃曾再开学时见过的男子。 男子叫章隅,有关于这个老师的传闻先前就有了,据说在蓉外教的很好,十中给出好条件挖过来了,十中明年还要扩招,目的就是和其他两所正在追赶的高中抢夺优质生源,正需要优秀教师储备的多多益善,所以教育上也会出现强者恒强的效应,最好中学鲸吞海吸,吸纳优秀教师和优质生源,若不遇上管理的意外,一家独大的效应很容易持续下去,其实遑论教育,大多数领域,也都同样遵循这个规律。 本来高二也有科任老师的调整,这位叫章隅的教师正好过来就接手了一个班,在十中想要成为班主任,最起码也是要跟着走过高中三年送走一届人才有资格,五班的外语老师调整后,章隅也就一并接手了五班的这一科任课。 虽然高二下半学期临时换科任老师是大忌,很容易引起学生和家长的反对,但是章隅是个例外,过来接手的时候,学生家长彼此间都在私底下串过了,因为他名声在外,反对的声音倒是不算太多。 而且,这个章隅在女生中极有人气,一来是个头高大,瘦削,面容白皙,却又长期穿着风衣,或者黑色西装,整个人是天然的行走衣架子,再加上不过三十多岁,有一种成熟男人的吸引力,很有几分这个年头女生们追得日本少女漫画中男主角的形象,放在后世,这就是最早“大叔控”的雏形。 是以在学校的女生中有不少好评,就连第一天在五班出现的时候,很多女生私底下还小声噫呼着。 “章鱼这回过来接手我们班呢……啊啊啊……真是他啊!” “听蓉外的人说他早就名声在外了,很有气质,不过发起火来的时候也相当厉害!” “会发火吗?” “怎么不会,说是蓉外的几个很出名的干部子弟,就是他通报处理的。他后面离开蓉外,来我们十中,未尝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一座城市很大,涉及方方面面,各行各业的人在其中,但如果具体把范围缩在既定的圈子行业里,一个城市也会很小,譬如现在蓉外过来,却已经在十中名头传开的章隅。 如今的章隅不光是才貌,还有那种天性生冷的气质,再加上媲美德古拉伯爵的瘦长不健康白皙的面容,越是冷感的样子,好像越是受到广大女生的欢迎,已经有明星教师的光环了。 当然,有得必有失,章隅在女生中的人气,让男生对他倒是有些别扭,至少名字就很能让人找出喜感来,所以接下来关于他“章鱼”的绰号人尽皆知。 所以在课间从过道去往教学楼下的间隙,张平还在抒发对章隅的不满,“什么嘛,上个课一只手抄裤兜里,一只手写字,摆这么酷给谁看,还不是装的……也就郝迪那样的蠢女生会觉得帅!而且这个章鱼一张脸从头到尾板着,跟谁都欠他钱一样……说话也不客气,什么一开始就敲黑板,说他以前讲课进度拉得快,不要在这边拖他后腿,什么意思啊,他以前就是蓉外的,还担心我们十中学生拖后腿,言下之意我们十中不如蓉外?这虾子连地头都没踩熟,在我们十中,迟早得被收拾……” 章隅这么一个人,在程燃看来其实也算是有些奇葩了,虽然程燃一直存着包容心思,但张平的态度,也的确说明了不少学生对他的观感其实并不高。 大概是他的习惯,讲课从来就是一只手揣西裤兜里,一只手捏着支粉笔,遇到要写的时候,转身也不转全,只稍稍侧身,挥手就在黑板上噼噼啪啪的写下动词助词,时态变幻,仿佛回过身去看黑板,都会打乱他一往无前挣着走的讲课进度。 再加上他整个人从来人少话不多的风格,在女生看来或许是潇洒,男生这边就觉得他很有点装模作样。 也不怪只上了他一天课的张平现在是有无数想吐的槽。 “依我看吧,这个面瘫章鱼恐怕就是在蓉外混不下去了,这才贴着来十中的,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王素芬继续教呢,嘿嘿,至少夏天的时候她穿的少养眼……可惜王素芬怀孕要生娃去了,这要是生完娃回来把章鱼给替换了就好了,到时候少妇,嘿嘿,你敢说上学期你没看到啊程燃……呃!章,章老师!” 张平原本还对程燃眉飞色舞,程燃原本想提醒他小声点,忘记了以前这么大声给人听到的事情,结果过道六班这边刚才下了课就在教室里讲题的章隅豁然出现在六班门口。 他本身就习惯板着脸,再加上面容瘦削发白,这个时候显然刚才的话已经尽数收入耳里,整个人真个像是活了四百年的德古拉伯爵受人开馆惊扰,浑身笼罩几乎渗人骨髓的冷感简直昭示了他此时的怒意。 张平几乎魂飞魄散。刚才他一口一个“章鱼”,在学校这种大部分老师大概都有绰号,有的很大度,有的很计较,但哪怕是再大度的,也未必能接受得了这种私底下对自己绰号的戏谑,因为那也可能表示你对人的不尊重。 张平心下电光火石转念,已经想了很多个理由或者说辞试图平息接下来的雷霆之怒了。 结果没有。 章隅只有一种冷森森自上而下的目光注视着他和程燃,但那种眼神却好像比雷霆震怒更让人心寒,仿佛在审视着龌龊。 然后他的声音传来,却是直接忽略了张平,“你叫做程燃?” 程燃看着章隅,点了点头。 “我刚来的时候,就听说了你的大名了。据说一学期从一百多名就考到了年级三十六位。也据说上次一个教育专家来十中,你在阶梯教室和对方互怼……” 张平一阵兴奋,没想到这“章鱼”还是程燃的粉丝啊,那这样看他就顺眼多了,暂时收回先前的话吧…… 章隅的声音,仍然生冷传来,“我知道你很聪明,也大概能想象得到你在学校的名气和身边围着你的人有多少……你这样的人,我见多了。” 张平愕然。 程燃没有说话,只是看着鼻梁高如斧砍的章隅居高临下的凝视着比他矮了半个头的程燃,分明是一种压制的气场。 “聪明的人若犯起事来……危害大过什么都不懂的白痴不知多少倍,那么与其这样,还不如是个愚人的好。能说会道油嘴滑舌,自以为幽默风趣,能讨女生喜欢。可不要想着在我面前耍什么花样……我不关心你和你朋友在背后怎么议论我,但只有一点我要提醒你……” “凡事都好好的……我会盯着你,不要撞在我手上。” 丢下这番话后,章隅再看了程燃几秒钟,似乎要从他眼睛里找出任何狡黠和畏缩的痕迹。 但这些程燃都没有。 他和他错身而过,就那么提着教本走了。 张平这才忧虑看向程燃,“程哥,我不好啊,我连累你了……不过话说回来,是我在背后说他的,他冲你来几个意思啊?这章鱼是不是有神经病?” “他不是有神经病啊……” 程燃摇了摇头。脑袋回想到当时在校门口,本来和他说话的姜红芍从他那边走过去,站在自己身边的一幕。 这其实是……给自己上眼药? 第五十九章 来者不善 哪怕是十中这样崇尚自律活泼兼容并蓄氛围宽松的高中,仍然能感觉到高二下半学期学习的压力,然而也正是这样枯燥的学习环境中,周边其实一有点新鲜事,都会引来关注和议论,有关章隅似乎看不顺眼程燃的事情,很快的传了开来。 第二天物理课一下课,呼啦一行人朝程燃围了过来,让临出门的物理老师庄顺超还奇了一下,朝程燃方向看了一眼,心想莫不是他又整出什么幺蛾子? 一行人七嘴八舌,都是为程燃打抱不平的。 叫刘景瑞的和张平关系好的男生皱眉开口,“听张平说了,明明是张平背后喊他绰号,结果他威胁你,呵,还是第一次见到十中有老师这么威胁学生的……” 旁边人附和,“果然不是我们十中人,这章鱼是有病吧,几个意思,你得罪过他?凭什么针对你,不应该啊。” 班上成绩在前十,但平时很活跃跳脱的刘磊半片屁股坐在程燃桌子上,道,“要不,程燃,你说一声,哥几个给他点苦头吃?粉笔盒里给他来点惊喜还是可以做到的,反正看不顺眼他……”几个平时就属于行动派讲义气的男生,立即跃跃欲试起来。 就连有女生,也开始加入到这场讨伐中来。 担任学习委员的陈佳萌常年抱着个卡通水壶,喝药装水还有生理期暖手捂肚子从不离手,从刚才就和两个朋友站在人群外围边缘,这个时候旋开盖喝了两口,大睁着软萌软萌的眼睛评价道,“我觉得他有点像变态,而且说得好像教我们倒是他的累赘了……” 其实男生看不顺眼章隅多是因为他那副做派,而一开始原本对他外貌很感兴趣的女生也产生恶感,大概就是他可能说了一些他们跟不上他进度这样的话,引起了大家集体荣誉感的讨伐。 再加上程燃在上学期的事迹,对孙萧那番发言,成绩黑马跃升,姜红芍和他的关系,以及雷伟事件后他家庭背景蕴含的能量,程燃在五班里面的声望是很高的。 声望这东西玄之又玄,但却又真实存在着,那意味着一个人对其他人切实施加的影响力。章隅若是对其他一般学生进行威胁,恐怕都不至于现在这样捅了马蜂窝一样。 要知道有时候五班的学生在外面,听人问起程燃,都觉得与有荣焉,有时候荣誉感就是这样培养起来的,对一个班级,或者一个地方的归属认同,就是因为里面有让人在乎的人,或者诞生了令人感觉骄傲的事物。程燃当初对孙萧那一番话,其实是打在十中学生这一代人的心头,好比一个代言人恰到好处站出来,代为宣泄了他们的心声,引起了广泛共鸣。 现在这么一个代言人拿给一个他们看来外来的,地皮都没踩热的讨厌老师针对,五班立即同仇敌忾。 程燃笑道,“行了,昨天才针对了我,要是你们真在粉笔盒里做手脚,岂不是直接把我给暴露了吗?这是坑我啊。” 众人也就以这个话题嘻嘻哈哈起来。 程燃目光这个时候穿过人群间隙,看到了姜红芍空着的桌位椅子。 毋容置疑,老姜和章隅之间是认识的,而章隅对他的恶感的所有缘由,自不必说都是因为他和姜红芍走得很近。 可是……程燃有些不明白了,这章鱼什么心态!? 对于青春时期的年轻男女产生莫名的嫉恨,或者对于姜红芍有什么想法? 这其实不奇怪,很多人都有性格的某些缺陷,这些可能是童年的经历,可能是某个来自现实的打击,方方面面,都可能造成一个人偏执或者性格中某些不为人知的阴暗面。 这个叫章隅的老师,很大程度上都符合这种描述。说不定他学生时代就受到过一些校园暴力,从而认为程燃是那种呼风唤雨的风云人物,潜意识产生敌对的反感。也说不定他曾经就有个暗恋过的姑娘类似于姜红芍,以至于现在把那种情感寄托在了她的身上…… …… 至少有一点猜测验证了,章隅上课看似对任何人都冷冷淡淡,但唯独面对姜红芍的时候,所有人都能感受到他不一样的态度,譬如上课的时候会直接点姜红芍的名让她回答问题,而无视其他举手的学生,在老姜对答如流后,从他的嘴里居然说出了赞赏的言语。 这让很多人都不禁“咦!”得发出声来。 再则就是做题测试的时候,他踱步下来,会伫立在姜红芍的桌子边上,静静看她做题。尽管这种方式被他掩饰得很好,可怎么逃得过本就对他有成见的学生们的明察秋毫?分明发现他只有在姜红芍课桌旁边巡视的时候,立的时间普遍比其他学生旁边更久。 甚至下课后还主动问姜红芍他讲得怎么样,听懂没有。那简直就是绝对不可能找出对第二个人的和颜悦色。 诚然很多科任老师面对姜红芍这个年级第一态度的确不一样,毕竟姜哥名声在外,很多教师甚至还要询问她学习办法,以作为经验对照自己的备课,打磨教学技艺。但章隅这种不一样却给人另有所图之感,觉得除了姜红芍是第一名之外,他可能还图她长得漂亮好看。 所以五班学生对章隅的反感越重。 除了章鱼的绰号之外,他还开始有了“吸血鬼”的绰号,只是这次不是日本少女漫画那种优雅伯爵形象,而更像是符合他造型的苍白不健康变态形象。 当然,五班的这种敌对气氛章隅肯定也是有所感觉的,但他仍然是我行我素。 而五班学生的反感其实也让其他老师都有所耳闻,甚至都传到了班主任孙晖那边,孙晖这天上课留堂,大家一起起哄,让他干脆把下面章隅的课也一并上语文算了。 孙晖眼底生出一些忧虑。 第二天章隅上了课过后,直接点了程燃的名,让他出来一下。 这一下全班齐刷刷的目光都聚焦在程燃身上。 程燃出来后,就和章隅站在红立柱的走廊这边,章隅咳了两声,他可能有支气管炎的毛病,咳嗽后就伸手梳理一下脖子和鼻梁,只是揉了鼻脊之后,章隅手后面的目光阴翳着,“听说你们班的人都很同情你……怎么,说你一通,就全班都知道了?你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底下搞串联,怎么……想挤兑走我?尽早给我收起你的这些小把戏……” “上不得台面!” 说完临走时他还狠狠瞪了程燃一眼,徒留程燃在风中凌乱。 十中年级上本身也就那么小,学生之间的事情,有的上午发生,下午很多老师就知道了,只是一些事心知肚明,不揭破,大家保持平衡。现在看来,五班对章隅的意见很大,甚至说不得班主任孙晖还跟他谈过话,但难免一些风言风语传到章隅耳朵里,他以为是他程燃在背后搞得串联!? 程燃首次感觉到有种冤屈和憋闷感,莫名其妙好像就跟章隅这么敌对起来了,而且好像矛盾还越来越大。 这就是傲慢和偏见的原罪啊。 大概也是想缓和和学生的关系,章隅这天提前搬了个投影机到教室,宣布下两堂课看英语原声电影《乱世佳人w,让值日生去他的办公室帮忙搬投影幕布,环顾全场问,“谁是值日生。” 姜红芍和程燃站了起来。 这是劳动委员毛玲的恶作剧,经常把姜红芍和程燃安排在一起值日。这在五班是保留节目,经常有人借此机会开两个大神“姜哥”和“燃哥”之间的玩笑,除此之外,平时之间很多人都对两人有高高在上的仰望心态,难以动辄开这种玩笑。 这个时候看到两人同时起立,又加上是章隅的课,一干人群是可劲的造,拍桌子的,拖板凳的,跺脚的,鼓掌的,“姜哥!燃哥!雄起!雄起!在一起!”然后就像是在足球场的喧嚣了。 程燃那个无奈啊……果不其然,透过这些嘈杂轰鸣声看过去,章隅那一张原本白如吸血鬼的脸,此时火烧一样愠怒。 姜红芍也用眼神制止班上几个闹得最凶狠的,作为班长她自然要维持纪律,被她盯上的立即做乖乖学生老实模样,又忍不住偷眼看她面容微起的红扉,只觉得越加赏心悦目。 然后姜红芍朝程燃看来,眼看这势头不是她能够阻止得了,为了平息下此时的热烈,她和程燃赶紧出去才是目前最佳策略。 而就在魏舒挪了桌椅姜红芍纤秀的身体准备挤出来时,章隅伸出手一指,“班长你不用去了,来帮我调试。那边的……程燃,就你和张平去拿投影布!” 人群的哄声顿时变成了嘘声。 张平起身之余,向程燃投来个与子同袍的坚毅眼神,道,“他明显是冲你和老姜,来者不善啊!” 第六十章 山一样高呢 就在张平不得已站起来的时候,程燃朝姜红芍望过去,发现她秀眉挑了挑,微仅可查的耸了耸肩,似乎在这件事情上面,也表示有些无能为力,其次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程燃总在她眼里看到发现自己吃瘪后的俏皮笑意。 程燃觉得事情已经快演变成战争了,在他和张平去搬投影幕布和支撑架的那一刻,班上无数人心底对章隅唾弃不已,看到程燃和姜红芍作为值日生起来后,他立即截下姜红芍,给程燃另外摊派人,这种行为是什么,简直明目张胆的表现了他对姜红芍这种年轻女学生的龌龊! 是以程燃和张平前去搬物件后,班上人们已经暗中不知道诅咒了他多少回。 看着姜红芍在讲台上掌着投影仪,在他吩咐下帮他调试,大家简直不亚于看着超级玛丽里被库巴抓走的公主,在巨龙尖牙利爪的掌握下干着穷苦活,自动脑补了一番被大魔王控制的少女,众人如坐针毡,心里面早把章隅骂了百八十遍了。 一个二个又为程燃打抱不平,但对方毕竟是老师,现在最大的问题是,他让你做什么你还不能不做,否则出去说起来哪都没理。 不一会程燃和张平回来,东西搬好后,大家没有看到程燃脸上有,毋容置疑的处在了对立面。 也有人感慨燃哥就是燃哥,从来不是什么好脾气的好好先生,睚眦必报啊!就连专家孙萧都被怼得落荒而逃,更遑论一个地盘都还没踩热的老师? 大家隐约间又有一种兴奋,恐怕接下来,还有更多的好戏看啰。不过毋容置疑的是,程燃今天是给大家狠狠出了一口恶气。 估摸着章隅今天是对这降龙十八掌的一击照单全收,满腹内伤。 …… 最近的事情怎么都有些不爽,大家就约了下午一起在外面吃了饭再回家。聚餐这种情况在目前的学生中时常发生了,再加上现在谁都有个bp机,甚至有学生还带了手机的,提前给家里打个电话说不回来吃饭,就能在外面一群人aa制开顿荤。 特别程燃今天的“壮举”,更是让五班同仇敌忾,这下很多人一听他们要聚餐外面吃冷锅鱼火锅,报名的不少。程燃想着程飞扬最近出差,徐兰也不在家,虽说家里有饭菜,回去热一下就行,但众人盛情难却,也就答应大家一起吃饭。 众人热情高涨,就连姜红芍的好朋友魏舒几个女生也加入了,大家更是兴奋,等魏舒给姜红芍说了之后过来,一脸悻悻,“红芍说她今天有事,她就不去了。” “啊……真是可惜啊……本来还想着说一起声讨一下那个变态章鱼的!” 众人纷纷表示落寞和遗憾。特别几个男生情绪低落。 程燃朝走进教室的姜红芍看过去,她朝程燃做了个摆手猫一样的动作。 程燃上课编了个短信过去,“你不去?” 不一会回信到达,“嗯……下午有点事。” “好,我会把你你那一份吃完的。” 两人之间总有一种默契,譬如姜红芍说她有事,或者反之是程燃,两人之间都不会深入究根问底,互相保持着克制的距离。当然,如果这之中哪一方要进一步询问,那大概双方都会坦然相告。 “猪……小心不要撑住了。” 最后这条回信里的那个“猪”字,又莫名填了种踏实的暖意。 其实最近程燃都有一种感觉,好像老姜在刻意回避他些什么,似乎在尽力的维持两人间某种恰到好处的距离。 不让某种情感过于炽热,然后腾升起来烧毁他们这个年纪的所有……却又分明超越最好朋友的表达,默契到交心。 …… 下午放学后要去聚餐的以张平魏舒等人为首,开始凑人头,因为有十几个人,等人都等了半个钟头。 等凑够了人后,一群人就开始往校外走,原本打算去附近街区的冷锅鱼,但有人有老板电话,打了电话过去说要等很久,这个时候蓉城很多好吃嘴已经出动了,类似那家比较出名的冷锅鱼如果不提前订位,早就给人坐满了。张平临机一动说走一截到汶河路,那里同样有家火锅味道不错,而且是新开的,地方大,还没多少人知道。 一群人集体同意,大部队开拨过去,等到了汶河路那家叫少城火锅的店,火锅店确实很大,古式楼建筑,上下两层,这条路一路上都是餐馆,等大家往火锅店开进的时候,突然有人猛地停了下来,撞了一下身边的张平。 张平狠狠吃痛,还在骂,“有病啊!”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引得众人驻足,朝着引起骚动的来源看过去,隔着火锅店不远处的一家精致湘菜饭店里面,隔着红色立柱中几乎落地的玻璃的一张桌子上,他们赫然看到没有加入他们聚餐的姜红芍正坐在垫着桌布的餐桌这边,而她正对着的…… 正是风衣取下来,穿着一件高领毛衣,正和对面女孩有来有去说着些什么的章隅。 也就在众人发现姜红芍两人的刹那。姜红芍目光散漫着,洞察力让她落在了玻璃窗透出来的对面正准备进火锅店的人群之上。 大家就这么隔着二三十米对视,这边在火锅店的招呼下,张平等人反应过来,吆喝着让众人一起进去。 只是大家坐在二楼的包间里面,都显得极其的沉默。 他们看着程燃。 程燃只是喝茶,没有说什么。 但是从此刻开始,大家都绝口不提刚才发生的事情,还有今天章隅撞到在全班支持下程燃威望上的难堪。 仿佛只是一场再普通不过的聚会。 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吃到后面都食之无味。张平心头百感交集,心想这是什么事啊,人生真个就跟球赛一样,会有上半场和下半场,赢了上半场又怎么样?他现在真实的为朋友当事人感到真切的难过。 火锅味道真的很好,千层肚和薄片牛肉在鲜亮的红油汤里面翻滚,闻之麻辣鲜香令人食指大动,但张平却浑浑噩噩,那些上下翻腾的千层肚有时候沉下去,有时候浮上来,浮上来看见,但可能伸筷子去夹汤锅里面的时候,就杳然无踪。一个锅就那么大,人人都厉兵秣马,谁都不知道前一刻你夹住的千层肚,下一刻会不会就在滚滚红尘的汤锅里浮沉随浪,进入哪个人的肚子里。这么一想的时候张平觉得自己真他娘的是个诗人,居然能用火锅伤春悲秋,哀悼无疾而终的恋情。 再好的锅底也有投完食料的一天,正如他们这群人的青春都最终会丢在这里,可是,如果可以,能不能不要这么隐隐作痛。 大家都没有喝酒,因为程燃从头到尾只喝茶,因为大家还装着那么多的疑问。 出门来后赫然发现先前在对面精致菜馆里的姜红芍和章隅就在楼下,女孩茕茕孑立,章隅在旁边就像是强行捋走她的德古拉,仿佛把身边这个绝美女子做成血奴给他敞开了供应鲜血,就能让他解锁血族最高界限,登顶世界之巅。 到此他仍然保持着倨傲的神情,似乎若非姜红芍,他绝不会在这里站着给众人一个正脸。 魏舒从刚才开始就梗在心头的一股气,在这时终于忍不住了,这个勇敢的女孩径直上前,毫不避忌,“恕我直言,章老师,你这样的行为是让人唾弃的……你是我们的老师啊,你在干什么啊,你这个年龄喜欢女孩的话,难道不应该是作为长辈一样守护她,保护她吗?” 章隅眼底掠过讥诮,“噢,那你以为我是在干什么?” 魏舒反倒给问住了,她心想好不要脸,给他留几分面子,结果这个章鱼顽固不化,魏舒胸口一挺,“你说你在干什么,你在勾引我好朋友啊!” 四周围街道上的人突然清风雅静。人人愕然,没想到万年不出的戏码竟然在今天上演。 结果章隅并没有被戳破的阵脚大乱,道,“噢……原来你是这样看我的……你们最近在讨论的……就是这件事?” 章隅回过头来,姜红芍开口了,“小姑父,你不要再跟她开玩笑了。” 因为姜红芍这句话到最后,秋水一样的眸子是看着程燃的,所以大家都下意识去看程燃的表情。 等到这番话终于以实质概念出现在他们脑海之后。 全体险些人仰马翻。 小……小!姑!父! 程燃愕然看着眸子里带着几分嗔意和玩味笑意的姜红芍,开口,“就你在美国的那位……小姑?” 姜红芍点点头。 程燃再看向章隅的时候,这个时候是想的他抄在风衣兜里的那只手,自己要不要握一下? 结果章隅眼睛里现出几分自嘲道,“前的。” 姜红芍这个时候嘴唇已经轻轻翘起了,仿佛是在看程燃眼下那种惘然恍然后又震惊的眼神。 “潜的?什么意思……”程燃似乎反应过来,看姜红芍,“不能公开啊?” 章隅原本表面上浮上的自嘲和忧郁,这个时候顿了一下,再向程燃看过来的时候,已经是不亚于杀人的眼神了。 上半场挨了一掌降龙十八掌,下半场这就是独孤九剑的戳心。 程燃觉得好像一下子两人间的隔阂,不断拔长,像是山一样高了呢。 明明之前已经有伏笔了,我看了一下最近各种书评,居然是没人猜得到。剧情就是你猜不到,猜不到……来抓我啊。 第六十一章 深入人心 一群人想不到摆了这么一个乌龙出来,魏舒赧然道,“对不起啊章老师。” 章隅道,“你们,一天到晚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用在学习上吧。” 张平等人这个时候忙不迭点头,事情和他们所预想的偏了十八道弯,更何况章隅居然是姜红芍的长辈,现在看他好歹都顺眼不少,但众人又偷眼看程燃……想到程燃和章鱼一连串的事故,都很辛苦的憋着笑。 不理众人看程燃的幸灾乐祸,章隅道,“就这样吧,我先走了,你们看着时间早点回家……”他看看程燃,又看向姜红芍,“你爸爸专门给我打过招呼,让我照顾你,虽然我觉得你这么大了,有的事情不用干涉,你自己注意就是。” 然后他挎着公文包,长身风衣往街道对面走了。 众人这才七嘴八舌对姜红芍,“章鱼是你前小姑父,你怎么不早说啊!为什么是前任……难不成有什么隐秘不成?” “说说,说说,怎么黄的?” “那章鱼居然还有这种事……” 姜红芍无奈道,“看吧……这就是不想说我们关系的原因呢。” “过去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 时间也不早了,大家看从姜红芍这边打听不到什么,也就星散回家了。 程燃和姜红芍在站台乘了回去的车,两人在倒数第二排的双人座上坐下,一直显得很沉默。 程燃不说话,老姜也不开口。 车辆发动,城市的光景在玻璃窗上倒退,手突然被什么冰凉的东西拨了一下,是老姜的手指。 程燃没有动。 过了一会,姜红芍又伸出手,指尖在他搁膝盖上的掌沿边拨了一下。 程燃看过来,她的余光也瞥他一眼,面颊微红。 程燃还是没有动。 老姜抿着嘴,深吸一口气,第三次探手过来。 程燃反手就把她手给抓住了,先是凉滑,而后就犹如暖玉入手。 姜红芍手挣了一下,五指也就展开来和他握住了,片刻后,老姜眼瞳流波,“小气鬼!” 程燃不置可否,“说说怎么回事?你家里安排过来监视你?” 程燃想以姜红芍家里的能量,这种事未必不会发生,但这么来说又会不会太夸张了。 “怎么可能啊,我爸我妈又不是军统……章隅是调动过来的,原本以为他会带高一的班,没想到最后教我们班来了。” “他和你姑姑之间,又是怎么回事呢?性格不合,还是家里原因?” 姜红芍想了一下,道,“可能两者都有吧……他以前的性格不是这样的,这些年变了很多。可能是以前的事情对他的影响吧。” 程燃点了点头,“他和你们家还有联系?” “以前我姑姑经常带他来我家吃饭,我爸就喜欢和他喝酒,虽然现在和我姑姑不在一起了,但因为之前的关系,家里还是没把他当外人,我爸有时候来蓉城,还是会和他见一面的。” 程燃皱眉,“我怎么觉得,像是你爸安排的一个帮他看着花草的眼线……” “不看着的话,岂不是连盆都给端了?”姜红芍白了他一眼,开了这个玩笑连自己都笑了,“我爸有时候就是胡闹,可能就那么一说,不用管他的……还让章隅照顾我,弄得别人很有负担……今天和他吃饭也是替我姑姑问一下他这些年的情况吧,也把我知道姑姑的情况跟他说了。” “他们两个人虽然不在一起了,但仍然还会相互探听一些对方的生活。远远相望,互不打扰。” “你和你姑姑感情很好吧?”程燃问。 “很多事情,都是姑姑教我的,自我小时候起,她给我讲故事,带着我到处玩,后面更是无话不谈,包括她去了什么地方,遇上什么有趣和感慨的事,都会跟我分享,我和我妈之间,都不会说那么多话了。后来她和章隅谈恋爱,当时他们两个都在国外留学,回国后我就夹在他们两个之间,他骑摩托带我小姑,我就必须坐中间把他和小姑隔起来,那时候还吃他的醋,故意给他难堪,姑姑有时候都不知道拿我怎么办才好。每次他被整蛊了,哭笑不得又拿我没有办法,现在想起那时候的我,还真是很讨厌的……所以啊,程燃……”老姜冲自己皱了皱鼻子,做出一个很凶的表情,“我的真正面目是混世魔王哦!” 因为右手牵着她,程燃就伸出左手在她头上揉了揉,“在我面前,也只是混世小魔王。” 被揉了头发,老姜却不以为忤,深吸一口气,“那段日子……现在想起来还是很怀念呢……” 程燃叹了口气,道,“我们之间,不会这样的。” 姜红芍看过来,有些羞赧,怎么就突然这么个转折了。 不过她也鬼使神差,“嗯……” 公交车到站了,不过却是先到的伏龙公司所在的街道,姜红芍说以前都是他送自己,这次她要看着他先回去。 程燃也就点头下了车,在站台上,看着车厢里暖色灯光下,女孩透过车窗跟他道别,墨瞳里星彩熠熠,仿佛能穿透熙熙攘攘的世俗众生。 那是她眼睛里全是他的样子。 …… 章隅的来历虽然是清楚了,但也让程燃隐隐头疼,听老姜的意思是章隅居然还和她的父母保持着良好关系,这岂不是等同于身边有个人肉监视器,而且最近几次和对方的碰撞,也让他对自己观感想来是非常的不好,都可以说是关系恶化了。 想了一下,程燃又觉得管他的哦,顺其自然,天要下雨娘要嫁人,奥特曼要打小怪兽。 不过自那天聚会火锅后章隅姜红芍的牵连关系被班上知晓后,五班对于章隅的观感也就不一样了,至少没那么剑拔弩张了,其实刨除个人傲慢,不善为人处世的缺点,章隅的专业讲课的水平是可以的,一口标准的牛津腔,也就是传闻中的rp(received pryinunciatiyin),当听力积累的多了后,会发现他本人说的比人教版的英语磁带还标准。 当然这个时候的英语教材鼓吹伦敦腔,有的录音找的也是国人来念的,并不地道,最万恶是英语听力考试的时候,口音会故意往艰难晦涩的方向靠,弄得人一不留神就会听得云里雾里,而章隅的标准发音无疑为这种情况先夯实了良好基础,对学生的口音和听力有莫大帮助。 时间进入四月,林晓松加入cq给大家带来了一个振奋人心的捷报,这家伙居然把cq的形象给推广卖了出去。 “是这样的,上班后我就在研究,我该从哪里着手去打开市场,后来我出去调查,发现一些台,一些冷饮店,都会在桌子上摆上一些个卡通物件,以突显店面的气质,我立即想了一下,我们的cq形象是个好卖点啊!现在的年轻人,都在用我们的软件,我们能不能就此把cq那个图标形象付诸于现实呢,这样摆在面,既能装点环境,还能把我们的品牌形象推广出去!这不前不久蓉城会展中心举办了个科技博览会吗,伏龙有大展位,我们也拿到一个小展位,我当即找了工厂,把我们的cq形象给做了出来,放在了科技博览会上,结果有两家礼品商找上门来,一家是广州的公司,叫做东利,一家是深城的美达。两家都表示看好我们的品牌形象,打算买断我们的卡通形象。” “广州那边给我们的条件是三十万,买断衍生周边产品的开发权,然后给我们销售收入提成百分之二十的授权费。深城那边开出两百万,销售提成收入是百分之五。我们的倾向是先拿两百万到手再说,这样也算是盈利开张了!” 林晓松初战告捷,现在人是满面春光。cq内部,李明石是知道自己这位朋友的能耐,其他人则是佩服李明石的举荐和程燃的任用,这初来乍到,就是一个念头的功夫,就能让公司收入两百万!这能买多少台服务器了啊! 程燃“啊……”了一声,点点头,“聪明,聪明,我差点都把这茬给忘了,不错不错。” 就在众人以为程燃毋容置疑先让大额钞票落袋为安的时候,他又道,“把深城那家的条件告诉广州那边,但我们还是选择广州,不过合同有个制约,只卖玩具开发权,而且这个开发权是五年为限。五年后,开发权收回,按照那时的cq发展引入品牌形象开发权竞价机制,不过他们可以享受老客户的优惠,这个期间我们还可以把品牌形象开发权拆细了来如谁竞标手表的,谁竞标玩偶的,谁又竞标服装的……” 众人听得瞠目结舌,心想这少东家还真是心比天高,眼下的市场,能打包在一起卖得出去就算不错了,你拆这么细,谁会买? 还是觉得那时候cq的品牌形象,已经深入人心了? 第六十二章 寒冬将至 林晓松还是再三确认,“不要两了算。” 虽然打开了品牌形象推广渠道他有表功的意图,也认为程燃有点想当然了,但林晓松还是能认清楚在这种大决定面前,他必须退让不能跟老总争权的常识,哪怕这是一个年轻的老板。 往往一个年轻的老板都有先期事业顺利的傲气,气量上难保有容人之量,胸怀上未必就宽阔,没法和那些身经是让学习美国企业起步的中国互联个时候走出了另一条路,堪称拯救了那个处于纳斯达克泡沫破灭寒冬的中国互联br /> 三大新闻门户未来一两年都深陷亏损漩涡,甚至一度停止交易。后来是抓救命稻草般抓到移动梦本净亏损两千多万美元的年后就走出亏损,然后剩下两大门户继展开合作,一时都依靠这株稻草长成的大树走出难关。这也能成为未来cq的盈利点。 只是移动公司明年才会分离出去成立,程燃只能看能不能尽量提前推动这件事物的落地,以林晓松的能力,第一时间攻下市场应该是不成问题的,这样cq就能早早享用到这道最丰厚肥美的美餐。 不得不说,虽然是年轻的老板,但受到程燃这样的肯定,林晓松还是心头与有荣焉的,但听程燃提及后面的内容,他又疑惑起来,“手机端业务……” “能行吗?” 还是那句老话,既然是老板决定的,哪怕心底再不以为然满腹疑惑,仍然还是不能争抢他手上的指挥棒。 其实,他心底还是有一些期待的,这件事程燃既然这么笃定,那么这件事决策上面的结果,就能看出程燃真正的深浅。 李明石又道,“根据目前的数据图,我们上线六个月,用户数在两天前已经突破了40万,而同样的时间,上线九个月的kicq用户数是6万,ricq是17万,还有此前我们的最强对手picq,目前是35万,我们已经后来居上,超越他们了!” 整个团队都有些兴奋,他们后发先至,根据cq的几大独门绝技,目前已经领跑成为了国内此类软件的第一,而且增长率曲线,更是让人心惊肉跳的茁壮。 程燃点点头,看向李明石,“等会拨给你们三十万,下个月再购置两台服务器,同时可以再招募一些人,具体名额由你按需制定,我们要开始扩充各部门,我估计今年不到年底,cq的用户数就会突破一百万。我们要为那个时候的到来做好准备。” “我之前说过,这些同类软件没一个能打的,我们的目标也不是超越他们,我们的目标,是扩张,吃饱……活下去。” “因为寒冬……可能就要来了。” 第六十三章 我害怕你不快乐 品牌形象进行了线下转化,即将会有现实的玩偶出现,同时还能带来一波盈利,虽然这盈利在未来的大潮里只是杯水车薪,但对于程燃来说,这和cq第一声鸣叫那种新世纪曙光降临的感受又有不同,是另一种真实感,很有纪念意义。 有时候程燃会想,干脆每年,或者每个关于软件的纪念点,譬如百万用户,更替版本,都限量发售一些玩偶,因为软件会不停的改进,论坛会历经几次改版,唯有不同时期发售出品的实体玩偶服装手表这些,好像能更具化的代表着这段历史。 说不定还可以专门拿个展厅,搁里面放着,更能掌中观纹般看着由自己创造在这个世界的事物诞生的整个历程,不知道会增加多少成就值。 当然现在也就那么一想而已,未来究竟还会不会按照前世轨迹发展,会不会出现那些历史上一模一样的事件?也许一些突发事件因为他引起变数的介入而改变,但那种日积月累的大趋势大概不会那么容易变化吧,就比如股市经济的泡沫,或者一些大公司的倒塌和重组,但也说不准,至少程燃现在所知道的,就有几家公司在曾经的世界里应该消亡,现在却仍然存在着。 cq在他手上诞生,但运营仍然是一条艰难的路,从现在开始,谁又能百分之百确定未来呢? 四月里,蓉城各大高校都在举办春季运动会。 而十中运动会上,发生了一件插曲,高二年级女子一百米项目决赛的时候有姜红芍,立即引起了不少围观,姜红芍在第二道这边,穿着白色运动t恤和深蓝色的校裤,t恤前后都用别针别着号码。两边则是围拢过来的人潮,对面除了过来给她加油的五班学生之外,还有一些其他班级和高三高一年级的人围过来。 人气分明一下子比其他项目多了很多起来。 去年姜红芍就和秦芊在女子一千五百米项目上拿了一个金牌和银牌,今年姜红芍却报了女子一百米,似乎是想挑战下她以前没跑过的短跑。 发令枪响后,那边起跑,在一片潮水般的加油和呼喊声中,姜红芍排在第二冲过了终点。 排名第一的是一班的一个扎着辫子的女生,因为只和姜红芍差了一两个身位,她冲到终点的时候,因为前排的人围拢得过于多,往旁边散的时候侵占到了姜红芍的方位上,有人向后退,但没来得及。 姜红芍过终点的时候已经看到了前面没退开的人,落脚已经在尽力减速了,但刚才跑步用力过猛,脚似乎趔趄了一下,身体失去平衡,动能带动下,双手冲前就单脚跪了下去。 等大家围上去把她扶起来的时候,姜红芍拉上深蓝裤腿,右腿的膝盖上鲜血淋漓,程燃其实当时也就和自己班的人在终点位置,只是前面站了不少人,只能从人头的缝隙看到她冲过来,她倒下的时候大家也没来得及反应,这个时候五班这边的人炸毛了,刘磊几个人朝旁边呼喝,“没看运动员过来了吗,围着这么多人干什么啊!” “不知道让一下吗!” 程燃问她,“有没有事?” 姜红芍摇了摇头。 一些个女生感同身受的搀扶着姜红芍,心痛道,“疼不疼啊?有没有伤着骨头?” “去医务室看一下吧……能不能走?” 姜红芍点点头,魏舒扶着她,她蹙着眉头,轻轻跳着,试探着脚往前走。魏舒道,“来个人背你过去吧,你自己走过去都不知道多久了,还在流血!” 几个男生立即毛遂自荐,准备把后背贡献出来了,结果姜红芍也就在这个时候和程燃目光对上,程燃转身微微矮身,随即感觉脖子被一双手缠住,身体有重量靠过来,程燃把身后女孩背起。别看她在运动场上矫健迅捷,在背上其实挺轻巧,而且还有些绵软…… 但几乎没有让程燃细细体味的时间,魏舒和几个女生在旁边压阵,程燃背着她到达医务室,医生大概已经见过了好些个在运动会受伤的,麻利的让姜红芍坐下来,先用医用钳夹着消毒酒精把她伤口的血擦拭了,又让姜红芍原地不用搀扶走一下。 其实刚才摔倒后她就能走,只是因为刚摔的伤口疼痛让她走不快,程燃背过来的这期间好多了,姜红芍在医务室走了一下,除了行动稍有阻碍之外,其他都没多大问题。 “应该没有伤到骨头,你多观察一下,如果疼痛突然剧烈,就过来。伤口给你消了毒,我纱布包扎了以防感染,这两天不要沾水,看着结痂了可以把纱布取了,包久了还是不行,伤口要透气。”医生处理完毕后,大家出来都松了口气。 程燃指了指旁边的座椅,“先休息一下吧。” 姜红芍“嗯”了一声。 魏舒几个女生对视一眼使了个眼色,打着哈哈说他们先走了,然后一哄而散。 程燃和她在长椅上坐下,远处是操场那边隐隐传过来,在清怡的空气中悦耳的《运动员进行曲w。 脚下有叶子,姜红芍盯着落叶出神,前方的银杏树又枯荣了几个春秋,程燃仰头,就能看到清澈的蓝天,1999年的晴空。 “我觉得最近,你好像在躲着我?” 姜红芍眸子怔了一下,她凝视着面前的树叶,也许普通的女孩面对这样的问题会闪避,会言不由衷,但姜红芍在这么安静片刻后,道,“程燃,我害怕你……不快乐。” 程燃歪着头看过来。 “那天去我家,我知道你并不开心。其实别说是你,换成我,我心里也会有芥蒂。我会在门口等你们,因为我事先并不知道,我妈会请那些人来。” 程燃想到她当时在门口等待他们的样子,还以为是担心过安保,原来她在家里面,也觉得不安,其次一来就让自己跟着她去她的房间修电脑,直到吃饭才出去,大约也是想对她母亲表达自己的不满吧。 姜红芍抬起头,嫣然一笑,只是这笑有些静雅清美,“也许你会觉得,我们家的那样子,会很压抑,也很无趣的吧。” 程燃道,“……最后结果不是挺好的吗?” “那是因为你用你的方式,去对抗了施加给你的压力,让这些变得有趣,可未尝又不是苦中作乐呢。程燃,你很特别,我可能再也遇不到一个像你这样特别的人了。” 也许他们这样的年龄,还有大千世界,无数光阴,这样的话会显得有些可笑,但姜红芍不知为何,却就是这样的笃定。 “我们曾经绘板报,你面对穷凶极恶歹徒的应对,你唱歌,教我玩游戏,你成绩好却偏偏不让人看出来,哪怕没有新奇事物,也会觉得和你相处时很安心。” “你拥有进取心,你脑子里的奇思妙想层出不穷,你看待事物的方式和面对这个世界的方式比我还勇敢。” 姜红芍轻声说道,回忆犹在昨日,“我还记得你当初写过的那首诗,‘自由宽恕我生的平凡,死亡驱散我的畏惧和迷惘。岁月变迁何必不悔,尘世喧嚣怎能无愧,那就在疾风骇浪和粉身碎骨之前,生死无畏。’真好啊……” “我怕的是你这样的心气和勇敢,有一天会消失不在了。我怕的是你面对世界的这样珍贵的方式,会因为我断送掉了。” 姜红芍眼圈红着,“因为我们家的女人,可能是灾祸吧……就是会给别人带来不幸的啊。” “我只是想把这样的感情保存下来,不要在某一天变质了,像我姑姑他们那样,现实和时间压过来,就什么都没有了!” 注视着这张静美面容,程燃稍顷后道,“说到底,你就是假装成熟。自以为很成熟,但还是受你姑姑影响太多了,她是她,你是你,他们是他们,我们是我们。” 姜红芍启口,正准备说些什么,花坛背后有脚步声,章隅从那边走了过来。 姜红芍道,“章老师……” 章隅背着手点点头,看了看她的裤腿,“我听说你摔倒了,过来看看,没事了吧。” 姜红芍说没事,章隅这才转向程燃,“我觉得她说的没有错。程燃,保持距离,现在对你们都好。” 明明不知道在后面偷听了多久,还装作才到来看看。 程燃心头一万头奔马过去。 片刻后,程燃注视着章隅道,“人所要争取的事物,从来都因为并不那么轻而易举才显得有价值。这个世界是允许人努力的,也许努力总是徒劳无功,即便走了弯路,或者今天的自己距离那个高度还遥遥无期,但毋容置疑,正是因为通过今天的努力,才积蓄了攀登高峰的力量。不是吗?” ===== 还想不想有,我看看晚上还能不能继续。 第六十四章 人生路长,何苦由来 直至此刻,程燃才觉得,是自己想法太单一了,当时姜红芍家的饭局,在他看来兴许是和姜红芍母亲的一次你来我往的相互投弹,他既没有对那样人物身份的畏缩,也没有自惭形秽的自卑,有的只是照单全收的从容和应对。 所以他不觉得有什么后续问题,毕竟这也算是人生的一种体验。 但是他这样的想法,毕竟是来自于重生带来的背景和阅历,让他可以应对这一切,但放在其他人眼睛里,譬如之于姜红芍,怎么会不认为身为少年的他面对的是自己强势母亲怎样的示威呢。譬如他的父母,怎么不为他去人女孩家里而忧心呢? 身为重生者的他是孤立于这个世界的,毕竟没有人知道他所经历的那些事物,他眼睛里所看到的光阴之河,但对于关切他的人来说,人们不知道他面对外界压力的内心是如何,便只能看到他以少年之躯应对的那些剧烈风浪。 怎么不为之揪心。 甚至哪怕觉得他就是特别,然而也如姜红芍所说,连更为强大的她的姑姑二人,都沦入命运颠沛流离的手掌,现在还是少年的程燃,会不会有朝一日,丧失他所有的特别和灵性。 而这一切,都是因她而起。 章隅咳嗽两声,然后笑了,“尼采的话。高中生都会做阅读笔记,精彩句子摘录,但人生不是写作。不是你灵机乍动,就有一篇娓娓道来的华美文章。你们还是太年轻,你究竟知不知道什么是努力?努力是什么?知不知道有个词语叫门当户对,这个意思是什么?……你知不知道什么是家族?” 章隅面带讥笑和嘲讽,“我和李韵正是努力过,把这些都抛之脑后,我们偷偷领了结婚证,就在学校外面租了个房子,反正都在国外,天高皇帝远,那时候我们觉得,我们可以通过努力做到任何事。” “后来,我爸我妈,甚至我国外的亲戚都来让我和李韵分开,连我最亲近的人啊……他们向我下跪!让我结束这段根本不切实际的婚姻,我能说什么,我能说他们不体谅我吗?”章隅眼睛里生出血丝来。 “不,我最亲近热爱的人啊,正是因为体谅我,才会这样委屈自己啊。正是因为他们看到了李韵背后的东西,才会不惜以打骂我,甚至哀求我的方式让我结束这段婚姻和感情啊……” “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家族?那个打算和她姑姑联姻的家庭,背后是什么,美籍华人,加州给军方做部件生意,黑鹰直升机的一些配件就是他们提供的,在欧洲有多处古堡,和州长是政治盟友,李韵和他结婚后,近些年打算回国投资,知不知道一次投资额就是多少?十五亿人民币!拿下省会城市核心地块建酒店和综合商业地产!” 程燃冷声,“所以你就怕了?” 姜红芍怔了一下。 章隅有些激动,“怕了?你知道我现在工资多少一个月吗?一千四,如果是班主任,可能还会高一点,可我不是。年底会有些补贴和奖金,这样平摊下来一个月可能两千多块钱。然后你问我面对这些是不是怕了?怕是什么东西……我从没怕过。我只是知道,我能给予的和她所能拥有的,不是可以相提并论的东西。” 章隅声音激烈,“她是很有理想的人,她想要投资梦想,她想要做建筑,她想要走更远的地方。而和我在一起,我只能给他柴米油盐。她想要每年去两个欧洲国家,我能带她去哪?还是说女人也可以挣钱,可以挣到足够做那么大的事业吗?或者就算能挣到,需要多少年月?那种当初单纯的理想还存不存在?或者还是要靠她的父母?” “我就问你,在这样子的能量面前,感情是什么?‘等闲变却故人心,却道故人心易变。’这词说得好啊,说的人心就是等闲变故的事物啊,我在这时候爱着你,和我在十七岁的时候喜欢过你,又有什么区别,到得有一天,也就只是这么一句感慨而已……” “从头到尾……”程燃开口,“我只听到一个失败者,对自己的失败找到的看上去理所当然的理由。你他吗不行就脚踏实地去做啊,不行像个娘们儿一样委委屈屈,什么对方富商巨贾,对方是黑社会军火商你是不是自己先自己去投河了?一个失败者给自己找的借口而已!” “程燃!”姜红芍喊出声制止。 章隅如遭重击,满眼红丝双肩耸动,剧烈咳嗽。 章隅不惜自揭伤疤,其实内心已经极其痛苦了,程燃这样的话语,对他何尝不是一种残酷。 程燃看向余音未落的姜红芍,女孩眼瞳颤动,胸腔某个位置微微搐痛,但那张清美面容兀自有些倔强。 程燃起身向前走了几步,“我要过去操场了……” 停顿一下,他转过身看向姜红芍,“你走不走?” 姜红芍眼睛颤动,注视着程燃,两个人目光隔远相对。 大概是经过了瞬息却又漫长的数秒。 程燃转身离开。 姜红芍在后面喊了一声他的名字。 程燃没有回头,所以也没看到女孩发红的双目哀然溢出的泪水。 …… 章隅站在一旁,看到程燃头也不回远去,孑立的姜红芍用手袖横住温热的两个眼窝,似乎不想让人看到她这番模样。 “你没事吧。”章隅最终轻声开口。 姜红芍摇了摇头,修长的五指和袖子反复抹了抹脸,鼻头发红,吸哒了一下,恢复了几分清容。 她转头看章隅,神情恚冷,“我不认同你刚才说的那些……你知不知道你做出那个决定后,小姑当时的感受?你没见过她有多难受,我见过,她跟我说,是她不要你的。只是我没想到……最后是你主动放弃。” “所以她这辈子都恨你。” 章隅看着姜红芍这双红眼,依稀像是看到当年的李韵,苦笑道,“这么多不舍难离的人,到头来也只是各自安好。你小姑有没有觉得现在的生活很失望,有没有觉得如今的生活是煎熬?看吧,其实是没有的,因为每个人适应环境的能力是强大的,所谓的恨我,有时候也就是对那段感情的一个总结罢了。因为没有太多的言辞,因为其实现在的人生能让她安稳的不必去考虑周围环境的去考量那段感情,所以能用一个恨我,来表达我做错了事情应得的评价。” “人生这么长,世界那么大。都不说太高太远了,就说你十岁时执着的事情,和十一岁执着的都不会是一件事。你十八岁对人生的希望,和二十岁时对人生的考量,也不会是一回事。当年最喜爱的东西,可能到后来看也不过如是。二十几岁的人可以憧憬爱情,可到了三四十岁的年纪,就会觉得合适自己的稳定的家庭就够了,人生最终的落点还是理想和事业,否则一个人这辈子的价值,抱负,就没有办法施展了。三十岁你即便和你不爱的人结了婚,但有了骨肉孩子过后,就会觉得,其实对方也不是那么不堪的呢,对方对家庭负责,爱护你们的孩子,给了孩子稳定的倚靠和作为家庭支柱的角色,那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呢。人是自私的,为自己而活的人只是小自私,为家庭后代子辈福荫而活的人才是大自私。 就算有些事物铭心刻骨,但时间会慢慢风化这些东西。她跟着我的人生没有意义,我的退出是一种成全,那样的生活,才是适合她的。” “也许吧,你有你的理由和想法,也许真的这样的结果,对你和对小姑都好。”姜红芍道,“但我认可程燃。” “所以……我该去找他了。” 章隅看着姜红芍和他道别后的背影,轻声道,“何苦呢。” 第六十五章 我什么都没吃 姜红芍走到操场五班“基地”位置的时候,程燃已经坐在那里。 所谓的“基地”其实是一些个班级自己搬几根椅子凳子并在一起摆在操场角落,周围放些水,医务运动用品等物资,用作运动员和学生休息的地方,也是班级的中转站。 这个时候程燃就坐在一群人中间,周围人正在评说着各个项目,时不时有前线观战的人跑回来,跟大家说哪个项目第几名了,这个时候就是振奋的讨论了。 姜红芍走过来,众人连忙给她让座,询问伤的情况,她都摆摆手表示没有大碍。 不经意间,姜红芍目光看向程燃,两人互相看了一眼,姜红芍在旁边有人让出的凳子上坐下,大概还心存刚才程燃独自离开的芥蒂,咬了咬唇,深邃的眸子盯着前面远方。 片刻后姜红芍忽然转头对众人笑道,“我请你们喝饮料!你们想喝什么?大家自己说啊。” 现场一阵欢呼,大家本身就在这边口干舌燥的,虽然旁边有摞在那里的矿泉水,可那也是班费买的矿泉水,班费可不会奢侈的购入碳酸和果茶饮料,如果是担心运动员能量补充,有巧克力和葡萄糖补充液。 这个时候哪还不积极,纷纷举手报名,魏舒帮姜红芍点着人数。姜红芍越过人群瞄到从头到尾都对此无动于衷的程燃,俏目环视一周,同时在程燃的方向点到即止,故意继续问,“还有谁要的?” 程燃心头哑然:“幼稚。” 再等了一会后发现程燃根本没有转过头来回应的意思,魏舒和几个男生还很贴心道,“姜哥很豪爽嘛!这么多,我们去帮你提!你一个人提不动的。” “那好吧,谢谢啦。”姜红芍笑了一下,目光最后往程燃身上瞄了一眼,和众人一起往小卖部方向过去了。 只是从操场到小卖部的这个过程中,全程简直心里面都是镁条离开煤油,发出白光放出热,产生大量浓烟的化学反应,搞得胸腔里气哄哄的。 就连魏舒都看出些端倪,“你没事吧,脸色有些白?” 姜红芍摇摇头笑,“没事的呀。” 这么说的时候脑海里还萦绕着程燃在凳子上端坐的模样,心想当时自己怎么没有直接给他来上一下? 按照人头数买完了出来,大家提着几个大口袋,姜红芍请客,再加上她先前受伤,来帮忙的人都贴心的帮她提了口袋,她只是拿着自己的一瓶橙汁,对魏舒他们道,“我突然想起来还要去教室拿东西,你们先把饮料送过去吧。” “拿什么啊……那你快点过来噢……”魏舒叮嘱了一下,于是一群人提着大包小包走了。 “知道啦!”姜红芍在这边摆摆手笑着目送他们离去后,手放下了下来,看着眼前的地上,脚尖掂了掂,才下定决定转身走回食堂。 就在刚刚才买了一大堆东西的小卖部售货大妈这边,姜红芍指了指橙汁,“再来一瓶橙汁吧。” 之所以是橙汁不是可乐,是可乐太显眼,而橙汁则可以说是自己喝不了施舍给你一瓶你拿去喝。 等姜红芍拿着两瓶橙汁从食堂小卖部出来走过亭台花园的时候,一眼看到教学回字楼转角下面,程燃似乎是被六班的一个女生喊到了那里,她脚步停住。 那个叫袁慧群的女生把程燃从五班的“基地”叫到这边转角,秦芊正提着一个大口袋站在绿叶坠着球花枝繁叶茂的银杏树下。 秦芊最近这段时间心乱如麻,自发现父亲工厂的困境是被伏龙公司给注资挽救过后,她心里当初那点不想在程燃面前居于人下,不想觉得两人不平等,从而倔强的在得到奖金后会给他买东西以作为谢礼的心情,就在这种巨大的扰动中纷乱了。 当然她还不至于觉得自己欠程燃的,毕竟伏龙公司是程燃父亲的产业,而且这也是她父亲工厂的事,这是公司行为。 既然伏龙公司注资了父亲的工厂,那么肯定是父亲工厂有相应的价值,未来也会帮助到伏龙公司,做生意不会有赔本的买卖,这种事情互惠双赢,这是双方都乐见其成的事情。如果她家工厂没有价值,这种事是不会发生的。 虽然这样不断提醒自己,但心里必然还是有个心结。 她平时爱买一些零食拿到班上,放课桌里储备着,有时候可以分给朋友吃,有时候中午不吃饭也可以吃点零食饼干,反正减肥嘛。昨天买的时候,阴差阳错多买了一口袋。这个时候喊袁慧群把他叫过来,也是方便给这一口袋东西的。 袁慧群知道的时候无比愕然,“不是吧……你真的对程燃!?” “情况比较复杂,具体以后再跟你说,反正你帮我把他喊过来,我把东西给他。” 袁慧群就在秦芊一阵好处许诺后去叫程燃了。 姜红芍的目光里,秦芊把手上大口袋递给了程燃。 程燃低头看到里面是一大堆各式各样的食物,威化饼,小鱼干,牛肉干,饼干和饮料……品类齐全。 袁慧群已经帮秦芊说了,“先前准备买来运动会上给我们班吃的,还有一部分,我们又不能吃那么多,要发胖的,跳舞要保持身材嘛……便宜你了,你们男生那么能吃的,送给你吃了!” 程燃也就笑了一下,这种时候拒绝也不太好,也算是秦芊想得到吧,接过去点点头,“那好吧,谢了啊。” “不用……”秦芊闪避他的目光。 袁慧群随后嘻嘻拉着秦芊就跑了,不忘摞下一句让秦芊伸手去捂也没捂住她嘴的一番话,“谢什么啊,你记着我们家秦芊的心意就好了啊!” 远处秦芊动手打了袁慧群几下,程燃看着,笑了笑往回走了,这就是象牙塔里常有的莺燕之声吧。 “你到底在说什么啊!”秦芊一边焦灼数落着袁慧群一边走过来。 闺蜜袁慧群是嘻嘻哈哈,“我没说错啊,这不是你心意吗!要不然你凭什么给他买啊。” “那是多余的,多余的!吃不完!” “借口!哈哈哈……” 两人从这边过来,忽然声音小了下来,因为她们看到大树这边一道熟悉的窈窕身影,这道纤影正背对着她们,看上去好像是在……看地上的花草? 袁慧群迟疑了一下,开口问,“姜红芍?你怎么在这里?” 姜红芍转过身来,其实平时都算是认识的,一个秦芊一个姜红芍,都是学校里很出名的女生。秦袁二人都看到了她手上的水,袁慧群笑道,“你买那么多水啊?” 姜红芍怔了一下,有些不自然道,“多买了一瓶,你们喝吗?”她说这话已经下意识递出水去了,这也是她平时的风格,如果有什么要送人的东西,从来都是先拿出来递出去,而不是先问了人要不要后,等别人的回答再做决定。 秦芊说了声“谢谢!”,然后接了过去。 只是拿到手里后又微微蹙了一下眉,因为刚才拿的时候,姜红芍的手明显握力稍紧。 …… 程燃提着一大口袋吃得过来的时候张平已经了,“你这待遇和我们就是不一样啊!我们只是一人一瓶水,姜哥对你太厚此薄彼了吧。” 张平已经在翻开口袋缝隙往里面看了,不时发出惊叹,“哇,老蓉城灯影牛肉!莱家威化饼,徐福记沙琪玛,都是高档货啊……啧啧,姜哥果然资金雄厚啊!” “不是她……别人送的。”程燃递给他,“拿去吃吧。给大家分点。” 张平大马金刀的一句“够义气!那就不客气了噢!不要心疼噢……”眉飞色舞的把口袋摆开在桌子上,旁边有两个眼热的凑过来,张平立即就给口袋关了,“私人物品!” 两人眼巴巴看向程燃,程燃挥挥手笑,“大家分吧。” 口袋打开,张平拆开威化饼,作为分食大总管,吃水不忘挖井人,再加上在他看来这可是来自于姜红芍的投喂啊,这是何等幸福的一件事,却不好跟身边人说明,看着这群家伙吃相,简直觉得暴殄天物的捶胸顿足,这个时候看程燃不动,他良心过不去的亲手剥了一块威化饼递过来,“吃点吧,你不吃我们怎么好意思!” 程燃只能拿着,咬了一口,威化饼脆生生甜津津,味道还不错,就是这个莱家的品牌有点甜了,但甜食能让人类产生本能的愉悦和兴奋感,吃着还觉得肚子真是有点饿了。 看着程燃吃了,张平当即不客气,嗑嗤嗑嗤的大嚼饼干。结果再抬起头的时候,赫然看到姜红芍已经从那边走过来了。 这个时候程燃正半个屁股坐在桌子上,手上吃着那块长条威化饼干,这一切都落在眼里的姜红芍眼观鼻鼻观心,在凳子上一屁股坐下来,旁边的男生顿时被一种无形气场弄得慌不迭从座位上起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赶紧装作有什么事走了。 张平先是目瞪口呆,而后不管嘴巴还包着食物,先把手上的半块饼干小心翼翼的放进了口袋里,像是掩埋作案工具,随即默默的把口袋打了个疙瘩,然后右脸分明轮廓突出的满眼无辜看向程燃,那表情好像是在说,你要为我作证,我什么都没吃。 第六十六章 这就是战争 姜红芍觉得章隅其实已经很惨了,哪怕他是个生活中的逃兵,也不希望程燃再在伤口上撒盐,那番言辞终究还是强烈到过分了。 其次她还想听程燃的解释,譬如秦芊为什么会塞给他那袋吃的,他手上的威化饼其实没有那么好吃,可他为什么还吃得那么津津有味 这个世上有那么多事情想要说明白问清楚,但开口的那一刻总是最难。 事实上是很快三千米项目完结后,一大帮班上同学簇拥着回到桌位这边,大家都沉浸在这种班级荣誉感之中,相互拥抱,揽肩,赞扬鼓励人群如尘世熙攘,就那样斩断了他们的视线。 运动会的两天完结后,程燃晚上看完了邮件里李明石的报表,然后去洗漱了,最后过来翻翻手机,躺在床上,手机的蓝色荧光屏也再没有亮起来。 两人破天荒都没有互道晚安。 程燃躺在床上,在无边际的黑暗里,闭上了眼。 浣花溪的浣锦小院里,居住在二楼的那间姜红芍的屋子里的灯光如豆,靠在床头看一本书的姜红芍目光专注,每晚读一段书是她雷打不动的习惯,而一旦捧起书本就有强大专注力的她似乎也发现出现了意外。 眼前的字似乎并不抓心,抓心的反而是墙上的画,窗户外露台冒尖的竹枝,还有床头柜旁边的手机。 还是没有等来程燃的短信。 姜红芍把书合上搁旁边桌上,风力让她的发丝都吹蓬了起来,她倏得斜钻入被窝里,片刻后手迅雷般探出啪!一声摁灭了灯。 处处都透着剑客出剑般的雷厉风行,跟她在羽毛球场上的杀伐果断如出一辙。 窗外月正是微弯,微弱的夜光透不进房间,屋子里如墨染般漆黑。 也就是这样漆黑的房间,忽然有一道蓝光亮了起来,照亮了女孩的侧颜。 然后片刻后熄灭了。 良久又亮了起来。 于是就这样,明明黑暗的房间里,每隔一段时间,就会有幽蓝的光芒这样一明一灭。 也不知过了多久,一只手从被窝里探了出来,然后就是蓝光从屏幕上长久的亮起来,姜红芍吧嗒吧嗒摁动着手机的按键。 “你还有理了?” 等这条短信发送过去的时候她才发现显示的时间已经是两点三十五了。 然后就是漫长的等待,等待煎熬让人忐忑而微微焦灼。 手机震动了一下,姜红芍打开信息,来自程燃那边,“什么?” 就这两个字? “什么”你个头啊!姜红芍觉得要是他在她面前,她肯定会制止不住自己挥出去的手吧。 体态纤修的身子唰得从床上坐起来了,发丝垂披之间,姜红芍吧嗒吧嗒键入发送,“我觉得你应该向章隅道歉,他没有恶意。” 不一会程燃回了过来,“我对他是失败者的态度不变,所以也不可能向他道歉。” 姜红芍咬了咬唇,想了想,然后回过去,“就算你是对的。但你不知道他经历了什么,是不是太不留情面?他其实是个可怜人。” “可怜是理由?所以你希望我以同情他的态度给他一个施舍?” 姜红芍眼窝发热,她没想到程燃言辞这么冷硬,而且这样的一番话,让她想到当时他的那个转身。 她喊他,他没有回头的转身。 章隅和小姑当年带着她这个灯泡的一幕还历历在目,从心底来说,她为他和姑姑的历史叹息,另一方面,又担任起自己姑姑的一个眼线,看顾着章隅目前生活的眼线。 她觉得自己不该因为自己再对这个可怜人造成什么伤害了,而且程燃那番言语还那样的毫不客气字字诛心。 或许很可能挑破了章隅一直以来包裹在身上的厚厚茧,有这样一层茧,行尸走肉也好,他终究还能过着。而一旦保护层都没了,谁知道对于他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哪怕是乞丐,身上也需要一层遮羞布啊。 她本性就是会为人着想,而绝不至于是不给人留情面的人。但程燃的话也太狠太过于尖锐了。所以她所希望程燃也会如她这样想,哪怕真的是这样,也最少给对方留一点颜面和底线。 对方还曾经是姑姑的爱人,也有曾经作为亲人的维系至少,那段时日,曾经让她感觉到回忆的温暖。 但在程燃这边,他对章隅所说的话,就是他的态度的展现。是他对这种事情的看法,章隅是失败者无疑,他的失败之处在于,人有两种失败的方式,一种是求不得酣畅淋漓的溃败,一种是望而却步的放弃。前者至少还能获得尊重,而后者却是做出了最容易抉择的懦夫。 所以他骂他是懦夫。 片刻之后,姜红芍的短信回了过来,“程燃,饼干好不好吃?” 程燃在这头愣住了,他知道这已经成了一个很头疼的问题。 所以她都看见了? 这个节骨眼上,怎么会扯这种事情? 女人真是不讲道理。 能不能在一条逻辑线上? 想了一下,程燃回应,“当时肚子饿了。” 片刻后,手机呜得震动,程燃拿起来,是姜红芍的话,言简意赅。 “程燃我们冷战吧。” 程燃看得是目瞪口呆 这是什么意思? 怎么冷战这种事还要宣个战的吗?那还要不要找个裁判?到时候宣布谁胜谁负? 姜红芍什么脑回路。 亦或者是她希望把事情圈定在一个范围,不要波及太大?大到超出掌控? 不过这是玩家家酒啊! 程燃一时觉得好幼稚。 不过程燃却又觉得有点意思,想看看老姜要和自己展开的所谓冷战会到什么地步。 第二天上学陈广驱车送程燃前往学校,陈广的桑塔纳开的是又稳又快,抵达十字路口程燃就让他靠边停,不要进十中的巷道了,否则一进一出在这个高峰时期恐怕就是半个小时了。99年的这条送学生主路上多得还是各式各样的自行车,堵得那是水泄不通。 来的还比较早,程燃是打算在学校这边门口吃何记面馆的臊子面,和陈广道别转向面馆的时候,结果发现面馆人满为患,外面还门口还站着一些人,其中竟然就有姜红芍,苏红豆和马可三个女生,程燃愣了一下,苏红豆两人忙不迭跟他招手了。姜红芍看他,然后脸在清冷的空气中瞥向一边。这个侧颜也着实让旁边吃不到面却等待的很多人大感不枉此行。 “你也没吃早饭打算过来吃面啊?”马可问程燃。两人都没有注意到姜红芍和程燃此时的异常。 程燃看着面馆里面的“盛况”,道,“人还有点多要不算了吧。”面馆虽然人多,但等吃完了见缝插针一两个人还是可以的,散客可以等待一下,关键他们四个人,一起吃就有点影响体验了。 苏红豆感觉满满的元气都被戳破了,当下也知道程燃说得对,点点头,“那一会第二课间去食堂吃点东西吧” 程燃笑笑,和他们走进学校,两人还真有些神经大条,只顾着叽叽喳喳,完全没看出来姜红芍神不在此,时而被她们拉着说话题,她才会回应一下,全程和程燃目光碰上后,就撇向另一边。 程燃却是觉得这妮子即便如此,也是眉目如画,赏心悦目啊。 本身早上是为了吃臊子面去的,吃不到,一顿早饭不吃也没什么,所以程燃第二课间随着大部队就回来了,也没去食堂买些食物。 只是他在外面阳台站着看风景的时候,姜红芍和苏红豆马可提着从食堂小卖部买的早点走上楼来,苏红豆还诧异,“程燃,你没去买早饭啊?” 程燃摇摇头。 这个时候姜红芍和苏红豆她们分开告别,对程燃不理,板着脸进教室去了。 临近上课的时候程燃坐回位置上,皱了皱眉,手往课桌里一摸,拉出一条口袋来。 赫然就是姜红芍刚才上楼来手上提着的早点。 程燃回过头看左侧后方她的位置。 女孩只摊开习题册做题,美目清涟而专注。 这章删了又写,最后确定下来。多艰,求票! 第六十七章 钱串子 看着抽屉里的事物,程燃知道姜红芍是把自己的早点给了他,似乎还回去也不是那么一回事,程燃就拿来吃了,那是一个毛毛虫面包,两片长条面包片里面夹着白奶油,口感软糯香甜,而且很别致,另外是一盒牛奶,搭配着两三口吃完,饱腹感就有了。 下堂课课间的时候,程燃到姜红芍那边,“吃完了,味道不错。” 姜红芍写字,头也不抬,“我喂猪的。” 真是很傲娇的冷感啊。 …… 对于大部分人而言,日子就像是巨轮在广袤无边的海洋航行,白昼风和日丽,夜晚船灯辉煌,是沿着一个既定的航道缓慢行进,大多感受不到什么惊涛骇浪。 每天大概重复的都是日复一日的工作,堆满了做不完的作业,还有寄存了无数心心念念愿望下一个假期降临的遥遥无期。 只是在程燃眼里,风平浪静只是粉饰于外的风景,世界在他的眼中,其实每一刻都在剧烈变化,波诡云谲。 每个时段都有无数宴宾客楼塌了的事件在发生,普通人在自己的轨道上,对这一切都难以察觉,各类新闻仿佛只是生活中的调剂,又哪里知道那是无数层面上正在出现的变局和社会的演进。 其实他重生回来的每一个节点,都不是那么温情脉脉水波不兴,好比程飞扬创建了伏龙,山海救下了谢侯明,伏龙农村包围城市进军蓉城,和贝拓短兵相接,雷伟事件爆发,秦西榛交手的罗家……这些一个个节点,都是来势汹汹,都意味着这九零年代末期撕开情怀面纱背后的血腥绞杀。 生活就是一件不容易的事情,大多数人是在对抗中妥协。而程燃注定是孤独的与命运作战。 重生以来,他正在改变过往的命运,甚至改变周围人的命运。但这些改变本身,就形成了新的他已经不可预知的命运。好像那个杀死了魔王最后却成就了新魔王的故事。 程燃创造了cq,让父亲创造了伏龙,却也要承担与之相关的一切事物发展存活壮大下去的责任。扑面而来的,还不知道隐藏着多少腥风血雨和风浪。只有这个时候的高中生厌了的学校生活,平静的日常,其实才是程燃感觉到接了地气的避风港。 即便是重生者,也不代表着就有强大的心脏,很多事情,都是或大或小的压力落在肩上。 就譬如伴随着事业的发展,身边聚集起来的伙伴们,他们的人生和自己挂了钩过后,那意味着身上扛着的,还有让承载他们生活和愿望的事业发展壮大的目标。 这世上的狂风暴雨,都是对掌舵人智慧,精力,意志各方面的考验。 在这点上,自己父亲程飞扬做得其实非常不错。 伴随着雷伟集团的倒塌,这个时候的中国媒体界几家很有实力的报纸都把目光聚焦到了蓉城来,有些嗅觉敏锐的挖掘到了程飞扬这么一个极具新闻热点的典型人物。 在国内程控机市场七国八制乱中华的八零年代到九零年代中后期,本土力量应运而生,当初是信息产业部部长吴继川,取国内声名鹊起的四家通信设备制造商,即大唐,中兴,南电,北通,每家公司第一个字,名为“大兴南北”。字面意思也寓意着中国电信业能有自己脊梁的彩头含义。 这些企业中除了中兴,其余三家都有国资背景推动,有政府的重点照顾,政策和资源倾斜,大开方便之门,也代表着官方对国内本土产生出一支力量破局的决心。 而“大兴南北”也不负众望,本土厂商介入竞争和牵制,以至于长期高企的由外资控制的电信设备价格迅速下滑,这四家公司也由此站稳了脚跟。 但由于九零年代末的技术革新,移动和数据通信替代传统交换机,电信业的关键转型周期到来,几家公司立即出现了差距。 讽刺的是在转型周期到来时最不适应变化的却是背景实力最雄厚,来头最大的三家国企央企。 北通和南电都不同程度的出现了类似于因为几家国有企业共同持股投资,国有股东之间出现矛盾,管理层走马观花长期动荡,市场感官迟钝,技术决策失误等诸多问题,导致全面落后。 身为央企的大唐电信倒是没有北通和南电的内部国有交叉持股结构矛盾,但也有大公司病,管理层的动荡,这个时候还算是苦苦支撑,背靠电子科学技术院的大唐也不缺人才,又位于首都这个人才济济之所,但就是这样不缺乏资源和人才的央企,最后却同样因为大公司病的经营不善,后期还孤注一掷动用几十亿元和无数人力物力想要力图打造出业内标准td-scdma,也就是当年短暂体验过的中国移动3g 而在那个时期,电信用的是cdma2000系统下载速度是10m以上,联通用的wcdma下载速度也有10m,唯独移动的3g峰值也不过4m,速度慢,覆盖率不高,导致这个标准成为了一个笑柄,差点拖垮移动公司,后来中国移动转身就投了4g把大唐甩在一边,不跟你玩了。 弄得这家曾经风光无限的央企最终陷入持续亏损,可谓是“破帽遮颜过闹市,漏船载酒泛中流”。 而反倒是民营企业起家的中兴,在“大兴南北”的这个体系中,一直中坚的发展着,体现出了极为顽强的生命力。 如果说中兴是此刻电信设备制造商中民营企业顽强生命力的体现,那么本不在这个由信息部部长“钦点”的体系中,却在近两年里半道蹿出来的伏龙,就是民营企业竞争力的体现。 得到了消息的不少敢于针砭时弊的报纸,赶赴蓉城,而这个途中,早把伏龙的各种资料捧在手里研究,越看越是心生敬佩。 这个起于西南的公司原本是川省在1985年成立的前国资企业华通电子公司在山海市的分研究所,华通公司经营不善进行资产交割的时候,山海研究所独立出来,成立了伏龙公司,也就凭着研究所的那股干劲,生生开发了自己的高容量程控机产品,伏龙公司由此起步。 在短短时间内,以“低廉的价格随叫随到的售后服务”,生生在三线城市和乡镇扩张,积累了技术和资金,又在去年开发了气象灾害预警系统,在洪灾来临前起到了预警降低生命财产损害的作用。如今这家公司堪称传奇的反过来高价收购了蓉城的老东家华通,在原有的基础上扩张,如今川省的市场已经打败了长期经营此地的老牌贝拓公司,占据了百分之八十以上市场规模。 在今年的电信业销售报表上面,本土的中兴销售额48亿人民币,而伏龙就以35亿名列其后,北通28亿,南电17亿,大唐9亿。 这样的经历,哪不让这些报纸竞相采访。 但由于程飞扬的低调,到蓉城的报纸媒体都没能采访到他本人,而都是由公司的副总郑剑锋代为出面了。 郑剑锋是个技术宅男,媒体从他身上采访不到多少风起云涌,挥斥方遒的那些故事,他就只会说数据,说报表。 弄得采访的记者们是一个个大摇其头。 可没有办法,程飞扬那边不接受采访,而他们动用自己神通广大的关系,却发现……这个程飞扬本身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名人,他们手头上那些高高在上,能够采访到厅官甚至部委的人脉关系么都往下够不上啊。 《南方周末w以“伏龙——一家西南的颇具活力又低调的电信制造商!”来侧面烘托这家企业的奇特之处。 当然,虽然伏龙已经进入媒体视野,但也不算是最受关注的。 目前国内民营电信设备制造商最大的还是中兴,伏龙虽然位居第二,但还是那句老话,人们只会记住第一个进入太空的宇航员是加加林,记得住第一个登陆月球的人类是阿姆斯特朗丹,排在后面的,光环天生就要暗淡一些。 只是程燃在家里看到报纸上出炉的那份报道,对程飞扬道,“到目前为止伏龙销售额已经三十五亿了啊,那纯利润是多少?有没有五个亿?” “哪有那么多!”程飞扬没声好气,看着自己儿子那双目泛光的样子,又想起他自己开店挣钱的那些事情,心想自己对这小子关怀可能还是不够吧。 竟然不知道什么时候竟然长了个钱串子脑袋。 第六十八章 无处不在 “五个亿?” “哪有那么多。” “四个亿?”程燃穷追猛打。 程飞扬手大拇指和食指展开,比了个八,刚刚还一本正经那种所有人面前威严十足的模样,这个时候眉飞色舞,“四点八个亿。” 程燃,“……” 有什么区别!? 一旁的徐兰笑出声来,两个人都坐在沙发上泡脚,她给他们剥了两个橙子,放在两人沙发中间的扶手上,道,“你爸跟你一样没个正形!” 程飞扬兀自一番自得过后,又皱眉道,“但别忘了,公司规定过了,销售收入的百分之十用于研发。是销售收入不是利润啊,3.5个亿都要投入到研发中去。所以,仍然是艰苦朴素的核心不变啊!” 程燃知道自己父亲要是真能一直把这条规则贯彻实施下去,这种规模的研发投入,在国内堪称罕见。当然,其实这条并不罕见,如今的ibm公司,投入在研发的费用就是60亿美元,相比之下,中国仍然任重道远。 美国圣克拉拉的芯片研究所已经投入使用,就看后面能够出产什么样的成果了。 自发展上正轨过后,又在这种投入下,伏龙对于电信人才的渴求几乎是无穷尽的,又加上有高校联盟的帮助,现在是在往各所大学一窝端的招生。 那些高校培养出来的通信班,是整个班成建制的直接都给招进来,而且在这种研发投入下,根本不会有其他很多公司抠唆抠唆的情况,五险一金买齐,开价就是目前行业高位,有多少人收多少。 再加上二十三级的工资奖金制度,几乎是给予人无限的发展和想象空间,似乎只要你勤奋肯干,在伏龙想飞多高飞多高。 这种情况再持续一段时间,到时候相关领域的学生就会从最初时的看好合资公司就业的思路转变过来,坚定不移的认为毕业后去伏龙是他们最好的就业方向。 在这方面中兴已经明显落后了,要再往后,类似中兴这样的企业去招人发现招不到人的情况,才会反应过来国内人才资源这方面,拿给伏龙全面截流。 程飞扬烫着脚,这边还拿着几份报纸再看,看得过程中时不时露出笑容。 徐兰直接从旁点出他的臭美,“现在有种说法,说是‘大兴南北后伏龙’,好多家报纸都把他们这五家企业说成是国内本土民族企业脊梁,你爸就这个事情得意洋洋呢。” 程飞扬笑了笑,弹弹手上报纸,“大兴南北后伏龙,这标题取得有寓意,这意思是说,大兴南北四家国内的设备供应商,他们之前的无限风采,最后都将由我们伏龙来继承啊。” “得了吧得了吧,”徐兰赶紧制止这种家里面的浮夸风,“你现在还是老二呢,人家中兴业绩就在你们之前,你以为你们不得了了,怎么这么不害臊啊。” “你这胳膊肘到底是往哪拐?”程飞扬在公司里面是一往无前的掌舵人,指挥闲定的形象,只有在家里面对着自己老婆和儿子才展露出这种工作上一般不出现的小自得和不稳重。不过穷根究底也可能是有程燃这么一个儿子在,老子的权威早就被颠覆了,也没法重新再树立起来,也就只有破罐子破摔了,在家里面和程燃倒像是一个大活宝一个小活宝。 而且程飞扬有点恼怒,这在自己家里吹吹牛也要被自家老婆泼冷水啊。 “我这是提醒你,不要盲目自大……现在有点成绩了,就不要眼中一空。你说说,我们见过的,新闻报道的,那些一度生意做得很大的,结果因为堂子铺得太大,最后各方面跟不上垮了的还少吗?你在外面,当然所有人都不敢忤逆你,你说什么人家就应什么,但你自己不能昏头,我这是要时常给你敲敲警钟。”徐兰一副慧眼如炬状。 程飞扬向程燃投来一个“我知道你以前感受”的同命相怜表情。 然后他放下报纸,从旁边拿起一份文件,在徐兰和程燃面前晃了晃,“得了,知道这是什么吗?” 程燃不明就里,他伸出手去。程飞扬先拿出钢笔,在最后末尾直接书写上了名字,才递给了他。 当然,现在伏龙一切内部文件,之于他这个父亲的权限是多大,程燃就能有多大。 程燃拿过去,看到这个注定会引发极大波澜的“红头文件”之下标题是,《就川省销售经验的总结,向全国各办事处推广办法w 文件里面是整个伏龙从无到有,如何破敌,打败贝拓,占领川省市场的所有经验总结。 后面就是刚才程飞扬的签名。 “即刻实施 程飞扬” 程燃看得莫名有些激动。 这简简单单的文件和批示,代表着后面一个令行禁止的军队般高效运作的体系,还有伏龙到目前为止贯彻到极致的执行能力,这些都是依靠着素质极高的市场营销员工团体支撑的。 程飞扬指了指文件,“如果没有意外,今天我所签字的这份文件,明天过后就会出现在全国各省办事处的案头上,然后各支军队就可以制定他们的策略准备打仗了。” 伏龙大本营在蓉城,但每个省基本上都会设置一个办事处,一般以省会城市作为命名,譬如伏龙哈尔滨办事处,伏龙南京办事处等等。办事处最高职务是办事处代表,以程飞扬军队思维而言就是各军军长的职务。 办事处下设客户系统部,产品部,技术服务部和综合业务部,各部门代表等同于军队“师团长”职衔。 办事处进行矩阵式管理,各部门不仅仅要接受办事处代表副代表的考核,还要接受来自总部各直属业务部门二次考核。这种强有力的交叉管理方式,直接保证项目的运作和伏龙总体战略目标的达成。能确切的体现对市场客户形成短兵相接,点对点的末端营销和服务。 这样强有力的结构,都是程燃当初制定“伏龙基本法”的时候一手所操刀架构的,所以怎么不让伏龙的那些出身于相关专业拿着职称的商学院教授们为之惊异咋舌。 现在这套规则之下,就形成了伏龙这样的战略风格和企业文化。 “只要我们攻占川省市场这一套放之全国皆准,那我们超越中兴不仅仅只是时间问题,而是瞬息之间的问题!” 程飞扬沉吟道。 只有程燃知道,这简直几乎是没有悬念的事情,这个时候国内的外资公司压根就不担心会有对手偷偷潜入自己的地盘抢生意,因为他们压根就没有想到过,在电信市场还算顺风顺水的时候,竟然有公司甚至可以不赚钱的补贴设备给客户用,假设了接入,让你免费接入,在能挣钱的时候不挣这个钱,就是为了布局。 这简直太流氓了。价格便宜性能虽然没有那么强,但胜在售后服务好啊,对客户也是极好的伏龙,很快就会赢得大量市场。 贝拓市场被抢走,打得学贯中西的业界老前辈吴枝山没有脾气,王立刚动用黑道结果自食恶果,其实一点不冤。而连川省贝拓原有的90%的的占有率都丢失了,这种办法放在各省市,对此时没有准备的外资公司,其实是凌厉的屠刀。 用不了多久他们就会发现,伏龙将无处不在。 第六十九章 在线等 “就吹吧。”徐兰对程飞扬皱皱眉,又看到桌上一张红请帖,“这又是谁家结婚?” 程飞扬想起来,拿过那张请帖,“老区高官家儿子婚礼,就在这个周六,我周五飞一趟首都办事处,下周一回来,你们就代表我去了。” 程燃皱眉,“又是政治摊派任务。” 程飞扬笑骂,“什么政治任务,你以前不是最喜欢爸爸带你去吃酒席吗,现在有好的吃还挑三拣四。” 徐兰道,“得了,反正你爸现在应酬都丢给我们,我们都成为他挡事的了!” “说话都不讲究,”程飞扬瞪了一眼过来,“老区高官虽然是要退了,但是我们伏龙来的时候还是给予了很多照顾的,所以要记人家这个情,你们去的时候把我的祝福带到。” 徐兰白了他一眼,“知道啦,就你摆谱。” 酒席的地点在蓉城望江宾馆,这家坐落在望江公园的酒店是蓉城唯一园林式五星级酒店,常年绿荫浓盖,酒楼分布在公园之中,拥有好几个会馆宴会厅,一个会馆一个风格,分别为马六甲,五福,芭提雅,普吉岛,松涛,有东南亚菜系,粤菜川菜等,因为其隐秘和大隐于市的风格,如今倒是很受蓉城一些达官显贵欢迎。 青阳区的区高官李登儿子的婚宴就在这里最大的松涛会馆进行。 松涛会馆在地形上呈现一个被园区公路围成的“岛状”地形,会馆就在郁郁葱葱的树林之中,造型是地道的中式风格,中规中矩,总之算是老干部喜欢的类型。星期六程燃和徐兰到的时候,看到园区公路上到来的车辆已经是络绎不绝,很多车直接就围着环形公路靠边停了一圈。 这个时候不由得庆幸,眼看着进公园路口车流多的时候,徐兰就让陈文广把他们放在门口,她和程燃步行进来。 到场的时候相当热闹,正门口停着一辆婚礼头车e38系列的宝马728li,据说这辆车是蓉城知名富豪刘氏兄弟那边借过来的,看到这辆大名鼎鼎的头牌座驾,很多人难掩兴奋,评头论足。 结果程燃和徐兰正步行过来,接近门口大堂的时候,旁边突然传来一个喊声,“表哥!” 两人转过头,就看到了位于三岔路口那边的位置,髙韶宁正朝他们招手。 她旁边的就是他的父亲高世金了。高世金还在和身边朋友说话,看到他们颇为惊异,不过还是很正常的和徐兰打招呼,“嫂子!” 高世金身边的人叫张斓,老区高官李登的妻外甥,高世金在服装批发上挣了钱后,又脑袋活泛的搞起了一个生态园,就在农贸市场的旁边,主打无土栽培鲜菜和花卉,主要概念弄得好,当初建园的时候,通过张斓的走转,区高官李登还来剪过彩。 高世金也是抓着张斓这们关系不放,把张斓这边当做是最重要的关系来抓,不说平时维系,逢年过节,提着大包小包上李登那边拜访。 一来二去,人家其实也很客气,收礼贵重的坚决退回,而一些所谓的土特产区高官也就当做正常的人情给收下了。 高世金知道这样的人家,其实根本不会和他有更深的往来,但就是表面上的人情维系,也已经足够了。主要是张斓这边他牢牢抓住就好。特别这次听到风声就一直在表态,说书记的儿子结婚一定要通知他,不通知他就是看不起他,他是一定要来贺礼的。 态度做成这样,老区高官一家这边觉得他也是有诚意,不通知也不好,所以这回也就让张斓给他带了话。 高世金今天出门的时候就跟自己老婆女儿说了,带他们看看世面,区高官李登虽然快退了,但任上做了不少实事,区上很多干企业的,一些人受他提携,门生故旧,承他情的颇多,所以今天到场的济济一堂。 望江公园这边,密林深重间,不少豪车和大人物鱼贯而入,看的人是心驰神往,他觉得这才是人生的一种境界哇。 今天能够被邀请过来,受李家人热切接待的,都不是一般人,平时哪里见得到这些人物,高世金看的目不暇接,只觉得自己也好像一时登堂入室,跻身进一种高位人群的场合了。 然而伴随着自己女儿惊喜的那一声,高世金就看到了徐兰和程燃两母子。一时间有些难以反应。 高世金心里是一阵狐疑,但表面却没有任何表现,对徐兰道,“嫂子,你们这是,认识结婚的那对新人啊?” 徐兰看着那边的婚纱宣传照摇摇头,“不认识,他们长辈给的请帖,你哥又去出差了,这种事,只有我们代表他过来了。” 高世金也就恍然了,自己这个表哥公司效益不好,到蓉城这边来打工。以前他请过他们吃饭,但说到底,都是不怎么往来的亲戚,见过一面后,再见的心气也就淡了,倒是他原本还打算让徐兰来自己店里帮工,一来现在不太好招人,这徐兰算是正好一个劳动力,二来也能节省一些工资,毕竟她们是从山海来的,山海的工资标准比蓉城低,蓉城现在一些个年轻人心高气傲的,工资开低了还不干,这找徐兰来正好,还卖个人情。只是后面他老婆权衡了一下,觉得还是不太妥,所以这件事才没下文。 今天看到程燃两母子,还以为他们认识新郎新娘,这关系可比他和张斓还近了,心下还有些惊异,结果听徐兰这么一说,想来就是了,原来是新郎新娘七大姑八大姨什么的,拐弯抹角邀请过来。这倒也是,毕竟谁家婚宴都不可能是什么高朋满座,也会有些农村乡下的穷亲戚,只是他目光都放在那些大人物身上,一时没注意这些,现在觉得程燃母子俩在这里出现,其实……也算正常。 高世金就道,“看来表哥打工还真是辛苦,三天两头都要出差,连个闲都没有啊……” 徐兰点点头,“是啊。”竟然在感慨挣钱不容易世道多艰。 …… 高世金和徐兰招呼了一下,又和张斓以及他旁边的朋友聊起来,而高世金老婆王蓉就拉着徐兰聊天,主要是程燃在蓉城十中,让她很感兴趣很有话题,这架势,徐兰似乎也没法和程燃先离开进去,看样子都像是一会大家一起进去后就坐一块的了。 髙韶宁也不是独自一人,她和三个年轻人此时正在花坛这边,和她父亲这些大人隔了一个花坛,髙韶宁朝程燃招手,程燃走了过去。 髙韶宁身边的是三个穿着这个年代很“潮”的青年,卡其裤,牛仔外套,或者一看就是牌子货的服装。三个都很有范儿,实则也是如此,三人中那个穿着牛仔棉绒翻领外套的青年叫吕瑞,父亲是副区长,算是众人中家庭背景最深厚的,其余两人一个叫张杰,一个叫成兵,张杰就是髙韶宁父亲朋友张斓的儿子,而成兵家里则是卖保健品“叁精水”的博海公司老总成波的儿子。 几个人本来也是在聊流行音乐,电影和如今很热门的“韩流”,hyit男团成员。 张杰和髙韶宁关系不错,想来也是高世金一个劲拉拢他们家的缘由,就对髙韶宁一笑,“宁宁,你表哥啊。” 髙韶宁点点头,“我表哥……程燃。”她现在对程燃这个远房表亲还是不太习惯表哥的称呼,但这个时候还是不忘介绍道,“他以前在山海,后来他们家搬蓉城来,他自己就考进蓉城十中了。” 和髙韶宁关系比较近的张杰笑道,“不错啊!” 吕瑞则是“哦”了一声。成兵也只是向程燃点了点头。 髙韶宁看他们并不热衷的样子,恍然想到,这几个人又是什么家庭啊,岂会觉得你在蓉城十中又如何。 这个时候髙韶宁又赶忙向程燃带了些郑重介绍,“这位是吕瑞,吕哥,他爸爸是青阳的副区长,恐怕再过两年又要提了吧?” 吕瑞摆摆手笑了笑,“这事别拿出来说了。”看得出来,虽然吕瑞一副低调拒谈的模样,但看髙韶宁一开始就如此介绍他也不反感,其次几个人都隐隐以他为中心,想来这种被关注和被包围感,他还是很受用的。 “这是成哥,成兵。他爸就是创建博海公司的。很出名的‘叁精水’就是他们家的保健药。” “这个是张哥,张杰。今天结婚的是他表叔,区高官就是他的姨爷爷!” 程燃点点头,“你们好啊。” 几个人微微怔了一下,吕瑞有些疑惑不解,大概是没能从程燃身上看到得知他们来历后一丝半点的拘谨或者局促,普通人多少都会有些不安的,可他们这些人在他面前有的只是一种淡然和平静,仿佛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这几乎就要让人怀疑他是不是来头更大了,毕竟今天区高官的酒席,请到的客人里难保不卧虎藏龙。 但偏偏他们都是知道髙韶宁的,如果她这个表哥来头不一般。她早就像是介绍他们一样的介绍开来了,而目前好像对于髙韶宁而言,拿得出手介绍的也只是他靠近十中? 不过这也只是几人观程燃作态的心下一时计较罢了,没有那么多的琢磨。这个时候该聊的聊得也差不多,该进会馆里面了。 临进去之前高世金老婆王蓉拉着徐兰道,“一会你就跟我们一起坐,专门给张斓世金安排在了家属区,前面会空几个座位,我们到时候坐在第五桌,距离前排更近,而且据说今天最前排还留给了市里省里几个会来捧场的领导!” 王蓉也是热心,而高世金在旁边则是与有荣焉。普通酒席,大概没人争个什么座次,但今天这种场合不同,来的都是有头有脸的人,但凡和这些有些沾亲带故,放在明眼人眼里,分量都会不一样,人脉人脉,不就是这人前面子,人后里子? 前面第一个桌位不用说肯定是两家人最亲近的家属,而第二桌第三桌就是给领导的位置,后续三桌就是给旁系亲属好友留出来的位置。 能够和张斓这些被请到好友桌位置上,这在高世金看来已经是毋容置疑的一份荣誉,在李家登堂入室。 大家在门口递出红包登记后,看到徐兰红包上“程飞扬”三个字,这边负责的司仪就先把程燃母子俩拦住了,微笑道,“两位这边请。” 然后程燃和徐兰就这么和高世金他们一行割裂开来,高世金和好友张斓说着话,眼神已经瞟到带走了那两母子的司仪,他老婆王蓉还有些不明就里,兀自在原地“哎……”了一声,心想明明说好了坐在一起,怎么人被带走了,他们如果不去把位置占着,一会没有徐兰两人位子了怎么办? 髙韶宁则是跟着人群,眼睛扑闪着讶异看着自己这个表哥母子俩就这么被司仪带到了最前排第三个桌位上面。 那司仪表情甜美,“程总的位子在这边,两位先坐下吧。” 这个时候高世金和他旁边的张斓才到了第六个亲友桌位上坐下,张斓这个时候才惊疑不定的看着这两个最初被他忽略的高世金亲戚模样的母子。 在这样的场合,次序最为重要。 第二个桌位是省里和市里的领导,第三个桌位次序会下调一些。但也毋容置疑,那也是眼前这个酒席里面,最重要的桌位之一啊! 这个时候的程燃和徐兰还有些尴尬,但关键的是不是如何跟高世金一行人解释为何他不和他们坐在一起了。 而是宴会大厅的门口突然爆发出一阵并不算是明面的喧哗,但却分明能感觉到无数人的目光往那里聚焦的隆重。 区高官李登看上去红光满面,显然到来的客人让他感到蓬荜生辉,一时血液冲头。 然后程燃就看到此前曾在浣锦小区里和自己过招的姜越琴,姜红芍则在她身旁平添一抹让人移不开目光的身姿,也是来参加婚宴的两人就在李登和今天婚礼新人,以及旁边一些个官面人物众星拱月中进来,然后被请入了第二桌位上。 也因为姜越琴的到来,引起了会堂里一阵人们的张望和低低的嗡鸣。 和自己母亲走过来的姜红芍目光在随意逡巡之间,洞察忽然有了焦点。 她就这么和程燃目光碰上,坐下来的时候,她轻咬嘴唇,显然也有些措手不及。 程燃赫然发现与明艳了会场的姜红芍,仅仅一桌之隔。 这算是……两人的冷战横扫蓉城,都打到别人酒席上来了? 这个时候是不是该说一声…… 怎么办……在线等? ====== 给不给票,在线等。 第七十章 口令是…… 其实不用高世金如何震动,他的朋友张斓其实就已经在打听在三号桌上入座的两母子是什么来历了,为什么会在自己家姨爷爷的酒席上,坐在主宾桌。但他从家里负责操办今天酒宴的亲戚那里得到答案过后,他才低声对高世金说,“你这个表哥是伏龙公司的老总,你不知道?”那语气中带着责备和不安,显然对于先前他没有太过热情而感觉到有所欠缺。 高世金还兀自不明,“伏龙公司?” 张斓道,“就是伏龙啊,制造电信设备的,现在省内的很多公司单位用的都是他们的设备,哎,就是电话线路这些,据说事业做得很大。”眼看着高世金还迷茫着,他低声道,“雷伟知道嘛?” 高世金点头,“听说过一点。” “雷伟这次被抓了,还有一个贝拓公司的老总也被抓了,那个老总涉黑和不正当竞争,这不正当竞争,就是针对伏龙这家公司。” 每个层次,在这些事情上接触到的信息都是不同的。 高世金怔住。 就像是一个小裂缝,从胸腔某处迸裂,就突然石破天惊。 高世金对于在山海程家这一脉的远亲是知道,年轻时接触过,但除了每年过年会打过去一个电话之外,其实没有什么往来。 现在程家这一脉里他印象最深的还是程斌,公安口的副局长,这还是他母亲也就是程燃要喊表姑婆的人,这几十年来唯一一次去山海那边游玩,带回来的信息。 至于程燃一家,知道这个大表哥还是国资的老职工,只是那家企业名字他或许听过,但却都没怎么记住。 到得后来,听说程燃家搬过来,单位改制,工作转到这边,这些都是自己母亲的那位在山海的姐姐打电话来说的,只是为什么山海那边当时没有说起公司的名称,也没有提到过自己这位表哥的事业居然做得如此之大? 这个念头让高世金心头突然不舒服。 没有人是傻瓜,难不成……人家其实,是早知道他为人善妒?或者,还有其他的评价。 看到此时和自己隔了好几个桌位的徐兰和程燃,高世金只觉得脸颊火辣辣的。他是想到自己请客时面对程燃母子俩的居高临下,想到的是自己提出的让徐兰过来打工,而他开的最低工资标准,是欺他们没有那么高的见识。现在看来,都是充满了市侩的浅薄。 看着那边的程燃母子,想来程飞扬没有来,是真的有更重要的事业在奔,而并不是认为这是一个和权贵攀交的机会……再反观自己,好像不停奔挣,似乎依靠着朋友面子能够加入这场座席都是多么了不得的事情,像是跨越了一个平台阶层般沾沾自喜。 自己费尽心力才能跻身一回的场合,只是人家正常人情往来的寻常。 而且在这番热闹中,自己只是站在边边角角无足轻重的角色,但人家却是绝对的主角。 看到自己老婆投来的一个迷惘和不知所措的神情,高世金五味陈杂,脸色难看。 …… 程燃很确信不仅仅是姜红芍看到了自己,连她妈也发现了自己坐在这边的三号桌。应该是叫做姜越琴的姜母,却没有半点异样,甚至目光没有朝这边多做一秒停留。 真是修炼成精啊。 而程燃看到自己母亲看到姜红芍,又看了看他,只是看程燃没有什么反应或者说进一步行为,徐兰也就微笑一下,装作什么也没看到。 程燃很确切知道自己母亲明白姜红芍是谁,那些在他抽屉里躺着的姜红芍曾经寄给他的信件里的照片,他相信自己母亲不止看过一次。 姜红芍却是有点不自在,当然这种不自在几乎没有人能看得出来,她时不时出现的深呼吸,左右四顾,目光无处安放,甚至刻意不朝那个方向看。在席桌上有人说话,她过于倾听的专心,还有对婚礼进行的舞台过于热心的张望,这些落在程燃眼里的小细节,都明白根本不是平常那个十中学生眼里叱咤一方的姜哥。 程燃注意到方才的高韶宁和叫做成兵张杰的朋友,坐在隔自己这边两个桌的桌位上,高韶宁也是时不时朝程燃看来,大概受父母的影响,已经知道了他们家的情况,此时眼神中也有很多闪烁和惊讶。 而先前和高韶宁几个人相聚的,家里是副区长的叫做吕瑞的青年,此时就在姜红芍所在的二号桌。毕竟父亲也是领导,理所当然会坐在那个桌位,只是全程都有些沉默。 姜母所在的二号桌位成为了很多人关注的方向,只是姜母的存在又给他们那一桌带来了很多拘谨,也是官家的一些人规规矩矩,喝酒也是点到即止,好在有位年长者很会说话,妙语连珠,又不住表扬姜红芍,让那一桌原本拘谨的氛围,得到了很大缓和。 大概也是吕瑞在这种场合下憋得不行,酒席过半的时候,找了个空就说去厕所,期间给高韶宁这一桌的成兵几人打了个眼色,其实是去会馆外通往厕所的园林假山那边抽烟。 高韶宁也一起过去,跟着他们来到步行道的侧面葡萄藤架的拐角,吕瑞点起烟来,冲高韶宁看了一眼,“你表哥是伏龙的少东家啊?” 高韶宁脸上尴尬之极,“我也是才知道,以前没什么联系的。他是远房亲戚……” 吕瑞点点头,他对伏龙公司概念不深,也就是大致知道这个公司有点名气,而作为副区长的儿子,这些他大多都不太在意,就比如眼前的成兵,他爸的博海公司,一年的销售也是几个亿的,在蓉城也是有名的,在他面前还不是称兄道弟。 富二代他也见的多了,现在只是觉得先前程燃听到他们来历没有多局促不安反而稀松平常的态度就有了解释。 只是不免会生出程燃估计因为自己家的情况而有几分心高气傲的看法。 显然张杰和成兵也是这般看的,所以他们不打算再提这个话题。 当然现在他们还是转向最为关心的话题,那个成兵两指夹着烟,深吸了一口,嘿嘿一笑,“我看啊,姜书记那女儿,真是不错……” 高韶宁睁大眼睛,一个劲点头,“就是就是!我刚才就一直在看呢,五官长得真好……” 张杰笑,“怎么,你们女生也对女生感兴趣?” “怎么不啊……我们年级上四班就有个女生,我们喊级花,我就觉得她长得很舒服……但是比起今天见的,还是逊色一点吧。” 张杰又咂摸着看吕瑞,“吕哥你和她在一桌……怎么着,有没有想法,要个电话号码什么的?” 然后他们看到一贯和他们开惯了玩笑的吕瑞,这个时候脸色却晦涩凝重下来,挥挥手,“想都不要想!说什么噢……你坑我啊!?” 众人一时不明他言语为何如此决绝。 吕瑞吸了一口烟,缓缓吐出的烟雾间,沉声道,“人家是什么身份……你以为呢?我晓得的一个朋友,当然是最铁的关系,这家伙平时也养成了个纨绔性格,也不知道哪个场合见到那个女生了,回去跟他爸开玩笑说要不他把那女生给勾搭了,这样说不定能让他爸少奋斗几年……结果拿给从来不动手的他爸破天荒打了一耳光,说让他赶紧收起这种想法,想都不要想,他爸级别不比我爸低,结果他爸亲口说的,大致是,让他想找死就去试试,到时候连你爸都一起完蛋,人家什么家庭,他们什么家庭,能是他们这样能染指的吗?怎么死都不知道!” 眼看一群人神情都凝住了。吕瑞才道,“我这朋友平时爱面子,这种事也是憋急了才跟我说,我觉得没有必要骗我吧。” 众人才感觉到有些惊异,心想难怪方才全程在桌席上,你吕瑞都表现得如此人畜无害,一副腼腆青年模样。 “所以刚才那张桌子,我是半分都不想多呆。”吸完了一支烟,吕瑞把烟头丢地上,一直蹲在台阶上的他才起身来踩灭,眼里有些厌倦,“走吧,抽完了回去了。” 然后众人转过假山进入步道的时候,赫然看到了刚才吕瑞避之不及的姜红芍正从修建的如同苏州园林般的厕所洗了手出来。 而刚才高韶宁的那个远房表哥程燃,此时正通过步道往厕所那边过去。 四个人顿时觉得气氛有些僵,因为他们从假山这边一过去,就会和那个女生碰个照面,虽然大家都不熟,也不可能打什么招呼,但听吕瑞说了刚才的事情,他们现在觉得那个女孩,委实有些高远。 而髙韶宁的表哥倒是和姜红芍狭路相逢。 然后姜红芍发现前路被程燃挡住了。 两人对视一眼,姜红芍瞪了他一下,往左过去。 程燃往右边移了一下,挡住了。 然后姜红芍又向右。 程燃又故意往左,挡住了。 敌退我进,敌疲我打,敌进我扰。 姜红芍停住步伐,仰头,目光如深潭一般注视程燃。 这边程燃背着的四个人,都不知道是什么样的感觉,现在的高韶宁表哥像极了电影里调戏女孩的纨绔恶少,关键是,也不看对方是谁……他是在找死吗?高韶宁甚至用手捂住了嘴巴。 更别提他们清晰的听到程燃无比万恶的对姜红芍道,“口令!” 这是花样作死吧! 几个人下意识看向吕瑞。吕瑞眼里有一种死灰般的神情。 也就在众人都无比愕然的时候,他们看到那个仰头看着程燃的女孩,开口。 “芝麻开门。” 程燃让开道路,“真是聪明。” 姜红芍瞪了他一眼,“还没和你和好。” …… 如昨夜秋风凋碧树的吕瑞,高韶宁,张杰,成兵四个人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下意识让开一条路。 从那边径直过来的那个女子从他们裂开的空间中笔直走过。 而除了和程燃交谈,她和他们交错的时候从头到尾都目不斜视。 仿佛并不关心他们这群人类。 然后四个人就看到了转过头来发现了他们的程燃。 只是在四人瞠目结舌的目光中,程燃似乎觉得刚才他无聊的行为大概是被他们看到了,有些无奈的笑了笑,朝洗手间过去了。 ===== (没有咩咩咩,是不是该表扬。) 第七十一章 无法排解 等程燃回到宴席大厅的时候,正好看到了姜红芍正在自己那桌,和徐兰说了些什么,于是徐兰笑得很开心,当他过来的时候,姜红芍已经回到自己座位上了。 程燃来到自己母亲身边,问道,“你们俩说什么呢?” 徐兰眉开眼笑,道,“她很有礼貌,过来跟我说,和你是同学呢。我说我在山海时候就知道你的,你成绩很好很优秀。” 程燃深深的看了自己老妈一眼,心想山海的时候,她可一直深藏不露自己的成绩,你是如何知道的? 我抽屉的那些信里? 新郎新娘来敬酒了,徐兰的开心让别人觉得有些意外,程燃私底下轻声道,“妈,你笑容收着点,不知道的还以为今天是我办喜事。” 徐兰掐了他一下,“死娃子你说什么呢,没个正经!我今天高兴,笑一下不行啊!” 程燃是觉得,你笑没关系,可这笑容引得对面那桌的那个姜姓女人,显然从刚才开始就很不舒服。显然她没有想到今天这样的场合也会见到他程燃,也没想到两张桌子挨得这么近,更没有料到自己女儿会主动跟他的妈妈进行交流。 程燃隔着桌都能感觉得到她那种生人勿近的气息。 自己老妈现在还流露着胜利者般的微笑,他担心那位位高权重的女人会不会直接暴走。 宴席到了尾声,姜越琴和姜红芍准备离去,这个时候有些人找准时机过来跟她打招呼,程燃和徐兰也准备走了,只是下席过后忽然被人喊住,原来是同学刘景瑞,刘景瑞过来拉着程燃说了半天话,说他先前就看到他和姜哥了,这个时候还无不嫉妒的来了句,“怎么,吃个酒席都出双入对的啊……” 程燃和同学刘景瑞说话的时候,徐兰站在外围这里等待,她本身是代表程飞扬过来的,这里其实基本上都不认识,她倒是最为关注姜红芍的动向,姜红芍在外面上了一辆车等待,她的母亲则在门口这边和几个人说话,身边还有个刚才帮她开车过来的秘书,这个时候秘书把和她说话的人挡过去了,而她朝徐兰这边走了过来。 徐兰有些意外,还有一丝紧张。因为她已经知道了姜红芍的母亲是什么身份。 铁娘子这样的绰号,省内有且只有一个。而且放眼全国,也是极罕有。 姜越琴带着微笑,道,“你是程燃的妈妈?” 徐兰带着些忐忑的点点头。 姜越琴又道,“可惜,我不喜欢你儿子。我也不是很欢迎他来我们家里,可不可以以后让他自觉一点,少点来往。” 这番话很平静,但却来得异常猛烈,像是一股暴风。 她可以进退有据,可以待人如沐春风,也能中正平和温婉着对人对事,但当她要达成某种目的的时候,也可以撕下那些温情脉脉的面纱,露出这样的尖锐和凌厉。 徐兰怔住了,嘴唇有些发白。 但她眼睛里没有愤怒,片刻的沉默后,像是在斟酌思忖,然后道,“恰恰和你看法正相反……我很喜欢姜红芍,她是个好孩子。我鼓励孩子之间正常的接触和交流,这样对于他们来说,也许也能得到成长和进步。” 姜越琴有些意外,甚至可以说失算。 在她的认定里,当她说出先前一番话后,可能会引来这个妇人的难堪,愤怒,惘然,甚至激动……都好。而势必这样的情绪,会经由眼前的这个妇女,把这一切施加在她一开始就拟定打击的目标……程燃的身上。 所以一般的家庭都会愤怒,会懊恼,会让他们自己的孩子争口气,甚至会迁怒在女生的身上,从而由此横加阻挠。 能量是相互的,这道能量传出去,就会无声无息的传导在程燃的身上,给他一记重击。 姜越琴的手腕,那是在常委会上的老狐狸人精们都不敢小觑的。但她此时的出手并不是因为上次在自己家面对程燃的吃亏要反击,而是权衡之下的结果。 权衡让她需要露出这样面目的时候,她不介意在一个无辜的妇女面前做一回恶人。因为这样对她家庭的利益来说是最好。 所以眼前的徐兰是强行说辞,是道歉,或者还是愤怒的反唇相讥,慌乱不知如何自处,都应该是正常的,都算达到了她的目的。 那时候她就会转身就走,不给眼前女人发飙的机会,让她憋一肚子火,施加到自己儿子的身上。 但是没想到徐兰说出的却是这样的一番话。 我的看法与你不同。 你不喜欢我儿子。 但我喜欢你女儿啊。 就好像是你这样身份的人这么无礼,但我却不跟你一般见识。 姜越琴突然发现自己有些枉作恶人了,这让她感觉恼怒。反倒像是自己表现出了不符合身份的狭隘偏见,而眼前程燃的母亲反倒是应对得当,她倒像是个反派角色。 从表面上来看,两人好像就是简单的交谈了一下,姜越琴转身走了。 和刘景瑞说话的程燃已经注意到这边的动向,匆匆结束了交流道别后,来到了自己母亲的身边。 “我看到你们在聊天,姜红芍妈妈跟你说什么了?” “什么都没有说,”徐兰笑了笑,“我们回家吧。” 程燃点点头,他不需要细问,也能够从徐兰的表情看出些许端倪。 她全部承担了。 但似乎为了让程燃安心,徐兰揉了揉他脑袋,由衷微笑,“我真的很喜欢姜丫头。你一向很懂事,这点我不操心,她不光懂事成绩还那么好,这就是你还要向人家学学,有进步空间的地方。” 临出门的时候高世金一家赶了过来,一个劲对徐兰表示,改天一起吃饭,他会给大哥程飞扬打电话,到时候嫂子和程燃务必一定赏光到场啊。 高世金是不断热情的招呼,让徐兰也有些怪不好意思的了,只得答应下来。 而程燃看到高韶宁则是怔怔的看着他,倒是先前面对他的那种自如已经消失不在了,仿佛多了一种叫做敬畏和谨慎的事物。同时看得出来,她满腹欲言又止的疑惑,只是好像一时半刻……都无法排解了。 第七十一章 没钱了 周末的时候,程齐来了一趟家里,帮着徐兰做饭,说起程飞扬又不在家,徐兰道,“你堂叔经常这样,到处飞,我都习惯了,经常不落屋的。” 徐兰又道,“我听你家妈说了,说你又上报纸了,哎呀我们家程齐,真是越来越了不得了!” 程齐现在大学生创业的名头已经不仅限于自己的学校,伴随着联众平台扩散开来,联众平台发展得越加壮大,翻过年同时在线人数都达到了5000人,注册用户五万,惊动了媒体,俨然成为了国内第一大的戏平台,现在发展还更不止,其实也是程齐师范大学近些年就业率上不去,不知哪位校领导在欧美考察的时候,眼看着美国校友文化的发达,回来灵机一动,立即联系宣传,把程齐放了出来。 人是群居动物,都有圈子思维,所谓的人脉从来就是受众握有信息和资源的人进行交换的不可或缺的土壤,就如海洋对面的美利坚大学校友文化,自成一个格局的链条。 有人做过调查,近十年来哈佛大学的平均校友捐赠率达到23%以上,而斯坦福大学的捐赠率还要更高,这是一种文化,也是一种战略型投资,学校依靠校友会的运作捐助得以以优质资源培育人才,而这些培育的校友人才最后可能成为自己的朋友,或者成为自己的员工,捐赠者收获了学校和这个群体的友谊,得到了精神上的荣誉,同样也获得了和他相同地位的人群接纳的人脉关系。 就是不说美国,国内的校园文化,也是有的,就好比有些学校,人们记住的不是它的人文环境和教学理念,而是从那里走出了谁谁谁,哪个行业领袖或者领导人。自然能收获各种方面的影响力和真材实料的资源。 程齐的联众平台可以说是目前此类佼佼者,也因此得以在媒体那边大为宣传,所以现在国内互联者之中,有的人依据武侠,给程齐封了个“西南二少”的绰号。 只是这个西南二少,说的是创立联众的两个年轻在校“天才”,程齐和任齐。 确实是从少年时期就痴迷计算机的天才技术员任齐负责抓技术,程齐负责战略和运营,两个人在媒体这边报道得极其厉害,这个时候正是美国纳斯达克科技大火的时期,这股热潮影响下,国内媒体也在挖掘这种潮流下的典型。 而在校学生,少年奋发,西川省在互联大潮来临时的创业典范,这些关键词让媒体兴致高昂,牢牢抓住这些看点进行报道。 现在估计居民楼道里的大妈,他们可能不在乎程齐是谁,但只要当着自家孩子,肯定就是那一套:你看人在大学时就创业成功了,你你你一天到晚好吃懒做…… 而程齐的联众能够发展得这么好,还是占了时间上的便利。 徐兰在厨房做菜的时候,程齐就在这边跟程燃说,“我们围棋板块不是没有棋牌那么火吗,要发展也困难,毕竟已经有微软先经营的围棋站,韩国的igs,台湾的aer了,我就用了你出的主意,用名人效应来营销。” 看了炒菜的徐兰那边一眼,程燃笑,“继续说。” “我爸认识蓉城棋院的副院长,他儿子叫郑浩,是入段的棋手,我们说给他一些钱,让他帮忙建立我们的围棋俱乐部,吸引人气,教人下棋。蓉城号称‘棋城’,但其实后备人才储备严重不足,郑浩也只是目前仅仅有数的几个职业棋手了,所以这边一说郑浩,都知道是谁。” 程燃点头,蓉城围棋越加凋零,说到底还是青少年的培养不够重视,在号称三千学棋人才能出一位棋手的职业围棋世界,学围棋的少年人注定要承担比同龄人更多的风险。 就好比究竟是参加比上清华北大还要困难的冲段赛,还是回学校读书?去冲段成为职业棋手吧,就要放弃那一两年学业,而在如今的升学压力下,如果冲段不成功再折回来,那同龄人就注定比你先飞两年,而前往首都冲段一年也要十来万,普通家庭也难以豁出去进行这种鲤鱼跳龙门的孤注一掷,所以其实导致未来很长一段时间,这片地区都是人才凋零。 “你们挂出说郑浩来比赛,别人会信?” “很简单。”程齐高深莫测一笑,“打过就知道了。” “我们贴出通告,没有人会信。我就给了自己一个高段位的账号,和他交手,他让我八个子,我输了,这倒不是故意输的……我一输,就有很多围观玩家说我故意放水,然后就让我们社区公认的围棋高手和他打,他让别人四子,那个人“风清扬”,有名的手,在其他几个围棋站点也经常露面,他一输,立即就爆了,很多其他站点的争先恐后过来挑战。大家都相信他是郑浩了。” 程齐喝了一口水,道,“后面我们就拉起我们联众的俱乐部,到处找其他围棋站点的门派踢馆挑战,一来二去,轰动围棋界,无数人拜入我们山门,郑浩又联络了几个职业棋界的棋手,谁还不想挣钱呢,让他们来我们联众授课挣钱,我们只需要提成一些费用就行了。” “后面好几个棋手过来,马春,余华,胡玲,还有美女棋手杨兴过来,更是人气高涨,后面我发现他们自发都在我们棋坛上面下棋了,你现在登录看,我们联众俱乐部简直那叫一个嚣张,到处杀伐,无数围棋站点的组团过来“报仇”。” 程燃哑然,没想到只是给了程齐一个营销念头,他就把这个“江湖”发展得这么轰轰烈烈了。 严格来说,他虽然是联众的股东,但是程齐那边的运营他是完全放手的,只给出一些建议,不会像是天行道馆和cq,报表是要通过他过目的。 程燃想偷懒嘛,这些交给自己大哥就行了。 徐兰做好了饭菜,腊肉香肠,回锅肉片,黄焖鸡上桌,闻到香气都泌人心脾,程齐吃着切成薄片的香肠,和着饭刨着,嘴里嘟哝,“婶婶我就喜欢吃你家的香肠,和着白米饭太好吃了。” 兄弟俩扒拉着吃了,程齐想要洗碗,被徐兰挡掉了。 程燃想了想,去了阳台。 程齐也跟了过来,就在阳台这边,程燃说,“说吧,我妈听不到,现在还有什么事?” 程齐想了一下,才道,“我们快没钱了。” 程燃恍然,程齐的联众同时在线人数越来越多,发展更比cq迅速,而且维护还要招入人员,听程齐说现在联众有将近二十名员工了,还有线路,服务器的费用,开销是与日俱增。光靠桌游的现金流,估计已经供养不起,甚至还大大压缩了程齐手上的积蓄资金,若非到了山穷水尽,他是不会过来开口的。 程燃想了一下,有些意外道,“我不是让李明石介绍过电信部门的领导跟你们谈isp分账吗?” isp分账几乎就是程燃前世印象中联众公司最先创造的盈利方式,因为拨号上话费按时缴费,电信通过统计每个用户在联众停留的时间,按照累计值分账。这是一笔很大的钱,至少前期足够支持程齐发展。 哪怕是现在得到的分账,也是数额不菲。这些都是有先例可循的。 “问题就在这了,”程齐道,“我们没谈下来这笔钱。对方明确表示,不会给我们这样做。哪怕我们倒闭,也和他们没关系。” 第七十三章 两个无底洞袭来 (刚刚那章应该是七十二) ==== 程燃没搞明白,怎么的,重生者说了不算? 难不成这是自己扰动了时空所致? 程燃有点不明白,“是不是沟通的方式不对?” 程齐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我可以说,我和李哥介绍过来的那位部门主管沟通得很好,甚至我们都要签协议了,但是突然上面下了红头文件,让电信部门内部自查项目,资金流向,而是正好撞上了他们内部清查腐败的枪口,那位部门主管哪敢在这个时候触霉头。” 程燃蓦然反应过来,前世的联众和现在的联众是不同的,他们只是名字相同,业务类似,就和cq一样,但其实已经因为时间的节点和发源地,成了截然不同的事物。 程燃的记忆和没有相关信息,自然不知道前世的联众最初是被中公00万买下了79%的股权,也因为中公都电信的这层关系,所以才能谈下来这个国内首开先例的分账模式,所以程燃用来倚仗的联众影响力只是促成这个事件的一个方面,但却不是决定性的方面。 如今天时地利都不具备了,只有人和,这件事成不了其实也是一个大概率问题。 只是他还是把事情想得太简单了。 然而程燃留意到自己大哥隐隐面露难色,开口道,“还有什么,你说。” 程齐难堪道,“现在的问题是,我以为这块会成功。其实之前为了扩张,我们的钱早就不够了,我质押了一些股权,而且看着这个单子可能能成,我就压了更多,打算分账回款的时候,再把这笔钱赎回来……” 程燃愕然。 “你押了多少……这种事怎么会做?”程燃已经考虑到他是大哥而尽量克制了语气了,但还是透出一些凌厉。 难怪从最开始程齐就顾左右而言他,努力复盘发展的状况,其实一直是在酝酿启口的铺垫。 程齐现在更像是个犯了错的小孩,眼底流露出惘然和懊恼,“最初时我见报,有一家叫鑫盛投资的公司找上门来了,说如果我创业,他们愿意给我提供资金,用股权进行质押。我手头上正好钱有些不够,然后就抵押了一些股权,确实拿到资金了。后面就像是拆东墙补西墙,桌游我和你五五分账,到我这边的钱,全部用来投入发展了,但是还是不够……我没想到发展这么快……后面我得到那位电信部门主管的拍板,以为这事成定了,所以就和任齐商量,他也同意我们这么干,于是我们把股权质押了。” “你们质押了多少?” “我和任齐的全部股权。” “那就是百分之六十了。” “对方跟我说,质押股权其实是很普遍的现象,没有公司不缺钱,很多创业的民营的公司百分之九十都会进行股权质押,这不求人。我了解了一下,对方说的也是那么一回事。” 程燃沉默了一下,道,“缺钱为什么不找我要?” 程齐梗了梗脖子,“我做生意,不找亲戚朋友借钱。亏了算自己的,不打在别人头上。” “所以你就一下子砸进去百分之六十的股权?等于是只要一翻船,我也没法了。” “不质押那么多没有办法啊……对方评估了一下我们的公司,认为整个公司价值只值五百万,可以以这个估值给我们贷款,我计算了一下,贷款少了拿来杯水车薪,我估算了这两年发展所需要的费用,两三百万是需要的,正恰好那位部门主管跟我说,isp分账,资金的拨款也是年度分账的模式,那么最后资金到位,还是需要一年时间。我也就决定质押三百万,他那边给我的是三百万用三年,一年利息三十五万。再说,我想到你还有百分之四十的股权,应该没多大问题。” 程燃恍然,对方看来是真的看上了联众平台目前全国第上游戏平台的价值,否则也不会同意这种类似于要套现的大额股权质押方式,问,“现在还有多少钱?” “到手就扣了一年利息,再加上这两个月的开销,还有两百二十多万……” 程燃皱眉,知道自己还是忽略了程齐这一边。 最重要的是,他哪里知道,程齐的联众竟然发展得很是迅猛,甚至隐隐超越前世他所知道的程度,而自己预言的isp分账方式,竟然也因为天时地利不对,再加上不可抗力没能实现。 这简直是,说好的重生者对一切了如指掌呢! 现在这种四面八方有刀兵将至的感觉,开始影影绰绰的围了上来。 程燃很不喜欢这种感觉,那有一种局面开始不受自己控制的恐慌。 他知道自己无法控制所有事情,但怎么也没有想到,破口是从自己大哥这边发生。 关键的问题是,他虽然有两处现金流,但难道要养cq和联众两个饿死鬼? 本来cq就可能捉襟见肘了。如果联众再这么发展下去,那真是两个深不见底的窟窿,又哪里是程齐所预测的估算? 程齐贷款的公司肯定是正规公司,一年的利息,也算是中规中矩,民营企业对资金的渴求,其实也多见需要这种投资公司或者银行以股权质押的方式输血的情况,这并不罕见。 程齐成为了报纸上的国内第一大游戏平台,有这种公司找上门是自然的事情。 现在程齐为了解决燃眉之急,还选择了有成本压力的资金,这就更加为未来雪上加霜。 程燃现在手头上是还有资金储备的,但天行道馆二层楼的建设消耗了一部分,每个月现金流是有,但现金流现在要支撑cq和联众,压力骤增,卖股票融资?以现在cq和联众的体量,卖就是低价割肉,而且是大刀往身上割。 程燃在短暂的沉默后,对程齐道,“你这两百多万,既然一年的利息都付过了,就先用着吧,这样,你回去后立即做一个最近几个月发展所需要的预算,越精确越好,做好了之后给我,我给你预留下这笔钱,然后把剩下的钱给我。” “现在你就回去统计,最好今天晚上就给我。” 停顿了一下,程燃道,“时间紧迫,准备打仗。” 阳台上,看着程齐的富康车发动离开,程燃久久蹙眉伫立。 最终还是得用那个办法了吗。 第七十四章 要死啊 临走的时候程齐说了句,“是我没做好。质押股权上面,我应该提前跟你商量。” 作为目前已经是报纸上评为大学生创业典型的大哥,这番话说出来显然很不容易。 程燃看着自己大哥那副有些委屈的样子,道,“是我太绝对了,也可能是对你的影响过大,所以导致你一时没有仔细考虑过后果。” 程燃觉得自己也有责任,因为其实从初创到发展,都是他在给程齐进行指导,程齐虽然表面上摆着大哥的架子,但是从内心深处来说,对他是深信不疑的。 所以当程燃提出isp分账,甚至还出动了李明石的关系之后,程齐也认为这件事情一定会成,又大概知道他程燃如今也在做天行道馆,也不容易,他不会找他伸手,才自行决定用股权质押,打一个时间差。 很多事情其实都是这样,眼看着一件事兴许板上钉钉,便会丧失警惕,甚至进行超前的预支或者说消费。 “哥,今天这样的事情,你要记住,我不可能每次都对,而也不能事事都替你拿主意做决定,这样会让你失去主观的判断,打乱你对于事情的预感。而这些都是你未来要做事业,非常重要的能力,你需要有自己的判断,需要有自己的决策,还要谨慎和小心。这件事,也算是一个经验教训吧。” 程齐点了点头,但最后他还有一个问题,“你究竟,能怎么解决这件事?你有足够的钱吗?我听说你和李明石开发的软件,也在大量的吃钱。” “还不确定,你先把你们能活着的钱统计下来,今年的就行,长远也未必准确,然后我们再来看看能不能弥补这件事。” 程齐走了,但是满腹疑惑。心头更是忐忑。 程燃觉得这件事对他是有帮助的,谁都会犯错误,只是有的错误很致命,程齐这次犯下的错误,如果只是他个人单独创业,这就足以致命,几乎预兆了失败的结局。但在程燃这里,也许可以试试为他托托底。 吃一堑长一智,但做事业的路又哪里是这么简单容易,程燃并不保证,未来在大哥身上还会不会出现这种事情,但毕竟如果自己现在让联众活下来,最好的结果就是联众能够融入cq的体系,但这不必苛求,如果融入不了,至少再撑个几年,哪怕是最后卖出去,也会比现在的收益大得多。 程齐的事情给程燃提了个醒,那就是看上去有迹可循的事件,也会因为外部条件的改变,从而产生不一样的变化,这件事确让自己措手不及。 但好在还没有到最坏的地步,他仍然来得及做出一些反应,看看能不能拯救。 程燃这天晚上,打开了电脑,手上拿着本子,在上面记录一些内容。 有迹可循的事情可能因为外部的环境变化发生改变,现在程燃就是要确认,这种事情到底还会不会在其他领域发生。 他手上画着各种数据分析图表,等最后确定看清楚了过后,程齐的电话也打了过来。 “我让我们这边拟清楚了,我们再留下七十万,大概能撑过今年,所以我可以把剩下一在周边十几座高尔夫球场里面,如果去打球会遇到很多世界级的球星影星和各种知名人士。 秦西榛之所以会来这边,是在阿比路录音棚制作新专辑的时候,结识了一位叫做玛格丽塔的女性,后面她才知道对方原来在美国做声乐培训的事情,玛格丽塔欣赏秦西榛的天赋,并邀请她到拉斯维加斯的自己住宅做客。 秦西榛过来的时候,才发现玛格丽塔的丈夫里格斯也是很著名的声乐大师,夫妇两人在自己的别墅里办了一个工作室,经常会有明星前来拜访,而想要得到他们夫妇俩的指导,有的还要预约,当秦西榛听到他们拒绝了某位大名鼎鼎人物的培训请求后,暗暗咋舌,同时意识到这是她的一个极好机会。 夫妇两人养育了六个孩子,秦西榛来的时候,受到了热烈欢迎,也因为要陪同孩子,所以两人才在自己的家里办工作室,秦西榛还看到一位著名黑人歌星在演唱会前夕,打电话过来寻求帮助,里格斯直接电话里面给对方进行声乐气息上面的纠正,一派大师风范。 最近这段时日,秦西榛其实就是每天空的时候从自己租住的房子前往夫妇二人别墅,和他们一起吃饭,聊天,然后在他们空闲的时候,里格斯或者玛格丽塔会和她一起进行声乐上的培训和交流。 当然时常还会和玛格丽塔夫人去镇上逛逛街,买些必需品,或者去喝两杯。连秦西榛都怀疑玛格丽塔夫人其实只是憋在家里很孤单,所以在伦敦录音棚看到她这位中国年轻歌手录完歌的空闲期后,邀请她过来探讨音乐,同时陪她度过一段时日。 不得不说,其实夫妇两人都挺宅的,除非必要的出差,都更愿意呆在家里,而她的到来一定程度上给他们注入了新鲜活力。 在拉斯维加斯的这段日子其实非常的舒心,她可以用心磨练提升自己在音乐上面的造诣,获得新的感悟。也因为在两人家里的出现频率,导致一些上门拜访的名人对她印象深刻,甚至还有一位开着敞篷宾利的艺人想要邀请她共渡一顿晚餐,但是等对方请教完舞台表演技巧后,就被玛格丽塔夫人给推出门了,毫不留情的揭破了他前段时间还在和维秘小模特约会的绯闻。 秦西榛对此觉得很暖心,她看得出玛格丽塔夫人像是大姐姐一样维护着她。 陈木易在这段时间给她打过很多电话,一方面是报告销量很好,听到她新专辑制作的消息,各方面期望值都很高。另一方面,也暗示秦西榛不要一头扎进欧美音乐圈,还是要把目光专注到眼下的华语流行音乐土壤上面,免得曲高和寡,或者丢失了对流行把握的感觉。但是她和里格斯夫妇的关系这一方面,将会成为她未来一个很值得说道的资历。 这些都是陈木易出于专业上考虑的内容,秦西榛却并不以为然。 她喜欢这种单纯追逐音乐的感觉,这是她的爱好,但她仍然要生活,要支撑对这种爱好的追逐,所以她也不可避免要去接广告,要去参加公演,要定时发售新歌,来维持自己的人气。 不知道谁说过一句话,当爱好变成工作后,会是痛苦的事情。 每一段时间,每一个阶段,其实人的追求都是不同的。 更何况当你的眼界和阅历在不停增长过后,所看到的风景都是不一样的,想法又怎会相同呢? 她记得在山海她未曾腾飞的时刻,那时候觉得如果能够依靠音乐来挣钱,出名,大家都认识她这张原本会归于平凡人的面容,那是世界上最好的事情。 而现在她业已很有名,她每次出的新歌都会登上电台排行榜前列,在某个街道,就会不经意有人哼唱。 但她不希望很赶的去制作专辑,把各种元素都糅合起来,慌忙灌装进一部专辑中,然后发布。她希望每一首音乐都经得起传唱,未来都能成为那些很好的老歌。 但这些都需要时间沉淀。 而生活却让她马不停蹄。 她很喜欢在拉斯维加斯和玛格丽塔夫妇交流的这种生活,他们没有功利,不牵扯利益,只是单纯对于声乐,对于音乐的交流和看法,可以全心全意投入在爱好里,仿佛和俗世隔绝。 就连山海的日子,都变得遥远起来。 那个人的身影,好像也能模糊许多。 也许有一天,当她走到一个更高阶段的时候,兴许那些内心的牵扯和纷扰,都会真正归于水波不兴的风平浪静吧。 然后在里格斯家的院子里,她的电话响了起来。 静静的看着打来的号码后,她摁下了接听键。 里面传来的是恍若隔世的声音。 但一开口却让她心生恼怒。 “老秦,你现在有多少钱,借给我用一下。” 电话这边,绰号是搬仓鼠的女子眼睛眯了起来。 还是这个谱。 你说句你好吗,冷不冷,热不热,喝没喝热水要死啊? 第七十五章 隐蔽的剑客 秦西榛微微愠怒,为什么程燃一开口就是钱……知不知道她在这里租房子很贵的,而她也不能老是去人家家里蹭饭,经常买干面包和麦片对付一顿,自己异国他乡这么省吃俭用,而你久不联系,乍一开口就是跟我谈钱? 秦西榛眼珠子眯了起来,深呼吸后道,“我现在手里能动用的大概是一千万,除此之外,还有些保险,购买的基金,如果要取出来的话,可能预定收益没有了,但还是能退出来的,我还买了几处商品房和商铺,动产不动产加起来,现在也许能有一千六七百万,稍后可以让陈木易帮我计算一下,这些就是我的血汗钱了。” 程燃道,“不用陈木易计算了,看似含糊,其实你报的肯定是准确的。” “打你哦……你要借多少,”停顿了一下,秦西榛道,“出了……什么事吗?” 她又想到了港城罗家的那场碰撞,那种剧烈的波荡,现在回忆起来还很是难以置信。陈木易大概是惊到了,那之后好长一段时间都在问程燃究竟是什么来历,是不是该去拜访一下他的父亲,陈木易唯一能给自己的解释,就是完全把程燃父亲想象成背景深厚能量无限的存在了。 每每想到这些,她又会忍俊不禁。自然能想到在一中自己做他老师时候整蛊他的那段日子。 而这段回忆想起来往往像是山海那个夕阳照射下青草满地的坡崖,一切熔在金子里。 知道了程燃这些事情之后,也才会心里隐隐不安,因为他如果出了什么事,那大概会是很大的事情,这才让人心生惶惑。 程燃道,“不要胡思乱想,没有什么大事,只是临时遇到了一个挣钱的事情,想拉着你一起入股,会给你最好的回报率。” “怎么听都感觉这话有问题,但是是你说的,那就行吧……你要多少?” “房子就不要动了,定期和基金也可以取出来。” “那大概能凑出一千两百万。” “好,就一千两百万吧。” “我让陈木易稍后联系你交割。” 程燃微笑,“怎么这么爽快?不像是你啊?” 秦西榛轻描淡写,“程燃,这是我全部的身家。” “嗯。” “如果出了什么问题,我就把行李打包到你家,你负责给我赚钱干活,什么时候还够了我什么时候走。” …… 再谈了一些细节后,这件事就确定下来。 正是知道秦西榛的个性,所以程燃直接开门见山。也做好了可能会解释一番甚至接受她讨价还价的准备。但出乎意料的是,这些都没有。 秦西榛的干净利落让他有些触动。 转念一想,是什么让这个财迷眼葛朗台拿这么大一笔钱进行风险投入都毫不动容,难不成是真的觉得人奔钱的日子很让人厌倦,所以真打算如果失败了借此傍个大腿好退休? 还真是对他很有信心啊。 很快陈木易就把这笔钱打到了他的账户上,程齐则是一早就把手上有的一百五十万送到。再加上程燃现在手上有的现金,大约凑在一起,账户上一共是一千七百万人民币。 找了一个时间,程燃让赵青在证券交易所找了个券商开了一个交易账户。 1997年,在广东湛江就发生了第一宗网上股票交易,如今很多证券公司已经开辟了网上交易这个业务,虽然网上股票交易还没形成气候,主要是家里有电脑的人少,且拨号上网以分钟计费,网费对于一般人而言是个很大的负担。 在此之前,证券交易所是最热闹的地方,可谓是人山人海,营业厅四面都是电脑,所有人排队用账户卡划卡进行交易,而划卡有个交易期限,到了后就自动退出界面,必须重新刷卡,后面还有人等着,始终霸占一个机位也不好意思,所以没交易完的人多数都自觉重新走到队列后面排队。 而排队交易也相当的尴尬,后面的人能看到前面人的屏幕交易,有时候能够看到上面躺着的账户金额,几千小数位的还好,若是上面有个几十万躺着,往往能让后面的人倒抽一口凉气,可谓是相当粗放原始。 赵青看到资金入账这么大一笔钱,还是很为吃惊。他负责程燃手上所有的资金账目,当然知道光靠天行道馆,他不可能有这么大一笔资金。 听到程燃说是借来的之后,赵青表现了担忧,“你知道股市有风险的吧?我在里面投了五千块钱,钻研过一段时间,这是必须投入大量时间和精力却研究各种技术参数的?我那五千块虽然盈利了两三千,但那是我花了时间来计算的结果,你要不要看我的备忘录,我写了厚厚一本各种分析……除此之外,身边亲戚朋友也有炒股的,但被套牢和亏钱的几乎都是多数。” 赵青的疑惑很明显,一来股票需要计算,就算你程燃成绩好,脑袋很灵光,但这也是要付出时间搜集大盘各种信息的,你一个因为要上课抽不开身让自己帮忙入市的高中生,确定能干这件事? 程燃道,“也许可以试试。” 赵青欲言又止,大概是想再劝说,但却也不在多说了,点点头,“我会帮你把关的。” 这就是赵青的优点。 整个这些事,程燃不能告诉程飞扬和徐兰,不消说,两人知晓了只会带来无穷尽的担心和诸多不便。 而赵青是个再好不过的人选。 于是就在四月这个无声无息的周一,程燃把这件事敲定了下来。 把他这场仗定义为“借东风”,又可以算是“游击战”。 那一千七百万资金就像是他手中的军队。 他把这支军队分成四个战斗部。 在他手上那将就作业本写下的一大堆数据作战图中。 这四支战斗部要在不同时段进行出击,其中又分为埋伏,游走,袭营,合并,破敌……诸多战术。 而这每一步,都通过了精密的计算。 因为程齐的前车之鉴,程燃看到任何有前车之鉴的经验都可能因为变数的介入而变得脱离轨迹,所以他在决定向秦西榛借钱的时候,先埋头搜集的那些数据信息,就是为了这个做准备。 他必须确定他要做的事情,是不会受到外部的变数,比如他的介入而改变的。 等到搜集了的信息确定了这一点后,程燃才决定入市做这件事情。 所以他开始给赵青下达指令。 “宜安科技,时价12.5,在这个时段和这个时段……逐步买入5000手。” 埋伏。 “广信股份,在这个时段和这个时段……买入三十万股……” “湖山置业,买入20万股……” 一条条信息发布后,赵青开始忠实的执行这些操作。 数据洪流中的军队,进入潜伏的状态。 就在前方,一场让未来十年二十年都会津津乐道的沪深两市波澜壮阔的大行情,风暴正在悄然风起云聚。 针对这场风暴,有人说是冰火两重天,前半部是浪漫蜜月恋爱史,后半部是凄厉分手戏,这其中穿插各路奇幻诡谲涨幅的庄家粉墨登场。有人深藏身与名,有人卷款跑路,有人锒铛入狱,有人从楼顶纵身一跃。 于平静时日中的程燃,就像是隐秘的剑客。 在等待厮杀震啸山林的那个时刻。 第七十六章 视而不见 程燃并不是要拿这些钱来炒股,外来变数可能会影响股价,从而导致事情的发展和他所知道的走势不一。 所以程燃最近进行的那些计算,其实是为了确认股市暗流中不会动的那些趋势。 什么是股市里不会动的趋势?一是国家政策的刺激,这些可以通过政府报告和一些数据中看得到端倪,从而映证符不符合程燃记忆中的前世轨迹。 另一方面就是股市里潜伏的庄家。 庄家往往对一支股票进行了长时间的吸筹震盘运作,这个过程往往是提前了一两年,他们最终手里持着大量筹码,如果不能通过手段抛出去,最终就会砸在自己手里。 所以他们是志在必得的,只要找到这些股票背后的运动痕迹,那么就能确认……这些庄家到底还在不在。 庄家就是这片海洋里的巨轮,船大很难调头,既定了方向,他们就只能朝这方向上走。 这就是程燃在寻找的东西。 而他在这条航线上,看到了几艘这样的大船。 相比起庄家的吸筹和内部消息透露出来的老鼠仓,程燃其实也算是在建一些老鼠仓,他所要做的就是不动声色的介入这些庄家即将要操控的股票里,谋定后动,随着庄家推高股价而得利。 因为股票里大宗交易都要申报,而且短时间距离的吸筹成本很高,且会对股价产生影响,可能打草惊蛇。 所以程燃要让资金不动声色的进场,而不引起大的波动,他对赵青的指示,是悄悄进村,在一个相对漫长的交易期对这些股票进行购买潜伏,搜集筹码。 好在1700万其实不算多,中规中矩,最利于隐蔽潜行,分批次入场其实不难,相信以他的方式来做,就是潜入庄家股中,对方也看不出来,即便是被一些高手看出端倪,也只会认为是内部高管在建老鼠仓,只能一边骂这些蛀虫,一边还是按照规定的套路来打。 因为这样的事不可避免,而操盘手自然也没法得罪高管,更没有办法改变策略,因为策略都是高层给出的答案。 正是因为a股市场的这场行情在未来二十年里都会津津乐道,所以程燃几乎是闭着眼睛,都能数出那些庄家股的名字。 操盘手圈子有个挺顺口的口诀,囊括了当年那些曾经扑朔迷离,但最后拨云见日的庄家,叫做“宜安海虹东明珠,梅林湖山中信达”。 只要是从这个时代过来的人,经历过这场a股市场波荡的股民,几乎都能数得出当年几个在这场行情中高开的这些股票。 因为印象深刻。 这些股票普遍在这场未来的行情中,动辄上涨四五倍,其中宜安科技好像是从七元开始高价达到一百二十六元,成为a股历史上第一支百元股。 但在这场喧嚣过后,其实是一地飘零。 程燃其实是不打算参与到这场行情中来的,因为股市这个事物,让他做长线投资可以,如果伴随着这样风险的投机来炒股,他其实是一直在尽量避免的。 因为这里有人性上面的弱点,有影响成败不可预估的因素,说到底,怎么都避免不了被人为操控,他不需要选择这样一条极具搏杀风险的路径,重生者干什么不好,好好经营自己一亩三分地就可以了。 若非程齐这边联众的出事,他也不会选择这一步,而且还要从秦西榛那里拿钱。 接下来的每个交易日,赵青都会在晚上给程燃打个电话,以及做份报表从邮件发过来,程燃能够看到整个事情所进行的步骤。 但偶尔也发现有些地方需要调整,程燃在十中的时候会因此占据一些思考空间,导致他和张平考完试在外面走路散步的时候,心思都沉浸在考量中。 最近十中进行了一连串考试测验,今天考得这一科是物理,考完后程燃忽然意识到策略上可能要进行一些变化,正在思考,张平跟他说了两句话,发现他心不在焉,心想程燃可能没有发挥好,也就不打扰他可能进行的复盘。 只是一路都有人在讨论试卷核对答案,那边的楼道口,大家正在询问姜红芍一道题的解题步骤,看到他们两人过来,苏红豆远远打起了招呼。 张平对于苏红豆和马可倒是颇为殷勤,开口就是问,“考得怎么样……” 马可摇摇头,“我觉得电场强度那道题有点难,铁球碰撞做功我求出来是10焦耳,但姜红芍说是12焦耳。” 张平顿时脸色变了,“那我也错了,我得出才8!” “那你肯定没有计算铁球从管道口运动对管道壁的摩擦力。” 大家七嘴八舌,说自己问题,又听姜红芍解释。这个时候姜红芍忽然微微侧目道,“某人这次肯定考得不错啊,都不屑对答案。” 众人目光自然朝程燃看过来了。 几个人都忍俊不禁,大家这个时候都没有再继续纠结考试习题上,当然知道姜红芍口中的“某人”,究竟是指的谁。 苏红豆马可都不是瞎子,最近都发现了姜红芍和程燃之间有些疏离,但他们都不好深究,因为两人都是他们眼睛里高川仰止的存在,只是两人往那里一站,都觉得心思莫测,竟然连让人探知他们想法的念头都无法生出来。 然而这个时候看到姜红芍这番说法,苏红豆和马可都悄然对视一笑,心想红芍哪怕平时自身再如何没有破绽,然而面对程燃,她似乎也绷不住了。 程燃当然没有在意他们刚才对试题的讨论,而是判断出他要立即去隐蔽处给赵青打个电话,让他在购入股票的时候调整策略,否则会出一个大的纰漏,打乱他此前的布局。 眼下所有心思都不在此处,听到周围喧嚣一时安静,还以为讨论完了,对姜红芍那边点了点头,就率先向前面的食堂大楼过去,打算在那里让张平帮忙买水,趁支开他的时间掏出手机打电话。 张平愕然看到程燃就这么扬长而去,想了一下,赶忙跟上去。 这边众人一时都很沉默,苏红豆张了张嘴,最后打圆场道,“估计是刚才的题做错了,连对答案的心情都没有了……” 大家“哦”了一声散了。 苏红豆和马可再向姜红芍看过去的时候,看到她闪烁的眼神里有几分神魂不属。 不知为何,两个女生看到一向强大的姜哥,这幅怔在原地挑长睫毛些微律动的模样。 竟然让人生出几分楚楚怜意起来。 第七十七章 我在看这片海(上) 有些考试的试卷在第二天就有老师连夜改完,然后发下来了。 这天直到下午的时候,章隅抱着大叠试卷趁着物理课连堂下课的间隙,走进了教室里,大家本来要冲出教室的身子又定住了,看着章隅,爆发出一阵哀怨声。 章隅环顾全场,冷冷道,“你们还觉得自己考得不错吗?这回全班平均分很不好看,你们下来好好看一下,反省错误的地方,明天我讲卷子。英语课代表,来发一下你们班的试卷。” 章隅的出现让班上产生了一阵低气压,郝迪拿到了试卷,她皱着眉头讶异道,“我卷子后面居然红笔给我写了辣么多话,劈头盖脸什么‘……听力完全在浑水摸鱼,阅读理解词汇量差,25,35题的交际用语你也会填错……有时间发呆不如多记几个单词……’” 她念完把卷子后面那一大段红字翻给坐在后排的程燃张平他们看,“这个章鱼是不是对我不满啊?”言语里已经有几分被一位老师点名了批判的慌乱和埋怨。 然而郝迪一说完,有人也犹豫着展开了他写满了冷硬红字的试卷,“……我还以为只给了我呢。” “我也有……” “我靠,我的也写了……” 程燃拿到了试卷,看到分数是一百三十七分,翻到后面也有章隅留下的话,“就算你听力好,词汇量积累多,语法上却未必都对,不要得意忘形……而且作文字数太少,你赶着交卷出去吃饭?字数不达标,扣五分。” 然后周边很多人都摊开了后面长长的红色钢笔字评价,看着那些毫不客气的评语,全班才发现,这个章鱼居然把每个人都评判了一番? 良久后,女生那边一阵哗然,“变态啊!” …… 随即年级和班级的详细总分排名情况也出炉了,程燃在班上虽然排到了第十名,而整个年级上的排名,是八十三位。 看到程燃成绩条子背后的名次,张平很有一种大受挫折的感觉,转过头皱眉盯着程燃,“你怎么搞的,知不知道我跟很多人打赌你能稳住三十多名的位置,这就是你的实力,结果你这回掉下这么多?我赔大了,一包娇子啊!” 若是其他人,三十几名的成绩或许在十中算是尖子生,但又哪里会让人惦记,关键是程燃有曾经一百多名直跃列席前三十八的黑马历程,再加上他平时很受关注,所以每次成绩下来当然会有人过问。 程燃心想自己这段时间一边要追踪股市上的庄家,交锋入场,一边还要应对这场考试,同时打两场战争,这个结果你还想怎么样?不过这种事当然不能说出来,只好道,“你拿我赌马啊?” 张平直接给了他一个白眼。他成绩是年级三百多名,比上一次还上升了十几名,这些都是他周末在外补课下来的结果,正是知道在十中这个地方寸进一步是多么不容易,才对程燃跌落下来痛心疾首,那简直不亚于看着一个本身天资不错的在挥霍自己的资本。 而随即接下来姜红芍从年级第一的位置掉到年级上第十名,才是真正的晴天霹雳,惊动了五班。 十中这个时候每一次年级统一测验都会张贴一个优秀榜,上面是从年级第一到第十的学生两寸头像照片,以资鼓励,同时激励后来人。 以往姜红芍的头像就在序列排名的第一位……而如今这个照片直接到了最末位。 相比之下,被封为“万年老二”的朱旭照片突然就这么排在了第一。 姜红芍的成绩落下来的消息,还是在学生中引起了一波反应,毕竟她算是名人了,就是现在高一的学生,都会听说了这个高二的女生,专程跑到高二张贴栏这边看她的照片。 有的人不清楚姜红芍是怎么回事,因为他们习惯了她的名列前茅,几乎每次考试结果都是这样,就算有波动的时候,也大概是十之一二,如今怎么会动荡这么大!? 从年级第一掉到第十,对于她来说应该就是天大的事情了。 也有被长期压制的人阴暗的看着这一幕,心头生出快意,有的妒忌来得不需要太多理由,妒忌最单纯……就是因为比不过。 你成绩好又长得漂亮还各方面出色,那么你的光环被剥去的时候,看着你的落寞也能让人内心产生平衡。 但出乎意料的是,没有人从姜红芍身上看出什么失落来,至少表面上没有。 她下课仍然会和朋友在校园里逛逛,体育课仍然会打得一手好羽毛球,身形矫健灵动,充满活泼气息。 但班主任孙晖明显是坐不住了,成绩下来后就让姜红芍到他办公室进行了一番深刻的谈话,那番谈话后反正姜红芍回教室来神情还是有些不豫,大概孙晖还是说了一些重话,她就算内心强大,又怎么会不受动摇。 等和姜红芍谈完心做完最重要的事情后,孙晖接着又让程燃进了办公室,也对他的成绩跌落进行了一番谈话。 只是孙晖很讲究技巧,先是询问他最近家里是不是有什么事情了?毕竟程燃是伏龙公司老总儿子的身份,在上个学期让很多人知道了,办公室里都有老师在说这件事。 十中学生中一些表面上看不出来,其实家庭背景很有来头的,大有人在。这些老师之间心知肚明,跟关系好的私底下也会讨论。 当然这些都是调剂,除此之外,教学组交流得更多的还是一些学生在学习上面的情况。 有的学生让老师深恶痛绝,普遍声讨。有的学生在老师间引起争议,比如对他们努力程度的看法,比如偏科,比如聪明还是愚笨。 也比如有的学生很刻苦,可就是成绩上不来,结果家境还不好,每天第一个到教室,最后一个走,但学习有的时候不仅仅是刻苦就能得到相应的回报,总是让人惋惜。 孙晖对程燃的态度,其实很简单,就是看不透他。 不知道这个学生在想什么,偏偏他这个阶段又不能用看孩子的眼光去看他,一定程度上,要把他们当成是成年人。 得知程燃没有受到家庭上面什么事情影响的时候,孙晖语重心长,“程燃,成绩一时起伏没什么,状态可能有好有坏,但学习不进则退,这考验的是一个人的心气。心气还在,那可能你这次跌下去还能上来,若是心气随着名次的跌落散了,平时的学习抓不紧了,那就可能再上不来了。” “先前我跟你谈过话,你跟我说了一些话,那时我觉得,你不错,你这个孩子思想已经很成熟了。” 这说的是开学伊始,孙晖把班上他和姜红芍之间的联系看在眼里,与他进行了谈话,尽到他班主任提点义务的事情。 这个时候孙晖有些失望道,“但现在看来,你的成熟去了哪里?你当时跟我说的话,说得真好,我记着的,‘生活不应该被安排,而是脚踏实地的创造,不是自己亲手握住的,就没有意义。’我说什么,我说,‘那你还不奋起直追!’” 停顿一下,孙晖眼里透着失望,“这就是你的奋起直追?你们两人现在……都在相互拖累啊。” 程燃心想孙晖这是把姜红芍和他的动荡性成绩下跌和两人关系联系起来了。 看到程燃的沉默,孙晖挥了挥手,“就这样吧,你们都是成年人了,回去好好想想……你们这是在我胸口上打了一拳啊……” 孙晖刻意找了办公室里没人的时候,跟他进行的这番谈话。 但能说出这么一番话来,可以预见他现在真的是很痛心。 也许就是这样,当你站在那个高处的时候,自然会吸引很多的目光。 姜红芍之所以受那么大的关注,其中最重要的一环就是成绩永远名列前茅,大部分盘踞年级首位的成绩,让她一举一动都带着神秘莫测的学神光环,而这层光环剥落,在最初的不少人意外哗然之后,也就渐渐消弭了。 新的学校天照小报出炉,最受关注的是朱旭和四班的一个女生,那个女生常年扎着两条麻花辫子,成绩一向都在年级上三四名,但却很少受人谈论。然而这次在天照小报上发表了一篇短文,文笔深沉,意境悠远,最重要最后结局很感人,引得人人传阅,于是她越加为人所知晓。 朱旭也因为向学校领导抗议争取在学校里踢足球的权利而被众人推到很高的位置上。 只是在这一期的天照新闻里面,从头到尾,都没有姜红芍和程燃的消息。 两人就像是这次考试的结局一样,好像被人给遗忘了。 最快更新 第七十八章 我在看这片海(下) 时间进入五月,春末夏初。 八号在食堂的小卖部里面,角落里的收音机传出了紧急插播的一条新闻,因为电波有些许的干扰,新闻还有嘈杂的滋滋声,但这并不妨碍大家听到了那个如水滴落入烧热油锅的信息。 “以美国为首的北约,于今日北京时间凌晨,悍然轰炸我国驻南联盟大使馆……” 短暂的静寂过后,像是在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食堂都被轰然的喧哗声淹没了。 教学楼那边响起了很多雷声,那是拍打桌子和跺凳子的声音,教师们奔走各个教室,隔壁不远的大学里无数床单和白纸在宿舍窗外悬挂起来,蓉城像是沸腾了,每个地方都有声讨和喧嚣的声音。 蓉城的美国领事馆方向那段日子聚集了大量的游行学生,人们把砖头鸡蛋和墨水瓶隔墙扔进那栋大楼,麦当劳和肯德基一片狼藉,到处都有横幅和标语,包括十中也不例外,学生们把图画本的纸张用透明胶拼接起来,再用毛笔在上面抒写出声讨的标语,这些无一例外都是愤怒。 五月八号这场轰炸事件之后,十号周一开市,沪深股市跳空直下。这场导弹缺口像是炸在每一个股民心口,大盘一片绿色,罕有上扬股,股市瞬间雪上加霜。 赵青打了几个电话,程燃让他继续执行买入计划。 程燃又给自己大哥打了电话,程齐说他已经在学校组织的大巴车往领事馆那边去了,程燃道,“帮我多扔几块砖头。” 十中的教师第一时间是前来阻止了高中生游行的,一方面让大家好好读书,化悲痛为力量,有的班则用另外的方式,给美国政府写信,然后由学校提交给外交机构,于是一篇篇洋洋洒洒的雄文写就抒发。 全国各大城市都爆发了游行,国家也只能用这种方式向大洋彼岸施压。 后来孙晖再那种沉闷悲哀的气息中,面对全班说了一席话,大概很多年后都有人记忆犹新。 “无论是漫不经心导致情报错误的误炸,还是蓄意为之的阴谋,都只说明了一件事情——因为我们弱小。” 因为弱小,所以才要奋斗。 那是那一刻给所有人最朴素的教训。 就连在山海的伙伴们都给他打来了电话互通有无,俞晓在电话那边激动的说着,“据说人大去了900个人,而蓉大这边就去了2000人,人大怂包,蓉大牛逼!” 程燃道,“你在山海都知道这些消息了?” “那当然,我松松哥哥不是在北京读书吗,电话里跟我说的,据说他们学生会主席更狠,直接给娃哈哈打电话,说‘美国都轰炸大使馆了,你们不做些什么?’,结果娃哈哈立即赞助了无数非常可乐进入了每个大学校园,在学生休息站摞起来,没人买可口可乐和百事可乐了!话说回来,你去了游行没有啊?” 俞晓又沉声道,“安全第一啊,我们都被校方通知了禁止参加游行,你也注意啊。” 程燃道,“我让我哥帮我去扔了几块砖头。” “你牛……”俞晓又道,“听说职工宿舍楼已经准备收尾了。是不是我们要在蓉城见面了?” “你学校安排好了吗?” “就是不知道考哪里啊,我正打算试试十二中,我小舅在学校后勤集团,说不定能帮帮忙,不管怎么说……混世魔王战队要聚齐了,怕不怕?” …… 蓉城处于一片低气压的冷锋中,股市更是惨绿一片,只要这个时候翻开各种财经媒体的评论,都会看到投资人和上市公司已经对连续下跌的股市产生了信心危机。市场上到处弥漫着浓重的悲观情绪。 赵青对程燃进行了一次劝诫,“快守不住了,前面投入的钱缩水了三分之一,我们撤出,没准还来得及……程燃,我之前说过,股市上最怕的是什么?不是你没看到趋势走向,这些随着你观察和分析能力的提升,都能得到弥补,最怕的,就是这种谁都措手不及的黑天鹅事件,这种事件一旦砸下来,是会直接打击到整个股市信心的。” “哪怕你看明白了一些庄家的做法,并相信能够在庄家砸盘前套现离开,但遇到这种事情,都无能为力的,这样的事件毋容置疑都会直接影响到庄家的决策,甚至让他们失去控盘信心,然后阵脚大乱暴露各种问题,甚至导致一支股雪崩,这是天灾,根本无法预估。” 程燃很同意赵青的说法,因为这也是他除了长期持握投资,而不大愿意炒股的原因。 听着赵青在那头的话语,程燃道,“继续补仓,这是个好时候。” 赵青,“……就这样有把握?” “庄家不会放弃。”程燃道。 赵青怔了一下,“你知道背后操盘手是谁,并了解对方的风格做法?” “我大约知道一些,他们不肯离场的,怎么他们都要托起来,让他托,我们船小好调头,也不贪心,能从他们身上扒一点是一点。” 他当然没法完全向赵青解释清楚。 赵青道,“我明白了,那就这么做。” 赵青抑制住了最大程度上劝说的冲动,转头去执行了。 …… 和赵青打完电话,这是下午最后两节的体育课,他坐在看台席上。晚霞的光晕正从黑色阴云的侧面现出明亮的斑纹,天空一片绚烂,黑色的阴影和金色的光柱在天空尽头互相征伐。 下方的操场散落着不少人,有人在打闹,声音远远传来。 围墙的外面是城市的高楼,那里充斥着愤懑而压抑的空气,很多横幅还在街道上,前段时间的游行还有许多未收拾的痕迹。 到处都有人喊着抵制帝国主义,打回去,“不喝可乐!”,大概很久之后,人们才会发现这些都没有多大的用处。 有句话叫做我毁灭你,与你无关。 我打你,也与你无关。 无论是岛礁纠纷,主权侵扰,台海危机,银河号,误炸,南海撞机…… 经历了这么一个时代的人们,那些年总是很愤怒,却也只能是愤怒。 眼前的光影暗了一下,程燃看到那个女孩出现在自己面前。 姜红芍歪着头,阳光在她身边勾勒出光边轮廓。 她看着他。 大使馆被炸事件来的措手不及,以至于最近一段时间周围都笼罩在这种环境中,两人没有多少交流的机会,只是在校园电视播报三位遇难者的时候,程燃看到姜红芍的眼睛很红。 姜红芍声音传来,“你在看什么?” 程燃道,“我在看眼前这片海。” 眼前是落日,哪里有海? 偏偏老姜开口问,“我能一起吗?” 程燃点点头。 她抱着腿在他的身边坐下来。 周围好像变得很安静,看台下操场的推攘打闹一时停止了,不少人扭头张望着这幅画面。在教学楼走廊居高临下看着两人的章隅,神色复杂。 姜红芍眯着眼看过来,“所以你看到了什么?” 程燃道,“真正的道理和教训是,只有足够入场的筹码才有在一个桌上博弈的可能。所以有孙老师的那句,‘因为我们弱小’。” “是的,因为我们弱小。”姜红芍轻声道。 片刻后程燃问,“你的成绩是怎么回事?” 姜红芍微微一笑,“我停下来……等等你。” 程燃怔住,转过头来,欲言又止。 姜红芍耸耸肩,“我知道,我是傻子嘛。” 程燃道,“你骗鬼噢,你等我难道不该也往下掉个四五十名吗?只掉九名算什么。” 姜红芍一脸无辜,也很无奈,“我有什么办法,只有这样才不着痕迹啊。才能给其他老师解释只是一个恍神而已。” 所以让人很无语,也很简单的道理,掉个几十名的那种试卷的卷面,会一眼让人看出她的目的,所以只能在有限空间里藏拙,不至于被有心人发现故意放水的问题。 关键是,别人一个恍神,就比如自己,直接就掉了四十多名下来。你一个恍神,才退后到第十名。还让前面的人觉得有机可趁占了大便宜。如果知道真相,人家会不会觉得绝望? 程燃无奈道,“以后不要这样做了,无聊。” 姜红芍吐吐舌,“知道啦。” 然后姜红芍和他一样注视着前方,眼瞳倒映着瑰丽的日落。 “程燃……” “嗯。” “真好。” “嗯?” “真好看。” 99年的日落,还很弱小的两人,面对眼前的恢弘,会觉得那些迷茫而不确定前路,艰涩大概伴着磕绊的未来距离他们是这么远。 却又那么甜。 ===== (这章大概搭配刘德华《幸福这么远那么甜》) 最快更新 第七十九章 挥不去的梦魇 程燃手里捏着一张新鲜出炉的卡片,卡片上用方正的字体印刷着“20”的阿拉伯字样,这是两个月前伏龙推出的校园201电话卡。 程燃没事的时候喜欢看程飞扬带回来的项目计划书,伏龙内部的技术部门有很多提出的构想和执行的计划,程燃去年就见过这个电话卡项目的标头。 据说是天津局那边汇报学生人群不方便打电话,于是有人把构想提上来,被程飞扬通过要求执行了。 而实现这个功能也不难,只需要在交换机上进行一些程序端口调整就好,关键是伏龙可以通过此举打开各省市的校园市场。 如今电话卡推出过后,电信部门不光采购了伏龙的交换机,还定做了一大批电话机,在校园内铺装ic卡公用电话。 上个月程飞扬各地办事处飞,就是在落实这个事情。 拿着卡站在阳台上,通过家属院能看到前面高耸的伏龙大厦,更外面就是城区,车水马龙。 程燃还记得前世的那个时期,他无意中在一个小巷子里见到一部挂墙上的ic公用电话,上面的漆早已剥落,锈迹斑斑,拿起话筒的时候,里面没有声音,原来那条街即将等着拆迁,而这部曾经承载了无数记忆的电话机早已经坏掉了。 但如今的这个时代,ic卡公用电话亭陆陆续续的出现在城市的大街小巷,还是人们眼里新奇无比的事物。 在大学校园开学的时候,会有很多身穿着军训服的学生们,排队等待着插卡拿起话筒,给家里面报平安。 也会有很多个寒冷的冬夜,顶着寒风看着卡面上为数不多的余额,给那头的男孩女孩说着温暖的话语。 曾经时光很慢,要排很久的队才能等到前面的哥们儿恋恋不舍挂话筒拔卡离开,然后拨过去那个仿佛联通时空纽带的讯号,听到对面那人的声音。 没有拿着手机在被窝里彻夜聊天的喜乐,视频交流这种东西是存在于科幻电影里的事物。唯一有的只是扣着通讯费余额的通话时段,那短短十几分钟的交流,就好像能够让人安心好几天。 看着卡片上伏龙公司制作的编号代码,程燃觉得有些骄傲。 世界的变迁就是这样,伏龙公司切入了这个时代,这些事物会承载着无数人的回忆,融入他们的生活。 也会有一天,这段生活会成为过往,手机飞入千家万户,ic卡电话亭完成了他们的历史责任退场,后面的人们或许还从未听说过,会好奇的问,“那是啥?为了打一个不重要的电话在寒风里排队等好久,是不是傻?” 不知道会不会有人跳出来说,那是老子的青春。 …… 炸大使馆事件后不久,在股市持续低气压,严格来说程燃借着秦西榛的钱持续亏损的大环境里,程燃没想到遇到了熟人,竟然又再次见到了叫做林琅的港城大律。 只是程飞扬说他们宴请林琅,对方一定要跟他见一面的时候,程燃还有些觉得古怪。 是的,当初林琅是代表着罗家过来递交律师函的,意味着要跟他们打官司,但罗家在港城罗凛文照片门事件所引发的一系列恶果之后,眼看着罗家官司缠身,罗岳说不定还将因为行贿的问题锒铛入狱,罗家已经是眼看败落。 这场事件后,罗岳可能入狱,罗家在大董的席位也不保,当然手头上的一些产业还是能保证他们不至于多凄惨,但要像是以前那样跻身一线富豪,就绝对不可能了。 此后的罗家将是小人物,再加上以前罗岳得罪的人,现在有机会踩他们一头,有的心怀仇恨的还不趁机动手。 林琅是个聪明人,知道有些事情罗家经他之手,若是再纠缠下去,他自己都难以脱身。 正好因为罗家的败落,根据罗家家族一些人的透露,隐隐约约让港城富豪圈知道了这次罗家的突然遭遇不是无的放矢,而这些一切都指向那个内地的一家叫伏龙的公司,还有它的掌舵人程飞扬。罗家人到后面都有被迫害妄想症了,逮谁都说这是阴谋,有很多人要致他们于死地,当然内地的伏龙公司也是他们指控的对象。 如果单纯是这样,倒也并不让人觉得有什么问题,只会是罗家的狗急跳墙,逮谁都咬一口。但是明眼人在分析这场事件的时候,都会注意到一个细节,那就是罗凛文的照片,是在内地被拍摄的,而有关于他被警方逮捕的消息,也是传自于内地。 特别是消息灵通的内部人士还知道罗凛文此前在追求一位内地出身的女星,叫做秦西榛。而秦西榛之前才被罗家放出一些话,说她和伏龙这家公司有所勾连,是内地富豪的玩物。 这些消息,都指向了空穴来风的一些线索。 林琅就趁此机会进行自我营销包装,更把代表罗家前往伏龙公司谈判的事情说得好像是铁骨铮铮,虎山之行。 当然,在那个故事中,林琅所面对的程飞扬父子二人简直可谓是当世英雄,气魄斐然,而他更是在对方面前当仁不让,据理力争,只可惜罗家虽然也是枭雄,却还是因为自己德行有亏,导致最后败落局面。 即便如此,他还是对程飞扬父子当时所表现出来的度量为之心折。 他要借这场事件为跳板,当然不会抹黑程飞扬,更重要的是,他曾经见到过程燃摁下“f5”的那个画面,一切局势,就是从那一刻骤然塌陷的。林琅出于个人的谨慎和冥冥中的本能,没有说伏龙公司和那对父子半句黑化。 果不其然,林琅这种养望行为很快就受到了港城一家公司看中,这家公司叫和记电讯,港城第二大的电信运营商。和记电讯找到林琅也是出于一个前提原因。 因为此前港城第一大的港城电讯独占了港城70%的市场,港城政府为了避免垄断局面,改变电信市场一家独大的格局,当然还有一点,时任港城首富的李超人也看中了这个商机,进军电信业,于是和和讯一起拍下了三张运营牌照。港城电信格局顿时暗流汹涌,风云起伏。 本来和记也没想到联络伏龙这家公司,主要是他想在港城电讯站稳脚跟,就必须向政府展示诚意和实力,要立投名状,在几个月内斥资四千万港币建立一个综合性商业网。 和记一时调兵遣将,寻求组盘,最先找的西门子,阿尔卡特,结果这两家国际大公司给出的项目完成时间超过他们投名状时间的一倍,而且价格高企,正是调查到如今的港城局面,所以哄抬价格,想要在和记这边咬下一块肉来。 而正好罗家事件爆发,让和记电讯的高层一下子看到了伏龙。 为了知彼知己,所以他们找到了林琅。 林琅最忘不掉的,是李超人亲自见他询问细节的那一幕。 李超人德名兼备,毕竟是超一线的富豪。他林琅可以和罗岳那样的富豪合作,但想要接触到李超人这个局面,仍然是差得太遥远。所以当时林琅觉得,被李超人亲自询问,那一刻足以写进他人生最辉煌的时刻中了。 那之后林琅就被和记电讯看中,作为和记的商谈团重要一员加入,来到了蓉城。 所以这回程燃倒是破天荒在放学后立即前往酒店加入了伏龙的这场招待晚宴。 宴席上面,林琅端着酒杯过来,程燃喝的果汁,他表现出诚挚和他碰了一杯,“程少,你我应该是不打不相识,俗话说商场如战场,没有永远的朋友,也没有永远的敌人,当时也就是给罗家帮忙,所以有什么过分的话,还望程少海涵啊!” 程燃微笑,心想这个林琅还真是各种转换自然,难怪罗家倒了,瞬间能再抓住另一株大树,笑了笑,“林大律师说的什么话噢,我哪敢记仇,今天喝了这杯,就是朋友了。” 周围和记电讯的几个副总都微笑着看着这一幕,其实都在打量程燃父子两人,毕竟港城里有名富豪圈的罗家倒塌的那个传闻,让他们对两人极其好奇。 林琅则是看着程燃的样子,心下腹诽,若不是他亲眼目睹,他还真是会把程燃这么人畜无害的样子当真了。 他又深沉摇头,“罗家的事情,那是他们自己有问题,所以出了事,哎,我也是没法帮忙啊……多年老朋友,看到他们这样,真是不该。但我爱结交朋友,特别是英雄豪杰,正是当时见到了程总的不一般,和你程少的不凡,这不,我跟和记合作过后,对你们是大为推崇的。” 他言下之意,好像是在说,和记能找上你们,都是自己在牵线搭桥。 程燃从得知和记电讯来人的意图后,就大致推测到了前后,当然,和记背后有李超人,但电信这一块只是人家生意板块的一部分,未必有多重要,不过对于伏龙来说,却是一个内地品牌形象的树立。 程燃突然想到跟林琅开个玩笑,随意问道,“李超人那边,你没乱说我们坏话吧。” 林琅几乎是下意识摆手,“哪有噢,表扬还嫌少了呢!” 随后林琅动作定格了,他端着酒杯怔怔看着程燃。 仿佛又回到了当时他看着程燃刷新了通浪网页面的那一幕,那种惊异和惶然如出一辙表情,梦魇般重现。 “你怎么知道!?” ======== 感谢“cws6682”打赏的盟主,加更放在明后天。 第八十章 “海王” 林琅问出话后,就知道自己失态了,所以随即后面也就是笑笑,因为他看出程燃不会回答。商业谈判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不要让对方知道你的底牌。 但林琅发现自己先前的一番伪装,都在程燃这一句话之中给戳破了。而且程燃所表现出来的他的知道,本就是一种高深莫测。 林琅回想起他见证罗家事件的整个过程,表情古怪道,“既然程少都知道了,就不要再膈应我了。” 在那之后宴席之间,林琅先前的那种带路人风范,都一下子收敛了不少。 其实和记电讯的这回四千万的单子,高不高?不高,虽然计算了一下是有盈利,盈利规模不大,而且卡在三个月时间就要完成,实在太紧迫了。其次港城对技术的要求也很高,这就意味着程飞扬必须派遣公司里最骨干最有经验的技术人员前往攻坚组网,这是一场硬仗。 但随即带来的是什么,是伏龙打开港城市场,打击罗家的是虚名,只有在业务上的突破,才是实力的证明。未来港城的电信市场格局会风起云涌,只要伏龙能够顺利做下这一单,未来会在港城得到口碑,也会得到很多商家的订单。 至于李姓富豪这边,这只是对方生意版块的一部分,可能并不会放在眼里。但这种和时代巨擘擦肩而过的感觉,还是让程燃觉得有些带感的。 程燃和和记的人见过后,这单生意就这么成了,为了保证组网,程飞扬让伏龙的首席工程师郑剑锋亲自带队,前往港城,这次下了两个死命令,一是抓紧一切时间干活,一定要在三个月时间建设全套商业网络,这就需要郑剑锋团队的全力以赴,每个人带齐被褥行军床,不分昼夜干活。 第二就是观察港城成熟企业的优点优势,积累成熟网络的经验,以扩展专业能力。 那天吃完饭后回家,两父子烫脚的时候,程飞扬想到了些什么,笑道,“林大状第一次来,是带着诉讼合同要状告你和我们。当时港城的律师信过来后,很多人都说你惹祸了,结果这回来,带来的却是我们伏龙打开港城市场的契机……呵,到头来你这祸惹的,我都不知道以后该骂你还是夸你了。这样吧,赏罚分明,你让我打几巴掌,爸明天给你批发点冰淇淋在冰箱当犒劳你。” “你爸喝多了!”徐兰直接在旁边笑。 程燃点头,“我也觉得。” 程飞扬以前喝多了酒,就喜欢揉他的脸。 现在估摸着手又痒了,却发现好像再也没法如小时候那般下手,所以兜兜转转找个借口。 “喂……怎么样啊?冰淇淋噢!”程飞扬一副你不答应我你吃亏的笑容。 “爸,你洗了睡吧!”程燃用帕子擦了脚,端起洗脚盆去倒了。 后面传来程飞扬对徐兰意兴阑珊的声音,“嗨,这小子大了,越来越不好玩了。” “……” …… 大使馆事件引发的寒锋还在持续,现在无论是在伏龙公司,还是从徐兰那里听到亲戚们对股市的行情,都是一片长吁短叹。 伏龙内部的年终奖很高,有的可以置换公司股票,有的拿到大笔钱,开始尝试投入股市投资,然而无一例外,在如今的惨绿行情中,一片水声火热的哀嚎。 在这样的环境中,程燃连夜在电脑面前键入了一篇文章,然后通过天行道馆的网吧上传到了通浪股票财经版块。 两天以后,秦西榛还是憋不住打来一个电话,“程燃,你到底做什么在短时间里能够给我你承诺我的那个回报率。你不会做违法犯罪的事情吧……” 程燃觉得作为资助方,她还是应该有知情权,于是开门见山,“股市。” “哦……”电话那头是个短短的声音,片刻后就是秦西榛再也抑制不住的惊讶,“你投入股市了?我的天啊……”那语气是浓浓走了不归路的惘然和震惊。 在短暂的屏息之后,秦西榛的声音传来,“知道我挣了那么多钱后,我爸语重心长给了我很多忠告,其中之一就是不要投入股市,哪怕是买基金,买理财,都可以,就是让我不要入股市,说是股海沉浮,让我专心在工作事业上,不要舍本逐末……” 程燃点头,“嗯,你爸说的不错。” 秦西榛怔住了,我爸说得对,那你在干什么啊,啊,你在干什么? 她很想骂上一句你怎么这么笨啊,我这难道不是在告诫你吗! 最后她还是深吸了一口气,“程燃,那现在……怎么样啊?” 根本不用秦西榛说,现在光是看新闻,也能知道国内股市的情况。 程燃心想秦西榛那性格,现在还能这么心平气和的小心翼翼试探,这该憋得多辛苦? “目前来说是亏损的……” “啊……亏得多吗……”几乎是下意识这么一句,但随即秦西榛深吸了一口气,似乎是在那边提醒自己千万不要暴怒千万制怒淑女镇定,然后她的声音近乎是哀求,“程燃……我们赶紧撤出来好不好……亏了的就算了吧。” 程燃笑道,“不想挣钱了?” 秦西榛气没打一处来,挣你个鬼的钱啊,这样下去我的家本都捞不回来了啊。一想到那是自己辛辛苦苦的挣的钱,程燃怎么能这么挥霍,险些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程燃道,“你登cq,我给你看篇文章。” 秦西榛不明就里的挂了电话,其实若不是跨洋电话费用很高,她恨不得不扭转程燃不挂电话全程保持通话劝他回转。 程燃打开cq,把一篇文章的链接地址发给了她。 现在的cq还不能传输文件,但随着服务器的扩大,以及cq团队的壮大,后续的一些功能将慢慢扩展开来。 这篇文章叫做《股海泛谈之我见》,两天前卜一发布的时候,其实没有太大动静。 但很快就在财经版块被人给注意,然后最近评论和点击阅读的人越来越多,纯粹是依靠着阅读评论和给身边人推荐,已经有了数万点击,评论也有三百多条。 主要是切合现在的热点,一来这个时候的通浪股市评论版块虽然有些带节奏的评论员,但却没有一个人敢像是这篇文章这样手术刀一般锋利,条理分明,甚至振振有词。 文章一开始就是匿名,来自一个叫做“海王”的id昵称。 一来就以高深莫测的口吻,高屋建瓴的通观了美国和中国两地股市,先是指出美国纳斯达克科技股正方兴未艾的向上突破发展,可谓是热火朝天的局面,而反观国内股市在这段时间经历七百多天的萎靡,死水一滩,没有任何受到鼓动的迹象,这是不同寻常的。 “海王”指出火山长久的沉默意味着地脉能量的累积,这是股市深层可能酝酿的能量。 其次国内沪深股市年初进入深幅调整,意味着很可能会出现政策释放。而基于国家领导人四月期间访问纳斯达克股票交易所,甚至在四月十三号为当天股市开盘,在贵宾留言薄上留言“科技与金融的纽带,运气与成功的摇篮”,这番精妙的总结意味着当时国家总理对纳斯达克运行特征做过详细功课,国家有希望国内产生类似纳斯达克股权市场的期望。 因此下半年很可能会有国家政策的扶植和推动。 “海王”认为,国家要振兴如今低迷的股市,希望中国成就纳斯达克那样的交易市场,那么政策的扶持不外乎几个方面,要改革股票发行体制,要解决证券公司合法融资渠道,还要允许证券公司发行融资债务,同时扩大证券投资基金试点规模,同时利用刺激手段搞活b股h股市场…… 在一番分析过后,那个叫“海王”的昵称最后斩钉截铁抛出那个令人愕然的结论,眼下的低迷只是暂时,国家会出台一系列扶植政策,进行中国纳斯达克式股市的建设尝试。导弹意志正好炸出了历史大底,证券监管部门面对下跌局面,不会听之任之,只会积极主动、态度坚决地采取有效政策措施,推动市场健康发展。 说到底国家意志将带动股市上行,一波一改先前颓靡数年a股市场景象行情将会在下半年爆发,让我们拭目以待,直挂云帆济沧海,乘风破浪会有时,做好准备,勇士必会驰往那片波澜壮阔的大海! 秦西榛怔怔的看完了,然后她转向下面的评论。 先前她看的时候评论是四百八十五条,看完了评论数达到五百一十条,刷新一下,阅读数达到四万多,这个时候正是国内下午上班的时段,会有很多机关单位里的不少人,泡好大盅茶,开始浏览股市和财经信息。 所以这个阅读点击和评论数目正在快速增长。 秦西榛入目的就看到很多人回复的树状图上最热门的几条。 “深幅调整需时日,静待金银再起头……敢问阁下为何如此笃定股市会等来国务院的政策扶植,是内部人士吗?还请指点一二。” “所有信誓旦旦说有内幕的,都是跳梁小丑,看看著名股评人,操盘手罗东,哪个敢把话说这么死?人家技战术预测盘面那么准,都没敢在这个风口浪尖说这种话……说到底无非是哗众取宠,吸引眼球罢了!” “文章说导弹缺口恰好炸出历史大底,阁下真以为历史大底那么容易?动不动就是历史大底?我记得两个月前就有人说是历史大底,结果谁都没料到美国特么搞帝国主义啊!” “我觉得还是有可能的,海王阁下分析到位,应该是个掌握很多来源内幕消息的大牛,请问我xxx股票还能继续追吗?” “文章名为《股海泛谈之我见》,阁下昵称为海王,看你行文,也是帝王之态,好大的口气……阁下以为自己是在股海纵横的七海之王吗?” …… 看了好长一段时间过后,秦西榛电话打了过来,“那篇文章下面的吵架好搞笑,还有那个叫‘海王’的作者,取这个名字,是重度奇幻臆想患者吗?不过算是有点水平的,就是这篇文章给你了信心?” “程燃,你是高中生啊,你以前从未炒过股,要清醒,不要盲目啊…” 程燃:“……” 第八十二章 答卷 关于99年5月19日的这场目前中国证券市场最大的牛市行情,是如何酝酿,背后怎样推动爆发的,各方是众说纷纭,真相却始终扑朔迷离。 程燃也一度疑惑,主要有几个关键点,如果没有对照应证,不可能得出答案。 而现在,程燃能或多或少看出端倪。 因为偶然不会同样出现两次。 政策的大影响首先是必要的,此时的证监会主席周正庆,他的观点是资本市场必须发挥其“功用性”不该大起大落,而应该“慢牛”生长。 并随着国家经济建设,保持持续健康蒸蒸日上的发展。 而如今a股市场已经连续低迷近一两年,比起98年高点沪指下跌25.4%,深指下跌24.9%,无数股票基金跌破发行价。 愁云惨雾的市场使得国家无法从中筹资进行经济建设,国有企业没法脱困,人们买股票达不到投资的功用,买了就被套牢,买了就赔,谁敢进入这个市场? 周正庆率领的证监会仔细研究过后制定六条政策,然而这六条政策仅凭证监会一家之力是远远无法挑动大梁的,所以证监会赶紧给国务院打报告,国务院联合财政部,央行,发改委等部门,经过一番协商论证之后,最后落定批准政策出台。 然而其实这个政策本身只是内部实行,并没有打算对外公布。但诡谲的是媒体不知道怎么全盘知晓,然后在5月16日提前公布。 政策如果能满足需求,切合普遍期望,那就是干旱土地的及时雨。 至少从后续影响来看,这场证监会出台的政策,确实是在调查分析上面切实详尽,出台的措施也打得准狠有力。 只是市场不是光靠振臂一呼就有效果的,再响亮的政策没有弹药,也是枉然。 弹药就是资金。 证券公司大规模的增资扩股和封闭式基金的迅速发展,给予了这样的弹药支持,加上这个时期的上市公司盘子不大,流通股盘子更小,庄家可以轻易吸筹,甚至吸到百分之九十的流通筹码,所以才得以轻易操纵股价青云直上。 试想十几只二三十亿规模的封闭基金,你方唱罢我登场,不停把股价向上打推高突破,真是庄家有多大胆,就能跑马圈多大地,看上去轰轰烈烈一派热闹非凡,但实际上赢面的都是庄家,普通投资者和股民前仆后继,却很少能挣到大钱。 风云际会中也涌出很多名噪一时的人物,突围而出,受人津津乐道,但个中凶险,激烈搏杀和福至心灵的运道,只有经历者个人知晓。 然而却不妨碍人们对这个时代特殊的历史所造就的景象进行一番憧憬,而此后导致每一年的五月时间,都会有人把这件事重新提出来一说再说,期望再来一次历史的浪潮,重现通向财富的东风。 这个日程来临前的程燃,又在做什么呢? 大概就是每天学校和家里两点一线的生活,校园生活一如既往地平静,象牙塔的世界,没有外界那么多风云际会的鲸波怒澜。 和姜红芍之前因为章隅带来的不快,似乎也消减了下去,至少冷战解除了。其实本来也是,两人曾经所共同经历的那些事,又哪能是一些现实中的不愉快和口角能够冲淡的呢。 两人真正的开诚布公,还是源于大使馆被炸事件后那天体育课并肩而坐瓦解破冰,于晚上的聊天。 国家大事件突发后,局势变幻下的空气中,一些淡淡压抑的情绪萦绕于两人的心底。 似乎也正因为此,姜红芍没有了和程燃斗气的心思,有的只是在这种时候天然向自己所信任的人走近的心情。 也许有的发生的不能挽回,也许有的情绪无论是愤怒悲哀还是惘然,都没有办法通过言语和外界的藉慰去化解。 但往往却是这样,在彷徨不知所栖的时候,可能需要的不是一份说教,而是那个望向你依然明媚的眼神。难过大醉时所需要的可能不是天花乱坠劝解的说辞,而是那个能陪你一醉方休的人。面对生活的千军万马和命运绵密如织沉重到无法呼吸的巨掌辗轧而来时,所需要的可能不是豪迈雄壮的呼喊,而是那一句“我来,你殿后”的背影。 那天晚上的聊天里,姜红芍道,“我对章隅说了,我觉得他不对。” 程燃怔了怔,回味着电话里老姜说这话时的清婉,心想一直以来都倔强,有自己独立观点看法不会轻易动摇的她,是在向自己示弱? 程燃笑道,“其实当时我说的话也有些过了,只是总觉得重症要下猛药,否则他还会走不出来。” 姜红芍道,“哪有那么夸张,这件事或许他们有心结,但还不至于到这地步。他们也并非老死不相往来,这回我姑姑回国期间,就打算找章隅聊聊的。我姑姑说,当时谁都想争个对错输赢,但其实后面来看,又未必是憾事,那时候若是真和章隅走下去,兴许因为双方的心态性格差异,过几年也会发生争执,说不得还会离婚。所以眼下未必不好。” 程燃恍然,是啊,其实哪有那么多过不去的坎,当时之所以有坎过不去,只是因为你不拥有与之匹配的强大而已,无论是个人实力还是心灵。自己还是当局者迷,没有看到这一点。 也说明重生的自己尽管有阅历和经验,其实也会受到目前所处的环境和年轻太多的身心影响,就好比现在的他和姜红芍,还是少年人的他们所经历的那些珍贵和让人心动神摇的事物,难道就能敌得过这时间的变迁吗? 只有他知道,其实章隅说的不错。 少年时代有个和你一起登台的女生,看着她脸的那种怯生生心情,你认为一辈子都忘不了。每天上课放学时在那些林荫树木下你所等待的那道身影,你觉得未来没有他生活一定会顿失色彩。你对志同道合的朋友说,我会一直把球踢下去,会把我们声乐社办下去,创业会咬牙坚持…… 实际上是,这些都不作数。 当年意志坚定嚷嚷着要把球踢下去的青年多年以后已经成了大腹便便只会看着户外装备狂买心在流浪身在肥胖的中年秃顶男。当年承诺着要做音乐,写歌出专辑要大火的乐队成员,在不厌其烦的给人磨着嘴皮子推销保险,或者在朋友圈搞微商,动不动聚会晒一大串淘宝九块九包邮的法拉利宾利钥匙。 时光才是这个世界上最残酷的事物,因为人活得久了,会变得冷漠和麻木。 都说要不忘初心,可当年有颗初心的你能够花半年积蓄漂洋过海横跨几千公里就是为了见上一面。能够一提到某个感兴趣的事物就热血沸腾恨不得不舍昼夜。 然而到头来,所有说着要“不忘”的事物,其实都是因为我们遗忘了。 遗忘了当年那张能让你怦然心动的脸,遗忘了曾经在林荫树木下见到就会觉得世界都不重要的身影。 所以,他们也会不会遗忘曾经一起在隔离墙后面绘画文化墙,一起骑着自行车缉凶,一起怼专家,以及那些曾经通过电话短信聊天软件交流的日夜和点滴呢? 大概是感觉到程燃的某种情绪,姜红芍道,“程燃,这次考试我们都考得很不好。” 程燃笑道,“这算不算神雕侠侣,绝迹江湖?” “不要绝迹江湖,”姜红芍在电话那头笑道,“要黑风双煞,搅得江湖鸡犬不宁。” 程燃道,“还是你狠。” 停顿一下,姜红芍道,“我知道你最近有些事耽搁了,所以我也歇歇,你知道的,一个人在高处站久了,还是很寂寞的吖……” “这话说得很欠揍啊。” “来啊来啊,你打我呀,”姜红芍在那边嘻笑,旋即又道,“但接下来,到这学期末,我们的任务还是学习不是么,希望你处理好这些,交份满意的答卷吧……嗯,我们一起。” 程燃微笑,“你觉不觉得,你说‘我们的任务还是学习’的时候……可爱极了。” “程燃,不许嘴贫……讨打啊。” …… 是的,要交份满意的答卷。 而程燃接下来就要填写的答卷呢。 5月19日。 沪深股市从最低点1057点,骤然拉了一根大阳线。 以科技谷,网络股,绩优股和国企大盘为首的版块,争先领涨引爆行情。 而其中网络股和科技股成为最强领涨版块,近乎于全线飘红。 程燃以10.8价位买入的东明珠股,在数个交易日的涨幅过后,程燃向赵青下达了指示,“立即出货,持仓到三分之一仓位!” 赵青这边早已经手握电话等候程燃的调拨了,接收程燃指令的时候,他声音还有些微颤,重复道,“时价21.92,出货三分之二仓位,我马上着手,现在大盘见涨,这个位置出多少手下面全接,有多少吃多少!” 赵青停顿了一下,道,“广信股份我们是9.2买入的,现在是18.54了,需不需要也一并出货?” 程燃摇摇头,“不急,还没有到达现阶段顶位,再持一下,破20价位的时候同样出货三分之二,那时候庄家不会再往上拉了,看庄家做法,十有八九将来一波连续震盘,把意志不坚定的用连续下跌方式震出去,那却将将是我们吸筹的最好时机!” “深桑达有点奇怪,走势看不明白……上涨得不多。” “没关系,先观望着,有机会再说。” 程燃皱眉,这支票,似乎和预想中不符,明显大盘上涨的时候,这支票却一直压着,有古怪,但没关系…… 当然,这些细节远在美国的秦西榛却并不知晓,她只知道看着程燃给她的那几支股票信息,看到上面的买入价和眼下的时价。 只是略一计算其中的股票数和每股涨幅,她就感觉自己的大脑在嗡嗡作响。 随即这栋拉斯维加斯的小别墅里,像极了小女孩第一次见到圣诞玩具般的噫呼脆生生爆发出来。 最快更新 第八十三章 变数 凌晨三点,别墅小屋的闹钟响了,秦西榛惺忪醒来,穿着衬着凹凸有致身材的小背心,坐在电脑面前,登上网络,cq传来滴滴的叫声,昵称“程大锤”的那个音速小子的图标在跳动着,程燃传来的是他们昨天的交易情况。 这个时候是美国的夏时令,即比冬时令时间要调快一个钟头,而秦西榛所在的是美国四个时区中的太平洋时区,所以她要和下课回家的程燃cq在线通信,就只能凌晨三点起床。 虽然她一贯秉持最佳的美容方式就是保持充足睡眠,但眼下挣钱或者亏光身家的事情就在此一搏,美容这种事情也就暂时靠边站了。 中国的沪深股市519行情启动过后,秦西榛在这段时间里才陆续知道,原来程燃在东明珠和广信股份上面的买入,已经不是她最先所知道的单支五百万了,而是后面陆续给两支票各追加到了七百万。 在行情启动的时候,他们在东明珠上已经持有了67万股,广信股份也持有了77万股。 而就在昨天的交易日,广信股份继续走高,程燃在这支票从18元攀升到20元的时候,大概是以平均价位19.5,卖了54万股。再加上先前东明珠同样卖出了三分之二的47万股过后,秦西榛算了一下,这两支票他们套现到手的,就是平时写在纸面上憧憬一下都会心潮澎湃,而如今已经变成现实的2063万! 秦西榛关注着眼下行情的变化,噼噼啪啪的打了一串讯息传给程燃,“东明珠我们是21.9这个平均价位出手的,今天已经跌到19.58了!幸好跑得快,否则就少挣87万!:):)” “哇……你是怎么办到的!好厉害好厉害。” 所谓见字如面。程燃只看秦西榛的聊天,就忍不住微笑,大致能想象得到她在大洋彼岸的电脑面前是什么个形象,大概就差要舔屏了吧。 程燃笑着键入一连串字:“我们今天完成了东明珠六十万股的再补仓。” “啊!”秦西榛快跳起来了,“下跌你还买啊!这又砸进去一千多万了吧……万一继续跌呢!” “这是庄家的意图,往下抛一下,再吸点筹码,这支票还会往上涨。” 秦西榛这才反应过来,程燃挣了这一笔,还没有即刻套现离开的意图的。 “难道不该见好就收吗?程燃,你要是把票全部出了,除去本钱,我们大概这一次能净赚两千万!” 程燃信息发过来,“这波行情是短期行情,往后会有一个长期的上扬牛市,如果想要持有投资,可以放在后面,但眼下还不行,我没打算在股市上面多纠缠,也正是看清楚了这波行情,所以才进行中短线操作,争取吃到这轮涨幅。” 秦西榛沉默了一下,道,“你到底有多缺钱啊?” “只是有备无患而已,两千万还是有点紧张的,还要加上属于你那部分钱,所以趁着现在多挣点。” 秦西榛想了想,键入,“那你要多加小心。” “我会的,下了,你那边是凌晨吧,以后不用这样专程起来交流,我会把一些交易详情留言给你。你空了可以看一看。” “知道啦,你做事,本主公很放心!好好去给我冲锋陷阵!等你凯旋本主公重重有赏,江山美女任你挑选,乖哦,小程子。”秦西榛一秒沉浸在御驾亲征沙场秋点兵的豪迈中。 程燃打出“扣你一百万。”,她立马现了原形,“你敢!不准……不要嘛……呜呜呜……”一番摧眉折腰后又色厉内荏,“你要是敢扣押本姑娘的血汗钱,我立即飞回国咬死你!” 程燃笑着键入“这么饥渴?惹不起。” 对面的秦西榛眼珠睁圆,愕然之后,气急败坏张牙舞爪,“你是不是想死!……你想死直接说……” “说话!” “你信不信我用一卡车猪蹄敲死你……” “你下线了!” “你下线了!?” “靠……你敢下线!” …… 把交易情况通过网络交流透露给秦西榛,程燃倒并不担忧,这就是自家掌握着核心关键事物的优势,等这波交流完毕之后,cq服务器中有关于他和秦西榛在这段时间的聊天记录数据包,就会无声无息消除,不会留下半点信息。 他在五月末的低谷以19.5的成本价补仓了东明珠后,这只股在六月八日抬高到历史高点25.49元,而程燃又把三分之二的票于25元左右抛出。 同时另一支广信股份在六月三日达到17.41的低谷,程燃在这个期间补仓吸筹,于六月八号的19.82元高位出完了广信78万股。又在接下来两个下跌的交易日内,程燃在17.5元的位置上补仓。 至此,连番的杀进杀出后,程燃所持握的这两支票在股市的票面价值已经达到了4100多万。 然而程燃所部属的第三支“部队”,也就是深桑达这支股票,终于在进入六月的第三个交易日开始向上提升,从12.08元拉到了16.7元,程燃在这个位置出了全部41万股中的35万股,只留了6万股攥在手里。 这一波收入580多万,接下来股票下行,程燃以为是正常波动,在15元的位置补仓,本想多补一些,但心底留了几分谨慎,只把这支股套现的580万补了进去。 接下来这支股陆续下行,虽然没有击穿程燃最初时的成本价,但也已经在13元左右的位置上徘徊,眼看着技术图没有支撑力,已经没有了托盘的主力,程燃只能少部分出票。 随后这只股都基本维持一个平稳缓行向上的趋势,似乎跟着大盘在走,这在一般人看来,算是小赚。但程燃知道,正是这只股看走了眼,不知道背后的庄家是被截胡,还是出于什么原因,这只股没能拉起来,错过了程燃预想中的最好时间。 这算是这支“部队”的战略失误。因为在预定计划里,这只股会和前两只股一样,股价形成一个六十度曲线上行,中间会有回调的震荡,但这些其实都是他施展手段七进七出的最好时机。 只要知道高点的大趋势不变,程燃将从中杀得盆满钵满,庄家胡吃海喝,他就伺机而动抢钱抢粮,然而眼下的情况是,庄家不知为何并没有启动这只股票,兴许是资金在另外的战场,或者内部有变? 虽然出完股票后程燃还是赚了,但比起广信和东明珠的叱咤风云,这只股票投入五百万,却到头来只盈利了差不多几十万。 这已经算是失误了。 因为同样的资金,程燃的两支主力部队,如今已经单支票面价值两千多万,这支票等于是白白损失了两千万的预期盈利。 这种事对程燃心头还是生出了些微的震撼。 股票的短线搏杀很凶险,以前流行追涨,看着龙虎榜主力资金流动,跟着庄家喝酒吃肉,但总会一不留神踏空摔个头破血流。 所以程燃不愿意以炒作股票的方式进入股市,背后没有充足的基金支持,自己想要覆雨翻云,是根本难为的事情。只能像是现在这样,左冲右突,在庄家掀起的波澜中杀跌追高,若是一着不慎,也会伤筋动骨。 而两世人生加持,程燃又确定了既定的大趋势,甚至知道庄家是哪些人,看明白了庄家的做法,原本以为这场进入会万无一失,却还是出现了不受掌控的幺蛾子。 心里面还是不由得会生出几分凛然,果然还是做实事最为稳妥。 晚上的时候接到了赵青的电话,电话里赵青很是兴奋,“四千多万啊,谁能知道我们现在在广信和东明珠的票面价值已经到这个地步了!在这次调整过后,估计还会有几个拉升,到时候还会往上涨对吧!” 赵青已经完全对程燃五体投地,这段时间他经手的流水就是几千万,他大概这辈子还没经手过这样的交易。 而在这个过程中,他对程燃表现出来的预判,精确,叹为观止。尽管从最开始就知道程燃不是一般的高中生,他做桌游发家,置办产业,但那大概还能算是能理解的范畴,毕竟他父亲的生意也做那么大,耳濡目染,大概骨子里有经商的基因。 然而这次的股海冲杀,让他再度对程燃的有了一个更高的估计。 最初时是尊重他的意见,但保留自己的疑惑。而今连疑惑也不曾有了。 听着赵青话语里的振奋,程燃也心头生出几分难言的愉悦情绪。虽然知晓大趋势,但其实从分析到确定战术,都是他通过计算所得出的,一分一毫都做不得假,工作都做到最细致的地方去,而这些都有了回报,所以这个过程还是很有成就感的。 赵青话语又传来,“深桑达这支股到目前为止都没动静,没有主力支撑上行,为什么要投入进去呢?难道又是埋伏?” 程燃沉默了片刻,道,“在股市里建仓,既有短线仓,也要有中长线的稳妥仓,不把鸡蛋放在同一个篮子里,天下的钱总不能全被你算计进去了,赚完了,这次是我们踩对了几支庄家操纵的大涨票,但这些都是有风险的,万一没有踩中呢,是不是也该有这样的稳健票压阵?” 赵青恍然大悟,“原来如此!明明把钱投入到大涨票就能赚更多钱,却仍然带着几分持守,能忍住这种诱惑……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人啊。” 挂了电话,赵青在自己家阳台,仰头就是一轮明月,兀自感慨。 这人与人果真是不同的。程燃这个年纪所表现出来的眼界格局,真是让人……忍不住生出自愧不如的佩服啊。 第八十四章 我们继续 赵青有时候也会想起伏龙创建的前前后后,恍若隔世。 他还记得当年在山海财贸院读书的日子,那时候总是有无限大的梦想,可以恣意的设想未来,即便一无所有,可这世上又有什么东西能绊住你白日梦幻想的翅膀? 那时候一群哥们儿勾肩搭背,轮流就着两毛钱买来的一瓶啤酒吹瓶子,一支烟递来递去分享,各自摩拳擦掌,自认为读了财贸专业出来的大学生,未来必然有一番大展拳脚的机会。 那时候的大学生也真是翘,甚至工作都不必发愁,本地都直接抢完了,这不赵青毕业就分配到了国企华通公司,其他的同学也各有机遇,甚至赵青才知道其中有好几个都是蓉城这边的高干子弟,读了书直接家里找了关系就调入了省城。 这之后每年同学都有聚会,蓉城的也会回山海,毕竟多年革命友情,大家最初那几年还是其乐融融,混的好的讲解省城的见闻,城市的发展和日新月异的格局,那时候大家没觉得有多大差异,而赵青在这之中也不觉得低人一等,农家子弟凭借自己的努力终于捧上了铁饭碗,成了吃公家饭的一员,更别提还娶了个单位上的姑娘,放哪里都足够骄傲。 那还是华通公司效益好的时候,身为其中职工的他被人打听普遍高平均千把块钱收入之时,虽然他不以此沾沾自喜,却也能从不少同学的羡慕眼神中收获几分虚荣。 但随后国企倒闭潮,华通公司体制僵化转型不及,仅靠代理没有自己拿得出手的产品,被市场抛弃,连续几个月发不起工资,内部更是千疮百孔,赵青也忽然发现,曾经那个在学校里认为一身本事出来什么事都能干成的自己,怎么突然之间好像就英雄气短? 豪情壮志是什么?怎敌得过生活的煎熬? 孩子要辅导费学费,单位要集资建房,必须拿出建房款,总不能拖家带口一辈子给租住房付租金?于是咬咬牙拿出积蓄再向亲戚朋友借款把房款交了,虽然欠着款,但总算有一个脚踏实地的家了,总算能给自己那不省心的孩子有个安稳的窝,有奔头心里就踏实,但交了房又要装修款,前账尚未还清的自己,只能硬着头皮找本就对女儿找了农村男不满的岳父岳母借钱。 好在岳父岳母虽然没给好脸色,但却是为了自家女儿和孙子,钱还是拿出来了,虽然受了针扎心般的冷遇,但作为大老爷们儿仰起头也终究没让眼窝里盈眶的眼泪掉下来,前有嗷嗷待哺的孩子,有不顾爹妈劝诫跟了自己的老婆,后面就是和每月工资息息相关挂钩的项目和业绩?你自己哪还有退路? 说来可笑,以前一无所有的时候可以恣意妄为对未来设想,现在有家有业,却突然之间发现想象力的翅膀被拴住了。 曾经梦想可以无穷大,而现在却发现了“局限”在哪里。 局限就在那里,以前一想就会觉得振奋憧憬的事情,现在想一下对照的就是一盆冷水泼进现实,浇淋到心肝脾肺肾冷透。 曾经的那些意气风发,曾经的那些敢叫日月换新天,到头来,会觉得自己最大的愿望,竟然成了拖家带口的熬完大半生。 所以他才很清楚的认识到,程飞扬创立的伏龙意味着什么。在他儿子小石头心脏病突发赶往蓉城手术时程燃拿给他的二十万意味着什么。 这其中的担当和温情。都让赵青不至于对这个世界失望。 这回程燃在股市上的操作,从宏观角度,赵青所看到的,就是他咬着庄家的涨跌线,不停的补跌追涨,吃掉一个又一个的涨幅,对盘的理解和掌握程度,让他甚至感受到了一种神秘力量。 好像那个少年已经掌握了财富的密码,吃透了呈现经济规律的证券市场,成为了超然的存在。如果程燃有足够的钱,那么赵青不敢想象,他能够从这里面掀起多大的风云,恐怕根本不弱于这些浩浩荡荡引领股价的大规模基金主力。 他几乎下意识想到了那个在同学会上面混得好颐指气使的老总同学,动辄说起如今的挣钱潮流,开口闭口谈富人思维,谈与人相处和结交。甚至说起自己进一些老板圈子,买高尔夫球装备都花了几十万的“轶事”。 这些年,同学聚会也再不是当年的单纯了,今年在蓉城聚会的时候,氛围也变了,有的人变的偏激,有的人高傲,有的人话里藏刀,有的变得很易怒,人们开始恭维其中混得好的,而大手一挥买了单的人,却又要受到背后“好了不得!在我们面前显摆什么!”的指摘。私下的小圈子聚会中,当年含着金钥匙如今大有作为的,或者俨然已经乘风而起成为某某老总的同学,如今也开始表现得高人一等起来。 想到他们说起的让人高川仰止的挣钱手段,那些覆雨翻云的事迹,在赵青如今看起来,相比起那个少年,都可以付诸一笑了。 而他自己,也不知什么时候,面对这些都显得清和起来,不像是其他人那般怀着妒忌,羡慕,却还要掺杂几分讨好和谄容。 想来这也是好像他如今不受那个圈子欢迎的原因。 可也没有办法。 当你看过鹰隼是如何掠过长空。 那么你也就不会再为麻雀的扑翅而感觉惊奇。 那场沪深证券市场里的搏杀还在继续。 6月的几个交易日,当赵青把188元买入的湖山置业以24元左右出货之后,这支1200万买入的票净赚三百多万,程燃的股票市值和手上的现金总和已经攀向了5000万。 这波行情还在继续,交易日每天的股市都在瞬息变幻…… …… 除了对股市的关注之外,程燃开始不得不为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下功夫。 六月初的时候倒是突发了一桩意外,作为十中“文明礼貌月”,橱窗墙那边有值日生负责各自班级的板报墙,为了方便搁东西和休息,有的班级搬了几张凳子在那边放着,五班负责的是郝迪和另一个女生,本来一个约好一个办下午,一个办第二天中午,那天结果郝迪中午办完了板报后以为凳子没有收,结果误搬了旁边十二班的凳子,谁知道捅了马蜂窝,十二班当时办报的人把凳子拦回来,第二天一群人有男有女,专门把郝迪叫出来,就在五班外面的走廊上一顿言语辱骂。 郝迪和十二班的结仇其实早已有之,原因是喜欢一个十二班的风云人物,对方曾经在文艺汇演上弹得一手好钢琴,平时比较内向,不多说话,属于很“忧郁气质”那一类,这类男生一般其实都很受不少女生欢迎,只是大多数都不好说出口。 偏偏郝迪是个开朗外向大嘴巴的性格,经常爱和朋友大咧咧找上对方,各种调戏,结果一度引得十二班女生很护草的反感讨厌。 找到这个机会,十二班哪还不赶紧口诛笔伐,所以哪怕大皮带的郝迪,当时也就站在走廊这边,被十几个男女生围攻,都是所谓的“小偷!”“窃贼!”“不要脸……”各种说辞。 郝迪都好像是被这番劈头盖脸的辱骂给骂懵住了,怔怔站着。旁边不少围观者带着疑惑不明就里或者似笑非笑的神情。 等到这帮十二班的发泄后散去,郝迪才木讷的回到教室。 程燃当时在桌子上埋头做题,只觉得外面很吵,随后才陆续听到了传进来的信息,张平从后门走进来的时候刚好前门那边发生的事情才结束,他把刚从楼下买的一些东西放程燃面前,又看着郝迪从门口进来,一脸茫然,“怎么了?” 面色涨红的郝迪坐回他们前面的座位上后,忽然头埋进双手肘弯就哭出声来。 等到从周围拍她肩膀劝解的人口中得知了经过后,张平蓦然爆发了,“太他吗欺负人了!” 然后他二话不说冲出了教室,这个时候正是打备课铃时间,张平上了楼到十二班,就着十二班关闭的后门就是一脚,发出几层楼都听得到的巨大的回荡声,整个薄铁皮门都直接踹凹陷进去。 等十二班的班主任冲出来后,张平头也不回跑了回来,正和门口处的章隅撞了个正着。 等到张平坐回自己座位的时候,章隅还深深的看了他一眼。 张平给程燃说事情经过的时候,无数人正朝他们张望。 下了课后就有消息传进了五班,说是那一脚把十二班的门都给踢坏了,十二班知道是五班的人,却不知道是谁。据说十二班班主任直接找教导主任去了,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杀过来。 众人都同时想到一个可能,对张平道,“完蛋了,章鱼知道是你!” 果不其然这件事在年级上传开后相当恶劣,十二班气急败坏的班主任没过多久就和教导主任过来了,进五班找人指认,直接打断了两节连堂讲课的章隅。 教导主任把事情说了一遍,让踹门的人自己站出来。 张平这个时候才有些后怕,所以十二班班主任和教导主任喊的时候,他没有动静。 教导主任这个时候看向章隅,“章老师,上堂课也是你的吧,打备课铃的时候谁出去了?你是知道的吧?这个学生性质太恶劣了。” 章隅点了点头,目光向程燃和张平的那个方位看来。 也就在这个时候,左侧那边的姜红芍突然站了起来,于一线幽静中道,“是我做的。” 五班一阵哗然。 众人看着姜红芍清美而坚定的面容,一时心里翻江倒海。 教导主任也懵住了。 十二班班主任想到上节课那吓了他一大跳的一脚,还有自己冲出教室隐隐看到的人影,道,“不是你!是另外的人。” 程燃屁股动了一下,站了起来,“是我做的。” 然后随即,身边的张平也蓦然站起来,“不是他,是我!” 一片寂静后,那边的刘景瑞站了起来,“不是他们,是我!” 然后是一个又一个人,相继而起,“我!” “是我!” “是我才对!” 不少女生眼睛一下子都晶莹了。 …… 看着班上一半人站起来的这幅画面,教导主任再次看向章隅,“章老师,是她吗?……是他们吗?” 在全班近乎于屏息的瞬间……章隅摇了摇头。 “我没看到。” “你……”十二班的班主任胡须都抖起来。 教导主任只好严厉的扫视众人,“为什么踢别人教室门啊?” 姜红芍看向对方班主任,“因为搬错了凳子,他们班到我们班辱骂我们的同学……太过于欺负人了吧!” 那赵姓班主任愕然,哪里想得到姜红芍居然如此理直气壮。 “胡闹!” 教导主任皱眉,“这算什么事,都是胡闹!”他又转头对十二班班主任道,道,“老赵啊,你也管管你的学生!” 那赵姓班主任噎住,他当然已经在教导组办公室,知道这个常年位居年级第一的女生,眼下还能怎么样?只听主任瞬间转变的口风和那种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态势,他不能不懂状况的不依不挠杠上去,那后面谁都下不来台。 眼下只能摆出以往的威严模样重重点头,一副“我算是找了你们麻烦,你们好好消化”的神态转身走了。 教导主任交代两句离开后,只是现在的整个五班倒不是看向一个人挡在前面的姜红芍,而是望向那个白皙病痨脸的“章鱼”。 章隅就像是什么都没发生的面无表情,“我们继续。” 第八十五章 我很失望 自己班郝迪遭到外班侮辱,张平出头,整个班同仇敌忾,关键时刻章隅竟然没有出卖,这让全班都有一些意外,似乎对他的看法都产生了变化。但如果要问这样的变化是多长时间,答案是不到四十分钟。 章隅一堂课结束,就开始布置今天作业,并以最近整个班上状态滑坡为由,作业那是布置得近乎海量,而他就顶着一个班的怨声载道,面无表情挎包离开,暴君般冷酷。 下课后张平简直像是成了英雄,很难相信平时那个性格中怎么都不会有这一面的他居然会为了郝迪出头,当然张平也只是冲十二班后门踹了一脚就跑,在对方班主任和教导主任两座大山压境的时候也没敢第一时间站出来,但毋容置疑能够能够做到这些已经让人对他另眼相看了。 郝迪脸红红的跟他说了声谢谢,张平则是挠着脑袋,心有余悸说多亏了姜哥。 其实谁都知道如果不是姜红芍站出来,今天这事又哪里可以这样轻而易举就揭过去。 恐怕他张平怎么都要挨上一个警告记过或者全校通报批评。 可是今天那些挺身而出的身影,一个个起身说“是我做的!”的情形,又让整个五班上下想起来就觉得心中热浪翻腾,有血缘一脉连枝的亲戚兄弟都可能有所龃龉,更不必说不同家庭不同性格人组成的一个班级,不必奢望大家平时都亲如手足,然而却在这样关键时刻豁出去相互支持,好像以前在大家这里作业多就是比天还大惩罚的事情,眼下也不算什么了。 这共同的秘密成为了众人恐怕多年以后也能津津乐道的记忆。 下午的时候程燃收到一张纸条,“放学后一起走。”程燃回头向左后侧姜红芍的方向比了个“ok”的手势。 老姜嘴角抿起笑容。 对于想要重夺第一也必须保持勤奋刻苦的她来说,还有什么比能在每天埋头填满了每一分钟时间的学校里,能偶尔有和那个男子在下课间隙,或是放学共同走出夕阳铺陈为金色的操场去乘车走过一段路,这样共同的交集更让人感觉内心踏实安稳的呢? 这是属于且仅属于他们独有的时光,无论是迷茫不确定的未来,还是彼此背后的高山海隔,都无法夺走的事物。 于是在带着些未褪暑气的这个下午,程燃和姜红芍背着书包,走下楼台。 高三楼那边的羽毛球场有击球的身影,操场上还有未散去踢球的人群。 园林一般的内部路上,夕阳在两人身上披了层纱,带来暖洋洋的热度。身边的她就简单的白色短袖衬衣,蓝色的校服宽松裤子,伸出手指在程燃面前一晃,修长手指沾染着今天钢笔笔胆破裂溢出的蓝墨水,她眸子眨着,冲程燃促狭胁迫笑道,“过来,抹你脸上。” 说着手作势欲探,程燃却临危不避,而且眼睛明亮。 姜红芍见势不妙紧急收手,主要是程燃稳如泰山的表现让她心生警兆,若是自己的手这么一挥就有去无回落入魔爪,而根据她历来对程燃无耻的认知这肯定是他做得出来的事情,那到时候自己就失去进退有据而被动了,自己总不能再踹他一脚? 所以她不自然的收回手,又为了掩饰尴尬,装作若无其事的深呼吸四顾。 程燃能嗅到暖风送爽过来她发梢淡淡的清香,道,“今天很仗义啊。” 姜红芍笑,“谁叫我是班长呢?不就是需要背锅的时候背锅……”停顿了一下,她眼瞳扫了程燃一眼,“倒是你,紧接着就站起来了,形象很光辉嘛!” “是吗,数过了吗?有多少女生眼冒星星了?” 姜红芍呵呵一笑,“女生倒是没看到,就注意张平看你时候的肝肠寸断了,所以迫不及待暴露自己……魅力真大呀……” 程燃看她一眼,“你怎么不说后面全班男生站起来是冲你去的呢?” “哪有……是大家同舟共济吧!”姜红芍歪头看过来,“而且,哪里有全班男生?” “之前一直没有问你,成绩降了那么多……”停顿一下,姜红芍眸子带着些许忧虑的疑惑,“有什么事吗?” 程燃微笑起来,老姜对人对事很热心,当你向她寻求帮助的时候,她会尽到自己所能做到最好,所以无论是在班级还是年级学生会,她都有“姜哥”这么一个侠肝义胆的绰号。 她在与人相处时也很知分寸,往往让人有如沐春风的舒适,这些修养很容易就让她卓然于群,然而这种卓约却并非高高在上,哪怕她有着良好的家室和极好的成绩,但与她在一起不会感觉到半点压力,她不会动辄掉书袋的给你讲问题谈事情,在一起会尽可能简单平实的表达她的观点,让你心悦诚服的接受,每一个和她相处的人,都会发现她偶尔会一言道出你不被人察觉的闪光和优点。 她的修养也让她不会逾越去打听你不愿告知的事物,打听你的隐私,但往往这样有时候也让人觉得,她有颗不易走近的心灵。 她像是恒星一样牢牢吸引着周围星体,不吝对那些宇宙中的冰冷荒芜给予自己的热量和光芒,但也让人觉得自己这样暗淡的星体本身却好像没能有吸引她的体量,只能被动接受她的温暖和给予,不免让人感觉沮丧和无力。 因为不知能吸引到她的,又该是何等光芒万丈或有趣的事物,那大约都是一个平常人难以拥有和达到的。 程燃其实也有这种感觉。 但现在,程燃听到的是她这样从旁有些小心翼翼的问询。 所以有些莫名心花怒放。 “啊,我最近在炒股……”程燃笑着说道。 “哦……炒股啊……”姜红芍点点头,两人并肩走了一截,她眨眨眼,又再眨了眨,然后转过头,“炒股……?” 大概知道程燃本身就不是普通男生,但这个时候姜红芍仍然是有些惊奇。 “就是玩玩,看看这个东西是怎么回事,投了一些钱在里面。” 姜红芍当然知道炒股的情况,甚至她很早就知道股市的一些内幕运作——大家庭聚会的时候,有时也会有人说起这些事物,甚至家里有的亲戚和朋友本身就有在这些上面运作。 但当然并不妨碍她在这个时候听到程燃说法的讶异,又想了想这个男子本就与众不同,姜红芍瞬间接受了这个设定,道,“那你挣钱了吗?看明白是怎么回事了吗?” “差不多吧,也挣了些钱。” “那现在能收心?别忘了我们还准备‘黑风双煞’。”她没有问程燃挣了多少,几万几十万都没有意义,因为她所关心的并不是这些。 “已经收尾了,后面没啥悬念了。所以我现在每天回去也基本上是在用功的。” “那好啊……我觉得要紧的是好的习惯,十点前做完作业,睡觉前背诵文言文和英语,最好能相互督促,我每天十点给你打电话督促你上床背诵,背完睡觉?” “挺好……又可以一起睡了。” 在姜红芍作势欲打时程燃又若无其事骤然转折,“但今天估摸着不行了,我觉得就章隅布置的作业,十点做不完。还有……虽然他今天做了正确的事情,但我对他看法没有改变……” 姜红芍咬唇横眉冷对,但又做出个握拳动作轻轻一挥,微笑道。 “我挺你,谁叫他布置这么多作业……讨伐他!” 而在不远处的操场,两人这番在夕阳余晖中并肩而行的画面,正落在了如今年级第一而且因为向校长争取到了踢球权利,如今名声甚为风云的朱旭眼睛里面。 曾经很长一段时间里面,他第二姜红芍第一,他永远都在她的后面,落后令人咋舌的十几分差距,可谓是难以望其项背。 一定程度上,他把她当做超越的目标,同时心里生出了连他自己都不清不楚的仰慕情绪。他曾经一度认为超越她是整个高中的心障,几乎是办不到的事情……但上回的测验出来他第一姜红芍第十的结果,让他一直以来的执念得以突破,颇有一种“会当凌绝顶,一览众山小”的畅快之余,又生出几分失落和寂寞。 那是看着原本自己触摸不到衣角的那个女生从高处跌落的失望。 失望是因为他清楚那不是堂堂正正,只是因为她的堕落。 在看着她与那个同样一起堕落下来的程燃并肩要走出校门的时候,这种失望和寂寞让他内心腾出了一股火。 这火气驱使他动身,在周围友人大气都不敢出的注视下,向两人走了过去。 第八十六章 轩然大波 朱旭走到姜红芍和程燃面前的时候,和他一起踢球的友人则站在了距离他们十来米的位置之外,远远观望。 实在是两个学神级的人物要正儿八经的对话,自带一些压迫力,自然隔绝一般人的气场,生人勿近。 然而也毋容置疑,今天两人说过的话,肯定第二天就会以光速流传得人尽皆知。 朱旭读过的一些闲书里,曾提及过人与人社交的“安全距离”,即是也曾经和姜红芍这么并肩而行过,两个人之间始终精确保持半米的距离,朱旭当初不以为异,至少除去和姜红芍有私交却没威胁的舒杰西,罗维,他曾经依据职务,外出参赛或者共同代表十中荣誉之便,是和姜红芍走得最近的男性。 现在看到姜红芍和程燃之间就那么随意简单站着,手袖之间却只有数指的间隙,那间隙之间甚至透不出背后一个完整的篮球架,朱旭感觉像是看到什么刺眼的事物,眯了眯眼。 朱旭面对姜红芍道,“能够单独和你说两句话吗?” 姜红芍左手指尖遥指右侧程燃,道,“有什么直接说吧,不用管他。” 这是事无不可对人言的表态还是压根没有把程燃当外人,各人有各人体会。 朱旭脸色微微发白,望着前方的地面,沉默片刻后抬头,用近乎于痛心疾首的声音道,“醒醒吧,姜红芍!” 朱旭很清楚,自己这话一出,就几乎立于不败之地。 外围那些“围观群众”头皮发麻,大家平时你好我好大家好,可有些东西却是在他们学生生涯一气连枝贯穿始终:那就是他们终将因为你这十几年的学生生涯,并且在这最关键的三年学习奋斗之后,在高考的大筛选中去往各自不同的人生道路,来不得半点虚假。 除去有家庭背景打底,或者中游随波逐流还温水煮青蛙的,但凡有目标有志向的学生,都明白学习对他们来说究竟是多么重要的一件事。 一切的勤苦和不想被辜负的努力最终都会指向“分分分学生的命根”,并且在高中星散后指向各自的命运。是主流公认的好大学的“康庄大道”?还是归于大概这辈子等不到接班社会主义的“芸芸众生”。 “你以前都名列前茅,可程燃转学过来后,你就状态起伏,甚至一起滑坡。第十名了,姜红芍,我从来没见过快要掉出张贴榜的你!如果你有一天从那里除名,我会非常的失望。” 周围人惊异的看着朱旭,这种话在任何人嘴里说出来,都没有资格,也可以说泛泛而谈毫无分量。 可偏偏是曾经位于一二名的姜红芍和他之间,两人以往长期霸占的年级名次,早已经像是江湖传说一样流传在十中学生之间,自带一种传奇色彩。 甚至在蓉城的很多外校学生中都渊源流传着十中里面有两个年级上一二名的学霸郎才女貌的故事。 而现在登顶年级第一的朱旭对姜红芍这番告诫,是全方位毫无死角。 在姜红芍因为他这番话微愕之时,朱旭立即转向程燃,维持这份“当头棒喝”的力度,“程燃,我知道你的一些事迹,我知道你是活跃分子,想必和你靠近会觉得很轻松,自由自在,无忧无虑,多好。我也想!可不光学习,生活就向走上坡路和逆水行舟,从来就是不进则退,你觉得轻松的时候,难道不想想你是不是正顺水飘下滑坡呢!?” “我知道你们以前就认识,你们是朋友,红芍是很看重友谊的人。然而你转学过来之后,你难道没有发现对她的影响吗?看看你的情况,如果我是你,我一定会男人一点,成熟一些,朋友之间若是相互损害前途,那就该保持距离,如果不能互为促进,请你为她着想,做最好的选择,对大家都好。” 这样的话肯定不好听不好看,但朱旭知道自己至少站的理是天衣无缝无可厚非,而且他很清楚,当这番言辞被围观人众传出去之后,全校都会同意他的这番说法,甚至可能推波助澜形成一波舆论。 他还有一个隐晦却是真正剑走偏锋的目的,因为他心知肚明无论出于脸面还是骄傲自尊任何原因,他都不可能向姜红芍低头表示自己的仰慕,那会让他的所有尊严丢得干净,那是他不可能做到的事。 所以这件事就会成为那个契机。 以他曾经和姜红芍的相处,他知道她是聪明的女生。 他相信她的聪慧足以让她明白和程燃过于近乎的友谊最终会导致相互的损害,从而会及时调整止损。 虽然不知道她怎会迷了心窍受到影响,但她的理智迟早会清醒过来权衡利弊。甚至都不消她自己反省,她背后的那个家庭就会及时扳转。 那个时候,他现在对她说的这番话,会无限度在她内心放大,这种近乎于不给自己留后路仗义直谏的形象,更会在她心里留下深刻印象。 若是能长驱直入一举突破叩问他们曾经的点点滴滴,她或许蓦然回首,会发现他才是最适合她的那个人。 而周围只敢远远看着的人群,都不得不承认,眼前这个站在面前说出这样一番话的朱旭,简直有种一往无前的大将风范。举手投足都充满着真诚和交心交底。 他们这个年龄没法用很多精彩的词汇来表达,只觉得眼前的朱旭成熟,身上像是绽放着光。 如果他们是当事人程燃,大概也会真的反思自己是不是友谊损害到人家女孩的前途了,是不是也该成熟点男人点自我了断,而不是让别人女孩来做这个“恶人”。 而此时在他面前的姜红芍,漂亮的眼瞳有波纹在微微颤动,在朱旭心中一动还待趁胜追击的时候,姜红芍开口,“原来你是这样想的……还是要谢谢你……你说得真好。” 朱旭一愣。 我说得真好……然后呢? “原来你对名次的张贴榜是这样看的啊……”姜红芍眼波流媚,微翘起嘴唇,流露出女孩心态的赧然颔首,“其实那张照片我一直觉得自己不太好看。如果真的除名撤下去了……”她秋泓一样的大黑眼瞳里居然有几分俏皮的期许,“也好啊。” 然后她冲朱旭宽慰一笑,“所以呐……请别失望。也许这正是我所希望的呢?” 随即她歪头向旁边程燃娇憨道,“走啦!快赶不上车了。” 白衬衣蓝色校裤,黑发垂肩的女孩和那个男生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之下成两道纤细萧条身影遥遥离去。 徒留下朱旭兀自怔在原地,像是寺塔里枯败的石像,而且还漫天鹅毛大雪。 刚刚……她是什么意思? 透露的意思是,她也不会在乎名次了,如果是堕落,她可能就这么一直和那个程燃一起堕落下去? 甚至她根本也不管不顾……这必然会在全校传开来的话,会是怎样的轩然大波? ======= 今天平安夜,愿每个人身边,都有一位这样的平安果。 最快更新 第八十七章 生命危险? 从十中出来两人还是照惯例同乘一趟车,程燃先送她到回家的站台,自己再转车回伏龙大院。 兴许是朱旭那番说话还是有所影响,所以两人从校门走出上了公交车的这段路,都没有说话。 白蓝色外漆方正的公交车停在站台,和姜红芍一起上车就能发现车内不少人视线随着她进入的转移。 虽然过了十中放学的高峰期,但这趟过来的二十七路车也载了不少其他学校在这条路线上的学生,而多数常年在这条线路上学放学的,时而都会遇上这么个模样气质让人印象深刻的女生。 有的在私底下打听过了,知道是十中的,消息灵通的或许连她姓啥名谁都知道,甚至有的私底下会跟自己的朋友说起那偶然惊鸿一瞥时而来的油然感慨,“五官极少有这么标致的……我敢说极品!” 而又不知道有多少人,每天上放学都会在这个站台盯着车门,唯一的期待就是某天看着这道身影出现,拉着手环或者在某个位置坐下,直至到站后她下车这段时间的身影。 学生时代本就是如此,有时候仅仅是观望到一个身影,就足以在兵荒马乱中度过安宁喜乐的一整天。 今天则是伴随着公车门吱嘎的声音后姜红芍走入,一些个眼神亮起来,但偏偏身边多了个怎么看都好像让人不太欢迎的男子。 只是这男子从骨子里透露出一种阳光和洒逸,让人好像也彻底厌恶不起来,好吧居然从气质上来说两人竟然还有一种般配的感觉,令不少人余光在两人身上下细打量,不错漏半点细节。 上车就感觉到这种状况的程燃有种置身狼群环伺中的观感,而随即他就看到姜红芍望着他的目光浮出狡黠的光芒。 车辆传来柴油发动机嗡鸣起步的声音,手环晃动,此时车里人不是很多,但却也是坐满了,他们两个拉着挂环站着,还没有进入未来没有轻轨没有brt没有地铁的城市,甚至公交车都没有空调,打开的窗户随着车辆行进刮入一阵褪暑的凉风,余晖洒在姜红芍半边脸上,瞳眸子像是在妖娆燃烧。 程燃心生不妙时,刚刚在十中里对朱旭他们差不多算是宣告“如果那是堕落那她宁愿堕落下去”的姜红芍嘴角微扬起来开口,“程燃,刚才的事,你也看到了……所以你要对我负责啊。” 白皮漆公车外传来引擎轰鸣,轻风送爽,车外的自行车流铃声叮当作响,但现在整个车厢里仿佛都落针可闻。 很多人手上的动作僵住了,无论是喝水还是假装看风景的闲人还是刚才在叽叽咋咋讨论一场球赛或者流行歌曲的男女,都保持着一个凝固的姿态。 他们旁边第二排的那个中年男抬起头看了看程燃,又从上到下看了好几遍姜红芍,喉结剧烈起伏,狠吞了好几口口水。 …… 神特么的“对你负责!”。 程燃当时表情那叫一个闪了腰外加恨不得吃了她的精彩,而且这肯定是故意的吧,只看老姜笑得这个奸猾样就知道差不离其。 不过程燃觉得,不就是一脚油门上高速的事情嘛,大不了一起飙啊。 神情在讶异后的极短时间恢复调整,微微蹙眉,竟然还有几分忧郁气质,“我当然会负责,就是你妈那边……不太好答复啊。” 这特么人心不古世风日下啊!一车的人痛心疾首,对那个女孩的楚楚可怜简直都有一种保护欲了,甚至有几个人已经瞪着程燃撸袖子,颇有磨刀霍霍向猪羊的架势。 姜红芍眸子视野中,看到程燃盯着她的长腿下意识往后退保持安全距离,她带着寒气似笑非笑的看他片刻,才笑道,“和我妈有什么关系,我妈不管我学习啊……所以呀,作为帮扶对象,期末可不能松懈了,一起努力吧。要不然我很没面子的噢,我没面子的话,会找你找补回来,说不定押着你做题,不做完不准走。” 脑补了各种狗血剧的一大车人这个时候才恍然大悟,原来人家从头到尾说的是学习! 一车人又恢复到各种各样的谈笑风声中。 某个车站有白领提着包下站了,但脑袋里还回荡着公交车上那个女孩先前如清风萦绕的声音。 他整了整领口,用手轻轻抚拭了用了几年已经显旧的真皮公文包表面,想起回到家还要伏案熬的那个项目方案,以及昨夜和几个各怀鬼胎的甲方代表宿醉的空虚。对方装模作样的提出几个修改意见,但其实醉翁之意不在酒的提点他后几天他必然要下点血本的几圈麻将局。 忽然想到那些年好像也有个女孩,这样押着自己做题,可到头来他连她当初流泪的脸是什么模样都记不起来了,只有在这片城市中庸碌而无处安放的生活才是迫在眉睫的现实。 回不去了。 …… 姜红芍和朱旭的那番对话后面果然在十中掀起了轩然大波,传到了很多人耳朵里。其实高中的知识都重在积累,一般来说能保持优秀的,基本上也能一直优秀下去,至少在金字塔最高处的那些好学生中,除非遇到家庭重大变故,极少见一落千丈的现象。颇有种强者恒强的局面。 但凡是都有例外。 十中这么个竞争激烈的地方,努力者,有天分者如过江之鲫,稍有不注意就旧貌换新颜的年级十大荣誉榜,能够长期位列其上,谁都知道需要的是怎样的优秀和背后的付出。 这样的荣誉是实实在在的,多的不说,蓉城十中长期前十的学生到了什么水平,那基本上不光是国内名校,就是世界级的名校也能随便去得,就是家境差的,也有全额奖学金资助,这在去年就有例子,一位sat成绩在2300分的十中高三女生被四所名校录取,结果选择了能给她折合人民币200万奖学金的纽约大学阿布扎比分校。 在这种稍有差池就风云变幻之地,姜红芍却一下被甩落下来,这本就让很多无比崇敬喊着她“姜哥”的人提心吊胆捏一把汗,结果朱旭这边还放出话来,姜红芍就愿意随着程燃一并堕落。 这么一瞬间,不知道多少人痛心疾首,而一些年级上本身成绩优异,且因为自身的优异而自觉懂事成熟的学生们,有时候看着姜程二人都有些惋惜,会觉得姜红芍怎么会如此不智? 班主任孙晖很焦虑,章隅有时候也会把姜红芍叫到办公室,询问状态。这都是不消说听到了教导组的一些风言风语。 但谁都不知道,这段时间里,有时候不堪其扰,特别是晚上十点钟就会接到姜红芍打来的电话,女孩在电话那头声音清脆,“dglg!您的文言文背诵时间到了,服务满意吗?” 弄得程燃有时候会问我睡觉前能不能用这种声音来句“晚安”就完美了,结果被姜红芍斩钉截铁拒绝,“想得美!” 时间流逝。 六月中旬的几个证券市场交易日里,程燃将此前几番买卖冲杀后在212元左右价格补仓的东明珠股,以大约28元左右的价格在高位全部出货。 而也在差不多犬牙交错的时间段里,他最后以165元左右成本持仓的广信股份,也在随后21元左右的价位上抛出。 18元成本价持仓的湖山置业在后期高位破30价位的时候抛出。 因为手上每支股都做到了几千近万手,出货的时候刚好卡在庄家往下砸盘前夕,程燃快上一线,一时间这些在519行情期间几乎以“60度”曲线图向上猛涨的妖股开始高位回落,眼看庄家撤退,程燃体量小,开始放货突围,争分夺秒,以赵青的话来说,他操作的时候“心脏病都差点犯了!” 等手上这些股出货完毕,程燃只是粗略的盘算,这波519行情盯下来,手上翻出的资金总和达到7450万! 这个时候,要等到年末才会彻底起势的大妖股宜安科技也就才25元左右的价位,程燃在这上面补了2000万,多的就没必要了,这是一波中期投资,等到草蛇灰线的年末和2000年到来的大庄猛涨,程燃到时候又可以从中提款机般套现出一大笔钱来。 这支部队,旨在埋伏,等待破茧出壳的那一天。 至此,程燃手上的现金就有5500万。 看着银行卡里让人愉悦的这串数字,程燃突然有些舍不得。这大概就是借了别人的钱不想还的心理体现。 这有零有整的,拆了多不好看。 好想黑了秦西榛的那笔钱啊。 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第八十八章 怎么可能…… 钱是一种资源,而且在有的人看来,这种资源的力量无所不能。 它承载着那么多的快乐痛苦,还有俗世之间那些潜在背后的源动力,能够摧毁世界上最强大的军队和意志,也能承托起升斗小民最朴素的生存尊严和梦想。 1999年,519行情的爆发给了程燃腾挪的空间,令他挣取了到目前为止最大的一笔财富,然而个中风险,除了为他操作股市的赵青,都不为人所知道。 这里面有前世的预判,但也有自己在这上面知识技能经验的总结,就好比程燃看走眼的深桑达这支股票,如果他按照前世规律不管不顾的大量投入,而不去追踪庄家出货的技术图,那么这只股在最初的一个涨势之后,没有了托盘主力,庄家没有启动,他如果还往里面砸钱,那最后也就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钱被拖入泥潭,12块买入的价格持守到最后也就是11元左右,完全错失这波行情涨势。 但如果完全按照技术图来操作,那么他会发现湖山置业这支妖股在破30元的高位后无数散户追涨,庄家砸盘,他会分析出最大可能是庄家在清洗散户跟风者,因为从基础面和a股市场大盘上扬的大趋势来说风险很小,如果不是事先知道这只股在涨两倍后基本上就达到庄家做庄的目的准备出逃,他如果持续补仓,后面就将被套牢。 这就是519行情虽然大家看着热热闹闹,而且后世无数股民憧憬,但实际上在这波行情中能赚到钱的散户并不多的原因。 所以程燃这波套现之旅,不光是有计算,有搏杀,有让赵青全程提心吊胆的筹码调度,还有在赌的成分,而且是和吃人不吐骨头的庄家对赌。 而他在证券市场的行为还是造成了其他的影响,好比湖山置业,破三十后他就知道这是庄家的最后高位,他当然不知道最终价位是在三十几块钱庄家出货,那也不是他要赌的蝇头小利,这种时候就要收起自己的贪婪,所以他率先大单出货。 这支票的庄家其实并未反应过来,但程燃的行为造成了老鼠仓的恐慌,一时间老鼠仓以为内部消息有变,纷纷出逃,庄家这个时候慢了半拍,反应过来出货通道已经淤塞。 等程燃手上单子出完,湖山置业就已经跌停,后续交易日更是连续绿阴线封板,估计程燃这个落了块压山石把后路堵死的举动让庄家内部大为惊哗,少挣了不知多少个亿,如果让人知道,恐怕买凶的事情都干得出来。 这钱都是火中取栗得来的。 所以程燃这也算一将功成万骨枯。 虽然看着躺在账户上的现金莫名感觉到一种“这是朕之江山”之感,但只要一想到那个搬仓鼠面对钱财两眼放绿光的那种执拗后,程燃就莫名被神秘力量驱动着让赵青给秦西榛的账户打款。 他将两千万打入搬仓鼠的账户,这是当初他们约定的数额,她借出程燃一千二百万炒股后,程燃最后还她本金,还将她的零头添满。 奇怪的是当程燃把钱打过去入账,还在想象秦西榛那副模样会不会扑在电话或者电脑面前对他整个操作和挣钱各种细节喋喋不休追问,甚至兴奋到尖叫。但这些情形都并没有发生,奇异的是秦西榛居然只是发来一个短信,“钱已到账,谢谢:)” 这该不会是……被绑匪绑架了吧? 不太确定的程燃打了电话过去,从她平静的回应中确定后,又不放心的再问了前往美国的陈木易,陈木易那边确认了和秦西榛碰头,还被秦西榛拉着去请了一顿汉堡大餐,程燃这才放下心来。 不过事出反常必有妖啊,这搬仓鼠搞什么鬼? 难不成是在做专辑或者进行音乐的探索,所以这些身外事都先抛一边了,程燃觉得这大概是最合理的解释,也就不再纠结。 现在手上有3500万的大笔现金,程齐联众那边的事情也就暂时不必忧心了,但程燃并不想把这件事告诉程齐,因为大哥程齐的性子,还是有些轻军冒进,如果知道这件事这么得以解决之后,他在这上面得到的教训定然不太深刻。 都说性格改变命运,在程燃看来极有道理,而且是很有道理的一件事。这倒不是玄学,而是在于阐述一个人在这个社会上安身立命最为核心的事物,你是百折不挠的性子,不会轻易被打倒,那么这种人哪怕就算是运势一时不好,也总会抓住机会起势,最终不会过得太凄惨。 优柔寡断的人很可能败在一次次失去机遇抉择的窗口。 喜爱吹嘘的人或许一时能高朋满座,但吹起来的泡沫最终会导致楼塌宴散。但如果这种人足够厚脸皮,便也有可能换一个领域继续重复这套规律。 说实在话,每个人兴许都有人生高光时刻,但无论谁都是从一个个低谷走向高光的,说到底能够引导你人生路径的,很大一部分是在于个人的性格。 这大概就是为什么这个世间要宣扬与人为善,宣扬许多立身立人,为人处世道理的原因,因为早有无数前人智慧总结的规律,性格阴暗偏激者大多死于自己的作死,相反能契合这个社会主流价值观,三观正确,与人相处时给人感觉到善意温暖舒适的人,也会收获他人的善意。 人世如果尽是黑暗和苦难,那还活着做什么,自杀就好。 而只有一灯能渡风暴千帆的希望,那些青山暮霭,万里江河,眉目如画,尘埃美酒,雪间火锅,酸甜苦辣,人世温情,才是不枉来此世间一遭流连忘返的原因。 …… 章隅在春熙路的这家日料店,和刚刚落地蓉城的姜红芍姑姑李韵见了面。 这些年两人之间虽然偶有联系,但实际上这么面对面见面,好像还是第一次。 李韵走进日料店的时候还在打电话,但随后就挂了,关机,把手机搁在桌子上。 章隅看着,咳了两声,给她添茶,像是回到曾经的赌书消得泼茶香,脸带几分讥讽,“怎么,大忙人刚刚在谈投资吧,大生意都不顾了……这是在可怜我?” 作为姜红芍那个曾经一直挂在嘴边的姑姑,李韵算不上美貌,相反脸显得有些长,还有点雀斑,但独特的是整个人有种越看越耐看的魅力,若是走在眼下普通人堆里,她可以说无论精神面貌还是举手投足的气场,都不属于这个社会的面貌。 漂洋过海的人有些状态,在眼下的时代中还是很为突出。 李韵皱眉道,“我对重要的人事,都是先关闭手机,这是起码的礼貌。另外,不要拿这一套酸我,你我早都是过去式了,好久不容易见个面,就是唠嗑唠嗑……说实话,这些年了,该过去的也过去了,到头来也只是出于曾有关系的朋友的关心而已,看看你现在怎么样,如果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可以尽管提。” 还是这么强势和风火。章隅浅笑,这就是她嘛,当年他决定率先放手过后,李韵眼看没法挽回,也就迅速斩断撇开,追寻她自己的生活去了,这就是属于她的干脆利落。 “这么专程约我出来,怕是不太可能让我给你提要求的吧。而且你该知道,我什么都不缺,我不需要任何人帮忙。” 李韵笑,“还是你。那个让人忍不住想砸得稀巴烂的冷石头。点菜吧,边吃边聊,聊聊这些年的情况。” 两人倒是没有多聊当年,都在说最近这些年的过往,就像是普通友人的聚会。 只是到了最后,李韵道,“对了,我听说红芍班上有个叫程燃的,这个孩子怎么样?” 章隅沉默了一下,片刻后道,“他只是个学生,你们不要为难他。” 李韵拿出打火机点燃一支女士烟,把烟灰磕在烟缸里,眼下一桌菜,这里是蓉城目前最出名也大概是最早的日料店,虽然是日本人开的,就在伊藤洋华堂对面,但其实只能算马马虎虎。 “放心,我作为红芍的姑姑,当然没那么多事。但有的人却不这么想,普通的同学相处也就罢了,只是听一些渠道说他情况不一般,你知道的,这些我不打听,都有人打听。我只是提前有个数而已。这个伏龙公司未来走向怎么样,我不清楚,也不关心,听说他自己还开了一栋楼的店,有点意思,我只是想知道你手头上这个学生真正的情况,但不需要你来判断,当然,我也需要知道一些红芍在学校里的情况,这些恐怕也只能问你了。” “这才是真正的你。一个生意人的样子。”章隅微笑。 “这不是你造就的,不要觉得自己多伟大。”李韵道。 章隅点点头,“我会看着他们的。” 李韵道,“你知道,红芍这丫头很乖,长辈们都很喜欢,这也意味着有的人会刻意钻营。” 章隅道,“就像是当年之余你我一样?” 李韵道,“当年的事情,他们逼你太狠,而我应对也不好,所以都没处理好,家家有本难念的经,家庭渊源,各路亲戚,是人就多少有些自己的小九九,说到底还是我们两个自己的问题。你我性格上终究合不拢,所有的外因都不及内因。” “门当户对是个大问题。”章隅道。 “这个事情辩论下去是个死胡同,所以不用再谈。” 停顿一下,李韵继续道,“我可不认为红芍会和我们一样,而且这个时期的他们,谁都说不准以后会怎么,我不担心……只是想起来了,今天见你,顺便提一下这个事,我也需要你平时盯一下红芍,这丫头很倔强,平时委屈了,受累了,不跟她父母说,多半也不会对我全然相告,你帮我多看着点……还有关于她和那个叫程燃的学生,我知道的情况越确切,未来某些时候,我就能做出我的表态。” “当然,我大概率觉得,从小就在我身边受我熏陶的小红芍,哪里那么容易被人骗,而且还是个小屁孩……这事儿吧,其实没那么让人紧张……她爱交朋友,性子活泼跳脱而已,至于喜欢谁,她眼界那么高,又怎么可能……” 第八十九章 未来之可期 证券市场的行情喧嚣临近尾声,程燃早早结束了在那处的战场,说来可能不信,准确预测了此次大盘行情,在股界无人不晓的“海王”,还有在这场庄家抬升中突围引领无数老鼠仓跟风脱逃,使得庄家损失惨重,欲除之而后快的幕后黑手,如今已经安全落地,准备投身于……他即将到来的期末考试之中。 这就像是一个呼啸江湖杀得各路人马左支右绌的剑客,全身而退之后,隐于山涧清泉,用那把沾染了世间无数高手血迹震动天下的剑,暴殄天物的削木头做起了木雕。 因为杀人是工作,做木雕是生活。 证券市场倒钱只是情势所迫的逼不得已。眼下约定了和姜红芍黑风双煞的期末考试才是生活。 程燃曾经也无数次如那些重生小说一般想过自己回到过去会怎么样,也理所当然的想着挣钱发家走上人生巅峰,可谁能知道自己就在奔波追逐这些的路途上猝死了呢?那么既然能重生一次,在承担有限的劳动赚取回报的情况下,尽可能的照顾好眼前的人生,体会曾经那些遗憾的,或者从未体会过的事,又有何不可? 只是现在手上握着三千五百万,程燃还是有些不太踏实,他以前听到过有人提出一个说法,说每年的真实通货膨胀水平大约是广义货币供应量m2增速的一半,那么按照这个来计算,眼下世纪末的二十五块钱,等于未来二十年后的一百块钱购买力。 所以程燃手上现金持握着的购买力,已经是相当的强悍,而他仍然没有想好这笔钱究竟拿来做什么。 一方面肯定是要为联众和cq备下发展的资金,股市上还有他作为中期投资的两千万,在明年可以获得收益,而现在如何把这些钱用掉却是一个让他头疼的事情。 他若是一个普通人乍一暴富,不想折腾的话,守着这笔钱仿佛就守着一座金山银山。然而有着对未来变化了如指掌眼光的他来说,这些更像是空中楼阁。这些钱如果不能花出去,花在有用的地方,那么基本上一年的贬值都可能是一户普通人家一辈子的积蓄。 所以程燃在看书复习的过程中,也提出了一些设想和计划。 有些不妨过过瘾的念头,干脆在各大城市买他繁华地带一片房产,到时候被人挖出来拿出百多本房产证被新闻大肆报道好像也挺刺激。 但这些似乎也不用,因为他老妈徐兰,现在就在盖房子。 事情始于蓉城伏龙这边,家属院侧面的地域已经修起了给伏龙员工的福利楼房,这片地域当初伏龙买下来华通公司的时候,正好是华通公司的建筑用地,所以上面可以直接修建商用房,而当初谢侯明和程飞扬两人一合计之下,本来张薇和徐兰这两家女人到了蓉城就闲着没事,徐兰也不好介入程飞扬的伏龙,避免出现内部隐患,张薇不可能让谢侯明用公权给她安排职务,到了他这个级别,有些线就必须划分清楚。 于是张薇和徐兰一合计,决定就成立一家地产企业,先给伏龙公司修福利房。 因为张薇加进来,谢侯明那边可以安排承建商,名字上面就要另想,在民主评议征集企业名字的时候,谢飞白的意思是叫做“炎华”,取名炎黄华夏的意思,以他来说很有几分气魄,但给直接无视了,两家大人的意见是听听吉祥物程燃的意见。 程燃最后附议谢飞白,才让这个名字得以通过。 炎华置业成立后,徐兰作为董事长,张薇是总经理,其实自己老妈更适合内政,在外勤上面没有谢飞白母亲张薇能闯敢干,所以张薇主外,徐兰主内,股权分配是五五四五。自己家出地,谢飞白家出承建的技术和人力,而通过伏龙的土地合同就能从房产中贷到款,再加上伏龙员工内部认购,基本上没有资金压力。 炎华置业的目标,不仅仅是在蓉城,还将在伏龙未来研究所和技术中心设立的城市,拿地为员工提供福利用房。 这是伏龙的一项福利,这个时候肯给员工修建福利房的民企几乎没有,当然这个时候房子对于一般人说也不是什么大事,普遍一两千块钱的房价,还没有到未来飙升到望洋兴叹的地步。炎华置业的提前布局,将在未来房价上涨的大趋势下,带给伏龙一个争夺人才无往不利的利器。 只要是伏龙的员工,干满年限就能得到福利分房,福利房比市价的商品房价格低廉,但质量绝对不差,因为就是老板娘自己成立的地产公司盖的房子,质量不好可以直接找上门投诉,而员工可以用股票和奖金付福利房款,这等于是大幅度减轻伏龙未来的资金压力。就在福利这一项上,只要布局完成,以后和伏龙争夺人才的公司,可以说几乎是没有一个能战。 毕竟现阶段哪家公司能想得到在未来房价暴涨前狂修房子? 未来的炎华置业要在首都,要在上海,要在大连,要在洛杉矶……各个伏龙分公司所在的地方开花,修出一片天地。 当然,这只是一个让人心驰神往的愿景。 眼下的伏龙福利房已经在那十五亩的地面拔地生长,十栋十二层的小高层电梯公寓式建筑,呈一个环形结构,把有游泳池和儿童游玩中心的中央花园围拱起来,承建单位是蓉城建工集团的第四建筑工程处,这个承建商过去完成过好几处国家级省级的重点工程,拥有眼下蓉城最先进的建筑理念和水准,这是谢侯明牵线搭桥的结果,是以如今炎华置业在伏龙的员工福利房项目在蓉城地产界也颇有声名,直接被蓉城建工集团在九八年底当成是一个对外品牌形象展示工程对外推广。 作为开发商的炎华置业这家能量不小的伏龙“御用”地产商也被蓉城地产界认为极有潜力。虽然作为老板的徐兰和张薇还没从这上面赚到钱,基本上还是负债修楼。 现在楼房已经封顶,内部的分配已经开始,程燃家选了三号楼位于顶层的一套大平层。这个时候就连普通开发商都在钻政策空子偷面积以作为自己促销的手段,伏龙自己修的单位福利房那还不是尽可能的为职工谋福利。 所以九十个平方的房子实际面积是一百三十个平方,而程燃家选的房子建筑面积是一百二十个平方,但算上所谓的飘窗,入户花园,赠送阳台,绿化台,设备台等这些不计容面积的犄角旮旯,实际使用面积一百八十六个平方! 而所领取的福利房也不是人人有份,公司元老和中高管理层,可以依据自己在公司的序列级别,优先排号选房。 而在伏龙工作两年以上,或者在业绩指标达到“铂金”级的员工,能够参与分房。 至于在大户型和小户型选择上面,就没有对公司级别的限定,普通员工够资格的也可以选择大户型,长老级的领导层如果想住小户型,也无所谓。 只是大户型肯定要比小户型多更多的集资款。 同时一般为了均衡,小户型在设计时朝向比大户型好上一些。所以两者都有利有弊。想要好的朝向,也许就要牺牲一下面积。想要好的面积,也许就要牺牲朝向。 在选房的时间段里,程燃在山海的小伙伴家庭都陆陆续续的过来看房了。 俞晓家,柳英家,姚贝贝家,谢东家,张鑫家,杨夏家…… 当然,因为在上学的关系,大多都是这些伙伴们的家中大人过来蓉城的,他们本人倒还是在山海读书。 只是好像大家曾经从天各一方,到再见的日子,已经可期了。 俞晓给程燃打电话的时候,突然有些感慨。 “程燃,我好像突然发现……程叔叔,改变了很多人命运啊。” 第九十章 不会吧 程燃觉得,像是俞晓可以仍然和他电话里像以往那样闲谈聊天,吹牛相互打趣,这是一种很珍贵的相处状态,好像当年曾经一起长大的那种氛围,一直维系着,尚没有被各自不同的人生所阻断。 然而这来蓉城选房的当年的一些大院小伙伴,很多人事就已经变了。 譬如谢东一家,谢东成绩不好,没有考入相对算是中规中矩的四中,读的几乎是山海最差的高中五中,上了高中后基本上跟不上课程了,这小子在班上成绩还是十几名,乍一听名次还算可以,但上回测验也就是三百五十分,整个班上过四百分的只有一个人,整个年级能够进入一本分数线的寥寥无几,二本分数线约能找得出几十个。 现在高二下半学期,一个班基本就不成建制了,五分之一的学生一上课就逃课,其余大部分都埋头睡大觉。 五中校门外和学校背后的田埂,多得是一到放学就解决恩怨的群架场。据说上回谢东还和学校的人去铁路技术学校和人打架,他们几十个人去打人,结果闹大了,人家校长报了警,他们被警察撵着跑,抓了好几个,谢东跑得快,逃过一劫,这事在大院小伙伴里已经不是秘密。 程燃听到这个信息的时候,脑海里只是浮现出当年那个喜欢打篮球笑得很开朗的大男孩。 虽说无论再泥泞贫瘠的土壤,也能开得出美丽的花来,但大部分人都不是这么坚韧不拔的生命,更多的也只能在大环境下放任自流。 之所以歌颂出淤泥而不染,是因为这样的例子实在太过罕见。 谢东的父母把在蓉城的这次选福利房当成了家庭命运改变的一个大转机,谢东是和父母一同看房,学校那边是他爸给老师打电话请了病假,毕竟他在学校里,反正该逃课也逃课,他父母对他学习上基本上也没什么奢求了,还不如让他一起过来看房子。 谢东一家那天特地下午还专程趁程燃放学回家的时候过来串门。 但是程燃再见谢东的时候,却已经不是当年在山海院子里,见面他会笑着过来擂他肩膀一拳,跟他就势聊聊学校和最近看过的大片,说《勇敢的心》里威廉华莱士的那句“freedom!”是多么荡气回肠,说《独立日》里人类全部战机最后反击外星人是怎样的波澜壮阔。 都没有了。 有的只是在程燃面前木讷的沉默和闪躲的眼神,程燃问起山海伙伴们的事情,问一句他回答一句,所感觉到的是他刻意保持的距离。 就好像是他的父母在客厅那边自己爸妈面前的谨小慎微,感恩戴德的说起程燃父亲程飞扬对老同事的照顾,他事业能做到今天,本事大了去,动辄对他程燃成绩好不让父母操心进行夸赞,有的是不自然流露的崇敬和羡慕。 这样的对话和交流其实别扭而尴尬,最后送他们离开的时候,谢东和程燃走在后面,他欲言又止,最后终于忍不住问出了他今天首次对程燃的问题。 声音带着摇摇欲坠的勇气,像是他打心底在自己和面前已经今非昔比的朋友之间划下了一个不能逾越的界限,心知肚明自己不该刺探,却最终忍不住的僭越。 “他们说……姜红芍的父亲是山海市长,是真的吗?” 程燃点了点头,“有这回事。” 谢东眼睛闪烁了一下,“他们还说……你和姜红芍,已经在十中耍朋友了,也是真的吗?” 程燃摇了摇头,“以讹传讹,这个没有。” 谢东轻轻“哦”了一声。 临到送出门口,谢东突然开口,依稀像是当年那个喜欢打篮球的闷骚大男孩模样。 “程燃……这个可以有!” …… 除了谢东来蓉城了还有一些人,譬如柳英家和姚贝贝家,柳英母亲还是在市教研组,她父亲自己开有家小公司,所以是早没有在伏龙入职的,当年股本也卖了,所以蓉城的福利房她们家是没有资格的,姚贝贝家也是大抵如此,只是他们这回来除了是陪山海张鑫一家过来帮忙看看房之外,还是来蓉城买房的。 说是陪张鑫家来看房,其实也就是找这么个由头来蓉城看一眼如今的伏龙公司情况的。 而且现在山海院子里不一样了,当初没有退出来的,跟着程飞扬改制的伏龙走的,眼看着一家家人是越来越红红火火,伏龙公司那个发展,极具大事业的气象,就不说年末了,据说季度一些销售人员拿到的奖金,让一些曾经没能入职的,看得是两眼熬红。 到头来当初一些没有跟着程飞扬干的老职工,都推了外面打工的工作,找上来想要重新进入,他们知道伏龙如今内部规章严格,他们回来也不可能是元老或者老员工的待遇了,但没有办法,只要能够搭上伏龙的快车道,能够在这株大树庇荫之下,也是让人感觉踏实的事情。 而柳英姚贝贝两家则不然,一来柳英父亲柳军和姚贝贝父亲姚贯东,两个人都算是小有些能力能挣着钱的,柳军开的是一家室内装潢小公司,姚贯东则在外面给一家千万级规模的私企干经理,但这两人比起程飞扬这个如今山海人人知晓的非凡人物,就是小巫见大巫。 说来两人的心态也奇怪,曾经同在一个屋檐下,华通公司效益不好,他们是当时能在外面自己干两份工作,找得到出路的“能耐人”,当初在院子里,也是自觉高人一等。 而如今风水轮流转,程飞扬干出了这么大的事业,干到了省城去,他们心里头倒是不平衡起来。 眼下山海院子那边,很多人都来蓉城选福利房了,柳英和姚贝贝两家人也说不上来是个什么心情,总是心慌意难平。 夫妻之间私底下盘算,觉得不能给人小瞧了,而且感觉大家都在蓉城有房子了,他们不能落在人后,所以都动了拿出积蓄,在蓉城也来买套房子的心思。 两家人碰面一合计,都想到一堆去了,所以这回是找了个周末一起过来看房子。 过来陪张鑫家选了套九十平方实际面积一百三的,眼看着伏龙院子毗邻文化公园的安静,看着这片福利房区域无论是布局户型都比他们看的市面上贵了三倍有余的商品房还要合理安逸,心头也不知是怎样一番滋味。 因为是周末,程燃也没课,大人看房,柳英和姚贝贝给程燃打了个电话,来了蓉城不见个面好像也说不过去,三个人就在外面的一家小奶茶店小聚了一下。 三人乍一见面都还有些生分,但喝着奶茶没一会就聊开了。 当然,大约是阔别已久,姚贝贝也没有那么毒舌专找他程燃的茬了,柳英仍然是那副知性样子,说起她跟姜红芍通电话的时候,有时还会说起你。总而言之你程燃就是个不省心的主,让我们家姜红芍不得不多加照顾你。 程燃哑然失笑,想来老姜在山海伙伴那边,还不知道怎么“调侃”他。 程燃忽而又想起杨夏,问杨夏怎么没跟她们一起出来。 姚贝贝喝着奶茶对着程燃神秘笑着,最后笑嘻嘻道,“憋久了吧,终于忍不住了,想打听我们夏夏的情况吧……” “嘻嘻,夏夏成绩那么好,是下苦功的,她哪里有空。你知不知道你走了之后,她现在已经是一中年级上前三了,经常年级第一。她们家的房子她爸会出差过来选……话说回来,大家未来都会搬家了,我和柳英也是过来联系蓉城学校的,杨夏成绩那么好,还不知道有多少学校想要她,就是不知道她后面怎么选择……” 程燃怔了怔,倒是没想到自己走后,一中竟然被杨夏给统治了。 只是……想到俞晓所说的,她一心埋头于学习中的情况。 程燃心头那种不太祥瑞的预感又再次清晰了一些…… 不会吧? ====== 嘤嘤嘤。求票。 第九十一章 背后是谁 “程燃,你爸运气真好,生意做得很顺嘛!我看过你们的福利楼了,还是不错,这几天我们也在看商品房。你们这福利房,和外面的比起来也不差的。” 姚贝贝口是心非,其实何止是不差,一看伏龙福利房的项目图,那种在现代化格局的环境中扇形布局的公寓楼,就是现在追求高容积率的商品房根本达不到的。原本商品房本来为了吸引客户勾勒得已经很美好了,但是和伏龙的福利房一比较,差异自现。 “得了吧,今天就这样吧,我们一会晚上还有事,我妈召唤了,先散了……”姚贝贝低头看自己粉红色的bp机,翘起嘴角,又对程燃道,“总而言之,你爸生意做的好,倒是你,要继续给你爸妈争气。十中竞争大吧,我听说这次你掉到一百多名去了,也难怪,本来十中这种地方,就不容易站稳脚跟吧。” 柳英道,“我看程燃变化还是比较大的。” “是吗……”姚贝贝仔细看他,点了点头,“好像确实是比以前懂点事了。” 程燃无奈笑了笑。 青春期同龄的女生普遍比男生要更成熟,这两个女生大概也就把这份成熟用在他身上了。 其实她们俩这回一起来蓉城,并不真是来看房子的,买房的事情都是他们父母做决定,他们则更多是来选学校的。 柳英母亲这边有蓉城这里一个教育局内部人士的关系,对方算是个小官,就是开价有点高,但至少钱给够礼送足,办事还是很妥当。十二中,三十五中,二十中等几所高中,她们要插进去就读,还是没问题的。 晚饭他们两家都要和那个中间人见个面,吃顿饭,融洽一下关系。 当然这些事就不足以给程燃道了。 和柳英姚贝贝分别后,其实程燃也接到了谢飞白的电话,给他报了晚上吃饭的地点。 这个事谢飞白之前就跟他提过了,主旨其实是卢玲,邓维,胡睿,马宏宇他们这些跟着一起入了天行道馆股的一帮人,怎么都该请他这个大老板吃饭,但老早程燃就一直在推,最近实在推不过去了,想着这个周末还有时间,于是答应了谢飞白。 只是吃饭地点程燃意思是就不要拘泥于什么好环境的大馆子了,找点味道好的就行。 谢飞白选了一家胖妈火锅店,位置就在距离十中不远的两个街区,两层楼的老字号。 昨天谢飞白就跟他打了电话,说是还有些其他的朋友,介不介意?程燃倒没有与他们的交往搞成单独封闭的那一套,都是年轻孩子,该怎么玩怎么玩,不必分门别类的划分圈子。 结果今天吃饭的时候,程燃想不到陆续到来了不少人。 谢飞白在蓉外的同学卢玲他们也是天行道馆的股东,大家一起搞二层楼的建设,也算是熟稔了。其中卢玲身边先就有了一个女生,属于那种玲珑耐看型有些文艺范的女生,卢玲进来就毫不掩饰对程燃的挑逗,“燃哥,你今天这件衣服挺好看呀,主要是你长得就好看。” 嘻嘻调戏了程燃一番后,又转过头跟身边那个女生笑,“没骗你吧。” 那女生腼腆抿着嘴,红着脸一个劲点头,小声和她对接,“是挺帅的。” 而后又有人陆续踩着饭点上来,大多都是些年龄和谢飞白他们年龄相若的男生,和在场的卢玲马宏宇邓维他们都认识,来之后先是和他们打个照面,叫对方绰号说些玩笑话,打过照面后,来的人又和谢飞白打招呼,谢飞白随后朝程燃这边一指,“这是程燃。” “燃哥!” “程燃哥!” 一个个或许刚才还和场间众人开玩笑,但介绍到程燃的时候,都纷纷收敛。显然从谢飞白,马宏宇场上这些人这边,他们已经知道了程燃不少事情。 程燃笑道,“谢飞白请客,别给他节约钱,使劲吃!” 似乎不太严肃的程燃让氛围又重新活络起来,大家纷纷拿起谢飞白开起了玩笑,有说要开上好葡萄酒的,有说先来几瓶茅台的。说起这个的时候这边一个男生指向他旁边的同伴,“我们无所谓,田又夷就惨了,这小子装逼,今天开他爸的帕萨特来的。” 在眼前这群还是高中生的众人之间能有车开,已经是相当高端了。就连谢飞白都看过来,他最初想骑摩托车上学都被谢侯明给镇压了,至于开车,谢侯明恐怕会把他腿打断吧。 那叫田又夷的男生心头感到一阵虚荣,但表面上还是摆摆手表示谦虚。 有人讶异看来,“你有驾照啊?” “他爸认识交警队的,去年就给他拿了个驾照。这小子车也没学过,都是他爸外出的时候带他练的!” 一干人打趣,“你爸放心把车给你开啊。” 田又夷自得道,“好几次我爸在外面喝醉了,都是我开车带他回家的!” 不过既然说到车,大家就开始聊起眼下什么车好看,有些知识储备的还能说些专业知识,让人不明觉厉。这群人看得出家境都挺好,有说起自己哥哥今年提了个第六代雅阁的,说那车如何如何牛逼,一步到位,听得人心驰神往。 说起汽车,男生总有很多话题,那个叫田又夷的男生还道,“我爸开帕萨特,我以后开的车,总不会比他差吧。” 临近2000年,随着社会发展财富的累积,涌进国内的先进汽车是越来越多,国内汽车市场也日渐壮大,能拥有一辆合资中型轿车几乎是社会上成功人士的标志,中高产阶级的一个象征。这个时期一辆合资中型轿车的确很有面子,因为差不多比一套房子还贵。 当然国内的汽车市场还有很长的路要走,后世中国加入wto,但汽车领域一直没开放过,说是保护国内汽车工业,合资合资,以市场换技术,结果十几年过去了,外资汽车公司倒是挣得盆满钵满,大众之流占据了极大市场,技术上却是全盘封锁,类似于某些汽车央企,一辆合资车上一个零件改动的权利都没有,到头来保护半天,国产车靠政策骗补贴赚钱,哪里管消费者市场。反正国家在保护,有补贴,何必费力不讨好搞艰难的自我研发。 合资的国有企业没办法驾驭掌握核心技术的外国汽车公司,便只能提高价钱,反正羊毛出在羊身上,品牌方挣到了足够钱,自己这一半也不能落下。至于进口车,虽然税高,但其实经销商利润也是很大一截,很简单,你自己国家没有相关工业,品质达不到,别人想卖多少钱就卖你多少,可以说哪怕是扣除了税收,也是暴利。 而且这个暴利还来得理所当然,可以直接把锅甩到国家的进口车税身上,反正只要一骂进口车税,肯定是一呼百应。 说到底,不进行残酷的市场竞争,是筛选不出有战斗力的企业的。 不经历过死一大片企业的阵痛,也是不会出品质的。 企业不对消费者负责,做不好产品就要倒闭,哪个还不用心潜心的做产品?相反国家保护托底,短期看上去好像一片平和,其乐融融,但从长期却是损害行业的过程,也就不奇怪国内市场给外国品牌占据了。也不奇怪为什么一些质量问题曝光后,有些合资品牌可以强硬的压制下去,反正不愁没人买。 只是在程燃重生来的那个时代,这方面的思路也开始转折了,已经有些中国品牌突围出来,无论是汽车还是一些其他领域,都看得到品质的提升。 但这些对于眼前还正待启航的时代来说,只是海洋上密布的连绵迷雾云瀑。 “你最近在做什么?也没看你怎么去天行了?” 饭桌上的氛围很热烈,但谢飞白却看过来,他穿着件卫衣,短发下的右耳打了个耳钉,整个桌子上大概就他和程燃两人样貌最为突出,而谢飞白更占了一个身材高大,他眼下已经有一米八七的个头了。 显然从刚才开始就看出了程燃有些心神不署,结合最近没看到程燃的情况,所以开口询问。 程燃现在头疼的还是压在手上的那笔现金,所以说钱是一个很容易搅得人心烦意乱的事物,没钱的时候要想着挣钱到手,结果如果手上的钱太多了没法用最好的方式花掉,好像也会让人感觉到不踏实,最怕的就是那句花钱花得“不值得”。 没钱会焦虑,有钱了也会焦虑。所以会有很多看上去衣食无忧的富翁,会不停想着扩张财富的原因,腰缠万贯也可能没安全感啊。 程燃道,“确实有点事情。” “要不要我帮忙?” “你帮不上什么忙。一个事情出路的问题。” “噢……”谢飞白点点头。 片刻后,他道,“你很快就能找到出路的。” “嗯?”程燃愣了一下。 “我给你许了愿。”谢飞白淡淡道,“我许愿很灵的。” “当初我爸被绑架,我小叔公司发展,我表姐在你面前吃瘪……我都许过愿。” 谢飞白朝他翘起唇角,高深莫测,“结果那些都灵验了。” 程燃愕然。 哭笑不得,心想你这还发展出自己的玄学来了。 你不看看这些事的背后是谁啊!? 你把他当成了空气啊! ====== 明天调整一下更新时间。另外,你们要养成多给我投票的好习惯嘛。 第九十二章 不讨喜 “那就还真是谢谢你了。”程燃道。 “举手之劳。”谢飞白大气道。 程燃心头那叫一个笑嘻嘻。 程燃和谢飞白时不时说会话,场间的氛围倒也热闹,本来都是年轻人,大家说笑闲聊,吃着火锅,情绪很快升温。 只是在这个过程中,今天到场的那些程燃此前不认识的新面孔,又何尝不是在默默暗中观察他。 程燃自然不知道谢飞白算是蓉外混世魔王般的人物,压得蓉外各路人马在他面前都不得不收敛锋芒。 这一切倒不是他父亲谢侯明如雷贯耳的声名,其实哪怕是第一天报名,蓉外门口各路轿车豪车如云,谢侯明也像是忘记自家儿子这回事了般,没给他安排车彰显他什么不同,甚至都没有过问,谢飞白从头到尾都是笼在一件连帽衫中,蹬着一辆山地车在校门口的车流中进入学校。 他就以这种独来独往的性子在蓉外上了一年学,一度比较平静,结果高二的时候一个公认校花级的女生给他写了情书,当时那女生是邀约一帮朋友在教学楼门口等他,结果谢飞白对那封信接都没有接。 这事蓦然爆发开来,引得当时一拨一直追求那女生未果的人下午把他拦在了操场。 追求那女生的男生比较出名,富家子弟,大概一直在女生那边吃闭门羹的恶气想发泄在他的身上,约了七个人在操场和他“谈判”。 因为这事捅得人尽皆知,所以不乏放学时在蓉外操场看热闹的群众。 对方带着七个人以为怎么都能把眼前这个牛高马大的家伙给摁着收拾一顿,所以不忙着动手打算先削去他锐气,佻傲的在他面前启衅的时候,据当时据的围观群众的描述是谢飞白从头到尾只说了一句话,“不要瞎逼逼,要动手搞快。” 对方显然没想到自己这般阵仗还碰了个钉子,恼羞成怒刚动手就被他迎头摞翻一个,当时看热闹的人群只看到他怡然不惧且战且退,步法矫健,始终保持只面对一个人,然后每次躬背格挡,躲闪之余一拳甩过去,尽是匹匹匹拳拳到肉响彻那个放学后操场的击打声。 带头的那个富家子弟被摞倒两次,被他吆五喝六喊来的人其实能进蓉外,不是家境不错就是成绩不错,哪能真正是恶劣环境中只懂得争勇斗狠的。谢飞白人高马大,打架又是从小到大久经锤炼,心态极稳,家里出了事过后,还真的去学过一段时间的散打,章法上也没有短板,所以一打八,在面前最跳战冲的最狠的,往往都被他照脸给打懵了,后面落后的三个人到后面都丧失了胆气,变成了两边拉劝架的和事佬。 总之谢飞白到最后看着一帮或倒地或已经畏缩不前七零八落的这群人,再等了一下,确认没有谁再敢上前挨照面锤了,把帽子一扣,外套拉链一拉离场。 这事的爆点还不在于操场的交火身上,而是那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富家子弟父亲是宝腾电子的老总,家里据说大发雷霆,扬言要把打人的学生绳之以法。那段时间蓉外都知道这件事,都以为这回那个单枪匹马的男生恐怕捅到有权有势的马蜂窝了,这回还不知道被怎么处理,但恐怕大多下场不太好,一度人人揣测。 那挨打富家子的父母来学校闹了两次,似乎还通过认识的区上官员施压,结果到头来硬是一个泡没冒出来,而且搞得学校领导调查下来说是他们儿子率众群殴,又是先动手,本身就违反校规校纪在前,要处理也只可能处理那一群人。 明眼人都看出来了风向的不对劲,这事还在胶着状态的时候,那宝腾电子老总的儿子突然不来学校了,后面传来消息,蓉外这边他们已经退学,那老总直接把自己儿子送出国了,校方这才出了个大致是对方违反校规校级劝退的声明。 很多人疑惑在对方原本还不依不挠,怎么突然就退避三舍。结果一些消息才陆续传出来,曝出了谢飞白家的情况。 这事都成了蓉外内部传得极其响亮的消息了。让很多人又不由得感觉人外有人,说到底,如果不是这件事,谁会知道这个一来没有豪车接送,二来不怎么出格,喜欢塞着耳机帽子罩头,骑着山地车上放学的学生,父亲就是那报纸上经常报道今年又投融资多少个亿,落实多少国家级和省级项目的省投这艘航空母舰的掌舵人。 难怪宝腾电子的老总二话不说把自己儿子丢国外去了。以对方的思维,大概是担心以后断手断脚的不太好看。 今天被邀请过来的,其实多数都是卢玲,马宏宇他们的朋友,如果每个圈子都有最厉害的核心人物,那么谢飞白肯定在他的朋友中当之无愧。 而在卢玲等人的口中,今天他们请的还是谢飞白那家店的大股东,就连谢飞白可能都要依仗的人物。关于如今蓉城上下都在说的雷伟帮的倒台,正是和眼前的男子以及他们家的伏龙公司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是以众人今天看到程燃,一方面感觉自己登堂入室与有荣焉,一方面也是拘谨的小心翼翼,后面是发现程燃也很爱开玩笑,相处时就像是平常人,不给人以压力,这才暗暗松了口气。 又觉得今天的这场聚会,恐怕以后不知道会增添多少他们在外人前的谈资。 …… 融洽的一顿饭吃完,大家又不愿就此结束,都嚷着去歌城继续,程燃就说自己先回去了,就不参与了。他的确还要回去为期末复习,谢飞白也不去,倒是剩下的人决定约了晚上唱歌,下楼的时候叫做田又夷的去取车,车就停在路边上,他开车往后倒出车位的时候,忽然被一辆骑过的自行车给擦了,车身上老长一条被大架子自行车钢制前轮挡刮出的凹痕。 下车的田又夷就是破口大骂,这车是他爸的,开车出来的时候他爸还叮嘱过让他小心,结果他爸宝贝的车被人刮了,这回去还怎么交代? 骑车的是个穿着十中校服的胖女生,程燃好像见过,应该是一个年级里的。 他们这个时候都到了门口,结果街道那边的田又夷出了这么个事,心头急说了重话,那个女生在那边哭,显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你说怎么办?你没钱,没钱打电话让你父母过来啊,我爸的车我挂了回去也交不了差啊……”田又夷在那边恼火着,他们这边大群人也过来了,有人让女生给家里打电话,结果那女生只是扶着自行车哭着摇头。 气氛一时有些胶着,突然旁边路过的一人走了过来,问,“怎么回事?” 对方这么说的时候,目光先扫视了女生和田又夷,又穿过谢飞白众人,在程燃身上停留了一下。 章隅仍然是那副中山装的打扮,站在女生面前,这个女生是他教的另一个班的学生,家里住在北面太平园那边的村里,读书很用功,就是家里穷,父母都在菜市场卖菜,这辆自行车她经常骑着来回运东西,谁知道擦挂了私家车。 程燃倒是没想到章隅居然路过,不过这里本来就距十中教师宿舍很近。 章隅眼神只是从程燃身上一触即回,等问清楚了这个事情,章隅问,“你要怎么处理?” 田又夷这个时候已经给自己父亲打电话了,他爸问了具体情况,章隅示意电话给他他和他父亲联系,章隅就把情况说明了一下,表明只是个学生,自己是他老师,代替她出面。 田又夷的父亲最后和他商量了个价,章隅挂了电话,转头对女生道,“我给对方讲过了,赔八百就够了,你有没有这个钱?” 那女生一个劲摇头。 章隅皱眉道,“那我先帮你垫了好了。” 那一直哽噎的女生抓住了章隅的袖子,抬起头红着眼,道,“章老师,我还不了你这个钱,我不能跟我爸妈说……否则我就读不了书了……我哥要结婚,我本来就是负担了……如果我告诉他们闯了这么大祸……他们不会让我再读书,会让我辍学去打工的……” 章隅停顿片刻,把她扒在自己袖子上的手扯开,开始往裤子里掏钱,掏了一下全身也只有五百多块钱,他拿着裤子里的一小叠钱,看向田又夷,道,“我这里不太够,要不然,你等我一下,我回去拿。或者你跟我去一趟?” 田又夷道,“我怎么跟你去啊!你自己拿过来啊。” 从头到尾在旁边看了这一幕的程燃想了想,开口道,“这样吧,这个钱我来付了。” 一干人转头看向他,谢飞白问,“你认识,同学?” 程燃道,“差不多吧。” 章隅看了程燃一眼,点了点头,手上的钱也就收了起来,道,“上学了我给你。” 田又夷在这边愣了愣,脸色有些踌躇,最后朝谢飞白望去一眼,道,“燃哥你的同学啊……既然这样,我跟我爸说一下,他有修理厂的朋友帮忙弄了,没事的。” 程燃摇摇头,“该多少就多少。” 田又夷还待说些场面话。在谢飞白和程燃面前,他敢说这么做回去他爸也不会说什么,最多讨一顿数落他不小心的骂,但到头来也就是一顿骂,值了。 章隅却对田又夷道,“之前我跟你父亲谈好了,车伤了,这个价差不多。他说他垫,你就要找他拿……因为我之后会给他这个钱。所以这是我们赔给你的钱,你要收着。” 说完之后,章隅帮那女生端起龙头,在那女生亦步亦趋之下,缓慢的走了。 程燃看着他的背影,心想场面话都不会说,这章鱼还真是不讨喜啊。 ===== 抱歉,本来说早更的,家里事耽搁了一下。 第九十三章 网友相见 这个星期六的这场饭局,最后遇到章隅也是意外,那个被擦挂了车的小插曲,也让程燃看出了些章隅是个什么性子。 当时他出言说由自己来赔偿,如果章隅是想到那个女生的情况,为她着想,即便不推就,那么对于程燃的承担默认就好,但偏偏他却要出来说明会还给程燃这个钱,这是宁愿自己来掏这笔钱,也不想欠他的人情。 这么个性子,程燃有些恶趣味的想,难怪和老姜姑姑闹掰了。 星期天程燃约了大哥程齐,会去他的联众看一下,现在联众平台就在师范大学外面的一个商业楼里,门厅是玻璃推拉门,门堂有模有样的设置了一面蓝色墙,上面大写的联众和logo,墙后面过去就是工作间,放置有盆栽。大哥程齐在学校的课业基本上全处于勉强合格的状态,作为大学生创业的典型,师范校也不好让他课业太过难看,于是基本上每个学科老师都“默契”的在考核前发一些和考试试卷差不多百分之九十吻合的“参考资料”,只要考前复习一两天,合格还是没问题。 实在没办法合格,那你总要表现个态度,找个时间过来补考可以吧,实在没时间复习看书,带本书来开卷可以吧。要是连这一步都懒得做了,那就没办法只能让你重修了。 好在程齐在这方面还是很给老师面子的,每回补考都会很端正认真的翻书答题。 众多老师对他也没啥要求了。自己旗下的学生是个登了报的互联网青创人物,还奢望什么呢? 程燃这周就给程齐打电话,当然是说资金问题算是解决了,但让程齐以后在类似的问题上,一定要找到他商量,程齐也是很诧异和欣喜,连番问了程燃如何做到的,程燃当然没办法对他透露更多,就说是通过自己家的关系,在资本市场里搅和了一圈。 程齐也听出程燃不想告诉他细节,也就不追问了,他也知道自己质押股权一事估计在自己弟弟这边让大哥权威受到了影响,眼下倒是光棍,程燃能将那三百万的事情搞定,这就是眼前最大的好事情。 光想着得知和电信的合作走不通,下笔钱没着落,还不起质押的本钱可能导致股权易手的情况,他就连续好几个夜晚辗转睡不着觉,眼珠子熬得通红,虽然这事被程燃接了过去,但对于自己弟弟能不能解决这一切的疑问,还像是一个无底洞般日日折磨着他。 等程燃电话打过来解决之后,他才松一口气,现在已经放在这块心头大石头落地的庆幸上面。 程燃道,“你那边的钱可以宽松些了,不必紧着了,该怎么用怎么用,我让赵青回头再给你打一百万。明年还款期把贷款一次性结了,虽说即便用着那笔钱也无所谓,但操作正规点还是必要的,主要是质押了你们全部的股权,这点很不放心,把这个隐患给剪除了。不必想着占那点资金。” 程齐点点头,想了想问,“你这次解决了多少资金款?” “反正够用吧。” 程齐笑笑,也知道程燃不会说实话,但他倒是并没有怀疑。这个时候频繁发短信,眼看程燃盯着自己表情古怪,程齐笑,“以为我跟姑娘聊呢?跟联众一网友!这个人正好你见一见,这来蓉城,他约着想会会我们联众创始人的。正好我想着今天你来找我,所以和他约了今天……” 正说着程齐电话响了,他接起来,在那边说,“是了是了,你上来吧,十二楼,1218,联众平台,你过来就看到得到,我在门口接你。” 程齐挂了电话,对程燃道,“来了。”然后率先起身,往外面走。 联众的办公室外面是冗长的走道,走道中间是电梯间,程燃无奈跟着程齐见网友,心想你们玩棋的网友有啥好见的,还来看创始人。 程燃道,“如果是记者的话,我不打算……” 程齐笑,“知道知道,要是记者我会让你见面吗,对方也是创业的,从杭城过来,实在不行一会见情况不妙,反正你是我弟弟,我保证不透露半点你是创始人的信息。” 程燃敏锐把握到一个关键点,正有些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的时候,前面电梯叮!得一声,运载厢到了这个楼层。这个地方是蓉师旁边的一家写字楼,电梯间外面对面大楼上面悬挂着“飞马味精”的牌子,更远处有些楼厦框架在建,远远传来修房子的声音,对面车水马龙的立交桥过去的蓉城师范,无数的学生流动出入着。 外面应该有风,但电梯口这里却丝毫感觉不到,而且有些沉闷。 就在这样的环境中,电梯那边哗啦!打开,两个一高一矮的人走出来。 这两个人走出,却让人不由自主将目光集中在那个穿着一件稍显宽大黄色夹克的瘦小男子身上,因为他身子小,夹克比较宽,而且还有这个时代流行的衬肩,所以让他看上去有点像是业余橄榄球运动员的装束,他手抄在裤兜里,出门看到电梯口这里站着的两个人,目光扫视一番后,用双目炯炯且带着询问的笑容主要看向程齐,“魔天行!?” 已经伸出了手,程齐笑容开朗,也走过去朝他伸出了手,“风清扬!” “哈哈!果然是你!” “你好你好!” 整个过程程燃都有些思密达的在旁边看着眼前的天降一幕。 程齐转过头对程燃笑,“这位是我们联众平台的粉丝,围棋圈有名的理论宗师,手谈实战无理手!网名‘风清扬’,本名叫马芸,杭城人。” “这是我弟弟,程燃。” 叫马芸的男子过来和程燃握了握手,他朝他饱含包容的一笑过后,更大的兴趣显然还是在程齐身上。 穿着黄夹克的马芸拉过程齐的袖子,偏着眼睛语重心长,“什么叫无理手?那是看不懂我的棋的人胡说八道,你棋艺总体还可以,可说到底还差我一线吧!” 程齐板着脸嘲讽,“我们两个最近的战绩,我是百分之五十七胜率,你是百分之五十四吧!我们刚上线了统计胜率系统,数据可做不了假!” “还有这回事?你们还统计?哎,这个可以有,依我看啊,你们还可以继续往这上面深挖……”马芸一笑,话题立即被这个太极高手带偏了,仿佛刚才的指控抛到九霄云外,“走,看看去!大名鼎鼎的联众平台!” “哎你弟弟这小伙子不错嘛,从刚才看我就一直在笑,难不成是我‘风清扬’的粉丝,他也下棋?” 程齐看了程燃一眼,显然也觉得他从刚才起就在傻笑的模样很有些不像他啊,但这个时候还是道,“可能觉得我们网友见面新鲜有趣!” 黄夹克马芸要看联众平台,程齐率先带路,程燃在后面看着两人的背影,心头倒是感觉荒诞而匪夷所思。 老早程燃倒是从程齐这边听说过了这个联众平台里网名“风清扬”的男人,但是却没有把人给对上号来。 那边还传来他一边走一边和程齐滔滔不绝的声音,“我大学时候就痴迷围棋这个东西了,我今年从首都回杭城,什么都没带,就带了一副棋盘!” “……我虽然不是下棋的料,但我泡在你们联众平台里,知道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的道理。你说我理论宗师,我是喜欢点评,其实我是喜欢这种战略布局的快感,特别是看着高手下棋,中盘角逐,逐步拨开云雾收官!哎你不要说,这是很有启发的!……” 程燃现在脑袋里却没有太多东西,倒是阴差阳错的想到谢飞白昨晚的对话。 所以这家伙那莫名其妙的玄学……还真是怪力乱神了? ====== 地球最后的夜晚,特意这个时候更新和大家一起跨年,敢不敢动? 嘿嘿,其实想象过去这一年,还是很充实,家里有了个老二,似乎比老大好带,没事一天像是那二年的小地主一样发呆,挺可爱。 也想到你们,我的书友看客们,也挺可爱。想到自己这样的更新情况下,还是不离不弃,口口声声要把我给烤了,却有时候还是会回来瞅上一眼烤鱼这家伙更新没的你们。 对孩子最大的付出就是陪伴,也谢谢你们的陪伴。 2019,来年继续努力,写好书,过好生活,好好睡觉。 因为春归梦里人。 新的一年,要在冲锋的路上,态度一定要端正,于是我求票,嘿嘿。 第九十四章 傻笑的少年 看着面前的黄夹克男,跟着他们进入联众公司,程燃脑子里莫名出现很多有关于他的语录。 他说过:“今天很残酷,明天会更残酷,后天会很美好,但是绝大多数人死在明天晚上。” 说过:“人要成功一定要有永不放弃的精神,但当你学会放弃的时候,你才开始进步。” 他也说过:“免费是世界上最昂贵的东西……” 他还说过:“当你成功的时候,你说的所有话都是真理。” 当然最后这一段,可能更接近真相。 程燃前世曾在一场投资者论坛,听过他的演讲,那时候在这个男子身上的加持已经有很多了,下方是众多神采奕奕或者膜拜或者欣赏的目光,随着他的每一个动作起落和连珠妙语鼓掌或者哄笑。也有一些嗤之以鼻或者背后说些闲话看空说着他的公司这种模式那种规划迟早完蛋的人群,但毋容置疑,他始终在台上,而台下都是众生。 他也曾经是其中的一员。 人世间的仰慕大部分源自于临渊羡鱼,惭凫企鹤。 每个人只看到成功丰美的果实,却忽略了其中艰难和运气的成分。 就好比眼前的黄夹克,他此时轻描淡写中从首都回杭城那个城郊结合部的楼盘只带了一副棋盘,其实正是创业失败首都混不下去的一无所有,除了能给予他一点精神藉慰“世事如棋风云诡谲”的棋盘之外,再无救命稻草。 但其实一些失败并非坏事,严格来说马芸所做中国黄页是被踢出局,当时杭城电信出资占股百分之七十,双方出现了最为普遍也最为狗血的发展理念冲突,马芸想做中国雅虎,重点打造品牌,杭城电信想滚雪球以挣钱为第一要务。结果当他的团队几个月后在首都拓展业务返回,才发现电信的独资子公司已经接收资源悄然做大。所以他面前的路已经完全堵死,两家其实一度闹到人民日报都要来采访的地步。 而他的团队在首都开拓业务过程中帮助对外经贸部建设的网站也属于雷声大雨点小,连番的失败让他回杭城创业,此时应该正是阿里初创几个月的时候。 然而失败也并非毫无价值,正是这些试错的经验,才能规避后续的许多致命错误,因为有的错误你过去不犯,现在不犯,不代表未来不犯,当船大难掉头的时候,或许一个错误就是满盘皆输,有的错犯得早,兴许历尽千帆回过头会觉得居然是庆幸的一件事。譬如当年没一端起来就端到白头的铁饭碗,终究没能一起走向发银鬓霜的人。 说到底失败可怕的不是辛苦的建造变成废墟,而是在这个废墟倒塌的途中,一个人的心气也坍塌了。所以为什么魔兽世界打pve都要堆dps,打竞技场则偏重追求韧装,皮糙肉厚死不了,才有输出。 成功的人或许各有成功的法门,也难以复制,但至少有一点是可以确认的,那就是或多或少都经历过一些试错,或者看到失败中趟过来,在刀尖上跳舞而取得一时成就。 所以那句著名的“凡杀不死我的,都使我更加强大!”还是有些道理。 眼前来自杭城的创业者马老板在程齐面前,虽然也算是第一波互联网创业的人物,还此时算起来“声望”还是弱很多,现在的联众已经有十万人注册,同时在线两万人。在声势上,联众有中文第一游戏平台的称号,程齐更是登报,在互联网圈无人不知,都知道这么个大学生创立了联众平台的励志故事,这在初创的阿里面前大概是个高川仰止让人羡慕的目标。 所以化身“风清扬”的马芸还在联众内部下棋,这个时候还不知道多少大佬“潜水”在这个第一游戏平台里。马芸主要是因为程齐发展围棋,让不少职业棋手每个星期展开棋战约战,搞活了围棋版块,吸引了很多人观战,跟后世的直播异曲同工,极大调动了爱好者的热情。 “最近还是打比赛才能看到你……业务很忙吗?”一边带着马老板参观,程齐一边笑着问眼前这位同是杭城互联网创业者的日常。 马老板从容一笑,“是有一些些,我们不像是你们。可以顺理成章在游戏里面拉人参战,我要忙着谈业务,最近有些vc机构找过来,各种各样要应付。” 他话语里有一种油然,让人能从语气中感觉到他淡定,营造出“我很火的”的印象。毋容置疑。在程齐面前,眼前已经三十几岁,历经“失败”且能令十七个下属被他一套太极拳打得忠心耿耿死心塌地的马老板这番话可谓毫无破绽,加上网友见面的亲切,程齐不疑有他。 但目前的他始终还是没达到后世的修炼地步,放在程燃眼里,就不是无懈可击了,至少在说这些话的过程中,眼神的略微闪烁和语气里不自信还是被程燃洞若烛火。 看到程齐的弟弟面对自己的那种笑容,虽然不知从何而来,马老板直觉上能感觉程燃对他不一样的亲切态度,他第一时间觉得这是可以争取的侧翼。 马老板笑道,“程燃小兄弟也经常来帮你哥的忙?” “我平时上课,周末偶尔来一下。” 从这话里马老板已经得到了想知道的信息,兄弟两人在公司这上面是割裂开来的,程燃没有到能参与程齐公司的地步。 马老板微微一笑,“在哪个学校?” 这回是程齐抢答了,“我弟在蓉城十中,这是西川目前最好的国重中学了。” “那你成绩应该是不错。” “还行。” 马老板微笑而不失尴尬的转移话题了,他跟学霸没啥共同语言,但倒不是因为他不是学霸,至少外语水平还是顶尖,当年虽然参加了三次高考,前两次中第一次数学只考了一分,第二次八三年考了十九分,那倒不是他的锅,因为他刚读高中时那个年代学文科不考数学,他就想着读外语专业,所以高中三年来没学过数学。 而他经历的第三次高考也就是84年的数学卷堪称“载入史册”,当时的命题组本着“出活题,考基础,考能力”的指导思想,出现的是大量那个时代学生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的创新题,那时候也没那么多拓展的课外辅导书,很多题见都没见过,当时考下来北京市考生的平均分是17分,安徽平均分是28分,全国平均分只有26分,而马老板在补学数学之下,考了大约八十分上下,甩全国平均分一大截,虽然最后还是差几分,凭借外语条件被师范校破格录取,不过这种顶着家庭和现实压力连考三次,在数学上从无到有复习追赶的毅力和成果,这一点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办到的。 程齐带他参观,并给他解说一些问题,马老板又和任齐握了个手,然后背着手凑到电脑显示屏面前,听任齐给他讲解数据。而马老板带来的叫孙宇的员工拿了个胶卷相机“咔”一声闪光灯亮拍了张照片。 马老板对程齐道,“到时候照片洗出来给你一张。” 这年头见个网友都是新鲜事,更别提是来参观联众公司,对于马老板来说也算今趟来蓉城的一个意义所在,属于打个卡点亮人生成就,以后等联众发展大了,这放在自己相册薄里的照片,翻出来看,想必也会觉得有些辉荣。 程齐微笑腼腆点头。 随后大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大概是马老板问程齐联众的创办过程和未来的构想,对互联网的看法。程齐提到联众在程燃的支持下创立,他们未来还是冲着第一网络游戏平台这个高地而去。 马老板敏锐的察觉到程齐提及程燃时说的是“支持”,这个有着地位对等或者自上而下意味的词语,但还是没想太多。 不知不觉到了吃饭的时间,程齐说起师范校那边有家小炒馆子味道不错,于是一众人出了办公楼从交错纵横的立交桥下走过去,到了蓉师里面的小吃广场的馆子坐下,围着圆桌点菜。 这个时间到来的都是师范校的学生,程齐是学校名人,这么坐下的时候有不少人路过都跟他打招呼叫“程哥”的。 刚才走过来的时候他们就一路聊天,程齐和任齐这两个联众合伙人自然是没马老板能侃的,马老板是见多识广,说起自己的经历,创办中国黄页这类,真是跌宕起伏,听得两人都沉浸了进去。而他旁边的孙宇则看着自己老板微笑不语,他是见过马老板忽悠人的功力,他们那十七个一起跟着他打拼过来的堪称他的脑残粉,现在则看着马老板施展“神侃”绝技,把联众平台的两位创始人绕得一懵一懵的,不知道多有成就感。至于程齐身边的那位表弟,从一开始就被自己老板魅力给吸引得一个劲傻笑,更是毫无挑战力。 而这个时候的马老板正说起自己和杨致远的熟识和深厚友谊,说得眉飞色舞,撸起袖子,“对外经贸部邀请他过来看看我们做得网页,我当时领着他爬长城,我们畅想互联网行业的未来,他们雅虎走在前面,有很多值得我们这些人借鉴的东西。当然……我后来跟致远说,眼下中国互联网正是开创时期,他们可以把雅虎的经验拿到中国来来用,我这话说了很长一段时间,可直到去年下半年,杨致远才开放中国雅虎,但是很可惜,机会从来就是转瞬即逝,你没能抓住,就会被别人拾级而上,这个时候谢乾搞起来的四通公司已经领先了,四通公司知道吧,也就是现在的通浪网……” “说起通浪网的来历,你们知道吧?……”马老板眯着眼,打算继续洋洋洒洒一番话开辟话题。他语言表现力和表现欲太强。 马老板身边的孙宇颇有些可“洗耳恭听”之态微笑着给大家倒茶,先是程齐,其次是任齐,然后是他的马老板,最后才到程燃,他以及在杭城的同事已经不止一次听说过了自己马老板跟目前雅虎的创始人杨致远的这段历史和友谊,也曾一度心驰神迷。 纳斯达克市场上那位无数资本簇拥的宠儿,世界互联网行业中光芒万丈的存在,对自家马老板也是另眼相看不计身份差距相交,这在哪里说出去都是极有面子的事情,也能证明他们所追随的马老板之人格魅力和出众的交际。 眼下搞互联网的,没有人不知道雅虎这家目前第一巨头级的存在,心想自家马老板这一大杀器还不把眼前联众这两位年轻的创始人震得目瞪口呆? 程燃微笑接口道,“是的,当时谢乾想开始互联网创业的时候,跟我提过,我就跟他说把新闻放网上然后买广告走雅虎这一条路,他当机立断就做了,所以领军人的决断和执行力缺一不可,前者决定是否走对路而不是误入歧途,后者则决定你在这条路上能走到的高度。” 对面马老板旺盛的话欲突然滞了一下。 跟着一滞的还有旁边孙宇茶壶倾倒的水柱。 他们定睛看过了,确实是那个从刚才就傻笑的少年。 ===== 票呢! 第九十五章 事实刚好相反 程燃刚才那番话里透露了怎样的意思?意思是谢乾创立四通也就是现在通浪网的时候,跟他提及过?而且他给他提出了思路和创意,使得如今雅虎中文在中国的发展已经远远被先下一城的通浪网给甩在了身后面去? 雅虎中文在国内发展不太好的原因有不少,以程燃前世来看,无论是雅虎,谷歌,ebay,icq,在中国似乎都有些水土不服,比不上那些源自于它们的模式,却改头换面在中国生长的本土网站公司,这里面固然有因为国情不同网民需求等各种客观因素,但有一点还是很重要,如果能够先行一步,自然能在这块跑马圈地的市场中得到领先优势。 拥有领先优势未必就是立于不败之地的法门,但如果领先的同时还契合市场中的用户需求,那就如鱼得水,通浪就是这样的代表。 所以如果现在马老板要说的话,他可以分析出很多通浪的优点,说起很多头头是道的东西,但眼下好像被程燃这么一番言语弄得后话难继。 因为之前已经对这个联众青年创始人的弟弟有了个判断定论,他不属于联众体系,不参与公司运作,也就没有话语权和影响力。 眼下他的话语和他们之前分析出的结论产生了巨大割裂感的偏移。 当你认为一个人说出的话太过匪夷所思,或许这个人是精神出现了错乱,亦或者是在吹牛比,又不好当面挑破的时候,下意识的一个行为就是直接忽略过去,当对方只是说了个胡话。 所以眼下的马老板和他的同事并没有就此深入问题,而是相视过后选择略过。 说话是要讲究艺术的,就好比先前马老板不动声色的说起他和杨致远之间认识的过程,立时就能吸引到同是做互联网的程齐他们。这没有吹牛,但却用了一些小话术,显得自己和这样的人关系匪浅让旁人有个想象的空间。但这些都是基于事实,如果没有事实而想当然的胡乱吹嘘,会让场面变得很尴尬,就像是眼前这样。 虽然当这件事好像并没有发生,但孙宇实际上心底对程燃又重新做了一个评判,他相信自己身边的马老板也同样的对他有了个定义,甚至可能连带着影响他们对程齐最开始印象。 因为如果有一个说话夸大其辞的弟弟,却又不作出任何更正,那么是不是说其实骨子里你和你弟弟是一种人? 正好这个时候饭馆开始上菜,大家可以用吃饭来取代可能引发尴尬的沉默。 好在这个事情也就很快的揭了过去,大家毕竟还是有很多共同的话题,最重要的是,眼前的这一桌子菜很好,宫保鸡丁,南瓜肉片,鱼香肉丝,酸菜粉丝汤……其实都是普通馆子的水平,但马老板和孙宇还是各自添了大碗饭。从首都混不下去到城郊的那个小楼里创业,大家也不知道每天吃了多少顿的方便面了,能够吃上盒饭都是非常奢侈的事情,为了节缩开支,在吃穿住上面一切从简,就连来蓉城,都是坐了两天两夜的硬座火车过来的。 所以这一顿小炒,其实吃得蛮香。 说到兴致勃勃处,马老板更是直接指点程齐道,“我给你出一个招,联众现在有了用户基础,你有没有看到icq,有没有看到cq,你们完全也可以打造基于联众的这么一个系统嘛,这样既提高了用户粘度,也能开拓新用户群,大家玩游戏的时候打开联众平台去玩,那么不玩的时候,也可以打开这个平台来聊天嘛,这样你这个游戏平台,既有娱乐的属性,也有网上聊天通讯的属性。” 程齐这边几个人面面相觑,这简直是当着人家弟弟的面,教导哥哥抢弟弟饭碗啊。 程齐笑起来,“可以是可以,但这件事咱们自家人已经做了,你刚才说的cq,就是程燃出的软件。” 从刚才的相处中程齐早已经发现了程燃并不打算在马老板面前藏拙,所以这个时候公开也无所谓。 马老板和孙宇手上的动作又一次停滞了。 这回是孙宇还在刨饭,但偏着头看过来,嘴里还没咽下去。 马老板抹了一下嘴角的菜汁,迟疑了片刻后头向程燃这边凑过来,“cq是你的软件?” 程燃点了点头。 “那公司现在也在蓉城吗?” “在这边。” 到了这一步,马老板和与他一起出差过来的孙宇才彻底的明悟过来,敢情这兄弟俩一个明一个暗,拔地而起了两支国内互联网的先锋军!? “能不能参观?” “吃了饭可以过去。” “那还等什么,我们快点吃过去看看!” 孙宇脑袋里只掠过一个念头,这算什么?互联网的程氏兄弟? 说来也是奇特,现在各路媒体争先恐后报道互联网这一股在这片大地上茁壮发芽生长的事物,譬如通浪网作为门户网站的成功,今年还和人民日报网站,网易,搜狐,153,雅虎中国等一起名列《中华工商时报》十大商业网站,通浪网排名第一,这算是第一集团。 第二集团大概就是那些在股票市场圈钱的电子商务概念股,这些依托庄家和一些商界知名人士造势,炒概念,弄得火热一片。 而程齐的联众大约能挤进第三集团,毕竟是第一游戏平台,甭管挣没挣钱,是不是在亏本,活不活的下去,至少名气在这里。而在这样的大潮中,也有很多不在媒体视野,默默无闻的,就比如cq。 至于马老板的阿里,根本连边缘都挤不进来,这还是一家刚刚成立几个月的公司。 但从业人员,是知道cq就是目前这一领域的第一位的。 马老板像是发现了新大陆,所以哪怕吃到了最近几个月很难吃到的一顿好餐,也匆匆结束,程燃带路,前往cq在蓉城的总部参观,路上的时候程齐就告知了其实程燃也是联众创始人之一的事情,这让马老板一行更感讶异。 程燃事先给李明石他们说了,李明石林晓松几乎是全天候在场,反正公司就在伏龙大楼里面,住得近,cq现在可以说没有严格规定的假期,平时大家就做事干活,有事的时候请个假去办就是。 程燃他们到来的时候cq内部还是很热情,大家都暂时停下了手上的工作欢迎,李明石和马老板握手后,对程燃笑道,“没想到程总你先前提过的马老板,会亲自过来。” 这一番话让马老板和程齐等人一阵愕然,纷纷看过来。 马老板很是意外,心头也说不出什么感觉,总觉得眼前的少年给人感觉太深了,看不透了,“你之前提过我?” 程燃当初给林晓松他们打鸡血的时候,他说乔布斯,说杨致远,说谢乾,说了很多人,说他们群星璀璨,改变和每个人息息相关所处的世界,说众生将遵循他们制定的规则,抢他们的红包,说希望cq的每一个人,都能进入那片殿堂,未来成为星河里闪耀的一份子。 林晓松笑道,“我们程总断言,未来新世代的星河喧嚣,马老板和你的公司都会大有作为。” 如此马老板和孙宇终于明白了第一眼见到他们的时候,为什么程燃会笑了。原来那种笑容,不是傻笑。 他不仅仅推动了自己大哥游戏平台的创立,自身创立了通讯软件cq,自己这些人的行为做事理念,都在他的注目之下。 这是个什么人啊? “小程总我们以前见过?” 马老板总觉得他对他非常的熟悉,不确定是不是曾经接触过,而他忽略了。 “我听过马老板的很多事情,中国黄页嘛,你在那上面就已经崭露头角了。” 这个说法让马老板到算是信服,毕竟也没有其他的解释了,他点了点头,“可惜的是,没能在这上面发扬光大。” 程燃微笑,“不可惜,马老板不是东山再起了吗!” cq办公室弄好的时候程齐曾经来过一次,送了盆盆栽,对于程燃的这个地方也不陌生,自己这弟弟跟他一样,都不消停,骨子里就有不安稳的基因,只是程燃才是大boss,眼下还在高中,就做出这么一堆事。 然而看着马老板和程燃的全程交流,程齐却产生了对程燃重新的审视。自己这个弟弟,兴许不仅仅是他所看到的那点“不安稳”而已,似乎他从未真正了解过他。 马老板一边参观,一边提出一些问题,不住点头,赞不绝口。 看着cq员工一个二个白白胖胖的,马老板问,“你们程总给你们开多少工资呢?” 李明石朝程燃看来,程燃点点头。 “新人入职两千,我和林总监是三千五,”李明石问,“马总你们公司呢?” “差不多差不多……”马老板道。 旁边的孙宇没说话。 差不多才怪! 相比起cq的两三千,他们每个人一个月五百,仅供最基础的生活用度开支,否则他们也不用一连吃了好几个月方便面了,偶尔吃吃小区楼外面推车售卖给流动务工人员的盒饭,就算是改善伙食了。大家吃方便面都吃出心得来,每天换着花样做方便面,个个都堪称大师级别。 但他们也没法抱怨,因为谁都知道,经济条件有限,如果创业不成功挣不着钱,那么他们一切的付出都白费,等待大家的只有一条路,失业卷铺盖回老家。 如果说cq工位的工整和整个体制的良好运转给了马老板两人深刻印象,那么接下来他们在机房里看到的cq服务器,才是正儿八经的让他们心生羡慕。 “ibmxseries!” “这就上了四台啊……这么奢侈!” 马老板转过头来,惊异的看程燃。 程燃道,“用户今年增长的比较快,我们必须未雨绸缪。” “这多少钱?”孙宇壮着胆子问了一嘴。 林晓松做的采购,此时油然道,“一台十六万,四台拿下来签了个优惠合同,六十万。” 孙宇咂舌。他们现在马老板的公司创立资本差不多就是这个数。 李明石问,“现在阿里的服务器怎么样?” 这回马老板没有说“差不多”了,赧然笑道,“我们用不起这么高档的。” 一天的参观交谈下来,大家相谈甚欢,晚上林晓松带大家喝夜啤酒,就在马老板住的那个小宾馆底下,小摊子。这还是程燃的李明石系和程齐系首次这么联谊,而纽带却是马老板的到访。 程燃喝了小支啤酒,林晓松活跃气氛,和孙宇两个碰了好几杯,程齐也是个喝酒厉害的,马老板和孙宇都看出来了,等闲不好招惹,只要跟程齐喝,他年轻力壮,一个高啤酒杯一口就闷了,然后举着见底的空杯子对你笑,简直让人进退维谷,只能硬着头皮跟他干。 大家说着技术,聊着行业和未来,路边摊的白炽灯映照出无数夜空的飞萤,身上好似披着一层光辉。 马老板坐在了程燃旁边,和程燃碰了一杯,两人喝了一半,马老板微笑,“我一直很好奇,cq和联众,现在都没有盈利吧……那么你们兄弟俩搞这两家公司出来,又没听说过你们融资,你们钱是从哪里来的?” 程燃笑了笑,“我爸给了我一笔创业基金,让我搞个小目标。” 钱这个东西来源最难说明,他不打算跟马老板说自己从证券市场弄来的钱,这个时候搬出自己的父亲是最为顺理成章的事情。 “你父亲?”马老板很意外。 “我爸是伏龙的程飞扬。” 马老板恍然,“难怪你们cq就在伏龙总部里面,我还觉得奇怪……” “所以钱这方面我是不缺的。”程燃微笑,“别说养两个公司,我还准备对外投资,就是找不到项目啊。” 马老板抿嘴一笑,“其实,我这回来蓉城,也是来考察一家vc机构的,结果还是不靠谱,我们到目前为止,已经拒绝了二十三家投资了!” 程燃看着面不红耳不斥心也不跳说出这番话的马老板。 事实应该反过来才对吧! 第九十六章 问道于江湖 创业是九死一生的过程,一旦公司创立起来,每一个环节流逝的都是真金白银。 特别是做看不到盈利模式的公司,就是一场耐力和意志的较量,哪怕公司的模式再先进,理念再前沿,融不到钱就只有曝尸荒野一条路,自然界竞争的严酷其实在这上面一览无余。 其实看大哥程齐,缺钱可以直接缺到质押股权的地步,没有经历过的人,不会知道那种失去理智,赌徒般觉得搏一把兴许就能熬过去的这种心境。 很多好事围观者和后来人再看一些创业失败案例的时候总好像能够总结出洋洋洒洒的理由,为何失败的经验教训,这就像是开了地图全开打战略游戏,好像一目了然看到双方布局,谁出了昏招,这人智商这时怎么这低,但其实这些大多都是天真者的站着说话不腰疼。 大多数的创业过程,都是摸着石头过河,充满战争迷雾的战略游戏,这些迷雾可以是政策,可以是市场前景,可以是今天一个变明天一个变的客户需求,甚至还可能是来自于团队内部的矛盾和摩擦。这么多因素组合在一起,哪能是简简单单的找对路,看对方向,不犯错误就能概括得了的? 而其中团队领导者所要经历的折磨和所需要的意志,也不是普通人能够承担的,就好比现在的马老板,弹尽粮绝,公司全体吃方便面,甚至大家都拿出家本东拼西凑维持公司运作,而他则是到处联络各方资本给阿里输血,正儿八经的投资机构基本上都拒绝了他,到目前为止是二十多家投资方拒绝,往后还会是三十家,四十家……只要他没有融到钱,这个过程可能会一直持续下去。 而且这还不单纯是你提出要求,别人拒绝这么简单,不是后世打个电话问你哥需不需要贷款,不需要挂了电话摸摸鼻头重新拨号问那边的姐。 有时候你还要当着对方公司高层,准备充分而周全的演讲和报告,被对方审视,琢磨,驳回,可能面临的是挑刺,辩论,争议,表面客气说再考虑考虑,背后却“异想天开”,“满嘴跑火车,是不是做过传销?”,“说的项目这么大,怎样看都觉得是骗子!”,“长得太丑”,“獐头鼠目”之类的嘲讽,当然更多的是总是一腔热情准备的说辞和ppt,最后碰壁,心血摔打在冰冷墙面上的那种落差。 没有希望,可能就不会失望,可如果每一次都不能满怀热情把自己调动到最佳状态,你又怎么能期待能打动对方? 在这样的情形中,马老板被拒绝了几十次。可是每一次他都还能坦然微笑的回公司面对大家,说“我今天又拒绝一家投资”,设身处地换作自己,你能扛多少次? 这样的人,你可以说他脸皮厚,但身上扛着几十个人和他们背后家庭的未来和命运,还有想要把公司发展壮大的期望和理念,脸皮厚又算什么?当你负担起这么多东西的时候,容易和自尊这些词语,就从你的字典里抹去了。 程燃看着马老板,主动用手上的毛糙塑料啤酒杯和他碰了一杯,“马老板如果想跟我谈,我们就开诚布公,所以这些撑面子的话在我面前就不用说了。” 马老板脸色微赧,却也只是尴尬笑着而不语。 其实他这个时候的无言已经等同于默认程燃的话,但他到底还是没有承认,这就给人一种说不准他还有后着的态度。 但心里现在很慌,这程燃什么来路,一双眼睛洞若烛火。 “你有商业计划吗?”程燃问。 “有的,我们要做服务中国中小企业的电子商务公司……” 程燃摇头,“这只是口号,一个期头,不是详细的计划,详细的计划是拿出方案,第一步要做什么,达到什么目的,第二个阶段要做什么,做出怎样的产品,后续又该如何执行,第三步,第四步,每一个阶段详细的规划……” 马老板怔了一下,笑道,“有的有的,我回头给你看……” 其实是缓兵之计,有这么详尽的计划才怪!现在的计划就是融到钱,只要有钱,多吃点盒饭,做啥都可以。 “你没有。” 马老板笑笑,再一次笑而不语。 程燃道,“但是没有关系,就像是我跟李明石和林晓松说过的一样,从中国黄页我就看到你的事迹了,我认为马老板终将会成功的。而正好你和我大哥这么有缘分,这回来到蓉城,我相信也是缘分,所以我投你……你期望获得多少投资,而你能给我多少股份?” 本来马老板已经不抱期望了,他其实这次来蓉城也是如此,说是拒绝投资,其实是找程齐这个他认识的“大佬”来了,就是为了拉赞助的,实在是穷得没米下锅了,没办法来碰碰运气,失败了也无所谓,反正失败了那么多次。 但其实要说全是被拒绝也不妥当,至少上一回马老板还是真正拒绝了一家国企的投资的,这家国企打算投资他们一百万,要百分之八十的股份。马老板差点喊着“神经病!”拂袖而去了,当然这回是正儿八经的他拒绝的投资。 在得知面前男子的决定后,马老板一时之间有些恍惚,委实有种幸福来敲门的感触,但很快他调整过来,不能自乱阵脚,不过呼吸明显开始不稳定了。 其实要他如后世那般装逼如风好像也太牵强了一点,毕竟每个人也不是一开始就成为现在的你的,那必然是一个成长的过程,而在眼前这个一切都很稚嫩的时代中,其实眼前的马老板和一个屡次碰壁的创业者没什么区别。真要说区别的话,就是从小到大委实是在打击中成长起来的,无他,唯皮糙肉厚也。 “你能投资多少?” “如果我要你百分之四十的股份,你觉得多少钱合适?当然,我不参与运营,最大限度的发挥你主导下公司的主观能动性。” 马老板仔细的想了一会,抬头,“到目前为止,我给伙伴和员工的期权占股是百分之十,我还需要对未来的主要人员一个储备期权的空间,所以百分之四十,实在太高了,但我可以给你百分之二十五。我觉得……这个数……” 他手比了个一,手掌又展开比了个五。 声音斩钉截铁,“一千五百万。” 停顿一下,他补充道,“我们值这个数目的,只要给我们这个本钱,我将可以把江浙一带所有中小企业主都发展成我们的客户,把产品贸易卖到全世界各地去!” “这个股权太少了。你们一没方案,二没成果,我却要为你一个大口号付出这么多钱。” 马老板敏锐的笑道,“你该不是没这么多钱吧?” “我给你三千万,我要百分之四十的股权。” 程燃知道前世高盛领投的天使轮,高盛牵头,数个基金用500万美元得到了马老板阿里百分之四十的股权。所以程燃以这个方案进行试探。 马老板摇摇头,而他也知道了程燃的线,这让他更多了几分底气,“我不能稀释这么多股权,这个办不到,三千万……我只能给你百分之三十五。” 讨价还价没有意义,虽然从运作角度,程燃可以强硬的方式卡住马老板,推动百分之四十股权计划。 但这种做法不是商业合作之道,他不希望双方搞出芥蒂,埋下隐患。 他没有打算干预或者参与马老板的运营计划中去,一方面马老板这样的人,恐怕自己不去干预最好。再则,程燃也担心,从此刻开始,他一旦介入到这个事情之后,那就意味着马老板再也不是按照前世轨迹运动的他了,这家公司的命运也由此更改了,这个事情从投资一家公司,已经变成了投资且信赖他这个人了。 而从此时此刻开始,往后的一切都变得不可捉摸,扑朔迷离起来。 未来再一次陷入了不可预知之中。 但这其实不正是人生的乐趣和意义所在吗。 所以这个赌,他决定参与了。 “可以,成交。” 程燃微笑。 向他递来了酒杯。 马老板怔了一下才反应过来程燃如此爽快的认可过后,探出酒杯和他一碰,不亚于拨开云雾见天明,笑道,“我们这算不算曲洋和刘正风的知音相交?” 程燃道,“希望以后能一起共谱笑傲江湖曲。” 马老板心情酣畅淋漓,“绝对没有问题,未来不仅仅是中国的江湖,就是全球网站排名的江湖,我们都要携手去搅他一搅。” “我没想那么多。” 马老板微笑,“噢?那你在想什么?说来听听。” 程燃道,“去过峨眉山吗?” “唉,还真没去过,不过蜀山之王嘛,我一定会去看看的。” 程燃微笑,他看着眼前双目睿智的中年男子,道,“今天很残酷,明天更残酷,但是后天很美好。大部分人都死在后天黎明到来之前。” 马老板云淡风轻,“这话说的不错,有我几分水准了!” 程燃笑了笑,停顿一下,道,“而我希望,当后天来临的时候,我们能一起站在峨眉山的金顶,看一看日出是什么样子,不要死掉了。” “那就这么说定了,要不就定三年为界,金大侠有华山论剑,咱们就来个峨眉山论道,每三年相约峨眉山金顶,一起问道论剑这座江湖!” 第九十六章 合作双赢 结束本不抱希望却反倒变成最有阶段性突破的蓉城之行,联众这边为马老板两人订了回程的机票。 此去长空上万米,孙宇坐在马老板身边,看着舷窗外面,云层上飞机投下的黑影正在移动,云海尽头处,正好有笔直往上的云崖横亘天地。 飞行其间,何其渺小。 孙宇心神激荡,多年之后即便他习惯于乘坐飞机在世界无数或历史悠久或日新月异的城市起落星夜兼程,却都始终能记得今天的这种心情。 见证整个过程的他能够感受到这笔投资的分量,像是命运的峰回路转。 老板当初在他们创始员工面前所说的“我们要成为全球排名前十的网站”,如机舱外极目下卷层云的云瀑,虽然仍然高不可攀,但他们却已经不是在大地上仰望无边无际的黑云,反倒是可以看得到其壮阔模样了。 而很难让人相信,带给他们这一切,在无数次碰壁中伸出手雪中送炭的,竟然是那个蓉城初见时角落里的小青年。 马老板敏锐察觉到他的异样,道,“我拒绝了那么多家公司,到头来却选择了接受了他们的投资,你肯定想知道为什么?” 孙宇表面点点头,心想来的时候坐火车,吃泡面,回程却舒舒服服坐飞机,现在你问我为什么? 除了嗟来之食真香,还能为什么?反正你说的都对。 “有句诗这么念的,‘天下风云出我辈,一入江湖岁月催’,你和我每天都会遇到不同人,有的点头之交,有的擦身而过,但总有那么一些人,让你一看到,就像是萤火虫在黑暗里发的光,找到了同类,就知道有些事是共通的,本质上来说,我和他是一种人。” 孙宇盯着自家老板,心想人确实是同一种人,但就是有钱没钱的区别。 马老板道,“他运营网站,建立了cq和联众,懂运营,也能做投资。我来蓉城,看似一天的工夫参观联众和cq,但其实真正说起正事到他答应投资,可能前后三分钟都没有,这可以说是我个人很牛比,但你也可以认为他的眼光,独树一帜。” 孙宇眼角抽了抽。 “真正高明的剑客交锋,不是你死我活大战三百场,而是无论直觉还是经验,短时间能掌握大量信息,出手即是致命一击。在我看来,他有三大优点。第一,决断精准,高手的眼睛永远是最敏锐的,能一眼看到你的弱点。第二,他心里面想做大事,只听他跟我说起的峨眉山之约,就知道这一点,有的人不能以年龄来判断能力,相反,他看似如一个老棋手一样深谋远虑,但年轻反倒让他一旦出手就无所畏惧,他的野心,不止于此。第三点,就是他能完全按照自己的想法来做事,一旦认准目标,就立即施行,并贯彻下去。” “以前我总是听到一些人的传奇事情,譬如十九岁就做好了未来五十年的规划,并逐步实现目标,但那些都是西方发达国家的一些奇才事迹。现在至少可以确认,蓉城就有这么一个人的存在。” “我们都是聪明人。” 孙宇不得不佩服,自己老板就是有这样的特质,无论面对怎样的人物,他都能应对自如,哪怕面对自己暂时不如的人,他也能站在和对方对等台面上交流。 马老板看着孙宇,最终还是张口腼腆微笑,“当然还是有区别的,我可能是假聪明,但他是真聪明。” 孙宇嘴角弯弧起礼貌而不失尴尬的弧度,心想老板你亏得加了最后这一句,否则我还以为是别人需要你的帮助,而不是你需要别人那笔大投资呢…… …… 其实对于以三千万拿到百分之三十五的股权这一点,程燃还是比较满意。 想到后来高盛牵头几家公司以五百万美元要走了马老板百分之五十的股份,这种事情乍一看不太可能,但只要知道当时马老板的生存情况,就知道并不意外。这件事情的发生大概还有好些个月的时间,如果他这回拒绝了马老板,让马老板的战绩中再添一道被拒的疤痕,大概往后,连续碰壁外加上身处绝境的阿里,马老板最终也就会答应出让百分之五十的股份吧,那时候的唯一想法,估计就是能活下去最好。 有时候就是这样,剧本很美好,但现实却并不会完全按照剧本来上演,这不是最好的结果,但这也已经是最佳的结果。他和程齐创立的联众,让马老板最终找上门来,这本就已经和前世的轨迹出现了偏差,若是程燃想着再“摔打”马老板几次,让他接受百分之五十的方案,谁能保证中途不被其他人截胡鸡飞蛋打?在眼前能握住的时候把握住,就是最好。 赵青道,“三千万,好不容易能踩准股市多年不遇的上涨行情,你从证券市场挣到这些钱,以后说不定就没有这样的机会了,这样做会不会太冒险?” 程燃看过来,道,“投资一家公司,究竟是看中这家公司的模式理念重要,还是看中所投资的人重要?” 程燃继续道,“如果是初创,我相信投资人更重要。不是这行业的人,你一个外人来看这个公司的模式,你怎么真正分辨他有没有前途,有的公司看起来很有前途,模式很好,但却最终缺乏能贯彻执行下去的人,到头来也死了,所以过于看中这些没有意义,最后还是得落在‘人’身上。投资,就是投资你认为可以信赖的人。” “这就是我愿意可以不用进入他们董事会,不参与经营,最多保留重大决议否决权的原因,因为我相信这个人。” “其次,这桩投资可以以程齐他们的联众对外进行,这个信息一旦放出来,程齐和马老板都会很出名,对于双方的公司,这是一桩双赢的事情。” 赵青眼睛一亮,投资不光是获得钱这么简单,如果能够获得资源和名声,对于一个企业的发展也能产生推动力。 程燃兴许带不来人脉,但是两家一旦进行投资搭桥,必然会掀起国内互联网业界的动静,这个时候还有很多手握大把钞票的投资人盯着中国这片热土,不说接受投资,就是被资本簇拥,也会让两家的名气越来越大,估值亦水涨船高。 “这是我们可以给马老板带来的,而相信他也看得到这一点,所以这个投资可以落实下去。但这不会是全部,我们只是帮助他的公司渡过起步的困难时期,我们没有让他震动世界,然而相信未来他也会获得几笔震动世界的投资,这只是第一步,但迈出了这一步,后面就会容易许多,有机会,我们还要帮助推动马老板接下来的投资,因为这些资本的进入,带来的资源不可限量,更会让阿里水涨船高,而我们,将是最大收益方之一。” 马老板这趟回去整顿,他和程燃之间在核心问题上打成了协议,接下来就是合同的细节,这些大概会在一个星期里面完毕,赵青会依据双方达成的约定出具投资方案,表面上对外宣称是联众投资阿里,但其实出资人和股份占有人是程燃早先前成立的天行控股公司。 马老板到时候会再来蓉城一趟,双方就投资合同进行签字。 这件事情的个中流程暂时交给赵青操刀,而程燃就全身心的投入迎战即将来临的期末考试了……。 第九十八章 无可奈何花落去 (昨天那一章是九十七章哈。) 历史的走向在程燃这里已经成了个大漩涡,有些可以有迹可循,所以他尽可能的按照前世的轨迹来投资马老板的公司,而不是想要一口将其吞下去,在前世所有的投资环节中,只有天使轮来自高盛的投资对马老板的公司最有可替代性,再往后的其他投资,程燃就不希望再介入了。 现在他就像是有些小心翼翼的看着一盆注定会长为参天大树的小苗生长,他所能做的就是尽可能的呵护扶持,最需要提防的就是不能让自己的贪婪将其摧毁。 这本质上和在证券市场的摸爬滚打是同一个道理。 想要把在股市上的行为变成投资,那第一个要战胜的就是人性本身的贪婪。 这对于程燃来说有深刻体会。 当然,取得马老板投资的同时他虽然不参与经营,不加入董事会,却也有了关键决策的一票否决权,这个权力程燃会作为核威慑,用在未来的把关上面,就是避免了再像是他今天这样,只是用了三千万就换取了35%股权的事情发生。 这样的权力,相信以后马老板也不会再给任何股东,而运用起来也是一把双刃剑,很容易让大家的关系进入到僵局,伤人伤己。 当然,真到了关键决策上面,程燃会先和他进行沟通,一切争取是在沟通的方案下进行解决,实在不行,程燃也会退步,而不会真正动用一票否决权和拥有公司控制权的马老板刀兵相见。 所以这一票否决权只是公司在这个特殊时期他所占有先机而获得的奖励,像是游戏里的天降宝箱,一柄尚方宝剑,只是向后来的投资者和整个公司,提示他这么一个存在的重要性。 这样无论后面进入的是强人孙老板还是其他的各方带有不同目的的资本力量,他都有高于对方制衡对方的力量。 其实,这也未尝不是马老板想看到的,两个都是聪明人,以后应对内部可能出现的其他股东的矛盾,就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能够顺利把大戏给唱下去。 …… 周一的清晨,程燃被徐兰煎荷包蛋的香气给诱醒,徐兰煎荷包蛋的手艺算是一绝,青花纹的瓷盘上搁着边缘金黄云纹的煎蛋,上面稀疏撒几粒白糖颗粒,一口咬下去,底部和边界的酥脆中吸入饱满的芝麻油滋味,可以嚼出磕嗤的声音,中间护城河般的白色蛋白再加上核心处黄嫩一口咬下就流汁的蛋黄,程燃两三口入肚,感觉一天早晨都充满元气和活力。 程燃很大程度上比较喜欢蛋类制品,就是因为自己老妈能把这些做得非常好,这是记忆中家的味道的一环。 陈文广的桑塔纳把他送到了十中路口,徐兰和他一起出的门,接下来她还要去开一个区上政府的发展规划会议。程燃压着七点一刻进入校门,夏季的天空亮得都比较早一些,这个时候天空也是濛濛亮,穿过操场可以看到十中伫立的教学楼里尚未关闭的白炽灯。 程燃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忙了一个周末,到头来结果连作业都没做。 不过也没关系,十中更多靠自觉,除了个别老师会惩罚之外,一般老师还是比较宽松,你要脸皮厚实在不交作业,部分老师就是在讲台上说一下,提点提点某些人反正学习是你自己的事情。 不过程燃想来又觉得有些分裂,一边是马老板的三千万投资,一边还要担心自己的作业,这算什么?重生让自己处在分裂的时空中,脑子里的灵魂让他不得不去搞事情,但年轻的肉身又不得不让他局限在这个位面。 不过想想,自己套了现,把书包一摞从这里跳出去又能怎样?能打上王者,还是能用电脑玩玩上古卷轴巫师三?能买到跑分三十万的智能手机? 有时候来自未来其实也是一种折磨,因为与时俱进的新鲜感再与你无关,流行再无法吸引你的兴趣,就好像现在,他哪怕是拿着大笔钱出来享受人生,也不知道该做什么,连最起码的wifi都没有,特么一天除了看书写作业之外还能干什么? 至少红袖添香夜读书,也算人生一大美满事。 …… 上完英语课的时候,章隅特别对程燃说了一声让他来办公室。在办公室,章隅把一个信封搁在了程燃面前,他这边就拿笔开始批作业,看到程燃没有用手去接,他停下笔,抬起头来,微微蹙眉,“还要我送到你手上?” 程燃这个一脸懵逼,敢情这东西是给我的?你一声不吭,而且用信封来装,谁在没有任何提示的时候会去拆别人面前的信封?这章隅情商真是完全无法拯救。 程燃拿起信封,这才看到没有封口,里面躺着一叠钱,但都不算新,第五套人民币今年十月才会发行,所以现在基本上没有新的第四套人民币发行了,本身有些时日了,如果再加上长久被揣在兜里,是可以造成这样效果的,但看得出来,这些钱相对来说还是算很难得的八成新了。 一百元上面是四位老一辈无产革命家的头像,程燃倒是想起来,今年新版的一百元人民币发行的时候还是收藏一些,第五套刚出来的时候防伪技术有缺陷,被银行悄悄收了回去,第五套的第一版若是有全新的品相好的,在后世一百元可以卖到几十万,五十元都可以卖十几万。 时间不光孕育美酒,还孕育财富和价值啊。 当然,这些小小收藏一下就得了,多了就有价无市。 章隅道,“钱我还给你了,你要不要点一下。” 程燃正儿八经拿出来点,大办公室的那边有好几个老师朝两人看过来,章隅眼角抽了抽,心想你就这么信不过我? 万恶的是程燃还抽出一张对着光看。 那边的几个老师偷偷用眼角瞄两人,这一对学生和教师不是传闻不和吗,早在年级组有所耳闻,那么现在两人在干什么? 什么交易? 章隅拿了一把钥匙串出来,上面坠了个那种专门辨别伪钞的小塑料荧光灯,“你要不要再用这个照一下?” “这倒是不用了。”程燃笑着把钱收起来装进信封里,“我只是觉得,这样显得比较重视。” 程燃看着章隅,心想还真是不会和人打交道,他知道章隅工资不高,这么做只是不想让他觉得自己没有把这些当“小钱”。 收起信封,程燃转身准备离开,章隅批改卷子的笔停住了,又再抬起头来,“那天你们一起吃饭,喝酒了吧?” 程燃转过头,看着章隅,想努力从他脸上看出他问这句话的原因,但还是回应他,“没有喝。” 章隅微侧脸,似乎避了一下他的眼神,道,“尚未成年,拿家里关系搞到的驾照,就开着家里的车到处炫,这些富二代,心性都没长成熟,你跟他们混成一堆,成绩不要了?” 程燃怔了怔,道,“一百多名,也不低啊。” 一百八十名在十中好像不拔尖,但除开十中,放在其他省内普通学生眼里的好高中里面,都是顶尖水平,所以程燃想看看章隅到底还能说出什么花来。 章隅道,“我看过你的成绩册,一百零八名到三十六名,波动程度很大,但三十八到三十六,证明你还是有进步空间的,但现在你完全放弃了这些,跟外校生没事混成一堆,你那天说的东西,拿什么跟我证明?” “成绩好能证明什么?”程燃道。 “成绩好能证明你的聪慧和天赋,能获得文凭,是你能往上爬的一个最佳途径。它不需要让你经历人生诸多磨难,免于你艰难困苦,只需要成绩好,你就能掌握知识,掌握技能,并且被社会所承认,这是最快一条你我这样的人往上攀爬的途径。我以前没你这么好的成绩,所以我才提醒你。” 程燃想到些什么,微笑,“你的意思是,我和那些在你看来心性都不成熟的外校生不一样?那我应该是什么样?” 章隅一下子停顿了。 程燃看他的样子,心想该不会是语塞了吧。 章隅的确有些语塞,心头恼火,我一个善意的提醒,你这么多事干什么? “言尽于此,相信你听得懂,反正你好自为之。” 他又不再去看程燃那双明明年龄不到,却给人老谋深算感觉的眼睛,埋下头去继续批改了。他怕他再几句难以招架的话出来。 程燃笑笑,转身离开之时,班主任孙晖和副校长张树走了进来。 程燃跟孙晖打了个招呼,张树也对程燃点点头,“程燃,被叫到办公室,又调皮了?” 当初程燃怼孙萧的时候,张树就是学校方的领导代表,事后见着程燃,也半开玩笑的跟他说“你小子真是半点不给人面子啊”。当然也不为之生气,孙萧当时说的一些话,连他都听不过去,程燃倒是帮忙出了一口恶气,只是作为校领导,表面上当然不能对他夸奖。 不过两人间到也不陌生。 程燃也和他打过招呼出去后。 张树笑容才收回来,对身边的孙晖道,“你们班年级第一的上回掉到第十名,你是要拿话来说的……” 他说着看向程燃离开的方向,道,“有些事情,你作为班主任,该敲打就敲打,这也是为了学生好……” 孙晖看着程燃的背影,嘴上糊弄着说些“我这边会留意”,但眼底深处,还是有些无可奈何。 第九十九章 想什么呢! 孙晖是年级主任,负责主管年级组工作的副校长张树今天过来,主要是开会学习今趟教育厅下达的关于推进学校心理健康教育的红头文件,但作为和孙晖有私交的张树,才会意有所指的对孙晖说这么一番话。 章隅从旁看着这一幕,其实心知肚明,姜红芍这个年级第一是学校高层重点关注的对象,长期名列前茅参加学校竞赛的她最大的波动不过是在第三名,什么时候落在过前十的位置? 当然如果在平时,这样的滑坡大家大概会进入观察期,在平时看情况给予她勉励和照顾。然而这次不一样,因为谁都看得出来她和程燃之间……甚密的过从。 兴许有的学生高中三年下来老师都搞不明白对方的人际关系如何,但是姜红芍是个例外,一举一动都在各方注视之下。 这里面的各方包括其他班眼红的老师,有年级上有资格争夺前面排名知道她是座高山的人,还有竞赛老师,学校上层领导,总是会对自己学校里拔尖的尖子时刻关注的,因为那是学校对外打名气拿荣誉的保障。 所以她和程燃走得近,表面上好像风平浪静,那是身为学生的个人自由。但事实上一旦遇到类似这样她的照片在荣誉墙移到最后位置的时刻,各方隐患也就爆发了出来。 章隅知道处境最不好的就是孙晖。 十中是省内最先实施年级负责制的学校,这意味着年级主任拥有莫大权力,可以推荐教师安排学习进修,监督评估教师,制定奖励和处罚机制,可以安排和教师奖金息息相关的公开大课堂,掌握着排课的权利,有时候稍微倾斜一下,谁多排点谁少排点,给下面人的感知都绝对不同,至少课时费的多寡就是和腰包直接挂钩,其他的至于排课的黄金时间段,也会掀起老师之间的竞争。 老师本身也是人,卸下教书育人的担子,谁都关心柴米油盐,也食人间烟火。在这行还是靠真本事吃饭,学生成绩就是你业绩的体现,未必需要你有多高的情商,把办公室政治玩得多么驾轻就熟,其实类似于章隅这样的教师,大有人在。下课了老师就处于批改作业备课周而复始的过程中,哪有那么多精力搞什么人脉经营圈子,因为大部分人都不靠这个“升职加薪”,除了少部分想走行政路线的,教师基本上也就是个技术活,专研教学才是基本功。 孙晖年级主任已经干了三年,这期间并非没有对手,至少一班的班主任赵义富,无论从资格还是职称上,都是孙晖之外不二的人选。关键是赵义富在学校上层关系中经营得不错,经常有传出和教务主任打麻将,在对方家喝酒的事情。 而教务主任和孙晖的矛盾是早已有之,孙晖做年级主任的这些年,教务处在年级上面基本上被架空,是根本伸不进手,排课这些全由孙晖一人说了算。有一次教务主任想给自家一个远房亲戚教师争取一个好的公开课,但是在孙晖这里被卡了下来,理由是这个机会怎么也得让给一个更有资格的教师。当然这种事其实没必要撕破脸皮,最多成为一个芥蒂,但关键就在于教务处这边早忍了孙晖很久,双方的龃龉是早已有之。 而赵树和孙晖是老同学也是老同事,关系上更亲切一些,都知道分管年级组工作的赵树在背后支持孙晖,所以哪怕教务处支持赵义富,也一时动孙晖不得。但架不住这回的特殊情况。 赵义富一班的朱旭已经取代了姜红芍成为年级第一,在以业绩说话的教研组内,姜红芍的跌落和朱旭稳稳第一的名头,使得教务处那边立即有了发难的源头。 现在年级组内部有很多风言,据说教务主任跟校长王宪吹风,虽然说人家家长未必真有想法,但谁敢去揣测?而且不说多了,很多人都知道,上面领导很多也是要面子的,自家孩子成绩和成就也是许多领导能拿出来说道的地方。 哪怕领导不说,他下面揣测意图的那些人,会不会帮忙做些什么?学校的直属行政单位,也不是没有自上而下施压的情况发生。虽然说蓉城十中这块牌子和校长王宪对这些也可以八风不动,但是总算是一件闹心事,而且孙晖业绩的滑坡也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这回张树借着来年级组开会的功夫跟孙晖推心置腹,如果孙晖不做些什么,校长王宪很可能会被教务处那边磨下来,他张树也保不了孙晖,在期末之后,关键的高三年,赵义富就可能顶替他这个原来的年级主任而上。 孙晖可以说地位极其危险。 对此,早习惯于冷眼看人生,对这些洞若烛火的章隅,也觉得莫可奈何,他该说的也说了,该强硬的也强硬了,可姜红芍和程燃好像决议一条路走到黑,他又有什么办法? 他无法把自己的人生经验和教训一股脑塞进他们的脑海里,甚至有时候他觉得程燃好像很是成熟,但偏偏做出来的事情,又是这样的不成熟。 他心头一掠而过姜红芍的那个母亲,知道其实姜越琴表面越是不动声色,其实越是隐藏极深,以为她不会关注姜红芍在十中的表现?她以前的不关注,是因为她不需要在这上面分神,可若是她认定了程燃干扰了姜红芍,她又哪里会对他的看法好了去? 章隅轻轻摇头,两人都很聪明,但为什么却又这样的不理智? …… 大课间操完毕,操场学生开始陆续散去,身着短袖衬衫抢眼的姜红芍径直往自己班男生阵列这边走过来,伸出手在程燃眼前晃了晃,眼瞳如这个夏天般明丽,“上个周末我cq上给你留了言,你没回我?干嘛去了?” 周围传来一干男生的起哄,叫刘景瑞的男生凑到程燃旁边,冲姜红芍腆着脸一笑,“班长,你不够意思,你cq号给了程燃不给我们啊,报个号码嘛。” “保密!”姜红芍抿嘴一笑,“为了不影响你学习,就不跟你上网聊天了!” 刘景瑞一阵哀嚎,被几个男生拖下去了,看得出来,尽管是被拒绝,但是这小子就跟抖m一样还很兴奋,“听到没有,姜哥这样都想着不影响我,还说对我没意思?好贴心啊……” 那边一群男生嚷嚷开了,“放屁!人家那是拒绝你了好不好,要说,上回我没交作业,她都没有举报我,嘿嘿……这可是我们共同的小秘密!” “说起小秘密,我和姜哥也有啊,上回我找她讲一道题,她声音唯独对我独一份温和啊……” 这边的姜红芍和程燃都外焦里嫩的站在这边,片刻后,姜红芍红着脸看程燃,似乎是解释,“他们胡说的……” 程燃笑着摇头,“这群小破崽子……” “不要说、脏、话——”姜红芍板起脸来,就是这个表情都有几分冰山美感。 旋即她又蹙眉,歪着头看程燃,“周末?” 程燃笑了笑,“周末有些事情耽搁了,两天都没上线。你跟我留言干什么?” “本来我有时间,约你出来看书学习啊。”姜红芍明媚大眼睛眨了眨。 程燃微笑,“这算不算约会?” 老姜看过来,一对狡黠眸子似笑非笑,“约会这个词语如果是指‘约定的会晤’的话,我们现在也可以约啊,你没交作业吧,那么我上个星期给你的卷子题做得怎么样了?” 程燃愕然,旋即回想起来,“就是有些耽搁了,所以没能做完……但题的确是很具有开阔性,我觉得几乎可以打开同类题最高的视野吧。” “那我们现在回教室,跟着把题做完……还有,”姜红芍浅浅一笑,“中午一起吃饭吧。” 程燃当然没有被这个极具魅惑性的笑容给迷惑,眯起洞悉世事的眼睛,“这么主动,一定是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对啊,主动请你吃饭,”姜红芍俏皮不失灵动眨了眨眼,“不可告人的秘密就是,我们抓紧中午时间,快速把卷子过一遍。” “你这是补课老师给我开小灶?” “政治课本上说先富阶层要带领基层群众奔小康,谁叫你是我重点帮扶对象。”姜红芍笑吟吟道。 “可惜我不忙的时候还是下了苦功的,你这个先富阶层和我的差距恐怕没有你想象那么大,要真正帮扶到我的话,换个护士装可能效果更好一些。” 姜红芍在短暂的反应过后,杀气十足的朝程燃追打了过去,“你想什么呢!” ======== 咩…… 第一百章 装不下 中午放学程燃和姜红芍约好了前往学校餐厅,姜红芍掏出钱请客付了钱后,两人端着两碗牛肉面在空位坐下,人声和勺子和碗碰撞的声音在食堂大厅里面混杂着,这个时候程燃才注意到食堂里有不少人在看他们,对角线那边过去四个长桌位上,朱旭和一帮朋友聊天中看过来。 朱旭身边的男男女女似乎是在两人进门之后,就互相之间眼神示意。然后有面带微笑的,有挤眉弄眼的,也有毫不避讳盯着两人,一边好像跟朱旭说着和他们相关事情的。 看到两人一起吃饭,朱旭心里很不是滋味,但这个时候又必须表现得若无其事,他不清楚那天拦下姜红芍和程燃时候,对姜红芍说的那番话有没有在她那边起作用…… 他其实想看到姜红芍醒悟过来,和程燃保持距离,然后重新回到他追赶着她,两人一前一后的那种状态。 这种在学生圈子里说起来津津乐道的排位,虽然一直以来都是他落后她一步,但他并不觉得有多屈辱,甚至隐约乐在其中,哪怕她和程燃保持距离并不是因为他,哪怕他们将永远保持着这样的排名直到最后结束高中生涯成为传奇…… 可是……好像再也回不去了。 很快朱旭就被打岔了,旁边过道过来两个女生跟他打招呼,两个女生一个是八班一个二班的,属于平时很活泼的一对,这个时候扎了个小辫子的女生嘻嘻笑道,“朱老师……听林鑫凯说他爸昨天请客,请你们几家人一起吃巴国布衣了?” 她旁边的好朋友不屑道,“得了吧,他爸请客还不是冲着朱老师来的,恨不得他家林鑫凯跟你有样学样……” 朱旭成绩优异,如今曾经一直压制着他的姜红芍成绩下滑,在学生圈子里,就有“他终于熬出头了”的说法。二来他知识面比普通学生更宽,很多人不知道的东西一般问他他都知道,所以得了个“朱老师”的绰号。 这个绰号甚至还在家长圈子里广为流传,得知年级第一从耳熟能详的姜红芍变成了朱旭,私下里不免就会觉得那句“男生终归是后劲比女生足”的话更有了几分道理。 学生会副主席的廖厚铭看着姜红芍和程燃单独坐的那一桌,他只是看着,没有起身过去。 姜红芍虽然挂着学生会主席的名义,但高二临近期末,来年就是高三,学生会基本就是名存实亡了。两人几乎没有学生会工作上的交集,但平时的交情也还是有的,但今天也说不上为什么,廖厚铭并没有去和姜红芍打招呼的想法。 平时的时候她光芒耀眼,这多是她身上的荣誉所带来的感觉,就好像有的人身披光环,很受欢迎的时候,你觉得和他能说上几句话,认识对方,就是与有荣焉的事情。 但如果相反呢。 若是有人置身风口浪尖,眼看着光环不在,神话即将破灭,当他身边都处于一个黑洞真空的时候,你会不会受这种气氛裹挟,敬而远之? 且廖厚铭说不上为什么,心里生出奇怪的心思。 好像看着平日里高高在上的姜红芍,突然有朝一日光环剥落,不断走下坡路,他心里那里灰色基调的部分中……并不希望她能够再重新站起来。 …… 和老姜吃了中午饭出来,旁边的图书馆是八零年代末建成,绿琉璃瓦和白瓷砖,周围爬满了爬山虎,从食堂脚下的路看过去就是两株大银杏树,落叶的季节满地金黄,而如今枝头浓阴嫩绿一片,空气中有些微温热的风。 两人好像根本没有注意到最近学校里很多人看他们眼神的变化和这种氛围,并肩走进了图书馆。 他们坐在了午餐之前就用书包占好的位置上,把书包放在了大方桌上,从中抽出了几本题册。 其实在课间的时候姜红芍已经看过了程燃的试卷,所以程燃所说他不忙的时候也在下苦功并不只是说说而已,没事做做题,看看新闻搜罗杂志资料,也是程燃用来换脑的方式。 姜红芍从自己咖啡色小包里抽出一本笔记本来,分析道,“一般的刷题估计对你来说已经没有难度了,可能你会刷得很流畅,我们换个思路来,主要是把眼界开阔一下,我笔记里有一些题,你看看,能有几种解法,你想不到的,或者比我思路更好的,我们相互映证。” 实际上是没有相互映证,程燃毕竟不是专业的,在姜红芍这个长期年级第一状元户面前,差距就出现了,譬如一来就是“这道压轴的不等式应用题你能以几种方法来求解?” 程燃想了两种方法后,结果姜红芍告知有四种解法,分别运用不同的思维和知识点,一二三四罗列。 而她手中笔记本的习题,基本上都是这样的归纳题,在和程燃通过追求不同解法的过程中,对于程燃而言,经历的是思维的拓展,对孱弱知识点的巩固,然后是解题的思维和解法的拓展。有的事是一通则百通,或者不知道是不是姜红芍有天生让你洞悉思路的讲解和表述能力。在和姜红芍对这些题变着花样求解的过程中,程燃感觉像是打开一道大门,有一种“原来这妮子做题的时候脑洞是这样的!”奇妙感觉。 当程燃跟她说起这种感触的时候,姜红芍浅笑道,“其实你本身也很厉害,我只需要点到位就够了,有的思路根本不需要重头再来说起,甚至不用给你补落下的知识点。” 她想了想又道,“我是因为制定了详细的计划来做这些事情,投入了所以才有回报,你好像一天又玩又开咖啡馆网吧去股市,怎么成绩还能一直很稳?” 程燃和姜红芍之间有三十几名的差距,对应分数也就是差四十分。这四十分乍一看差距很大,然而这些都是程燃并没有把全部精力放在考试上的结果,但殊不知在同样的分数段下,有的人却是拼尽了全力。 “你喜欢做计划,我喜欢做规划,我的规划是我用来学习的时间,只要超过二十分钟的碎片时间,我就能用来突破一个知识点,而往往在突破后并不继续深研,而是转到其他的地方,或是开始其他科目的学习,又可能是看一份报纸,看一本小说,看看证券分析图,总之,我不过分在一个单元上消耗我的热情。这样我会保留对于一个学科的兴奋点,人家说学习成瘾,大概瘾就是这样而来。有节制的学习,才能成瘾。” 程燃道,“所以我的学习一直很高效。” 重生一回,程燃几乎是把基础夯实得非常浑厚,而这种所谓的夯实过程并不就是死记硬背,强硬突围的过程,他两世重生的为人经验,带给他的不是学校里这些知识的积累,而是带给了他懂得怎么调动自己对于事情的专注力和对于学习的节奏掌握,这些才是重生给他带来的武器。 如果硬说程燃比其他人优越的,就是这种两世为人对自己更加深刻的认知,知道自己的软肋在哪里,知道怎么才能激发调动自己的热情。 就好像年轻时看着书本课本总觉得那是累赘,而成年后经历现实社会的摔打,恨不得回到读书的日子里,能够在身心还自由的时候多学几项技能,多读几本书。 人的成长,就是知道有些东西你得不到,有的事你回不去的时候,突然顿悟的。 “真好……”姜红芍双手合拍,“那么这样就省去了很多麻烦事,我们可以更进一步。” 程燃愣住,“怎么更进一步?” 姜红芍微笑道,“那就是我知道期末考试出题老师的风格,还有根据他们个人的风格,更倾向于出哪些方面的内容。” 姜红芍把笔记本翻到后面几页,“譬如赵中华老师,他是特级教师,教育部考试中心命题专家库成员,国内高中教育领域执牛耳者,出过好多论文和国家刊物的文章,最近几年的统考高考以及竞赛物理上面,都有他参与出题组,我做过他的物理竞赛题,总体来说他的出题风格特点是非常多变,而且相关题目不会超过百分之三十思路的雷同,所以命题组出题时每年都会通知他,经常也会有经典题目上榜,但他在十中统考时会放松一些,会根据自己上年度出过的题进行变通,那么这样的出题就有迹可循,再加上临近期末,他教学时会不由自主透露出题侧重点……我总结了一下,你看看……” 程燃好半晌还保持张口愕然的表情。 当其他学霸还在拼命刷题完善自我而努力的时候,姜红芍是领着他怎么复习的? 他们对经典难题穷究解题思路和方法,尽情在其中放飞大开脑洞。 甚至老姜更不满足于此,直接把主意打在了十中那些国宝级特级教师的出题者上面,分析起这些专家的出题侧重思路来,学生生涯在答卷解题的时候曾经几乎每一个老师都会反反复复强调答题前要看明题意之所在,所谓题意就是知晓出题者要考校的知识点和内容。 而姜红芍直接把人家命题库的老师擅长打法出题规律总结了一套大数据然后分析得出结论。 这是直接从术上升到了道啊?! 程燃似笑非笑盯着姜红芍,“这算不算,超级作弊?” 姜红芍微微一笑,“又不是提前预知试卷,只是知道压轴题的方向而已,而且,有六成的概率就不错了。” “这已经很不错了好吧。”程燃看着她,道,“真聪明……也真记仇啊。” 姜红芍微笑的看着他,吐吐舌头。 以姜红芍的能力,她当然不需要走到去计算出题人大方向的这一步,之所以抓紧了程燃一起进行期末复习,其实大概率上,还是在于当时朱旭对她说的那番话吧。 而朱旭的那番话,不仅仅是他自己,恐怕还代表很多人的看法。 和成绩落后的程燃一起,就是堕落? 神雕侠侣注定绝迹江湖? 不是白白就被大家叫做“姜哥”的姜红芍突然有个想法。 何不让这片江湖知道…… 只是装不下。 …… 从图书馆出来后时间指向临近下午上课,结果旁边楼的行政办公室里走出来开完会的副校长张树和他们五班班主任孙晖。 两人正好和他们撞了个正着。 张树看到两人就是一阵刺眼,不过他心头掠过一个“好机会!”的想法,往孙晖看过去,眼神不动声色,但其实已经传达了两人彼此间都心知肚明的想法。 张树今天来找孙晖的时候就重点提及过让他敲打走得颇近的程燃姜红芍两人,不管他们实际上有没有那层关系,都要毫不留情棍棒敲下去。 好嘛,你孙晖今天倒是给自己口头上说得好,现在正好迎面碰上了,还不就此发挥? 张树已经准备做策应了,只要孙晖一开口发难,他就板起脸来以副校长的威压讲些大道理。 而程燃和姜红芍这个时候朝两人挥了挥手,“孙老师好,张校长好!” 孙晖果不其然站定,板着脸问,“你们干什么去了?” 程燃指了指身后的图书馆,道,“在里面看书做题,不马上期末了吗?” 借口!张树瞄了眼图书馆里面成双成对的身影,心想谁还不知道这隐蔽又有座位的地方是那些小年轻最爱溜达的场所,他憋不住了,皱起眉头,“你们也知道要期末了啊……” 张树正待劈头盖脸,孙晖却直接把话头接过去了,“相互促进,弥补长短,也好。那就努力吧。期末考个好成绩,好好过暑假。” 张树一张明明已经快揪出水的脸皱纹如镌般凝固,眼睁睁看着孙晖把这两个小年轻给放了过去。 他背着双手等到两人转过园林消失无踪,这才皱眉不明就里看向孙晖,“你就这样敲打啊?” 孙晖道,“你以为他们不明白我们刚才要做什么?程燃和孙萧辩论的时候你也在场吧?所以你觉得能说得过他?” 张树顿时语塞,想想好像很有道理,关键是旁边有姜红芍,他也不好当面说重话,皱眉道,“那就这样?” 孙晖点点头,“就这样。” 张树顿时有些恼了,“所以你这个年级主任也不想当了?你们班姜红芍要是期末落下来,我给你说王老头肯定拿你开刀,对上面要有交代啊!” “你以为我想做这个年级主任?为了做这些工作,我课时费都要比别人挣得少一些,劳心劳力的,排课排好排不好还得罪人!”孙晖扯着脖子,“当然我相信我带领下年级组工作进展很好,让我做就做,真不让我做了……那就不做拉倒!吃力不讨好,谁爱干谁干!” “我带过的学生多了去了,大学毕业的,成家立业回来看我的,总有个结论,那就是成绩好的未必最后比成绩差的混得好,特别是对于有的注定不会走普通人路数的学生……不要否认,你我都知道这一点。” 孙晖看着两人的方向。 “就好像他们……我觉得人生更重要。” …… 程燃基本上最近就进行着这种每天利用空闲时间在图书馆和姜红芍之间进行打题和刷题的日子。 十中图书馆外面有厚重的爬山虎,就是日头正盛的时候,光线也未必能够把内部照的亮堂。 可就是在这样有些许隙光透落暗室的光阴,还有身边浅笑轻颦一起翻书的女孩,让程燃觉得这个高二的收尾,好像没怎么精彩纷呈轰轰烈烈,却又充实而很有滋味。 马老板来蓉城签署了投资协议,双方的细则尘埃落定,天行控股正式持股马老板之后,十中的期末,高二的这个末尾,不知不觉,就这样到来了。 ====== 大章节,票呢~谢谢客官。 最快更新 第一百零一章 如她 在签约之前,马老板和蓉城这边的通话是这样的:“过几天有客户要登门,我们的签约能不能放在十四号左右?” “要不然你提前过来,在十四号前面,要不然就只有十七号之后了……”赵青回应,“程总他们十中那段期间正好期末考试。” 马老板哑然失笑,“我差点把这茬给忘了。” 高中生投资了他们三千万,马老板现在想起来还有些不真实感。 但赵青从话筒那边萦绕耳畔的话语是真实的,“或者我们把合同寄过来,你到时候再回寄?” “还是要有仪式感,而且当面达成协议,可以省去不少步骤……那我提前准备一下,十号过来,十二号回去处理一些事情,和客户约在十四号。”马老板停顿一下,腼腆笑道,“那达成协议的第一笔钱,可以当时就入账吗?实不相瞒,现在手头上需要用钱。” 马老板是的确很缺钱了,包括上个月的工资,都是跟员工们说“工资先不发了,作为股本增资。”但现在程燃他们要进来,这一套显然就不好弄了。 “没有问题。我们可以当天就去银行办理入账。” 一番轻快的谈话之后,赵青挂了电话,心想马老板若不是缺钱到一定地步了,肯定也不会连客户那边接待都滞后,要赶在程燃期末之前拿到第一笔资金了。说实话,马老板虽然长得丑,但个人还是很有想法的,但如果仅仅是靠想法和对蓝图的勾画,赵青觉得自己如果有那么多钱,还是不会投资的。 一定程度上,程燃算是他的贵人。 马老板第二次到蓉城,签署了投资合同,拿到了首期支付的五百万款项,后续的钱会在一个月内进入他们的账户,双方达成了免股权稀释的投资合同。 所谓的免股权稀释,又被称之为反股权摊薄协议,这个时期全亚洲的科技类投资大概都没有这类先例,当然也很少有亚洲科技公司获得美元进账的大额款项,程燃是吸取了前世的经验,可以说是首开先河,将投资流程正规化,充分保证自己所持股份价值的条款。 倒不是说防着马老板,而是加一层保险,以后天行控股的投资都会以这种多重保险的方式进行。 一些初创企业,创始合伙人在最初达成的协议其实都是比较粗糙而且bug众多的,最初公司架构的时候凭着一腔热情达成协议,却没有进行完善的制度保障,从而出问题的比比皆是。 就好比fcaebook的其中一位创始人在增发股票的时候股权被稀释驱逐出局,还有很多此类创始人或者合伙人在公司发展融资过程中,或是贪婪,或是意见理念相左,反目成仇相互攻忤的情况发生的权力战争。 程燃和马老板的免股权稀释条款是当马老板公司需要再次增资,新股东增资前对公司的估值不应该低于上一次投资完成后的估值,确保天行控股的所持公司权益价值不被稀释。 其次如果新股东增资估值低于投资估值的,那么天行控股的完全棘轮条款有权调整在马老板公司的权益比例,让自身所持优先股根据新增资普通股的价值进行相应增发。 当然,程燃知道如果按照前世轨迹继续行进的话,马老板的公司在此轮投资过后,几乎不会有低于先前估值的情况,免股权稀释条款更像是君子协定。 签约当天,联众程齐和马老板之间搞了个签约仪式,正儿八经的租了一家酒店会议厅进行,地上是红地毯,周边摆着各种花篮,背景的宣传板是有模有样,程齐还请了蓉城当地记者,通浪网方面也作为门户网的代表派了记者,其实阵仗并不大,但最后出片的效果却是很好,反正无论是放纸质媒体,还是放在通浪网的财经大红标题以及版面图上面,绝对极具效果。 之所以说高盛最初对马老板的投资在程燃这边足以被取代,正是如此,以联众的名义投资马老板,两家都会得利,都会经此跃入业界和金融圈视野。 如今519行情虽然过去,但这波只持续了三十几个交易日行情的意义更大的在于提振了国内持续低迷几年的a股市场,这场行情炒网络概念股,炒高科技领域,如今倒把占着先锋作用的网络公司给炒火热起来,国内也迎来了追逐纳斯达克热潮的那股风潮。 联众这个国内目前第一游戏平台和马老板服务中小企业的电子商务网站可谓是双双出镜。 无论是联众,还是马老板的电商网,还有自己那三千万,程燃觉得这都像是带枪的猎人抛出了诱饵下了料。 这波在媒体曝光的效应之后,等的就是这之后能提供更高估值更多资金的投资方进入到猎区里面来。 手握着联众幕后大权还有马老板那边关键决策一票否决权的程燃,能够找准最肥美的猎物扣下扳机。 …… 但是程燃不声不响的拿出三千万的投资还是狠狠震撼了一把cq和联众内部,作为大哥的程齐不明白程燃为什么前一段时间他们还为股权质押的几百万发愁,这转眼之间他不仅还了钱,还在马老板访问联众过后投资了三千万。 当然更多的不解还是在于程燃既然有三千万,为什么不用来留着为联众和cq的发展做准备,反倒是给马老板一个外人? 这种疑惑一直伴随着程齐,只是在他出面和马老板走过场在会议厅请来的记者面前亮相后,通过曝光开始逐渐出现的扩大效应,他开始明白程燃的做法。 而在签署协议当天,到场的李明石和林晓松则是在下面看着会议厅内请来的记者方的热议,两人和cq的员工也很是感慨,程燃这个年纪,居然拿的出三千万! “我也说不上这笔投资是坏还是好……”林晓松啧啧道,“虽然我很认同马老板的理念,港城是个跳板,可以作为国内中小企业贸易的出入口,而他们做中间人生意,将一劳永逸的挣得财富,可三千万,未免也太多了吧?是我,我最多投五百万!” 李明石道,“所以你不是程总嘛。” 林晓松笑看李明石,“你很有些盲目的认同啊,说白了就是个人崇拜啊。怎么着,这可不像是大学时期那个独来独往的技术高手李明石啊,你那酷帅无数小学妹的师兄风范哪去了?” 李明石道,“你知道我开发的防气象地质灾害系统吧?” “当然知道,这可是你的成名作啊,功德无量。”林晓松道,“我曾参加的同学会上面,甭管什么大老板或者做学问眼高于顶的,提及你这个当年同学的贡献,都要竖起大拇指。” “这是程总给我的启发。”李明石道,“我也曾去往洪峰前线修复系统,你都想不到我看到的场面,我看到一个个村落和城镇都被淹没了,平原变成了湖泊,家园被毁,人们撕心裂肺面对生离死别,但也有很多人,因为这套系统得救……那天我站在高地,迎面的是狂风暴雨,下方就是洪魔肆虐,但你知道那时的我是什么感觉吗?我感觉到无所畏惧,好像我有了和自然对抗的力量。这一切的点子都源自于他,所以当时我有一个念头,有人是可以通过眼界和战略部署,去对抗自然的,程燃就像是我的后盾和战友。” “所以我上了他的船,他掌舵,我做好船的维护,争取把小船变大船,再争取一下能不能形成漂洋四海的船队。我倒是并不勉强你有与我一样的想法,只是……走着瞧。” 林晓松点点头,“那就走着瞧。” 林晓松当时看着台下第一排的那个其实才是幕后推动者,但却并不在此时闪光灯下的身影,心想当初部署对抗自然灾难的雄才,还会在这片时代正迎面扑来大变局的互联网洪流中再现吗? …… 六月十四日。 是个星期一。 这其实是个再普通不过的日子,马路上车流川行,太阳照常升起,只是对于学生来说,好像这一学年就到头了,兴奋中却又因为期末考试的到来而充满着灾难片的觉悟。 至于高考这玩意儿,没到那份上,也就只是一个每年看着众生百态却没有深刻感触的概念而已。像是知道他们明年就会迎来那一天,可这所谓的明年其实在大家的印象中更像是见不到地平线的航船,毕竟就连差半年到过年拿压岁钱的光阴都显得是那么漫漫难熬。 十中期末考试就在这个星期一。 考试前夕程燃收到秦西榛的cq消息,说等程燃考完试后她会来蓉城见见他,算是当面道谢。程燃笑了笑,还能想到当时秦西榛收到收益的平静,想来是吓到了,到头来选择一个郑重的方式过来道谢。想到她起先面对挣钱咋咋呼呼的样子,这番淑女作态还真不习惯。 不过也没想那么多,来年山海的小伙伴们好像都会陆续到来蓉城,然后再过一年就会各奔东西星散。 多年以后相见甚欢,或是老友如老狗的相见两厌。 人生就该步履匆匆,不要停留。 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 语文算是已经难不住程燃了,且基本功好,拉分项其实就在作文,十中不缺乏能够洋洋洒洒引经据典写就一篇篇华彩文章的学生,多数人都是从小学初中到高中常年优异成绩升入十中的,个个都是高手,对于作文的积累和平时对经典词章的摘抄运用早驾轻就熟,但架不住改卷老师是成年人,其实以成年人角度看学生的文章,哪怕是辞藻华丽,还是能看出不少稚嫩。 但程燃不一样,他相信他和现时大多数老师们所处的视界也不一样,所以写出来的东西即便没有那么多的经典名句,但拳拳到肉,以他的资讯能力,这篇期末的议论文基本上就是在以和老师一样成年人的角度行文,相信任何一位老师看着都不会如寻常批改一目十行,反而手不释卷。 数学最不用担心,程燃平时换脑就是做数学题。 十五号是上午英语下午物理。英语对于程燃来说没有难度,物理也是程燃弱项的试卷果然如姜红芍所料,十中金牌赵中华手笔,果然和上年度全国物理竞赛题思路雷同,以至于下来后大家普遍感慨难度,特别是倒数两道压轴应用题,幸好是分步骤解答,一道题三个求解,说是两道题,其实六个得分点。 大部分人能从中拿到一到两个,至于更高得分点,就是区分金字塔顶端最优秀那批学生的分水岭,属于上位争端。 下来能做到全部正确的不是没有,但普遍这套试卷鸡贼的地方在于解题演算普遍没有取巧的地方,大量验算的地方很多,如果不是真正强手,很难在规定时间内保证两道压轴应用题正确率的情况下做完全卷。 下来走廊里就围满了无数对答案的学生。 因为一人一桌,所以一个班基本分散在两个教室,程燃和姜红芍不在一个教室。 出考场后背着书包的两人只是心照不宣对视一眼。 然后老姜走下教学楼离去了。 斜阳秀美。 如她那一笑。 第一百零二章 轮廓 最后一天是化学生物。 考完试出来后一个现象就是大多数人都不忙着离校,在教学楼下或者花坛那边三五成簇,或是对试卷回顾,或是在商议大家聚会的事情,成绩会在三天后返校时公布,这期间没有作业,但其实或多或少都会因为未知的考试成绩在心口上压着,无法完全轻松起来,至少大部分人是如此。 但并不妨碍大家这个时候放松一下,或是约着改天爬山,去网吧坐坐切几盘帝国时代星际争霸振奋士气,对抗心中成绩下达前虚无的空洞。 朱旭在楼下遇到了熟人聊了几句,其中一个叫刘家俊,三班的,曾经在一个竞赛队,平日里也算是好朋友。另一个叫梁亦如的女生则是朱旭班上的第二名,常跟他讨论学习上问题。 三人在这里站着的时候,有认识的人从楼梯上路过和朱旭打招呼,热情邀请,“朱老师!下午和我们一起去吃饭啊?” 朱旭朝他们挥了挥手,“家里有安排了,你们去吧。” 有人不死心道,“那晚上去唱歌?就在一环路上的缤纷?来不来?” 朱旭笑着道,“我舅舅请客,家里晚上说不定都会去唱歌,到时候看情况吧……” “那到时候打电话嘛,你有我手机嘛……” 朱旭在这里站着,一连几波人都过来邀请,可见他的人脉和受欢迎程度,人们大有能够邀请到他到场饭局都会荣增几分辉耀的感觉。 毕竟他这样的尖子生,十中第一名,就放那里一坐,进则可以在新老朋友面前装装比,退则回去父母提着拖鞋问今天怎么这么晚回来的时候,说跟年级第一在外面和说与一帮狐朋狗友吃饭喝酒唱歌把妹的待遇是截然不同。 前者父母可能就已经把拖鞋给放下了和颜悦色剥好了水果大有自家孩子交朋友走正路辛苦了的态度,后者大概就是两巴掌甩在身上你还知道回家的天渊之别。 而旁边两个朋友则是羡慕朱旭的好人缘。 他们属于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虽然成绩好,但人缘一般,普通学生看他们高高在上,总觉得不是一路人不好交流,但即便是交流,他们也没法和一般人兴趣爱好一致,譬如刘家俊不喜欢切星际争霸电脑游戏,喜欢各种各样的航模,家里航模堆积如山,能够说出二战各种飞机来历发动机型号最大马力著名空战史,和人一交流开口跪。 梁亦如不喜欢逛街买衣服买指甲油买耳环,唯一的爱好是和父亲每周末打打羽毛球,吃饭从来不放味精因为担心损伤大脑,同理玩rpg游戏会把所有初生点数加到智力上,和普通人动辄加力量加敏捷最不济来个魅力截然不同。 是多怕自己变笨? 但其实这种对于自身人缘不佳的怨念仅仅只是乍现陡逝而已,他们其实在意的不是自己人缘不佳,毕竟和普通学生不在一个级数上也无所谓,他们在普通学生里找不到榜样的存在,相反只有迎接他人的仰望。 如果说每次成绩下来在周围人有种遭受了智商打击的目光中没有半点虚荣和傲气,那就是虚伪了。所以不合群也无所谓,毕竟古往今来留名者从来特立独行。 他们在意的是朱旭其实也同样的拒绝了这些普通智商学生的邀请,但偏偏为什么大家还和他保持那么好的关系,仍然前仆后继的和他打交道约他吃饭出去玩,这就是你有我无的不爽了。 当然,等一群普通智商过去后,他们才可以进行他们的话题。 譬如说起一些他们知道的学生的去处,说二班的周岚收到普林斯顿大学的offer,而他们收到的几个都并不太理想,正在考虑出不出去,这个时候十中还没有国际部,国际部那是看着蓉外一个劲往外送学生弄得声势浩荡,十中才打起个国际部和蓉外分庭抗礼,做起这门既挣学费又赚名声的生意。 梁亦如还提及七班的赵梓彤已经没来上学了,根据内部消息说是被近些年追赶势头很猛的十九中给挖了过去,承诺一年十万奖学金,若是能进清华北大,再给这个数目。又问朱旭什么打算,按理说保送应该是稳稳的了。 朱旭就摇摇头,说自己大概不会保送吧,保送的不符合他对专业的要求,所以到后面肯定还是自己考。 三个人有的没的聊起这些,因为梁亦如还在等自己的朋友,不愿早早结束话题,想起什么,笑道,“数学和语文分数你们知道了吧?” 考试刚结束就知道前面的试卷分数,倒不是所有人都有的待遇,虽然说这个时候很多试卷已经争分夺秒的批改完毕了,但也只是一些老师心系自己班上好学生的成绩才会问一嘴,然后私下会下来说一下,至于成绩一般的小透明,老师还不会上心。 刘家俊摇摇头,“哎,忘记问了……你们班已经通知了?” 梁亦如笑笑,“我们老师说了啊,我语文一百三十八,朱旭一百三十六吧。但数学这会有点难,我才一百三十二,朱旭你多少?据说我们年级三个满分的,你肯定是了。” 朱旭皱起眉头,“这回发挥不太好……” 两人都有些担心的看向朱旭,心想怎么不好了,多少分? 朱旭道,“最后那道题步骤马虎了,解题步骤没写完全,扣了一分,所以我们班老张痛心疾首,说本来班上怎么都该有一个满分的。” 两人有些不知如何聊,这就是发挥不太好? 梁亦如愕然,“这么说三个满分没有一个在我们班?” 刘家俊笑笑,“数学我没一次过一百四的。” 正正好那边梁艺如等待的女生跑下楼梯来,一个劲的说“抱歉抱歉……帮忙去办公室抱卷子等久了……” 这临时凑一起聊天的众人才准备散了,结果那女生到前来,紧张道,“我刚刚在办公室听几个老师在说,这回数学考满分的,有两个都在五班,姜红芍……和程燃。” 听到姜红芍的时候几个人大有“哦”过去的感觉,不是理所当然,而是发生在她身上让人没多少想法,这不算奇怪。 但恍惚中好像混杂了什么奇怪的东西。 朱旭怔了一下,问,“错了吧?” “可就是程燃啊!那个怼专家孙萧的程燃啊!” 那女生努力分辩道,像是证明自己没听错,“我听我们班数学老杨说的,这回是他和几个老师改的卷,他教我们班和五班数学啊,说这回五班让他意料不到,但又在情理之中,说程燃数学一直有潜质,他一直觉得他若是用心,不说满分,考一百四十五以上的分数是没问题的,毕竟以前他就是一百四十上下。只是这回很惊喜,看来是下了功夫了……” 女生一直在吧啦吧啦。 可朱旭等人的感觉已经不一样了。 就像是他们还在二战的壕沟之中,周围都是哒哒哒的机枪和卡宾枪声的作响掩护下,讨论这场战争打法走向推演盘面的时候。 对面的战壕之上,却出现了阳电子炮的闪芒。 在闪芒后方,隐隐有巨大机器人现世的轮廓…… 第一百零三章 是他! 在怔了好几秒后,梁亦如发出声来,“这个程燃……不错啊!” 旁边的刘家俊声音传来,“满分……牛皮了!” 朱旭短暂的恍神后,道,“那么姜红芍的语文考了多少?” 程燃虽然在数学卷考了个满分让人意外,但十中单科拔尖的学生不是没有,英语可以考全班第一但数学倒数第一的“偏才”其实不少,而且程燃说到底可能也只是昙花一现。 在明白这个事实不可改变后,朱旭视线最后还是落在姜红芍身上。 只有这山会望着那山,因为他们是十中最高的两座山。 “还不知道,可能他们班语文老师先知道吧……” “哦……” …… 程燃这天考完试准备走,结果在楼下的时候被等在底楼的张平给逮到了,张平冲他挤眉弄眼,“走走走,一起吃饭一起吃饭!” 拗不过他的程燃给张平推着到花坛那边,发现好些人已经提前聚在那里了,这个当口还有刘景瑞在郝迪的喊声下从那边走过来加入,于是等待的就只有他们两人了。 秦芊穿着白衬衫,露着稍许小腿的七分裤和帆布鞋,身上挎了个母亲去港城旅游给她买的disney双肩小背包,装着学具和女生小物件的小背包不羁的在她背弓处坠着,却被她修长身材衬着,帆布鞋上是她光洁裸露于外的踝骨,不得不说,会跳舞的女生哪怕只是简简单单的打扮,也能衬出形体的曲线和气质。 她就在那里一站,只有手指揣入七分裤裤兜里,和身边的袁慧群郝迪聊天。 日光彤红铺照大地,从各式各样的林木的花坛中穿出无数道光影,嫩绿的草叶腥和略微温热的空气,给了这个考完试的下午一种惬意的放松。 花坛外的主路上尽是影影绰绰的人群,路过的不少人看到秦芊都眼睛一亮,不由自主会朝她方向多望几眼,可惜人在不断运动,走过了再往后转头看显得刻意明显了,特别是有的男生群体路过的时候刻意开玩笑开得很大声,或是爆发出哄笑,哪怕当时他们讲的那个笑话笑点实在稀松平常。 十中本来就美女如云,但人人知道的也就那么几个,譬如姜红芍,譬如眼前的秦芊。有时候下课出去偶然遇到了,回教室的时候也能跟同桌好一阵说叨“见到某某某了……确实长得不错……”或者要标新立异的“不过如此!” 秦芊和朋友说着话,眼睛也会和这些目光对上,那些目光里的闪烁胆怯和男生们突然放大的哄笑,其实她都了然于胸。说心里没有半点涌现的虚荣是不现实的,当然,这种现象在程燃的视线下发生,那就更有趣了。 “早上考完试我们商量今天下午聚个会的,本来想找你你都走了,只有下午过来拦你了。”张平拉着他走进来。 看到两人,秦芊只是向程燃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就移开了。 两人之间有种奇特的关系,在天行道馆,秦芊是那里的一员,程燃虽说是老板,但其实没让人感觉有传统意义上老板的观感,更也像是录属那的一员,就姑且称之为同事吧。她会在天行道馆穿着漂亮制服给他端咖啡饮料,也会在他上回考到三十六名的时候,给他牛奶插张祝贺的小纸条,会在运动会场把多余的食物大口袋提到他面前。 但其实两个人并没有太多的交流,兴许唯一最深入的交流,就是她家庭突遭变故那段时间,在她推开郭轶之后,程燃在她旁边的板凳下坐下对她的那番不客气的当头棒喝。 然后两人就保持着这种维系,偶尔会说两句话,会互呛两句,但是在这种场合中,又好像各自处于各自的世界,譬如秦芊朝他微微一笑后,就转向继续和郝迪袁慧群聊天,继续刚才的话题,仿佛女生话题更吸引人一些。 而程燃也对她点点头,又和张平刘景瑞男生说说笑笑,男生和男生一家,女生和女生一家,泾渭分明。 但其实秦芊袁慧群郝迪三人聊的话题,仅仅只是校外饰品店的款式上新而已,哪里那么急切? 期末的大考结束了,压抑在大家心头的那股劲也终于能够松一下了,虽然十中被称之为游乐场和情场,但竞争在外人看不到的门后,毕竟学生的本职还是学习,更别提进入高二下半学期后平时幽默风趣的老师还不住的提点未来命运分界点的高考就在一年后,简直如跗骨之俎。 十中是老师不催着你学,交作业全靠自己自觉,但置身在一个身边人都在上进,每回测验下来考好了松一口气,考差了皱起眉头找问题能郁郁一段时间的环境之下,谁都不会自甘堕落,至少滑坡还是很有心理压力,只是这压力不是老师的耳提面命,而是担心被周围前进的洪流所抛下而已。 如今好不容易可以在大考后不想这一些,大家这餐饭可以说吃得非常放松。 袁慧群首先约法三章,“今天都不准对答案提试卷的事情了啊,我们好好吃,就吃后门电教宿舍那边的火锅鱼!”停了一下袁慧群转过头,“忘了秦芊你不吃辣,鸳鸯锅还是我们换一个?” 秦芊一笑,“没关系,偶尔吃一次也无所谓。” 张平率先道,“就是嘛,哪怕长痘痘,还怕有人嫌弃你啊!” 秦芊眼观鼻鼻观心“呵呵”两声,郝迪作势欲打,“你说清楚一点!”张平已经一溜烟逃更远了,在那边煽风点火,“程燃肯定不嫌弃!” 这边蜂拥起哄,这个经历过先前好几波男生注目礼的女生仍然淡定自若,但耳廓边界,在温热的阳光中微见红晕,秦芊白了起哄的男女生好几眼,率先迈步向前,“走了,吃饭去了。” 大家这才一边笑着一边移动。 这就是程燃不太愿意参加这种聚会的原因啊……男生女生插科打诨,哪怕躺平了也会中枪啊。 大家走到电教宿舍弄堂里的那边地方不大,但却很出名的火锅鱼馆子,火锅鱼又叫冷锅鱼,西南特色之一,先把鱼在火锅料里煮好入味了,直接连锅上桌,可以直接开吃,锅本身是热的,只是因为上面红油封锅看不出热烟,所以别名“冷锅”。 但味道是相当麻辣爽口的。鱼不够可以随便加,一人十八元,物美价廉。学生中极其受欢迎,特别这家冷锅鱼,位列十中驰名十大美食之一。 虽然味道好,秦芊袁慧群等女生还是吃得挺淑女,而大概也因为秦芊在桌,张平等几个男生也没有往日里气吞万里如虎的气魄,都斯斯文文。 不过馆子遇到不少本校人,有的认识的过来串场,女生喝饮料,男生喝饮料就被叫做娘炮,于是也就只能开啤酒拿老板递来的塑料杯子倒得咕隆冒泡碰杯。 程燃也被迫喝了好几杯。 劝酒的走转的一波又一波,喝完最后一杯,程燃搁下杯子,想到刚才一群男生拍胸脯说“你不喝就是看不起我!”的标准酒局套话,程燃放下杯子就摇摇头,一脸苦涩笑容。 结果有所觉的仰起头来,就看到或许刚刚在盯着他的秦芊大概掌握了他刚才从头到尾的微表情,“噗嗤!”一笑,伸出手捋了额前的长发,右手在油碟里捻出一小块裹了红油的嫩白鱼肉放嘴里含着筷子轻轻咀嚼,然后转头听旁边其他桌过来认识的女生跟她们讲一些八卦,而她酡红的面颊这个时候还没有收回那浅浅笑意。 火锅鱼,杯来盏去的校外小馆子,对面的女孩。 一群生命中短暂结识,最后消逝的人们。 程燃觉得啤酒竟然也还是有些醉人。 大家吃到华灯初上,最后才离别。 秦芊和袁慧群家在一个方位,公交车来了后,他们和大家道别从站台上车,两人在倒数第二排的两个位置坐下来,看到包括程燃在内的一群男女生隔着窗朝他们挥手。 秦芊望着窗外。 袁慧群微微一笑,“其实吧,我觉得程燃还是不错的。” 秦芊歪着头有些迷的看来。 “你想吧,家庭还不错,父亲是开公司的吧,你们家也是,这算门当户对了。其次他这人性子很沉稳,成绩嘛,不好不坏吧,就是波动太大,虽然现在一百将近两百名,可也曾经上过三十六名嘛,说明脑筋够用了,要不然你还要怎样,占了一个就在身边近在咫尺嘛……” 袁慧群嘻嘻道,“这样的男生好驾驭,这是老娘给你说的过来话。你先前那个郭轶简直就是渣,以后肯定有暴力倾向。” 秦芊愕然片刻,脸颊扉红,才忽而恍然道,“你在……说什么啊!?” “呵呵,那我问你!郭轶现在还追你,你理他不?”袁慧群嘟起嘴。 “神经!肯定不啊!”秦芊蹙眉。 “那我问你,要是程燃现在向你表白,你答不答应?” 袁慧群伸出手指头赌誓般盯着她,“不要停顿,马上回答我!” 秦芊:“……” 袁慧群得逞了般笑起来。 “嘿嘿……” “看吧!” “不想跟你说了!”秦芊扭头看川流的行进的车流,嘟起嘴再不理她了。 “嘿嘿,那到时候返校,我给他说!” “说什么啊!?你不要乱来!” 秦芊已经转过来和哈哈大笑的袁慧群挠痒痒挠在了一堆去。 …… 六月十九日。 十中返校领成绩单。 张贴榜前。 人群有愕然讶异的“噫!”声中。 袁慧群和秦芊抬手掩住了嘴。 年级第一是姜红芍。 紧随其后的年级第二—— 确确实实写着“程燃”。 …… …… 于敏老先生千古! 年会的照片,我发在微信平台上面了,大家可以去看。 第一百零四章 等你 这个世界很大,什么人都有,就看你遇不遇得到。 譬如蓉城十三中闹过一件很有名的事情,当年一位状元种子高考前请假一星期,理由是忙着回去帮农村家里收麦子,吓得学校发起老师周末到他家去收麦子,就是为了让他后顾无忧好好考试。 譬如蓉城下面有个叫丰县的地方,一个天天上课看小说,下课踢球,回家打桌球的男生,每天每科学十五分钟,最后高考轻松进入清华,成为丰县上下至今流传的著名神人。 譬如南中有个师兄考上了三次名校,第一次是复旦看不上没去,第二次是清华,在学校里沉迷娱乐不学习被勒令退学,回来继续边玩游戏边考,第三次考进北大,母校给了十万奖学金,号称高考钉子户。 再譬如他们十中前两届就有一个从来不上课,专心搞竞赛,最后拿了国际奥林匹克一等奖,高三就被清华抢走了,这是神龙见首不见尾。 这样的传闻总是很多,至少眼下的十中就有姜红芍第一朱旭万年老二的传奇事迹,还有六班一个英语可以考到全年级第一145分,但物理考试考10分的奇人,据说那10分是因为至少能保个三四十分的选择题拿给他猜了个全错,这是老天爷不给面子。 然而现在对于十中的学生来说,好像又有一个人物跃入眼帘。 玻璃橱窗放出来的张贴榜前,不知道谁发现了端倪,“假的吧……第二名居然不是朱旭……” 四周围的声音,开始嗡嗡作响。 “程燃……” “语文一百三十八,数学一百五,物理一百,化学九十七,英语一百四,生物九十七……总分722,压了朱旭720两分,没有错……” 有留意过程燃的人转过头问起同伴,“前面他是不是一百名左右?” 有人笃定道,“好像是八十几……” 也有人忍不住由衷喊出来,“喔靠……!” …… …… 张平在人群中,莫名想到了前几天和他们吃火锅鱼那副从头到尾都含蓄微笑的程燃,突然觉得人类很可怕。 他才想起那天他灌了程燃很多酒,他现在觉得自己手有些发抖,有些想跺自己的手……不至于因为自己的莽撞就导致掉智商跌境吧? 他再看向旁边的年级前十表扬榜,还停留着上次月考测验的版面,朱旭在第一位,姜红芍在第十位。 只要是年级上消息稍微灵通的人,应该会记得朱旭当时对姜红芍说过的那句“醒醒吧,姜红芍!”。 当时尽传这句话了,很多人都有所耳闻,并更进一步打探,确定真实性。 有的人是觉得在曾经的年级一二名之间上演这种场面,实在是刺激。也有的则是觉得朱旭好可爱,如此正直忠厚,当时就有不少女生呈痴迷状。 而朱旭这话更是加深了很多人心底认为的印象:那就是姜红芍兴许终将和那些很多在这个榜上曾经停留过,但最后照片都从那块地界撤下,销毁在不知何处的人一样,很快淡出大众视野。 还有更重要的一点,这些都是那个叫程燃的害的! 于是不少人,对程燃也是带有浓烈的敌意。 你转学过来才一年时间,就把我们的年级第一姜哥给带偏了! 你这种就是典型拖后腿的朋友,为什么祸害我们姜哥?拿话来说。 相信不缺乏背后嚼耳根,甚至想亲自告诫姜红芍的“热心人”。 所以朱旭那番话很有市场,有当时听到就拊掌大赞,拍桌子表示支持。更有甚者,走路面对面的时候会不吝对程燃投以冷硬或者充满针对的眼神,就差当面一口唾沫“啐!”在地上了。 然而现在,这些都聚焦在了眼前实实在在的这份名榜上面了。 但现在在张平的眼睛里,那在荣誉榜上姜红芍最末位的照片依然明眸皓齿,他甚至可以想象她旁边万年老二从朱旭替换成程燃的照片之后,又是怎样一番精彩景象? 张平恍惚之余,身子突然被推了一下,有人喊他。 他转头就看到是三班的一群男生,带头的叫秦先超,初中十中附中的同学,有时候中午在饭馆,大家碰到也会aa制点小炒一起吃饭,聊起天说欧洲杯世界杯,说马拉多纳和齐达内,说说年级上成绩好又风云的同学,譬如朱旭这种在球场很有组织能力,能喊动全场的,总是他们口中提及就油然称赞。 张平记得年级上有个和他们曾经一个中学长得挺好看女生很喜欢秦先超,有一次甚至不怕被他们这群男生起哄,想约他私下聊聊,可秦先超拒绝了避之不见……但那女生似乎一直是锲而不舍的态度,有时候会在放学路口看到她和朋友等着秦先超一起走。 其实那个女生张平一直没有说过,初中时他暗恋过。 秦先超的声音在耳畔响起来,因为他没有掩饰而且很大声,一度引得周围人目光纷纷落在他身上,“张平,你和程燃是同桌吧,我靠……牛批啊!……程燃这么叼!?” 这番话很粗鄙,但是发自肺腑,犹如秦先超和身边那群朋友的眼神一样炽热。 而且惊动了这片区域的人群。 面对无数看过来或惊异或震动或难以置信甚至带着些对高商物种憧憬崇敬的目光,张平发誓自己在这座牛人扎堆辈出的学校里,从未这么被万众瞩目关切过。 …… 有关程燃黑马的事迹,没过多久就轰然而起,惊动全校,其实程燃路过张贴榜看了一眼,并不怎么停留就走回教室,这个过程很有些宠辱不惊,但心头还是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感触。 这大概是他重生以来,在高中时代的学习上面,达到目前最高的高度了,可以说算是一个人生从未达成过的成就点亮。 这是值得纪念的事情,而且值得骄傲。 因为这可不是单靠重生就能办到的事情。 这也不是光靠努力就能达成的人生成就。 有的事情付出不一定有回报的,就好像你认为自己付出到精疲力竭,但最后等待的总是人生八苦的爱别离和求不得。 不撞南墙不回头,可有的人头破血流也看不到尽头,仍然原地打转,如苦海难渡,长夜执固,即便破了肉身这座皮筏,仍然轮回火宅,终不能改。 意识和眼界,是不是桎梏着我们人生所处的境界和格局? 很多人会忽略这两个东西,但其实这两个事物的重要,有时候可能就是暗夜里降下的那束光。 譬如有句老话“人贵有自知之明”,当一个人置身窘境而不得出,超脱的意识能让人跳出云山审视自我处境,看看到解题方法和迷宫中的那唯一道路,所谓自知之明不是贬义,反倒是一语道破迷途,是知道自己身在此山中的何处,毕竟走弯路和一头扎入牛角尖出不来,皆是蹉跎。 而眼界则可以让人不计较眼前暂时的得失,锁定正确的大道朝向,不会为啄米之食低头的六便士而错过丰收的白月光。 对于程燃而言,这两者在和姜红芍的相互应证之下,早得到了解答。 譬如面对考试的意识,能清晰的知道自己的定位和弱点,自知之明是有的,所以懂得克服弱点和扬长避短。 当然,若不是老姜,程燃要靠自己达到这一步,哪怕是重生,其实还有有些困难的。正是因为在老姜这里看到了高点和有她的参照,程燃自我管理的意识才明白从哪里着手弥补弱项。加之老姜教于的一些好的方法,更能让这个过程事半功倍。 所以有一套方法的重要性,不言而喻。 就好像当时他在混沌中给了程飞扬建议,让程飞扬用先进的理念把伏龙于莽荒时代发展起来。 而现在为了伏龙的发展,程飞扬更打算从美国请来ipd(集成产品开发)专家,准备尝试在内部推动ipd管理体系建设,需要多少钱?人家开价仅仅是考察费用,就是一个亿。 启动之后,分期付款,一套管理体系下来,随随便便上十亿。 数十亿什么概念,足以用大力神运载火箭把几十吨的载人飞船送入太空,再成功返回接收。 此举将会让伏龙背负巨大债务。 为了一整套体系,就要花费数十亿,值不值得? 值得。 这是一个方法的价值,更是智谋的价值。而这个价值还不仅仅是表面上的亿万,其所起到的作用,对伏龙的未来作用是不可限量,正如当年他的“伏龙基本法”。 教室里,当孙晖紧接着姜红芍念出程燃名字领成绩单的时候,整个班都爆发出一阵混合着惊讶羡慕和哗然的欢腾。 程燃拿着试卷往下走,却发现姜红芍并没有先走入桌位,而是在空处等他。 等程燃和她擦肩而过的时候,姜红芍俏皮一笑,“等到你了。” 第一百零五章 不屈 年级组办公室,刘义富怒气汹汹闯进来,满脸涨红。实际上刚才大家在办公室里,早听到了他的班级那边传来的声音,“你们到底是干什么吃的!真是丢我的脸!” “总体平均分还下移了零点五,亏我老是给各科打招呼给你们减压,减压减压,结果你们就是不上磨盘不干活的驴子……真是半点松懈不得!” “对嘛……这回我的这张卷子,所有不及格的,罚抄十遍!及格线上一百一十分以下的,抄五遍!宽松的办法对你们是要不得了……现在开始布置暑假作业……到时候开学我要一一检查,没做完的让你们家长来给我解释!” 作为班主任的刘义富布置了严苛的作业之后,本就在他授意后的科任老师也大体和他口径一致,大多是在暑假作业上加码作为惩罚。 但实际上年级组的人们都知道这只是刘义富在发泄内心的郁积,他真正恼火的原因,是在于朱旭不仅连年级第一都给丢了,甚至万年老二这块好不容易抛开的银字招牌都摔了个粉碎。 而平时在年级组,刘义富也属于嗓门最大,最为高调的类型,行为做事风风火火,给人所表现出来的,就是精力旺盛时刻准备着大有一番作为的态度。 当朱旭作为年级第一出现在他的班以后,十中的家长圈子里,甚至向校外扩散的风言风语中,就有了原来的年级一哥孙晖教学方法不对,班上班风不正,导致高分学生成绩跌落的说法。 家长群体永远是一有点风吹草动就草木皆兵。 特别是十中这么个重要战场的围城里,在里面的学生多少都被无数家长予以厚望,很多家长根本甚至直接陪太子攻书的就近在附近居民楼租了房子,全家老人齐上阵,搞好后勤服好务,学生有一点问题,家长就能寻根究底。 而每一个十中稍微优秀点学生的家长,都在外界是无数人巴望着想看齐的楷模偶像,在如今的应试环境下,走在哪里都自带光环。 这些家长们讨论的十中老师,一举一动都可谓蓉城教学界的焦点。所以孙晖先前自己班的头名跌落第十,所造成的影响,还不仅仅是校方对他这个年级主任的压力而已,更是让孙晖班的家长们人心惶惶,报告打到教育局,甚至家庭关系亲自给某个教育系统领导旁敲侧击的,不是没有。 这是最众口铄金,也是最积毁销骨的力量。 内外压力,孙晖夹杂其中,再加上这段时间赵义富嗓门越来越大,神色越来越光彩照人,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不管那些“蹊跷”的风言风语是怎么趁着这段时间反攻倒算的,反正恐怕伴随着这个学期结束,孙晖年级主任的任期大概也就到此为止该易手他人了。 然而谁知道,就在最后这个节骨眼上,爆发了这么一波黑马事件。 如今的年级组办公室内,大家讨论最多的热点,就是那匹黑马。 然而在这些四周的恭喜声音中,孙晖偏偏依然是那一副中山装,领口扣子一丝不苟,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态度,简直老神在在。 若是以往,刘义富是冷哼着想看你这幅模样能摆到什么时候! 但这个时候的刘义富,涨红着脸,尽管竭力掩饰,但语气里那股揶揄仍然溢然于表,“孙老师,你们班程燃不错啊,这种学生,肯定是顶的过一百句表扬吧!是我脸都要笑烂,可惜我们班没你这好运啊!出不了这种学生啊!” 刘义富乍一看是恭维,但实际上是酸孙晖。本身孙晖现在在办公室里,已然成为众老师焦点,刚才他进来前,话题都是如此,他刘义富最爱面子,若是进来一声不吭,不等同于自己介怀,这岂不是让旁人看笑话? 反倒是他出言恭维孙晖,其实是转嫁矛盾。在场也有很多班主任,一匹黑马都是他们求之不得的,更别提进度这么大的黑马,任谁都会惊喜,而刘义富就是激起大家嫉妒心理,给孙晖营造孤立环境。 而且这番话明显揶揄居多,很多老师也不是傻子,一下能听出来其中的意味。 结果孙晖脸色纹丝不动,伸出右手,像是国家领导人一样摆了摆,“我可没有夸他,而且也跟我们科任老师说过了,不要夸!成绩波幅这么大,这种学生夸不得,夸了就是捧杀。有的无意义的表扬过多,相信对他而言,也不是什么好事……” 停顿一下,孙晖皱起眉头,让人感受到他打心底最深层次的忧虑,“一次考这样,下次还是不是这回事?能不能稳住?……稳得住再说!” 现场众多教师,也不得不佩服此时孙晖的冷静从容,宠辱不惊。 “姜还是老的辣啊,孙主任不愧是带过好几届状元班的……经验就是不一样,道行高着呢,这要是在我班,我恐怕恨不得当宝捧起来!天天抱着不放手!”说话的是个十中很受欢迎人气爆棚的女教师,正是妍姿艳质的如玉年华,这个时候翘起嘴角来。 一个中年教师很懂得在女士面前含蓄表示自己的见多识广,“呵呵,孙主任什么人物啊,大风大浪都见过了,在他手上出了多少十中好苗子,程燃这样的黑马再正常不过了。这都是正常操作……” 有性子活泼的人笑道,“孙主任,你这是锅里有米不愁饿啊,你班出了这么个学生,当然你说什么都可以……我班上要是出这么一个学生,我也说啊,还差得远,还要继续努力!” 孙晖鼻脊两侧深邃的法令纹显得更刀刻斧凿了,一个劲摆手摇头,似乎不愿在此纠缠。 虽然大家觉得孙晖没有应这种起哄让办公室气氛不是太活跃,但其实有不少班的班主任心头的确好过了一些,毕竟像是这样的惊喜,对于哪个教师来说,都是难得一遇,难免眼热…… 就在办公室里讨论不断的时候,张树和一男一女两个工装人士走了进来,张树对孙晖引见道,“这位是校长办公室校报编辑处的老赵和于晓红,校报要写一篇关于你老孙的专栏,他们采访采访你……人带到了,你们私下沟通,我还有点事……” 张树留下的赵杰和于晓红都是校长办公室档案处和宣传处的,十中校报,那不仅仅是要进入校史,还要发到教育厅案头备份的,在场不少基层教师那是目光羡慕,谁都想得到孙晖下一期肯定是校报的头版人物,校级奖励是妥妥的了,而且不消说,经此一役,孙晖更是地位稳固。至于先前流传将在高三这个最为打名气的最后战役从孙晖那里接过总指挥棒的赵义富,可谓是彻底的流产。 在孙晖点了点头后,校办的两个一个采访一个做记录,就着孙晖的办公桌,对他进行教学上面的提问。 听着看着,赵义富心头有些堵,因为原本孙晖那个位置,应该是他。 他可不在乎一个采访专版什么的,哪怕会多千儿八百块钱的校刊级奖金,但他在乎的是这两个人背后的身份,校长办公室。 这意味着经过了王宪的首肯,而且王宪要把孙晖拿来做典型。这意味着教务处那边的吹风和内外对校长和孙晖施以的压力,都宣告破灭。 刘义富准备出去抽支烟。 从六班讲完试卷回来的章隅正好进场。 到门口的时候分明听到那两人在问,“孙老师,你们班这回出现了这么一匹黑马,你是怎么看的。所谓的黑马是不是意味着这样的学生基础不错,但其实是定位不合理,是否意味着很多老师手底下其实有很多这样的学生,只是被忽略了呢,这是不是意味着我们以后的教学手段和老师要特别关注这一块呢?你是怎么看待的?” 校办的人询问得很真切,是真的很想解决这个教学的难题。 而周围一些在采访开始后就在自己的桌位上沉默,各自看似在做手头上事,但其实都竖着耳朵的教师们,也想从孙晖这里听到答案。 然后本身走到了门槛处的刘义富差点被门棱框子绊了个趔趄。 和他错身而过的章隅定在门口,脸上的表情痉挛般抽了抽。 因为从办公室里传来的,是孙晖挥劈下手去斩钉截铁的声音。 “我个人看法,之所以会有黑马的存在……” “首先是因为……” “这世上总有不屈的灵魂!” …… 领成绩单和布置作业通知宣布放假后,朱旭提前离开,等在了教学楼下面。 人群来来往往,有过来和朱旭打招呼的,带着几分别扭的关怀和小心翼翼不提及某些事的“谨慎”。 朱旭虽然一一回应这些人,但内心不为所动。 他只是站在楼下,时而在与人交谈中,眯眼看向教学楼五班的方向,现在五班放假了,最后一个老师讲完,开门走了出来,然后学生涌出。 是的,他在等姜红芍。 对于当时说起“醒醒吧,姜红芍!”那番话引得人尽皆知的他来说,如今的这个结果更像是打脸。恐怕有很多人会这么看。 但无所谓,朱旭要等的,也正是直面姜红芍。 而姜红芍和程燃,还有苏红豆,罗维这些朋友一起走下楼梯来,姜红芍看到朱旭还有些意外,朝他和他身边的那些人挥手问“你们还不走啊?” 朱旭开口,“我在等你。” 姜红芍一怔的时候,朱旭道,“上次我对你说的话,我向你道歉,我不该那么武断的,因为看到你成绩下降,而想着即便被你讨厌,也要对你直谏。” 刚才和朱旭打交道的人大多都没有走,像是廖厚铭,而现在他们眼里,朱旭简直是有担当有风度的极佳代表。 然后朱旭又转向程燃,大方道,“程燃,你这回考得很好……继续加油。” 这话轻描淡写,重点落在“这回”,虽然表达了对程燃的祝贺,但实际上还是有些前辈的自上而下。 程燃这回是年级第二,但他其实考过很多次年级第二,这只是他的一次失误而已。 下回,他不会失误。 他在姜红芍面前坦然道歉,表明自己先前是关心则乱。这样一来,不光显示他的坦然,更能展示他的风度,更让人觉得,他是因为关切得很了姜红芍。 他要的只是对姜红芍展露这些,其他一切都无所谓了。 因为自张贴榜出现后,他首次发现,不光是无法保证他年级第一那昙花一现的领先,更可能连“她一他二”的这个传奇,都没法继续了。 姜红芍和程燃谈笑风生,两人一起吃饭,一起去图书馆。他都没有这样的受威胁过。 因为总有些东西,是不会受到威胁的。 譬如两座最高山峰所能看到的同一风景。譬如眼界和知能相同带来的同一境界。 譬如道路这么长,哪怕你身边莺歌燕舞,到头来会发现,独行者却只唯你我二人。 因为在这样的千古名校里,他们是此刻最为瞩目的两颗星宿。 然而现在,这一切所谓不受威胁的基础,都前所未有的动摇了。 所以朱旭有些乱。 所以会有这样一番看似道歉,实则让嚼舌根看他笑话的人没法发酵下去的举动,更可以在姜红芍面前加深形象。 年级第二的朱旭,不仅仅只是在考试上面有超高的智商而已。 姜红芍盯着他,然后点点头,“原来是这样,我没生气啊,不用道歉。” 包括廖厚铭在内一旁的众人,都大抵觉得这是一笑泯恩仇的结局。 但姜红芍又浅浅一笑,指向旁边一脸懵逼的程燃,“之前他跟我开玩笑,说我们这算什么,算不算神雕侠侣,绝迹江湖……” “什么乱七八糟的……”姜红芍眯眼一笑,“电视里的神雕侠侣,也是要偶尔打打怪的嘛。” 戛然而止! 脸颊涨红的廖厚铭和朱旭好半晌才反应过来。 什么个意思!? 言下之意是如果你们是杨过小龙女,我们是什么? 你口中的……怪? 欧阳锋李莫愁裘千仞公孙止金轮法王黄河四鬼史莱姆怪!? 好记仇啊…… ======== 今天是成都书友会,七位书友到成都来找烤鱼聚会,我们吃着火锅聊着天,聊着书道理和人生,临分别还意犹未尽。 天下无不散筵席。 已经在开始期待下次的书友会啦。 今天让我感受到,一个写书的,故事影响到你们产生共鸣,真是我个人很幸运的事。 值得珍惜,也更有责任用故事打动你们。 从一个故事开始,从线上走到线下,大家天南海北聚在一起,这就是缘,妙不可言。 来日再见。 明天我会把书友会照片发微信公众号,大家可以上去看啦。 嘿嘿,你们以为今天会咩。 就是这么坚挺。 十点钟回到家把这章写出来了,这就是态度! 求票! 第一百零六章 相聚重遇 程燃和姜红芍出了门来,身后的仿汉代楼建筑群就这样被两人抛在了身后。 那里还有很多学生走出,人们走上道路,汇入那些阡陌里,人世纷呈如海。 但两艘航空母舰好像就在前方悠然巡弋。 “你也许以为这回只是运气,而且是我们从中先看透了老师而作了弊,其实不算。” 姜红芍歪着头看过来,大概是觉得程燃兴致不高,也许心里面会有这样的一个梗,所以她出言排解道,“和我一起做过竞赛的,同时也会在考前分析考点的不是没有人……没有真本事,都只能算小打小闹的小聪明。我们此前打了好几个大方向的题,虽然今趟网住了几道,但如果知识面不够,这些题打到了都不一定做得下来,因为题型思路相同,但具体内容却是不同的。而往往一些压轴题,所需要的更多是开阔而多元的思路。没有这个,再空有再多知识点,也没法灵活运用。” 看到程燃带着笑意的目光,姜红芍发现自己说这番话的心思好像被他看了个通透,于是面容微赧。 “知道啦。所以我以后还是可以继续考考高分争争这个排名。”程燃一笑。 “排名还是很有用的,”姜红芍道,“有兴趣可以争一争,学习上有竞争,也能让自己有忧患意识。而且还能让你更自由一点。” 所谓的更自由,大概就是身处象牙塔能享受到的校方行政上的宽容,还有摆脱一些任何地方都不可避免的闲话吧。 程燃抓住她这话笑道,“你也有忧患意识?所以也会担心自己第一位置不保?” 姜红芍丝毫不避讳的点点头,“有的啊。” 程燃想到了她骨子里要强的性子,也许这也是她要让自己保持优秀的原因。 程燃一笑,“那你现在是不是应该担心我了。” “对吖!”姜红芍“如梦初醒”,往旁边跳一步,双手在胸前交叉含笑看来,“我们现在保持距离。” 这幅俏皮模样还不知道让多少路边的“过客”和从马路上过去挤得水泄不通的公交车里一排排贴着窗户大眼小眼心生羡慕。 两人打趣一番后程燃抬头问,“放假了,暑假怎么过?” “外公身体有些小恙,要过去看一看。” 程燃点点头,“什么时候走,下个星期山海的小伙伴们要来蓉城,到时候吃个饭?” “后天的飞机,明天收拾东西。我跟他们说过了,替我给他们带声好。回来找他们玩。” 就是程燃不说,姜红芍也从平日和山海伙伴们的信件电话来往中得知了大家的动向。 有一次和她通了电话俞晓立马给程燃打了个电话过来,兴致高昂的说姜红芍还给他打电话问起他的情况,说听程燃说他因为重感冒输了三天液,现在好些了吗。俞晓当时就不无感慨的对程燃道,是因为你,我们才能和老姜一直没断联系吧。 以往两人一起回家的时候都是程燃乘车送姜红芍,然后自己再单独乘车回家,结果今天姜红芍执拗着要反过来,于是没办法程燃和她先上了前往伏龙公司路线的公交车。 一直到了伏龙公司街道的站台,程燃下车时才念念不舍松开了两人从上车开始就牵起的手。两人这一趟简直是让老年人感慨人心不古,中年男人上班族则频频打望那个五官完美的女孩,而这条线路上的不少学生则是偷瞥又窃窃私语。 等到了站台,姜红芍还要继续乘车,隔窗和他挥手道别。 程燃掌中的凉玉触感才怅然缕散。 …… 程燃考了个十中年级第二的消息很快在伏龙院子不胫而走,蒋二娃打电话来的时候首先表示了祝贺,然后说了一大堆天行道馆的开支和计划。其中提到了秦芊提出了一个极好的建议,即是把天行道馆的广告位给放出来,大力开辟广告资源。 因为秦芊吸取了跳舞剧场的经验,又更进一步变通。 这样更能够充分利用天行道馆目前的名气变现。 她的建议中,为天行道馆定制五十个摆放在长廊,进门大厅的易拉宝展位,十个大展架,二十个镶嵌在各处墙壁的灯箱。易拉宝一个定价五百一个月,大展架一个定价两千,灯箱一个定价一千,这些每月就能给天行道馆带来六到七万的广告收入。 更让程燃愕然的她还想到了在沙发布套上做文章。 就在秦芊提出建议蒋舟放出广告招标以来,天行道馆的沙发布套就被蓉城肛肠科医院给全数预定了,每个月三万,布套广告一口气签下了一年。这个生意是秦芊跟对方谈下来的,人倒是她父亲秦宋元引荐的,秦宋元和对方的副院长关系不错。 程燃无法想象秦芊为主导和蒋舟一起跟人家肛肠医院谈具体广告标语和封面细则的过程。 但想来肯定很彪悍。 可以看出以前那个被家里宠成公主两手不沾阳春水的秦芊,在天行道馆的兼职打工过程中,一步步让自己变得不一样了。 居然可以和人家……医院摆明车马了。 连小虎当天过来找程燃,说了一些心里话,他们这群华通子弟里就温兰和余鸿成绩最好,一个在十九中回回考试能上一本线,一个在三十中年级前一百,曾经都是华通院子里专门在其他家长口里给自己家孩子耳提面命的代表。但现在这个代表应该因为程燃的出现而改旗易帜。 连小虎跟程燃说了好大一堆,最后这个话欲强盛的男生扭回到关键点来,“话说,你也是学霸,而且比温兰还学霸,你觉得,我这样的……有没有机会?” 程燃道你和人家一个院子低头不见抬头见了十几年,你问我一个外来人口有没有机会? 连小虎才苦恼道以前觉得太熟了没感觉,但现在大家都长大了,突然发觉她的好了,还有没有机会啊。 程燃就道那你还等什么?你话这么多?难道不会给她说? 连小虎受程燃鼓策一时雄心万丈,但旋即这雄心快速衰减变得忐忑不安,一连鼓了好几次勇气,最后都偃旗息鼓。 拿着电话始终没拨过去,话筒长忙音。 “还是不敢啊……” …… 当然程燃的这个成绩高兴坏了徐兰和程飞扬,程飞扬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在单位里眼下因为是老总了,已经比较低调了,但遇到这种事还是免不了大嗓门。 有时候会对他亲自招进来开发前台软件中国科技大毕业的技术员王文问道,“要上你们中科大,高中成绩多少才行?” 结果王文摇摇头,“我不知道。” 程飞扬不免有些不悦了,“是多少就多少,什么叫不知道?” 然后那王文仍然是懵逼状道,“我少年班直升的中科大,没上过高中啊……” “……” 在伏龙内部很有技术含量的问了一圈过后,程飞扬是适时闭上了嘴,再不提程燃的成绩情况了。 …… 伏龙的宿舍楼陆续交房,但是一些户主装修入住仍然需要一段时间。这个时候山海过来的员工们就在伏龙内部院子里先租房安顿,伏龙给予租房补贴。但其实很多家庭是提前找好了落脚点了。 有的是选福利房来的时候租了房,有的同时又再买了一套。 蓉城伏龙大院一片热烈。 星期三的时候,山海过来的老同事们相约聚会。 程燃和山海的伙伴们,又在那时相遇了。 事情是这样的 为了不长期宅在家,找了项运动锻炼健身。 今天加了个群,通过介绍又加了位资深人士,结果对方加我的时候,我才发现对方是和我先前一起运动过的,对方看我昵称突然问了我一句,有个作者叫奥尔良烤鲟鱼堡你知不知道? 我说是我。 然后,我说世界太小,之前我们还一起在场地对打过。 对方:what!? 那边估计在喝酒,听我说了过程后当场吹了一瓶子,然后就是卧槽卧槽的狂发微信轰炸。 对了,一开始还跟我说,我特别喜欢你的诡秘之主! 我:……tm那是乌贼! 然后对方说错了错了,两个太相近了,搞不清楚,你是重燃,重生之大涅磐…… 我:…… 但还真是看过我所有书,拖着跟我说他也是玉林中学的学霸,聊聊那些年的故事。 于是…… 被拉着聊到现在…… 所以没有更新了。 但大家放心,以后肯定会有这个反派出现的…… 咩。 第一百零七章 如山 对于秦芊的贡献,程燃让蒋舟给予她绩效奖励,而且,也将这些推广到天行道馆的宣传体系里。 道馆的宣传部门是蒋舟招来的应届毕业生,负责的是一位做过保健品销售,曾经和自己老公开了一家平面广告店,结果老公做传销最后跑路了,店子也败落了,她还拖拉着几岁的孩子,出来打工挣钱,叫做李惠的中年女人。蒋舟重情义,以前就在他们店里干过兼职,一直有联系,知道她的情况,他在天行道馆有权力,这个时候想着帮衬李姐一把,所以让她在天行道馆负责宣传部门。 李惠有干劲,能说会道,但在拓展能力上面不足,不过程燃也没想过一步到位,带队伍,其实有可塑性更好,队伍跟着道馆一起磨炼出来,适应性最契合。 当然,天行道馆目前来说就是程燃的稳定现金流来源,也没有需要过硬宣传外交的地步。这些在天行道馆开业之初,凭借前卫新潮已经占住了市场的蓝海,所以服务体系比较强,宣传部门反倒是最弱的。 在秦芊的广告计划提出后,面临的难点还是招商引资的能力不足。 秦芊能拉到医院的广告投放,这倒是意料之外的开门红。但对于计划中很多展位灯箱,展架的广告位,除了电脑城商家在网吧的供应链上近水楼台表示有意之外,其他的还没有主动上门的。 于是李惠就带人去主动攻坚商家,不过收效很轻微,几天下来,推销出去几个单价收益都不高的展位,而且商家其实还很保守,不愿意以年签约,只愿意最多三个月投放观望效果,更像是打水漂的施舍形式。 这些都是眼前在做的事情。在投给了马老板三千万后,本来很有钱的程燃手头上一下子又缩水了不少,现在也只有数百万现金,还要留待cq和联众的不时之需,所以能开源一些,也还是好的。 程燃还是给李惠他们出了个主意,让他们往地产商,饮料商,文具商,日用品总代这些去谈,张薇和徐兰的炎华置业当然第一个进行了支持,拿走了天行道馆一个大展位,两个灯箱,一个弓形架,签下了五万的合同单。道馆自然就不再安排其他地产商的广告,但装修公司可以找几个进来。 这些都是李惠的宣传部门挨着去攻克的骨头。 道馆的广告业务每年能够带来上百万的收入,这块还是值得挖掘。 当然其他行业还有挣钱的事情,但程燃没有想过广撒网多捞鱼这种好事,要一口吃成胖子。 一来眼下的状况其实是好的,有对未来的投资,也有眼前俯拾之间就可吮吸的现金流,把天行道馆一隅经营好,把cq的互联网根基扎牢,队伍扩充,也是在完善他的体系,进行人才和技术储备。 眼下的事情,虽然他有超前的眼界,但不是说涉足一个领域,就能鲸吞海吸挣钱的。 股市那种收益形式还是他打住风口浪尖的脉搏,凭借两世为人的积累,从刀尖上博取的收益,风险还是很大的,他只是用前世经验规避了部分风险,但如果走眼踏错,就损失惨重。 换作其他任何领域,稍微和实体沾边的,都需要投入大量精力去搭建架子,这就非他所愿。忽悠放卫星搞融资倒是能快速来钱,但很容易推波助澜把自己给忽悠进牢里面,这不太值当。 流行乐坛中颇有地位的一个金曲奖在这个月进行了颁奖,秦西榛榜上有名,但在高雄颁奖现场的时候秦西榛却并没有到场出席领奖,而让人感到厉害的是主办方一改会临时修改得奖,把奖杯给其他人的“惯例”,奖项由秦西榛歌曲在地区的编曲人代为领收保管。 此举登上了很多报刊杂志,引起了很多议论,主要围绕她的个性和神秘。 “小天后缺席金曲奖,放弃宣传和‘事业’的蒸蒸日上,一心只是音乐至上,这就是我们为什么爱她的理由!” “音乐评论人韩磊表示这不奇怪,能够糅合那么多风格,或是温柔婉约,或是荡气回肠,甚至她可以让这些出现在同一首歌里,她知道自己好,听者知道她好,又何须接受主办方奖项的恩赐呢?” “底下的规则谁不知道啊,要不你有后台可以分一杯羹,要不你自己很有关注度让主办方利用来让一大群人分杯羹,太阳底下有新鲜事吗……不出席说明秦西榛知道这些都是浮云,能留存人心的,永远是作品!这也是她能唱出那样水平的原因吧……” 各方说法甚嚣尘上,难得的是一片赞扬。程燃心想秦西榛不领奖,居然看上去还比领奖的影响还高。 而且金曲奖项竟然没有拿她做惯例对待,看来这是罗家倒台的作用力,让秦西榛显得不好招惹,如今乐坛娱乐圈各方都对她保持了充分的尊重和敬畏。 程燃手上有秦芊送的索尼播放器,里面只有唯一一张cd,封面是秦西榛坐在椅子上,穿着一件小v露背礼服,回头眼波如秋的图片,这幅宣传照片把她那种高深莫测的神秘和魅惑表现得极为到位,让人一看就有忍不住进入她音乐天地寻究感。 这个cd程燃有时候会挂上耳机,听上几首,里面有他想听到的所有歌曲。 流金岁月,理想,孤独,义无反顾和醉生梦死…… 但还是有些欠缺,毕竟有些歌,目前还是不存于世的,程燃想着要不再让秦西榛唱几个听听…… 但想想程燃又摇摇头,把自己真当位面之子了?想听歌随时有最好的声音给你唱啊?秦西榛人现在已经这么大一牌,连权威金曲奖都可以想不去就不去,似乎再不是他可以任意拿捏的对象啰。 老爹的伏龙可以说是自诞生最初起,就进入的是竞争最为激烈,竞争对手都是通讯巨头的局用交换机市场,尽管从川省打开局面,但进一步以川省模式扩向全国,又将是更为艰苦的战斗,还需要更为稳健扎实的基础。所以伏龙内部开始改变宣传策略,别看今年销售三十几个亿,然而市场的惨烈,大家都已经体会过了,特别是在如今技术不断革新变革的时期,兴许今年几十个亿,明年销售不出去破产的都有。 程飞扬提出了要打硬仗,避免安逸,从内部进行整顿整风的理念。 在伏龙内部被称之为“整风运动”。 整风运动是提出严格贯彻末位淘汰制度,严格规范生产研发管理,一方面对外引进集成产品开发管理体系,一方面要让内部做到一根绳,能战斗,要保持斗志。因此不惜以高赔偿开除末位员工,割除腐肉,甚至要在各个环节严控把关,促进生产线优化升级等各项规章政策。 军队的生涯给自己父亲带来的是忧患意识,绝不轻易满足沉溺安乐。程燃有时候觉得大概是因为自己父亲这种性子,倒是让他看到了感觉一辈子在自己舒适圈之外奔波操劳好像挺没意思,所以程燃有时候性格大有和程飞扬相反的趋势。 不过有一点必须要承认,程飞扬这样的,程燃是确确实实佩服的。 因为他就无法做得到。 同理如果伏龙在他手上,程燃估计开不了三个月吧。 没有毅力,恒心,还有百折不挠的坚韧神经,一般人站上那个位置,就形销骨毁了。 而在这样的过程中,程燃有时候看程飞扬的背影,会觉得从前是那样,现在也是那样。 依然如山巍巍。 ===== 昨天那兄弟是核电站的,出差了,等他回来给我讲讲个中秘闻:) 第一百零八章 不是为了你 伏龙一方面贯彻末位淘汰制,规范流程,严格执行员工考核,但是对于流汗又流泪,付出耕耘勤苦的人员,又有着让人无法拒绝的回报。 不光是高薪酬,股权激励,同时采取积分制度分房,在伏龙获得足够积分和贡献年限的员工,可以先以集资的形式购房,五年后获得产权才能自由买卖。 除此之外,还有部分房屋可以提供租赁入住,五年后可以以约定价格购买,但这类的房屋还要再等五年才能入市买卖,以保证员工在为企业服务到达足够的时长后,才能享受到房屋的溢价。 在这样的背景下,伏龙的第一批福利房推出后,创始之初和伏龙一起走过来的老员工,就赶上了这波福利。 职工房建设起来,业务的重心偏移,伏龙山海办事处的老员工开始往蓉城迁徙。很多人离开了数十年来的居住地,到了蓉城开拓他们另一阶段的人生。这个过程新奇而又满怀期望,人们能感受到向上的一股动力。 这一切,都让人们在谈论程飞扬的时候,不免充满感慨。 当然,这里面仍然是有些人开始感觉到懊恼的,譬如柳英和姚贝贝两家,他们当初没有在重组后的伏龙入职,同时也没要伏龙的赔偿,换算成了股权,每人五千股的股份,享有分红权,去年股权分红的时候,五千股分到了25万红利,这已经大出意料。 如今再看当初入职的老员工,可以以差不多七百元一平方的价格集资到福利房,这让花了平方单价两三千购买商品房入住蓉城的柳英和姚贝贝两家来说,难免不心里头别扭眼红。 若非是老同事们蓉城碰头会的强烈邀请,他们两家可能都不会来,无他,在聚会上听着谁谁谁要了哪套房子,多少平方,大套还是小套,户型怎么样的时候,心头大概会更梗得慌。 家长们聚会,伏龙的这些山海过来的子弟们则自己私下聚,大人这时候也不管了,毕竟现在的孩子已经过了走哪都跟他们屁股后面的年龄,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圈子和玩法。 大家约定的是在蓉城伏龙院子里见面,有很多人调职过来后,一方面房子还没装修或是正开始装修,自然都在附近或者直接伏龙家属院里租房过渡。 前段时间就是这样的忙碌,蓉城伏龙家属院里热闹得很,搬家过来的,以前的朋友串门的,要给孩子联系过来学校的,走动托关系的……一个院子里成了大观园。 而对于蓉城家属院的老居民们来说,则是看个稀奇热闹,只是这群即将可能在各部门成为同事的人们,想法不一。 都知道这些是程飞扬自山海的旧部,现在蓉城的大本营建成了,山海那边整体搬迁过来。有的人是从中想去围围关系,毕竟山海作为伏龙的起源,这里面不知道多少和高层错综复杂关系的人物,虽然伏龙内部制度严格,但毕竟有些人情世故还是免不了的,有的人就在争取可能的机会。 有的则是不免揣测,这群人进入蓉城总部,内部还不知道会怎么洗牌,有些中高层会自然担心影响到目前他们的职位和权力。 总而言之,各方看法,观望预测,都在持续进行。 柳英和姚贝贝是过来和山海的伙伴们汇合聚餐的,两人先到了,在门口没有进去,望着伏龙的大厦看了好一会。 然后先前跟她们通了电话的杨夏才从到来的出租车上下来。 杨夏穿了件蓝色裙子,斜挎了个小包,额前留海在右侧别了个小发夹,整体黑发垂肩,走下出租车的时候就连平时常见着的柳英和姚贝贝都眼前一亮。 柳英促狭笑道,“耶,打扮这么漂亮,你给谁看啊?” 杨夏满不在乎,“我一直都这样的啊。” 杨夏父亲在做生意,但母亲肖云后面在伏龙重组过后,是留在了伏龙做出纳的,所以福利房杨夏家也有一套,他们选中了三号楼的顶层大平层。但是杨夏家目前并不住在这里,而是住在表姐家空出来的老房子,新房装修后估计明年才会入住。 姚贝贝道,“俞晓拉着程燃去外面市中心陪他买东西去了,正在返回的路上。谢东和王宇等一会过来,那两个闷葫芦一向不靠谱。” 杨夏就笑了笑,“那就等等吧。” 然后似乎有些凉,她右手搭在左手肘弯处,这才抬起头,看伏龙的全貌,十来米宽的大门的门拱以花岗岩建造而成,内部透露出郁郁葱葱的丛林,在侧面的水泥墙小一号的门内,可以看到阶梯,而阶梯直接通往抬头可见的伏龙大厦,大厦十八层的高度,属于这个片区的地标。 柳英就道,“你们听说了吗,据说伏龙福利房提出来的时候,建设是个大问题,程燃的妈妈就和人合伙开了一家房地产开发的公司,然后这个公司把福利房修起来了。杨夏你去看过你们的房子吗?” “还没有看。”杨夏道,她来到蓉城也没有太长时间,最近都在忙搬家整理的事情。 柳英咋舌道,“程燃妈妈居然也很能干。” 姚贝贝就道,“我妈说了,现在开发房子就是空手套白狼,其实程燃妈妈根本没出啥钱,地是当年华通公司的,拿这个和房管局的批文就可以找银行贷款了!而且这边还让员工集资,等于是建设方的资金也可以启动了,这些来的容易得很!” 柳英和杨夏还是第一次听到,都露出讶异的神色。 姚贝贝笃定点头,又不免流露出些羡慕道,“哎……算是轮到程燃他们家了,走大运了!” 柳英突然开口,道,“喂,你们知道,姜红芍和程燃发展到哪一步了吗?” 姚贝贝立即关切看来,“哇,你知道啊,快说快说……” 而杨夏耳朵也动了动,看过来,一副浅笑着好奇的样子。 柳英道,“我那天拦着俞晓,让他拍胸脯告诉我,要说实话。俞晓两人真的没有耍朋友,他不同阶段问过程燃几次了。” “切……”姚贝贝道,“我说嘛……” 杨夏微笑,“这等于什么都没说嘛。” 柳英又道,“但俞晓说多半快了,姜红芍会通过程燃那知道他病了给他打电话慰问……我觉得两人之间,恐怕都有意思。就看谁先挑明了而已,啊啊啊……总觉得好期待啊,居然能见证这一幕。” 姚贝贝嬉笑道,“喂,你见证过我那么多段恋爱,没见你这么激动啊。” 柳英哂笑,“你那能比吗,你最短的一个三天,要不要再突破一下?” 两人调笑着互相戳了一番,姚贝贝想起什么,转头对杨夏挤眉弄眼道,“夏夏,你那边呢,罗志先可真是人好啊,据说他们家听说你们房子还没弄好,他父母还主动让你去他们的小别院住一段时间是吧?怎么不去啊……这是把你当未来儿媳妇嘛……是真的罗志先去美国留学也为你负责一起安排了?说是只要你一句话?” 柳英眉竖起来了,道,“夏夏是什么人啊,怎么可能接受他们的恩惠,而且只是罗志先和他们家单方面的愿望而已,根本不作数。” 杨夏摇头道,“没那么夸张,都是外面的人在传的。”虽然很多事是自己家那边亲戚的说法传开来的,事实并没有那么夸张,罗志先父母最多也就是请一下客,跟他父母之间走得稍微较近而已。但杨夏说不上为什么,其实并不太对她干哥哥罗志先的父亲罗臣亲切,总觉得这个在两家圈子里的“罗大哥”,总透着一股子难以言喻的精明,让她不太希望和他们打交道。 姚贝贝有些失望,“啊,没说过在他们罗志先留学时把你一起送出去啊?” “怎么可能。而且,我也不会答应啊。”杨夏笑了笑。 姚贝贝道,“还传得有鼻子有眼,真是不靠谱。不过我看程燃对姜红芍多半要近水楼台先得月了。红芍转到十中来,肯定陌生,程燃后面转了过去,两人以前一个地方的,这肯定拉近了不少距离。两个人很有可能噢……” 少女们在这方面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几个人在花坛这边时不时浅笑。 只是杨夏在笑的时候,偶尔会看看那些花树和新开始生活城市的建筑。 觉得物是人非。 …… 俞晓拉着程燃非到市中心去逛了许多山海没有的店铺,买了一些流行的品牌衣物,这才心满意足和程燃回来,程燃下车来的时候,山海一群伙伴们都已经陆续到了,虽然大家搬来蓉城的时候陆陆续续见过,但今天还算是安顿下来最正式的一场聚会,其实山海圈子都经常见,唯独程燃算是稀客,现在大家碰面,只觉得倍感亲切。 而程燃所看到的也是印象中的那些友人,现在个头更高了,他们已经普遍陆续成年,身上穿着更时髦的服饰,男生嘴唇有了绒毛,女生们的身材也开始凸显,更显得抽条纤细,谈吐虽然还带着从前的一些特征,却更不一样了。 人们也同样带着打量和热切的神情看他,纷纷跟他打趣,而杨夏也朝他看来,笑容温婉,像对个老朋友。 大家随后去吃饭,吃饭地点定在八宝街的九香火锅店。 在包间里,大家围坐吃着火锅,聊着山海和蓉城的过往。 程燃这边的见闻一般都是俞晓给代劳了,因为平时俞晓打电话的时候,都从程燃这边听了个七七八八。 而山海小伙伴这边,也得到了不少信息,原来去年年底,姜红芍父亲李靖平就已经是山海市书纪了。山海市接连干出了好些个在省上甚至全国有名的重点项目,而李靖平自山海国际旅游节的打造后,后续的山海机场扩建工程,又是把山海搞得风生水起,这一套组合拳让山海市在旅游上驰名海外。李靖平可谓是省内冉冉升起的一颗政治明星了。 程燃又想起程斌,不知道李靖平接下来会走哪一步,不过毋容置疑,无论哪一步,程斌所能依托的资源和声望也不会少。这两个一前一后,一个在实干中掀起风云,一个打黑除恶名声大噪,山海这个地方,堪称近两年里聚焦省内高层视野最多的地区。 大家又问起,“程燃,你十中期末真的考到年级第二?” 这些山海过来的伙伴,父母早听说了这件事,自然传得匪夷所思,这个时候当然要当面确认。 程燃点了点头,立即引来全场的一片哗然起哄。 现在大家看程燃,其实曾经以往的那些玩笑,很多也不对他开了。因为总觉得,来了蓉城的程燃,其实从接触的东西,生活的地方,都和他们曾经割断过了,似乎再也和以前他们认识的朋友不一样了。这不奇怪,因为人都会成长。有的成长,其实就会让彼此背离陌生起来。 听到程燃年级第二的消息,大家虽然是一片“天理难容”的声讨,但其实看得出来,看程燃的时候拘谨居多。 他似乎不再是那个他们曾认识的,会莽撞,会干出些傻事,会在出去野餐的时候在女生那边捣乱,拿给杨夏骂的狗血淋头,会令人不省心,每次考试后让人担心他回家挨父母一顿竹条炒肉的男孩了。 他变得更沉稳,眼睛更为深邃,就像是这样的聚会中,他更像是一个看客,抽离出来看他曾经的岁月。让人带着些许的疏离感,让人们一些以前可以对他随口而出的玩笑和骂语,都思忖再三而不发了。 大家的学校差不多都解决了,俞晓进三十中,姚贝贝和柳英共同进了十二中,谢东进了十七中……这些各自进入的学校,好像又在提醒他们,山海那个仅有两三所翘楚高中小城市的一切,都远离了。 然而所有人发现,唯独还不知道杨夏的学校。 无数人目光朝她看过去。 杨夏笑了笑,看向柳英和姚贝贝,“今天我来晚了,其实就是在确认这个事情……刚刚得到了十中的入学通知。” 全场“哇!”的哗然。 柳英道,“期末考试后你说你来蓉城考试了,我记得你说要考几个学校,绵中,二十七中,南中,所以最后你还是考上了十中?” 然后饭桌上一大群人几乎同时想到了这两人曾经的青梅竹马关系,一起看着程燃和杨夏敲饮料瓶子拍桌子“噢哟……!”的起哄。 杨夏似乎她想解释,但每次都被无数声音打断,弄得她干脆翻个白眼,自己烫菜不理这群疯子了。 最后这顿饭在大家酣畅淋漓中结束,火锅的辣和啤酒让一个二个脸通红,大家走出饭店,正是华灯初上,杨夏不知何时站在了程燃旁边。 蓝裙孑立,风吹拂过来,她妙曼的少女体态袅袅婷婷,裙摆下面露出的小腿冰清玉洁。 空气里有淡淡的馨香。 兴许是喝了点啤酒和吃了辣,她极尽妍态的俏脸转过来,冲程燃半开玩笑的一笑,带着七分俏皮三分调戏道,“程燃,我来十中不是为了你。” 星辉下。 程燃点了点头,说,“我知道。” 杨夏“哦”了一下兴致盎然看来。 程燃道,“为了秋的收获,为了春回大雁归。” 噗!旁边乍是各顾各实际早竖起耳朵的一群人喷出可乐。 杨夏哭笑不得一脚踢来,“你怎么还是这么没正形!” ===== 大章节,来的晚了点。 第一百零九章 不同世界 霎时,好像一切都一如从前。 杨夏这番话说得义正言辞,好像是在解释先前饭桌上小伙伴们的揶揄,她说的时候也鼓足勇气,本来是板着脸的,结果拿给程燃这番话给直接破功了。 周围人除了破音而笑之外,更是一番霍霍的起哄,这话连起来听,不免有些把杨夏说辞给带偏的意思。 是以杨夏狠狠瞪了程燃一眼。 而在包括杨夏众人的眼睛里,程燃这个打趣让最初时大家初见程燃时不同境遇所带来的最后一层隔阂也冰消雪融了。 程燃好像依然是那个曾经带头上树掏鸟窝被鸟粪打在头上,用锡箔纸包着剪碎的乒乓球,丢蜂窝煤炉子里弄得整栋楼乌烟瘴气,弄得别人差点报火警的捣蛋男孩。 是曾经那个很长一段时间里面,全单位都知道他喜欢杨夏,但他偏偏在她面前会各种找茬说她身材不好头型也不好这个夏天晒这么黑啊惹得女孩横眉怒对,好像仍然是那个会在艺术节莽撞表白调戏,使得女孩把一头发簪打在他身上成为全部焦点的男孩。 好像从到蓉城以来,姚贝贝目睹程燃家庭境遇改变带给她的压力,终于在这一刻撤去了,于是她道,“程燃,我们夏夏的意思是她并不是看到你考了十中,她才考的,不是以你做标杆,杨夏有这个实力而已!” 结果旁边的俞晓皱起眉头,“姚贝贝,你是不是皇帝不急太监急……程燃难道不是硬实力上的十中?你能上吗?而且,他现在是十中年级第二。你这回在一中考了多少分,拿出来说说嘛……听你妈说530几啊,不多不多,就和程燃差了将近两百分吧。” 姚贝贝脸色瞬间有些发白,嗫嚅道,“我又不是说他成绩不好……”她盯着俞晓,声音又壮几分,“程燃成绩好起来,还不是因为没有和你裹在一起,看吧,现在你们又在一起了,还不定互相干扰成什么样子!” “放屁!程燃当初就是在我舍身取义的鼓励下才考上十中的……我以自己的成绩退步为代价精神勉励程燃。” 俞晓振振有词,姚贝贝则对他所谓“舍身取义”翻白眼。 眼看两人这么争下来估计都会把对方给噎死,柳英打圆场,“好了好了,去唱歌去唱歌。” 火锅后就是如今流行的ktv,大家一直唱到十一二点,才在家里电话和bp机的催促下结束。 离开的时候因为大家有的住伏龙院子,有的家里在外租房过渡或者住亲戚那,譬如杨夏,大家不同路,就要分别了。临别有人问起过几天再约,结果口径不统一,刚搬来蓉城不算太久,各人最近都有些事,就暂时押后。 柳英和姚贝贝最是眼神闪烁,说最近有朋友邀请,末了问杨夏周四去不去看表演,就在市中心的省大剧院,顺便介绍朋友给她认识。 山海这群朋友里很有些家里的亲戚是在蓉城这边的,以前往往都只是在假期里来蓉城玩的时候,或者别人来山海旅游时有所走动,如今移户蓉城定居,就要开始拓展和维系这些关系网络人情世故了。 不说一些人家庭关系在这边的盘根错节,姚贝贝都是来了后随自己父母拜访了一些亲戚和朋友,有当官的,有在经商的,也有小门小户,其中父母应对的差别,都是一堂堂课,很多为人处世待人接物,不就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耳濡目染的么。 同时伴随着这场家庭的迁移,见证了种种人情关系的走转构建,如今又正步入法定成年的年纪,使得众人好像一下子自觉成长懂事起来。 杨夏摇了摇头,“那天有事,我就不去了,你们好好玩吧。” 柳英和姚贝贝点点头,也没再叫其他人,她们是自己事自己知,两人都转学到十二中,找的是柳英母亲那边的关系,对方是在省教工委有话语权的人,家中是个独女,叫做沈希华。 那天家庭宴吃饭的时候,柳英姚贝贝和沈希华相谈甚欢,后面一方面是柳英母亲门面,一方面人情到位,对方又看柳英和姚贝贝两个女生都过得去,不是麻烦的学生,于是帮忙把这件事给办了。 柳姚二人都从这次转学,以及父母那里感受到了人情世故的重要性,两人接下来更进一步就是和沈希华之间搞好关系,又通过言谈聊天之间,知道沈希华所接触的朋友很多是一群干部子弟,要不就是商贾之家。沈希华的本意是带带她们一起玩,柳英和姚贝贝都大有见识融入蓉城这边这个层次圈子的意图。 毕竟父母也在经营人脉,一些场合有夫人外交,也不缺乏孩子们关系好,促进大人圈子融合的事情发生。 当然,这种事还是要小范围进行,毕竟关系这种东西,越私密越好,唯独只是想把杨夏拉进这个小团体,但杨夏眼下还是婉拒了,不过没关系,有的是机会。 俞晓道,“神神秘秘,你们要去看什么表演嘛……” 姚贝贝就道,“和你的程燃打游戏去吧,大人说话小孩子家家插什么嘴!” 俞晓气不打一处来,“谁稀罕知道。” 姚贝贝呵了一声,又继续和柳英咬耳根子去了。 程燃看过来的时候,姚贝贝和柳英又朝他摆摆手,笑道,“快点回家休息吧,免得你妈一会又大嗓门催了,你不怕被晾衣架落在身上啊!我和姚贝贝还有事情要商量,住的也近,我们慢慢走。” 和程燃一行道别后,姚贝贝才和柳英溜达走向家里在附近租住的房子,会总结一下今天的聚会,大部分曾经一个院子的朋友,都陆续成年了,但其实大家个性都仍然还有迹可循,两人对于程燃的印象,也差不多和以往重合,只是现在的程燃不一样在于成绩出乎意料的好,倒成了一个家里人经常提到发奋进取的尖子生。 所以姚贝贝柳英,不可避免会觉得和杨夏程燃有所隔阂,其实说不上来心底什么情绪,兴许还有些羡慕,因为他们的成绩好,好像未来可以有更多自我选择的机会。 而她们则不然,就连进十二中,都需要托关系家里铺路,这也更让她们提前觉醒,知道她们未来可能走的路就是这样,以眼下的成绩,父母又不想她们大学远离,那么只要能提前铺好路,如果能考得好,那么能稳妥进入一所二本大学就好,最不济保险就是能通过关系找到三本或者有专升本名额的学校,出来后能安排到一个好的公司好的职位。 所以她们父母时常教导她们和沈希华这样的干部子弟多结交,其实也是在结识朋友留条路上面做准备。 所以她们自觉,比山海这些小伙伴,哪怕是程燃,都更多的看清楚了世界,知道了一些潜规则的运作是什么样子的…… 但偏偏这些又不能对人明言,所以看着俞晓,还有和俞晓如曾经那样打成一片的程燃,会觉得他们仍然处在单纯的世界……还没有醒事懂事。 …… 其实这顿饭程燃吃得很高兴,可以说是近段时间前所未有的好心情。只是改变了前世他所熟知的众人人生轨迹,会不会引发一些隐患,但程燃一想又觉得管他娘的噢,至少有一点,前世这些家伙们这个时候还在山海大院里,还没那个拿福利房或者来蓉城买房的觉悟,现在一个二个的在蓉城都有房子了,未来房价上涨一波的时候,再也不用如前世那般忙着东拼西凑贷款而恓惶了。 想到这里程燃也就觉得这是个挺好的事情嘛。 那顿聚会餐过后大家又暂时各忙各的,然现在福利房还没装修完成前大家家里都临时租房不在一处,但等各家伏龙的福利房装修完成后,又将在一个小区的日子,会觉得这也是挺好的一件事。 聚会结束的第二天,程燃打开电脑,陆续在cq上收到各人的留言,大家发信息说起昨天的聚会的愉快,聊着天,哪怕是互不对付的俞晓和姚贝贝,都在cq上互相斗嘴,但斗到后面,同样下线的时候又会互相道“不跟你说了886”,“那明天再来吵,886咯!” 程燃还收到了杨夏的消息,先是滴滴滴发来一行,“昨天晚上你上车走的时候,我一直看着你。” 程燃心里咯噔一声,对着电脑有些发怔,过不一会又是滴滴滴一条让人啼笑皆非,“后来我才想起来,我们两个顺路啊。” 程燃笑着键入回复,“啊,那你不早说……” “我记得我饭桌上有说过啊……” “那我的疏忽了。” “算了算了,还是老样子,我都习惯了—_—!” 程燃挠了挠头,输入,“什么老样子?” 杨夏回了个呵呵笑的表情。 下午的时候赵青来找他,程燃是找他了解伏龙情况的,据说最近的整风运动里,有些事情浮现出来,暴露出一些老式做法,譬如有些本身资质是不够的代工厂,结果因为和伏龙一些高层关系不错,亦或者来自政府部门上面的意图,伏龙给接了过来,以至于承担了一些不必要损失的事情。 “譬如这个腾华电子,他们的fcb0453电路系统和一些生产的微电子元件,质量本就不怎么样,用他们的东西,我们的次品率很高,而且不甚稳定,后勤维修人员都骂破天了,有时候是顶着客户劈头盖脸的挨骂上门去检修。可是没办法,他们是国资厂,背靠着商务局,商务局那个严崇明副局希望我们订单给他们,帮助这家厂子完成局里的阶段性规划……所以市面上有的是比腾华生产的东西质量更达标的,但没有用……好几家相关厂子的老总上门来求订单,表现自己的实力,但是之前一直是卡着的。” 程燃点点头。 程燃没打算管这些内部的事情,只是最近这些动向反应比较大,这才找了赵青询问个中缘由。 伏龙越加壮大,但其实内部有些沉疴,甚至在前些阶段的做法弊病,是一直存在的。而这些,也不是一时说能割除腐肉就能割除的。 要考虑和政府部门的关系,还有伏龙内部一些元老高层的个人关系,真正做事上面,不是知道正确就一定能施行的。理论和实践的差距,有时候总是隔着重重大山。 所以做实事,才是最难的。 …… 没过两天,就是表叔高世金请客,自知道了程燃家身份之后,高世金是三天两头打电话过来想要请他们吃饭,一连拒绝了好几次,最后徐兰和程飞扬才觉得再推脱也实在是不好了,于是也就定在了这个周四中午。 这天上午十一点过,程燃一家到了楼下,陈文广开桑塔纳送他们到市中心的那家高世金早订下了包间,驰名的谭鸡肉中餐馆。 第一百一十章 集火 在餐桌上,高世金可谓是全家动员,上至表姑婆,下至二表叔,三表叔,四表叔,一大家子从约定的时间前,就已经就位等待了,也正是如此,搬出了表姑婆这座大山,程飞扬才不得不过来一趟。 程燃一家到来,程飞扬率先进门的时候,整个房间里除了曾经来山海游玩过,辈分最高的表姑婆,其他表叔叔媳,都在高世金的带领下纷纷站起,而且略显拘谨。本来最开朗平时说话风风火火的三表婶,此时都是两只手不知道往哪里放,脸上笑容堆砌得明显看出并不自然。 高韶宁,四表叔和二表叔一旁一瘦两个男孩,三表叔家的小女孩,都带着些敬畏的盯着看程飞扬。 本来,其实若程飞扬只是一个伏龙公司老总的身份,倒也就罢了,高家这边几兄弟未必能摆出这样的架势,但是前段时间的雷伟事件,那可是最后发酵到街头巷尾都有所耳闻,雷伟在和贝拓公司搞串联的时候,踢到了伏龙这块铁板,到后来整个体系都为之垮塌,事件乍一看是以雷伟落网,黑恶集团被打掉,贝拓声望一落千丈为结果。 但这件事引发的暗流其实一直持续,到现在为止,省内官场已经有多名高官下马,延续的震荡还在继续。 然后他们才最后确认了,山海那边的表兄程飞扬,就是人们口中的程老总。 这种情况下,程飞扬在众人的眼睛里面,已经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公司老总,到来时的无形气场和压迫,不亚于他们此前所见过一些个大众面前不怒而威的高层领导干部。 程飞扬第一个上前去拉着表姑婆的手,表姑婆眼角有些泪花,一个劲说起,以前就听你当兵如何如何,老哥家的孩子有出息,有出息……高世金开场则是用类似家宴,亲戚这类的话来围场,他是知道程飞扬并不是因为他来的,先前他给徐兰打了好几次电话邀请,说请客场合都定下来了,结果都给徐兰以时间不合适,程飞扬有事务给拒绝了,那么就一改再改,直至最后没办法让自己老母亲给程飞扬打了电话,程燃家这边才应下了。 他心知肚明以前表现自身确实不尽如人意,如今说什么话都没意义了,就只能尽可能以“亲戚”,“以前如何如何”,“都是一家人”这些口吻上面靠。 以往但凡在这种家宴饭局,都是绝对主导地位的高世金如今也不再是了,程飞扬频频向表姑婆问好,主导全场的话语权,大家话题也都放在了老年人身上。 三表婶也不知怎么就说漏了嘴,提及前段时间自己这个妈生病住院的事情,几个儿子就入院来看了一下,从头到尾伺候的都是她,弄得自家孩子这回考试都没考好,说起来这个风风火火的三表婶眼圈都红了。 程飞扬脸色冷了下来,高世金连忙说那段时间正好自己铺子上也忙得很,二弟四弟大家都有铺面,互相帮忙,基本上忙不开,但给三妹钱是到位的,家里老母亲病了自己也负担得大头。 程飞扬脸色才缓和了些道,“这些都不是借口,老人家要多照看,你就这么一个妈,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挣再多钱都只有后悔的时候!” 一干人等都使劲点头,纷纷朝表姑婆嘘寒问暖,高世金也是连连点头,说到激动处,也是眼眶发红。 以往在家里以大家长自居的高世金这样点头折腰的情况可谓是头一遭,但高家这边众人又觉得在程飞扬的气场面前,似乎这些也都这么的自然而然。 倒是表姑婆眼看自己大儿子被程飞扬重话说得有些委屈,坐不住了,一个劲跟程飞扬说几个儿女对自己都好得很好得很,自己不是什么大病,就是低血糖住院,他们儿女拖家带口,忙生活那是必须的之类的话,护短得很……弄得程飞扬连连点头跟她说好话。 一顿饭长辈们在说话聊家长里短,而和程燃坐一起的高韶宁及她三个堂弟堂妹,就在暗中打量程燃。 高韶宁倒是没有自己父母那种在程燃一家面前的负担感,这大概也是因为其实她还是觉得程燃和她年龄差不太大,而且身份上还是她表哥不那么疏远的情况下吧,她轻声问,“你在十中读书……压力大不大啊?” “压力?”程燃想了想,“有吧。” “是不是周围成绩好的都很多?”高韶宁歪着头辫子甩了甩。 程燃道,“还行吧,对我来说……不算太多。” “切……”高韶宁皱起鼻子,“年级前五十名说这话还差不多,那么你在以往我耳朵都听出老茧来了不努力就滚去旁边读川大的十中多少名嘛?” “年级啊……第二吧。” 高韶宁张了张嘴,那句本来准备好的“切!”硬是像吞了个拳头一样塞回了喉咙里。 最后神情震惊得憋出一句话,“儿骗人!?” 程燃笑了笑,“也不常能考这个分数,这回发挥得比较好。” 高韶宁继续看超人归来钢铁之躯一样的歪着头望他半晌。 最后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所谓把天聊得死死的大概就是这种局面。 总不能吞吞口水说,“怎么你前面还有一个?” 她怕听到的是“他比我多答对一道题。” 这不是尊严的问题,是物种间的差距。 高韶宁随后就不说话了,只是眼珠子转来转去不知道在想什么。 程燃一看这个“远房表妹”就知道不是个省心的,高世金虽然平时在家族里很威严,但实际上高韶宁反倒有些叛逆,平时说话也是大大咧咧,那天吃婚宴席的时候,结交的也多数是一些看上去讲究江湖义气的同龄人。 大概也是想到了那天的事情,高韶宁才又转头道,“那天那漂亮姐姐是谁啊?和你什么关系啊?” “好朋友。” 高韶宁才“哦”了一声,不死心又道,“同学?死党?好到什么程度?你们私底下会单独约出来一起玩吗?” 看到程燃似笑非笑,高韶宁才悻悻道,“听说那姐姐家里人当了很大的官啊?” “所以呢?然后她就应该没朋友?”程燃道。 “又不是这个意思……”高韶宁翘着嘴,“只觉得她对你挺亲和的,一点看不出来嘛……不过话说回来,一般真有本事的都挺低调的。” 程燃道,“这话也不太对,有本事的人高调的也很多,百样人行百样事,而且很多时候,没有绝对的高调和低调,都只看当时行事阶段的需要而已,在一滩死水的江湖里,高调做事反倒能聚拢人心,使得做事更能如虎添翼。而低调又能在某些风口浪尖让自己保持隐蔽,低调的基础,是在于随时能高调。所以所谓低调就是格调这种论点,我其实是不赞同的,有的口口声声所谓的低调,是因为高调又高调不过别人,于是只能鸵鸟心态的遮羞布而已。” 高韶宁瞠目结舌,最后道,“学霸都这么能说吗!?” 程燃这才心头笑了笑,主要是眼下的饭局太无聊,才在高韶宁这聊天上多说了几句,又觉得自己跟个小女生辩论个什么劲。 高韶宁眼珠子又转了转,开口道,“你下午有事吗?” 程燃没有一点犹豫点头“有事。” “屁!我之前就问过你妈了,你们今天都有空。”高韶宁仰起头嘟嘴,动作过大导致辫子都甩了甩,“下午我们舞台剧在省大剧院有表演,我有内部票,一起来看嘛!” 高韶宁这话立时让饭桌上的话题聚焦了过来。 表婶也一脸殷切的看向程燃,“宁宁她不是学跳舞吗,他们那个剧团这回有个表演,她也被选中了,她也有票额,送亲戚朋友的,外面卖八十八一张呢,去看看吧,别浪费了。” “你……”程燃看着眼前的高韶宁,“表演?” 高韶宁黑眼睛扑闪扑闪,一个劲点头。 这个时候徐兰也终于发话了,大概也不打算让程燃和蓉城这边的表亲太过疏远,“要不……你就去看看吧,高表妹的表演,当给她捧个场吧。” 然后就是程燃最怕遭遇到的,一大桌亲戚七嘴八舌“来都来了”式各种劝说集火。 第一百一十一章 不是他是谁 在众多集火之下,最后还是拗不过,程燃只能无奈被髙韶宁拉着前往大剧院。 大剧院其实只是本地人口头上习惯的叫法,以前这片叫锦城剧院,后来改名正式叫做锦城艺术宫,是全国知名的明星建筑,属于蓉城文化地标,常年演出不断,迎来送往了不少知名艺术家和演出团队。 原本以为髙韶宁会带着她几个堂弟堂妹小辈一起,但实际上去剧院只有他们两个人。 程燃看着髙韶宁给来的手上很有年代气息的混浆纸门票,有一股纸卷特有的淡墨气味,在手上摩挲起来略显粗糙,上面是类似于八零年代流通粮票的那种正规正矩宋变体印刷的:“甲厅,a区12排3号。” “髙韶宁作为演出人员手上只有一张内部票,是想来这个时候这种类型演出的票价比较高,能作为演出人员拿到一张票几乎可以说是很好的待遇。 艺术宫这边其实每个周末都会有些音乐会和舞台剧表演,所谓普及大众高雅音乐审美,偶尔还会到来国际乐团,那时候票价就要高一些。 这回髙韶宁参加的是蓉城商报参办的民族剧表演《春鸣》,有几个演出团体,髙韶宁他们就属于其中的一支,以省歌舞剧团青少年艺术团名义参演。 髙韶宁其实是一直在歌舞剧团学跳舞,老师是省舞蹈艺术协会的泰山,手上带的队伍素质很过硬,因此髙韶宁他们也有很多表演的机会,不说多了,就是现在髙韶宁手上的奖,都能走艺术特招进入省上几个艺术院校,髙韶宁成绩只是中游,但其实并不为前路担忧。 演出在四点开始,最迟三点钟他们这些舞蹈人员就要到场,因为涉及到化妆和服装的准备。 在大门口,髙韶宁出示了表演证,程燃则拿出了内部票进入。 走在艺术宫棱角分明大量使用现代建筑元素的内部,髙韶宁对程燃道,“这里是以前国内公认最好的剧院之一,当时我们的花岗岩石材抛光打磨技术不成熟,石材是从意大利进口的,从比利时进口的茶色玻璃,这头上的水晶吊灯来自澳大利亚,剧院里面的音响设备,分别进口自美国和英国……我们经常来这里演出……” 在国产不成熟的这个时代,进口就是质量和高档的标志,当然也意味着难以企及的价格。 看得出髙韶宁说起这些还是很得意的,也难怪,彼时锦城艺术宫可谓是香饽饽,上海芭蕾舞团在里面演出《葛培利亚》,盛况空前,场场爆满,中国京剧团、东方歌舞团,上海交响乐团,原中央乐团都曾经奔赴这里演出,髙韶宁能够在这个代表蓉城文化高端平台的地方表演舞蹈,这是很多舞者求之不得的。更何况她跟着艺术团来这里表演过多次,已经不算陌生。 所以今天餐会上面,高家人对髙韶宁的这个优势也很拿得出手,徐兰更是怂恿程燃来看看,想来艺术宫的大名她也早有耳闻,否则程燃还真不会轻易就给这群远房表亲说动。 “要不要我带你去我们后台看看?这机会可不常有噢,”髙韶宁笑笑,“我说你是我表哥没问题的……不过别以为能占便宜哦,演员有男有女,都有专门更衣室的!” 程燃哑然,居然还真猜到了自己刚才一刹那的念头? 横竖想着进场也还要良久,再加上久闻艺术宫大名,这回能近距离观摩,勾起了他一些好奇,程燃也就点点头,心想去看看也好,随着髙韶宁去往后台。 后台门口堆了很多铁箱子,里面大多都是运到的服装这类,里面人来人往,大部分男女演员都着了演出服和化了妆,因为有几个团体,负责演出的部分也不尽相同,譬如髙韶宁他们,就演出的是苗寨男女,进门就是两个苗家姑娘舞蹈服装扮的女生跟髙韶宁打招呼。 髙韶宁介绍了一番,又指向程燃,“这是我表哥程燃,十中的尖子生,年级第二呢。” 髙韶宁自然不会介绍程燃父亲是哪个公司的,这样大概会引起以为她是在炫耀的反效果,然而说程燃尖子生却没问题。 两个女生讶异的看了程燃两眼,其中一个“嚯!”得赞扬,“成绩太好了吧!”然后又跟髙韶宁说了一下化妆室的房号,又对程燃挥挥手,“随便参观啊,宁宁表哥。” 从她们并没有在意程燃姓啥名谁就可以知道,两人虽然对十中尖子生发出由衷赞叹,但并没有过于羡慕的心情,反倒是平常以待,更多得是把他看成是髙韶宁表哥给予礼貌待遇。当然,也大概是因为她们舞蹈班子的女生,天然有过人的自信,不至于随便仰慕他人。 髙韶宁和两个女生挥手说一会见,那两个女生上前拍前面几个同队演员的肩膀,大概是说起程燃,那边的男女纷纷朝两人这边看来,大概过不了多久,髙韶宁的尖子生表哥就会传遍他们这个舞蹈团。 髙韶宁对程燃笑道,“我们团很有意思的,嘻嘻,但最有特点的就是俊男美女特别多,特别是我们的女主舞,大美女噢,好多人对上她话都说不伸展了,而且她特别传奇,前一阵有个一直纠缠她的青年,都追到剧院来了,拦她不准她走,被她直接拿手上的腰鼓给打破了头。” “哎对了,好像她也是你们十中的,说不定你们认识噢……”髙韶宁说着拉着旁边蹿过的一个男舞者,“秦芊是十中的吧?” 那男舞者的背心舞衣被髙韶宁一扯,扯开了一片胸肌,男生连忙把衣襟拉着,“哇”得笑道,“髙韶宁你非礼啊!秦芊是在十中读书啊,你找她啊?她在那边……” 伴随着男舞者的手指一指,和髙韶宁目光不同,程燃略带愕然望过去的那边…… 有个正和身边人说笑着,穿着的荷叶服在腰际收束,六分短裤露出光洁小腿,身态袅娜的女子。 她和身边人的笑意之间,似有所觉,目光同时迎来。 对上。 不是秦芊是谁!? …… 秦芊其实有些苦恼,前段时间其实蒋舟给她发了一笔钱,作为她提出天行道馆广告计划,同时拉到了医院广告的绩效奖励,这部分额是六千块钱。 她现在已经能从这种思维中转变过来:这不是程燃的施舍,而是她真正利用天行道馆这个平台挣得的属于自己的收益。 从一个在家里娇生惯养起来的女生,经历了家庭变故,再通过自己坚强承担起一部分展现出自我的价值,秦芊首次感受到这就是生活给人的启示,就像是她跳舞一样,其实人生从不会辜负任何一个用尽全力去生活和拼搏的人。 但这个过程中也有一个问题,第一次程燃给她奖金的时候,是当面给她的,而且她几乎一闭上眼睛,就能想到那天她反赠给他随身听的时候,在那个堆满货物的逼仄办公室里,他拿过她手上纸袋时,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彼此鼻息的时刻。 回想起两人之间种种,从程燃给她安排到自己的天行道馆兼职,启用她的想法,再到看到自己父亲的工厂在伏龙公司投资计划之中,其实对于这些,她没有感觉到程燃隐藏在后面其他的意图,没有嗅到任何其他的气息。 然而这一次,面对她的更大贡献所获得的回报,这笔钱却并不是程燃亲手给她的,而是……通过了中间人。 这和她印象中的程燃是不符的。 他并没有如一个正常老板那样当面给她丰厚回报笼络人心,反倒是避而不见躲起来……恰好证明了他的反常。 她以为他是不会乱的。 但事实证明他心乱了。 和她即是同桌又是一个舞蹈队的袁慧群其实最容易发现秦芊的心神不属,于是她打趣道,“你怀春啦,最近想啥呢,可别在今天舞蹈上走神了啊。” 秦芊欲言又止,却最终还是决定对自己队友皆最好的闺蜜开口,毕竟这个事情最近也萦绕在她脑子里很久,虽说已经是假期,可假期并没有让大脑放空,反倒是不断再叩问和怀疑。 于是在袁慧群殷切的目光下,秦芊嗫嚅了一下,轻声道,“我觉得……” “嗯……?” “程燃……喜欢我。” 秦芊这么说的时候,本来就很精致的舞台妆让她更显妩媚,袁慧群眼睛瞪大。 而她目光似有所觉的灵动一扫之时。 就看到了那边髙韶宁身边的熟悉身影。 不是那家伙是谁。 ===== 这段时间回老家了,临近过年,特殊时期,每天都有事,再加上前几天这段情节卡住了,整体构建有些不明晰的地方,没有想清楚,细纲没有落在实处,也就没有落笔。 对于作者来说,写出好东西,就是对看故事的人最大的负责。 所以有的时候,为了不写砸,我宁可断一下,停一下,也要胸有成竹了再动笔。 后续的这段剧情,经过这样的整理,我有信心写好接下来的故事。 近段时间更新的不稳定,对不住大家了。 第一百一十二章 那个男子 姚贝贝和柳英与沈希华中午一起吃的饭,就在市中心的一家西餐厅,然后逛了会步行街,沈希华在一家名为爱心金店的买了条项链,又在运动商场里买了双阿迪达斯运动鞋。 阿迪达斯在今年投入大量资金和中国足协签订五年合同,不遗余力投入广告轰炸中国市场,各大城市的广告随处可见,蓉城步行街这边最大的一块立面板广告就是阿迪,也让阿迪达斯名声大噪,都知道这是和耐克齐名的国际运动大品牌,比目前国内本土领跑者的李宁还要高端。 只是这一趟又买项链又买鞋,沈希华就花掉了一千六百多块钱,让姚贝贝和柳英暗暗咋舌,她们也只是在逛街的时候一人买了一双阿迪,四五百的消费其实对她们而言也算是奢侈了,毕竟是平常一个多月的生活费。 而且看沈希华的花销,并非刻意炫耀,大概就是她平常逛一次街的状态。 不过两人也想的通,沈希华家帮她们安排学校,这就一家收了一两万,家里哪能没有钱。 等下午看着时间去艺术宫的时候,姚贝贝和柳英又见到了几个沈希华的朋友,其中有个叫马斌的青年,家里是党校的,还有个叫做胡永州的,父亲是蓉城民办工商学院的董事长胡同胤。马斌家本身很可能路子很广,走的是和沈希华家相同路线,人脉上牵线搭桥,手腕活泛,而胡永州,在蓉城抽起一所名气还不低的民办高校,能量和能力缺一不可。 关于两人的情况柳英在家里就听自己母亲说过了,他妈张兰也是认识的,知道柳英今天和沈希华马斌他们去看演出,都特别在她面前提及了沈希华圈子里这两个人,言语之间对他们父母颇为推崇。 沈希华跟自己这几个朋友介绍起柳英姚贝贝后,几个人表示了欢迎。姚贝贝和柳英听他们从旁说起胡永州父亲,据说开始筹备省内两个城市开分校的事宜,又淡淡说起明年要陪父亲去澳大利亚走一趟,父亲去交流,自己陪着去玩玩,听得让姚贝贝和柳英都竖起耳朵,还不时表露出几声附和与惊噫。 毕竟姚贝贝和柳英两个女生是新面孔,而且长得不差,又想融入他们这个圈子,胡永州看似轻描淡写说起自己相关的事情,但不免生出几分油然。 进了艺术宫休息厅后,有认识的人在那里站着,过来和他们热情招呼了一下,听到介绍姚贝贝柳英,他对两个女生淡淡一笑,“我叫张忠,你们好,听沈姐说起过了,以后大家经常玩。” 沈希华就笑骂,“滚,你比我还大呢,叫我姐,不要脸……” 张忠对姚贝贝柳英是态度极好,转过来就甩了胡永州肩膀一拳,打胡永州衬衣的声音有些大,让姚贝贝柳英都略微吃惊,这力道姚贝贝估摸如果打在和她死对头的俞晓身上,俞晓当时就能反过来给她一下或者直接翻脸。 结果胡永州眼底有些愠色,但很快消失,张忠拉着他袖子梗着脖子算账,“上回场子走那么早,不给兄弟面子啊……后面我们四个人,还有两箱啤酒没喝完存在酒吧了,狗日的就把我们丢下了!” 胡永州也骂道,“吗的我有什么办法,我爸催命给了我几道圣旨了,你知道我爸的,他喝多了,要是他回家我没回去,头都能给我骂成乒乓!” 张忠笑道,“老子不管,后天给兄弟扎场子,要不我给你爸打电话,说是江湖救急,你爸多半给我这个面子!” 胡永州笑骂,“放屁……” 沈希华就从旁边对柳英姚贝贝附耳,“张忠他爸是质监局的,实权吧。和胡永州平时就这么打打闹闹,习惯了。”柳英和姚贝贝看张忠也就心想难怪和胡永州平起平坐打成一团,不过想到张忠刚才对她们那股子亲和态度,也就越加觉得他的顺眼。 和沈希华胡永州他们说笑一番后,张忠压低了些声音,笑道,“磊哥在那边,不去打个招呼?” 张斌率先出声,“磊哥来了!?” 而胡永州则道,“磊哥在那边啊……” 沈希华笑道,“磊哥居然也会来看舞蹈剧啊……” 他们虽然神情各异,但柳英和姚贝贝都看出来,沈希华众人因为提到“磊哥”这个名字,每个人都显然着重许多,显然这是个重量级人物,但似乎和他们不是一个圈子,然而看张忠都对口中的磊哥如此郑而重之,就知道不简单。 胡永州点点头,“磊哥在这边,那肯定得去看看啊。” 张忠似乎有些事,不急着带他们过去见人,而是笑了笑道,“我先说啊,这事说来其实有些好笑,上回磊哥头给这剧院的一女人打破了,缝了几针吧,所以一会过去就不要问怎么回事了……” 众人愕然。 张忠这才道,“所以今天啊,磊哥其实是来找人的……” “什么女人这么野蛮啊……”沈希华皱眉,“那找她陪医药费啊。” 张忠翘起嘴角露出个坏笑,“岂止是医药费,恐怕还有精神损失费一起算总账吧……” 只是他看到柳英姚贝贝,也就不过于纠结这个话题,转移道,“还有啊,吴磊他爸今天也来了,主办方商报集团邀请了他爸,他爸最近不是要把国资控股的公司运作上市吗?现在已经准备和报刊合作同步宣传了……” 一提到吴磊父亲的公司,沈希华几个人耳朵都竖起来了,其实他们都心知肚明,吴磊父亲吴立伟坐镇的国资计划上市,这是他们圈子里人人都知晓的大动作。 今年吴立伟掌控的国资公司盈利一点六个亿,数据极其好看,最重要的是吴立伟背后挂着蓉城重量级人物,吴立伟要是成功把这桩功德做成了,这个众人口中的“磊哥”的父亲吴立伟披着这样的光环,未来发展不可限量,吴家不光是他们眼下最抢眼的,未来很可能更是扶摇直上,能走到什么地步都不好说。 虽然现在和吴磊的关系未必可以绵延长久,但这么一个人物,着实是目前他们圈子里声名最甚的了。 是以哪怕沈希华胡永州马斌他们还是觉得大家不是一路人,但必然的前去招应和一番花团锦簇的态度是要有的。否则表面一团和气的,记起仇来心眼也小。 柳英和姚贝贝听着他们这个圈子的各种事情,只觉得光怪陆离,却又说不出来的隐隐振奋。 然后她们就跟着沈希华张忠往内部休息厅过去,见到了那个身边散布着七八个男子,戴着一顶鸭舌帽,但隐约看得到包头的纱布露出帽檐下面一截,脸色显得有些阴沉的男子。 第一百一十三章 风口浪尖 程燃其实是在高韶宁说起的时候就有所预感不会遇到秦芊吧,再加上确认了秦芊在这里,提前有个心理准备,所以遭遇了倒还好,对她方向点了点头。 秦芊和袁慧群的话幽幽断在中间,两人机械般看到出现的程燃,特别是面对她们的讶异程燃好像显得很平静,等两人条件反射也朝他点点头后,程燃和高韶宁走了过来,程燃道,“陪我表妹过来,没想到你们也在啊。” 袁慧群笑得很鸡贼,秦芊点点头笑,“这么巧啊。” 程燃觉得她的话里有些问题,却又一时有些不明晰。 高韶宁看看程燃又看看秦芊,笑道,“刚才我还说你们是不是认识,没想到真的认识!” 袁慧群露出促狭的表情。 程燃才明白过来了,敢情以为他是提前通过高韶宁知道她们在这里才会过来的。 随即袁慧群又道,“怎么不认识啊,他神雕侠侣啊。”同时朝秦芊看了下。 “什么什么?”高韶宁顿时兴致来了。 袁慧群就解释了一番,说程燃和他们十中历来很厉害的一个女生,以前同是山海同学,到来后从高二入学的一百多名,到学年末考了个第二名和位列第一的姜红芍被称为神雕侠侣在年级上传开了的事迹。 高韶宁正愕然于和程燃并称绰号的那个女生,袁慧群解释,不过这只是大家传的,两人之间没男女朋友那回事,姜红芍人际关系好,两人又曾经是同学,倒是对他挺照顾的。 这么说的时候她先看了看秦芊,然后才询问程燃,“是吧?” 程燃点头笑而不语。 高韶宁眼睛有点迷,这番话虽然不多,但她倒是兴出好奇,那个在袁慧群言语之间居然能对这位在家宴聚会上全家近乎于仰望的远房表哥“挺照顾”的女生,又该是怎么个形象。 而在省内属于独一隅高峰的十中,很多事情,都和他们普通高中不太一样,同时又和那些依靠压缩作息连轴转学习成为唯一生活重心,全力突击分数线培养考试机器的重点中学亦有所差别,“小大学”的称号,可不是随便说说而已。 袁慧群突然想到什么,道,“高韶宁,你还不赶紧去化妆换衣服!要被铁面老张看到,又得挨顿骂了!” 正好那边过来个中年男子,远远喊,“高韶宁,搞什么——!”然后看到了程燃,“无关人等,赶紧出去!” 高韶宁吐吐舌头,欲去化妆室,又迟疑看程燃,秦芊就道,“我送他出去吧。” 秦芊和程燃往外走的时候,袁慧群还一个劲跟她使眼色,秦芊瞪了她一眼。直到她和程燃前行,袁慧群还在后面挤眉弄眼。 和程燃一并前往门口的路上,秦芊道,“今天这么有空?” 程燃道,“其实是家里人吃饭,被架住了,高韶宁居然和你在一个舞蹈团,世界真小。” 秦芊仔细看了他片刻。 程燃微怔,“怎么了?” 秦芊回头,“没有。” 原来……其实并不是刻意来啊。 想了一下,秦芊道,“钱我从蒋舟那里拿到了,谢谢。”她又微笑着撅起嘴唇,因为是民族妆容,脸蛋打了很浓的腮红,而一双眼睛在眼影衬托下越显清波流转,“我谈下医院的赞助,怎么没点赞扬,这可不符合你老板身份啊?” 程燃道,“不是给了大红包吗?” 秦芊一本正经,“我那天看一本管理学的书,上面说员工需求的不光是物质奖励,更要有精神的追求,更愿意得到认可,这方面怎么都比不过一个有能力领导的激励,能起到比物质收获更意想不到的效果……你都不看书的吖?” 程燃挠挠头,“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是我倏忽了。其实做得很不错,记一大功。但是有一点,以后可别这么拼了,现阶段给你练练手,不要真一头扎进去拔不出来了。” “你这话可没有什么说服力噢。看看你这个榜样。”秦芊指了指他道。 程燃道,“你在天行道馆打工,体验体验生活的想法,我是赞同的,能从中得到收获,也是很好的。但这不该是你现阶段的重心,天行道馆,任何时候都可以是你的后盾,你可以一展所长,那可能是很久以后了,然而有的事现在不做,未来就做不了了。” 秦芊道,“比如呢?” “比如跳好你的舞,如果喜欢,就在这上面更进一步。为了取得好成绩而下苦功。和朋友们度过一些值得怀念的假期,好好玩耍。这些都是一错过就不会再有的事情。” 秦芊看着他眼睛很认真道,“你的年龄不比我大多少,可为什么你怎么爱摆谱?” 程燃一时语塞。 “我明白了。”秦芊摆摆手,唇角轻扬,“所以你不赞美我。是不希望我‘泥足深陷’。” 程燃不置可否。 秦芊睫毛轻轻挑了挑,看他这幅淡定样子就有些闲气,而且原来和预判有些出入……他没有乱。 不过问清楚,也算是一件好事吧,免得误会。 “我就送你到门口了,高韶宁给了你票吧?”站在后台门口,秦芊道,“赶紧去正厅吧。” 程燃嗯了一声,转身欲去。 而秦芊却突然开口,“程燃,你的意思是,无论我以后走多远,你的天行道馆都是我可以筑窝打巢占山为王的地方啊?” 程燃定住,想了一下,自己方才那番话好像确实有这么个意思,不过自己就说了一个“你的后盾”,就能引申出这么多东西吗? 当然大体差不多的,所以程燃点了点头。 秦芊眼影伴随着笑意和水晶吊灯的灯光像是彩虹般漾起。 “想得美!” …… 其实对于姚贝贝和柳英来说,融入到沈希华这个圈子,见到那个准上市公司老总的公子吴磊,听他们说起和舞蹈团主舞那个叫秦芊女生的纠葛,听起这些恩怨矛盾,其实挺带劲,而且当时情况如何不知道,但至少吴磊的头被打破了是确有其事。 追你你不答应就算了,把人头给打破了缝针又是怎么回事,那可真是要一个说法的。而且他们刚才还看到吴磊的老爸吴立伟一行刚刚路过,身边都是主办方的人,由工作人员开路,吴立伟身边就有蓉城商报集团的高层,大家有说有笑。 吴立伟四十多岁,脸上有些横肉和不怒自威的气势,一看就是久居高位的人物。过来的时候刚才吴磊身边好些个家里非官即商的子弟纷纷规规矩矩喊“吴叔叔!”,而吴立伟点点头,又看吴磊戴着帽子都掩不住的那张纱布,毫不掩饰脸上的晦意警告,“你少给我添乱。” 而吴磊面对自己这个父亲也是不断应声点头,等他爸和主办方的人进去了后才原形毕露,给周围人斜眉弄眼,“我爸就是装模作样,今天我跟他说要找打我打破头的女人要说法,他不也就是骂我连个女人都摆不平还有什么出息?言下之意是,我总得摆平这事啊,对不对?” 有人就说起吴磊高一时候的事迹,有个不开眼的在嘉航顶撞他,结果上着课吴磊直接冲人教室里搬起椅子砸过去,把人打吐血,后面对方家里也算是,一开始不依不挠,吴磊父亲都没出面,直接是他母亲去谈判,开了个价,对方拿着那笔钱直接转学走人了,据说是大六位数,校方后面也就象征性的给了吴磊一个全校通报,不了了之。 破坏学校秩序上着课冲别人班上把人给打吐血,结果自己稳坐钓鱼台,别人却给挤兑转学,吴磊也算是一号名人了。这在那所私立高中无人不晓,没办法,私立中学有时候就是这样,只能靠最不能得罪的一方。 姚贝贝和柳英都感觉今天不虚此行,虽然今天局面很可能是一面倒的定局,但至少她们在这里,表现出同进退,也是能和他们多一些结交的。而且毕竟生活并不都是轰轰烈烈跌宕起伏,更多的是平淡而平庸,能撞见今天这种事情,眼下多数人其实都和吴磊一样,要个说法是一方面,更不乏搞点事情出来让生活更激情一些的念头,总之大家声讨的言语,摩拳擦掌的唾沫横飞,都让人内心隐隐期待希翼巴不得搞点事情的蠢蠢欲动的。 直到…… 两人猛然隔望到了他们声讨对象秦芊送出来的程燃。 风口浪尖。 ====== 年二十九,在吃团年宴吧……介不介意我拜个年先。 第一百一十四章 你们完蛋了 少年人都不甘囿于平庸惯常的生活,他们期望石中有命中注定的剑,洞窟里有龙会喷火,风雪中有公主亟待去拯救,离了家就策马快意江湖。 就好比姚贝贝和柳英,来到新的城市,充满无穷新鲜感,还有要融入新朋友圈新的环境的期望。 怎么看这都是一场对方无理,自己这边找上门来,虽然不至于摇旗呐喊,但至少也要助势助威,以赢得新朋友圈子的接纳和认同的一个好机会。 虽然隐隐她们知道这里面另有内情,譬如为啥人家女生动辄拿腰鼓打破吴磊的头,深究一下,难道不知道吴磊家的情况吗,能随意就率先动手招惹吗?或者说,其实她已经不堪其扰,吴磊很可能进行了更过分的举动下的行为。 但这些疑问在眼下的情势面前,真相如何已经不重要了,关键是吴磊这方就是找到了这个由头。 本来这种事就是平静生活中的波澜,回头找山海的朋友们说起,还不知道能增添多少谈资,再加上又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所以姚贝贝和柳英其实心里被现场众人的气氛和情绪带动着,血液的流速都隐隐加快起来。 直到她们看到了站在对面的程燃。 那是她们认识的,甚至可以说是从小一起玩到大的朋友。 柳英倒还好,姚贝贝忽然就发出声来了,“那是程燃吧?和那个秦芊在一起的……” 刚才秦芊出来后,就有人说起就是正主儿,是以姚贝贝两人当然知道大名鼎鼎的秦芊姓甚名谁。 柳英道,“就是他啊……” 两个人的动静早给身边众人察觉了,前面正和人慢条斯理说着一些谑意明显玩笑话的吴磊转过头来,上下打量了姚贝贝和柳英两人,只是没有说话,但两人都感觉到压力骤然而至。 和吴磊说话最肆无忌惮的张忠其实外表黝黑,很像是黑猴子脸,这个时候看过来,道,“噢,你们和那边那娃认识?” 柳英才点头道,“我们以前一个单位的,叫做程燃。”她本来想说一句程燃父亲是伏龙公司老总程飞扬的,但她不确定自报程燃家门有没有用,而且说不定不仅没用,人家还会觉得你在故意示威或者炫耀,毕竟人家吴磊家里是国有控股企业,筹备上市,两人不知道上市什么概念,但国内但凡提及上市公司,都是另一种层次的事物,和她们都隔着很远,而程燃家又是什么,民办企业,在人家公司面前,说不定说出来还要徒增笑话,甚至显得她们层次不高。 看柳英和姚贝贝很是忐忑,沈希华就道,“要不然你把他叫过来,问问什么情况,和秦芊关系不好的话,就不要掺和进来了。” 其实柳姚两人都大有这个心思,沈希华这话给了她们一个台阶,至于沈希华没有说如果程燃和秦芊关系好又如何处理,但其实两人都听出了言外之意。 而其实也不需要柳英和姚贝贝主动喊他,程燃被秦芊送出来之后,就往他们这个休息厅所在的前厅入口方向走,过来自然就看到了姚贝贝和柳英,两人一个穿着短裤t恤,一个穿着黑底白点长裙,朝他招手。 程燃才想起来,原来姚柳二人所谓的看表演,就是在这里。 不管怎么说,碰到熟人还是有些惊喜的,但那般两人看上去脸上表情却不是偶遇的讶异兴奋,反而带着忧虑。 程燃正觉奇怪,就看到了两人身边的那些个男男女女,多数都带着打量看走过来的他,这应该是姚柳他们在拓宽生活朋友圈,努力融入新朋友的集体了。 看到程燃走过来挥手,姚贝贝和柳英打了招呼后,朝向吴磊给程燃引见,“程燃,这位是磊哥。” 程燃眉头浅浅扬了一下,迎向吴磊的目光,点了点头。 程燃则这个姿态在吴磊赵忠这边的人看来,无异于眼前这个从一开始就站在“对面阵营”的青年浮现于外的是一股难以言明的傲气。 赵忠脸上的不满溢于言表,嘴角隙开。 他父亲虽然在质监局掌有权利,都说县官不如现管,质监局权力甚大,但眼下社会,一切以经济建设为中心,很多时候,他父亲不止一次透露出要论风光,他这下级想取代你,平级盯着你,上级审视你的位置,远不如吴磊父亲吴立伟那样掌控着一家实力不俗的国资公司那样很多事百无禁忌。同理,甚至在更高的位置上,也受掣肘,道理相通。 因此赵忠未必不是想把两家的同盟关系牢牢占住,若是吴磊父亲能够再往上顺风顺水,那就是有钱有门路,赵忠他父亲未必能够给他铺一条不弱于自己的路子,但如果有吴磊家这个强力后盾,那么两家人后代的赵忠吴磊,未来就能齐头并进,无论是政府线,企事业线,还是商场,都能多栖发展,相互扶持。 所以在赵忠看来,有资格敢跟吴磊摆架子的人,不会太多。眼前这个和柳英姚贝贝根底在山海那种小城市的朋友肯定不是其中之一。 初生牛犊不怕虎,是因为不知道饲虎之危。 似乎也有此想法的吴磊嘴角带笑,双手随意垂着,不加掩饰的从上到下审视程燃,“你和秦芊什么关系?……她为什么送你出来。” 程燃道,“一个学校的同学。” 吴磊笑起来,“关系好啊?” 程燃点头,“还可以。” 吴磊身边几个人看程燃眼神都有些不对起来,吴磊则是看了姚贝贝和柳英两人一眼。 “我们来跟他说吧……”柳英打圆场道。 吴磊看都没看柳英一眼,不置可否。 极其尴尬的姚贝贝和柳英的把程燃拉到了旁边,问明了程燃今天来这里的缘由,姚贝贝迫不及待低声道,“程燃,你看到吴磊戴了帽子吧,那是秦芊打的,人家今天就是来找秦芊麻烦的,而且我们还见到吴磊他爸了,他爸是一家很出名的公司老总,今天是主宾被邀请过来的,你那个同学秦芊估计麻烦大了!” 程燃看着两人片刻,道,“所以你和他们来,其实是找秦芊的?” 程燃心想倒是没料到秦芊身上还有这种事,不过想来做出这种事也不奇怪,秦芊可不算是什么乖乖女,骨子里是要强的。 “我们哪里知道有这种事啊,本来是认识的朋友手里有票,约我们过来的,谁知道碰上了!”柳英皱起眉头,拉着程燃的袖子,还如小时候一般附耳道,“……吴磊找秦芊,说不定到头来还要两家人扯皮的,你可别掺和。就怕你脾气上来,一股子劲,到头来他们都找你麻烦。” 她自然是想到当年山海音乐节程燃帮秦老师怼赵乐的事情,那叫一个气势十足排山倒海,也让她们见到了程燃的另一面,但不排除是特定情况特定时刻发生的事情,而且程燃他们当初有对方痛点,不可重复,程燃那时候的背后站的是如今已经家喻户晓的秦西榛,以及她那个早就成名多时曝出身份后让人大吃一惊的传统音乐大师秦克广。 但现在,程燃背后可啥都没有。 程燃点点头,“知道了,这是他们的私事。” “你明白就好了!就怕你迷迷糊糊,把自己给陷进去!”姚贝贝道。 程燃笑道,“多谢关心。” 姚贝贝脸上有些赧然,“才没有关心你,这种两方碰撞,最好避开,要不然在中间就是夹心饼干,怎么被碾碎都不知道。” “赶紧进去给你表妹加油打气吧!”柳英道,“反正先前跟你说的,一定记住了。” 程燃点点头,和两人道别,转身走入正厅。 …… 程燃坐在座位上,想了想,掏出手机给赵青打了个电话,让他来艺术宫一趟,不用急着过来,他在看演出,演出完来差不多。 安排了后程燃就把这些事情抛之脑后,既来之则安之,虽然今天几乎是被高韶宁半强迫带来,但他习惯于随遇而安,而且能够在老锦城艺术宫看这么一场舞剧,感觉似乎也挺好。 演出很快开始,穿着苗族表演服饰的少女轻盈的在山林的舞台背景中载歌载舞,表现出绣花,缝衣,采桑等多种生活场景,而男舞者们则演绎挑水,农垦,摔跤打闹。 等到夜幕降临,又有男女间浪漫的求偶,作为主舞的秦芊一身白衣,是故事中的女主角,倒是很好辨认,夜晚的小山村,男女主在众人的簇拥下,最终牵手在一起,体现出一副安宁小山村无忧无虑的画面。 然后就是氛围突变,侵略者来袭,山村遭到屠戮,往日宁静生活的人们不得已拿起武器,奋起反抗,展现出一副血与火中重生的场景。 几个情节后,程燃才认出高韶宁在其中演了一个穿着青衣的苗族小姐妹,舞蹈灵动,还有一段和一个舞台剧里性格顽皮的男生在俏皮欢快音乐中打闹互动的双人舞,其中有些夸张的演出和表情,引得场间不时传来阵阵会心的笑声。 整出舞台戏分好几个阶段,看完已经临近六点,不过带来的临场体验还是很好。虽然这个时代灯光效果没有后世那么酷炫,但是这种朴质的技术,整个舞台剧舞者们敬业的演出,还是赢得全场一片掌声。其中的情节磨难处,还有人用手抹眼泪轻泣。 演出结束出了观众厅后程燃就看到了休息厅长廊上的赵青和一个伏龙司机,司机把车停在附近商场了,程燃让他们等自己一会,然后就去了后台,却是没有看到吴磊那行人。 想来可能对方也不是真那么无聊,最初可能是有芥蒂,但看着演出的成功,这群人估计找麻烦的心思也就淡了,没准这都走人去哪聚会了。 程燃想着自己是不是跟着赵青回去?但想着把高韶宁一个人丢下,似乎也不太好,至少今天表演是不错的,误打误撞他看了一场不错的演出,还是高韶宁的功劳。至少这个时候也是饭点,想着一会带她吃点什么再把她送上车今天就算对付了。 去往后台的时候看到高韶宁扎着两条辫子,穿着薄而衬出身材的演出服,凹凸有致,笑眯眯对程燃道,“我跳得好不好,跳得好不好嘛……” 说着还扭了扭屁股,这是舞台上一个经典动作,和苗族小哥打闹的时候,高韶宁屁股一撅把刻意靠近她的对方顶得连滚带爬,收获了不少笑声。 眼前高韶宁还带着方才演出成功的兴致,是以忍不住在程燃面前炫了一把。 只是看着她撅起将薄绸质青色裤子撑得浑圆且不断靠过来的臀部,大感非礼勿视。 程燃环顾一番,没看到秦芊,不过过一会后台这边就有些骚动,有人从东南侧过来了,然后就是后台这边众人炸起哗然。 “那个吴磊又来找秦芊了……秦芊去了后门,刘勇也跟出去了,和他们吵起来,结果被他们给打了!” “刚才我就说让秦芊从前门走了,不要理他们,结果秦芊担心后面还有表演,对方还会跟过来阴魂不散!” …… 消息在内部传开来,但现场众人神情各异,有的人愤慨,有的人面露犹豫之色,有的则是旁观者的态度,也有人大概早知道了吴磊那群人的来历,所以尽管有所触动,但都没有大的动作。而类似高韶宁几个人,已经率先往后门那边赶过去了。 路上高韶宁大概还觉得程燃不了解来龙去脉,说道,“上回我们在剧团那边表演,对方就来了,说是以前就在学校门口拦过她,上回还把她堵在道具室那边,秦芊最后忍无可忍抄起手上的东西打过去,头都给他打流血,依我看就是活该!” 程燃随着后台的人流前往二号出口,这里属于舞台道具和后方人员运输的一个通道,周围种着些人面子树,打架就在靠围墙的树边发生。 秦芊和一个女生在外圈,那个叫刘勇的男子被吴磊和赵忠等好些个青年围在中间踢踹,刘勇只能用手护着头,身体苦苦支撑,树下的红泥地面尘土飞扬。 周围有一些人,有的在远远指责或者劝说,却是无人敢向前。 这边秦芊和一个女生在拉扯,意图阻止他们对刘勇的殴打,但根本拉不开吴磊这群高大男子,更是被赵忠几个青年用肩膀给撞顶开来,甚至还有些故意为之。 然后就是秦芊和那个女生惊诧的呼喊,吴磊这帮人对刘勇污言秽语的辱骂和殴打。 “帮女人出头显得自己能耐?” “妈比你算老几!?” 这种时候,泄愤立威居多,谩骂的话语当然简单粗暴直接。 程燃看到柳英和姚贝贝以及沈希华这一拨人则站在旁边,他们这拨里有人试图去劝或者拉还在往人群中间扑的秦芊。 姚贝贝和柳英自然也看到了跟到二号门这边的程燃,两人一个劲对他使眼色。 高韶宁和一帮剧团的人出来后,程燃这个表妹当即怒骂着就要冲上去,身边一群人受她鼓动,再加上看到平时的朋友受到这种折辱,也是一时义愤填膺,然而吴磊这边只分出一个青年移步过来,手上唰得亮出一把菜刀,隔空指过来,“和你们无关,哪个敢上前!” 空气像是凝固了一样,还有高悬着的染着铁锈的菜刀带来的压力,让高韶宁这边的众人一动不动,然后就只看到那叫做刘勇的男子再度被拉起来踹倒在地,人如断线傀儡,秦芊的喊叫声,她眼底深处的惶恐。 髙韶宁他们剧团的人其实是比吴磊这边七个人多的,但吴磊这七个人中其实很多人无论年龄还是体型都比高韶宁这边更大一头,而且这些人应该有经常打架的,气势上面完全压倒这些舞团的人。 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二号门这边一干主办方的人走了出来。 这番动静惊动了剧场方面也不奇怪,出来的不仅有高韶宁他们团体的指导老师张戎,更狭路相逢了艺术宫内一位叫许旭光的副总,这位副总主要负责对外联络,门路甚广,国内好些著名歌舞团体和名人的演出,都有他在背后活跃的身影,而本人更是作风强硬,今天是陪重要客人,身边跟着的都是办公室和市场部的要紧人物。 艺术宫这位主力副总的重要客人一个是来自某个媒体的二号人物,另一个中年男子就正是吴磊的父亲吴立伟。 他们这群人从二号门出来并不是因为得知了这场突发事件,而是艺术宫毕竟建于八零年代,那时根本没考虑过地下车库的问题,一般停车都在附近商场和露天停车场,只有内部和重要人士的车辆会被“放行”进入后门这里的红墙院空地,那里停着的就是剧院和今天到来头头脑脑的别克,丰田佳美和帕萨特,从后台二号门这里过去则是一条捷径。 却没想到和这件事撞了个正着。 眼看着剧院领导派头走出,面露震惊讶异之色,和沈希华这群人在一起的姚贝贝柳英面面相觑,第一个反应是事情恐怕不知道要闹多大,两人心头像是石沉海底下坠。 没想到吴磊他们看似选了个偏僻地方,却倒头来还是没搞明白剧院内部情况,弄得这下吴磊这边几个人那副殴打和威慑恐吓样子,都给他父亲吴立伟给撞了个正着,而且是当着外人面前。 但柳英姚贝贝却看到身边沈希华几个人表情并无异色,胡永州还看到了她们表情,道,“是不是怕吴磊把事情闹大了不好收场?” 停顿了一下,胡永州道,“他爸在这里,今天注定就是小打小闹吧。” 姚贝贝和柳英大感光怪陆离没法接受,这把人围殴了,还有人掏出刀来威胁舞团的人了,还只是小打闹? 那边已经传来了吴立伟勃然大怒的声音,“吴磊,你们在干什么!?” 看到吴磊这个本身气场十足的父亲这么一呼喝,那边提着刀的青年早缩着身子往树背后过去,顺手把刀丢在墙垣角的泥土地上了,若非害怕砸到哪个倒霉货徒增麻烦,恐怕他早从围墙直接丢出去匿迹得更彻底。本来和吴磊围着刘勇的几个人也陆续停手让开。 那被殴打的刘勇才来得及支撑起身体,双手都被地面磨破,手上满是密密麻麻划破的血道,秦芊两个人过来扶他,却还拦不住吴磊寻着空子朝他身上补来的两脚。 若非吴立伟继续喝止,还有吴立伟的秘书刘陈俊过来劝住拉着,吴磊还不依不挠。 姚贝贝和柳英算是看出来了胡永州他们所谓“小打小闹”是什么意思了,这边剧团领导和吴磊父亲那么多人在场,吴磊好像夷然无惧。 所有人都能感觉到,吴磊这个人太“浑”了,没有人愿意成为得罪他的那个人。 秦芊和高韶宁几个人把刘勇扶过来,舞团的指导老师张戎问刘勇没事吧,但也就仅此而已,因为剧院副总就在旁边,其实全程目睹,但并没发话,张戎也就知道自己这个时候也不能主动发声。 吴磊旁边那一群男生都喊了几声吴叔叔,言语里气势也不如最初时那么足,到底还是有些忐忑,但吴磊却似乎满不在乎。吴立伟就瞪着吴磊,沉声斥道,“叫你不要给我惹事,你现在在干什么?” 吴磊就指着自己头,看着秦芊刘勇那边说,“他们上次把我头打破了,不准我今天过来要说法啊!” 吴立伟皱眉,“你活该!不管什么事,你在人家剧团搞什么,你过来,跟你许叔叔道歉!跟人道个歉!” 吴磊就不情不愿过来,面对剧院那副总道,“许叔叔,不好意思,你大人大量,今天的事是我不懂事。”但是对于秦芊刘勇这边舞团众目睽睽的人面前,则只是满不在乎的瞟了一眼。 许旭光道,“剧院是不能像你们这样胡闹的,只是你不是剧团的人,否则肯定要严肃处理。” 吴立伟就道,“下次再这样,许叔报警抓你!你就去派出所呆一阵,我是不会去把你保出来的!” 吴磊连番点头,那表情哪里有半分认错的样子。 许旭光并未在说什么,转身朝张戎说,“是你的团员吧?把人带下去消个毒,看看怎么处理一下。这事以后不要有了吧。” 院内的人面子树枝繁叶茂,在这个黄昏里,众人都感觉这话说得有问题,但却没有人敢多加言语。 艺术宫是西南艺术殿堂,许旭光这样的人物也算是文化活动的名人。在宫内的地界,他可以说是说一不二,很多国内的艺术团体和省内金字塔顶尖的那一拨人,都经常和他在同一个桌子上觥筹交错。 普通的舞团,能够在这里表演有一席之地还不知道是多大的幸运,从上到下,尽管宫内的各项条款森严,可谁都得乖乖遵守,能够在这里登台,那是多少人羡慕都羡慕不来的,而这样对二三线舞者表演者求之不得的机会和机遇,都可以在许旭光一言之间定夺。张戎的团能有这样的登台机会,那还是张戎长期经营关系过硬的结果,但是,这一切都是许旭光点过头才作数的。 所以眼下摆明了是吴磊进剧院来捣乱还围殴了张戎舞团的人,但许旭光出口的意思首先是这件事到此为止,同时敲点张戎也注意自己的人,这本来就有问题。 但却没有人敢对这个说法和结果有什么质疑。 但一个声音,却在这个时候不合时宜的响起,秦芊看着许旭光道,“动手的是他们,人多欺负人少也是他们,这话对我们说,好像不适合。” “秦芊!少说两句。”张戎拉过秦芊袖子,这才看向许旭光,“许总,这事确实不是我们的人挑起来的,他们都是好孩子。但我能理解,可能言语上先起了冲突……” 许旭光拧起的眉头看着盯着她的秦芊,又挥手打断张戎,“我不管你们之间什么事情,以后这类事,要解决就在宫外去解决,或者……不要把这些东西带进这里面来,听得懂吗?” 张戎气得险些没控制住,最后这话许旭光分明语带双关,不要把这些东西带进来,那即是说,艺术宫也可能不再给他们一席之地,威胁的意味还是很浓的。 张戎知道许旭光面前这些人都不简单,更何况还涉及那个吴立伟的儿子,有些时候,就算理在这边,其实也没地方说去。 他叹了口气,再不说话。 包括张戎到舞团上下,都能感受到极致的憋屈。 实在没法忍受的高韶宁看到其实一向在舞团里性子宽厚的刘勇抿着嘴受着委屈不发一语,平时威严十足的张戎在旁边话都说不上,她也不知怎么的,直接冲到吴立伟面前,“叔叔!你儿子还有很多事你不知道吧,以前他就经常来骚扰我们秦芊了,上回秦芊打了他的头,也是忍无可忍,结果他非但没收敛,后面更是变本加厉,其实秦芊刚才出来,就是他放出话说如果她不出来单独见面,过几天在歌舞剧院的演出他还要过来搅黄。我们朋友怕他做什么才跟过去,话没说两句他们就把他打成这样了……叔叔,吴磊在外面横行霸道,这个情况,我想您应该知道。” 一干人愕然的看着高韶宁。 吴磊这边众人愣了片刻,吴磊已经骂起来,“小婆娘!……” 吴立伟朝吴磊猛地瞪了一下,然后在周围都颇为安静中看向高韶宁,又望向秦芊,这才道,“这么说来,上次打破我儿子头的,就是她了?” 高韶宁愣住了,没想到对方是这么一个说辞。 吴立伟反手把吴磊的帽子取下来,露出平头上面贴着的创可贴,看向秦芊,“你上次把他头打成这样,你是不是也通知你家长,我们把这个事情处理一下?看看怎么赔偿?” 眼看高韶宁站出来,秦芊也没有退避,执言以对,“那他严重干扰我的生活呢?是不是可以告他骚扰?” 周围人呼吸都为现场气氛牵动而紧促起来。 “欢迎你去告!” 吴立伟哑然失笑,“我公司法务团队养来吃干饭的?你可以试试告不告得动,否则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我儿子说到底怎么你了啊,拿证据说话啊,可你把他脑袋打出一条口子是有的吧。” 即便有心理准备,但秦芊这个时候还是眼眶泛红起来,她等闲不爱与人争执,因为但凡起争执,锋利的言辞就是伤人伤己的双刃剑。不过经历过家庭变故和天行道馆工作的她倒是再无从前那般遇事无据和脆弱,所以那滴眼泪始终没落下来。 她吸了吸鼻子深呼吸道,“我可以赔偿医疗费。” 吴立伟道,“赔?你赔多少?我儿子最近还有幻听,幻觉,不确定是不是脑震荡或者神经细胞方面出了问题,脑袋是最精贵的,神经上面出问题,做些乱七八糟的事情来也就难说了,如果造成了些永久损伤,这是一辈子的事情,那恐怕你们家要把他一辈子给养起来!” 秦芊和舞团这边瞠目结舌,高韶宁其实找吴立伟告状,也是看到最开始他训斥吴磊,还觉得对方最起码还是明事理的人,又知道吴磊是这种牛皮糖的角色,又知道他们接下来的演出,担心后续他还会继续纠缠,这才想通过他父亲给吴磊一个深刻教训,谁知道这位颇有名气公司老总的人物,撕开面纱竟然是另一幅嘴脸。 这就是最蛮横的帮亲不帮理。 砸破了头,吴磊是来要说法,而吴立伟则是直接准备让对方倾家荡产,吴磊比起他爸来,都算是小巫见大巫,这才是真正的狠角色。 程燃想了想,走上前开口道,“这很容易鉴定,可以请权威医院对他伤情进行检查,一切以出具的医学报告为准,医学报告上说明是什么情况,该如何赔偿,就如何赔偿。但如果想要篡改医学报告,做手脚以此敲诈勒索,那可是重罪,根据刑法规定,敲诈勒索数额较大或者多次敲诈的,三年以下有期徒刑吧,数额巨大或者有其他严重情节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要是遇上想一辈子赖上别人的,依我看心思歹毒,算是情节特别严重,十年以上重罚都不过分。” 一干人等盯着从旁边说话走出来的程燃。 这算是什么? 从吴立伟开始说话开始,高韶宁和秦芊就像是在狂风暴雨中被催折的小舟,同时因为他的社会地位和身份,现场那些无论剧团还是媒体的头头脑脑,都保持缄默。 如果说吴立伟就像是头老虎,在这个时候龇出獠牙的时候。此时这个青年就像是不知死活的一支松鼠,从旁边跑出来捋虎尾,拿松球砸对方的眼睛。 被沈希华推了一下才如梦初醒的柳英连忙上前,一把拉着程燃的袖子,就要径直把他往旁边扯,道,“叫你别掺和进来啊!”她声音都在发抖。 姚贝贝则是吓得立即向吴磊张忠等人解释,“我朋友他不知道情况……胡说八道的。” 然后她赶紧一路小跑上来,要和柳英一起把程燃给拖走。 程燃拿给两人一只手扯着袖子,一只手拉着领子,这简直刚才的那点高人风范给扯得七零八落。胡永州和沈希华倒是很有几分义气,上前也给吴磊这边人解释,总之只要姚贝贝柳英把人拖走,他们再来跟吴磊吴立伟父子俩做解释都可以。 然而没能拖走。 程燃哭笑不得的摆脱了姚贝贝柳英两人,两人急得直跺脚,不亚于看着程燃往火坑里跳。 姚贝贝更是大声指责,“你总是这样!你总是这样!”眼看着都好像要哭了。 吴磊等人倒是没对程燃表现出什么目露凶光,但那表情只怕比这种更瘆人,好像看着个傻子不分青红皂白介入这种情势。 吴立伟像是荒天下之大谬般道,“懂得挺多,刑法都拿出来了……那你告啊!” 然后他鼻梁皮肉拧起,左颧骨的法令纹深陷下去,“说完了吧,什么玩意儿……滚边儿去!” 吴立伟的腾华公司上市,这背后其实是商务局在推动,而谁都知道商务局的局长是省上那位强势副书纪钦点的红人,响应“以经济建设为核心,未来是脚踏实地干出来的!”号召,商务局背后推动着一项项招商引资的落地,而这些项目可以直接在全国范围内带来声势,可谓是现在蓉城最强势的部门之一,简直和公安部门的重要性并驾齐驱,一个专心招商引资,一个专心保驾护航,说是目前发展时期的两驾马车也不为过。 那么就有一条明显的线索,吴立伟其实背靠着省委那位大佬,他也就是对方的人。 所以吴立伟现在可谓是时来天地皆同力,各方面资源都在推动他公司的进程,个人频繁见诸报端。宣传,政策,资金,各方面资源一一匹配到位。吴立伟的鹏程之势在外界也不乏有人津津乐道的议论。 然而现在,就在程燃站出来时候,人们已经看到相继有个眉目舒展的中年人从人群那边挤了出来,来到了程燃身旁。 赵青的出现也引起了吴立伟身边秘书刘陈俊的注意,虽然没想到会有人为这个青年站出来,他自然有些警惕,所以他走上前来,不客气道,“你谁啊?” 话语却被打断了,还是来自于那个青年,程燃看着吴立伟道,“你就是腾华公司的吴立伟?你是怎么躲过伏龙的‘整风运动’的?” “我觉得作为合作方,现在生产的工艺差点无所谓,但至少能够当得上一个优秀的合作者,人品要好,值得信任,一个合作体系才可能越来越好……” “现在看来,好像你们不具备这个资格。” 程燃拿出电话,拨了一个号码过去。 “田叔叔……我们伏龙和腾华公司是不是有合作?合同要到期了……新合同在磨啊……那就好。腾华公司的吴立伟吴总刚刚我见到了……” 这个过程中,院内落针可闻。 原本叫程燃滚蛋的吴立伟斜过眼睛过来,宫内的许旭光副总级高层和一干人看着这幕,舞团这边,高韶宁眨着眼睛看程燃,而通过刚才的介绍已经知道这是她表哥的舞团成员们微微隙着嘴巴。 而他们指导老师张戎更是手足无措,因为他早认出这就是早先他呵斥过的在后台打转的“闲杂人等”! 觉得这一幕匪夷所思的还同样有柳英姚贝贝新结识的沈希华胡永州和马斌,这一刻,在他们面前的,仿佛不再是方才柳姚二人介绍过的来自山海那个小城市他们不起眼的友人,而是一个仿佛可以和吴磊父亲吴立伟这种人物直接对话的存在。 场间,程燃打电话的声音在继续。 “我不太看好腾华公司……嗯,是我的意思。人就在我旁边,对话他听到了,让他接电话吗……” 程燃手机离开耳朵,然后递给了吴立伟,平伸在他身前间隔半米左右的位置,道,“你听一下电话。” 直至此刻,众人都以为这个青年莫不是失心疯了,因为他说出来的东西,做出来的事情,完全表现得好像是一个呓语症患者。 他说出来的内容虽然带着自信,但却着实是让人匪夷所思目瞪口呆。 然而直至此刻,他让吴立伟接电话的时候,先前那种不真实的感觉,就好像原本面前是烟幕的云遮雾绕,这一刻滚滚烟雾突然向后退去。 迎面而来的是一辆虎式坦克。 钢铁的质感和隔着两公里能把主战坦克装甲打成稀巴烂的88主炮,就这么直接碾了过来。 吴立伟还有些不理解,但同时有些警惕,疑惑,甚至隐约中脑门后方孕着些隐约的恐惧,都在一个横锁的眉头中荟聚,“什么意思?” 程燃旁边的赵青哑然失笑,一脸的痛快,“什么意思你不知道吗?去年你们依靠伏龙的订单挣了多少钱,财务上好看的很吧,大几个亿呢!所以你吴立伟搞得风生水起啊,要产业结构调整,到处喊着要上市,死乞百讨的跟政府要资源,你怎么不上天呢?” “腾华没戏了!” “你们完蛋了!知不知道!?” 新年快乐,祝大家新春大吉噢~ 第一百一十五章 一辈子 自这两年省政府工作报告,频繁打出“打造西部电子信息产业链,打造支柱型产业”的战略企望,重点提出要充分利用省内丰富的壳资源,鼓励省内高新技术企业通过资产重组,资产置换借壳和上市或买壳上市,甚至加大扶持力度,优先推动一批优质企业率先上市做大做强以后,就有一些企业陆续进入这个政府红榜的名单。 这背后有商务局紧锣密鼓的运作,有相关方面的使暗劲,首先牵头了吴立伟的集成电路企业腾华集团和伏龙公司的亿元级合同订单,腾华集团更是凭借去年一年从伏龙公司手上得到的利润,一扫从前不上不下的颓势,更藉此给了吴立伟百尺竿头更进一步的野心。 手持一年数亿,甚至未来可以预期呈井喷增长的利润,腰杆子怎么不壮? 而且正值川省十年大计甚至二十年大计的规划政策红利,彰显着川省未来不遗余力发展电子信息业战略的决心。 如果牢牢把持着川省发展大计的脉络走,吴立伟的腾华集团在川省乃至全国的电子信息产业领域,都将是一块烫金字的招牌,前面就是风光大道。 但俗话常说骄兵必败,或者说咎由自取。 这些几乎是看得到,甚至好像唾手可得的一切,都像是谢尔曼坦克的装甲,正承受着程燃这发虎式坦克主炮的摧残。 众人看到吴立伟拿过程燃递来的手机接听,表情在瞬间变了三变,再看向程燃的时候,就没有了在场众人所猜测的有关那个青年虚张声势的可能性。 吴立伟脸色凝着,但却似乎和电话里的那位说的不是眼前的事情,吴立伟掩着话筒,听着那边来自那位此前和他关系匪浅的伏龙高层公事公办的说出关于双方新合同的签约意向不到位的事情,而且对方更是一连提了好几件打到吴立伟软肋的事情,导致他声音都肃重许多,“相关事宜,我可以解释……” 但在电话里面作为伏龙副总裁的田丰却没有如以往的那般好说话,突然就像是成了一堵铜墙铁壁,“这样吧,吴总你也别着急,具体我们是否继续合作的事宜,还是等调研组整体报告下来再说吧……” “……” “你也知道的……现在内部整风,大老板说的,谁阻碍整风,谁就自动递交辞呈,我这把老骨头还想多干几年,为家里人攒几个子,以往可以开的一些口子,现在我也开不了罗……” “……” 挂了电话,在办公室趁着空闲看棋谱的田丰端起盖碗茶吸呼牛饮一口,皱起眉头,心想程燃这小子,又在下一盘什么棋嘛。 …… 其实在看到吴立伟对电话那边再三作着解释的时候,众人就什么都明白了。一切都直观而立体的呈现在他们面前。 吴立伟的秘书刘陈俊只是瞪大着眼睛看着赵青,这个男人明明斯斯文文,可方才说的那番话怎么就能把人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伏龙就这么牛逼吗? 虽然刘陈俊清楚,确实挺牛逼的,至少他现在作为吴立伟第一秘手上的权力和那些能让老婆笑逐颜开的外快,根基就是来自于伏龙。 高韶宁旁边好些个妆都没来得及卸的舞团成员们,则是纷纷对高韶宁有无穷后续言意问,“他是你哥?” 一双双目光灼而不妖。 但大家随后又撞上了秦芊扫视过来的柳目,明明是夏天,却好像进入了秋夜……总之很凉。 吴立伟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挂了电话,手机再被程燃拿过去的。 但这个时候,在程燃和甚至平时老好人的田丰面前接连吃瘪,吴立伟那久居高位颐养的傲气这个时候也有些受到了触怒。 实际上,他们腾华公司上了红榜,再到和伏龙公司合作,从头到尾就不是他在其中运作,商务局出面居多。所以吴立伟就不认为自己求着他们伏龙如何。 虽然和伏龙合作效果是立竿见影,这见着的影子自然就是丰厚的利润。然而吴立伟并不认为伏龙这家民企就敢擅自作为,把商务局费心搭好的架子给拆了。 这样的局面,不仅仅是他吴立伟洞若烛火,旁边来自商报集团的副总李春华早从吴立伟的脸色猜到了电话那头说的内容,他和吴立伟私交甚厚,这个时候看着程燃和赵青,明显带着倾向性的出言摇头笑笑,“年轻人,口气不要那么大。没有和家里人商量过,就不要到处拿到嘴边说,格局放远一点,腾华集团是政府‘芯谷’产业生态圈企业一员,有些事,合则两利。想必你父亲,也知道这一点。” 李春华不愧是前市长秘书出身,而且商报集团其实很多高层都和政府渊源深厚,他在这方面的嗅觉也极其敏锐,一针见血提出重点。那就是伏龙可以得罪腾华集团,但绝对得罪不起腾华集团背后的政府势力。这甚至都不是程燃刚才电话里和吴立伟说话的伏龙高层能够负责的。 所以哪怕他已经猜到了程燃的身份,但他仍然“眼睛很毒”的认为程燃,连带着程燃旁边那个口无遮拦的男子,不过是虚张声势。 吴立伟也迅速回复正常,看着程燃,还能流露一丝笑意,“我倒是羡慕你们这些年轻人,说话就像是放火箭,炮声隆隆着。” 在场有年长的听出吴立伟这番话寓意的都面面相视的看了一眼。 放火箭是比满嘴跑火车更有讽刺意味的话,而放火箭却炮声隆隆,自然都是哑炮。 这话用川省方言来说就是典型的“洗脑壳”,给你戴个高帽,然后看笑话,也就是深层次的冷嘲热讽。 当然,他也不在乎程燃究竟听不听得明白,今天这回事哪怕拿给外界知晓,传得沸沸扬扬,那到头来也只可能是眼前这个应该是伏龙太子爷的人丢个大脸栽个大跟头,因为这番站出来表了态,却又奈何不得他们腾华公司,那么这事就是个笑柄。 而只要他吴立伟熬过这个阶段,公司通过政府运作上了市,那就万事大吉,伏龙也奈何不得他了。 吴立伟丢下这么番话后,就不在继续纠缠,而是招呼着自己儿子吴磊一起走了。从头到尾旁观了这场碰撞的吴磊一群人都大感置身一场狂暴风浪,他们身处夹缝中的难受。 看到吴立伟拉着垂头丧气的吴磊走了,哪个还敢继续逗留,自然撤得越干净越好,更忙不迭要把今天这桩翻波事,赶回去跟各家家里说起来…… …… 艺术宫这边倒像是遭受了一场无妄之灾,反正宫内那个叫许旭光的副总却落了个自讨没趣,一场好好的经由李春华介绍的和吴立伟结交,却因为吴立伟那个搞事的儿子闹成这个样子,他不免也有些恼怒,甚至对于吴立伟的观感也连带直线下降。 只是程燃这么个存在让人印象深刻,但事情也很明显,这事看上去像是由他在剧院的朋友受到吴立伟儿子欺辱而引发,但本质上说起来,还是伏龙和腾华集团在业务合作商上早积累下来的摩擦和矛盾。 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这事今天在众目睽睽之下发生。相信很快就会在外界传开。 而由蓉城商报那位副总,在政府上面关系通达的李春华一席话透露的信息,那就是伏龙根本动不了根基和后台来头都不小的腾华集团吴立伟,所以这件事横看竖看,最终也只可能演变成伏龙公司的笑柄。 恐怕伏龙公司这个公子哥嘴上放火箭,比跑火车还不牢靠的说法,很快就会从吴立伟那番话中流传甚广…… …… 一场冲突,看似在争锋相对中骤然由明转暗,本来是明刀明枪,却变成了两家公司天生隐患的暗流汹涌,但其实这才合理。 当程燃亮明自己身份后,也就注定不可能再起至少明面上吴立伟这类人会再跟他发生冲突。 当然这背后来得肯定是各种暗箭难防。 做生意,到伏龙这一步,有些时候,更多的就是和人打交道。就像是他先前当面说的话一样,生产工艺其实一开始没那么好无所谓,关键是合作的人要放心交后背。 之前腾华公司产品质量不太好,稳定性差,但是这背后是商务局站台,符合如今省的发展战略规划。所以即便明知道这家公司产品生产线落后,品控管理不达标,这回的伏龙内部“整风运动”中,这家公司也避开了过去,作为伏龙的政治资源储备着。 然而亲眼见过了吴立伟的情况后,程燃觉得,和对方早些做交割,可能更符合伏龙的利益。 而且伏龙的整风运动,更要整的,就是这样一种思想。 既在大是大非面前,哪怕是可能得罪到一些势力,伏龙所要做的也是趟过去而不是妥协。 遇上这种事情该怎么办,已经无形中成为一条雄壮产业链核心和起源的伏龙,又会怎么做? 上下游那么多合作商客户众目睽睽,从头到尾盯着看着,自有眼看,自有心称,自有公论。 …… 和程燃回到伏龙,下了车来,姚贝贝和柳英都有些沉默。事情发生后,本来演出成功在小范围会有一场聚餐的舞团却取消了这个“惯例”,大家各自星散。 秦芊过来跟程燃说了声谢谢,在听到程燃让她早些回家后,她才点点头过去卸妆拿衣服了。 有赵青和一个过来的叫小武的司机,当时那种情况下也就不存在再请高韶宁吃个饭的悠闲了,只是把她送上了回家的公交车,程燃搭着姚贝贝和柳英回伏龙,她们虽然没有住在伏龙大院,但是家里租的房子就在附近,所以这是一条她们从一开始就没有拒绝的顺路。 其实当时当吴磊跟着吴立伟离开,开始跟着吴磊的赵忠那一帮人,都散的干净,反倒是留下了沈希华,胡永州马斌几个不知所措。 然而姚贝贝和柳英都对她们这个山海先在蓉城落脚的同伴程燃估计有所错误,他们都是眼尖目明看在眼里,所以也就不存在姚柳二人故意识泰山而故作不知看他们笑话摆个大乌龙导致双方刚刚建立的关系破灭这回事。 毕竟先前沈希华和胡永州还语重心长让她们去跟程燃劝说一番,别掺和进泥菩萨过河的局面里,可不正是个笑话吗? 但沈希华和胡永州这个时候也不愧是自小在家里耳濡目染,毕竟他们也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家庭,从来只有别人巴结而自家不巴结人那种。 所以沈希华立即就说他们先走了,姚贝贝和柳英多陪陪自己老朋友,大家聚会不急,下次她做东,胡永州就请唱歌或者其他娱乐活动,把姚贝贝柳英的老朋友们一起叫上,大家一起认识认识,你姚贝贝和柳英的朋友,就是我们的朋友,大家以后多多联络。 临走的时候沈希华还甜甜的跟程燃打招呼,胡永州和马斌也说了一些漂亮话,不过两人就没有沈希华作为女生的先天优势了,对着程燃的时候还有些拘束和紧张。先不管今天这场事件引发的最后结果如何,是不是其实伏龙还是拿吴立伟的腾华公司毫无办法,但在今天给了吴立伟这么大一下马威的程燃面前,胡永州和马斌再也没办法真拿同龄人的眼光来看他,那就算是太没有眼力价了。 他们也知道自己最后拉着姚贝贝柳英说请客请他们的朋友一起出来玩显得有些刻意,但哪怕是刻意,只要他们真心想和姚贝贝柳英的这位一起疯到大的朋友攀交情,这种话也是要说的,而且越是刻意越好。 当然沈希华还画蛇添足的教了姚贝贝一番和好久不见的老朋友怎么相处大家找回从前感情这类的话,换以往姚贝贝可能先啐一地,毛的感情啊!然而现在确实乖乖巧巧。 以至于一路坐赵青让司机小武开来的桑塔纳,和程燃在后排,姚贝贝和柳英都眼观鼻鼻观心的出奇缄默,哪有平常可能把车顶盖都给掀了的吵吵闹闹。 下了车后,程燃让赵青他们先回去,他送姚贝贝柳英到她们家的小区上走一截。 路上姚贝贝终于委屈得忍不住了,扭头道,“程燃……我以前又不是故意找你麻烦……我就是遇到你的时候,忍不住就想说些什么……” 程燃笑着看她,“我就这么人神共愤啊,惹得你忍不住都变身自走炮讨伐。” “不是啊!”姚贝贝大窘,正准备打他一下,手却在半途不敢挥下去。然后她快速缩手悻悻然。 柳英甩着手走着,双手做了个前伸懒腰的动作,最后还是把酝酿半天的话一口气说了出来,“程燃,我觉得我们这些人里面……你长大太多了。” “其实你不用陪我们,就在前面了,赶紧回去吧……” 姚贝贝也连连点头附和,“是啊是啊,你还是赶紧回去吧。” 程燃朝她一笑,“说了送你们一截。” “你真是……”姚贝贝前半刻瞪眼,后半刻又泄气了,“好好好,你想怎样就怎样。” 程燃摇头笑了笑,看着前方,“其实我今天很高兴。” 两人扭头看他。 “你们劝我,拉我走。”程燃指了指自己领口的扣子,纽扣早崩哪里去了都不知道,姚贝贝和柳英两人都有些脸红而赧然,“在那种时候,其实你们躲一边去,我也能接受。” “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我不为这个奇怪,也不会对此心怀芥蒂。” “然而,最后却没有那样。” 程燃朝两人一笑,白齿炫目,“其实我今天最开心的,就是在这里。” 姚贝贝和柳英看着他,突然就觉得鼻腔里有些涩意和发酸。 “山海是那个方向吧,”程燃伸出手往西边一指,“虽然我们不在那里了,但我们还像是在那里一样,一直还是,朋友啊。” 说不上为什么,姚贝贝和柳英鼻头同时一阵酸楚,感觉有热流在眼窝里打转,两个女生异口同声。 “说这种话做什么!” “好烦啊。” “一辈子都是!” …… 伏龙调研组没有通过和腾华集团进行集成电路制造续约合同的事件,在商务局内部蹿了出来,这事可不算小,腾华公司和伏龙当初是严崇明副局长亲自牵头,甚至对此还有往后一系列规划,当初的时候严崇明其实就有点不高兴,因为打算是签订长约合同,但伏龙回应不进行长约合同签订,因为相关集成电路更新换代很快,若是制造生产赶不上伏龙的研发能力,岂不是要让整个研发部门停下来等生产配置到位?这不可能,所以生产方面灵活性很大。 而即便这样,伏龙仍然很有诚意的拿出了内部从未有的为期一年的相关集成电路制造合同给了腾华集团。但也曾说明过,其实即便合同期限没那么长,但只要是腾华集团生产合格到位,对于优先匹配工厂优先续约是第一序位的。 结果突然出了这么一个幺蛾子,现在都开始传出严崇明对伏龙公司很不满的一些信息,甚至有消息灵通的,传出几次商务局内部会议上,严崇明都以各种各样的理由找出伏龙公司的一大堆问题。 大问题他挑不出来,但是小关节上恶心和设卡,这就驾轻就熟。 而在传伏龙调研组给出不续约意见后,腾华集团的吴立伟在外界看来不但没有受到影响,反倒行事风格半点气魄不减,因此那些和吴立伟对接的壳资源,相关推波助澜的手笔,都显出吴立伟志在必得的意志。 这就不免让外界不由得感慨,这背景后台过硬就是不一样,真是一夫要当道,万人都辟易,没有条件,制造条件也要上。 因此在严崇明直接放话腾华集团上市是商务局重要规划不可更改,压也要压给伏龙之后,在商务局局长周文武出差会议期间,严崇明就多次在内部提出了要伏龙和腾华集团再续约的几点指示。 这上面历数伏龙享受了政策给予的便利,发展壮大后,却不履行承诺的失信体现。 商务局现在拥有的是省政治力量的全力支持,是以严崇明隐隐有些膨胀,觉得伏龙翅膀硬了,敢跟商务局唱对台戏,和商务局极其背后省上制定下来的发展大计规划相背,他非得给伏龙上上眼药。 所以当严崇明把伏龙失信材料递到刚在外地签署了软件人才引流入川项目回蓉的商务局局长周文武的案头,这精心筹备的最关键一锤要看着就要落下。 周文武拿着材料看完,几度拍桌子,说是腾华集团这样尸位素餐占着政策倾斜资源的企业,早该重新配置资源,进行结构重组了。还想趴在牛身上肆无忌惮吸血?摊派这种事想都不要想,像是伏龙这样健康的企业,绝不做寄生虫的寄主,别打这些歪主意! 周文武即刻批复合约到期后伏龙可自行处理,寻找优势生产企业,优化产品质量,树立优质品牌形象,攥起拳头干大事,做能有力提升国内市场份额,动之能战,战之能胜的尖刀! 周文武批复后,一路绿灯。 伏龙和腾华集团合约到期,三家竞标,复星半导体公司脱颖而出,成为伏龙新研制集成电路的生产制造商。 然后就传来了那个让观望多时的外界一片哗然的最终结果。 不管是如何的众说纷纭,甚嚣尘上。 传闻应验! 伏龙强势摘除趴在身上的腾华集团这个钩子。 一脚把吴立伟踢出局! 第一百一十六章 坏得很! 其实那天周文武前脚刚批复,后脚消息就传开来,倒着实让内外关注这件事的人大跌眼镜,或者目瞪口呆。 严崇明先前的多次吹风,放出来的话,他算是吴立伟后台的事情,可以说是人尽皆知坐实了。 几乎可以预见紧接着以这位目前权柄甚大的商务局副局长的能量,伏龙怎么都不好过,伏龙这颗头是不低也得低,因此先前所谓的对腾华集团再合作的调研,不过就是雷声大雨点小,到头来也只剩下被人摁着头,乖乖就范。 而且涉及吴立伟的腾华公司乘风上市的事宜,这一口蛋糕,又哪里仅仅只是吴立伟的事情,官面上,想要拿政绩的,商场上,利益想要沾一些的有门路的人,大家共同谋划,各取所需,于是就形成各方面推波助澜,瓜分这一块蛋糕的情形,这些都是吴立伟的联盟。 所以这就是吴立伟那天即便撞上了程燃,也没把他的话当一回事,后续更是该干什么干什么的原因。其实也不奇怪,要是身边环绕着各方都想推动你公司集团上市得到好处的同盟,任谁都会心里有底有恃无恐。 所以当伏龙启动对腾华集团的评调后,吴立伟身边的同盟,还不只是商务局严崇明方面,那些关乎着切身利益的各方,早通过不同渠道向伏龙施压,游说甚至侵蚀。 根据一个伏龙相关部门负责人说,他就曾有过被请到ktv里,身边全是泳装女子环伺的糖衣炮弹体验,对方更是许诺,只要帮忙在评估上投上一票,得到一张每月可以走对方公司账务,额度十万的信用卡之外,还可以给他腾华公司的一部分股票,只要上市,就是一步到位。 所以吴立伟哪里真正担心过这件事,自然有他强大的政治和经济上面的同盟帮忙摆平前面的障碍。 而且虽说合作,伏龙给他的反应也很大,毕竟经常因为各种问题打到他吴立伟耳朵边的报告也让他心烦,吴立伟未尝没有将计就计,借此机会,把伏龙内部那些反对的声音彻底压下去的意图。 其实要说商务局在目前经济建设为中心的主旨下,权柄极大,而且在发展大计上注定留下历史名声,省上大佬们岂会不在这上面插手,安排自己的人。 所以其实商务局几个副局,都各有来头。 譬如严崇明,就曾经是徐高官的秘书,因此也属于对方一脉相承的部下。譬如另一个副局长汪真,就是范市长的人,平时和光同尘,仿佛和谁都很好说话,然而谁都知道,对方这种谁都不得罪的态度,其实就是过来赚商务局历练过渡的,奔的就是浓墨重彩的履历,或许不会参与到省上大佬的落子上去,但至少在范市这边,未来必然另有重用安排。 而毋容置疑,商务局局长这个最重要的位置,自然就是由最强势的一个人来坐镇。周文武这么一个技术型官员的背后,就是省委的那位书纪全力支持。 所以商务局这么个香饽饽的地盘,自然都有均衡和权衡。几个副局其实都大体知道对方来路,平时各管各的分工,管自己手上的事情,一般不会过线干预,一方面是考虑对方和对方背后的人,考虑班子的团结和均衡,不是说得罪不起,而是大多犯不上。 所以严崇明本身针对伏龙的一些做法,他和那些观望的人基本上也就是认为在周文武这里其实也就是走个过场而已。 哪里知道当周文武意见与他背道相驰,劈头盖脸数落腾华集团的时候,严崇明整个人都懵住了,可以说当时脸色是极其难看。 很快,周文武把严崇明压下去,表态支持伏龙公司的事情飞速传播,外界局势无不又一番剧变。 很多和吴立伟属于共同阵营的人直接傻了眼,哪里知道连严崇明那个级别都搞不定这个事情。 而先前有恃无恐的吴立伟据说也坐立难安,最后逼不得已直接上门要拜访程飞扬,结果在伏龙大楼吃了个闭门羹,被人在外地的程飞扬回复一切按照规章制度办事,公司有基本法,吴立伟就算是找到他这个老总,也于事无补。 吃了闭门羹的吴立伟这才了解到事情的严重性,因此在伏龙展开新一轮招标的这个期间,也是八仙过海,通过各个层面想办法留住伏龙的订单,结果到最后还是让程燃当初那番话一点一点应验。 传闻在最后关头,一直吃程飞扬闭门羹的吴立伟甚至通过人和一些渠道传话想邀请程燃母子吃个饭,但最后还是没能得偿所愿。 …… 所以当伏龙公司另择生产商,腾华集团出局作为一个谈资被蓉城官面和商事上很多人挂在嘴边说起个中缘由猜测的时候,那天就在现场经历了全程的一些青年,把程燃和吴立伟的事情给他们在官场和商场的父母长辈说起来,最终被家里大人分析一番,得出个“一个小孩,怎么可能!”结论的这些家庭,这回在这样的结果面前,也只剩下了惯常认知被颠覆的目瞪口呆。 最玄奇的是姚贝贝和柳英还接到了沈希华和胡永州先后打来的电话,听得出来两个人是压抑了兴奋,憋了很多话想要跟他们宣泄聊谈的。 程燃在他们口中俨然直接成了“程哥”,哪怕胡永州可能年龄还比程燃大上一两岁,他的恭敬也是溢于言表。 又在柳英和姚贝贝询问中说起了周文武力挺伏龙的事情,又说起周文武这个人的不简单,当初挂帅是省委大佬钦点,这可直接说明了,伏龙背后甚至可能直接和省委的大佬挂钩,影响力可谓超然。 听到这样的信息,柳英和姚贝贝总之大体知道了其实当天程燃对吴立伟说那番话之后,传来传去,哪怕是沈希华和胡永州家里,都认为那是信口开河,压根就把程燃这个伏龙老总的儿子当愣头青看,甚至伏龙还会闹个笑话的情况。 然而结果却又让他们一改最初的估计,直接对伏龙的背后影响力刮目相看。 等到和沈希华胡永州他们各种聊谈玄之又玄内容的通话过后,挂了电话的姚贝贝和柳英都有那么一瞬间的恍神。 觉得这偌大的蓉城,比从前还更让她们陌生。 她们发现不知道该如何跟杨夏等以前好友解释他们曾一起长大玩泥巴的程燃如今的情况。 难不成说,他一直都在装无害骗人,这死娃子坏得很? ===== 在回程返家的路上,今天开了一天车腰酸背疼,原本是要请假了,但看到昨天一兄弟要直播不可描述之事,你们知道的,我这么没定力的人怎么能错过这场围观,所以努力写出来了。 明天还要开一天车在路上,所以没更了,提前说一声:) 第一百一十七章 心照不宣 “我们现在趟的,其实是地雷阵,是在刀尖上舞蹈,不要看着眼前的风光,可能下一步,一脚踩错了,就会死了。” 这是程飞扬在最新的紧急会议上的讲话,因为一个消息不期而至的震动了伏龙内部,以至于伏龙上层专门为此召开了一场关系企业方针的会议。 曾经一时之辉煌,“大兴南北”中的“南电”,即曾经最寄予厚望的国内通信厂商南星电信,传来了破产的消息,国内现在整个业界一片兔死狐悲,媒体竞相报道,感慨这个巨人的陨落。 九零年代初,南星的国产万门数字程控机出台,一举打破国外厂家对大容量程控交换机垄断,将曾经“七国八制”分割的国内电信设备市场虎口夺食,打下了国内程控交换机市场的半壁江山。在这样的年代里,大兴南北中走得最快的正兴通讯,还不过只研发出了2000门的交换机。 至于这个时期的伏龙,还刚刚在山海成立前身研究所,南星的名字,只是那个山海研究所的人目光中难以企及的存在。 然而现在,伏龙的面前,南电已经以宣布破产的消息走完了这一程,在这条通信业的道路上沉重的倒了下去。 南电的倒塌也直接将一时让原本伏龙内部还心存幻想的,关于应该将腾华公司认定为政治资源,而不应该在整风运动中被整顿的人一个当头棒喝。 程飞扬在会议上提出,“南星公司曾经获得政府支持的力度最大,占有客户放的资源最多,但却在短暂的辉煌后退出了历史舞台,他们不是被我们伏龙的万门机打垮的,深究起因,还是对企业控制无力,让企业经营陷入端起利益导向,严重制约南星发展所致。” 程飞扬还对伏龙内部一些向往依托政治背景和权力办事的人敲响警钟,“南星的核心研发所,和八家生产企业之间是什么关系呢,配合不紧密,各自拆台,内部体制僵化,企业由政府控制,管理出了问题就找政府,由政府大包大揽,通过政府渠道拿订单,这样过渡依赖政府,依赖所谓政治的力量,最终结果是什么?” “企业丧失了自主求存的能力,服务和售后严重脱节,都是太子兵,这样还怎么打仗!?所以在这条路上被歼灭一点不稀奇。南星公司的倒塌,大家都在扼腕叹息,但在我们伏龙这里,不该叹息,而是该清楚,如果我们脑袋不清醒,我们就是下一个南星!” 这番讲话,在伏龙内部引起令人深省的震荡。 无时无刻不在反思,不断革自己命的程飞扬,从来都是伏龙内部津津乐道,伏龙之外的竞争对手感觉麻烦的存在。 更重要的是,当伏龙要让腾华公司靠边站的时候,反弹也是切切实实的,多方都一时感受到了来自商务局那边严崇明的纠缠,但最后周文武不遗余力的表态了对伏龙的支持,批示了有关腾华公司的问题的事实证明了这个决议的正确,也更给人展示了伏龙背后有多大支持的力量。 这个结果,不光是让外界观望者愕然诧异,伏龙内部,也是一片士气高昂。 有来自工程部的,拍手称快,“我就说吧,我手下的人都骂成什么样了,p3电路板经常出问题,jl系统模组就没稳定过,经常断线,我们就像救火队员,到处去给客户救火,关键是腾华公司的毛病,却要我们当孙子!我打报告,问上面的头头就不管吗?总是有人说,算了吧,腾华公司是严崇明牵头,惹不起……惹不起?呵,我就知道,程老总父子俩,从来不惯这些毛病!” “据说是程燃当时就给吴立伟顶了过去,吴立伟等于是还不当回事的轻佻说让他回去听家里大人话……” “吴立伟真这么说?” “差不离!当天赵经理和司机部小武过去的,小武回来说起当时情况的!” “哈哈……也不打听打听,程燃是什么人……程老总的这个儿子,高层里私底下都喊他叫什么,小程总……吴立伟恐怕还以为伏龙是普通公司,话说回来,就是普通公司老总儿子,也未必在公司有这样的地位!更别提我们真刀真枪真才实干打下来的伏龙,血缘关系那一套没有任何用,你没半点本事,看不起你就看不起你!相反的,能在这里被尊称一声小程总的,那就真和字面意思上一模一样了!” “吴立伟还搞不清楚,得罪程飞扬都可能比得罪他儿子程燃好,程燃甩起脸来,真是管你是谁!吴立伟当时表情一定很好看!” “还喊我们程燃跟他家里商量商量……呵,看不起年轻人啊,我们伏龙最近干出事业的大多都是年轻人,研发部二部的王文,中科大的,二十二岁吧,就是手底下两百号人的头儿了……还让小程总不要信口开河,家里人知不知道,结果怎么样,你腾华公司该出局就出局!” …… 伏龙内部,有些揣测风原本想要通过腾华获得一些政治资源的人,这才知道只是多此一举。 郑剑锋还专门跑了趟田丰办公室,发现田丰办公室倒是来了一拨老朋友,罗永春坐在田丰桌子边,杨杜在对面的沙发上抽着烟,看到郑剑锋进来,递了烟给他,郑剑锋拿过。 都是老朋友,郑剑锋开门见山,“老田,我是佩服你们下棋的人,是不是别人最多想十步,你们算百步?程燃是不是早发现了吴立伟这人不对头?还是你们老邻居关系好啊……” 田丰梗着脖子,“那可不是!以前我在家酥炸胡豆,每次程燃路过,都给他盛上满满一碗,你以为,那小子当初想学棋,他爸没工夫教,就天天在我家里,我教他下棋……” 杨杜两手夹着烟笑起来,“你莫不是要说,程燃脑袋这么聪明,有你一份功劳?” 罗永春指着田丰,“老田不要脸的德性,你们又不是第一天见。” 田丰翻了个白眼,“男孩后劲足,当年因为没考好他爸那竹棍子把他撵得到处跑的时候,我就夺过他爸那木棍子,一个劲劝他爸,我当年就预言过,程燃这小子就是聪明,只是暂时心思不再学习上罢了。你看,他只要摆正,醒事过来了,这后劲大着呢,十中年级第二呢!我说出去,虽然不是我家孩子,可也是老长脸了!” 罗永春笑,“我家那小子,要是有一天也能这样,我就欣慰了……” 一干人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还说起了从前的日子,仿佛又看到那些个山海筒子楼里程燃跑来跑去的机灵鬼身影,办公室内,时不时传来哄然笑声。 …… 腾华公司事件时程飞扬还是给程燃看了一个名单,是这场事件中准备从伏龙辞退的人员名单。这里面有收了腾华公司好处帮忙巩固腾华公司利益的,有的人是手握技术的人才,有的是伏龙发展过程中立下过功劳的,显然腾华公司事情上面,伏龙也算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程燃还从中看到几个熟悉的名字,显然是听人说起过,市场部那边的。 看着这份名录,程燃道,“爸,其实说到底,腾华公司事情上面,有路线上的分化原因,这份名单,不如就效仿曹操官渡后烧毁通敌信件,既往不咎吧。” 程飞扬笑道,“你老子这么像曹操啊?” 程燃道,“不是演义里过度丑化的曹操,而是那个确实有智慧和谋略的决策者。” 程飞扬笑笑,“那可不能当什么都没看到,这样吧,辞退就算了,但惩罚是必然要有的,一切都要以基本法办事,给予降职降薪处理,也算是给全体一个通报吧。” 程燃点点头,其实程燃不主张辞退这些人的原因,还是因为这些进入伏龙的,或多或少都掌握着一些信息和机要,若是他们心怀恨意拿给竞争对手得了去,再对他们伏龙一番深入研究有样学样,程燃可不希望凭空多出竞争对手。 “商务局的周局长,跟我进行过一番沟通……他说他是谢乾的同学,还要多谢你上次帮忙说话。”程飞扬对程燃笑道,“空了,你还是给他打个电话去吧。” 程燃应了。 这个时候的商务局可不是后世广泛意义上的商务局,时值政府改革还不太深入,其实很多行业的管理都存在着“真空”,商务局是针对这种情况成立的省府直属工作部门,属于厅级编制,类似于后世政府深入改革细化管理后省投资促进局,同时还担任部分经信委的职能。 而且部门的权重,关键在于重不重视。眼下的商务局,就是在省委省政府关于贯彻落实中央西部大开发战略,抢抓西部大开发机遇,加强技术创新,发展高科技,实现产业化的政策下应运而生,所以能调用的资源各方面都通达,地位也极其重要。 周文武能坐在这个位置上,其潜力和发展空间都不可限量。而且商务局这么重要的地方,定然也不缺乏各方山头,所以其实周文武驳斥严崇明的意见,说不定还是正谙合了他统合内部,整顿的山头的时机。 那么这么看来,这位谢乾小叔的同学,年纪轻轻就坐上这个位置,也是个不简单的存在啊。 程燃从谢乾那里要到了周文武联系方式,给对方打过去的时候,周文武正参加川省省委实施西部大开发战略和建设高素质干部队伍举办的第一期中青年干部赴美培训班,此时正在芝加哥伊利诺伊州大学。 接到程燃电话的时候,周文武表现得很热情,说起谢乾过几天会到芝加哥和他碰面,两人此前已经说起过很多关于他的事情。 短暂交流了一番后,程燃对他说了声谢谢。 这位职务正厅,已经是也极有可能是川省最抢眼的青壮派新星之一的周文武那边温温和和道,“换句话说,我也该谢谢你。” 两人似乎都心照不宣。 ==== (对于我来说,写一本书就像是进入一个世界,如果不能进入这个世界,提笔就是最痛苦的事情。一旦找不到感觉,宁愿不动笔。 上一章有些内容被和谐了,现在写要小心这些度,点到即止就是。 最后,大家元宵节快乐!) 第一百一十八章 画面很美 杭城郊外那栋名为湖畔花园的小区楼房里,马老板正看着自己的蓝图,在得到了蓉城方面足够多的钱后,马老板几番出手进攻运作,手上的团队涉足港城,深城,首都等各大城市,网站的会员突破了八万大关。 更重要的是,和联众的那次表演性签约,在互联网投资市场让阿里这个名字掀起了一番热度,情势已然一变。 开始不断有投资人上门找他们谈相关投资计划,说来讽刺,在公司濒死之余碰的一鼻子灰,最后还是蓉城方面为他们托盘,然而在渡过最艰难时期之后,反倒是抱着钱找上门来的人络绎不绝。 但马老板并没有被冲昏头脑,眼下的情况和当初已经截然不同,当初阿里属于饿到极致,只要能活下去,股份这些都好谈,都可以给,所以有程燃那百分之三十五。 如今有了充足后盾储备,公司开始步入正轨之后,再多的资金进来割肉分股份,马老板就不愿意了。 眼下的蓉城方面的钱还能支持很长一段时间,毕竟三千万,沉甸甸。以至于马老板拿到这笔钱后,想到的不是先搞好生活的后续无忧,反倒是有一种责任感,总觉得这钱不是自己的,而是帮程燃保管的,所以每一笔,都要花到刀刃上,都是一分钱扳成两半花。 所以即便有了钱,到目前为止,他还是没想过要搬出这个小区和一百五十平米的房子,只有等公司再扩大一些,人员增长,已经住不下了的时候,再去找一个旧一点的大厦找写字间。 旧一点不那么新潮好公司扎堆的写字楼里,租金也会便宜很多。 他看了案头上有关于几个元老对如今公司“草莽创业气息很重”的建议,对于建立一套现代化企业管理规章制度迫在眉睫,然而这事不是那么简单,实施起来有很多现实的麻烦。 自己这个多次创业又失败按理说“经验丰富”的人尚且如此,那么那个到目前为止已经建立起联众和cq尚是个学生的青年,又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马老板越想,越是觉得程燃深不可测。 但一想到程燃在学校里优异的成绩,心里就稍微平衡了。 这个世界上毕竟有很多事情,是超乎常理而存在的。 譬如在这之前,他曾经和他一起爬长城,那个年纪轻轻,就在世界互联网的聚光灯下站着,领略无限风光的雅虎创始人杨致远。 对于一般人来说,选择理所当然的接受可能心理上会更过得去一点。 而很多时候,也大概是见过了这样的人,看过了那样的风光,对自己,也是一种敦促和磨砺吧。 …… 不知道为什么,柳英和姚贝贝在那天剧院上关于程燃身上发生的事情,他们并没有对大院的伙伴们宣扬,至少俞晓就不知道,否则俞晓在他面前,一定会把当时的情况问个清清楚楚,而俞晓最近找上程燃,跟他说起的更多的,还是秦西榛的事情。 俞晓如今已经和院子里的连小虎,李伟路他们关系建立了起来,有时候程燃没空的时候,俞晓反倒能和连小虎他们打成一片,而蓉城伏龙大院这边的,自然听俞晓说他是程燃从小一起长大的朋友,而另眼相待。 待遇都截然不同,一口一个俞哥,放蓉城伏龙大院这边,俞晓几乎可以等同于蒋舟的地位。大家对程燃以前的成长经历都很好奇,譬如有人问程燃成绩是不是一直都这么好,结果俞晓说不尽然,以前和他半斤八两,就有不少人摇头感慨不可思议。 而俞晓有时候说起以前和程燃干得趣事,总是引来一堆人挤在一起,翘首盼听的情况,搞得俞晓虚荣心爆棚,也俨然没料到程燃居然在这边建立了这样的威望和影响力。 这让俞晓越加得意,甚至还说起曾经和程燃站在桥上比谁能迎风尿十丈!温兰余鸿等几个女生红着脸笑骂,有人说“我靠,我们也干过这种事!” 连小虎关注点比较奇怪,问,“谁赢了?” 俞晓似乎回忆到不堪回首之往事,一时结舌,这个微表情立即被捕捉,大家原本没兴趣的赶忙凑上来纷纷问,以为是不是这里面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大爆点。 李伟路比较实诚,干脆问,“他……短还是长?” 就连一干刚才翻白眼说男生这么无聊的女生们,耳朵都竖得很专注。 “也不是……我们地形没选好……那桥在下风口,我们排成一排……结果风突然强劲迎头刮来,那叫漫天雨水……” 一群人笑得人仰马翻。 一干女生笑得脸都红苹果似的。 而关于程燃认识秦西榛的事情,也通过俞晓的口,宣扬得人尽皆知了。 “所以资料里她曾经是高中音乐老师出道,就是在你们一中?”李伟路激动道。 “哇……这程燃怎么不说啊!”连小虎最是精神,秦西榛是川省走出去的大明星,街头巷尾都有在议的,公认的娱乐圈音乐才女,不光外貌,实力才华更是绚烂,也是走出国门的内地女星,但她广受赞誉的不是所谓“国际范”,而是她的音乐放之四海皆准的那种兼容性,就是不关注娱乐圈的人,都或多或少知道她。居然没想到她以前是他们认识的人的高中老师,这简直当得上一句“世界真小!”了。 “我喜欢她很多首歌,和眼下所有的音乐都不一样,每次她的新专辑发布预告,都不知道多少人翘首以盼,最新发布的《夜城》好听到受不了,据说是她自己作曲作词,歌词也很有意境很有嚼头,‘若心再不生朝阳,那暗就是这城池的模样,天地爽脆,魂魄游荡,风在呜咽,魑魅魍魉。夜穿透城,就像雪击打花,冰棱切割水,人渡越岁月的伤。固然躯体有城池的坚硬,风化却仍然侵蚀了墙。有人掌灯,是固守对光明的徜徉,有人熄灭温度,是为了与卑劣同谋,谎言总是能与夜为虎作伥,有人在高歌,妄图刺穿夜的荒凉,有人在诵经,只为了对抗末法的苍茫,而有人还爱着,是把皓月当朝阳……” 有人听温兰哼完,直来直去的感叹道,“哇……好听!” “喜欢秦西榛就是这一点,她的歌和其他一些歌手不一样,情歌不多,更多的是反映她的心境,思考,有对人性的嘲讽,有对美好的憧憬,也不乏人世的悲欢离合。她真是独特,我敢保证,未来十年,甚至二十年,秦西榛和她的歌仍然可以独一无二,不可复制的存在于这个世界上。” “还说呢,她的英文专辑更说得到了里格斯夫妇的推荐,在摩洛哥举办的世界音乐大奖上得到了亚洲区最高销量奖的小金人奖杯!” “里格斯夫妇是谁?” 连小虎在这方面最是得行,“世界著名声乐教练,他们的学生遍及全球,号称众星之师,随便说几个吧,迈克杰克逊,麦当娜,去年演唱《生命之杯》的瑞奇马丁等等人,都不同程度接受过里格斯夫妇的指点和辅导……” 程燃恍然,秦西榛说她在伦敦录音棚遇上了一个妇女,然后跟对方去了美国,是一对很好的夫妇,她和他们切磋技艺,受指点和共同生活……原来……是这样的…… “也难怪,秦西榛的父亲秦克广就是我们国家的传统乐大师,在国外也是有名气的,因此有人说秦西榛这算是中西合璧的一个典型,这样多领域博瀚的歌手音乐人,本身就已经很罕有了。” “史克威尔公司还放出消息,他们邀请了秦西榛演唱最终幻想10的主题曲,这个消息在日本国内掀起了一阵热潮,很多游戏宅表示迫不及待想听听这个中国小天后的纯粹嗓音……可以预见到时候发售肯定还是排起长龙……” 青年男女们说着对所喜爱歌手的推崇,讲述起这些事情,津津乐道,恨不能口沫横飞。 当然,蓉城的这些内容,因为圈子大,信息也更多一些,所以听连小虎等人如数家珍说起秦西榛的这些事迹,就连俞晓有的信息都不知道,听得他是目瞪口呆云里雾里,他如何想象曾经那位在一中音乐教室出没,曾经在文艺节上为学生乐队跑上跑下的女子,做出了这样惊人的事业啊。 现在听她的故事,和曾经的那个印象,是完全的对立和疏离。 像是尘土和云朵。 人家已经是那样一个层面的存在,无论从事业上还是地位来说,秦西榛都已经不再是他们曾经的那个秦老师了,就是现在人在他们面前,恐怕也没人真的能喊一声“秦老师”出口。 因为自然有一种人与人的界限和隔阂,把他们分离起来,人家是尘埃之上的存在,而他们却是大海中的水滴。 可人世间的轨迹不就是这样的吗,人这辈子,又有多少人有机会站在那样的一个舞台上呢,又有多少人能有这样的机会,为无数人所知晓,在岁月滚滚洪流中,留下一些名声呢? 他们成长,成人,读大学,出来找工作,进入岗位,或是一辈子普普通通,不好不坏,结婚生子,再为孩子们的工作结婚生子所忧虑,最不济在岗位之中,留下一些名声和人脉,大多数人不就是如此吗?可你也不能埋怨平凡,人不就是这样踏实稳重的处在自己的轨迹上默默耕耘,才共同维护这整个世界社会的运作吗。 不光是他们,就是眼下人人羡慕的程燃,和人家比起来,也就不甚出奇了吧。 都是所谓的“芸芸众生”。 俞晓忽然问程燃,“现在你和秦老师还有联系吗?” 程燃只是没有关注秦西榛的圈子和业界的信息,倒是一时对众人所说的内容有些恍惚,所以没第一时间回应俞晓。 反应过来后,程燃点点头,“我有她电话号码。” 众人怔了一下。 有人朝俞晓使了个眼色。 余鸿这女生虽然性格活泼,但实际上最体贴人,这个时候笑道,“既然有以前的关系,逢年过节发发短信,问候问候就不错啦!毕竟人家大明星那么忙,每天那么多事情,我听说前段时间a的颁奖典礼秦西榛都没有出席,这还是游戏公司为了宣传主题曲才把她得奖的消息公布出来的,前段时间娱乐频道不是报道内地一个市为了宣传形象,邀请她过去演唱吗,那波被邀请的人中就她人气最高,市主要领导都到了场和她见面合影,半个城市的警察都在现场维护秩序……” “她下次回故乡开演唱会,我们到时候一起去看好了……” “那是肯定的啊!” 一群人七嘴八舌,无限憧憬。 程燃笑了笑。 假期继续推移,暑假给了程燃很多时间,来做一些平日的工作。 譬如去cq和李明石碰一碰一些工作的细节,谈谈发展和出路,有时候和李明石林晓松一聊就是一下午,大家各有意见,碰起来的时候有些思维火花,越说越是高兴。有的时候,做一个事业,有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就是这样的感觉吧,劲往一处使,心头有底,知道要做什么事,前景或者说理想是什么,人就有奔头,就有一股精神气。 这些往往就是支撑着历史上很多创造和事业诞生的核心。 姜红芍一直保持着联系,因为外公病了,所以她在那个四合院陪同,外公最稀罕她,而她又正值暑假,所以看上去大概这个假期都会在那里陪老人了。但两人之间也会分享一些趣事,电影和最近看到的小说和文学事情。 有时候程燃会在天行道馆去看看书,在那里会碰到谢飞白,会遇到他带朋友来认识一下,但大多时候程燃都不喜欢受打扰,他更愿意坐在天行道馆咖啡厅的角落,看一本书,做做题,看看来自cq和联众的报表,还有一大叠报纸上上网看看新闻了解外界。 山海的小伙伴们来了,平时的生活会丰富许多,包括上次大家聊起秦西榛那种情况。 天行道馆的第三层楼其实已经弄好了,没有一楼的桌游吧二楼的网络空间那么复杂,反而是更纯粹的咖啡场所,装修是工业风,裸露的通风管道和水淋管刷上漆,墙壁甚至都是混凝土直接刷工程漆,四下摆着桌子,有一些大桌,到处可见黑板和留言板,还有放着各种书的书架,因为书架最高有两层楼那么高,所以还需要摆着木楼梯,以方便上去取书,这里会成为一个更专注于交流学习和工作的休闲场所,准备在八月份对外开放。 七月的末尾,程燃看了一上午手上的东西,出门就在天行道馆外找个餐馆吃了点东西,准备回道馆的时候,去旁边的小卖部买了盒绿箭口香糖,站在门口的树荫前面,抽出口香糖吃了一块。 前方的公交车站台广告板上面,正打着《最终幻想10》的游戏海报,如今史克威尔公司在中国最出名的就是最终幻想系列了,近两年日本经济大萧条,史克威尔公司也是靠《最终幻想8》死里逃生,大卖之后趁热打铁,不仅拍电影,更把新作宣传目标定位在游戏业快速增长的中国市场。有新作预告海报也不足为奇。 而新作重点打造男女主角提达和尤娜的爱情故事,海报的最突出之处就在于在游戏世界背景下,男女主角隔着世界曙光相望,在男女主角两个精美游戏角色的正中央,则是秦西榛双手捧在一起,闭眼垂目浅唱的真人形象。下面是一些关于由她演唱的主题曲的宣传。 程燃就这么看着海报上的秦西榛,有温热的风吹拂过脸颊,带来些前世的回忆,最终幻想十这款游戏他曾经还玩过,不少个日夜征战想要看到故事最终结局的场面想起来竟然也不觉得遥远。 大概是真的有情怀的原因吧。 想当年为了通关夜以继日,结果特么男主角是女主角作为召唤师召唤出来的梦境,最后女主角在世界范围内一直持续寻找着男主的结局简直就是让人想砸主机。 然而眼下,虽然没办法更改这狗屎一样的结局,但游戏主题曲竟然变成了秦西榛演唱,这真是让自己有一种拨动齿轮改变了世界说不出来的带感啊。 看着这幅海报,日光泛白,程燃觉得很燃。若不是因为上面有秦西榛,他大概会直接比个中指。 然后突然肩膀被拍了一下,转过头来,一个戴着鸭舌帽,按理说绝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女子注视着他,眼瞳不失狡黠。 然后她很有些和海报上如出一辙棱角分明的面容下,嘴角弯弧,浅浅说着,却有些不落尘世。 “我好不好看?” 程燃第一个念头,是一身冷汗。 幸好那根指头,最后忍住了。 否则…… 那是什么画面!? 会不会被打死。 感谢,“雨系窗前风摇月”,“尤诺斯克莱亚”‘雨泽舟’,“书友20190118155225368”,“书友20190201225456370”,“看天上好白”,“干罗佳”,“霁峰”的打赏! 第一百一十九章 打扰了 阳光很刺目,旁边的树梢有蝉鸣。 公交站的宣传海报经过相关技术处理,按理说会美化许多,然而眼前的女子却和海报上一般无二的出现在旁边,她的头发髻起来,外罩衬衫和里面贴身小背心,耳垂还是缀上了精致的碎钻耳钉,不浮夸,映着阳光的时候会有一两点闪耀。 她就那么随意自然的拍他肩,帽檐下的眼睛,分明是稍显俏皮的打量他的反应。 也似乎这个程燃只要往那个公交站聚集的人群一打听,大概十有八九的人都能说出她姓谁名甚的女子兴许现在也只有在程燃面前流露这样的模样,而仍然看的出即便她即便不失调侃他的逸趣,眼睛浮光流波之间却自有一种从容闲定。 程燃很有一种他们还在山海,并肩而立的恍惚。 秦西榛确实已经不一样了。 生活和事业都是熔炉,能让人快速成长,只是百炼融金还是成铜成铁,看的还是个人持守。进入了那个圈子却并未随波逐流,而是走出了一条自己道路的秦西榛,事实证明程燃并未走眼。 她静静站在旁边,自内而外散发的气质,就像是秋日淡疏流云,旷远袅娜。 程燃注意到她只是背了个小随身背包,没有箱子一类沉重的行李物事,可以知道这不是匆忙到来,而是已经提前落了脚。 虽然天气还有些没退散的暑气,但闷热已经不是主旋律,头顶上晴空万里,好像哪怕孑立这里,任由大把寸缕寸金的光阴擦肩过隙白驹,也是心怡之事。 还别提眼前站着的这个从“百年润发”那则广告后就开始频繁在一些媒体杂志中以“玉女”和“小天后”这些带着探知和神秘欲的字眼见诸媒体端的女子,这么来至面前。 程燃在股市赚到钱给秦西榛相关红利后,她收到也只是轻浅说了声谢谢,一度让程燃觉得怎么搬仓鼠觉悟高了有些不习惯。 此时看到她,即便算是老友见面,面前女子好像也仍然自内而外透着一股子高冷的气质。 程燃道,“什么时候到蓉城的,怎么不事先给我个电话?” 面对她的突然出现,虽然程燃表情没有过于起落的变化,然而刚才他盯着有她形象的海报看的样子和面对她出现时的那个呆怔,还是让秦西榛心下哂然……也没那么不动如山。 她一笑道,“昨天到的,今天正好有空……不允许股东过来微服私访?还有,若不是突然袭击,怎么看得到你刚才那副傻样?”最后两个字故意咬重了一些。 很明显,她没有故意追问先前关于“好不好看”的结论,但这句却和先前应照一脉相承,程燃那副样子一目了然……虽然对着美女发呆,情有可原。 主要是海报上的女子还确实比较顺眼。 秦西榛俏冷的嘴角轻轻上扬,凝视程燃。 程燃没有让自己陷入长久不自在的泥潭,迅速转移突破,“你怎么确定我这个时候就在天行?万一我趁着假期出去旅游?”看得出秦西榛是兴起而至,两人在天行道馆外面这个公交站台前步行道的不期而遇,确有种“你会不会突然出现,在街角的咖啡店”的那么个意境。 但秦西榛的回答迅速把这种带着些“小布尔乔亚”的意境扼杀在摇篮中,“第一,我电脑装了反隐身外挂,所以经常看到你其实在上线,而且时间很规律,这不该是旅游的状态。” 程燃愕然,随着cq用户数目的与日俱增,在各网吧和用户电脑上的开花,针对cq的各种外挂程序也是层出不穷,现在cq团队一门心思在发展上面,只要不太过分,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展开打击的不多,而大多数也知道规矩,毕竟李明石还是名声在外,这个表面伏龙工程师,cq首席技术官,还接受过抗洪表彰的先进工作者是各大源码和安全前沿论坛常客,技术界大能,他默默划下的大框架,大家就相安无事,至于那些越雷池的小鱼小虾,生命力一般都撑不长久。 只是没想到这搬仓鼠居然把显隐形外挂用在自己身上分析自己轨迹,这妮子居然会这么个让程燃都一时意外的操作。 “第二,陈木易作为我最初在天行道馆投股牵线人,和蒋舟其实一直有联系,蒋舟虽然不会透露你具体动向,但是至于你在不在蓉城,这个信息还是可以确定的。” “第三,我过来看看天行道馆,就算你不在,也可以给你打个电话让你赶过来。”秦西榛理所当然,这话乍一听起来很霸道,但随即这个先前在某国家级沿海重要中心城市应邀担任大使,登台半个城市的警察为她保驾护航的女子又斜着头轻柔道,“反正我今天全天在线,无论哪个时间段,你要有空……就能见面。” 她的目光很明媚,很温婉贤淑通情达理。 程燃“恍然”道,“正好,家里有亲戚来了,我去应付一下,晚上十点送走了客人再来,你要不要先回酒店……” “程燃,十点了还来干什么……” 停顿了一下,搬仓鼠似笑非笑,明眸皓齿杀机四溢。 “瞧星星啊还是看月亮?活着不好吗?” …… 活着当然好,经历两世人生的程燃更知道长命百岁才是硬道理,这就像打仗要有战略纵深,能把敌人拖入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最不济遭受核打击后还能绝地反击,马老板更是告诉我们铁一样的事实,哪怕长得不好看,皮糙肉厚活到最后才有淘宝,所谓男人征服世界,女人征服男人,老马征服女人。 所以程燃收起玩笑,转移话题,看向“罪魁祸首”的那张预发售海报,“听说日本那边为了听这首歌都排长龙了,能不能唱给我听一下?” 秦西榛云淡风轻不置可否的看他一眼,笑,“走啦,让我看看天行道馆发展情况报表,股东有权知道产业运作是否健康。” 程燃哑然,看来想要重温情怀耳福是暂时没有了。 觉悟压根就没怎么提高,一门心思想看报表的搬仓鼠拉着程燃进了天行道馆,只是没有走正门,而是从三号内部货运通道进入,程燃带着她到办公区,看着秦西榛头上的帽子,道,“你不担心被人认出来,口罩不戴?” 秦西榛白了他一眼,“真以为狗仔队那么闲天天追你身后拍,露个头就会入镜第二天上新闻,还是被突然钻出来的人里三层外三层围起来?找上门来跟我谈曝光率的公司一概都让陈木易给打发了,人们大多数是需要诱发行为才会跟风的,只要没有人故意引导,大多时候我被人认出来,其实也就那样了,一般而言哪怕是歌迷,也是很腼腆的,不会轻易过来询问,有的时候遇到观光旅游正好手上有相机的,最多合个影。” 程燃竖起大拇指,“有经验。是我想当然了。” 秦西榛指了指办公室,这里的走廊看过去,能看到第一层楼开间的水吧里人影绰绰,程燃压下门拐锁把,扭开办公室,进门的时候蒋舟正在经理室埋头,抬头看了一眼是程燃,继续埋头道,“我还在整理这个月内勤部提交上来的统计,总理一遍后,过两天发你邮箱里。” 程燃点头,“不急,我用一下电脑,你出去后把门带上。” 蒋舟忽然抬头,微微发愣后,“嗯!”得起身,把位置让出来,秦西榛和他错身而过的时候不忘对他歉意笑了一下。 足够蒋舟懵了好长一圈,最后他往外走的时候临开门终于忍不住开口,“你是……秦西榛?” “你就是蒋舟吧?”秦西榛道,随即她又俏然一笑,“……蒋二娃。常听程燃说起你。”程燃也向看过来征询的蒋舟点点头。 “打扰了!”蒋舟极具职业素质的点头出了门去。 门关上后秦西榛看着蒋舟在磨砂玻璃上投来的握拳人物剪影,忍俊不禁。 “正消化呢,不管他。”程燃在电脑上键入密码,打开加密的文件夹,点开文档,“东西都在这里,你可以看一下,包括了一些精算核对和今年计划的一些实施情况。” 秦西榛伸手握过鼠标咔嚓咔嚓清脆的点着,眼睛倒映着屏幕的光,破天荒程燃觉得和山海时候他们推销桌游牌两人分钱数钱的一幕,竟然和眼下毫无违和感。 秦西榛语气欣喜道,“广告业务居然也开展出来了,天行道馆的流水很好啊,手头很充裕啊,你打算用这笔钱做什么?” 程燃道,“有两个互联网公司要养,都是吃钱大户。” 她转过头狐疑看来,“前段时间你进入股市,就是为了这个原因?” 程燃点头,“有备无患吧,早做准备,最主要的还是看到了一个机会。” 秦西榛问还缺钱吗? 程燃点头,缺,越多越好。 秦西榛想了一下道,“那就把我在天行道馆的分红也贴补进来吧。” 程燃思忖了一下,道,“少了点。” 搬仓鼠眸子眯了起来,没声好气的愠色清冷道,“那你难道还想我出卖自己身心血汗钱继续养你不成!?” 结果这个时候端着自己亲手调配饮品的蒋舟敲门开门进入,三人面面相觑之后。 “打扰了!” 蒋舟刚端着盘子探入半个脑袋,抖着声音扭头就走。 …… 为了发这张错过补习班接娃,认错去了。) 第一百二十章 很是牙痒 两人赶忙把蒋舟喊了回来,表示刚才不过是在开玩笑而已,你不会真当真了吧。 蒋舟就势把饮品放在两人桌前,说哪能呢,我就知道,知道的知道的,哈哈哈哈哈……你们继续聊,我出去了。 蒋舟出门,摇了摇头,心里虚荣感爆棚,虽说知道是玩笑,但这也意味着,少东家和小天后的关系匪浅啊……苦难的是蒋舟却偏偏不能对任何人表露出他此时的心情,而且还必须压抑着,特别提点工作人员不要去办公室,同时想到才从米县运过来的上好水果,立即去了后厨,自己又亲自动手制作果盘。 秦西榛想了想,忽然转口问通浪公司和你有关系吗?还是你提前布置了股份? 程燃说其实没有股份介入,但是他认识他们老板,关系还不错。 秦芊眼睛微微睁大些,问那是在通浪公司没有这么大之前的事情? 程燃一笑,说基本上是和认识你差不多的时候。那时候还叫四通。 秦西榛张了张嘴,当即鼠标松开了,在椅子上懒倦的伸了个腰,曼丽的曲线展露无遗。 “怎么了?”程燃察觉她的兴致缺缺。 秦西榛道,“我总觉得在这上面没那天赋,很难赶得上你了,按理说我现在也很能挣钱啊,可和你一比,就差了一大截,至少我辛辛苦苦攒一两年的钱,不比你那半个多月的资本运作。” “那是运气和大势缺一不可,这种事就像是打猎,有的猎手一辈子猎获的顶峰,可能就在于此,同时又充满风险,你以为真有百胜将军?胜百场输一场就跳楼和锒铛入狱身败名裂者多得是,哪比得上堂堂正正踏踏实实的挣钱来的心安理得。” 秦西榛想了一下,“也是。但还不够,我也要多挣钱。” “好好做音乐不就是挣钱?”程燃一笑。 “也有不符合大众审美,不挣钱的音乐,”秦西榛摇摇头,“在做这些的时候,如果有底气不受干扰,是不是更好。再说,音乐是理想,赚钱谁说就不是理想了?” “说的……也对。”程燃端起蒋舟冲调的冰红茶喝一口,蒋舟手艺不错,温度掌握的很好,特别很知道程燃在饮品上忌讳的过甜,没放多少糖,茶叶本身的甘味突出的很明显。这种滇红生长在平均海拔一千米的桐木关山头,有些个游商和天行建立合作关系,作为店里用的普通品种都甩流水线产品几条街,程燃还存了部分品质好的,而且成本并不高,真真物美价廉。 “所以,”秦西榛仰头看他,“你有办法……我要你给我办法。我要当大资本家……现在社会上有一种风气,好像有钱人觉得我请你来是为我工作的……有的人会私下说,不过是个唱歌的……现在舆论上对于影视明星看法都以嫁入豪门为荣,而豪门流出来对那些影星的说法,就是戏子这类自古以来一脉的轻蔑称呼。” 秦西榛拿着吸管喝饮料,眼神很坚定,“我也要能挣很多钱,俗气点的说法,就是也要当老板,而且是大老板。然后在那样的人面前,就是我只是觉得你可以合作,所以和你合作……并非是在为你工作。” 程燃灌了一大口冰镇红茶,嚼碎了一小块碎冰,任由那种清凉沁入喉咙,点了点头,“志向……很大!” “所以……”秦西榛放下了饮料,因为这事太过重要,她上前几乎要碰到程燃的鼻尖,直视他的眼睛。 眼睛是心灵的窗户,心理学中专门有研究人眼睛的微表情从而洞悉人心的科学,这门科学更多的运用在犯罪调查和商业谈判上面,所以看着一个人的眼睛,用心觉察他每一微毫的变化,就能读出很多的东西,譬如是否犹豫,是否为难,是否东瞧西看,心怀鬼胎。 我们平时在生活中面对多是萍水相逢或者工作关系的人,自然不能这么赤裸裸的直勾勾的看对方的眼睛,但是秦西榛觉得在程燃面前……她可以。 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可以抵得住这个历经了在香港红磡,在蓉城体育中心等那些数万人的场馆里,或优雅端庄,或冰肌玉骨,或风姿绰约,冷媚晲视众生,令无数人颠倒失神,这么近在咫尺能互嗅到彼此身体气息的眼神。 饶是程燃两世灵魂,这一刻还是险些手抖,脚欲挪步退开。换成其他人,秦西榛的经历和她的成长的这双目光凝视之下,恐怕早就如披皮妖怪在释迦牟尼面前的原形毕露,洋相大出。 眼前历经洗炼的秦西榛,无论气质还是容貌,已经可以说是目前程燃见过的女子之最。就连姜红芍因为年龄和经历的缘故,还是有一段距离,而且,双方气质也不一样。 偏偏秦西榛还就是凝视他的鼻梁和眼睛,“你得给我出主意。” 尽管她经历的远胜常人,尽管她在舞台上睥睨众生,但其实秦西榛仍然还具有山海遇见时那个搬仓鼠骨子里的天真。 程燃立在桌子后面,秦西榛早从椅子上站起转身,两人鼻子之间只差着大约一拳的距离,程燃只是看她如同染了蜜蜡的嘴唇,心想实在太近了。 “书店里有那么多教怎么做生意的书,很多头上顶着一大堆资历,你不去看,过来问我怎么回事?” “不满意,你明显在逃避,”关注着程燃脸上每个细微表情的秦西榛摇摇头,一步不退,“这个世界上懂理论的人一抓一大把,说比谁都能说,指点江山站着说话不腰疼的人比比皆是,但是真正懂得如何做,并且能实践的少之又少。很不巧,谁让你是这种人。” “你能不能过去点说话。” 程燃希望她少说点话,因为连续的如兰吐气让他耳朵很痒,而且是挠不到的那种。 “不能!”秦西榛噘嘴,干净利落拒绝,依然是鼻尖对鼻尖,眼睛很认真的盯着他,“转移话题,你是不是怕了……怕我超过你,然后有一天你会嫉妒……” 程燃哑然失笑,正想反驳。 “我做了果盘,你们尝尝……”办公室门打开,端着果盘的蒋舟走了进来,然后他怔了一下。 程燃靠在后方的档案柜上,秦西榛站在椅子边。 两人此时的距离……至少隔着一箭步。 蒋舟怔的那一刻好像有一年时光,而且好像经历了一番自我叩问,我是谁,我在哪,我在干什么。 然后他才沉默端着果盘,发现自己像是机器人一般走进来,身体无处不锈,僵硬的把果盘放下,然后用有些讨好且惶惑的目光看程燃和秦小天后,“最新鲜的水果,刚刚到的……” 秦西榛咳了一声,点点头,“谢谢。” 背靠在档案柜上的程燃淡淡道,“我不管你是不是太过激动,以后你不敲门或者敲门不等到喊进来的时候再闯进来,罚一千块钱。” 蒋舟得了大命般如释重负,“我自罚三杯……哦,自罚三千!这就去。而且不会再进来了!我保证!” 等蒋舟逃一般出了门,秦西榛看着身体撞在档案柜上的程燃,脸微微现出红潮,“他不会,误会了什么吧?” 程燃收回目光,一阵头疼,“好像不太好解释了……” 秦西榛眼珠一翻坏笑,“那就是你的麻烦啦。” 程燃看到她这幅幸灾乐祸的模样,很是牙痒。 ===== 票~浪~ 第一百二十一章 多美好啊 让程燃头疼的问题就在于被蒋舟看到了太多不该看的事情,以至于为了不多费口舌解释,所以接下来下午的时候把蒋舟一并叫上,两人行动变成三人行动,让他找个馆子安排一下,以备待客。 那罚款的三千块钱就算是接待消费了,赏罚还是要分明的,比如先前蒋舟就太失职业素养了,这无论如何也是不应该的,不管他算不算经历了人生中类似梦想成真的震惊。 当然这对蒋二娃来说不算是什么苦差,甚至很是欣喜,如天光乍破,就是秦西榛表示程燃你是不是真的很缺钱,请人居然还要别人来帮忙买单,都抠到这份上了,你很可以啊。 程燃说能节约一笔是一笔,地主家也不见得有余粮不是么,更何况你不也是个富婆,关系到这份上,谁请不是请,你要想请也可以。 秦西榛飞了他个白眼,说感觉咱们现在好像调了个啊,你是什么鼠,偷油鼠? 程燃笑以前山海那是不懂事,现在当家才明白柴米油盐磨壮志的道理啊。 秦西榛冷冷瞥他一眼,“小气!” 眼看程燃被秦西榛这么冷眼相对,蒋舟背脊生汗,恐怕拿出去问问,没有男人不想在这个小天后面前表现自己的豁达大度甚至各种优良品德以增加对方观感印象,最起码也不至于丢失分寸露出缺点。 程燃不注意这方面,蒋舟尽可能挽回少东家的形象,连忙问秦小姐想吃什么,他这边可以尽情安排,是锦江宾馆,还是合江亭的廊桥,市内的顶级餐厅,他都能打电话留到包间,蒋舟通过天行道馆上了几次报纸新闻过后,在蓉城小有名气,全家也大涨脸面,亲戚里有级别不低的官员表亲,也走得近了,谢候明更以长辈身份送了天行道馆一份礼物,就是几次在他看来值得参与的饭局上,谢候明都邀请蒋舟和他一同赴宴,所以蓉城一些顶级餐厅的老板,都认识这位经常出没一些高规格小圈子饭局的座上宾,蒋舟由此介绍认识了不少在官在商的脉络,而他为人自带一股豪侠气,哪怕他年纪不大,对他另眼相看的人着实不少,有些很有来头的也愿意跟他忘年交,别看程燃这样认识的人叫他蒋二娃,在外面天行道馆蒋哥的名字,还是广为人知的。 秦西榛说蓉城好吃的小吃很多,以前她经常和朋友把苍蝇馆子和名小吃扫荡一遍,就不用去太过高档的地方了。蒋舟有些犹豫,提出这种地方是照顾秦西榛的身份,因为有私密的包间和良好的服务,不至于让秦西榛曝光,而如果秦西榛要去的是那些人来人往的大街场所,这根本不现实。 结果程燃却朝他点点头说没关系的。 秦西榛就那么简简单的戴了个帽子,坐在春熙街的那家龙抄手店吃小吃的时候,蒋舟一度很紧张的左顾右看,但其实最后也没想象中的冲突画面。 小吃店开间很大,基本都是长桌子,人们就在长条板凳上坐着,人挤人吃东西,秦西榛头发垂下来,两侧黑发笔直倾泄挡住两侧脸颊,尽管仍然会有人因为她的出挑样貌多看几眼,最多就是感叹长得真像啊。 在人最多的地方仍然来去自如,他们一连去吃了几家好吃的小吃,肥肠粉,伤心凉粉,担担面……往往都是小馆子,外面的餐厨热火朝天,当然点了单自己去取餐就不用程燃和秦西榛劳神了,蒋舟跑上跑下,自动把这些任务接揽了过去,端小吃,问要不要加菜,嘘寒问暖。 这倒不光是秦西榛的缘故,还因为她是程燃的朋友,可不能怠慢了,而且这个过程,蒋舟觉得如青山得道,浑身都是轻的,说出去也是一番成就啊,曾几何时,挤上挤下的帮秦西榛取餐,带她吃遍蓉城好吃的小馆子,这岂不是人生一大值得标榜的经历。 蒋舟取餐的时候,人声鼎沸的小吃馆子里,穿着牛仔裤的秦西榛大大方方把脚踩在桌子下面的搁脚架上面,手肘撑着膝盖,一只手掌按在脸上,侧着头看程燃,头发从耳畔落到锁骨,笑道,“想到让我变大老板的办法了吗?” 程燃道,“让我想我就想……刚才让你给我个唱歌来听怎么不唱?” 秦西榛道,“我不好意思。” 程燃愕然这叫什么事,“专门给我唱不好意思?那当初山海我岂不是亏得很大?我唱了十首啊。” 秦西榛嘻嘻一笑,“就是因为看过你那时候……所以……更不好意思了。” 程燃瞪眼,心想我那时候是什么画面让你现在犹有余悸。 秦西榛收回目光,蒋舟端盘上桌,她再不看程燃,对蒋舟说“谢谢!”蒋舟顿觉骨子又轻几两,连忙问还要什么我再去拿,秦西榛说不要啦,辛苦了赶紧吃吧。 …… 一个下午吃了各种各样的小吃,就连程燃自诩还算是大胃王的都觉得撑得不得了,但秦西榛却好像内力深不可测,虽然说着饱,但路上遇到糖油果子还去买了两串,末了才察觉到他们问他们要不要?蒋舟已经快扶腰的摇头,程燃看着秦西榛这纤纤瘦瘦的身子,里面藏了个冷聚变发动机吗。 秦西榛拿糖油果子回来的时候正好遇到了一群学生,其中有人骤然盯着她的面容,蒋舟一看心叫要糟。 在人来人往的闹市,秦西榛在其中反倒很容易融入,人们一般不疑有他,但是在这种场合和一些关注歌手娱乐事业的年轻人们狭路相逢,情况就骤然不一样了。 就在有些女生眼睛里爆出火花的时候,一只手直接绕过了秦西榛脖颈,揽着她的肩膀,程燃从她手里拿过咬了一颗的一串糖油果子,接过去吃起来,一边道,“老妹,等你买个东西这么慢!” 几个原本欲呼出声的女生又愣住了,狐疑的看着程燃揽着秦西榛和蒋舟径直过街离开,最后才不约而同,“好像秦西榛啊……如果不是那个男生叫她妹妹,差点以为就是了!” 等过了街口分开,秦西榛重重打了他一掌,露出两颗虎牙,“你妹……占我便宜!” 蒋舟在旁微笑,两人认识过程在先前他就知道了,秦西榛是程燃山海高中的音乐老师,只是她走的特殊艺体招生,其实正式当老师的时候,不比程燃大几岁。 蒋舟问还想吃什么?秦西榛摇摇头,轻抚小腹,说这回是真的吃不下啦。 蒋舟进一步问,那想去什么地方玩吗? 秦西榛想了想道,以前读大学的时候来蓉城,会和朋友去临河路的酒吧,是叫做老房子吧,最早的了,要不我们去那里吧! 蒋舟立即附和,说自己倒是认识那里小有名气的歌手乐队。一副他很是老练的模样,但旋即他看着秦西榛腆脸道,“当然和你没法比。” 程燃看着秦西榛,说到酒吧的时候她明显若有所思,恐怕那是当初她音乐梦想起始的地方,以前一群朋友热血沸腾的开始,想必是承载着很多回忆的。 程燃点点头。 天色暗了下来,灯火在城市中逐渐攻城掠地蔓延。 临河路上的酒吧街如今已经气候大成,老房子作为这里最早最出名的酒吧,早已进行了一次扩建,现在位于河边的一整块空地,边界全部由栅栏和灌木丛分界,内部的草坪上紧凑的摆着小圆桌和方凳,有乐队歌手就在屋檐遮挡延伸的草地那边,在聚光灯下演奏歌唱,气氛热烈非凡,就是声音稍显吵了点。 而在和草坪空坝区相连的仿古建筑的屋脊檐梁里面,则是一个个呈扇形分布的雅座区,人们坐在房间里面,既有一定私密空间,也能将表演区域一目了然,屋内区的灯光制造得很柔和,以紫色和蓝色为主,秦西榛戴着鸭舌帽,只需要头放低一点,就是正面看她,都不容易把她全貌看个清楚。 蒋舟带队过来的时候,老房子的老板亲自过来,跟蒋舟喝了杯酒,说今天真是赶巧,好些个出名的蓉城地下音乐圈歌手今天扎堆过来,有你认识的,有你可能认识的,老板一连说了好些个名字,蒋舟脸色变得稍微有些不对。 若是平时,这样的场合显然是凑上的热闹,但眼下不成。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蒋舟就遇到了他下意识最不想遇到的场面。 那在表演区的台阶前唱了两首歌的歌手表演完毕,在老板附耳之后,拿着吉他,一路在人的打招呼和拱手之间过来,来到雅座蒋舟面前,微微笑道,“蒋哥,听老王说你来了,今天一定跟你喝两杯!” 蒋舟有些为难,“我有客人。” “蒋哥的客人,那得一起敬!”然后他正准备看向坐着的一男一女,蒋二娃一把扶过他肩头,“走走走,去那边和你喝,今天发挥的不错……” 过了片刻后蒋舟走回来,屁股还没坐热,那边刚刚唱完的一个女歌手在和先前的男青年碰头后,在对方指点下过来了,拿着小巧的酒瓶,“天行道馆的蒋哥……上次抱歉走得急,没能跟你喝一杯,今天我自罚三杯……” “不用不用,一杯就行,行了行了,你忙你的,我在这边听你唱就最好了。” “蒋哥你喜欢就太好了……”末了那女歌手又拿着瓶子双手冲程燃和秦西榛,“我也敬你的朋友,今天大家玩的愉快。” 程燃举起百威啤酒瓶向这个并不陌生的女歌手遥遥一举,秦西榛拿起面前的瓶子压着帽檐点点头,小喝了一口。 屁股还没坐热,蒋舟的名气所至,又有几拨人过来敬酒。 程燃和秦西榛似笑非笑的看着他,程燃揶揄道,“蒋哥名气很大啊……半个蓉城音乐圈都认识你。” 蒋舟那叫一个手足无措,“少东家你就别洗我脑壳了,都是老蓉城,又因为天行道馆的名气,传来传去,我也不知道怎么大家都管我叫蒋哥了……” 蒋舟忽而反应过来,冲程燃道,“说起来,我这不是在帮你顶这些事嘛……” 程燃笑,“好好干。” 表演区那边传来爆发性的哄声,原来刚刚一个歌手表演了一首歌,刚刚完毕,就引得一阵口哨和喝彩。 程燃和蒋舟同时看向秦西榛,秦西榛点头微笑,“是我的歌。” 秦西榛的不少歌很考究技巧和功底,因此也是一些歌手乐队想展示自己技艺磨练自己功力经常拿出来压轴的。 刚才光过来敬蒋舟酒的歌手就有四五个,但眼下那边很明显还有差不多数目的歌手在到来和演唱,而那个酒吧临河宽敞的坝子里,即便那些小圆桌已经拖到了边缘,挤在草坪上的人都不下一两百人。 程燃看着这番热闹,道,“这里是天天生意这么好,还是今天比较特殊?” 蒋舟道,“蓉城圈子里的好几拨这些歌手,唱着唱着久而久之就很出名了,不过彼此都有傲气,平时谁也不服谁,今天老房子这边,一起扎堆过来,其实就是切磋了。” 果不其然,有女歌手唱完后,场上爆发出鼓掌的,喝彩的,也不乏有些喊笑着说刚才音准能再高一些吗的好事者,女歌手也不着恼,拿着话筒半开玩笑胁迫,要不你上来。这样的互动和玩笑打趣也是酒吧希望看到的,不光能促进音乐圈子的交流,也能迅速把氛围炒火起来。 有的人追歌手,就是知道对方的演出行程,在哪个酒吧就专门跟过去。 只是老房子酒吧这里得天独厚,因为场地大,而且是蓉城眼下最出名的场所,等闲一般酒吧还号令不了这么多圈内人,很有盟主的观感。 只是那些扎堆的音乐人歌手们私底下就已经开始窃窃私语了,先前来敬了蒋舟酒的在那边,甭管相互之间是不是有江湖恩怨,现在都在凑耳低声交谈,目光不时往屋内大堂雅座方向扫去。那些久闻蒋舟之名,却还不认识的驻唱歌手乐手,此时似乎也受到了小范围的这股震动波及,频频往蒋舟方向看来。 骚动在外围传递,就连正在演唱的演唱者,都稍微有些慌神。 蒋舟叹了口气,程燃搁下酒瓶,打算买单,秦西榛脱下了帽子,黑发瀑布般倾泻,大概喝了点酒,酒吧紫色光线把她面容照耀出几分艳美。 她扫了一眼程燃,轻声,“我不是不给你唱。” 停顿了一下,她懒倦道,“最终幻想系列是吧。” …… 在程燃安静的目光下,她转向蒋舟,“帮我借一把吉他。” 蒋舟慌忙起身去了,然后程燃就看到她在前一个歌手演出结束后,起身后长身走到表演区那边,这个过程的骚动从屋内,迅速向屋外的群体蔓延。 尘世如潮。 蒋舟在灯光聚焦的屋檐下,两边都是红漆木立柱的台阶那边把乐器递给她,上一个女歌手双手捧在胸前,不敢相信的站在一旁,看到秦西榛坐在了她刚刚坐在的那个高凳上面。 在短暂的震波和人们喧哗过后,又渐渐消减下去。 因为秦西榛在那边敲了敲话筒,想了一下,道,“我跟朋友过来的,这歌,我唱给他听。” 旁边的鼓手和乐手都不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了。 秦西榛转头,在那把她整个脸颊都展露无遗的耀目灯光下,朝身后的乐队们道,“没关系,接下来我自己来就好。” 然后她弹起琴,修长的手指伴随着高超的技艺在琴弦上扫拨,植松伸夫作曲那简简单单却又在细微处强大到莫可名状的旋律,在飞萤环绕的光耀中迸发。 光的最亮处,秦西榛嘴唇朝向话筒。 第一句就空灵忧伤到有让人想哭冲动的“henever sangs……” 在夜色中震颤。 是《最终幻想viii》的主题曲《eyes》。 没有人知道今天的这一唱意味着什么,实际上连蓉城的这家酒吧都不知道它在今夜之后将成为音乐圈无数人心目中圣地,从此慕名而至着络绎不绝,甚至所起到的影响和激励,使得无数占据了选秀和流行乐坛半壁江山的新生代音乐人雨后春笋般从这里走出。 此时此刻,身临其境的程燃只觉得心脏怦然一跳。 《eyes》 穿透时空,何等的情怀啊。 全场如痴如醉听完,人们忘了鼓掌,忘了嚎叫,忘了口哨,忘了喝彩和欢呼,只看天地间的那个女子。 短暂的中止期过后,秦西榛换了个姿势,纤指于弦再拨。 这回前奏的旋律调子是与众不同的悠扬,植松伸夫的《最终幻想10》的主题曲《素敌だね》 素敌だね,罗马读音是“su tekine”。 译文意思是,“多美好啊。” 玩过不知道多少次通宵的这个游戏,虽然和先前英文主题曲不同,秦西榛这次唱的是日语,但程燃对于译文早烂熟于胸。 他也在清唱。 “多美好啊 如果两人能手牵手迈步 想和你 携手漫步你家的街道 看着你容颜 轻轻触碰 尽管这一切 只是清晨的梦。” su tekine 多美好啊。 多美好啊。 …… …… 夜似乎在歌声中沦陷。 蒋舟双目仿佛汇集无限爆闪星光的转向程燃,终于不管不顾拼死道,“办公室里……其实,你们吻上了吧?” “吻……”程燃有那么一瞬间才回过神来。 吻你麻痹啊! 这章有点长,你们慢慢看,另,求票啦。我现在真的是态度特别端正。 微信平台,今天两首歌都会发布,主要是方便你们别到处找了。) 第一百二十二章 好烦恼啊 对于这夜临河路的这家酒吧音乐人来说,注定是个奇迹一样的夜晚,直至很多年后,都有关于当时的个中细节被人口口相传,有关那夜的女子出现是多么不可思议,歌声又是多么的美,以至于经历或者慕名至此徜想当时情景的很多人,都不同程度受到激励,从而各有际遇。 秦西榛就那样和程燃蒋舟相处了一天,临别的时候程燃问她住的是酒店,秦西榛说蓉城买了房子,妈妈搬过来了,接下来回去陪她,过两天带她出国旅游一圈,母亲跟着爸爸一辈子,爸爸固步自封在山海,妈妈毫无怨言,如今自己有能力了,就想带着她多走一些路。所以匆匆而见,匆匆而别,但今天过得很有意义,谢谢蒋哥的招待。 蒋舟手插裤兜摆摆手说举手之劳,这个时候倒是显得很风度,不怪他,临末尾的时候,怎么都想在秦西榛面前有个好形象。 程燃笑你是专门过来查账的,看到账目心里踏实罢了吧。 秦西榛说也不尽然,我也是来谢谢你。 唱了歌,喝了点酒,脸微红,所以说这句话的时候月格外美。 程燃想这大概就是当时股市得利给她打了钱后,秦西榛反应平静的原因了,是为了此刻。 程燃说我也谢谢你。 因为那样的歌声,重温记忆中美好的时刻,虽然最后秦西榛基本都被围的水泄不通,倒不至于有疯狂过激的情况出现,只是此地聚集的音乐人想靠的离她更近一点的心情,就足以让人感觉到盛情难却,秦西榛最后被目送出来,哪怕他们在这里道别,隔着街都能看到酒吧里那些张望殷切的目光。 “关于我的委托,你有想法了吗?”秦西榛笑道。 程燃说那就礼尚往来,凑近给她说了一个方法,秦西榛那双眼睛又忍不住弯弧起来,看着程燃,“真的……能行?” 程燃微笑说锦囊妙计,本来自己攒着用的,你如此如饥似渴,送你了。 秦西榛说你把刚刚那乱用的四个字吞回去,我这记回旋踢就忍了。 程燃只好叹口气唤蒋舟。 本来在旁边看夜色的蒋舟一脸殃及池鱼的走过来,苦笑道,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秦姑娘要打杀的话,蒋二娃这百十斤肉,只有先搁这了,希望秦姑娘消消气。 秦西榛啐了一口这人跟程燃处久了,脸皮居然也能遗传,又盯着程燃说休想胡乱打发我,我先试试,不行我再回来找你麻烦。走啦。 她微嗔的说着这话,两处酡红的面颊很是靥靥。 如渐影的星光。 然后她转身上车离开,蒋二娃还良久伫立,最后感叹好一个奇女子。 他最后朝那边灌木丛之隔如同看饲养员离开的动物园酒吧内部无数人头挥手。 “都散了吧!散了吧!” …… 有关这个暑假的故事,最令人沉重的,最窒息的,还是有关秦芊那场艺术宫的表演和吴家父子的冲突,所引发的来自更巨大力量对吴立伟吴磊的镇压。秦芊并非只有艺术宫那么一场演出,往后还在不同的两个地方进行了两场相同的演出,只是这两场演出结束的时候,同队的人们,早里三层外三层的把秦芊围了起来。 因为有关吴磊父亲家公司的各方面遭受打压的消息,已经开始汇集起来,构成了一个让人想象就觉得脑补起来很是带感的场面。 那个人高韶宁表哥的,叫做程燃的男子,就是伏龙公司的少东家,传闻在轰动蓉城的雷伟案时候,面对雷伟这样的存在,他的父亲也敢直接与之相斗,也难怪当时吴磊和他父亲,可谓是直接踹到了铁板上。 最重要的是当时在场的人还不少,亲眼看到了程燃如何打一个电话过去,吴立伟就要立即接过去电话不停解释的情况。更别提当时那位伏龙公司一看就职务不低的男子毫不客气对吴立伟父子说的那一句你们完蛋了,然后接下来发生的事情,直接通过各种渠道到和消息,证实了这句话的分量和事实。 于是一大群舞蹈队的演出完后围着秦芊叽叽咋咋,询问那个程燃和你什么关系的,程燃家是不是做通信器材的,实力这么雄厚啊,连吴磊都惹不起。或是她和髙韶宁之间本身关系不错,这个髙韶宁表哥会不会是因为髙韶宁和你的关系才出手的啊,你有没有他电话,下次能约着出来让我们见一见吗之类的说辞。 秦芊只能面对这些叹一口气。 只有她的好朋友袁慧群知道问题的严峻性,专程在这些围绕她的各种求证消停后去她家里找她,一脸的大事不妙,“怎么办啊……原本我还以为不太可能……现在看来,姜红芍和他是铁哥们儿,从以前就建立的好关系,所以他和姜哥所谓‘神雕侠侣’都只是幌子,从他在当时在现场的表态来看,秦芊你的预感可能真正要成为现实了……” “为了你他不惜把吴立伟父子都打死……他岂止是喜欢你,你简直是他的逆鳞好吧!” 袁慧群是坐在她床上对她说的这么一番话。 秦芊则是坐着椅子,身体趴在书桌上,双手枕着侧在一旁的头,若有所思。 少年总是多烦恼。 暑假快要过去,对于即将开学的秦芊来说,她最后高中生活中眼下的愁绪,大概就是即将面对和那个身份和背景在此看来都极其过硬,而且甚至就连她家父亲的工厂都仰承鼻息的家里是伏龙公司的程燃,十有八九会对她“很有意思的”进一步攻势了。 连吴立伟父子都灰溜溜现出原形,程燃和他家的伏龙公司这种存在,简直就像是阴影笼罩的大魔王。 窗外的树影在阳光下不尽婆娑,地面摇曳细碎的光斑。 蝉鸣叫着,不舍夏日。 在自己好朋友面前只穿着短裤的秦芊两条在舞台上可以展现极致舞者美感风采的双腿蜷曲交叠着,在入窗的光斑倾泻下,白的晃眼。 她侧着头,眯起眼睛,在身边好朋友面前轻声叹息。 好烦恼啊…… ==== 说少的嘴巴给你贴个胶带。 至少意境好。 第一百二十三章 挪不开 在程燃所不知道他已经成为别人眼里的大烦恼的时候,临近开学的八月中旬,姜红芍即将返回蓉城,和程燃通了电话,电话里程燃问起她外公的病情,姜红芍说已经稳定很多了,其实老人早一段时间已经可以下床,经常散散步了。 姜红芍说她外公的一些情况,老人家一直与时俱进,每天都读书看报,了解时事,连年轻人的流行文化和游戏风潮都有所知晓,甚至听说姜红芍还会玩战略游戏,老人还说是不是那几个小子常说的星际,不忘提醒,休闲是需要的,和朋友去网络聚群玩的时候,注意节制,当然这点我是坚定不移相信你的。 一定程度上,姜红芍口中的外公,哪有程燃想象中的大人物的样子,更像是热爱孩子的老顽童。 姜红芍还透露出他外公一些对时局的评价和看法,其中一些对前局的分析,只有历经两世人生的程燃知道,很多几乎就可以说直接预测了未来。 程燃的眼界来自另一段经历,所以他知道以眼下的轨迹前进的世界未来是什么个样子,而眼下也有人与他看到相同的风景,这一定是因为对方站得足够高,格局足够大,知道得足够多。 这个时候,姜红芍口中那个慈祥的老年人,才展露出大人物的轮廓来。 距离开学很近了,她要回来提前准备一下,老人身体渐好,虽然疼爱孙女,但也知不要过于因自己打扰她的生活。 她说她会给朋友们带礼物回来,问他有没有想要的礼物。 程燃想了一下说,“其实也没什么特别想要的,就是这一下突然想到了山海一中外面那家饼店的牛舌酥,还有点想吃,你那边不是有稻香村吗,应该味道很正宗,就带点这个就可以了。 姜红芍问,“就只要这个吗?” 程燃道,“只要这个。” “好。” 结束通话,她放下手机,这个时候她正站在天桥,远处是城市地平线夕阳的光,她染着绛色的眸子正好看到对面街道的十字路口有程燃提到的店,于是前行,走下天桥的旋转步道梯,抵达店里面,服务小妹热情的问您好想要称重点什么,姜红芍却只是伸出一根手指指着那堆牛舌酥,问,“我能买一块吗?” 对方笑道当然可以,姜红芍拿着食品口袋装着的那块牛舌酥,送到嘴里咬了一口,咀嚼片刻后,秀眉微微蹙了起来,摇了摇头。 出了这家店后,姜红芍抬起头想了想,认定了什么,又轻轻点头,于是沿着人行道往两个街区之外走去了,数十分钟后,在另一家店如此重复了一遍……但最后她还是出了门。 接着她走了很多条街,出入了好多家这样的饼店,可味道好像始终和山海那家店不一样。 直到最后一家红墙边很普通的饼店里,女孩走了出来,这回手上除了从最早开始她提着的购物袋之外,另一只手还拿了一个装着包装好红色礼盒的口袋。 坐在公交车站台的椅子上,她才发现自己能在学校运动会的女子耐力跑上拿一二名,能打一整个下午羽毛球的自己,腿的小肚却传来阵阵酸疼。 她俯下身伸手揉了揉,有公交车吱嘎停在面前,远处城市影影绰绰,遍地华灯。 …… 姜红芍回了蓉城罗维苏红豆他们就给她接风洗尘,位置选在罗鸡肉的餐馆,古香古色的包间,从姜红芍的手里接过礼物,打开发现是自己常挂在嘴边上的潮流卡西欧电子表的时候,罗维难掩激动的心情。舒杰西则收到了一套需要自组装的二战p51模型战斗机,他仔细端详着模型盒子静美的封面,不住说着太酷了,太帅了。 苏红豆在拿到她一本梦寐以求的签名名家画册的时候很是激动,而马可则因为自己心心恋恋的作家签名的新出的散文集尖叫了起来。 大家不约而同的盯着姜红芍手上拿着的最后那个红色礼盒。 一群人集体起哄起来,“为什么这一盒要最后送啊!” “罗维你是不是傻,这种话还要问?没看到刚才分的时候红芍就没把这个礼盒拿出来吗,你的眼力劲呢?” 罗维一拍脑袋,“怪我怪我,一般都是最与众不同最压轴的在最后面!” 舒杰西看着横眉冷对过来的姜红芍,一个劲摇头,“我可不贪心!我能收到最爱的战机模型就很满足了……”但他随即又根本无视姜红芍的目光腆着脸笑,“可我还是想知道那是什么啊!?” 程燃从姜红芍手上接过礼盒,在众人眼巴巴望眼欲穿中打开包装后,一群人又愕然了。 “什么嘛……就是牛舌酥嘛……” “啊,饼干啊……我还以为什么好东西呢……” 姜红芍微笑,“程燃他就要这个。” 罗维啊啊啊的对程燃道,“程燃你心机啊,知道她送我们贵的东西,专门找便宜的要,以显得与众不同啊!” 既然发现不是什么特别的东西,大家也就不纠结了,围着姜红芍问这段时间在首都的情况,大家分享各自的境遇信息。 程燃却注意到老姜和他们说笑着,但那对眸子,却似乎有意无意扫向自己。 程燃目光落在了面前的礼盒上。 他伸手打开牛舌酥的包装,翻过来看生产厂家,印在油纸上面的只是个很普通的名字,不是他口中说出的那个出名厂家,更像是路边小店出品。 他想了想,伸手去拿出一块来,放在嘴边,咬下一口。 清香酥脆的味道在嘴里化开。 这是如山海一般无二的味道。 像是当年因为来不及吃饭,在那家饼店买了后当早餐的步履匆匆。 程燃愣住,低头看着牛舌酥,抬起头来的时候,正好看到姜红芍那双略有些慌乱注视着他的眼瞳。 程燃举了举手上的饼,对她道,“谢谢。” 女孩一笑转过头去。 那一刻脸上的霞彩,让人挪不开眼。 第一百二十四章 无心插柳 天行道馆三层楼开业了,只是这次的开业并不如前两次隆重,首先没有提前打任何广告,没有进行媒体的运营和提前布置,甚至就连传单都没有派发。 只是在天行道馆外部的广告位和展览板上面,提注了三层楼的信息“本单位第三楼用作创作空间和新生事物的发源地。届时欢迎各位有实力的创作者到来,我们将竭诚一个适合你的环境,协助你的工作和生活。” 没有做这些一方面是因为程燃觉得,第三层不是一个生产现金流的地方,接待能力也很有限,所以不能太过拥挤,它应该是一个这样理想的场所安静,但不缺乏人气,这里汇集协同志向和思想的碰撞。 这里还设立荣誉堂,用以体现这里所作出的贡献,从而以后让人知道,这里做成了什么事。但也要做好无用功的准备,本身这就是一个尝试,这里的消费并不高,甚至工作室和初创公司单位,可以办理优惠的咖啡卡,主要体现其便利工作的特性。 程燃对整个第三层楼的盈利要求并不高,只要能支撑第三层楼的人工水电餐饮成本的支出就足够了。不够也没关系,又不是贴补不起。 然而第三层的本身建筑装饰审美,却是在程燃把关下绝对领先于时代的。 高格调,享受这一切却并不需要付出太大的代价,一切以极致的客户体验为终极目标。 开业前夕,有关三层楼不进行宣传的事情,就传遍了道馆内部,连小虎这些大院子弟们都在讨论,不明白为什么不打广告,因为他们亲眼见证天行道馆从一栋废弃楼变成如今的气象,这上面宣传,各种概念,什么“国内第一家桌游主题吧”,“西南地区最大规模网络空间”,简直是天花乱坠,如今这股浮夸风气很不好,导致眼下很多蓉城的类似单位开业都竞相效仿,然而现在三层楼的开张竟然要自废武功? 很多店里的员工在外都被询问了,确认天行道馆新楼开业的确不宣传,于是外界坐立不安,总觉得那栋楼就像是个黑匣子,指不定正在酝酿着什么…… 山雨欲来。 最后一天做员工的工作,检查每一个细节,第三层的员工是从一楼有丰富经验的水吧精英级服务员里抽调出来的,每个人都身经百战独当一面,虽然没有做宣传运营这些,但外松内紧,蒋舟对于内部的把控,却是一流的严格。 头天做完最后的水电各设备检查,确认无误,蒋舟最后一个关灯离开,耳畔还回荡服务生纷纷离店时“店长,先走了!”的音腔。 哔啵的电灯关闭,蒋舟回家,洗漱后在书桌最后在计划书上面勾画,最后梳理一遍后,他躺在床上,设定好闹钟,闭目强迫自己数羊。 明天就是三层楼开业,见分晓的时候,他身上的担子很重,所以必须保持体力。 羊数到二千六百二十三条的时候,蒋舟睡了过去。 被闹钟唤醒的蒋舟如常穿上职业装,打理头发,剃胡须,正了正衣领,然后出了门,天行道馆外的宣传海报换上了今日开业的相关内容,蒋舟入店,时间渐渐指向九点后,第三层楼的电梯,很快就繁忙的运作起来。 很快的,散布大厅里面的桌子,被陆陆续续的人所占满。 而且,来的大多都是音乐圈的人。 创作歌手音乐人和驻唱乐队。 看到他之后,不住有人转过身跟他打招呼,“蒋哥!” “蒋哥好!” “蒋哥,上回老房子我们见过,蒋哥跟我喝了杯酒,荣幸之至,今天一定来捧场……” “蒋哥……” “蒋哥……” 无数声蒋哥。 众多目光,又不由自主的搜索。 蒋舟一笑,“不用看了,她不在这里。” 场间传来一阵带着憾意的窸窣。 面对这样的场面,蒋舟也着实有些无措,甚至就连程燃,恐怕也不可能对此完全预料,然而也正是如此,又让蒋舟灵机一动,从本质上来说,这也是在利用秦西榛影响力。 他道,“不过,跟大家说一下,我们三层楼和她之间有一些约定,关于大家,关于像大家这样的朋友们,我们有个方案,是扶植你们创作的……计划。” 蒋舟轻轻扬头,想起程燃和秦西榛曾经的交代,整个想法,在脑子里电光火石过了一番,这个时候说出口,已经胸有成竹。 “网络时代来了,这是一个工具,也是联通世界的平台,这上面拥有无限的可能,未来你们的东西,也会通过这样的地方进行传播……在网络上,在新兴数字媒体上,这叫做数字版权或者电子版权。” “在我们的平台上,大家不仅不必担心受到侵权的袭扰,我们还会为大家完善的法律保障和支援,我们可以与你们一起承担风险……” “今天,你们在这里的人,可以把话传递出去,带给身边的人,和你们一起创作的创作者,我们愿意,天行道馆愿意……通过扶植,资助,推送的方式,与大家进行音乐电子版权方面的合作。” “我们的门,永远对你们敞开。” …… 当蒋舟方面传来捷报的时候,这个发展让程燃都始料未及,这本是他给秦西榛的锦囊,利用她的个人影响力和所处的环境,至于可以广撒网多捞鱼到什么样的地步,就只是跑马圈地的这匹马,能够箭量到多快多大的版图了。 而且这个时候所谓新兴的版权,大多数人都没有什么概念,不知道这是啥,或者知道这是啥,却不知道具体意味着什么,一切都是混沌期,一切还都是沃土。 沃野无疆。 秦西榛那晚的那场歌唱,加之那夜暴露出她是蒋舟朋友的关系,使得一下子天行道馆无意之间,就成为了夜里的火炬。无数人慕名而至。 …… 自蒋舟在天行道馆三层楼开业时发布这则消息过后,在蓉城的音乐界还是引发了一些震荡,本身这个年代里,很多音乐人创作歌手,将音乐灌成唱片对他们而言太过遥远,甚至到处碰壁,有的只能靠着驻唱和单场演出维持爱好和生计。然而如果有这么一个平台,有机会让他们走入更大的世界,自然还是有很多人趋之若鹜。 因为这事来得太抖太急,导致原本程燃划定的是一个比较长的计划,如今也不得不调整,只能紧急对蒋舟进行讲解说明,如何把这些人纳入这样一个体系,面授机宜。 “成立天行音乐平台……?”蒋舟询问。 程燃点头,“我们和秦西榛共同成立这个平台,推出‘数字音乐人计划’,即天行音乐签下音乐人所创作音乐的数字电子版权,通过渠道推广,网络销售,而销售的收益,平台会和音乐人分成。 除此之外,音乐人和乐队的音乐的普通著作版权,不受任何影响。” 蒋舟道,“他们愿意这么做吗?” “应该没有人会拒绝,”程燃道,“第一,和天行音乐签约,他们只需要拿出数字音乐版权装进天行音乐,进行分成运作,本身不影响传统的渠道,没有任何损失。第二,非但没有损失,还能获得了秦西榛和宣传中背后通浪门户网站的音乐频道推广机会,以及未来网络运营这一块的收益分成。对于他们来说,这都是弊大于利的事情。” “其次,如果有歌手创作了质量很好的歌曲,秦西榛方面有渠道,可以进行相关的歌曲版权购买,并不限定电子版权,一首歌视创作的质量,可以开出价格,这是提高了灌制成唱片,发行销售的可能。而这个渠道,我们只对加入平台‘数字音乐人计划’的创作者开放。这是个很大的诱惑。” “大家未必知道数字音乐意味着什么,但是他们不会拒绝出唱片的机会和可能。这背后的作保的,可是秦西榛这样让人无法拒绝的小天后。” 在这个信息迅速传播开去之后,与此同时,陈木易也在以天行音乐的名义,游走于各方,对眼下很多著名歌手和潜力新星,展开数字音乐版权的购买。 如今的天行道馆三层楼,蒋舟很是忙碌,有关“数字音乐人计划”的签约事宜正在紧锣密鼓进行。 很多人考虑再三到来,愿意和天行道馆进行合作。 而在这个过程中,有的人被点名,单独被请到了一个房间里。 蒋舟是根据手上程燃的一个名单,所进行的点招,对于这上面的名字,有的蒋舟还认识,是蓉城地下音乐圈小有名气的歌手。而程燃的名单,就是要蒋舟攻克他们,哪怕给出优待的条件,也要保证他们能纳入到这个数字音乐人计划中。 陈木易在上层建设,蒋舟在中下层建设,而音乐圈是相通的,这股风吹动下,国内很多地下音乐人群体,都开始闻风而动,向着蓉城集结过来…… 第一百二十五章 很是沉穆(求票啦) 唱片会死吗?正如陈木易一直以来放在嘴上的观点,唱片正在死去。曾经一张唱片的诞生记录着围绕这一切激烈的竞争,想要建功立业的浪漫情怀和那个年代音色为王的辉煌,但正如人也会从初生走向少年,再从少年到中年,中年迈向老年一样,最终cd和磁带也会如黑胶一样成为古董,封存在这段历史之中。 这正是这个历程出现并变革的时期,在亚太,在欧美,数字音乐的概念已经提出,人们已经看到了这个风暴的前端,于是这庞大鱼群在生死存亡的端口,总会有一些探路者,去尝试接触这道涌流奔流的边界,去以自己前车之鉴,指向潮流的方向。 所以程燃给秦西榛所出的主意,也非就是这个时代独一无二,至少有些先行者,其实已经在开始做这方面的工作。 然而亦步亦趋摸着石头过河,和程燃天行音乐这种来自另一维度,无论是立意,格局,筹划都已经成熟的整套体系来说,就纯粹是两个概念。 传统的唱片业必然会逐渐走向没落和消亡,眼下的国内各大厂商,必最终经历那个宴宾客又楼渐塌的过程。一个行业会落幕,但这其中所承载的人类的需求,却会以另一种形式存在着。 所谓唱片会死,但音乐却永不会消亡。 未来数字化浪潮将席卷全球,迅速冲击市场,传统唱片业将在这个浪潮中迅速崩溃,欧美实体唱片业虽然经受冲击,但其实没有那么惨淡,这其中归结于严格的知识产权保护,演出市场的成熟,还有作为世界互联网的发源端,他们能尽快掌握规则并适应。所以一些音乐人还能出歌赚到钱。 但是华语乐坛是扛不住的,没有欧美最主要是美国市场那样成熟的机制,哪怕是现在掌握着大把明星艺人,“群星璀璨”风光无限的各大唱片公司,无论是华纳,索尼,福茂,环球,这些曾经在华语乐坛占据一个个山头的大物,最后也是束手无策,被打得七零八落。就是天王天后,也落得卖不动的结局。 秦西榛不光是想做音乐,她还想为音乐做些什么,所以天行音乐不仅仅是提前做好迎向数字化浪潮的准备,还要在未来那个剧烈变革的冲击下,留下一些种子。 程燃不由自主的想到秦西榛新专辑的封面,那是黄昏最后的一束光。 这个女子迎立在那里,乌云晚霞的苍穹与灰暗的大地之间,只有她穿着衬衣裸着赤足的背影,她好像要接住那片下沉的天空。 那是即将落幕的黄金时代。 那是曾经十年的辉煌和落木萧萧后的颠沛流离。 她接得住吗? …… 十中迎来了新的开学,朱旭这个假期过得并不是太顺心,虽然他仍然是父母的骄傲,而且跟着父母在假期里参与的一些宴请场合,使得父母在圈子里大为面上有光。 虽然介绍他是十中年级第三的时候,他父亲总是一种严厉而不满足的表示,没考到第一是不应该的,往往让饭局各方都无比感叹的劝说开解流露佩服羡意。 甚至还出现了一位副厅级官员让自己女儿多跟他接触两家人多多走动的暗示,而他待人接物的谦虚平和有理,更是得到一个名声很大的长辈断言朱家此子未来必大有出息。家里在京城,也是家族里面身位最高的二舅专门从那个到处红木的办公室打来电话过问他的前程,觉得以他的优秀,可以考虑去ruc人大,在一位泰斗手底下本硕连读,参加对方挂牌项目的社会da数据调查,苦是苦点,但相信他聪明且能吃苦,这个国家政府统计研究院主导的几个大型追踪和横断面调查项目出来后,有这个经历,未来需要这方面人才的部委是绝对求贤若渴。 朱旭几乎就是在这样的赞美和期许,外人对有他这么个成绩优异前途无量的儿子这辈子也值了的评价中度过的假期。 然而只有朱旭知道,这段时间他是怎么过来的。 如果那样的事情没有发生,那么这样的假期日常,当然对他而言并无不妥,他也会坦然的享受那种四面八方的赞许,然而这次……他没有了这样的心情。 年级成绩前十的人考入第二名,和年级排名在八十名开外的人考到十中第二名,这是两种截然不同的难度,前一种人站在那个高度,知道方向,知道自己的缺陷,知道那些一切不该犯的错误和失误,前十考到第二名,这是朱旭曾经办到过的事情,所以这是他能做到的事。 然而后一种,当你在八十几名的时候,你其实没有看到过最高的山是什么样子,最好的风光是何模样,甚至根本就不能全面真正的审视了解过自己的能和不能,那么八十几名,晋升到第二名的难度,这其中的难度,岂止是数量级?朱旭自认为这是他绝不可能办得到的。 而他办不到的事情,却有人办到了。 这才是最无力的事情。 就像是曾经一直在他前面的姜红芍,明明似乎就是一个项背的距离,却好像横亘着世界的断崖。 对于他这样的高手而言,这样的事情,就像是心上面生出了一个缺陷,再也没有办法弥补缺合。 一个假期都处于这种心境下的朱旭,却好像因为这突如其来的上学时段,发生了某些转变。 去往十中的公车上,他在距离起始站第三站的十九路车上上车,忽然就看到了紧挨着车后门那一排位置上的那个女孩。 那个女孩穿着简单的连身裙,上身是白色的t恤,坐在靠窗的位置上,他上车的时候,她应该是向他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转向窗外,神情淡漠。 公交车上就只剩她旁边的位置了,但就是有男生从她身边路过,宁愿站在一旁手拉着扶手,也不敢挨着她坐下。倒是一些个男生,有在悄然关注她。 朱旭在她旁边的座位上坐下来。她没有看他,无形中朝内部坐进去了一些,给他留出空间,始终看窗外,而朱旭扫了一眼她的侧脸。 忽然之间……觉得好像也未必没有人比不上姜红芍。 两个人虽然坐在一起,却谁都没有和谁说话,一连几站路过后,那个女生都没有下车,所以朱旭感觉推测越来越近,他最后终于开口,“你们学校,不用穿校服?” 那女生转过头确认的确是对自己说后,她道,“我第一天去报名。” 朱旭想了想问,“这么说,你是高一?” 那女生摇摇头,仍然是带着些淡漠的礼貌道,“我转学的。” 尽管女生是处于礼貌的问答,但天还是聊了起来,毕竟朱旭也还是口才很好,而且当他想要和人攀谈的时候,很能拿捏到那种度数,让人不反感,也容易对他产生信赖。原来她不仅是转学,而且还是转学到十中,当朱旭问起转学考试很难吧,还有经意不经意的问起她考试成绩后,听女生说起,朱旭赞扬说她的成绩大概已经够的上前五十的名次了。 看到女生为自己在十中可能的排名露出略微惊喜的神情,朱旭心生出一种难明的触动。 姜红芍,太遥远了……而眼前,才近在咫尺啊。 当意识到这一点后,朱旭像是忽然轻松了不少,他之所以在意那个程燃,是因为原来姜红芍是第一,而他不想把距离她最近的第二拱手相让。 但现在,当是否要超过她已经无所谓了之后,眼下他忽然觉得,自己超脱了。追逐的日子太过疲累,而他已经厌倦。相反眼前这个不亚于姜红芍的女子,似乎是他现在对高三生活又再度充满欣喜的缘由。 他几乎能想象当她为自己能在十中排名前五十的成绩惊喜,到忽而发现她面前的自己是年级最顶尖那个层次时候的表情。几乎可以看得到自己在她面前的频繁出现,她这张冷漠的面容逐渐在他面前土崩瓦解的样子。他能想象在他打球或者每一个炎热的夏日,她在他旁边站着小鸟依人的模样。 那些曾经在他们在朗读活动的时候声情并茂讴歌的,小说里反反复复提及的青春,不就是这个样子吗。 朱旭觉得接下来的高三生活,能浓墨重彩的留下这么一笔,也是不会留下遗憾的了吧。 果不其然在自己的攀谈交流之后,女生多少对他放下了防备,那张冷漠的面容多少也露出了对同学校友该有的态度来。 他们从站台下车,走过街口,并肩走入校门的时候,朱旭看到了沿途很多张男男女女惊讶的面容和吃惊的表情。 朱旭几乎可以想象,大概要不了多久,有关他和这个女生的消息绯闻,就会传开来。 就是不知道到时候的姜红芍,会不会有所悔意? 走入校门开始,朱旭就在为她介绍学校的一切,还说了自己可以带着她去找班级报名,没关系,帮助新同学是应该的。 在收获了女生的感谢后,朱旭微微一怔,他看到了他最不想见到的那个男子,此时领先他们十几米,在教学楼的红色立柱旁边。 程燃分明看到了他们,目光落在了他身边的女孩身上。 看到程燃的眼神朱旭就是一阵的虚荣,心想自己眼光果然不差,这家伙就是个不靠谱的人,姜红芍迟早会悔不当初。 然后他就看到身边刚才一直和他并肩的女生快步上前,穿行过清晨红彤的树荫,杨夏来到那个男子的面前皱起眉头,“程燃!你昨天和俞晓走的时候是不是把我的公交卡一起带走了!就知道借给你们看新的熊猫卡肯定会搞忘……你们两个一向不靠谱……” “还有,我才充了值的,你今天是不是用了我的卡!” “用一下无所谓吧这么小气。” “还!给!我!……讨厌死了!” 朱旭站在这头,看着刚才和他恰到好处客气交流的女生,那种从头到尾在他面前都有的那一丝隔阂冷漠在此冰消雪释,取而代之自然流露的这种邻家少女气息。 他突然很是沉穆。 ==== 三月来了,这个月很认真的求一下票,冲一下榜吧。 我的态度非常端正,最近你们也已经看得出来了。端正态度写书,主要是已经找准了方向,这个月很会努力,你们知道我的速度,还有家里的事情,我不能保证说每天会爆发,但是至少一更,并不定时两更,总之,我们就这样把重燃这个故事,工工整整的写入佳境。 手上有保底月票的,请投给我。 第一百二十六章 哦【保底月票】 时如静水流深。 程燃重生后的高中第三学年,就这么到来了。放目看这段的历程,很多事物在潜移默化的推移改变着,有新的蓬勃的生机在生出,有旧的事物逐渐隐没,像是脚下的大地和头顶更迭的星辰。 程燃协助父亲创建的伏龙公司,在全国各主要省市都设立了研究所,办事处和技术中心,经过艰难苦战技术攻关后的新接入网产品,令伏龙交换机网络地位迅速提升,从最早只能在县级和少数不发达地市级网络运行,到开始向国外公司把持的更高端市话网络宣战,硬生生用产品力在地市和省会城市撕开一道一道的口子。 蓉城中央研究部,上海研究所,深城技术中心,京城研究所,杭州技术部,美国圣克拉拉芯片所…… 一个一个的名字,代表着一群又一群的伏龙人,在那里的扎根和奋斗。 然而这些开拓步伐后面的代价,其实很难为人所知晓。 譬如之前伏龙上马的ect集群技术,这是一种欧洲广泛应用于企业内部无线通信的技术,项目组加班加点投入工作,其间走了不少弯路,每一个弯路都足以让这个项目宣告流产。 但项目组全体仍然苦苦攻关,克服了种种困难之后,中国无线管理委员会恰时颁布了ect可以使用的工作频段,结果国内法律规定的频段和伏龙机遇欧洲标准开发的频段不重合,但伏龙内部却并没意识到问题严重性。 等披星戴月把商用的实验系统测试完毕,准备大规模投入市场的时候,才发现中国无线电管理委员会不给于伏龙非中国频段的系统市场准入证,而即便中国无委会能够通过,不符合无委会中国标准的手机无法进口,所以手机配套问题也是彻底无解。 那么就意味着让人痛心的结局,伏龙无线研发部的ect羡慕组所有成员,浪费了上千万研发费用付出了无数心血的系统,只能躺在实验室里,白开发了! 项目组组长张晋是个单眼皮,总是蓬乱着头发的年轻人,浑身洋溢着对工作的激情,拥有无限活力。 在攻关研发的那些日日夜夜,他所率领的所有年轻的项目组成员在实验室里加班,播放着后街男孩和西城男孩的歌曲,每天晚上的音乐热情澎湃,弄得其他部门加班都是纷纷绕道经过,但却记住了他们在音乐下认真工作的忙碌身影。 然而,现实给年轻上了沉重的一课,辛苦和努力并不能完全带来回报,当一切努力都被宣告等于零,他们没能跑赢政策和市场的时候,人们不会忘记,那个叫张晋的单眼皮年轻组长,深夜跪在实验室痛哭流涕的场面。 这样的画面,还有很多。 伏龙就和这些年轻人一样年轻,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还要知道更多残酷的事情,譬如付出不一定有回报,譬如市场不相信眼泪,譬如扼杀你也有可能是国家意志的举措。 市场的风险,技术的风险,政策的风险,周边配套的风险,还有那些如同开了挂般的强大对手,这世界的乱舞群魔…… 就是程飞扬的前路。 …… 山海的朋友们来到了蓉城定居,俞晓,柳英,姚贝贝都进入了十二中,姜红芍从京城回到蓉城之后,和山海的朋友们见了几面,大家约出来吃了几顿饭,当听到杨夏以优异的笔试成绩转学十中,姜红芍由衷的为她高兴和欣喜,杨夏也感受到了这种情感,两个坐在一起的女生席间手牵起手,似乎变得更要好了,一度让柳英很是吃醋,嚷着不干不干,红芍是我的不准抢。 命运的变动总是奇妙,似乎这种相聚又让她们加深了几分情谊。 大家都询问杨夏什么时候搬到伏龙新建的家属楼来,因为这边的房子在装修的缘故,所以她是一直住在表姐家的那边,接下来上学放学大家都不同路。因此才有了那条路线上的朱旭会在公交车上和杨夏遇到的事情。 当然那天和杨夏打了招呼后他还是对朱旭点了点头,结果朱旭就像是躲瘟疫一样的和他们错身而过了,程燃都感受到他经过的低气压。 有点搞不明白这个朱旭,上学期的事情,这还记着呢……身为男人一点不大气,还怎么做大事? 当然报名中还有个插曲,就是遇到了秦芊。其实自暑假开始,秦芊就特别说起过她假期里会有艺术团的表演,而且是好几场的演出,所以假期里打工的事情,她就只能看着情况再来了。 当然这无可厚非,仔细想想,两人好像除了艺术宫那次碰面之后,就好像再没见过了,所以这开学报名的时候正面遇见,程燃还是冲从走廊过来的她挥手打了个招呼,同时笑了笑说,“好久不见。” 秦芊是和要好的一群女生一起的,最开始在那边莺莺燕燕,等迎面走来程燃打招呼后,秦芊声如蚊讷说了声“你好!”就错身而过了,程燃正错愕的时候,她旁边的一群女生“啊啊……”得打量着他,笑着说“程燃,假期的事情我们都知道了噢……” 拖长的尾音那叫一个意味深长。 结果搞得程燃完全发懵的看着这群女生们走了过去,然后在她们随即又起哄的时候,秦芊在那边微作恚意,这群唯恐天下不乱的才收敛许多。 程燃很是莫名其妙。 而接下来他们还打了几次招呼,在开学秦芊恢复了天行道馆打工的时候,在清晨上学的街道前,而且很有些生物钟的一连几天恰好上学时撞见,在中午晚饭后溜达时碰见,甚至就是在张平体育课拉着自己路过偏僻行政楼,还在楼后面的角落还能撞见排练体操的秦芊体操队一群女生。 九月虽然从气象上来说已经进入秋天,但是暑气仍然蒸腾,“秋老虎”仍然展现着威力,所以学生里大家会约着在放学或者周末去游泳,张平几个男生也约了程燃游泳,就在十中不远处的省游泳馆,感受着穿着衬衣能把身体都蒸湿透的天气,程燃点了点头答应了。 结束了体操队排练表演的秦芊在换衣室里,就有袁慧群一群女生们围了过来,问,“买了吧,买了吧……我的已经买了,说好了周六去,敢不敢穿嘛……” 旁边就有人笑,“有什么不敢的,不就是比基尼吗,我还是我妈给我买的,你们到时候穿我就穿!” “那就说好了,我们到时候游泳一起穿……” “一起一起……嘻嘻,先摸摸大不大……” “爬远点!” 一群女生在更衣室嘻嘻哈哈互相掐掐弄弄,在约好了游泳的这个周六,袁慧群换好了在她口中“性感到哇塞”的泳衣,才看到秦芊穿着身蓝色的连身泳衣,扭扭捏捏的走出来。 大家碰面的时候都是一阵“切!”,她们平时都是跳舞的,如今又是一个体操队,自然对自身的体型很是自信,所以平时也会开开类似这样的玩笑,然而也不全部都是很“大胆”,大多数女生们的泳衣,还是偏向保守的,但那种经常运动和保持得很好的少女身材体态,还是让她们很是成了焦点。 秦芊入水就把整个脖子连带嘴巴都浸入了水中,袁慧群在旁边一脸嫌弃,“你不至于吧……不就是露了背和一点点腰而已嘛,你还没我露的多呢……哇你看东南方向几个帅哥在偷偷看你哦……” 秦芊游到一群人背后去了,戏了一番水后,袁慧群和秦芊都靠在岸边,袁慧群忽然道,“你有没有觉得……我们最近在学校里撞见程燃的时候,突然变多了。” 秦芊想了想,然后点了点头。 袁慧群斩钉截铁道,“我看他就是在故意制造偶遇啊,否则你想啊,平时没怎么在早上进校门前撞见过他啊,结果怎么样,一连几天我们都碰到他了,你说要不是没有专门比着你上学的时间,我是不相信的!” “还有啊,就连下课去园林那边转转都能碰上……” “他和张平也来偷看我们体操队练习了吧!” “啊,我还说听到谁叫我名字呢!袁慧群你今天也来游泳啊……秦芊也在!”从岸上的那一边突然一个声音冒了出来。 然后秦芊和袁慧群就这么看到张平和程燃刚刚从标准游泳池走到这边的大池子来。 袁慧群像是中了毒一样僵在原地,秦芊面对程燃挥手打招呼的“真巧啊!”说了声“真巧!”之后,半颗头已经沉到了水里,就差吐泡了。 随后就是袁慧群忙不迭的追问他们怎么会在这里,该不会是从谁那里听说了我们今天约了游泳你们跑来装偶遇吧! 张平大喊冤枉,说早和程燃约好了,那边还有刘景瑞他们,要不要我把他们叫过来。 袁慧群就呵呵笑着打量两人,主要是程燃,说,“就当你们是好了!” 随后又意味深长盯着程燃,一副促狭表情。 等程燃和张平游过去了,秦芊身子才从泡着的水里抽离,“我去上个厕所。” 更衣室里面,秦芊上了厕所出来走过走道,片刻后又退了回去,看着面前的全身镜。 她在镜子面前转了转身,然后轻轻拍拍自己耸起的胸脯,脸有红晕,但下一刻决定了什么,深吸一口气,取而代之的是挺直腰背展露出高佻曲线毕露的身材,就这么走回泳池,沿途很是收获一波目光。 她来到岸边,在袁慧群面前站着,迎着头顶的烈日,平缓呼吸。 水里只露了一颗头的袁慧群看了她片刻,不明白初时还夹着身子扭扭捏捏的秦芊怎么这个时候突然这么自信了。 然后她微微张开嘴露出轻微讶异的表情,秦芊竟然深呼吸后,轻轻小助跑,然后一个鱼跃噗通漂亮的扎入水里。 这个动作引来了周围很大一波视线。 然后秦芊手扶着扶梯破水起身,任由无数水注从她的泳装坠落。 水面袁慧群不住鼓掌惊叹,“你这么厉害!” “以前学过,”秦芊淡淡道,然后视线环视了一圈,“张平……他们呢?” “走了啊,刚刚就走了。你上厕所的时候……” 秦芊重新整个身体嘴巴以下埋进了水里,咕嘟吐着泡泡。 哦。 === === 稳定连续更新,有的人说我做不到,有兄台想不开说要抖音上吞刀片和我打赌,旁边吃瓜群众摇旗呐喊。 我说,票给我,榜我们往上走。 一起试试。 第一百二十七章 所以 秦西榛给程燃打了几个越洋电话,表示陈木易在到处攻坚音乐人的数字版权,她陪母亲欧洲旅游的路上,就在遥控这个,当有陈木易没谈不下来的,她旅游结束就亲自上阵。 到目前为止,在程燃名单里的音乐人正在按部就班纳入天行音乐体系,秦西榛打电话来的时候,表示现在已经投入了一千多万了,是不是继续投下去,把程燃给的名单全部吃下。 程燃表示能吃多少吃多少,秦西榛问那如果钱不够呢。程燃说我可以支援你,再给你一千万没有问题。 秦西榛随后的语气都轻快许多。 程燃让秦西榛率领天行音乐在乐坛进行数字音乐的大规模签约计划,其实是有的放矢,毕竟还没有人知道,就在不久的将来,随着纳斯达克泡沫破灭,这股冲击波打过来,国内互联网行业也随之进入一片寒潮。 时值移动梦网的诞生提供了一个避风港,所以后世有种说法是“拯救了中国互联网”。移动梦网在那个期间合作了超过四百家的sp网络服务提供商,提供的各类型业务达到三万多项,后世的三大门户网站,在那个时期也就是梦网的几家sp提供商而已。 未来两年里中国互联网行业的严冬,主要短信息为主要业务的移动梦网成为了国内互联网从网民上变现盈利的最重要武器。 它也真正做到了创立之初“整合上下游产业价值链”,实现“多赢”的目标,从创立到实现的过程都堪称典范。 但这是一个野蛮生长的时代,梦网这艘航母到最后也因为内部管理不善监管不严等致命问题触礁,七零八落。然而不可否认其历史的贡献是巨大的。 程燃要秦西榛做的“数字音乐人计划”,其实就是在等待这么一场时机,当年移动梦网从创立最早初一年收入一千万,到高峰时一年高达一千五百多个亿,直接支持了中国互联网摆脱寒冬的阴影,引发一波上市潮就可以看出其威力,从最早的短信到彩铃再到无线音乐这些项目,每一个环节在程燃看来都是值得开采的金山银山。 无论是秦西榛攻坚的数字音乐版权还是cq的短信无线业务,未来将大有作为。 李明石和林晓松的cq关起门来成天琢磨业务,这其中出了很多的新业务方向,只是最后的审核还是在程燃这边。 cq高层会议会找个周末的下午进行,后来这成为了cq的惯例,被外界称为“上议会”。 很多年后人们都在纷纷猜测这么一条惯例的来龙去脉,有的人说是方便总结过去一周的发展报表,有一个统领的作用,同时提出下一周的工作计划,而这种一周计划的形式,正是cq在发展过程中如此审视夺度推出各种与时俱进项目的原因。 但其实都不是,只有最早的一批元老知道,为什么会有星期六下午的“上议会”,纯粹是因为程燃那时候不上课,时间上最充裕而已。 周末议会上程燃看了很多条的发展,最后圈出了两个方向,一个是cq的虚拟货币,这个方案的提出是一个叫徐野的技术员,理念是用虚拟货币来购买种种附加值服务。另一个方向,则是李明石提出的“虚拟社区”计划。 程燃在最后的这个计划上打了圈,表示虚拟社区可以和联众那边进行对接了,社区可以连通联众平台,直接可以上线进行游戏,同时cq的虚拟货币可以用于联众币的购买兑换,但只能单向兑换。其次每月控制投币市场的数量,避免平台的经济体系危机。 同时可以把虚拟社区的个性定制业务提出来,作为“阿凡达计划”。 在cq内部众人还在揣摩的时候,程燃又解释道,“阿凡达,英文原名为avatar,英文词根最早源自梵文,通俗意思是化身,转世,也可以理解为天神下凡,神降世间。 cq的“阿凡达计划”,即是让人拥有在网络上的分身,我们在新的版本中加入个人形象的定制,还要出台虚拟商城,能够让用户在那边打扮自己的人物,宠物,用cq币购买相关的装饰物件。在我们没法用视频进行面对面对话的时候,我们可以让人们用虚拟形象在和电脑另一端的人打招呼。 而且,即便可以用照片和视频进行沟通了,但人们在网络上未必就愿意以真面目示人,所以阿凡达会是他们一个很好的选择。” 这个结论一出,整个上议会现场都沸腾了,大家各抒己见,纷纷发言,都感觉到这个模式实在非常的吸引和刺激。 产品部的许良说,“真是不错,那人物可以美型一点,符合我这种宅男对高大帅气国字眉三角腰的憧憬!” 程燃道,“并不限于对人物穿着的个性装扮,我们还可以用一些更高等级的物品来体现用户的付费层级,譬如只要998的汽车,豪宅之类的背景,汽车也可以分家用车,中级车,豪华车,跑车之类。” 有人想了一下兴奋道,“开着跑车到美女面前,肯定是很拉风的行为啊……自然符合人们社交中的这种炫耀诉求。” 一群人看着程燃,喃喃道,“你是魔鬼吗……” 市场部的李东想了想道,“这的确是一个不错的产品,但不可避免一点,一旦涉及了物品等级体系,会不会有人在买到了最高档次的产品之后,失去继续追求的意义和兴趣。” 程燃道,“一方面这个虚拟商店会不断拓展,同级的事物尽量多拓宽人们的选择。另一方面还可以解决这一点,那就是这些虚拟物品都有使用期限,最大保有期限是六个月,时间一到,系统收回,并推出更新更吸引人,更有热度的产品。” 程燃说完后,看到一双双眼睛愣愣的盯着他。 “嗯,有什么问题?” “你是……魔鬼吗?” …… 杨夏的到来在十中激起一番热度,当然最早的还是朱旭和杨夏一起行走言笑晏晏,顿时让这个本身就很出挑的女孩进入了无数人的视野。 后来知道她是转校过来的,和程燃姜红芍以前是同学,十中这个阶段还是有不少转校生,别的不说就是高中没有考好的,下来复读班的也不少,杨夏却独独成为话题人物。 后面也事实证明金子是在哪都能发光,特别是杨夏接连拒绝了两个在三班和八班不是成绩很好就是体育很好的两个也算有名气男生的追求过后,更是一下子把她摆到了风口浪尖。 关键杨夏还挑不出毛病,听说她成绩也很好,而且看样子很受老师欢迎,几个科任老师都不同程度和颜悦色的单独找过她谈话,问是不是还习惯自己的讲课,有没有不明白的地方就知道,杨夏也是老师眼中的“种子选手”。 这天的体育课,朱旭买了水坐在这边,远远看着树荫下面的杨夏。的确,得知他和杨夏一个班的时候,他曾经很是悸动了一下,有种妙不可言被称之为缘的事物,在他心底滋生。 本因为在开学当天看到杨夏和程燃打招呼,一度刚死灰复燃的心被程燃吹灭了,但随即观察着朱旭发现,杨夏并非是只对程燃卸下那种冷漠,她和姜红芍在一个学校遇见的时候,也很是自然。 那么朱旭就得出了那个结论,冷漠只是她来到这个陌生学校应对陌生环境的保护色,她只会对自己熟悉的人才卸下保护色,譬如曾经都是山海一个学校的程燃和姜红芍。 那么杨夏这样的女孩,一旦你真正走进她的内心,随即而来的热情和最初时给你的冷漠,绝对是天壤之别,那是绝对值得一观的风景。 所以体育课跑了操后杨夏休息的时候,一向有洁癖的朱旭也不顾弄脏浅色裤子来到了她身边花台直接坐了下来。 他不在乎这个动作带来多少议论,让多少操场上的人掩起嘴巴。 甚至这更是他想要达到的效果。 扭开矿泉水瓶盖的杨夏嘴里包着水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吞了水对他笑笑。 两人随意的聊了一会,就是新上学这段时间对十中的感受,杨夏说很好啊,比以前想象中的更好,然后又对朱旭说那天谢谢你。 朱旭摇了摇头,随意问你和程燃以前是同学啊,听你的语气,他有时候的做事,很讨厌吗。 杨夏愣了一下,“嗯?” 朱旭补充说那天你说他拿了你的卡很讨厌嘛。 杨夏笑了笑,“也没有,以前开玩笑开惯了。” 朱旭捕捉到微妙的词语,“以前……?” “我们从小一个院子长大的,传说中的……”杨夏转过头来对他一笑,“青梅竹马吧。” “……” 杨夏疑惑问,“怎么了?” “没有,挺好的……”朱旭深吸一口气,揪住心头那点微渺的不甘道,“那么,他和姜红芍一个班,你转学过来,怎么不和他们选在一起?没让你选班?” “让我选了,”杨夏温和一笑,眼波日落般艳丽。 “所以,我没有和他选在一起。” 第一百二十八章 什么是遗憾的事 高三举重若轻的到来,很多人对这段时光都有不少评判,很多人觉得尽管是炼狱,但最后会怀念。很多人觉得即便怀念,却也不想重新再来一遍。很多人觉得那是人生中智商的顶峰,也好像是所有少年时段的终点。 从此以后再也没有闷热却心向往着球场和隔壁那些身影的夏日,再没有头顶唿唿的电扇和铺天盖地埋头刷题,再也不会爬早乘公车就是为了到校给一个人打个招呼,再也不会等那个男孩或者女孩到落日。 之所以觉得这一切很残酷,是因为到后面才发现,这些你唾骂着迫不及待要结束的岁月,恰好是人生中最不残酷,最接近天下大同人人平等的时期。 十中的高三就是比平时紧迫了些,不愧是省内目前最高的山峰,尽管社团活动停了,但平时踢球打球该玩玩的仍然我行我素,但学习这个基本基调,却是没有怎么放松。 程燃大课间买了水往回走的时候,在银杏林,瞥到了坐在那里的姜红芍。 无论是上放学,课间的走廊,还是高三楼下面的羽毛球场,老姜的身影仍然是十中最亮眼的存在。但她身边也不总是围着人,也会有这样个人独处的时候。 树荫把丽质的她笼进去,远方常青藤茂盛爬满的古老建筑,这一切像是画卷,让人不敢轻易打扰。 看着程燃很没自觉性的径直走过去,张平说了声我先回去了就先走了,最后看到程燃走向姜红芍,却破天荒很是和谐。这特么就是让人心里发酸的原因啊。 来到老姜身边坐下,程燃说,“你回来那几天俞晓他们兴奋极了,天天拉着你出来玩,其实很累吧,适度拒绝也可以的啊。” 姜红芍从京城回来,俞晓柳英他们又搬到了蓉城,大家哪还不简直狂欢一般,天天叫姜红芍出来玩,老姜也基本上都应诺了,有的时候时间不凑巧,譬如和父母在外参加饭局,她最后都会赶到大家约定唱歌的歌城或者饮品店去。 姜红芍道,“你不去的话,我就拒绝啊。” 程燃摆摆手,“这种后面是‘开个玩笑!’的话就不要拿出来了。” 姜红芍呵呵一笑,“其实大家能再见面,也是很高兴的事情,我其实也想看你们平时是怎么玩的。你们……就是这样长大的吧。” 她柔声说着,好像还从来没有在老姜明净的眼睛里见过这样羡慕的神情,她为什么过早要注意和人相处的方式,为何要在社交上注意人情世故。其实未必不是没有像程燃这样的经历,没有知根知底,能跟着你一起闹一起笑可以丝毫不顾及形象的朋友。所以在山海那所中学里,她才不用处处都考第一拒人千里。 “你外公的病痊愈了吗?” 老姜摇了摇头,“以前的病根子,说是顶着轰炸在地道里钻出来的毛病,只能控制。” 程燃说了个名字,停顿了一下,然后道,“老将军一生南征北战,当过军长,做过副司令,还成为过方面军的代表。人们说六度空间法则,即是你和任何一个人之间的关系间隔不会超过五个人。而我只是通过你,就和传奇一样的那些英雄这么近,真是想想都觉得是很神奇的事情。” 说完了程燃才发现姜红芍一直注视着他的眼睛,然后她笑,“很难得,也有让你露出这种表情的时候。” 她并没有对程燃一言道破而感觉奇怪的微笑道,“但可能让你失望了,我印象中其实外公没有这么传奇,我记忆中最多的就是坐着他蹬得自行车去幼儿园,看着他的白头发,然后放学后为了亲手给我买好吃的,带我去市场和人讨价还价……我调皮捣蛋像男孩子一样爬围墙,找那种爬山虎的小果子,又黑又丑,被扎手了就哇哇大哭,他在下面急得团团转,他拿我没办法,还任由我还在晴朗的夜空上房顶看月亮……而以前身体还很健硕的外公,这回回去真的觉得他是个老人了,有时候就是走路都要人扶着,说不上两句话气就喘得厉害……但他最愿意的事情,就是在一旁坐着听我说话,跟我聊天。” 程燃点头,“真是很受长辈喜欢的孩子啊……” “话说回来,我不去你真会拒绝俞晓?” 姜红芍道,“我们俩总需要一个撑场面的,你不去的话,只有我主持了。” 程燃道,“这话乍一听不是我想听的,但仔细听却似乎又不错。” 姜红芍笑笑,双手支着搭在膝盖上,轻声道,“我还跟外公说了你。” 看程燃怔在原地,姜红芍眼波流露一丝狡黠,“我给他看了孙晓那次的报纸,给他说了你在蓉城开的天行道馆,姜书纪阴差阳错的称赞了你一番。我外公还首次问了绑架案的那些细节。” 树荫斑斓,周边是十中课间的声音,却很遥远。 程燃此时生出一种难明的观感,想象自己的事情就这么摆在那样一位大佬面前,这种感觉既让人觉得不真实,却又让人有种特别独特,背脊微微有一股热流上涌的感触。 那个老人是那段历史那些研究中的一笔,经历过那些对于现代人来说只存在于书籍和电影电视里的历程,功成身退,时光变迁,成为了既不普通却又普通的一名老人。能从他孙女那里听到同学的事情,这是想想虽然平常普通,却又难掩惊奇的一件事。 但她自然不会夹杂自己的评价,而是把她所知道的程燃的事情,基本事实告知了她外公。 “然后,我外公说……”姜红芍清美一笑,“你也是一个跟我一般无二,上房揭瓦,调皮捣蛋的主。” 程燃听得目瞪口呆,心头又微微一热。 这个女孩,是在以自己的方式,在他们家的那个老人面前,暗度陈仓,悄然建设对他程燃的了解。 “你说你以前经常像是男孩子,一个人爬上墙,摘爬山虎的小果子,有时候在房顶看月亮,大声吟诗。说你把自己的零食和外婆给你装口袋的饺子给路边带孩子的残疾人,看到他们哭了你也哭……” “嗯?”姜红芍目光明净。 “总觉得,没有亲眼看着这些,一起经历过来这些,是很遗憾的事情。” 看了看程燃,姜红芍回过头,目光落向十中那些被长生藤铺盖的遗迹和仿汉代楼。 轻声道,“同理。没有像是俞晓杨夏他们那样,看你调皮捣蛋,看你犯错被追着满院跑,一起爬别人家的枇杷树,一起成长。也是……有点遗憾的事情。” ==== (票票。 喵喵。) 第一百二十九章 呵…… 姜红芍说完那句话就说我回去了,也不邀程燃,所以大概程燃是没法看到她避开而红了的脸。 等程燃走出这片林荫后,正好遇到了从行政楼走出来的章隅,在第一道预备铃声中,他看到了先程燃走出去往教学楼的姜红芍。 然后就和程燃狭路相逢。 程燃不知道章隅现在是什么个观感,兴许他和姜红芍家里的联系,让他觉得有作为姜红芍在学校看护人的责任,所以哪怕是知道他没法管得住老姜,面对程燃,估计仍然也是敌对的情绪。 看到章隅,程燃本很不想跟他打招呼,而以章隅一贯的那副态度,大概就算是跟他打了招呼,也可能贴上他面无表情的冷脸。 但程燃还是对他道,“章老师。” 章隅看着程燃,道,“我跟你说过,家庭问题是大问题。” 程燃就是皱眉,心想这章隅是婆婆嘴吗,道,“你打算每次见我都在我面前重复一遍?如果是这样的话,谢谢你一直的提醒,但你要明白,你不见得能改变什么。” “有时候看着你,我总觉得,你如果不是成熟过了头,那就是自大自负过了头……”章隅说着,停顿一下,又道,“但是现在看来,你和我一直所认为的,不太一样。” 程燃怔住,怎么也不觉得章隅能说出这样的话? 后续该不会是一个“但是”,然后再来毒舌的一波贬损。 “红芍很聪明,而且很努力,所以她很优秀,能在十中长期名列前茅,很难得,我不想她受到任何影响……但你能从入校的一百多名,到八十几名,再到能和她并驾齐驱……考到年级第二。我收回以前对你的表面看法,也许,是我错了。” “你不只是光有嘴皮子而已,你很认真的在证明一些事情。凡是最怕认真,所以这么下去,家庭问题,将是你们最大的问题。” 程燃道,“当强大到一定程度,你说的问题,就将不再成为问题。” “我之前还夸你比较成熟,但说出这话来,说明你还是不太成熟。” 章隅道,“有多强大才算强大?你怎么知道……你费尽全力去达到的终点,不是别人的起点?你见的世面不多,知道的东西太少,所以你不明白,在真实的世界上,好多东西是复杂的,是讲究水到渠成的。可是,在别人那里是水到渠成,在你这里,只是一滴水滴而已。” “我同意你的说法,但不同意你的看法,”程燃道,“我理解你所谓的家庭问题,肯定是复杂的,有可能只是来自某个人的不喜欢或者不愿见,就可能对当事人造成很大的伤害和压力,我理解你,因为你承受过。但我不是你,我这个人向来是不撞南墙不回头,兴许撞了南墙,哪怕头破血流,我也要破墙。至于我是不是世面太浅,知道得太少,我们可以……走着看。” “走着看?” 章隅有些嘲弄的浅笑了一下,“或许看不到了……不过,既然你这么认真,这么笃定,那么好吧。” 章隅想了想,然后略有些晦涩的开口,“你留意一个叫柳高的人。如果这个人出现了,那么你……和你的家人,多加提防。” 一个教师说这种话显然不是为人师表的,但章隅从来好像也不是个合格的教师。 程燃看着他,片刻后点点头,“好。” “未必是人身安全,”章隅道,“你知道的,一个集体里面,特别是在一个背靠资源平台的集体,大家都有利益诉求的时候,人都是自私的,会为自己打算,甚至也可能会做出些损害别人的事情来。总有这样的人,当一个外来者有一天进入那个环境,打破某种平衡的时候,如果把你踢出局能符合利益,那么对方就会做。” 章隅是把他当成了成年人,而所说的,也似乎是和眼前的学校无关的另一个层面。 程燃问,“所以当年,你有前车之鉴?” 章隅道,“我只是觉得这个人,是会为了自己刁难别人的。当然,可能你面对的问题不在这里,甚至根本不止于此……好自为之。” 程燃看着他,还不等说出“谢谢”,章隅提了公文包径直走远了。 就像是你最近留意什么事物,那么身边好像就会老是出现与之相关联的事物一样,早晨和章隅进行了谈话,下午体育课横竖没事,去往阅览室翻书的时候,路过标志有文教类书籍的柜储,程燃一眼扫过后,走出没多远,想了想又倒了回来,在其中一个格子看了一番,探手,抽出了封面是蓝色皮的一本书。 书名是《多国教育行政管理结合现行探讨》,而著作人署名:章隅。 程燃翻开来,首页就看到了关于作者的简介。 章隅,生于1962年……1989年毕业于美国威斯康辛麦迪逊大学文理学院,回国从事教育行业,中学一级教师,参与过七部国家教材编著,时刻关注并善于分析国内外教育行政管理动向…… 大致的翻了翻后,程燃把书送回了格子里,反正不感兴趣。 他只是有些意外,章隅居然还会写书。 …… 对于秦芊和袁慧群来说,自从发觉程燃对秦芊可能有企图这个结论后,好像在哪里都能碰见他,譬如这天中午她们在校外小炒店吃饭,秦芊袁慧群和班上三个女生,就看着程燃和张平通过木楼梯走上了二层楼来。 几个秦芊身边的女生立即就起哄了,因为大家都是舞蹈队的,假期的时候也见过程燃在艺术宫的那一幕,后面假期这件事还有很多后续消息,传到她们耳朵里,大家都有所知晓,这个时候正好看到程燃两人上楼来,哪还不立即起哄,嚷嚷着让他请客。 说“秦芊在这里你不请啊,要请难道不把我们一起请了啊。” “没准我们会在秦芊面前多说你几句好话噢!男人嘛,大气点。” 若是以往,程燃估计也就请了,但一看秦芊低头用手揪着衣角,袁慧群一群女生这番话语,程燃立时想到了最近遇到秦芊袁慧群,好像她们的表情都不大对劲,莫不是还是因为假期自己帮了秦芊,会让他们觉得自己在刷存在感?或者另有所图? 程燃想了想,觉得自己应该拒绝,而且要表明态度,于是对着秦芊几人摇摇头,“男人应该大气,但我的钱也是爹妈给的,大气不起来啊。再说了,我也没说过要请秦芊啊……”他又看向张平,“我还是觉得隔壁拉面好吃,我们去吃那个。” 本来还打算联谊的张平哪里想到程燃直接拒绝了,当下本来要往座位上坐的也连忙起身,“好、好……” 几个女生面面相觑,怎么搞的,不是说程燃对秦芊有意思吗? 就在程燃准备转身离开的时候,手袖突然被上前的秦芊给拉住了。 秦芊捉住他衬衣袖子的衣角道,“不要走。” “我请你们……”她微笑道,“我应该请你的。” “不好吧?” “好的!” “不要了吧!” “可以要的,没关系。” “我要吃拉面。” “明天再吃!好不好,今天我请客。” 程燃只好和张平坐下来,一顿饭大家吃的还是很和谐,又有张平和袁慧群活跃气氛,吃得还是其乐融融。 在袁慧群讲了个笑话引得大家哄笑之余,她朝秦芊挑了挑眉。 秦芊迎着她故意的挤眉弄眼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 其实两人都心照不宣。 一向大方的程燃刚才在身边朋友起哄下突然这么反常要走,可不正是因为连续出击后面子上挂不住了。 呵…… 男人呐。 第一百三十章 借伞(第一更,票) 即便在秋天也是颇为闷热的蓉城天气中,开始多雨。 淅淅沥沥的雨水中,十中里到处枕戈待旦,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拚家底拚人脉凭自己评省优的开始了,明知自己靠正考已经没法上理想学校走艺术类特长的也从自己班上收起了书包进了艺术班,一门心思要走竞赛路子的开始破釜沉舟搏一把了,要出国的也背起红宝书做起资料。 很多人进行了十八岁成人礼宣誓。 很多人觉得生活突然有了质量。 很多人开始明白前方的岔路口,就是各自修行各见真章。 当然,眼前还同舟共济,实际准备各奔前程的十中还是平日里那个除了学业外,大家课间课余时会商量去哪玩,关注谁的小道消息,或者逮着球赛聊nba明星就能聊得口沫横飞的地方。 自上学期末重夺第一后,姜哥的又一个消息在年级上流传,虽然还未正式公布,但学校其实已经有内定的第一批保送名额,作为前两年拿竞赛各类奖拿到手软的姜红芍已经被学校邀请谈过话,最初时是保送顶尖大学的土木系,结果老姜拒绝了,理由是不能随便选专业。 结果没多久校长亲自出面说项,说和大学沟通过了,十中特别推荐,专业限制取消,你可以自由去想去的系,没问题。姜红芍还是拒绝了,这回理由是没有经历高考人生不完整。 这番话曝得十中年级上人尽皆知,让人莫由名来感慨姜哥不愧是姜哥,性格和实力彪悍到一塌糊涂。 张平崇拜到五体投地,消息灵通的他跟程燃说,“其实姜红芍那番话是被某些个老师断章取义了,人姜哥说的是其实自己不是考不上,可以把保送名额留出来,给需要的同学,自己也很想体会一番这种努力去博取目标追求理想大学的过程。” 末了张平又痛心说,“听说上一届一个师兄被保送了,结果对方最后高三那一年生生思考了一年人生,姜哥何必浪费机会,就是什么都不做每天思考人生思考一年也是很好的事情嘛!” 最后一节课的时候班主任孙晖特别点了程燃名,让他去办公室一趟,这段时间孙晖都会不定时找一些学生谈话,不光是成绩好的,也有班上成绩中游甚至下游的。 姜红芍朝程燃一笑,程燃回应她点点头。 放学到了办公室,孙晖在雨水拍打窗台越显安静的空旷办公室里,端起茶杯唿溜喝了口茶水招呼程燃直接坐。 程燃坐下后他喝了茶盖上上面印着清墨荷莲略显土气的大瓷杯盖子,笑笑说,“程燃呐,高三了,有没有想去的学校啊。这样吧,要不我给你出两个办法,都是上最好的学校,一是跟那些个学生一样,评个省优秀学生,当然你成绩要一直向现在这样保持,十中推荐上去,国内排名前面的一类大学都可以,就是今年提出的985工程中,首批的3+7里的那七所,最顶尖的3所也行,但先说好,可能不保险,被拒绝也平常。” “第二嘛,就是趁这段时间冲刺一下竞赛,有风险,毕竟要耽搁其他科学业,但你数学这些不错,可以试试拿个数学金牌,去国内顶尖的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情。” 985工程今年提出,首批入选十所大学,是为十校联盟,三所最先建设的拿到了教育部首批二十七亿拨款。 程燃道,“我还是自己考吧。” 孙晖愣了一下,叹口气,“怎么都这么倔强。” 程燃笑道,“我说过,不会让她等我……如果没其他事的话,我先走了。” 孙晖点点头,端起茶杯,看着程燃的背影,微微一笑。 其实他们也怕,最怕的就是出现那种本来铁定会给学校一个大荣誉的学生,却因为不稳定因素放弃了,这必然是最为痛心的事情。十中没能从姜红芍身上得到答案,所以孙晖要向程燃寻求。 孙晖再度灌了一口茶,面朝窗外的雨线。 “年轻……真是很有勇气的答案啊。” …… 因为和孙晖的这场谈话来得像是骤雨,其实程燃被他喊走就知道孙晖的意图,所以直接开门见山,出来后学校还有不少人,特别是现在外面还在下雨,有些人在等雨小些,程燃是带了伞的,站在教学楼下面,撑开伞,忽然看到了对面树林最大的一株大叶榕下,秦芊和袁慧群两个女生正在树下躲雨,两人也赫然看到撑开了伞的他。 对面两个女生,衣着单薄,而且并不是不认识,程燃在这头,撑着伞,其实双方已经对视了…… 其实路过看到这两个学校舞蹈团和体操队的高佻女生躲雨狼狈的男生,多少也动过上前递伞的冲动,但最后还是有人碍于勇气,驻足不前或者径直路过了,事后才多少会恨自己的脸皮,也其实有原因在于不熟的人,做这种事其实很尴尬。 而程燃和他们明显是熟人,就是这么让人妒忌的近水楼台,程燃却还是没有把伞递过去。 雨没有停甚至是小的趋势。 双方隔着雨幕对视了片刻,秦芊转身,拉着袁慧群再度冲进雨里。 雨在那之后下的更大。 程燃摇摇头,持伞前行。 秦芊最后的那个眼神,不知道是期待还是说理解。 …… 冲出校门后雨实在太大,而且夹杂着一些渗人的风,落在身上打得皮肤都生疼,秦芊和袁慧群终于躲进了拐角的墙檐下,虽然半片身子还是会遭到风吹雨淋,但至少能有那么一席遮风避雨的旮旯。 但两人的衣服还是淋透了,薄衫毕露的内衣把身材的曲线勾勒得若隐若现,两个女生都有些脸红,但如今的情况,又能怎么办呢? 秦芊看着这片大雨,心想自己这幅样子,幸好不是在刚才。 哪怕就是袁慧群,也不愿意让认识的男生见到自己这幅落汤鸡的模样吧。 秦芊在舞台上就是舞者,能尽情表现自我,因为那是聚光灯下的舞台,是孩童的树洞是作家的稿纸是棋手的棋枰是思想者的天空,无论是她的柔美她的灵动她身体的每一处起伏,在那样的场所都是虔诚的展示。 而那天的游泳池,之所以她可以从最初的羞涩到不顾旁人目光最后从岸边挺胸抬头扎向水面的那个跳跃,她破天荒的发现竟然也会有一个男生的目光,也能带给她这样的感受,所以在他眼睛里的舞台上绽放,也未尝不可。 但现在雨真的很大,淋透了她,狼狈得不想让任何人看到。 但偏偏那把黑伞就这样飘飘忽忽的从门口出来了。 双方再一次的对视。 若不是因为面前的雨幕就是楚河汉界,袁慧群很想冲上去说一声有伞了不起啊戳死你。 周围等车的其实早注意到了那边舞蹈队的两人,不少人盯着自己手上再次陷入纠结和心跳的死循环。 程燃站在公交车站台,看着那边墙壁边缘的两人,想到其实秦芊家离得不远,他们都是走路回家的,叹了口气,走过去把伞递了出去,说了句“我赶车了”程燃就转身走向站台,然后在那里上了车。 袁慧群拿着手上的伞,转过脸不知所措的盯着秦芊,片刻后秦芊从她手里接过伞,说了声走吧。 …… 回到家的单元楼,秦芊手上的伞垂了下来,她低头看着伞,摩挲着伞面,她的眼睛又迅速从伞上面收回来,脸有些微热。 想起袁慧群最后分别时在她面前拖长了声音喊出来的那句话,“我也想有人给我一把伞,我也想有人就那么转身走回大雨的样子!……拜托你赶紧答应吧!” 她准备回家洗个澡换身衣服,然后再打开电饭煲找出母亲给她热的菜,她母亲今天晚上还有一场代课,父亲一般在工厂会晚点回来。所以这就是她回家的平常。 然而今天刚扭开门就看到了没有去代课的母亲,看到她进来一阵惊呼,“你不带了伞的吗,怎么还淋成这样?” “你没去代课?” “不管了!我刚给你爸打电话让他赶紧回来!”她母亲手上拆开了个信封,在她面前挥着,“你看这是什么!” “上次那个艺术特招,有信了!” 第一更,求票啦,看今天能不能把秦芊这线暂时钩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万物生长 秦宋元几乎是秦芊后脚落家,还带着一身的雨水,伞骨都被风吹翻了,他却浑然不觉,还有什么比女儿能够被目前最顶尖大学艺术特招而更让人激动的?这大概是他秦宋元可能一辈子都可以挂在嘴上的辉煌,是他家庭到目前为止最了不起的成功。 再三确认是清远大学的艺术特招通知书后,秦宋元激动地热泪盈眶,喃喃摇头说“真想不到,真想不到……”,秦芊母亲更是直接把秦芊给搂在怀里。 然后秦母想起什么,让秦芊赶紧给她艺术团的老师张戎打电话,艺术团的指导老师是早得到了这个消息,笑着说,“虽然大家都在帮你奔走运作,当然也有清远新政策高水平艺术团选拔人才的原因,但更多的还是靠你自己的实力和努力,没有你得了大奖的那几场舞蹈,我们艺术团就是再推,你们学校那边再帮忙,你爸再奔走,也是没用的。” 电话里的张戎停顿一下,道,“不过作为你们的指导老师,我是看得出来,最近的进步是突飞猛进,怎么……你妈在旁边吧?说话方便吧……还是我猜测没错……有喜欢的人了?舞蹈是艺术,艺术是生活一切感悟的提炼和结晶,舞蹈所体现的美,也是情感世界的美,她真实反映了你的内心。你能有今天的蜕变,老师也为你很高兴。再多嘴一句,是艺术宫当时在场的……那个男孩吧?” 听到秦芊沉默,张戎很快笑着岔开话题,让秦芊母亲接电话,跟秦芊家里说的也是让记者那边报道一下,这方面他们都有人脉,就以秦芊是如何从小刻苦勤练舞蹈,参与艺术团的演出后被清远特招的。一方面为艺术团宣传,另一方面也是为秦芊可能的人生进行铺排。无论她走哪一条路,这都是一条跟随她抹不去的荣誉。 挂了电话。 自己父亲秦宋元已经哈哈笑着对电话那边的亲戚们报喜,母亲接着和朋友打电话道谢,都是在这上面出了力的人们。 她看着他们脸上的笑容,低头看着角落边的那把伞,心想自己该怎么告诉他们…… 其实她不想去呢? …… 秦芊被清远大学特招进艺术团的消息传遍了十中,无数人对她表现出羡慕和崇拜的心情,就是在家里,她也接到了来自省剧院艺术团舞蹈队队友们的祝贺。 有关她的事迹在宣扬,学校体育课间的操场上,和她关系不错的女生们自发围了过来,只是袁慧群带着一些幽怨,说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也不第一个告诉我,还是你妈给我妈说了我才知道的! 有的是真心祝贺,但也有的其实在表达了她很厉害之后,心中有落差的,因为秦芊因为艺术特长可以有这样的顶尖大学升学途径,而往后的这段其他人埋头暗无天日的时间,和她就基本无关了。 她可以看看书,提高自己,去跳舞,继续磨练技巧,如果愿意甚至可以背着包就去旅行,有大把的时间体味人生,而大部分人其实只能留在这里,按照普通人的轨迹去奋斗,哪里没点不平衡。 据说有的班上得到保送的情商高的学生,干脆就在那段时间包揽班上一切杂活,为班上同学服务打扫卫生,也倒是很和睦赢得一段佳话了。 不管真心还是假意,道喜恭贺的来了一拨又一拨,连袁慧群都觉得秦芊的应对过于淡定了,却转念一想,这大概就是所谓已经无所忧虑的状态了吧。 唯有袁慧群和她单独相处的时候,她们在园林看头顶缕缕飘动过去的云,看落叶是如何旋转跌落在地,甚至一起在黄昏看操场的踢球,而那些球场上的男生们发现是她到来后,也越加得卖力更突出的表现起来。 但袁慧群却发现好像秦芊一直心神不属,在那样傍晚的球场,她轻声对身边这个她一直引以为傲的朋友道,“昨天有报纸的记者采访你了吧,是天府早报的?不奇怪,他们经常往我们学校跑,简直建立了业务关系……等着吧,再过几天还有都市报的过来,没过多久,大概大部分蓉城人都知道我们十中有你这么个漂亮妹子被最好的大学录取了,你会成为传奇的。一想到我能指着报纸对其他人说我和你认识,啊……真是觉得自己都了不起了!” 秦芊想到那样的时候,脸也微微有些赧然,但眼底仍然浮着的那道忧愁,却还是没散去。 袁慧群停顿了一下,道,“秦芊,你要知足,这不是偶然来的,而是真正源自你的努力。说实话,那段时间我看你跳舞,我都要看呆了,同样的动作,怎么你可以跳得这么好,一点不假的告诉你,看你跳得我是春心萌动,如果我是男人,我肯定非你不娶啊……这是你的天份,我爸经常说有时候命运这种东西你不得不信,有的人天生就适合做一件事,并且能在这上面取得成就,怕入错行不是说说而已。你能有这样的机遇,就把握住吧。否则以我们的真正和其他人那样硬性考试,一类本科都是危险的事情,想要去好一点的学校基本就别想了,除了走这条路,你能去清远吗?或者能去和清远一样的顶尖大学吗?” “有的人能在这上面达到的,我们哪怕就是拼尽全力,也够不到的啊。” 袁慧群看着她,“所以你能走,我真的很羡慕你,为了你的人生,请走吧。” 秦芊抬起头来,看着天边最后一抹余晖。 是啊……若非这样,她是无论如何也够不上的啊。 …… 秦芊一连几天都去了天行道馆。 蒋二娃遇到秦芊还有些意外,说高三到了你不是说打工只会在周末吗,怎么现在平时也来了。来了就来了吧,我还是按照以前给你计算工资,你的衣服前两天后勤的洗了,烘干放在储物柜里。 停顿了一下,蒋舟跑去拿了一份报纸过来,指了指第四版上面她的照片,虽然报纸刊登的是黑白,但其实打印的像素还是比较细腻,照片上的秦芊站在爬山虎的墙下,穿着连身裙,斜跨了个小挎包,后脚轻轻挑起,一副阳光开朗的形象。不用说就知道照片是她妈妈提供的,因为这张照片她妈也同样拿去上报了特招申请的资料,不止一次说过她最喜欢这张照片,活泼青春阳光,哪家生的这么靓丽的小姑娘啊。 “厉害啊,报纸上刊登了,你真得那么多奖啊?我父母在饭桌上还说起这个新闻,只是我没说这就是我们的兼职员工……哎其实就是说了他们也不相信,只可能蹦我一句壳子冲上天,吹牛不打草稿!但其实说实话我觉得你是这个。”蒋舟朝她竖起大拇指,“未来的高材生。” 秦芊赧然一笑说蒋大哥,我想再上几天班。 蒋二娃说不打紧不打紧,荣幸啊,就是担心工资给你开低了,这算什么,未来清远学生勤工俭学? 秦芊一笑去换上了制服,此刻就是个端盘子问客人需要什么的小姑娘,但她却好像干得异常卖力。有新来的盘子没端稳饮品落地打碎,她先对客人鞠躬说不好意思,然后让那个新服务生立即去让后厨重做这桌,自己立即着手打扫。 天行道馆内又恢复了自由,休闲的氛围。把地扫了干净同时帚了的秦芊把拖把扫把工具分门别类放入工具室里,回头,看着天行道馆。 柔和的灯光,实木桌椅,水吧自取台,装饰的枯木,一点一滴,一分一毫。这里承载着的记忆,像是时光中隽永的存在。 她又记得那个连碗都不会洗的自己,记得那个内心彷徨的自己,记得那些家里最黑暗的时刻,那个父母没法振作,吵架打架提刀上阵,就要家破人亡的历程。就是在那段她可能会走向人生中与现在绝对不同深渊的时刻,这个地方,像是羽翼一样包裹了她。 她在这里经历的一点一滴,所见所闻所感所想,就像是她能够在舞台中央那样自由的袅娜腾跃一样。 皆是成长。 ==== 第二更。 明天继续。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就这样被你拒绝 最近的一段时间里,秦芊时常在课间,还有放学出学校的路上,遭遇表白或者收到一些信件。 张平说小高潮就是放学的十中门口,走出来的秦芊在收到了一个早等候多时男生,于是女生们纷纷嬉笑路过,男生们也是频繁带笑回头,或者隔远观望。后来年级上宣扬说那男生叫王治宇,二班的第一名。 又说,“自秦芊上了报以后,递情书的简直排成行了,暗地里的还不知道多少……” “张平你有她的cq吧!给我们留一个啊,讲点义气……” “cq号可以给,但手机号,说实话,那就不行了,我得去说一声,经过她同意才行。” 类似于这样下了课扎堆的交谈,最近话题倒是不少是关于秦芊的。 因为几乎可以说是没有了后顾之忧,秦芊晚饭后出没天行道馆的情况倒是多了些,这些事情蒋舟自然会告知程燃,这天程燃横竖晚上没事,吃了饭后就溜达着往天行道馆过去。 正是夜色笼罩,天行道馆那令人馨宁温和的灯光隔着玻璃透射而出的时候,程燃走了进来,晚上人不是太多,他径直坐入了靠窗的那个位置,其实如今三层楼在晚上的生意还很好,第三层楼可以抽烟,论风格和环境,成年人喜欢的居多。 蒋舟自然端了一杯水过来,其余服务员就不必过来打扰了,程燃有时候过来,在这里一坐,道馆里基本上把他当透明人,这样反倒是符合他心目中那种运营的状态。 过了一会后,秦芊来到他面前坐下,蒋舟亲自做了一杯秦芊很喜欢的思慕雪酸奶饮品端上来,给程燃来了一杯茶。 秦芊那件制服外衣已经脱了,取而代之的是紧身t恤,她用勺子舀着冰渣时不时放入口里,只是眼睛不看程燃,更多望向窗外。 其实程燃进来的时候她就躲在柱子后面,后面想了片刻后才出来的。 这个时候也不知道眼睛往哪里放,总觉得……如果程燃开了那样的口…… 她又该如何应对? 最后程燃还是让她睫毛微颤的说话了,“听说你被特招了,艺术特招不是降分录取吗,也要通过高考啊?对这方面我只是略有了解,不清楚你的情况……” 秦芊点点头,“一般教育部规定的自主招生是这样,其次还有艺术体操走体育生的路子,这些都是降分录取,但我的情况不同,限制不少,清远那边是作为学生艺术团成员招收,要提前去京城参加集训,为期八个月,准备一系列国外和国内的演出,所以不用参加高考,入校强制成为校艺术社成员,又因为我是得了省舞蹈大奖以舞蹈艺术特长被特招的,只能划定在影视编导专业就读……” 程燃道,“这样的多不多?” “全国应该很少。” “那的确值得在报纸上大书一番。” 秦芊停顿了一下,看着他,“我……该去吗?” 程燃抬起头看她一眼,说,“你学舞蹈做什么,强身健体吗?” 秦芊不明所以。 程燃道,“肯定是为了能够表演啊!眼前就有可以到处演出,打磨技艺的机会,还有国内最顶尖的学校……这是多少人的梦想?” 梦想啊……秦芊眼神逐渐清晰。 他们又聊了一些,说学校里的趣事,说秦芊参与天行道馆发展的种种,说到有乐趣处,两人都笑起来,秦芊掩面微笑,动人无比。 直到后面程燃看着时间不早了,抬头道,“那就这样吧,听蒋舟说你最近晚上都常过来打工。” 秦芊环视四周,说,“我还有点割舍不去这个地方。” 是啊,哪能割舍得了呢。她来到这里的时候还是个被保护在墙内十指不沾阳春水家里的公主,她连拿起那些扫帚都觉得脏了手,经常在舞台上聚光灯前的她也做不来对进门的人说欢迎光临你好,她在意别人的目光,担心从他们眼中看到卑微。 然而她也正是在这里从彷徨走向成熟,她在这里亲手挣到了人生第一份为父母减轻压力的工资,她感受到了那样的分量……还有很多很多,细微且温暖的感触,那都是她在舞台上那样充满自信的原因。 这不是卑微的,任何卑微的生命,都可以在人意想不到的时候,放出夺目的光彩。 她面容温婉明丽。 程燃道,“从明天起,可以不用来了。” 秦芊握着饮品的手僵住。 程燃微笑,“以后……以后的以后,也不用了。” “恭喜你……毕业了。” 秦芊眼睛里噙满细碎的水花。 然后她轻轻“嗯”得一笑。 程燃起身离开。 到了外面,隔着落地窗朝灯火辉煌的大厅里的她挥手。 秦芊也挥手目送,最后手缓缓垂落下来。 …… 秦芊之后就再没来过天行道馆。 甚至在十中上课的时候都少了,据说是在办相关程序,星期五的时候她来了学校,上了全天课,大家看着她还挺新鲜,下午的时候她找到了张平和程燃,说明天晚上请他们吃饭,吃完饭去唱歌。 大家都知道,这或许是目前最后的见面了。 结果周六又下了连绵一天的雨,但是秦芊的饭局还是所有人都到场了,她在明海路的四季家园请了一大圆桌,都是和她平时关系不错的同学,有他们班也有其他班的,程燃和张平只是其中之一。 然而程燃和秦芊还是成为了宴席的主角。 大家没有忘记程燃在秦芊这条路上扮演的分量,袁慧群最是感同身受,她从旁观察着程燃和秦芊,一方面程燃清俊而自成一股气度,秦芊今天穿的是连身裙,再加上刻意打扮,都有点不像是同龄女生,反而更如同真正进入大学经历蜕变的女子,然而却和程燃很搭。 看着感慨真好啊的袁慧群又暗暗着急,心想都到这份上了,秦芊都私底下收了年级上十几份情书了,这程燃榆木脑袋怎么还不开窍呢,平时不是挺霸道大魔王的吗?这时候咋回事了?原先预想的各种霸王硬上弓场面简直没有啊! 饭桌上大家最后还是都祝贺秦芊的未来,并提出了希望每年都这么聚一下的愿望,全场无不赞同。 天下无不散筵席,到最后还是要说分别,饭后大家去了ktv,打算好好玩他一场,不醉不归。 只是都知道秦芊在哪个歌城,途中不停有人到来,一个大包最后都坐不下了,大家迎来送往,最后还是在歌城外面和送出来的秦芊告别。 程燃回到家没多久,电话就响了,秦芊说程燃你在家里吧,能出来一下吗? 程燃一时没搞清楚出来哪?结果她说伏龙家属院外面的同福路。 程燃撑着伞出来的时候,看到秦芊淋着雨站在夜色中。车水马龙,不时有车碾着湿漉漉的地面哗得过去。 那是她最丑的时候,那是她最狼狈的时候。 程燃打伞给她遮雨靠近了说你没回家啊。 秦芊却上前,把他抱住。 伞落。 程燃只觉冷雨中却散发着热度女孩充满着弹性而美好的身体紧紧地贴着他。 然后她抬起头来,说,“程燃,对不起。我不能回应你了。” 程燃这个原地思密达。 但片刻想到肯定是一连串的阴差阳错,让秦芊到头来还是误会了。 自己这算是什么……还没做什么,敢情就被人女孩给拒绝了? “路不是对所有人来说都是宽广的,对有的人来说,路其实是很狭窄,甚至只有那么一条……” 雨水浇湿了她仰起的脸。 “我和你不一样,这是我父母的希望,以及我的……希望。我只能选择这么一条路,去继续跳舞,去上一所好的大学。对不起,我不能,给你回应……” “我不能和你一起……毕业了。” 程燃看着在微微发抖的她,眼神温和,他伸出手,揽过了她的肩膀,把她也轻轻抱住。 误会么……其实也无所谓了…… 他道,“没关系的……” 秦芊身体一震的抬头看他。 程燃心头这个怪力乱神啊,却又能怎么样呢,他能告诉秦芊,是她想错了吗。 还是该这么看着她,真正展翅呢。 秦芊头再度埋在他胸口,深吸一口气,轻声道,“我在书上看到,说五分喜欢一个人,可能不避讳被别人知晓,有七分喜欢,就只能跟至亲密友分享,而有十分喜欢,那就谁也不舍得说了,憋着每天的一点小高兴,像是只松鼠攒着满腮帮子的果仁。” “我之于你,也是这样。” “你要记得。” 这就是那样的雨夜。 最后良久两人分开,程燃把伞给了她,送她上车。 程燃最后隔着车窗对她挥了挥拳,“我们的征途,永不止步!” 她隔着车窗噗嗤笑出声来。明艳无比。 “加油!” “为梦想!” “为梦想!” 这是程燃听梦想这个词最不刺耳的一次。 秦芊就以那样的轨迹在无数人谈论中去了清远大学。 而程燃几乎算是经历了人生一场无妄之灾的被拒绝。 好在这个雨夜所发生的事情,除了两人之外……再无人知晓。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成熟的你 那天后程燃一连感冒了几天,心想果然还是没法和秦芊这样经常锻炼的相比,人家风里来雨里去没问题,自己稍微淋了下雨就伤风感冒。头疼的程燃没有做题,也没有去邮箱看各条线提上来的报告,他只是单纯打开cq,浏览了一下留言,然后看到了秦芊那个昵称是“婆娑飞天”头像更新的个人说说。 是四个字,余温尚存。 吧嗒,程燃手一抖关了电脑。倒回床上,心想还不如做题。 …… 程飞扬这几天在桃源中心参加会议,十三号政府办公厅批准了蓉城企业管理协会更名,并联合蓉城企业家协会,乡镇企业家协会,外商投资企业协会,个体劳动者协会和私营企业者协会,女企业家协会,青年企业家协会七家协会共同组成蓉城企业联合会。 蓉城市长,副市长,一位副书纪,人大副主任到场出席会议,在企业联合会上程飞扬被推举为名誉会长,协会一般是比较松散的组织,更多对于会员单位意义在于人脉,资源,交流和影响力,而蓉城政府有意牵头成立比协会更为紧密的企联会,是想要把市场行为和企业行为更进一步规范,补充约束市场行为。 这对程飞扬倒是好事,七家协会共同联合成立的企联会,从平台上来说会员单位覆盖蓉城各行各业,已经足够造成影响力,程飞扬取得这个名誉会长职位,说要如何号令联合这些企业倒不至于,但至少有利于正面影响力,毕竟这可是铁打的官方赋予的招牌。 而且对于程飞扬来说,整个企联会同业异业那么多,既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了,那么近水楼台,伏龙的产品线基本能满足各大中小企业需求,所以程飞扬拿个头衔,不仅是影响力的提升,还能帮伏龙进一步拓展产品市场。 只是程飞扬这个名誉会长还是不算名正言顺,至少就以蓉城目前50强私企排名来说,程飞扬的伏龙以38亿产值销售额只位于第二位,第一位是希望集团的刘氏富豪,产值销售额已经达到了52个亿。人家拒绝也很简单,其实也是看着程飞扬眼红,你可以卖会员单位路由器可以卖交换机可以卖线路,但自家产品销售范围有限啊。 程齐的联众平台入选今年蓉城计算机互联网十大网站。这年头受加强信息化建设红头文件影响,什么都搞个排名,蓉城也举办了个官方的十大网站,邀请了各路媒体,cq虽然用户增长迅速,但所有人对其的印象也不过就是个聊天小程序,并未受重视,所以在各方视野中直接给忽略了。 现在的风潮是网站,门户网站的火热导致时代觉得互联网原来就是这么个东西啊!包罗万象的冲浪和信息阅读带来巨大的点击流量,这是互联网的10时代,堪与海战中大炮巨舰时代相媲美,带着群雄逐鹿华丽厮杀的浪漫,所以蓉城也评了个本地互联网,程齐还不是第一,排在第一受各方宠爱的是天府公众多媒体信息网,网站创始人周东受万千青睐于一身,在现场更是口出狂言,下一步就是要整合他们只是觉得“小打小闹”的棋牌游戏平台,同时利用信息网优势搞论坛社群通讯体制,代替现在很火的即时通讯。 不过也够的上对方这么霸道总裁,天府公众网啊,有155bis高速接口和全国八大区中心国际出口相连的杀手锏,省内就覆盖十六个地、市、州,在国内都有极高知名度。要说用户是肯定不缺的,直接强势连接城市信息门户,难怪对方有这么大的企划,直接就要正面战场打程燃手上的联众和cq。当然对方其实并不知道这两者都归属于背后的程燃,甚至更不是针对程燃来的,人家一口气提出的计划中,这只是多路进军的其中两条而已。 对此cq系这边李明石他们到没有多大反应,那样子就像是一头牛被苍蝇撞了一下,信息港似的论坛社群通讯对抗即时通讯?玩呢?这就像是几个小屁孩关起门画个圈圈自己玩去。 而联众方面却是当时在评选现场,看来是受了对方的气的,也难怪,对方直接就在会场当记者说明自己的战略,压根不把联众当回事,觉得在信息网上开个地盘,也就能把棋牌游戏这种玩意儿一网打尽了。程齐主要是憋屈在人家记者都找对方采访了,没给他话语权,根本不给他表示异议的机会啊。 所以程齐这边问程燃,什么时候能开通cq币对联众币的单项兑换。这条通道一打开,等于是对联众进行一波内力灌顶,以程齐的话来说,“不膨胀一波都对不起周东的挑衅!那就比比看有没有人跑到信息港玩棋牌。” 当然,其实做事业,也并没有那么多非要盯着你的你死我活,其实大多数在市场利益上的交锋,最后还是要归结于一点,自己的发展才是硬道理,在一个台阶上和对手角力,远不如直接迈上几层台阶看以前可以和自己扳手腕龇牙咧嘴的角色,变成匍匐在雄狮爪下的温顺小猫,这才是程燃认定的王道。 所谓的你上上下下abab累死累活一套组合拳,敌不过一个简单的平a。 且攀风景且看山。 到头来再多的弯弯绕绕,也只是脚下那隐约可见的蜿蜒小溪而已。 …… 这段时间和杨夏之间产生了一些别扭,事情始于程燃拒绝了班主任孙晖让他评选省优的事情,一个下午杨夏找上来,杨夏进入十中之后,仿佛山海双方的那种关系又继续,她仍然会在程燃面前笑话他头发不打理凌乱的样子,班上人知道她和程燃姜红芍以前同学,专门问她程燃在山海是不是也很受欢迎,她倒是报以翻白眼的表情,嘴上说都不知道他哪里受欢迎了! 而反倒是杨夏和姜红芍之间见面都会打招呼,有时候还一起去溜达学校,关系极好。也立即让杨夏成为十中话题很热门的女生,几乎每个班都有男生在讨论她,更觉得她和姜红芍并肩走在学校里的场景,简直是十中银杏林最让人难忘的画面。 杨夏大方叫了程燃出去,倒是没引起什么咋呼,大概她到来十中面容上的那层冷淡保护色,让她令一般人觉得遥不可及,甚至根本不会关联去想这样的她会对一个男生有什么心倾之类的想法。 所以她来找程燃就单纯是找程燃,两者还因为双方彼此间以前还是同学的关系,自然会在程燃面前解除些许冷淡感。 两人站在红立柱的走廊护栏旁,远处天幕云层上有金色和黑色交织的斑,倒映在她的眼瞳里,她道,“你为什么不评省优?” “如果是为了保送的话,凭了省优也不一定能保送,”程燃道,“而且我并不为了保送,高考是试金石……挑战一下才有意思。” “你这是本末倒置……”杨夏道,“你是为了高考而高考吗?最后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最好的学校吗?” “那么眼前明明有这样的机会啊,省优的确不保证能录取,但那是一个可能,有时候我们哪怕为了一个可能,也要拼尽全力不是吗……” 程燃看到了杨夏眼睛里的恼意。 她是真的很生气。 她觉得程燃太不珍惜。 她道,“程燃,你有没有体会过,有时候只是一个心头隐约的可能,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你用尽全力也要去争取的感受。我是如何来到十中的……本来我一直都以为,是来不了的。” “我不想说你这样自信的要去应考,最后却完全不能预测的结果,你到底能不能考到最好的大学里面去……如果你单纯是因为觉得姜红芍拒绝保送很酷,想要跟着效仿的话……我真的觉得你……” 她的眼瞳里面,是暗色的那些天光,还有那样的焦虑。 “你怎么……还是这样的不成熟。” (喵)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不成熟的你 那天后程燃一连感冒了几天,心想果然还是没法和秦芊这样经常锻炼的相比,人家风里来雨里去没问题,自己稍微淋了下雨就伤风感冒。头疼的程燃没有做题,也没有去邮箱看各条线提上来的报告,他只是单纯打开cq,浏览了一下留言,然后看到了秦芊那个昵称是“婆娑飞天”头像更新的个人说说。 是四个字,余温尚存。 吧嗒,程燃手一抖关了电脑。倒回床上,心想还不如做题。 …… 程飞扬这几天在桃源中心参加会议,十三号政府办公厅批准了蓉城企业管理协会更名,并联合蓉城企业家协会,乡镇企业家协会,外商投资企业协会,个体劳动者协会和私营企业者协会,女企业家协会,青年企业家协会七家协会共同组成蓉城企业联合会。 蓉城市长,副市长,一位副书纪,人大副主任到场出席会议,在企业联合会上程飞扬被推举为名誉会长,协会一般是比较松散的组织,更多对于会员单位意义在于人脉,资源,交流和影响力,而蓉城政府有意牵头成立比协会更为紧密的企联会,是想要把市场行为和企业行为更进一步规范,补充约束市场行为。 这对程飞扬倒是好事,七家协会共同联合成立的企联会,从平台上来说会员单位覆盖蓉城各行各业,已经足够造成影响力,程飞扬取得这个名誉会长职位,说要如何号令联合这些企业倒不至于,但至少有利于正面影响力,毕竟这可是铁打的官方赋予的招牌。 而且对于程飞扬来说,整个企联会同业异业那么多,既然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了,那么近水楼台,伏龙的产品线基本能满足各大中小企业需求,所以程飞扬拿个头衔,不仅是影响力的提升,还能帮伏龙进一步拓展产品市场。 只是程飞扬这个名誉会长还是不算名正言顺,至少就以蓉城目前50强私企排名来说,程飞扬的伏龙以38亿产值销售额只位于第二位,第一位是希望集团的刘氏富豪,产值销售额已经达到了52个亿。人家拒绝也很简单,其实也是看着程飞扬眼红,你可以卖会员单位路由器可以卖交换机可以卖线路,但自家产品销售范围有限啊。 程齐的联众平台入选今年蓉城计算机互联网十大网站。这年头受加强信息化建设红头文件影响,什么都搞个排名,蓉城也举办了个官方的十大网站,邀请了各路媒体,cq虽然用户增长迅速,但所有人对其的印象也不过就是个聊天小程序,并未受重视,所以在各方视野中直接给忽略了。 现在的风潮是网站,门户网站的火热导致时代觉得互联网原来就是这么个东西啊!包罗万象的冲浪和信息阅读带来巨大的点击流量,这是互联网的10时代,堪与海战中大炮巨舰时代相媲美,带着群雄逐鹿华丽厮杀的浪漫,所以蓉城也评了个本地互联网,程齐还不是第一,排在第一受各方宠爱的是天府公众多媒体信息网,网站创始人周东受万千青睐于一身,在现场更是口出狂言,下一步就是要整合他们只是觉得“小打小闹”的棋牌游戏平台,同时利用信息网优势搞论坛社群通讯体制,代替现在很火的即时通讯。 不过也够的上对方这么霸道总裁,天府公众网啊,有155bis高速接口和全国八大区中心国际出口相连的杀手锏,省内就覆盖十六个地、市、州,在国内都有极高知名度。要说用户是肯定不缺的,直接强势连接城市信息门户,难怪对方有这么大的企划,直接就要正面战场打程燃手上的联众和cq。当然对方其实并不知道这两者都归属于背后的程燃,甚至更不是针对程燃来的,人家一口气提出的计划中,这只是多路进军的其中两条而已。 对此cq系这边李明石他们到没有多大反应,那样子就像是一头牛被苍蝇撞了一下,信息港似的论坛社群通讯对抗即时通讯?玩呢?这就像是几个小屁孩关起门画个圈圈自己玩去。 而联众方面却是当时在评选现场,看来是受了对方的气的,也难怪,对方直接就在会场当记者说明自己的战略,压根不把联众当回事,觉得在信息网上开个地盘,也就能把棋牌游戏这种玩意儿一网打尽了。程齐主要是憋屈在人家记者都找对方采访了,没给他话语权,根本不给他表示异议的机会啊。 所以程齐这边问程燃,什么时候能开通cq币对联众币的单项兑换。这条通道一打开,等于是对联众进行一波内力灌顶,以程齐的话来说,“不膨胀一波都对不起周东的挑衅!那就比比看有没有人跑到信息港玩棋牌。” 当然,其实做事业,也并没有那么多非要盯着你的你死我活,其实大多数在市场利益上的交锋,最后还是要归结于一点,自己的发展才是硬道理,在一个台阶上和对手角力,远不如直接迈上几层台阶看以前可以和自己扳手腕龇牙咧嘴的角色,变成匍匐在雄狮爪下的温顺小猫,这才是程燃认定的王道。 所谓的你上上下下abab累死累活一套组合拳,敌不过一个简单的平a。 且攀风景且看山。 到头来再多的弯弯绕绕,也只是脚下那隐约可见的蜿蜒小溪而已。 …… 这段时间和杨夏之间产生了一些别扭,事情始于程燃拒绝了班主任孙晖让他评选省优的事情,那个下午杨夏找上来,杨夏进入十中之后,仿佛山海双方的那种关系又继续,她仍然会在程燃面前笑话他头发不打理凌乱的样子,班上人知道她和程燃姜红芍以前同学,专门问她程燃在山海是不是也很受欢迎,她倒是报以翻白眼的表情,嘴上说都不知道他哪里受欢迎了! 而反倒是杨夏和姜红芍之间见面都会打招呼,有时候还一起去溜达学校,关系极好。也立即让杨夏成为十中话题很热门的女生,几乎每个班都有男生在讨论她,更觉得她和姜红芍并肩走在学校里的场景,简直是十中银杏林最让人难忘的画面。 杨夏大方叫了程燃出去,倒是没引起什么咋呼,大概她到来十中面容上的那层冷淡保护色,让她令一般人觉得遥不可及,甚至根本不会关联去想这样的她会对一个男生有什么心倾之类的想法。 所以她来找程燃就单纯是找程燃,两者还因为双方彼此间以前还是同学的关系,自然会在程燃面前解除些许冷淡感。 两人站在红立柱的走廊护栏旁,远处天幕云层上有金色和黑色交织的斑,倒映在她的眼瞳里,她道,“你为什么不评省优?” “如果是为了保送的话,凭了省优也不一定能保送,”程燃道,“而且我并不为了保送,高考是试金石……挑战一下才有意思。” “你这是本末倒置……”杨夏道,“你是为了高考而高考吗?最后的目的难道不是为了最好的学校吗?” “那么眼前明明有这样的机会啊,省优的确不保证能录取,但那是一个可能,有时候我们哪怕为了一个可能,也要拼尽全力不是吗……” 程燃看到了杨夏眼睛里的恼意。 她是真的很生气。 她觉得程燃太不珍惜。 她道,“程燃,你有没有体会过,有时候只是一个心头隐约的可能,只是为了一个虚无缥缈的机会,你用尽全力也要去争取的感受。我是如何来到十中的……本来我一直都以为,是来不了的。” “我不想说你这样自信的要去应考,最后却完全不能预测的结果,你到底能不能考到最好的大学里面去……如果你单纯是因为觉得姜红芍拒绝保送很酷,想要跟着效仿的话……我真的觉得你……” 她的眼瞳里面,是暗色的那些天光,还有那样的焦虑。 “你怎么……还是这样的不成熟。” (喵) 第一百三十四章 鼻酸 “我以平常心参加高考,不会有太大负担。”程燃对杨夏道。 “你考过吗?”杨夏盯着他。 程燃怔住。 “你都还没有参加过,没有亲身经历过,明白那是怎样的一个东西,你怎么能知道自己一定就是以平常心考试,一定能正常发挥?” 是啊,程燃怎么能告诉她自己其实考过,而且记忆还极其深刻,可当你经历过那样的事情过后,也就早从最初的新兵变成了老兵,那些经历始终是在的,再加上他重新打下来的根底,程燃觉得自己恐怕都可以去开个补习班专门讲应考十八式。要论技术水平他可能不是最顶尖的,但理论水平估计无出其右。毕竟他曾生生手写出一部伏龙基本法,这些都是那些曾经灵魂所经历过的阅历和经验,见过了无数大大小小案例和试错的累积。同理两世人生的底蕴让对于普通人来说是命运分界的那些抉择,在他这里是更能从容不迫去书写的 杨夏道,“这不是万无一失的事情,所以事先再怎么充分准备都不为过。从来不缺乏一贯稳定最后临考紧张发挥失常的,甚至以为自己能上,结果考下来还不如保送的。” “我觉得你不成熟,是因为你兴许是看着有人这么做,而自己却没有从实际出发,也跟着这么做,以为这样很酷。” 杨夏没有说程燃跟着谁,但这话里的意思似乎不言而喻。 程燃道,“你是这么想我的?” 杨夏道,“我和你一个院子长大,一起上幼儿园,小学,中学。我见过你的很多面,就像是以前家境很好的谢振很受女生欢迎,有次来做客,好像是宁宁生日请客,那天他穿着最新的牛仔裤,搭配着白衬衣,他到来几乎抢了你们这些男生的风头,我看到你就在角落。后面几天你故意穿着衬衣牛仔裤上学,故意在我们面前模仿谢振的一些行为。其实你的衬衣是校服配发最普通的那种,还有牛仔裤也被洗的发白,早掉了原来的颜色,怎么也没有办法和人家最名牌最新款的相提并论,但你以为大家就喜欢这样的风格,故意想以此引起大家注意,不是吗?” 程燃想了一下,道,“我都记不得了,你还记得。” “我只是告诉你,事实如此。我不会说你喜欢听的话,我从来就是这样。也许我说的这些,在你看来都是无关紧要,或者根本听不进去。没关系,我有心理准备,只是做到我该做的罢了。” 是啊,这个女孩就是这样,从当初得知自己要离开山海时她的诀别信,告知两人好像从来就是冤家,从小抢她的东西,破坏了她的演出,很多很重要的节日也没留下深刻的印象,双方之间没建立多少友谊的仪式感,有的只是磕磕绊绊的所谓青梅,打架竹马。所以才有那句在最好的年华告别,总好过以后会相互怨怼会彼此失望。 程燃一笑,“你对我有什么责任了要做你该做的?” 杨夏一怔,脸色有些微白,底气不足但仍努力仰头,“就当是一个看着你一路从小到大的旁观者的劝告。” 眼看着两人因为聊天的深入而引得周围关注的人多了起来,杨夏睫毛跳动,说反正就是这样,言尽于此,我走了。 看着杨夏离去的背影,又打发了一些好事之徒凑上来问程燃这七班新班花对你挺关注的询问,程燃摇摇头走回教室。 杨夏说的那个故事真是久远到记忆模糊了,但印象中自己这么做,不是想引起她们那群女生的注意啊。 其实只是想当时的她多看自己一眼吧。 …… 杨夏并未金刚不坏,下午的操场,女同桌看到杨夏跑完了操就坐在一处隐蔽的花坛树荫台阶下面,怔怔的看着前方,那模样,竟然让她脑海生出一个词,多少有点“失神落魄”。 所以同桌居然都生出几分怜意的上前在她旁边坐下来,微微愕然问你怎么一个人在这里,要不我们过去吧,同学们在那边。 杨夏摇摇头说我在这里坐一会。 同桌敏锐察觉到什么,问有心事? 杨夏穿着运动鞋的双脚踩在台阶上,肘弯抵着膝盖,双手捧住了脸,说,“怎么办,我又做了让人讨厌的事情……” 同桌看着她,蹲下来轻抚她的肩膀,也感觉到难过。 其实杨夏记忆犹新,也一直没有说的是,那天谢振受欢迎的受到各种关注,但那个在阳台上单独站着身子还瘦还很矮很寂寥的他的身影,她看在眼里,虽然几次想过去,但最后还是碍于情面停了步。 那之后那个男孩故意穿着衬衣牛仔裤出现,虽然他衬衣大了一圈,牛仔裤洗发了白,虽然女生们都在私下里笑话他对别人的效仿,但杨夏也没有说的是,他的笑容,其实真的比谢振好看。 那个曾经近在咫尺,似乎随时可以触摸,可以争吵,可以低头不见抬头见,可以冷战可以随时看到他笑容的人。 如今却好像隔着天涯。 同样隔着的,还有那些怎么都说不出口的话。 譬如再见面时该有的那句……你还好吗。 虽然不想你那么好。 但是,最怕的还是你不好。 …… 虽然不知道那是怎样的心情渡过了怎样糟糕的一天,第二天上课杨夏在进校门的时候看到了走在前面的程燃,但她就那么控制着步伐,始终在那道若影若现的身影后面走着。 看他穿过大叶榕,走过花坛,走过那些对她来说还有些陌生的行政楼和老房址雕塑石碑。看他穿过春夏和秋冬,看他走过日月。而那些都曾是她在山海埋头做题动辄一整天的流云。 她不想让他看到,单纯是不想两见生厌。 她说不来软话,也不愿做出妥协。 然后第二节课学生间隐约传来个消息。 这次省优评选,程燃提交资料了。 杨夏鼻子忽然就那么一酸。 第一百三十五章 底细 程燃原本以为程飞扬挂个企联会荣誉会长的职务象征意义更大于实际,但随后的结果发现效果很好,首先是以政府背景的商报出具报道,后面晚报,都市报本土的几大媒体分别以不同角度阐述,商报关注在政府这场会议的规格,参会官员和评论家对此的表态,都市报集中于对七个协会当事负责人的报道和一些会员单位对此的看法,晚报则是着力于探讨此举对于蓉城中小企业来说抗风险能力的提升作用,同时作为整体战略平台对于整个蓉城商业的促进。 这个时候可谓是报刊媒体的辉煌,蓉城几大本土报纸的确有水准,阐述问题的角度各不一,但却方方面面齐头并进的把这件事的舆论宣传作用推广开来。 特别是不参与企联会会长竞争的希望老总刘富豪在接受采访时发表了一篇言论,指伏龙公司短时间里发展创造如此之产值,堪称奇迹的西部速度,而且作为集科研和制造为一体的伏龙公司,他们的进步,也将会带来社会的进步,企联会名誉会长之位,实至名归。 这篇文章经由几大报纸刊登后,在商圈很引起一番震动。这个时候没有后世那么多各种各样的所谓商业榜单商业论坛商业排名这类的轰炸,有时候辛苦做产品,不如在某个适当的时机喊出一个口号和概念。这年头多少大势所致的滚雪球,财富从乘风起川汇海再到雪崩散,不就是一个个概念从兴起运作到最终现出原形的过程。 只是这种方式在商业中被称为运营,又名营销,营销是东风助火势,没有营销不行,但一味过度营销,没有根基雄厚的釜薪,这把火就是枯草浮火,乌泱泱过去后落得一地狼藉。 有刘富豪背书,推波助澜,蓉企联会的成立,在国内都小有名头。一时有不少的目光落向这一块。 “爸,你这算什么,当盟主了啊?连刘富豪都在采访上给你挂红花。”程燃笑道。 “什么盟主,这才多大的事情,你只知道他这番采访里把我们推到前面,却不知后脚桃源会议上碰面就跟我提了句,要让集团员工过来参观学习先进经验。这是听说了我们引入ipd,要过来偷师的。”程飞扬微笑道,“不过也可以,他们公司来的人,我可以包吃包住,再不济你学我们伏龙人打地铺吧,能拿走多少算多少,就看本事够不够……” 程燃道,“不过老刘也真是聪明,他前些年做的慈善做的事情,各种类似的荣誉风光不知道拿了多少,其实一个企业联合会会长,当不当不打紧,反倒显出度量。” 程飞扬道,“希望集团的老刘这类人,从改革开放就摸爬滚打走过来的,大风大浪见多了,以前困苦时,差点跳了岷江,什么事没经历过,看的透彻得很,根本不会争一时之长短,他向我们的示好,实际上也是明白民营企业,要走出来就得互相支持这个简单的道理。 蓉城没有伏龙之前,民企这边就他独木一支,排名第二的差了他一个数量级。” 程燃道,“所以有伏龙顶上来,老刘不过是让个路推一把释放善意,这种善意为纽带也能随之联络起一个盟军,这是再划算不过的买卖。” 程飞扬笑笑对程燃口中这些夸张的说辞不置可否,递来一个刚削好的苹果。 程燃拿过去就吃了,手上的报纸搁在腿上继续翻。 能让如今外界口中的“程老总”亲自削苹果,这幅父与子的日常画面如果放在一些媒体口中,恐怕就能构造出一副亿级产值当量公司老总护儿心重,结果子嗣四体不勤,接班前路波诡云谲之类让吃瓜群众们排排坐看大戏引人入胜的故事。 程燃知道七大协会合并的企联会如今士气很高,势头就是这样造出来的,有的看到这个战略平台,多方都想籍此让公司这上面百尺竿头更进一步,而企联会各同业异业能团结紧密,其实对伏龙来说好处也大,如果企联会能铁板一块,程飞扬能控制这个联盟的运作和对其成员起到约束作用,能够切实起到组织领导作用,那么这个联盟就能对接政府,下抵市场,可以是信息纽带,可以是众筹机构,甚至可以是产业孵化器,很容易造就市场的繁荣。 而统领这个繁荣的伏龙,背后的影响力自然可以就此延伸,更可以和自身业务相辅相成。 程飞扬却好像想的是另一件事,沉吟后道,“国家在积极寻求加入to吧,国家在这上面的工作一直在做,无非就是条款的问题,但应该会加速,差不多可能近两年就能敲定,我们在海外的扩展,就更方便了。” 伏龙的出海计划去年就在进行了,以前华通公司还有些外面的联系,伏龙全面接手后,启动了这些线,程燃知道程飞扬考虑的层面已经不一样了,这个蓉企联合会对他来说,也有另一层面的工具作用,即在海外的扩张,以商会组织抱团,更容易和国际接轨。 很多世界贸易组织成员国在国内行业上多数都是商会进行行业的管理和指导,商会在很多国家是权力极大的组织,国际性行业联合会制定行业标准,规范行业行为早已经是司空见惯的事情。 世贸组织为什么会划定成员国贸易的框架?不就是限制政府在国际经贸活动中的行为。然而世贸组织可以限制政府,却无法限制非政府组织。 所以程飞扬若是领导企业联合会,另一层面是可以在规则下,对会员企业在海外的经营贸易行为进行政府不能做到的保护。换句话说,以后国家政府想要进行相关贸易协调,一个强有力的联盟商会是政府最首要的合作伙伴。 伏龙迟早要和国际知名企业对上,所以程飞扬也在早搭建能够与之斡旋抗衡的堡垒。 对于程燃来说,当然知道这一步的厉害之处,利用商业联盟来维护海外的的利益,前世就有很多案例,譬如欧盟打火机进口协会对温州打火机行业出台法案的打击,后经温州商会出面谈判交涉后,虽然过程艰苦,但最后还是取得了欧盟反倾销诉讼的首次胜利。 所以如何打海外官司,如何在另一片战场立足,如何以彼之矛攻彼之盾,程飞扬早开始未雨绸缪。 程燃看着程飞扬,觉得他有些远见,连自己都隐隐佩服,前世的程飞扬没有了施展才华抱负的机会,一切都因为自己这个不太成器的儿子,他折去翅膀,一辈子随波逐流。 而现在看着眼睛烁烁,不紧不慢,却给人从容气场的程飞扬。 程燃觉得手里的这个苹果,真是越加香甜。 …… 程燃还是提交了评省优学生的资料,其实之所以最初时根本不感兴趣还有一个过不去的原因,资料要求写个人高中生活的自评。而且这自评还真不能敞开了写,那些参评的评审可不会照顾你的个性,这上面的原则是不出格,展现学生的多方面素质,这都是有模板的,至少大框架范围是如此,大家必须整整齐齐。 于是程燃在摊开了写个人自评的时候,往往会出现这样的句式 “我爱好运动,积极参加体育锻炼,力求德智体全面发展……” “我将努力完善自我,提高学习成绩……” “我衷心拥护党的领导……热爱迈着改革步伐前进的祖国,为建设……而努力学习,奋发拼搏!” “我将以此为人生篇章中光辉的一页,向自己的人生目标大踏步迈进!” “我将怀着感恩的心,助人为乐,热爱集体,关心同学,遵守纪律,热爱劳动,拾金不昧,环保意识强……” 回过头看这一篇自评,程燃觉得真是铿锵有力,无处不展现着自己内心隆隆炮声。 评审一定会很受触动。 谁让偏偏招惹了杨夏那个婆婆嘴呢。 若不做这些,估计会念叨个没完吧。 就像是小时候那样。 这样想的时候,程燃面有笑意。 …… 这天程燃上了公交车,通过车窗刚好看到赶在邮局下班时候出来的章隅。 他手里拿了一些像是汇票的东西,他皱着眉头,这倒是程燃印象中很少见的。 章隅在街道上停顿了一段时间,转向了旁边的面馆,点了一碗素面。 这是程燃遇到过很多次的场面。 他想了想,回头给最擅长挖人底细的赵青打了个电话。 第一百三十六章 情调 晚上回家程燃吃了顿晚餐,桌上的食物很是丰富,黄金炸排骨,松子鱼,还有一道菜名为“丹凤朝阳”,其实就是取剥壳大龙虾虾尾蜷起蟹泥,蟹泥上面点上红色鱼子酱,下层由新嫩绿叶垫着的菜式,看上去颇为讨喜,一口包进嘴里咀嚼,滋味丰富,很满足幸福,但一般吃三个就够了,所以这菜一道也最多只摆放三枚这样的什锦物事,除此之外还有萝卜酥,有叉烧肠粉,还有芒果班戟。 程燃家没有请保姆,一家三口,都不习惯家里有外人,平日里程飞扬要不吃公司食堂,要不就在外面,下午一般不回家,不管外面怎么称呼为徐总的徐兰,一般下午都会在家给程燃做好饭菜,最不济也是中午的菜,下午程燃放学回家可以热一下。今天这些精致菜式都是徐兰在外面饭局打包回来的。 餐厅是蓉城有名的金阁酒店,据说这顿饭吃了六千块钱,听说徐兰要打包,人家还干脆让人做了一些新菜式,常会把外面饭局的菜带回来,还真是徐兰改不掉的习惯,所以有时候估计搞得别人眼中的徐总真是有些个特立独行,都知道家里有个经常吃外带打包食品的儿子。 程燃倒也觉得还好,一来从小到大就是被徐兰这么喂大的,二来还解决了餐桌浪费,有些菜没动过的就直接倒掉,岂不可惜。 这习惯不管以后自家生意做多大,估摸着也是跟一辈子的了。 所以程燃觉得人其实是生活在过去的生物,过去的记忆和烙印,决定了你未来选择什么样的生活,决定你会为什么而执着。 好似有些个杀人犯案心理出问题的,童年和少年时期的阴影伴随跟着,挥之不去。有的人暴富过后就各种锦衣玉食,非最好东西不要,更喜显摆炫耀,那多半是当年穷的时候,自卑如影随形,同时也曾无数次想过有钱了要如何过活的执念。同样也有富裕后仍然节衣缩食,吃穿用度一切从简,那是穷怕了,对自身维持生存物质锱铢必较的俭朴思维仍然占据主位。 功成名就后痴迷于一件事物,那多半是曾经没能得到的,如今已是经历悠悠岁月错过最好时光后无法弥补的。 某种程度上,就像是程燃为何追求“眼前”的生活一样。 吃了这些东西,徐兰接了电话,然后她对那边说八点开会,就在会议室。徐兰和张薇搞得炎黄地产现在正在对外大肆拿地扩张的阶段,也难得了徐兰其实在忙碌中还能顾上家里,给程燃准备一顿饱饭的心情。 看到徐兰挽了包又要去伏龙主楼旁边属于她的办公楼,程燃道,“我会好好做作业的。” 徐兰瞪了他一眼,“一家子都在钻生意经!”显然程燃在做的那些事情,也是瞒不过她和程飞扬的。 怎么能瞒得过,赵青这个负责他手头上各个板块链接的是程飞扬的人,李明石是程飞扬的徒弟,搞的cq小组都是从伏龙抽调的团队,一有要帮忙的随时拉队就去了,程齐相对独立,但程齐这个大哥在家族里曝出大学生创业典范,程飞扬哪还不知道这背后没有点程燃上蹿下跳的影子。 程飞扬和徐兰并不追求大富大贵,一辈子奉行在哪个角色做什么事,哪个阶段该做什么就做什么,眼下之所以没有因为程燃的“不务正业”而干涉他去做些商业行为,是因为他的正业现在看来确实不错,两人没法找碴。 徐兰出了门,程燃收拾了碗筷,这个时候已经七点半,天色暗了下去。程燃去天然气炉上烧了壶水,蓉城这点就是好,不像山海还是煤炉子,今年已经实现了全市辖区县乡通气,热水是随取随到,程燃洗碗直接用热水,这就是皇帝的金扁担啊,心想现在家里有些家本了,但带给他满足感的居然是可以随时随地用热水,洗碗用热水,想洗澡随时洗澡,简直是土豪的享受。 生产力的提高才是真正能造福人类的真理啊。 可惜的是还有很多事物还没法实现,程燃觉得是不是可以用自己的能力,让一些东西早些出现,这也是获取成就感的方式。当然,切记欲望无止境,贪多嚼不烂,就好比他现在想着把联众和cq搞出来,都已经有压力了,若非股市上的投资缓解了燃眉之急,后续还不定要处理多少事情。 把开水灌入保温瓶里,提到了自己的卧室,拿起水杯丢了点竹叶青,泡了杯茶,看着茶叶根根在杯子里上下起伏,程燃转着杯子欣赏了三圈,电脑才完成开机,连上网后进入邮箱,里面有一封前些时候发过来的信件。 程燃打开来,里面是一大堆叹为观止的公式,函数图形,进入正题前有附文一封,“想到你没法运用到大学的数学公式和理论,其中有的解题其实一个公式就可以完成,但为了让你更清楚明白,我写出了整个推导过程,只要看一遍,即能明白那些耳熟能详的公式,究竟是如何被证明的,这其中的运用原理或对你很有帮助。另,研发一部的陈群有不同之意见,在附件第十六页,可察而观之。总体而言,我的求解直观优美,他偏繁奥复杂,你可酌情取用。” 邮件是伏龙研发二部的主管王文,那位由程飞扬亲自招入的得意研发先锋军,中科大少年班出身,招了王文之后,连带着王文他们中科大少年班的招了好些人,有的直接就在王文手底下做事。 到了程燃这个程度,眼下已经不能满足于一般的做题了,其实每天的作业他只要觉得有必要突破的知识点,才会去刻意训练一下,其他的没必要浪费时间,干脆就丢在那里不做了,十中氛围宽松,外松内紧,松的是教师的管理,紧的是各学生的主观能动性,即便不交作业,老师知道也不会说什么,但是一旦交了作业,那么肯定是会得到批改,程燃基本上就把这些不做作业的时间用来针对训练一些他生疏的知识点,而数学则要偏爱一些,但到这个程度,一般的题目已经带不来什么解题快感了,所以程燃偏向往深一些的挖掘。 程燃是忽然想到的伏龙庞大名牌高校的高材生团体,以前简直有些坐宝山而不知。所以伏龙研发部的那些个来自中科大的,北邮的,电子科大的,清北的高材生,都成了程燃请教数理化问题的智库。不光是他,和姜红芍说起后,姜红芍也加入进来,她也有不明白的问题,光看书远没有问道于这些“前辈”更来得直接了当的了。 程燃莫名有种侠客岛的感觉,伏龙的这群顶尖高手,就在后面出谋划策,自己练功遇到问题来请教的时候,这群人总能从不同角度或者深入浅出的把整个原理给讲透掰碎了给两人喂招。 当然这些对于这些人来说也不是什么苦差,几乎还可以算作是辛苦研发中途的休闲换脑,这边研发累了,过来打开邮件看程燃提交上来的请教题目,洋洋洒洒丢出去一番辅导。 而往往大家团队内传阅,一道题能够有很多种解题方法,这群工程师还能搞出延伸的数理问题,一并写在上面,所以有的部分对于现在的程燃来说无异于是天书。 要是把这群人的本领都学到,会不会塞爆大脑? 王文发来的邮件是程燃先前请教的一道bo即有界平均振荡函数题,属于竞赛顶级题目,王文解答了整整三页,也不教程燃用高中部分属于超纲的洛必达法则来取巧,当然程燃也会,但类似于拉格朗日中值定理,柯西中值定理,泰勒公式这些属于高等数学范畴的定理用来解答一些填空选择题可以走捷径,顶多是在追求答卷速度上可以一用,但运用在解答题上面就不成了。 所以王文这份解答才真正的可见功力,要知道哪怕就是数学系的研究生来做高中竞赛题,要在初等数学范畴来解答竞赛题目,就是戴着镣铐起舞,都能难倒一大片人。 而王文就以初等数学的范畴内,把技巧发挥到了极致,高中竞赛题说到底就是考验对初等数学掌握技巧的,王文差不多就是功力趋近化境中的那一类。 不知道这么个事情拿给十中一些人知道,特别是视他和姜红芍为竞争对手目标的人知道,人家会不会直接跳起来大喊你这是开金手指! 自己父亲公司一帮研究芯片研究编程开发软件甚至能直接出书立箸的一帮高研团队给辅导作业。 不准这么用外挂! 程燃点开另一份文档,给姜红芍发了过去,那是姜红芍要求的一道近世代数关于域论的题求解,这倒不是王文解答的,而是研发一部的另一个毕业自清远的高材生。从范畴上已经属于高等数学,这是姜红芍平时的兴趣了,已经不局限于高中数学,现在更多的往上的探索和提升。 姜红芍cq在线,收到后回了一个笑脸,说我先看。 看完后她回复,好棒。 程燃这边也看完了手上的东西,还拿了草稿纸验算了一下,喝了口水,笑着在键盘上键入,“让我爸的工程师帮你解答难题,要付出面子啊,牺牲很大,你不考虑报答?” “有道理,面子是一个人最难放下的东西,你付出这么大,真是侠义心肠。” 程燃打了个嗯嗯点头的图标。 “你这么侠义心肠,肯定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君投之以桃,小女子当报之以李。以后你找我问数学题,我可以诚心诚意的指点你。” 老姜确实滑不溜秋的狡黠,程燃有种无论如何要逮到的牙痒。 “我还要你指点?不仗义啊,怎么感觉自己没落着好反倒还被你将了一军?” “连孟浩然都叹欲取鸣琴弹,恨无知音赏。我们这算是伯牙和子期之交,高山流水。我这可不是为了避免你说出些类似友情拥抱之类和你高大伟岸形象不相符的话来嘛,你看,我时刻维护你的形象,是不是有点感动?这样吧,我再多加几条,不仅限于数学,物理化学语文外语历史政治天文地理经济逻辑相对论,都可以请我指教。” 感动你个头啊。 “经济逻辑相对论什么鬼,你案头旁边的几本书名是吧!” “好聪明,等我看完了可以给你分享心得。” “……”程燃键入,“不如找个恰到好处的时间和恰到好处的地点我一并向你请教人生哲学理想生命的真谛?” “程燃,恰到好处的时间和恰到好处的地点该不会就是月黑风高某个电影院或者光线暗淡的咖啡馆吧?一般就是你们男生口中所谓‘成功率高’的地方?” 程燃几乎都能感受到隔着屏幕射过来的她目中寒光。 “哪能,肯定是光线明亮藏货众多的学习圣地图书馆或者新华书店这种地方嘛,不过你若是强烈要求换上你说的那些环境,我也并不是不能配合。就当舍身陪知音了。” “程燃,那种地方多没情调,我们是不是该找个更有情调的地方?” 程燃这个心情有那么波荡了一下,难免有些浮光掠影的想象。 “你说了算,一切听知音指挥!” “嗯,那你就乖乖的坐在电脑那头,我在电脑这头,通过电话线路,键入字节转化为二进制代码,隔着荧幕,仔细品味另一种形式的你,这岂不是很有情调的事情?” “……!!” ==== 情调……票票! (坏笑) 第一百三十七章 先下一城 程燃想起最近见章隅在邮局的情况,便在cq上跟姜红芍提了一下。 姜红芍说起有印象,章隅以前去扶贫,当年去过一些地方,这些年应该一直有资助以前接触过的贫困学生。 程燃有些讶异,说教师工资应该不高吧,他除去自己还能资助别人,有在做其他的事情? 姜红芍说这倒没有,章隅自尊心很强,所以这性格才和小姑合不来,他除去工资外,应该是还有以前写过书的再版版税,还有不定期在一些教育刊物上发表的文章稿费。他现在是一个人,住有房子,还有宿舍,也没有过多的应酬交际支出,用钱的地方也不多。 “想不想知道我爸对章隅的评价?” “说来听听。” “就跟关汉卿的《不伏老》一样,我爸说他就是蒸不烂,煮不熟,炒不爆的铜豌豆。” “那么玩的是梁园月,饮的是东京酒,赏的是洛阳花,攀的是章台柳?这章鱼很是风流啊……” “说正经的,我爸老说他是臭脾气,其实他本身有海外留学经验,当年我爸是想让他来山海,教育系统走特殊人才引进,不会低的……” 原来还有这一出,程燃心忖如果章隅当初接受了,而且明显姜红芍父亲有意栽培,这背景是妥妥的过硬,现在在山海,说不定教育局局长那栏就要填上他的名字。 “怎么就没有呢?” “他还是拒绝了,我妈以为他可能是嫌山海还是小了点,担心一身本事没有用武之地,于是也给了他几个选择,一个是调去做一位区政府常务区长的秘书,干几年有资历后,我妈可以把他调到身边。一个就是到丰县的一所学校做副校长,后面可以扶正,起步也不低。但他都无一例外没点头,继续我行我素做自己的教师一职。我爸为此生过气,我妈也说了重话,若是逼急点,他连我们家都不会来了,双方甚至一年没有过联络。还是因为我的关系,他才接受调来十中做老师。后来我爸妥协了,说算是看明白了,章隅其实就是桀骜不驯的烈马,不仅小姑收服不了他,我爸这个市长没办法,就是我妈也不行,他就是不甘居人下,谁的情都不会给,特别是我们家这边的人。我觉得章隅不是有气,他是自我,哪怕别人都觉得他前景暗淡,他也可以不在意那些目光,继续埋头自己的世界,是个活得很自我的人。” “是这样啊……” 两人从网上聊到床上打电话,程燃眯了眯眼,想到什么,又笑道,“现在不遮掩了,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姜红芍轻声道,“程燃,虽然不知道你想做什么,但你想知道什么,我就告诉你。” …… 秦芊去了京城,杨夏到了十中,但却不在一个班,但是大家以前的情谊在那里,杨夏和姜红芍关系相处得不错,而也因为杨夏优异的成绩和靓丽的面孔,在年级上的人气日渐高涨。 有时候程燃会在十中看到杨夏和朋友的身影,双方之间偶尔眼神会对上,有时候是杨夏率先转开头,或者和身边的人聊起天,目光又从他身上移开。 然而有的时候程燃与她打了招呼,和张平等人说着话走出去一截后,不经意转头,会发现杨夏还隔远望着他,这时候程燃不免就会生出一种盯犯人般的类似感觉。 俞晓和一些山海朋友就住在家属院里面,程燃还想起俞晓带着他去天行道馆的情况,俞晓当时表示早在山海就知道这家蓉城最好的网络空间和桌游吧了,这回无论如何也要来朝拜一下,结果到二楼玩的时候谢飞白跑过来打招呼,俞晓从程燃不避讳的言语之间才知道这原来是程燃他们合伙开的,程燃还是大股东,当时就一连从嘴里蹦出好多个我靠我靠! 俞晓和谢飞白见面就互损,谢飞白笑笑说要不要来切磋一下,俞晓当仁不让说来啊。 结果是天行道馆出了名的本土高手,一一拿给俞晓挑下马来,无论是《星际争霸》,《帝国时代》,《魔兽争霸》,《雷神之锤》还是《半条命》,俞晓简直可以说在这上面拥有匪夷所思的天赋。战略的星际魔兽几乎纵横不败,而射击游戏这些他也能在公认的顶尖几个高手面前反应快人一等,等和对方打熟之后,就有一面倒的超越之势了。 游戏区域经常因为俞晓的操作引来一波又一波的呼喊峰潮,而这种场面在这个时期却是不多见的,最多是玩游戏的时候遇到高手身后会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不少人观摩,但俞晓一一把高手挑落马下的过程,就刺激了大家肾上腺素的分泌。 到后头大家看程燃也就更迷了,上回跟着他来的是蓉城十中年段第一名的女生,而且还很好看,名声在外,据说叫做姜红芍。 这回随随便便带一个人来,就搅乱了此间江湖。 只是程燃看着沉醉在夸赞中的俞晓,他脸颊酡红,但操控键盘鼠标的双手稳定,即便身边有几个长相不错女生的加油助威,他似乎也从容不迫,那份高手一般的娴静和气度,让周边女生更是心折,男生也很是佩服。 俞晓成绩从来不咋样,从小跟着他混,两人都属于半斤八两,后来程燃发奋上了个好大学,俞晓口中一直说这点很是佩服他,他在一所建筑学院毕业出来做了工程监理,后来好长时间没消息,突然有回在山海碰面,他提着酒瓶跟自己诉苦,说三十好几了,以前耍了好几年的女朋友谈崩了,心累了,家里相亲催命一样的敦促结婚都好长时间了,这回真顶不住了,打算跟下面办公室的一个女人结了,爱?喜欢都半点没有。但两人都家庭所迫,觉得该是结婚的时候了,过两年有了娃,对娃好就行了,至少那是自己骨肉。这辈子就这样了。 游戏区的喧嚣重新进入耳朵,在人潮里三层外三层中间围着的俞晓,是左右胜负的神,他身上那是没有任何事物能够击败他的气势。 程燃觉得遗憾的是,这个时候还没有电子竞技一说,社会风气也不会允许这种事物的存在,而这恰恰是青春饭,俞晓的天赋可以说是生不逢时。 一战成名的俞晓被谢飞白狠狠箍了一下脖子,揉乱了头发,走出天行道馆后他扭头往后深深的看了一眼。刚才的那些呼喊声,大概比他前半生接受的所有赞誉还要多。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面对程燃,道,“兄弟,我们的人生会好吗?” 程燃点了点头。 …… 最近在学习里程燃又经常见到章隅,发现他在固定时间去往收发室后,程燃有天也算着时间到了收发室,收发室的信件就在门旁边搁了一张桌子放上面,方便查找,程燃找到了自己的信,也看到了几封寄给章隅的信件。 他记了下来,这个下午回家的时候去了cq的办公地点,发现他到来大家也见怪不怪,都各做各的事情,程燃抓着李明石和林晓松到会议室。 程燃道,“前段时间给你们的资料,你们看过了吗,这个事能不能做?” 李明石道,“看过那几本书和论文了,作者的办公行政管理体系方面的理论是很扎实的,有自己的一套东西。” 程燃又看向林晓松。 林晓松点点头,“我也和明石交流过意见,这个人研究的很深入,我以前接触过类似系统,但其实很多不好用,如果能有真正行之有效的行政或者办公管理系统,市场前景肯定很好。但需要推广,我手头上没有这么雄厚的资源。” 其实现在cq的技术力量已经是过剩的,进入cq的员工都是些和李明石林晓松认可的人物,在能力上面都很强,所以cq很大程度上技术力量的资源很多是闲置的,虽然cq发展很快,在线人数一天一个变,但还没到忙不过来的时候。所以程燃打算利用这些闲置的技术力量做点什么。 程燃道,“推广方面不用担心,只要这个做出来的产品力够强,确实系统很先进,那么就可以做。” “那么,我们先联系这个人?”林晓松翻看着面前的书。 程燃道,“人我找到了,就是你们找对方的时候,要讲究点策略。否则这个人攻不下来……所以我才找林总你来做。” 林晓松轻轻把手上资料搁在桌上,微胖的脸现出谈笑间樯橹灰飞烟灭的气度,“既然是个城堡,那我肯定给小程总先下这一城。” 第一百三十八章 尽在掌握 章隅怎么都想不到,一切会以这样的方式,迎来一个转折,他还记得那个长相敦厚,但言谈不凡的中年男子这段时间跟他的接触和交流。 他当然没有那么容易就动摇,总觉得冥冥中有些事情太巧,在约好的咖啡馆对方报出来意的时候,章隅带着戒心,等待对方原形毕露。 就在与红芍小姑结婚后的那些年,背后所经历的事情,让章隅领教许多,有口蜜腹剑的,表面跟你称兄道弟,跟你说这样的关系什么搞不定,背后还不定转着什么心思,也未必是害你,但最大化利己。 就是家里面的亲戚,章隅后来才知道让他父母心理阴影也是因为有些亲戚在背后的动作,明里暗里说些不轻不重的风凉话,总之就是充满让他断了这桩并不门当户对婚姻的意图,这些人你要说收了好处?先不说李韵的家庭和她的婆家不会做这种授人把柄的事,恐怕就是他们的帮闲都不屑做,单纯就是不想看到他可能因此走不一样的路而心生不平衡。那些一衣带水一脉相连的人,并不一定就会全心全意想看到你好。 凡是最怕比较,有的人可以把我认识某某某和谁家有个了不得的人挂在嘴边,但却未必希望这个人就是他们知根知底要一起置身泥塘里的你。 章隅的问题是,当年他可能比他的那个普通平凡甚至也有市侩之辈的家族里所有人都走的要快,但并不是谁都可以幸运到接受身边每个人由衷的祝福。 章隅并非不担心是个陷阱,于是他并不予以答复,而是和对方周旋,但对方看过他的所有东西,对他所提出来的概念很是详尽,这若非真的诚意十足,那就是处心积虑,章隅先把对方底细摸了一下,又通过对方表露的一些细节通过朋友打听印证了一番,确认对方不是挂着羊头卖狗肉,随后故意兴趣冷淡的晾了对方几天,发现对方似乎真的开始收手后,这才释放出一些积极的信号。 他站在蓉城浣锦路这边,接了几个电话,在他向那边叫林晓松的人提出要求后,他走向了白墙琉璃瓦的那个小院,通过门卫后,走进了b3号院落。 在一楼的李靖平早隔着半人墙看到他,过来给他开了院门。 这边炒的几个李靖平拿手家常菜已经做好,招呼姜红芍下来和章隅打了招呼后,就围坐一起吃饭。 李靖平昨天到的,在蓉城呆两天过过家庭生活后,又会坐司机的车回山海主持工作。本来李靖平这周是不打算过来的,但听到了章隅的消息,就动身准备跟他喝两杯。 李靖平给两个二两小酒杯斟满酒,笑着问道,“这算是什么,捷报啊……我就说过,你那套研究其实是很先进的,欧美国家的用法也可以酌情拿进来,我曾经让你去山海做试点推广……结果请不动你,这回怎么就动心了?” 姜越琴微笑看章隅,但其实眼神没有多少波动。她心头是隐约不舒服,以前李靖平看重他学术,她则是想着李韵那边用用他算是给个弥补,都给眼前这个自觉本事不小心气也很高的章隅给拒绝了。 很少有人敢拒绝她,姜越琴想知道究竟是怎么个情况让章隅愿意把他那套向来敝帚自珍的东西打开龟壳拿出来。一个商业计划?这种不着调的事情太多了,章隅也不是没见过世面,而且他向来很谨慎,就是当年离婚的低谷期都没有偏激到剑走偏锋,想要奋力一搏证明什么,到头来他还是这么熬过来了,这回能够让他点头,蓉城这家本土的公司,看来还是有些本事。 章隅才说他不去山海,拒绝哥嫂的好意,还是实在是确实做专业可以,做官就当不来了。而且他研究的教育行政管理体系,偏重的不是宏观上面的东西,都是细枝末节,放在行政位置上,是没法做这些技术工作的。但找上门来的人不一样,首先他们就是做互联网,it软件的,由他章隅出学术和专业技术上的内容,对方只是负责编译生产成软件,加上如今电脑的普及,教育软件可以以学校为单位推广开来,这些包括学校课业管理,学校财务管理……这些软件配合如今的技术进步,足可以在各大学校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这就是一个市场,而通过这个市场,也能把他章隅的理念给灌输推广出去。 对方找准了这个点,是很难拒绝的。 李靖平询问了几个重要的环节,一是章隅在这件事上所处的位置,如果对方合伙和他建立公司,章隅是在什么地位上。章隅表示对方只是出技术和资金,他把控内核和软件体系的战略方向,由他进行经营,占百分之四十的股份。 李靖平又问,“没让你出一分钱?” 章隅摇头,“只需要我的知识产权授权。而对方前期投入一百万。” 姜越琴沉吟道,“以知识技术换入股,给你百分之四十股份,不低。甚至可以说很有诚意。因为毕竟这个教育软件不是没你不行,市面上不是没有,只是你的加入可以做得更好。这么看来,对方很精明,而且眼光也很精准。准确评估把握住了你的价值,开价也很难让你拒绝。” 想了一下,姜越琴道,“这个人以前做过什么此类成功软件和事例吗?” 章隅道,“找上我的人是打算跟我联合创业,那人叫林晓松,以前是深城一家电信三产公司的总经理,我研究过他的报道和一些发表的文章,曾经以一己之力,说服地产商建立了深城第一家宽带小区,他到蓉城来创业,正找到了我的项目,这个人身材魁梧,能言善辩,但我觉得他不是背后真正主事的人,也只是前期跟我接触的。” 章隅这话是对姜越琴说的,因为林晓松的相关信息,他也早知会了李靖平,李靖平显然也是查过了。 李靖平从旁接口,“这个林晓松确实是个人才,但这么一个人,专业也不是做软件it的,所以他应该不是一个人,背后应该还有人,或是一个团体,这个人更像是负责那种说服,公关,销售的能才角色。他不是这个项目真正的主导者。” 姜越琴眼睑半垂道,“只有他和你相接触,你就被说动了?没有见过项目的其他人?” 章隅点点头,“只是他一个,带来的信息就让我很难拒绝,我也托李哥这边帮我确认了一下,对方透露出来的信息没有作伪。但是我只是表达了可以进一步合作,当然会和他背后的那些人再多接触一下,最后才能确认是不是真的可以合作。” “能把你都给说动做教育软件下海经商,这个林晓松还真是有些本事,换句话说,人家事先的准备工作也做的很细致,对你也调查得很详尽……”姜越琴淡淡道,“能让这么一个人物都加入的团体,背后也肯定不简单。觉得有前途的话,你可以做一做。那就等着你做出一番事业来。” 章隅点点头,“暂时还没定,他背后的人,我也真想看一看。” 李靖平和他碰了一杯,“无论怎么说,这算是好的开头,值得庆祝!” 章隅端起杯子和李靖平碰杯。 饭桌氛围融洽,姜越琴虽然方才分析冷静,言语平和,但心底还是叹了一口气,李靖平没能让章隅去山海,连姜越琴抛出在她身边打熬历练未来必然鹏程的枝头章隅都不肯歇,到头来,这个章隅还是被一群精确把握到他个人理念价值的人挖走了,这或许算得上时代的进步,有了计算机,有了软件业的发展发达,令一些繁琐的流程管理工作都可以交予计算机来做了,类似章隅这样的人就有了用武之地。 这算是社会进步带来的资源再配置吧。 换句话说,若是李靖平把他放在山海搞教育,自己让他从政进仕途,未必就是章隅能做好的,说不定还会毁了他。 只是不用说,章隅这事肯定会拿给两边家族都知道了,毕竟当年章隅和李韵的婚姻,家族都看在眼里,原以为章隅会死皮赖脸,结果反倒是他主动解除,这事虽然让一些人松了一口气,但也无异于踩到家族里一些要面子的人的痛脚。 姜越琴很清楚家族里有的人是不允许这种损害的,因为家族对他们来说就是一张脸面,也是利益的所在,这颜面有损,对他们利益来说也是损伤,对于有的人来说,可能一个不高兴,打个电话调动的关系网络,就可以让一个人仕途升迁无望打入冷宫,而对方甚至根本不知道得罪了谁,怎么得罪的。 章隅工作上没能出什么问题,兴许也有她和李靖平依然和章隅走得近的原因,毕竟即便和李韵离婚后仍然不把章隅当外人,他们也不是没有防备那种可能。 而现在章隅的动静,肯定是瞒不过仍然还关注他的家族这边的。 当然,章隅走的路就不是体制这些了,既然下海进入另一个领域,那就是另一个规则中的事情了,所以从这以后,要的还是章隅个人修行个人际遇了。 所以他们才会多问了一下章隅背后的团体,联络的是什么人,若不然没什么真本事,章隅这下海经商还落得折戟沉沙的下场,恐怕还不知道背后会受多少对他仍怀敌意的人的嗤笑。 …… 等这顿饭吃完,姜红芍主动表示自己去洗碗。 李靖平泡了杯茶,进书房看看文件。 专门给姜越琴留出了和章隅单独的空间。 姜越琴看着厨房那边姜红芍的身影,还有哗哗水流冲刷的声音,回过头来,对章隅嘴角轻翘开门见山,“学校里,红芍那边,多让你费心了。其实,我也不反对她和那男生接触,程燃这个男生我也见过,确实比较特别,两人之间若能保持相互促进,相互作为砺石,我是赞成的,那对红芍来说也是一个眼界的蜕变……但是……“ 姜越琴眼帘半垂,搁下清茶,落桌磕一声清脆有声,“就是要注意分寸。” “我明白嫂子的意思。” 兴许是今天喝了两杯酒,再加上人逢喜事精神爽,章隅情绪不错,而且,自有一份身担监察者责任的胸有成竹。 “放心,一切尽在掌握。” ==== (喵喵,怕不怕? 我连更起来连自己都怕。 傲娇脸) 第一百三十九章 地狱骑士 程燃对于章隅的观感,其实很简单,他不喜欢这个人。谅谁也不会喜欢一个被其实是被安排过来说得好听是看顾,说的不好听点就是监管他和姜红芍平静学校生活的人。 和章隅之间闹过不愉快,而且这个事情还不可避免把姜红芍牵连进来,虽然老姜在这个前小姑父和自己面前,明确说了站在自己这边,程燃还是有些碍眼。 程燃觉得自己好歹这么一个大能,行走于时空中的旅者,要感觉一个人碍眼会怎么做,那部风靡全美据说至今还是美国父亲对自己孩子床边读物的《教父》有解释的方法,如果不能除去对方消灭他的肉体,那就让对方俯首听命。 高中生涯还有最后一年,在这上面想尽情体会眼下的生活,又还要兼顾事业和学习线,本身就很累了,若是再跟章隅这边互不对付,那心情一定很糟糕,为了解决这个隐患,程燃在发现了章隅一直以来研究的专业和那些著作后,心里就有了想法。 “我一直不明白,你怎么会想到利用自己的老师来做这个?”赵青登门,在程燃的房间关起门来讨论这件事。 有时候赵青也有几分虚荣,这间屋子很普通,老式的书柜,起码有十几年的历史,里面密密麻麻装着各式各样的书本,书柜旁边就是衣柜,对着一张一米五的床,屋子里没有少年人房间惯常看到的海报,干净得让人觉得这压根不像是住着一个少年。其次就是简单的书桌,上面有一个牌子是华索的录音机,书桌是玻璃板压着,下面压着一些票据,程燃一家以前的照片。电脑不在这里,而是在程飞扬的书房。桌子上倒是摆着一些程燃会随意取用的书,多是理科,题库,经济类书籍,还有武侠小说。 然而就是这间伏龙少东家的卧室,恐怕也只有他赵青能这么出入了。 程燃道,“其实还是我爸给伏龙引进ipd集成产品开发系统带来的灵感,为什么国内很多公司都有所谓的“两亿”天花板,“二十亿”“四十亿”天花板,其实不说这些公司,就是一些中小企业,也会有制约他们的“第一个一百万”,“第一个一千万”。一家公司崛起的根基在于核心实力不假,但若是没有运作的方法,良好的机制,就像是武侠小说里空负绝世内力的高手,却不懂得招式,那么与人对敌,也难免身死道消的下场。 伏龙的发展越来越大,内部项目组众多,很多管理杂乱交错,都会患上“大公司病”,内耗严重,程序环节冗长,对市场把握不敏感,最后导致的结果就是资源重复浪费,产品研发周期巨大,而且最终成品竞争力还不行,以至于整个公司走向衰落。 我爸正是看到了这一点,同时目光注意到了太平洋彼岸那个帮助蓝色巨人ibm重新崛起的ipd体系,所以不惜花费巨资去咨询,哪怕以后在提及这一点的时候外界议论绕不开伏龙师承ibm,但其实虽然源于ibm,但也进行了本土化改造的伏龙ipd,其内蕴的潜力和爆发力将是巨大的。” 赵青道,“就是太昂贵,成本太高。” “不能这么算,”程燃摇头,“伏龙的销售额每个季度都在上升,但产品毛利率却在不停下降,人均效益,比起科思,ibm这样的公司,只有别人的三分之一到六分之一。这等于是我们用尽全力,结果还顶不上别人随便动动手得来的成果,当然要改革。当这一切搭建完毕后,成果将是巨大的,而且随着公司的扩大,哪怕产品开发周期是比以前缩短百分之十,研发费用减少百分之十,一增一减,相去何止倍数,效应都是巨大的。” 程燃当然不能给赵青说死,其实程飞扬手头上有一个不便公开,一旦被竞争对手得知将很可能引起警惕的内部机密试点项目报告,在几个项目引入ipd流程管理后,产品研发周期平均缩短了40%-60%,研发费用从以前的预算中减少了30%-40%。 这是什么概念,等于是一套绝世武学,是独孤九剑是九阳神功是如来神掌,一旦伏龙改造完毕,那就将以让人难以望其项背的速度把各条项目排到产品线上去,生产力将大大提升,而且速度也是极其可观,一条条的产品设计研发生产流水线,就将以新工业化的形式被生产出来。 那将是个什么样的情况,就等着伏龙用产品一个接一个轰炸市场。 甚至没有市场的地方,也能激发人们的需求打出一个市场。 产品将带给人们最原始的感动。 那才是振奋人心的场面。 程燃道,“计算机带来的技术进步也是如此,要不说知识怎么就是最大生产力,章隅研究的那些教育行政管理系统,其实掰碎开来,很多东西都可以衍生出来,然后迅速把市场上没有的空白,或者别人还做得不好的地方给填补起来。” “就好比那个学校排课选课系统,如果运用到大学生上面,学生能够直接在微机上面选择好自己一学年的课业,老师能够通过教师端一目了然自己的课程和班级人数,甚至可以调出学生平时的出勤率和成绩,最后方便给予绩点分,这套系统可以节约一个学校核算部多少人力物力加班费用?等于是生产力的提升,你说校长采不采纳?人对工具的依恋是最原始的本能,而生产力的提升是人类最不能拒绝的事物。这样的系统,一个学校收个几万块钱不过分吧?全国多少高校,近两千所吧,这是大几千万的市场,另一方面,全国几十万所学校,需不需要财务管理系统,需不需要教师备课系统?” “再说那个选课系统,微机不够用没关系,每个教学楼下面装个终端机,学生可以刷卡操作,这套系统,伏龙能不能做,硬件做出来搭配软件使用,上去就是一波组合拳。别人要来竞争,顶不顶得过我们这样双管齐下对教育系统的覆盖?当然,我们和伏龙的关系,是没有跟章隅说的。这是秘密和底牌,对手不知道,盲目想过来跟我们打,就会发现踢在铁板上。” 所以赵青最喜欢的就是程燃的这个房间,因为他总能在这里听到这么多惊世骇俗或者天马行空的构想。 赵青才从恍神中想起自己的来意,道,“查清楚了,都是几所小学,其中有一所,是贵州的岩村小学,是盘水市凌峰县潘镇最边远的一所小学,距镇政府20公里,高寒贫穷,平时学生因为离家远都不回去,自己带足一个星期的干粮在学校住宿吃饭,校舍是八零年代修建,有一栋校舍已经不堪重负,正待修缮,需要一大笔钱,但本来就是贫困县的当地拿不出钱来……学生现在都集体住在最后一栋稍好的楼里。” “啊……”程燃怔了一下,恍然,“所以章隅不仅仅是因为看到了林晓松把那套他的理论体系落实在软件后的前景,还是因为需要一大笔钱啊……” 程燃在收发室见过了章隅的那些信件,他当然不会看信的内容,但是记住来信的地址,却是没有问题。 这些地址都通过赵青去查了。 都来自他所资助的学生。 他们会跟他分享很多事,当然也包括现实生活中发生的困难。 所以章隅答应林晓松把自己的专业知识运用起来做教育行政管理的软件,还有这方面的原因。 程燃眯起眼,觉得自己的力量又开始延伸了。 自己这是……抓住了章鱼的弱点了啊。 …… 得到了这么个重要情报,程燃在这天章隅所上的下午两堂英语课之中,看着章隅那张脸,觉得好像也顺眼了许多,这就像是如果你平白无故看到一只猴子对你龇牙咧嘴,多少会影响心情。然而若是能有一个链子把它锁起来,那便会平常心许多。 讲课的章隅几次朝程燃这边看过来了,这让他一阵的烦闷。 他甚至很想直接停了上课走到程燃那边,问你到底在那边似有似无的微笑什么? 你在打什么主意? 但到底还是忍了。 不过程燃这让章隅很不爽的状态最后在他布置完今天的作业后合上书后爆发,直接看向程燃,道,“程燃,你昨天为什么不交作业?” 十中确实有很多不交作业的情况,因为很多科直接发的就是几张卷子,曾经创造过一天一个学生发了十二张试卷的记录,勤勤恳恳做到凌晨的不是没有,但即便再勤恳的人,也会偷懒一些题空白,至于交一张卷子或者干脆不交的,也有。反正老师到场就讲卷子拉进度。到了这个时候,高三的课业十中这边其实有些科基本上已经快拉完了,想要把这些巩固,不就是自己下来做题做卷子,靠自己自觉。 平时一般的作业布置了学生交上去老师就是批改,最多占用几分钟时间讲难题,不会浪费时间在清查作业没做的这种环节上。反正周围的氛围,还有那些天赋极佳,耍耍学学都能学得很好的人,自然会赶着你自己抓紧自己。 所以基本上是好久的时间都不会查作业了,章隅蓦然这么一说还让人感觉意外,但随即就知道这是冲程燃而来。 “我记得你们班上不交作业的惩罚,就是留下来值日吧?所以劳动委员,今天的值日生就是他了。” 程燃隔着桌子和章隅对视。 嘴角轻搐了一下。 这家伙,惯着你了是吧? …… 下课铃声打响,这是最后一节课放学,章隅故意就这么站在讲台上,看着程燃把劳动承担过去,免得劳动委员或者原本的值日生包庇顶替过去,毕竟程燃现在在班上就跟大熊猫一样,维护他的人可不少。 班级这边也没有以往的忙着收书放学,都看着这僵局,想知道程燃会怎么应对。 结果程燃笑笑起身,“做值日是吧。”然后走向身后的劳动角。 他倒是真无所谓,偶尔劳动劳动,留下来扫扫教室的地,擦擦玻璃,看落日染进无人的教室,想到这个画面估摸也挺好看,看看也无妨。 看到程燃走向劳动角的背影,章隅嘴角微仅可察的露出一抹笑意,这个男生既然认了去做了,也就不担心他反悔。 然后章隅仿佛胜利一般语气轻松的对慢腾腾等着观摩后话的全班道,“放学吧,还想留堂啊!?” 全班潮水般往外走的时候,章隅也一收公文包,嘴角仍然带着似乎对程燃的首次胜利往外走。 结果教室里猛地传来一波哗然。 程燃看到姜红芍来到旁边,也拿了一支扫把,对程燃眨眼捉促道,“我是值日生,也不好就这么偷懒了,和你一起吖。” 班上有人顿时怪叫“啊啊啊不公平,凭什么指定程燃啊!” “章老师,我也留下来陪班长一起值日怎么样啊?” “不能偏心啊!” 虽然是起哄,大家都带着年轻洋溢的羡慕的笑意。 章隅肩膀微颤,停步回头看着教室后方彤红光线中的两人,最后猛扭头走了。 据见着的人说,像地狱骑士。 一路黑青着脸。 === 抖音的刀片兄,我不是不给你点赞,怕点赞暴露自己啊。所以别生气,摸摸,会关注你的。 求票拉。 第一百四十章 不是想见就能见 章隅离开后其实在教学楼下站了好一会,抬起头看着那些高处的玻璃窗,似乎也曾想到了一些美好的时候,譬如曾经和李韵在国外留学的那些日子,因为两人不在一个城市,直线距离两千六百多公里,那些年多得是她坐飞机来找他,往往匆匆待上短暂的一两天,威斯康星冬天漫长而寒冷,他陪着裹着羽绒服的她在曼多塔湖行走,李韵也会兴奋的指着他们的学院说“红烟囱红烟囱!” 他的生活像是苦行,和她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世界,就好比连花费打折机票的两百美元到加州去看她都是奢侈,所以她从不计较的每次都是自己过来,加州和纽约州曼哈顿一样,是人人向往的繁华地,而生活在那个几乎没有这么寒冷冬天地方的李韵也像是炽热的阳光一样,他们两个人好像一个是加州的盛夏,一个是威斯康星的寒冬,似乎注定是两道明显的分界。 就好像火焰在寒冰上燃烧,最后也只余熄灭的结局。 那样一个月只能见一两天的日子维持了很长一段时间,到后来双方不管不顾扯了结婚证,私奔似的居住在那个小破楼里,那些年什么都经历过了,甚至为了维持两人生计他还在地下酒吧打过工,一个黑人说唱歌手喝醉了吐了他一身,说着抱歉随手给了他两百美元。而明明可以在医学科研究室带着白手套搞化验的李韵,则在华裔开的小超市帮忙收银,每天昼夜颠倒,同样是夜班的时候从酒吧下了班的章隅会在凌晨接她回家。有一次遇到抢劫,李韵上前就用防狼喷雾把对方赶跑,后面发现草地上掉了一把左轮,两人后来在家里发了一天呆。 李韵也因为他而放弃了硕士进修,放弃了可能进入那家nst研究院四十万美元年薪的工作,两人经历过争吵,柴米油盐,细枝末节,一向大手大脚惯了的李韵不得不学会了一美分掰两半花,小心翼翼的攒着每一点生活的家本,两人就在小单间里一起煮着从国内带来的小火锅捞着超市打折菜的时候,章隅看到李韵转过头就抹了泪水,他没有说,他在垃圾桶里看到了揉成一团的附近一家医院生育的宣传单。他知道她是想到了两个人的孩子,难道以后也蹲在这样的小破房里捞火锅? 双方家里也在施压,得知家人受到侮辱,他也对她发火,她也不是省油的灯,双方争吵无话不说,尖酸刻薄,甚至不堪入耳,两个说来都是经受过高等教育的人,但说的话却是从对方身上的器官到家人都从头到尾问候了个遍,后来一场彻底的冷战后拖着行李箱出去住了十天半个月的李韵重新敲开了他们那个小单间的房门,说你要害就害我一辈子。 那夜两人疯狂滚床单,但章隅内心撕裂如刀绞。 那之后他就离开回国,最后向李韵寄来了离婚告知书,李韵也干脆,没有闹没有吵,两人平和签约,但最后临分别她捡起半块路边红砖就打了他个头破血流,那架势若不是旁边人拉着,恐怕能把他砸死。女人疯狂到一定程度,还是很可怕。特别是李韵那种性子里有些偏执的女人。 而那之后就是彻底的断绝。男方这边恨透了李韵,女方这边自然也对章隅嗤之以鼻。 章隅看着教室的那扇窗户,平静,恬美,像极了最初时的生活。 他脸上也露出了那样温和的光,然后转身离开。 …… 男女搭配干活不累,两人在教室里搬椅子,扫地,看着姜红芍麻利灵性的一举一动,程燃觉得真是很贤惠啊。注意到他目光的姜红芍转身丢过来一条帕子,“干活!” 做事认真仔细,哪怕就是扫地擦窗户,老姜都是投入其中,跟自己打羽毛球那就是强势打杀,绝不放水,因为竞技上的心慈手软是对对手的不尊重,于是对你特别尊重。对事物的专注力强,不服输的个性和爱钻研的性子,让她很容易把一件事情做到极致,毕竟年级第一也不是天上掉下来的。 窗外余晖红彤染色的教室里,只有两个人的动静,程燃觉得这一刻很是惬意。 他心思一起,倒持扫帚,舞了个棍花,向姜红芍戳去,老姜有所感应,转身持帚杆拨开。 程燃一笑,自觉潇洒的念了首中学古诗李白的《塞下曲》,“晓战随金鼓,宵眠抱玉鞍。愿将腰下剑,直为斩楼兰。” 两人帚杆啪啪啪在空中交击数记,姜红芍也跟他一起疯的前手挽剑指,后手比了个横“剑”于额前的动作,腰肢特别勾人,女孩丽容晕红流霞,一副出尘之姿,俏皮轻吟道,“唤起一天明月,照我满怀冰雪,浩荡百川流,鲸饮未吞海,剑气已横秋。” 都不需要刻意提示,两个人就直接扮演上了。 特别幼稚特别傻,可似乎都特别投入。 两人又啪啪打了几记,程燃后退笑道,“女侠,我看你武功超凡脱俗,可以可以,有没有兴趣来我寨上做个铺床丫鬟。” 话音落下程燃就从前门一个闪现术横移了出去,果不其然就是扫帚横空飞掷而来咣!一声砸在铁门上的声响。 程燃心道好险,老姜就是老姜,这一手飞剑可谓鬼哭神嚎,要中这一记估计也就光寒十九州了。 跑出来的程燃一下站住了,追出来的姜红芍也是一脸红晕,看到程燃不动了,再循目一看,其他班留下来的好些个值日生都站在旁边班的墙角边上,有的手上还端着从卫生间打过来的水盆,有的提着拖把,有的手拿着帕子,五六个人,一个二个,也忘了手上的动作,眼巴巴看着两人一前一后立在走廊上头,都隙开嘴巴。 有人笑笑,“都吟起诗来了啊……” “直为斩楼兰……” “剑气已横秋啊……” 姜红芍伸出手指在程燃脑壳上一弹,转身径直回去继续劳动了。 然后是身后异口同声的声音。 “没天理啊!” 程燃最后笑笑走回教室,额头上还有那记手指弹上的触感,他不知道曾经还有多少人经历过这样的时光,他只知道此时此刻正享受着的,感受着的,充满眼瞳的场景和耳边每一处动静,都会像是山原冲积层一样,存在过,消逝了,也镌刻留下了。 …… 这个周六的上午,章隅特地换了一身新衣,来到了约定的地点,就是要会一会林晓松背后的团队。 本来约林晓松有点敏感,不能就地取材放在cq所在的伏龙大厦,免得这个“请君入瓮”不灵,章隅是谨慎小心的人,他很可能因为警惕一个陷阱,哪怕面前摆着的大好机遇都可以直接踢开。见过有人用不可告人手段的章隅心知江湖险恶的道理,他其实心思缜密,但厌恶这些阴暗面,否则怎么可以老老实实待学校里教书做专业研究。其实有时候办公室政治那些说他孤僻不好接近,甚至旁人的小心思,他都是看破不说破而已,倒是一直是以孤僻人缘不好,但业务还不错的印象在学校行走,这其实是很受上层欢迎,而他也可以避免那些无所谓的人事纠纷。 教书育人研究专业都是技术活,和专业打交道就行了,和人打什么交道。 但现在却不由得他不跟人掰扯了。 地点选择的是大哥程齐那边的联众平台一个办公地点,章隅到来的时候不动声色,因为对方说过他们和联众平台有些联系,双方技术人员都是互通的,但不排除可能租用别人办公地点挂羊头卖狗肉这种事情,章隅只是观察。 进门后他就看到了林晓松,身后的杜宾,还有几个技术人员,这些都是拉过来打算新公司和章隅对接的。 杜宾是个典型的技术,通过联众招入的,程齐听程燃需要人手,也就跟底下一些人谈了一下,这个杜宾是愿意出来挑大梁,在新成立公司中做这么一套软件的。 林晓松介绍杜宾和他握手,“这位是杜宾,前联众平台的工程师,听说了大老板要启动这个项目,当仁不让过来的,联众不想放人,但是谁有能够违抗得了大老板呢。” 章隅怔了怔,道,“你们大老板,也是投资了联众?”联众平台他当然知道,办公室里有些年长的喜欢下棋打牌的老师,偶尔也会讨论这个,但更多的信息他是不知道的,还是林晓松透露了联众也和他们有关联,他才找来相关资料查过,什么西南地区互联网创业代表,两位天才大学生之类的报道,但都逃不过背后推波助澜天使投资人的影子。而这方面信息是封闭的。 章隅道,“联众平台是你们大老板的?” “也不能完全这么说吧,但你要这么认为也可以,毕竟现在联众的团队,其实说到底股份占比都不太高,说是给大老板打工也可以。”杜宾道。 章隅环顾一圈,眼睛微缩道,“那么,你们大老板呢?” 杜宾道,“哪能那么轻易见到?大老板是大忙人,每天世界各地到处跑,据说手头上不知道多少投资项目,多少人见他都要排队,今天都不知道能不能托你的福见到。反正我一次也没见过。” “先喝茶吧,等消息。”林晓松端了两杯茶过来。 章隅抬头,“等什么消息?” 林晓松看了看手上的表,“时间快到了,大老板虽然在西南这边,但事务繁忙,先前还在进行重要会晤,我们这种小项目,不确定人家会不会亲自过来。” 章隅点了点头,端起茶喝了口。 心想这背后的派头也太大了吧。 什么牛人? 不过这几天会展中心那边的确正有政府商务会议,几条主干道都封了路。 若真的是那之上的列位者,那么如此就不出奇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山水一程 “那么我们先沟通一下相关细节,再等老板的情况吧。”林晓松微微一笑,然后就让章隅和杜宾几个人碰面,眼前几乎就是将要创办公司的主要人事了,技术部门,销售的,还有财务这方面。 大家也就是讨论了一下架构,章隅看了众人道,“如果真要做,人手不够的话……” 林晓松道,“你可以按照你的规划来,人手你可以自己酌情需要安排,运营方面我来配合你,当然可能我们之间有不同意见,除非大老板用一票否决权,那么都是你说了算。我们不会干预,只是做企业不是简单地行为,这方面我很有经验,我会辅助你。” “你辅佐我,如果我的确不懂,很容易被你架空……”章隅淡淡道。 林晓松觉得这人果然如程燃所说,当真要磨豆腐一般来,道,“章兄弟千万收起这种想法,组建一个团队,就要有最基础的信任,如果连这样的信任都没有,而是一开始就防备着,那还干什么事业,不如趁早打道回府,这种公司,即便一时不出问题,未来也必然会出问题。” 章隅点点头,算是表示了认可。 林晓松道,“我们的软件市场肯定是面向全国的,未来各处可能都会有销售部门,大区经理,这些你都可以做决定,核心内容是你,技术软件开发上面由杜宾和他们的人来做。当然,资金上面,你放心,一百万只是起步,以大老板的身家,他要做这个事情,就是三个亿都拿得出来。但饭要一口一口的吃。” “我无所谓,反正资金我是没有的……你们为什么这么看重我?”章隅道,“难道就因为看了我的著作?” “可能是因为……”林晓松想了想。 “缘分。” …… “……好,那行吧,这也没有办法,毕竟大老板日理万机,忙不过来啊,我们这边还没起步,也是正常……迟早有机会。是的,人在这边,我们开着会等着的……可以,那赵秘书就劳烦你了,你是大老板的红人啊,你说话比什么都管用……三十分钟吧,好,可以等。” 林晓松接了个电话,放下来后,对望着他的众人道,“大老板来不了了,马上要离开,他不会过于投入精力在这边……” 杜宾一脸的失望,“又看不到啊!这真是,大老板神龙见首不见尾啊!不过也没办法吧,毕竟到了他那个地位,我们这个层级的,见不到也正常。” 林晓松道,“大家不用气馁,他的秘书会过来,这个人不简单,只是大老板事务繁忙,实在有推不开的工作,事情有轻重缓急,他其实对我们的项目非常在意,已经给了他秘书授权,叮嘱他一定把我们的诉求和困难解决好,赵秘书不及休息就直接从会场过来了,到我们这里大约三十分钟。这是有多重视,不用说了吧。” 章隅心头计算了一下,如果是开车的话,会展中心过来这个时间差不多。 他有些计算了。 就是不知道这个大老板,李韵那个层面知不知道? 章隅道,“大老板叫做陈雷?此前没怎么听说过……” 林晓松一副“孤陋寡闻”的表情看他,道,“老章不会是第一天进社会吧,首先这是不是大老板的真名都两说,其次,他这样的人,混金融市场的,低调最好。今年的股市知道吧,史称519行情的,就有大老板旗下的几支封闭基金在其中冲杀,要不你以为519行情怎么来的?当然我不说大老板就是幕后的大庄家,但这种事情上面,哪能没有我们大老板的影子,你觉得他真的可以把名字随便弄得人尽皆知?就是他手上的企业,法人代表可以是司机,可以是朋友,可以是七大姑八大爷,但绝对不会是他自己,幕后控制,以后也不会因为某家公司出了什么问题自己身陷囫囵。” 章隅点点头,又道,“那么……不会出事情吧?” “大老板挣得钱干不干净不好说,但绝对不会违法,我们不会突破法律边界,其次,这家公司是你主导,财务账目你一手把关,没人逼你签一些有问题的合同,你自己清清白白做事,又怕什么来?” 章隅不说话,过了一会,门推开来,赵青走了进来。 …… 林晓松立时起身,“赵秘书!” 章隅打量赵青,赵青戴着一副眼镜,穿着很简单的毛衣和休闲裤,看上去似乎并没有严谨的职业化,和林晓松等人的西装革履形成鲜明对比,但似乎也能一目了然双方的等级。一方是很轻松,见惯世面的样子,另一方则是真正等待给大老板亲近的人汇报的谨小慎微。 章隅觉得这是人之常情,毕竟公司到了一定地步,一个萝卜一个坑,要步步为营,更有官大一级压死人的说法。 叫做赵秘书的男子和众人点了点头,又对随他们一并站起来的章隅压手示意可以坐着不用拘谨,他直接开门见山,“老板那边有事情离开蓉城了,这事就由我来给大家起头,我负责你们这个项目,以后和大老板的沟通诉求,我都可以帮助大家传达。章老师,你不必觉得意外,大老板当然没有直接看到你的著作,你的那些东西,是我发现的,然后跟大老板提及的。” 章隅看着面前的赵青,才解惑了心中萦绕的最大不合理,心忖原来如此。 赵青微笑道,“所以我其实才是你的伯乐,我很看好你的!” 章隅点点头。 赵青道,“那么接下来,我们是不是可以讨论大框架的问题了。” 章隅埋头,然后抬头道,“我一直有个诉求,要跟能直接负责的人谈,其他的事情先不着急。” 赵青道,“你说。” “我要百分之五十五的股份。” 赵青愣了一下,林晓松脸色微变,看向赵青,似乎是在对赵青说我也不知道啊…… 一切都收在章隅眼里。 赵青沉吟了一下,摇了摇头,“抱歉,原始决议是不可更改的,我真的劝章老师好好考虑一下,百分之四十,已经是我们最大的诚意了,你的百分之五十五,是没办法达到的。” “真的没办法?”章隅问。 赵青笑了一下,掏了支烟,林晓松连忙上前递上火机,姿态相当低,赵青接过火机点燃烟,丢桌面上,吸烟吐了一口,看着章隅,“这就实在让我为难了。我没说服大老板的底气,根据我对他的了解,这事也办不到。” 章隅起身收拾自己带来的一些尚未公开的专业内容,收拾好过后公文包在桌面上敲了敲,道,“那就不打扰了。这事,我也实在过不了自己这一关……抱歉。浪费你们时间了。” 然后章隅转身欲走,赵青突然出言,“等一下。” 章隅嘴角划过一抹笑意,露馅了。 其实对方只要一答应,他就什么都不用考虑了,直接拒绝这事……江湖险恶,早做预防。与其最后深陷泥潭,不如早些明哲保身。 但赵青却开口,“章老师,你知道大老板这边一般这种知识产权技术入股项目,惯例是多少吗,只有二十。是我给你四十,我不跟你谈商业这一套,我一来就给你我们能拿出来的最大权益,是因为我欣赏你。我认为你只要打听一下,就知道这个数目的诚意。你的百分之五十五,这不可能的,希望你再慎重考虑。” 章隅停顿一下听完,笑了笑走了。 …… 晚上的时候,林晓松接到了电话,是章隅打来想要赵秘书电话的,事情他亲自跟他说。 林晓松把赵青电话给了他。 赵青接了电话后,章隅只说了两个字,“可以。” 挂了电话,赵青看着对面的程燃,道,“搞定。” 程燃指了指赵青手上的电话,笑道,“是不是?就是傲娇!拿下他。” …… 其实打完电话的章隅心头也松了一口气,林晓松说是缘分,其实重要吗,不重要。 只是想到那些写信过来的岩村孩子挤在小屋里,在高寒山上皮肤皴裂吃冷脏馒头的生活,他有的选吗? 山水一程,只有跋涉了。 第一百四十二章 挺可爱 出动了林晓松和赵青两员大将忽悠章隅,也是不容易了,可以说是精心设计,林晓松本身就是老江湖,身材魁梧,气场很强,思想活跃,如果把整个程燃系统的所有高层拉出来,外人一看绝对会以为林晓松是大老板。 其实林晓松以前在做总经理的时候,也是在公司上下很得人心,下属们死心塌地,在深城那些个搞实业发家有名的地产商大佬面前,林晓松都能和对方拍桌子对峙,或者勾肩搭背言笑晏晏,一起打高尔夫,一起去酒会,出入得了上层社会,有事也能镇得住场面。 林晓松和章隅接触,林晓松先用博闻广识和精干的能力下了章隅一城,而这个时候再配合文质彬彬的赵青这个“大老板”身边红人秘书出场,林晓松的低姿态,赵青的态度,至于其他人,根本都不需要演戏,毕竟都是实打实的员工,就比如那位虽说是码农,但内心活泛的杜宾,只凭最真实的反应和表现,就能营造出章隅对他们这一脉背景深厚,来历非凡的判断。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再加上章隅本身需要一笔钱的刚性需求,他不上套程燃可以把名字倒起写。 而且,程燃虽然把他给忽悠了,但让他做实事却是认真的。 今年股市的519行情,他程燃只是攒了些小利,真正挣了大钱的是什么人,就好比当年凭借《学习的革命》一书炒火自身教育软件的科利华公司,创始人祭出“量子理论”概念,意思是做企业就当如量子,依托极少的物质载体,创新观念就能爆发惊人业绩,实现跳跃式发展。以这个理论为依据的科利华公司当年凭借营销史上教科书式的教育软件营销借壳上市,以1.34亿取得了阿城钢铁28%的股份,凭借519行情,阿城钢铁从5元打到16元。而科利华的股价也一路领涨,后续直蹿上38元的高点,成为股市“明星”,这才是资本发展的既得利益者。 尝到了甜头的科利华更是在这上面大肆投入,把这套理论用在资本市场,多路出击,却损兵折将,而一味求资本运作快速发展还遭遇借壳公司设下的资本陷阱,导致债务危机,其创始人宋朝弟是个能人,但这个能人或许有营销的天赋,却没有资本运作的能力,头脑发热,战略上轻军冒进,意图重现公司《学习的革命》营销辉煌那一套,快速扩张暴露财务漏洞,这一切都最终拖累了他们教育软件的主业,没有及时适应教育体制的变化发展,也再难搞出名堂来。 科利华公司有多厚利?一套打着他们公司旗号的电子备课系统,搭配一个硬盘,就能卖到十万一套。而没有这套营销加持的其他一个管理软件,虽然可能不好用,但一百元一套。对比起来,这种软件要铺开卖一千套出去,才能比得上科利华卖一套。 程燃利用章隅的专业走教育软件这条路,其实就想接手科利华公司这个目前陷入资本运营热的空窗期崛起。 而且重要的是科利华目前根本没有经历用在这条路的深耕细作上面,市场已经被科利华公司这样的先来者开辟了,只要他们接下来的软件,内容比科利华的好,价格却只有对方的一半或者更便宜,就有在这个市场上站稳脚跟扩张的核心竞争力。至于说名气这种,背靠一个联众平台,就足以竖立起这么一个牌子。 联众平台目前变现还有点困难,但是利用名气来变相做软件产业的变现,未尝不可。 其次,目前程燃能感觉到的,还是姜红芍母亲对自己的防备,这种防备是多样化的,拥有一个母亲的所有忧虑,可能是家庭方面,可能是她那个层面章隅和姜红芍父母之间关系不错,而且两人曾都想把章隅收至麾下却不果,程燃当然不能直接公开身份把章隅忽悠进套,但通过这样的方式把章隅纳入自己的旗下,这其实也是有价值的事。以后说不定,还能通过章隅进行缓冲,双方能更深入的了解。 当然,这件事情并不十拿九稳,程燃只是看到了这样一个机会,但章隅能不能把这些做好,成立的公司能不能顺利把软件卖出去,挣到钱,占领市场,都是未知之数,有很大失败的可能。 风险与机遇并存。 只是程燃觉得,自己想到这么一回事,便能立即投入人力资源,调拨资金开动来做,这种感觉真的很好。因为很多事情都是在念头和行动中实现的。还有什么比你生出一个激动人心的念头,便能着手配置各种资源去达成这个目的,更觉得自由的事情? 这才是自由的意义。 这是心灵层面的自由,并不局限于狭义的想去哪去哪,想吃什么吃什么。 还能这样,想做出一件事情,就能运用能量向目标迈进。 当然,程燃目前也只是初级阶段,手上的无论财力资金人脉资源都很有限,还没到举手投足就呼风唤雨的那种地步,但就是眼下这种,程燃就觉得很有意思了。 像是那个出名的《我的世界》的沙盒游戏,他也似乎在用自己的能力,一点一点改变身边的事物和环境。 说不定,就能拗动眼前的世界呢。 …… 当然,这个事情程燃没有告诉姜红芍,其实也是存了几分小心思,试想老姜一直认为章隅就是一块又臭又硬的大石头,连她父亲,还有那个权柄滔天的她母亲也收服不了这孙猴子,如果一步一步让章隅把事业做出来,到后面给她揭晓这一切,想来老姜表情会非常有趣。 不过姜红芍也真是冰雪聪明,从程燃最近对章隅的一些关注的蛛丝马迹她就看出端倪,一边说“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另一边也会歪着头一副无辜模样打探虚实,“你是不是有什么想法啊,要对付章隅?说来听听我给你参考参考评价一下……” 评价个鬼啊,这种一副‘来我指点你’的臭屁态度才是程燃从根本上想要推倒的吧。 但程燃当然明白越是大事越要不动声色的道理,只是微微一笑解释,“我就对锲而不舍监视我们的人很好奇而已。” “你想多了吧……”不知想到了什么,姜红芍脸微微一红又做自己事不理他了。 …… 新的周末难得的程飞扬有时间在家,徐兰提议一家三口难得的周末,大家一起去吃鱼头火锅。程燃以前就喜欢吃鱼头火锅,曾经还一度被徐兰作为表扬他考试考好的奖励手段,鱼头火锅是川省流传较广的一种火锅样式,一般以新鲜鲢鱼鱼头下锅煮制,蘸料就直接用鱼头火锅的原汤配制,搁上一串青花椒,撒上香菜,葱花还有芹菜花生米碎末,捞半个煮好的鱼头进蘸碟碗里,就可以大快朵颐。 不一会在渣盘里就会堆满小山头一样的鱼骨,吃起来很有一种成就感。 程燃很喜欢这种在麻辣鲜香中剥离鲜嫩鱼肉攫取的快感,只是一听到就口舌生津。更何况如今还有蓉城招牌最老的老字号谭鱼头,就伫立在通惠门。 眼看程燃附和,徐兰笑着说那我立即定位子,她翻开手写钢笔密密麻麻的通讯录,找到电话号码用手机打了过去,那边一听说是炎黄的徐总,立即就让人留了位置。看来徐兰是直接给负责人打的电话。 三人出门的时候程飞扬说要不要喊辆车。 徐兰揽过程飞扬的手肘,微微一笑,“你一家人去吃饭,人家也要过周末,就打的吧,一家人好久没这样出行过了。” 程飞扬看着眼前已经高高挑挑的程燃,似乎又想起了以前的生活,曾经一家三口也是如此,程燃吵着要吃鱼火锅的时候算算生活费,觉得还宽裕,便带着他前往,只是那时候可不是打的,而是赶公交车,走半个小城市去那家最出名的鱼头火锅小店。 程飞扬会喝一瓶啤酒,隔着烟火看埋头吃鱼头的程燃,小子虎头虎脑。 挺可爱。 就像是现在这样。 第一百四十三章 人间局(上) 今天是杨夏蓉城家族聚餐,但却多了两个不算外人的外人,罗志先和他母亲李丽华,他的父亲罗臣没来,但影响力却是整个笼罩在杨夏家的聚餐上面。 奶奶孙蓉坐在上座,旁边挨着的就是李丽华。罗杨两家以前老一辈就是蓉城文化系统干部,罗家老太爷比较传奇,年轻时家里是大地主,属于少爷公子哥,但个人很好学,解放前读过重大,当过国民党团长,投诚后分配下来做过地方干部,动乱年代在五七干校劳动,打扫厕所,受过不公正待遇,后面平反重新启用,在蓉城文化系统,杨夏奶奶孙蓉就曾做过他下属,承受过提携之恩。 后面孙蓉也在文化系统上耕耘到了高位,两家人关系一直深厚。 罗老太爷几年前去世了,但大儿子罗臣却是个能人,八零年代就种中药发家,后面又涉足好几个产业,杨夏奶奶虽然把一个个在蓉城的子女都安排得很好,但毕竟杨家这一辈都没什么太过非凡的人物,杨夏蓉城这边亲戚虽然很多都在文化系统就职,或者或多或少和文化系统有关系,但毕竟都是拿死工资,就算待遇不错,也就堪堪小康水平,但因为和罗家的关系,罗臣这边有些手头上的一些事业,也让他们入股进来当了股东,每年那些事业发展的不错,杨家人得到的分红对他们来说都是超越工资的不菲收入来源。 杨夏的两个叔伯,一个堂叔,和罗家的联系千丝万缕,而杨家一脉子嗣都是男的,最小的父亲杨川出生后,家里压力增大,那时候杨夏奶奶还没当多大的官,爷爷也普普通通,家里供都要读书的三个男孩,还是吃力,同系统的赵奶奶家正好都生的女儿,特别喜欢男孩,就把杨川寄养到对方家里,杨川基本上就是赵奶奶带大的,往后杨川上学工作,最后到了山海,其实和杨夏奶奶以及两个兄弟关系并不亲密。 一方面是杨夏奶奶很强势,两个叔伯从小都很会讨好大人,而寄养在外的杨川就相对冷淡,不会做这些表面功夫,也和家族格格不入,孙蓉也觉得自己这小儿子性子冷漠,属于呆头呆脑闷葫芦,三个儿子里,最不喜欢也是杨夏父亲。 再则当年孙蓉在位甚至哪怕退下后也有人脉和面子,两个叔伯从小都懂得如何从大人这边讨好处,更是把这些门路用得淋漓尽致,这不一个在一家博物馆当副馆长,另一个则是出版局的处级干部,人情关系上的位,本事不大,但头面文章是一套又一套,说起话也时常拿腔拿调,杨川看不过眼,兄弟之间虽说没直接红过脸,但其实都知道大家不在一个世界。 两人更认为这是杨川当年自己出去读书,跑山海那边安家落户,没有受到杨夏奶奶的护荫,所以心头是有不满的。 而且当初杨川还娶了杨夏奶奶公开表示看不上,没啥家庭背景的肖云。当初一度和蓉城家族这边,关系更僵。 只是后来有了杨夏,双方重新接触得多了起来,再加上肖云在这个老母亲面前多少忍气吞声,这些年关系才缓和过来。 至少杨夏这个奶奶对杨夏还是不错的,每年寒暑假都会让她来蓉城玩,以前还吩咐保姆带她上街,要什么买什么,当然杨夏知道这些关切都是在自己两个哥哥没在场的情况下,甚至哪怕堂叔那边的堂姐,在家族地位都要在她之上,杨夏就曾见过她奶奶孙蓉对她和颜悦色,结果两个哥哥玩了回来后,孙蓉就说变脸变脸,慈祥的表情收了起来,也没再当着她两个孙儿子面塞给过杨夏零食或者给什么好东西,甚至吃好吃的都是让两个哥哥先点,最后才问她的意见。 这些她都看在眼里,有时候跟父亲说起,她爸杨川也只有沉默不语。 后来罗志先长大了,她的两个哥哥嫌她不好玩要把她丢下的时候罗志先会停下来等她,被两个哥哥欺负哭鼻子罗志先也会第一时间安慰,后来似乎也因为罗志先对她的特别,她奶奶对她也改观很多,更是一遇到逢年过节都给她父母打招呼让把杨夏送蓉城来。 罗家这边也其实对杨夏很是关注,至少罗志先的母亲李丽华就特别喜欢杨夏,经常把她兄妹三人一起叫到家里和罗志先玩几天,其实未尝不是想要杨夏和罗志先多接触的意图。 杨夏考上十中,一家人搬蓉城来,那就更是个大新闻了,杨夏奶奶孙蓉当时听到这个消息二话不说就是赞同,甚至不顾两个儿子对此龃龉的意见,打算把市中心两个临街的门面,一个拿来卖了支援杨夏家买房,另一个则腾出来不租了准备给杨夏母亲肖云开个小店算是解决工作问题。 后来听说肖云其实可以把工作调到蓉城这边来,杨夏奶奶也没改变意见。 但杨夏父亲杨川却是破天荒说了句“谁要他们支持。” 先不说杨夏父亲本身就在一家进出口公司做经理,到蓉城来根据朋友关系也能进蓉城这行名头不错的泰行公司,得到一个中级经理的职务,杂七杂八的收入一个月几大千是没问题。 其次肖云在山海伏龙本身就是会计,所以伏龙公司的福利房杨夏家这种老员工也有份,特别以前原始股还分了红,今年就有五万块,还不消说每年都水涨船高,而肖云也是直接调到伏龙总部,别说有福利房了,家里的积蓄就是来蓉城买房子,也是绰绰有余。 其次他知道自己一向强势的母亲要不顾前两个儿子家族的反对拿两套名下的商铺给他们家作为支援的目的所在,那就是换取对他们家彻底的掌控。 如果杨夏家受了这些东西,那么杨川知道他们一家在蓉城就再无底气,只能任由得孙蓉操控安排了。 譬如在此之前杨夏他奶奶就跟他说了,罗家人很喜欢杨夏这女孩子,而且杨夏也不差吧,凭自己转学考进省内最好高中,今年罗家这儿子罗志先要到国外去,你们家杨夏要是愿意一起,罗家把她在那边的国外名牌大学解决,同时学费和食宿一切费用全包,两家人关系这么好,还用说这些,而且罗志先这孩子不错,看着长大的,绝不会欺负了杨夏,以后在一起,罗家直接给他们在国外定居创造一切条件,这可是你家杨夏难得得好机会,凭你们自己,能把她供出国去好大学读书吗?能直接就在国外定居,安排好一切吗? 男怕入错行女怕嫁错郎,对个女孩来说,这就是打灯笼都找不到的好事,罗家那条件,罗志先那人品,找你家杨夏这级别的女生,不难吧。可别人为什么单单就喜欢杨夏,一来是杨夏这孩子确实好,长得漂亮,对长辈也恭顺,心地善良。二来,也是咱们两家人的关系在这里,两人以前也算看着长大,哪能没点感情。这可是大好事,你们考虑清楚,不要耽误了女儿前程。 面对杨夏奶奶说的这些掷地有声而且言语里透着大道理的话,即便和自己这母亲从来关系冷淡,但还是有种被大家长耳提面命的那种压迫力,他只能说,“夏夏那边,我们还是趋向于尊重她个人的意见,而且,未必就要考量这么多,这事也不好强迫她,这孩子,表面看上去柔弱,其实有自己想法的很,就好比这回考上十中,我们都不知道她瞄准的是十中……” 杨夏奶奶当时脸就垮下去了,拉长了声音,“什么叫强迫她?怎么就强迫了?我的意思你没听明白……这事你也做不了主。回去好好跟你女儿说说,做做工作,所以说我说你们这些当父母的……不懂得好歹,不要一个不留神,误了自己孩子!” 杨川当然知道杨夏奶奶这番安排的用意,她迟早有一天要撒手于人世,现在凭她的面子,罗家的关系还能维护着,毕竟罗家那罗臣当年做事的时候,还是不缺乏打着她牌子揽生意拉人脉的,而且她余威犹在,现在一些文化系统管事的,都还承过当年她的荫,都记情,谁都不知道她还有多少人情可以用,但当她这么个家族主事人一走之后,没有了牵制,那么杨家这边她的子嗣,几乎都属于一面的攀附罗家这边的情况。 没有牵制的攀附,这是根本不可靠的,人家可以记两家老人的关系几年,难道还能记十年二十年?有血缘关系的亲戚都可能断了联系,更何况是这种关系。 那么还有什么能真正拉住罗家这艘大船。保住杨家那些在罗家的股份和利益。 如果杨夏和罗臣那个注定会接班的儿子罗志先凑一起了。一切都迎刃而解。 杨川看着此时在家族饭局上几乎是受最高地位的罗志先和其母亲李丽华,看到自己这些兄弟家庭言语之间不缺乏的高明吹捧恭维。 心情郁郁。 第一百四十四章 人间局(中) 饭桌上,李丽华装束雍容,与杨家人在交流时,都是轻言细语,但其实仔细看,哪怕是在杨夏奶奶面前,她也不落下风,她说话语速不快,但一开口的时候,不管谈及什么,大家都会停下来听她说。然后做出各式各样的回应,与之相比,一直以来就在家族里地位最低的杨夏母亲肖云,则真像是个小媳妇儿,从头到尾菜没夹几口,伸筷子上桌,都较为拘谨,除了一个杨夏二伯的老婆张婕跟她坐一起还能聊两句之外,根本就像是透明人般不受关注。 李丽华其实将杨家这边各人清晰的想法早摸透了,她的丈夫在外强势,但她这边就要怀柔,两人一刚一柔,其实两个人都算是厉害角色。不乏罗臣杀人威风,她这边再出面缓冲,抵消负面影响的情况。 杨家这边,就一个杨夏奶奶较为难缠,但这个老人也很能看清楚情势,其实到她这份上,家里就一独苗,罗志先又要国外读书,一方面,她不可能陪读,这到了国外,掌握罗志先动向就难了。另一方面,谁知道他外国读书后到后面会不会找个不顺眼的儿媳妇回来。再加上罗志先和杨夏的感情那是从小培养,最重要知根知底,李丽华就要这么一个知根底的未来媳妇儿。毕竟说到底,两口子创建的家业,还牵扯亲戚朋友各个脉络,就这么一个儿子,能不慎重? 两家人未来有什么,都可以商量着来办,而且通过杨家这边,更是可以很容易掌握杨夏。 所以很多优厚的条件都跟杨夏奶奶这边谈过了,虽然杨夏家这边还没给出确切答复,但李丽华并不心急,她和她丈夫不一样,虽然都是志在必得的那种人,但手腕上她并不直来直去,怀柔的不动声色织一张不透气的茧,也可以把事情给圈定下来。 在李丽华有意关切杨夏家搬到蓉城的情况后,家族这边的话题自然也就扯在了这上面。 杨夏大伯就道,“我说老三,你那个进出口公司,进些模具材料,西南这边这方面产业又不强,比不得沿海,据说和沿海工资相比差了很多,你说每月累死累活,拿些死工资,按理说你懂这行,有点关系人脉,不行就自己出来做嘛……” 他说起这个,一方面是确实看杨川的工作不咋地,其次所谓让他出来自己干,又哪里是真以为杨川能干什么事业。说到底,他们蓉城这边老大老二,他是博物馆副馆长,好歹也管着下面几十号人,还有点官威。而老二杨奉泉在出版局音像管理处,也是个有权力的小领导。比起来,杨川确实不够看,他们瞧不上也是正常。之所以这么说,就是让杨川看清楚眼前罗家这尊真佛,要说做生意这些,罗臣帮衬一下,随随便便他杨川可能收入就会比现在做个小经理挣得多的多。 结果杨川根本没有他们所想那般心思活泛,或者也没有要面子的好强,只是点点头说确实没法比,但是这边还是有市场,看行情,行情好的时候,能挣着些钱,不好就没法了。但这又有什么办法,家就在这边,你要我这个年龄去外面闯,也闯不动了。 大伯一个劲摇头,端起酒和他碰了一杯,又说那没关系,反正都过来了,以后大家帮衬。 口上说帮衬,但其实绝口不提任何实质内容。杨夏奶奶当初说要把两个门面拿出来作支持,他的意见也是反对。 杨夏二伯则道,“川子,你们这一块,外经贸局我认识朋友,他们那个管外贸科的叫付力明嘛,一起喝过酒的,以后有要帮忙的,给我说一声。” 这话还说的让人心里一暖,虽然有炫耀人脉的嫌疑,但好歹有这么一番话,不管话作不作数,能说出来,这个二伯杨奉泉可能还是真心有能帮忙就帮忙的意思,毕竟今天还当着老人家的面,以后杨川通过老母亲一说,他杨奉泉能够简单推诿了? 杨夏母亲肖云朝这位二哥看过去,觉得和杨夏大伯从不给正面答复的做派不同,这个二哥虽然总是一副眼高于顶的样子,但好歹自己丈夫在蓉城的工作上是能提供帮助的。 但随即杨奉泉不动声色说完,桌上气氛又归于喝酒的热忱中,杨奉泉的老婆张婕笑道,“夏夏,你成绩不错的,这有机会能出去,又何必固守国内读大学呢……外面的天地那么大,好多人想出去都还没办法呢,你二哥是成绩没那么好,申请不到个相对好的学校,差得学校放他出去我还不放心,才不让他走。你现在有这么好机会,李阿姨那边关系广,而且你罗哥的那大学也不错啊,你要是明年跟过去,两人在外面相互照应,大人们也放心。” 张婕笑着对杨夏说这么句话的时候,全家都朝她看过来,杨川和肖云才知道这敢情才是戏肉,而且看身边大哥二哥两家人的表情态度,显然对这事是早商量好了的,所以这就是饭局的最终目的。 张婕话语一落,大伯媳妇儿似乎也不甘示弱,有李丽华在场,要是杨夏被张婕说动,岂不是这功劳都记在她头上了?当下也就带着大儿媳妇的气势冲肖云道,“我是当妈的,你也是当妈的,都知道什么对孩子好,这种事换我,考都不考虑的。依我看,丽华这边若是确实能把将你们家杨夏弄到小罗的大学,连学费都省了,那食宿费用我的意见是,咱们还是自己出,虽然国外生活高一点,但人家够仁至义尽了,你们两口子努努力,这还是没问题。” 这话说得,一方面笃定他们就要承对方一应安排俱全的情,一方面还教育他们要懂得人情世故,不能什么都靠着别人,别自家孩子在国外生活费用都要别人出。 杨夏一时愣住,心中充满很难言喻的委屈,只是她向来倔强,死死克制发酸的眼睛,不让眼前模糊起来。仿佛在这些亲戚面前,好像是他们杨家把她养这么大,就是为了眼前这一刻。 李丽华何等人物,察言观色,这个时候笑道,“说实话,罗志先上的不是什么顶级大学,我觉得夏夏这样的成绩,让她去读,都是受委屈的。但问题是我们家在那边还有个办事处,其实也就是希望他们去读书的同时还帮我们照看下,罗志先一个人也是照看不下来的,夏夏一起,也算两人一起勤工俭学嘛,领工资在国外自给自足,夏夏到时候也是能挣钱的人了,哪还需要靠父母,对吧?” 大伯媳妇儿笑着说是是,但眼睛里的羡慕嫉妒,都要溢出来了,这话说得多漂亮啊。 但李丽华这番话说完后,杨川还是道,“这事太大了,我们再考虑考虑……重要的还是夏夏自己的意见……” 肖云欲言又止,又暗暗恨自己这个丈夫的不够担当。 杨夏蓦然起身,说我去趟卫生间。 杨川和肖云看着杨夏,肖云也把吃鱼头火锅的围裙取下来,说我也去。然后跟了过去。 鱼头火锅沸腾着,但场间的气氛却是很不好。 主要是杨家人这边,一个个都心头腹诽,杨夏这孩子也就算了,但都说到这份上了,你杨川还在那边不给个明确答复,你怎么跟李丽华交代,李丽华今天在这里参加家宴,就看你连家都当不好?这点眼界都没有,也难怪在老母亲眼里难成大器。 场间人人面色尴尬不好看,正在杨夏奶奶准备出言继续动摇杨川的时候,雅间门口进来几个端着酒杯的,为首的一个哈哈一笑,“杨处,刚才就说了……敬你一杯……哎呀,李姐也在啊……瞧老杨之前也不提一声……” “对了,我这几个兄弟听说你杨处,也过来陪几杯的,这位是赵总……” 一个瘦猴受宠若惊的上前敬酒。 外人敬酒,话头就打断了,氛围一下活跃起来,谭鱼头是名店,今天又是周末,在这里吃饭的有头有面的人物今天还是有不少,但偌大蓉城,能被人给认出来这样敬酒,证明也是一号人物了,这边二伯杨奉泉应对自如,但心头很是得意的。相反大伯虽然也是个官,但比起杨奉泉这样的人脉,就不同了,所以倒也只能是心头小腹诽一番这老二尽搞些虚头巴脑的社交,交的没啥头面人物。但从旁又看到自己老婆眼睛神采奕奕,显然对于这种场合,她倒是很向往受用的。 杨夏家的包间如此,肖云陪同杨夏去了趟卫生间,说没事吧?看着自己母亲赶来,在洗手池呆了一下的杨夏又摇头往回走。 路过程燃家所在的雅间。 程燃这边还在和自己父母说聊着,猛然就看到门口的杨夏眼泪婆娑,望进来了一眼,杨夏那时神思不属,根本没看清雅间里的人。 但程燃哪里知道。他甚至连遇上杨夏都觉得很巧。 然而这一眼太过含义丰富,先前还一家子其乐融融的程飞扬和徐兰怔了一下,然后才双双看程燃。 程燃嘴角抽了抽,都这种眼神看我干什么,我不一直在吗…… 我还没到元婴期修成身外分身啊。 我又怎么惹到你了我?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人间局(下) 昨天大家留言我看了,我也想再来一章,可凌晨两点还没写完,是实在发不出来,今天大章弥补。) 跟在后面的肖云发现了程燃一家,一时有些愕然,当下打了个招呼,喊了声老程,双方聊了下原来你们也在这里啊。对于程飞扬她既熟悉又陌生,熟悉是以前同事,一个大院,多少年的老关系了,陌生却也在于后面程飞扬伏龙总部开到了蓉城,他们这些留守在山海的,总是能听到蓉城那边传来的一波又一波眼花缭乱的消息,到头来以前的老程,都成了那个人人说起来都带着几分敬畏的程老总了。 到了蓉城来,肖云是工作调度了,可私底下也没单独见过程飞扬,就在开大会的时候远远看他在台上发言,发言结束后,会议室轰隆隆散去的声音如雷鸣,各部门立即赶赴岗位,施行他所做出的方针,雷厉风行。 所以肖云现在看到就这一家三口在一个雅间里吃饭,还真有些不真实的恍惚,以至于招呼都打得有些仓促,离开雅间过后,坐回座位上,发现这边还在敬酒,所以先前的那话题都没人再提,杨夏坐在座位上,张婕还在拉着她说些什么,看来是在稳定她情绪,肖云坐下来,杨川问怎么了,肖云就把遇到了程燃一家的事情说了,又说他们还问起你,我说你在这边。 杨川想了想道,“我还是得代表你们去敬一下。” 肖云能说调往蓉城工作就调了,而且在伏龙这边福利房也给山海这些老员工都留着,本身山海分部就成了办事处性质,蓉城辛苦打下来的江山,他们山海后院哪能和那些抢功,但在第一批分房名单中,显然程飞扬并没有忘记他们这些老人员,老同事。这个情杨川是记着的。 虽然被记情的人不一定觉得有什么,但自己却不能这么想,杨川能够做到说调往蓉城,这边蓉城的朋友就帮忙出马介绍他到泰行任经理,就是他这份行事上面得道多助,旁人都不是傻子,你做到的,记着的,真不真诚,大家都心知肚明,那么当你需要帮助的时候,大家力所能及的,都愿意雪中送炭。 有时候江湖上面的人情味,比一些潜规则多的机关单位和冰冷的大公司更来得让人窝心。江湖上你没门路了,朋友还能帮衬着,所以杨夏大伯二伯看不起他的工作瞧不上这些小门当,但杨川却认为这就是他赖以生存的,也支撑着家人,所坚守的工作。只是个中冷暖,不足为外人道。 “那我们去不去呢……”肖云看了一眼旁边的杨夏。 杨川想了想道,“你刚才和他们打过招呼了,就不用去了吧。人一家人单独吃饭,我们一个劲凑上去,说不得别人还以为另有所图,我喝酒,我去和程飞扬喝一杯。就觉得他够意思,到如今地步了,以前老同事老朋友也没放下,敬这杯我就回来。” 肖云点了点头,也觉得是这么个理。 自己要是一家人去又是说好话又是敬酒的,倒像是过于谄媚了,这是他们两口子做不出来的事。更何况,以前全大院都知道程燃喜欢杨夏,有这么一茬,再把杨夏一起带上,像什么话? 平白让人家小瞧了。 和老婆商量过后,杨川起身跟饭桌上的众人说一声,遇到个老同事,他过去打个招呼。 杨夏奶奶点点头。 倒是杨夏大伯二伯还有些意外,杨川居然在蓉城这边还遇得到朋友,这是巧合还是人际关系可以?而大伯就更不爽了,杨奉泉有人来敬酒,你杨川要去给别人敬酒,好嘛,搞半天我是孤家寡人,我身为家中长子,好歹也是副馆,居然没人认识我啊。 程燃一家所在的雅间只和他们隔着一个房间而已,杨川端着酒杯走进来,程飞扬笑道,“老杨,一家人吃饭啊!” 杨川说一大家子一大家子,今天周末聚一下。又和徐兰程燃好好打了招呼。 程飞扬问,“这么说,你家老母亲今天也在?” 杨夏奶奶当年在文化系统,就是山海这边都有关系网,以前杨夏奶奶来山海的时候,都见过面,有些人办事找杨夏奶奶,她范围内能办的,都给你直接办了,不能办的,也尽量给你其他方面补偿,这就是老人积攒的口碑。 杨川点了点头,举杯说,“这回杨夏争气考上十中,没办法,家里怎么都得支持她,从山海过来,也没根基,还是你这位老朋友靠谱,福利房也给了我们名额。” 程飞扬站起来摆手表示不提这些,又问你们住的过渡怎么样,别耽搁孩子学习。 杨川说杨夏住市中心她堂姐那里,距离学校近,每天早上能多睡一会。他们租的有个房子过渡,单位房那边开始装修了,明年可能搬进去。 程飞扬说这就好这就好。杨川和程飞扬喝了半杯,又说敬一下嫂子和程燃。这下程燃也拿起饮料和徐兰一起站起来了。 喝完后,杨川拱拱空酒杯准备走,程飞扬拉着他,先把酒斟满了,又对程燃徐兰说,“你们把饮料拿着,我们一家也去看望一下杨叔叔家的老人。” 杨川怔住,心头涌出一团火热的感觉。 大老爷们儿,竟然一下眼眶有些温热。人家一家人在这吃饭,不惊动谁,也没有排场,分明就是想体会难得的安宁家庭生活,而如今因为自己的敬酒投桃报李,领着一家人去自己家那边敬酒,这感觉,不是觉得程飞扬纡尊降贵了,而是以他目前如今的地位角色,也能视他如从前那般一如既往。就像是彼此曾经的那种交集,那些情谊,没有经过岁月变迁社会摧折一样……仍然历久弥新。 杨川抑制着心头的激动把程飞扬一家引入自己家那边的雅间来。 看到程燃进门的杨夏猛地怔住,她下意识有些慌乱的看向罗志先,程燃和罗志先是见过的,当然也知道曾经在大院女生口中杨夏在蓉城的这个“哥哥”,一度是很多女生觉得类似言情小说的模板。其实当年说起来,连程燃都多少心头有些酸酸的。 看眼前这个局面,程燃当然大致知道这是个什么架势了。 杨川则是进门对杨夏奶奶道,“妈,程哥他们就在隔壁吃饭,听说你在,他及家人过来看看你,以及过来和大家喝杯酒。” 众人看到杨川搞这么一出,哪还不心知肚明。他过去是一个人敬酒,结果人家来得是一家人。这种事他们见怪不怪了,毕竟杨夏奶奶这个名头在这里,多少人不是听着她名字巴不得往上面靠的。 杨夏大伯是轻轻“嘁”了一声,他今天心情本就不好,眼下更是觉得,这杨川混得也太糟糕了吧,自己什么德性,朋友也是这种德性,怎么,一家人过来显存在感,显得你们重视和杨夏奶奶的会面,就能让杨夏奶奶多几分记住? 想多了吧。以为只有你们做这种功夫?那些年高峰时,见过行事面面俱到的不知道多少。现在老母亲这边退休是退休了,可还有人这么惦记着她的那人脉啊。 杨川你这也太不讲究了。 杨夏奶奶倒是有些印象,怔了怔,问,“你叫小程子?” 程飞扬笑道,“我当然不叫这个名字,只是你当年这么喊我,你说顺口,现在还这么喊。” 杨夏奶奶道,“怎么,一家人上蓉城来玩啊?” 程飞扬愣了一下,杨川也知道自己母亲根本记不得程飞扬真名是什么,就喊他小程子。而且眼下也不好说程飞扬的事业如何如何,程飞扬不自己说的话,他在旁边透露算什么? 程飞扬就点点头笑着算是应对了。 杨夏奶奶又问上班还行吧,程飞扬也是说还可以还可以。 明显杨夏奶奶也就是表面问下,并不想深入探究。 程飞扬在杨川介绍下向杨夏大伯举杯,程飞扬喝了一大口白的,杨夏大伯本就不是很高兴,嗯了一声,端起酒抿了一口,压根就没挪屁股。 杨川脸色微变,程飞扬笑笑,并不以为忤,又转向杨奉泉,笑道,“杨二哥以前来山海,我们喝过酒的。” 杨奉泉似乎也想起来,当初杨川请客,同事里是有这么个人,但不属于那种能说会道的,应该是角落里的小角色,是,不是小角色也不会像是这样硬凑上来了,他其实挺反感的,端起酒杯浅酌了一口,点点头算是应付了。 这边杨夏奶奶旋像是想起什么,忽然对杨川道,“他们家是不是就是那个和夏夏隔着单元楼,住四楼的,那个姓程孩子的家庭?” 杨川尴尬点头。 杨夏奶奶脸色已经有些微变了,再结合杨夏自他出现时的那一下惊慌,落在很多人眼里,这下是杨夏家这边,看向程燃的就是戒备了。 暴露在这种目光下的程燃自然知道自己怎么让对方记得这么清楚,毕竟当年他这么个自己打死不说,但大家都知道他对杨夏有意思的事例,可不仅仅只流传在院子里而已。 当年这些事在杨夏亲戚圈子这边可以当成笑话来摆,但眼下有罗志先和李丽华母子俩在场,而且今天这饭局还另有目的,这显然就是个异常敏感的火山口。 而且,杨家这边也看到李丽华打量起程燃来,很明显,这事她也知道。 而这边好巧不巧杨奉泉的儿子,杨夏那个二哥很有些唯恐天下不乱,这时候笑道,“听说你转学考到了十中?”然后他对杨夏道,“你上次生日,你们那个叫姚贝贝的女生说的。” 这下场间都有那么一瞬间的安静。 这边李丽华突然笑了笑,细声细语道,“你也在十中读书?那么你学习很好了。” 杨家这边一个个只觉得头皮发麻。 这其实也是李丽华要达到的效果,自程燃出现之后,杨夏从先前心神不属突然的那份慌乱,她也是收入眼中的,她眼下看似不动声色的这话,其实是在敲打在场的杨家人,是不是该做些什么了。 这些杨家家族亲戚心头简直是把杨川骂了个狗血淋头。 杨夏奶奶是接收到这个信息的,所以当下权衡利弊,一来这个小程子她印象不深,知道是当年住在和杨川他们一个院子的,想来估计也是和杨川一样,因为儿子转学这边搬过来了,家庭方面半斤八两,二来只是个故旧而已,和要紧事相比孰轻孰重他是知道的,也不怕得罪,她干脆对敬完酒的程飞扬直接道,“行了,见过了就对了,见过了就对了……” 一副不容置疑的,如同摒退一些小角色般摆手把程飞扬一家往外赶,“少喝点酒,别喝了……走吧走吧。留下又要敬酒,敬来敬去,谁还不知道,就是你们想喝,走了走了,别喝了。” 程飞扬是一来就敬了酒的,但关键是徐兰和程燃还没有来得及。所以程飞扬让出旁边徐兰和程燃,“媳妇儿和儿子也敬你老人家一杯吧……” 杨夏奶奶当作耳背,挥手往外赶,“不喝酒不喝酒……走了走了!” 如果说杨夏奶奶这番作态还能稍微掩饰一下,那么在场其他人的眼神,也读出了不欢迎。 眼看这一幕,其他人或许也就灰溜溜走了,但徐兰反倒脾气激了上来,她平时在家里看似温温和和,但程燃知道自己要是被请家长出现什么成绩问题,徐兰绝对会变成家里最可怕的存在。 她可不是程飞扬,可能还碍着当年情面,遭遇冷遇也就算了。她不一样,眼下哪管杨夏奶奶赶人,不由分说向前,举着杯子,裂开桌边的杨夏家人,冲着杨夏奶奶道,“老人家,祝你身体健康,儿孙有福。打扰了,有什么礼数不到的地方,还请多多原谅,你们吃好喝好。” 然后一口喝完,徐兰转身就和父子俩出门。 程燃则在临走时冲座位上欲起身的杨夏耸耸肩一笑。杨川和肖云送出来,欲言又止,满脸无奈,程飞扬拍拍他肩膀什么都没说,就好像啥都没发生一样。 走廊上的时候有人路过,愣了愣,叫了声程总你也在啊,程飞扬也回应的打了个招呼。 回到自家火锅雅间,程燃对徐兰笑道,“妈你刚才很有大将风度啊。” 被自家儿子一夸,徐兰仰起头油然道,“我这个人就是这样,就是要让对方知道,我是做的很好的,相比而言,你自己失了分寸!” 程燃又问程飞扬,“爸,刚才跟你打招呼的是什么人?” 程飞扬苦笑着摇头,“很面熟,可能在什么场合见过,哎呀……现在有时候别人跟你打招呼,你又喊不出别人名字,十分尴尬。” 杨夏家这边,烫手的程燃一家是走了,倒是弄得桌上众人印象深刻,甚至还有些小后悔,人家礼数是做足的,反观他们这边,一个个防备不自然的样子,甚至最后是半赶着把对方推走,委实有些难看。 而且越是想到程飞扬徐兰的那副泰然自若的样子,又觉得这家人有些特别。但具体细节,也没人来得及细细思索。 但到头来一大家子,都把这事记在杨川身上了,觉得杨川不会做人不会做事,看不清局面,今天李丽华和她儿子在这里,你撞见了当初一个单位和杨夏传很多少年人笑话的青梅竹马,还透露老母亲在这边,弄得人一家人过来,气氛也搞得不愉快,你这不是存心找不痛快吗? 眼看氛围尴尬,杨奉泉端起杯子起身,道,“刚刚老彬过来的时候说了,金宏的王总在三号包间,我得亲自去敬一下。” 杨夏大伯心哂一声,想这个时候还摆谱,还以为谁都能来敬你呢,到头来还是你要主动去攀交情。 杨奉泉走到门口,门外忽的就爆发了一波寒暄。 原来他口中的那位叱咤风云的金宏王总到了门外,杨奉泉这个通体舒泰,声音明显受宠若惊,“王总怎么亲自过来了……刚听彬哥说你在,我还说来敬你一杯,结果劳你屈尊过来!” 杨夏大伯愣了一下,心想金宏王世成这种局长区长座上宾的人居然都主动来给杨奉泉敬酒,这杨奉泉如今什么情况? 王世成身边还有几个人,都以一副淡定尴尬却不失礼貌的微笑看杨奉泉。 杨奉泉立即意识到,这不是为他来的。 这阵仗也根本不可能为他。 王世成眼睛就没离开前面那个雅间,道,“你这样,你先等等,我等会过来啊。” 端着酒杯的杨奉泉又把酒杯放下来了,面容僵硬的说王总你有朋友你先忙,我不急。 然后他就看到王世成直接进了和他们隔了一间房的雅间,里面传来王世成爽朗的笑声,“程老总啊……哎哟,孩子都这么大啦,一家三口。羡煞旁人啊,好温馨啊——!” 杨奉泉在门口呆呆站了片刻,然后走回来,坐下。 这才发现一大家子目光都落向了门外,然后都竖着耳朵听着隔壁传来的那些声音。 杨夏奶奶还道,“老二……那是刚才的,小程一家?” 杨奉泉僵硬点头。 那之后,前前后后来了四拨人路过他们门口去敬酒。如果雅间里有人,就有人自然在外面等着前面人出来再进去。全程毕恭毕敬,整理仪容。甚至惊动这家拿到手软类似“中国优秀特许品牌”“全国绿色餐饮企业”“中华餐饮名店”殊荣的老牌名店的董事长。 而后一个消息,在饭店内传播开来,传进了杨夏家这个饭局的每个人耳朵。 今年让希望集团刘首富让位,摘得蓉企业联合会会长头衔的省内明星级企业伏龙公司的老总。 今天就在此用餐。 第一百四十六章 与你同行 人为什么会要面子,这是一个很好的命题。就像是魔兽里面没有相应声望买不了对应势力装备一样,刷声望也能给人带来这样的帮助。 现实中的面子和声望所带来的“装备”,是一场在有分量的人面前表达推销自己或者博取投资的机会,是一场可以关系到利益分配的谈判,是一个能够服众的位子,是一本其他人需要时运努力才能拿到,而你一旦名气大到一个地步会恨不得拉你入伙贴金的名校毕业证。 有的人一句话可以安排一个工作,可以调解一件事,其他人所吃的,无非也就是一个“面子”。 所以面子是财富,还有不亚于财富的地位,尊严,权力。重要性不言而喻,面子首先基于实力,别人给你面子,那多数是对强者的尊重和敬畏,杨夏家这边这顿饭把李丽华放在首宾,就是因为他们罗家的面子,也是因为程燃而把程飞扬一家半赶着推走,那也是给罗家面子。 但他们怎么都没有想到,程飞扬这么个人俨然来头不小。他出席给谁单独敬酒,等于是天大的面子。结果还有人把他给推了出去。 当然,杨夏一家基本都是文化系统,其实和这些是两个层面,就像是他们听说过伏龙公司,但未必知道这家公司的具体到了什么程度,不在业内,没有概念,伏龙也还没到那种提起来全国人民都知道的地步。说句实话,伏龙公司的厉害在业界,在他们研发的能力,销售的能力,都让业界闻风丧胆,不寒而栗。至少西南这边已经被杀得丢盔卸甲,国际上知名的跨国企业老牌劲旅贝拓赶紧收缩防线龟缩大本营,誓要守稳接下来的中国市场,不亚于遭遇蛮族入侵。 但业界之外,人们对伏龙的厉害也就是个名字而已,未必有人知道这家公司在卖什么,什么是主业,一年能挣多少钱,给多少人提供工作,政府有多重视? 而即便程飞扬在饭桌上道明自己名字,也未必引起杨夏家注意。 接下来隔壁的动静,只要不是聋子瞎子,就知道非同寻常,后面那金宏的王世成从程飞扬家的包房离开,杨奉泉找了个时机去对方包间敬酒,从对方的赞叹言辞间才知道了现在那个就像是二战指挥部一样大人物云集的雅间里程飞扬的身份,这个消息在杨夏家的席桌炸开,就已经让人很难受了。 他们或许不在一个体系,对伏龙公司概念不大,李丽华却不一样,她未必知道每一个省内有名的企业家,但近些时候蹿出头的,产业做大,能挣很多钱的,身处其中,就是听别人说,也耳朵听出老茧,道,“原来那就是伏龙的老总,百闻不如一见。这家公司很出名,都不说那些关于他们的传闻,就说他们做电信设备,做实业,规模很大,发展迅猛,他更是个魄力十足的人物,连刘富豪都要避其锋芒,今年蓉城市政府牵头,七家商业协会成立企业联合会,希望集团的刘富豪不仅把会长拱手相让,更公开表达了想学习他们公司经验的想法,这个程老总如今以川省为基地,把成功模式向外推广扩张,老罗就说过,好好研究一下伏龙的发展,对于省内的企业走出去,是一个莫大的学习机会。” “可惜这程飞扬很低调,不接受采访,必要的采访都让自己徒弟和公司副总去应付,总是以革命尚未成功,同志务须自满对外搪塞,就连外界想研究的伏龙公司的一些内部管理纲领,他们都敝帚自珍,十分神秘。” 李丽华是以自己毒辣的眼睛,早就看出了程燃那一家子不寻常,这个时候说起自己丈夫那里对伏龙的评价,也不显得堕了气势,如果她再知道程飞扬是谁,并且知道伏龙这家公司来龙去脉后一声不吭,这才是露了怯。 方才她有点欣赏徐兰的那番敬酒,如果换做她,她也是有这样心气的人。 但杨家人却是极其不是滋味,特别是杨夏的大伯母,听着隔壁的隔壁那边动静,脸色都是阴晴不定,杨夏大伯出去洗手间,她也跟着,然后出了门就是劈头盖脸,“你怎么这么能耐啊,人家那么个人物,过来敬酒,你屁股都不挪一下,难怪啊难怪,这么多年也就在个混吃等死的位子,就管着那么些破事,你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吧?” 杨夏大伯脸色晦暗,“我这不是还没来得及吗……” 杨夏大伯母就是啐一口,“你什么德性我不知道?你是看杨川领个人过来,你看不上杨川,连带也觉得他朋友也瞧不上,结果没想到,人家杨川认识的人那么有本事!我说你们家就是这样,这样的人我们不说认识去讨好人家,可也不能得罪别人吧,这下好了,你一个,老二一个,还有咱妈,真是把人家得罪惨了,你说人家以后理不理我们,遇到事不给你个落井下石就算好心的了!” 杨夏大伯梗着脖子,“落井下石,怎么落井下石……人也不至于轮不到对我落井下石!” 杨夏大伯母则是不无悲哀道,“是啊,你都够不上人家那层次的!” 杨夏大伯母是个藏不住事的急躁性子,有火气这么就能冲她大伯发出来,但是杨奉泉这边,他媳妇儿张婕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她平时自觉自家老公有些地位,凡是也都把自己往能担得了事的家庭主母上面要求,李丽华就是她榜样,但今天是明确知道,自己老公的托大,这下得罪了个强人。但偏偏还不能公开批判,只是脸色难看,心头翻江倒海,接下来吃饭,张婕就没给过杨奉泉什么好脸色,还因为细枝末节两人吵了一架,杨奉泉是心知肚明,他现在心情也不好,心也是虚的。 杨夏奶奶沉吟片刻,道,“川子,你叫上你大哥二哥,一会还是去回敬别人一杯,你们刚才不是没喝好吗,过去喝个够回来。” 这其实就算是让杨川带着自己大儿子二儿子去赔礼说好话了。 杨川道,“妈,你看人家那忙成什么样子,就别再去打扰别人了!” 杨夏奶奶怔了怔,显然没想到杨川拒绝,但想着刚才杨川领着程燃一家所面对的场面,心下也是底气不足,情知强行也弥补不了什么,然后一不注意扫到了旁边李丽华的冷笑,她蓦然反应过来,不能在李丽华当面前倨后恭做得太过了,就只好点点头,“你们老同事关系,看上去还不错,你回去后跟小程多接触接触,有机会邀请他来我们家吃饭。” 杨川就道,“我怕是没脸再邀请别人了,下次别人来做什么,饭吃一半再被撵走?” 他心头有气,再加上看不惯眼前杨夏奶奶这边一行的变脸态度,直话直说。这边立即引起了在场众人的从旁打圆场,只是对他的语气都小心翼翼多了。杨夏奶奶气的话都说不出来,脸沉如水。 但杨夏却看着这一幕,按理说这些都是她的家人,可看到平常习惯于说一不二的奶奶接连被呛,看着大伯一副哀莫大于心死,二伯和二伯母说话都是气冲冲仿佛随时捻着根连着无数火药桶引信方寸大乱的模样,心头就带着些罪恶感的酣畅。 这顿饭吃得异常艰难,隔壁的动静,就像是个巨大的漩涡,让杨夏家族这边坐立不安。后面动静小了下去,也是程燃一家人准备离开了。 于是杨夏家这边也就适时的结束了先前无意义的冷坐,二伯母张婕出去付钱,杨夏奶奶适时在程燃一家路过的时候走出门来,一把拉过程飞扬的袖口,一边极具亲和力的语重心长道,“小程啊,你现在可了不得了……是个大人物啊,我真高兴啊……” 仿佛根本看不到徐兰的冷脸。 程飞扬也就全程陪着杨夏奶奶往下走,路上还注意扶着她看上去走路不稳的手臂,不时提醒她下楼梯慢点,地上有油比较滑。 杨夏奶奶就一个劲夸奖你程飞扬,一有孝心,二来能干,给程家长脸,一会说这出头的本事,是程家三代积福修来的福气,程家好福分。 程飞扬扶着她,身为她儿子的杨夏大伯和二伯,则是就在后面跟着,这回却是满脸的笑容。冲着程飞扬一个劲抿着嘴微笑,程飞扬无论说什么,他们都不失礼貌的点一下头,那心领神会的样子,就跟市长到单位视察的接待一个样。 但唯一让杨家这些人忧虑的是,从出门开始程燃和杨夏就在前面走在一起,有的没的的聊着天。 “刚才的事,你别放在心上……”杨夏看着脚尖,听着后面奶奶对程飞扬的一通吹捧,只觉得鸡皮疙瘩都起来了。她不敢看程燃,害怕平地拿给他小看了。 结果程燃反倒是一如既往很迟钝的样子,“什么事……哈,没有啊,我知道的……小问题而已,倒是你,没事吧?” 杨夏摇摇头,“我没事。” 程燃想了一下道,“你这是……今天相亲啊?” 杨夏蓦然后退一步,跟个小豹子一样横眼瞪了他一眼,如果不是后面两家人那么多长辈,她恐怕就要给程燃来上一下,“你胡说什么。不是啊!” “罗志先,这不就是你以前的那个干哥哥吗?噢,对了,我听柳英他们说,是想让你跟着一起出国留学吧……真要走?” 杨夏内心天人交战,心想怎么跟程燃说清楚呢,而她又该怎么办呢?她突然看程燃,“那么你呢……你想我这样,走吗?” 说出这话她就后悔了,她又想起当年,那时候大家听说她有钱干哥哥家让她假期去他们家玩,带她一起去旅行,但基本上就是一个假期都不回山海了。一干女生替她激动得不得了,都说她赶紧去啊,程燃当时在一旁默不作声,于是她迟疑后还是问他,我去不去呢?结果程燃挠了半天后脑勺,眼睛躲闪说这么好的事怎么不去啊,免费吃免费玩,还能去好些旅游胜地。 杨夏说那和罗志先一起去噢。程燃更是用手比着说那更好啊,人长得帅家里又有钱还挺照顾人的,这一去简直是打灯笼都找不到的享受啊,反正你在山海这假期可没有人有功夫照顾你。 于是那个假期杨夏就出了远门,回来后给单位人带了些礼物,但不是每个人都有,程燃看估计没他的就说幸好你没买我的,肯定没品位。所以那天看到孤独的程燃,杨夏也没拿出海边冲刷在她赤足上,然后她捡起来决定给他作为礼物的一块小贝壳。 如果眼下程燃再跟以前那样没头没脑,说对你发展好啊,出国多少人梦寐以求,好学校留洋派当然该去,更何况还有多金帅哥陪读这类的话又怎么办呢? 她就能真的不回头的走吗? 程燃看着杨夏,道。 “我想你……做你想做的事情。” 说这句话的程燃就站在火锅店大厅中,那带着光的样子,太过熟悉。让杨夏鼻翕间莫名一酸。她怎么忘得了见到程燃笔下波普海尔彗星的那副年鉴图的震撼,怎么忘得了得知程燃高分进入一中的那不真实的恍惚,怎么忘得了这个青年一路走来熠熠生辉的时刻,怎么忘得了看到他一步一步改变命运的那些瞬间。 那些事物,一定程度上激励着她,让她以此为标准步履不停的前行。 譬如她考入十中,譬如她开始努力更精彩的人生。 她或许有天能就这么告诉他,我见过你有多惊艳,所以我也不会落下。 她点了点头。 杨夏奶奶在后面已经瞧出不对来,她这边稳住程飞扬,那边可不能落下了李丽华,所以她出言道,“杨夏,你去送送你罗哥哥和李阿姨。” 但杨夏却随即做出一个让他们全体都炸了毛的举措,她冲李丽华和罗志先郑而重之的微微躬了躬身。 道,“李阿姨,我决定了,我要自己考自己想去的学校,所以你们的好意我心领了。” 李丽华怔了一下,罗志先眼睛十足的哀伤。 杨夏奶奶不顾程飞扬,给杨川道,“你女儿说的什么混账话,赶紧把她拉回来!” 杨川却一动未动,道,“妈,我说过了,尊重她。我家女儿有这个实力。” 他说的是有实力考任何她想上的大学,他相信女儿。可杨夏奶奶和这边家族则傻了眼,谁要你有什么实力,你该什么位置不清楚吗。 杨夏奶奶不顾自己这个造了反的儿子,径直到杨夏旁边,“你是不是要气死我,今天当你说了胡话,你赶紧跟你爸滚回家!” 杨夏却没有滚,而是一点不让的盯着她奶奶,乃至目光移向她大伯和二伯一家,两个哥哥更是惊为天人的看着她,然后私底下居然朝她竖了个大拇指。 “我说的是我深思熟虑的话,我要考我想考的学校,我要过我想过的生活,而这一切,都和你们无关……” 众人惊呆了的看着她,很难想象她这幅纤瘦的身体里,拥有这样的能量。她又这样的成熟,冷静,又是这般狷丽。 罗志先觉得耀眼得刺痛了眼,李丽华却并不为自己被拒绝而恼火,反倒更觉欣赏,这正是自己看上的儿媳妇啊。 而杨夏奶奶则脸似土色,显然受到的打击不轻。 杨夏却目光恬静坦然。平静的言语倾诉者一直以来积蓄的巨大力量。 “如果你们还想以家人的名义,为我好的名义,逼迫我做什么,接受我不想接受的人生。那么这样自私的家人,勉强凑在一起又有什么意义?还不如再也不要来往。” 所谓的成长,就像是想和耀眼的你一样。 一般无二的飞翔。 === (难道又是大章……顿感自己飘逸绝尘!) 第一百四十七章 难怪…… 那天回家后程燃还是给杨夏打了个电话,问后续没事吧。结果是杨夏虽然说了决绝的话,但要让父母跟着和杨夏奶奶在蓉城这边的亲戚真正的割离,又怎么可能呢。 一大家子,特别老人还在世,这种大家族的局面就是根深蒂固,而且都讲究家族和睦,谁要破坏这种团圆和睦怎么都逃不开被千夫所指。杨川最后还是说杨夏,最后那句决裂的话,怎么都不该说的…… 他们杨家亲戚这边估计也不会真的当真了,但是私底下说杨夏这孩子性子冷漠,冷血动物之类的言论,是肯定没跑了。这下杨夏的评价肯定从二等公民,直接会跌落三等去了。 当然,这件事也有积极作用,杨夏奶奶据说是气得不轻,也当场说了不认杨夏这样的气话,但到头来杨夏的那些伯父伯母,也都还是会从中调停劝说,而众人也看到了她对众人插手她人生这件事的反弹,这件事怎么都可以消停一下了。虽然说杨家这边还可能会试图干预,但是至少在杨川对杨夏的支持,以及她本人的强烈意愿下,没有人能强行决定她人生走向,事实也证明,就是一向大家族的家主,强势惯了的杨夏奶奶,碰上杨夏这块硬骨头也啃不下来。 杨夏一家和她在蓉城这边亲戚双方之间的关系,可能会经历很长一段时间的冰河世纪。 倒是那位罗志先的母亲李丽华,却对杨夏对他们家好意的拒绝并无太大恼火,更相反很是豁达,表示从小看着杨夏长大,李阿姨把她当自己孩子,若是改变主意,有需要帮忙的,尽管说。 打电话的途中程燃听出杨夏情绪还很稳定,当然也可能是哭过了,毕竟这样和血脉维系的大家族摊牌,对她来说也不会是太好过的事情,只是因为长久以来很多事情一直加诸于她身上,杨夏这算是在压抑中的爆发。 杨夏冷不丁道,“程燃,谢谢你。” 程燃道,“我也没做什么啊?” 杨夏避而不谈。也没说其实他当时站在那里,就足以给她指引和莫大勇气。 杨夏想了想道,“还要跟你们家说声对不起,你爸爸妈妈当时来敬酒……结果是那样的……” 程燃笑,“放心吧,他们不在意的。” 听到杨夏在那头迟疑,最后才小心翼翼问,“你爸妈……对我,会不会有负面的看法啊……” 这是在乎自己父母今天对她的评价吗? 程燃道,“我爸什么都没说,你又不是不认识我爸,这种你家里自己的事情,他是不会做出任何评价的。但我是看他是对你爸站在你这边还是很认同的。” 杨夏在电话这头咧开了嘴,想了想又问,“那么……你妈呢?怎么说啊……” 程燃笑道,“你什么时候这么在意他们的看法了,这个重要吗?” 果不其然杨夏在电话那头略微焦急的恼然道,“哎,你不要打岔快说啊!” “我妈可不是我爸,所以她全面的对你表示了支持,觉得你不仅该站出来,而且早该和你奶奶他们划清楚界限。” “嘿嘿。” 程燃愣了愣,“你不至于就直接笑出来吧……” “就是要笑,你管我啊。”杨夏在那边还故意哈哈哈哈的笑了几声。 两人在电话里,好像一如当年。 直到最后挂了电话,杨夏还觉得,这就像是一股力量,如果没有这样的力量,她是断然不敢和自己奶奶那样说话摊牌,去争取自己的自由的。 她之前也从柳英和姚贝贝那里听说了程燃如今的情况,针对两人诉说假期里发生的事情,她其实一度半信半疑,说的真的是太玄乎了,什么程燃当时出面,赵青直接面斥对方颠倒黑白的腾华公司老总你们完蛋了,只是一想到那样一幕,杨夏也会觉得心跳莫名加快。那已经不属于同龄人的能力范畴,可是,那也同样无法让她把印象中的程燃结合起来。 但是今天所见的那些,才知道姚贝贝两人所说非虚,程燃家现在今非昔比。程燃父亲程飞扬做大的事业所带来的声望地位,就连她奶奶都要上前去尽力维护。 一时间,过往的种种汹涌澎湃袭来。 他们在柳英家开诗会,他们一起背单词,他们在楼顶上烤烧烤,他们去踏青,他在初中最后那个艺术节上对她大胆的表白,以至于到现在一中初中部还保留着这样的传说。 她来蓉城前回到初中部那边,听到几个还是稚嫩未脱模样的小学弟小学妹,好巧不巧说起这么一回事,就像是讲述一个传奇故事,听上去都很遥远,甚至她还一时没反应过来,自己就是故事中的那个女主角。 初中部的那面文化墙早已经铲掉了,尽管学校很想保留下来,但最后还是证明这是徒劳的事情,没有什么是不褪色的,当文化墙上面的丙烯颜料逐渐随着风吹日晒掉色了过后,无论当时再如何惊艳的场景,也都显得没那么漂亮了。最后学校还是把那面墙换上了新的内容。 一代新颜换旧容。照片会泛黄,纸张会风化,那些承载美好的事物载体,最后都会归于风沙尘土,所拥有的只有对当时的那份记忆而已。 所幸的是,一般那些故事里的男女主角,按惯例好像都应该各在天涯老死不相往来,然而他们却似乎仍然近在咫尺,每天上学放学,都能看到对方的。 那天晚上,杨夏做了一个旧梦。 梦回初中最后日子的那届艺术节上,她身披白裙,舞蹈,旋转,结束时引得满堂喝彩,一束追光打下,白衣飘飘的她就在光照下,圣洁虔诚而静美,像是在等待一个仪式盛大的开场,而在那头,程燃正准备上台献花。 她的心都快跳出胸腔里来。 …… 程燃后来和姜红芍在cq例行聊天,“在干啥?” “看书中,吃饭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中间遇上了杨夏,发生了些事情……” 姜红芍那头稍微沉默了一会,道,“是大事吗,解决了吗?” 老姜总会克制住最原始的好奇心,所以她并没有直接问自己是什么事,她知道问出口自己肯定会说,但因为也有可能涉及当事人的隐私,不好说的情况,她不想让自己会因此有半点为难。 于是她只询问事情严不严重,第二是不是都解决了,表达属于她的关切。 所以有时候和一些人相处会非常的舒心,因为对方总是会为你考虑,而不去逾越做出让你感到为难的事情。哪怕其实彼此之间的关系很好。克制和知分寸,遇事能多为对方考虑,这样的人多令人如沐春风。 程燃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难堪的事,对于杨夏来说,反倒是一件好事吧。”程燃就把事情来龙去脉跟老姜说了。 不一会后老姜回应,“我给你电话。” 程燃回复ok过后,电话响了起来,程燃拿起来走过去躺床上,保持一个舒服的姿势,接起电话,然后就开始静听话筒里传来的动听嗓音。 很有一种后世听asr音频的滋味,若是老姜知道自己跟她打电话还带着这样享受的心思,会不会当面踹来一脚横眉冷对,“猥琐!” 电话那边传来让程燃很赏心悦耳的她的那些赞叹。 “她真的很棒,对吧?” “好勇敢……也很让人解气啊……” “可是孤军奋战是不行的,有她的父母支持着她吧,而且,当时你在场,也一定给了她莫大勇气。否则如果至少碍于朋友面子的话,也会影响发挥吧,因为不希望你看到这一幕。” “能够在你面前展现这一切,真的很坦率很有魅力。” 之前的那些分析和说辞的轻软声音都让人听着很是舒爽,结果最后突如其来的飞来一砖让程燃险些从床上摔下来。 “难怪……你会喜欢她啊。” 第一百四十八章 三人行 十月金秋,秋高气爽。 经历过家务事洗礼的杨夏,更觉爽气许多,她来到了梦寐以求的高中,这还是凭真本事转过来的,十中之名一省拔尖,光是一年一度的自主招生都被私下叫做“小高考”,每年来自主招生的那叫一个壮观,不仅十中附近宾馆私人旅馆人满为患,就是辗转住进亲戚朋友家待考的也是雨凑云集,而一般落脚亲戚朋友家多少会给别人带来诸多不便,然而待考却不同,热情洋溢似乎恨不得准十中学生住家门来不走了,懂事又成绩好前程远大的孩子谁都喜欢,也恨不得自家能沾上几分文气。 能够通过转校考试被十中半截收入就读,这更代表着佼佼者,至少是十中认可为培育成顶尖大学的苗子荣誉大过所付出的教育成本。 更是因为和大家族那些事情掰扯清楚了,特别是关于罗志先家的请求,以前会觉得是一把保险锁,上不了好的学校,没有好的前程,不管以前少年意气有没有这方面意识,如今到了这个阶段,怎么都能明白这是身为学生最要紧的事情。杨夏也同样有这样的担心,罗志先家是给出了她一个不用太艰难奋斗,就能前程无忧的路径,只是走这一条路,有所得也要有所失。 得到的固然可能是前程,失去的那便是自由。 然而现在鼓足勇气拒绝了后,却好似一身轻松,原来靠自己就是这么有底气的事情。 这一切自然也建立在实力的基础上,若不是她凭借自己的发奋进了十中,能够让以前觉得不保险的重点大学也把稳许多,如果她自身只是连二本学校都难进的水平,她还能那么坦然的拒绝掉罗志先家对于国外名校的安排吗?她坦然,自己家人那关过得去吗?至少底气是没有那么足的。 唯有自身的强才有抉择的权力。没有骨头的所谓骨气,和色厉内荏虚张声势没有什么区别。 当然更让杨夏觉得舒畅的是和程燃之间关系的缓和,以往那场摊开在任何一个朋友面前都会让她觉得是丢脸的家事,在最好面子的她面前一并在程燃面前显露之后,倒像是一层遮羞布被扯开了,她一度是难堪,另一度又仿佛与程燃之间经历了些什么,以往从山海到蓉城的那距离和时空带来的隔阂,都消减了许多。 所以在上学的路途上,若是遇到从公交车上下来的程燃,她也会走上前去打招呼,和他一路走,说些近事,至于沿途那些无关人等或羡慕或惊异的目光,也就顾不上那么多了。 但也有例外,有天她跟程燃打招呼,程燃回应后说自己还没吃早饭,我去旁边铺子买点东西,杨夏点点头说那自己先走。 可再下回遇到的时候,两人都没吃早饭,就一起去买早餐,程燃本来想吃豆浆油条,结果要油条的时候给杨夏拦阻了,说油条里面含铅,长期吃对大脑有损害,总之对身体不好云云,以前没看着你的时候肯定不知道吃了多少,现在就在眼前了,肯定给你管住嘴,旁边的小笼包铺子挺好。 程燃心忖这又变成婆婆嘴杨夏了,不过那小笼包铺的肉质油气挺足,吃着挺新鲜,想来这家老字号这年头也不至于用来历不明的肉类,也就点点头。 两人买了两笼,一笼七个,价格一共八块。杨夏手上除了三块零钞,没有其他零钱,程燃说我来吧。 他零钱装了一裤兜,还有几张五块,杨夏看了看把手上的三块钱收回了兜里,把接过来的食品袋里的小笼包剔出三个到程燃口袋里,“我最多吃四个,其他都归你。” 早在两人一起买小笼包的时候就足以引人瞩目了,程燃在十中自不必说,高三年级都知道,就是其他年级的也多少面熟耳熟,杨夏是新来的,但这并不阻碍他们看脸啊,穿着运动衫外套的杨夏青春靓丽,这幅场面又不禁让人感慨十中真的是美女如云。 眼下这幅画面是很多人哪怕没有刻意想过,但见着了就落地生根,这大概就是青葱岁月里很难忘却的场景回忆。 结果吃着小笼包的两人,好巧不巧撞见了路过的姜红芍。 杨夏冲她打了个招呼问你吃过早饭了吗,一起啊。 姜红芍停顿了一下后微微笑,吃过了,但可以尝尝。 然后过来,从程燃手里口袋里拿出一个放嘴里吃,三人并肩吃着包子往学校走,可站位却相当微妙,程燃在最左侧,右侧是杨夏,而姜红芍也走在杨夏右侧,两个女孩之间像是有更多的共同话题,唯独程燃虽说是和两女同行,但却越加形单影孤。 如果说先前程燃和杨夏两人单独站在屋檐下小吃铺拿着包子啃让人觉得画面很让人心旷神怡,那么眼下和年级上乃至全校都很出名的姜红芍杨夏这么并肩而行,就让人暗呼没了个天理啊。 但身处这幅别人眼里风景中的程燃,却知道绝不是外人想来的那么舒畅,相反怎么都有些如芒在背。 走着走着杨夏忽然道,“其实前几天里面,我们在外吃饭遇到程燃了,这件事他跟你说了吧?” 程燃看了一眼姜红芍,后者没有看他,只是对杨夏点点头,“他透露了一点,但是是觉得你很有勇气,我们所讨论的也是这一点,你不要以为这是在旁观和看热闹,没有半点这个意思……每个人都会遇上各种各样的问题,如果是真的朋友,会希望想要和你分担,哪怕不能实际做什么,表达态度来支持你也是尽自己的微薄之力。” 杨夏微微一笑,“红芍你还是这样……还是这么可爱。对人仍然很真诚。能成为你的朋友,我觉得很骄傲。我怎么可能会以为你们这么想呢,程燃来十中,人生地不熟的时候,估计也就你对他最好,他不跟你说我才觉得意外。也不知道他怎么就这么走运和你打上交道了。他没有借着什么机会心怀不轨占你便宜吧?” 程燃猛烈转头,自己这是吃着包子,啥话都没说就飞来一锅啊。 姜红芍浅笑看着程燃,“倒是没有,即便有贼心也没那个贼胆吧。” 杨夏一副“确实是这么回事滴”的表情看程燃一并点点头,“这倒是。” “不过你以后有我这个盟友啦,你放心,我从小把他收拾到大,但凡他敢逾越做出欺负你的事情,我保证第一个站出来……”杨夏伸出拳头,朝程燃示了一下威,不过看着眼下比他个头还高的程燃,再也不是从前那个瘦瘦小小拿给她踢打能追出一条街的打架竹马了,就还是色厉内荏道,“实在不行我可以告他爸,他爸现在可厉害了!” 程燃这个牙痒痒,这两人是直接把自己当弱势群体了吗……这贼心贼胆的,当事人还在面前能不能委婉点照顾一下路人甲的情绪? 杨夏又指着程燃道,“但是有一点我要说明,这虽然家伙和我一起长大,以前带我们翻别人家大院围墙,和别的院子打架,看了僵尸片还领着我们去神神叨叨抓鬼……但是其实大家分开后,很长时间没见面了,在蓉城就你和他接触得比较多,我转学过来,不会打扰到你们吧?” 姜红芍嘴角轻翘温婉道,“怎么会呢。” 杨夏又看程燃,“红芍聪明,成绩又好,可不能白白便宜你,我这边有时候借走让她帮忙辅导我题,你不会害怕我赶上来吧?” 程燃也笑,“你是不是想的有点多。” “那我就正式加入了。”杨夏冲他瞪了一眼去挽过姜红芍臂弯,两相依偎的画面简直让人很想过去把旁边碍眼的程燃直接拖下去。 这幅融洽的场景一直到杨夏去自己班和姜红芍两人分开。 看着挥手离去的杨夏,姜红芍又想起之前看到两人分食小笼包的一幕,确实如杨夏所说,也如她从京城回蓉城后和程燃在银杏林下的那段谈话,的确程燃和杨夏曾经有过的那段从小到大的日子,对于她来说确实是缺失了。 就像是校门口的那副画面,两人肯定曾无数次一起上学在早餐铺吃早点,所以是那样的习惯成自然。 和姜红芍一并回到教室各回各座位的时候,姜红芍看了程燃一眼,程燃却不亚于感觉到刀芒般锋利的凛冽。 姜红芍回过头去,开始把课本取出。 噔!一声搁桌上。 仿佛那本拓展阅读册重逾山峦。 你就不能早几年来偷枇杷? 第一百四十九章 好听。 有时候程燃也会关注秦西榛的花钱情况,有时候也不得不承认老秦很有挣钱天分,虽然有个搬仓鼠的绰号,生活细节上扣扣索索,但在能够挣钱的嗅觉上面,还真是敏锐。 譬如听自己要钱挣个大的就拿了一千两百万,事后挣到两千万到手,投资收益近乎百分七十。 这回要做天行音乐,她毫不犹豫拍巴掌赞成,这是尝到了甜头。于是她和陈木易两头出击,在做歌之余,主要就是推动这事的进程。 秦西榛在音乐上并不高产,一直秉持好的音乐是百分之三十的灵感和百分之七十的历练,所以她有时候也会开玩笑要以出世之身做入世的理想,何为出世,挣钱挣钱掉进钱眼里就是出世,因为让这个世界为之运转的,也就是资本。 这事带动她热情,所以更多的时候还是以老板的身份在幕后操控。 天行音乐平台这计划是秦西榛和程燃的绝密内容,目前所能知道的就四个人,其他两人就是陈木易和蒋舟,平台不能透底,类似蒋舟那种在蓉城把地下音乐圈一网打尽的事情,也总体就是小规模的战役,毕其功于一役,不能大张旗鼓进行,也没必要在其他地方广泛复制。 再则这个时候信息毕竟不发达,音乐行业之间可能一个人的名气艺业能够传扬比较快,但这其中的商业行为就要迟钝很多。 秦西榛要做的是伏击整个华语乐坛,就要先从上层动刀,音乐平台这种事物不能一开始摆明车马大张旗鼓,那样会让竞争对手反应过来。等到把上游音乐的新领域版权扫荡一遍,中层再收刮一通后,气象自成,最后将音乐平台推到前线,那就万无一失。 程燃问及今天是和谁谈判的时候,秦西榛说了大洋公司,一连说了几个名字,叶蕾,章树人,王志同,赵朴。 程燃点点头,这几个算是名头比较响亮的,未来流行音乐歌曲排名前一百肯定有一席之地,其中还有的可能能进前十,只是有的歌曲留下了,人却流星一样过气,“那就预祝你们成功。” 说完的时候又觉得有些不真实感,这个行业领域他以前未曾涉足过,所以现在觉得那些耳熟能详歌曲的音乐人歌手,就在秦西榛对面,感觉很奇特。 秦西榛那边是一个世界,这个世界对他熟悉又陌生,而他只要伸手,随时就能介入到那个世界里去,做出的决定,就能影响到那里的很多方面,这是一种连自己都没有重视没有意识到的权力意志。更像是在种一片菜园子,掌中观纹。 做得就是在这片菜园子勤开垦播种,勤施肥的事,等待的也是一场丰收的喜获。 秦西榛干脆利落,“我还没出场呢,陈木易在那边,但估计镇不住,我跟着过去。就提前接受你的祝贺吧。” …… 陈木易在现场,总体感觉确实是有些棘手,眼前除了眼前这个目光敏锐在国内也是一类唱片公司的老总跟他之间称兄道弟言谈甚欢之外,这面前几个老总亲自发掘的歌手音乐人却大有眼高于顶的脾气,不太看得惯陈木易这么个充满铜臭的商人。 而唱片公司老总也靠这几位歌手的销量过活,特别是在如今行业越来越艰难的情况,谁能相信,整个公司现在亏损到连五十万都拿不出来,老板说是老板,但其实混得公司里地位最低,这几位大佬的意见,都一个比一个重要,他拍不了板。 这里面音乐人章树人最为能说会道,天文地理,历史传奇,懂得和倒懂不懂的,都能扯一大堆,聊天没问题,对此类合作也很有意向,但就是钱方面咬得很死,非得要两百万把大家的版权都一并打包过去,不行的话就当大家出来喝顿酒,聚一聚认识一下。这超出陈木易预料,一百万已经是底线。 而另一方面叫赵朴的音乐人最是清高,成就也最大,但属于被众人裹挟的架势,全程不开口,交给章树人和王志同。女歌手叶蕾也大致如此。 王志同最是要求苛刻,当年一把吉他出道一张专辑卡带加cd买了六十万张,够的上一流水准,为人清高,而且花销很大,很爱钱,特别一直在套陈木易的话,心头想的是把陈木易这套复制过来,他们自己也能拉起旗帜干。 陈木易心头冷笑,很明显这几个搞串联,结成同盟战线,今天硬攻不理智,但这几个绝不是铁板一块,他看出端倪,章树人虽说滑头,但清楚这其中好处,予以一定远景,可以拿下。叶蕾,赵朴这两人不擅交际,只要联合他们称兄道弟的唱片公司老总,都可以下来分个击破,就是王志同,这小子是觉自己可以在唱片公司翻身做到主人甚至做到经纪人地步,实在不行可以放弃。 打定主意陈木易决定今天战略撤退的时候,秦西榛打电话过来,她到了。 秦西榛一进入,眼前大洋唱片的这些当红音乐人立即起身,虽然知道陈木易的后台是谁,但见到秦西榛本人还是不一样的,至少赵朴脸一下红了,叶蕾也流露出仰慕神色,章树人情绪都瞬间高到顶点,“哎哎,西榛啊……你亲自来啦……啊好幸福……” 王志同更是一双眼睛在风衣清丽的秦西榛身上上下打转,号称文艺女青年杀手的王志同最好酒和女人,秦西榛这样的女子更合他品味中的顶格追求,堪称理想。眼下面对秦西榛,竟然也是有些自惭形秽。 没有办法,他们属于大洋唱片的顶尖头牌,在国内也是名声鹊起的人物,但技术水平,哪怕就是随便弹奏个吉他的技术,秦西榛都能把他们甩几条街。这不是危言耸听,秦西榛是公认国内乐坛专业技术最高的第一人,这点更是在秦西榛在美国和那两位隐世高手里格斯夫妇切磋取经在声乐上面更为完善后,达到巅峰,这是全面性的压制。他们几个面对秦西榛,在专业领域就跟江南七怪面对黄药师一样无解。 而如果说技术比不过,那么比创作呢,更不消说了,秦西榛那些个风格不一,民谣,蓝调,说唱,跨领域都能驾驭的成名歌曲拿出来,就是高川仰止的存在,。更别提后面还有传闻是她那位音乐大家化身的轰炸过歌坛的神秘词曲作者。 “都坐下吧,我今天长话短说,我和陈木易是两条线,只是听他今天说约了你们,我专门赶过来看看大家,诚意上相信大家是毋容置疑的。就是这样,我这个人不会做生意,有什么都直来直去,我打算做一个平台,这个平台把大家的新技术领域版权收拢过来,实际上是为大家服务。 你们知道,眼下行业是越来越难了,这方面我们和享受了三十多年卡带cd带来的丰厚滋养利润的欧美市场不同,国内的音乐市场在cd出现后,就被盗版给攻陷了。以前卡带时代生产成本高,盗版利润还不高,所以还不太严重,但新技术一推动,再加上国内唱片公司发行的弊端,比如定价过高问题,迅速让盗版占领了主流市场。而就算把cd价格给降下来,利润也所剩无几,盗版成本低,少几块钱,正版就算是在压,哪怕一张只挣一两块钱,都只是苟延残喘,卖一百万张的音乐专辑,才挣一百万,连制作发行成本都收不回来,这方面还要靠演出或者广告来进行弥补。” “而整个行业想要活下来,就要做出变化,我的未来是往新技术领域突破,前段日子我在欧美进修,观察他们的制度,我们想要挣到钱,一来要把内容方面的收入分成提高,要养活得了内容方。但这上面根本没有话语权,行业没有规范,各唱片公司各自为战,也没形成统一认识,所以根本没有办法和渠道上面谈判,拿到我们赢得的分成,更别提联合渠道。那么在新技术领域就出现了一个豁口,我希望在这上面把大家的新技术版权装进来,以在未来通过网上付费订阅,或者拥有重新和渠道对等谈判的筹码。” “另一方面,我为什么强调新技术版权,就是为了把这一块分割分细,以前我们的歌上电视,上电台,拿给电台评比打榜,总觉得这是求着别人宣传,不给宣传费就是好的了,但其实这并不健康。我们的歌其实滋养了电台,各种歌曲评比,为他们赢得了人气和广告收入,但我们其实没有得到任何好处,难道不能把专门用于电台宣传的版权独立出来,以向这些收取一定的费用?当然,你们可能觉得很匪夷所思,因为电台大不了不用这歌,但如果行业都遵循这样的惯例,大家都遵守这么一条行规,那么给我们分润的利益也就会成为自然而然的事情,还是那句话,我们要有脊梁,眼光要放长远,不要一辈子在盗版的夹缝中刨食,大家还不团结,各自提防为了几斗米恨不得竞相折腰。那么要达成这么一点,就需要一个整合的平台去和对方做对等的谈判,否则单打独斗,永远不可能争取到这部分话语权和利益。” 陈木易觉得果然不愧是秦西榛,一来先声夺人不说,打蛇打七寸的把行业的问题摆在面前,告诉所有人这是关系死活的事情,不是你今天多挣一点,我少挣一点的生意,不赶紧行动起来,那大家最后都只剩下讨饭过活。 这套连消带打,极其犀利。 但仍然有问题。果不其然,王志同皱眉道,“所谓整合新技术领域平台,要说放在网上销售,先不说有没有成功案例,只是网上听歌恐怕比买盗版cd来的更便利吧!而且,你能证明这个平台能实实在在带来利益吗?” 秦西榛顺手拿出几份合同,“这是东南音乐台和央广之声的合同,说明了使用我平台歌曲的费用,这只是个开始。” 众人面面相觑,都看出了彼此的动心,是的,他们来做这种事肯定是不行的,但目前秦西榛的声望就不一样了,有她牵头的话,还真有可能把这一块给做出来,他们不在乎网络这上面,但如果能够从音乐台和电视台的广告收入上面分一杯羹,对于唱片行业来说也是裨益。 “明天我们还要约谈一个唱片公司和另外的音乐歌手,签约费明码标在这里,大家的分成比例也在合同上面,你们可以看一下,如果觉得可以,我们就敲定这件事情。” 王志同拿起合同看了一番后,皱眉,“签约费上面,这和我们提出的预期实在差距太大了。” 当然差距大,秦西榛的合同上面,如果他们几个确定签约加入天行平台,那么大家合起来的费用,不过是五十万。这上面还包括了数字音乐版权的购买费用,和他们先前想着狮子大开口的两百万天壤之别,这简直让人难以接受。 秦西榛看了对方一眼,笑道,“如果你们想卖歌,那么我们等会再来谈卖歌的事情,这上面的费用只是搭配购买数字版权费用,还有你们通过第三方渠道譬如电台的预付款而已,当你们通过平台挣了钱过后,会从这笔钱里面扣除的。那么五十万还是你们之前提出的两百万,有什么区别?你要两百万,可以,我可以给你预付两百万,但这上面的分成比例要变一下,从你们拿百分之三十,扣到百分之十五,怎么样?只要点头,我立即让陈木易打三百万。多的一百万,当我个人跟你交个朋友。” “不用说了!”章树人第一个表态,“我信西榛小姐……我签!”这是几乎被秦西榛魅力给夺舍了。 王蕾和赵朴也点了点头。 最后是王志同,大概觉得自己独木难支,也确实难以从秦西榛这里突破,就是那几份电台合同,他自忖自己就是独立出来搞个类似的平台,也拿不下来,那必然是需要秦西榛这样等级的人物,还有这么一个串联的平台的体量,才能达到的事情。 而如果他拿了真金白银,未来却在分成比例上面吃了亏,会不会心态崩溃。 等所有人都点头签约后,陈木易才是微微点头,他想要攻克这些人,迂回各种战术不说,还旷日持久,而且没法一网打尽。但秦西榛一出面,几板斧快刀斩乱麻砍下来,就全部一锅端了,这就是秦西榛的声望啊。 等事情落定,王志同私底下还对章树人道,“真不知道这秦西榛是怎么想的,盗版在电脑领域的攻城掠地,谁都知道网上听歌不要钱,想要买数字音乐版权,就是把钱拿去打水漂!” 章树人微微一笑,眼睛里还留着送走秦西榛时的倩影,“无所谓啦,至少这笔钱不是预付款,可有可无的新概念而已,拿一点算一点嘛。最重要的是你看到了她的电台合同,这条路是可以走的,我们未来可以收到这些渠道的使用授权费,这也是一条路嘛。而且有人帮我们冲锋陷阵,何乐不为?” 王志同点点头。 …… 和陈木易出来后,秦西榛就给程燃打了电话。 电话里语气轻松,笑道,“搞定,一锅端了。” 程燃笑道,“你这是钓饵啊,用一个类似第三方渠道,拿到数字音乐版权。陈木易说你有电台的歌曲使用授权合同,怎么拿到的?” 秦西榛微笑,“你猜得到吧,否则我钱用在哪里去了?” 程燃想了想道,“是跟电台串联,赞助金曲榜单,然后必须要内定歌曲,再来跟电台约定这些歌曲的使用费,套几个合同出来?以此画饼把那些你要的音乐人版权给装进来?” 秦西榛没有回答,在那边轻哼了一首歌,天籁。 秦西榛组建天行音乐的这个行为也并不就是完全的夜行军,肯定不可能完全密不透风,被业界所知是必然的,而且肯定会有人跟着她做,但秦西榛这布置的迷雾,绝对会把后来人给带偏到沟里去。 因为怎么都想不到,秦西榛所谓搞得第三方渠道之类的分成烟幕,最后是搭配把音乐人的数字音乐版权收纳在手中。如果亦步亦趋的跟着秦西榛去做,便会陷入消耗战的牢笼。 哪怕后面等人看明白了秦西榛的做法,也大势已去了。 做生意,秦西榛这脑袋不比她搞音乐才华低多少。 当然,这一切的主要还是在于她对程燃这个主意深信不疑。 这个主意也就只有这个时代才有用武之地。 毕竟真的这么大肆收购数字音乐版权,只会如章树人他们的看法一样,拿钱打水漂而已,谁做谁是冤大头。 但谁又意料得到,就在盗版把正版音乐市场打得奄奄一息,更是和互联网结合如火借风势对华语乐坛一片摧残之时,移动梦网彩铃业务会横空出世。 彩铃一经出现移动公司就规定所有内容服务商的音乐都必须得到唱片公司的版权授权,这个转折一旦到来,秦西榛手上握着的就是核弹。 隔着手机,程燃听着秦西榛在那边哼唱完了一整首歌。 头顶耿耿星河灿烂。 一轮新月如佳人。 注定掀起江湖腥风血雨的魔女秦西榛道,“好听吗?” 程燃点头,“还不错。” 第一百五十章 不是这回事 秦西榛和陈木易的暗中布局,程燃让他们透个底,现在到底做到了哪一步,秦西榛说他们手头上眼下大概有一线顶尖的歌手近百首歌,其他歌大概五六百首,他们现在能动用的人脉自己谈下来的差不多就是这个数了,如果要达到程燃最初给他们划定的目标,一线歌手两百首歌,其他各类歌曲大约三千首,就要通过收购几家大厂牌和独立厂牌,达成预计数目。 程燃表示没有问题,尽管买,钱不够自己这边还可以添补。这么说的时候很是酣畅淋漓,果然花钱是有快感的,特别是知道花钱能有回报的时候,那后顾无忧的快感比单纯消费高得多。 秦西榛说你这话怎么跟一些个寻求合作的资方语气一模一样。毕竟她当年地奥广告露脸之后,陆续也会接到一些邀请,不缺乏那种想在她面前显摆表明自身实力想博取好感的,往往遇上了她虽表面不露端倪,但难免私底下会皱一下眉头。可能她想自己当资本家当大老板,就有这些因素在其中。 然而在程燃这里,却是表达了几分旁人求之不得的赞美语气,“好哒。这话挺有男子气概的嘛。已经在启动了……不够钱的时候当然会找你伸手,毕竟你就出个规划,跑腿的还是我自己嘛,知不知道腿都要断掉了……” 这边是一副听上去很娇弱的模样,但实际和秦西榛打过交道的才知道她在生意上是何等的杀伐凌厉,至少和大洋音乐那群一线准一线国内音乐人,都给她气场镇住。 程燃当然也感慨秦西榛这边进展的速度,这种事还真是必须要圈内人,特别是有一定能量的圈内人才能进展顺利。 若是程燃来,抱着大把的钱,也是不得其门而入,光是寻求和音乐人的接触,说服唱片公司和厂牌达成协议,就是难度高上不知多少倍的差使,这其中还可能吃些暗亏。但是这些拿给懂行而且有声望的秦西榛来做,就要顺利得多。 十中开始了上晚自习,时间是从七点到九点半,得到通知的时候程燃想着去天行道馆溜达的时间可能会少下来了,就找了个谢飞白在的时候过去碰个面。 蓉城外国语是早就开始上晚自习了,只是对于谢飞白来说那就是个幌子,他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完全诠释了蓉外一代校霸的风采。程燃放学过去和谢飞白吃了个晚饭,发现谢飞白耳颊有一道长抓痕,都开始结痂了,程燃忍俊不禁,“女人抓的?看来战况很激烈啊。” 谢飞白恼火道,“你才被女人抓了,老子现在好好上学挣挣网吧钱,拿来那闲工夫?” 程燃笑,“哪来这么大火气,问问不行?” “问铲铲,看你见面肯定就在乱求猜,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 “你现在怎么脏话连篇……”程燃皱眉,“跟你是吃饭还是吃枪药。” “咋个嘛,我就这样子了,改不了。” 程燃笑,“是不是你爸你妈又把我当教育你的典型了?这次是怎么,年级第二拿来说事还是其他的,生意经都比你灵光?没办法,承认我是天才这么难吗。” “滚蛋!请我吃个饭你要洗我多少脑壳,少说两句要死啊!赶紧的,我要吃锦瑟的空运海鲜。” “吃你个头,串串,爱吃不吃。” 谢飞白犹豫片刻后,咬咬牙,“吃,那就少城那家老串串!干碟我都要两碗!” “我欠你什么了,这么苦大仇深。” 一群人坐在串串店,程燃对一起过来的二层楼算是小股东团体的马宏宇等人道,“怎么不见卢玲?” 谢飞白往日一起的朋友中卢玲这女生性子活泼,程燃倒是印象比较深,结果胡睿说还没来得及跟程哥你说,卢玲出国了,她家把她送澳洲留学去了,本来之前我们是得到消息的,她说出国前大家还聚一下,结果走得急,没抽出时间来,跟她妈和广州那边的亲戚一起走的,把她带过去,就连我们都没跟她最后聚个餐。 马宏宇道,“她爸本来就是门峡水库电力公司老总,大舅一家已经先移民了,她爸这边退休了也会过去,她妈先去那边住着管她,说是房子都买好了,院子绿地都有一两百平,后面一家都决定在那边移民了,到头来,蓉城就是隔洋相望的故乡了,后面估计她读了书也就在那边生活了,以后几代人都在那边了。不过据说那边发达国家嘛,空气好,天也蓝,地方大,还可以玩枪打打猎,巴适得板!” “哎呀,安逸安逸。总归是很安逸的生活。卢玲家是有钱有那个条件,我们家这辈子努努力,不知道能不能也出去。”胡睿憧憬道。 邓维露出鄙视的表情,“出国玩玩还可以,世界旅行也行,但说要移民,子孙后代都去别人地盘当公民。那就算了,这辈子我还是喜欢我们国家,毕竟要说历史的厚重,就是上下五千年那些灿烂文化,唐诗宋词这些,别国可没有。” 然后几个人你一言我一语争起来,有说没那么长历史的,有说国外制度如何如何的,有说更自由发达的,有说黄皮肤黑眼睛,血脉就割舍不掉的,要不为啥会有叶落归根,寻根之说。 几个人你说我的,我说你的。其实毕竟都是刚满十八岁的男生,都充满对新鲜事物的憧憬,对人生的一部分归纳总结。 但程燃知道,类似卢玲这样,以前大家几乎天天打闹在一堆,而接下来大有可能往后的人生中最多再见几次面,甚至再难见一面的这种突如其来的远隔分离,可能他们未必眼下立即就能意识到,但其实对他们来说算是第一次这么有分量的一个印记产生了。 而其实这些,也就是眼前的所有人,未来都会面对的事物。 这顿饭大家喝着啤酒,谈笑风生,有时候会提及以前的时候,说起未来好玩的场景,而卢玲不参与亏大了的打趣。虽说整体很愉快,但大家都知道还是缺少了点什么。 吃了饭程燃结账出来,五个人还喝了两件啤酒,才一共收费一百二十块钱。这里面还有谢飞白果真要了两份标价三块的秘制干碟,程燃不由得觉得这个时代还是真可爱啊。 出门来后马宏宇偷偷拉着程燃,说飞白不让我们说,但我觉得程哥儿你还是得知道这事儿,你千万别说是我说的。你暑假时候不是有腾华公司吴磊那事儿吗,吴磊他爸的腾华公司的评估说是被你们伏龙给直接打了回去,闹得很大,吴磊他爸吴立伟给你们家收拾了,但吴磊据说不干不净的放话出来要弄你报复,他这人混得比较开,而且这小子脑袋有点问题,难保不偏激走点偏锋,飞白觉得他私底下说不定真会找你麻烦,他看不起吴磊那货,所以前段时间找他去了,我们都陪着的,当时在个修车厂堵到那小子,飞白说知不知道程哥你是谁,他敢找你麻烦,他算老几,今天给他个选择,要不让吴磊喊人,喊多少人都可以,我谢飞白就在这等你。 要不我们单挑,你要用刀用拳头解决都可以,你要是把我捅翻了,你要去找程燃我不拦你。可要连我都动不了,今天过后你还敢说去找程燃麻烦,老子叫人卸你胳膊腿。 看程燃听的皱眉,马宏宇又道,吴磊哪敢动刀子,后面两个人就单挑了,最后那货打趴在地上,谢飞白脸上那伤,就是那时候弄得。他可真不是没事欺负旁人打架。 第一百五十一章 从未见 程燃心忖居然还有这么一出,在腾华公司上面,程飞扬没有直接把事情做绝,毕竟腾华公司后面还有那么多就业岗位,若是真的一摊子打烂,伏龙公司固然没有什么过错,但至少场面会非常不好看。 这件事周文武当初和程飞扬交流过,意思是给他一些调整的空间,有时候想一下周文武的这着棋,先以伏龙公司把自己内部严崇明山头打下去,让严崇明威望大失,然后再亲自出面兜底,这一下挽救腾华的名声,都落在他的手上。 腾华公司虽然失去了主要订单,但是在部分他们能做好的部分电子元器件上面,伏龙网开一面并没有收回业务合作。不过腾华公司的那一套借壳上市就别想了,注定已成泡影,也不至于公司彻底坍塌,吴立伟弄出这么大一纰漏,污点是注定的了,也让吴立伟的政商生涯算是在这里腰斩。 吴立伟撤职是板上钉钉,接下来就是对腾华公司的整顿改制,这上面如果周文武再想办法安排推动信赖的人接手,若是能成功让腾华挺过去焕然一新,有伏龙公司,那么就能再度打造一个全新的“腾华”,这上面这样一来一去的倒手,等于全是周文武的功绩。 周文武能被委任在那么重要位置上,扛起西部经济开发招商引资重职的人,又岂是易与之辈。 这谢乾的同学,论心智和魄力,一点不在谢乾之下。两个人比较起来,一个体制内走上政策导向的风口浪尖,一个体制外涉足时代的风潮,两人说不准还真是要在这段历程上留下名字的人物。 当然吴立伟现在是跌落谷底,不消说政治前途断送了,哪怕不走官场未来可能通过把腾华公司推动上市把蛋糕做大再来私底下瓜分蛋糕的资本手腕,也给断送了。难保吴立伟那个儿子确实会眼看风光不再不顾后果做出些事情来,这方面程燃还是没有完全考虑进去,谢飞白却为他出了面。 对于谢飞白,可能最出名的就是他的父亲,而这个背影也是注定会给他带来挥之不去的阴影,但毋容置疑,谢候明这三个字,在川省还是如雷贯耳。 作为省属企业的省投集团董事长和书纪,谢候明当下的行政级别,可以在任何除副省级的蓉城之外省内排名前三的市,任一市的书纪,另一方面,就是想要就任蓉城,也能进入五强之列。 谢候明掌握着省内的能源,交通,邮电,原材料工业的重大投资,这些可都是根源之水,制约着川省的发展命脉,在谢候明接手川投之后,这两年最杰出的动作,就是主导了峨钢,长钢的重组解困,盘活了七十亿的国有资产,这其中所带来的上下游链条的稳定,对社会安定的贡献,又岂止金融数据可以罗列。 而这崭露头角的贡献,甚至让“谢候明改革模式”进入高层视野,被一些会议和内参上运用作为一个研究案例。这样的当量,足以让谢候明的声名有如皓月掩盖他人萤火之微。 那么哪怕谢飞白就是再如何掩盖他老子是谁的这个事实,但他真正找上吴磊站在他面前的时候,吴磊又怎么可能不知道这是谁。吴磊即便还是年轻气盛和他放单,同时又怎么敢对他真正动刀,所以就是遵循谢飞白的“规则”单挑,最后败下阵来丧了心气的吴磊还跑到外地去躲了一阵子看看风口。 程燃倒是因为自己的大意,让谢飞白来为他扫尾。 难怪当时笑话谢飞白脸的时候,这家伙火气这么大。 就不能直说么? 程燃又笑着摇摇头,要面子的啊。 会觉得是在向自己邀功? 这真是个除非海水倒灌焦木发芽,才会向自己低头的人啊。 不过临分手的时候,程燃冲谢飞白那边大声喊一声,“谢了!” 这家伙伸出手来,摆了摆手,一副“知道了多大点事儿”的淡闲态度,转身走路的样子,都带着风。 …… 十中开始了晚自习,有的家住的远的开始申请住校,住校其实是十中针对外地生没有办法的办法,宿舍很紧张,只要但凡是本地哪怕稍微远一点的学生,十中都不建议住校而是走读。 这所目前省内论教学质量算是第一流的学校,论宿舍条件倒是全蓉城倒数的那一流。 其实也不怪十中,本身就是多年来的原址校舍,又算是市区核心地带,周围都是老早就定下群雄割据局面的各老单位,十中等同于是螺蛳壳里做道场,想要在这小地盘上既要扩展教学楼拓展教学面积,还要给日益增长的生源以居住的宿舍楼,就实在有些捉襟见肘。 就只能用有限的老宿舍,改了又改,一个寝室八个床位,偏偏窗户也不大,空气混浊。 最难熬的还是夏天,为了抢那区区几个独立浴室,就是要在放学争分夺秒的吃了饭端起盆子百米冲刺,每层楼的公共厕所,还保持着最原始的水箱定时从第一排冲到最后一排蹲位的设计,奇葩的是为了避免抢独立浴室这种行为,厕所每个蹲位上面还有水淋喷管,是可以洗澡的。 只是在厕所里叉着腿洗澡,画面不可描述…… 就是这样的条件,外地生要拿户口本申请,本地需要的学生要抢号,才能获得宝贵床位。那段时间晚自习下课的夜里,还能看到一堆人在学校外面亮着灯光的生活用品红旗连锁的店铺里选着自己喜欢花色的盆子帕子拖鞋,程燃乘车路过的时候,耳畔有时会传来远远的勺子和饭盒的撞击声。 杨夏据说是准备申请住校的,但是一方面她母亲肖云得知了十中目前的宿舍条件,最后还是取消了这个打算,如果在外租房子,一个女生少不得还是需要父母陪同,而她爸经常出差,肖云还有在伏龙的工作,没有办法长期陪读,所以不得不还是寄人篱下的住在她表姐家里。 但是在平时的杨夏身上看不出半点这种寄宿生活可能的苦恼和不便,似乎这是她选择的事情,而她有觉悟一应担当。 虽然说上回和杨夏吃小笼包撞见姜红芍,三人同行,杨夏说过她加入进来这回事,但实际上自十中开始高三阶段的晚自习后,放学程燃好像就成了孤家寡人。先是苏红豆和马可她们会在晚自习后等姜红芍,女生结伴一起走,一起回家或者走一段路去乘车。 杨夏也不例外,她成绩好,长相好,也不拒人千里,所以初来乍到其实就结识了好些个朋友,晚上这些同班的拉着她一起,莺声燕语,也是一道风景线。 程燃则是被张平刘景瑞一行男生收留了,一般也是这样,下晚自习后多数都是女生和女生扎堆,男生和男生一伙。当然这种环境下也会看到一些小情侣形影不离的身影,也会有男生喊某位女生到某个角落的窃窃私语。 程燃觉得这一切即陌生,又熟悉而亲切。 这天晚上难得有很明亮的繁星,程燃和张平等人出了校门走在后面,在老式明清建筑的街道上,能看到姜红芍一簇女生走在前面,路边的招牌却因为这波晚自习放学潮而灯火斑斓,沿途有奶茶店,ktv厅,小酒馆,小超市的灯箱。 姜红芍一行人虽然只是这放学后无数人潮中的一簇,但一点不妨碍在这个夜晚的亮眼。 有些成群结队的男生,会传来讨论声,“姜哥就在前面啊!敢不敢去装偶遇!” “有本事去问个时间嘛,实在不行问今天星期几也可以啊。” “干脆问她家住哪得了……” “你敢你上啊……” “敢个毛线啊……” 这些小心翼翼的,雀跃着某些心情的声音,就散在这样的夜里。 前面的那群女生停了下来,好像是苏红豆要在一家礼品店买东西,大家都站在门口,而方才一干说得油爆爆的那群男生们,路过站在店门前姜红芍身边的时候一个个屏息凝神,目不斜视,都一群正儿八经模样。似乎方才私底下讨论的都是真理和正义,半点没有说如何与女生搭讪的话题。 而姜红芍的目光穿透这淳朴的年华,落向了其实一直知道就走在自己后方的程燃身上。 两人对视。 而后姜红芍轻轻牵起嘴角,动人一笑。 无比炫丽。 曾经程燃也走过类似这样的街道,重回那些路灯下的寂寥,耳边会有南边有谷堆,北边有墓碑之类的老歌,人世从身边穿过,浮沉,冷冷清清凄凄切切。 也从未见过这样的笑容。 回老家了,这两天卡壳原因是觉得笔调没有沉下来,故事没有沉浸感,所以哪怕有情节,还是要调整一下。明天返程回蓉。保佑我沉下来写东西。 第一百五十二章 久无言 虽然和朋友在一起行走,偶尔姜红芍也会向后看到程燃,只是她掩饰得很好,不会被人看出来她的倾向,对程燃也是一笑而过,有种在这样的夜色里潜默的心有灵犀。 只是一个笑容,似乎就能有很多的解答。 譬如说这都是女生你加不进来我也没办法。 譬如说到了车站你就早点回家。 又或者譬如说你在身后一直看我干嘛。 只是过了一会,苏红豆买好了东西,几个女生又开始向前走了。 而人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对事物特别的感知,只是在于迟钝和敏锐的区别,程燃似有所感,他转过头,看向后方。 在那边,同样是和朋友在一起的杨夏站进了路灯照不到的阴影里。 眼睛却像是黑曜石一样,哪怕整个人在暗处,却也是乌黑透亮。 头顶有没有斑斓的银河,程燃不知道。 只知道他重生而来的这两年多时间里,曾以“格格巫”或者“程斌”神秘词曲大能的身份,让秦西榛唱出了很多送入千家万户的歌曲,生生给如今的华语乐坛制造了个断崖般孤起的高峰,让有心人站在一角,就只能仰望秦西榛所立之地的风景。 也以“海王”打掩护,在519行情呼风唤雨,然后就有了后世被称之为黑洞般的谜团,各种对这位“纵横股海之王”的解读,如今已经把这位准确预计519行情的“海王”身份,联系到如今一些个创造搏杀神话的大牛身上,有大牛甚至迫于舆论不得不站出来澄清,往后好些个股市行情中,都有人希望着这位海王再度出现激荡风云的身影,而人们普遍形成的行话切口,是“那位何时君临?”无比虔诚的希冀带领他们再创一波造富的波澜云涌。 他同样还借“歌者”之名,以互联网形成超越传统纸质媒体的舆论,让一位港城大佬家族折戟沉沙,让外界领略到了互联网野蛮生长时代这股不受控制的力量是如何万马奔腾,洪涛过境。 几乎一夜之间,通浪网接收到的港城大家族和企业意图携资入股,在互联网领域谋篇布局的接洽,有如过江之鲫。 有些新的认知在形成,有些格局在改变。 眼前的世界会不会就像是那部名叫做《勇敢者游戏》的电影,自己丢出骰子,世界就会为之变化,万兽奔腾,洪水或是大地崩裂,关键是每一次掷出骰子,结果都并非自己能够控制和预料。 上帝从不掷骰子,自己也不是上帝。 但他却是能引起时空蝴蝶效应的存在,下一步他的行为,又会带来怎样的变化和影响? 有时候想起来,也不得不让自己感觉到“细思微恐”。 虽然他从重生的第一天就告诉自己这一世不悔和无畏,但真正面对这些尘世的冲刷,是不是每一次都真能问心无愧?每一次的决定和行为,都可以不悔? 这个世界因为他的重生而有所不同,他可以通过各种信息,最重要对前世的记忆,分析出大趋势的远见,但很多细节上面,他是无法预知的。 就比如在这座世纪末的城市里,在这样的夜色中,姜红芍在前面看过来,杨夏在后面看向他的这一幕。 …… 进入高三的时间,除了开始越来越凝重的氛围,一天的紧张终于会在晚自习下课那一天得到些缓解,城市里有很多小的网吧生长起来,有的规模也不大,甚至就是老街的旧屋,用帘子一拉,七八个机位,大肚子显示器,白色用到乌黑的机械键盘,一些个七拼八凑的椅子,就能构成一个“小网吧”,这个时候的全国各地,这种类似的小网吧不计其数,程燃记得后世也是京城一家网吧着火,才引起了全国大规模的整顿和网吧管理法案的进一步出台。 这个时候也有学生在下午放学和晚自习之间钻进网吧里,点一份炒饭,往往是在临近上课的时候,才从网吧里抢出,跑向白炽灯泛滥的学校教学楼。 也不常是在玩游戏,有的只是想趁着这个时间,用挂着的企鹅界面,和对面那头约好了在线的人多聊几句,聊不同学校的际遇,聊这冥冥时代中泛起的理想,还有志愿上未来的去向,也聊身边出现的朋友,或者小心翼翼的问起,是否有喜欢的人。 李明石他们弄得cq虚拟社区已经推出,一经推出,几乎占领了网吧的页面,阿凡达计划的个人秀还十分原始,甚至看得到构成人物的像素,但没有关系,这已经足够有吸引力,人们对在上面满足自己虚拟化身扮演的欲望,还是很为强烈,而玩虚拟社区的游戏搭配送cq币,或者cq币首冲优惠的活动,让cq虚拟货币也正式开始了流通,同时也开始完成向虚拟社区导流的任务。 虚拟社区的几个游戏,设计上是程燃亲自拍板,甚至他也加入策划中去,除了简单的台球,水果大战这些轻休闲游戏之外,其中有个《灵域》游戏区,等同于是网页游戏,进入游戏区之后定制虚拟角色,然后可以从中进行钓鱼,挖矿,种田,甚至pk这类活动。 当然比不上再往后几年有客户端的大型在线角色扮演游戏,而且这个游戏本质上其实还是多种休闲游戏的聚合,因为程燃手上根本没有能够开发游戏的团队,所以和有休闲游戏经验的联众团队碰了一下,推出虚拟社区的游戏,这方面又和联众不同。 联众是棋牌游戏的平台,而cq虚拟社区则全是轻休闲的网页游戏模式,就是灵域之中的所谓“pk”,其实也就是虚拟角色在同一块地图上拿手上道具互掷减血,简陋“国战”的模式。 这已经是程燃提出概念,cq现行团队能够达成的最高标准了。而其中为了完成一些效果,还花了几十万找了国外游戏团队外包了些程序。 一经推出,服务器第一天就达到负荷值,十四个小时后就宕机。李明石他们连夜进行代码优化,不停的调整,把备用服务器接上,才跟上这一波的节奏。 经历连番奋战的李明石团队,发现了一种黑洞般的吸引力,在这个时代中绽放而出。 那些网吧电脑对面的网民网虫们,好像对于这种简单色块和数据组成的在线互动的诱惑吸引,毫无半点抵御能力。 大家都有些兴奋,有点好像是发现了某种不得了的秘密。 实际上很多事物都是如此,往往在普世的规则中,隐藏着开启一片蓝海的大门,有的人准确把握住了这一点,而后才诞生出了很多后世看来司空见惯,但实际上当时算得上开创性和改变世界的创意。 这个灵域网页游戏,反倒让cq高层隆重推出的阿凡达计划遭到冷落,就有点无心插柳了。 试想后世往后一两年,那画质粗糙音乐更是简单,内核就是打怪升级搜集装备,然后玩家互动pk的《传奇》一经问世,把全国大小网吧都变成其熔炉的辉煌,就知道这种游戏模式有多么强大的吸引力。 虽然此时的《灵域》和传奇是不同的,而且当《传奇》这款游戏出来,还是可能不会受灵域影响,会同样火爆。但这并不妨碍灵域在初次以网页形式出现这种游戏模式时靠着先行一步带来的效应。 人们会花cq币去完善灵域游戏中的角色,为它们参加pk购买各种各样的道具。 而cq币的发售,倒是有一个天然的系统,那就是当年和程齐一起做的三国杀网络,眼前的网上金融体系根本不存在,类似cq币卡这类的事物,只能通过实体渠道进行。那么三国杀当初所培育起来,可以直接和书报亭对接的分销体系,可以动用上来。 这条渠道可以用,但这样的行军线路还是太狭窄了,要让cq币铺开来,等于是十万大军挤羊肠小道,等赶到战场,黄花菜都凉了。 所以必须主动再打开进军路线,程燃需要一支销售队伍,前往各个城市的网吧,和网吧联系进行分销体系。同时间,这支队伍还必须常驻网吧,进行用户调查,最短时间能反应各大城市使用cq的用户反馈,还有……要掌握网吧里的流行趋势。 这人其实并不用太多,一个城市去一两个人就够了,把网吧老板和网管发展成下线,售卖cq币卡,可以直接获得提成,但是这也要组织起码十几个人的队伍才行,这个任务原本打算让林晓松来抓,但程燃已经让林晓松负责章隅项目的跟进,也没法把他抽调过来,就求助赵青。 赵青这位算是程燃目前的首席谋臣直接从伏龙公司推荐了个人,叫做陈玉忠。 这是伏龙公司在进行ipd改造过程中撤销的一个项目的经理,伏龙的项目管理是一个团队从研发到监督生产再到营销一套流程全部管完,陈玉忠技术上面不太在行,但长处在营销,因此所负责的项目技术上没有把关好,导致技术指标不达标项目整个被端掉了,以至于返回伏龙培训中心,开始技术上的培训。 陈玉忠和赵青关系不错,因此赵青知道这个人的长处,陈玉忠这个时候再来进行技术磨练,而放弃擅长的营销,让他多少有些心灰意冷,生出了想离开伏龙的想法,但却又割舍不去这段感情,赵青正好给他了一条路,不给程老总打工了,来给小程总干。 陈玉忠当即办理了离职,来为cq打造营销和信息体系。 当陈玉忠和程燃见面的时候,他还记得是在赵青的引进,他们在六点半到达天行道馆三层楼的一个靠窗咖啡位。 陈玉忠已经提前做足了准备,当赵青让他过来帮忙的时候,他原本只是抱着试试看的心情,他此前对程燃这么个少东家没有多大印象,印象就是程老总时常挂在嘴边的这个儿子成绩不错。 但也就这么罢了,伏龙内部成绩不错的所谓“天才”,多得就像是路边的花花草草,一不注意就能砸到一位。不说多了,伏龙第八号交换机攻坚的那些技术骨干,他们最初是把8个b模块发展做到16个b模块,32个b模块,128个b模块,一个b模块容量是6688线,这就意味着他们把单个电信局能够容纳用户从十万做到二十万再做到一百万。 而这个时候业界哪怕是跨国企业中最先进的技术,也只是一个局容纳二十万用户。 伏龙能够做出一百万门交换机,登上窄带交换机技术最高峰的背后,就是这一群技术骨干聪明人和天才的杰作。其中很有几个当年省级和全国级状元。程燃成绩再好,最多也就是这个顶了,这样的人,伏龙扎堆。 但是当他得到整个cq的状况计划后,他才明白,这小程总在成绩好的掩饰背后,还做了些什么事情。 这像是另一片天地。 那天陈玉忠和程燃聊了一个小时,其中主要是程燃提出规划,陈玉忠应对。陈玉忠是营销的老江湖,然而程燃提出的那些问题,很多连他这个老江湖此前都没有想到过,但他基于丰厚经验的深思熟虑后回答,程燃立即就做出修正,就仿佛自己那些想了半天,甚至用出来会让同行都心生警惕的招数,程燃早就了然于心,而且知晓其中弱点,同时补正了。 一个小时后,程燃起身,说自己要上晚自习了,咖啡钱付过了,你们随意。陈玉忠可以明天就直接上班领衔cq外勤建设。薪金和未来成长空间待遇都很优厚,未来增发股份,陈玉忠会有购买份额。 程燃背着书包离开的背影落在陈玉忠眼里,让他久久无言。 第一百五十三章 大手笔 这个世纪末,全球化的步伐正在加快,大洋彼岸的美利坚纳斯达克互联网创富神话正在吸引一洋相隔的中国本土无数创业者向互联网领域进攻,那些“美国梦”,对财富和未来商业领袖格局的洗牌,正如一波波余震激励惊醒着这片古老大地。 八月轰炸事件,全国各大城市爆发游行,反美情绪高涨,但无论是计算机还是互联网,源自大洋那一端诞生的先进生产力仍然带着无可抵御的威能,超越一切人类情绪界限的扩展。 人们游行打出的口号是“抵制美国货,计算机除外”,也有不少学生白天游行,晚上就在灯下复习托福。几个星期后签证中心仍然人满为患。 九月主题是“中国:未来五十年”的跨国企业财富年会在上海举办,三百多位跨国公司领导人,六十多位世界500强企业总裁乘坐全世界最先进的私人飞机云集浦东国际机场。 这些主导着世界经济格局的人物,亲临这片正在可能决定未来创富比赛最终走向的大地,他们也将要把这片大地变成新的战场。 这个时候的cq,正推出cq币模式,依靠着简陋的网页游戏灵域,开始向中国互联网最大的一块蛋糕,图形ud游戏冲锋。 但说实话,cq先天不足,网页端不比客户端大型在线角色扮演游戏的游戏内核,灵域的很多吸引人的卖点,都是程燃用了很多超前点子提升游戏性的结果,所以灵域可以冲杀,但能冲刺到什么地步,就难说了,伴随着后续无数款网络游戏的浮出,灵域能不能撑下去,还是未知之数。 程玉忠加入cq后,程燃要他以最快的速度,把cq币给推广出去。 时值配合cq虚拟社区上线,cq币的快速销售成了当务之急。因此慢慢发展建设渠道已经来不及了。 程玉忠不愧是老江湖,一方面利用程燃大哥联众那边的桌游发行渠道,桌游的渠道经销商已经拓展到了市一级,百多个市级经销商,以前是负责卖三国杀,现在三国杀的出品方竟然搞了个cq币销售出来,三国杀目前市场没有明显增长,虽然销量稳定,但是随着竞争越来越大,以前经销商肥脂厚膏的好日子不在了,便有些难受,如今新推出了cq币,经销商可以六折进货,通过书报亭,书店,甚至软件实体连锁店把cq币销售出去。 六折,给出的点有点高了。 程燃知道。 一来,这是新兴的网络虚拟货币,没有人知道售卖这东西能不能回本挣到钱,这在这个时候还是第一个吃螃蟹,每个经销商都带着怀疑,如果不留出足够的点数利润空间,可能没人做这件事,程燃也没功夫通知所有经销商一起来开个传销大会,给他们打鸡血,那样可能省些成本,但耗时耗力,没必要,时间就是金钱。 而即便程燃让出了四成利润,一开始进货的经销商也不多。 光靠三国杀的经销商渠道,只能撑起百分之三十的cq币销售路径。 程玉忠又联络了市面上进行运营的渠道商御碧,御碧公司的发行渠道很广,比三国杀渠道更广阔,覆盖面更大一些,但要价很高,经手他们的cq币卡,要六四分成。 他们得六。 形势比人强,眼下的大战略是不能影响cq币对虚拟社区和灵域游戏的支撑,所以cq币的发行是第一要务,程燃签字拍板,然后行动。 这样两大渠道,算是撑起了目前的cq币卡销售网络。 虚拟社区推出后,cq币方面第一个月是尝试发行了十万。 上线一个半星期后,灵域网页游戏出现了游戏内消费陡增的情况,cq币渠道上面反馈,发行量不够了,终端要求追加发行数目。 于是这边紧锣密鼓追加发行,再多增加了十万出货量。 一个星期,十万再度告急。 程燃这回大手一挥,再增加二十万出货。 事实证明灵域的成功,让cq币第一个月发行量就接近了四十万。 这算是cq首次拥有了自己可以盈利变现的方式,可以稍稍抵消一下快速增长而带来的运营成本,让程燃缓上那么一口气。 程燃不想进入资本介入的无谓消耗战,一门心思求发展,而且在这个过程中股权不能过度稀释,那么就意味着他需要自己寻求盈利模式,争取让cq的流量能够变现,实现自给自足,而且还有盈余能向其他领域开拓。 不过一月四十万的发行量,付给渠道的成本就是半数了,代价太大了。 但是有些事情,是需要经历这么一个阶段的。这一个月里面,程玉忠也陆续把一直外勤队伍给组建了起来。 林晓松在的时候本身组织了一批人马,可以随时一个调令出差在一个地区扎一个半月搜集数据没半点怨言,但这批人是林晓松的,程玉忠注定插不进手来。 而且程玉忠做的事本质上和他们有所不同,所需要的队伍性质也不同。程玉忠就是利用这一个月发行的时间里,把手头上的人精练了一番,抛出去跟渠道商对接,跑业务,摔打摔打,这之中有的人熬不下去走了,但留下的基本上就算可以用了。 等程玉忠手头上的队伍再磨练一番,程燃还有更重要的任务交给他们。 而且,他也在观察程玉忠。 他需要的不是一个能带队伍的人,还需要有悟性,能独当一面,在cq发展中起到重要作用的人物。 说白了,程燃要的是一个周瑜那样坐镇一隅的大都督,能够御外敌,打大战役的人。 程玉忠是不是他的大都督呢? 要等到这第一场战役结束后,再来看他能有多大的收获。 cq不可能永远拿给人卡在渠道的喉咙上,过手褥一层羊毛。 前世未来有很多的办法可以参考,即便是即时通讯软件,也是通过一步步摸爬滚打,经过尝试和教训才找到了流量变现的方式,程燃手头上是有前世的这些方法的,但必须要程玉忠足够配合得上,他才能用出来。 因为一旦用出来,这方法就再也不是秘密,就人尽皆知,自己能做,别人也能做,而他必须要保证,他要做到极致,占领高地,才能让后来的竞争者掀不起浪花来。 …… 十中高三年级上,这回又多出了一条小新闻,在年级上有“铁面男”之称的章隅,取消了七班的课程,转为只任五班的英语老师。此事已经经过了年级主任孙晖的认可,七班也没有太大意见,本身不喜欢章隅,其次新任七班英语老师的是位很有气质的特级女教师,上课生动活跃,相比起章隅来说行课更有吸引力,导致五班这边的学生羡慕无比,恨这么好的事情怎么不落他们头上。 而关于章隅取消一个班只任五班科任老师的原因也有小小的传闻,有说他教学不好,七班有有背景的学生用家里关系换上新老师,也有说章隅搞不好人际关系,已经志不在教学,有外出做生意的想法。 但毋容置疑一点,一般科任老师都是带两个和三个班,学校要最大限度利用教学资源,可章隅说只带一个班就只带一个班,而且还没有引起什么反弹,传闻章隅背后的后台很硬,看来有点空穴来风啊。 整个学校大概也只有程燃,知道是怎么回事。 因为自己给他布置了“作业”啊。 章隅的项目是由他主导,那么不是说主导就是随便一拍脑袋调拨资金调拨人力就可以把这件事做出来的,需要一个商业计划。 章隅必须紧锣密鼓的出具他的计划书,由此才能根据计划书动用到程燃拨付的资金。否则一分钱都动不了。 在这个期间里,程燃已经以“幕后大老板”的身份,通过电邮打回了他两次的商业计划书。 第一次对章隅的批示是“没有成形的框架!大框架没有!重要信息混乱,公司使命是什么,产品概述如何,计划,愿景,一个都没有,给了你团队,但你熟悉你的团队吗?你没有熟悉他们,彼此之间没有磨合,一盘散沙,没有明白产品的开发和产品的开发步骤,都没有,全是混乱的口号,没有数据支撑的想当然,这份商业计划没有价值!” 可想而知,看到“大老板”批示的章隅脸上是又红又烫,他几乎能感受到在电脑对面那个大腹便便,似乎以为自己看尽一切的油头大亨,正在轻蔑的看着自己的这份“幼稚”计划书冷笑。 这对章隅的自尊是很受打击的。 但这股打击又让他重新镇定下来,一股执拗性子让他没有摞桌子,开始沉下心来做。 第二次章隅把计划书发来后,程燃看过后批示是,“框架有了,可就像是牵线木偶撑起的衣架子,路边随便找个有点经验的人都能写出来。没有独特性,愿景也不吸引人,我现在给你投资了,可除了我,没有投资人会给你投钱,你能真正从内心打动你的员工,你的潜在投资人吗?做不到,冰冷毫无感情。你为什么开发这个产品,为什么由你开发最合适?你要如何扩大业务……你的团队是有了,你也有所了解了,可他们曾经的经历没有,他们的简历没有,他们能在你手上做到什么没有,产品的执行步骤概要也没有,市场的机会是什么,盈利的模式是什么?沉淀好,想清楚,用你能用的一切办法来做好,希望第三次不要再让我失望。” 想到章隅让自己交英语作业的一幕,程燃在电子邮件对面打下这些批示语,觉得很是扬眉。 …… 第二次的“大老板”批示下达,章隅猛地从电脑面前站起来,如果仔细看,会发现他双手都在颤抖,眼睛瞳孔聚成了一个点,显然就像是盛怒的豹子。 如果可以,他很想直接对电邮那头输入一行字,“爱谁谁做!老子不干了!” 因为他深刻的感受到了对面那位“大老板”那种傲慢和犀利的嘴脸,那一定是一个极其讨厌的人。如果对方敢在自己面前对自己那些心血做成的结果说出那么一番话,他肯定会一拳砸在对方的胖脸上。 然而冷静下来,章隅又不得不把藏在抽屉里的信翻出来。 那上面稚嫩的内容,让他心一直揪着。 “你好,章叔叔,我们学校条件有限,不能给学生提供太多营养,所以,我们大多营养不良。但是,有了您的帮助,我们能时不时吃上鸡蛋,吃上新鲜蔬菜了。是您让我们补充了营养,恢复了健康。我们曾这样认为,如果把世界上所有的小孩看作小鸟,那么我们一定是最没有翅膀,最被人遗忘的一群,当别的小鸟依偎在爸爸妈妈的怀抱里享受温暖的时候,我们还在寒风中寻找哪怕能带来一丝温暖的稻草窝,当别的小鸟还在张着嘴向妈妈讨吃的时候,我们却要学着躲避老鹰锐利的目光,在危险中寻找挣得食物。但是你,让我们感受到,我们并非无人关怀,有您们这样的好心人的帮助和牵挂,我们就不是一群孤独的小鸟,我们一定发奋图强,好好学习,将来和您一样,做一个有钱的好心人……” 最后一段话终究还是让章隅看笑了起来。 他小心翼翼收起这些文字都歪歪扭扭的信件,折好放进抽屉深处。 然后就是他提出申请,只带一个班。年级主任孙晖知道章隅调进十中是教育局上面打的招呼,还有一位副校长引荐,虽然说孙晖这个级别,对副校长也未必在意,但也没必要在这事上面纠缠,于是也就同意了,毕竟校长签字也很顺当。 接下来章隅利用不备课多出来的空余时间,就开始外出奔走搞调研,同时和林晓松杜宾方面深入磨合,在产品的开发上面,他把自己的专业领域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提出很多的建议,不停地打磨修正产品。 他不停收罗省内各个学校的文件,教育局的政策,甚至自己出钱,找人调查一些内部信息,同时打电话给几个老朋友,拿出了当年写专业书籍的那股劲头。 于是第三次呈上的商业计划书,得到了“大老板”的一个在线交流机会。 章隅在晚上九点登陆cq,看到提前加了的大老板cq号已经通过,那个cq号很简单,名字也是直来直去,就叫做“陈雷”。 章隅老早就知道这个背后大老板的神秘,这是不是对方真实姓名还是两说,不过眼下还是关注于自己第三次计划书的结果。 章隅有些紧张,他几乎又记忆起前两次计划书对方给自己的难堪,现在虽然没有面对面交流,可如果在网络上面,对方仍然出言不逊,他还能不能忍住? 简短的打招呼过后,“陈雷”表示直接进入正题。 两人都是直来直去,只是所不同的是章隅这回是硬着头皮,打字过去,“我的那份计划书……您有什么指示吗?” “整体已经有不少进步,而且看得出再不是癞蛤蟆戳一下跳一下,只是关于商业的内容还是太单薄了,这也和你没有类似经验有关,这倒是可以培养,专业和团队的磨合,通过产品的规划概述看得出已经有融合,勉勉强强吧……” 章隅看的这些字是真的刺眼无比,感觉自己眼皮都在跳,什么叫“癞蛤蟆戳一下跳一下……”,而且对面这个人简直挑剔得让人觉得很不友好。语气咄咄逼人,大概平时站在上位,已经习惯了对下面的人呼来喝去。 你最好别当面在我面前呼喝…… 糟老头子…… 可一想到必须通过这么个“大老板”才能得到一百万的创始资金,才能开始做这件事业,章隅又不得不提醒自己制怒,忍着一股闲气回复,“就只是勉勉强强?” “要不然呢?以前就是烂泥巴,现在虽然漏洞百出,但好歹也算是个蜂窝煤了。至少有个形了。但就这样想跟我邀功?我钱大风刮来的?” 章隅觉得自己自尊在摇摇欲坠:“能不要这么说话吗?” “哥们儿,你是没搞清楚状况还是怎么?你要是这份计划书写得惊世骇俗,我跪舔你都可以……可没那个金刚钻,你还指望我什么?温和的鼓励还是亲切的告勉?我不是你长辈,也不是慈善家,没义务关怀路边的受伤小动物。你的对手也没可能体恤你有家有室,我付出的都是真金白银,要得到的也是这样的回报。” 章隅觉得呼吸有些不畅,“那么,你是打算我们合作到此为止?” “要到此为止我跟你说那么多话,投入那么多资源,我闲得慌?要到此为止,我费那么多口水想点醒你?我问你,你这后面的一点,为什么先做校长行政系统?” “因为一个学校最高的权力头脑就是校长,一套软件到底好不好用,校长如果能通过其提高生产力,这就是最直接说服一个学校的最好捷径,而如果这个系统由此打开销路打开声望,那么再在同样的学校里推广我们品牌其他的产品,就会方便许多。” “为什么选择这个时机打出这个产品?” “今年教育部提出了新的课程改革,对教师、学生,管理者都提出了充分发挥主体地位,自主创新的要求。我调查了,传统还在各大学校使用的校长管理系统违背了新课改的基本思想,所以新课改的到来,也要求了各所学校校长管理系统的新要求,在常规管理的同时,还要与时俱进,与政策同行,要有拓展的功能,只要我们切合这一点,推出以新课改政策下的校长管理系统,就能在使用传统系统的学校之中打响更新换代的战役。这是一个大机会。” “你想好了,品牌名字叫什么?” 章隅键入,“华章。” 他本来还想应对苛刻的大老板解释一番,但对面出乎意料并没有深入究讨,只是简单回了一个字,“好。” 然后下了线。 章隅愣住,心里面有一万头猛兽路过……这啥意思?把自己找出来折弄一番? 就在章隅心中怒火再度升腾的时候,林晓松的电话打了进来。 通知了他一个消息,大老板那边拍了板,计划通过。 当即给他们到账资金两百万。 第一百五十四章 心痛 程燃有时候觉得做事真的是有心栽树树难成,无心插柳柳成荫,就好比本来寄予厚望的“阿凡达”虚拟人物,创建虚拟社区,cq内部激情澎湃,就是为了见证风靡领略其风骚,望眼欲穿。对于程燃来说,也是如此。 毕竟这有前车之鉴,前世那个叫qq秀的事物大获成功,怎么在这个时候就不灵了? 程燃知道网络上的“阿凡达”前世最早推出在韩国,后面又在日本开花,很受日韩年轻人欢迎,切实了这种模式的可行,往后才在国内有了qq秀这种事物的体现,眼前他们cq的“阿凡达”不客气的说,应该是目前最为超前的前沿锋线,结果迎来的却是西伯利亚寒潮。 想到当时程燃提出这个计划一怎么推出,二怎么收费通吃全场的时候,一干cq高层对“你是魔鬼吗?”的捧哏,眼下程燃很有些踏入cq会议室就脸热的感觉,毕竟一个公司决策者的决策失误,有损威信。 而他这么个高中生老板也多少是有尊严的,就算是小火苗也要维系不是。 阿凡达计划的短期失误如果归结于理念太超前了点,那么cq和联众平台的流量互导,并没有形成“1+1大于2”的局面,大概就是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可以说教了程燃一干人什么是“不同用户群体定位需求也各不相同”。 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同理不同世界的人所关注追逐的事物,也并不相通。 在cq上加天南地北的陌生人为好友打出笑脸“交个朋友”然后开始撩话的人们,未必就喜欢放弃眼前的聊天跑到联众去玩棋牌,定下心来局围棋杀盘马飞日象走田或者排兵布阵军师旅团营连排的四国大战。 这两个软件之间形成了无形的一道阻隔,按理说不应该。因为以程燃前世的记忆,其实这两者融合不成问题。 大家可以在聊天中约定一个房间去玩棋牌,这种事在后世司空见惯的事情,然而在眼下却没能成功。 程燃觉得,问题也可能就是出在“太超前”这个罪魁祸首上面。 一来网络聊天这东西本身就是新生事物,大家对这个保持着相当的热情,即聊天的时候就聊天,就想从陌生人那里获取信息,达成社交活动的沟通功能,人毕竟是群居动物,社交,从他人那里获取知识信息是一个很重要的天性。 所以在聊天的时候,更多的是在体验“聊天”这个事物本身。 一个人聊腻了,立即找下一个人交朋友,而且上网费相对社会普遍工资来说比较高,上网聊天的人没有那个闲工夫还约朋友去联众打牌。 二来,受技术制约限制,受网络带宽限制,cq和联众还不能无缝连接。程燃觉得阿凡达计划的问题也出在这里,图形效果并不是太好,哪怕是2d渲染,也没法达到后世虚拟人物的精美,t不到太多人的共情,所以阿凡达化会不愠不火。 所以人都是要接受教训的,哪怕是重生者也不例外。曾经看过的那些电视小说里把一个事物提前拿出来大获成功风靡一时主角从此走上人生巅峰的事情,在现实面前其实又哪里那么容易。 天时地利人和这些自古传下来的战略三要素,哪一个的忽略都可能造成系统性的风险。 都说时势造英雄,换句话说英雄也就是时也命也,不是这个人创造了历史,而是历史在那个节点准备了米面时蔬,钦点了一个巧妇来做成了一桌丰盛筵席。 没有撩动命运女神花裙裙角受到临幸的幸运儿,最后栽倒在洪流中的并不少见,细看都是尸横遍野。 好在程燃没有押宝于一处的说法,赌徒和谋事的区别就在于,赌徒大多喜欢孤注一掷,相信眼力,追求通吃,谋事就在于力求稳妥,多路行军。就算折了几路,也拿得出攻城之兵。 打准了网页图形ud游戏的灵域还是多多少少让程燃在cq高层中挽回了些颜面,只是这东西来钱快,但你又听说过哪个网络游戏能够在激烈的竞争中持久?魔兽世界算是独一份了,在魔兽之前的游戏,都能以当时的先进技术引擎带动下出来风靡一时,而后又会很快走下坡路。 所以cq的灵域目前看势头很好,正是起势阶段,不出意料会迎来一波收益潮,日进斗金不是问题。但如果不清醒的如cq内部一些高层认为该大力沿着这条路线开拓,那么先天不足的灵域不出一两年就会被后来者居上。《传奇》这类游戏一出来,灵域现在在网吧霸机的现象会迅速衰退。 所以现在赚钱归赚钱,但当务之急不是对游戏的深耕细作,而是继续保持对“阿凡达计划”的投入,对cq和联众平台接入口的继续优化。 cq能挣着点钱了,这让程燃很欣慰。但这也只是在“大量承受伤害好歹能补几口血”的欣慰。就在几天前,cq李明石还跟自己说起好消息,cq从去年十一月底发布到如今十月,用户数已经正式突破了一百万! 百万用户在如今的市场是什么概念,这个千禧年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ic将会发布互联网发展状况报告,报告上表述2000年全国上网计算机数量大约是650万台,全国网民人数一千万人。 眼下拥有百万用户当量,等于是十个人里面有一个人就用cq。 而此后的上网计算机和上网用户数目,将随着国民经济和中国通信网络基础建设的提升而增长,在以万人为单位的函数坐标系上,计算机保有量和上网用户会以千万人为阶数呈平滑的上扬曲线递增。呈现前缓后陡的趋势。 而cq的用户量增长,也会随着中国互联网普及率的增长而往上增长。 用户数达到百万的时候,cq一个月的运营成本达到了四十万人民币。 所以这个让cq团队集体振奋无比的消息在程燃这里就像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老父亲听到读贵族学校的儿子又要缴学费。 感觉就像是供着个吞金兽。 一个月吃眼下的几套房子,一辆豪华轿车。 肉疼。 谁又打赏了?心惊肉跳的,不知道我还欠着更吗?) 第一百五十五章 一段历程 “我上辈子肯定和王玉兰有仇,这回倒是不尖酸刻薄了,可一个桌子上,就跟不认识我这个人一样,怎么着,没办法像是以往那样拿我开涮,又被我的目光打败了,所以干脆当个鸵鸟,把头埋进土里面去!” 谢飞白跟程燃打起电话,说起几天前家族里的聚餐上面,王玉兰再没有以往气焰,对他颐指气使,但偏偏他这个表姐摆着一副臭脸,干脆对他眼不见心不烦,那么就隔着一张桌子,都是对他视而不见。 只是谢飞白没有跟程燃说的是他在遇见王玉兰时就跟她来了句早知道你想采访程燃他爸,跟我说啊,何必还大动干戈,出动你爸找上我爸,兜转一圈,欠这么个人情有必要吗,还是你爸来欠,何必呢,靠自己嘛,你说一句,你弟我还能不给你把事情办了? 王玉兰当时面色不改,兀自维持着平时作为最高地位表姐的尊严。但实际上嘴唇都气到煞白,程飞扬成为蓉城联合会会长的时候,蓉城很多媒体都想得到这么一个一手带出伏龙公司的人物的第一手前线报道,但程飞扬却没有接受任何一家媒体的专访,最多也就是在会场下来的时候,被拦着实在过不去接受说上两句。 说上两句的东西,都拿给各家媒体奉若珍宝,媒体报章,天然追逐社会热度,蓉城几大报纸,只有各自的背景,一般道明来意,做公司企业的,能够免费宣传,求之不得。但偏偏程飞扬就能如此,就是不接受专访,你大报来,打太极拳,让手上伏龙公司精于周旋的副总应付,正主就是不露面,不是临时出差,就是婉言谢绝。 按理说,有背景的大报也是最不能得罪的,否则这些报纸都有些个专门找你虱子纰漏的角色,迟早让你尝到苦头,但是程飞扬这边不同,这种低调的态度,反倒让大报带着几分尊重,做出防洪减灾地质灾害预警系统这样金字招牌的企业,再加上如今在省内通讯领域独树一帜的山峰,更是政府宣传口炙手可热的典型,没有报纸敢真在下面动小动作。 有的事情就是大势,这些报业集团的社长和党委书纪,又怎么可能看不清楚形势。 因此面对伏龙公司这位老总的任性,你就是铁口直断的喉舌也只能迁就着。 互联网在这个世纪末快速发展,其势头已经可以用迅猛来形容,但是电信机房的电话交换机上安装的接入服务器,最早时都是引入的国外技术,只支持一号信令,这种接入服务器负责把通过电话线上网的用户接入互联网,已经无法适应国内快速发展的互联网需要,大容量,且能够让电话信号传送加快的七号信令标准接入服务器,由伏龙开发成功。 各地电信部门在互联网用户急剧增长扩容接入服务器设备的时候,因为伏龙开发的a8接入服务器正好符合要求,邮电部今年制定国家接入服务器标准,就用了伏龙公司的接入服务器作为行业规格。 邮电部深思熟虑的决议,用伏龙为中国市场开发的大容量设备,提升了互联网带宽,骨干网速率直接提高了16倍,各省市今年的招投标,伏龙a8服务器所向披靡,在市场上捷报频传,不停的拿下各省市标书,这个势头意味着伏龙在新一代接入服务器上击败了跨国公司,占领了大半接入服务器市场份额。 这比程飞扬成为蓉城企业联合会会长的名头更大,这是实实在在的实力。 伏龙推出a8接入网服务器的意义在什么地方?要知道在此之前,跨国巨头斯达公司在中国互联网骨干设备上的市场占有率高达90,中国市场几乎处于被斯达公司垄断的地步,设备价格每个上网用户1000美元,就连设备安装时的塑料扎带,一根一美元计价,一次施工可以打出跟医院住院一样长长的用料清单,这些价格最终转嫁到上网的中国家庭身上,有的一个家庭用户网费一度达到一个月上万人民币。 但伏龙的a8接入服务器一出,同类产品设备价格每户几百元,安装时的物料免费赠送,伏龙的设备一经面世就攻城略地,斯达公司此类跨国企业纷纷降价,互联网拨号上网高昂的网费,就是这样给打下来的。 但其实大部分人并不知道这个意义的所在,局面是怎么一步步演变的,伏龙接入服务器对市场的大面积捷报,川省的媒体都没法无动于衷,想要程飞扬现身说法,各路媒体都是八仙过海。 王玉兰现在在商报记者中,属于不太有存在感,空间地位日渐被挤压的边缘人,她原本因为家里关系,进入大报,结果才知道,在这行当里面,那点背景关系,没多大分量,最终还是靠自己本事吃饭。 新人拜师傅,可向来教会徒弟饿死师傅,这行当新入行的记者最早从黄页和114查号开始熬,往往没个大几年熬不出头来,哪个老师傅愿意把辛苦积累的信息源人脉拱手拿给新人?人脉这东西不外乎人情,人情都是有来有往,没有付出哪来收获,谁不是要牢牢把这些掌握在自己手里才保险。 人脉即是金脉,自己的金脉拿给下面人挖走的事情,没有哪个肯干。 而且王玉兰还因为个人姿色,不乏频繁收到“老师傅”的一些个暗示,偏偏她还要在其中虚与委蛇,有时候躲起来哭一场,第二天还得走入那片社会场。 但自从知道自己弟弟一家认识程燃之后,这个念头就始终在王玉兰心头兜转,若是她能首要采访到蓉城没一家媒体攻下的程飞扬,能够获得第一手专访,署上她的名字,那么她就可能一步走完一些个记者十年的路程。 到这份上,一向内心清高的她才找了自己父亲,通过谢候明。结果很快也就反馈过来了,程飞扬同意接受。程飞扬同意的原因并不全是因为谢候明,更可能是他也需要在接入服务器在各省市节节夺标的这个时候出来说点什么,做出点官方宣言。但这些不重要了。 程飞扬的专访,将落在她的身上。 其实当王玉兰告知报社的时候还遭遇了些波折,报纸对此极为重视,甚至一个主任想安插个金牌记者进来分一杯羹,更是担心王玉兰搞砸,但王玉兰是当仁不让直接道明程飞扬只接受自己采访,其他人保管吃个闭门羹,那上级是软硬皆施,看到王玉兰不是省油的灯,靠权威压下去最后可能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才算是妥协。 王玉兰还记得最后那得了社长嘱托的采编主任让自己拟个策划流程,他来帮忙参详那副患得患失的样子。想到平时一副对大记者恭恭敬敬,把他们这些中下层当牛马一样挥斥的主任那副和颜悦色的样子,王玉兰就出奇的舒爽。 伏龙公司老总,着实就有这样的威力。 所以当程飞扬采访完毕后,王玉兰家专门请谢候明吃饭就是理所当然,但偏偏谢飞白压根不放过她,言语之间更是一副“你也有今天的”态度,她又再不能像是以往那样给谢飞白一顿批,所以忍气吞声,至于到最后眼中不揉沙子的她居然能对谢飞白到视而不见,可想而知当时谢飞白肯定是已经讨厌到让她干脆切断保险丝自我保护了。 谢飞白跟程燃打电话来说的时候,程燃几乎就能想象到谢飞白当时在王玉兰面前那副扬眉吐气的样子。她那个表姐不理睬她也是正常。 也难为了这对活宝表姐弟。 而程燃也知道,一向不接受采访的自己父亲这次会接受王玉兰背后商报的专访,也就意味着某些事情,就要冰消雪霁,水落石出了。 就在由王玉兰采访的那篇自己父亲的专访进入蓉城商报紧锣密鼓的编辑流程,那上面的采访内容是程飞扬如何从无到有创办伏龙公司,到取得目前程飞扬所言的“一小步成功”的历程,足以让外界翘首以待的时候。 这段时间程飞扬让程燃上放学都等保安部,也是属于他第一号保镖的陈文广接送。 于是每天陈文广就开着那部老桑塔纳载着程燃送达十中,又在晚自习结束后校门外等他,接走。 这个十一月,曾经惊动了去年蓉城一整个夏天的消息也就在蓉城人们奔走相告间尘埃落定。 九日,原蓉城鑫隆集团董事长,犯有组织、领导黑社会性质组织、故意杀人等罪的黑恶首犯雷伟,被依法执行死刑判决。 与此同时,《向死而生,他在锻造一支铁军!——伏龙老总程飞扬》的专访报道,又在这个秋末雪片般飞往大街小巷。 === 人在日本,参加起点沙龙活动。可能有更新上面的问题。 这段时间一直在思考,接下来会把笔调打开来写。是该进入新的历程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去你大爷的 秋天的时候,程飞扬的《他在锻造一支铁军》的专访报道,成为了蓉城人们热议的话题。 在此前有关程飞扬的消息很多,但那些都是外界对他的解读,甚至有些没有经过证实的道听途说。 蓉城在去年就不声不响的冒出一家伏龙公司,带来一支人马,不断赢取市场,他们的业务人员能深入最艰苦的地,奔波于荒原跋涉于风雪,这种血性和意志,连通讯市场老大哥的贝拓公司都被从手底抢下了江山。 短短一年多时间,这家公司的崛起和成长,让人看来都忍不住赞叹惊奇。似乎开始频繁在一些场合听到这家公司的名字,而不仅仅是此前只是在行业中的混世魔王。紧接着一不留神,这家公司就蹿上了川省本土民营企业的第二把宝座,其营收紧逼曾经位列第一,是下面排名的十几家公司总和的希望集团。 现在人们都知道,川省不仅有希望集团,还有伏龙公司。 希望集团此前就是省内民营企业对外的窗口和招牌,伏龙公司的势头大有可能在未来取而代之。 伏龙公司不仅仅是销售产品,在这个过程中,对川省通讯制造工厂实体制造的规范和统合,甚至在全国各地建设的桥头堡,都显示出这家公司清醒的战略意识和头脑。 这就让有心人看到并且得出一个结论,他们不是止步于川省这一个地界,他们的目标,是以此为基业,把力量向更广阔的天地拓展。 伏龙公司越是强势发展,程飞扬的低调就让他在外界看来越加神秘。 神秘总会引起人类的好奇心和探究欲,创业者在找寻偶像,竞争对手想知道这究竟是个怎样的敌人,还有很多迷茫的人,想要从他人身上得到放诸四海皆准的成功之道。 俞晓虽然和程燃已经不在一个学校,但每天早上都还能一起结伴从家里出来去外面乘车,俞晓总是起来的很早,每每会闯到程燃家里叫唤他,和徐兰打招呼,偶尔会撞见出门的程飞扬,俞晓会喊一声程叔叔好,没觉得和从前有什么不同,程飞扬也总会温和的对他说一声来啦,个子又长高了。或者问他吃早饭没有,过来和程燃一起吃,吃馒头,再拿个鸡蛋,吃一口下一口有辣油淋上的泡菜。 俞晓往往也不客气,和程燃一起吃完后勾肩搭背走过院子去赶车,路上说说笑笑,开起玩笑的时候,经常手握拳头捶他肩膀手臂。 程燃有车送的时候,他就跟着沾一下光,司机先送了程燃,再把他顺道稍到十二中门口,下车的时候如果遇到同学,就会说一声耶俞晓你还有司机噢。同学当然能够和俞晓对开车人的客气打招呼,猜测得到多半是他们单位的人顺便接送一下朋友同事孩子的车,但是打趣洗下他脑壳,给他戴个高帽开开无伤大雅的玩笑。 俞晓本身的性格,那就是属于丢在一个陌生地方不怕饿肚子的主,皮糙肉厚,凡是都嘻嘻哈哈,而且玩游戏又是一把好手,所以哪怕是新学校,也很快交上一群朋友。程燃有车接送到学校,他跟着蹭一下车,这本身也是稀松平常事情,自从搬过来后,开学每天跟程燃一起上学,就像是以前在山海那样,虽然这几年他们都各自成长了不少,但看得出来再度遇见的时候,无论是他还是程燃,都想回复从前的那种感觉,而他们也似乎是做到了。 但也就是今天的大课间,不少男男女女下了课间操就在一起说着什么,看上去聊得很兴奋,看到他在前面的时候,有人忙不迭招呼了他,然后那群人走了过来。 这种情况其实也很平常,高三的生活也不完全就是书山题海,男生女生们课后课间啥天都聊,喊俞晓的是他认识的同班男生,看他停住,他和那群朋友快步上前说道,“俞晓你爸爸妈妈就在伏龙公司工作吧?” “看吧,我说什么,”俞晓点头后那男生对身边同伴说道,“你们伏龙公司大老板是不是叫程飞扬?都上报纸了!”男生显然是个百事通类型,有谈资,就在众人中侃侃而谈,“他们伏龙公司以前就在山海,是一家要垮杆的通讯设备公司的研究所分公司,大老板以前还是要下岗的职工,职工参股把分公司独立出来了,专做别人不做的市场,自己研发设计产品,自己跑到乡镇去销售,竟然就这么农村包围城市做大起来,还反过来买下了蓉城总公司,所以俞晓他们家才从山海搬过来了!” “你们可以看看报纸,而且俞晓家还是伏龙的,可以问问他,他们公司真的是开了金手指一样,公司这个大老板每一次决策,都没犯过错你能相信吗?短短两年多时间,就做大了!” “王树华,人家犯不犯错你都知道了,肯定听你爸说的吧!” 装博学的男生撇撇嘴,“那又怎么样……这家公司名气大了,还是我们自己地盘的,当然值得骄傲!” 高三很压抑,不过学生课余间也能找到调节的方式,这群人就是最爱聚在一起聊天的,啥都会聊,今天聊nba的魔术师和伯德的组合是如何的所向披靡,巅峰时期连乔丹都出不了头。明天就说beyond乐队的歌曲是记载着何等不朽的光辉岁月。大后天可能就会说历史上哪个人物如何如何牛逼。 那都是一种对偶像的推崇,而今天大家说起的人,难道不确实就是今天早上他才打了招呼的程燃父亲吗? 后来俞晓找到了和他同是一个学校的柳英和姚贝贝,说起程燃他爸出了名的时候,俞晓却发现柳英和姚贝贝的神情古怪。 在那个篮球架下面,姚贝贝扶着铁架子,柳英坐在配平水泥石块上,俞晓站在旁边,三个人像是在接头。 听俞晓询问起,姚贝贝道,“程燃他爸的公司之前就做大了,他爸从来不接受采访,最近才接受了商报专访,有关他爸,他们家的,就以前我们在山海知道的,还有不知道的才报道了出来。” 俞晓惊异道,“你们都看了吗?” 姚贝贝摇头,柳英点头。 俞晓道,“我想看一下。” 柳英说,“蓉城商报给程燃他爸做得专访,报道出来后,有很多媒体杂志都转载了,我家里有一份,回去的时候拿给你看吧。” 后面俞晓拿到柳英给他的报纸后,就坐在花坛边上看着,其实那份专访上面对于经营的内容说得貌似很有戏剧性,都是如何从无到有做了点成绩的转折点,大概社会上的人士会很喜欢看到这些内容,所以才会津津乐道,对程燃他爸的如今成就追逐和研究。 但俞晓看到的,还是他爸说起的家庭事情,里面涉及到程燃的部分,都被程飞扬以我的儿子给代替了,程飞扬说起的还是家庭对他的支撑,曾经辛酸的事情,譬如就有他说自己打算拿职工赔偿金,儿子考不起学校就给他交高价读书,结果自己儿子很懂事的说他会努力考上学校的,让他别做这一锤子买卖,他半信半疑,结果成绩公布,这小子不仅考上了学校,而且还考的是当地最好的中学…… 看到报纸上程飞扬说起那些艰难日子里家庭的一字一句,俞晓发现这些都是他曾经参与过的程燃的生活,虽然他们曾经都一无所有,但想到那些点点滴滴,却又会快乐到笑出声来。 但姚贝贝那句开始不欲说,最后还是道明的话又让他笑起来的表情慢慢敛默下去。 姚贝贝说,“俞晓,不是我说你,有时候你还是注意一点,你知道程燃他爸现在是什么情况吗?不是我说你,你不要还像是以前,把程燃家当你家后院,没事就往他家跑……现在他爸公司里哪个不是在他爸面前毕恭毕敬……你还动不动推程燃一下,打他一拳?我们在假期里,就是我们没说的,去艺术宫看舞剧那次,就因为有个富二代冲程燃耀武扬威了一番,对方家公司本来是拿伏龙合同要上市的,结果这事就这么黄了,据说现在那人一家都老实了。本来不想跟你说这些,但看你在程燃面前还是那副样子……你是不是也心太大了点?” 报纸被俞晓还给了柳英。 不过确实俞晓没有早上跑程燃家来吃早饭了,没有去程燃家吃饭蹭车的动力,出门也就晚了,看到程燃在前面上车的身影,刚想快步过去,想到姚贝贝的话,又渐渐缓下了步子。 看车陈文广载着程燃的车渐渐通过大门消失,俞晓撇撇嘴告诉自己姚贝贝的话都他妈是屁话,这世上哪有腾达了就没法回到过去再做兄弟的道理。 但心里面就没有半点失落吗? 自己经常早上去找他,等他,蹭他家早饭,然后再蹭蹭车,而他没有来的时候,他难道不会给他打个电话,或者哪怕是多等他一下,他就会出现呢? 程燃依然准时的上车走了。 也许就是如此,两人同行,一个人步子快了,逐渐见到走得慢的那个人看不到的东西,历练了经历了,一步当别人三步,而后面的人自然也就越来越远,甚至看上去就像是停留在原地。 即便走得快的想要来拉走得慢的,那其实这时候已经不能算同行了,只能是怜悯和关怀,是主动停下来的迁就,是忍让,再不是当初同行的愉悦了。 这个世界上,最美好的就是这些美好。 而最难堪的,就是不再有这样美好。 如果走得慢的还兀自不自知,那么在他可怜的背后,就是可悲了。 所以兄弟啊,你确实不该停留。 站在秋末略阴冷的清晨,俞晓眼眶发酸,感觉难过极了。 肩膀却被拍了一下,他蓦然转过头来,程燃正在跟从前面公道的花坛转了一圈调头回来靠路边停车的陈文广摆了摆手,“我今天就不坐你的车了。” 然后转过来一把揽过俞晓的脖颈,狠狠卡的他不住咳嗽拍他手臂示意放手。 转过头红着眼骂,“你他吗杀人啊!你爸不是让车送你到校,免得不安全吗?” 程燃刚松了手,听他一顿骂就继续卡着他脖子上车,于是路过的一整车都看到路边挣红了脸骂骂咧咧的两个疑似神经病,“跟我不安全,我保护你啊。” “要你保护,我肯定比你跑得快!” “算了吧……你哪次跑得过我!” “要不比一比?” “比就比,从这里到前面第三个路灯杆,三十米冲刺!预备起!” 程燃话还没说完俞晓撒丫子就跑,心想绝对要赢你,而且一边跑还一边营造强大心理攻势,“比你快比你快,老子比你快!来追我三!” 但脚步丝毫没放松的俞晓卯着一股子劲二话不说就是干,就是要赢,然后十米,二十米,三十米,一路冲刺到约定的终点,嘴上还不忘嘲讽,“哟嚯嚯我比你先到!” 转过头就看到那边跳上了公交车的程燃,俞晓一脸石化后提着书包追上去。 “我去你大爷的……” 透过车窗笑呵呵看着一边跑一边骂飞叉着腿狂奔过来让驶出的公交车都紧急刹停的俞晓。 他觉得两人就应该像是这样,一直像少年般飞驰。 第一百五十七章 停步 这是一个改革中剧烈变化的时代,无数人投身这个时代中,创造追逐财富,成王败寇,激荡风云。 在南方,素有“90年代中国公众十大知名品牌”之一的健力宝总部搬迁到了广州,占据半百亿的饮料市场江山,被外界称为“饮料大王”,然而就是这个饮料大王,不会想到这将是它最巅峰的时期,此后就会因为产权不明确问题,逐渐在内耗中走向下坡路。 在西部,以价格杀手结束了“洋强国弱”格局,掀起腥风血雨把外资挤出国内,却也同时打死了一片国内各省可谓是诸侯割据局面的大小六十多家彩电公司,在彩电业稳坐第一把交椅的长虹公司,也当之无愧成为了中国证券市场的龙头股,股价每涨跌百分之五,就可能影响到千分之一点四的上证指数,在目前四百多只沪市股票中,相当于十二只绩优股总和的影响力。 在鲁地,曾经蝉联央视标王的秦池酒业已经因为“川酒入鲁”的内幕一蹶不振,甚至还不起三百万的货款。 在北方,在深城,在苏州……历史正在记载着一个个崛起和坠落的星辰。 而这些群星闪烁和群星陨落,都构成这个时代奔腾向前的大江大河。 在蓉城。 如果列出伏龙公司目前的发展历程,一家公司仅仅两年时间就做到营收接近四十亿,这在之前说起来,无疑是天方夜谭。 之前在山海对程飞扬虎视眈眈的那位孙卓富,在山海也颇有名声,甚至私下里也把他排在山海市身家前几位的行列,而这位当初看来是一大劲敌的人物,现在靠着四处搞关系拉拢一些工程,几千万身家,然而路数剑走偏锋,有的工程资质还有问题,没准什么时候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虽然伏龙的营收不等于净利润,但这却是拓展市场的能力和公司体量的综合体现。 程飞扬到目前的发展,使得曾经的一些高墙障碍物,如今回头来看,也就是一些小沟小坎了。 先有农村包围城市,暗度陈仓布设接入网从贝拓手里抢市场,整合工厂提高产能,然后是对上王立刚雷伟。 经历这些的伏龙,早已今非昔比,屹立省内第二私企的位置,实至名归。 在外界一些对伏龙公司防范和直接是对手的眼中,对伏龙有很多非议,毕竟伏龙目前是兵马粮草齐动,本来就是落后一步,只能奋起直追,为了攻占市场,往往都是凭借自己的研发力量,招揽的大批少年班天才对一些技术突击上马,项目倒是可以攻坚,但在组盘中协调度不够,后期测试度也不足,只能是在客户的投诉检修中不断改进。 这是没办法的事情,特殊时期,管理粗放,好在伏龙的售后是没问题的,机动队也就是救火队二十四小时待命,一旦有地方局出问题,地方办事处解决不了的,那么机动队就要乘当天的飞机第一时间抵达。 这种事情在一些对手眼里,当然嗤之以鼻,所以还传出伏龙是“三流技术一流营销”。 伏龙内部对此耿耿于怀,外界一些向着伏龙的人也打抱不平。 然而面对这种说法,程飞扬却表示无伤大雅。 别的那些个资本数千万,亿计打底的,到了一个人生高度,身边各类人恭维围绕,利益相关,不可避免被捧起来,多多少少都会在意一些面子和地位。 但是在程飞扬这里,在乎这样的面子其实没有意义。 以他的话来说,“什么狗屁,伏龙上上下下那么多人,不想办法努力活着壮大,谁来养活?要用几年时间走别人十几年走的路,不拼,就走不下去。我们只是比别人做得多一点点而已。” 我们永远只比别人多做那么一点点。 这话以后成了程飞扬一条经久不衰的名言,还要加表情包那种。 …… 回到1999年的这个秋末,即将迈入千禧年大门,新的世纪有无数新的事物,更快的计算机,更新颖画面更炫丽的游戏,更快速的互联网,无线网络,vr,人工智能……对程燃来说等于是开始有他熟知的事物逐渐出现,有种莫名亲切感伴随着世纪更迭袭来的时候,程飞扬随着蓉城商报的采访而引来众多媒体杂志转载,一时间成为热点的事情,却让程燃在十中的行走带来了诸多不便。 毕竟十中还经历过当初有人在校门口堵程燃的事件,一度沸沸扬扬,很多人早从那些传闻中知道事情轮廓,那么伏龙公司的老总就是他父亲的事情,也自然不是什么秘密。 有心人眼里,是看得到伴随这场打黑除恶伏龙公司上的位,在雷伟帮命运最后尘埃落定的这个时刻,伏龙公司也就显得突出,程飞扬是在这场战役下最终被推到了台前的人物。 虽然伏龙公司在中国庞大的电信市场里面只是新兵,只能说握有了入场券,还算不上什么厉害角色,但是在本土省内,无论是占领的市场还是和地方电信合作的深度,都是独一无二。 从无到有发展起来的伏龙,夺得蓉城企业联合会会长,最后才是商报正式采访的报道,国内一些媒体和商业杂志,进行转载引用,以至于现在你在外面饭局酒席若说不出几点这个蓉城程飞扬的事迹,就算是社交上消息不灵通,有些落伍了。 杨夏自然也看到了那篇报道,在山海的时候,他们这些老院子里的只知道伏龙总部迁到蓉城之后,发展得很好。但是具体,是没有概念的。 报道上面的那些数据和一些个企业战略,杨夏看的也只是似懂非懂,但有一点是切切实实看在眼里的,那就是这篇报道里伏龙成长过程中的那么一丝腥风血雨,连她都能嗅到不少。 所以可想而知伏龙到蓉城,哪有那么顺风顺水,语文阅读《左传》有句话叫“筚路蓝缕,以启山林”,程燃和他的家庭,就经历过这样的过程吧。 这大概也是程燃如今成长得让人觉得陌生而耀眼的深层次原因。 早晨的杨夏正想着这些的时候,忽然看到了进校门前程燃的身影,她心下一喜,正准备快步上前。 结果旁边有人捷足先登,她认识过去打招呼,声音明显比平时动听许多,表情都生动几分的女生。十班的,之所以能让杨夏这样的转学生都知道,皆是因为这女生经常在篮球场出没,打得一手好球,但性子属于大咧咧那种。 今天却轻言细语,和程燃说着,“上周末大家唱k,春熙路那家缤纷,后面听张平说你不来了,这么大牌啊……你有时候也出来玩嘛……张平我们以前就认识,都是好朋友,大家可以多相处啊。” “好吧。” “那我当你答应啰,下次不准放我们鸽子!” 那女生似嗔实喜,没过多久,又有人往程燃这边过来了。 杨夏就在后面看着这些熙攘,想走上前的步子也停住了。 是啊,虽然他们曾是青梅竹马,然而很长的一段时间,都从彼此世界缺失了,程燃身边如今慧眼识珠的,也并不缺少她这么一个。 她又哪能真能如以往那样,可以以一个倍加显眼的位置,出现在他的身边呢。 会说话的肘子,大王饶命作者的新书第一序列,开始连载了,我觉得很好看,推荐。 从日本回来,一大家人从上到下,呕吐发烧,跑医院没停过,稍微缓过气来了。) 第一百五十八章 谁好看? 有时候程燃觉得程飞扬也真是什么都说,难怪此前不接受采访,要知道谢飞白那个表姐王玉兰这么能挖,他怎么都会让自己老爸拒绝这场专访。 程飞扬当然没有在专访里面涉及到关于伏龙公司的核心机密,战略口径之类,但关于自己这个他儿子的事情,则是竹筒倒豆子,当然为了保护当事人,不光程飞扬没有提及真实名字,王玉兰和报刊方面都不可能暴露程燃的真名,只是只要认识他们的人,当然这层保护就等于是形同虚设了。 “还是觉得挺对不起他的,他妈那时候在外地还没调过来,跟着我,偏偏我以前老加班,不是出差就是关起门来搞项目,有时候回家一趟都是匆匆洗个澡换身衣服,结果那时候方便面刚出来,红烧牛肉味,他又喜欢吃,我就买了一箱放家里,要是我赶不回来给我儿子做饭,他就自己泡方便面。结果有天回来,他吃方便面直接给吃吐了……” “我自学上的大学,其实工科好,我儿子成绩小学到初中一开始成绩差,而且调皮,三天两头请家长,那时候也烦恼,怎么这小子就头脑不灵光,没继承到我呢,那一定是他妈拖了后腿,所以那段时期,我常和她妈吵架,跟他妈发火,别看我们俩交替着打孩子,可他妈还是心疼,有一次他考太差,我打他打得心脏病都快犯了,坐在地上捂着心口,他妈抹着眼泪在旁边说,‘你说你一个劲打他有什么用,人家院子里孩子要不有父母给辅导监督作业,要不在外面请家教补课,我一个星期回来一次,你一天到晚忙得见不着人,我们谁都没管他,他没学坏就已经不错了……’我那时候是气得又给了他几条子,说他还敢给我学坏,我不打断他的腿!但其实到后来,心里是有愧疚的。” “以前没干企业,公司效益又不好,家里穷,但有时候考好了,也会犒劳他,就是去吃顿鱼头火锅,哈哈,小屁孩嘛,好满足的很……不过,到现在为止,我家还保留这个‘传统’……” “我有个表,石英的,八年了,坏了又修,修了又坏,时间也不准,一直戴到现在,现在在外面别人会看我戴的表,会说程总你这块表有点老了,一定很昂贵吧,其实挺便宜,不值什么钱,却是他十岁时,主动把压岁钱拿出来给我买的……” “长大了,这小子就越来越不可爱了,有时候看着,从虎头虎脑变成了个游手好闲,跟小时候没法比……不过临近中考前夕,这小子突然回家来抱了我一下,从他六岁起,我就没抱过他了,跌倒了要他自己爬起来,想哭就给我哭个够再回家,那天还以为他在外又被人起伏了,后面发现不是……那一天,其实我眼睛都是红红的。” …… 所以王玉兰对程飞扬的这场付诸蓉城商报的专访,程燃觉得简直是程飞扬爹坑娃大型事故现场。 有关于自己小时候的糗事,简直就说了个酣畅淋漓,看那份报纸时他都是硬着头皮往下看,感觉这些个事情程飞扬是厚积薄发,憋心里已经很久了。 好不容易算是接受了一回媒体采访,又不能透露公司机密,那也就随便找点能说的来说了。可这随便找点的东西,老爸你能不能有点谱啊,还有好歹自己也不是小孩了,披露这些过往糗事的时候能不能过问一下自己意见先?不能觉得不暴露真名那就什么都无所谓吧。 基本人权怎么也要尊重一下啊。 不过指望自己这个在家里独霸一方的铁血之主能尊重自己人权,还不如指望他明天就拨给自己两千万让自己去搞喜欢的创业不用追求个好大学了。 程燃是搞得自己哭不得也苦中作乐不起来,然而心底还是有那么一些难以言明的酸涩情绪。 有的事……久远到连自己都忘记了。 但这个看着自己从小到大的人生,却注定陪不到最后的人……还一直会记得。 …… 不过这则专访还是给程燃带来不小麻烦,至少和他算是点头之交的过来嘘寒问暖都增多不少,程燃觉得就因为程飞扬的那篇报道,会不会大家搞得都以为他从小是受苦受难水深火热中过来的,还活着没跑偏如今还能在十中如此成绩,可算是奇迹了。 而且同桌张平还特别感同身受和他找“共情”,“我也有过吃方便面吃到想吐的经历……不过真吃吐了,还是你的境界更高一点……”搞得程燃当时就想把他踹凳子下面去。 晚自习前和姜红芍单独出去觅食的时候,老姜清浅笑道,“你爸上报纸了,都传开了,采访一下……什么体验?” 程燃看着她这么一副虽然俏生生,但歪着头分明作壁上观饶有兴致的表情,就是很不爽啊,咂嘴道,“什么人都能采访啊,不是格子衫小短裙的美女记者,恕不接待。” 老姜俏脸分明寒了一下,然后她低头看了一下自己今天穿的秋天小棉裤衬托的笔直双腿,抬起头方才的寒意乍现抖逝,换上如春天般温暖的笑容,“你先说,下次我再穿……好不好?” 原本程燃预计可能会飞来一腿,或者锤来一记,那么这么一来话题也就被打岔了,自然就不会聊起让他觉得被老爸坑了一番的事情,结果老姜俨然压根不上当,这番表现,当得上忍辱负重,程燃都想给大拇指了。 笑了笑道,“什么体验,就像是你老大一人了,还被你爸成天把小时候尿地图的事挂在嘴上,而且还给全天下的人说。你不会这么没义气的对吧,所以也给我说两个你的小时候糗事听听,当做交换。” 姜红芍乾坤清朗的点头,“交换啊,当然好啊,我的糗事也多着,一时说不完,以后说吧……” “你要不要这么狡猾,什么都是下次……”看到老姜那副明媚眼睛一眨一眨就知道她避重就轻的本领本就是一流。 然而接下来她的一席话又让程燃内心向阳花开。 “不过我并不觉得有多糗啊,反而……挺可爱的呀。” 姜红芍说了这话后就无话,从程燃的角度看过去她脸颊微红,此番风景,再多说半个字都是多余,所以程燃也适时闭上了嘴。 两人并肩而行,走在爬山虎缠绕的琉璃瓦红墙下,有种馨宁喜乐在默然累积。 然而片刻后,老姜开口,“为什么是小短裙配格子衫……” “谁这样穿比较好看吗?” 第一百五十九章 侠客行 程燃看着她,她也一般无二看着程燃。片刻后,程燃笑,“也许近在眼前。” 心想这个答案肯定天衣无缝。 “你傻啊……”结果老姜站在两个人刚才决定的一家沙县小吃店门口,直接一席话甩过来,“我当然穿什么都好看。” 做吃食的老板和不大小店里的一干人等,就这么大气都不敢出的看着这一男一女觅到食了走进来,那模样不亚于看到江湖上闻风丧胆的黑白双煞破开客栈门伴随风雪欺入。 和姜红芍点了两碗海味馄饨和两笼蒸饺,吃着吃着,姜红芍突然抬起头道,“最近应该有不少人想跟你一起吃饭吧。” 程燃道,“都推了,还是和你吃的好,不用和那么多人抢。” 姜红芍笑笑,继续埋头吃,她吃相很斯文,用勺子舀起一颗馄饨,喝口汤,然后吃掉,间或才会用筷子夹一只小蒸饺,往往两三口才吃完,比起程燃点大碗的馄饨一口两三个,另一边还一口一个的往嘴里塞饺子,实在是天壤之别,而且两笼蒸饺,一笼半都给程燃消灭掉,姜红芍吃半笼就主动把剩余让给程燃。 只是看着眼前老姜吃东西,她偶尔一手拿勺子,俯身一手捉住鬓角发丝的样子,让程燃觉得这虽是小吃店,但算是色香味俱全,当然是国色天香的那个色。而偏偏在程燃注视自己的时候老姜也有所觉,眉眼斜抬起来对自己的欲嗔还休,个中风致更是难以言喻。 这个女生在其他大部分人面前都懂分寸知进退,也善解人意,多为别人考虑,但也正是因为太懂分寸,也让他人对她更多的是仰慕和敬意,譬如一直以来她口碑在外的“姜哥”之名,然而像是先前两人的那般对话,她难得说的类似“我当然穿什么都好看”的“大言不惭”,都只在程燃面前展露而已。 这家沙县小吃的蒸饺其实个头不大,多是有些精致,小碗馄饨分量也不多,看着老姜只吃半份蒸饺小碗馄饨,而且吃相文雅,程燃下意识笑道,“就只吃这么点,和你球场上打球那么凌厉凶猛的形象半点不符啊?” 结果刚说完就是一呲牙,姜红芍直接从下面给了他脚背上一下,轻咬娇嫩欲滴的嘴唇,这回先前眼里的嗔意尽数化为几乎是他人不可能看到的一番威胁表情,“能不能好好吃饭,我忍你很久了……” …… 吃过饭两人踱步回学校,这个时候沿途已经有陆陆续续十中的学生往十中街道方向过去,高中最后的生活有点像是备战,大家都知道有一场战争要去面对,但对于那场代表着眼下日子终结且尚算遥远的战争,到底还是没有概念的。 用枸杞和类似各种可疑的物质泡茶,开始日渐堆高的试卷,球场上最后的回音和笑声,还有开始明显忧虑和考虑自己未来的人们。有的认识到了自己的目标,虽然笼统,但开始有计划地往那个方向前行。有的仍不知所措,看着日程的临近消度光阴。彷徨,迷茫,煎熬却又琐碎,可是有朝一日回忆起来,又好像荡气回肠。 置身这其中,老姜声音从旁传来,“你爸两年时间就打造了伏龙公司,所以是不是以后你可以后顾无忧的跟人说,要是不努力读书可以回来继承家产?” 程燃摇摇头,“那你不了解程飞扬一直有个说法,即‘我们离倒闭只有十八个月’。微电子领域有个摩尔定律的说法,这不是自然规律,具体指的是晶体管集成度每18个月会增加一倍,基于这个定律,信息技术业界还有个反摩尔定律,即是如果信息技术企业今天和18个月前卖掉同样数量,同样的产品,它的营业额就要下降一半。但其实基于现实中更多的市场环境,政策条件,战略规划,这个定律反映出来的现实将更加残酷,任何一家技术发展赶不上摩尔定律要求的公司,都将会被淘汰,大企业也不例外,更何况我爸的公司还不算什么大企业,营收现在很高,很可能明天踩错一个战略点,营收额就断崖式下降。开公司可不是打工领工资,不是加班干活就一定有钱拿,市场有风险,公司也时刻危机四伏,这可不像是当官,做官虽然风险也不小,然而好歹犯了错还有个体制兜着,而市场规则就是优胜劣汰,不相信眼泪,犯了错你付出的就是血淋淋代价,这是最直接的最真实的世界,所以不是说开起一家公司就万事大吉,这就像是开着船进入风暴里鱼获,可能满载而归风平浪静,也可能跟着你打江山的一群人就那么被倾覆。” “我爸一刻不敢放松,公司进入到他不了解的领域,他就去向更专业的求助,去聘请更厉害的人来做技术,这其中的用人协调,探索管理之道,对市场的宏观微观把握,对公司细到毫厘的把控,都在时时刻刻向他提出更高的要求……我要想接这样的班,如果连努力读书都做不到,岂不是天方夜谭?” 一直在旁边看着他的姜红芍嘴角轻轻一翘,“某种程度上,你和你爸还真是有点像。有没有想过以后学什么专业,走哪一条路?” “你呢?” “还没想好,可能会有一个主要专业,用来作为主业,然后选修几个次专业,分别对应兴趣爱好和拓宽见识。” “我以为你家会让你当公务员。” “做公务员也未必不可以,国家发展得这么快,如果能真正做点有用体现价值的事情,不也很好吗。” 程燃看着老姜,心想这大概也是她家庭底蕴的独特之处,看中的是个人能发挥对这个社会的价值,而不是大概很多人追求的利益前景。 他笑了笑,“芍药芍药,花中之相。可不就是要做大官的吗。” 老姜如果是从政,那么她母亲那条路就是有迹可循,而且身为巾帼,再加上背景,其实能比男人在这条路得到更多的让路。但也有不可逾越的天花板,至少程燃所知道的好些个女性,确实能够在政坛发出声音,但始终避不开副职多正职少的限制,而且在当下执政生态,像男性一样强势可能会被认为“狂妄”,发挥女性优势的温和有可能被解读为“软弱”,委实路并不好走。 姜红芍微微一笑,“也有一句‘不为名相,宁做良医’。治人,医心,疗德。做公务员,以后做官,参政,感觉不够有趣,也许我也可以做事业,去多体验一些领域,更自由,好像更好。” “又学你姑姑那样?”程燃道。 姜红芍摇头,“就是没有我姑姑,我也是这么想的。” “这点我其实和你相同,想做一些事业,体验多一些事情。” 姜红芍打趣道,“你不会读不完大学吧?” 程燃笑道,“应该不会,大学又不光是教授专业知识,这些东西其实你在图书馆里自学永远比在课堂上学到的内容多得多,但作为开拓思维培养学习能力的大学来说,大学能交给人很多方法,这些方法能够让你在面对繁杂领域知识的时候,能够书山有径,能够按图索骥举一反三,遇到这个行类的理论前沿人物,交流使得眼界开阔。这些都能让人少走弯路。” 姜红芍若有所思点头,“学习在学习之外。” 然后她看向程燃,“怎么感觉你好像读过大学。” 程燃微笑,“生活就是大学。” “装相……”姜红芍扬眉笑道,“我忍你很久了。” …… 离十中晚自习还有一段时间,两人已经到校门口,正对天边浮上一层红染,地面坠落堆叠金片般的银杏叶,两人像是奇幻世界经过藏金龙窟的行者,在十中周围花坛里埋设的扩音器轻柔的音乐中走向矗立的教学楼。 音乐是《斯卡布罗集市》。 Are you going to Scarbh Fair……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每到这个时候十中的小喇叭里就会轮流播放各种奥斯卡金曲,而大多数人就是伴着这样的音乐声,在课桌上埋头做题度过这段日子。 最后一抹夕阳的余晖很壮丽,无论是这样行走在路上,或是从教学楼的走廊往外看,或是偶尔在操场的驻足,都会让学生感到这些如同他们未来一样无声而宏旷。 “真漂亮。”姜红芍忍不住赞叹出声。 放程燃眼里却是另一番模样,曾经以为和她所经历的,都是短暂的瞬息。 一起追凶,一起在山林奔走,一起感受那种对恶事的恐惧,但彼此的存在却能互相获取到勇气。 他们中考前夕在她家的日子,和所有不知未来的少年一样约定再见时的那场离别,她从蓉城回到山海坐在夕阳下一中他邻座上的剪影,那些一度惊艳时光的人事,不知道是多少人的曾经沧海。 他们的相互激励,他们的书生意气,他们的挥斥方遒,搅动十中这片江湖的争先。 而现在,两人所走的道路并未远离,而是这样并肩面对这片可能是再寻常不过的一个傍晚。 所有的赌书消得泼茶香,都当时只道是寻常。 “是很漂亮,所以要珍惜。”程燃伸出手来。 周围的人在鱼贯入校,人如游鱼,亦如川水,百川汇流,涌入此间。 在这样的环境中,程燃的手横亘在与她之间的空间。 “在这里?”姜红芍怔了一下,漂亮的眼瞳子在微微扩大。 “在这里。”程燃道。 姜红芍俏脸扉红,明显是迟疑了,她的得体她的矜持和所受到的教育,都从未告诉过她该如何面临这一幕,倒是一些书籍上可能有些答案,然而都无济于事。 她背脊微微绷紧,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那句“不给”,她淡淡道,“好。” 然后程燃就感觉到了那只手交到了他的手里。 身后有进校门的人停住了脚步,前面的人像是被一股沛莫难敌的力量袭中,自动向两旁裂开。 耳畔依然是斯卡布罗集市。 “Are you going to Scarbh Fair……” 在球场打球的那些身影,开始从密集进攻的交替中渐渐缓下来,结果是球投了出去,然而落地却只空余回荡的坠落,人们缓缓停步,来到了球场边缘,看到这副景致,一双双目光中,不知道谁下意识出口,“卧槽……”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 刚刚从食堂楼下来有说有笑三五一簇的人群,就像是被施了定身咒,或者和他们错身而过的人们,原本讨论些校园八卦或者习题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点一点转过头,就像是战列舰御敌开始横着在海浪上摆开身姿。 “Tell her to make me a cambribsp;shirt, Parsley, sage, rosemary and thyme……” 坐在英语角藤蔓下水泥宽扶手背书的人,守不住重心从那上面摔在了草地上。 而在两人就这么牵着手迎面直上的仿汉代教学楼远处的走廊之上,从那里经过的人以为自己花了眼,然后扑在了石台护栏上,露出了航母舰岛上发现了核潜艇突破防卫网的表情。 那表情上面分明惊恐的写明:鱼雷警报!鱼雷警报! 于是整个教学楼,上三层下三层,在交头接耳和口口相传中人们越聚越多,前胸贴后背,好大一片人头攒动。 这幅由外之内的轰动局面在这片在最后黄昏光景下亮着白炽灯的教学楼里嘈杂而起,并逐渐开始形成吼楼之势。 “快看!那他么是姜哥,那是程燃!?” “我嘞个去,这算什么,公开了!啊……要死人啊!” 有人激动到语无伦次,仿佛洞悉了什么真理,挥出一只手指向夕阳下的两人,对身边一堆人痛心疾首,“我就知道,我就知道……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就这么不给人活路?” 但片刻后有人拿随身的矿泉水瓶子敲铁栏杆,“咚咚咚!姜哥!” “咚咚咚!程燃!” “神雕侠侣!”人们喊着。 “绝迹江湖?”有人忘乎所以接了个口,结果被人直接摁着头拖了下去。 听着教学楼那边传来的轰鸣和喧嚣,原本还有些怯生生的老姜,这个时候似乎也被眼前这样澎湃而纯粹燃烧的情绪所感染了,她和程燃对视一眼,人们为他们而沸腾,而那些教学楼上面不仅为他们两人也为他们自己呼喊的人们,是多么可爱的一段年华。 于是姜红芍和程燃一笑,她微微挺直了身体,握紧了那只手,行走在他身边,是那样风姿卓绝。 教学楼下,年级主任同时亦是程燃姜红芍班主任的孙晖还抱着一捆准备在晚自习发的试卷,首先听到了整栋楼传来的震颤,他抬起头来,想抓几个典型,告诉这群家伙高三还没到最后时刻,什么了不得的事大惊小怪,敢违反学校三令五申不准吼楼的禁令,结果看到那些一个个指点向远处的手势,他循目望去,看了有那么一光景,然后一提手上试卷,上了楼梯,这不快点,一会狭路相逢……难道自己要路见不平一声吼? 在教学楼二楼上的章隅走出门口,看着这一幕,目光聚缩,而后忍不住剧烈咳嗽起来。只是他看着牵着姜红芍的那个已经可以说是青年的男子,眼睛像是远处天边最后一抹火烧云,像是要烧起来。但随即又想起自己的当年,忽然有些同情和怜悯……真是初生牛犊,到头来,他也走了一条和自己一样的路。他们不知道这时的选择,将给他们无论现时还是未来,带来怎样的风暴。 更多的人看到了,更多的人在讨论着,学校里也有老师见证了这一幕,眼睛里有忧虑,也好像有……温暖。 杨夏就这么在人群中,淹没于大众之中,只是她看着前方,耳畔的歌,是斯卡布罗集市啊。 那歌里唱到,“Are you going to Scarbh Fair(你正要去斯卡布罗集市吗?)…… Parsley,sage,rosemary and thyme(香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Remember me to one who lives there(代我向那儿的一位姑娘问好) She onbsp;was a true love of mine……(她曾经是我的爱人)” 这首歌里反复出现的香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据说分别代表甜蜜,力量,忠诚和勇气。 夕阳西下,两人的归来震撼人心。 也许是夜里的风很凉,也许是晚霞太刺眼,杨夏落下泪来,她觉得这一定是祝福。 香芹,鼠尾草,迷迭香和百里香。 在这样的傍晚,在这样的年节里,在眼前所有人最纯真年华里迸发的这样一幕,或许在未来的人们在生活磨砺中早已内心苍老,麻木到没有任何事能为之轻易触动的时刻,或许在某个长久以来筹备努力的目标坍塌,身心都感觉幻灭的瞬间,在某个为了一个订单或者留住某个客户醉到不省人事最后又孤伶惊醒的深夜,在某个为生活和家庭奔波到精疲力竭,仰着头不愿让眼泪坠落的时刻…… 当年经历过那柔软年华的这番美好,兴许也会掠过漫长岁月的田野,掠过即将封冻的河流,掠过亘古叹息的大海,像是今天辽远天际的血色残阳一样,回荡在他们心间。 让人感觉到力量和勇气。 那种温暖,那种两人撕裂红尘的气势……历久弥新。 ==== (这章考虑良久,情绪各种,磨了又磨,最后才算能出来了。 同样,章节提到的歌不用找了,直接微信公众平台搜索“奥尔良烤鲟鱼堡”公众号,我发上面了。) 第一百六十章 剑光寒 就像是一道剑光,照亮孤寂奔腾的长河,照亮漠漠无边的暗夜。 那两个人这样携手而来的样子,让披着晚霞的十中都带着一阵挥散不去的躁动。 教室里的苏红豆和马可抱在一起,不知是激动还是真心为朋友高兴,但随后两人又一副愤愤意难平,“上回我们去山海,再结合如今……这两人啊,看来是早有蓄谋啊!” 苏红豆道,“那现在怎么办,刘柯还经常上网有意无意跟我问起姜红芍的情况……你说该怎么跟他说?” 马可惊讶的张大嘴,“刘柯那闷骚男!……我最记得他穿衣简直比女人还整洁,常年鞋子是一尘不染,当初不小心在花台上蹭了点脏的,就在水龙头下面捧水擦了又擦,就跟个孔雀一样,偏偏留学给自己取了个英文名Lion,真以为自己很Man啊,以往一副不爱跟我们女生接近的样子,这小子居然是一直对红芍有意思?还能怎么说,他要知道今天的情况,只是我都可能想得到这小子表面不咋样,背后肯定疯狂打听程燃是谁名谁,什么来路。苏红豆你不够意思啊,这事怎么没听你说,你还给他保密啊……行了行了,这还是小问题,问题是高林哥啊,以前小时候常去他们家串门,他把我当妹妹看,上回红芍家吃饭,临走的时候,他跟我说,高三了,让我帮忙照顾点姜红芍,若是她在学习上太拼的时候,我们多领着她玩玩,劳逸结合……” “但关键是……”马可哭笑不得,“我现在就很想跟他说,人家哪能轮得到我照顾!我连自己都照顾不好!” 苏红豆道,“我是在想……这事包不住了,传出来……我们认识的那些人,认识红芍的那些人,会不会炸掉……还有红芍她妈,姜阿姨那种存在,肯定会有很多渠道知道这事,我都不知道怎么样……感觉很恐怖啊……” 两人都想到他们的朋友中会掀起的一股飓风。 再结合苏红豆所说的那种情况,马可就忍不住缩了一下头,“真的是,很恐怖啊……” 教室后面进来的人隐隐说着些事情,有人笃定道,“我敢保证,那就是副校长张树!他明明在操场那边,肯定是以往那样抓踢球的,这事,抗议都没有用,铁面无私,抓着一个处理一个……” “所以,本来要抓踢球的,结果看到程燃和姜红芍,他从后门走了?” 大家沉默了片刻,有声音感慨,“牛逼啊……” 一群人哀嚎,“没天理啊……没人权啊……” 听得苏红豆和马可面面相觑,连副校长都要避开的两个人,好像他们刚才所想的那些对普通人而言的忧虑和担心,还能在他们身上适用吗? 秋风里,在另一层楼的罗维对舒杰西道,“如果一年以前,你要是看到这一幕,会怎么想?” 舒杰西想了想道,“我会觉得,无论是谁,那小子今回怎么死都不知道!都等不了其他人,我们就能把他给收拾了。” 罗维点点头,片刻后又重重出了一口气,声音像是愤怒,又像是一种呐喊,“那可是姜哥啊!” 舒杰西点点头,他能理解这种心情。是啊,那可是那个他们觉得就是目前所认识的标杆一样的存在,团青年标兵,奥赛冠军,十中但凡有校际活动就是代表出去刷脸的存在,实力和魅力双满贯选手。 舒杰西道,“我以前一直觉得,红芍这样的人,她自律,有思想追求,有极高的人生目标,也有未来能去实现的能力和毅力……罗维我说一句话你别生气,你和我,我觉得我们以后,能力可能会有一点,放社会上不至于被饿死,再加上家里的庇荫,铺铺路,可能都会过得比大部分人都好,但你和我,其实那也都是中规中矩的小人物,拔不了尖也冒不了头……但是唯独红芍不一样,我觉得她是放在任何一个领域,都可能会出一番成绩的,都不会籍籍无名。所以其实哪怕是高中的现在,她也是不会为任何人和事停留的,也没有人可以和她并驾齐驱。我说的不限于学校的,哪怕是我们认识的,都不行。” “但是……” 舒杰西停顿一下,“怎么都没有想到……这半途杀出个程咬金啊。” 罗维骂道,“吗的,不甘心不甘心,但如果是程燃,简直半点道理都不用讲,我没脾气!” 舒杰西叹道,“那咱们哥俩,是不是一会晚自习结束咱们去吹两瓶子撸几串……谁特么都不喊!” “对!谁特么都不叫!”罗维道,“不给他们喝!特别是那两个这么拉风的家伙!” 两人晚自习后当真跑去喝酒,找了个小烧烤摊,喝的面红脖子粗,一边说着过往,一边碰着酒瓶子,说高中种种的糗事,打架,逃课,偷家里里父亲箱子里的中华,跑学校里充大款,评判某某女生好看巴适,在游戏机厅曾经把压岁钱输得精光,经常借给家里人说同学家看球跑网吧玩通宵…… 那晚罗维最后仰头道,“就像你说的那些,其实今天见着程燃和姜红芍,我突然觉得,高中最后,好像没有什么遗憾了。” “但是……” “为什么又满满都是遗憾啊……” …… 姜薇回到家里,李靖平刚刚盥洗完毕,换上了睡衣,临近年底,各种工作报告,会议密集,李靖平在蓉城参加全省旅游城市发展会谈,呆几天,前几天都在宾馆,今天能得空回蓉城家一趟。 姜薇也是刚刚出席省委省政府的对去年荣获国家级科技奖励人员单位的庆功会。 李靖平看姜薇回来依然干练,把手包放回房间,出来洗手,换衣服,李靖平削了个水果,等她回来坐下后递给她,姜薇却是率先开口,“你那边情况怎么样?” 李靖平心下微微一笑,自己这老婆还是习惯于先主导环境,把控全局,似乎看不到她会松懈的时刻。他道,“我提了议题,旅游城市应该树立品牌,紧紧围绕文化这一主题,重点挖掘这类文化资源,一是历史文化资源。二是特色建筑文化资源。三是‘茶马古道’文化旅游经济线资源。四是宗教文化资源。五是近现代革命文化资源,长征轨迹,战地历史,红色摇篮……其次就是美食资源,自然风光资源。赵高官反馈不错,接下来会在会议上讨论实施。” 姜薇点点头,“老赵负责这一块,今年强调全省旅游工作重心在‘核心竞争力’,你和他对把文化作为旅游业的宣传重心和重要资源开发的想法不谋而合,我是不是要提前恭喜你,老赵要把你们山海作为省旅游城市的窗口和招牌,这回扶持力度肯定不会小。” 李靖平笑了笑,“你那边呢?” 姜薇点点头,“还好。” 李靖平怔了一下,脸上换上了些捉促的笑意,“看来不太顺利啊。就一个庆功会,还碰上不顺心的事了?” 虽然从表面看不出来端倪,但姜薇在对自己事情上罕见的缄口不言,让李靖平捕捉到她的闷闷不乐,对于自己这个把控力强的老婆而言,如果她的工作那边若是顺风顺水,那么这个时候她已经和跟自己谈一样,侃侃而论了。 眼看着李靖平的询问求解,姜薇再咬了两口苹果,手搭下来枕着膝盖,道,“不算什么不顺心,一场庆功会,就是表彰科技贡献人物,见了几个老朋友。不过你知道赵庆彤吧?” “赵教授,怎么不知道,理工大学的副院长?和你是同学嘛。上回不是见过吗。怎么,你这同学,给你难堪了?” 姜薇眼底泛过一丝寒芒,面对自己丈夫,这时候也就不必斟酌着说话了,“这个赵庆彤可能是脑袋有病吧……” 李靖平直接给愣住了,就看到姜薇敞开了来说,“席桌上面,一个劲拉着程飞扬寒暄,请教什么教子经验,看了个别人的专访,就像是在大海抓着浮漂了,听到程飞扬说他儿子在十中,那个样子,你是没看到,钦佩得不得了,比拉我做大旗的时候还嘚瑟……也难怪了,他就一理工大的副院长,他们那大学,十中学生一般都不会填志愿的,所以觉得十中学生个个都是金疙瘩。而且,赵丹彤什么样子我难道不知道,他儿子好歹现在也是个本科大学就读,他也没有教子无方,所以还没到要别人教子经验地步,无非就是他这个副院长想拉到程飞扬这块的合作关系,说到底还是拜金主义!” “还有……程飞扬他儿子上了个十中,就是教子有方了?” 姜薇看着李靖平,让后者莫名感觉到被她盯得背脊都生出寒意,“那个家伙怎么上十中?要是没有你那宝贝女儿……他会到十中?他在十中成绩比不过姜红芍吧!” “……教子有方?呵……这个赵丹彤是瞎了吗。不过也难怪,既然是自己这个他老是绕不过去的同学,灯下黑也正常。” 李靖平看着气不顺的姜薇,也是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想来那程燃留给她心头的那股气,这还记着呢。也难怪,姜薇这样的女人,连个小鬼头都摆不平,哪能没点淡闲气,兴许还能以不跟程燃那么一个小鬼计较而暂时放下。可若是这野火老是一窜一窜的,也难免她会恼上心头,忍不住镇压了。 哎,女人…… 特别是这种要强的女人。 程飞扬是山海走出来的,他对程飞扬一方面有些敬佩,这是个人物,另一方面也还是有亲切的。而且某种程度上,他和今年入常的程斌,是盟友和一个阵线的关系,唯独就是对程飞扬的那个儿子,程斌的这个侄儿程燃,他心情复杂。 这小子,就跟战场上的侦察兵一样,再怎么严防死守,结果总是能摸到自己大后方来。 也是一号头疼人物啊。 所以对此他还是不予置评,姜薇发会牢骚,也就过去了。 电话响了起来,不是公事居多的座机电话,而是姜薇搁在桌上的移动电话,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来电,接了起来。 接到电话后,姜薇对那边嗯了两声,挂断了电话。 再看过来的时候,李靖平看到她的面容骤变。 “十中打过来的。” 李靖平心头沉了一下,“怎么回事?” 发现姜薇这个时候看着窗户,有些发愣,然后把十中发生的事情,平静的给李靖平复述了一遍。 这两个在政治上都是强势的人物,此时却一时好像有些措手不及。因为关系着他们最要紧的女儿,而且女儿竟然和程燃在学校里直接公然宣昭,两个人算不上愤怒,但也绝对谈不上是喜悦。 李靖平叹了一口气,“终要经历的吧。” 姜薇声音都锐利起来,“难道就算了!?” 李靖平道,“那要不然怎么办?” 姜薇冷冷道,“这种事情,一般都要从男生方面入手。” 李靖平道,“如果是普通情况,当然可以这样,不就是把对方家长叫来……不过你叫程飞扬过来,跟我们一起谈什么?能有多大效果?” 是啊,如果是普通人,这种事一般也就是请家长,把事情拖到高一个层面来解决了。 如果有用的话,她绝不会吝啬他们的威逼和胁迫,甚至可能做戏做足,让对方觉得大祸临头。 可对面的人,程飞扬和他老婆徐兰都不是一般人,没法施压。更别提姜薇曾经还和徐兰过过一记招,也没讨着好。 李靖平沉默片刻后道,“我觉得,红芍回来,这事我们保持缄默。” 姜薇道,“我们可以当不知道,但她肯定知道我们知道,呵,我自己女儿,我还不知道?” 她眉眼露出恼火的神情,但最后,她这种情绪又慢慢平息下去。 平静之后,她冷笑,“无所谓了……反正也就是这最后一段时间而已。” 但终究意难平,她拿起电话,想了想,打了过去。 接到电话的陈慧妍笑声传来,“在庆功会宴席上的越琴同志,怎么有空慰问你工作在一线的老朋友了?” 姜薇劈头就是一番连珠炮,“陈慧妍!你老吹你的能力,对外什么地产女王头衔满天飞……我就问你,你各种战略,各个项目搞了那么多,本土地产上面,徐兰他们搞的那个炎黄,你压不压的住?你要是做不了本土第一,压不住,我看你迟早被别人夺走江山,干脆趁早抽手,去你的东南地方做!” 第一百六十一章 怨念和叹息 姜红芍被程燃牵着走进十中,然后就这么一往无前往教学楼而去的时候,其实这个过程她脑袋空明,什么都没想,只是反复回荡的保尔柯察金的那句举世皆知的名言。 “一个人的生命应当这样度过:当他回首往事的时候不会因虚度年华而悔恨,也不会因碌碌无为而羞愧!这样在他临死的时候,他就能够说我已经把我的整个生命和全部精力,都献给了这个世界上最壮丽的事业——为了人类的解放而斗争!” 她和程燃是在为人类的解放而斗争吗? 很明显不是的。 但是她觉得,眼前的事情,很多年后如果回忆起来,也一定不会觉得年华虚度。 就这么牵着手行走的两个人,其实舒适感并不高,这不是杨柳岸晓风残月的惬意,也不是人约黄昏后的从容,在四周围有若实质的目光下,两人牵着的手之间都因为手汗而有些湿黏。姜红芍从旁看着程燃,感受到他手上的汗,心里不免生出一丝笑意。 原来,他也不如最初时所说那句“就在这”的那般无畏嘛,他也或多或少,紧张着的啊。 装相…… 想到的这里的姜红芍微微一笑,本来只是任由程燃牵着的手,抽回了一下。 程燃愣了愣,以为姜红芍觉得不舒适要撤开手,当下先松开五指,有个歉意的微笑,正准备随口说些什么不至于让场面尴尬。 “别说话。”然而姜红芍直接一句话抵了回来,刚刚抽出的手又复探而回,勾上他的五指……十指交缠而扣。 然后就是她的俏靥在此间绽放。 “就这样。” 一切尽在无言,只细细体会就能感觉时光的曼妙流转。 程燃觉得此刻的内心,不仅惬意,还更火烈炽热。 …… 这个过程好像很漫长,又仿佛只是短暂的刹那弹指烟灭,直到两人回到了教室,教桌前是孙晖,戴着一副往往是批改试卷时拿出来的眼镜,斜着瞄了他们一下,然而教室里却是压根镇不住了,伴随着两人一前一后的进入,就是起哄间夹杂“哇哦哇哦!”“欧耶!”挤眉弄眼荒腔走板的声潮。 关键是走回自己座位的姜红芍最后还往程燃方向看去一眼,耳根子红得通透。引发更大的哗动。 刚坐下张平就双手把程燃手给握住了,一个劲摇晃,“特别谢谢你把昨天的试卷数学应用部分拿给我看,为我了清晰的思路,受益匪浅啊受益匪浅……” 程燃看着自己的那只牵过姜红芍的右手,面无表情,“赶紧松开。” 张平这才打着哈哈放手,在程燃微笑作势挥拳下缩头,同时引起四周诸多对他的群情激愤讨伐声。 得了,眼看这个晚自习估计讲什么内容这帮兔崽子们都听不进去了,孙晖也就把试卷发了,大家做题好了,他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老神在在翻看一份报纸。 据说这一天的十中,某位老师还临时开了班会,给一个班深入探讨了此类行为,那位老师拿莎士比亚的戏剧中,17岁,原本喜欢着叫做卡若琳女子的罗密欧却在凯普莱特家的聚会上移情别恋上了13岁的凯普莱特独生女儿朱丽叶,最后演变成一场悲剧的故事举例。 罗密欧移情别恋的例子正好说明了这个时期的感情总是这样,来去匆匆,你所喜欢的,所爱慕的,其实只是对方身上的那份优秀和某种品质,会不会有一天遇到更优秀的人,从而转移了这种好感呢?可以预见是可能的,这个时期的不成熟,很难正确处理好感情,所以大有可能以美好开始,以黯淡落幕。 然而那位老师又话题一转,那么是不是这种事就一定是洪水猛兽呢?那就是今天的另一段故事她成绩很好,各方面都优秀,在年级上也是排名前列,和那个男生是以前另一个城市的同学,那男生后来通过转学考试,进入了她所在的学校,和她在一个班级,他们以前就是同学,相互认识,自然关系很好,彼此帮衬,男生甚至还为她站出来怼过胡说八道的专家,可能是有参照,那个男生从刚入校的一百多名,奋起直追,最后两人包揽了年级一二名。 所以这样的两个人,他们在一起,双方都变得越来越优秀,为什么会这样,你们有没有研究过?我今天算是明白了,因为他们本身就是很优秀的人,他们有自控力,他们从不沉溺于卿卿我我,而是致力于高手交锋,齐头奋进,他们都是希望对方变得更好,他们有明确的人生规划,知道今后的路要怎么走,知道现在该怎么做。 所以他们一起牵着手,是走在哪里?不是走在这所学校里,而是走向的未来。 而大多数懵懵懂懂的校园小情侣,他们只是走一步看一步,不知道前方在哪,不知道该往哪里去,所以,会不会就无头苍蝇,两个年轻人掉落万丈深渊?所以,同学们,今天这一幕,如果但凡能激励到你们的,就好好想一想,你要牵手的那个人,和你正牵着手的那个人,仅仅只是贪图今日朝朝暮暮的快乐呢,还是该为了两个人都更美好的明天多考虑,去做准备,哪怕从眼下开始思考! 希望大家都有所启迪! 这个老师的这番话,很快便传遍了全校。 这就是十中这所学校的底蕴,教书育人,最有分量的,还是育人这两个字。 只是谁都知道这是把程姜二人现拿来做了一番正面教育,这咋的……不光没有全校通报之类的,反倒是成为了大家一个此类正面案例和标杆了吗? 成绩好就可以为所欲为啊! 无数人瞠目结舌之余又在私底下画圈圈。 没天理啊,没人权啊…… …… 当然这最后的晚自习变成没点滋味的白水,而且多少觉得有点漫长,程燃晚自习过后和姜红芍一起回家,还是先送她,自己再回家。两个人从学校走出,今年蓉城换装的大型公交车开到了站台,公交车是新崭崭的白色外漆,这批公交车不出意外会服役到六七年后,程燃现在还有印象。 进到公交车里,上车的两人在后面坐到了两个位子,而后就会被下晚自习的学生潮占满。 伴随着嗤关门的响声,公交车前行,但大家都发现今天的公交车出奇的安静,没有平时那么一车人的嘈杂,有些本身就在这段路程上的人循着很多人打望,谈论的目光和话语所指中看过去,于是发现了这车大部分是十中高三学生的目光焦点,心想那男孩女孩虽然确实看上去很般配,但你们不用这么一副欠大家钱的表情吧。 公交车停下,两人下了车,看着关上车门发动机嗡鸣驶离的公车,看到四周围明黄的万家灯火,两人才觉得仿佛把那些因他们引起的喧嚣抛之身后。 姜红芍站在这边,微微歪头,“还和我一起走吗,真要送我到小区门口?” “我是在想,要不要干脆跟你直接回去,当你妈面把事情说个清楚最好。”今天两人的这一幕,程燃觉得十有八九姜红芍她母亲会知道,哪怕不是现在,这也是迟早的事情,不说章隅会说出来,就是关系到姜红芍的事情,不提她的身份,她在十中尖子头部的位置,十中也会向她家里通报一声,所以意图想对方不知道是不可能的,而程燃并不想姜红芍独立承担这份压力。 “是吗,你要怎么跟她说呢?”姜红芍俏立在脚下有清水河淌过的桥面,像极了墨画里江南水乡女子的剪影,“不怕我妈的火箭筒了?” “你妈就是拿出战斗机甲,该挨还是得挨啊。”程燃道,“粉身碎骨啥的都没事,就谈怎么补偿吧,大不了我以身相许……” 老姜笑起来,是真的很喜悦那种,却又还是摆脱不了表面那份矜持,然而也不讨伐程燃的嘴口花,显是觉得很好听的,摇摇头,“倒是不用。你就是见到我妈,她也不会跟你说这些的,反倒是我了解她,她更清楚我的选择。也许一时不理解,但最终也会接受。” 说完姜红芍就颇为懊悔,因为她看到程燃在对面露出促狭的笑意,“你的选择……什么选择?” 姜红芍脸红扑扑,“不想跟你说话。” 不想说话,那就走呗。两人在河畔边的林荫下行走,此时照映处河畔对面的小楼,都有种温暖的光景。 “两年了……”姜红芍迎着光仰头,脸部下颌的轮廓有个完美的尖弧。 程燃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因为他也在此时同样想到当年从山海她分别的那一幕。他们从环河路走到政府小院,他们聊着天不舍离别。 而现在终于跨过了时空,跨过了那些界限。 “你那时唱的歌,很好听。” 姜红芍走着,陷入回忆的一笑。 程燃想到当初在姜红芍楼下唱那夜空中劳什子的星,搞得鸡犬不宁的样子。也是一段想起来就忍不住莞尔,又觉得很有意思的体验。事实证明了,有的事,真的是要疯狂一把,事后才真能留下会心一笑的回忆。 “我还记得那首歌,有时候也会唱唱。” 程燃愕然的看着姜红芍,她微微一笑,似乎觉得程燃不信,自己先轻轻哼唱了起来。 然后在潺潺流水,杨柳依依的河畔边,是女孩的歌声。 “夜空中的那颗星……能否听清,那仰望的人,心底的孤独和叹息……” 这歌声真是,程燃心忖难怪没怎么听过姜红芍唱歌,也就胜在声音清澈吧……但没一句在调子上啊…… 不过又让程燃一喜,这算不算抓住了你姜红芍一个大辫子。 “能否记起,曾与我同行……消失在风里的身影……” 周围是林荫,树影,橘色带着粒子的灯光染到了这条小路上,眼前却是程燃从未经历过的情景。 姜红芍居然对他轻唱着这样一首有着恬静意境和浪漫情怀的歌谣。 那份认真和执着,在这样的清澈中,却又有让程燃动容,甚至连眼眶都发酸的触动。 那是他曾经对她唱的歌。 在这样秋爽微凉的夜里,如沁人心脾的山泉。 老姜的轻哼,仍然不标准,仍然青涩而参差,她知道自己的歌声不好听,她知道自己唱得并不好,但她仍然用心的,用力的,把这些唱了出来。因为有些话说不出口的,用唱的却可以表达。 那歌声哼到,“我祈祷拥有一颗透明的心灵……和会流泪的眼睛……” 她的眼睛注视过来,明媚到能让人彻夜辗转。 夫复何求,夫复何求啊……程燃只感觉到心头有如此这般的声音。 联想到当初在政府院她家门前唱这首歌时,自己半途而废戛然而止,如今耳畔听姜红芍哼来,简直恍若隔世。 然后……不对啊! 蓦然发现前方的路灯下面,赫然站着一个高佻的人影。 李靖平就那么出现在路灯光亮里,隔着一个箭步的空间,在姜红芍轻音喊出一声“爸……”的时候,他才开口,“有点晚了,我出来接你。” 然后他看向程燃,“谢谢你送姜红芍,要不要进屋喝点水?” 在这样的夜里,就像是有头狮子,对你来一句“不如高卧且加餐?” 程燃抬起手来,冲李靖平方向手指微僵挥了挥,保持着绝对的礼貌,“叔叔好,不用了。” 李靖平点点头,仍然看不出半点表情,对程燃道,“早点回去吧。” 而姜红芍乖乖巧巧跟着李靖平往小区走,父女俩之间是大段的沉默,其实看到李靖平,姜红芍就猜到今天学校里发生的事情,不出意外他们已经知道了。 但李靖平并没有出言询问,也没有雷霆大怒。 只是临走到他们屋子所在的b栋的时候,李靖平突然道,“我记得好久,没有听到你给我唱歌了。小学六年级大合唱之后,就没有了吧……” 夜深如寞下,是老父亲幽幽的怨念和叹息。 第一百六十二章 讨公道 有的人的此刻寂寞如雪,有的人的此刻却是向阳花开。 前一世那年在枇杷树上见到姜红芍,再至往后,老姜和她的人生对程燃而言,只是一个迷雾。和大部分擦身而过了的人一样,痕迹只存在于共同认识人的只言片语。 甚至最后认识姜红芍的柳英也在高中时候就断了和她的联系,大概也是因为李靖平已经调离山海,姜红芍也可能跟父亲去了另外的地方,亦或者就随她的母亲生活,说不定也来了十中,只是那一世两人的轨迹,互不相交。 再结合今时今日,程燃觉得像是成就了一个阶段性的突破,那些未曾发生过的事情,那些曾经无力也没能改变的世界,至此为止,也因为他的扰动,变得不一样了起来。 在绑架中幸存的谢候明掌舵省属国企,这两年完成了长钢峨铁重组,盘活七十亿资产。自己父亲程飞扬创建了伏龙公司,前路漫长且无量。秦西榛成名“小天后”之后,开始变得任性,建立天行音乐打着理想的旗号准备好好圈一波钱。徐兰挂了个副总的名头,和张薇建立炎华公司,加入蓉城这波地产业跑马圈地的大战。 cq这颗种子在萌芽。程齐拉起了联众,虽然磕磕绊绊,但总算还存活。事业刚起步的马老板遇上了贵人,那可能是曾经高盛或者孙正义的角色。这个时候的中国,虽然谁都知道互联网这个领域可能会在未来膨胀,但切切实实眼下这圈子并不算大,今年最受瞩目的是七月份的中华网在纳斯达克上市,这场可以与当年网景上市影响力相媲美的路演在中国互联网领域所投身的力量是庞大的,它激起了一波又一波的海归和见到互联网威力的创业者投身这个领域,这些人们像是惊蛰后的万物般立即行动,在大学的教学楼,在新派的咖啡馆,在某些简陋的办公室里,一群又一群的人们在商量着开创他们的事业,风云际会,成就未来那些一个个让人或扼腕叹息,或拍案叫绝,或心潮澎湃的事迹。 世界纷扰中,程燃则在十中牵住了姜红芍的手。 此刻无论外界是战争还是和平,程燃都似乎并不关心了。 他在乎的是这么晚回家还有没有宵夜。 宵夜当然有,徐兰做好了一晚面,表面煎得酥黄的荷包蛋盖在番茄汤入味的面条上,香气诱人。扒拉吃完了徐兰的这碗面,喝了大口凉水,徐兰才问,“你是送姜红芍回家?” 程燃放学超过回家时间的时候徐兰就打过了电话,程燃手机里说了送同学,可此时在客厅里看手头一大叠数据的程飞扬和徐兰都心里明镜一般,这么晚送的同学,还能有哪个同学,难不成是他同桌张平?那恐怕两人要比现在更加担心。 程飞扬最近正在忙公司的ipd整合产品研发流程管理模型,伏龙随着规模扩大,开始出现研发系统性的风险,同时因为程飞扬大量聘请的刚从学校毕业的年轻工程师,开始出现重科研而轻商业化的情况,恃才傲物,自我感觉良好,对生产工艺物料的可操作性,市场意识,效率意识淡薄。 内部产品战线又拉的过长,涉及固定,无线,智能网,数据通信,传输这些曾经让伏龙征服市场的诸多产品线,现在因为同时研发的产品过多,开始出现臃肿繁杂内部中研部反应越来越慢的事实,同时产品的投诉也在不断的增多,有产品经理一天从早到晚接市场和用户电话,一个月话费高达六千多块钱。 所以程飞扬意识到一切的问题都是管理的问题,而向当初深陷臃肿病,离解体只有一步,但却通过改革起死回生,同时销售额增长一百亿,股票市值翻了四倍的ib公司正好是一个最好的取经对象。实际上ib公司的ipd管理也并非独门秘籍,atapapt,朗讯这些公司,也使用的是这一套来自全美常春藤大学管理著述总结的思想,这已经成为约定俗成先进的工具。 顾问到来伏龙公司驻扎调查后,提出了几十项问题,这些问题都需要程飞扬一一解决,而这个过程中其中就是剥夺研发部门的权力,这也引起了内部的一些反弹,当然程飞扬对公司的掌控还算强力,所以不至于出现反噬,但也有人离职,程飞扬则是在从中协调这些矛盾。 可以说,自己父亲并没有被眼前伏龙的几十亿营收冲昏头脑,而且很明白伏龙眼下,说白了就是个小公司的管理模式,这样是做不大的。所以一方面程飞扬花费巨资引进ipd管理,同时也派人前往印度引进国际软件开发标准模型的学习认证,是对软件开发套上成熟的模型,用于规范做事方式,通过需求管理,配置管理,质量保证,质量验证等手段来保证软件的质量。 这两套体系在内部管理上齐头并进的施展,一开始是有很多不便的,也有很多反对的声音,程飞扬现在就是要把内部这股研发山头给打下去,把真正条条框框给划出来,脱离以往的那种游击队的模式,开始向正规军队转变。 以前的那种管理模式,缝缝补补,增增减减,管理几千人,算是到顶了。 而通过了进一步管理改造的伏龙,未来将是可以管理几万人,甚至十万人级的公司。 但程飞扬最容易忙起来就不见人,为了还能维持点家庭观念,徐兰要求程飞扬把工作在程燃回家后,尽量拿到家里来做。 此时看到程燃的点头,程飞扬“哦”了一声,顺手去端桌上的茶水品一口,“还挺有风度。” 他和徐兰在这个过程中飞快对视一眼,都看到彼此眼睛里的那么一些属于父母的心思,大致是关心于程燃眼下青春期的萌动,对女生好感到了什么程度之类。 程燃想了想,开口道,“有件事我要汇报一下,今天我们,牵着手一起上的晚自习。” 程飞扬差点一口水喷出来,徐兰刚刚还准备起身去端程燃面前的碗,刚端起来,那碗又像是被施了搬山法般重重摞回桌子上。 两个人都瞪着程燃。 程燃才感慨这还不是后世跑人民公园给自己贴海报,别说和女人牵手,恐怕有眼神对视老父母都会击掌一番的那些个时期啊。 即便胸已惊雷,可两个人还兀自表现得面似平湖。 徐兰也同样“哦”了一声,问道,“你的意思是……在走廊上?” 程燃摇头,“进校门。” 徐兰怔住,“你们从大门口……当着全校?” 程飞扬盯着他,“你可真是,小说都不敢这么写啊……” “你这是又要让我们请家长了?”徐兰脸开始犹豫起来。 “老师看到了,但到目前为止,没有人让我请你们到校。” “那还不是因为你们成绩都还可以,但接下来肯定是重点盯防对象,要是有点差池,你看学校请不请我们过去谈话!说不定人红芍父母还要兴师问罪……”程飞扬眉头蹙起。 程燃点点头,“我估计她爸妈已经知道了,所以我跟你们提前说一声,可能要打仗了,你们要有所准备。” 程飞扬和徐兰全程眼睛就没有从瞪大状态转小过。 两人不知道该说什么的好,别人家可能孩子出了这种事,只有父母千方百计想办法侦查,绝不可能主动坦白,偏偏自家这儿子是个另类,你还要怎么?昭告天下还不够,我们怎么得罪你了还要回来炫耀? 你说现在搞得他们极其被动啊,说要是联合起来把他揍一顿吧,感觉气氛还没到那里,要培养好像一时半刻也培养不起来,主要拉不起仇恨。 那么接下来难道就是鼓励?可全天下没有这么一码子事啊。只是程燃这小子,虽说是他们儿子,行为做事,当真是让他们简直没法用一般父母对待孩子的方式来应付。 而且,程燃这一句“要打仗了”,简直就是羚羊挂角无迹可寻,瞬间把他们拉成了和他站在一条战线上,把这件事情直接升华到了另一个层次上面。 徐兰真是满腔不忿,却又满腔难以言说的欣慰,此时此刻,真是打也不行,好像也没法说上两句顺口的话。 然后接下来这父子俩的对话,又让徐兰很想说一声我算是服气你两爷子,一个二个都没长大! 程飞扬把手上的一叠待处理的资料放下了,看着程燃,道,“你老爸这辈子奋斗起来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你。只要你自己不做出格的事情,不要亏欠别人,对不住别人,除此之外,谁要是想欺负你……就是砸锅卖铁,我们也帮你讨个公道!” 第一百六十三章 想遇到一个人 听程飞扬的这番说辞,程燃还是有些感动的。父母永远是你的后盾啊。 不过程燃跟他们坦白,甚至说“要打仗了”这类话,当然不是字面的意思,只是能在眼下自己作死的氛围中,把两个可以随时动手给自己来两下的父母拉在同一条阵线的话术而已。 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没错,但界定爱情发展的最终方向,还是不可避免加入家庭这个因素,且有的时候这个过程更像是两军对垒,双方彼此试探交锋,当然结果也可能是盟约达成言笑晏晏,或者互相提防战争不断。 程燃还是清楚,眼下的自己家,相比起老姜背后的那个家族,其实体量仍然是有很大差距。 只是那些优先级都不高,都不如何紧要,当下还是面对的是老姜母亲这一关。先不说姜母这么个女子巾帼,身居高位走到目前这一步,只是因为出身显赫?显然并不仅仅如此,至少上次和姜母的接触中,程燃就知道,这个女人从哪个角度都不好相与。 他程燃若是很好掌控的普通人,一举一动都在他们的眼界内,也就罢了,身为母亲和长辈,肯定明白平淡是福的道理,说不定他和姜红芍之间的事情,都还要好办许多。 但问题就出在他程燃偏偏不是个普通人,无论是他背后崛起的家庭,亦或者他本人,都让人知道这是个不简单不消停的主。 初中毕业前夕那场谢候明绑架案做底,估计经历那件事的老姜家族一些核心人士,都知道有他这么一个胆大包天到拉着姜红芍和持枪歹徒周旋的同学。 单纯是这样的人和事,当然值得赞赏敬佩。但赞赏是一回事,这事带来后怕的因素,又是另一回事。见义勇为固然高尚,但若是逾越自身能力,用生命去赌,那么就和鲁莽愚蠢是一个含义 事情发生后姜红芍就被要求离开李靖平,去往十中,在姜母眼皮子底下,表面上看是姜红芍去了对她而言更好发展的地方。但未尝不是他们那个家族做出的反应。 这个世界上没有人知道程燃的先知之能,没有人知道他背后有个几十岁的灵魂,而姜红芍当初又和程燃一并涉险,所以无论结果如何,这种行为,在他人看来,都是在发疯。 就像是一个调皮同学拉着自己孩子做了出格的事情,无论哪家的家长肯定都会对那个同学很不高兴,哪怕就是表面不说,心里也肯定是如此想法,甚至私底下还会让自家孩子别跟对方在一起玩了。 之余程燃和姜红芍当初的行为,当然姜红芍家里没法说这样的话,但做出的种种反应,其实都表明,你这个同学很喜欢发疯,所以离他远一点,最好从此以后,老死不相往来。 而程燃更是在作为一个母亲的姜越琴那里,留下了很是糟糕和需要提防的印象。 但如今这个同学不偏不倚又和姜红芍在十中并肩同行了,而且还不安于寂寞的连环怼专家,还是高中生开综合娱乐馆,家里还牵出贝拓和雷伟的大案……可以想到,姜红芍父母看他,估计隔着两条街就要锁门了。 程燃可以凭借重生以来的良好表现,用三言两语打消掉自己父母这边的压力,而姜红芍在她父母那边的压力呢,可想而知也不会小。 …… 姜红芍在家接了好几个电话,有要好的同学来打听今天这波令学校惊动事件的情况的,甚至还有国外留学朋友打来的越洋电话,普遍的寒暄和一些扯东扯西的话题过后,最终还是落在对得知了今天这件事情后对姜红芍的求证。 还是回到问及今天别人口中传的,是不是真的,她真的就和那个男生给公开了? 对此姜红芍无一例外都是一个回应,“嗯。” 干净利落。 晚上的时候还接到了她姑姑的电话,电话里那个神通广大的姑姑道,“今天你在学校的事情,你妈也已经知道了。”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一来她这份身为十中年级第一的举动,不说惊世骇俗,但影响不可谓不大,她知道了,甚至连她母亲也同样被惊动。 姜红芍则是对电话里道,“不出意料,我知道她会知道。” 她姑姑李韵回应,“你就不担心这个电话是你妈通过我给你下的最后通牒?不想知道我们之间聊了什么?接下来她会有什么样的举措限制你?” 姜红芍道,“那我其实不就是在等你这个电话吗。”她的表态也很清晰,即那就这样吧,什么我都可以承受。 李韵本想试探一下自己这个侄女,到头来发现她好像也正如自己当年一般,有那么一股气势。而且她这股气势,好像不光是准备面对她的父母,还有她背后整个家族的巍山,连李韵都不由得打心底赞叹一声,而且对自己这个侄女流露出欣赏,但终究却又是在心底轻轻叹了口气。 因为这个世间总是这样,你的用心至深仅仅只在于你,而那个人是否值得你的为之用心呢? 大部分人在这上面都会事与愿违。 包括她自己,都用那些曾青春和心气,证明了这是一道头破血流的铁壁。 每个人都生来孤独,这个世界同行者多,同道者却极少。那些曾经耳鬓厮磨山盟海誓的人,最后可能也只是促成你成长的一道老茧而已。 在李韵看来,姜红芍不过是走了一条她曾经走过的弯路。 但这种事,除非当事人顿悟,否则终究是不撞南墙不回头。 李韵微微笑,“骗你的,其实你妈还是表示,这种事情尊重你的意思,她给你最大限度的自由,但也说你明白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当下最该做的事是什么,其他的不过都是调剂。世界很大,生活更大。可以看看脚下的花草,但更多的,还是要望向远方的峭壁,云彩和晚霞。看看,你妈这水平,果然是当年大学把形而上论拿全系第一的人,说了半天什么都没说,仍然云山雾罩,意思就是你自己拿主意,却又不能拿太大的主意,总而言之整个过程都会有一双眼睛盯着你。” “从身份上我想劝你,但从情理上我又知道其实劝不了你。 我也跟你妈说了,这事也不必看得那么洪水猛兽,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其实那些年,你有空我就把你带上,跟我一起到处跑,各个地方去旅游,去伦敦看大本钟,去巴黎看圣母院,到多伦多,到加拿大……也未尝没有私心,还是那句女要富养的说法,希望你多见些世面,多些体会,这样其实能跟你在一条水平线上的同龄人,就有差距了。 至少眼界高了,同龄人都看不上,别学你姑姑,当年就给一看上去稍微优秀点的男同学忽悠了。我是有这份私心的,可你告诉我,我一手培养出来的红芍,居然还是栽在了你们那十中。 是你们这十中里面卧虎藏龙,还是那个人真的很特别?” 姜红芍在那头听完,对李韵蓦然出口,“小姑,谢谢你。” 李韵怔住了,她知道姜红芍这话的这个意思,其实指的是在这件事上面,她和她站在一起。她是第一个为她说话的人。 李韵本来在嘴边的一番话,最后又落回肚子里,柔声道,“你有没有想过,那个人,也许不值得。” 在短暂的沉默过后,李韵听到电话那边的声音传来,“也许有的事情,从来就没有值不值得,只有你想不想这么去做。” “而我……” 姜红芍轻声道。 “想在这样的时候,遇到他这样的人。” 喵喵,祝大家五一节快乐!) 第一百六十四章 不低头 新的一天天光蒙亮,张平上学来的时候,还有种昨日经历仿佛不太真实的感觉。教学楼笼罩在清晨的雾气中,又回到了那副沉穆的基调。 但是总有些事情不同了,路上有人来揽过他肩膀,是其他班一些个一起踢球的,张平现在的属性是程燃的同桌,所以前来打听的也是程姜二人的事情。 十中能人众多,但姜红芍可以算是最为突出,不光颜值,而且还是个学神级的存在,连十中表彰和对外招生的门牌立式广告,都有她穿着校服捧着书本,背后是雄鹰展翅,在她评论为“好傻”的照片,所以高一到高三,甚至前两届离开的学生,从大学回蓉城,有时还会跟同学或者十中学生打听一下她的动向。 然而接下来就是程燃的异军突起。转学生,舌战专家孙萧,成绩拔地而起,父亲是省内白手起家打出一片江山的标杆民企伏龙公司程飞扬,而又在大家猝不及防的时候,把十中独此一号的姜哥给拿下了。 这段故事会被人们诉说很多年。 此时大家打听的,也不外乎是程燃家很有钱吧,他平时怎么学习的之类话题,张平都实话实说,程燃的穿着在十中也不算朴素,中规中矩,身上衣服鞋子也都是名牌,但属于低调不张扬的那种,和一些个很外显的有钱家孩子相比一眼看得出不是一类,如果不是雷伟事情后大家口口相传,压根不知道他家里就是伏龙公司,他爸如今这么有名。 可就是这么的程燃,有时候自己向他请教题时他也不厌其烦的详细跟自己勾勾画画,直到讲懂为止。以前张平对平时一些说程燃长得挺好看的声音表示不以为然,认为自己脸更符合传统国字审美,比起程燃更保家卫国一些,只可惜很多人眼睛瞎看不到,现在想到当初程燃跟自己讲题的模样,怎么说呢,还真是让人感动的慈眉善目啊。 只是周围人的这些个询问,到底还是让张平那种对昨日之事的不真实感抵消了,那不是错觉,程燃和姜哥两人是当真那么干了! 就在张平一阵唏嘘的时候,看到周围人都朝向同一个位置的眼神,待他循目望去时又在心底连番说了好几个我去。 程燃和姜红芍就走在前面,两个人聊着天说着话,这远远的看着张平都很想“哎哟这小日子过的!”的喊上一声。两人今天没有如昨日那样手牵手,但昨天明明才在全校宣昭主权,先不说有多少老师和校领导看到了,今天你们好歹低调一点啊。 你们远远看一眼不行吗,哪怕没像是昨天那样,但今天这么肆无忌惮并肩而行,给无数红眼病看到,又和昨天有什么区别? 程燃其实也没想到会遇到老姜,这大概也许就是传闻中的心有灵犀,下车的时候正好看到前面的姜红芍,兴许老姜也想过程燃会不会从这趟车下来,所以那时候也正是往公车门这边看来,于是正正好和下车的程燃眼神对上,然后老姜那慌乱的收回目光的模样就被程燃尽收眼底。 程燃心头一笑上前,想捕捉到她那一抹局促,结果老姜就是老姜,回头在转过来迎向跟上来他的时候,已是嘴角含笑俏目灵动,先前的那一丝无措早杳然无踪。弄得程燃很是有些牙痒,看来要把老姜窘态一一抓个现行的工作,还任重道远,来日方长。 “一起走?”来到她面前的程燃启口。 “好的呀。”姜红芍回以浅笑。 两人一起进校的时候其实并没有旁人所以为的相聊甚欢。其实反倒是好长一段时间都彼此没有说话,有种难明的氛围萦绕在这个清晨的两人之间。 今天的姜红芍黑发上别着红蝴蝶发夹,身着蓝色长袖衬衫,收窄的有致腰线下是格纹裙,腿部膝盖上一寸的位置毕露于外。但让程燃觉得耀眼的并非她清泓的双瞳,而是两条确实浮光掠影的长腿,时而扫到姜红芍光洁的腿骨修削线条,程燃就有种很想脱了外套给她遮挡一下的冲动,总觉得四面八方来的眼睛都不老实。 不过这个往下瞄的神态还是好巧不巧和侧目的姜红芍视线撞上了,程燃倒是蓦然反应过来,衬衫格纹裙,可以隐约看到衬衫的薄纱内皮肤一定润泽的肩头,这不就是老姜曾问过的,“你见过谁穿比较好看?”的装扮? “这是兑现承诺,专门穿的这一身?”程燃迅速转移话题掩盖了方才朝人家女孩双脚的一番打量。 姜红芍表情讶异,是一副“你明显想岔”的态势,眉毛扬起,“只是凑巧而已,不是专门穿的。” 不是专门穿的,所以不是专程穿给你看的。 程燃悻悻,会错意最是尴尬。 好吧,眼下只能再度转移话题,问一问譬如昨夜是否睡得怎么样,你爸妈工作还忙吧之类的话题,前者是老姜经历一番激荡后昨天是否辗转反侧,后一个问题是旁敲侧击她家里会不会已经知道。 结果姜红芍回应昨天睡得很好,难得无梦。父母就那样,一般都各做各的,大家不互相干扰,所以也不知道他们忙不忙,大概忙吧。 依然是那般和自己很随意的闲聊,可态度上却好像并没有小鸟依人,看来指望两人关系一经公开老姜就热情似火终究不太现实。 然而其实这样也很好,他们从离别再到会面,再像是今天这样自由的行走在十中的晨霭中,身边还有女孩那种馥郁的香气,泌人心脾。也不必一开始要求太多啊…… 毕竟惬意而幸福的生活……才刚刚开始。 程燃的目光中,从教学楼那边不甘奔出的晨光从前面几株疏斜的银杏树透过来,空气里全是金色的粒子,姜红芍上前两步去踩地上的树影,踩到了好像挺高兴。 转身格纹裙随风而旋,身段体态曲线毕露,明明是在学校里,但此时程燃却好像身处曾经攀登过的雪山朝霞之中,那道霞光溢彩的脸容对上他的时候,眼眸里还有些微微的恼意,“裙子有点短了,所以今天只穿一次,下不为例。” 那一刻程燃只有一个念头。 自己一句话,不知道给全校多少牲口谋了福利…… 特么悔不当初! …… 张平远远在后面,直到进了教学楼,才从后面赶上来和两人打招呼,然后就是一副抿着嘴笑从左看到右,又从右看到左不断点头的表情,这个时候他觉得就像是领导在检阅方阵一样,理所当然应该说句“不错!” 结果话还没说出口,程燃道,“要是觉得没话说,那就不要没话找话了,我们让你先走。” 姜红芍则说,“你要是敢说‘不错不错’,今天的作业就必须交了。” 张平如同被踩了尾巴一样夺过楼梯就往上冲,心头替被蹂躏的自己心疼,这两人的组合简直了,自己还没开口呢,心里想什么就拿给他们猜完了,恐怕没人受得住两人一波集火。 今天两人进教室虽然没有昨天晚自习时那波声浪,不过倒也是被班上不少人带笑给望着。那笑容有挤眉弄眼,有羡慕仰望,也有一些难以言明的酸楚和涩意。 课间操的时候姜红芍往回走和杨夏撞见,程燃就在后面,看着杨夏上前挽着姜红芍的手,回过头朝他瞪了一眼,再转过来笑道,“你们两个真是胆子大,我知道程燃一向会做些鲁莽事情,红芍可千万别给他带偏了!程燃,你可不能祸害别人姜红芍啊。” 杨夏这么说的时候,正好和姜红芍一并看过来。 程燃笑了笑,“你说的就像是我就一混世魔王为祸人间一样。” 杨夏歪着头道,“你当然老祸害人,譬如七岁时把我包子骗来吃了,十岁骗我用零用钱给你买游戏机币,我爸让我以后别跟你玩了,十六岁我在校舞台表演也被你搅和了……你怎么不祸害人?” 程燃看着她,她表情严肃。 随后她噗嗤一笑,“跟你开个玩笑,虽然你一向不省心,但这似乎就是你。对你们两个,我就只有祝福啦。” 然后她再不看程燃,转而和姜红芍讨论了一阵平时穿着搭配,又由衷赞叹了一番姜红芍今天的衣服很好看之类,最后从操场走上楼,分开时朝两人大方摆摆手,马尾随着利落的转身轻摆,潇洒干脆。 只是背着那边走过去的时候,杨夏透过护栏,极目远眺,深吸一口气像是在享受清爽的空气,微微一笑之余,容颜却又有不易察觉的黯淡。 有时候你不能低头。 因为低下头,你就会显得卑微了。 。m. 第一百六十五章 屠魔者 秋天就这样过去了,日子开始渐冷起来,秋末十中发生的大震荡仍然让人记忆犹新,总有些是事物会让人在经历过那些学生时代后留存下来,也许是教学楼顶墙面或者花园凉亭柱子上那些用钥匙或者圆规刻画出来的名字,也许是球场或者运动场上那些力竭的嘶喊,也许是每次在转角和林荫下目光追逐的那道身影,那或许是无数次幻想过和自己从学校这头走到那头的人,却至始至终没能实现的憾意。 姜哥和程燃的事迹在十中已经无人不知,校方却出奇的沉默,甚至这回连班主任孙晖都没有单独找过两个人谈话,这种沉默在十中学生看来极其牛逼,却也无形中增多了对十中的认同感,这种包容的态度又让他们觉得母校的心胸的宽怀。当然,如果这一切不是建立在成绩的前提下,大概大家又能感受到什么是严父的铁拳。 对于程燃来说,倒是和姜红芍之间的接近更方便无阻碍了些,而老姜这边,倒也好像是有一些在学校这种场合的束缚被推开了,两人如果想交流些什么,那往往可以不必避忌旁人,不用等到放学回家用cq或打电话,不必担心过从甚密而引来各种捉弄和调侃,可以大方并肩行走,也不会再有不开眼的半中拦腰跑来打扰或者加入,以往姜红芍身边总是会有些人,而现在只要和程燃在一起,大家都知趣识趣的让出给两人以空间。 这对程燃来说自然是相当的惬意,而且老姜那天因为他的装扮,还真是为了他放下矜持的头一回。有时候不光在学校时想到什么聊什么,回到家晚上临睡前也会煲一会电话,甚至会问起程燃身边张平的事情,和他说了什么啊今天课间笑那么大声,这在以前老姜都不会去打听,知分寸是她的教养,然而在程燃这边却有了想知道更多的探究,这自然是对他的“特别”,虽然两人之间没有实质上更进一步,但彼此都能感受得到,其实心灵上的距离,因为那天的事情,突破了一层障碍后更加的接近了。 所以说生活必须要有仪式感啊。焚香诵经看小电影,沐浴更衣读禁毁,买机械键盘工学座椅以码字,都是能让人好好对待世界的认真。 只是在程燃看来,老姜家里那边的反应,还是出乎他的意料,原本想着以她母亲的脾气,或者她背后的家庭,很可能会直接找上门,至少敲打敲打自己,然而却一切平静。 看似平静的下面很可能就是暗流汹涌,也可能是真的不觉得他就是个威胁,至少不足以威胁到姜红芍眼下的人生和未来,当然眼下既然什么都没有发生,那么自己还是暗暗积蓄力量得好。反正自己父母那边,他也已经示了警,若是想通过程飞扬徐兰那边传递些什么力量,他们想必都不至于猝不及防。 当然五班的学生当初最多的还是担心章隅会不会接下来更进一步对程燃发难,毕竟他是姜红芍小姑父,而且从一开始就看不顺眼程燃,关系也一直有点僵的事情大家都知道,但到底还是没有看到章隅对程燃进一步的过招,一来那天虽然他脸色不好看,但倒是没有过分针对程燃。二来谁都知道章隅其实有在外创业的计划,现在只教一个班,如果不是因为高三他不能脱手,还有他对老师这个职业的眷念,或许就已经彻底辞职去外面了。 而且最近章隅也是,他们班没有课的时候,基本上不在学校,隔天又风尘仆仆的归来,虽然教学质量没受影响,然而看得出他整个人的疲倦。这种情况下,他当然没精力再跟程燃上演什么对手戏。 对程燃来说,他能找自己麻烦才怪,那天之后,程燃就让李明石那边督促着把学校行政系统给做了出来,然后让林晓松打发着章隅上马项目去打市场了。 所以章隅除了本职之外,就要马不停蹄的先找蓉城本地学校的负责人推销这套系统,空闲的时间都基本被占满。而偏偏其实进行得并不顺利,有几次章隅都吃了闭门羹,这对他来说确实是一个不小的考验,只有章隅通过关系找到的几所学校,愿意购入这套系统,只是销售额也并不高,几万块钱而已。甚至还有个职高主任跟他说起可以游说校长上马系统,但事后你就看着办意思意思了……当时章隅仿佛受到了羞辱,当场拂袖而去。 程燃有时候来看这么个人,也是觉得又好气又好笑。 这么一个轴人,真要这么一头扎入创业路途,进入这充满陷阱和磨难的道路,至少对他本身的那股轴劲和性格而言,都可能是一场残酷的磨砺。对章隅这么个连姜红芍姑姑都没能掰回来的人来说,尤其是这样。 有的人在铜炉里历练,可能性格越加弥坚,还能保持操守,那自然更为珍贵。而有的人可能就头破血流,失了心气堕落,可能原来还有些操守的,到最后可以半点底线都不顾。 这一切的问题在于,没有经历过之前,一切口头上的大道理,虚浮的口号和幻想的意志力,都没有意义。 人最经不得考验,因为考验可以炼真钢,也可能摧眉折腰毁去一个可能尚算健康的人。 对于章隅来说,这一切都是他的选择。 而让程燃又觉得他不可思议的事情是,明明是这么一个性格上有多种缺陷,盲目自尊,而且还有那么几分道德洁癖的人,却就可以为了和那些素不相识的山区学生,去做他曾经连为自己老婆都不肯做的事情。 总觉得有点可悲。 章隅的事业可能失败,因为做事的核心是他,程燃不会介入,最多从幕后给他一些个出路建议,林晓松也只是辅佐,然而没有一个强有力的核心,空有建议和眼界,也是不一定会成功的。这世界上登上舞台的成功者看似眼花缭乱,但其实各个行业就那么寥寥无几,那么那些乌泱泱的人都去了哪里?埋葬滚滚红尘了,连名字都留不下来。 章隅的事业也可能成功,但那时候的他,还是现在的他吗,还有当年那些坚持认定的理想和正义吗?会不会也被世间改变了模样,从那些孩子敬佩的章老师,变成了可能是他曾经教导他们要唾弃的那种人。 屠魔者,会不会成为新的魔? 第一百六十六章 一口大蛋糕 有的果实在这里孕育,有的花在别处绽放,就在十中的生活持续的时候,程燃的事业上面,CQ虚拟社区正因为网络图形游戏势头正好。 “《灵域》今天国战,按照排名,第一的公会会长能拿到屠龙宝刀,橙武。前十则是天梯三段蓝兵,夺得天堡的成员奖励宝箱,有机会开出紫色武器和一大堆好东西……” “是不是,那今天下午放学赶紧趁着晚自习玩一个小时先!就在网吧吃,去哪?” “只能去对角巷那家了,天行道馆肯定没机位!而且他们家香肠炒饭不错。” “对了,我点卡快没了,你借我十块,我今天去买,明天还你。” “你能撑一个小时嘛,现在蓉城点卡断货,我昨天跑了几个书报亭,都没有……后面跑新华书店那的软件店才买到的!据说都是紧着软件店,很多书报亭点位现在都没货!” “什么时候有……” “说的是十八号。明天到。” 下午的课后,一群人扎堆,有的站在桌边,有的在凳子上,有的干脆就坐在桌上,这个时候,高考还比较遥远,澳门回归是整个社会的主题,七子之歌的“你可知macau不是我真姓”传唱大街小巷,甚至学校还配合组织了回归合唱,时常会看到书报墙那边会有脸抹的红红的男生女生在老师带领下排队在那里练歌。 未来对大家来说还相对遥远,下午下课到晚自习这段间隙,十中有不少钻研课本一心埋头学习的学生,但也同样不缺乏一有空闲就提着书包踢球或者往大小网吧的学生。 张平他们那些个圈子里,最近最流行的也就是网吧里蹿出头的《灵域》网页游戏,游戏采用新的算法,可容纳很多玩家在同一块区域互动,在此前基本上网吧都是单机游戏的时候,《灵域》算是首次将泥巴之类基于聊天室的mud游戏变成了可视的图形呈现出来。 《灵域》游戏有很大的优势,一来他不用客户端,可以直接通过网页进行互动,只要有能上网的电脑,打开网页载入后,输入CQ账号密码就能随时随地登陆,加入进色彩斑斓带着水墨风的修仙之旅中。 只是游戏是根据在线时间收费的,30元的点卡120个小时。15元60个钟头。 张平这个时候转过头来问程燃,“你去不去?真的我给你说,那游戏超好玩,以前大家玩单机,打来打去就那么几个人,局域网都玩腻了,但是玩这个后,简直像是打开了新的世界。修仙啊,我一来就跳崖拿了本秘笈,结果出来就遇到青桐派和万兽宗大战,中间选择加入哪一边,都会影响你的游戏走向和阵营,现在真教和宗门世界大战如火如荼,赶紧一起加入我们宗门……” 程燃笑,“真教和宗门什么区别?” “这就是游戏的设定了,真教指的是求大道的修行者,他们大道忘情,追求的修成真仙,‘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这话听过吧,出自《道德经》,这个阵营有不少门派,青山剑派,长生门,天一道等等。宗门则是另一走向,是维持俗世权力平衡,讲究的是制衡,即修行的同时不让俗世崩溃。而真教是不管的,所以双方就有了矛盾,这是游戏背景,玩家加入了一方后就自动和对立方阵营成为死敌,双方不死不休。每天玩一把,修修仙,种种田,也挺好的。我好几天下午就吃包子,省几顿饭钱,点卡费也就有了。好在现在出了十五块钱的点卡,六十个小时,我周末玩玩,每天玩一个小时,将近可以玩一个月。” 程燃当然知道这些内容,因为整个游戏背景框架都是他编撰的,至于现在张平他们津津乐道的真教和宗门的设定,恐怕要直到四年后的魔兽世界出世,大家才恍然大悟……暴雪你这套我们玩剩下的! CQ的虚拟社区,阿凡达计划收效不大,反倒是灵域网页游戏大受欢迎,现在很有一种向网吧攻城掠地的趋势。 程燃现在不可能去攻克一个大型游戏,去做代理没有必要,因为虚拟社区计划最重要的还是把CQ做大,灵域游戏是整个CQ链条的一个环节,而且也同样是为CQ积蓄一些技术力量。网页游戏在图形和音效上面是没法跟客户端游戏相比的,但程燃剑走偏锋,用水墨2D的风格来构建游戏世界,那么其实呈现出来的效果还是很惊艳的,为此CQ游戏技术部门经过了一次重组,高薪聘请台湾游戏业好些精美画工的美术加入,出来的效果很有几分单机游戏《轩辕剑》的风格。 风格上来了,那么灵域其实吸引人的还是故事和游戏内核。两大阵营的冲突构建世界格局,形成主要矛盾,由此带来玩家对这个世界深入探究和发展的源动力。做这个可以说是融合了程燃对一直以来游戏的想象,所以有不少前世的理念加入进来。所以其实灵域吸引人的成功,不是技术层面,而是这些新奇的,新颖的,来自未来的超前理念。 所以眼下张平跟他探讨这些,看张平一群人津津乐道的样子,程燃还是有些成就感的,这算是私底下调查用户反馈了吧。 而在这个时候的国内,图形网络游戏绝对是一块大蛋糕,谁超前一步拿到手上,那就是一口咬下这块蛋糕最大的部分。不说多了,《万王之王》,《魔力宝贝》,《石器时代》……一经推出,都是绝对能打下一方江山的诸侯,都能挣钱挣到手软。 只要用户体验很好,游戏机制不错,画面和音效,其实在这上面是其次的。就好比其中有些网络游戏,哪怕后来者画面越来越精良,什么3D各种炫目,号称次世代网游的《精灵》,《天堂2》之类,也只是当时红火一阵,到头来也仍然在画面粗糙的老牌游戏面前折戟沉沙。 而有程燃把关的灵域内核游戏体验,甚至UI界面这些,至少让程燃觉得自己这个有着前世灵魂的穿越者,都对这款游戏爱不释手。很有那种老派又不失新潮的愉悦感。这大概就是他期望中的那种游戏。 这样的游戏会存在很多年,会有很旺盛的生命力。哪怕未来淹没在时代的进步潮中,也会有很多人怀念着。 “为什么买不到点卡?断货这么严重?”程燃问,在李明石的邮件中,程燃对这个情况似乎有些印象。渠道回款慢,好像点卡铺货也慢。这个事情本来他并不在意。单纯是因为如今灵域火起来,CQ又在壮大,为了保证游戏的用户体验和CQ的用户数目随着新时代到来增多,服务器的开销,还有新招入人员的开销,都在急速增加。 要是现在用天行道馆和桌游的收入来贴补CQ,是贴补不过来的,灵域开辟了一条生财之道,眼下也是将将能和支出持平。若是灵域的收入上面出了问题,那就要开始负盈余了。 “你不知道玩的人有多少,偏偏点卡说是软件店派给书报亭的很少,我常去的那家报亭,说是灵域点卡红火,他们去负责代理的软件实体店拿货的时候,要他们搭配着进一些游戏碟,才给配货!拿得少了,配额就少。那家报亭的张嬢嬢那边说软件不好卖,她不敢进多了,自然点卡额度就少,没想到这么快卖光了,只有赶紧去进,结果每个点位都有进货额度,超过额度就不给你了,因为都知道灵域点卡好卖,人家软件店更愿意把利润留在自己店里面!” 说着张平又把自己点卡摸出来,虽然充过值了,但他就像是把玩着珍藏一样把卡还揣兜里,可能也是想跟社会人士学学,显得自己有些卡片彰显身份。 程燃拿过他手上的卡,红色的印刷,30元额度的卡片,跟程飞扬出的电话卡差不多,PVC材质,他拇指手指捏着卡片,侧面轻敲课桌,每敲一次卡片就伴随他手指的动作旋转,发出噔噔清脆的声音。 。m. 第一百六十七章 要征服 九六年合资成立,仅仅用了三年时间,就代理引进了《生化危机》《魔法门》《英雄无敌》《家园》等两百多款国内外知名游戏,如今以做到国内最大游戏发行商的中海御碧软件公司,不久前才经历了一场人事动荡。 当年通过法国总部提案,公司向北美和亚洲扩张步伐中,一力游说高层放弃在游戏业更成熟的日本设立亚洲中心,转而在改革开放经济迅猛发展的中国设立亚洲中心,又亲自来到中国,通过中间人和中海政府高层接洽达成协议,一手拉起中海合资御碧公司的主管葛灵,刚刚赢得了一场胜利。 法国总部放在中国公司制作部的副总吉利离职返回法国,意味着之前虽说是主管,但只负责市场和发行,游戏制作权力旁落的葛灵,真正做到了市场和制作两大权柄重新收拢归于手中。 在中海贵都大酒店那个作为办公室的客房里,葛灵坐在酒店的宽大椅子上,斜着看窗外中海的风景,这个年近四十岁的法国女人一头贴头皮的短发,戴着副窄框眼镜,总是简单的衣着装扮,身体纤瘦,有时候给人的感觉气质上很像是个修女,而不是目前全球数得上名号的游戏公司在中国的最高主管。 她的人生其实也堪称丰富,先是巴黎国立高等美术学院公共艺术专业毕业,又转而学习经济学,之后却在医院担任护士工作,接着进入无国界医生组织,后面做到管理管理组织派遣至黎巴嫩、西非、叙利亚等地的救援团队。 看似柔弱的外表下面,其实拥有远比常人想象的过人精力和意志力。 作为御碧公司在中国的开荒者,从一开始就不甘心只是为法国总部打下手的葛灵迅速把中国公司拓展壮大,但是法国总部为了钳制她也派来了副总吉利,而且把持核心的制作部门,把拓展市场这个跑马的缰绳交在了她手里,法国总部意思很清楚明白,你就负责对外,外面怎么扩张打成一锅粥我们不管你,但对于一家游戏公司而言内部权重较大的制作部门,却不能让你收买人心,更不能有你的派系。 但是中国快速增长的市场中让葛灵立于不败之地,声望地位达到高峰,到最后副总吉利也只能被逼宫而退,而今则是她开始收拢最高权力,真正加冕的时刻。 她从来就不是一个喜欢受到制衡的人,而且在中国快速发展的经济和软硬件市场快速更新换代的如今,葛灵不亚于发现了一块亟待征服的新大陆,这将是她施展抱负,尽情驰骋的版图。 现在,短暂对权力和胜利的庆祝告一段落,葛灵还需要将她的意志贯彻下去。 秘书卢英敲门而入,把一叠报告放在了她的办公桌上面,虽然身为著名游戏公司的亚洲最高主管,但葛灵对游戏并不热衷,她只对管理热衷,只对征服热衷,很多跨国公司习惯用邮件处理事务,而她还是更倾向于传统的报表。报告上是人事部,制作部,发行部的种种事务。 看着她查看那些报告,用手上的钢笔挨着批示文件,卢英以流利的法语道,“您的新办公室,也就是原吉利先生办公间按照您的意见重新进行了装修,目前已经施工完毕,您可以选个时间,到华润时代,但您确定真的不再增加办公室?” 中海华润时代大厦十七层十络游戏,大型多人互动类游戏,社区类游戏,很可能会成为未来的主流,我们其实可以脱离总部那一套,走一条自己的路。但吉利是个重度游戏粉丝和制作人,他太传统了,只固守着单机类游戏这一条路,对我的话置若罔闻,其实心底更可能不屑一顾。否则其实这家CQ的先手机会,将是我们中海御碧所占领。” 停顿一下,葛灵道,“你觉得灵域这款游戏的未来会怎么样?” 卢英道,“以往的单机游戏问题在于,开始发售会有很高热度,但任何一款游戏都有游戏生命期,这个生命期从几小时到几十个小时不等,一般能玩到上百个小时的游戏,就属于精品了。但对于一个玩家来说,也到了游戏最末的生命期。他们会喜新厌旧,会开始玩更新颖的,更能带给他们新鲜感的游戏。 然而网络游戏不一样,吸引人的是互动,和电脑对面真人的竞技,而这个互动是会产生粘度的,用户的游戏时间会大幅度增加,最可怕的是,这颠覆了传统单机游戏只能挣一次钱的一锤子买卖方式。通过点卡这种方式,这款游戏可以从越来越大的用户群体那里收到源源不断的钱。这是此前无法想象的。” 这位女强人培养出来的左膀右臂郑重道,“我此前见过不少小公司因为一款游戏壮大起来的情况,所以CQ应该也不例外,游戏将会给他们带来意想不到的丰厚收益。” 葛灵点头道,“你对灵域游戏的想法和我大体一致,现在已经有人走了我曾经想过的路,但好在,CQ你们考察过了,这是一家体量不大的,小软件起家的小公司,而我们却有着他们目前必要的发行渠道,毕竟这也是独一无二的渠道。我相信此时的中国,没有一家公司可以比拟我们庞大的渠道网络。而这些正是这家小公司目前成长所需要的供血道路。” 葛灵指了指桌面上那份她始终没有签字批款的文件,“我为什么压住他们的回款,让他们供血不畅?之前压一个月是四十万,现在压一个月就是六十万,未来可能是八十万。两个月就能达到一百多万,我们每次压他们两个月,这一百多万对他们目前增长的服务器压力,相信也是很重要的款项,他们肯定非常不好受。但必须制造这样的障碍……” “因为此前杨副总和他们签订的协议,我觉得应该改一下了。” 葛灵窄边眼镜后面的一双眼睛,轻微的眯着,竟然有点……慈祥。 “百分之三十三的分成,我们却几乎支撑起了他们百分之九十的渠道。御碧公司给他们的贡献,是巨大的,是支柱性的。那也意味着很重要的一点,如果没有我们的支持,他们就会死去。” “所以以这个作为问题,我们需要在策略上调整一下,我们此前没有经验,所以还固守旧眼光,现在我觉得要到百分之七十的分成,不过分吧?这也可以为我们以后做同类的发行,有一个惯例的参考……那么未来御碧在这座金矿上的收益,会同样水涨船高,甚至超过我们自己制作发行代理的传统线路。” “同时,我们其实可以取得他们一部分股权。这样CQ就会成为我们的合作公司。那么接下来,我们自己的网络游戏制作的基础,就有了着落。未来御碧走这一条路,我们等于提前整合了这样一个队伍。” 卢英看着这位掌握着生杀予夺权力的女人。反应过来,眼睛里放出光芒。 原来自己老板,是所图更远更大,是向那家目前身处蓉城,却挖到了一座金矿,和中国那个著名成语“怀璧其罪”不无二致的小公司,探出了征服的铁腕。 一个即将因为一款图形mud游戏带来丰厚利润成长的公司,其实以御碧的体量来说,未必那么重要。 但是,在葛灵对于她掌控下的新御碧战略大局上面,这就代表一个全新的独一无二的未来。 ===== (第一更。) 第一百六十八章 惊扰 “以前也就是《江湖》之类的ud游戏,现在你们这款,效果上何止是跃升,无论画面还是内容都到了惊艳的程度,你们是如何做到用网页就可以运行达到这样效果的?” 李明石接到了熟稔的《游戏世界》主编薛涛的电话,现在灵域在几个和电脑游戏有关的报纸杂志都获得好评,报纸还刊登了一些玩家的心得体会,有的人就是这么奇怪,哪怕自己不能玩,但看着人家的这些在游戏里面的游记见闻,都觉得倍加带劲,薛涛告诉他,这两期的杂志销量明显呈现了往上走的峰值,编辑部的编辑都在竞相玩灵域。 “如果是机密的话,那当然就不用说了。”薛涛的感受到了李明石的迟疑,既然别人有顾虑,他就不好正面突破。 挂了电话后,李明石看着面前的七八本杂志报刊,所有和cq虚拟社区灵域有关的书,他都买了回来。 随便翻开几页,杂志上刊登的有的是玩家撰写关于灵域的小说,有的是攻略,关于生活技能的,打怪心得,赚钱指南秘笈。这个年头买游戏杂志,多数也就是冲着这些而来。 李明石看着手头上这本《大众软件》,《游戏世界》那一类的杂志多数都只是刊登玩家新的体会,而大软则不同,专业性要强一些,面向的也有不少互联网游戏it的相关从业人员,因此有的来信评价里,有不少的专业意见,而这是李明石比较关注的。且在大软此时几乎代表中国游戏玩家的游戏排行榜上面,灵域上月投票排名来到了第九位,在强者如云的这个排行榜上,能进入前十位是个极为了不起的概念,排在灵域下面的是《生化危机2》《足球99》《轩辕剑三》,《最终幻想7》,排在灵域前面的是《金庸群侠传》,《大航海时代四》《暗黑破坏神》等神级存在。 此时的灵域版面之中,就登了很多相关内容。 “相信玩过灵域游戏的人都对其不弱于客户端游戏的画面表现力为之惊艳,关键还能随时随地打开网页就玩,这点实在是太强了,灵域可以说以一己之力,在国内图形ud游戏上面走出了一条新路。”网名为“z先生”的网友评价。 “我是相关游戏业者,我们也有过做多人在线网页游戏的想法,但极尽所能,也无法达到这样的效果,而且相去甚远,cq的技术实在太强了,以前以为只是个通讯软件,没想到他们在社区和游戏上面也能这么厉害。”——网友“龙圣华”。 “知道让我最在意的事情是什么吗?cq好像不缺钱,因为我在游戏体验的时候除了切换地图加载之外,竟然没有想象中那么卡顿,意味着他们在服务器上面的投入必然是巨大的。cq公司看来背靠大山啊……”——网友“一个小蝌蚪”。 看着这些,有的评价让他觉得有趣,有的则让他思索,喝光了桌旁边的咖啡,李明石登上了水木bbs的开发技术版块。他在这上面有个很大能的高级账号,每次一露面,就会有人询问他关于cq的相关事宜。 当然这回也不例外,在李明石前段时间发的帖子上面,就有人在下面跟帖,有的夸他们的灵域无出其右,有的问灵域现在营收如何。但无一例外是赞扬,这种论坛上面,大家都温良恭俭让,特别是李明石这样领导cq做出成绩来的,就是众人的偶像。 很多人在揣测他们所使用的技术,其中有人猜到了他们所采用的是和现在所有思路都截然不同的底层核心架构技术,所以才一枝独秀的呈现出了这样目前绝无仅有的视觉效果。 这点其实对方猜对了。 联众平台的大架构虽然是基于c/s结构,dirctx开发,但当初程燃他们做这个就是为了有朝一日能够把桌游复制上来,所以程齐的合伙人技术派任齐,早就在为了能够运行一款三国杀那样的网络游戏,而在钻研基于浏览器技术的游戏开发引擎。 这个过程是不停的尝试的过程,最开始是任齐一个人做,后面cq系和联众系联合,打通任督二脉之后,他们开始基于虚拟社区出人一并完善这套引擎。 这就是基于fancybox插件的平台技术,内部被称为fancybox引擎,原理是通过js调用fancybox插件,来达到在网页上惊人的图像处理效果。 李明石和任齐的团队联合攻关,最后将fancybox系统初步完善,然后基于这个系统打造cq的虚拟社区,推出网络游戏。 fancybox引擎被程燃以“黑科技”来作为称呼,李明石也觉得这个提法很有些有趣,那么以后cq和联众就要不断创造新的“黑科技”,不定时抛出来轰炸外界。 毕竟“李大侠”的名头也不是盖的。 这套打造灵域的fancybox引擎强大之处,就是做到了眼下谁都做不到将大型端游的内容在网页上流畅运行,画质丝毫不减,端游当页游不说,还共用同一个服务器进行实时联机。 所以电脑杂志上评价的跨时代并非没有根据,因为这是目前谁都做不到的,是开创性的,也是此前没有见过的。 做到这一切的是cq和拥有前序游戏设计经验的联众平台的双双联合。 看到杂志上和bbs上人们的赞誉,cq办公室外面正对的街道人来人往,阳光被行道树切割了投落在地面,晃得人眼睛都睁不开,离开了网络上的大能和搅动网络游戏喧嚣,李明石觉得自己好像又重新投落人间,那种不真实感又浮现出来。 做成如此事的来源,都源自于当时自己听信了一个十六岁学生的言辞。 这个学生扶植了联众,又让自己做出了cq,然后联合两者积累出了不俗的技术力量,这样的“黑科技”又去搅动了外界的风云,拨动了他们本只是这浪潮中不起眼小浪花或者小蚂蚁的世界。 看到杂志上评价的“跨时代”,“第一个国产图形ud的实现”,李明石又意识到,cq目前竟然也可以算是同类软件的第一了。 这些第一,未来是会被时代洪荒给淹没呢,还是总会留下一些印记,李明石甚至有些奢侈的想着……会不会留在历史上呢? …… 风浪是会有的,就算是再平静的大海,再给予你一时的欢颜之后,兴许也会转为狂风巨浪。 更何况在时代浪潮中乘风的cq这条船,灵域游戏的火热也引来了意想不到的翻覆。 御碧宣布渠道晋级,和业界廉价但是拥有更大渠道的芝麻开门软件商合作,升级发行渠道,升级的渠道能够有效的对抗盗版的威胁,毕竟芝麻开门可以用极为低廉的价格买到正版,省去了安装盗版的各种问题。同时,御碧方面又告知cq,渠道升级后,拥有更大的发行平台的御碧,需要重新制定规则,如果cq想融入这个体系,那么不仅仅分成比例要变,而且御碧有意洽谈更进一步的合作事宜。 御碧的突然倒戈,打了cq系和联众系一个措手不及。 甚至对方提出的对灵域游戏的收购,或者以发行渠道优势入股cq的要求,也惊动到了十中的程燃。 ==== 第二更,我会在公众号发布cq灵域游戏的原型。 感兴趣的可以去看看那个时代基于fancybox引擎的页游是怎么个“黑科技”的存在。 第一百六十九章 不玩了 御碧的新政策公布后,cq系和联众系内部都翻腾起来,程燃乍一听到,虽不至于像是公司内部那样人人惊异,但是还是觉得意外。 其实御碧和芝麻开门背后普正公司的联合在前世就发生了,不过那是在这个点的几年以后,眼下却是提前了,除了有他这只蝴蝶扇动翅膀的因素,两方最终还是走向联合,也变相说明历史其实就是客观事物规律的体现。 芝麻开门是个什么软件商?在遍地盗版的时代,芝麻开门就可以喊着“十元买正版”,以几乎和盗版持平的低价格,比盗版更稳定的品质,在大大小小的各种游动小光碟贩卖点,小摊店的软件箱里,就是独一份品牌的存在。 不光生命力极其旺盛,而且因为其渠道下沉渗透非常厉害,一般的软件商,根本望尘莫及,大到城市里新华书店的软件柜台,小到县镇的电脑修理铺,到处都是它的踪影。 以至于其一度成为中国家用软件发行公司的无冕之王,甚至广告打到了央视,东方卫视等电视媒体,知名度很高。后来还以阿里巴巴的商标归属问题向马老板不住发起诉讼。 一开始一些游戏厂商的确将部分游戏授权给普正公司发行售卖,但其实市面上从不缺乏打着他们商标的一些未授权的最新游戏软件,或者授权到期后仍然在售卖的软件,而也没有人能够证明在盗版盛行的时候,盗版的芝麻开门是真的芝麻开门。所以这个软件商也能被称为最像正版的“伪正版”。 其创始人姚曾起被誉为“神童”,十五岁考入中科大,二十五岁成为中科院自动化所第一批博士,后来下海经商,一度被看作是晋商代表。后世因为厦门走私案牵扯出逃税,只是这逃税逃得意味深长,为了偷逃八十万税款,花了六百万贿赂国税人员,东窗事发,公司才就此销声匿迹。 御碧是正版发行渠道的龙头老大,芝麻开门是“伪正版”发行渠道的无冕之王,而且后者比前者网络更庞大。 当然未来的御碧和芝麻开门合作,若不是因为国内日趋发展的互联网压缩了御碧发行游戏的空间,御碧也不会低下身段出此下策,抛售许多积压游戏,以苦苦维持运营。 而现在的御碧之所以肯和“伪正版”芝麻开门合作,那就说明了因为这次御碧高层的震荡调整,再加上看到他们cq灵域游戏的火热,御碧中国的最高层改变了策略。 程燃想了想,这可能意味着……御碧是想做网络游戏了啊。 这真是,跑来横插一手。 他们可能自己制作一款网游,或者说代理一款欧洲和北美火热的游戏,由此需要更小的代价拿到国内更大的渠道,那么还有什么能比宣布和芝麻开门合作拿到的渠道更来得兵不血刃? 来到cq的楼厦里,程燃面对的是一干面容凝重的cq高层,甚至程齐和任齐还闻讯过来了,问起来的时候,程齐说是李明石打电话让他过来一并商议的。 程燃知道一方面是cq的虚拟社区借助了联众的力量,另一方面联众也在积极追求盈利路线,想看看cq点卡这条路能不能走得通,那么联众未来说不定也能推出类似的游戏。 李明石,赵青,林晓松,徐震,陈玉忠,程齐,任齐。众人齐聚一处,开始将这个消息,作为首次cq面临的对手来应付。 “开始吧。”程燃对众人点了点头。 李明石开始说明情况,“御碧来的人是个发行部的大人物,叫做卢英,法国老总的助理,这回他们法国老总一举管理了制作部,所以御碧内部进行了个调整,柳波被挖过去了,所以现在御碧对我们的情况比较了解……她知道游戏是我们收入最大的来源,甚至是目前唯一的来源……” 李明石表情很不好看,手头上制作游戏的团队中竟然有人拿给御碧挖了墙角。 林晓松从刚开始就两只手掌的十指穿错摞桌面上,大拇指互抠着,这个时候沉重开口,“问题出在我这边,因为近期和章老师的事情一直在华章那边,所以cq这里是我的纰漏,那个叫张蓉的姑娘是我招进来的,不到三个月时间,原本我只是安排她做前台,同时兼顾处理公司文书,灵域那边上线又需要人员,想着锻炼一下,把她调到了和御碧渠道对接上面……没想到她给人牵线搭桥,把项目二组的柳波给推出去了。现在人也走了,是我的责任,疏忽了这边的工作。” 徐震和陈玉忠都露出苦笑,性格比较直的徐震道,“老林这可不能怪你……要怪还是怪我当时口花花,让你去招聘个漂亮的前台,给一帮单身汉鼓舞士气……结果柳波那小子,他吗的,别让我再见到他,否则我教他怎么做人!” 徐震这人什么都好,但就是那张嘴,经常在公司里出口成脏,到算是cq公司里的一个另类。这个时候估计越想越过不去,嘴上污言秽语是骂了一大片。弄得在场人都要出言打断他。 大家都在分担责任,虽然负责渠道沟通的被御碧那边动摇了,再挖走了大家手上一个技术,对cq的士气来说仍然是有影响。 程燃却对这些似乎并不如何在意,对李明石道,“御碧的人怎么跟你说的。” “他们对我们灵域所用的技术引擎十分感兴趣,只是柳波接触到的层面没有那么高,否则她应该就不会跟我谈了。总体的意图是以渠道劫持我们,他们甚至愿意免费出让渠道,想要占股cq百分之三十。拥有灵域游戏的参与决策制作权。” 其实御碧方面代表来和他谈的时候,称得上是客客气气,一副双赢合作的姿态,但其实绵里藏针,至始至终都免不了一点,他们卡着cq唯一资金入口的脖子,甚至唯一的渠道。 出让渠道,而且因为是先通过渠道销售再回款分账,未来御碧可以完全不要这一部分分账,甚至可以月结的形式给cq回款,要以此取得cq的股份。 李明石当时多问了一句就这样。御碧那边以为李明石觉得不够。所以多加了一句也可以出资收购。具体细则可以接下来谈,但出资的话就要按照出资的规矩,cq的创始人要放弃多项相应权利。 李明石问如果我们觉得这些方案都不可行又如何,御碧那位助理则笑笑,说公司有公司的规定,李总别让我为难。 “其实也就是在暗示,如果我们不同意这些方案,不同意接受掌控,那么很可能这件事就要闹掰。如果我们不想闹掰,那么就要被动接受更高额的渠道成本费用。而这个费用高达百分之七十。我计算了一下,这样一来,很大一部分来自灵域游戏的收入会雁过拔毛。好在柳波进入公司时间不长,也只是跟灵域项目起来的,这就让御碧不知道,我们虽然服务器增长的压力很大,但未必不是要等米下锅。我们背后还有后盾。” 李明石看向程燃。 此时心底已经不亚于被打了一拳般郁结。手上灵域项目技术员的被挖,让御碧掌握了谈判的主动权。甚至把他们情况知道了个七七八八,但其实这又确实是针对cq的软肋,柳波是他招进来进行游戏开发的,人家本来志向就在于开发游戏,加入大型游戏的制作中。在这上面,御碧有着天然的吸引力和优势,而cq算什么?说白了发展游戏业务还有点不务正业。在正经游戏从业人员眼里,当然是御碧更有吸引力,所以稍微开了个让人无法拒绝的价格,凭借一家知名公司在业界的威望,当然就把人拉走了。 公司和公司之间的竞争,有时候也在于对人才的吸引力。那挖人可以狂轰滥炸也可能润物细无声,釜底抽薪暗度陈仓,什么招数都有。 这是李明石所感受到的深刻教训。御碧可以说给了他一个深刻的印象。 另一方面,李明石也感觉打心底的耻辱,作为在技术界的“李大侠”,李明石也是位大神级存在,灵域游戏让他最近声名更是响亮,原本一直以来都是程燃在支撑cq的运作,本就让李明石觉得有所亏欠,现在好不容易有能够有所盈利的业务,却给人这样一把卡着脖子。这让李明石少见的感受到了一种耻辱和恼怒。 这种被人捏着脖子的感觉,真的是很不好受。 程燃似乎看到了李明石此时眼神里的晦暗,他伸出手,拍了拍坐在他旁边李明石的肩膀,道,“记住这种感觉,也记住发生的这些事情,不会一帆风顺的,我们还会经历很多此类情况,被挖人,被背叛,甚至可能我们以为的浪潮也会反过来折腾我们……但是没有关系。我从来都觉得,就跟我做题一样,做错了的题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最要紧是看到自己的缺点,发现自己还有没做好的地方。所以错题能让我们找到弥补的办法。” “能及时进行调整弥补就好。” 林晓松点点头,“以后内部管理,我会制定一些细则,保证不会再有此类事情发生。” 徐震挠头,“那接下来怎么说?不报复了,要不小程总你说句话,我不带人把柳波给揍了不舒坦!” 大有一副你下命令吧我立即去拿人的风风火火。 徐震的话大家当然不能当真,也肯定摁住他不会让他真的如此动。然而他有句话还是说的不错。 接下来大家该怎么做? 程燃道,“不可能给他们股份,哪怕渠道免费用,给我们钱也不行。好好谈兴许还能谈,但这种落井下石,不舒服。那就如他们所说吧,渠道费高点就高点吧……” 一干人愕然无语。 心想程燃是没概念还是怎么着?前一句还像那么回事,如同一个保卫领土的将军,后一句怎么就卖国求荣了? 大家辛辛苦苦做出来的架构,无数次彻夜不眠的测试,不断对用户反馈意见bug的修改,承受各种各样的用户骂语,所做出来的成果,就这么随随便便拿给人过手薅一层羊毛? 对不起大家熬过的夜,挨过的骂啊。 众人脸色凝重的时候,程燃停顿一下。 道,“我们不跟他们玩了。” 第一百七十章 将军令 “我们,不跟他们玩了。” 程燃的一席话,让整个桌子上的所有人都停止了交谈,浮在整个会议室上空的压抑,郁结,愤怒的气氛,像是在他这一句话间,扫荡一空。众人都坐直了身体,纷纷看他,显得亢奋和激动起来。 林晓松从旁看着这些,他和在场的这些人不同,他是见过“世面”的,好歹以前也是电信三产公司的老总,这里面兴许就赵青和他会有点共同语言,他心知肚明在什么样的情况下,一个老板,能够在言语之间,就能让自己手头上的人提起精神,在逆境中壮起胆识。 对手底下人好,为他们谋福利只是基础,更高层次是建立他们在精神上的追寻,这需要你的决策经受过考验,你的眼光锐利到超出眼前众人的迷茫,你能够在风暴中像是灯塔指示方向。 这让人怀念,林晓松以前离开公司的时候,手头上有不少人都希望跟着他走,那是他的人格魅力让大家认为他是个好老板,可好老板并不意味着就是睿智的老板,就是最终会成功,登上成功者平台的老板。 他败给了当地后来不允许电信开设三产公司的政策,败给了这滚滚局势,所以他当时孑然一身,不敢要求下属跟着他走。 他出来是一个人,他也没有那份心气和眼光认为自己就能为跟随的人人生负责,如果到头来大家的事业再败了,他如何与手下人交代?怎么面对他们的父母妻儿? 但是这样的人,他后来又见过了,在马老板身上见到了,也在程燃身上见到了。特别是程燃,只是高中生的身份,就能让眼前的这些有一技之长的成年人跟随。 这只能说明他的正确。 可林晓松也经历了这样的见证,cq的成长,到现在契合新生代网民的网络社交形式的不断上升势头,甚至他主导的灵域游戏开服的火爆,服务器一批次一批次的购置,想到在电信机房里看到形成阵列的cq塔式服务器组,他就真切的感觉到所从事事业实质上的重量。 而现在,遇到棘手的问题了,程燃一句没有关系,我们来解决它,立时让会议室的气氛竟然有点燃。像是将军排兵布阵,而他们都愿意做他的先锋大将。 看到所有人的目光,程燃一笑,缓和气氛道,“这就是这个时候一支特种部队的重要了。” 程燃胸有成竹的气势带给在场众人一种稳重,运筹在握的感觉,只是偏偏从他年轻的面容上浮现,会议室的人甚至都有种异样的感觉,若是完全不知道来龙去脉,有人旁观此时这一幕,会不会觉得他们这帮人是一邪教组织。 程燃话语里的特种部队。特种部队是什么意思?表面很好理解,而内部涵义,难不成是他们这群人里,程燃已经提前埋了伏笔? 好啊!敢情大家在玩一出三国杀啊,众人里面还有老板布下的内奸啊。都给众人蒙在鼓里,现在一个二个互相环视,若找到是谁,接下来正事过后,肯定得狠狠灌他一顿酒啊! 众人这个时候面面相觑,但都是一脸无辜,表情是:“不是我,没听他跟我交代过啊?” 看大家陷入短暂的疑惑,程燃对陈玉忠道,“陈总监,此前让你负责cq的营销和外勤团队,现在建设的规模怎么样了?” 陈玉忠刚开始把玩着文件本的手有些顿挫。 一众人目光如电齐刷刷射过来的时候,他险些从座位上站起来,这怎么点到自己了? 陈玉忠负责营销团队建设,是在对cq用户数据的反馈搜集上面,这是众人都知道的事情。 陈玉忠道,“首都,中海,广州,深城……利用原来的桌游销售体系基础,各个城市的桌游代理商纳入进我们cq币的代理渠道,现在主要城市都有我们的代理商,我现在手上团队一级二十个人,每个人负责一个主要城市或重要大区,负责和各个城市代理商接洽,同时通过网吧采集数据。他们手上的二级,大概得有百多号人。” cq现在无论是软件还是虚拟社区的情况,在哪里能够调查到第一手数据?当然不可能是小区居民楼里面,最直观的地方,当然是现在各大城市甚至向二三线城市乡镇蔓延方兴未艾的网吧崛起大势。 陈玉忠的调查人员挨个从网吧获取数据,cq的使用上线率,虚拟社区的占机时间这些,陈玉忠每月会在这里花费一笔钱,相当于用钱买信息,这笔钱在cq内部看来有些没有必要,但是程燃坚持这么做了,不顾额外的运营成本支出。 现在听到程燃之前所说“特种部队”,再听到陈玉忠的说法,众人都想到了,这可能就是小程总所布下的“暗棋”了。 程燃对陈玉忠道,“是用到陈总监这支特种部队的时候了,能不能把cq币从原来桌游的代理渠道上面,全部下沉到当地城市乡镇网吧,直接和网吧负责人谈,之前我们是出钱买他们的信息,现在让他们代理销售我们的cq币。伴随着灵域的崛起,cq币会迎来大笔的消费,网吧主可以得到销售返利,我相信他们很愿意做这样的事情。” 事实上即便没有御碧的事情,程燃也早就在做此打算了,他先前让陈玉忠组建团队扩大桌游销售体系,这是在让陈玉忠的团队尽快熟知销售线路,又让他们通过网吧采集数据,是和网吧建立初步的联系,并且把渠道给搭建起来。 那时候只是推出cq币,灵域游戏还没有上线,所以这条体系没有动用的必要。灵域上线后,走的也是传统和御碧合作的发行模式,这是因为cq毕竟不是一个专职的游戏公司,没有涉及到游戏一条龙的制作,营销,发行整个体系的建设,没有办法在制作游戏紧锣密鼓调试的时候,还能把渠道给耕耘拓展出来,之如御碧,也是经过了三年之后,才把这套全国最大传统发行渠道给支撑起来。 事情要按部就班。而现在灵域上线了,御碧这条路走不通了,则可以腾出人力物力来做这件事情。 即利用因为网络游戏而大热的网吧,进行代币的销售。 前世的cq原型公司,用户接近一个亿的时候,还是因为缺少盈利模式而尝试过很多的办法,包括开辟会员制,广告,企业业务,甚至于出过q号码收费注册这类昏招,这些都陆续失败了,或者就是不够成功,总而言之,这些失败都因为支付方式的缺失。 在没有支付宝,没有微信支付,银行甚至还没有网银业务的年代,消费者想买虚拟产品,必须跑到邮局汇款,要不然就是依托传统出版发行渠道的购卡模式,可谓是麻烦重重。 因为缺少收益,腾讯公司曾经一度停止免费的q号注册,结果引来一面倒的骂声,同时引来三十多款同类产品竞争对手的围剿,可以说是曾经为了找到合适的支付收益而疲于奔命。 但当时的盛大,就早已通过下沉点卡销售渠道至网吧,网吧销售点卡,抽取分成的模式,让腾讯遇到的问题轻松得以化解。 灵域游戏火热的无心插柳,给了程燃这么一个走这条路的机会。 “我立即着手准备一套方案,争取今天晚上就能出炉,连夜拍板过后,明天我就下放到手下人手头上去,让他们尽快熟悉……” “这是首要任务。” 程燃点点头,心底拟定完善了整个思路,看向李明石和林晓松,“其次,华章那边打造出了第一套学校行政管理系统,你们可以要到源码,通过这套源码作为模板尽快改出一套网上销售管理系统。我说几点要求,一,销售系统实现代理商的分级,注册代理商使用预付费模式。 怎么使用预付费模式? 每个账户先注入资金,账户主需要提前通过邮局汇款或者信用卡形式,把资金打入我们的账户,实现资金流。 二,销售系统建立信息流,付费注资的销售商账号,可以通过这套和我们服务器联网的系统,取得游戏时段的账号密钥。这上面做一套加密系统。” 程燃看向程齐和任齐,“桌游工作室你们在运营,出版渠道不要停,下沉网吧采用实卡和虚卡并行的模式,虚卡用网上销售系统解决。实卡则通过桌游的物流,发往各代理商。” 程燃话语干净利落,思维缜密,每一条言语的信息,都让人竖耳倾听,不忍放过一个细节。 这一连串的发号施令,当真像是大战前夕,一道道将军令发出,调动起军队。 在场的众人都瞬时反应过来。做一个渠道,最大的问题在于什么,效率,物流,资金。这制约了一个成体系分销渠道的建设。 cq为什么受御碧制约?那就是御碧掌握着资金回笼的渠道,御碧卡cq两个月资金,就已经很难受了。若不是cq靠着程燃一直持续输血,凭借自身造血能力,现在基本油尽灯枯。 这也是对于cq来说,大家最在意的事情。也是御碧能够得以依仗的凭借。 而程燃提出的办法和系统。 解决了物流。 解决了以前困扰大家的资金收拢。 甚至凭借网络销售,达成了高效率。 三大问题。 一一攻克。 甚至他们可以拥有大笔的现金! 林晓松从刚才就在做笔记,等到洋洋洒洒用树形图写完整个流程后,他把笔记摊开来,眯着眼看着,轻轻晃了晃头,面容流露出毅然,道,“精彩!” 第一百七十一章 主战场 会议室中,用新渠道下沉,打一场御碧没有想到战争的方式让众人还兀自在消化兴奋之时,程燃又对赵青道,“伏龙现在在各地互联网接入网形势很好,我们可以依托这点,在伏龙进行at骨干网建设的时候,高低搭配,和当地电信部门磋商,达成使用他们宽带的协议。宽带网络可以让玩家获得更好的游戏体验。” 如果说先前程燃的思维,可以说给大家开了一场脑洞,以异乎寻常的方式,解决了一个如果没有这个方案,可能会困扰后世很多网络公司的支付难题。那么程燃接下来提出的这一点,又让他们觉得脑子开始思维不过来了,有些跟不上他跳脱的节奏。 国家大力发展互联网络,今年其实已经开启宽带骨干网络的建设,陆陆续续有城市进行了试点,蓉城是第一批试点的城市,今年七月的时候,第一批宽带adsl网络用户就开通入网。当然因为上网费用较贵,一般家庭用户还是消费不起,但是不差钱的一些用户却是已经体会到了新技术的威力,而蓉城现在最多入户adsl宽带网络的,还是以网吧为主要群体。 这点程燃当然不陌生,天行道馆二层楼是第一批在川省邮电管理局入户宽带名单的商户,当然这也带来的是二层楼生意的更为火爆。天行道馆的带宽是8,平均下载速度是700k。而普通宽带用户用的是512k,下载速度也能让经历过拨号时代的人们泪流满面。 所以程燃一直认为蓉城拥有很强的互联网基础,从这里走向中国互联网的开端,其实是有先天的优势。蓉城不光是第一批进入宽带的城市,不在中海,首都,深城,广州之后,而蓉城邮电管理部门和伏龙的关系也是十分深厚,身为蓉城电信局局长的刘东山,因为伏龙骨干网建设和伏龙的201电话卡,在全国邮电系统大比武中脱颖而出。由此伏龙和本地邮电管理局建立了深厚的关系。 “adsl确实能够获得跨越的网速,但是其安装成本也很高昂,普通用户是用不起的。”陈玉忠皱眉道。 程燃点头,“一开始的确是这样,但是伴随着伏龙这类骨干网建设商的进入,整体规模的扩大,这个费用也会迅速降低下去,后面宽带网络一定会成为主流。” “其次,宽带建设之后,内容的缺失也会成为一个重大的问题。而电信运营商也会希望和我们联手,进行宽带用户的普及和拓展。那么运营商只需要为我们提供一条专用线路,我们可以对外打出宣传,使用这条线路连入cq游戏的宽带用户,可以不需要点卡。” “宽带使用是按照流量计费的,那么相应用户使用这条线路玩我们游戏所产生的流量费用,我们可以和电信运营商进行分成。我相信运营商很难拒绝。” 事实上也是如此,紧接着的几年时间里,中国开始全面迈入宽带网络时代,但是内容的缺失是个普遍的问题,也是导致一度宽带用户数量不高的原因。 内容的缺失一定程度上在当时限制了中国宽带的普及,在没有视频网站,没有各种新颖前沿内容吸引到用户的这个时段,究竟是什么普及了中国宽带呢? 答案就是网络游戏。 网络游戏的崛起,其实也正是宽带网络普及,宽带运营商寻找内容的过程。 发现这个内容突破口之后,很多宽带运营商纷纷和游戏厂商合作。所以当年为什么传奇的陈天桥可以轻而易举用一纸合同换得两个月电信宽带免费试用,那是因为电信也在寻找宽带内容用户,宽带在当时根本就不好推广。你换未来试试,把你直接轰出门去都有可能。 程燃这个时候还在跟着思维说着,压根没看到在场的众人,都以一种近乎于雕塑的凝固了在思索他的话语,在努力跟上他的节奏。 “其实这一点已经可以跟着谈了,我们就追在伏龙的后面,和各地的骨干网电信方谈合作。我估计使用宽带网络会是七三分成,这点电信上面不会松口,他们占七成,我们占三成。但这个渠道费出的值得,我宁愿给电信,也不会给那个不明白自己什么情况的御碧这个分账嘛!” “嗯,怎么……?”等程燃说了之后,转过头看到会议室一干人的表情古怪,顺口问了一句。 李明石张了张嘴,然后叹一口气道,“你简直是……不能得罪啊。” 众人此时都忍不住想集体点头赞同,程燃还记着御碧跟他要七三分成的事呢,别看他表面上一副淡闲模样,可这根子里还是记仇和睚眦必报啊。御碧这一伸手捞过界了,程燃采取的反制,都不说是海陆空三栖作战了,渠道下沉网吧,解决现金流,开辟网上销售,先进模式一一诞生了。 他还不满足,准备直接利用其父亲的关系,把渠道更是和电信部门拉在一起。 这简直就是太空战的节奏。 人家御碧不过就是排兵布阵,骑兵冲锋撞门步兵推进弓箭兵射两翼,你这直接开辟太空战场,人家还怎么玩? “这个事情那就你回家跟程总谈,可能更好谈一些了。”赵青点点头,只是脑子还在处于过热状态中,“这法子简直是……漂亮啊。” “如果宽带网络未来的布局真的能够更快一些,那么现在制约困扰我们最大的网速问题,就能解决了。”徐野振奋道。 现在的cq灵域游戏,其实分了三个模式,“简洁”,“标准”,“完美”。“完美”版本的灵域游戏自然是运用在第一批开通宽带试点的大城市宽带用户上面,而“简洁”版本是针对拨号用户,这部分用户基本上都是家庭用户,因为网速的缓慢,所以灵域游戏采取的是“简洁”界面,那就是减少大部分图形加载,用文字辅以部分图像的ud模式,以能够登陆游戏为目标。 第二种是“标准”模式,针对的是普遍使用isdn网络的网吧。isdn是当时互联网窄带接入对于ode上网的升级方式,ode上网是56k,而isdn网络可以达到64-128k,但费用也相对于ode更高一些,且大部分网络用户觉得淘汰56k的ode升级isdn太可惜,因为虽然普通电话线升级改造成isdn是免费,但还要额外花费一千到两千元不等购买相应的isdn上网设备。 技术的升级和应用永远是在竞争之中产生。isdn技术当时普遍的普及,还是在全国各地大大小小冒出来的网吧里面,当时升级的网吧,都不免在招牌上打出“isdn高速冲浪!”“isdn新体验!”等等类似旗号招揽顾客。 很多人家里有电脑,却还是会在网吧里面去上网,一方面是自家拨号费用贵,另一方面也因为网吧速度更快。 这也是为什么程燃要把渠道往网吧下沉的原因。 因为这才是灵域游戏的主战场,主要玩家群体的所在。 第一百七十二章 真是尴尬 等这场cq会议散会,各自都领了沉甸甸的任务准备离开之后,程燃留下了赵青和林晓松,在林晓松这边问了一些章隅那头的细节。 林晓松说得比较隐晦,其实是章隅已经多次被拒之门外,有的校方领导以为他是来推销的骗子,有的则觉得自己原来的系统用的好好的,不需要买你的软件,要不然就是他没办法说动对方,卖不出东西。 总之碰了满头包,最后章隅回来告诉林晓松说,我觉得自己不适合去跑这个,我们应该聘请一些人来帮我们卖,而我应该更专注于我的专业技能在软件层面的实现上。 程燃道,“终于想明白了,不容易。” 林晓松点点头,“可不是么……不过想回来章老师若知道我们这么坑他,不知道以后会不会抓狂?” 一个人能做什么,不擅长做什么,是需要一个认识自己的过程,而这个过程很大程度上是伴着挫折试错而得来的结果。 程燃林晓松放手让章隅去做,不干预,让他多次碰壁,其实他和林晓松大可以在这上面直接给出答案,甚至林晓松出马帮忙把事情敲定,至少会比不擅长谈判的章隅顺利许多,但却没有这么去做。 很多事情如果没有经过自己的探索,旁人直接给出正确的答案,那么也只是知道“如何去做”,而不是“为何会这么做”。 章隅通过屡次碰壁走不通的路,从而认清了自己并不适合亲身而为去做说服人销售自己软件这件事,自己要从这种事情中解放出来,真正认识到要专注于做什么。 程燃虽然先知先觉,有经验,但如果永远从旁给予一个人正确答案,其实是变相的扼杀了对方自我的认知和潜能。 每一场失败和挫折,如果将你打倒了,那么这就是灾难。如果没被打倒,那就是财富。人总是会犯错的,但就是在一次次犯错和经历中,才有成长这种事情。 程燃摇摇头,“抓狂?感激我还说不定。” “章老师有向岩村小学汇款吗?” “华章的资金除了必要的开支外,没有额外用度,他在华章工资是每月三千块,这笔钱汇了过去。” “那个小学情况怎么样?” “很苦,前些年当地镇教育部门公开向社会募集捐款,但只搞了个旧书赠予活动,款项没有落在他们头上。这事后来不了了之……” 程燃对赵青道,“那你从我的账户上,抽二十万过去,先把他们的校舍给修缮了。毕竟这有安全隐患。如果章老师总是在这件事情上心神不宁,那么他的工作上面也会分心,这对新成立的华章也很不利……主要出于这个考虑。” 赵青看着他笑,“其实你不用解释最后一句。我们也知道你是个狠心老板。每天变着法压榨手底下人最大价值。” “还没有明确,御碧那边我们以什么口径回应?毕竟那位御碧的法国女总裁首席助理还在蓉城,人家和我们谈只是行程的一部分,其他行程是在面试这边的人员。看来从我们这里挖走了人,不够填满胃口。”林晓松觉得到了戏肉部分,在会议室出台的种种战略,让他现在就等着怎么给御碧那边一个答复。 什么口径? 当然最好是大舰重炮。 把那位以为对他们的胁迫志在必得的卢英给怼回去才解气啊。 程燃想了想,然后道,“这样吧,我给他们老总写封信,法文我不会,就用英文写吧。买卖不成仁义在,没必要搞得太僵,你让那位助理帮忙带回去。” 林晓松觉得有些失望,但片刻反应过来,是因为程燃的年轻,cq氛围普遍也很活跃,并不暮气沉沉,所以连带着林晓松都受影响,总觉得应该狠狠让御碧吃个瘪才过瘾,才符合cq的激情和企业氛围。 但转念一想,还是程燃都比自己心态更稳,在能制约对方的时候,直接做就行了,何必这种无意义的当面难堪翻脸意气用事。甚至还能写封信去稳住对方……这份养气功夫,他这个中年男人都自愧不如啊。 …… 御碧中国的总裁助理卢英结束了在蓉城的行程,拿着那份程燃写给自己总裁的信,前往了中海。 那封信是牛皮纸信封,有模有样,还用胶水把封口黏得很死,这让卢英觉得一阵好笑,有用吗?谁看不出来是以退为进,表面拒绝来蓉城的自己,以表现自身不会引颈待戮的态度,其次则像是这样,暗度陈仓的方式给自己老板写信,不消说这封信里肯定言辞恳切,想要绕过自己打动背后的总裁葛灵。 大概是觉得自己作为一个御碧谈判代表,他们在自己这讨不到好处吧。 但其实没有意义,卢英掂量着手头上这封信,笑了笑,丢进了公文包里。 他们是不明白自己老板葛灵的厉害之处,那些所有针对他们cq公司的策略,都是来自自己背后的那个法国女人呢。而她不过是执行她的意志罢了,想要以一封信动摇她?真是黔驴技穷。 …… 就在御碧事件之后,时间进入了十二月。 千年虫成为了世纪末最后的话题,这个可能因为计算机跨世纪的年份、日期处理时计算错误,引发各种各样的计算机业务处理系统和控制系统的功能紊乱的问题,让全球高度紧张。每天都有新闻报道在研究和解释这个概念,每天都有无数专家,公司,机构,在对这个信息提心吊胆。 “老子给你们说啊,预言里预兆的世界末日很可能就是在那个时候!”班上,一群人在课间于桌前对此展开讨论,虽然进入高三,但十中的那种悠闲氛围仍旧很浓,课间高三楼下面的羽毛球场基本都被占满,每天大课间做操结束后,植被密集的学校园林里仍然到处都是人。 说话的是班上成绩常年排前五的李嘉,口头禅是“老子给你说!”,在班上,他也算是话欲很旺盛的人,除了学习上比较自律之外,大部分行为和普通学生没什么两样,非要说,就是一点,无论上学怎么和人打成一片,但私底下很少和人“约玩”。 “那不是,美国不是有部片子叫《终结者》吗,很可能就是那样,到时候计算机千年虫病毒释放,全球计算机遭殃,然后计算机形成自我意识,组成天网,控制全球导弹和各种自动化车间,生产出源源不断的机器人来毁灭我们人类!”说话的是张平,大有跨世纪后人类就不需要高考,准备团结起来对抗机器人吧的架势。 大家七嘴八舌,营造出一种末日将至的氛围。 程燃笑笑,只有他这个来自未来的人大概能告诉他们,大家很可能要失望了,憧憬的场景泡汤了,千年虫最终只是雷声大雨点小,全球大部分计算机在那个时候平静无波的渡过了那场预想中的浩劫。 人类没被毁灭,世界继续前行,高考仍然是横亘不去的坎,各奔东西物是人非的前程仍然是在座各位逃脱不了的宿命,哦豁! 天知道这帮人聊着聊着天又话题转移了,“知道一班的李兆荣的事吗……?”有人嬉笑着开口。 “知道知道!”说话的女生叫陈雪娇,这个时候一脸刺探军情的振奋,“李兆荣嘛,一班成绩很好的那个,数学经常考满分……得过数学金牌的,以前挺傲一个人嘛,学校里还有他粉丝!我知道喜欢他的女生都有几个!是不是他透露出来,喜欢他们班那个杨夏嘛……” 说到这点的时候,突然那头的声音小了下去,开始有很多目光朝程燃看过来,张平露出一脸惶恐的表情。 看到程燃并没有在意他们这边后,他们继续窃窃私语,只是声音更小了下去。 实际上自程燃和姜红芍牵手走过十中之后,不知什么时候,十中内部就开始传出一个大消息,既程燃和杨夏是青梅竹马关系的事情。 这件事瞬间就让整个十中都对此显得暧昧起来了。 人们有时候看到杨夏和他的时候,神情意味深长,甚至可能有人在杨夏那边打听,或者还有起哄,有几次看到杨夏在跟人摇头摆手,大概是辩解,但却好像没有什么作用。 现在人们看他们的关系都有点微妙。 这样的消息似乎对杨夏有了些影响,杨夏自来到十中后,仿佛又成长了一头,十中很多眼巴巴的男生视线里,经常能看到她穿着长裙,青丝垂肩,在众人面前留下亮眼靓影的时刻。 偏偏杨夏还多了几分冷傲气质,往往对于一些想要主动来接近搭讪她的人,要不干脆绕过,让对方在朋友面前大失面子,就是简单几句利落的言语交流完毕。 自那个消息释放之后,程燃有一天遇到她,杨夏身着一件黑色连帽卫衣,下身一条短裙和把双腿衬得铅笔般直的黑色棉袜小皮鞋,抱着书和朋友远远从林荫道和他相向而行。 看到程燃的时候她好像还有些意外,眼神里有些和旁边朋友聊天时不同的异样,但随后还是安安静静的朝程燃点了个头,随后目光又跳回到身边的友人身上,被身边人一个大概有趣的话题牵带出嫣然的笑容,程燃本准备和她聊几句的刚刚启口就这样没了下文。 伸出打招呼的手因为失去了对面相应的热情,又只能收回拨了拨耳后头发。 这幅情形落在旁观的有心人眼里,私底下绘声绘色的说起来,评价道,“真是尴尬!” 第一百七十三章 如青春浅薄 每天在十中的日子,晚饭到晚自习这段时间,仍然会有身边的同桌比如魏舒,要不就是苏红豆他们来约姜红芍一起吃饭,有时程燃会加入一起,有时也会被张平等人拉走。两人最初时大家给予的“私人空间”,到头来也被收走。 这其实也不怪别人,实在两人都算是十中的“名人”,难免会在别人那里受到欢迎。就不说姜红芍,通过张平表明想和他程燃认识做朋友的,都不在少数。 而且交朋友的办法千奇百怪,有写信过来表明对他的钦佩的,希望和他交流学习内容的,有想要知道他cq号,大家成为网友的…… 若程燃单纯只是出名也就罢了,成绩优秀不说,平时在别人眼里也觉得他并不难相处,不因为自身的优秀和自己父亲的声名就显得拒人千里,这个时候的程燃已经凭借自己,从最初时转学到十中初来乍到的人生地不熟,成为了十中大概这届学生中人人皆知的存在。 更何况,当初和姜红芍的牵手,还有一位年级上很出名的绰号“蛋头”,真名姚启年的思想政治老师在背后为两人背书,可谓是“震古烁今”。 学生时代自然对这样的人生引为榜样而仰慕,否则为什么会有天照新闻喜欢把此类趣事或者写个人物排名列在校园小报上。 再过几年,信息大爆炸,学生什么见的接触得多了,自然也就没那么对学校里风云人物这么热切了,也很少会有主动去和人结交成为笔友,未来的人大概连什么是笔友都不知道了,就好像人们也不会有现在这样网络聊天开始的时候,与陌生人刚加为好友时那种不失礼貌的小心翼翼,也期切着和网线那一头的电脑面前的人分享各自的人生和新世界的感触了。 当然如果哪天找程燃或者姜红芍,两人都恰好“有点事”,大家也就“噢……”的心知肚明了,这时候才算是有那么一点私人空间,去外面一起吃个饭,说点近期的种种。 其实和李明石他们搞起cq,程燃还是点燃了难得的激情,简直有些想丢掉手头上的事情,从十中跳出去帮忙,说到底还是摆脱不了劳碌命,但知道这首先在家里就会遭致反对,如果是为了挣钱的话,现在程飞扬的伏龙,还真是不差钱。而且钱已经开始不算是那么重要的事物了。到了一种程度上,钱可以被认为是实现更高事业的资源和桥梁。一种事业才应该是人最终的追求。 相比起来,程飞扬更认为他能读大学接触更多的思想和知识比眼下就开始创业更重要,因为他现在还很年轻。 要说在高中的学习上考到一个曾经没有考过的成绩,他也做到了,从这方面来看似乎也没有太大遗憾。那么所以十中现在吸引他的理由,那就是眼前同行的这个女生了。 程燃提议的是去吃肯德基,就是有点远,在市中心的总府路,要坐车过去,快点吃快点回。姜红芍摸着小腹道,“都可以,只要你请客,能填饱肚皮就行。” 其实她肚皮并不鼓,而且小腹平坦很好看,毕竟是经常在羽毛球场上让无数双眼睛直勾勾的根源。 所以伴随她的动作,程燃则可以理所当然目光逗留,直到片刻后听到老姜的声音,“好看不?” 程燃抬起头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看远方,说车来了啊,那走啊。 然后在姜红芍似笑非笑的目光中率先迈开大步前进。 车上还有位置,坐下后程燃看到老姜掠浮上些酡色的脸颊,还收获了她瞪来的一眼。 总府路的肯德基店是蓉城最早的一家店,最早开的时候可以说是挤破头,人们穿着正装来吃这种“舶来品”的情况,并不少见。 只是这些年蓉城又开起了几家分店,这家店情况才好一些,否则程燃也不会提议过来。谁又知道这种曾经人们眼中代表先进潮流文化的代表,吃一次都是奢侈和时髦,能跟小地方的人吹嘘很久的事物,在后面可以说是人们司空见惯到处都有,光蓉城就开到两千家店,甚至还被追求健康养生的舆论抨击为垃圾食品的快餐呢。 时间真是最神奇的造物,它能把岁月变成跌宕起伏的史诗。 而曾经在程燃的史诗里,没有这样一个女孩,所以才会失了些颜色。 程燃到了店坐下,和姜红芍大眼瞪小眼,程燃摸了半天包才掏出十块钱,姜红芍没声好气的起身去请客点餐了,末了程燃还不忘在后面喊着多点两对鸡翅,姜红芍回以了一个凛冽的眼神。 店里打扮潮流的一些个男男女女,好些个男生看得目不转睛。也有些女生朝他看来,在他脸上打量,颜值在线的一对,怎么都让人心旷神怡。 其实程燃有钱,在外套内包的钱包里,随时装了几千。只是之如他提议来这家店吃东西一样,当年也有这一幕,那是他还很穷的年月,到处跑业务,一个紧要业务谈崩了,真有种天塌下来的感觉,后来干脆心一横,坐进当时的这家肯德基店里,基本上花了身上大半钱点了这平时算是奢侈的吃食,大口大口咬汉堡,那是第一次诞生吃软饭的想法,恶狠狠的想以后找个有钱富婆,那就天天让她给自己买汉堡鸡翅。 那是他曾经真正的青春年月,躁动,烦闷,郁结,甚至还有些愤青,后来随着人生的历程终究证明这种念头的浅薄和幼稚,但是当初那种想到一个恶念头而欢脱发泄的心情,那样在逆境中却又不失对美好的想象,是历尽千帆,也再没有过了的。 姜红芍素手端着一大盘事物盈盈坐回他的面前。 递了个汉堡过来,“吃啊。” 然后她自己也开始打开汉堡包的油纸,但瞄了程燃几眼觉得不对,伸手用手背贴在程燃额头,那短暂而销魂的腻滑收回,姜红芍狐疑的盯着程燃,“没发烧啊……怎么一直傻笑。” 周围从刚开始就关注两人看着这一幕的不少人顿时觉得自己也很热,可惜独独缺少了凉腻柔夷在畔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全套 从肯德基出来,拐带了姜红芍一顿吃食,还满足了一个小小的恶念头,程燃心情愉快,看到姜红芍一副不可理喻的表情,就更加乐不可支。 心想无论怎么说,你老姜还是拿给我算计了一番嘛。 在回学校的公交车上,看到程燃还嘴角带笑的样子,姜红芍终于忍不住道,“你大概没注意到外套左胸和右边不平吧,钱包放那里的?所以你根本不是没钱。” 程燃愣住。 姜红芍又双目明亮说,“是单纯想试试吃软饭是什么感觉?” 程燃,“……” “无聊。”快速说完那句话,老姜迅速转过头去看窗外,避开他视线。 被人揭破是什么感觉,总之程燃现在倒并不尴尬,反倒是一种难明的异样。 所以老姜明白这个源自南方地区方言的“吃软饭”这个词的含义和寓意。于是现在她是意识到自己的口误,才故意转开头……打死不看他? 从车上下来回十中的路途上,周边路过一个夜市,这个时候的城市建设可不比后世,在主道周边这么摆摊,一般是不管的。这里零零散散的挂着许多新潮的事物,源自日本的电子宠物,挂件,时钟,礼品摆件,服装,鞋子……这些商品之类对程燃是没什么吸引力的,摊贩信誓旦旦说着从广州,香港,沿海发大城市进货过来的,但实际上过几个街区的荷花池这种小商品集散市场,就有人用麻布口袋大包小包搬货。 姜红芍却是从一个摊贩那边摘下一只电子手表,她拿在手上摆弄了一下,看上去兴致很高的样子。 “以前我小时候,第一次见到液晶屏,黑白的那种,能在上面显示信息数字,就觉得非常的好玩亲切。”姜红芍想了想,笑道,“想起来大概对数字的喜爱,就是从那时候得到启蒙的吧。” “学神果然不一样啊……看个液晶屏都能开启天赋,这在小说里面,别人还要跳个崖才能悟出个绝世武学,你这纯粹是走在路上就天人交感了。” “打你哦。”姜红芍瞥他一眼,然后在液晶表上摆弄,“所以我小时候就很喜欢电子表,总觉得特别有意思……你手伸出来试试……” “你这是恋物癖……”程燃还待说着,就被她就捉过他皮肤相对稍黑的手臂,表带沿着他手腕一圈,给他戴上了。 姜红芍指肚在自己手臂上的触感,让他想起了当年在山海的公交车上,她拈着自己手指,然后在自己掌心用笔写下电话号码的那一幕。而今眼下,同样能嗅到她发丝的清香,似乎换了种洗发水,但同样馥郁。 一蓝一红,姜红芍给程燃选了个,也给自己戴了只,问摊贩老板价钱,摊贩老板嘴上说得漂亮,“哎呀妹妹你长得这么好看,眼光也独到,这表我广州进过来的,也没赚你多少钱,这样嘛,卖价九十九,你买两个给你打个折,一个七十嘛,你看你们俩戴起,真的是,搭配得很嘛……” 这小老板就在学校附近摆摊,这种情况见的多了,女生给男朋友买东西的,那基本上是不看价钱,而且看这女生穿着打扮,也是能拿得出钱的,所以他一开始先把话说来粉起抬捧),说些漂亮话引发女生虚荣心,价格上面还浮高了一些。 姜红芍果不其然准备从兜里掏钱,程燃见这妞简直不砍价啊,连忙开口制止,“哪里要这么贵,给你二十块,两个四十。不卖我们走了。” “哪里便宜得到那么多哦!学生你真是的,咋个砍价的噢,你看你旁边人家女生还没说什么!”老板立即把姜红芍拉来做挡箭牌。 姜红芍很少和人讲价,以往总觉得和人大庭广众下讨价还价,是件不好意思,甚至略微羞耻的事情。类似她身边的朋友苏红豆这些大院子弟,多少也知道些她的性格,所以和她出去的时候也很少会有这种行为。 特别是身边这样的摊贩,极富有小精明的智慧,往往对你的砍价声色并茂,短短几句话几个动作之间,就能营造出你不懂行,看走眼,或者你是没钱所以砍这么多的心理压力。这对没有什么社会经验的老姜来说,其实都算是有压力的。 老姜的厉害在于她的聪慧,在于她对事物的领会和掌握,然而在与社会相处这方面,和大部分同龄人其实是一样的。 在老板接下来向她展开攻势突破的略微无措之时,姜红芍指了指程燃,“他说了算。” 程燃已经开始脱手上的表了,“老板你这表旁边荷花池我也见过,批发价也就十块一只,过几条街转过头就要卖九十九?学生的钱好赚?还给你。” “这样嘛,二十五,二十五一个。回来回来……你说二十就二十。” 那老板估计对程燃十分郁闷,特别达成协议后还是姜红芍给的钱,老板还有些悻悻,“也就是看你们俩戴着好看……我才便宜那么多,要不然,别的人这价我都不卖的……” 等两人付了钱走远,老板还有些怨气,跟旁边摊贩说,“这么乖个妹子在旁边,那小伙字扣扣索索的,最后还是人家妹儿给的钱!你说嘛,所以跟你家女儿说,以后遇到这种男的,千万注意,肯定没啥大出息,妹儿要吃亏的!” “就是就是!那个小伙子啊,看上去一表人才,但可能就是这样妹儿才遭了他的道!这种事也不少,家头有钱的,长得好看的妹儿,有时候心眼也不多,就经常会拿给这种小白脸骗去了……” “哎……所谓的为了爱情啊……” …… 就在路过的一个个老江湖摊贩们在说起这又一桩社会污点人伦惨剧的时候,身为当事人的程燃连打了几个喷嚏。 “这天突然就变凉了。”毫无觉悟的程燃又对姜红芍笑,看着一人戴一个的手表,伸出戴表的手晃了晃,“怎么就突然想着给我也买一只了?” 姜红芍笑了笑,“你不是很喜欢……”她话说半截停住。 “吃软饭。” 程燃正儿八经点头补充,身体已经无形中准备避开她的挥手半径范围。 “下次再抢答拖出去枪毙啊。”老姜睨了他一眼,食指中指并拢大拇指翘起做了个手枪动作,“把你拖出去枪毙啊”是十中最近比较流行的词汇,她此时斟酌了一下用词,避免被程燃抓到把柄,笑道,“你不是喜欢装没钱无耻的让女生给你掏腰包嘛……我送你个全套。” 看到程燃表情古怪,姜红芍有些紧张,“我哪里说的不对?” “我都不知道怎么跟你解释……而且我担心没命解释……” “在某些不为人知的论坛和世界里……” 程燃苦恼道,“全套不止一个意思。” 姜红芍疑惑的眸子在程燃的表情中逐渐凝固定格,然后她黑瞳醍醐灌顶般蓦然寒芒一掠,长腿在这个远处教学楼透出濛濛丽灯的夜晚飞撩而起。 “你看你,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不知道!也不想知道!” “不知道你为什么打我?” “看你表情就知道肯定不是好的,所以你该!” 香风和横眉,是世纪末圣诞将临和千禧年的味道。 第一百七十五章 不约 中海御碧的办公室,总裁葛灵刚刚从法国归来,今年三月,一款名为《无尽的任务》的网络游戏在欧美发布,这款全3D的在线大型角色扮演游戏获得广泛赞誉,被誉为“里程碑式的作品”,葛灵这趟出差,一方面去法国总部考察,一方面也在和法方讨论在中国引进发行的可能性。 《无尽的任务》太火热,资深评论家,媒体,玩家都给予广泛好评,甚至这股热度让不少中国方面的玩家翘首隔岸张望,流哈喇子,只能眼巴巴望着。 葛灵不玩游戏,有关这款游戏方面的报道,玩法,各项数据总结,都让当时在法国的葛灵脑子里冒出一个与之相近的事物,那就是CQ的《灵域》。 虽然从表面上来看,灵域这种简单的网页支撑,哦,听说他们还开发了客户端,总之《灵域》和《无尽的任务》,当然无法比拟,天渊之别。但是两者凭借先进的游戏理念和设定,在不同市场取得的效果,却又异曲同工。 《无尽的任务》这样的游戏,在相对先进的欧美网游市场,自然掀起热潮。灵域却是在此时还没有起步的中国图形网络游戏市场,搅动波澜。 作为不玩游戏的御碧高管,葛灵不是唯技术论者,她只是从一个角度,看到开发了《灵域》的CQ的眼光,对于一个要引领着手下人,带领他们追逐财富和荣誉的决策者来说,什么最重要。还是能够透视到未来捷径的眼光。 世上有太多因为眼光不够,格局不够,有成就但成就也有限,而且终身走不出困囿的例子。浪潮一波一波,世界不停地在改变,有多少公司和团体,最终能够经历这样的洗刷而没有被消灭,甚至还一直在追赶潮头呢? 这需要的是决策者像是大海上的老船长一样乘风破浪。 网络游戏。是未来。 程燃当然不知道因为他的作为,从而让中海御碧的总裁葛灵,提前看到了某些未来的曙光,从而做出了调整。 她在法国就听到了卢英的回报,CQ那边没啃下来,而且还给了她一封信。书信自然只能等她回来拆开看,而CQ的不妥协,甚至没有慌乱的姿态,这是出乎她预料的。 那么这么说来……自己说不定估计错误,CQ不像是看上去一家没有盈利的小软件公司那样,很艰难的等着游戏的现金流。 嗯……它背后还有依仗,有输血的来源? 这么说来,自己倒是小瞧了…… 当然,CQ的事务只是中海御碧庞大事务的一部分,葛灵当然不可能把这个当大事来抓,而且她也并不认为这需要她全力。 回到办公室处理积压下来的事务,卢英过来汇报的时候,也就说起这件事情,把CQ的信递了过来。 葛灵先看的报表,翻到发行统计,看着看着,又总是那个事物,在诸多繁杂的事务中,跃入她的眼睛里,这个经历过硝烟战火也在胸口佩戴过荣誉勋章的女人抬起头来,隔着窄边镜片看面前亲手培养出来的助理,“CQ币的发行量增长了4%?” 卢英没想到她问到这个,点头,“我们和普正公司那边还在走流程,先期还没排上CQ币,预计下半月会实现增长……” 卢英没有说下去,因为话被葛灵直接挥手打断了,她道,“CQ方面最近有什么动作?灵域运营出问题了?” “没有,正常运行。”卢英摇头。 葛灵伸手抬了抬眼镜架子,“不是运营失误,那么这个增量就不对,没有10%增量,事实上10%都是低估了。这中间一定什么问题……” “他们的信……”卢英指了指葛灵手边。 葛灵这才把牛皮信封拆开,从中抽出那张信纸。 摊开来,上面是一封打印的英文信件。 卢英从头到尾,都注视着这位公司的法国女皇……直觉让她觉得,好像有什么事情,脱离了这位有很强权力意志的女人的掌控。 作为她亲自招进来,甚至作为心腹培养的助理,卢英这三年里跟着葛灵学了很多东西,但她明白,自己还是道行不够,有些东西还是看不穿。 CQ出了问题,CQ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明明自己当时跟他们摊牌的时候,他们负责人面容上的那种尴尬和抑制的恼怒,是掩饰不住的。甚至自己最后要离开的时候,那个叫李明石的如丧考妣,叫林晓松的一脸惋惜,都不是假的。 那么那时候他们让自己带一封信过来,她以为是绕过她这个攻不破的壁垒,想要可怜兮兮的剑走偏锋。不奇怪,这种搞技术的宅男,往往有时候会有些出人意料的想法,但这些哪能凑效?连自己都说服不了,还妄图递一封救命的信给法女皇? 蚍蜉撼树。 可总裁看着那封信,信纸是三页,看完一页,她翻开下一页,思索,翻回去看半天,才又翻回第二页继续看,等第三页翻完后,她坐在椅子上。 再抬起头来的时候,葛灵已经是斩钉截铁,“你再出差一趟蓉城,去一趟CQ,我想和他们写这封信的人见个面。” 卢英讶异看来,“这封信难道不是他们总裁李明石写的?” “署名是他,但应该不是他。” 葛灵摇摇头,“否则我就是看走了眼。他们背后有人,可能是真正的决策者……那个能在背后投资CQ,在我们截住灵域的资金流让他们面临服务器运营成本压力后,还能给他们资金后备支持的人!” 等卢英出了门后,葛灵怔怔的看着桌面上那封信。 这封从头到尾述说了CQ将如何摆脱他们御碧这个最大传统游戏渠道商的钳制,如何把支付系统下沉,甚至将率先占领市场,从而取得网络支付平台优势的战略目标。 同时也给御碧规划了一个未来,那就是在即将兴起的中国网络游戏大潮中,御碧将失去现在的渠道优势,资金,人才优势,信里说得隐晦,但葛灵却读出了更具体,更轮廓化的表达。 御碧这艘大船,将在中国触礁,逐渐没落。 葛灵读出了一种旁观者看着巨轮沉没的悲壮,末路黄花的依依不舍。 藉此以这封信,提前向这原创和发行了许多了不起游戏的厂商……致敬。 “Bêtiser!”葛灵嘴里冒出一句标准的法语骂语。 你致敬个鬼啊! …… 卢英怎么也没有想到,仅仅是她结束了蓉城行程返回中海的一个星期之后,她会再奔波到蓉城,原来的预计也出了差错,她原本认为下一次在和CQ的人见面,那就是中海了。 她不知道CQ给葛灵的那封信到底写了什么内容,总之葛灵总裁当时的反应,是她没见过的。她没有告诉自己信里的内容,但作为三年来她的助理,卢英知道,总裁是被那封信刺激了。 等卢英重新换上职业性的笑容,跟林晓松说起,“我们总裁想跟你们的真正老板谈一谈,也就是……写那封信的人。” 林晓松原本想否认,但看卢英笃定的样子,找了个托辞,先打电话给程燃确认一下,还是看看程燃的意见。 等听了程燃的回复后,林晓松怀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你确定?” 借故去了厕所的林晓松回来,卢英放下双手捧着的咖啡杯,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林晓松停顿了一下,对眼前这个有着中海人精致,在御碧也有不俗地位的总裁代言人道,“我们老板说了……” “嗯?” “不约……” 其实程燃话没说完。 林晓松也不好意思。 全貌是。 不约,姐姐我们不约。 。m. 第一百七十六章 跟我接人 “哈哈哈哈哈……”cq的本部,一干人等无不沉浸在欢脱快活的空气中。 “真的是这么要求你说的?”陈玉忠似笑非笑问。 林晓松点头,“那可不是,我听着的时候都傻了,心想我怎么能说得出口。说前半截就好了……要是后半截说出来,我估计人肯定把面前的水泼我一脸,跟电视剧没区别。当时看她的表情,她肯定想跟电视上有样学样,找这个机会,可我没给她,我那之后简直是客客气气,以德服人,估计憋出内伤了。” 徐震笑道,“你应该说的,没准约上了也不一定。其实人卢总也长得挺漂亮的。” 林晓松表情古怪,“约的那是卢助理吗?不要把后面的法国灭绝师太给约出来就死了!” “约出来你就赶紧跑,兄弟们给你拦着!”李明石打趣。 林晓松一个怂眉表情逗得大家直笑,“你们是拦我还是拦她?恐怕巴不得牺牲我吧……” “看了新闻吗,御碧宣布渠道费用全部下调,《电脑报》上面说了,‘御碧朝令夕改的情况,对于这么一家大游戏厂商来说,着实不多见,只能说明这次御碧内部高管的人事调整给他们带来了不小的震荡,御碧在国内游戏市场的探索,还任重道远……’” 《电脑报》此时已经是国内发行量最大的计算机刊物,和一般电脑杂志不同,兼顾报道业界技术,商业类新闻,权威性可以说国内稳居榜首。当年程燃三国杀最早挂上去的广告,就是通过电脑报发行量的基数,把桌游的新鲜感和潜在消费者的关注最大限度激发。 “漂亮……御碧乱了……” “看看,我看看……《电脑报》上说是因为他们人事调整,哈哈……” “《it信息报》猜测是双方渠道合作各怀鬼胎,御碧担心普正来两手准备呢……都在瞎猜,一本正经的做分析,可都不知道真正原因……” 真正的原因,只有他们知道,这很让人自豪。 “小程总一封信,御碧方面就阵脚乱了。前段时间还信誓旦旦认为和普正公司合作,渠道上盛气凌人……”说话的徐震还记着仇的,“凭借御碧的名头,过来挖人,也就是难成大器的会被挖走,看着吧,总有一天,让他们知道,人这辈子,选一条正确的路有多么重要……” 众人中,陈玉忠是伏龙下来的,这时候则是心想程老总和他儿子,还真是父子俩,一个在当年谁都不看好伏龙的时候,生生闯出来,在业内打开名头。一个则也是不省油的灯,哪怕对手是国内游戏厂商老大,也一样拿给他在眼皮子底下玩出各种花样来。 李明石笑看林晓松,“这回服气了吧?” 因为林晓松最初在cq履职的时候,觉得李明石对程燃所视过高,有些预测在他看来,是打破他固有的认知和评判体系的,他一开始并没有李明石那样和程燃一路而来的信任,坦白说,林晓松心底也未必不会忧虑……程燃太年轻了。 而现在,林晓松点头,竖起大拇指,“服气,小程总!” 李明石又道,“其实我觉得你真的可以约。我看卢助理估计对你印象深刻,以后咱们和御碧联个姻,不就收编了吗?” 又在一波爆发的哄笑声中,林晓松声音吼出来,“滚蛋!” 千禧年,这群小公司的员工,在做着有朝一日蛇吞鲸的美梦。 …… 程燃直接一封信写到了御碧总裁那边,公开了cq的战略计划,会不会暴露自己的机密?其实根本没有必要担心,首先通过网吧这个土壤打造自己的支付系统,只要一出来,基本上也就不存在什么保密了,本身在这个领域就是谁先行一步的问题,跟风者当然会层出不穷,想要完全保密,只是天方夜谭。 唯一的问题就在于,别人是否能够跟得上。还有是跟上了过后,能不能青出于蓝。 就单拿cq的原型公司来说,不也是跟风以色列的icq,只是进行了中国化改造,于是青出于蓝,一直走在前列,那么那之后的跟风者没有吗,只是跟不上了而已。就好比现在的cq,热度与日俱增,百万用户大关已过,立时也影响到很多看到这点的网站,别的不说,就蓉城本地的天府门户打造站内通讯,一些bbs也开始尝试着开通类cq的私聊,甚至门户网站也在行动,通浪的uc,搜狐的i……只是这是个赢家通吃的局面,所有人都没想到,一款小小的即时通讯软件,完成的不仅仅是联络功能,当其规模达到一定程度后,就量变引发质变,绑架的是人的社交网络。 人不可能脱离社交网络而独立存在。就像是你用i,你的家人亲戚朋友用cq,最终你还是要放弃i,回到cq来。 那么程燃着手做的网吧支付体系也是一样,一旦发布出来,自然也不成为秘密。大家都可以模仿,但关键在于,有没有核心热度。如果这时候哪家游戏公司或者网站,出来搞个这个,那就是太超前,太超前的东西,往往大多都是身死道不消的结局。 只有《灵域》游戏大火,而传统渠道在网络游戏冲击的这种时候出现了弊端,玩家们感受到了切身之痛的时候,一个网吧支付体系的出现,就是久旱逢甘霖了。 在和御碧矛盾爆发之前,程燃都没有给陈玉忠透露丝毫信息,只是让陈玉忠做了很多前期准备,养团队,养深入到各地网吧,搜罗反馈和统计信息的团队。cq内部,都对他坚持这笔运营成本的开支不理解。 直到这支团队养兵千日用在一时的时候,大家才豁然开朗,cq的“支付方舟”,就这样迅速投入作战。 网吧老板太喜欢这个软件了,一下子解决了cq币的“洛阳纸贵”问题,另一方面,也能把以往在实体店的利益,直接转到他们面对网吧玩家的最末一级终端上来。这带来的主观能动性是很巨大的,利益是人类活动的引擎,这意味着效率和回款率,cq的前端体系都在迅速提升。 所以,cq的“支付方舟”在网吧病毒式的推广安装。 这也是跟风者一时学不来的,至少要等到有一定热度的网络游戏产品出来后,才可能进来分一杯羹。 这也是程燃为什么要给御碧写那封信的原因。当cq的这套支付平台建设起来以后,御碧这样公司的发行,无论是单机游戏还是代理的网络游戏,御碧重新打造这样支付平台,已经晚了,也慢了,甚至这是他们做不到的事情。 因为cq的支付方舟,大家也用习惯了。 习惯是个很难改变的事物。 所以未来双方可以合作。 未来的竞争者有没有,肯定有,而且是未知的,程燃不知道自己扇动翅膀后,带来的将是怎样的局面。而想要把竞争者稳压一头,那么把御碧这样的大厂纳入体系中,将提升竞争力。 当御碧也加入到cq支付平台过后,无疑又给支付平台增加了重量级的内容,那么反过来又会劫持玩家用户的忠诚度,这将是一个双赢的局面。而同时cq支付也会越加壮大,足以以此把更多的厂商吸纳进入,形成一个聚合。 cq支付,应该走这么一条路。 御碧那边是时刻保持着洽谈的态度,应该是专门开了一条专线,有专门人跟进,试图和他们进行进一步的谈判,当然,眼下时机还不成熟,还没到那个时候。 所以,暂时还不能理他们。 …… 程燃和谢飞白又见了一次面。这回不是私约,倒是严格意义上的“涉外交流”,徐兰和谢飞白母亲张薇的炎华集团年底在龙泉山举办了个答谢会,请了一些个他们的朋友和蓉城政商界人士。 程燃被徐兰以今天她要出席家里没人给他做饭把程燃拉了过去。 “他是不是出门都有保镖?听说是警卫员?他们家和蓉城军区合作,国家项目,专门给派的?” 有些清寒的用以作为会场的龙泉山庄酒店里面,谢飞白身边有一些同龄人,正聚着说些什么。 “上回在光华路上见到车牌号为‘川o6666v’,和胡哥家那辆9988宝马有一拼的凌志,据说是他们家座驾?” “o”号车牌在这个年代还是特权车的标志。 在园林这边的是一些个政商人士的子弟,正在谢飞白旁边你一言我一语打听程燃的情况。 “谢哥你和他关系很好吧?” “他今天会来吧?” 谢飞白在众人注视下笑了笑,“还算……认识吧……” 他一副谦虚的表情,看刚才说话的人道,“什么保镖,说的玄乎……而且和军区合作,这种事你能知道?会告诉你?你就是内部人士,也是泄密。所以,不要打听……还有什么666车牌,没有的事。” “人应该不会来了,他很少出席这种场合。” 谢飞白说着,听着这些程燃的传闻,其实心里又隐约觉得滑稽。有关程燃的事情,还是身边邓维马宏宇几个人传出去的,说的也不太多,就是他们认识现在蓉城很有名的程老总的儿子。其他的有关天行道馆背后老板的事情,当然是守口如瓶的。 只是这传来传去,在人们口中都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他们口中所谓的凌志车他谢飞白没见过,要说见也就是一部桑塔纳吧,还是他们伏龙公司的。而且“6666”这种车牌,谢候明都能想象程燃的说辞,“土气……” 听到程燃不会来,在场的人也普遍有些失望。不过关于这类话题也只是插曲,这些在场的众人也都各有各的话题,聊着聊着,有个消息传来了,那边之前被大家称作“胡哥”的人到了,于是本来聚在谢飞白这边的人,就有不少找借口离开然后过去了。 本来谢飞白这边一起的十几个人,“胡哥”到了后,基本走了一半。 主要是这位“胡哥”在大家的圈子里,是个热门,家里就不必说了,虽没有谢飞白他爸名头响亮,但也是一号有头面的人物,不过家庭背景还是其次,他之所以在这些子弟中名气很大,是他在圈子里很多人不失嫉妒的评价为“能折腾”的人,上大学就在城南开了一家酒吧,一家牛排馆,还有一座他是大股东的ktv歌城。 前段时间豪车进他们锦江学院,据说女生宿舍那边都轰动了,估计他动个念头,能有一个班的女生愿意上他的车。这时候这种新闻,还是很刺激博人眼球的。 但这个“胡哥”和他们不是一个圈子,大家在一个范围内彼此多多少少都知道,只是谢飞白不待见的是这个胡姓青年也不知是为了在他那群朋友那里绷面子,还是说由衷这样认为,曾表示过对谢飞白的不屑,认为他还是低个档次,上不得台面。 这些话自然通过一些渠道传到谢飞白耳朵里面,说实话谢飞白倒也没什么具体表现,要说恼火吧,有时也实在犯不上因为这种很远的人一两句轻佻话恼火。 谢飞白自己知自己事,看不顺眼他的,他得罪过的人,多了海了去了,要都为这些一句场合上绷面子的话生气,那恐怕早气死。只要不当面说,那他也不可能就去找上门吧,万一还不定拿给谁当枪使。 只是在一些人看来,似乎拿给那个胡姓青年说中了,谢飞白打架凶猛,声名凶悍,但遇上“胡哥”那种层次更高的,也就给比下去了,人家是可以自己开酒吧,上大学就开创事业的了,说白了,是属于根本不需要找家里人要钱,就有钱的人物了。 所以双方圈子人脉交集的一些人,自然而然也就往“胡哥”那边靠拢了,和胡哥这边“耍的好”了起来。以至于有些人,对待谢飞白这边就疏远了起来。 这种事情,谢飞白都心知肚明,只是大家表面上一团和气,不戳破而已。 但在场的,仍然还是有人听着“胡哥到了”而没有跟着围过去的,有三个男的两个女的,一来平时和那边的胡哥只是点头之交,而来主要还是在于,在谢飞白几个人这边,能多知道一些那个程老总儿子程燃的情况,谢飞白时不时说一两句,时不时说一两句,这不,他们都知道那叫做程燃的以前在中学,一个人把人家一群人给坑到教务处去了。又从学习中游,一路开挂般上升,在以前山海从中游考到全年级第一,最后才是他们打听到的在蓉城十中也是匹黑马的事情。 大家还在这聊着天,没有被那位“胡哥”的到来而影响了心情,一个刚刚托辞离开,现在又从那边走过来的男的过来,跟谢飞白等人尴尬的打了个招呼,然后冲他们这几人里的一个男子道,“钟俊,胡哥来了,他让你过去。” 那叫做钟俊的男子一脸为难的看看谢飞白,又看看过来专门喊人的人,他两边都认识,按道理还和“胡哥”那边关系更要好一点,但架不住想从谢飞白这里听更多关于那个程燃的事迹,所以方才一时没去跟胡哥打招呼,结果眼下对方就有针对性的过来叫人了。 钟俊看了一眼谢飞白,道,“我过去一下,一会来。” 谢飞白旁边的马宏宇冷冷道,“去吧,一会我们不定在这边了,可能去打牌。” “那我一会过来找你们。”钟俊还不忘表一下态,这才和胡哥叫来的人一起走了。 等人走了,大家在这边倒也觉得挺冷清,毕竟刚才那么多人,眼下就这么七七八八,谈兴受损,谢飞白道,“走,去咖啡吧那边玩三国杀!” 大家一致认可,准备过去的时候,谢飞白电话响了。 接了电话的谢飞白挂了诺基亚手机,环顾众人,脸上露出了笑意,“人来了……走,跟我接个人去。” 第一百七十七章 两拨人 程燃是拿给徐兰以这里有好吃好喝的,家里冰箱都空了没菜给骗过来的,最万恶的是跟自己说看到家外面那家经常对付口的中餐馆洗菜的水不干净,由此推之卫生情况堪忧,程燃又想起龙泉山这里驰名的烤羊腿,喉咙咕隆了一下,也只能就范了。 远远的看到谢飞白一众人出来,程燃上前打了个招呼,谢飞白身边的邓维马宏宇两人喊了声“程哥好。” 而周围那些跟着谢飞白的,先前听说来接人,也不知道接谁,这一声程哥之后,程燃分明发现他们分明有个愣住和微讶的表情。 毕竟先前人们口中讨论的,话题里攀缘的人,就这么近在咫尺。 程燃和谢飞白边说着话边往山庄里走,活动都在从门厅进去的会馆里,他们就不参加了,那几个跟着谢飞白几个人的三男二女,则免不了私底下找准时候谈论心得。 一个穿着羽绒服的女生落在后面,跟朋友道,“他爸就是伏龙老总?不像啊……” 她朋友回应,“怎么不像了,不穿着阿玛尼之类的名牌,手上戴块名表就不像?” 确实不太像大家想象中的形象,程燃现在身上穿的毛衣,还是徐兰两年前打出来的,棕黄色,中间有一道别出心裁打上去的椰树图案,以前衣服大了,也就一直没穿,今天说山上冷,非得要他拢着。 身上除了牛仔裤和一双国产李宁运动鞋,没有任何配饰,除了气度还有现在将将接近一米八的个头之外,其他用句后世的话来说,看上去平平无奇…… “这个不好说,知道我们那的刘三娃吗,前几年在丰县那边搞了个煤矿,前段日子我爸银行说接待他,分行行长都出动了,刘三娃就穿个不知是哪个商家搞活动送的t恤,踩了双夹脚趾拖鞋,在我爸那里存了一千万,我爸让我带他儿子去玩,当天晚上塞了我两千块让我好好招待,他儿子也就一副普普通通的打扮,跟着他爸在县上,连阿迪耐克都不知道,歌城唱不来,酒吧不去,带他网吧打游戏,人不玩帝国时代红色警戒,觉得太复杂,玩了个《纸牌接龙》,不住跟我说学校微机课上电脑就有,还是这个玩着巴适,顺畅。” “牛掰了……但眼前这位,可不是玩《纸牌接龙》的。” “可不是嘛,你以为呢?谢哥这样的人,你见过刚才说起他的表情吗,表面一副无所谓,但让我们接人的那气势,跟十三太保出行一样,那是相当有阵仗的,一般人,能让谢哥这样?” “听说雷伟就是想动他爸公司,结果下场,你们看到了……” “去年有个十中混混事件,闹得很大……西华门老大袁奎,带人堵十中……后面被押到学校主席台现身说法,对着那封他自己写的检讨书声泪俱下,你们说他身上发生了什么?” “还有啊,吴磊在艺术宫闹事,把他爸给坑了……他爸腾华公司靠着伏龙订单,本来要上市的……” “所以,人家这是真正的低调,外表根本看不出他家里的情况……” 当然,这边人说着的时候,胡哥那边也没闲着,谢飞白气势汹汹喜气洋洋的去酒店门口接了个人,当时就从酒店显眼位置过去的,胡哥这帮人还在那里,所以就看着谢飞白一众人横穿桃林,若不是他那群人脸上带着小紧张没有吆五喝六的,差点让人以为是这年头港片那造型,从铜锣湾一路砍到尖沙咀。 有人看架势,上去兴冲冲问了几句,得了消息回来说谢飞白他们只是去接个人。 接个人接成这样显然不能。 所以胡哥这边又有人凭借两边都沾的关系过去问了,结果传回来了。 接的是程老总的儿子。 程老总,哪个程老总? 有人说伏龙公司,众人恍然大悟。 有的人脸色微微不自然,是刚才试探问了句这人会不会来?谢飞白嘴里得到不会来确切答案,所以他们来胡哥这边了,结果错过了。 有的人明显表露出关心,好奇,究寻的态度来,几个女生,言语间就在窃窃的谈论。 自然也就和谢飞白那边的人一样,讨论着那些传闻。 胡哥这边关系比较好的,属于和他一条船上的,这个时候开口,“你们说的,都是捕风捉影,雷伟那事,听说早有高层领导不满了,未必就是真的踢到伏龙公司的铁板。” “那个袁奎……捣了十中那么大个摊子,十中校长肯定都不会放过他啊,动用些关系,袁奎这种人自然就只能去十中乖乖认错检讨了!” 总而言之。 反正一个态度,就算是程老总儿子,也没啥大不了的。而且就是谢飞白认识又如何,表面上的交情多了去了,有时候人家只是配合着场面而已,今天明天一过,甚至连你姓甚名啥都不知道了,多得是只是一面之缘事后对人吹嘘这谁谁谁我朋友的事情。而且谢飞白说到底,也就只会争勇斗狠,压根就还没长大,那传闻中的程老总儿子真的在十中那个学神学霸和省内优才云集之地声名极大,那么又怎么真正看得上谢飞白,跟他有多么深的交情。 而且,这人也不定就是个书呆子。 读书好又怎么样,外面中心花园蹲着挂块请家教牌子的哪个不拿几个红本本成绩册表现自己品学兼优求带走? 站在胡哥这边本来和谢飞白对立,各种你一言我一语的,舆论形成了,众人也就差不多也动摇了,是啊,这么说来哪那么玄乎,其实仔细说起来关于这程燃的事情,还是谢飞白和他那几个狐朋狗友那边传出来的,不无给对方摇旗呐喊的感觉,这么看来,其实也可能谢飞白夸耀成分居多,为什么要这么做? 很简单,那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我有一个朋友……” 胡哥这边还在谈论着,视线之中,有人从会馆后门出来,往桃林这边过来,几个中年男人,似乎在谈事情。 胡哥眼神锐利,目光收回,对众人道,“是蓉城致公党的主委……” “主委是什么?什么是致公党?不知道吧,所以你们多了解一下……洪门总该晓得吧?” “香港电影经常演,明末清初,鹿鼎记里的韦小宝师父,大名鼎鼎天地会陈近南,就是它的创始人,而实际也有这么一个人,那句‘地振高岗,一派溪山千古秀,门朝大海,三合河水万年流’就是其中一条切口暗语,孙中山当年入洪门就封为‘红棍’……洪门现在分为三个舵,美国,台湾,中国,现在在中国的洪门,不叫洪门,就叫做这个致公党。” 胡哥淡淡道,“那个人叫高修贤,要说起来,等于就是洪门在蓉城山头的堂主!不要小看这个堂口,很多蓉城对外的投资,少不了致公党这种有很多海外人脉资源的党派在其中穿针引线。” 这就是胡哥的高明之处,见识阅历在这群同龄人中是过人的,平时懂得事物也多,特别他还自己创了事业,在这些普遍二十上下的青年人这里,当然有威望。 有人问,“胡哥,你怎么知道这个人?” “肯定是他爸认识啊!胡哥老爸的关系,这等人哪能不认识……” 胡哥道,“我爸想打通这个关节的……一直想加入这块……可是,比入党还难……不满足的条件有副高以上职称,重要科研成果,学科带头人……但是一旦进入,其实很有优势,有跨越性的政治待遇……” 众人看向那边的高修贤,这个时候约莫有一种观望大人物的态势了,也隐隐似乎接受了一种尚未步入社会,却是提前的社会教育。 然后有人愣住了。 众人视线中的那位大人物,暂停了和旁边人看上去谈正事的交流,说“遇到个熟人,我去打个招呼”。 于是那几个看上去是官员的人就停下来在原地等他,高修贤往岔路过去,来到一脸不明所以的谢飞白等人这头,目光只是在谢飞白众人身上淡淡扫过,那是看小孩的眼神。 然后才对程燃笑着说话,他身材高大,温文尔雅,“你是姜红芍的同学……上次姜书纪家吃饭,你的那番话我现在还记忆犹新啊……我儿子高林,在你这个年纪也说不出那番话……” 第一百七十八章 局 上回姜红芍家里见过高修贤这么个人,只是让程燃意外的是,对方会过来打招呼。 而谢飞白身边的人则也就是愣住了,疑惑的看着程燃。 而至始至终,高修贤都微笑着看着他们。 当时这位高修贤的印象,也是如此笑眯眯看着全场,不多说话,但是第一印象肯定是待人和气,温润如玉,然而,实际上对方可能早把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观察在眼睛里面,这个时候这种场合下过来说出这么一番话…… 难不成其实是在试探自己? 可自己又有什么能够试探的…… 姜书纪,姜红芍,谢飞白…… 明白了。 程燃道,“我也没说什么啊。” 高修贤微笑,“以发展的眼光看待事物,也不盲目崇洋媚外,以你这个年纪,有这样的见识是相当难得的事情,那句诗也用得好,‘客舍并州数十霜,归心日夜忆咸阳。无端又渡桑乾水,却望并州似故乡。’说出了很多出国在外人的心声。” 高修贤一席话说完,程燃身边的谢飞白等人的神态表情,都尽收眼底。 而此时的谢飞白一干人等,似乎并无异样的看着身边的程燃,在猜测他身上发生的什么事情,没有咋呼,没有半点觉得诧异的不以为意,没有觉得他背叛了他们所处层面和世界的嘲笑。 谢飞白这么个人高修贤是知道的,见过几次,都是有他父亲谢候明在场的场合,谢候明自然是一尊菩萨,但有时候这么一个强人,大家不免会从各个角度和方向来评价审视他,他儿子的一些“事迹”,高修贤就和其他很多人一样,有所耳闻。 其实若不是看到了谢飞白,哪怕就是撞见了程燃,高修贤也不定会过来打这么一个招呼。 真是知道这位有劣迹的纨绔谢飞白和程燃竟然在一起,高修贤才走过来,来了一句看似称赞和表扬他的话。 是要看到那天在姜家饭局上一副老神在在的这个青年,私底下到底又是个什么样子? 若是方才那句话引发的结果,是谢飞白等人咋呼或者起哄,但凡有丁点对他的讥笑嘲讽,都能证明其实他和谢飞白是一丘之貉,至少当初在姜红芍家里伪装的样子,和私底下他真正的样子,是言行不一致的。 可是……并没有。 谢飞白和那帮人以一种探究,仰慕,甚至略带点神秘主义和崇拜的眼神看着他。 程燃转过头对谢飞白解释,“上回我去姜红芍家,遇到这位叔叔,当时很多人在,聊了会天。” 谢飞白点点头,“诗是你作的?你又作诗?” 高修贤把握到一个字,“又”。 谢飞白和俞晓关系不错,自然从俞晓那里知道了自己写过诗的事情,而且都在山海一中的时候,程燃当初写歌这种事,谢飞白也是知之甚详,所以并没有表现出什么异样来,反倒是觉得理所当然,问一嘴。 程燃笑道,“引用的,唐代诗人刘皂的诗。要不要给你讲这首诗的意思?” 谢飞白“呿!”了一声,“你爬远点。” 高修贤在旁微笑着,似乎饶有兴致看着这群年轻人的互动。 没有反差而来的诧异,没有意想不到带来的错愕,没有矫揉作伪的惺惺作态,所以他平时在他们的眼中,也是这样子,不是什么当面一套背面一套行事作风的狡猾之徒。 于是自然也没有可能提醒姜家那边可能交友不慎的担忧。 程燃和谢飞白说完,又转过头笑道,“谢谢高叔叔的肯定,以后还要再接再厉。争取向高林哥学习。” 高修贤笑着摆摆手,尽释了疑虑,这个时候也就跟程燃很平等的笑笑,“行,就是碰见了你,过来跟你打个招呼。你和你朋友们玩吧。” 从头到尾,他都没有表示自己认出谢飞白,或者要跟谢飞白说个话的端倪。压根没有表露出自己半点试探的意图。 然而往回走的时候,高修贤突然定住,想到程燃方才和谢飞白的那番对话,刚才他想要得到的信息,就这么全盘知晓了,就像是……他早已洞悉了他的想法,所以故意引导展示出来一样。 想到程燃最后那个笑容,既暗示了自己,还顺带抬捧一下自己的儿子,让他都心情不由自主舒畅起来…… 这小子…… 高修贤走回那几个等待他的人中,还最后向程燃方向意味深长看了一眼。 不普通啊…… …… 来龙泉山自然就是吃饭,烤羊腿是一绝,程燃在宴席上大快朵颐,不过要应付因自己老妈而来的一些各式各样敬酒敬饮料的人,但都是场面活,程燃驾轻就熟,筷子一丢端杯子笑面迎人,口渴喝完后坐下来捡起筷子继续和谢飞白分食面前的炖得香烂的肘子。 只是在程燃谢飞白这一桌,放在那之前和谢飞白胡哥一个大圈子的许多人眼里,就不免有些惹眼了。刚才高修贤和程燃的一番说笑交谈,众人都看在眼里。高修贤这样的人物,自带一种气场,哪怕就是遇上认识的小辈人,那态度都一目了然。 但是面对程燃的时候,对方并不是把他当做一个小辈子的打招呼。以他的身份,专门折道走过去,而且展露出来的态度,分明是在攀谈。 人与人之间相处有些只能意会不可言传的神态姿势,能一眼看出双方之间是否平等,甚至尊卑,主动和被动。 更深层的意味看不出来,但至少胡哥在内的一群人,都看到的是高修贤近乎于以平等的姿态,在和程燃说话。无论背后深层次的原因是对他父亲的尊重,还是不把他当小孩看的对话。都已经给出了一个很现实而且直接让众人无法反驳的答案。 他们这些个身份背景甚至个人能力的青年,和程燃换个位置,高修贤保管看都不看他们一眼。 所以谢飞白没有虚张声势,没有扯虎皮夸耀。人家也想低调,可现实中实力在那里,低调都没有用嘛。 眼看着一干人等眼巴巴看着程燃和谢飞白那一桌,特别是和谢飞白走得近的一群人在那边有说有笑的样子,胡哥这边和向他靠拢的这些人,简直就有些食不甘味,总觉得那个交际圈才代表社会发展的先进生产力,他们这边已经落后了。 落后的感觉就像是被全世界抛弃,很难再爱了。 大家都是年轻人,就算有些个有城府,但那些城府其实也都没多大分量,心头不舒服,难免嘴上会东说西说的,抱怨两句,或者时不时露出一下态度。 胡哥也是心累,感觉队伍要带不动了,自己威望好像根本摁不住这帮人躁动的心情了,心头又忽然的一活泛…… 这程燃的人脉,不正可以做个局?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有些事需要拒绝 等吃饱了下席,程燃和谢飞白等人说在酒店山庄里逛逛,顺带消消食呼吸新鲜空气,很快胡哥那边就有人过来了,叫钟俊的男子和刚才叫走了他的王德标走回来,钟俊道,“谢哥!”然后又看程燃,“你就是程哥吧……他们都讨论你呢……” 钟俊顺手指了指,胡哥那群人就在园林隔着一个步道的亭子那边,很多人直接自来熟的朝谢飞白这边打招呼,当然最主要的,是向程燃打个招呼,给来一个笑脸,不管他看不看得到,反正对他点头,大家就算是点头之交了。 胡哥还是众人的中心,看了谢飞白一眼,又瞟了眼程燃……没有主动起身打招呼。 钟俊旁边的王德标大概很会说话,所以被“委以重任”,这个时候对众人笑道,“飞白,有没有空去胡哥那边坐一坐,胡哥有个生意想跟你们谈一谈,大家一起嘛。” 这边看过去,叫胡哥的青年正像是在给身边人讲经,一群人在他旁边不住点头,整个看上去像是搞传销的,那么他并没有主动动身,反而让他们“被动”走过去,似乎也是“情理之中”。 谢飞白身边唯恐天下不乱的邓维道,“生意?你胡哥还有生意跟我们做?这么大方?” 叫王德标的青年显然很自矜,他对谢飞白都是直呼飞白而不是其他人那样叫声“谢哥”,只觉得自己是和谢飞白和程燃对话的主,对于旁边这番略带讥讽话语的邓维,他漫不经心看了一眼,强压下心头不满,“胡哥什么人,有钱大家赚嘛……走吧走吧,胡哥正在讲。” 谢飞白朝程燃看过去一眼,那意思是,看你,不给对方面子,也成。 程燃想着反正吃饱了没事干,听听这个“有为青年”一天到晚想干嘛,也就点点头。 等被众人称作“胡哥”的青年在亭子里瞥到程燃谢飞白一群过来之后,神态就更加四平八稳了,上钩了。 他面前的石桌摆着一些石子,他拨弄着讲解,周围人都听着。 “我那地儿的上层,全部精装修,包间很多,够宽大……反正也是打牌嘛,也不需要你什么介绍,没这必要,胡哥这边是有人的,只是有需要来玩的,可以过来,反正是个场子。只是你带来人,胡哥这边算你一份,若是盘子更大,给你提成,如果你那边有拉得起关系网的,我算你一股……” 这群人中有些年轻的没有参与到这个话题来,也心知不是他们能参与的事情,而有些稍显成熟的,已经在考虑这件事情了。他们家那个层面,其实大多数都能接触到这些。有人道,“这个东西进项大了,不会有人来查吗?” “查……怎么查?就算是捅上去,到厅上也是一个电话压下来的事情。你们当什么人都能随随便便开得起这种牌馆?一个桌上一起打牌的,一场成千上万是常事,哪一个不是身上挂着职?谁敢来查……?” 程燃算是搞清楚了胡哥等人在做什么,说白了,非法赌博场所。专门给一些人“打大麻将”的地方,通过他们那些身处某个社会层面的“关系”,由此搭建人脉,这里面有些不好做的事情,不方便的利益交换,牵线搭桥之类,都能通过这样一个场所置换。 程燃想起上一世这个时期,蓉城这方面曝过雷,当时相当一部分人给牵连出来了,坐牢的也不少。算算时间,该不会就是这个胡哥这么一帮吧…… 那么眼前这群人,就拿给自己撞个正着了? 这边胡哥烧起一支中华,抖了抖烟灰,回手夹在嘴角,透过烟雾眯起看谢飞白,“怎么样?飞白,我知道你们在搞网吧,但这可比你们网吧挣钱多了……你要进来,就凭你们家那关系,我保证你半年下来,就能买一辆奔驰敞篷。” 然后他又看向程燃,“这位就是程燃吧,兄弟有关系有门路,一起来挣钱啊?” 这种事确实很挣钱,胡哥认定即便是谢飞白,也会为之动心,他家有钱的确不错,但家里有钱和自己可支配的钱,是两个概念,否则谢飞白怎么可能出去搞网吧,不也就是为了钱吗。而且这确实相当来钱,不光是牌桌上抽成,还有放水,筹码都是自己这边准备,大部分人都不会带那么多钱在身上,所以要换筹码,有时候借钱,也就是筹码的事情,过手很快,这些来打牌的都有钱,而且有的钱来路是有问题的,所以不怕他欠,事实证明能来玩的,还真没有事后赖账的,一句话,层次就在那里。 所以这银子来得真像是水流哗哗一般,这种生意,还用不着太高层,一般就是些企事业单位的在权位的小官,一些个挣钱容易的矿老板大户,就能玩得转,在场这些人中有的凭自己家所处的位置关系,拉人来很容易,本有些人就是这方面走转的掮客,而类似谢飞白程燃这种的,要加入确实可以给干股了。 另一方面,要是程燃这种人加进来,大家一起挣钱熟稔了过后,他手上类似先前那位高修贤的人脉,其实他胡哥就可以搭上去了,挣钱是一部分,这上面编织的人际关系网,才是真正的大财富,不动声色之间,他就能把谢飞白和程燃这两人背后的人脉网给用起来,甚至就是打起两人的名号,外面也能操作不少事。 谢飞白是愣住了,看得出还是很动心,他眼馋他姐王玉兰的奔驰车都不是一天两天了,可家里不可能给他买,他也开不着,但若是真能挣这么大一笔,虽然肯定是不会跟这位姓胡的一起干的,但不妨碍他这么过过瘾想一想。 他这么一沉默,周边人立即心情也就活泛了。本来对胡姓青年单方面信誓旦旦还有些顾虑,但如果眼前的谢飞白和程燃都加入起来,那他们肯定就跟着梭哈了。 程燃看谢飞白,“你怎么看?” 谢飞白道,“我……没想好……” 胡哥吧嗒打火机丢桌面上,再点了一支烟,左手抵右手持烟肘弯,吞云吐雾,他不担心,银子这东西,很难有人拒绝,饵都抛出来了,你两条狗还不赶趟来凑热乎? 程燃原本是没打算搭理的,可看着周边这一干人,若是他不表态或者不痛不痒离开,这群人会不会认为他只是表面不好表态,实际上暗地再找胡哥私下发财? 或者哪怕他婉言拒绝,这个胡哥再借着今天他和谢飞白的到场,在外面故意肆意渲染一波,那就可能假的传成真的。自己也不可能跑出来辩解。 谢飞白看向程燃的时候,程燃叹了口气,望向和他一起的那群人,“你们这里面,有人入了吗?” 一个男生道,“胡哥说能挣钱……我投了点钱,入了点股。” 叫钟俊的男子有些迷惘道,“我妈他们朋友可能有需要……” 程燃点点头,“都退了。” “嗯?” “啊?” 在人群短暂的停滞后。 程燃看向从刚才开始就一副成竹在胸吸着烟的胡哥,开口,“我奉劝你一句,不想坐牢,今天就到此收手。” 气氛陡然有些凝固。 程燃又环视众人,再多送一句,“若是想前程尽毁,那大可跟进……但事后不要忘记,在你们跳这个火坑之前,有人曾这么告诫过。” 森森树木,婆娑亭荫,旁边有一汪小湖。 就是这么从刚才过来没怎么说过话却始终在众人视线内的青年。 这么简简单单一句。 不亚于让这个湖畔之侧的小亭,起了一道惊雷。 第一百八十章 眼线 徐兰的所有活动结束后大概在七点半左右,程燃那时候就和她结束一天行程,一道坐车回程。 临走的时候,有不少人朝他和谢飞白这边陆续过来。 “程哥!我们已经跟他们那边说了,我们退股本,不跟了。” “我还没加入,但想了一下确实悬,他们的东西烫手,还是不参与的好。” “难怪谢哥以前老是把你挂在嘴边,那番话犀利得胡利连腔都开不了,程哥你真是这个!”有人竖起大拇指。 “我当时就觉得有问题的,现在想起来,还真是一个火坑……”一个人拍胸口说着,浑然不提之前听着挣钱分明眼睛贼亮。 程燃当时抛下那席话就和谢飞白几个人走了,结果没过多久,陆陆续续方才还围在那位胡哥身边的人,都尽数散了,其中一些人则朝他们这边过来,表明自己的立场,剖白心迹。 而在旁从头到尾看着的邓维马宏宇,心里就是一阵感慨,别看程燃只存在于大家犹抱琵琶半遮面的讨论中,然而这种内蕴的威望,才是深不可测的,要不怎么这么一席话,那个胡利都只剩张口结舌,直接给干趴下了。 …… 重生以来,程燃一直在告诉自己要用高情商行走世间,要好好跟这个新世界对话和谈谈,要与人为善,要以德服人……总而言之,无论怎么样,都不要行事太过激烈。 就好比今天的这位“胡哥”,人家有人脉有背景,好好说话就是了,能不得罪尽量别得罪,这大概是独善其身的第一定律。 然而其实仔细一想,应该有万花丛中过片叶不沾身重生者行为处事准则的自己,好像就压根没有清风拂山岗的时刻。 刚去十中就怼了“著名青少年教育专家”孙萧,没过多久还怼了名震一时的雷伟帮,甚至还和港城罗家开过战,一不小心,就在作死的路上走了这么远。 自己明明应该气定神闲,老老实实生活,投资投资马老板,截胡截胡御碧,闷声发大财……结果好像总是身不由己,这是人生的剧本出了偏差,还是命运的编剧一直在玩自己? 感觉这么下去,自己真要在程大锤这条路上一去不回了,可是还有些委屈,明明自己只想安安静静待在角落啊。 不过今天这事也就这样了,连雷伟都怼过,一个胡哥怼了也就怼了,而且谁叫对方干些莫名其妙的事情,想要借助眼前这些人们的家世,在背后牵起一条网络,这种事不捅出篓子,或者捅出篓子,造成的危害都是同样的大,自己并不想做什么人生导师,但只是类似曾经对谢飞白那样,在眼看这些人大好人生的某个关卡,作为路人如果能劝一句,那么就多劝一句而已。 只是他没想到,以他在这群青年平时讨论中云山雾罩的身份地位,这一句的分量委实有点大。 程燃想了想,问这群过来表明立场的青年,“胡哥呢?” “是这样的,梁文涛他们刚才跟胡哥表明退出后,好像出了些口角,结果事情就在会馆那边传开了,梁文涛他爷爷好巧不巧今天也在场,他爷爷是离休老干部,十三军的,影响力不小,听说自己孙子差点拿给对方拐到这种事情上去了,当即发作,打了几个电话。胡利就被他爸一个电话招回去了……” “现在会馆那边,有几个人被自己家长给骂了。” “我爸的电话也打来了,让我赶紧回去……我估计回去也要被骂!”有人说着,但表情并不是为自己的命运忧虑,甚至还有些隐隐身处风雨中的兴奋。 得…… 程燃看向会馆那边,敢情事情已经传得很开了。 只是看着眼前这帮眼巴巴目光的众人,他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毕竟不熟。结果谢飞白从旁站出来对众人道,“行了,那就这样吧。今天程燃说的,你们也听到了,胡利那种做事方式,迟早出问题,大家都是有脑子的人,以后遇事多想想……凡事多考虑,挣钱的事情很多,但要谨记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自己心里有个数,不能因为自己家里有关系,就涉足灰色地带,甚至觉得犯个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反正能摆平,而且以此为荣。其实何等幼稚,大家都是成年人了,出了事,还在这上面犯事,不仅是让你家人蒙羞,也让你自己丢分!” 程燃从旁看着瞬间在这群青年面前找回场子,显得人格魅力四射的谢飞白,虽然也是第一次从谢飞白嘴里听到这种话有些吃惊,但还别说,这么一本正经人生导师的谢飞白,还真是有几分正儿八经的英气,甚至带着几分说服力。 想到谢飞白以前嘴里没几句好话的样子,再联合眼下的模样,居然后者反倒让人无比舒服。 难不成前小半辈子,这老谢点错天赋了。人生导师知心姐姐才是他的职业技能啊? “明白了!” “谢哥!知道了,我们以后知道该怎么做了。” “谢谢谢哥!” “谢谢程哥!” “……” 收获了一大堆人由衷诚恳的感谢和油然的敬意,到临别时只有程燃谢飞白两人等他们母亲驱车到山庄门口接他们,谢飞白还处于一种红红火火恍恍惚惚的状态中。 山林很静,除了会馆方向隐约传来的应酬声,就是风过林叶的娑声。 谢飞白在发呆,似乎在为方才能在那么一群青年面前,说出那样让自己都跟随着升华的一番话而持续感动着,原来自己也能有这样的时候,用文学作品的话来说,那一刻他不是自己,而是一个高尚的魂灵。 程燃冷不丁问,“那么多人,那番话说的,连我都想给你鼓掌了,过不过瘾?” 谢飞白愣了一下,然后点点头,“还不错……我现在明白一个道理了,难怪两个国家打仗之前,总要找个大义然后再出兵,原来占着道理,是这么爽的一件事。所以以后揍人,我先找他的漏洞和破绽,然后言出法随,打死他。” “领教,言出法随原来是这么个意思啊……” 程燃又揶揄笑道,“可当时明显感觉,你其实有考虑那个胡哥的意见嘛,后面转变这么大,没一点心理负担?” 谢飞白很认真的看向程燃,“凡事都需要一个辩证的过程,才能得到正确的答案。” 程燃点头,“你也是人才。” 谢飞白咧出一口白牙,“过奖!” …… 和老妈徐兰回家的路上,徐兰还说起了会馆今天闹出的事情,说一群年轻人在组织地下赌馆,结果拿给大人知道了,传开来了,又感慨这些年轻人啊,不学好,正事不做,就在打起自己家关系背景搞些歪门邪道。不过徐兰并没有反过来叮嘱程燃,因为在自己老妈眼里,是坚信自己不会参与这种事情的,根本连怀疑都不用怀疑,甚至提醒都不用。 如果程燃不想被程飞扬打断腿的话。 高修贤在山庄外面,和几个政府相关层面官员,几个企业老总握手告别,坐进帕萨特轿车后座,结束了一天的应酬,他想了想,拿起手机打了个电话过去。 电话那头接通,和对面的人一番寒暄过后,高修贤笑道,“我今天在龙泉山这边参加地产界活动,有个事挺有趣……遇上你侄女姜红芍的那位同学了。” 电话那头的李韵道,“噢……是那个山海的,后来又进了十中的,叫做程燃?” 高修贤虽然和姜母关系不错,但实际上双方的关系节点还是在姜红芍的小姑李韵身上,李韵这位华侨的身份和高修贤这位致公党主委之间其实有不少商业和学术各方面的往来,双方也是多年的朋友。 高修贤笑道,“你侄女这个同学……不是一般人啊。我当时……” “……就这样,本来我想试探一下……结果好像被他察觉了我的意图,观察力很仔细,也很老道。不过尽管如此,他身边那位谢总的儿子的表现来看,他倒是并不和他们是一丘之貉,反在他们那里有正面作用。” “后面就有些戏剧性了……胡永明的儿子可能想用他和谢家的关系,搞些不上台面的,据说当时他奉劝对方收手,还让那些个加入对方的其他人退股了,这程燃在年轻人中很有声望啊,一句话,胡永明儿子就众叛亲离了……这事今天在会馆里面,都传开了。” 李韵听着,感觉有那么点意思了,“这么说来,这个程燃还真是有正义感的好孩子?” 高修贤想了想,笑道,“你要说不是,他今天的表现又确实是这么一回事。但你要说是,也不见得。因为和他算是接触过两次了,就我看来,估计是被架上来的……为了怕对方事后打他的旗号,所以这娃,能撇清就彻底撇清……很爱惜羽毛啊!” 李韵听着,心头泛出一种古怪的感觉。高修贤今天说的,若是他观察任何一个她所要了解的官场老狐狸的情报,她一点也不奇怪,但听到高修贤评价为程燃在爱惜羽毛,这平白有种像是说着一个有威望有势能的大佬在见步行步的感觉。 但又被高修贤打断了,高修贤在电话那头想了想,道,“我知道个人的经历和知力能让一个人超越同龄人,你们家红芍有这样的特质,这个叫程燃的,似乎也是如此……” “上回在红芍家,你事后跟我打听对这个程燃的看法,我知道你还是很在意你侄女,所以和她接近的人的人品各方面,你也很关注,今天也因为你,才这么跟他打个招呼留意了一下。总而言之,红芍确实出众,但这小子啊,挺机灵的,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行了,你这个帮我搞情报的,怎么反过来变成一个小孩的说客了?” 听到李韵语气里分明传来的不满,高修贤又笑,“依我看,我这种旁人得来的结论,始终都不如你亲自接触一下,了解一番来的更清晰。你们不是要在蓉城投资建造亚洲最大的单体建筑吗,这程燃他母亲徐兰的炎华,你们可以考虑考虑,当然对于这家成立不久的地产公司不至于挑大梁,这上面你们已经有规划,虽然我不知道是哪方,你也不好透露,但肯定已经有拟定的方案,然而这个十几亿的大工程不是一家就可以承揽下来的,这算是我们蓉城建设和招商引资一大事,下面还有不少的配套工程,这些估计都够你后期焦头烂额,你们敲定主体才有后续,我这不是又给你推荐了一个对象,算是变相帮你分摊一些工作,一石二鸟。” 李韵拿着电话的表情先是愕然,旋即不客气失声,“你老高到底是帮我还是在帮别人打算!我们这么多年朋友,我帮你不是一两回,你才见过对方几次面,这么一眨眼工夫,就准备借花献佛,拿我的包裹送对方一份大礼了?” “怎么着,是不是琢磨着以后什么事都不好说,万一有什么成了的话,你这布局就能拿出来邀上一功啊!?” 第一百八十一章 狐狸 那之后几天,十中张贴了有关省优、省三好和省干的初选名单,这上面有姜红芍,有朱旭,也有好些个学生,程燃并不在这个名单上面。 省优这类荣誉关系着高考的保送和加分,因此对于有些学生来说,还是相当的关切,省优十中不出意外最终只会有一个人,这个评选面向全省学生,有的一个市级地区也都找不出一两个来,所以十中哪怕是公立高中的巅峰,也只有象征性一个名额,整个蓉城的高中论资排辈,就能把蓉城仅有的七八个名额给瓜分了,接下来的省三好,省优秀干部名额上就要富余一些,但是在这上面,怎么排,也都轮不到程燃。 所以当时杨夏让自己参评,程燃就知道这基本上是没影的事情。 首先三好和优秀学生干部这样的硬性条件他就不满足,哪怕满足,同质化竞争中,家庭的因素也会加入进来,毕竟是十中,不缺乏很多表面不显山露水,但实际家里都很有来头的学生,这种时候,校长那边收到的条子,各渠道的打招呼,权衡考量,其实也很让人头疼。 程燃当然也就不加入这种角逐了,也自认为争不过,哪怕入了初审,终审那边还有一道卡,那上面才是八仙过海,毕竟这牵扯到高考加分,还有些特别录取通道。 当然,这个名单出来后,教室里也不乏张平等人口中说着“省优干评选三班的肖堃上名单了,他明明成绩还不到五百四,据说他那个在教委当领导的爸请他们班谢芬吃了个饭,之后他就是他们班团支书了……”之类不服气的言论。 程燃是提交了资料的,所以也有同学担心他会有落差,于是找上他说话,这种众人关心反倒让程燃觉得有些难捱。因为找不到适合的词汇,你要说自己觉得无所谓,那么大概就是“嗯知道的知道的”“我们也觉得没啥意思……”此类回应。 倒是姜红芍在看到他的处境后,嘴唇微弯出浅浅弧度。 “我好惨啊,根本没有被选上啊,亏我还准备了一下,你这个名单上妥妥省优的不打算给我个安慰什么的?”课间的时候,程燃来到姜红芍身边诉苦。 “少来……”姜红芍白了他一眼,“你对谁都一副遗憾表情,但其实真对此不上心吧。” “哇,你怎么这么说,岂不是说我看不上?我在你眼里这么大牌?” “省优,三好学生,优秀干部,你不争取……”姜红芍噙着笑道,“不是因为看不上,而是你并不打算以此作为择校的添头,就像是你来到十中一路成绩的提升一样,你确实是踏实的去学了,你知道这才是你的本领,谁都夺不去。如果有人今天告诉你考试可以作弊,你也不会去做,不屑去做。” 听着姜红芍清潺的话语,程燃心底略有些窝心。有时候,哪怕你陷入人间泥沼,对谁都不得不摆出一副面具,但也总有那么一个人,知道你为何欣喜,为何骄傲,为何孤独,为何抬头观群星,为何独钓寒江雪。 感觉到自己这番话后程燃看过来灼灼的目光,姜红芍又暗恼自己这个性子,总是好像有些嘴巴比脑子反应快,有什说什,平地让这番话听上去有些难言的,属于心灵间的暧昧。 她眼睫毛轻快律动,于是目光就多了狡黠,嘴唇下弧略带柔媚的噘起,还伸出青葱五指做了个后世灭霸的抓握动作,“所以这种名单上压倒你很没成就感哦,分数上能一直把你摁在我手底下,才开心加愉快呐……” 程燃冷笑,“麻烦你说这话的时候自信一点,一边说一边离我越来越远是怎么回事?” 姜红芍两条俏生生踩地的双腿已经退开有三步的距离,这个时候面容玉净一脸无辜,还握了握拳头回应道,“觉得你要扳平我是不可能的事情……为避免你失去理智犯错误被我一记擒拿摞倒,我主动划出界限为你保留点面子吖。” “犯什么错误,上回一起上晚自习那种?……这种错误教训非常深刻,所以我们要多犯,体会才会更丰富。”程燃看着姜红芍那对修长而隐约透着青色经络的手,目光捉住不放。 老姜愕然看他,好像在说竟然有这样无耻的人,手却轻轻用腰际的衣角掩去,避开他“不怀好意”的视线,嘴角轻噘浅笑,“上回只顾着听《斯卡布罗集市》这歌儿了,所以拉着你这个帮扶对象回学校一时不察……” 她拖长了尾音,显得懒倦而俏丽,“犯了个小错误,可以后不会犯了……没门儿。” 这算什么?光天化日睁着眼睛指皂为白矢口否认?你可能只顾着听歌一时不察吗?你是十中人人口中的姜哥不是闪电树懒啊。 老姜总是有这种神奇的魔力,让人觉得牙痒痒,滑不溜秋。 怎么也得给你捉住。 程燃叹一口气摇头,整个人显得意兴索然,“原来是这样啊……为避免你持续犯错误,那以后还是别强人所难得好,我这帮扶对象,就不给你这位省优苗子拖后腿了……” 姜红芍轻轻怔住,歪着头抿嘴看他,眉宇微蹙起来,象征性的发出抗议音节,“喂!” 看到程燃对此无动于衷,甚至有些萧瑟,她轻轻迈步上前,眼波娇艳,语气尝试作着调整,“我说的是仅仅我的帮扶对象,又没说你拖后腿了,要是你这个从一百八十名提升到年级第二的也是拖后腿,那是不是可以说这世界上就没有天才了?……” 老姜你这幅努力衬托人的样子很帅啊,要不再靠近一点。 姜红芍说着,蓦然看到微低头的程燃眼睛里霎时间流露的那抹狡猾。 “呀!”于是就在程燃趁她靠近的当儿单手向她捋发丝的手探去的时候,姜红芍发出这么一身清嘤…… 跑得比兔子还快。 程燃看着自己原本预计手到擒来却只抓了一抹风空落落得手,瞠目结舌的看着姜红芍跑开的身影,这是把羽毛球运动员那股子腰腿的矫健功夫都用上了啊。 如果说逃去的那女孩狡猾如狐的话。 那一定是童话《小王子》里遇到的那条狐狸。 好想驯养。 第一百八十二章 看看就很好 谢飞白第一时间打电话过来表达了自己的慰问和嘲笑。他是从俞晓那里知道程燃评优的事情,这些细枝末节,程燃平时跟俞晓聊天也不大会说起,但俞晓柳英几个人在十二中,通过一些同学的渠道,对他这个十中“名人”的事情倒也知道不少。 谢飞白和俞晓两人走的挺近,主要是程燃在他们看来事情太多了,平时很难和大家聚会,这倒也理解,毕竟维持一个那么高的成绩,若要说不付出努力,肯定不行,所以程燃有时候周末都约不出来,当然这种时候程燃不仅仅是关起门来学习,周末李明石等人会给他邮箱提交下期计划提案,一些报表和资料,他要看看,若是有需要修改的,还要跟q那边沟通,当然q方面知道自己这个幕后老板是最讨厌开会的,若无必要,程燃基本上也不会参与到例会中。不过这种情况下,用来玩耍的时间,也就少了。 谢飞白倒是会约着俞晓打游戏,或者出去吃东西,两人之间虽然有家境的不平等,然而却因为程燃这个桥梁,好像那些也都不是什么障碍,譬如谢飞白经常手上会有最新款的任天堂和索尼游戏机,游戏卡带都是昂贵的进口正版,这个时期一盘正版卡带就是两三百块钱,能玩的上的都是真土豪,但经常没几天这些东西都跑俞晓手上去了,打通关了再还回去。 甚至有时候哪怕是谢飞白不感兴趣以往不会买的游戏或者机器,他都会顺手递给俞晓,说别人送的,我不喜欢玩,给你玩几天。俞晓往往乐得屁颠屁颠,到了蓉城后他原本还以为自己会不适应,然而到了蓉城开启的游戏时光,让他觉得不要太幸福。 这种情况下俞晓成绩居然也没落下去,在十二中虽然不算突出,但班上居然也是中游,所以有时候俞晓经常拿这套理论出来,那就是古人言劳逸结合,诚不欺我。以前之所以成绩没那么好,是想玩很多东西根本没法玩到,自己的娱乐配不上自己努力学习的劳动,长此以往当然不平衡,所以成绩才会失衡,这不,现在居然还比以前在山海提高了二三十分。 当然,说是嘲笑,谢飞白还模仿着俞晓揶揄的口气,“俞晓说了,‘程燃他爸我是知道的,肯定不会为他去找人托关系,所以程燃想要在十中评个三好什么的,除非本身真的无可挑剔,要不然以他爸的声望根基,还是太浅了点。十中多少干部子弟……’” “学习上进步的事情先放一边,这周六圣诞节,他们说约着天行道馆玩游戏,你来?” 谢飞白口中的他们是俞晓,柳英,肖云云这些山海老大院的朋友。谢飞白又道,“俞晓那边我还没说天行道馆的事情,你看给不给他说清楚?” “就说我入了股吧。”程燃觉得还是没必要逢人就说自己开了这么一家“国内首家主题咖啡”,有时候会平白让旁人和自己拉开距离。 谢飞白听出端倪,“得,还是到时候再说吧。” 十中进入了浓烈的圣诞氛围,蓉城是个普遍很休闲的城市,说白了就是大家都贪玩,找各种理由花式玩耍,学生们当然对圣诞节这种舶来物更是热衷,特别圣诞在这个时代还有些“洋盘”的气息,与之而来的就是巧克力啊,玫瑰花啊,商场各种打折优惠促销找到这个窗口肆意渲染,还是搞得很有节日气氛。 平安夜是星期五,当天就有不少学生带着那种喷的彩带和雪花罐来了学校,有的还买到了烟花,趁着晚自习逃课在操场或者走廊天台放一波,在外面墨黑,白炽灯明亮的教室,大家尖叫着互喷雪花。 蓉城不愧是省城,至少程燃前世在山海的高中就没人这么玩的,还是省城人民的玩法走在前头,而且还能买到雪花喷罐这种通过附近工厂或者省城综合物流带来专供营造节日气氛的商品。 其实重生时搞这个,估计也能发一笔财。 学生遇到这种时候是最开心的了,这不像是纯粹的假期那么理所当然的放松,但却有一种偷闲过节的刺激和兴奋。 还是有人送花送信送礼品,搞得绯闻乱飞。这些消息的其中之一却还是让人意外的,说是被评为新晋级花的杨夏收到了好些人送的巧克力,有的直接提口袋的,不光巧克力还有零食,一副投喂的架势,据说把她抽屉都塞满了。 以前在山海他们那个圈子都喜欢互赠贺卡,人都需要一个社交环境,来决定自己的社交行为。而在十中后,程燃和杨夏在这个大家热炒起来的圣诞节里,都没有互赠贺卡,像是以前的那些习性,都随着环境的变迁而改变了一样。 没有共同约定过,却都没有延续以往的习惯,有些东西自然而然的解除了,兴许是桎梏? 当然,程燃自己也很麻烦,他和姜红芍也同样收到了一大堆巧克力和信,两人开了个玩笑,要不然大家礼物互换吧,就当相互送礼了。当然只是说说而已,程燃能吃的东西拿给张平一群人抢过去了,这是不知道谁趁他不在的时候送的,其他能拒绝的都当面拒绝了。 程燃不吃自己的,反倒是把姜红芍那边的巧克力打开来两人分食,一边吃一边评价,“费列罗啊,真是奢侈,不过还是这种榛果威化的好吃,下次你让人别送椰蓉的了,太甜,多送几盒这种口味……” 姜红芍:“……” …… 和杨夏在平安夜没有互动,程燃觉得可能问题在于那份学校的评优名单,因为当初让程燃填报资料,是杨夏强烈建议的,于是程燃报上去了,这种事当然会引起一些讨论,结果下来后,程燃落榜初选,杨夏那边没有任何反应。这还是有些反常,因为杨夏没有过来宽慰或者就此事和程燃沟通一下。 这就像是怂恿你去报名,结果管杀不管埋。 平安夜当晚吃过姜红芍的巧克力,程燃送她上车分别,想着横竖走几步去天行道馆看看,今天这种洋节,生意一般不错,更何况程燃还跟蒋舟他们说过了,天行道馆搞些活动,外面扎出气球的拱门,内部可以进行一些消费的刺激奖励,反正花样都由他们想,伏龙大院的一些人还就在门口摆摊卖苹果和一些搞活节日氛围的礼品,这让天行道馆的节日氛围异常浓烈,同时也能让这些伏龙院的朋友挣到钱。 程燃远远就能感受到天行道馆氛围的热烈,道馆整体灯火通明,一楼的桌游吧,二楼的网吧,还有三楼,以及四楼也开始投入的创客吧,都在夜空里透着通透,光明的气氛。 楼体建筑之外也有不少人扎堆。后世的宅男宅女或许不容易想象在这个娱乐缺乏的年代里人们之间更浓烈的互动关系。很多人甚至可以就这么结伴轧马路逛街,在这种节日的时候,互喷雪花,拿充气锤打架,或者找个水吧聊天什么的。 这里学生模样的人居多,有的是刚下课约着过来的,天行道馆成了一个地标,楼体外的路口成了很多人聚集碰头玩耍的场所。 程燃看一下就准备离开,毕竟今天生意肯定很好,他就不进去给蒋舟他们添堵了。除了q的网络游戏灵域的收入之外,天行道馆现在成为了他重要而稳定的现金流来源之一,看看就很好。 程燃要转身的时候,突然愣了一下,隔着明黄的灯火,他看到了个熟悉的身影。 提着手上口袋的杨夏正站在道馆外面的街道上,隔着玻璃窗……看着里面程燃最初拿来作为摆件当装饰的太空堡垒战舰模型。 …… 第一百八十三章 很重视 姜红芍在圣诞节的出现让山海老院子搬到蓉城的这些朋友们感到亲切和振奋,山海那些遥远的事情,开始在他们思绪里浮现,曾经串过院子的女孩,如今已经是十中闻名遐迩的“姜哥”了。 曾经他们还有一位声乐老师,结果走出来成为了明星,这是说出去都让人觉得神奇的经历。 他们还有一位从小看着长大的男生,结果中考“幡然醒悟”发奋图强,考进了十中而且后续一匹黑马名列前茅,而更让人觉得不可思议的,还有关于他家庭巨大的变化…… “我们这些人,玩网络游戏《灵域》还要新建号,而且短时间也玩不出什么名堂,可以联机打打局域网游戏,玩星际争霸吧,红芍我跟你说,这方面我可是大师,程燃我看来都是渣渣……不过你们一开始还是先用秘笈打打电脑,熟悉熟悉也好,嘿嘿,你不知道游戏还有秘笈的吧,一旦用出来,你就将成为神一样的存在……” 姜红芍笑笑打断了俞晓的奋勇自荐,“Show me the mohe gathering Posionibsp;Stuff?……其实不用,我玩得来的。之前和程燃玩过了。” 俞晓表情渐渐凝固尴尬,幽怨至极的转过头来冲程燃道,“你们这是背后开小灶啊!” 众人一阵笑,杨夏一身淡蓝色裙子,外面罩了一件连帽衫,双手插在外套兜里,头上戴了个发箍,于是披肩黑发垂下来,空气中似乎还嗅得到洗发水的香气。程燃看着她道,“还以为你不会来。” 之前约圣诞节出来玩游戏的时候听说杨夏就没拿定主意,因为她现在住在表姐家,有时候也没那么自由,给她打电话的姚贝贝说从她回应的语气看来,可能不会来了,结果没想到杨夏还是准时出现了,而且新换了身衣服,似乎专门打扮了一番,玉立于此。 杨夏冲程燃晲了一眼,“我有说不来吗?还是,你更希望我不来?” 这话没法回答,好在杨夏说完就若无其事的去和柳英挽起了胳膊说话,把他撇在一边了。 程燃想到昨天夜里看到杨夏站在天行道馆外面看自己放在橱窗的摆件模型,但她眼下却并没有提及,虽然那模型比较罕见,然而也并不是独一无二,所以她兴许也没能猜到那就是她送给他的。 如果知道了那又会是怎样?会不会觉得自己不重视不放家里而放在这样一个地方? 在天行道馆外面的时候姚贝贝不免发出感慨,什么蓉城天行道馆在山海的时候就听说了啊,一中里还讨论呢,有来蓉城玩过的,回去简直给大家说的滔滔不绝,周围一干听众那是羡慕的很呢。 俞晓则是补充,“可不是嘛,来蓉城的时候,第一时间肯定是串串火锅,其次就是这地儿了!” 他又对程燃说,“可不是我不叫你啊,我在这边有表哥和几个老朋友,早拿着个诱惑我了,所以来的时候总要跟他们碰个面,总是要有交际的嘛。”他倒是一脸自己交游广泛的自得。 等上了二楼后大家还是一致对天行道馆内部装修赞不绝口,开阔的空间,层次分明而且领先于时代的设计感,让人仿佛走入未来的体验,虽然电脑其实在程燃看来没什么未来感,但眼下这些性能卓越的电脑大头机对俞晓等众人而言,都已经是很冲击的场面了。 此前他们去的网吧是什么规模呢?山海一中外面他们经常去的那家稍微大点的网吧,二十台机器就顶天了,白炽灯管,用的还是那种贴皮办公桌,又因为不少人吸烟而乌烟瘴气,这还算是环境良好的,其他大部分都是些七八台机器,扯一盏吊灯在十几个平方黑屋子就算是个上网场所了,这个时候网民上网并没有对环境有太多的苛求,所以蓝极速网吧事件就是这种背景下的悲剧。 天行道馆二层楼的出现在这个时候算是一个标杆。 听着那些不绝于口的赞美,特别是姚贝贝还一副吹爆的表情,连程燃都不好意思了,这个当口姜红芍俏生生看着他笑,似乎也是在探寻他是否有那种隐秘的小心思吧。 谢飞白是早就在了,他们进来的时候谢飞白上前,他没有提前在那边坐着玩电脑让俞晓略有些奇怪,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的担忧没有必要,谢飞白跟服务生说了些什么,早有人过来引导他们去那几个早留出来的座位,又问了大家说什么。 谢飞白和姜红芍眼神对上的时候,朝她点了点头。这之中姚贝贝和柳英则一个劲盯着谢飞白看,谢飞白名声在外,哪怕去了蓉外,仍然有他的传说。面对眼前谢飞白的客气,两人一下子都淑女温柔许多。 “原来谢飞白你提前来订了位置啊,我还担心呢,今天人那么多……”姚贝贝拍胸口道,似乎真一副担心的楚楚可怜模样。 谢飞白没回应,这时候服务生也把水端上来了,杨夏则率先拿出挎包,问,“多少钱?” 服务生朝谢飞白看去不知如何是好,程燃这时候则对杨夏道,“我的店,不用钱,随便玩吧。” 一群人哦得应着坐下去,杨夏收起挎包,俞晓拿起面前的雪梨汁,大概只是短暂的片刻后,杨夏复又抬起头,迷茫的看程燃。 俞晓保持着吸管吸水的动作,姚贝贝柳英也不说话了,小心翼翼朝他看来。 “……什么意思?” 一生行事何须对人解释的谢飞白短暂而微怔看了程燃一眼后,破天荒对眼前这群人开口,“这家店是程燃发起开起来的,我入了股,所以这算是我们自己的地盘。” 发呆的看着程燃和谢飞白,最后是俞晓的声音,“我靠……啊!” …… “店真是你的……所以他们传闻中的这家蓉城天行道馆是你开的?你去年转学过来,就做了这件事?” 一大票人是震惊得小心脏扑通扑通的,程燃先前不想解释,但面对这群小伙伴,藏着掖着也没必要,所以和盘托出,那么也就要准备着面临这样的质问。质问不是来源于俞晓,他被打击到了,在已经离坐,到处去观察去看去了,就跟以前跑程燃家到处看琢磨着能不能顺回家几件宝贝一样,现在看看天行道馆的布局就很过瘾,都恨不得抱着墙舔两口。 问东问西的是姚贝贝和柳英。 两人和家里搬家过来,是见到过程燃在锦城艺术宫和吴磊那群人的冲突事件始末,那时候也只是感觉,到底还是因为程燃他爸很厉害的,程燃算是水涨船高,确实有些不一样了,但是给他们的感觉更多的还是以前的痕迹和印象。 直至此刻,程燃身上的改变和结果,也化作了这座大楼这样的实体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不是我一个人做的而已,有人帮忙的。”程燃当然不希望拿给他们当怪物一样看,把功劳给分出去。 但其实也已经没有办法了,谁还听这种解释。 管你是不是亲力亲为,能想到这种事,能组织,管理,做成这种事,特别是他们在山海,都能听到这天行道馆的名声……这是很吓人的事情好不好! “花了多少钱?”姚贝贝眼神闪烁问。 “有赞助的,一两百万吧。”程燃道。 “……噢,真是不少呢。”柳英点点头。 岂止不少! 两人脑海里其实在想足够买几套房了。 姚贝贝点头,“是不少了……我大姨去年做生意开火锅店,她那地方装修得好得很,上下两层楼,也就花了五十万吧。” “你……自己拿出来的钱?” “不是一次性投入的,我有个叔叔想做这个,出了大头的钱,我出了一下策划和建议……” 大家问东问西,最终还是心头震荡着,讶异着,难以置信着,连玩游戏现在都没多大心情,不过最终大家还是来玩的,陆陆续续开机,杨夏那台机器有点问题,程燃去帮忙看了一下。 杨夏把椅子让出来,就站在旁边,程燃调整着设置,感受到些什么,转过头来,正好迎上一身蓝裙的杨夏那似乎能穿透深渊的眼睛。 然后她眼睛移开了,似乎漫不经心的说,“开这么一家店,很不容易吧……” “还行。”程燃转过头笑了一下,随即想到杨夏一贯的婆婆嘴,当即补充,“没影响学习哈。” 杨夏点点头,乖巧得倒是让程燃意外。 然后她又道,“你一向都爱玩,但我没想到,你可以把玩的东西,想法拓展成这样,有趣的设计,有意思的理念……一定很用心吧。” “算是吧。”程燃笑了笑。 杨夏目光重回程燃身上,眼波流转,“谢谢你。” 程燃怔住,这谢什么呢。 因为这个机位靠窗,一缕阳光耀在蓝裙女子身上,明媚而春风不度。 “谢谢你打造了一个宫殿。而我送你的太空战舰能住在这个宫殿最显眼的地方。看来你……还是很重视的呢。” 第一百八十四章 无动于衷 程燃知道这陡一曝出来给原山海大院的伙伴们冲击其实是很大的,他们需要一定时间消化,这个时候别看大家都开始玩玩游戏上上网时不时闲聊,但内心的那种翻腾,是肯定不小的,只是为了避免那种“在程燃这边理所当然的事情而他们大惊小怪”露怯,所以大家才表面上做手头上的事。 这个时候哪怕是下海经商的成年人强人之流,也未必能搞出天行道馆这样的气象来,更遑论是和他们同龄的高中生。 后世几年蓉城倒是有个喜欢玩游戏的青年,大学自己搞了工作室开发游戏卖了几千万,一时间形成舆论上的热议,家喻户晓。但人家父亲就是代理白酒和搞房地产的,创业就投资了几百万。而程燃哥哥程齐现在虽说也是大学生创业典范,有点名气,但毕竟没有真金白银套现,所以引起的反应也不大。 他们也不知道该如何来界定这个从小长大的朋友新给他们带来的冲击,这其实已经跟以前他们在别人口中听到的一些个谁家孩子钢琴考了十级,哪个老总的儿子在滨河路开了家酒吧这类话题中的对象是一个遥远层面的了,不,程燃还比他们更为甚之。 高中生开创这样场面的事情,在后世也不常有,更遑论是眼前这个时代,而也正是这个草莽崛起的时代种种传奇,让人们对能够创富的,下海经商的,敢承担风险开创出一个局面的人,有的是不同程度的敬畏和佩服。 然而这样的人的形象,和他们从小一起看着长大的朋友重合了。 所以当初在姜红芍家里,就连姜红芍那位序列在省委不低的母亲听闻这种事情都要赞扬一句。 而听闻和真切的看到这么一个事物压在面前的感受又是大不同的。 程燃知道在他们心里激起了多大的涟漪,他能看得到姚贝贝柳英等人眼神里的震荡,这种事物搅起的波澜有时候是可能伴随他们一生的,甚至影响他们,程燃不愿意全盘表露这些,其实也是出于一个这样的考量。有的冲击,会激励人,有的冲击,也同样会影响人,甚至走偏他们原本的人生轨道。 姚贝贝的声音从那边传来,“程燃你一层楼搞桌游,二层楼搞网吧,上面是什么,听说是咖啡馆是吧,其实你就是想满足自己玩游戏的爱好嘛!我们还不知道你的啊……你就是为了玩!” 她又对众人道,“我有个杨涛叔叔你们是知道的三,他在温江区搞了个生态植物景观卖场,开业的当天,区长还去给他剪彩……” 俞晓就道,“行了行了,姚贝贝,听你说你这个区长来剪彩合影的叔叔都不知道多少遍了。他也可能是你们家那边最厉害的人了吧。” 姚贝贝“不无得意”的道,“那可不是,我这回来蓉城,他一个劲让我去玩呢,改天也带你们一起去我杨涛叔叔那里玩……据说可漂亮了……” 说着姚贝贝还不忘盯了程燃几眼。 得了,是自己想多了,还以为会对他们有所影响,类似姚贝贝之流,仍然是我行我素啊。 程燃笑笑,觉得其实这样也好,大家没把他当异类,于是另开一局游戏,大家继续杀一盘。 电梯和楼道那边忽然显得拥挤而骚动,一时间那里气氛陡然不同,围了不少人,天行道馆的中高层一时都在那边,服务生也排好了队,显然是提前演练过,然后是几位衬衫西裤皮鞋,穿着打扮一看就是正规正矩的政务人员从楼道过来,站在服务生内围两侧,有持着相机和扛着摄像机的找到点位,那些政务人员如沐春风的微笑着,迎下从三楼那边的楼梯处出来的一行长龙。 为首的是位穿着夹克外套,内里一件朴素毛衣,但整体沉稳的中年男人,戴着副圆框眼镜,头发三七分,身旁也有几位女性和男性官员,正和蒋舟一起有说有笑,来到此时的二楼。 发生的动静虽然大,但对于二楼网城上网玩游戏的人们来说,倒是没多大影响,视察仍然在继续。 而那边的动静也随着一些网城内部的交头接耳,信息陆陆续续从很多张望的好奇人群那里传出来。 “是颜市长一行!视察天行道馆!” “颜市长……蓉城常务副市长颜同方?” “是颜同方,估计今晚蓉城四套频道新闻上就要播!电视台都来人了……记者也在那边……” 消息传过来的时候,程燃和山海院伙伴这么一群其实也在周围吃瓜人群的中央,程燃想起来,这事先前蒋舟跟他提过,说是颜同方要来视察天行道馆,天行道馆三四层楼投入运营过后,特别是前段时间天行音乐对蓉城音乐界的一番扫荡式签约无形算是做了一波广告,而后这个创客基地车库咖啡概念打了出来。 其实对于颜同方这样的官员来说,天行道馆在利税上面微不足道,甚至还可能向政府要政策,然而文化和契合眼下互联网造富浪潮的回应,才可能是对方在意的地方。很多官员会努力给自己营造这样的形象,不仅能真实亲切,贴近群众,还能营造形象内涵,一举两得。 颜同方的行程并不固定,蒋舟也说是得到通知是最近几天,其实最早的通知是三天前,结果当天改了行程,今天估计也是临时通知的,而且在圣诞节这个关卡。 这种事到底对程燃也只是个插曲,有蒋舟去应付对接,他当然也就不操这份心了。事后蒋舟自然会把一些细节和要注意的地方跟他反馈,他到时候再来微调。 所以蒋舟就在那边出面应对政府人员,先从三楼四楼车库咖啡概念讲起来,讲下来后,陪着颜同方来参观二楼,也是蓉城可以说第一家宽带网吧,这方面新闻上也能大书特书,表现领导的关切重视,也同时彰显蓉城走在全国前列的电信网络相关事业。 颜同方来到一排机位面前找了位网友聊了会天,谈及宽带的影响和变化,问他玩什么。 对方早把游戏页面跳出来了,装模作样拉出CQ,说和朋友聊天,谈论物理化和人生理想…… 这过程中宣传人员又拍了不少照片。 而天行道馆一楼更是国内首家主题咖啡游戏吧,颜同方估计今天这么走一遭,都会被天行道馆步步踩在节点,始终迈前一步的实体和理念有所触动到吧。 等电视台和政府的人陆续下了一楼,二楼先前的喧嚣才渐渐消敛下去。 然而此时的俞晓姚贝贝一干人怔怔的盯着程燃。 刚刚市长来了,和天行道馆代理人在那边做成了新闻。 而他们所认识的真正老板,刚刚就坐在这里,和他们玩着游戏,只给了那边一个背影。 对那一切……无动于衷。 ==== (六一节快乐!) 第一百八十五章 视野和辽阔 若是平常时候,天行道馆玩的时候市长来视察,最多也只是他们生活中的新鲜事而已,毕竟属于不同世界。然而当这些和他们身边原本以为知根知底的那个朋友联系起来后,他们突然发现都不知道该如何看待程燃,他虽然近在咫尺,却又云遮雾绕,好像处身一个他们相对很远的层面上了。 当然,对于谢飞白而言,程燃没有展现出如他和谢候明一起所参与见过的场合中,见着颜同方这个级别的存在不顾一切往上靠的人一样,他一点不意外。 程燃本就是个异类,龙泉山上,程燃对胡利一通斥责,对方屁都不敢放,而大家还对他心悦诚服,这在谢飞白看来其实理所当然,毕竟自己那个手头上动辄决定上下游无数人命运的父亲,对程燃的建议都要再三考量,自己小叔谢乾,内外事不决的时候,都会回蓉城一趟,其中很重要的一点就是跟程燃聊一聊,以念头通达。 经历胡利一事后,自己这个蓉外老大的名头,在程燃面前,好像都没端不起来……这么一想谢飞白又觉得头疼,他可不是愿意亦步亦趋跟在程燃身后的人,这种不能压制他的感觉难受极了,心想是不是该另外走一条路,曲线救国超过程燃呢? 是的,要显得自己有抱负,但若说是展现自己抱负的话,程燃下回发天行道馆分红,自己拿不拿? 有骨气的话就应该不拿,显出自己能耐……可是,这好像还不是自己展现骨气的时候,就当是忍辱负重吧。 谢飞白默默给自己定下了目标,在大学就要干出一番事业,不过这是需要本钱的吧,他现在存着钱呢,程燃的一些行事作风他也在学,到时候厚积薄发,一举把他超越,还真是期望那一天早日来临,程燃露出震惊的样子。 这天聚会结束,众人临走时蒋舟过来,给俞晓等人一人一张卡,说这是天行道馆的黑卡,他们来玩一块钱一个钟头,是最优惠的。 程燃看了蒋舟一眼,他笑笑发了卡就退下去了,他倒不怕程燃怪他,程燃谢飞白都有朋友,但面对这些朋友,道馆总不能免费开放,至少也要收最基础的运营费用,他出面发卡,避免他们出言得罪人,也能把气氛维护得很好。 俞晓对程燃道,“早知道天行道馆是你的,我是不是可以经常来?” “若是你爸妈知道我影响了你成绩,你妈还不上门来找我……所以你玩游戏上网这些,自己总要有数,而且我一直觉得,你是很聪明的,甚至比我聪明。高中最后生涯一半已经过去了,有时候适当舍去一些东西,把自己压进一个状态里面,去拼搏一次,兴许你永远也不会想到自己竟然有这样的潜力。我看好你,别让我失望啊。”程燃说着把俞晓手上的卡片给拿过来了。 又想起上一世的类似情况,那时候他们都在山海,程燃在二流高中,但痛定思痛拼命学习,俞晓却在一中颓废很长时间,玩游戏,性子暴烈,打架,每天戴个耳罩式耳机听摇滚,我行我素,后来一天程燃把他找出来,说了这么一番话。但更激进,类似当头棒喝,俞晓那之后好像就开始醒悟了,受刺激了,扑在学习上,虽然最后算不得黑马,可从吊车尾到考进一所二本,说实话连班上老师都有些不可思议。但终归是做到了,说明俞晓是不笨。 俞晓拿到录取通知书临行的那晚专门单独喊他出来,喝了很多酒,后面这小子才在醉意下袒露心扉,说知道吗,当时那种情况下,他的一番话,让他觉得,并不是所有人都放弃了他。 俞晓蹦跳着从程燃手上把卡片强硬夺过去了,“你这什么意思,送出来的可不能拿回去不算数啊,好歹也是个大老板了!” 然后俞晓把卡片郑而重之放在了胸兜里,看过来,眼睛明亮道,“你刚才说的是真的吗?” “真的啊,拼一次。” “不是这个,你说我比你聪明……你是不是在宽我心噢!” “也不是,就像是游戏上,你总是有很多意想不到的战术,正大光明承认我玩不过你,这说明你在意的东西,潜能只会更大。” “不容易啊不容易,这么多年,你终于有这番明悟,不枉老衲点化你一场……” 俞晓装模作样,程燃抬手欲打,他笑着躲开,张扬的笑容收敛了一些,“我知道的,你这是故意放低姿态……我可不会领情的噢,休想麻痹我,你要是觉得我下次玩游戏真会手下留情你就错了!” “不过嘛,你说的也对,我会拼一把的。我们以前成绩半斤八两,没道理你如今十中名列前茅,我在十二中慢慢爬!嗯,我会拼的。” 程燃摆摆手,看来前世的激励语言,在这一世也是差不多有用的。 是的,不多时,从这个当口往下,半年之后众人就会面临人生左右命运最大的一次分野,甚至是分别。 但这分别又不尽是伤感的,他还意味着希望,意味着每个人更高层次的人生选择和路途。就像是雏鸟对飞行的向往。 不过说到未来的去向,程燃和姜红芍两人还是成为众人的焦点。 柳英问,“你们打算考哪里?清华还是北大?反正就这两所让你们选吧……”这个时候有的走在前面的人,都已经开始考量未来去向了。 姜红芍略微一愣,说,“还不确定呢。” 她确实不确定,并没有太具体的方向。 程燃也笑道,“我也不确定,而且能不能考得上,还不一定。” “夏夏呢?”姚贝贝冷不丁问起杨夏。 杨夏摇摇头,“等模拟考全部考完后,再来看吧……” “以夏夏的成绩,你考或者同济,应该没问题吧。” 杨夏道,“努力吧……” 大家话题继续。 而杨夏看着那边的程燃和姜红芍,脑海里其实也想过了那两所他们可能去向的对于全中国所有学生来说高川仰止的学府,她想着的,自己若是努力一些,再努力一些…… 是不是也能上呢? …… 聚会在天行道馆外的一家牛排馆吃了饭后结束,大家决定散了,姜红芍打车离开,程燃说要不要我送你?姜红芍微笑摇头,说没必要,你早些回家。然后她伸出手,在程燃手上捏了捏,触感滑嫩。 程燃知道杨夏说的那句话她其实听到了,因为她当时就坐在杨夏对面的机位上。但她之后并没有露出任何不快的神情,甚至过问程燃。 程燃知道这其实是她很体贴的一面,她知道杨夏和程燃的青梅竹马,所以哪怕和程燃关系近的很了,在杨夏面前,她也在维持着一定距离,不过分参与杨夏和程燃之间的那种相处模式。甚至不去破坏程燃应有的社交。 今天的这种场合下,她甚至还是主动引领起大家很多话题,聊起有趣事情的牵头者,如果说当年她在山海大院出现的样子虽然平易近人,但多少其实都让人感觉到她的礼貌和距离,现在和姜红芍相处,你能感受到她是敞开心怀,跟大家聊天开玩笑也是自然而然,甚至大家没想过她这种好学生居然对电脑游戏也挺感兴趣。 就好比当初对俞晓说的那几句星际作弊码,其实程燃当初只是带她玩过一次,姜红芍能随口说出,证明她其实私下里有好好了解过,被程燃带进门后,自己在家会玩,要不也会看相关游戏杂志资料。 以至于俞晓甚至后面还感慨,姜红芍居然世面流行的游戏都会玩,甚至单机游戏也玩上了,轩辕剑云和山的彼端还买了碟片,是不是拿给程燃带偏了。 是带偏了,是她在跟着他走。而不是说努力去融入他的世界。 相互契合的人不需要努力去融入或者迎合对方,一切都应该自然而然,两者相遇,是带上了彼此的眼睛,你帮我看到了我看不到的,你也让我知道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些有趣的事物。 是视野的分享,然后看到世界的辽阔。 第一百八十六章 遗落的“种子” 圣诞节过后隔天,程燃去往天行道馆,听蒋舟谈起颜同方视察的情况,“颜市长主要还是把目光放在车库咖啡的互联网创业上面,视察了如今在我们道馆落户的初创公司,希望我们起到蓉城互联网事业的窗口作用。” 程燃心想这才是主要目的,互联网此时正是10时代的浪潮,这场以计算机和信息技术为主导的革命已经被普遍认为人类第三次工业革命。 这已经和人类历史上以往那些掘金和创造巨大影响力运动不无二致,谁能站在上头,谁就能决定未来。此时蓉城的一些有前瞻性的官员,其实早在未雨绸缪的着力助推这一块,各个城市,各个地区都在涌现这样的排头兵和浪潮,所以这才是颜同方这样的常务副市长到来的真正原因。 其他的主题桌游吧,宽带网吧,其实相比起“车库咖啡”这种源自高科技圣地硅谷,具有让人遐想远景的名头来得更吸引人,更对需求政绩政府的胃口。 程燃说,“三四楼如今怎么样?” “三楼大部分是公共区域,咖啡和工作平台,除此之外一部分和四楼连通,我们命名为‘蜂巢’,用毛玻璃和塑钢分隔出了大大小小一百个隔间,这些隔间最小的是五平方米,可单人办公,大的二三十个平方,可以多人联合办公,当然,这些都是灵活的,可以根据创业公司的实际需要而配给租用,公司发展大了,可以灵活增加租用空间。估计我们的蜂巢,能够支撑很多微创企业的发展到中等规模。” 这个时候大部分人创业都是找一些破旧的房舍,很少有人能够负担得起核心商住楼高昂的租金成本,而选择天行道馆的车库咖啡工作间,一方面拥有低廉的租金,相对优异的环境,还可以起到信息中转站的作用,许多想要做一番事业的人可以从平台的交流中得到市场,管理,合伙人,求职等等多方关键信息。 “到现在为止,确认迁入创立的公司已经有三十多家,有些正在申请阶段,按照这个预估,翻过年去,估计我们这里就拥挤了。” “这么紧俏?”程燃有些意外。 “这还是我们没有打广告的情况下。”蒋舟无不得意的一笑,“只是车库咖啡这个概念拿出来,就有很多人找上门来了。当然,先不说我们道馆有很多个‘第一’,名气在这里。其次上回秦小姐的天行音乐用场地大型签约,这种事通过文化圈,是最容易传播的。” “蓉城是个较为开放包容的地方,对新鲜事物趋之若鹜,而我们是标杆,有什么动作,外界都会知道。” 程燃注意到他方才话语里的关键,笑道,“进来还需要申请?” 他当初规划天行道馆三四层楼,以车库咖啡的理念来做,更细致的就放权给了蒋舟,所以一些细节倒是不清楚。但是很多次这种自己只做规划,放权下去的结果,都证明了所托非人。 这也是程燃的理念,做规划,定战略,战术细节就不用自己介入了,一方面他不在第一线,更多是在幕后,无法掌握第一线的细节,二来什么都要他箍着手做,下面的人也会束手束脚,反而制约他们发展空间。以后怎么办?没自己指点还做不做事? 其次程燃虽然有来自未来的先进经验,但不代表就能完全契合时代,有些步子迈大了,大家都懂为什么不好。 “没办法不申请,我们作为市区中心地段,租金不高,其次环境,有些租用附近核心地段商楼因为合同问题准备搬迁的公司,过来考察了一下,当即就想搬进来,我一听,对方是保险公司,人员就有一两百号,一签就要占用我们大半面积,哪怕租金给的高,当下赶紧回绝了!” “还有打算给下面网吧卖盒饭,也要租我们地,要不就是觉得租金便宜,想租几间做仓库的……这些一来,都会把我们的调性改变了,所以当然要审核一遍,其次合同上要厘清楚,避免当面一套事后一套。一旦发现违规的公司,我们将给予驱逐。” 程燃点点头,他给蒋舟讲了概念,蒋舟还专门飞了一趟京城中关村考察了一番,可以说把三四层楼的规划理念吃得很透了。 “收入怎么样?” “我们租金不高,就算是整体饱和,一个月也就是六万,现在签约入驻率是四成,租金收益不怎么样,但如今三楼的咖啡馆人很多,每天收益已经超过一楼的桌游吧了。这个月到今天,桌游吧营收十八万。而三楼营收是二十二万了。” 蒋舟说起,不免兴奋。 天行道馆一层楼的桌游吧营收已经比不上当初初开业时的营业,当然是因为蓉城也多了许多效仿的类似商体,分流了一部分,但是现在已经趋于稳定,同样稳定的也有三国杀桌游的销售,后世即便是在盗版和各种网络媒介冲击下,三国杀仍然能有稳定的销售收入,就证明了这是有一个核心市场。如今程燃是打了一些牌,而同样营造出了这个核心市场。 而三层楼的咖啡收入超越一楼,程燃也并不意外,车库咖啡这种事物在后世不陌生,也不大众化,任何想经营一家这样咖啡的公司,其实最后的选择也只能是一点,那就是好好卖咖啡,说不定还能维持收支平衡,有的收益,若是想着还要参与到这里面各种创业的机会中去,大多都九死一生。 做车库咖啡不要参与各种创业,这是程燃上一世参与过的经验和圭臬,因为你没法分辨出这里面有多少火坑,很容易就会和一种注定成为泡沫的创业方向灰飞烟灭,到头来连自己经营都砸进去。 想要在这种地方做个孵化器的作用,那不是一家咖啡馆能做出来的事情。那是大企业才能玩的“探索”,或者是政府主导来办的事情。 程燃现在有地方,而且地方挺大,所以不光做咖啡,还有余力分隔出来做创业蜂巢出租,一般到这样也就差不多了,个人没有力量再深入进去。 但程燃自然不一样。 就像是颜市长来过问,肯定是抱着那么一个希望,从这里能诞生出几颗能在未来足够达到“讲故事”的影响力的种子的想法,所以哪怕天行道馆产业小,也不错漏。 “你把入驻的公司相关资料信息给我看一下。” 程燃也想看看这筛子里能不能筛出一些能“讲故事”的公司,统合统合打个包,跟颜同方那里要要政策。 城南集团陷入债务危机,天行道馆这栋大楼产权迟早要抵押或者被人接手,程燃虽然签了二十年使用权,即便产权易主,也不受影响,而且天行道馆重要的是品牌,不在乎在哪里落脚。但若无意外,城南集团内部问题严重,有人想转移产权,肯定是想低价串通一方接手。这里会有不稳定的因素,程燃不想大后方失稳,所以争取能够拗动这一块,把天行道馆大厦产权和土地证握在自己手里。 然而若想动这一块,区级别能量是不够的,非得颜同方那个级别才行。 这就需要能够打动到对方,能让对方认识到,把地方拿给天行道馆,远比拿给地产开发来得更有价值的理由。 蒋舟把登记在案的公司名录拿出来,程燃挨着翻看。 这上面其实想要造概念,现在还真是很容易,毕竟正是互联网大热的期间,有的有潜能的拿出来,宣扬一翻还是能有所作为,但这个动作要快,互联网寒冬一来,无论是资本市场还是外界舆论,这些都会一并垮下来,到时候类似颜同方这种视察甚至着重的情况,肯定不复存在。 程燃翻着这叠资料,看着看着,目光在其中一页上面定住了。 蓝点科技。 蓝点…… “这……该不会吧……” 程燃记忆力有蓝点ux的印象,这家公司汉化了最早的中文ux版本。ux是一种免费开源的操作系统,任何人都可以在上面进行维护,自定义使用,然后让这个体系不断进化,实际上也有很多公司基于ux内核架构开发了自己的操作系统,最著名的是后世谷歌的安卓系统,就是出胎于ux的内核。 蓝点公司最早是几个青年在咖啡馆创立,然后通过汉化ux内核创造了蓝点ux系统,几乎是中国最早的操作系统,成立之后就一路高歌猛进,次年就在美国纳斯达克上市“金榜题名”,一度风光无限,几个青年一夜成名。 然而问题也在于此,年少成名和互联网浪潮把他们托到了高点,团队内部只想快速打造出嵌入式应用产品出货赢得利益,从而能够支撑股价,放弃了的操作系统技术上面的艰难深耕细作的攀爬。再加上创始者的年轻气盛,根本不了解产品需求和经营,屡屡在各个项目上轻军冒进,导致蓝点在市场上损兵折将,陷入一个个失败的怪圈。 导致后来哪怕ux生态转好的时候,在纳斯达克最风光时22美元股价的蓝点,最终跌落到008美分凄惨局面。 后来作为主导创始人的李玉,最后竟然沦落到最后10股份也被逼宫出让给新股东,而且还被新股东以“不适合在新蓝点”工作驱逐的地步。 这个曾经被寄予厚望,认为可以打破微软操作系统垄断的中国ux操作系统公司,就这样在角落里死去,如阳光下的泡沫一样消逝。 “总不会是吧……” 程燃再度摇摇头,然后往下看公司资历。 创始人,李玉,江凌,廖苗……简介本公司致力于打造中文ux操作系统,主营个人桌面ux,面向企事业,证券单位定制…… 靠…… 还真是。 蝴蝶扇起翅膀。 这家本就是几个年轻人在咖啡馆创立的公司,跑蓉城天行道馆来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巨神战争伊始 程燃问李明石知不知道邓玉,江凌,廖苗这号人,李明石表示,“你单独说,可能还有重名,但三个人名字这么排着一出来,我就大致知道是谁了,邓玉,一网情深uxbbs的版主,人称‘寂寞剑客’。廖苗是网易ux论坛版主,网名‘边城浪子’,而江凌以前在网易fsd,现在应该是副版主。三个都是目前国内ux领域的牛人啊。” 著名网站的bbs版主在这个时期意味着一个领域认可的身份,特别是早期bbs论坛小众资源不丰富的时候,版主的地位是很高的。而且就像是互联网这片新大陆的另一个身份,有的人可能只是白天沉默寡言,庸庸碌碌的众生之一,但晚上登陆网络,就是指点江山激荡风云,谈吐不凡的纵横家。 网络了另一个层面展示才华的机会,所以当网络时代来临的时候,人们会畅想未来有一天人只会以躯壳生活在现实世界,精神却畅游神经网络,去开拓尝试无穷人生。 程燃恶作剧式一笑,“那个……‘寂寞剑客’‘边城浪子’和你比起来功力怎么样?” 李明石这时又现出那种李大师的高深莫测,“不同领域,比不了。但如果他们来cq,那么在咖啡桌对面给他们面试出题的,可是我。” 看着一脸优越的李明石,程燃一笑戳破他臆想的泡沫,“可没有打算把他们揽入cq的想法。” “这就有些意外了……”李明石砸砸嘴,从坐拥天下英豪的美梦中脱离,稍显遗憾,“还以为你又有什么战略决策,或者掌握他们动向,我说呢,虽然我们现在没有ux方面的项目,但说不准你要做技术储备,或者往这方面发展。” “但是他们不用给你来面试了,他们在天行道馆鼓捣了个公司,叫做蓝点科技。” 李明石愕然看来,“靠……” “难怪,这几个家伙跑这来了……他们在各大bbs上现在整天不见人影,很多人跑上去骂不更新东西,骂他们懒,不回答网友问题,不放好东西进bbs,时不时他们跑上去回应一下好东西快了,曙光在前面,让大家等一等。神秘得很,没想到在这边扎堆。他们做什么?” “即将砸出一个产品,中文操作系统,汉化了ux内核,未来在这个方向上拓展。” 李明石并未掌握邓玉几人的动向,所以这大概还只是他们的秘密,所以倒也并没有疑惑程燃怎么会知道这些。 “三人都是天才,这上面能力肯定出众。我猜你肯定有想法了。”李明石道,“但你要想清楚,ux从诞生的那一天起,就注定了要和微软的dos抗争到底,你所面对的可是和微软巨头竞争。” 程燃想了想,摇了摇头,“不单纯仅仅是dos。但即是巨人战争,也都差不多吧……” dos在桌面和服务器领域都是老大,特别是桌面领域,ux想要在这上面和它硬碰硬,只能说是看不到曙光的……但未来,可不仅仅只有pc端的桌面产品。 蓝点,是不是可以和未来谷歌的安卓抗衡一下? 后世的巨头谷歌收购了安卓,安卓通过智能手机打败了塞班系统,由此走进了辉煌之路,甚至未来谷歌在科技战场上还能反过来制衡国内的科技企业,结果蓦然回头,国产操作系统,也都只是一群游兵散勇。曾经原本大有作为的蓝点ux系统,结果也因为过分追求美国上市,拿给股灾牵连,精彩而绚丽的存在过,却也只是昙花一现。 “如果这是一场战争……那么就开始吧。”程燃轻声。 “嗯?”李明石有些疑惑看他。 “如果未来会有这样一场战争,那么就要未雨绸缪的准备。” 李明石一笑,“树立个假想敌么。” “也许吧,一场假想中的战争,都是泰坦巨神上阵,命名为诸神黄昏之战,也挺带劲的……”程燃笑着。 李明石知道程燃这家伙的心思肯定又不知道跑偏倒哪个次元去了,经常会有这样好像活在幻想里的话语。 但也忍不住琢磨,“泰坦巨神的战争么……” …… 时年二十四岁的邓玉别看年轻,但实际上九三年高中毕业开始就出外闯荡了,炒过股,电脑城卖过兼容机,做过电器生意,那时候自己买书学编程,一步一个脚印自学上来,先后经历几家公司,凭借自学编程的能力在这个时代脱颖而出,功力日趋高涨,直至走到国内ux领域的前列,然后遇到廖苗。 廖苗功力上更胜一筹,中海交大出身的他专业是微电子,对数学极其感兴趣,而计算机和数学一比就简单了,学计算机没接触过dos,直接就是ux,所以在这上面是众人中实力公认最强。 至于为什么会是在蓉城?原来还是cq和联众,最近因为虚拟社区游戏《灵域》大火的cq,还有不久前和阿里签署投资协议的联众,算是在互联网曝出的两个大新闻,这让准备干些什么的邓玉和廖苗不约而同,准备来蓉城旅个游,顺便考察考察土壤。本来就是年轻人,邓玉和廖苗来了几天,大街小巷玩耍了一番,其间两人吃着火锅串串聊技术,吃着酸辣粉聊技术,吃着回锅肉聊技术,到最后发现他们也可以回去继续聊技术,可以后吃什么? 两人都孑然一身,准备凑一起做事的时候职也辞了,于是既然要创业,不如先凭借天行道馆的租金优势在这边把公司搞起来,往后再往深城和京城拓展。 这么决定后再跟江凌一说,这个在海南电信局帮忙做聊天室的网易bbs副版主当即辞职,飞到蓉城跟随两人一起下海。 几个人凑了十几万块钱,瞄准ux汉化内核,打算先把第一个版本搞出来。 也就是这个时候,被程燃给发现了。 听完整个邓玉几人到蓉城的前因后果,程燃怎么也没想到这居然还和自己搞出的蝴蝶效应有关……当然另一个层面,还是这些个吃货,被蓉城的安逸环境给腐蚀了? 所谓少不入川老不出蜀,几个人就栽倒这句老话之下?那么这核心真不是自己的原因。 这是城市的结界在起作用吧。 总之被结界留下的几个人在天行道馆四楼和李明石引见的程燃赵青见了面。 本身李明石找到他们就已经让人大感意外,李明石是一号人物,怎么也算国内互联网it江湖里的一个知名门派掌门人,而他们的小门派才刚刚起步,这方面李明石当然是高人前辈。 但几个人都年轻也心高气傲,在自己的领域又是大能,倒也未必对着李明石有多么拘谨,只是对他有基本的尊重,但仍然存着一股子自信。 只是当他们得知李明石是准备为他们引荐风险投资,而投资者只是一个连二十岁都不到的青年的时候,他们还努力维持着镇定。如果不是赵青在程燃面前都是一副征询态度,他们会以为赵青才是那个天使投资人。 就像是所有二十几岁的青年一样,努力不在这件事情上显得有多么大惊小怪,而程燃的言辞和谈吐,让他们已经在猜测了,兴许是某个二世祖,这就要合理许多了。 程燃看着他们明明心头纠结,但仍然要以一副见多识广的神态和自己打交道的样子,就觉得有些有趣。 这上面李明石的背书给了他们很大的威慑力。李明石在旁边,这就不像是个玩笑,所以说来,一个还没他们大的少年人,要给他们投资这种事,还真是玄妙的发生了。 但是他们都是搞技术的,对于投资股权这些根本没有个数,邓玉三人当初为一起做事业聊了几个通宵,最终目标也就是去美国上市,但怎么运作还没想好,只是先把东西给做出来再说。反正美国上市是他们最终目标。 想了一下,邓玉觉得他们三这方面能量浅,风险投资当然很诱惑,但他们不懂很容易给人把公司都搞过去,邓玉想起以前的同事康铭,康铭是老牌报人,曾武大新闻系毕业,先后干过经济报,特区报,曾一人采编排版校对,撑起了四个版面,后来加入盛华公司,负责企划主管,参与了公司融资业务,吸引风险投资一整套流程。 邓玉跟康铭一提过后,这位在深城盛华公司的高层直接飞蓉城,和程燃接洽。 一番对谈后,康铭关起门来和邓玉等人商议。 邓玉问道,“怎么样?” “三百万投资,他要百分之三十股份。承诺根据公司发展需要酌情追加投资,这笔买卖可以做。”康铭点头。 “我们是要去美国上市的,到上市之后,那还不是几亿几亿的市值,百分之三十股份,会不会高了?”江凌问。 “目标确实是这个没错,但是在此之前你拿什么上市?大家筹的二十万?公司发展,要不要招人,大量招人需不需要用钱?不要单纯看这个时期占了多少,几百万运作上市,成功了,我们的股份才值钱,没成功,我们就死掉了!” 邓玉看康铭,“你要加入?” “我回去就辞职。”康铭点头。 “那就把公司框架定下来,你来做ceo,负责运作。我们专心搞技术,争取快点把产品出货!”邓玉点头。 几个人的关起门商议简直没费多长时间。没到一个小时就从房间里出来,康铭对程燃点头,“我们接受了。” 于是接下来就是一些关于程燃和蓝点体系的这年轻人的对话。 “我们可是要去美国上市的,未来融资肯定是以亿为单位的,现在这个投资,能不能再高点……” 还上市,上辈子你们不就是被美国股灾搞垮的……提到上市就头疼的程燃只能循循善诱,“这个先不急,投资现在目前最高了,但公司以后有困难,难道还能袖手旁观,资金方面不用担心,上市也先不想那么多……我们先把基础做了……” “是要有个框架,而且时间紧迫,我们申请科技公司有优惠,但是审批环节可能过不了,所以还是按照普通公司来,有小程总这边的财务监管,相信一定会很正规,以后我们赴美上市的审计方面,那就会方便很多……” 程燃“先不想上市的事好吧……” “既然架子搭起来了,我们也要尽快完善各种框架细节,公司的文化,规章制度,奖惩机制,还可以把我们创业的故事拟定好,听说到时候美国那边,最喜欢听这种故事……” 程燃“能不说上市的事吗……” 于是在那个下午,程燃就听着这群不光是吃货,还如同打了鸡血,张口闭口喊了一个下午“要去美国上市!”口号的年轻人。 程燃现在感觉头疼到就像是拽着缰绳,身子都绷直了,但对面是一群怎么拉都拉不回头的牛。 他们就要去撞那南墙,撞碎那片天地。 但这是这样一支军队刚开始的样子。 第一百八十九章 着眼未来 标题错啦,这章是一百八十八章哈。) 蓝点是头牛,还不知道拉不拉得回头。 而在自己父亲这边,程燃得到了伏龙公司已经连续召开了多日的战略研讨会,战略研讨会上面决定伏龙将在三种无线通信技术项目上的取舍问题。 三个项目分别是cda,fhs小灵通和gs。 中国通信领域正在发生剧烈变化,产业结构升级带来的调整导致未来两年里更是格局动荡,邮电即将分拆为电信,移动和联通,电信又南北分拆,进一步打破垄断,最终形成电信,移动,联通三分天下的格局。 在这上面,不同运营商对于自己使用无线通信技术业务的取舍是不同的,每个运营商都有自己所选择的业务方向,而这往往是需要运营商内部学术斗争后最终形成的决议,一旦确定业务,便会面向生产商招标,这个时候就需要要求生产商未雨绸缪,甚至要有战略眼光,在相关技术领域方面早做谋算和准备,以参与相应竞争。 这是一个黑箱游戏,抓准那支阄的公司,将迎来高速的发展期,相反和机遇失之交臂的,哪怕之前还风光无限,可能转眼就被抛在身后,被快速变化的格局和浪潮所抛弃。 所以这样的战略决策之重要,决定着未来。 而这种时候,每家生产商其实高层内部的方向思潮,也涌现得很厉害。 这也是程燃这位传闻中的“伏龙锦鲤”大显身手的时候,战略研讨会开始前夕,伏龙八大金刚中的几位在蓉城的副总裁,陆续登门。 有来跟他聊天的,聊得却是三大标准技术,以及他们的运用前景,哪个先进哪个落后,最后再询问他你有没有什么看法和建议。而这时候无论程燃说起什么,可能都会影响到总裁和高工级那个战略研讨会的部分战略考量和走向。 现在他倒是以“吉祥物”的形式,参与到伏龙的战略决策中来,因为全是因为伏龙当初发展关键时刻来自他或多或少的一些声音和论调。 当然大家没办法把这种现象和程燃的预测给科学结合起来,那么也就只能归咎于玄学,这就像程燃听过的一个小段子,某空军机场有棵独独碍眼的大榕树,结果机场非但不移植,反倒每回飞行测试和任务都给供起来,因为前几次对这棵树动土的时候,每动一次就摔一次飞机。 当然这种段子仅限流传,听过一笑置之就是了,而程燃在伏龙就有类似的异曲同工之处。 一向和程燃家交好的研发部副总裁田丰上得门来,正巧徐兰在的时候,还说他稀客,田丰这不提了一个饭盒,扭开来里面是满满当当酥得金黄的炸胡豆瓣,油酥得极其香脆,上面撒着盐颗粒和花椒面,吃上去嘎嘣脆,满口回香,对徐兰就笑,“以前山海那边小时候程燃就常到我家来吃炸胡豆,嘿,每回我炸胡豆的时候这小子总是能‘恰好’经过我家门口,那鼻子灵的啊……哪回不是两个衣兜都塞满了,满手是油吃得砸吧砸吧,横竖想着这么多年都没做了,今天性子来了买了点新鲜胡豆瓣,做了一点,给你家程小子送来。” 接过田丰的炸胡豆程燃抓了几粒入口,香,真是香,和小时候一般无二的味道,然后程燃斜眼一睨,看到田丰从兜里再鬼鬼祟祟拿出三根身上写有cda,fhs,gs的竹棍来,挡住了上面的字,把位置背身后调换一下,送到吃着炸胡豆的程燃面前,一脸的笑容。 “来,抽一根。” …… 类似此类种种,战略研讨会下来,程燃等待着和程飞扬的一场交流。 程燃当然明白这场研发之争意味着什么,去年联通因为和美国高通公司的知识产权纷争问题,本来准备上马的cda95招标临时夭折,再次招标时间悬而未决,这个时候引发各方猜测不断。 后世其他厂商都认为联通短期内难以重启cda招标,于是把方向投入到更先进的cda2000技术,而中兴公司则把注压到联通很快会重启招标上面,仍然布局cda95,果不其然,联通没有在其他厂商预期的五年之后采用更先进的技术标准招标,反倒很快重启投标,就是cda95项目,中兴轻松赢标,负责了全国二十几个省市前后的联通建设指标,割了这一波几十亿的丰收稻穗。 联通选择了cda技术,电信领域巨变分拆出来的电信,则选择了fhs技术,就是俗称的“小灵通”。 其他厂家认为小灵通技术落后,迟早要淘汰,所以并没有在这上面投入力量,相反中兴和一家叫做ut斯康达的小公司,却继续耕耘小灵通市场,小灵通更是意想不到的在国内爆发式增长,短短几年时间,用户就达到6000万,国内市场成了ut和中兴的天下,不光赚取可观利润,还建立了牢固客户关系。 ut公司更是短短一两年从一家默默无闻的小企业后来居上,成为年收入超过100亿的明星企业。在此之前,伏龙也是用了两年时间,打了一套组合拳,才达到营收近40亿。 当然,这些都是后世未来出现的局面。 程飞扬从会议下来,径直回了家,挂好外套后,推开书房的门,面对书桌上做作业的程燃,程飞扬在旁边的沙发上坐下来。 “cda技术属于过渡技术,我们认为未来会淘汰,至于fhs业务,更是如此,但是,即便是过渡技术,综合目前的国内需求情况来看,也未必用不上,所以我们决定保留伏龙的cda95团队和fhs技术团队,然而这两个方向终究只是为了抵御竞争对手,只是不让对手在这个领域把所有的市场都拿到手里,而我们一点都沾不着。但这不是主攻方向,主攻方向还是gs,目前要集中力量办大事,投入公司三分之一研发力量攻坚gs,未来通信业,发展趋势必然是3g领域,而gs的3g标准cda技术方向才是我们的进军目标。” 程燃暗暗点头,其实已经根本不需要他再介入伏龙的战略决策了,cda技术和小灵通技术,伏龙都会保留业务,那么也就是说未来这两方面联通和电信招标的时候,伏龙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但大的市场占有率,肯定是会拿给中兴,特别是小灵通领域仍然也会被ut给占据,只是在未来这两方面再不会分不着一杯羹了,只是能吃上一口热乎的,就已经足够了。 相反伏龙有着清醒的战略认知,并不把过多的时间和精力投入到这些过渡技术上面,而是把资金和研发力量投入3g领域,这是全力争取未来。 这条战略是成形的,后世的ut就是个很好的例子,虽然被小灵通养得膘肥体胖,被利益冲昏头脑,并未着眼未来,以至于小灵通技术被淘汰的时候,就是ut这家公司营收断崖式下跌,随时代被淘汰的时候。 程燃觉得,现在的程飞扬,其实已经用不着自己再做出什么样的提醒了,他在第一线所看到的和决策的,更为敏锐和有远见。 程飞扬道,“既然最终方向是3g的cda标准,那么就要开始着手布局,这个寒假,我们要去一趟美国,和美国方面进行技术合作和引进专利……你要不要跟我去看看,你妈不是说你很久没有出过门了,这次就当我顺带你去旅游,我们大人做事,你可以游玩一下……” 第一百八十九章 嘲弄 这才是一百八十九章呀,标对了,得意中。) 伏龙要发展cda,就要全面布局,射频,基带处理,信道编解码,功率控制,智能天线,核心软件等相关技术,而去往美国,主要目的是芯片技术和专利。 程燃也想去看一眼。 这之后程燃在十中收到了一封信,信封自带清远大学的印刷体。捏着还有些厚,拆开来,秦芊的信就在里面,两页纸,工整的折了三折,打开后,是秦芊告知他现在的情况,说在艺术团其实很苦,今年一边培训,一边有演出,都是压下来的任务,但又很充实,就是要牺牲一下休息时间,还要兼顾文化课的成绩,班级也不能完全不去参与,于是乎你想象一下我顶着黑眼圈给你写信的样子,但抱歉你不会看到我这幅样子的,我是永远美丽滴! 信里的秦芊自信,细腻,真实,把他当做了倾吐对象,还跟他说起大学的生活,她总结的与人相处之道,哪怕每天回去很晚很累,都坚持和舍友们聊一会天,有空也会把他们叫上一起吃饭,跟他说水木园的趣事,甚至隐隐有如果他选择这处,一定更精彩。 程燃笑笑,觉得这样看着人生一些美好的样子和事物,真是赏心悦目。 信第二页,秦芊回忆蓉城的时光,谢谢他给她带来的成长。 程燃心想小秦你这写得怕是不能让旁人看啊…… 近末处,秦芊表示她其实有很多舞台照,但在舞台上,无论穿着有多么光鲜亮丽,那都只是在聚光灯下,不如她最真实的样子。 程燃往信封里看,果然躺着一张照片,抽出来,不是舞台照,不是宣传用的那种让人一看就专业高端的照片,应该是朋友日常记录拍的,一个练功房,大概是她们学校的,背景红白相间的墙皮透着斑驳,秦芊穿着素色的练功服,那个凹凸有致。 迎着光脊椎的弧线顺着腰背的肌肉线条向上延展,天鹅颈侧过来,恬静,头发盘起,发丝稍有汗珠,腿部仔细看也绑上了绑腿,不知道腿部受过多少伤,就这样芭蕾动作,一只腿踮着,一只腿在平行于地面极致伸展,长得……惊心动魄。 张平从旁过来,程燃信和照片都一并塞进抽屉里。 “啥呢?”尽管没看到什么,但历经千帆的张平再熟悉不过程燃这种往抽屉里塞东西的动作,眼睛已经追过来了。 程燃随手比了个剑指,念句口诀,“万剑归宗。” “我靠靠靠靠……”张平捂着小腹退出去,手上一连串翻掌抵消,“好强的剑气……看我乾坤大挪移九阳神功!”咿咿呀呀的和程燃凌空比划。 程燃笑着,暗道险啊。其实信照片都没问题,给张平看到也无所谓。 但那句谢谢你给我的成长,拿给张平看过去……他就能读出一百种解释。然后估计秦芊这个十中舞蹈小皇后的传奇事迹上,还要多一条怎么都洗不清的关于他程燃要负起责任的吓人后果。 晚上在家做完题看完资料,揉着眼休息的时候,程燃想起,拿出秦芊那张照片,看了片刻,随手放书下面,笑了一下。 片刻后……再拿出来。 扫一眼,放回去。扫一眼,放回去。 反正多看两眼又不犯法。 确实很耀眼嘛。 …… “你真要去美国了?”程燃家里,俞晓张大眼睛,“好想跟你去。” 今天是徐兰邀请了以前山海院子的这些友人到家里来吃饭,她亲自下厨,其他之如杨夏妈妈肖云,姚贝贝妈妈,还有俞晓父母轮流帮忙打下手。 程飞扬以蓉城企联会名义组织一批蓉城企业,乃至于伏龙公司前去美国,程燃也顺带要跟着去的事情,早不是什么秘密。 程飞扬走商务考察,程燃则以旅游名义跟着。 俞晓在沙发那边聊着天的母亲连带一些尴尬,看俞晓说,“那你去不去嘛……你要去,要不跟着程燃去一趟吧,也去见识见识。” 俞晓对他妈笑了笑,“我就是说说,下次有机会吧,程燃签证资料都交上去了,我再临时说也弄不好,而且他这回主要还是跟程燃他爸他们,我还是不去添乱了。” 虽然去美国可能住宿吃饭跟着程燃都不愁,但机票怎么能也让别人出,而去一趟机票和开销的费用,也是一笔负担,俞晓长大且懂事了,俞晓妈脸上却有些愧疚。 “耶~程燃,了不得了噢,去美国的人了哦,以后成了美国人可别忘记我们这些朋友噢。”姚贝贝这妮子总是这样,凡是你都能看到她至俗,甚至压根就是没长心眼的表现。 然而她母亲却好像对她这幅恭维的话显得很满意。倒是有些一脉相承。 柳英笑笑,“那程燃你多见识一下,以后回来跟我们多聊聊风土人情,做个参考,没准以后我们也能出去看看呢。”相比起姚贝贝,柳英简直就是情商在线的代表,不动声色能把话说得到位好听,当然这和他那个市教育局的母亲张英不无关系。 杨夏也在,不过没对此发表意见,她其实有在肖云的鼓励下在程燃家厨房做菜,一道水煮鱼,缠着围裙,背影身体的线条很是青春婀娜,看得几个家长啧啧赞叹,不住夸杨夏真的长大了,又漂亮又能干。 杨夏对徐兰说交给我的时候,徐兰笑笑在旁边看,温和指挥,杨夏找不到调味品的时候,徐兰打开柜子给她拿。而徐兰出言询问或者指点的时候,杨夏就回应或者抽手撩过鬓角的发丝,点头照着她说的做。 几个外围的女人互相瞄了一下,都有些心照不宣。 这幅样子,还真像是程家的小媳妇儿啊。 等到菜肴端上桌来,大人们更免不了一顿夸,程燃看着夸张,冲杨夏道,“你行不行?不会放料毒死我吧……” 杨夏瞪他一眼,一个钉子一个眼,“那你别吃!” 几个为人母的女人又互相看了一眼。这从小吵到大的……感情真好啊。 程燃当然不可能不吃,而且真不吃,估摸着杨夏能在往后就这事冷嘲热讽念一整年。关键吃着,味道真是有些让人惊艳。以前就听说杨夏做菜的味道很好吃,但这只是个传闻,没想到真的吃起来,当真极好。 这个女生只要投入到一件事上面,她往往就能收到出其不意的成效,譬如当年令人惊艳的作文全校挂榜,愿你有高跟鞋也有球鞋。譬如她能就这么咬牙,拼上十中。但据说因为久坐,杨夏都已经有颈椎问题了,所以现在在相应进行理疗。 有时候她身上总会迸发出一些惊人的能量来。 美美吃完这顿,俞晓母亲抢着去洗碗,大人饭后聊天,姚贝贝母亲和杨夏母亲说徐兰现在有福气,俞晓翻出游戏机玩,姚贝贝和柳英去程燃房间找出些漫画来翻看,程燃和俞晓打了一局,打开冰箱去给大家拿饮品和冰淇淋,看到杨夏走入了自己房间,程燃把可乐丢给俞晓后,进了房间去。 随意出入彼此房间,对于他们来说倒是并没有不礼貌且相当平常的行为,不说山海时杨夏有时候早上喊程燃一起上学,他还在床上只穿着内衣裤的时候她就能直接闯进去。俞晓更是对程燃房间如出入无人之境,想看什么漫画书什么游戏卡带磁带cd碟直接顺走。而程燃和俞晓也不止一次在杨夏洗完澡穿着睡衣的时候进她当年那墙壁都刷成粉色的房间。 后来有一次出来两人走路都不自在,因为那次杨夏睡衣很薄,薄到能印上去,在两人看来小荷已露尖尖角。偏偏还要若无其事跟她聊天顾左右而言他。所谓青梅竹马,一起长大,就不可避免的在彼此记忆历程中,有这样无性别的坦诚相对。 程燃走进房间的时候还说着,“问你呢,喝什么,吃不吃冰糕?” 结果进门就看到打量了他房间的杨夏就站在桌台前,已经不知什么时候翻开了他那本高数,关键是也露出了下面压着的那张照片。 秦芊的腰,长得能令女人嫉妒的腿。 只是压在厚重的数学资料最底下,显得有一种变态的癖好。 “呃。”程燃话语阻断。 杨夏食指拇指掂着那张照片,看着。 看过来的表情和眼神,是那种你这种笑着还不如赶紧一刀捅死我的嘲弄。 第一百九十章 晴空湛蓝 气氛就这么尴尬的过去几秒钟。 程燃开口,“那个……照片是别人送的。” “是送的,还是这张照片花了钱找人买的……” 杨夏一笑,照片放回原处,“都不用解释的,我知道,人之常情嘛。” “呃……” 等一下,怎么就人之常情了。常什么情? 杨夏敲了敲桌子,然后又指了指床,笑道,“这照片在桌上发现,而不是在床上,说明你还有那么点良知。” “我……”这话重点在于,放床上估计就丧尽天良,搁桌上只是迷途羔羊? 然后她表情捉促的过去掀开被子,“你该不会旧衣裤也揉一团也不洗吧……” 程燃:“你够了啊……” 拉开被子扫视一番的杨夏到底没发现什么可疑物件,转过头笑,“我知道她可是在清远,怎么,到时候不打算考进去见真人?我听说十中在那里自有一个校友会,你过去凭同一届的关系,可能更对人家近水楼台吧?” “没有这回事。”程燃摇头。 杨夏轻轻噘起嘴唇表示不置可否,道,“程燃,评上省优能够保送或者降分,当然更好。但如果你能一直维持成绩在前列,塔尖的大学也可能亲自来挖人给你降分保送名额,即便不要这些,就是硬考,你也能进去,但这一点始终还是不把稳的,毕竟谁都有状态起伏,如果你能一直稳定住状态,我相信你有上清北的能力。” 停顿一下,杨夏道,“毕竟,姜红芍也会去那里不是么。” “所以呐,”杨夏一根手指戳了戳桌上的照片,“无论你是为了人之常情的去看美女,还是为了和姜红芍在一起,都该定下心稳住状态,我当然不怀疑你学习的能力,但难道你现阶段就不会为其他的事情分心?比如说……天行道馆?” 杨夏道,“天行道馆本来应该还是你叔叔来管理,你该抽身了,毕竟……高中最后的时刻要来了。” 不由自主的,她似乎又成了那个曾经在他的人生历程上,始终都比他更成熟一些,自然而然会对他如此说话的女孩。 可以包容他的缺点,譬如男生看美女的人之常情,也可以如朋友一样给出追女生的意见,譬如对姜红芍。 这又到底是怎样的一种相处状态。 不得不说青梅竹马就有这样神奇的设定,看着你长大,看着你成长,可以淡化性别,好像是彼此都是很在意很重要的那个人,发现你有了另一半可能会酸涩,但却又会同时感到高兴,甚至同样为之幸福。会违心的骂你不够义气,也大概会衷心祝愿,会帮你追女生男生,对方失恋时又可能陪着一起抱头痛哭。有时候恋人未满,有时候又超脱高于恋人。可能娶不到老婆或者找不到男人那这辈子两人可以将就将就,也可能在生命里再不互相需要的时候,笑着道别或者无需告别。 “但是,我必须承认,那天知道天行道馆是你主导设计,谢飞白还入了股的时候,我还是很难说出那是怎样的感觉,”杨夏笑笑,似乎这个时候跟程燃开诚布公,还是下了很大勇气,毕竟坦诚自己心头当时的感触,“本来我还有对你没入选省优省三好的遗憾和一小些失望,毕竟你也没为此奔走,但在看到天行道馆的时候,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在你看来,省优这些,真的不重要。是的,连我当时都觉得,确实不太重要了。” 说了这么多,程燃才发现杨夏背上了今天到他们家放在客厅的一个小包,所以说了那么多的话,是有为了掩饰接下来行为的可能。 与人说话沟通是种很好的举措,能让人放松,甚至在一定交心的交流后,能进入到一种即便发生什么也不尴尬的地步。 拉开那个稍显精致的迪士尼小挎包,杨夏把里面的一个折好的纸张拿出来,推在了桌子上。 杨夏略有些不自然,但还是带着些嫌弃的道,“我家有亲戚去过美国,说了一些注意的事项和清单,你虽然跟着你爸他们过去,但他们去商务考察,你个人也要拟出需要带着的东西清单和出行一些要知道的点,你为人马马虎虎的事情,倒是担心你人在异国他乡跑丢了,别让人以为我们中国人民尽是路痴,所以我把一些细则抄下来了,你可以核对一下,照这上面准备。当然,如果多此一举,那就丢垃圾桶吧,无所谓的。” 很笨拙,话语也不高明,甚至透着一股傻可爱。 说着把东西一放,杨夏转身就出门了。 原本白皙细腻的耳根和腮下皮肤,都因为这一番话和这个举动浮上了桃红的色泽。 就连程燃最后说一声谢谢,她都没转过头来让程燃看自己一眼。 …… 时间推移,翻过年头,2000年到来,千年虫问题并没有爆发,这个曾经无人不晓让人担心引发现代计算机世界大动乱的事件到后面看上来,也就是一时的喧嚣罢了。 喧嚣的是外界,最终落入实处的,还是每个人脚踏实地的生活。 章老师的创业事业发生了变革,在确定自己没法搞销售业务后,他把心思转移到想办法如何卖软件产品上面去,他翻了很多书,然后做了好多个方案,给“大老板陈雷”递了上去,后面终于批下一个方案。 只是最后“大老板陈雷”的修改意见,让章隅章老师颇有些感觉心情古怪。 他那个营销方案中,打算租用大型百货商场的门前广场,开展销售活动,雇佣演出团队,吸纳人气,售卖软件。主要是为了名气,打出点知名度。 但是方案拿给大老板改动下来,就变成了集中资源,在蓉城,京城,中海三所城市展开活动,同时,打出支持“世贸组织双边协议签订,打击盗版,为中国入世铺平道路”的口号,宣传民众或者单位可以交任意一张盗版软件碟,然后以低廉到只需20元的换购价格,得到一套价值998元的华章正版软件。同时华章邀请诸多单位,公司,学校共同联手参与这场活动。 2000年是中国入世的展望年,刚刚和美国达成的入世双边协议,无非是巨大的强心丸,整个社会的舆论都普遍认为,中国加入WTO最大的障碍已经清除。进入第三个审批通过的阶段已经没有悬念。 而这上面关于“市场经济”的话题,永远是社会上很多人绕不开去的议论焦点。这个时候的华章软件公司,直接站出来打着支持入世谈判的名义盗版换正版,这公益口号一出,再加上位置选的是三大城市的王府井商场,而且邀请函提交上来,邀请函的大气不必说了,也让华章这家公司,进入了这些企业学校的视野。 一看就是来头极大,邀请函上不光写明已经邀请到的重量级大学和知名企业,而且关键人家财大气粗。普普通通的盗版碟,只要交上去,就能换价值998元的正版办公类管理软件,这年头有科利华公司在前列,谁都知道一套正版用于行政财务等管理的系统软件,价值几何。动辄上万,高则十万一套。 而且如果市民以盗版换购的话,那就可怕了,如果当场卖出去几千套,这家公司岂不是要拿出几百万来做这个活动? 这是什么样的精神? 不光财大气粗,更旗帜鲜明的支持国家政策,这种为入世尽一份努力的情怀,令受邀的公司,都感觉与有荣焉。 这个活动相当成功,《京城青年报》报道,“……王府井大街听到频率最高的词竟然是‘盗版盘’,蓉城华章软件公司打出‘正版换盗版’活动取得了大众响应,入世在即,世贸组织的‘游戏规则’在中国也将适用,任何买卖盗版,使用盗版的行为都将被视为盗窃……据悉,所有搜集来的盗版盘都会运往广州虎门销毁,在不少电脑用户拍手称快的同时也不禁疑惑,这种‘以假换真’的形式是否过于悲壮,是否真能刹住盗版之风?希望这场以盗版碟换价值998正版软件的悲壮行动,能够最终唤醒培养大众的产权意识之基础,这段路途,还任重道远。” 新网报道,“……盗版折价正版肯定对消费者本身有很大好处,盗版本身就是极其个人主义,违反法律,危害社会的行为,我国打假蓝图是为我国提升创新产业,增强国力的有力措施,不打假谈何中国梦,谈何复兴?” 活动取得很大成功,华章的软件订单一时间在很多地方开花。 章隅往贵省跑的时候,想到了牵挂着的岩村,谈拢几个订单后,专程辗转了十个小时,到达岩村。 岩村小学在望的时候,他一时愣住了,以往前往山包的泥泞路上面,有轧路机,有搅拌车,有工人,路正在修,虽然仍然不平坦,仍然旁边开辟的小路上有暂时不方便的乱石坑洼,但是路在修!路在修了! 惊喜的给孩子们带了很多礼物的章隅给旁边工人递了烟,问这是上面批下来修路款了?一连问了几个工人都说不清楚,结果一个包工头接了他烟,打量了他一番,说不是上面的,是岩村小学校长找的我们,社会捐款到了,校舍也在修,路也在修。 惊奇的章隅压抑着心头的狂跳,接近小学,果不其然看到了石砖砌起来的新校舍轮廓。 等到来表明身份后,原本素未谋面,但却彼此并不陌生的章隅受到了学校和孩子们的热烈欢迎。 那些一个个信纸上他资助过的学生,拉着他兴奋的说,好心人给他们送来了款,给他们带来了规划图,还有监工,让老校长只管找人来按照图纸做,他们会定期下来检验。 孩子们振奋得拉着他手唧唧咋咋,像是给他这位远方一直牵挂着他们,也是他们客人的章老师,讲如今他们将有的新生活,炫耀他们的校舍未来的规划,那是原来也有人这么关怀和关爱他们的骄傲。 他们开心极了。说原来章老师你说的是对的,这个世界是有魔法和奇迹的,只要心灵纯洁,只要用心努力读书,立志做有用的人。花仙子就会为你创造生活中的奇迹。 忍着热乎的眼睛,章隅分发了给孩子们的礼物,单独找上老校长,章隅带来的积累的两万块钱工资,在这种时候似乎又显得相形见绌了。 推脱不去的老校长接过去了,章隅才说,“给学校这笔钱的好心人,有名字吗?” “可不敢忘,我们一致决定,新的楼就以他的名字命名。”老校长感慨道,“要让孩子们记得。就算是花仙子,也是有名字的嘛。” “是不能忘。”章隅点点头,“我也想知道对方叫啥,这样的人应该被更多人知道。” “陈雷。是叫这个名字,”老校长道,“人不打算留名,但我把来的人给拉住了,说是给孩子们一个念想,不想孩子们凭白接受这样的恩惠,到头来会觉得理所当然,咱们岩村,不出白眼狼,要让孩子健康成长。对方才留下了陈雷这个名字。” 看了岩村小学下来的章隅,进了县城,手机有信号后,给林晓松那边打了个电话。 岩村小学的事情,他和林晓松之间在跑了几次业务后,双方住了几个招待所的夜晚,也曾经提及过。 电话接通,章隅道,“岩村的事,是你给大老板说的?” 林晓松道,“提过一次,怎么了?” “修路了,修房子了,给了二十万,花仙子,花仙子是陈雷。”章隅顿了顿,摇了摇头重新组织逻辑,“孩子们认为是花仙子在帮他们,校舍现在名字都以陈雷命名。” 林晓松笑道,“我说吧,陈老板其实很爱做公益的,从你这边知道岩村,一来确实是帮助他们,二来,也是不想你分心。你也可以看做是收买人心的一种方式吧。” “没有人以这种方式收买人心的……” “嗯?”林晓松看了看话筒。 “没有人会这么做的……收买人心,不必要做到这份上的,”章隅摇了摇头。 “只有真正的花仙子,才会这么做。” “我好像有些明白了,大老板是个什么样的人。” “嗯?”林晓松再次看话筒。 “为什么你们,会那样描述他,谈论他……” “嗯……”林晓松对着话筒,神情有点无处安放。 电话那边,章隅抬起头,看着头顶湛蓝的天,“他的气度……一定很大吧。” === 。 第一百九十一章 相思一夜天涯远 章隅的华章软件以这种方式开始打出名气,华章软件是打了个四两拨千斤,以压注社会热点脉络的方式,通过在三座风向城市王府井大街的宣传,起到了让媒体曝光蹭到了热点的作用,同时还因为这种公益活动所邀请到的单位和学校,使得华章还积累了一波无形的资源。外界以为华章为了这场活动砸下不少钱,其实程燃前期注资的两百万连半数都没有用到,毕竟号称998一套的软件,其实若如不计算研发成本的话,也就是压一张碟片的成本。华章签下了不少软件供应订单,当天受邀参与的学校和单位,不仅领到免费软件,还同时购买了其他办公领域的软件。 章隅的华章软件销售会步上正轨,没想到章老师竟然这么快就能给自己赚钱了,有时候在学校看到他,程燃觉得自己目光都温和不少。 至于蓝点科技那边,对lux团队的注资第一期到账,公司招了一些人,康铭从盛华辞职,放弃了盛华的期权,过来给lux做ceo。 总体而言这一群人都充满澎湃的激情,认为什么事都能做到,几乎没受过挫折,勇往直前是他们的优点,然而也同样让他们听不进太大意见,更别说程燃能统领他们了,不过暂时也就这样吧。总而言之,蓝点以将lux进行内核汉化,向桌面端优化,市场出口以pc上oe为主的战略启航。 翻过年到寒假的过程中,程燃埋伏在股市的那支宜安科技其实已经在动了,这支股其实从98年就开始启动运作,背后的庄家从最早53万股的持仓,占市场流通股的15,到99年时已经持仓3000万股,占据了流通股的85。 庄家是怎么操控的?背后控制四家公司,利用六百多个人股票账户和三个法人股票账户,以自己为交易对象,进行不转移所有权的自买自卖,从而炒作股价。后面动静实在太大,监管局就盯上了,查下来集中持股太严重,不出事才怪,几家公司就占据85流通股,很容易找到正主儿。 而程燃当初买入的时候,手上握有80万股,等同于流通股的百分之二左右。宜安科技背后的庄家开始启动后,股价从99年10月到翻过年头的50多个交易日中,一路开涨,中途几乎没有什么调整日,程燃在股价八十几元的时候,就开始抛出,一直到涨势接近110元的时候全部脱手手上的股票。 因为他的船不大,而且在股价飞涨的时候,整个盘子都开始变大,所以程燃的偷跑,引发的注意力不大,实际上就算是后面监管局来查,可能会发现由赵青控制的这部分账户一些布局的端倪,但是这些账户并没有参与庄家左右倒的买卖中去,仅仅是低价布局,最多只能体现出,账户背后的控制者定力太好,眼光也太好。 抛出点没有选择最高点,程燃拉长了交易时间线,也开始在不到高点的时候把一些账户清空,并没有选择去吃最大的利益,也是尽量让整个行为显得自然合理,真正的股价高点还要在120元以上,这场狂欢才算接近尾声,但那之后过不了几个月,就是监管局的介入,整支股从“神话”走向终结。 80万股宜安,25元位置入场,平均100元价位抛出。 操作之后,程燃趁着这波风潮拿到了8000多万现金。 …… 寒假转瞬之间也就到来了,美国之行即将开始,十中的期末考试结果出炉,姜红芍特高分705,程燃696位列第二,朱旭以一分之差695位列第三。 往后名次的学生追得很紧,680分以上的有十七人,尽显十中的底蕴。但程燃这个成绩,仍然是亮瞎眼爆炸到一塌糊涂,因为在上回取得年级第二到期末的这段时间,程燃一度在月考中落到年级第五。 结果在最关键的时候又蹦上去了。这让身为班主任的孙晖觉得自己看程燃,简直比当年自己女儿成绩单放榜还要紧根弦,还要关切,有时候就像是坐过山车一样刺激。 到了这个程度,有些人会来找上程燃,询问他的学习方法。但是说实话,程燃觉得这是不可复制的,就像是每个人的成功不可复制一样。书都是一样的书,知识都是一样的知识,只是对于不同的人,都有适合自己的学习接纳方式。 程燃的优势在于他本身底子不错,重生之后一路优先的成绩,更让他拥有了往高处走的本钱。重生之前他考自己的能力上了重点大学之外,其间还组织了高考补习班创小业,虽不是什么金牌讲师,但若重新高考,瞄准最顶尖的大学也不是问题。 本身思维和看待解决问题的方法就更成熟,也掌握了适合自己的学习方式。针对高中所有的知识点都能形成思维树状图,重生之后他也就是在不停的把这个树状图因为时间记忆消逝淡忘的部分进行补足。 更重要的是,还有个一直在前面的姜红芍。 有的事就是这样,当形成了一个格局后,似乎在顶层的对下面的就形成了天然压力和优势,因为知能的领先而形成的金字塔也会变得固化。姜红芍和程燃在十中这所学校神雕侠侣的局面,大概将成为十中生态上牢固而不可破的结构。 这又像是难以用科学道理解释的玄学内容了。 程燃从蓉城美领馆拿到了签证,签证官相当的随意,没问太多问题,有人说签证这方面相当看人品和签证官心情,但一般旅游签证还是比较容易,程燃后世的经验来看,旅游签装作不通英语笨拙的跟签证官对话,还容易通过,相反若是一口流利英语,对方就会有怀疑滞留的可能性。 程飞扬等人作为经贸团是b1,程燃走的是旅游的b2签证,同时程燃点了赵青届时也跟他一并加入美国之行。 临行前,程燃打开杨夏的那张纸单,看到上面娟秀的字体,写明的一些推荐物品清单,有些重要的还画了蝴蝶结,还是能感觉到这份用心。 相比起这样的待遇,程燃又自然浮现起老姜知道自己即将美国之行的情形。 她倒是表现得很正常,没有程燃要辗转二十几个小时去大洋彼岸出远门的讶异,只是说那你注意倒倒时差,旅游过去那边也有很多好玩的,就是可能吃的不习惯,但克服一下,尝尝当地的味道也不错。 这个年代,能出一趟国,而且是眼下被很多人看作是连空气都是甜美的天堂美利坚,对于任何一个普通家庭的人来说,都是很稀罕,甚至值得炫耀的一件事。就好比院子里的伙伴知道后,都纷纷对此表达浓烈的兴趣,对此事展开讨论和遐想,那劲头,仿佛自己要出去一样。 这么对于普通人来说稀罕的一件事,在姜红芍这边似乎并不出奇,就像是后世听到友人去旅游一样平常。毕竟她和她姑姑,也经常这么往外跑吧。 程燃对她说自己是去华盛顿,应该没有西部那么丰富自然风光,旅游上面可能也就只有走历史文化路线了。 姜红芍笑笑,说那也不错,旅游真好,真羡慕你啊。 程燃说就这样?马上要别离,没有点表示? 姜红芍问你要什么表示?劝君更尽一杯酒,西出阳关无故人? 程燃道这么惨,能不能正常一点。 姜红芍说长亭外古道边芳草碧连天,问君此去几时来,来时赶紧来。 程燃说赶紧来还行,那干脆悲壮一点。 姜红芍又念出轮台东门送君去,去时雪满天山路。 程燃问那下一句呢。从她口里说出君这么个词,清和而余音绕梁,有些小触动的浮想。 姜红芍俏皮说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行路马。 程燃错愕,怎么着,这转眼就只剩马了,敢情是君没抓住缰绳掉山崖了啊?确实是很悲壮。所以岑参当时是送仇人离开吧。 姜红芍在那笑,程燃故意道,明天要走了,不打算像影视剧那样送送机? 姜红芍问你想我来吗? 程燃笑笑说算了,难得跑。 姜红芍回应说好呢,那你一路平安,到那边了联系。 程燃笑笑说好的。 挂了电话后,程燃躺床上。 听了惨的正常的悲壮的,终究还是没听到一句温婉的“相思一夜天涯远”啊。 第一百九十二章 K街见闻(上) 蓉城出发的飞机在京城转机,旅途漫长,到后程有高空气压造成的耳膜压迫感,中途程燃醒过来,看到程飞扬正侧身给自己盖毯子。 二十多个小时的旅程,飞机抵达了杜勒斯机场,这个机场他依稀记得是《虎胆龙威2》的取景地,也不知道这一世还有没有这部电影。 飞机停稳,程燃站起身取行李的时候,全身的血液才好像终于开始流通,这叫一个腰酸背疼又虐爽,以后觉得还是不跟程飞扬他们一起这么商务成团行动,程飞扬不搞特殊坐头等舱,他也不能跑去升舱,否则老子艰苦朴素,儿子霸道总裁的样子怎么回事,所以这段旅途还是颇有些受罪。 转念一想程燃又不是没经历过当年乘坐绿皮火车一天一夜硬座奔波求学或者事业刚起步的情形,只能感慨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 不过自己父亲如上一世一样,仍然是他的榜样,这样坐了二十几个小时下来,他还有腰病和颈椎病,竟是丝毫看不出疲惫之态,依旧精神抖擞,下机走路腰背绷得笔直。 和他们一行的在这个飞机上有不少人,这场美国之行是以蓉城企联会名义出团的,因此也汇集了蓉城一些对外贸易的企业。 他们这行人因为数量比较多,而且明显不是旅游是商务装扮,下飞机取行李聚集的时候,程燃还看到好些人往他们这边打量,其中还不乏几个标致的美国大妞和混血美女。 后面程燃就发现人家根本不是打望他这么个小哥哥来的,而是接机口远远能看到有梳着马尾西装的女记者,扛着摄像机和脖子上挂着相机的媒体人士,大概有五六家的媒体,似乎在接一个中国来的考察团,和他们这拨人貌似能对上,人家礼节性的投以关注而已。 程飞扬也感到奇怪,蓉城这个来华盛顿的团是很低调,会有当地合作公司接洽,但事前也没说有这样的安排。应该是另有他人。 等走得近了,才看到这波媒体人士前方有中英文的接机牌,上面写“长安会经贸”。 伏龙在圣克拉拉的孙广振就在外面迎接,和程飞扬一行热切握手寒暄过后,紧随着的接机大厅里就爆发出了蓄谋已久的热烈气氛,先前在接机厅的记者们迅速活跃起来,通道那边出现了另一群来自国内的经贸队伍,规格很高,级别也很高,闪光灯此起彼伏,这些美国媒体的记者们已经迎了上去。 与之相比,他们蓉城这边来的团体就不起眼许多,不过本身赴美就是要低调行事,不理大厅里的喧嚣,孙广振引着蓉城一行去往机场外面,早有准备的两趟大巴车,把蓉城团开往四十多公里外的华盛顿市区。 在第一辆大巴车的伏龙团中,孙广振对众人道,“我们的酒店就在这条k street附近,也就是俗称的k街,华盛顿的街道命名有一定规律,东西向的一般按英文字母顺序命名,南北向的多用数字标识,既非东西也非南北的斜街则多用美国的州名来命名。k街由西向东,横贯华盛顿的北部,往南走就是j街,往北走就是l街。” “世人知道华尔街,实际上k街这条低调的街道对于国际政治的影响,比起华尔街对于金融市场的影响,只会过之而无不及。美国媒体常喜欢说,如果你不了解k街,你就不了解华盛顿,也就不了解美国政治。” “你们可以看看周围,这里都是大大小小的游说公司。当然,这些游说公司真正的本部不一定在这里,但必定要在这里安置一个办事处。” 程燃顺着孙广振的话看出去,k街从外表看上去其貌不扬,写字楼也不高,都有些性冷淡的水泥墙灰玻璃窗风格,而这些写字楼上面果然有很多密集的招牌,都是某某公关咨询这类字眼。而他也同样注意到银行随处可见,高档餐馆鳞次栉比。在低调的外表下,这条街下面隐约透着无可比拟的繁华。 赵青笑道,“这就是美国式政治,金钱游戏。” 程飞扬看一眼过来,道,“我们,也就要入场了啊。” 程燃透过车窗看着这条被誉为美利坚第四权力中心的地方,这条街上集中了大批智库,游说集团,公关公司民间组织,国际总部,世界银行,国际货币基金组织等等,每天都有大量的游说集团和政客议员往来,交易政治和权力。 西装革履的说客会在国会山为他们的企业客户游说,很多偏向美利坚大企业的政策其实都是在这个过程中游说制定。很多团体的利益也是通过这种方式敲定出炉,甚至来自全世界各个国家的代表都会为本国利益在这里参与到庞大游说活动中,希望美利坚制定出更有利于他们的政策导向。 在k街上,最著名的外国集团莫过于以色列,以色列游说集团是外国对美国游说的典范,以色列游说集团通过政治献金对美利坚国会的渗透和议员的渗透,直接左右了美国对中东政策的制定,而这个政策的唯一原则就是:以色列优先。这个集团在美国国会山之中的地位几乎不可挑战。 程飞扬要在美国来引进技术,那么就要面临美国各种对外国审查制度,特别是对“红色中国”的堤防和敌意,在这种情况下单凭伏龙公司在美国布局,根本就是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别说参与公司的收购,哪怕就是对技术科技企业进行入股,都是很难通过的,外国投资委员会(cfi)这关就过不了。 伏龙的战略核心是争夺3g高地,因此程飞扬要取得美国优势的wcda芯片技术合作,核心的和非核心的,这上面要跟美国方面磨,哪些能够合研,共享技术,一起合作,哪些无法合作,那么就进行购买,无非钱多钱少,这一套高科技领域的合作,伏龙若是单纯过来,想要和这边搞一套交换,那只是异想天开,吃闭门羹是必然的。 但如果通过k街游说,促成这些交易的达成,那就会将不可能变成可能。 程燃这回随程飞扬一并赴美,虽然手头上刚赚了八千万,手上还有积蓄盈余,但他并未考虑来美国投资科技企业,已经成名的,譬如谷歌这些,一来他以一个外国人身份,想要在这上面给自己碗里刨一块,那么就有无数同样想要入股的美国公司,以各种各样的方式把他给打下去。太好打压了,直接扒出他的来处,就能通过行政力量打压来自“红色中国”的资金。 其次,未能成名但未来看好的,也不把稳,因为他在美国这边没有力量存在,无法监管,那么到后面很容易就发生在多轮融资后,自己在初创企业的那些股份,会被人觊觎瓜分掉,把自己驱逐出局。 从另一个层面来说,这也是人性的弱点,你一不是孙正义那样的名声,需要创业公司依仗,二没有在本地的资源提供,只是因为初创时投了一部分钱,就占得了大量股份,而这让努力把公司壮大起来把蛋糕做大付出最大努力的创业者如何想?凭什么不能把你踢开?这种念头一动,无论是多么正直的创业者和公司实际掌控人,都会生出心思来,一旦这种心思一起,那么就要演变成内部夺权大战,现实中已经有无数这样的案例。 为伏龙在k街游说的其中一家公司叫做lb,创始人罗伯特经营着这家从规模来说算是k街很小的公司,在k街3000多家注册公司里面,可能前2000都排不上号,然而在华盛顿这个人口100万左右的城市里,登记和没有登记的各类说客,大概就有4、5万人之众。可想而知,一个议员往往会面对多少说客,而这之中,又有多少说客能够真正左右议员? “很多人以为游说是大公司的领地,小企业最终会失败,因为小企业没有能力常年雇佣驻华盛顿的又说代表,有没有足够的财力为议员竞选提供政治捐款而引起议员重视,但其实这是种误解,像是罗伯特这样的小游说公司,如果方法得当,更容易取得成功。”孙广振私底下给他们介绍担任伏龙游说的代表罗伯特的背景。 “大学退学,来到国会山实习,创办了一家政治求职网站,后面辗转加州,担任被指控向利比亚走私武器的军火商的公关,帮客户向政府推销各种物品,从手电筒到导弹制导软件,后来通过这层关系在华盛顿有了门路。在他四十八岁的时候,打通了给克林顿的那个电话。从此一个新的世界在他眼前打开。” 孙广振道,“如果我们要达成协议,这么一个和白宫乃至国会山都有双重人脉的人,伏龙和他保持长期关系,说不定能起到很大奇效。” 第一百九十三章 K街见闻(中) 程飞扬要和孙广振介绍过来的芯片技术公司接洽,商讨合作细节,这些会议程燃就不参加了,他和赵青就在入住的安塔娜酒店附近闲处走走,观摩k街的风貌。 枝节修长稀疏的行道树,与之相比的则是窗明几净的高档写字楼,云集了全世界最顶尖的奢侈品牌,商店和餐馆,街道旁边停放的很大几率是豪车,也多见全尺寸越野车,有穿着西服的商务人士直接上后座,还多见职业装的女性手上端着咖啡行色匆匆,很o气质。在这条街上像是他们这样穿着随意悠闲踱步的,倒是不多。 天气预报今天气温是六度到零下三度,程燃围着围巾,和赵青漫无目的散步。伏龙的会议他们不参加,只是晚上一起吃饭。 “这就相当于是美国的驻京办,中国是‘跑部钱进’,美国则是‘游说生金’,这可是华盛顿特区的第一产业。”赵青说道,“所以说什么中国是人情社会,其实都是瞎扯,人作为群居动物,构建编织社会网络,关系和人脉就从来是绕不过去的一个东西,就不可避免的会影响到社会网络的方方面面,哪个国家都一样。” “和伏龙研究所合作的凯文公司有位出身美国中产阶级的华裔,自小在这边长大,跟孙总他们聊起,说虽然美国三权分立,但地方检察官和警局同气连枝,大检察官和大法官经常耳鬓厮磨,立法两院和行政机关秤不离砣,当然,国内那种贪腐的大额金额,在美国政治献金制度约束下的贪腐金额和国内相比数额就要低不少,毕竟这里一个议员为某个利益群体代言,那么必然会在其对立集团的眼中视为眼中钉,很多时候没办法明目张胆拿大头,都必须靠着种种隐秘手段。当然,民主国家,权力带来的许多好处,不仅限于金钱。” 程燃跟赵青聊着见闻,伏龙前来美国游说这一条路,其实是走对了,程燃在想,伏龙能不能把这套经验带回国内去,让国内一些公司有所心得。不光是有利于双边贸易,更可以以这种方式双方进行沟通和了解,不说能够达到以色列游说集团的地步,但至少能够在这里培养出免于偏见的声音。 国内企业其实长期在这上面几无建树,一方面是对这套美国固有的政治走后门现象并不了解,想走这条路都根本无门。哪怕有公司在这上面和美国政客挂钩,但其实买办居多,这也不是平等的交流,只能受制于人。 但是这很难,一来大洋彼岸双方意识形态不同,不信任感是天生的,二来美国国会利益集团中的军工集团,是能很大影响到美国对外政策的大集团,最早注意到军工集团存在的是艾森豪威尔,他在总统告别演说中就告诫美国人要警惕军工集团对美国政府的不正当影响。但即便当年示警,在冷战核威胁的历史背景下,军工集团在美国政治中势力培养得早已过为强大,以至于美国国防外交政策长期都受这个集团的操控。 整个90年代,美国在中国问题诸如人权,最惠国待遇,“盗窃导弹技术案”,政治捐款,湾湾问题上屡屡生事,说到底正是这个集团影子,而且每每出现新闻舆论炒作的时候,都和国会讨论政府军费预算时间相关联,所谓的“”。 美国政客中对中国偏见的集团不少,所以哪怕是程飞扬前来这场技术上的合作游说,都可能前路叵测,能不能打开局面,还是很不好说。 当然,这种事情总要启动做第一步,美利坚的高科技领域技术,是一穷二白起步的国内相关领域所不能及的,想要进步,就要向一个强大的老师学习,老美能教的太多,有的地方相当高明,譬如眼前高明走后门的政治游说方式。 程飞扬在做这样的事情,如果能够迈出第一步,那么再把这种双边关系扩大起来,能不能实际性的培养出一部分为国内相关领域说话的势力群体,所谓的亲中派? 这么想着程燃又笑笑,觉得这种事情,大概也仅止乎于想想,亲中集团,那必然只能是国家整体提升到到一定程度上后才会出现的,就譬如说未来中国的市场,当很多美资企业在这里拥有丰厚利润的时候,自然会为他们在中国的利益进行游说。还有眼前和伏龙合作的公司,为了能够把产品卖给伏龙,他们也要求助于相关游说公司,以说服审查委员会。 伏龙所能做的,只是微小的一部分,但这一部分可能是开创,展示双方的平等,互惠,而不是单一的施舍和索求,那必然带不来尊重,甚至只会得到轻贱。 伏龙的策略是半买半研,一部分敏感技术领域,铁定通不过审查的,进行购买、一部分可以通过互授专利这种方式联合研发的,那就和美国相关公司合作。 “伏龙的策略是正确的,完全没有自己的研发技术的话,人家根本谈都不会跟你谈,这就像是两国交锋,你如果没有能够威胁到对方的力量,若不能让对方感觉痛,那么对方不会给你对手一样的尊重,到时候扔你一根骨头,当个看门狗就够了。” 午饭的时候找了家汉堡店吃饭,程燃拿过汉堡,和赵青说着,大口咬下一口,只是个头太大了,这一口程燃连六分之一都没吃到。 “是这个道理,”赵青点点头,“你爸这趟美国之行,是想着争取能够和美国方面达成非核心专用芯片一半合作研发一半购买,在核心芯片上面也争取能够合研几个项目的结果。” “伏龙现在有能力吃下这些技术?”程燃道。 “你爸在d改造,不得不说,ib的这套ipd模式,确实很厉害,这上面虽然有壮士断腕,有强压下来的不近人情,但成果取得了飞速的进步。按照现在伏龙的研发能力,即便是和美国方面合作核心关键技术,估计也能吃下不少。” 程燃笑道,“这么说来,我爸这是学了一套绝世武功,忙着出来试剑了啊。” 外界一直对伏龙购买ib集成产品开发咨询服务的付出了多少钱揣测不已,有的说十几亿,有的说二十亿,更有甚者以讹传讹到四十亿,其实结合当时情况来看,99年伏龙营收才突破四十亿大关,怎么可能花费四十亿买咨询服务。 准确的数额其实是5000万美元。但这个数在这个年代也已经不小了,这时候美元兑人民币可是一比八。 “其实说实话,程总亲自来美国带队突破相关技术,是因为过去这几年别看伏龙在交换机领域风光,然而在移动通信领域,日子是非常的不好过。” 程燃“嗯”了一声看来。 “伏龙在川省打败了贝拓,把经验复制全国,现在在固网交换机上赢得了大量市场,这是伏龙的起步优势,一直被人所津津乐道,但是这也引起了跨国公司的联手打压,移动gs市场上,爱立信,摩托罗拉,诺基亚等公司吸取了固网交换机市场竞争失利的教训,在前年伏龙gs产品要上市时就迅速大幅降价,主动发起价格战,削弱了伏龙的价格优势。” 从98年开始,这几年是中国移动通信市场竞争最激烈的几年,全世界的厂商都寄希望于这个世界通信业最大,发展最快的市场,纷纷进军,国内市场一片红海,全部短兵相接到白热化阶段。这是程燃知道的。 赵青道,“爱立信,摩托罗拉,诺基亚手机终端在中国销售飞速发展,为进一步刺激手机终端在国内市场的普及,这些既有gs手机终端产品又有网络产品的跨国厂商,在网络市场采取降价销售,以手机终端的利润来弥补网络设备的成本。伏龙没有手机终端产品,因此十分吃亏。原本伏龙战略预测中,99年gs产品每线1200元,2000年1000元,2002年850元。但这场价格战打下来,去年跨国公司就主动降价到950元,而且中国移动处于维护成本和技术成熟度方面的考虑,一直把我们伏龙排斥在gs主设备采购盛宴之外,用的都是跨国公司的设备,一直以来伏龙在这个领域都是陪跑,‘失败’从始至终贯通全局。” 程燃想起了程飞扬前段时间的夜夜加班,因为现实中他的事业和学业问题,倒是没有太过关注于伏龙这方面,伏龙打败了贝拓,而且迅速在固网交换机领域的成功,触动了很多人的利益和很多人的版块,因此在移动通信领域就这么遭遇了迎头痛击。 想来自己父亲面临的压力是相当之大的,否则也不会有这趟美国之行。 只是程燃想到平时程飞扬还跟他开玩笑的样子,看来他是一点不把公司发展的压抑和前景,带到家庭中来。 自己这个硬汉老爸啊。 “现在伏龙,在这样激烈的夹击之中,稍有落后就不仅是发展的问题了,而是生存下去的问题。技术落后一点都不行,所以要盯住世界最先进的技术,而且要超过先行的竞争对手一大步,才能生存。” “是能不能生存下去了啊。” 赵青喝了一口可乐,道,“现在伏龙,就看是否能在gs更新换代的3g领域,先行一步。所以,这场美国之行,我们不容有失!” 第一百九十四章 K街见闻(下) 所以伏龙固网交换机的风光背后,是潜在的危机,在移动通信采购领域的旱涝,让伏龙押宝更先进的技术,要踩准,否则一步踏错,伏龙这个公司大概也就只有短短这几年的存在历史。 因此伏龙在蓉城进行射频设计研发,引入印度软件管理体系攻坚核心软件,和国内八所高校开发核心技术…… 程燃知道伏龙选择的路线是正确的,现在就是这个布局能不能全面铺开,距离3G标准完善工作还有两三年时间,这之中伏龙所能达到的高度,决定是否能够在移动通信领域从被压着打的局面翻身。 眼前的估计还是让程燃觉得世事难料,程飞扬创立伏龙,打造一支铁军,眼看着军舰成形,程燃原本以为自己就能这样躺着进入人生巅峰了,然而没想到更大的世界里,又掀起的风浪。 即便钢铁的战舰,风暴中随便一两个失误撞上来,就会轻而易举的被撕碎。 华盛顿特区的空气生冷,咖啡馆外的窗户都凝了一层霜,程燃能感觉到寒意,还有同样加在程飞扬身上的这种高处环顾无处凭栏的处境。 都说知子莫若父,在程燃这反过来也成立,国内通信业的格局日新月异,在未来甚至能够成为全球变化最激烈的地方,也是拥有无穷市场机遇之地,但早有实力雄厚的国际厂商立在上头。 伏龙刚刚打赢了固网交换机市场,可这个时候就已经能够预见到的变革中,整个产业全面升级,近乎残酷的淘汰历程开始了。 伏龙所能争的,也就是这么一两年时间。 这是程飞扬的战斗,只是程燃在思考自己能不能在其中做些什么。 到华灯初上,他们前往约定的吃饭地点,到的时候副总裁田丰在门口接他们,吃饭的地方是其中一家高档餐馆,门口有服务生端着品类繁多的领结供他们挑选,这是餐馆特色,要求每个用餐的人都戴着领带,以示衣冠正式,说白了营造仪式感。 据说这个餐馆里用过餐的国会议员和政府高层不计其数,说不定现在里面坐着的某个桌位上就是州参议员或者某位部长。 进入其中里面用餐的人也确实多都是正装打扮,伏龙公司的宴席在一个长餐桌位,容纳了这趟伏龙到来的高层,圣克拉拉研究所的负责人孙广振,还有几家合作公司,其次就是和这次游说有关系的那位罗伯特,以及罗伯特所邀请到的一位商务部的官员。 程飞扬以前自学的大学,英语这么多年还是没丢下,毕竟搞研发,这些都是拼命跟着,只是听说能力要差一些,口语水平,也就和Are you ok的雷总好不了多少。 旁边孙广振负责翻译,半听半说之下,倒还是可以交流。 那位商务部模糊听到叫做本杰明的官员并不活跃,话语抑扬顿挫也不激进,但每每一发言,以罗伯特为首,美国方面合作公司代表都声音消止下去,导致伏龙这边众人哪怕各自划圈交流,也同时停止交谈,听对方说话。 这不是居高临下,而是自上而下,是天然的,没有任何故作姿态的理所当然。 整个节奏都在对方手里。 本身这种情况可能在场众人都有所预料,美国商务部权柄极重,虽然职能上竟然还负责气象海洋渔业,但主要权利还是体现在国际贸易,出口管制,反倾销罚单和调查上面,而且掌握着几个重要东西,可以卡住伏龙的脖子。 第一专利审查,第二技术审查,第三电信业准入标准。 且因为双边意识形态问题,对方提出很多问题,有些近乎于质询,甚至不掩饰某些带着偏见的臆测和揣度。 看得出来,这场饭局伏龙方面一直在尽力沟通,而那位叫本杰明的官员,到后面,虽然态度仍然比较硬,但发难的话头,倒是少了。 然而程燃知道,他相信伏龙上下都清楚,偏见长期存在,而且难以消弭,持本杰明这样态度的官员在商务部不少,前景不容乐观。 饭局结束,本杰明离开,伏龙众高层都算是感受到了这种受审视和不信任的压力,众人都情绪不高,这边买单结账,这顿饭花了两千五百多美元,其中一支本杰明喜欢的葡萄酒,就是800多美元。 后面从游说公司的罗伯特这里知晓,本杰明这样的官员,年收入大概也有十几万美元,算是中产,但是要养家,本杰明大儿子在普林斯顿大学,还背有高昂助学贷款,所以平常是肯定不会自掏腰包这么消费,自然有类似伏龙和游说公司这些人买单,这就是K街附近这些高档餐馆生意兴隆的原因。所以有说法说很多美国法律不是国会山制订的,而是在这些餐馆里敲定的。 伏龙这算是花了钱受一顿质询。而且还得寄望以此赢得些许对方的“瞭解”,以期对方在日后对待自己的态度上有所松动。 花大价钱,甚至付出高昂代价,别人要插手就插手,要介入控制就控制,以近乎于丧失尊严的方式求得市场准入,还得面对刁难和偏见,这是很多国内赴美的公司所面临的常态。 程飞扬一行接下两天还见了一些美国方面的官员和议员,各方消息开始汇总过来,现在在K街的中国公司,不止他们蓉城的伏龙,还有一些企业也在活动。 这不奇怪,游说本就不是低调的行为,有的时候甚至还要高调,在咨询发达的K街,最不愁的也就是资讯。 甚至伏龙公司在K街的游说内容,很可能也都会给人知晓了。 三天后,程飞扬果不其然收到了一封邀请。 随着邀请过来的是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士,表示自己是来自长安会。 程燃想到了他么抵达美国当天,在机场遇到的那个“长安会经贸团”。有记者有媒体等候,程燃接下来还在隔天的报纸上看到了有关报道,经贸团上面的与会人物,其实有些并不陌生,而这群人也是罕见在华盛顿这边很受欢迎的国内群体。 因为其中有不少人……说白了,就是买办。有的来头程燃的两世人生看来,一目了然。背后是些什么人,大多数都是普世人们眼中的精英阶层,这些人有背景有资源,而且还很是能干,只是程燃没想到的是,因为程飞扬的活动,对方还是找上门来了。 到来的人很明确的向程飞扬介绍了一番长安会的相关会员单位,整个经贸团的目标和宗旨理念,最后才向程飞扬含蓄的表明长安会方面传递过来的意图。 伏龙公司在美国这边意图寻求关键技术合作研发的行为,有可能会给如今美国一些渲染“共和国威胁论”的人作为做文章的借口。 当然,伏龙的活动影响未必就那么大,但是总会给对方多一些砝码,这种事情,尽量能免则免。 对方还冠冕堂皇说起如今国家大战略加入WTO的节骨眼,伏龙这种想往产业链上走的行为可以理解,但是,其心雄壮,但其力未免过于不自量,如今最先进的科技上游,还是美国公司,而且在这上面,美国无论政府还是国会,有很多双眼睛是盯着的,盯得很死,更不会让威胁出现。 伏龙还是先把自己的分工明确好,不要触碰国际贸易框架下要主导产业上游的美国主要利益群体的神经。若不然伏龙公司在美国的活动,有可能会让长安会这个群体很多企业在美国方面的谈判陷入被动局面,让别人产生不信任。 来的人把话带到了,程飞扬听过了,但也婉言谢绝出席长安会宴请的邀约。很明显,别人一开始就把道给划下来了,程飞扬不会按照对方的“指导”行事,所以哪怕是为商要一团和气,特别是同在异乡,但这场对方的宴请也没有出席的必要了。 谢绝对方,对方笑了笑离开后,程燃对程飞扬比了个大拇指,“老爸,硬气啊!” 程飞扬不和买办集团打交道硬气是一方面,另一方面,如今在K街活动的伏龙同领域的公司还有,都是跨国公司老对手,这些自然不希望伏龙公司掌握核心技术,而意图通过长安会这样的组织或威慑或说服伏龙公司改变主意,当然也是他们的一种手段。 但是……程飞扬拒绝了。 而且,连席都不去参加。 很明确的表明了态度。 伏龙公司的前身华通其实就是买办做代理起家,但最终结局是什么,中国被外资割据的七国八制,一线万元的暴利,资本的本质就是Business is business,道义放两旁,利字在中间。 程飞扬看得很清楚,所以哪怕面对这样的威胁,他也绝不会让伏龙重蹈覆辙。 第一百九十五章 红颜 长安会不在乎程飞扬是否拒绝会请,他们的目的,本就是把这番话传到位。该提点的提点。 第二天,一个熟人倒是过来了,原蓉城贝拓分公司的总裁吴枝山。 吴枝山在川省和伏龙竞争失利后,再伴随着副总王立刚随雷伟案东窗事发,就失去了和程飞扬一较长短的可能性。后面贝拓公司内部变故,他调回中海贝拓总部,坐上了权柄不低的副总裁位置。 今趟到达华盛顿的长安会经贸团里有贝拓公司,吴枝山是贝拓这次出行美国的代表。 和程飞扬虽然曾经是生意上的对头,但两人间也并非没有私交,吴枝山被调走之前,蓉城的一些公开会议,他和程飞扬曾经同过席,甚至还聊过几句。不管商业上贝拓和伏龙双方杀得刺刀见红,两人之间倒是客客气气,笑面相迎,都不失风度。 吴枝山的到来,反倒是让程飞扬觉得新奇,这个曾经的对手,而且是个电信业的老牌人物,号称“学冠中西”,据说曾经一篇论文上达天听,因此才有电信业的一些调整局面出现,这么个人,就算在川省和伏龙竞争失败了,程飞扬也不把他当败军之将看。 程飞扬的热情相迎是出乎吴枝山意料的,因为早知道程飞扬性格高傲,他们在电信业会议上偶有见面,也只是点头之交,没想到在异乡这里,程飞扬表现出足够的热情,吴枝山脑子里泛过一个词“倒履相迎”。 隔远正统而立,吴枝山很老派的双手抱拳拱了拱,“程老总!” 他年龄其实比程飞扬大,这声“程老总”,是放低身段的尊敬,也是给予他这般热情的回应。 程飞扬爽朗的把他让进了酒店的一间会客厅,两人像是老朋友一样坐而论道,程燃也如柯南般留在旁边旁听。 吴枝山知道这父子俩都不简单,开门见山,说自己虽然说是和长安会经贸团一起来美的,但他可不是说客,只是程飞扬在美国的布局,多少长安会那边都知道了,内部当然是嘲讽程飞扬伏龙的不自量力,也有把他们的活动,认为可能会影响长安会在美国的经贸往来,造成阻碍的可能,因此有人说伏龙这么家公司,要摁一摁,程飞扬这边得到警告,他也是知道的。但吴枝山倒并不是为这个而来,他也知道程飞扬不会吃对方这一套,他是真的要想来听听程飞扬的看法。 “核心技术这些,我是真的觉得,研不如买。最关键是研发这是吃力不讨好的,这个周期漫长,而可能还没有回报,特别国内在这一块,人才缺口很大,技术缺口也很大,不是随便就能弥补得了的。而且,你弥补了,那个时候世界又已经不同了。” 这个时代里,有这样犀利准确的观点看法,程燃承认吴枝山还是有相当的真才实学。 “而且我们身处这个行业,你很清楚这种竞争的压力,一旦落后,那就是步步落后,你自研,分散精力,别人一买到的,都是最尖端最先进的东西,一比较你就落了下乘。而且,美国是资本社会,中国要入世,你以为是谁推动的,单单是我们的努力吗?还有看到中国这个市场的美国资本在背后推动的,他们下大力气研发,需要我们的市场来消化这些成本,所以,有他们帮我们开发,只管用就行了,你担心什么,他们不卖?那其他同样搞技术的发达国家卖不卖?公司竞争,他不要市场?那就意味着他也要萎缩,拿给对手突围上来,所以,这方面根本不必担心,而且,人家凭什么冒着违背自由贸易精神,对你一家小公司动手,你这是被迫害妄想症啊。” 程飞扬笑,“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嘛。” 吴枝山摇头笑道,“再者,中国就要加入to了,to的精神是什么,是自由贸易,是国际化,是市场分工,一旦加入,中国有多少弱势产业将被冲垮,多少会被淘汰,竞争更激烈了,专业的人做专业的事情,我们做我们的,而不是去攀这根线,伏龙有多少底子,足够这样的折腾?” 他停顿一下,眯着眼道,“程老总应该明白我的肺腑之谈,若是纯以一个竞争对手的角度来说,我巴不得你去搞研发,一头撞上去,然后在上面空耗精力,损失大量金钱物力。但我是以一个朋友角度,做出劝诫。” 程燃可以保证吴枝山这番话说得是真心话,若是不顾一切过来力挺程飞扬,那就真是只其心可诛的老狐狸了。 他说的很对,说实话,要自己研发关键技术,那是何等困难而漫长的途径,这上面要烧多少钱?就好比日后大家讨论得最多的芯片技术,从芯片设计,晶圆制造,封装测试,设备材料四个产业链条,每一个链条都有大到可怕如天堑一般的技术壁垒,很多公司往往专攻一项,在这上面成为冠军所付出的代价,那是踩在倒下巨人的肩膀上,无数的浪潮淘汰洗刷后的最终结果。 这些产业链条上,还有无数个领域,都有不同公司费尽技术和资金人才的积累,才达成的世界先进成就。 所以任何一家公司,想要说全产业链制霸,那只是类似外星科技降临或者重生神级学霸的天方夜谭。 程飞扬觊觎好的技术,但也很清楚吴枝山所言极是,他点点头,“你说得很对,也成功让我有所动摇,这样吧,能买的,我们就买,要是没有的,而我们又需要的专用asic,就要依靠美国人的先进技术,大家一起合作嘛。” 吴枝山点点头,一方面他是来劝诫程飞扬,其实也有一方面,国内电信业格局变化,以往的死对头,今时今日也可能成为朋友,吴枝山也未尝没有为贝拓拉到伏龙这样一个盟军的想法,哪怕双方在某个领域角逐,但是其他领域,未必不可以合作,吴枝山还浅浅透露了一下,伏龙若是日后有相关技术和设备方面的需要,贝拓有能帮助的,他权限范围内,都可以给予助力。 同时吴枝山还透露了中星公司在美国的活动,对方打算赞助一支nba球队,这样能够得到合作公司相应州的议员的好感,所以伏龙若是想要在美国方面不落后于人,可能也要在这些方面下功夫去突破。 …… 吴枝山的到来不仅仅是给程飞扬投橄榄枝,还透露了一些对手的进攻方向,虽然这条老狐狸未必没有打着驱虎吞狼的想法,但也给足了善意。当然,他并没有透露长安会那边对伏龙的一些看衰的言辞。 伏龙接下来的活动里,有吃闭门羹的,也有如面对那个本杰明议员一样受质疑的,公关游说费用,伏龙是哗哗如流水。程燃知道自己老爸表面上不动声色,可实际上对他这么节俭的人来说,在吃饭上这么花费,真是肉疼心肝疼。 这几天里程燃也用cq跟国内联系,每天cq上的留言很多,俞晓的留言信息是蹦蹦蹦的跳出来,都是问程燃在那边好不好玩,看了什么样的风光,有什么样的艳遇,刚开始程燃还理睬他一下,结果发现这小子话欲太过于旺盛,就连有没有去红灯区体验啊都问出来了,搞得程燃干脆装死。 秦西榛在忙着到处赚钱,她现在已经完全准备往自己成为豪门梦想的道路上走,而在能挣钱的道路上,秦西榛这么个搬仓鼠所蕴藏的潜力是无穷的,程燃只是一想,就能想象到她双眼冒光去搜刮版权的样子。 杨夏倒是偶尔会发几条信息,类似蓉城的天气如何,华盛顿dc的天气又如何的问话,都很正常的对话。 姜红芍那边,倒是不用程燃担心,老姜的假期生活是多姿多彩,十中羽毛球社参加了假期的比赛,蓉城体育馆,她上阵大杀四方,后面的安排似乎也是满满当当,还打算背包去九寨沟旅行,说是和苏红豆他们约好了,这些人跟程燃打电话说的时候,也是说放心吧会照顾好姜红芍的,保证不准别人来搭讪超过三句话。 听着姜红芍说起去旅行看美景的样子,程燃又微笑,虽然觉得去九寨沟这种比较近的地方应该让她等等自己,而且难道不该是情侣双双行动才是吗,跟着几个看烦了的家伙一起去有什么意思,但想着姜红芍这样的女生,自己没有必要把她按照一般女生来对待吧。 程燃想起曾看过别人给她写的情书,对方是个大才子,十中这种地方语文作文常常满分那种,其文笔放古代也是一号文杰,情书那叫一个辞藻华丽大气恢宏,各种能打动小女生的羚羊挂角和无迹可寻的撩人。程燃看到姜红芍委实是看了好一会,说明其文采是真的好,但最后还是随意递给了旁边带着探究目光的程燃,原来不仅是情书,还附了一张手绘的世界地图,告诉她以后希望和她走过的路线,东京巴黎土耳其,都他么小菜一碟,人家连买艘船顺洋流季风流浪诸国都想到了,只可惜是仙人有待乘黄鹤,姜红芍这位海客无心随白鸥。 最后她是拿红笔在那封情书上打了个59分,还给对方的时候也换了她一句,“无聊。” 连程燃都不免有些为那位才子心泣血惋惜。 所以老姜这种女生,倒也很合程燃胃口,理科成绩那么强,说到底也是理科生思维,没有小文科的那种烂漫情怀,不需要哄骗不需要过多的说一些可能连他自己都实现不了的诺言,相互陪伴就是最好的相处方式。 与老姜相处很舒心,那种感觉就像是默契的朋友,但又是养眼而倾国,所谓红颜。 程燃问她等自己一周回来,那她去九寨沟做背包客后能见一面,姜红芍说可能要去趟京城,到时候再联系吧。 程燃哦的回了句,又觉得红颜呐,虽然是个好东西,但相互并行的同时,也要给对方以空间啊。 这就是个操蛋的事情……而且都怪俞晓,和他聊天过后,程燃脑子里总会浮现出红灯区三个字眼。 往往夜深人静,挥之不去…… …… 第一百九十六章 侥幸 俞晓口中的红灯区程燃是没看到,但k街一到夜晚,倒是多见黑色车窗的豪车旁徘徊的年轻女孩,和摇下车窗的人低声细语,交涉之后,开车门而入,然后车辆离去,车壳上流溢着如泻火光。 匍匐在权贵下的世界一切皆可交易。 华府按照绿化来说,大概是美利坚名列前茅的城市,美国围绕科技,教育,医疗,军事,研究几个方面的所有大型公司,都在这里设置了总部和分公司,这里的房屋并不高大,但是规整,街道干净空旷,就连空气中都散发着身为首府权力的味道。后世美剧《纸牌屋》的戏码,每天都在这里上演。 伏龙的游说并不是那么顺利,到了专利阶段,在专利管理局大楼,程飞扬为了和审查的官员见面,从早上十点,一直等到下午四点,对方已经接待了好几批人,然而始终就是不召见他们这批“东方来客”。 这不奇怪,中美两国关系一直都是波澜起伏,对于中国,特别是在科技领域,美国方面一直是带着警惕和防范,哪怕是伏龙所请到的游说公司,都不可能直接在这种事情上为中国公司方面进行谈判,而能够让程飞扬进入到商务部机构的预约名单里,就已经可以拿到伏龙所支付的一大笔费用。 空旷的走廊,程飞扬一行往往在候客沙发上等着,等到光阴流转,等到日晖渐落,晚霞镀金。 除了等到最后对方改变主意不见程飞扬被拒绝的,一旦在机构或者k街高档餐厅和相关官员议员会面,程飞扬都会尽力阐述伏龙公司的理念,表达双方合作对于革新人们生活的通信技术领域的积极作用。 一遍一遍,不厌其烦,寄希望于尽量能够以自己这位中国公司负责人亲至的低姿态,疏通这些环节,改变那些固有的偏见认知。 有没有效,可能有效?但效果有多大?从每一个伏龙人紧抿着的嘴唇就知道,想要从牢牢把控上游的美国获得专利技术的授权,被审视和被拒绝,几乎就是常态。 程燃每天都会去程飞扬公干结束的地方等他,父子俩再一起回酒店。 宪法大道的胡佛大楼外,程燃等到了从楼里接受问询出来的程飞扬。程飞扬西装已经脱下了,挂在臂弯上,那件临出门时徐兰给他准备的备用蓝色衬衫,胸背都被汗渍打湿,伏龙一行和合作公司的人接受的是商务部国家电信和信息管理局ntia)的质询。 针对的是伏龙要购买美国合作公司的几个专利授权,而关键是在这个技术项目上,伏龙拥有大部分专利,现在ntia要求伏龙这项技术的所有专利源代码,以审查伏龙在获得了美国成分的专利授权后,不会开发出威胁美国国家安全的产品。 “太霸道了。这项技术不在美国使用,只是和美国公司合作,为什么要我们全部源码?这岂不是我们的公司机密,都在他们这里公开了吗,美国不就直接掌握了这项技术?哪有这样的要求?” 有人很愤怒。 程飞扬伸出手去,落下来,“给他们看。” 伏龙众人面露憋屈不忿,那是无数个日夜多少人付出研发的技术机密,要这么给对方一览无余,只因为对方对安全的质疑。 但是,程飞扬说了,给他们看。 “若是提交给他们了,美国方面很快就出现了替代我们的技术呢……” “没关系……要看,就给他们。我也相信美国政府的信誉,不会这么做。” 众人沉默了,最后点头。但他们知道,程飞扬这么做,是顾全大局的举措。因为对方可以根据他们配不配合而进行评估,以决定他们在美国的合作项目,会不会全盘流产。 伏龙一方面有对未来战略规划的考量,在这条线上与伏龙合作的这些美国公司,他们已经和伏龙绑在了一起,如果伏龙不为他们利益负责,那么伏龙未来必然会失去更多合作方的信任。 所以霸不霸道?美国可以以国家安全名义,审查和要求任何一家公司配合他们的行动,一旦涉及到这个层面,所谓的政企分离,企业不与国家意志同谋,都是一场空话。 而程燃这里,其实觉得这样无可厚非,不光如此,哪怕就是后世“棱镜门”曝光,美国监听自己国民,程燃觉得一个国家在维护自己安全,甚至自己国民安全的范畴里,这些行为有一定必要也可以理解。 只是如若过于相信美国政客以自由皿煮精神装点的门面,那就太过天真了。 做完决定,程飞扬从下面握住程燃的手,就像是小时候无数次拉着自己儿子时一样,他们在夕阳下往回走。 程燃轻轻捏了捏父亲那只手皮略微起糙的宽厚大手。 就像是小时候每次他难受时他所能给予的安慰时一样。 …… 华盛顿肯尼迪艺术中心,由美国纽约国家交响管弦乐团和合唱团,以及中国民歌乐团的“慈善之夜”演出正在进行。 这场中西方文化交流的演出受到了华府市民的广大关注,到场的观众来了两千多人,在场的嘉宾中有华府重要官员和中国蓉城企联会成员,而蓉城企联会更是在此次慈善之夜中扮演着相当重要的角色。 蓉城企联会的多家公司将为美国儿童癌症协会捐款,支持“梦想家园”儿童慈善项目,为在德克萨斯州南部的科帕斯克里斯蒂市遭飓风“布雷特”袭击的受害者们捐赠物品。 其中伏龙公司将捐献一百万美元的善款和物资支持这些慈善项目。 在主持人念及伏龙公司的捐款后,现场爆发出了由衷的掌声。程飞扬也象征性的亮了个相,上台和华府市长握手的时候,对四周的观众席拱拱手,一反美国式绅士举动的个人特色又赢得了很多掌声。 下方的一些嘉宾位置上华府出席的官员,有带着优雅笑意轻轻鼓掌的,也有互相间低头交流后,抬起头对台上微微点头的。大范围里是认可的表态。 程燃在台下的席间,四周围的声浪涌上来,还有种特别不真实的感觉。 尽管知道这其实背后是游说公司多番走转,最终达成的效应。是伏龙乃至蓉城经贸团树立形象而进行的一些活动。 但当程飞扬站在上面受到掌声雷动,而曾经那些身居政府机构里高高在上的美利坚官员们都放下身段为他鼓掌点头致意的时候,还是能让人感觉到一种被现场气氛感染的血液热流。 从山海到蓉城再到华府的肯尼迪艺术中心,程飞扬站了上去,在自己作为儿子的身份来看,他好像并不属于那里,然而抛去一个父亲的身份,程飞扬从小城市走出来,于草莽中靠着一门心思的研发拼搏带领团队崛起,他不仅属于那里,能够拥有这些荣辱,甚至还能站在更高的台上面去。 身边间或空着的几个观众位置有人坐了上去,也在鼓掌,程燃先前没有在意,程飞扬从台上离开,进行下一个环节后,程燃才注意到身边有人。 旁边女子的风衣外套褪下,搭在椅子靠背上,露出内里裙子衬托的修长身段,头发盘起,脸有些瘦长,容貌不算特别出众,但是那对眼睛很明丽,而且有些似曾相识,倒有些和老姜几分意思,只是老姜容貌上更好看,身段嘛倒是没有这位少妇的成熟韵致。程燃以成熟的眼光飞快扫视,数据已经了然于胸。 然后,他猛地愣了一下,具体来说还可能是懵了一下。 从旁边这个女子看自己的眼神中头往外围侧一侧头,就看到了躲在她身后,身着一件紧身条纹毛衣和休闲裤,也同样把头发盘起,露出玲珑耳垂,笑吟吟着,却满脸发红看着他的姜红芍。 程燃顿时觉得时空流转。 蓉城,大洋彼岸,天上街市落人间不为离人照屋梁的华盛顿府,虽是灯火辉煌却是别家锦绣的肯尼迪艺术中心。 慈善之夜。 老姜。 姜红芍。 她不光在山海那年的一中文化墙后面穿透次元壁般出现。 她还能穿过空间门,跨越整个洋流的阻隔,机器猫一样在这个寒假的异国抵近身旁。 寒风凛冽的华府之夜,程燃心热如潮。 与此同时脑海里闪过一个侥幸……幸好没去红灯区! 哇,刚地震了。淡定求票。) 第一百九十七章 更该死 大洋彼岸见到姜红芍,程燃着实是惊异了一下,乍一看确实有些像是机器猫的任意门,开了门她就出现在身旁,但其实并非无迹可寻,从知道自己要去美国时候的平静,平时聊天时对此事的轻描淡写,之前以为是姜红芍本身个性的原因,哪怕两人关系亲近,也要给彼此以空间。 而且程燃来看,虽然老姜比同龄女孩更早熟和理事,但在她这样的年龄,感受美好可以,就不要过多的去承担更重也更复杂的事物。 兴许是如此以为,所以程燃并未往深了处揣摩,她的闪烁其辞,几次不经意询问起他在华府的见闻,回忆起来都不是毫无征兆,再加上其实他们蓉城企联会在华府的活动,很容易掌握动向,慈善之夜,中国民歌和美国管弦乐团,搞出动静,再加上姜红芍那位中美两地都很有能量传闻中的小姑,到来这场晚会现场,其实不是什么困难的事情。 姜红芍的小姑只是看了他一眼,收回目光,没有哪怕是明面上的任何示好致意,她像是更关注于眼前的这个晚会,而姜红芍隔着她和程燃对视之后,也端坐着融入到环境之中。 程燃则是不亚于有一种身边此时坐着两条青白二蛇的既视感。 但那种情绪和心情,确实是在缓慢堆积。 隔着老姜的小姑,就能看到姜红芍的侧脸,她理过了头发,剪短了些,黑发及肩,耳垂上打着颗精致耳钉,目不斜视,但应该是感受到程燃目光,又或者是前来会场的路上空气寒冷所至,面颊微红着。 程燃坚持不懈,姜红芍目光终于绷不住,眼瞳轻微朝他的方向偏了一下,然后又迅速转回去,睫毛律动。 嗯,可以确认了,是在躲避自己。 所以她现在内心肯定也不如表面这么淡定,估摸着也是跳的厉害。姜红芍本身有个特质可能连她自己都不清楚,那就是越是可能连她都很慌的时候,她越好像表现得若无其事,但问题就是在于,太过镇定,就自然显出不同寻常。 程飞扬从台上走下来坐回程燃身边的路途上,看到了姜红芍和她小姑,自己老爸这是愣了一下,然后疑惑看程燃,程燃很想以眼神告诉自己父亲,这不是我早有预谋逃往法外天下,我也很无辜,你不要这么一副你妈要知道你死定了的表情。 姜家小姑还对程飞扬报以微笑,这大概是对他这位今日主角的尊重,而目光落回程燃身上的时候,笑容又重新收敛,简直让人揣摩不到她对自己的态度。 对方很明显不划道,但可以看得出姜家小姑名不虚传,不动声色之间,就已经营造了巨大压力,威慑已经成形。若程燃哪怕真是超越他所处年龄的麟角之徒,也保管能被她摁在五指山下。 等到这场晚会结束,程飞扬起身的时候和姜红芍淡定沉稳的打了个招呼说“姜同学,你来啦。” 程燃听着就迷了,老爸你这一副一切了然于胸的模样是怎么回事?但关键这事连自己这个当事人都很懵啊。 姜红芍也并不戳破的喊了声“程叔叔”,然后程飞扬就一副我忙你们先聊的样子先行一步,他倒也真忙,伏龙那边的人等着,游说公司的老总等着,还要和华府今天到场的一些官员和上层人士有场面上的礼节。然而大概是今时的晚会,或者此时出现的变故,冲散了早期时愁云惨淡万里凝的气氛,他心情极好。 “程燃,这是我小姑。”等到真正的面对面起来,姜红芍才对程燃介绍。 一旁的李韵才是真正的感觉惊奇,姜红芍是她看着从小长大,甚至从小带大的,对李韵来说很知根知底,虽然侄女很多性格上都和她相近,但李韵知道某些方面,姜红芍要超越当初的她,姜红芍在同龄人之间,绝对的出类拔萃,然而眼前这位万事得体大方的侄女,无论是到来这场蓉城企联会慈善之夜前的突然安之若素,还是从刚才开始坐在自己身旁就目不斜视,这其实正好的说明她的反常。 哪怕是她大方拍拍对方肩膀,或者在这小子逼视她的时候回以不动声色的微笑,就都不算势弱。反倒是此时这种状态和行为,才是真正的说明,她乱了。 这小子何德何能? 实际上姜红芍放假的时候她就问她有没有想去玩的地方,正好能空出一段时间。姜红芍说着要不还是去美国吧,还有很多地方没去玩过,东北部,中部。于是李韵给李靖平和姜薇拍胸脯打包票带姜红芍赴美之后,姜红芍才好像最终决定这回旅游去处。抱着本旅游册转过头来,跟她建议,要不就……华盛顿府。 李韵才知道这算是上了套,不过也正好,一方面蓉城企联会在这边活动,她们来观看这场音乐会。另一方面,那也就干脆来看看这个传闻中的程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孩子。 只是眼下看来,姜红芍,是确实很在意他的。这很难得,但也让李韵这个姑姑有些吃醋,就像是和自己这个天生相性符合的侄女之间,现在隔了层介质,如鲠在喉。 “小姑好。久仰大名。”程燃笑着开了个无伤大雅的玩笑。 “程燃,”李韵回应点头,“你的名字我也是经常听说。” 不咸不淡,平平常常,不亲和。然后李韵翻手看表,“我去车上抽根烟,给你们半个小时。” 李韵说着摆手而去,风衣飘荡。这幅意图大致已经对程燃表达得很清楚,不要想太多,今天确实是适逢其会,但此后也就各自天涯。 不理李韵这内中透露的隐约意图,等李韵一走,就是姜红芍单独面对程燃了。 说来奇特,就是奥数赛场羽毛球大赛各种战场都来去自如的老姜此时面对程燃,竟然也有几分心怯,哪怕心里头已经重复了很多遍不就是个程燃,也好像在他目光注视下难以镇定自若。 偏偏程燃还哪壶不开提哪壶,“九寨沟背包去了没,有没有人搭讪超过三句,比我多的?” “去了啊,当地卖竹编的小哥算不算?买了三个蚱蜢的,小哥还多送了一支蜻蜓。” 老姜一如既往皮一下。程燃笑笑,“看来小哥不错啊,口才很好嘛,人也挺好吧。” “是挺好,也挺帅。六十年前扛枪上战场的时候,一定帅呆了。” 说这话的时候,是姜红芍眨眼一笑。 滑不溜秋,滑不溜秋啊。 这就是条捞不着手里的姜小鱼。 程燃促狭道,“这之后不是说去京城,中间马不停蹄,怎么着有空过来?” “本来也是要去啊,可小姑要回美国,我跟着过来一趟,你在这边人生地不熟,看看你有没有被欺负。” “被欺负了怎么办,你为我出头?”程燃笑,这什么跟什么,姜寨主下山吗。 姜红芍一本正经,“被欺负了你要到对方电话,然后告诉我,我打电话骂他。” “老姜,你真是天才……” “不敢当。小女子还有进步空间吗。” “可能去空间站上面还能有点。” “这么说来我只能进太空探索星辰海洋了,地球上人类未尽的事业怎么办。” “这点破事,我帮你完成吧。” 两人简直一秒进状态,角色扮演起来了。 姜红芍一副郑而重之的表情看他,眼瞳布满星辰,“程燃同志,任务艰巨,那就辛苦你了。” 程燃“痛心疾首”,“姜红芍同志,在这美帝国主义的土地上,我只能目送你远行了。一切言语都是苍白的,这种时刻,都不知该如何表达同志间的友谊……” 姜红芍沉吟一下,狐疑看向程燃,“难道……抱一抱?” 程燃看着她,她看着程燃,气氛渐归于寂灭。 姜红芍的表情开始微窘。 程燃赶紧无辜撇清,“……这回可不是我说的!” 老姜绯红的双颊间是满眼的恼意。 更该死! …… 当然实际的行动是没有的,毕竟眼前就是艺术中心外面,散场的人流如潮,里里外外这么多双眼睛,那是真啥都没法做,迎着风聊着天,顶着另一片彼岸的星空,就这么也心情豪迈壮阔得很,一路把老姜送到李韵的车前,是一辆在此时华府夜色下很应景的林肯。 “你们什么时候走?”程燃问如果明天还有时间的话,大概可以送机。 姜红芍不说话,看车旁边的李韵,李韵掐灭那支女士烟烟头,对姜红芍道,“明天我去办些事,晚上我在酒店等你夜宵。” 程燃愕然看向李韵,再看姜红芍微黠的表情,这才意识到她这小姑先前原来故意一副经停即走的态势,搞得像是匆匆碰面就要挥别。这是时刻都在给自己挖坑啊,程燃已经能想象章隅和这位老姜小姑的碰撞,当年说不定那可真是针尖对麦芒。 这番话已经说得很明白,明天她不出现,但是晚上姜红芍必须回来。 其实不在于程燃如何揣测老姜的家族,毕竟峨眉山报国寺所见的态势和那个他们家里叫柳高亲戚的态度,还有姜母一直和他的暗战,都让程燃认知是老姜背后的家室对他应该是审视,而且有隔阂与一定的排斥。 然而眼前的李韵所表现的,却是一种程度上的宽容。和老姜母亲的站队不一致啊?堡垒从来都是从内部攻破? 是因为身为老姜的小姑爱屋及乌? “我们酒店离国家广场很近,那里有很多景点,明天早上九点见,正好我也没来过,明天我们去逛逛,今天早些回去。” 姜红芍乘坐李韵的车离开。她临走时那个眨眼的动作和俏丽的背影还挥之不去。 程燃走回伏龙众的车辆,看到程飞扬在笑。 程燃道,“爸,如果我说我事先也不知道姜红芍和她姑姑在美国,今天会来……你相信吗?” 准备稳定且不定期提速,因为要开启新的历程啦,就酱!票票!) 第一百九十八章 漂洋过海来见你 不管程飞扬信还是不信程燃这一套,总体这几天里他对他还是有愧疚的,本来是他公干程燃旅游,结果程燃时刻挂心他和美国这边的合作事宜,也是全天候跟随,哪都没去,听程燃明天要和姜红芍出游,也是相当支持,抬手就给了程燃一千美元,让程燃该花花,程燃笑着说,“爸,你忘了,我如今也是有产业的人了,哪需要拿你的钱。” 结果程飞扬说,“你的是你的,我给你的是我给你的。拿着用。” 这话本还是好模好样,结果最后他补充一句还是走了样,“要是用不完……哎,算了,用不完你也拿着……” 程燃有时候又无可奈何,程飞扬手上那么大一摊子,项目拍板的出入,不可以寻常人生活用度衡量,但自己节俭的烙印,看来是抹不掉了。 很多人往往无法理解,再大的老板,会珍惜盘子里的一颗饭粒。再如何荣华锦绣的生活,为什么总会经常祭奠坟前的老妻。有的人风华正茂却要为情爱自弃余生。有的生离死别未必天崩地裂,更多的只是一句无能为力。 一切的难以理解,都是因为不曾经历。 程燃拿到一千美元,有程飞扬心情甚好之功,这是显而易见,一场在华盛顿府弘扬中国国粹文化的完美演出,看得出在场的观众反响挺好,但这些不是重点。 重点在那位b公司的罗伯特果然是长袖善舞,一方面动用自己关系请到《华盛顿邮报》《洛杉矶时报》的记者到场,另一边则拿伏龙的慈善之夜借花献佛,这也是华府的那些政府官员为何对这种另辟蹊径的文化慈善活动显得如此热衷的原因。 若无意外,这场慈善带来的后果和政治收获能让伏龙在华府机构上入局顺利,然后持续从中深耕运作,把这个政治成果拓宽且运营下去,这里面如何化解那些固有意识形态的偏见,以及从中取得更深刻的磨合,那就是更进一步的课题,但毋容置疑,没有人会拒绝面包和黄油,特别是资本说话的资本主义社会。 回到酒店用赵青带来的笨重thkpad600挂上了网登cq,俞晓那边蓉城正是中午,程燃一上线就是俞晓消息闪个不停,各种在程燃面前的花式炫。 “九寨沟之行圆满结束,向远在大洋彼岸毫无义气甩下我们的程燃汇报,余小哥成功带团返回,一行五个女生,对我从头到尾无微不至的关心照顾表示了高度评价。你都不知道这种带团的感觉,哦对了,世嘉的樱花大战游戏玩过吧,跟帝国华击团花组组长大神一郎美女环绕的待遇那是一模一样滴……行啦,哥们儿知道你在那边口水都滴下来了,收着点……” “再给你说个秘密,此行焦点最多的老姜可不仅仅给路人回头打望了,哥们儿那是豁出本钱杀了多少胶卷,才留下了那些个照片,咱们这么多年哥们儿了,谈钱伤感情,你随便在那边买点最新的gba啊,索尼随身听啊之类的美国货回来,一手交人,一手交货。” 程燃上线,回道“宁死不屈,美色亦不能移。” 在电脑那头的俞晓迅速键入回复,“哇在了啊,那边晚上了吧,我这边大中午,真神奇。话说回来你可想好,这趟背包游后人老姜又跟她姑姑出去旅行了,估计不是在京城就是广州,人不定还有十天八个月才回来,你到时候返程可是见不着人的,就不想拿到照片以慰相思之苦?” 程燃“……” 打完字俞晓顿觉自己真是高瞻远瞩“是不是发现我是天才,哥这生意头脑不比你差吧?你以为我吃素的……这手人心操控得是不是天衣无缝?” 程燃微笑打字,“我何必自己要照片。明天约了老姜逛街,我让她回国后亲自找你要回照片,岂不更好?” 键入过去以往的手速小能手俞晓瞬间哑火了,半晌后那边才有了回应。 “我……kao!” …… 结果第二天在和姜红芍约好的国王广场见面后,确实如期待的看到了一身红裙袅袅婷婷的老姜,然而旁边还有个戴着墨镜风衣的她小姑是怎么回事? 程燃看着李韵,李韵轻描淡写,“想了想,就放你们两个小孩单独逛,也不放心,想玩什么想吃什么,我请客。你不会不欢迎吧?” 程燃能怎么说,能说你怎么不讲信用? 于是道,“……热烈欢迎。” 这才意识到,敢情又拿给李韵坑了一次,程燃才想到最后的时候姜红芍对他的眨眼,当时没能留意到这个细节,眼下才知道李韵昨天说的给自己和老姜空间,又是一个烟幕弹。程燃很想扭头问老姜你这小姑到底还有没有个谱? 李韵笑笑,“情绪不高啊,不过没关系,你们同学间想说话的,尽量不打扰你们就是。” 程燃很想说你猜我这次会不会信。 国家广场附近的国会山和华盛顿纪念碑之间的中轴线几乎聚集了华府的大部分景点,据说一天逛下来也够呛,好在三人也不赶景点,就慢慢踱步,感受下这座号称“威严政客,美国心脏”的地带,其时天高云淡,主观感受确实大气磅礴。 程燃记忆犹新的还是那部《2012》电影里洪水灾难时肯尼迪号航空母舰被洪流倒卷着撞向白宫的场面。 波托马克河东岸的林肯纪念堂前能够一眼看到标志性的华盛顿纪念碑,中间的二战纪念碑群这个时候还没有修建,程燃指了指有大群野鸭游弋的长池子,冲姜红芍轻声说了个口语,“阿甘。” 姜红芍自然知道程燃说的是电影《阿甘正传》里阿甘演讲时和珍妮重逢长拥的地方,就是眼前的倒影池。 姜红芍脸微红,不动声色。 此番景致极好,高广的天云湛蓝到一塌糊涂的蓝天,清冽的空气,还有蓝天白云下的老姜。 异国他乡,虽至天涯却红颜在畔,这时候应该有周星驰的那句话,走到哪里都是天堂。 可唯一不美是旁边就有个李韵,简直是想逾个矩都做不到。 其实程燃又哪里知道眼下李韵的心情,她曾经和红芍坐在去往薄荷岛游船的甲板,看海龟和鱼群。在荷兰郁金香森林,背靠背坐在大树,一起在威尔河边看世界的落日,一起仰望爱丁堡壮丽的烟花,两人还在马赛旧港驶出的帆船上,她上身一丝不挂晒太阳浴。而眼下本应该是她带着她在华府历阅美国历史人文,把这两个即是姑侄更像闺蜜的游历图再添一笔坐标,此时却陡然多了个人是怎么回事? 那以后是不是都要横插这么个家伙?还能不能自由晒日光浴了? 李韵的内心郁结自不必说,走走停停,号称馆藏最大的国会图书馆游走一番出来后,李韵在门口站着,姜红芍在里面翻书,程燃也来到厚重的石墩柱子旁,李韵转过头看他,问,“伏龙从山海发迹,短短时间走到现在这个地步,家里剧变,对任何少年人来说都是冲击,换句话来说,你们家从没钱到现在有钱了,你是什么心情?” 这绝对是一个很要紧的问题。 程燃这样的年龄,家里翻天覆地的变化,他这个年纪是怎么面对这些?毕竟现实中大多人贫贱时戚戚,富贵时骄狂。始终如一何其之难。 程燃知道这可能不光是李韵,甚至所有明里暗里在观察着他的人的所有疑惑,是什么样的心情,能让他消化掉这些家庭的剧变。 程燃总不好是因为两世灵魂,他对李韵道,“在我看来其实变化不大,没买大别墅,也可能是住自己单位里,不用担心安全,也没有请人来照料日常生活,也大概是以前能克服的困难都能克服了,现在也不希望家里有外人介入自己的生活,我爸我妈过惯了普通日子,没啥物欲,可能就是日子宽裕了,但他们忙碌的和操心的也更多了,其他家里以前怎么样现在还怎么样,所以我感觉不大。当然如果你要说别人巴结和奉承的环绕,但如果是因为你的名声和事业来的,那么有一天你失去金钱名利的时候,也同样会失去这些附属品,只要看清楚了,就不会受这种事困扰。” 李韵思索了一下,算他过关的点点头,“富贵噬人心侵人骨削人志,看来你们家把你保护得很好。看得倒是很清晰。” 停顿一下,李韵又道,“姜红芍的家庭情况你大概已经知道了,我不想说其实都是普通家庭这样的话,红芍的外公曾经的贡献注定了会让他的家人也受到一份尊重,荫及子孙,必然会有些特殊。也会有人质疑和有色眼镜来看你,你怎么看待这些东西?” 程燃对李韵笑道,“我只是小孩,小孩和大人想的不一样。你们大人会在两人恋爱时开始计算得失,门户登对。我只看到双方是不是契合。世界上这么多人不一样,门当户对对一些人来说很重要,但也有不看重这个东西的人,这不是不可以妥协的东西,这个事情上应该没有统一性。” “我该说你是天真,还是勇敢?”李韵笑,“还是说你其实是因为有恃无恐?你家是做电信设备的交换机出身的吧,的确赚了些钱,但这些都是账面数据,国内电信市场发展那么快,格局一天一个变,你家现在的成就,很可能都是无根浮萍,而且在一些人看来,这点基业,其实也难入法眼。千万不要以为今天风光日后还能风光,前半生戎马居高位,后面蹲牛棚的将军都有,多少之前风光的人,甚至风光到天下无人不识的人,现在看来,平安落地者少,狼藉不堪者多。我只是说一个设想,要是有一天你家生意做不下去了,你还能像是今天对我这样勇敢?” 李韵笑,“当然,这话本不该这么说,但我知道你不是个普通孩子,所以这话我也只对你说。” 程燃仔细想了想,面对李韵打量的笑容,道,“也许确实跟你说话没这么从容。也当然会怕,但人这辈子,只活一次。你的家室,背景,一切外力都只是锦上添花,最核心的还是在于个人的能力。只要我死不了,有的事,明里暗里曲线里,我这么认,就这么做。” 姜红芍从图书馆出来,李韵笑了起来,两指捻着烟吸一口,“小孩的话太有意思了。不过挺好……你果然比较特别,比某些人勇敢。” 程燃不确定她语气中的“某些人”是哪个人,不好说也不好问。 中午就干脆在老姜想去的美国国家美术馆里吃饭,东西两馆,里面有达芬奇的少女肖像画,拉斐尔的《圣母图》,毕加索的自画像……展品众多,一下午都逛不完。 姜红芍在其中流连忘返,里面空间宏大,明亮的,灰暗的,渐变的,间或穿错其中,程燃和姜红芍走着,在略显昏暗的圣母像展馆阶梯处,李韵已经拾步走过台阶,看不到身影了,穿着红色裙摆的姜红芍走在程燃前面,还在照顾程燃的说着,为了维持馆内的安静轻音,“你想看航天馆吧,看完美术馆我们去……” 程燃从后面上前一把揽过姜红芍腰肢,将还在惊异中的她侧转身过来,双手绕过腰搂进怀里。 温热绵软接触的身体,盈盈一握环住的腰肢。 在怀里女孩经过最初的震惊愕然,感受到程燃这种突如其来的强势后,一双手回应似的绕过他的后背,揽过,两人搂紧,似乎都要把自己全身心埋进对方身体里去。 然后就是沁入心脾淡淡的甜香气,瞬间馥郁着充满胸肺。 光亮透过馆间那些透光孔洒进内部,圣母像肃穆威严,暗色的空间里是这样一双男女,像是一霎时,又好像过了很久。 两人分开保持距离,然后继续往前走,李韵在下一个馆的入口等他们,双方沉默着没有多少话,姜红芍发丝有些乱,但又和那个方才胆大妄为的男子对视一眼,却是半点嗔怪的神情也没有,两人之间升腾着某种打破界限的惊险和刺激。 只是时间太短,而且地势太恶,没法继续。 然后逛了一个下午,就再没这样的时机,不过李韵倒是时不时会站在角落看他们,也不是发现了什么端倪,就是单纯看着这对小年轻,抽着烟,眼神里有思绪在游移。 下午来不及再去逛航天馆,逛完几个地方出来天已经将近要黑了,直升机哒哒哒一架接一架横空飞过去,也不知是不是去往五角大楼的方向。但大概不是发现了汽车人。 三人步行在国家广场周围的街区找吃食,一家灯火辉煌的牛排馆,即便一开始再怎么不咸不淡,经过今天的相处下来,李韵还是不吝会给程燃几个微笑,打听起他们在十中的趣事,这些兴许姜红芍都没怎么讲过,结果程燃却好像抓住了讨好小姑的突破口,于是把姜红芍的一些事迹说得天花乱坠,其实都是张平这些人眼中的姜哥。 李韵有时候会笑,看着姜红芍,“原来你还有‘姜哥’这么个名号啊。小姑知道你为啥不说了,一点不小仙女嘛。” 姜红芍皱眉轻嗔,“小姑!” 李韵哈哈大笑,又看向程燃,姜红芍先前说起以前的事情中,已经提到了从俞晓那里听到程燃在一中还组了个乐队闹了一番,“你居然还会弹琴?”她朝餐馆靠窗的那个摆放着乐器的位置撇了撇头,“要不给我们弹一个?” 这个时候刚刚一个餐厅驻场的小歌手结束了弹唱,之前是一首优美的美国乡村民谣,餐厅里大家都在鼓掌,李韵说完不待程燃意见,伸出手弹了个响指,吸引全场视线后,朝程燃做了个请的手势。 于是一时间周围各个桌上的美国白人把好奇和善的目光投过来,还有些一看也是旅游的外地客,先是微笑,然后一个面容敦厚的大叔鼓掌,更多人鼓起掌来,有轻微的口哨声,掀起善意的笑声和附和。 姜红芍浅笑着看程燃,那表情是“你这回是逃不掉了”。她今天频频目光落在他身上。 程燃想想,点点头笑着起身,然后从那位歌手手中接过一把吉他,更大的掌声中坐下来。 程燃想着,弹什么呢,短暂后用英语道,“献给一个女孩。并谢谢她。” 然后手指拨弦,在弹起的前奏中,程燃唱起李宗盛的那首《漂洋过海来看你》。 在场的各桌餐客在歌声中沉寂了,能听懂歌词的是一些华人,他们沉浸了,大部分听不懂的美国人,却不影响他们感受到歌声里的情感。 姜红芍凝视着程燃,眼眸渐渐炽热。 当程燃唱起的时候,先前最活跃的李韵定在原地,是听进去了。 到一段落下,第二遍那句“为你,我用了半年的积蓄……为了这次相聚,我连见面时的呼吸,都曾反复练习……”的前奏再次被程燃唱出来的时候,李韵双眼通红。 这首歌所牵起的那些原本以为淡忘的细枝末节丝丝扣扣的回忆,那些飘零已随雨打风吹去的过往历程与心酸,毫无征兆袭来。 她手背挡住鼻翕,眼睛里泪水却一恸而出。 山有顶峰,海有彼岸。 但不是每个人经历的漫漫人生长路,都有回转。 那是那年那月那时的美利坚,那个女孩漂洋过来见他。 那是他们后面想起来,即便是在艰难的日子里,也会觉得藉慰和甜蜜的时刻。 大章算不算两更?飘飘~ 第一百九十九章 图穷 不是每个人都能遇上一个可以放弃那些矜持和审慎,压下眼前的困境,甚至不惜自己陷入更为艰难的境地中,翻山越岭,只为了和你见上一面的人。 而如果这一生有幸遇见,那大概就是三生有幸。 前世的程燃没有遇见过。 现在却好像有这么个人就在身边。 世上最好的事情之一,也许就是你用尽积蓄漂洋过海要去见的人,对方也如你一样愿意这么对你。 从餐馆出来后,李韵表情平静,只是鼻尖有些红,眼睛还有些充血,然而仍然恢复了那个干练的,实际手头上掌握着大宗海内外投资工程话语决策权,不知被多少人视为难拜的一尊佛,高不可攀的形象。 有的情绪,只是因为以前经历,偶然会再起波澜,但其实久经风霜的内心,还是能很快的消平下去。 这不是对过往的怀念,只是人生中有过的心情,因为一个契机所引发的共鸣。 但其实心知肚明,今天的自己已经再不是昨日的那个人,有的路走过去了,就没有回头的可能。 然而眼前还是这样的一对小年轻,李韵注视着程燃道,“歌唱得不错,不浮躁,像讲故事娓娓道来。挺踏实一个小伙。” 姜红芍从旁道,“小姑,他可没那么踏实。” 李韵瞪了她一眼,不理她这种有些小女生情致的玩笑,看向程燃道,“不想着家里的庇护,主动去蹦跶一下,更好。若能开创一个事业或找到喜欢的方向,在你这个年纪就是难得的收获,甚至可以获益终身。听说你在蓉城和人开了一家综合性的网城。有前途,可以由此感受一下经营,积累管理的经验,没关系,什么都是从小处开始,风起于青萍之末,浪成于微澜之间。小溪也是一条条一段段持续涓流,才汇合成大江大河的。保持这种探索什么都去做的思维呐……以后能有大成就。” 程燃点头,“好的”。 姜红芍和李韵就住在前方一个街区的酒店,程燃送两人到了,空气中的气氛很难明,李韵看在眼里,临最后才道,“明天我真要去办事了,就不陪你们了,你们还有很多景点没逛完,自个儿玩去吧。” 程燃表情很为难,内心简直恨不得要拍巴巴掌欢迎,但一想到李韵这讲信用是陋习的惯常,赶紧还是眼观鼻鼻观心,提醒自己这小姑是没个谱的。 晚上回到k街,自我感觉这一天还真是余韵深长。而在自己房间床上的姜红芍,亦是如此久久不成眠。 第二天程燃看到李韵和姜红芍同时出现在酒店楼下的时候,程燃差点想来句你大爷的。 结果李韵手上提着个箱子,跟两人道,“临时有些事,我飞一趟,我叫了人来陪你,可能下午到,叫陈姐的,我美国这边助手。” 说着李韵把箱子放林肯后备箱,上车跟两人打了个手势驱车走了。 等李韵车真的驶离街区,程燃看着姜红芍,姜红芍笑着看程燃,然后她道,“今天还请多指教,程燃同学。” 程燃上前拉过她的手,还不满足,翻转过来从缝里将五指勾住,终于正大光明,“姜同学,彼此彼此。” 牵着姜红芍的手走了一截,走过低矮的楼房,走入开阔的广场,走入明丽的阳光下,今天姜红芍换上了一身淡绿色衬衣和格纹小外套,下身是牛仔裤和运动鞋,程燃道,“其实昨天的衣服也挺好看,怎么换这么勤?” 姜红芍挽过他的手臂,半个身子依靠着,瞥一眼过来,“想换就换,别说话。” 今天是彻底的两人空间,程燃胸口挂着单反,姜红芍陪着他,把他心心念念的航空航天博物馆看完,莱特兄弟的第一架飞机,人类第一枚火箭,“阿波罗”登月舱,第一代战机到航天飞机,还有中国的风筝和火箭……出来后他们又去逛了国会大厦,在那些庄严,肃穆的建筑之下,老姜在相机取景框中做出动作和手势,并不娴熟,有的时候还需要程燃指挥,这个时候她就透着一些笨拙了,但她在镜头前跳跳挪挪调整,很快又领会到程燃意图,微笑,咔嚓。 不得不承认,胜在素质太好,随便一个动作,背景怎么样都无所谓了,好看极了。 程燃花式拍摄,过足了摄影的瘾,摄影这种东西,想要产生兴趣,那只有一点,就是看着自己的作品足够达标足够美。所以程燃乐此不疲。 他们游国会大厦,去外表看不出来的fbi大楼外面拍照,两个人去街边冰淇淋店买冰糕,牵着手大迈步一起啃蛋卷,偶尔程燃举起相机,姜红芍就转身面对镜头,歪头,俏皮的剪刀手贴着面颊两眼之间。 中午两人吃美国汉堡店,老姜巾帼不让须眉的和程燃一人手拿一个大汉堡,哪里有注意形象的自觉,因为两人点的是不同口味,她问,“你的好不好吃?” 程燃把咬了一半的汉堡递过去,她愣了一下,还是有些嫌弃,但找了个最好下口的地方咬了一口。 看到程燃的目光,姜红芍伸手要去掰一半手上汉堡,结果程燃摇头,“不食嗟来之食。” 姜红芍叹一口气把汉堡递上去,程燃在上面咬下一口,笑意盈盈,刚才的骨气瞬间无效。弄得姜红芍皱眉看那一大口缺口,两腮鼓气嘟嘴,但看程燃一副志得意满的样子,她又眉眼弯弯忍不住笑。 只是这一天逛下来,兴许是老姜的气场太足,程燃一直倒没有机会如昨天一样好下手,不过那份滋味还一直销魂蚀骨,早在初中毕业前夕程燃在和俞晓的私下碰头间就说了她有胸有屁股,而且预言未来只会更好,如今可谓是一语成箴。 逛得累了,下午坐在林肯纪念堂前,看着不远处过去喂白鸥,在绿地草坪间蹲下的女子,华盛顿的阳光明亮,空气却清冷着,程燃深深的看着这一幕,终于明白那些文学作品里无数次提到过的希望时间定格不再流淌,那是一种什么样的心情。 倒影池远方的华盛顿纪念碑高高耸立,林肯纪念堂旁边的同样矗立着一个小纪念园区,他和姜红芍刚去看过,那里朴素的小碑文上刻着美国命名为韩战的那场战争中的数据,上面是dead usa54,246 un628,833。 那些战争的喧嚣已经远去,至今已经很多年。 然而这个世界仍然并非表面的那么平静安宁。 就在程燃看着远方喂白鸥的姜红芍那个侧颜,希望时光停留在这一刻的时候,长椅的旁边突然多了一个人,那个名为柳高的男子,正一身深蓝色出自名工剪裁,一丝不苟没有一点褶皱的西服,双手揣在裤兜,从旁静静的看着他。 阳光有些刺眼,程燃微微眯了眯眼,才转过头看着他。 叫做柳高的,姜红芍称作表舅的男人,目光从姜红芍方向收回,那边喂鸽子的老姜显然也看到了他,微微怔住。 程燃没有动静,他坐在长椅上,柳高插着裤兜,居高临下看来。 他的眼睛里是一种淡然的,没有任何情绪的神态,不愤怒,但神情凝肃,“姜红芍的姑姑已经走了,她安排的人我们截住了,这事我来接手。” 停顿一下,柳高的语气有种钢筋混凝土的阴抑,“到此为止了,姜红芍在这边和你见面的事情,她的家里知道了,她母亲那边,也知道了。人我要带走,你的事情,后面再来说。” 程燃抬头看着他,“我们是同学,也是很好的朋友,我想,好朋友和同学的关系正常接触,你又是谁?” 这意思很明确,无论你是谁,都没有资格对姜红芍指手画脚。 柳高眼睛微微扩睁一些,看得出他正在压制心头的怒意,但他两条突出的颧骨,仍然刀削一样收紧,声音森然,“小兄弟,你太天真了。” “我知道你,还有你爸是谁。这么说吧,你们来这里的第一时间,我们作为老牌商贸,还提点过你爸,有的事情……在这边,怎么做更好,更对大家都有利……” 程燃顿时想到了程飞扬在这边时候的那个背景深厚的“长安会经贸”过来“提点”的一幕。 板上钉钉了。 眼前这个柳高,也是长安会一员。甚至根本已经是能得到灵通信息的高层,对伏龙在这边的游说经贸行为,都有所知晓的程度。 不过想来也不难理解,姜红芍家里有特殊背景,出一个这么做买办的,不是什么大惊小怪的事情。 因为这种人,并不少。 “你父亲的伏龙公司,在这边游说跑关系,很不容易……也很关键吧?如果有什么闪失,你猜会不会对他的公司,甚至未来,产生重大影响?” “本来我作为红芍的长辈,她正常的社交,是没有什么的。但就怕有些打着同学旗号,但其实心怀叵测的分子,把她一并给带坏了。” “毕竟,作为她的表舅。她妈有时候的担忧,我也要分担一点。” 第两百章 该死的 “……就怕有些打着同学旗号,但其实心怀叵测的分子,把她一并给带坏了。毕竟,作为她的表舅。她妈有时候的担忧,我也要分担一点。” “在这个世界上,无论做人还是做生意,很重要的一点,是混圈子。有圈子才调得动更多的资源,使得动更大的权力。不好意思,直白了一点,但你听得懂,你我都知道,你不是普通的小孩,你鬼着的。但是……没用,不要妄想从这个家里得到什么,你敢伸爪子,那就要做好引火烧身的准备……” “你爸短短时间,做通讯设备,做到这个地步,了不得。但是,瓶颈也差不多到了,这上面每一步,可能都是要赌,赌对了,往上走,赌错了,管你搭了多高的架子,说垮也就垮了,想要稳妥,天时地利人和,都需要,哪里去找?圈子。” “你猜再往上走的路,我背后的圈子不给他开门,他走不走的下去?就好比现在他在这里做的事情,找关系,求人……我们在这里所编织的网络,早就已经根深蒂固,我们能让美国人不跟你爸做生意,你以为我这句话是在吓唬你,还是真能如此?” 柳高不介意跟程燃说起这些,一方面,是这小子的确已经成为了威胁,上回峨眉山的时候,他面对自己那种轻傲无礼的姿态,让柳高回想起来,如鱼刺卡着,无端生怒。 另一方面,他处心积虑的接近姜红芍,说不得哪天就会让这个姜太爷在意的外孙女发生损伤这个家利益,颜面大失的行为。他不会看到姜家成为别人的笑柄。 若是眼前面对的是程飞扬,他说不得还会多几分客气,哪怕要敲打,明面上的和善还是要做足。 然而自来小鬼最难防,千里之坝也是溃于蚁穴,一个小偷在背后鬼祟,没准就要偷掉姜家基业,面前这个程燃虽微不足道,但他和姜红芍的距离,就足以让他构画的蓝图遭到破坏,所以这口恶气,这一口痰,要先吐在他脸上。说白了,两耳光褪了他神光,接着才是慢慢拾掇。 “说到底……通信业,多少资本背后来历匪浅,你爸在国内做生意,太不留情面,打碎了很多人手上的盘子,想不想知道现在我背后,有多少恨之欲其死的人?就是在这里,也有美国人要求着我们,把你爸扼死在竞争的源头……” 柳高说着,那个刚才埋下头大概已经是被他口中所言骇到“肝颤胆寒”的青年,这个时候抬起头来,然后嘴巴朝他动了动,“煞笔。” 那一瞬间天高云淡,柳高先前掌握着节奏,像是刀子剔骨割肉般的威胁言语,忽然就这样消失在冷冽的风中。 他停顿了,头略微斜着,就像是一个攻城略地一路嗜血长驱直入的征服者,在炫耀身后的凛凛军容和远处图腾的巨大雕塑时,遭遇了泥石流。还保持着一个蹊跷难明的动作,有的是尽显得荒谬怪诞的遭遇。 他确实听到了这两个字,但是……怎么会,怎么可能……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天生含着金钥匙所处的位置,所处的层面,从来不曾受到过的当头棒槌。 有时候一句话可以噬人骨,有时候一句话可以诛人心,有时候一句话可以夺人志毁人尊严,能让人感受奇耻大辱和杀人之恨。 原本这些都是他在对这个青年所进行的行为。 结果这个青年对上他目光的时候,又重复了一遍,“傻逼。” 然后这个像是从头到尾就没半点醒悟的青年在柳高略微颤动狠厉的眼光中笑道,“你说这些,是一石二鸟的想让我回去传达导致我爸自乱阵脚,同时拿我爸事业和家业威胁我断了和姜红芍的来往?……所以你真以为可以威胁到我爸的生意?” “你一个搞买办的,背后给主子当狗,还没有资格摆在程飞扬的面前。就连你背后的势力正面和伏龙都较量不过,妄图用下三滥的手段,你给别人当狗,有没有问过,别人有没有真的把你当一条忠诚的狗,还是条仅仅可堪利用来做些腌臜事,不需要后就第一个剥皮抽筋的黄鼠狼?” 嗡嗡。 柳高青筋蹦跳,头皮都仿佛一掀一掀,用近乎于噬人的目光,阴沉着脸一字一顿道,“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你今天说的这些,会有什么后果。” 他眼角看到姜红芍没有走过来,似乎根本不担心程燃吃亏。 程燃双腿打开坐在椅子上,双手支在膝盖上,抬头看柳高,那一刻柳高虽说是盛怒的,然而也非完全失去理智,有一种感觉,眼前这个根本不像是个刚刚成年胡须都还没怎么冒出头的青皮小子,背后有更让他捉摸不透的东西,程燃道,“那就来说叨说叨,你能怎么对我爸在美国的游说下绊子做文章?真以为你一个双方搞买办的,能掀起什么风雨,你控股了一家美国相关企业核心技术吗?你能左右伏龙合作公司大股东意见吗?还是说,你能拿出相应的利益,搞定这些公司的胃口吗?你有什么资格来围堵一家在技术和研发上以血汗拼起来,就是不被吸血的公司?” 柳高面容如铁森寒,但明显并不是没有在动主意,冷冷看着程燃。 “从技术层面上搞不定,那你还有什么办法,无非是从政治层面,还是你所谓的美国政客关系网。打什么旗号?共和国威胁论?中国科技公司偷窃美国技术?这种事,我们在美国方面的竞争对手,也会这么做,不缺你这点小打小闹。” “还是说打算用你们背后的政客?那你知不知道我爸来美国做了些什么?慈善项目和《华盛顿邮报》《洛杉矶时报》这样大报关系的突破,我爸大可摆开阵仗,用美国人的方式,更进一步通过报纸访谈和美国上下层对话,表达观点。大可不必避讳中国崛起与美国是否感到威胁,西方基督教讲对抗,影响中国人的儒释道文化注重和谐,道家讲究改变自己适应环境,儒家是改变自己和社会交融,而佛家是养心。只要双方的沟通能让美国人逐步认识到这一点,就会让很多人意识到中国的崛起和美国是包容共存的结果,这甚至还要多宣扬,这样的效果大不大,多不多,能不能从根本上改变美国人对中国看法?可能还不能直接下论断,然而有一点美国人必然是在乎的,那就是美国人对美国精神的追求。” “你以为这不是现在美国人普遍诟病之处?”程燃指向远处的华盛顿纪念碑,“为什么那座华盛顿碑是美国核心的核心之所在,是因为华盛顿确实才是真正的伟人,是美国人公认的政治家,是美国精神的代表。这种精神是包容,是开放,是自由,是独立,是平等。而现在的美国人眼里,华盛顿之后的那些美国总统,与之相比都差的太多,那些算不得伟人,充其量只是政客。这才是美国人内心中所认为的,美国精神正在失去。伏龙提倡这种我中有你的和谐,在美国人这里正可以看做是美国精神的体现,把这个态度表出来,再加上伏龙在慈善上面的规划和宣讲,你认为你背后那些所谓同盟的美国政客,会不会愿意为你们这样的人站出来,在这种时候阻挡民众对日益失去的美国精神的反思潮,站在舆论声浪的对立面去?” 至始至终,柳高都以噬人的表情姿态阴森的看着他,但是这回破天荒并没有说话。 程燃道,“所以,你不知道我爸在做什么,你这种人,也不会知道我爸真正要做的是什么。所以……本身就是不可调和。因为我爸这样的人,他所做的事起来了,你们就失去了吸血的土壤,于是你们和你背后的人都跳脚了,都被戳痛了,都恨不得围堵过来,打垮我们……但是没有关系,这是必经的阶段,我们已经预料到了会面对你这样的人,还有你背后的人……” “所以,你没有明白的是,从一开始,你的威胁,什么砸了很多人的生意,多少人恨不得欲致我们于死地。你以为我会怕?我只会觉得是好事。因为你们真该死,说明你们真的被打痛了,知道自己要完了。而我们要做的,就是一步一步,拿锤子把你们超度过去。所以你明白了,你的威胁对我来说只是很可笑的一件事,因为我从一开始,就打算真正把你们这样的人打死……你以为我会跟你客气?哪怕你是什么劳什子表舅,煞笔不是因为你在哪个位置,而是你做出了什么事。” “所以,傻逼就是傻逼……”程燃翘嘴,“该死的傻逼。” 第两百零一章 交接枪 什么是买办,那就是牺牲国民利益,去满足国外资本的需求,在这个过程中,为了自身利益,可以不惜对本国产业进行打压,围堵,限制本国核心竞争力发展的势力。 跟柳高这样的人,是讲不了道理的,所以一开始就短兵相接,直来直去,最好。 程燃说完,姜红芍从那边走过来,面对已经脸色铁青着,几乎是用尽全力克制住面容不狰狞爆发的柳高,“我跟我妈通了电话,我会在明天回去,一会我继续等我小姑的助手过来。所以今天,我不会跟你走。” 柳高阴沉着,看姜红芍,已经猜到他这个表甥女方才的缜密心思,她方才之所以之前没有过来,是压根没有担心过程燃。她的不在场,正好可以让程燃肆无忌惮对他这个名义上的表舅发难,而没有后顾之忧。 譬如避免若是后面说起来,她“胳臂肘往外拐”,“或者没有半点阻止”的普世价值观指责。然而却并不影响,他今天在程燃这里等于是被扇了几个耳光的事迹传开。 甚至只需要她轻描淡写跟她那位小姑说上一句,柳高保管今天程燃的那些话,会在他所在的圈子里无人不晓。 威信威望是一种无形的事物,但却真实的存在于你所在的阶层,所在的圈子,所在的社会结构中。方才程燃对他一口一个的煞笔,不亚于一耳光又一耳光的扇在他的脸上,无论这件事情起因,乃至于最后的结果是什么,他柳高,都将成为别人私底下取笑的码料,威望更将是岌岌可危摇摇欲坠。 柳高看着眼前的这一男一女,才知道这两人压根就不是表面上的羔羊,而是两条会咬人的狼崽子。 柳高阴森着,说实话,他和背后的人的确有提及过怎么对程飞扬动刀,但眼前这个程燃超出他的预料,甚至把他们可能采取的手段都一语道破甚至存有化解之法有恃无恐。 这个时候如果和程燃口头较量,那就要准备好承受数以倍计反噬的可能,以他的身份而言,绝对不划算。 他看向程燃,“好,好得很……”然后同样阴翳的看姜红芍,“有人负责你的安全,这是你的要求,我走了。你好自为之。” 他最后欲吃人的凝视程燃,意味着双方是正式撕破脸皮。 柳高转身而去之后,那边应该是姜红芍小姑安排来接她的出现于广场西畔的临时停车区,只是远远站在那里,给他们时间。 程燃简短的把和柳高的对话告知了姜红芍,说的也比较随意“……然后我就骂他煞笔啊。” 姜红芍听到后来漂亮的瞳眸大睁,不由自主握紧拳头,又舒展开,深吸一口气微笑,“骂得真是漂亮。他就是大傻逼一个。” 程燃愕然看她,她又眨眨眼表示揭过。 停顿一下,姜红芍道,“但柳高既然是那些对手的代言人,那就意味着这些商业对手和买办集团接下来会真的对你家的公司和你爸有不利,你确定准备好了吗?” “这是必然会发生的战争。之前我有所预料,当然,如果这个战争来得晚一点,能够争取一些发展的空间自然很好。但是没有办法,我爸到美国之行,触动了一些人的神经,不要看似乎是因为你我和柳高而起,其实这只是一个因素,当我爸在美国取得进展之后,会威胁到那部分人的根基之后,这场战争就必然不可避免了。” 那些事情要发生,说不定已经开始了。 “不说这些了……”程燃看她,“你刚才跟你妈打电话,怎么样?” 姜红芍轻声道,“我连累小姑被骂了一顿,你知道我妈的,我来美国的真正原因让她大动肝火……她这个人,会觉得是串通了欺瞒她,我明天回去再跟她解释。” “能理解,而且有这个必要,”程燃点点头,“她必然也是担心你在这边会吃亏。” 姜红芍瞥他一眼,“不就是吃了亏吗。” 程燃恬不知耻道,“这样的亏,我就是吃再多,也心甘情愿。” 姜红芍眸眼睁大,像是发现怎么还有这样厚颜无耻之徒,她作势欲打,程燃顺带握住她的手,揽住腰过来抱住了。 又是那样难离难舍的心情。 良久分开,姜红芍面容娇艳欲滴,“回见。程先生。” 程燃点头,“回见。姜姑娘。” 诗画江山。不及青衣红裳,眉眼无间。 异国下的清风都像是没有了滋味。 只空悠悠目送姜红芍走向那位来接她的陈姐的车辆离开。 …… 柳高坐在加长轿车的后排座上面,前排副驾驶上面的秘书察言观色,早看到他脸色阴云密布,知道今时今日,最好噤声说话夹着尾巴埋头做人,否则就要倒血霉,然而没办法,手头上是的确有紧要的事情让柳高批复。 这个平时在外围活动颇有手腕,曾经甚至贯彻柳高意志,把一个走投无路的三产公司老总活生生逼到从十八层纵身跃下,之后还把对方那个漂亮女儿收入囊中作为养在外禁脔之一的左右手秘书,把手头上的资料递给柳高,“柳总,经纬设备公司我们完成控股,他们那个赵杰成说只要再三千万缺口补足,一定能攻克他们的一号车组牵引传动系统,拍胸脯加老泪纵横,我看你要是有心欣赏一下这之前倔着骨气对抗如今膝盖骨都软了的这老不死,你只要要求,他保证能给你跪下叩头求你网开一面。” 看完后,柳高把资料丢一边,阴沉道,“我没有兴趣看他给我磕头,磕头值多少钱?我脑子瓦特了?启动拆分,经纬设备现在的资产,可以核算一下变卖了,我记得捷克有家公司对他们四号项目感兴趣,主要肯出高价,这上面给我挣多一笔……三千万?我吃饱了撑着放着眼前的钱不挣,拿给他投进去耗时耗力打水漂。赵杰成他要怪,就怪那小杂种,惹得老子今天就要见血冲喜。而他好死不死自己撞枪口!” 回到在华府的办事中心,关乎于伏龙公司的各项调查情报也出来了,汇总在柳高的手上,同样也有他所在的那个圈子一些视伏龙眼中钉肉中刺的人手里。 “不好应付。没想到真给他们打开局面,光是那场肯尼迪艺术中心的慈善之夜和上面所宣布的相关慈善项目,美国人会监督要求伏龙公司履行,他们不履行违背诺言就会引发非常严重的后果,调查下来若是因为我们的原因,我们也会吃不了兜着走。” “他把慈善做得越是风生水起,那么他程飞扬就越有可能打通更多环节。而这上面确实是如此,《华盛顿邮报》要专访他,《时代周刊》也要刊登他,他在上面确实可以大加发布他的理论,从而产生影响力,那时候再对付他,会很吃力。” “最重要的是的确商务部放松他们的准入了,有些专利互授上面,他们谈判的进程正在加快,正在拿到那些东西……” 交头接耳,私下会晤,这段时间柳高的奔走和与人的交涉中,和伏龙在国内的竞争者,还有美国的竞争方,都放弃幻想,正视这家公司的麻烦之所在,如果真放任他这么发展下去,那么往后确实是如此,不光国内的竞争者,在伏龙恐怖攫取市场的能力面前,没有还手之力,而那些世界布局的跨国公司,将很快发现他们一直以来所霸占的领域,将可能面临红海的局面。 伏龙若是在美国真的如鱼得水,如期获得了他们想获得的技术支持甚至研发支持,那么对于这些对手而言,灾难就要降临了。 但其实伏龙的那些对手,明里暗里,都在布置行动了,美国政府和政策层面的战场里,两边的说客和议员都在发力,以期争取各自的影响力,推动局势往有利自身的地方发展。 在程飞扬接受华盛顿邮报采访,引发正面效果,眼看着对伏龙就要渐渐突围之后,柳高再度拨通了那个电话。 在和电话那头的通话中,柳高说明了眼下美国这边所面对伏龙的情况,伏龙已经有不被遏制之势,他们的游说能力极其惊人,在飞速的侵蚀相关环节的部分官员和议员。 电话那头的陆姓男子在沉吟之后,道,“美国的战场只是一部分,如果美国的战场失利,何妨不转向国内的战场。你那位表姐手头上,不是正焦头烂额,我们这个时候,送她一份大礼如何……那么也等同于把发令枪,交给她。” 柳高怔了怔后,旋即露出笑容,道,“你是说,让我那位表姐,打响这一枪。” “我相信,她会很乐意。” 柳高微笑起来,“恐怕伏龙怎么都想不到,最凌厉的一刀,是从自己背后劈过来的。” 第两百零二章 动手 程燃的旅游签证注明的在美逗留时间是两个月,但其实当初想着只是十五天时间就够了,然而随着伏龙在美国游说的深入和关键,现在看起来,程燃也暂时不忙着回国。 姜红芍回了蓉城,柳高那边也撕破了脸皮,但实际上,前线的压力早就已经开始了,从各方面情报汇总下来,不光是伏龙在游说疏通关节,在美国针对伏龙的,对方也在背后相应的搞事情设置障碍。 但是以现在伏龙的行动来看,伏龙连续的开诚布公,慈善项目和在大报纸的亮相,让伏龙公司得以以良好的形象展示在美国公众点前,《华盛顿邮报》的采访中,程飞扬金句频出。 对方是个老练的大记,是游说方代表罗伯特引见的友人。对中国有一定偏见,针对程飞扬的专访,对方也有质询心中疑惑的意图。 譬如问及伏龙的是否会威胁美国企业的时候,程飞扬说,“中国加入to已经扫平了障碍,未来是全球化的时代,在这个变大而发展的市场中,对于未来美国企业应该没有需要害怕的,唯一要害怕的是失去机会,失去希望,失去未来。” 当问及伏龙和中国政府的关系时,程飞扬说,“我们和政府之间的关系,可以这样来概括,可以谈恋爱,但不能结婚。”这话说出的时候,连旁边做记录的小哥都笑了起来。 对于竞争,程飞扬说,“我不能说没有竞争,竞争是人类通往更好生活的途径,世界格局每时每刻都在变化,无论是美国企业还是中国企业,都在参加一场长跑,不要盯着身边的对手,因为很难说这就是你宿命中的敌人,可能还要往前跑一万米,你才能发现谁是真正的竞争对手。而你在此所做的,只有向前,像是美国电影《阿甘正传》的台词那样,跑,向前跑。这是阿甘的精神,相信也是美国的精神,同时也应该是所有企业家该有的的精神。” 一连串的采访气氛活跃,甚至专访的大记最后登报的时候,还取了一个相对积极的副标,“来自中国的有独特魄力的企业家程飞扬,讲了他白手起家的故事,鼓励美国人拥抱自由贸易和全球化时代。” …… 能在多见对华有偏见的《华盛顿邮报》登报专访,而且有相对积极的报纸论调,所引起的效应自然不一般。 让《华盛顿邮报》这次转变立场的原因,可能是游说方代表罗伯特和大记深厚的关系,有可能是程飞扬出色的演说一定程度上打破了固有的偏见,当然更有可能的,是《华盛顿邮报》已经连续亏损,为了向投资方交代,他们没法拒绝程飞扬开出的价钱。 专访刊登,引起的反响广泛积极。让伏龙公司在美国的脚步,从各种高压中得以有一阵喘息。 目前在美国起到的进展,是伏龙公司谈判游说团队的努力,也有自己父亲程飞扬一定程度上的忍辱负重,甚至面对商务部专利审查的刁难,伏龙也一应承受所换来的成果。 很多事物,并非没有准备的无的放矢,程飞扬在来美国游说之前,已经全盘对眼下的美国国会进行过细致分析,从国会组织结构,国会委员会,国会领导人,以及国会文化四个方面,进行过充分的论证。 眼下的美国第106届国会,在对华问题上存在着两大派别,即温和派和强硬派。强硬派作为红队是坚定的反华派系,积极推动各种反华政策,主张对华强硬,在脆弱的双方关系之间屡屡制造麻烦。而温和派则是希望促进中国西化,政治经济文化上面的全盘登陆。虽然两派对华态度不同,但是核心目的还是很明确,就是希望改变中国的政治和社会体制的大原则是不会改变的。 106届国会是温和派当道,但意识形态带来的偏见仍然是不小的,伏龙能够在这次游说中得到一定成果,还是因为目前的大环境所致。 这个大环境是“中国入世”,此时的美国国会中,是有一群为中国游说的游说团体。 他们是波音公司,是通用汽车,美孚石油,ib,摩托罗拉,att,等世界五百强公司和美国商会,美国制造业协会,企业圆桌会议等在内的利益集团。 他们未必是中国政府在居中联系,实际72年尼克松访华中美关系破冰开始,美国公司就积极在美国国会施加影响,在华府的“叩门行动”中奠定了一定的基础。 这些五百强企业领导人在美国对华政策上运作,源自于这些公司对中国12亿的廉价劳动力和潜在消费市场的垂涎。 一定程度上,伏龙能在这对美游说工作上减轻压力,也有这样日积月累的对华运作在起作用。 而伏龙在美国的合作,一是借了势,而是搭建了一个利益共同体,毕竟利益才是维持一个联盟最根本的根基。 柳高和其势力在背后的设障碍拖后腿,都还不算是程燃看来最大的麻烦。 最深切的威胁,是掌握美国这艘航船的高层不会真的认为中国的崛起和他们会是共存的局面,就算美国民众们能因为商贸带来实实在在的好处,可无论是这一届,还是下一届,下下届,所有掌控美国政治高层的政客和集团,都不会真的信任和愿意看到中国的崛起。 双方意识形态的对立,是难以消弭的。 美国也不会愿意看到中国将他所处“一超”世界局面颠覆,反击也是必然的。 所以伏龙最终还是要放弃幻想。 程燃关注的,也还是在这里。 美国不是温床,是老师,是对手,更是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的博弈合作伙伴,如果有一天中国超越了美国,那也不是以把对方完全打倒来实现的,而是比他更开放,更有活力,更睿智,更不作恶,更充满希望。 眼下的伏龙,能在美国走到哪一个地步? 能不能…… 走的尽可能远一点? …… …… 姜越琴得到了目前来说她手上督办的川重工集团矿产资源腐败案的关键性突破证据。 川重工集团前身是核工西南地质局,后根据国务院地勘队伍体制改革,地质局划归川省进行属地化管理,改制成企业,从军工计划企业走向市场化竞争。 川省是矿业资源大省,有包括钛矿,钒矿,锂矿,芒硝等32种矿产保有储量居全国前五,稀土资源储量位居全国第二,而在此基础上的川重工集团手握大量川省矿业资源。 然而手握重权的川重工集团却频频出现矿产资源在外企的低价收购中流失的现象。最典型的是川重工集团手上一个探明储量在100吨,价值两百亿的稀有金属矿,被美国福斯公司以低价购买产生流失的事件,一系列种种苗头显示川重工集团矿产资源领域已经出现廉洁问题。 开年以后,由姜越琴牵头的省巡视组,省纪委部署专项清查,集团党政一二把手被查明严重违反工作纪律,插手有关矿产资源开发交易事项,以权谋私,大量财产来源不明的问题。 然而虽然姜越琴强拳出击,但仍然遭遇了对方对抗审查,贿赂链利益链难以扒开,调查遭遇阻力,甚至出现多次对相关责任人的“严重泄密”情况。 也就在这时,贿赂链的冰山一角,终于因为一桩“桃色事件”出现转机,福斯公司的高管马瑞克在中国的情妇突然向调查组告发美国福斯公司为拿到川重工集团稀有金属矿所进行的一系列对高层的贿赂的证据。 那么接下来摆在姜越琴面前的就是一条路,只要控制这位福斯公司在中国的高管马瑞克,就能完全将川重工集团的贿赂链条串联起来,对案件产生重大倾斜。 然而马瑞克毕竟背后牵连着海外资本,涉及海外公司行贿,这本身就是一个棘手的事情。马瑞克情妇的证词透露出的讯息汇总过来之后,姜越琴还是经过了一段时间的审查考量时间。 在关键信息逐渐完善的时候,蓉城的那个外人看来现在姜越琴多半焦头烂额的b栋别院之中,李靖平敲了敲书房的门,表示要和姜越琴谈一谈。 姜越琴在书桌前取下了眼镜,揉了揉眉头,来到沙发上,和李靖平对坐着。 “我这么做可能会违反纪律,就当作为你丈夫,我们进行的闲聊。当然,涉及案件的保密问题,你避开回答就好。” “川重工集团,关键突破还是在福斯公司上面吧?” 李靖平看着姜越琴。 姜越琴不动声色。 李靖平继续道,“那么你准备怎么办?福斯公司是美国安诺公司在中国的分公司,这是美国最大的矿业公司,在全球布满业务,而且据说在美国国会山后台强劲。这个福斯的总裁马瑞克据说是安诺公司董事长的儿子……” “你想说什么?”姜越琴有些恼然。 李靖平缓缓道,“蓉城企联会目前正在美国华府进行商贸活动,你要考虑这边动手后,安诺这个背景深厚公司的反应,会不会影响到我们蓉城商贸团在美的业务,譬如遭到对方的报复……我的建议是,先缓一缓,这边调查上面故布疑阵,等蓉城商贸团离开美国后,再收网动手?” “女儿一个样,做父亲的也是一个样!”姜越琴眉头蹙起,随即再也忍不住了。 姜红芍在美国和程燃碰面的事情,早让她大动肝火,姜红芍回家后,母女俩一直持续冷战,再加上眼下督导的案子,姜越琴心中早憋了一肚子火,此时再听到李靖平的这番说辞,一时怒火攻心。 “福斯公司公然行贿侵蚀川重工的赵宽明,李明青两人,廉价掠夺矿产资源,导致矿藏外流!现在关键证据在手上,你告诉我要缓一缓,对方随时可能因为风吹草动遁逃,等他逃回自己国家,我去哪找人?你给我把人抓回来?” 李靖平沉声道,“或者提前跟蓉城商贸团知会一声,让他们对可能的反应早做提防……” 姜越琴隐现怒容,“我做事,还需要跟他们打招呼?……你也知道他们在美国,要是我动手前告知他们,这个过程打草惊蛇,谁担负这个责任?” 李靖平道,“你太紧张了……我相信蓉城商贸团,不会有人和这边有瓜葛……当然,在于你。” 女儿是这样,现在李靖平居然也是这样。 姜越琴环顾这间屋子,当初在这里,在那个壁炉前,程燃那副在她面前没有丝毫卑微和应该有的恭顺模样又不由自主浮现,再看对自己关着门的二楼姜红芍房间,一股恼怒的情绪冲上她脑门。 我管他洪水滔天! 姜越琴起身,“你不必说了。我已经决定了,立即动手抓人!” 第两百零三章 回家 得到蓉城的变故,是晚些的时候。 伏龙的k街临时会议室之中,众人聚头于一处。 游说代表罗伯特,这段时间为伏龙全力奔走的一些美国方关键人物,他们兴许是为了赚取伏龙公司的佣金,然而这段时间的彼此相处起来,大家在了解过程中,甚至伏龙公司为了开诚布公所做出的付出中,不同程度的,让这些本身是以“美国优先”的美国人们,感受到了未来的那一种可能性。 那就是程飞扬面对报纸记者时,所强调的那样,美国没有什么需要担心失去的,唯一所需要担心的,是变得狭隘,失去美国精神,失去未来。 伏龙的这场会议,没有避讳这些美国方代表,众人都来了,伏龙在美国的负责人孙广振,正说起眼前的局势变化。 程飞扬看着孙广振,“到底会到什么样的地步?” “很难说,因为川重工集团的贪腐案件,蓉城方面向福斯公司发难,原本是要抓捕其负责人马瑞克,但是此人提前得到了消息,逃往了蓉城领事馆。从这个时候开始,事情就已经失控了……” 有人拳头无形中攥紧,另一只手掌覆住了,“政治事件了……” 谁都明白,在这个关头之上,如果发生这么一桩政治事件,会有怎样不可预料的结果。 孙广振基于罗伯特这些对美国国会深悉底细的游说方代表的信息,说道,“马瑞克是安诺公司董事长杰佛利的儿子,安诺公司在全美增长率在过去七年非常迅猛,已经连续七次登上财富杂志,去年的报告中,安诺公司在世界500强中名列第七……” 孙广振说到这停住了,罗伯特接口发言,改由他翻译,“安诺公司虽然增长快速,表面上看上去盈利能力惊人,然而……他们的盈利是有问题的,不止一家机构提及过,安诺公司的投资回报率其实并不高,还有一些文件显示,安诺公司在世界很多国家和地区的合伙公司之间,有说不清楚的内幕交易……然而这些机构投上去的质疑,都石沉大海,华尔街很多分析师都看出了这点,但毋容置疑都选择了缄口不言。因为知道这家公司背景深厚,很难说安诺私底下为国会山贡献了多少政治软钱,但可以知道的是,他们凭借这样的方式,避开了监管,让质疑石沉大海,然后继续用他们所谓的高增长率,去营造所谓的‘奇迹’。” 一家有种种问题的公司,却仍然高高在上,不受半点动摇,继续去营造虚假的财富神话,这背后的水……究竟有多深? 而接下来,对方为了撇开这种丑闻,又会利用这种政治事件做什么手脚? “为什么会是蓉城……为什么会在蓉城……”说话的是中研部的副总裁刘波,这段时间里,他没日没夜的和美国方面进行谈判交涉,号称“拼命三郎”,这段时间里这些拼命所换来的成果,让刘波就像是个老农遇到了收获的秋天一样疲累却又快乐着。然而现在,他脸色苍白,声音嗫嚅而委屈着。 “刘波……” “不甘心……谁他妈甘心……” “刘波!” 程燃看到自己父亲喝止住了情绪有些失控的刘波,深吸了一口气后,面容显得平静的面对众人,“把手头上的事情,都清理一遍,眼下能敲定的,就全部和对方公司敲定了……我知道你们要说,会有公司收到这个消息,狮子大开口,或者就再不松口谈判上的条件,甚至我们会吃下很多恶果,是,会对我们很不利,但是没有关系……吃亏是福,我们又不是没有吃亏过,吃亏死不了,顶多就是让我们未来的挣到的更多一部分钱到了美国人的腰包,会不平等。但是没有关系,现在的后退,是为了未来这步子迈回来的时候,可以跨得更大,跨步得更远。我们会赢的,我们可以赢得未来!” “程总……”有人喊着。 “程总……”有人眼睛红了,噙着泪水。 这些日子以来,他们辛苦做的,努力去叩开偏见和质疑忍辱负重所做出的成果,将倒退一大步。 现在在众人眼里,恐怕最受打击的,那些面对美国议员和官员的冷眼,在商务部所受到的傲慢冷遇和质问最多的程飞扬,是他们这位一力想将伏龙带到更远走得更远的领导人。 “那么……立即去做吧。” 程飞扬面对众人,鞠了一躬,“这段日子,辛苦大家了。” …… 最初时的消息,只是风雨初起的不宁,然而再往后,这场事件就展现出了风暴的轮廓。 华府白宫门前,一场声援抗议中国借反腐恶意打压美国企业,抹黑美国公司的抗议活动展开。 抗议者们举起白色的横幅和海报,为在中国蓉城发生的迫害事件抗议美国政府,要求白宫出台强硬措施,保护美国人权益,维护美国公司的正当经营,而不受对岸红色政府的抹黑和打压。 白宫发生的抗议活动牵头,事件出现在各大报纸媒体醒目版面。 在对这场事件的解释中,安然公司的中国分公司福斯公司被描绘成了一个在异国政治斗争中牺牲品的角色。 在广泛的报道里,美国在华企业会发生让他们担心的问题,那就是美国人严格奉行商业规则,捍卫商业准则的行为,会引发对岸没有得到相关利益的官员因为没有回扣可拿,同时因为派系斗争而产生打压美企的事情。 马瑞克就是卷入这场对岸政治倾轧的受害人。 几乎所有媒体的报道言辞,都充满着正义缺位的不忿和对对岸政体妖魔诡异的揣测。 同时有些刊物附上了马瑞克视角的进一步释疑,源自于因为没有给相关把持资源的对岸官员“上贡”,而触犯了这些利益群体,导致了对方的迫害和抓捕行为。强大而自由的民主的美国保护了她的公民,他由此才得以从地狱逃出生天。言语中调动的是对美利坚“山巅之城”的自豪感。 尽管也有质疑的声音,那些提出安诺公司曾经在一些国家,也曝出过搞内幕和贿赂指控的声音,在铺天盖地的“美国人受到迫害,美企权益受到损害”的口诛笔伐之间,很快被淹没,没有一点声息。 那么接下来蓉城和蓉城政府就成为了很多美国人口中与妖魔无异的名词。 那些曾经就发出过“共和国威胁论”,渲染意识形态,渲染民主问题,一直坚定反对共和国的势力,迅速在这个时候跳出来当道。 而在这场风浪所需要有所指首当其冲的,就是蓉城此时在华府活动的以伏龙为代表的企联会。 一时间,“技术窃取论”,“商业信息间谍论”甚嚣尘上。 …… 蓉城方面前脚出事后,华府白宫的那场抗议几乎是好巧不巧的后脚就开始了。这种迅速的程度,程燃看来不一定是眼下还处于懵着的状态的安诺公司的手笔,更有可能蓉城方面的变故,白宫抗议,能在两边信息如此灵通的,少不了柳高和背后的长安会集团的影子,一脉相承的作为。 和柳高撕破脸皮,捅破最后那层纸的时候,程燃早考虑过对方的反击,然而这些可能遭遇的障碍,其实都做了预案,包括对国会,对商务部的游说,在报纸上大做文章,程飞扬甚至开诚布公,联合借势觊觎中国市场和劳动力的五百强企业游说团……都能确保,柳高势力,在其中所做到的威胁,无法影响大局。 在伏龙的强势游说之下,他们也的确没法在美国掀起什么风雨。 然而伏龙方面也没有想到的是,蓉城大后方猝不及防的发起了对马瑞克的抓捕,而更严重的问题是,若是控制住了人,坐实了对方行贿的事件,今时今日,事件都可能会变成截然不同的方向。 但是抓捕没有成功,对方提前得到消息被使馆保护逃回了美国,宣称自己受迫害的后果,就将这场事件不可避免的拖向了一场政治事件的深渊。 在事件爆发之时,程飞扬接到了来自蓉城方面高官的电话,蓉城方面全面解释了这场川重工集团贪腐案,行动的来龙去脉,只是因为行动的过失而可能给企联会相关企业带来的困扰和损失致以歉意,遗憾,关切和慰问,同时也是提醒蓉城的商贸团尽快回国,以避免事态扩大所产生的后续问题。以官方的立场亲自进行道歉,极其罕见而且不容易,但现在能对当事人起到多大的藉慰,就只有天知道了。 面对美国骤然恶化的局面,程燃和程飞扬知道,一直以来所担忧的事情,最终还是发生了。 那就是在触犯到“美国优先”的核心利益后,一旦涉及到意识形态对抗的时候,先前民主的,开放的,一切都可以谈的局面,就崩塌了。 四面八方,无时无刻不冒出来的,都是对立的,质疑的,打压的声音。 一些关键技术的谈判被毫不留情的中断,一些授权的专利费用上面,即便是暴利的局面,也再无和对方讨价还价的余地。所幸这之前有些环节已经敲定,达成了协议,但也不乏临时有协议被撕毁,重新提出更苛刻要求胁迫的事情发生。 到处都是反对,到处都是声浪。 黑云摧城,四面楚歌。 伏龙就是在这样艰难的环境中完成了美国最后工作的敲定,启程回国。 回国之前,游说公司罗伯特和程飞扬握手,这个曾经向国会山推销过圆珠笔也帮白宫兜售过军火导弹的游说公司负责人说道,“你们是公司的客户,也是我个人的朋友和并肩的伙伴。美国精神今天或许不在这里,但一定会在有你们的未来。” 踏上返程飞机的时候,程燃拿到一张空姐手上的《洛杉矶时报》。 上面有一篇明显出自行业内专业手笔的报道,报道上称,前段时间活跃的蓉城著名企业伏龙公司,因为突发的政治事件影响而导致在美的部分技术合作中断,这些失去合作可能的技术将让伏龙公司失去部分自我研发能力,从而只能对外购买asic专用芯片。 初步估计,伏龙未来将为此多付出四十亿到五十亿人民币的代价,甚至永远失去自主技术迭代的可能。由此往后所要付出的代价,更是天文数字。 飞机有划破窗外一万米高空气流的嗡鸣,程燃把报纸折起,他看到程飞扬也刚好将这份报纸放在前面的收纳袋里。 父子俩对视一眼。 程燃说道,“风暴来临,站在大树前,有人看着树桠,大树好像摇摇欲坠,但如果他们看着树干,便知道它坚韧不拔。” 程飞扬探手揉乱他的黑发。 没有荡气回肠,没有波澜云阔。 “睡个觉。” “回家。” 第两百零四章 是我不好 2000年。 2月23日。 …… dj11980 …… nasdaq3969 …… 随着蓉城重工集团贪腐案的爆发,福斯公司负责人逃回美国,凭借其敏感身份所掀起的舆论风暴后,伏龙在美国的技术谈判全线中断。 洛杉矶时报评论此举将导致伏龙未来多付出四十亿以上的代价购买专用芯片,同时失去自主技术迭代的可能,伏龙公司结束了美国游说谈判,大部队撤离,返回蓉城。 赵青此时还没有回。 二月的蓉城有冷清的空气,多雨。 姜红芍因为外公的病重住院而赶赴了京城,程燃和她电话问候了情况,她声音也有些沙哑,说是感冒了,程燃提醒她照顾外公的同时也保重自己身体,按时吃药多喝热水。 在两人电话里能听到鼻翕的伶仃静默中,姜红芍道,“程燃,我妈……” 眼下发生的一切当然没有从广泛的民间层面宣扬开来,但是在一些上层阵地喉舌,某些圈子里,这件事情不可避免的掀起阵阵波澜,那些是震动,是争吵。政界商界科技界,小道消息狂飙流转。 姜红芍所处的家庭,她对此也是得到了一些信息,前来京城照顾外公的时候,更是从蛛丝马迹知道外公为何震怒,又为何连此时蓉城自己母亲的电话也不接。而蓉城也像是陷入了一个她所处的亲族环境里,人人都避之不谈的黑洞之中。 程燃道,“适逢其会,只能说对于双方而言,这回运气都不太好……” 短暂的安静后,姜红芍道,“他们说你爸公司的后路被切断了,是真的吗?” “不是什么都能一帆风顺,而且若是将成事寄望于所有事物都对你放低要求,这样能成功一时,最后也是会失败的吧。美国人夸张着的,想要说没了他们的技术合作就没未来了,听听这口气多大,多傲慢!哪有这么危言耸听,没有路,那就自己走一条,我爸说的,我觉得挺受鼓舞也挺好,他说哪怕是摸索着,自己开路,哪怕是抓着青藤,也要爬到最陡峭的悬崖,站在山巅上面去。” “你爸说的,还是你说的?”姜红芍问。 “父子一条心,换谁都能忽悠这么一句。” “我看也是。”老姜那边有微微的笑声,但旋即她又目光忧郁,她不是普通女孩,程燃这话说得故作轻巧慷慨激昂,但那些字里行间的“摸索”“千刃孤峰一条青藤”这些说辞,又何尝不是代表着很严峻的现实。 至始至终,姜红芍都在询问他,照顾他的感受。程燃反问道,“你家呢,怎么样了?” 姜红芍轻声道,“没有如外界谣传我妈被停止职务的事情。只是现在工作上面,她移交了一部分,也在负责一部分……没有大事,不用担心。” 但事实上哪可能没有大事,这件事风暴的中心在蓉城,始于她母亲,从她外公直接病倒,就可以知道这件事情所造成的连锁反应。 程燃道,“‘不用担心’这种话,说出来你我谁都不信吧。所以我也就不说了,只是担心过后……还有我。我还在的。” 正在疗养院这个独栋四合院格局的院落榕树下明丽的女孩,轻声道,“好的。” …… 蓉城的那座省委别院中,李靖平正打了几个电话,最近的这个打到的是清远微电子研究所,一位和家中长辈交情匪浅,此时手头上担任两个国家项目开发的老教授询问情况。 “张老,后果影响真如最近期刊文章上说的那么大……” 几乎是伏龙在美国报道前脚传开后,国内相关科技前沿的一些个技术大牛的专家学者,就已经知道伏龙此举在相关领域失去了什么,因此几乎是紧跟着的,有几篇文章就在学术界广泛认定的北大核心体系几个核心期刊上分别发表,引起较大反响。 专家可不管什么前置条件,也是痛到了心肝脾肺,攥着结果就说事。措辞有些近乎于到了口诛笔伐的地步。科技工作者很难讲政治,很难跟他说局势。就是说清楚,那也不管,痛心,就是要骂。而且知识分子的骂,还是举数据列结论,严厉的措辞透露着的激烈,是那种如山重压。 这位张老还算客气的了,“小李,我和你爸老关系,所以才跟你说这么些话,你们蓉城在干什么?你们在干什么?又搞出一个‘蜗牛风波’?前有531战略,后有908工程的教训还不够?不好控制……别跟我说不好控制……我知道是案件……事情没做好,那么做之前,有没有全面考证过,确定万无一失?有没有提前预防错误发生或者发生后的补救措施?……没有!所以你们一点不冤。” “影响多大?我跟你说影响多大,高通你应该知道,这家传闻律师比工程师多的企业,现在掌握着相关专利授权,使用他们的专利,不仅仅要收巨额授权费,还要在你整体设备的销售价格上面扒一层专利费,就好比你买一辆汽车,因为用了它的芯片,那么这辆整车售价的一部分就要上贡给他们,所谓的高通税。我们国内的市场,多少用他们家公司授权的东西,拿给他们趴在身上敲骨吸髓。说白了,这是垄断。伏龙在做的,就是打破这样的垄断,绕过对方专利的可能……但现在,结果是什么,不言而喻。本来可以奋争起来的一个企业,完蛋了……失去了后续可能性……” 哪怕是李靖平,面对微电子研究所这位脾气本就不好,而且经常得到领导人接见的智库重量级成员,也只能承受着。 挂了电话后,李靖平深吸一口气,看到旁边的姜越琴是面无表情,目光直直看着书房的窗外,有些失神。 方才虽然是通过话筒,可那老教授的声音,就是话筒都压不住,在书房里回荡。 李靖平上前,伸出手在她手背上拍了拍,“你只是做了该做的事情,你没有做错什么……” 聊胜于无,但李靖平此时挡在她前面的身影,仍然让她感觉到安慰。 电话响了起来,姜越琴接起电话,听到里面传来的内容后,神情怔住,“确定?” 等到电话里面把以为不明确的东西再度梳理一遍后,姜越琴才说了句,“我知道了。” 她拿着手上那部诺基亚移动电话,久久没有出言。 抓捕福斯公司负责人马瑞克的过程中姜越琴是汲取过了审查川重工负责人时走漏消息的教训,把涉及关键行动人员都筛选了一遍,确定这些人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甚至他们连自己连夜被异地调动过来为什么部门工作都不知道,这样的抓捕行动,都让人提前逃走把事情弄大。 由此造成的后果不得不让姜越琴从头审视这场事件前后的各个环节。 发现关键可能在那位马瑞克的中国情人身上,于是在姜越琴派人对对方展开调查,结果此人离奇失踪,于是侦查布控展开,这个电话就是刚刚得到的确切消息。 那位看似掌握着突破贿赂链证据的马瑞克中国情人,已经在几天前不知用什么手段避开管控乘坐一趟飞往美国的航班,离境而去。 没有挂断的电话里是长久的忙音。 …… 随后就是纷呈四起的流言和传闻,有据说在眼下蓉城正举办的西部茶艺博览会上面,来自鹏城的某位副书记和接待的同级官员聊得兴起,临时起意希望参观蓉城的相关行业内知名企业,那位同级高官先是一口答应,给对方拟定行程,结果分管经济的常务星夜过来找上那位拍了胸脯答应的书纪要求把行程单上鹏城高官特别要求的伏龙公司行程给取消了,动作是风撩火急,严防死守,被外界戏称为“守门员扑救”。 也有传闻说姜书纪可能会面临挪一挪的局面。这场影响力颇大的事件,无论是川省这边,还是说姜系那边,都需要对此给出一个交代。 前景不容乐观。 当然,现在各种言论甚嚣尘上,这背后伴随的,又何尝不是激烈的博弈角逐。 …… 锦江宾馆,省委省政府举行晚宴,为美国归来的蓉城企联会商贸团接风。晚宴规格极高,一二把手皆尽出席,致辞之后是满堂掌声。后面一把手举杯敬席后,拉过程飞扬聊谈了一席话,总体是需要什么政策,有什么困难,可以尽管开口。 吃过饭后的程燃到大堂这边来透口风,和宴会厅一脉相承富丽堂皇的大堂外面布置着宽大的皮单人沙发,程燃坐在这里透口气,看到姜越琴出来,在大堂这边和一些个企业家满面微笑交谈,等送走这些人,姜越琴对秘书低声说了一句,秘书又去了宴会厅,她站在绣着祥云的地毯中央片刻,拾步走了过来,在程燃旁边的沙发上坐下。 程燃看着她,她也看着他。 他没有笑起来故作乖巧叫一声“姜阿姨”,因为这已经没有必要,不用做无谓的事情。 姜越琴也并没有感觉冒犯,她也是平静的注视着程燃,像是想要把眼前这个青年看个清楚透彻。 片刻后,她眼眉微敛,“你爸公司在美国的事情,这是一个意外,你该知道,毕竟罪恶……不容姑息。” 程燃点点头,“罪恶确实不容姑息……” “但是……你我都知道,这并非不能避免。” 姜越琴瞳孔有那么一个瞬间扩张。 “没有一个预警,没有事情发生后的补救机制。我没有想到,原来阿姨你一直以来,对我的印象这么糟糕,这么的不喜欢……对不起,是我不好。” 程燃说完就起身,在姜越琴同时有个支撑着身躯抬头的动作时,程燃又侧了侧身,给了她到头来最想要的东西,“我爸不会把公司搬走,你们可以放心……但这不代表什么,不是原谅。” “而是我爸认为,在哪里战败,就应该在哪里站起来。哪怕这一枪,是来自于我们的背后。” 程燃向前走去。姜越琴坐在原处,此时眼睛里有更复杂的东西,是惘然,是羞怒,甚至还有激愤和几分淡淡的懊悔。 今时今日之后,她的政治生涯会走上转折点。 而在时代巨轮的滚动中被牵连的人们的人生。 也是如此。 第两百零五章 吐着吐着就习惯了 “我们的世界,已经经历了三次工业革命。” “第一次是蒸汽机的革命,大机器的使用,把地下的化石能源煤炭,变成了地上的机器动力,这样的效率面对人手工劳作的农耕文明,是数以万倍的提升,机器所生产出来的热兵器复杂的军工,对农耕文明的冷兵器,就已经不能称作为战争了,这是一面倒的屠杀。那时封闭的清王朝,所有那个时期颠沛流离的中国人,就见证了这个过程。” “第二次工业革命,被称作为电气化革命,石油,电力的大规模运用,导致了第二次世界大战的发生,最终导致了人类各个国家集团的格局划分……” “第三次工业革命,可以称作为集成电路革命。集成电路的发明和出现,使得人类可以在微观层面构建信息传输网络,由此将计算机小型化,提升社会的算力,造就了信息时代,这个时代,是以美国为主导的世界一超多强格局,人类文明空前繁荣。” “过去两百年,世界工业化现代化的历史上,我们先后失去了三次工业革命的机会。前两次工业革命,我们是边缘人,是落伍者,我们饱受欺凌,上个世纪第三次革命,我们只是侥幸乘上了末班车……我们只是追赶者。” 程飞扬在蓉城总部的千人大厅里,在这个紧急的时刻,面向全公司,做出了这番《追逐那些星辰》的演讲。 “那么会不会有第四次工业革命?又会带来什么?人工智能?量子科学,可控核聚变?都有可能……而这一切的基础,一定是网络物理系统的突破,将会是通信技术的革命……” “……是万物互联,是通信网络速度相对现在,翻天覆地的变化提升,所带来的科技进步,将是人在地球这个角落,可以在另一个角落用化身施展你的技能。可以在蓉城的家中,给美国加州的病人做手术,可以足不出户,用一个头盔就游历世界最美好的风光和峡谷,见证另一段人生,去虚拟空间反复进行千万次的锻炼后,学会一项技术……” 伴随着程飞扬对未来的构建规划,无数人发出赞叹,立足于这个时代,谁能想象这些类似于科幻才能存在的事物。 场间,程飞扬继续说着。 “如果有这样的第四次工业革命,那么未来必然将会由通信业所引发,因为通信技术的进步而诞生!” “今时今日,我们也许都没有意识到,也应该要意识到,我们站在历史的转折点上,我有幸和各位,置身在这里,一起追逐这个浪潮,追逐那些星辰!” “为了达成这样的目标,从今天开始,伏龙公司将进行改制,员工持股将转为工会持股制度,工会将是未来伏龙最大的股东,通过未来的逐步改进之后,工会预计最终将占有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股份,是的,我个人的股份,将被稀释,而工会将依据新的条例,根据员工的贡献增发股份,这意味着,我们的每一个员工,都会因为你们对伏龙的贡献,而获得相应的回报!这个回报,上不封顶!我们将不上市,最大限度的避免来自资本的干扰。伏龙不是我程飞扬个人的,而是大家的,是你们这上万人共同拥有的伏龙,是每一个人的伏龙……我程飞扬算什么?伏龙的员工,才是伏龙的主人,这是你们的公司,这是无数辛勤创造者的公司!” “……你们已经知道,我们面对着强大的敌人。有很多人,恨不得打垮我们,我们于外于内,都面临着这样的挑战和危机,无论是商业竞争上的,还是一些想要断掉我们技术进步的手段,都在向我们进攻,他们说我们失去了未来,他们说我们没有了希望,我们千疮百孔,甚至摇摇欲坠!但是,我们难道就要投降?” “我们国家所经历的那些历程,告诉我们,投降没有出路!从来亡国奴,就是任人蹂躏!我们不做亡国奴!” “我们将开发自主技术去作战,我们将悉心向先进者求取经验去作战,我们将吸引接纳更多的人才去作战!我们不会停步,我们将用我们每一寸力量,去迎击那些嘲讽和攻击……” “今天的跌倒,并不可怕。可怕的是,你再也站不起来。” “伏龙是一支铁军,我们一次次跌倒,也会一次次站起来,去战斗,并永远战斗下去!” 程飞扬拳头挥出。 演讲落幕。 上千人的阶梯报告厅中,有人起立,振臂,“伏龙铁军,永不投降!” 更多人,更多的声音,更多起立的窣声,“伏龙铁军,永不投降!” 然后是震耳欲聋,无数遍的热泪盈眶和胸襟万丈。 伏龙铁军! 伏龙铁军! 永不投降! 永不投降! …… 在这场伏龙的誓师大会之前,程飞扬和程燃父子俩的交流中,从这里得到了很多对第四次科技革命的推测和“想象”之后,程飞扬问过程燃,“我把股份这样分出去,我们家未来留不了多少,你不会怪我吧?” 程燃笑了笑,“像是柳高那样的人,还有他背后的那些集团势力,伏龙的强大会让他们失去吸血的土壤和空间,他们不会坐视你绕开他们可以从中吸血牟利的来自外国资本的技术和专利的,国内市场这么大,我们伏龙做出来了,就断了他们的财路,我们的强大,他们就要衰弱,这是事实,双方注定是零和博弈。在美国发生的事情,已经证明了这一点,这是你死我活的斗争。我觉得爸做的很对,这是解放员工的生产力,让员工得到最大的利益,让他们为自己而战,才能调动起每个成员的主观能动性,激发创新,我们才能打这样一场战争。说到底现在的伏龙底子,仍然很薄弱。” “所以,爸,你能给我留多少股份,这些都不重要了,一个弱小的伏龙,哪怕是百分之百的股份攥在自己手里,也只是画地为牢。而未来一个庞大的伏龙,即便我们家只有百分之十的股份,那可能也是亿万之规模。其次,我不需要你为我创造什么,留下什么……我需要的东西,我自己会创造,别忘了我自己也创业。另一方面,我也要加入进来,我会做些事情,我需要取得你的全力支持。我将来的一些决定,可能会让你觉得疑惑,甚至匪夷所思,但我这么做,是因为我有自己的想法和理由,你要支持我。” “好。我支持你。” 程燃又笑,“但爸爸,我们不能让那帮人这么痛快,你说伏龙虽然以后要购买别人的芯片,技术都要别人授权,但不能不未雨绸缪,要大力投入集成电路技术,那现在正有个好机会,长安会那个集团中的一家公司,董事会不久宣布,把他们的创始人李太行院士踢出局。李太行院士是国内第一批工程院院士,曾经国家科技进步一等奖的获得者,是一位‘造芯’专家,因为和公司董事会‘造不如买’的方针冲突,坚持优先技术原则的路线遭到排挤,但其在中科院和上层通道,都有很高威望和人脉,他经历过中国一穷二白的时候过来,比谁都明白拥有自主创造的重要性。伏龙可以聘用其担任顾问,主持相关领域大局。” 程飞扬道,“你这是想让我树立一面旗帜,把相关人才拉过来啊。其实之前我就在关注这件事了,确切来说,伏龙已经有人前去和李太行院士接触了。” 程燃愕然,又看到程飞扬淡然微笑的表情,程燃心想自己老爸这才算是不动声色的落子。 如果能把长安会所排斥头疼的李院士争取到伏龙这边来,伏龙不光将拥有一面旗帜,还能拥有李院士背后的中科院技术团队的支持,未来也能因此聚拢更多的相关领域人才,为伏龙增添炮弹。 程燃突然想到什么,道,“爸,最近伏龙来了批特殊客人,偷偷摸摸鬼鬼祟祟……那些人,是鹏城来的吧。该不会是……那位书纪?伏龙总部难道要挪窝?” 程飞扬哑然,“什么偷偷摸摸,话都不会说……”像是过年时大人兜里藏的糖拿给小孩识破了,只好拿出来摊开手,“挪窝会给川省招商引资环境造成巨大影响,这是我跟这边承诺过的,不投下这枚核弹。伏龙出走,固然痛快,然而却是双输,于我们于省内,都会留下一个不可磨灭的阴影。但是,鹏城那边的确给的条件很好,真的很心动……我想,总部可以不走嘛,但研发的未来,伏龙超大型研发中心,条件到位了,也不是不可以考虑……” 程燃瞠目结舌看着程飞扬,“爸,你可真是重磅新闻制造机。你猜那天锦江宾馆宴请的机关,多少人会吐血?” “尽是胡说八道。”程飞扬笑了起来,揉了揉程燃脑袋,“吐着吐着,也就习惯了嘛。” 第两百零六章 窒息的操作 不要看着程飞扬稳重淡然处之,甚至很多事都有了应急预案,然而程燃知道,伏龙未来前路远不如程飞扬表现得这么从容轻松,在国内gs市场上面,伏龙遭遇了跨国公司掀起的价格战厮杀,还要搞自己的cda相关芯片技术,不仅仅如此,围绕这个体系的射频,基带,软件,天线等众多投入也是巨大的,资金上面……未来肯定会捉襟见肘,将会是比较艰难的一个时期。 其次,就算是接纳了李太行院士这样的人物进入,也只是能在芯片技术上拉起一面旗帜,更多的,还是需要聚集在这面旗帜下面为之奋斗的无数工程师。同时,国家相关基础工业的落后,使得全面追赶基本上就是天方夜谭。 伏龙只能通过自己现有的技术优势,选择路径突破,争取在一些领域之中,占有优势,因而诞生和相关美国和多方公司的议价能力,若是能够截流产业链上面的几个能让对手如鲠在喉的关键环节,那就已经够的上烧高香了。 也正是看到了未来的严峻,程飞扬才会将伏龙股份制度进行改革,将股份分割出来,给予随着伏龙一起壮大的每一个人。 采用工会持股的方式,当然也是为了避免失去对公司的掌控。然而除了对公司绝对的掌控之外,伏龙做大的蛋糕,那些是切切实实的分给了每一位员工,并且共同享有伏龙的未来。 这不光是解放员工的创造和生产力,另一方面,也能为伏龙未来在资金压力上面,获得更大的喘息空间。 在不远处那个艰难的未来面前,看得出程飞扬已经做出了种种应对手段。 同时走到这一步,他们也真的和柳高及背后的集团势力,不可避免的要你死我活了。 所以程燃当初对柳高所说的是那样一番话。 他们会抡起锤子过去,把他们一一打死。 然而回头望去,他们也着着实实……成为一支孤军了。 那么,上阵就要父子兵。 …… 整个二月末,围绕伏龙公司发生的事情纷至沓来,震动川省和外界,明里暗里波澜汹涌。 而在这些人间不值得的纷乱中,总有些小花盛放在岩层之间。 天行道馆滋生发芽四剑客的蓝点ux的产品新鲜出炉,先前消失在网易bbs论坛和技术界关起门来砺剑的“寂寞剑客”邓玉挂剑全球ux程序员至高无上的问道论坛“openunix”,震惊天下。 麻省理工学院,水木论坛,网易虚拟社区,cq虚拟社区,台大电机等ux论坛上面,近乎于是万人来朝的盛景。 全球ux爱好者自发测试,报告bug,口口相传。 麻省理工学院bbs一张“buepot ux太棒了!”的贴子后面上百跟帖“装了buepot后,所有软件都可以读写gb ese,字体非常漂亮,中文处理能力一点不亚于98,感受非常神奇!” 水木bbs的uxrat下有贴说“用着用着自己就很想哭内核汉化不再是梦想,感谢边城浪子,感谢寂寞剑客等等牛人大虾为广大的uxfans这么棒的东西!” 朴素,简练,直接。但就让人忍不住翻来覆去的看这些留言。 邓玉,江凌,廖苗等人,在天行道馆那个办公室中,相互击掌,买了整整几箱啤酒,大家对瓶子吹,庆祝守得云开见月明。 而在蓝点ux出世之后,通过华章软件和cq,联众的关系网络,蓝点一举签下三道订单,一个是和国内最大pc出口商夏华,在最新的电脑上面预装中文蓝点系统,同时和长城计算机,tc电脑达成预装协议。 最大的优势是便宜,一套蓝点系统预装费8元。根据订单,每月出货15万套。营业额就可以攀升到一月120万,堪称国内第一个挣到钱的中文ux公司。 在国外兜了半圈的赵青也就在这个时候和廖铭回国,赵青和程燃美国之行后,就和程燃分开,先去了英属处女岛注册了几个离岸公司,随后和廖铭会合,物色了美国otcbb市场一家名为安奈达的壳公司。 otcbb被称为场外柜台交易系统,又叫做布告栏市场,是一个独立的,典型的第三层次资本市场,为众多中小微企业股权交易融资平台,不要小看这个起步不高的公司,当年的微软,就是从otcbb转板纳斯达克,完成丑小鸭到白天鹅蜕变。 赵青的具体操作是先买入安奈达公司股票成为大股东,然后向蓝点ux定向增发股票,逆向收购。等流程走完之后,蓝点ux将持有安奈达百分之九十的股份,这家美国公司,就会脱胎换骨,成为蓝点ux进入美国股市的跳板。 这个操作全套流程下来,整体不到三十天就能完成交易,比起在纳斯达克ipo,不光流程上简便,而且价廉物美可操作性强。 纳斯达克市场ipo前期成本就是150万美元起步,而赵青买到的安奈达壳公司仅仅价值6万美元,再加上律师费和审计费用,赵青在海外这趟花销整体不过60万美元,不到500万人民币。 消息传来,天行道馆的邓玉廖苗江凌等人陷入狂喜。 天行道馆边城路过去洞子巷的那家串串香店里面,如今属于中国ux界顶尖的几个人物就在程燃面前。 邓玉醉意十足的对程燃拍桌子,“我当初拍板,让你投资,是不是看好小程总的财务管理,若不是财务的井井有条,在美国审计能这么快捷吗?现在程燃你说,我有没有远见!?” 程燃点头,“太有了。” 廖苗不乐意,揶揄笑道,“就你的功劳了?人家审计要看业绩的,若不是我当初定下的策略框架,让公司正合奇胜,哪能接连签下三单预装系统大单?拿这些做业绩支撑,才能上一盘菜,否则无米之炊,你怎么写进美国报表里?” 程燃看过来,“有道理。” 江凌不乐意举杯,“都你们功劳了是吧?如果不是我默默无闻在后方耕耘支撑,一砖一瓦建设做个搬砖人,你们还能正合奇胜?我这才叫善战者无赫赫之功。都来表扬我!” “理应敬你三杯。”程燃竖起大拇指。 “哎程燃你这是谁都不得罪啊!” 大家一阵笑骂,和程燃相处下来,“小程总”这种词汇也就被潜移默化的摒弃了。明明程燃年龄比他们都小,但言行举止,你根本可以忽略掉对方的年龄。 这家串串店苍蝇馆子,地方不大,大家扎堆,也不免和其他桌打挤,偏偏蓉城就是到处可见养眼女生,最不济也是比例甚高,甚至一度让人怀疑蓝点这几个小子在天行道馆扎根,未必真的就是为了他们口口声声说的去其他地方找不到吃食,这些闷骚男更可能另有一层秀色可餐的意思。 旁边就有好些个年轻女孩表情古怪看这群明明在一家简陋小店,却一口一个美国上市,连衣服都未必穿得干整的青年,时不时彼此交换个眼色,然后笑声清脆。 搞得邓玉等人一个个都有些不好意思,也不怪他们穿着不整,连续干活下来,个个都没时间注意那穿了好一段时间都有些馊味的衣服。应该是直接把他们当想泡妞的浮夸青年了。 而那些个年轻女生,也不免对众人中年纪最轻和她们也年龄相近的程燃多看几眼,大有明珠暗投之意。 偏偏这群人对人家女生的瞪眼毫无觉察,邓玉举起酒杯邀酒。 “总而言之,哎老赵,老廖,举杯!程燃,举杯!”邓玉招呼,“听说消息已经放出去了,很多投资人想跟我们谈,也难怪,目前中国中文ux系统,就我们独门一家做大,老外还不眼巴巴的等着我们上市,也快了……就这段时间流程,等咱们美国上市,诸位,那就从今往后,大家共同富贵!” “苟富贵,勿相忘啊……到时候叫你邓总江总康总,出来打杆高尔夫,能赏脸吧?” “没有90年的康帝,这个脸可不能赏噢。” “爬远点!” 众人杯子撞在一起,酒液四溅,与之有些相较定格下有趣的画面,就是附近桌上的年轻女生们表情撇嘴古怪嗤之以鼻,大概觉得这帮大叔真是吹牛喝高到脸皮都不要了。 程燃碰杯,心想蓝点这从刚开始就心心念念上市梦想的中国ux界顶尖大虾,要知道他接下来的操作,会不会到时候齐刷刷一声程燃你大爷的。 这个时候是2月27。 dj11790 nasdaq……4162。 第两百零七章 寂静的夜 姜越琴最终还是前往了京城,去往了那个有一整个医疗特护团队的老太爷所在院落,踏足那座院落之前,柳高前一天已经和她约了见面,一副甘愿在姜越琴面前任打任骂的模样,但就是死咬着喊天大的冤枉。 他表示自己确实在美国的那天威胁了程燃,说来那只是出于表舅的关心则乱,并不是真有这个动作,而谁又知道接下来这个事情的转折发展,欲言又止,当然意指蓉城的变故,让人始料未及。 姜越琴沉默片刻,问那么在蓉城的变故发生后,你有没有在美国造势落井下石?柳高更是激动得眼泛泪花,说表姐你不相信我没关系,但我柳高如果真的做了这种事,我他吗的不得好死! 情绪激动过后,柳高最终还是到底是自己人的态势面对姜越琴,眼中的悲伤溢于言表,忧虑重重,“姐……老爷子卧床……你这边,我听说很多事……事情真的那么严重了吗……” 姜越琴摇了摇头,没有正面回答,但最后临走时还是提醒,你的行事,虽然没有直接耳闻,但所接触的一些人,风评并不好,理解你身在这个场上有时身不由己,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还是要有个数,好自为之。 柳高一应答应着,姜越琴才离去。 在姜越琴离开之后,柳高还坐在座位上,先前的谦苦表情消失于无,不停把玩手上的一枚乾隆诗集中记录的正主白玉扳指,说实话,姜越琴这边开枪,他原本也是巴不得送份政绩给姜越琴,同时一石二鸟,利用安诺公司打击伏龙。结果没有想到的是陆家其实黄雀在后,彻底断绝了他左右逢源的路子,如今事到临头,姜家这边声望遭到巨大打击,摇摇欲坠,而他更没有了选择。除了全力促成和陆家那边的联手,他再没有后路。 一阵沉默长考后,柳高喃喃自语,“姐,不要怪我……我是为大家好,为此哪怕是我这样的人做出点牺牲,也是值得的。” …… 姜越琴见到了自己的老爷子,出乎意料的,老爷子并没有想象中那样卧床不起,反而是在自己书房,虽然还挂着吊瓶,坐着轮椅,但特护说每天他都要在书房这么看上一会书,也不采取卧床休息的建议,有时最多就是外孙女能劝说一下。 姜越琴看着自己父亲的时候,眼睛才红了,道,“爸,我没做好的事情,我想再努力弥补一下……我,不想动……” 姜老爷子看过来,虽然这父女俩从很早以前就关系不算太睦,而事件发生后不接她电话,甚至从一些家族渠道传过来的,也是老爷子发怒的重话,但此时姜越琴在自己面前,姜老爷子还是轻轻叹了口气。 “到你的位置……牵一发而动全身,有时候高处不胜寒,因为你无可凭倚,只能靠自己,甚至有些话有些不成熟的考量,都不能过于表露,要不然下面唱歪了经,念错了佛,危害更大。特别是这次这种事,你有没有做错,也许在你看来,你所处的职责上,你这么做无可厚非,然而这仅仅就是你所担任职责的事情?你有没有站在更高的角度上去考虑过,你在行事之前,是不是眼界足够宽阔,胸襟也同样足够宽阔?很多事不决,也难以决断,当然可以谨守本心,问心无愧……” “但你自问,是不是真的问心无愧?” 姜越琴愣住,久久无言。 姜老爷子放下手上的书,轻声道,“回京吧,到这边来,好久没见了,我可以常看看你。” 姜越琴沉默半晌,问道,“部委?” 姜老爷子道,“事实证明,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这次是深刻的教训,这个教训带来的,不光是你,还有其他人所要消化的不好的结果。你回京来,给吴国华搭班子,还能做些事情……现在这个情况下,要不受波及影响,红芍还是……出去吧。” 姜越琴一震,双目盈满泪水,出声,“爸……” 姜老爷子看着她,“觉得我可能在交代后事了?……要保护红芍?” “是,一部分,是想让她避开这段非常时期的波澜。另一方面,她也要一个成长空间,这样有一天没有大树可栖的时候,能自己有足够强壮的能力飞翔……我相信,这点她会比你强。” 良久的注视过后,姜老爷子那双湖海一样深邃的眼睛仍然平静着,却看得出有些淡淡的疲惫。 “早做准备吧……” 有些事情,需要付出代价,她的挪位,女儿的避风波,都是代价。而这一切的代价,是因为她所引动的风暴,是真切的落在了这个家族,落在了这位家里顶梁柱的老人身上。他在做最大程度的努力,在护翼这个家里他所看重的人。 只是他所能做的,也不多了。 风暴来了…… 严寒的冬天,也要来了。 …… …… 就在伏龙美国事件发生后,一批一批的国内相关项目和科研专家教授来到伏龙考察或者说慰问,一场一场内部的会议召开,同时也参与相关企业和政府会议,商讨,应对那些洪流的时候。 程燃当然不如自己老爸程飞扬那么忙到连轴转,除了一些个会议会偶尔旁听之外,毕竟小程总还不是老程总,哪能真的事必躬亲,空闲还是有的,蓉城的伙伴们就抓住个间隙,终于能组起一个大局。 说是大局并不夸张,不光是程燃以前山海搬到蓉城的死党朋友,还有连小虎,温兰,李伟路这些蓉城华通公司老院的朋友,两边原本是八竿子打不着的两群人。 因为程燃的关系,最初时大概碰面还只是有些扭捏的点头相交,后来能在等公交车或者路上碰到的时候多聊几句,再往后试探着说一些类似下次一起玩之类的话,一回生二回熟,你我相互认识又对他人介绍,两个圈子无形中融合起来,还很融洽。 这之中却是着着实实因为程燃家庭的命运变迁,串起了众人所在的无数人家庭命运,从而一并连起了大家的生活。 程燃到来的时候俞晓第一个抱怨,说,“最近真是难约啊,不怪是去了趟美国的人了,看咱们是不是都是下里巴了,美国带的礼物呢,要是没有,今天去星际开局,七打一,你就等着被我们虐爆吧,还不能认输投降,拆得你只剩基地,一家给你外交送钱,你就造农民,周围七军守着,出来一个打爆一个,让你尝尝什么叫做社会主义的铁拳!” 有俞晓这个活宝在,场间多数人原本对程燃的忧虑,都冲淡几分,这么多人一起,山海这边的杨夏,柳英姚贝贝……老华通的连小虎等人,不下十几个,大家凑一起扎堆,唧唧咋咋,男生说游戏聊球谈天说地,女生聊逛街娱乐八卦,拢共氛围极好,皆是轻松的,开怀的,男生们勾肩搭背,把程燃肩膀搂着。有时候会有男生口不择言调戏到这边女生,引得追打和掐肉。 但那被掐的和眼眉嗔怪的,多数也都是心里欢愉的。 而偏偏吃饭的时候俞晓又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对程燃道,“程燃,你爸不会破产吧,我听说连股份都发出来了,这是破釜沉舟?你好生说,透个底,若是真到那一步,你放心,用的到我们家的,随便开口。咱们兄弟继续做,不就是前程各自奔嘛。没关系,以后我要是发达了,铁定拉你一把。” 俞晓的凳子紧接着就拿给旁边的杨夏柳英姚贝贝给踹倒了,人准备跑,温兰余鸿几个女生紧接着也加入到踩踏中去,这回俞晓就没以前那种溜得比兔子还快的速度了,以前最多拿给反应快的杨夏踹上一两个脚印,这次是众人拾柴,特别连小虎一把把他给抱住了,大声喊着,“抓住了抓住了!”随后俞晓身上脚印是黑一块白一块的连成饼,他也没少被殃及池鱼。 那边是女生说“你会不会说话啊!”“俞晓你想死啊!” 这边是俞晓梗着脖子,“看到没有,看到没有程燃!你什么待遇!哥们儿这是为你舍身取义啊!” 一群女生打骂踩得更狠了。 但毋容置疑,俞晓的这一闹,大家压抑在心底的那些东西,都舒缓很多了。这可是当事人以血的代价换来的。 等俞晓近乎于衣衫褴褛着下来和程燃坐一起的时候,才转过头对他笑,“我知道你打不死。初中毕业那时就知道了。一中你考进十中,甚至后来在十中成绩传来的时候,我更是确认了。程燃,我们在山海,一起长大,一起逃课,一起挨揍,一起为曾经跨不过去的那些考试,甚至为对渺茫的前路哭过。还记得那年我们曾经去湖边,对湖那边的山喊什么吗,老子以后成绩好了,清华北大招生的人来,看他们拉扯来拉扯去,我也不给答复,就看他们想要得到我却又求之不得的样子!哈哈,大概现在你可以做到了。” “我们还说以后老子有钱了,早上去巴黎喂鸽子,下午去巴拿马运河看夕阳,买一艘船面朝大海漂个一年半载,天天看漫画TVB电视剧,想看啥频道看啥频道……哈哈,梦想啊!可当时你我都知道,我们的家庭,我们的成绩,真如我妈说的那样,能读个像模像样的大学,出来找一份中规中矩的工作,就是最理想的模样了,当然如果最好,能抓住一些个机会,能上升一个阶层,那就是大部分人可遇不可求的了。可这之后呢,你让我看到那些对我们来说不可能的事情,是如何凭自己去做到的。你一步一步,打破一个一个我们之前看来根本无法打破的东西,界限,对,界限。然后走上去,走到那么远。” “我一点不羡慕什么别人口中的成功人士,名人巨星。我只看到实实在在的东西,我看到你做到的,那些我觉得难以做到,或者自己一想就困难无比的事情……你就这么去做了……所以你根本想不到,这对我来说,是种什么样的感受。至少自己也要往前奔,有时候想偷懒,想想也就咬牙撑过去了,我不想以后给人介绍,让你说这是我哥们儿的时候,只有我觉得这是种骄傲。” 一起飞驰的少年们,也有同一种荣耀。 然后俞晓笑道,“所以程燃,我刚才说你家破产什么的,可不是真的这么想,你是打不死的,就算死了,也能活过来,你是圣斗士星矢嘛。” 程燃没声好气笑道,“你能不能说点好的!你是不是嫌今天被踩得不够爽,想效仿大话西游,裤裆给兄弟们踩几脚灭火?” 俞晓下意识捂住了,含蓄道,“你这眼神不对啊,我刚刚裤裆真梆紧了一下。” 结果杨夏从旁边路过,嗤了一眼过来,语意深长,“你们真是‘兄弟情深’啊……” 两人欲辩无言,面面相觑后。 程燃一脚朝这小子踹过去。 这场大聚会最后还是很欢乐,大家吃了一顿烧烤,又去歌城High够了才回,只是在今天这个过程中,程燃注意到杨夏在很多时候,都在看他。 这个时候大部分人都搬进伏龙大院的福利房了,杨夏家是这个月初搬进去的,所以现在也住这里,只是伏龙蓉城家属院占地面积颇大,老院子有六百亩,新区也有四百亩,回家之前,杨夏看着程燃,最后上前低声对他说,“一会……等我一下。” 等其他人一一道别,星散在这片住宅区中,两人才单独走到了程燃所住的单元楼下。 头顶星空浩瀚。 杨夏看着他,轻声道,“程燃,未来你想考哪所学校呢?” 程燃愣住。 杨夏脸颊应该是红着的,但在微弱的星光中看不清楚。 “清华……还是北大……?” 然后她笑了起来,“别误会,我也有这样的目标,只是提前问问你才好错开,毕竟这么多年,是不是彼此见都见腻了吧,初一中,山海一中,蓉城十中,想想都是,别到时候又在一所学校碰见,那我就要喊声‘有没有搞错’了!所以啊,好有个准备,志愿上我们错开,相见争如不见?” 程燃笑了笑,“你能考上再说吧。” 杨夏眼睛大睁起来,似乎有怒意,却又尽数是笑意,“真是,你以为我还是小孩,这种激将法有用?” 然后她微笑,“别说,其实你笑起来挺好看,怎么以前没发现?那一定是这么多年看腻了,可惜啊,要换一个不腻的,姐姐我可能还可以看在你心情不好的份上抱抱你给点安慰了。” 两人互相看着,又都笑了。 笑得很释然,是那种一起长大的,无邪的微笑。 青梅竹马。不就是这样的么。 单元楼的楼道那边,走下来一道任谁都没想到的颀长身影。 姜红芍站在那里,指了指自己身后,“俞晓告诉我你们今天聚会,正好我临时回蓉城了,来的时候你们还没回来……所以等了一会。” 没有风,很寂静的夜。 连平时该响起来的蝉鸣都该死的没响起来。 第两百零八章 在人间 看到姜红芍的出现,杨夏反倒是朝她方向打了个招呼,姜红芍也挥了挥手,至于中间的程燃,好像一下变小透明了。 然后杨夏上前问红芍家里老人怎么样了,姜红芍说好多了,杨夏又道早知道你回来了就跟我们一起玩啊,姜红芍说其实才刚刚抵达的,我没来多久。 杨夏笑,“明天你肯定还要休整一下,过两天约你出来玩。那你找程燃肯定还有事吧,你们俩聊吧,今天有点晚了,我就先回去了。拜拜。” 杨夏和两人道别离开。 姜红芍依然站在那里。 程燃知道老姜这边也不平静,有关她家的事情在近期蓉城官面上,可谓是各种大道小道消息风波不断,核心的高官层次可能讳莫如深,但是那些一辈子都可望而不可即这个层级的体制内外各色人物,则不免怀揣着对权力的仰望和对上层风云的窥探的痴迷,恨不能见证升斗小民眼里的腥风血雨。 而她肯定也会经受一些知道她的人所戴着的各色眼镜审视和揣度,其中不乏一些世俗的恶意。 偏偏这场事件明面上对立的双方,就是她的母亲与背后的家庭,和他程燃父亲与伏龙。 是大物之间的碰撞。 他们都身在其中不由自己。 姜红芍并没有提及方才他和杨夏之间的事情,也没有任何的“兴师问罪”,只是站在那里,自美国的分别和国内外事件的爆发喧嚣之后,隔着这些看他。 “没有上去敲门?我妈在。” 姜红芍摇摇头,“和俞晓打了电话,知道你们在外玩。” “你刚刚,在楼道那边?” “坐着等了一会,听到外面有声音。我才出来的。”姜红芍道。 程燃几乎能想象,这个女孩在得知自己还没回来之后,在楼道的台阶上坐着的样子。 “我们这算什么?现代版的罗密欧和朱丽叶?”程燃一笑。 “什么跟什么啊。” 姜红芍的眼波流转,注视着他,“程燃,我来看看你。” 程燃道,“马上开学了,不也可以见面。” 姜红芍微笑,“那不一样。” 程燃也笑起来,露出两排白净的牙齿,“那么我呢,到时候也能天天看到你吗?” 姜红芍没有回答,只是轻微抬头,道,“今晚和我去个地方好吗,惊险刺激噢,多带件衣服。” 这种说法,老姜你大概不知道这是要让人犯错误噢。 程燃指了指单元楼上亮灯的那一间,“稍等,我跟我妈说一声,我去拿身份证……” 然后程燃又问她,“你带了吗?” 她在那边点点头,轻柔的声音和动作简直是天雷勾地火,“带了的。” 程燃上楼进门跟徐兰说和俞晓通宵看球赛去了,把该拿的东西一并拿了,特别是俞晓不久前贡献给他的一盒四方形包装物,程燃暗赞好兄弟不锦上添花,不经意间就雪中送炭。下得楼来,看到伊人犹在,巧笑盼兮。 大好星空,苍穹浩瀚。 这里在伏龙院,熟人众多,特别天晚,所以程燃也没伸手去拉那只怎么看怎么纤细漂亮的手,出了门来看到一辆奥迪车,还有旁边站着的李家小姑,程燃差点把那句美国没出口的小姑你大爷的在这里给丢出来。 结果李韵也没多说废话,把烟屁股丢了拉开驾驶座,然后冲他们道,“上车。” 上车的时候姜红芍双目明亮,有种做坏事的惊险刺激,道,“程燃,陪我去看日出吧。” 程燃很想把手里的方形包装物甩出来,劳什子的惊险刺激…… 车辆飞驰,李韵在前面忠实的担当着司机,丝毫没有打扰后方这对年轻的男女。 两个多小时后,李韵驱车下了高速路到了市区,又从市区上了峨眉山盘山路,等到了景区停车场,已经是凌晨三点了。 李韵转身说以现在的月份,上面金顶要看到日出在七点过左右,时间还早,睡一会吧。 凌晨四点的时候两人醒来,李韵一人给了他们一把手电,又给了姜红芍一把神器军工铲,指了指上山的人工石板路,“我就不去了,你们一会坐缆车下来。我在这等你们。” 末了李韵又低声用只能程燃听到的声音道,“你看我多信任你。” 信任……你妹…… 这荒郊野岭天寒地冻自己就算想趁此机会不轨,那又能做什么?那把军工铲的主刀口那么锋利,你又是不是在暗示什么? 在李韵友好目送的目光下两人登山,搞半天老姜这一身冲锋衣运动装还刻意让自己多带件衣服是为了这回事,好在这个天气山上只是显凉,本身有外套的程燃都不用再加件衣服,登山就是体力活。 看着干劲十足的老姜,程燃才想起来这也不是个需要自己照顾的小女生,姜红芍的体能,若不是时间不够不想参加锦标赛,她可能在羽毛球这个项目上就能拿个国家二级运动员证书。这个矫健得就跟山兔一样蹦蹦蹦就上去了,程燃哪能落后,两人并肩而行,当年山海追凶一幕的既视感扑面而来。 时间如梭。 虽然是深夜,冷风夜哭,疑有山鬼,然而两人这两束手电筒光行走在山道上,刺穿薄雾,那气势依然如以往劈波斩浪,简直就是一切牛鬼蛇神辟易。 让程燃稍嫌可惜的就是身边的女孩当年就敢跟自己追持枪歹徒,敢一起设陷阱和对方群体周旋,所以也就实在没可能这个时候临时起意编个贞子山村老湿之类的故事让对方主动靠进臂弯里来。 然而程燃的手还是被牵住了,他们沿山道拾级而上。 三年前是在山海,那是程燃重生的那一年。三年后是在峨眉之峰,他们的人生已然渐入波澜。 外面的世界也因为他们,波澜起伏。 抵达山端,上了金顶,万籁俱寂,头顶繁星怒放。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七点。 有些寒气,两人找了块大石头坐下,前面是悬崖铁链相连的石栏杆。 星河璀璨,像是进入奇幻世界。搓了搓手的姜红芍道,“程燃,我预计会前往英国攻读预科,然后进伦敦大学学院。” “金三角名校啊……这么牛,不过是你,攻克进去没有问题。”程燃看过来,微笑。 也心知肚明,是人就有敌人,更别提达到某个层次和地位的时候,现在的伏龙程飞扬,外面有多少对手?姜家也一样,特别是姜越琴这回的政治恶果所导致的整体式微,那位家里作为顶梁柱的老人健康程度的恶化,难保在某个时候,会有不可预料的局面。所以不怪其实有些站在斗争最激烈位置的,更愿意把子嗣送到其他地方,至少留一条后路。 姜红芍出去,这是家里对她的一种保护,更是让她不受未来可能的影响去自由追逐自己人生的一种方式。 “我可能就在国内读大学了吧。”程燃道。 姜红芍道,“我知道你所做出的选择,都会深思熟虑。只是如果我不在的话,没有人压着你了,会不会不习惯啊。” “没能最后再比一次,是遗憾的事情。”程燃点头。 姜红芍微笑看来,“那就带着我的信念,看看你能走多高多远……” “还信念……都跟日本漫画打鸡血一个样了。最近是不是在看漫画?” 眼前这个人们眼里的优等生吐吐舌头,“陪外公的时候,大部分时间也翻翻杂书嘛……” 程燃低头看五指扣着的,她在自己手背上晶莹剔透的指甲,问,“想好未来进入什么专业吗?” 姜红芍想了想道,“那里是西方经济学的发源地,经济学和计量经济学的研究实力世界第一,这个寒假在我外公那里,见了一位老教授,我们聊了很多,他告诉我金融和经济学领域存在古代“天圆地方”的狭隘盲点,现阶段所有的,各大经济学流派和经济理论都无法解释变化世界发生的问题,就好比“休克疗法”和“华盛顿共识”在东欧的滑铁卢。而且华盛顿共识不仅给亚洲造成金融危机,也无法解决美国自身的问题,危机也同样在美国金融系统酝酿,当超过某个阈值,美国自身未来也会发生金融危机。经济学是多元的而且是不断演化的,未来中国自己问题的解决既需要西方方法论,也需要有独有的不同于古典经济学的体系。” “这个老教授有水平,居然能预言老美的金融危机。”程燃点头。 姜红芍笑了笑,“这个我觉得还挺感兴趣,这像是一枚种子,为了确认这一点,再没有比去西方经济学发源的中心去深入学习吃透,再来映照这个理论更好的路径了。那里有启蒙很多学者,有不曾记录在书籍中,甚至国内基本上无法看到的原始资料研究甚至手稿,可以深入的了解。但也不确定,他们的建筑学院,生命科学,还有计算机,社会与人文科学都很好……兴许我见异思迁,兴趣转变到其他方面也可能呐。” “这倒是你,人生座右铭,不就是探索更多有趣的事吗。”程燃点点头,“作为十中第一名的学神‘姜哥’,我觉得你选这条路很好,没堕十中的锐气。” 姜红芍红扑扑的脸笑了笑,然后看程燃,有些迟疑道,“你……没有其他意见吗?” “我需要什么意见,叫你不要走?” 姜红芍道,“也不是不能考虑呀。” “没关系啊……去学习更多的东西,也是变相对后代基因好嘛,反正我这里是多多益善。” 手膀子挨了一下,老姜手劲挺大。 姜红芍狭着眼看来,没声好气,“程燃,知识能遗传吗?” “知识不能遗传,但谁说基因不能记忆学习的能力?而能力后天的发展因素也占很大部分。” 姜红芍笑,“那你以后的孩子万一要是没遗传到你,成绩不好怎么办?” “那就打呗,没说的,有事没事打打孩子,我可以从这头把他踹到那头……”程燃隔空划了一条线,然后看她,“你不要心疼就行了。” 噼噼啪啪!当场就挨了好几下。 姜红芍寒气迫人的笑,“你打你的孩子……我为什么要心疼啊!” “这就是矛盾的地方了,”程燃道,“你不心疼你打我干什么?” 姜红芍还欲继续,肩膀就被程燃抬手顺势给揽住了,两人靠在一起。 女子也就不说话了。 远处鱼肚白。 姜红芍道,“程燃……我们唱歌吧。” 程燃想到老姜那不着调的嗓音,但念及人身安全,点头,“好啊。” “其实我最喜欢的歌叫《明天会更好》,你会吗?” “简直是遥远童年的回忆啊,怎么不会。” 姜红芍有些雀跃,“那我们一起,我开头,预备备——起!” 于是天不亮的山峰这边,有些猴子从树上掉下来。 “轻轻敲醒沉睡的心灵,慢慢张开你的眼睛 看看忙碌的世界,是否依然孤独地转个不停 春风不解风情,吹动少年的心……” “伸出你双手,让我拥抱着你的梦,让我拥有你真心的面孔,让我们的笑容充满着青春的骄傲……” 凌晨在群山之巅,惊险刺激的一路爬到山顶,和身边的女孩念着这样的歌词,程燃也是觉得自己也很是富强民主文明和谐了。 老姜唱这首歌很好听,虽然依然不着调,然而重点其实不在这里,在于这样的风清月朗星明,穿透人心的清澈。重点在于气势。 但是清早八晨,天都没亮,千辛万苦在人家猴子占领的山头吼歌又是什么样的精神。 玉山白雪飘零 燃烧少年的心…… 两人唱着,还随歌摇摆。这歌就是要摇摆着唱偶发眼神交汇对视,才真特么的有感觉啊。 青春不解红尘 胭脂沾染了灰…… 忽然姜红芍呲了一下嘴,肩膀方才爬山抓树干的时候被拉扯了一下,现在肩胛位置很痛,程燃说,“我给你揉揉。” 程燃看到姜红芍说“好啊”时候唇瓣的那些红色晖光,可不就是胭脂吗? 这半夜爬山到累死跑上来唱个歌,程燃觉得以后自己肯定会鄙视自己,所以他俯身,含住了那枚胭脂,叩门而入。 从良久的销魂蚀骨中分开,姜红芍眼瞳妖冶道,“程燃,我刚才说哪里拉伤了?” “肩膀,怎么了?” “那你手摁在哪里的?” 程燃从温软绵弹的峰峦撤手,一副发生了什么事我是谁我在哪。 姜红芍上前,头靠在他肩膀上,轻声道。 “哪怕我同风直上九万里,簸却沧溟水。只要你需要……就是归期。” 日出唤醒清晨。 大地光彩重生。 程燃这两世人生,曾经见过无数次的日出。 却再没有峨眉山上的那一次,这样的壮丽过。 那一年,叫做姜红芍的女孩去往英国伦敦。 那一年,也是那个男子,身为传奇的起始。 微信平台搜索奥尔良烤鲟鱼堡,会有章节提到的歌和前几年去金顶观日出的照片,还有我个人之伟岸篇幅,算是情景再现,以飨。同时,本卷将要完结,下半年也来到了,阶段性的结束和新伊始,都将调整节奏来推进……为了能写好……求票呀!) 第两百零九章 十中再无姜红芍(票票!) 相互依靠,觉得冷的老姜探手进程燃的外套兜,然后有些异样,随后掏出了那只方型纸盒,“什么东西啊……” 然后看清楚了上面字眼的老姜手停住,想解释的程燃知道为时已晚,现在再怎么解释都不如抬头独看那些山头的寂寞。 姜红芍微微一笑,把盒子重新塞回程燃兜里,“真是有备无患……怎么不辩解?按常理来说,你不都该说是俞晓硬塞给你的吗?” 程燃眼睛很认真,“你不信啊。” 倒也没有继续兴师问罪,只是姜红芍从地上拔起那支插土里的工兵铲的金属摩擦声,让人莫名有些发紧。 他一直没好看她那双此时狭长又锐利的眼睛。 两人随后牵着手走在山道沿着生波云海而行。 程燃道,“去了英国,会不会留在资本主义社会,回国就少了?” 姜红芍一笑道,“那位老教授说起他所惋惜的事情,那就是见过很多国家知名大学的学生,很聪明,学习能力不在你我之下,但就是对功名利禄的追求太过,搞科研不赚钱,it业挣钱,那就去学it,it读了个博士,日进斗金,结果相关公司破产了。发现金融热来了,那转为去学金融,拿到金融博士,结果某天金融业寒冬裁员,又失业了,接着就迷茫了。那么到底应该为什么求知呢?” “程燃,我说我最喜欢的歌是《明天会更好》,而最喜欢的一篇文章,是《少年中国说》,‘三十功名尘与土,八千里路云和月。莫等闲,白了少年头,空悲切。’” 姜红芍仰起头,英气十足,对着万丈光芒下的松涛和云海,轻吟,“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 她转过头,有让程燃有些睁不开眼的赧然一笑,“为什么读书?以天下为己任,为中华之崛起。能贡献微薄的力量,就够了。所以出去是开阔眼界,学更多知识,终究还是要回来,因为大洋的彼岸那里,有中国。” “还有一个人,叫程燃。” 这一天山顶有没有佛光并不重要了,只有两道紧拥的身影,刺破了薄暮一样的金色。 在索道缆车开通运行的时候,两人下了山。 金顶,云海,日出,松涛。 都留在了上面。 重新走回了世界。 小姑李韵载着两人返回蓉城,就要去姜红芍家,送程燃回家的时候,李韵下车单独跟他说了几句话。 “徐兰是你妈妈吧,我们筹划的蓉城最大会展中心项目,炎华置业这回中了标,我可没有开后门噢……所以恭喜了……” 程燃道,“那就替我妈谢谢你了,但我妈的事业是她的,如果这里面可能有某种补偿……其实不需要。” “倒是挺有志气啊,十个亿的工程,眼睛这么干净,帮你初步计算一下,我从一份内部报表上看过你妈妈炎华公司的一些成本利润率测算表,按照你们家的股份占比,那么这个项目按照先前的成本利润率测算下来,你们家最后实际到手就是近亿了。当然,最重要的不是钱的问题,而是能藉由这个工程,更进一步的扩展资质和后续的可能性。” 李韵笑了笑,“你以为我会因为一些事而做出补偿?就算是我开后门……也要看是不是合适的那个人,够不够资格。” 然后李韵挥挥手上车,依然是风里来火里去,“红芍那边我会照顾到她的,不用担心。” “在你们这样的年龄,经历一些事情,是好事。” …… 李韵所言不虚,徐兰的炎华置业拿到了蓉城最大会展中心的承建资格,消息传来后,蓉城地产界一片震动,不知道多少人为之红眼,先不说这样一个主体工程的资质通过,意味着先前对炎华这么一家新兴地产公司能力的质疑都显得毛毛雨,更多的是这样一个标志性的工程资格到手,那对任何一家公司所起到的,就是广传天下的作用。 否则为什么有那么多地产集团处心积虑想打造地标,营销“标王”,无非就是为了这种影响力。要不然后世万达又是怎么成为的商业地产代名词。 所以其实这是李韵所代表的姜家做出的某种补偿? 是有这样的因素,还是因为背靠着谢候明省投公司资源,搜罗了省内精干注入的炎华置业确实实力上无可厚非。个中内幕,就实在不是能一言定夺的了。 在眼前这个野蛮生长的时代,确实有很多事物,都不能深究细琢。 拿下这个工程还是让自己母亲徐兰心情大不一样,去港城考察的几天后回来,就给他带了变形金刚玩具和一支格拉苏蒂原创手表,玩具拿出来的时候说“你小时候最喜欢的,但那时候家里经济不好不给你买,现在正好碰见给你了。” 那支表打折下来七万人民币左右,虽然第一次购买那么大单的消费品,但给程燃的时候,徐兰还是用一种为人父母的语气说“你也是成年人了,这就当成年老妈给你买的第一件正式礼物,男人嘛,都该有块好表。” 这块表的原品牌虽然历史悠久,但总体来说现在也就剩历史了,德国国营时期质量糟糕,今年刚加入斯沃琪集团,制表工艺才有所上升,新款出来推广阶段,老妈去买表,多数也是给忽悠了,当然不说是受骗上当,只是真正当时不愁卖的资格货,绝不是手上这块和每年瑞士钟表协会排名隔绝的牌子。只是这品牌后来营销各种口碑上来,也能慢慢起飞,能纳入世界顶奢行列,这一块90偏心大日历到后面,也不排除喜欢品牌的收藏家愿意花价钱买,算是略有保值,能小赚一笔。 程燃不喜欢戴表受束缚的感觉,所以当然第一时间是以划不划算的商品来看待,之后也就直接放进了抽屉里。 十中是后来得到了姜红芍已经前往英国攻读预科的消息。 开学之后姜红芍的座位空空如也,消息传开来的时候,是引发了一阵不平静的骚动的,那些期望着校园那道身影的目光渐渐暗淡,有的几近失神落魄,用了好几天才反应过来,十中再无姜红芍,那种怅然若失,觉得青春好像也随之而去了,只有经历过才明白。 姜红芍的离开提前没有太多人知晓,也行之匆匆,当然这个女孩本就没有打算搞得轰烈热闹,所以对于很多人来说,大概都只是一个电话,一封信件的告别。 就好比魏舒当天红了眼睛对程燃说,“红芍不回来了,红芍去英国了。” 张平和郝迪两人牵着手面面相觑,难过的看着程燃,“怎么会这样啊,原本我们是打算把这个消息第一个告诉你们的……我们是真不敢如你们一样当全校的面啊……” 苏红豆和马可趁着课间找上程燃,大概是觉得程燃有前科,马可捉促道,“别以为红芍离得那么远,我们可是一直看着你的噢!”苏红豆还探出食指中指弯曲,做了个我一双眼睛盯着你的手势。 杨夏给程燃买了早点,然后怅然,“原来那回院子里见她,是她要走了啊。”杨夏内心其实并不喜悦和庆幸,相反也很难过,追根究底,大概是因为自己的好强吧。 其实在学校里,第一个正式告知程燃姜红芍离开消息的事情,还是来自于章隅。那天下课后把程燃叫到楼道角落,因为创业风生水起而显得容光焕发,却也同时没有丢下高班最后这一届的章隅破天荒没有以往对程燃的刻薄表情,只是道,“程燃,家庭能给予你的东西,终究不如自己奋斗来的,有本事,任何环境,都可以立身立人。你爸伏龙公司的情况,我有所耳闻,你帮不了什么忙,现在再没有什么比好好学习壮大自身,更能为你家庭分忧的了。” 程燃看着章隅。 章隅继续代入自己为人师的角度,想了一下措辞,道,“稳住阵脚吧,我说过的,你们这个年龄,所要面对的东西,是庞然的人生,是无可抗衡的一些阻隔,再不舍再难离,也许也只剩下给予祝福,各自安好。沉下心来读书,才是最要紧的。而至于你们两个人,就当做一段最好的回忆,珍藏也无妨,你们不是在最好的时光遇到了对方,只是因为遇到了对方,这段日子才成为了你们最好的时光……是难过的,甚至撕心裂肺,但有时候想起来,也是值得怀缅的。” 章隅伸出手,在半空停了一下,最后重重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 然后他发现自己接下来的日子变得特别忙碌。 夕阳斜坠的操场,晚自习的间隙,程燃坐在台阶上,那边踢球的朱旭走了过来,这幅场面立时放在那边球队和围观女生中间,都有些让人忍不住尖叫的画面了。 朱旭来到程燃身边,和他一起看远处。 那些红色的,壮丽的夕阳。 朱旭失神道,“我以前就说过,这所学校,没有人能像她一样,这么耀眼。但同时,也不会有人能抓得住她……哪怕是你也一样。” 这大概是受了些刺激,所以情绪有些波动,处于这种情况下的袒露心胸。 程燃转过头看他,心想难道姜红芍昨天q上跟我说她在自己宿舍床上铺了史酷比的床单,在小花园掰了一些面包碎屑,无数的小松鼠就跑过来了,极其可爱,一点不怕人,还约好了等上大学了彼此去对方学校参观游览这些我会跟你说? 但看朱旭那副模样,程燃也就收起了锤子,淡而笑之。 只是这幅笑意在朱旭看来和苦笑无异,他举重若轻道,“我听说至今还没有学校跟你谈保送?哦,可能是十中保送的,都需要竞赛上得到金牌吧,我的金牌是和姜红芍一起出去比赛,一同拿到的。” “但没有关系,清华的保送资格,我拒绝了,姜红芍走了,十中就是你我了……程燃,我不会输的,别被我打击下去了。” 朱旭面对着阳光,不得不说还是有点顺眼,但面容古井不波,是一种高中之上绝顶高手的可怕,“那样的话……这大概会是送给离开的姜红芍,一个惊喜的好消息吧。” 程燃头疼,少年啊少年,青春啊青春。那些年总有一个时候,是这样的酸楚懵懂,却又这样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勇气吧。 第两百一十章 真的很急 “程总威武!”天行道馆蓝点办公室内,伴随纸礼炮的爆破和纷纷扬扬洒下来的纸花,蓝点科技给到来的程燃举行了个颇有氛围的欢迎仪式。 纸礼炮是江凌买的,批发市场提了一箱,就是为了程燃到来的这个时候,蓝点科技全体十六个人,在邓玉四个创始人带领下,站在两旁,手持礼炮,赵青和程燃走入的时候,砰砰砰的彩纸随着压缩空气喷射四下洒落。 在蓝点科技拿到三单订单开始出货打开局面后,接着蓝点科技就迎来了伏龙的服务器,机顶盒,pda等领域的订单。 根据这些订单项目,蓝点科技的未来账目营业额上面,将会暴涨数倍。而且和伏龙这样的企业绑定,为伏龙开发未来部分服务器系统和lux嵌入式系统,那么意味着蓝点企业的未来是有大船保驾护航。 同时这些订单的业绩填充,令他们在美国的借壳上市的紧要关口得到强势的托举,这些种种提振投资者信心的举措,对于蓝点在美国股价的好处,不言而喻。 当然,伏龙公司的这些订单,都是程燃找程飞扬直接要过来的,最重要的是,蓝点科技的中文lux系统确实是国内独树一帜,这也是伏龙能给予订单的基础。 邓玉更是直接揽过程燃肩膀,当着众人面道,“程总,蓝点科技当初让你入股,是我们做过最明智的决定。蓝点能走到今天,我们即将在美国上市,你是最大的功臣!” 旁边年龄最浅,性格最跳脱的江凌盯着程燃咧开白齿笑,“咱们几个,搞技术搞架构还可以,再不济骂人也拿手,我们在网易论坛的时候,我和廖苗就是一个红脸一个白脸唱双簧,经常把一些看不顺眼的家伙搞到生活不能自理,咱们就注册小号跟踢馆者对骂,惹得对方破口违反版规,上大号就给他拉黑封掉。神不知鬼不觉干了不少敌对势力。哈哈,我们也就做做这个行,想上市喊喊口号,也就仅限于喊口号而已。其实在运筹帷幄,文韬武略之上,连纸上谈兵都不成,就剩下一腔热忱。所以咱们遇上你,这是真的桃园四兄弟找到了诸葛亮啊!程总这是将带领我们向大富翁的路子上狂奔啊!” 个性最为沉稳,平时也最不苟言笑的廖苗这回也冲程燃微笑,“用小号拐带别人的只是这小子,我就负责依版主条例禁言封号而已。” 同样是搞融资运营的康铭作势就要往外走,“得了!我也出了力啊!敢情没把我当回事是不是,我这就走!” 然后大家都笑起来。 晚上又是一顿烧烤摊夜啤酒自不必说。等程燃和赵青离开后,廖苗和康铭对视一眼,然后拉过邓玉与江凌,作为蓝点最核心的四个人,说起掏心窝的话。 廖苗道,“邓玉,江凌,今天无论如何,你们都不该当着全公司人面,说那样一番话。特别是邓玉,你作为主心骨,更是如此。” 邓玉愣了愣,反应过来。 作为公司ceo的邓玉,当着公司全员对程燃的推崇,对自己的威望,是一种折损。 江凌道,“可确实是有程燃,咱们才能上市啊……” “先不说上市只是临门一脚,但即便是临门一脚,没有踢出这一脚前,仍然不能以为板上钉钉。”廖苗道,“当然,蓝点科技能到这一步,走得这么快,程燃的加入,起到了最大的推动力。我们在座的每一个人,都欠他。如果你们哪个背后给他下绊子,我都不答应。人要记住感恩,这是为人第一要则。然而,我们也要看到,程燃握有蓝点最大的股权份额啊……” 康铭点点头,“程总为人豪爽,性格好,我再三说明,不仅你们真把他当兄弟,我和廖苗也是如此。但是,我以前跟的公司,见过资本运作后原本好好的一个摊子,后面一片狼藉的情况,而且这种情况不少。我们无法用眼前的情况,来判断未来的局面,因为在利益面前,很难保证不会改变初心。当然,为了利益这种事情,我不怀疑我们任何一个人,甚至不怀疑程总。但万一未来,对公司的发展方向的决策上面,我们彼此之间出现了偏差和分歧怎么办?” “这话是没法跟程燃说的,但我们自己必须要清楚。程总有30的股份,是最大的股东,我们任何一个单独都无法和他抗衡,虽然我和廖苗都不认为程总会做出破坏公司的行为,而且我们只要联合,其实就能保证公司的绝对掌控。但是有一点……” 康铭看了看江凌,“万一未来我们中有人,被他说动了怎么办?我们认为程燃的决策不符合公司的利益怎么办?所以必须要提前对这种情况做出应对。那就是大家要统一一下口径,你们也看到了程总的资源背景,他的活动能力。我不排除我们中兴许未来有人,或者新的股东倒向他的情况,但如果我们中,有一天真的发生了分歧,我希望大家能记住今天我们说的这些话,至少互相之间先通个气。” …… 也就在蓝点科技四位创始人这场内部的谈话过后没多久,2000年3月3日,蓝点科技在美国上市前夕。 程燃在天行道馆找到了四人,大家都有些紧张,既定的上市日程是7号,大洋彼岸开盘之后,蓝点科技在美国的壳公司就将启动上市,前期的一切准备都已经就绪。 然后程燃对四人说起了他的安排。 “……你要进行私募套现!?”四个人现在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心情。 程燃点头,“听我说,我们放出的流通股并不多,再加上业绩的支持,赵秘书团队将报表也做得异常漂亮,所以股票价格很容易会上去,大家不用担心。我所进行的私募,也都是相关的机构和个人投资者,会让你们看一下,我的股权会全部分散出去,不会对你们造成威胁。而这些股票,在这些机构和投资者获得后,会有一年时间的解禁期,也就是说一年后才能公开售卖,所以这一年内,对蓝点的股票价格不会有丝毫影响,这一年时间,足以让公司股价走得很好了。” 他们曾一起组队,曾一起拥有上市的梦想,然而现在,程燃告诉他们,在帮助他们达成了这个梦想之后,他就要退出了。 这种感觉,几个人顿时五味陈杂。 廖苗和康铭对望,都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局面。要知道在此之前,他们还四个人私下说起过,如何遏制程燃这高出他们许多的股权。 但现在,曾经的伙伴,就这么要走了。 邓玉停顿了一下,道,“你要丢下我们了吗?” 康铭道,“你通过这种方式撤离,私募上面会有折扣损失,如果是套一部分现我不反对,但你要全面退出,损失很大啊。” 程燃苦笑道,“你们其实也知道,我爸的伏龙面临了什么……没办法,缺钱啊。” “真的到这一步了吗?”廖苗皱眉道,“就这么缺钱啊?” 程燃点头,“真是如此。” 几个年轻人既惆怅又无言。 又不由得为上市前还防着程燃,感觉到深深的内疚。 江凌难过道,“程燃,你走了……我们以后该怎么办?” 程燃道,“且行且走吧,人生路长,总要说分别,能和你们走一段路,我很荣幸。” 停顿一下,程燃道,“你们可以考虑通过我的渠道,套一笔钱在手上,这是能短期套现的不二法子。” “是可行。”众人看了一番过后,邓玉综合了一下意见道,“那我们到时候一人抛个3吧。” 他们现在每个人握有股份不过百分之十几,上市后还要稀释一部分,实在舍不得以这种折价方式多套。 “其实,可以再多一点。”程燃想了想,说道。 廖苗摇摇头,“一人3,足够了。毕竟很亏的……其他的部分,还是等到公开买卖期后,再套现吧……” 众人又看程燃,“其实,你真要用这种折价方式退出吗?不如持过半年解禁期,也能多挣一笔钱啊……这么急啊?” 程燃点头,“真的……很急。” …… 这个时候是3月3。 djia……10,44352 nasdaq已经临近红线……4,91479! 第两百一十一章 人生梦幻江水流 在整个纳斯达克市场股灾崩盘之前,是一个互联网新经济的空前繁荣时期。 万维网从第一次诞生在这个世界上已经过去了七年时间,这七年里面,互联网凭借其即时世界性信息,电子商务,双向通信,内容浩瀚而迷住了世界无数年轻人迅速壮大,带来各种在此前的传统世界不可能的新商业模式,引来了无数风险基金的投资。 “新经济”淘金热的氛围必然引来资本的逐鹿,从而带来的挥霍无度已然成为世界其他众多行业领域都难以望其项背的现象。 拿到金融资金的公司,开销大手大脚,一口气开发大量商业设施,为员工提供豪华假期,为高管员工制服股票期权,公司ipo的时候立马就变成百万,千万甚至亿万级富豪,购置豪华游艇,别墅庄园,又将这些财富投资到更多的网络公司上面。 美国几乎所有的城市都在打互联网造势牌,譬如建造一些贴合互联网形象的文化圈和商业区,以吸引互联网企业家,其实也不止美国这些国家,各个国家都有类似这样的举措,纷纷谋求成为“下一个硅谷”,或是“本国的硅谷”。 然而,这些繁荣的背后,很少有人看到其实是美国庞大金融资本失去理性的追逐,当一件事成为热潮的时候,大量的资金投入到上面投资,那种滚雪球的资本扩大已经让整个市场失去了危机意识,或者总觉得自己不是最后雪崩里的那片雪花。 大部分的投资者在这样的非理性之下,采用了很高的杠杆进行投资,即向证券公司借入了大量资金购买股票,这样只要一出现微小的下跌,证券公司就会逼迫其割肉换回足够偿付的现金。 那么这个时候再来看2000年的纳斯达克,会发现其实这就是个火药桶,区别就在于什么时候会掷下那枚火柴。 讽刺的是,这些当时已经有人提出的真相,早淹没在当时华尔街断言纳斯达克将超越6000点的“伟大分析师”们的大肆鼓吹中了。 真理掌握在少数人手里,这句话换个意思来说,也有可能是在贪婪的人性面前,能克制和反省的,只是少数。 2000年3月7日。 道琼斯指数10,22914 纳斯达克指数收盘5,00678,突破5000点大关。 这是个毋容置疑的窗口时间,蓝点携风带雨般上市,大洋彼岸的中国,正是深夜。 邓玉,廖苗,江凌康铭等人,此时都在天行道馆,打算彻夜不眠。 程燃则在自己家中,做了做题,但最后还是放下了,想要如谢安淝水之时故作平静,其实又哪里能真的镇定下来。 因为尽管知道这段历史,但自己竟然也置身其中的这种感触,是某种独特的心境。 程燃记得以前有部印象深刻的美国电视剧,主角是个小孩,穿越到美国历史上各种不同的重要时期,所见证一个个当时的名人,因为自身的参与而导致世界上那些著名事件的发生,一场战争,一部名著的诞生,一场名流千古的爱恨……虽然记不得名字了,但当时可谓是如痴如醉,带入到主角身上去的那种徜徉历史的感觉…… 如同与世界共呼吸。 现在电脑屏幕乃至所有注视着蓝点在美国代码“andl”股票曲线图的目光中,蓝点的股票开盘价是6美元。 美国三板市场,很多公司都是属于停止交易的情况,流通性很差,若非这场互联网繁荣,此前这里都没有大机构问津,因为大机构看不上这种地方,而本身在主板上市的公司如果买入三板的股票,会立即影响投资者的观感,认为公司业绩不佳,会来到这种“难民收容所”。 而互联网的繁荣造就了如今三板市场的同样热度,大部分资金和以前看不上此地的大投资机构,其实都把无从下足的纳斯达克阵地的资源和热忱,转移部分下放到三板的相关科技公司身上。 三板市场此前的公司,平均股价只有009美元,大量不足一元的公司。蓝点能开局6美元,算是很高了。 电脑刷新,股价上蹿。 7美元。 程燃揉了揉眼,决定去眯一会。 不多时手机响了,接起来,是赵青的声音,“突破9美元了。” 相信此时天行道馆的蓝点科技众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 美国监管机构对otcbb市场信息披露要求在99年之前,几乎就是“放敞马”时期,挂牌公司根本不需要任何信息披露,就可以在市场上交易。99年之后,生效了信息披露规则要求,需要挂牌公司提交财务季报和年报,正是因为这条规则,使得三板市场上此时如果能够有完整业绩漂亮财报支撑的公司,也会变相得到很大支持。所以蓝点科技在国内的动作和订单,都是程燃在想方设法装进壳子里的运作。 而这一切前期的行动,在这个时候就显出了用武之地。 拥有着漂亮业绩和发展潜力的科技新兴股,哪怕是在三板市场这样一个“贫民窟”,你敢说就不是下一个当初从此走出的微软? 谁都没有想到,这场资本大戏的总导演,此时就窝在蓉城的那栋普通居民楼那里,隔岸观火。 伴随着每一次的刷新,蓝点的股票都在上蹿。 9美元,12美元,16美元,19美元。 当赵青电话打过来的时候,可以听到他呼吸在电话那头压抑着的粗重,“22美元了!” 是的,一切的前期准备都已经做到位,一切能做得程燃都尽力了。现在在蓉城这边,他除了和所有人一样等待之外,都是什么都不能做。 22美元的界限突破后,并没有停滞,蓝点继续向上奔挣。 25,28…… 30! 这个数字最后定格在收盘价上面的时候,天行道馆的那个深夜里的办公室里,有一群年轻人从桌子上轰然站起,先是拥抱,深深地拥抱,然后互相击掌,抱在一起揉对方的脑袋。 从6美元到30美元,意味着短短一天时间,蓝点股价暴涨500! 蓝点市值一夜之间,达到545个亿! 美元! 和那些所有将留存在传说中的事物一样,蓝点这几位正是青春恣意飞扬的年轻人…… 一夜之间,就成了亿万富翁。 第两百一十二章 上帝之手 蓝点科技的几位可以说已经成为“亿万富翁”的创始人,此时在边城路附近的一家小酒馆坐下来。 他们觉得蓉城就是有种奇特的市井的魅力,这是商业气息浓厚和阶级分化严重的地方比不了的,那就是无论是腰缠万贯还是市井小民,都可以毗邻而处,你谈你的生意纵横,我讲我的柴米油盐。你说人生得意处须尽欢,建功立业正当时,大江东去去不还。我说布衣得暖胜丝绵,粗茶淡饭三餐饱,早也香甜晚也香甜。 这一天已经到了3月10号,纳斯达克指数史无前例的推向了5060以上的高峰,眼看着今天每一次上涨,都将是历史,虽然道琼斯指数不涨反跌,但大家并不觉得出现了什么问题,蓝点科技的美国代码and股票有所回落,但这是正常范畴,一般新股上市都会经历这么一个价值修复的过程,申购和追高,导致首日上涨次日下跌。 不过蓝点科技还是稳住了价位,一方面是良好基本面支撑,投资者信心很足。第二个因素是大盘如今正史无前例的奔向新纪录。第三方面就是程燃私募了券商和投资者,多方为了维护手上的股票价值和攫取更高的利益,自然会用各种办法托一下市。这样竟然变相让蓝点科技的股价就在28、29美元左右上下徘徊。 看到这个态势,原本打算通过程燃的私募出售3股票的众人也改变了主意,只折价售出了各自1左右,在三板市场走得这么好,再加上可以说想要鲤鱼跳龙门的雄心,他们完全有可能尝试未来的转板纳斯达克,那么蓝点科技就不再是三板市场的一只小鱼,甚至可能在未来突破进真正的大佬圈。 到那个时候他们现在手上的股票市值,那就不再将是眼前的这三十美元上下了,就近比较,去年上市纳斯达克的中华网是属于第一支“中国概念股”的战船,在今天消息已经爆炸开来,这支中国战船股价已经突破每股220美元,市值超过五十亿美元。 震不震惊,激不激动?对于众人而言,更像是一群曾经的小虾米经过洞窟苦练终成高手后踏足江湖,才尝到大侠出世以一敌百的甜头,然后就发现了顶尖高手的世界,在那里他们这些所谓的大侠,连敬陪末席的资格都不具备,那是种什么心情,雀跃,激动,却又庆幸自己站在了潮头,有资格向那个更大的江湖和圈子进军的万丈豪情。 所以他们才越加惋惜于程燃在此刻的退出。 因为在众人看来,他们已经看到了更蔚为大观的场面,这种场景,见上一次,就终身难忘。于是他们格局已经在那里了,就不再落于眼前的这在真正互联网潮头前沿的“大玩家”看来小打小闹的市值。他们追逐的是更大的气象,更宏伟的蓝图。 而在此时,他们也不免缅怀带给他们这一切,却又急流勇退的程燃。 “程总还在出货吗?”廖苗道。 这几天一直和程燃联系着的江凌回应,“这几天都有,看来他是真的要全部抛售,清空了。” 康铭叹道,“我们的盘子并不大,程燃虽然在我们中占股最多,但在借壳上市后,总体也就是百分之二十几,他要全部离场,其实也来得及,但这里面的损失,是很大的,要掉一层皮。可是没办法,劝不动啊。” 众人对视一眼,都觉惋惜,程燃如果部分套现,当然没问题,但眼前这样急于套现离开,也就意味着失去了未来搭乘蓝点继续上升的机会,同样如果失去了程燃,他们也要考虑和伏龙的关系,还能不能这样的如鱼得水,虽然程燃到头来也是朋友,然而毕竟不如有利益捆绑在一起来得更理所当然。 “程燃也是没办法吧。”邓玉道,“伏龙股份改制,整个蓉城都震动了,这份魄力,让员工忠诚度和积极性史无前例的高涨,现在听说很多相关领域的毕业生,多数是打听伏龙的情况,程燃这也是没有办法吧,听说伏龙其实是在美国被狙击了,国内外的竞争对手都在压制它的快速发展,公司未来很艰难,程燃也是在为过冬做储备粮吧。” 廖苗道,“我这辈子,佩服的人不多,以前上学时有位教授,发表的论文都不以量取胜,不是处心积虑立项,追逐名利,但是四十年如一日,通中西之学,成一家之言,扎实于自己的领域,传道授业,观点犀利,视角高屋建瓴,入木三分,不参与到比经费,比项目,比文章三比的风气中,自然不太出名,但是在我们这些学生心目里,他的地位至高无上。到了蓉城来,了解一些事,程燃的爸爸,伏龙公司的这位程老总程飞扬,也能算一个。通信行业,鱼龙混杂,买办横行,他所挑起的,其实是一条脊梁,一条有朝一日当这个国家没有一位同类能战的时候,他们还能迎上去的路。” “我有时候也会想,我们到底追求什么,当然,钱很重要,但钱并不就是所有的事业,我们的事业,不做则已,要做,其实伏龙也就给了我们一个榜样。当有朝一日,别人都说我们中国公司不能打的时候,我们能不能站出来,能不能告诉他们……有种你们过来?” …… 这是蓝点四位创始人在3月10日这天的蓉城小酒馆立足现在展望未来。 这一天纳斯达克指数达到了最高顶峰513252点,当天以506034收盘。在外界看来正好像一波狂欢的开始,世界无数资本花团锦簇的簇拥在互联网经济周围。 而3月13号的时候,后世看来可能原因之一的是大量对高科技领头羊思科微软戴尔等数十亿美元的卖单碰巧在3月10号过后的第一个周一交易日早晨出现,导致13号这一天的开盘从5038直接砸到了4879点的位置,纳斯达克损失了4个百分点。 这场大规模的卖单抛售引发的连锁反应让投资者基金和机构纷纷开始清盘,仅仅只经过了6天时间,纳斯达克市场就损失将近9个点。 3月15日这一天,指数跌落到4580。 而正如先前所有人都没有看到的那个“火药桶”一样,非理性的繁荣让投资者运用过高的杠杆押注在这场他们自以为的“财富盛宴”中,他们幻想着在这样一个财富的战场上面,获得投入进去远远超越世界上其他行业领域的财富增长,远远超越其他没有抓住这场机遇的人群,从而独占鳌头,成为财富金字塔顶尖的那一撮。 但是灾难就此降临。这个战场不再是比谁眼光好所选中公司增长得更快的捉对厮杀,不是赢家输家都能盆满钵满的绅士游戏,而是一场财富的大蒸发。 一跌,就是恐慌性下跌,由金融杠杆造就的繁荣,就此灰飞烟灭。 接下来的,就是在未来30个月里,纳斯达克指数暴跌75的历程。 无数人倾家荡产,无数名噪一时的公司,纷纷破产倒闭。 有资料显示,在后来2002年的10月10日这一天,道琼斯指数最低点到了7,19749。 而纳斯达克最低点则是1,10849。 与之前繁荣时所对应下减少的这些数字。 像是作者的笔划过页面,上帝的手拂动世间。 两年零六个月之中,科技公司5万亿美元的市值。 就这么被抹去了。 效率有点低,经历过渡要考虑多一些东西,争取都能写到。至少没断更,o) 第两百一十三章 坏主意 虽然纳斯达克指数在十号攀升到最高点之后就骤转直下,但那时候所有人,还并不认为这是一场股灾。 蓝点科技远赴美国三板上市,市值最高达到545亿美元的事迹,被南方一家权威报纸报道后,邓玉他们在自己的领域,自然更加成为了中国ux的重磅级存在,他们的名声一时大噪,天行道馆更是因为报道中的背景被多次提及。 只是在这场报道中,蓝点众人得到了程燃的授意,对他进行投资的事情,都模糊化了。 四人大致揣测程燃进行私募的事情,这里面有多深的水还未为可知。其次程燃家里本身还有个伏龙公司的背景,特别伏龙正处于此刻的转型期,程燃并非孑然一身,身份敏感,曝光还要考虑到本身商业行为对伏龙公司的影响。 譬如会不会因为这种作为,让外界认为伏龙公司很缺钱?潜在商业合作和一些正进行的谈判,难保不会因为这种细枝末节而受到干扰。好比就连他们,都认为程燃的套现是因为程燃其实是有伏龙公司的投资业务背后支撑,是在为伏龙公司套现。 正因为如此,冲淡了他们潜意识里的那个认知,即程燃的套现如果顺利……那么现在来说,就已经很惊人了。 位于蓉城的创业中心天行道馆,再一次为人所知,而有些稍微有点印象的大概还觉得有些耳熟,第一次听到这个名字的时候,它是和一位当下乐坛的新锐女歌手有些联系。这一回却因为蓝点科技,在一些个创业者圈子和科技圈,都显得有些突出起来。 因此天行道馆事实上在四月的时候,办公单元的出租率达到了百分之八十,剩下的百分之二十并非申请者不够多,只是在资历的审查上面,就更严格了。 作为“车库咖啡”概念的公共办公间,每天人都很多,看得到一群在这里开会聊事情的,那边的公共留言板上面,有人留下了难解的题,有人在下面破解,然后双方在一起坐了下来,类似这种事情也时有发生。 当程燃把这一切规划出来后,就自成了一个生态,有些甚至是超出了设想的。 这是一件很“库尔”的事情。 至于蓝点科技的众人,后来的发展和程燃最初的规划,是有偏差的,原本作为中国最有希望的ux团队,前世却折在了美国上市,程燃的初心一度是很热血的,改变这件事,让中国的初创系统团队留下一颗种子……奈何这团队一门心思要冲锋高达啊。 都说初心不改,程燃这里也只能逝者如斯了。 蓝点这群人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气势,大概是他没办法忽悠回来的了,就算有些效果,但可能还是不甘心。去搞资本,去上市体会站在舞台中心的感觉,这种想法,怎么都会有,久了就是难以拔除的根。 既然如此那就将错就错,让蓝点这群人接受当头棒喝,知道他们一门心思想要去追的资本究竟是个什么样子,不仅仅是看到的光鲜,更有惨败的尸横遍野。 要让他们转过头来踏踏实实进行技术研发,不历经千帆,到底是不知道这种小桥流水珍贵的。 至于程燃曾给出他们套现3的建议,到底也是心头过意不去,但是后来看到首日上市的高位,他们也并未这么做,每个人大约只是套了几百万。其实也正好,因为若是手上的钱多了,战斗力就弱了。 而且,眼前这样一个淬炼的过程,也正是时候,蓝点科技众人的神经,在纳斯达克股指每跌去一截的时候,就像是被重锤砸了一下,一下接着一下……想起来,还是觉得惨烈而对经历者的佩服。 但这场淬炼后的结果,才更值得期待。 就在这场股灾降临的过程中,cq的李明石和林晓松,都会想起程燃曾经跟他们说起过的,要准备寒冬的事情。 特别是林晓松,这种概念不是一下子就出现的,毕竟纳斯达克的跌穿,是一个阶段性持续走跌的过程,只是在某个程度回头总结过来的时候,记忆里关于程燃说过的话的那些部分,才会清晰明朗的显现出来。 那一天,是他们用户数突破60万,程燃拨款30万,再给他们购置了两台服务器。 “这些同类软件没一个能打的,我们的目标也不是超越他们,我们的目标,是扩张,吃饱活下去。” “因为寒冬可能就要来了。” 现在再回过头来想这样一句话,后续的一些作为,判断精准得让人汗毛倒立。 林晓松知道这不算什么预言,更可能是预测,因为投资泡沫这种说法此前就有,然而能拨开种种表面现象看到内在本质,这不是什么人都可以做到的。 “纳斯达克的情况这么惨,每天都是往下栽,大老板不是在美国那边活动频繁,你说伴随着这回纳斯达克的暴跌,他那边资产会不会缩水严重?这几乎是肯定了的,现在是只要碰这一块,就铁定亏损,多少的区别。”和章隅出差的时候,章隅的话语又把走神的林晓松拉回现实里。 林晓松迟疑道,“可能……是吧?” “那我们的路,就任重道远了……” 林晓松看过来,“怎么说?” 章隅道,“会不会亏大发了,就伤及无辜,把我们华章给卖掉了?” 林晓松表情复杂,“没到这一步吧……” “你要帮我。” “嗯?” “你和上面关系好,如果大老板真有这样的想法,你要跟我透露一下,给我找个我们对话的机会,证明我和企业的价值。”章隅开口。 “应该没有那么严重。”林晓松心想这下真是大发了,有些木讷的章隅居然主动这么说,一个谎言有时候需要无数个谎言来弥补,然后事情就这么浮沉随浪起来了。 “我知道的,”章隅观察着林晓松的皱眉,只是会意错了方向,“我知道陈大老板是哪种人,能通过我知道岩村小学这回事,随后雪中送炭,这样的人内心火热着,也注定会被情义所绊,如果他美国那边投资大亏了钱,要资金周转,手上可能要剥离一些产业,如果华章在这个行列,但却碍于我的情面,下不去手,这样就会成为双方之间的一根刺。我只是让你帮我跟赵秘书那边沟通,如果大老板真这么想的时候,我希望有个和他对话的机会,至少留下我们华章不仅仅是因为我的情面,我会让他看到我这个人能给华章带来的价值,至少来一场对赌,不留遗憾。” 林晓松道,“应该不会这么想的。” “你先答应我吧。”章隅叹道。 林晓松苦笑点头。 章隅要跟你对话啊,程大老板,我都不知道自己还能兜多久…… …… 通过私募套现离开,不影响股价,这些都是程燃既定了的战略计划,而私募给机构和投资者的折价一般都要打个折,对于赶时间离场的程燃来说,八折离场的那些代价,其实都是毛毛雨了。 “我们在费城的看跌期权我也抛了部分,但比起这回私募来说……只等同赚了小钱……当初应该多买点的。”短时间里面已经来回跨洋飞了好几趟的赵青回来第一时间跟程燃交代各种细节,最后不忘补充这么一句,此时整个人经历这场事件后,都完全的蜕变了。 很难说短时间里面赵青过手了多少资金,然而他知道这个经历,现在放在国内经理人圈子里,他都是执牛耳者。实际上已经在相关的圈子里,被看做一个独孤求败似人物的存在。有些传说已经在升起。 “看跌期权这种事情,赚些小钱就足够了,犯不上为这事兜上一个“大空头”的名声,这就要了命。反正到时候买的是你的人头。”程燃笑道。 赵青揉了揉太阳穴,“不至于吧,这么严重?” 程燃道,“这就是人性中的一面,在美国你可以通过很多办法赚钱受到赞扬,狙击企业赢得狼性之名登上《财富》和《商业周刊》,上面可能会给你配一张看上去类黑暗风格却很有格调的照片而知名。搞技术的会说你具有企业家精神,你是硬核的人类精英。你开媒体,拍电影,会在好莱坞或者奥斯卡颁奖典礼光彩夺目,会受人尊敬。哪怕就是石油公司,不过就是骂骂你是饭桶,有时候还是会给你相应的宽容。你甚至可以尝试把两个小物件组装,然后卖出去,这被一些人称之为创造,但是你如果卖空一个股票,那就是道德败坏,是破坏体制!” “市场不景气的时候,公众必然抱怨放纵妄动贪婪不正当的行为。人要是觉得自己受到伤害,茫然无助,那么就要从混乱的局势中找到该出来受到惩罚的对象。” “抱歉,把罪名加在卖空股票身上实在是太方便了。一支股票尚且如此,你卖空了纳斯达克这么大的摊子,你就是在玩俄罗斯轮盘,猜猜谁会对你开出带有子弹的那一枪。” “我连楼都要跳了,最后买条人命给我垫背,谁叫你做空,你做空肯定就是在背后有勾当。人类向来就是不惮以最大的恶意揣度同类。” 程燃道,“所以你看历史上哪个大空头,敢太过活跃正规圈子?我们不要现在就把自己路给挡死了,哪怕是没有买凶这种事,要是以后一出现就人人喊打,那就惨烈了。” 赵青瞪大眼睛道,“所以我还要庆幸你没有在这上面大赚一笔?” 程燃苦笑,“我也就是随手买一买,两头下注,哪里知道真的会崩盘啊?” 赵青深呼吸,“我感觉捡回来一条命。” 然后他接过程燃递过来的一张纸条。 “什么意思?” “阅后即焚。”程燃认真道,“救市啊,上面的公司我挺有情怀的,不能让他们就这样倒闭了,哪怕我们力量微薄,但这种时候,也该是我们为人类事业尽一份力的时候了。” 赵青看看纸条,又看看程燃。 “我总觉得你又在打坏主意……” 第两百一十四章 黑凤梨 尽管程燃一直带着些乐观精神,但实际上很清楚,科技股暴跌,互联网泡沫的这场灾难袭来,世界it业都将在未来两三年处于严冬,各大公司动辄数以万计的裁员,巨额亏损,被并购,电信供应商也是这场寒冬打击链的一环,国内电信市场也遭遇滑坡,各家厂商的份额都在减小,利润率压低,在这种关头下的伏龙公司,也必然将会是一段寒冬的经历。 程飞扬那边已经给伏龙内部打了种种基础,进行了眼花缭乱的调整,各方面的扩张进军和收缩撤退线路也已经制定,以应对这场冲击,结果是坦荡趟过这场国内的市场大滑坡,还是随波逐流沦为下游,都是未知之数。 前世的互联网泡沫,对于程燃来说,其实就只是一个概念而已,对他带来的影响,不过就是属于“经历过这段时期”的一个记忆而已。 然而这一世,随着他和他父亲事业的扩展延伸,互联网泡沫这个词语,终归真的如雪崩一样的压过来。 程燃跟马老板对了话,英雄所见略同的是,电话那边的马老板依然相当的乐观,言语风趣,大有即便这是江湖浩劫,那么就有侠客逆势而行,也有“这不是末法时代,这是最好的时代,江湖纷乱,侠客跨马驰骋,不上市就不上市,经得起这样历练的企业,才能在历经风霜后,终神功大成横空出世!”这类这种时刻打鸡血硬刚,却又不得不佩服的言辞。 这些话还是让程燃感觉豪迈,是的,严冬将至,不光是程飞扬的伏龙,他本身手上的产业,也要应对这样的过程,没法通过资本市场得到充备的资金…… 要开始烧钱了。 而所幸的是通过蓝点科技的纳斯达克崩盘前的一场运作,他有了部分能抵御寒流的备用粮。 但这备用粮能用多久,那也是未知之数。 赵青那边得到了程燃新的指示,招兵买马,扩充团队,这位程燃推在外面的白手套,在经历过程燃小做空的一事后,已经决定为自己配置保镖,好在伏龙这边就有认识的,以前一位叫做李东的老同学当兵退伍后,就是赵青介绍到伏龙保安部,现在赵青这边需要,就让这位老同学兼好友转为跟自己跑业务去。 安全感陡然提升,以前赵青就对港片里那种大佬在后面,保镖开道的场面印象颇深,没想到现在给程燃干活,也干成了这样的状态。 只是他并没有沉浸在这种满足感中,而是担心随着业务的升级,后面会不会真的保镖配置越来越多……那是什么场面? “你说我是不是就是以前电影里常说的那种影子?总统被暗杀了,真身也没事的那种。”赵青有时候也觉得,这程老总和小程总,父子俩都不是省油的灯啊,看样子自己这是摆脱不了给父子俩推出去卖命的局面了,“我现在就觉得,你比起你爸来,老谋深算程度一点也不少。有一天我要是自己出来,你会不会买凶把我灭口?” 程燃这个时候就和蔼的拍拍赵青肩膀,“你是我赵哥,这种事怎么可能……话说回来,小石头马上也要读中学了吧,争取考个好点的,不那么好也无所谓。以后出来想做什么就去做,有我们保驾护航嘛。” 赵青笑道,“靠……你真是阴险……果然操控资本的人心都脏,我这辈子是做不来了。” 正是因为不把程燃当正儿八经的老总和知根知底,两人才会有这样的对答交谈。 程燃也回应一笑,“握剑的人有杀人之心,这不是脏。只要为了爱和正义,杀人打仗,就只是手段而不是目的。” “下次你再把搞事情说得这么高大上,我真管不住自己手揍你啊……” …… 时间就这样流逝着,那些年月里发生的事情并不多,在古老高中的银杏树继续兴废,前门的蛋烘糕摊子的香气总是会飘过红墙绿瓦进得园区来,食堂前总有人拿着盆钵冲去抢饭,夕阳中也有很多人闲庭信步于园林间的小路上,文翁塑像下面永远摆着可疑祈求的苹果火腿肠盒装牛奶,语文阅读册上的杜甫总是很忙,不是在骑摩托买菜的路上就是弹吉他开演唱会,或者月下背剑追鲁迅。 学校里的生活总是很简单,早上通过晃荡的公交车到达上晚自习,上午五节课后吃午饭和不到一小时午休,下午上四节课,一个小时晚饭时间紧接着晚自习。 多年以后以这样的节奏所滋生的那些平淡的寻常,都是一个二个成家立业再没有当年纤瘦青嫩反而大腹便便油光满面的一群中年人,无论平庸暗淡,无论光鲜在外还是各有攀苦,还能在一起吹牛打屁的理由和源自于内心的柔软和骄傲。 当然也有那些光芒耀眼的人,去了英国攻读伦敦大学学院预科的姜红芍并不是唯一,有拿到了美国数学邀请赛最高奖,被麻省理工提前录取的二班的某个男生,后来直接上了报纸。 而实际上除去保送清华北大的人数占比全省最高之外,在那本名为《哈佛女孩》的书引发社会沸沸扬扬讨论的时候,十中当期其实就有十二个并非成绩顶尖,却有各种特长的学生进入常春藤盟校。 这所学校那些优秀的牛人却是还是太多,八仙过海各显神通。 姜红芍不是最特殊的,但的确是成了最让人怅然,也最富有传奇色彩的。至少她的名字还是经常在一些串门过来十中的学生口中常常出现,毕竟是十中成绩第一且有漂亮到不像话的“姜哥”,远近闻名,蓉城诸多高中都流传着她的传说,但可惜很多人却始终难得一见。这若是放在稍后一点的后世,估摸着可能登上贴吧,说不得就是奶茶般照片乱飞。 程燃洗好了在美国华府拍出来的照片,其中一张照片上的女孩正是转身贴脸比出剪刀的手势,笑意明曦。程燃拿到手看,发现这是除了在cq上的聊天和偶尔的越洋电话后,最能穿透时空聊以慰藉的方式。 现在程燃大概最遗憾的就是当时和姜红芍手牵手爬到峨眉山金顶看日出时没有拍下一两张照片来,可惜了,毕竟回想起来,两人当时互拥着的时刻,还犹有余温。 姜红芍离开了十中,程燃倒是会经常跟她说她离开后十中的那些事迹,譬如因为她的离开程燃被班主任孙晖直接以不民主的封为班长而全班无一不服的独裁,譬如高考百日誓师大会,经过张平刘景瑞等人的精心策划,程燃作为优秀代表上台发言,临时召集全班上台,一整个孙晖这样的班主任兼年级主任还有正副校长和校高层都以为程燃会让全班宣誓的时候,那也的确是一个整体都庄严肃穆的场合。 结果程燃带头唱《海阔天空》,“今天我,寒夜里看雪飘过,怀著冷却了的心窝飘远方……” 所有人当时都愣了一下,但随着高班的合唱之整齐,无排练却合一的气势,下方操场的高三方阵很多人也不约而同的,开始应和着,随之唱了起来。 高考的压力,老师父母学校的压力,书山题海的压力,一分压倒千万人的压力,都在这一刻见了他妈鬼了。 下方刚开始有口哨声,有人把校服脱了往天上丢,而所有人都在唱。 “原谅我这一生不羁放纵爱自由,也会怕有一天会跌倒……oh oh……” 下面不知多少人红了眼睛。只是班主任孙晖大概很后悔独裁的塞了程燃一个班长。 本来很热血的画面,在全操场都嗨了的局面下,最后却在收尾时张平发了人来疯,拿过麦克风对着郝迪,陶醉不知归路,“黑凤梨,拿霜来冻硬,硝酸更迷人,愿再喝,黑凤梨……” 结果倒是带头人程燃被校长口头批评,张平写了份检讨。 高班一战成名。 第两百一十五章 神雕侠侣,绝迹江湖(上) 2000年,自程燃重生,在文化墙上画下与地球交汇那年的彗星轨道图的时候,海尔波普彗星已经远行了四个年头。 在寂冷的宇宙,这四年和千年万年的时光一样,兴许只是毫无区别的,转瞬即逝的刹那。 然而对于这颗星球上的生命来说,四年足以从出生到灭亡,足以从稚嫩到成熟,可以风平浪静,也可能波澜起伏。 这新世纪的第一年里,中国的即将入世成为了宏观层面的主要话题,有亚洲资深的政治家预言,如果中国未来参与到世界贸易和金融活动中,不转移教育和经济两大发展中心,中国很有可能成为世界第二大贸易国,成就在2050年成为现代经济大国的目标。 而事实上未来只用了20年,入世后的中国就成为了世界贸易体系最大的赢家。 即将入市带来的各种变革和纷争,暗流涌动。很多开放的竞争性领域,国内企业都将和跨国公司同台竞技,参与到更严苛的国际市场厮杀中去。 也有在这种时候和跨国公司利益所勾连的势力集团浮出水面,伏龙公司在美国之行,就遭遇了这样一场狙击。同时蓉城所在的西南地界所引发的政治风波,其所带来的影响和后果,也确确实实影响和改变了很多的东西…… 前面路上的险峻,好像已经逐渐露出狰狞。 摆在更远处的,是隐约酝酿着的未来更大的风暴。 所以在这个纳斯达克的寒冬里,程燃开始了高筑城,广积粮的行动。 也就是在这样的四月里,cq同时在线人数达到了十万人。而同期注册用户数,是五百万。cq已经正式打败了所有同领域的icq类竞争对手,稳居第一位。在这个过程中,程燃除了划定大方向的战略之外其实他也只能这么做),基本上都全盘交给李明石。 而正是因为对前世cq原型的一些了解,程燃更大的程度上,都是以那样的框架来划定cq的发展,对于一些李明石过激的战略举措,程燃都划去了。 《灵域》游戏的火热,给cq创造了大量现金,现在通过各个网吧的交易系统,记录经常在刷新。当活动怪物或者区域开放的时候,时常可以看到很多人红着眼睛在网吧蹲守的场面。 当然《灵域》也可能被中国日趋进步发展的游戏市场上其他产品给追上来,但先发优势奠定了《灵域》游戏的马太效应,未来持续很长一段时间,哪怕未来游戏市场会充斥各种各样的产品,cq的《灵域》都有一席之地。 程燃否定了李明石投入更大精力在游戏业务上的想法,告诉他游戏业务和版块只是为了cq主业吸金作用,这一块在精而不在多,如果cq昏了头再去代理研发其他的游戏产品,而忽略了主业的建设发展,那么最终得不偿失。所以在游戏业务上,cq只需要做到升级《灵域》的双端体系,深挖游戏体验,争取最大化游戏性,而不是单纯的比拼新引擎技术和图形效果。 在程燃对李明石的预计中,游戏行业虽然确实能够造就一时声名鹊起的产品,游戏可以成为经典,但却无法永恒。 “游戏只是人对娱乐的次级需求,无法和即时通讯这种在信息时代最本质的社交需求相提并论,所以我们要分清楚主次,人是社会动物,人会通过与环境的交流辩证自身,社交几乎是每个人的天性,紧扣住人类最根本的需求,无论社会和这个世界如何发展,一款游戏可能会过时,但是人与外界人与他人的交互,却是永远的主题。” “掌握了连接,我们就能掌握未来。” 类似这种时常会挥舞大棒给可能走偏的李明石团队敲打的事情,程燃也会这么做。 “而且,即便我们未来要进军游戏业务,主要还是看联众平台,另一方面也有现成咱们打交道的好朋友御碧公司嘛。”面对李明石几个人古怪的表情,程燃连忙澄清,“我可不是打算能有一天收购御碧把那个法国女人给踢走报她落井下石的一箭之仇……就是找个机会入点股,有点话语权,有钱一起赚,游戏有bug的时候当面去他们公司拍桌子嘛!” 嗯,虽然可能将要拍坏的桌子,能摞十层楼那么高。 …… 也许是出于补偿,姜红芍小姑的会展主体馆一期建设项目,落在了徐兰和张薇炎华置业的建筑公司炎华建设上面。 自己老妈的炎华置业一开始走的就是和大部分地产商截然不同的道路,既不单纯做开发商去滚雪球玩资本运作追求利润最大化,还因为成立之初谢候明的渊源关系,不光有自己的建设公司,同时也有设计公司,三位一体。 这意味着对于整体和各部门协调运作的要求更高,对企业管理水平的要求要达到一定的程度才能玩的转。 这上面其实是谢候明的铁腕手段在推行,张薇和徐兰手上直接有一整个跟着谢候明征战国有资产投资,治理整顿过大型企业的人员团队,这些都是历经实战出来的骨干而非科班出身只会纸上谈兵的庸手。 所以蓉城能敢像是炎华置业这么开局布局的还真找不出几家来,直接带来的好处就是公司整体的衔接性更强,品质过硬,而且三方面出成绩,对于品牌的建设也是齐头并进,更利于立起招牌。 这说的可不是浮夸的营销能力,而是实实在在的整体聚合能力。如果再将李韵的国际会展中心项目接手承建出来,前身就是由承建了众多市政工程的建工集团第四公司改制而来的炎华建设,怎么都能跻身国内民营建筑企业的前二十序列上去。 承建市政重点工程和类似国际会展中心这样有影响力的项目,亦是一家建设单位最有效的上升捷径。纵观国内十大民营建设企业,无一不是有这样深厚的“市政施工”背景。 当然,从另一个角度来看,姜家这位小姑的眼力和算计能力也是很精准的。 有时候两下一比较,类似会展这样的工程,程燃不顾及手上产业的吃饭问题,孤注一掷,钱还是能拿的出来的。然而立项,拿地,各方面其中的关键环节,利益权衡,资源人脉,就不是现在的他能够办得下来的。 所以面对姜家小姑,还是不得不承认对方在这个领域,是妥妥的能量深厚啊。 很多方面,其实程燃现在都很缺,虽然占着未来的发展路径,但他能切切实实借到的高层力量,是谢候明这个领域和层次,自己老爸兴许路子更广一些,但毕竟是隔着的,那不是他能具体拿到的。现在看来,还真是需要通过一些高层的金牌护符和通道,才能为往后的事业保驾护航。 毕竟,柳高那个势力集体,还有背后更深的一些能量的威胁,是切切实实的存在的。 对方能掀起西南地界的一场风暴,连姜越琴乃至她背后的事物都被波及,虽然这可能有柳高这样一个人物起到从中作梗的因素,但这所造成的震荡,相信在一些拿捏住了脉络的旁观者角度,的的确确还是很惊人的。 伏龙公司若不是程飞扬进行应对的调整,改制股份,各种内收外紧,很可能遭此一波打击,就要一蹶不振。 实实在在的问题,就在眼前。 需要更大的能量啊。 cq还在成长,但无论是cq还是蓝点,阿里联众,亦或者天行音乐,都是短时期内无法带来这样能量的。 程燃的高中生涯,就要结束了…… 在破阵鼓的鼓点中,下个阶段,也将要来了。 …… …… 谢飞白在cq上欲言又止,近期两人的聊天中,程燃能感觉到谢飞白的不同,他现在家里谢候明和张薇都常不在家,所以就是他姥姥住过来看管他,遇到忤逆的事情也不多说话,等谢候明回家来一并算总账,谢飞白苦不堪言,偏偏对他那个唠叨姥姥轻不得重不得,甚至有时候根本不敢对她稍有违逆,倒不是怕谢候明,从小到大都是谢候明揍过来的,谢飞白对他撩起裤子就要踢几脚各种招式套路知之甚详,所谓见招挨招已经习惯了,多数都能做到拳在身上挨,心驰俗务外的厚皮菜境界。 但千万不要以为他姥姥就是个唠叨小老太,作为云南大学退休教授的老太曾经是西南联大的学生,遗憾的是只在理学院读了两年专科,而且也是四四级的小师妹,但那时也已经见过很多高川仰止的老学长老学姐,不过这个每次联大校友会都会专程飞一趟和在世的老校友们聚会的老太,却从来不把那群如今大部分都名声震耳或者在行政级别上高不可攀的老同学挂在嘴边,平时爱唠叨的也是家长里短柴米油盐,只有逢年过节远在京城或者各地乃至于海外打过来的电话对面人的问候,才显出她的不同来。 有时谢飞白也会有模有样跟程燃讨论商业,聊游戏史话,争论一些观点,物理概念,甚至还能讨论一下习题,很难说他怎么就从当年那个张口闭口脏话连篇满脸戾气的样子变成了现在这样,两人以往交流还算正常,但这回他的遮掩倒是引起程燃的兴趣,再三深究之下,谢飞白才说明,原来那天从天行道馆回家路上,路过西北中学,好像看到个熟悉的人,以前初中部欺负过的,后面转学就不知去处了,没想到对方转到了蓉城。 程燃问你怎么欺负的。谢飞白则是说具体也记不得了,大概也就是当时觉得对方显得很清高,有时候看到他们那一帮人结伴而行,就总是觉得看他们很不屑,他们干了些什么坏事,对方撞见了就总是义正言辞,好像站在道理的一方就得理不饶人,用当时的话来说,就是看这个人怎么都不顺眼,认为他假清高,道貌岸然,特别一次谢飞白去警告一个喜欢说闲话的女生,其实也没怎么着,只是谢飞白名头吓人,那女的一见面就哭了,结果那男的挺身而出,以为他在欺负女孩,记得当时气不打一处来的谢飞白干脆直接把怒气发在了这个出头鸟身上,最后是把对方回力鞋扔进了污水渠,那小子大概也是真的体会到强权既是公理,后面也在不敢面对他们“挺身而出”,但偏越是这么畏缩,谢飞白身边那些狐朋狗友就越是得寸进尺,后来那学生就转学了。 “你这干的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事啊……”程燃也是无语,“那既然遇上了,就去道个歉吧。” “道……歉?”谢飞白在另一头愣了一下,最终还是回应,“怎么可能!” 之后就下了线。 看着头像黑白,但其实在程燃这里显示着隐身状态的谢飞白。知道其实他的那番话,未必没在谢飞白这里有半点的落地生根。 天行道馆,边城路,洗面街,西北中学。 倒得临近毕业的最后三个月,谢飞白所在学校的出勤率也在直线降低,逃课更是谢飞白的家常便饭,经常来天行道馆,也经常下午走一截路,到西北中学这边,已经见到了那个人几次。 像是有些刺,就在那里。谢飞白后面还听说了很多事情,那个叫做赵桁的男生,其实严格来说不是他们逼走的,他爸当时是山海一位工程师,那个年代,工程师就是别人眼里的知识分子,有地位,体面,时常以持身秉正教导他自己儿子,恰好赵桁也是成绩好,在片区远近闻名,都说家庭教育优秀,结果后面赵桁父亲出轨了,就在他初中那一年,闹到了单位上,身败名裂,他爸服了过量安眠药,真心求死,没抢救过来。他妈一个人带着他转学了。 谢飞白是上高中的那年,从对方以前单位的一个学生那里知道了全貌。 现在又见到了那个男生。 好像和当年没有太大的变化,有一天谢飞白还看到他走过去跟人自然的开玩笑打着招呼。 他也不知道他会这么来找对方是为什么,但好像是在窥探着,心底好像还有那么一些可以说是忧惧的事物,但看着对方这样无变化的平常,好像扰乱的那部分心绪,才稍得平静。 此时想到程燃的评价就恼火。 “你才乱七八糟。”谢飞白把烟头一扔,向前。刚走过胡同口,旁边就突然蹿出人来,有什么力道作用在了自己腰眼子上,但其实冲力和气势都不大,谢飞白先愣了一下,不过就那么鬼使神差的,他没有如以往打架那样应激反应的第一时间调整,向旁边趔趄了两步,过来的又一脚踹背上,才把他高大的身体蹬倒在地。 面前的是当年的那个男生和身边三两个同学模样的人,一边喊着“是不是他?”“是不是他?” 谢飞白想站起来,不过动作和反应都比平时要迟缓,对方冲上来,形成合围的势头,踢踹,从身边人空隙挤过来出脚。 这里属于市井,一些个路过的人站住了,有大妈,有些背着手逛街的中年人,但都是事不关己的旁观。 谢飞白重心不稳,对方不断踢踹想把他打趴在地上,但哪怕是身体失去平衡,他都会用手支在地上,不倒下去,这引起了对方的拗气,下手更重,谢飞白手掌磨得血肉模糊。 他学过散打,更是经历很多实战,最主要是皮糙肉厚,其实在这种场合比起他以前遇到过的同类情景,除了一个意想不到的突然之外,其他的都不算什么。对方不断朝着他身上招呼过来,有的还助力腾跃起来往他头上踹,但谢飞白始终就是半坐在地上,没有倒下去,他用手护着头,隔着空隙看赵桁,对方也在看着他。 那是仇恨的眼睛。 对方拎着一根木头棍子过来了,是那种木工棍,长条方形,厚实,四边都是棱角,到他面前,问还记得我不,还记得我不? 谢飞白说对不起,对方明显愣了一下,凶狠的眼神里混合着复杂,但又被周围的谩骂声所趁,随后谢飞白就感觉脑壳一嗡,左眼皮忽然暗了,痛感让他再也撑不住倒在了地上,对方又在他身上落了几棍子,随后棍子丢在了地上,人撤走了。 过了好一会,谢飞白从地上站起来,周围的人其实都看着,但没想到报警,也不怪他们冷漠,这种事其实在中学周边经常发生,今天见了血比较吓人,但还是没人要逾越生活固定的界限,报警给自己自找麻烦。只是那学生此时看上去模样有些惨淡,此时额头的血漫过左眼打湿了胸口,身上一塌糊涂。 结果也不知道是不是失心疯了,抬起头还在笑。 “就知道他不靠谱……” 可是啊,难过的事不是被挨了一顿,而是当年那个虽然自己说着假清高,但其实暗暗服气着的人,现在却有了当年他的眼神,变成了曾经他的样子。 有的事,看上去好像是再也无法弥补了。 但是,对方举起棍子的迟疑,冲淡了凶狠的挣扎神情,又真的……绝无可能吗? 他没有还手,自己不是打不过他们,所以,那个赵桁是知道的吧,他又说了那句对不起,虽然头上还是挨了那么一下,离脑震荡就差那么一点点,大约没伤到骨头,对方后来落在他身上分明收了力……所以,对方只是拉不下面子,他已经明白他的用心良苦了。 谢飞白很有一种打不死的骄傲模样,所以,他的这个歉意,对方是收到了,并且领会了吧。 他觉得在程燃面前,牛逼大发了。 啊哈,自己真他妈天才。 而在另一边,跑出巷子的人窃窃私语,“他刚才为什么要说对不起?” “听到了吧,是说了。” “知道了……他就是狡诈,知道自己这顿挨定了,故意这么说,想我们放他一马。” “原来如此!老油条啊!” “妈的,这种人太奸诈!不冤枉!活该!” …… 谢飞白头被打破进医院缝了五针的事情,还是传遍了朋友圈,程燃听到消息也是一阵错愕,去看他的时候,谢飞白指着头上的白纱布对程燃说,“看到了吧,这就是道歉的代价。” 程燃问,“那是不是觉得亏了?” 谢飞白做了个后世应该叫葛大爷瘫的姿势,“只觉得万事通畅!爽!” 其实尽管谢飞白说自己是一时不慎撞破头,但在他爸面前几乎是一眼就看破铁定是和人打架的遭遇,在这份上,大概一句话就能让公安部门跟进限时侦破的谢候明夫妇并没有往下追究,都认了他那个撞破头的说法。 某种程度上来说,担当也是一种成长。 谢飞白在医院倒也不是什么动惮不得,就是他妈非得要他进行一个全套的检查,所以只能暂时困在医院,但谢飞白到没和程燃单独相处的时间,一方面有人不断探望,另一方面他姥姥也在,在旁边跟谢飞白有一句没一句斗嘴,一方面说按理你这脑子不该笨,但从小你爸你妈没怎么看着,三天两头摔到头,结果好生生的基因给折腾到了这地步。 又对程燃说,你就是伏龙公司程飞扬的儿子,听说你成绩不错,在十中能拿数一数二,你是好孩子,好样的,你爸也是好样的。跟你爸说,我们支持他。国家就是需要他这样做企业的,才有希望和前途!好好干,我们老百姓看着的,谁真正干实事,做对国家人民有利的事,不含糊! 虽然谢飞白姥姥口称老百姓,但实际上她所得到信息的渠道,可不缺乏科学院工程院院士级的人物,都不说历届高官会委员,就是副委员长委员长的校友,也是有的,而且更巧的是,一位和老太关系不错的中科院老同学,正是伏龙公司专家顾问团的成员。都别说程家和谢家的这份渊源,就单纯是程飞扬所做的事情,都让这些经历过那个年代的学者知识分子肃然起敬。 对于程燃这么个老子英雄儿子也在放大镜下的身份来说,其实不乏一些人目光盯在了这个未来可能会掂量他够不够资格接班的人身上。 现在老太看程燃,就是亲切,也语重心长,“你负担和任务也重啊,现在就是要不断汲取知识,武装自己,强大自己,这是我对你们的期望。” 这话放在其他人身上说来,不免会感觉岔了,但是在这个经历过茅草屋躲防空警报那个年代的老太来说,这话里蕴含的沉着和宏大,对后辈人的嘱咐,却也一点不岔。 程燃连忙道谢,等老太走了,谢飞白才显得有些落寞,“程燃。刚才那番话,我小时候常听到姥姥唠叨……可渐渐的,大概有个十年了,除了今天,再没有听到过了。” 第两百一十六章 神雕侠侣,绝迹江湖(二) 和谢飞白聊了会天,等到他有检查的时候出了门,谢候明先前就在门外,和身边人说着话,但程燃出来后,无论交代着什么,这个时候都停住了,谢侯明身边的数名“黑西装”也转而随着谢侯明,以他为排首,呈金字塔阵列在中腰和基底,朝向程燃,这些“黑西装”都脸上带笑,亲切诚恳,虽然多数根本就不知道程燃是谁,然而不妨碍他们心里面的揣度和惊讶半点不少。 作为川投集团党委书纪兼董事长的谢侯明,在所有下辖全资公司和控股企业加起来超过一万员工的集团公司内部一直就有个“谢铁拳”的称号,做事雷厉风行,主要是贯彻意志极其坚决,着手川投的时候,很多人以为这不过也就是走个过场跟着唱调子的领导,毕竟比起耕耘了十年势力盘根错节的前任,他这个当初到来的新任董事长很大程度上可能连门路都摸不着。 等几年摸着了门路,就会得过且过,最重要是不犯错,那么就能顺利凭借川投作为跳板,以后想去哪高就,就是拍拍屁股走人的事情,留下一个明面上过得去的摊子给后来人就算万事大吉。 但是没有想到的是,谢侯明就任后压根就没有走那些“拜山头”,“趟深浅”的体制惯例,反倒是不怕得罪任何利益集团任何人的大刀阔斧改革,自己组建核心团队,里面的人都很江湖气的称他为“谢老板”,单独对集团内务进行评估测算,被外界称之为“锦衣卫”。 谢侯明的人生堪称传奇,所以这个“传奇”老总在川投就算是砸下了大涟漪,那段时期经他手上签字撤换的副总经理,总经理级别的高管,就有十八个之多,横跨省内多个企业公司,同时被报案抓捕杀鸡儆猴的也很有几个,这般铁血清洗下来,集团上下身居高位者人心惶惶,但一些个公司家属院却是鞭炮声不断。 不过谢侯明这些举措也并不就是百毒不侵,据说还是惹恼了某位大佬,掀起一些高层会议上针对谢侯明在集团改革过于激烈的抨击,然而也就是这个时候,偏偏他又以自己的方式主导推动了峨钢重组,盘活了大笔国有资产,一时所有的喧嚣都被他铁腕治出来的成绩给摁下去,川投上下简直换了个面貌,由此走上高速发展路子上。 甚至在一些对手那边,听着在他们看来外界吹嘘得玄乎其玄的“谢侯明模式”,就是头疼,都要苦笑一番,有的还不乏带着些酸气的抨击“迟早出大问题!” 谢侯明谈及计划和任务像是有用不完的精力,甚至有次在一个市里对于一家集团控股企业调研,发现问题训了负责人一通,当时一位副市长过来解围,就在门外,谢侯明都生生把自己要讲的话讲完,才出去跟那位脸都铁青的男子笑谈起来,不过他“谢老板”名声在外,人家最后反倒很佩服他的那股调性。 刚才谢侯明正对他们谈集团的发展和重大项目,一个是集团能源主业在集团利益中占比较大,要敲警钟,未来要逐步把重心迁移。第二个是要让宜阳煤矿实现“绿色转身”,同时对一个资产过亿的下属分公司指定减亏扭亏的方案。这些都是谢侯明近期抓的大环节,偏偏这走出来个青年,说到关键点的谢侯明就为了他停了“现场办公”,这可是他们印象中这位铁腕“谢老板”根本极为罕见的一面。 都不免揣测记忆中谁有这样的资格?或许蓉城市长亲至,差不离有这样的待遇? 谢侯明对程燃道,“还不忙回去吧,下面走走?” 两人在医院下面沿着给病人修建的葡萄藤乘凉走廊踱步,程燃问,“谢飞白的事情,有眉目了吗?”程燃是大致能猜到谢飞白这件事前因后果的,现在则是想着看谢侯明他们的态度,自己要不要提一下,虽然谢飞白那副样子是死硬。 结果谢侯明却是道,“当时就有朋友跟派出所那边交代了,辖区出的事情,人家也查出来了,事发点有人目击,还是斗殴,是个西北中学的学生,那孩子叫做张桁,以前是飞白的初中同学,亲生父亲死了的,妈二嫁到这边电力公司。我估摸着,以前谢飞白欺负过人家。现在应该是有公安人员跟那孩子接触了,不过估计也就是警告教育,主要是杜绝危险的事情二次发生。我们还是不予追究,也就不立案了。” 程燃点头,想来也不用自己把知道的情况说出来了。 谢侯明手指间烧起一支烟,对程燃道,“现在美国互联网那边局势不好,我看很多人分析未来国内电信业也会出现滑坡,你爸伏龙公司最近又遭遇大事情,我听说你爸搞了股份制改革……”他因为右手食指中指夹着烟,就只好以无名指小指隔空指程燃,“你老实跟我说,这不让同类公司又活路的法子该不会又是你在背后鼓策的?” 程燃摇头,“真不是我,我爸自己琢磨出来的。” 谢侯明又在袅袅的烟雾间眯着烁烁精光的双眼透射向他,“你当年制作的伏龙基本法里,就有虚拟受限股一说,不过当年是用以筹措资金的手段,但这毕竟还是有基础,真要是你爸决定施行,那也是应该是根据这一点衍生,有个地基才盖得起房子,这都不是无中生有的。” “前段时间你爸跟我说冬天要到了,我说让你儿子给你出出主意,你爸表面做出那副样子,但我看他还是哂笑哂笑的。怎么嘛,你给他出了些什么主意?” 程燃道,“抢钱,抢人,抢先机。” 谢侯明一愕,随后猛吸一口烟笑起来,“你这小子真是鬼机灵鬼机灵的。” “也好,本来我和他妈准备把谢飞白送出去,他现在成绩还行,我对他预期不如你爸对你那么高,现在这能有二本成绩,其实也就满足了,运作一下,国外的一所好大学,还是能让他去镀个金回来的。但现在想法不一样了,就让他留国内吧,读个什么学校,没那么重要,能力更重要。让他跟你学学,我不给他压担子,但我相信他自己挑得起一副担子。” 程燃哭笑不得,“我抗议。把人带偏了可别怪我。” “带不偏。”谢侯明呲牙,“因为这小子根本就没正过,你能把他带偏到连我都认不出来,我老谢给你比个大拇指。我能比大拇指的人,可不多。” “我谢谢你了!”程燃没声好气。 谢侯明又吸口烟,道,“我可能,会有调动了。” 程燃讶异看他,谢侯明露出远方云山般的笑意,“中字头。” “确切消息?”程燃问。 谢侯明失笑,“否则呢?” 这次轮到程燃竖起大拇指。 谢侯明畅然一笑,“好好干,以后有你谢叔叔!” 2000年,这个国度有很多现实迫切的,内外忧患的,矛盾激烈的各种各样的问题。然而确实也有新生的,方兴未艾的变化。 国家依然孱弱,有屈辱,有隐忍,有艰难追赶的落后和不甘的自尊。也有改革带来的震荡,即将入世,互联网,基础工业……众多野蛮生长的事物。 世界的多级分化,时代的快速变革,格局更替的日新月异,这样的时代,也给了谢侯明这样兴许有一天会留下碑刻文字的人物大展拳脚的空间。 之如谢侯明,之如程飞扬,都在冉冉升起。 若这样的人层出不穷,其实自己亦愿意成为角落里的小人物。 只是他这个大人物下的“小人物”,还将要面临重来一次人生的又一重大抉择,划定新的航程和线路。 是纵马扬鞭,是破浪驰骋。 是直挂云帆济沧海,是笑谈独在千峰上。 是每个人的伟大航路。 ===== 第两百一十七章 神雕侠侣,绝迹江湖(三) 张鸣从十中的清华招生组信息交流会的教室出来,找地方点了根烟,作为清华招生组的组长,张鸣前天率组进驻川省蓉城,接下来就是一系列宣传操作,和相关的协议媒体商定信息发布的定稿事宜。 今年清华的行动要迅猛许多,北大方面这些就迟钝半步,还停留在过往靠着影响力吞进各地顶尖优秀生源和清华半壁江山的虹吸思维之中,殊不知清华几十个招生组已经成立,进驻各大省市,利用媒体力量在各地发布招生信息,积极推销。 尽管北大滞后,但有一点是必然的,那就是川省这种人口大省,十中这种战略高地,北大方面再迟钝,招生部门都必然不会放过。北大方面提前了两天到了十中,和十中校长,专家组邀约了几十个优秀学生举办了座谈会。 清华方面比北大来得晚了两天,只是清华川省招生组其实早暗度陈仓,通过媒体把招生信息发布,因此不仅仅是十中这一校,之后的清华蓉城招生组办公点,还将接受来自川省各个高中的顶尖学生赶到蓉城的咨询。 这一手釜底抽薪,把战场迅速从十中开辟到川省更大的地盘领域,以前两校思维只是局限于几所顶级学校,现在清华方面是广撒网,要把各高中最顶尖的学生都搜罗过来,哪怕一网只是篓到一两条鱼,但只要勤捞,再给出政策和优惠条件,那么清华就能在这一局招生大战中获得最大的优势,杀北大一个措手不及。 让张鸣有信心的倒也并不止于此,而是切实清华方面对招生组的支持,那叫财大气粗,不像是隔壁北大,据说北大这回的招生组,经费有限,就在不远处的招待所,条件之磕碜寒酸,床单一拉开,就是厚厚一层黒灰。 而清华大不一样,招生组全体下榻华西天使宾馆,国际学术交流中心,会议厅都为了迎接川省各地学生咨询给包了下来。同时作为招生组长,张鸣有联络名单,随时可以向物理院,法学院,美学院,药学院等校内学院直接调用资源,随时可以安排任何教授,同籍贯学长对学生说服交流。 招生行前大会上面,招生组都会接受培训,介绍往年的招生情况和问题及解决方案,分享招生感受和技巧,接受招生宣传材料,强调招生纪律等等。同时还要审阅川省部分中学校长送来的相关学生资料,蓉城十中这边,张鸣却是得到了信息院一位系主任的嘱托,关注一位叫做程燃的学生,是川省的知名通信公司伏龙的老总儿子,最好能把对方洗脑招揽到清华来,避免北大捷足先登。 张鸣看过了,这个程燃成绩总体还是不错,十中最近的一次测试,他全校排名第五。否则成绩这个硬性指标不达标,什么都是枉谈。 其实张鸣跟对方是深谈过了,按理说在这样的场合,面对十中有资格上清华的学生,大多都要一视同仁,就算有个别自己非常喜欢,也不能表现得太过明显,毕竟虽然今年清华是主动出击,主动推销,但也还是要保持最高学府的威严不是么,其实每年招生都是个和优秀学生以及家长斗智斗勇,谈判桌博弈的过程。 招生组有“大招”,优待和附加条件,可以见人下菜,可以和相关考生斡旋,打心理战,不过最重要的一点,就是对面的学生,有没有坐上谈判桌的资格? 什么是资格,“分分分”就是资格。 只有最优秀的学生,才能坐在谈判桌的对面去,而这个过程中,校方确实处于弱势。但有这样条件的学生,一个省又能找出几个来?其他大部分还不是都得看招生组脸色,求得一个承诺。 作为川省招生组组长,既然被校方教授打了招呼,张鸣自然亲自出马,只是和那位程燃谈的过程中,对方压根没有他这位身经百战的招生组组长常能从学生身上看到的几分犹豫,紧张,胆怯,甚至于想要更好条件的贪婪。 有点意思,确实是有些天赋异禀,这不像是个学生,倒像是一个成年人,而且身经百战,不到最后不露出自己的底牌,不显山不露水,不流露自己意图。 联想到他父亲的身份,作为川省第二的民营企业,电信业的一支铁军,兴许明年就要超越希望集团在川省独树一帜,这样的家庭出身,可能也不能以寻常学生来判断。 然而那又如何,张鸣觉得已经给出了足够的优厚条件,甚至有些是违反惯例,对于程燃这个没参加过竞赛,没评选过省优,没有任何奖项的学生,清华开出了最高加五十分,随便选专业的优待,但依然没有得到程燃现场签合同的答复。 张鸣和招生组几个老师和学长又怀疑北大已经先下一城,所以试探性的问他未来想要发展的方向和路线,如果北大那边有承诺,不如说出来我们给你参考参考,兼听则明嘛,那位从经管院出来的十中学长还眨着眼睛对程燃说,北大那边都是文科生,很能说的,可别被骗了。 可程燃还是笑眯眯说自己还没考虑好,还需要考虑时间。 张鸣和招生组方面就有些惋惜,张鸣也不是不待见学校有些的资源倾斜,他也多少打听到一些端倪,学术界一些流出的关于伏龙公司在美国遭遇的传闻,现在联合高校自主研发的艰难,伏龙公司建立八校研发体系,清华也在其中,所以有教授会打招呼,想把这么个人放进来,可能也想将伏龙老总儿子纳入自己学术下面,有公心亦有私心的意愿。 这些涉及很多,也不好明说,其中不乏学术界流派碰撞明争暗斗,只是是良性的,就好比俗话说“教书育人桃李满天下”,而有些能给导师带来特殊芬芳荣誉的桃李,自然都求之不得。 张鸣只是引路人的第一线,他其实只需要做好第一步,回去不被找麻烦就够了。 如果除去这些起作用的背景因素,张鸣其实更看好那个叫朱旭的学生。 本来他们川省的招生组从高二就开始追踪,原本锁定的是一位姓姜的女生,结果这女生高三下半学期被伦敦大学学院截胡了,他们就锁定朱旭这个十中最近测试出炉的年级第一人,纵观历史成绩,他不是第一就是第二,可以说相当的稳定,而且大有可能此人就是今年最有可能问鼎川省理科状元的学生,这是清华招生组最志在必得的一人,关键是对方是有保送资格的,他拒绝了。 招生组这边则是在深入打听他希望考的专业,未来的发展规划,本来还是挺正常的,招生组以为他拒绝保送是因为想自由选择专业,这方面也在暗示可以调配。 这位朱旭中途却冷不丁询问招生组,“我想问一下,那个程燃,他确定考清华了吗?他想读的专业,给你们透露过吗?” 张鸣当时用来记录的笔都顿挫了一下。 同学……你们这是搞什么啊? …… 北大的招生组带队组长叫做夏放翁,同样的,在结束了前期的十中咨询工作准备离开的时候,夏放翁才了解到清华的招生组在各地都展开了面对省级各重点中学的推销,这不免让只做了十中工作的北大蓉城招生组颇已经感觉压力,夏放翁察觉到今年的招生工作上面清华的来者不善,很可能北大要遭遇一场滑铁卢。 但现在作为蓉城十中专家组座谈会的带队人,她要考虑的已经不是这些战略问题了,而是眼前的收获,截止昨天,十中有十三个学生和他们签了约,承诺了北大是唯一志愿,而他们也会得到不同程度的加分。但也有些学生始终处于摇摆中,其中就有那名叫程燃的学生,夏放翁甚至拿出了北大光华的名额,一对一的学术导师可以随便选,这位学生都没有表态。 于是夏放翁还直接给了他父母打了电话,情况更是让她愕然,本来说邀约见个面,结果其父母都是经商的,都很忙不在家,一方面给她说了抱歉,另一方面也表示自己儿子很有主见,一切都听他的意愿。 这简直是…… 夏放翁觉得自己这还是首遭遇到这样的家长,她们十中座谈专家组本身在蓉城就只有三天时间,经费不多,条件不好,时间非常紧,以往哪家听说北大找上门来,不管父母做啥的,哪还不赶紧推掉手上工作,立即和招生组面谈商议学生未来,结果这倒好了,这家父母两人都忙,若不是考虑到会把对方推向竞争对手清华,夏放翁都要对电话那边不客气的说你伏龙公司就这么了不起? 而且还听孩子意愿……这不就是搞不定你家孩子,才指望从家长这边突破把对方绑过来么…… 但北大招生组还是结束了风尘仆仆,最后在双流机场登机之前,夏放翁想起来最后给对方家长去了个电话,打给的是程燃母亲徐兰,她想着他爸是伏龙老总,自己代表北大,双方都强势,不免谈话内容硬碰硬,搞僵了还不好。而作为母亲的女性,应该在这时候更容易被说动,但打过去电话接通,是个女声说徐总正在开会,稍后给您回复。 夏放翁挂了电话登机后,想到下一次见面,可能就是高考结束的估分填志愿的决战时段了。 第两百一十八章 神雕侠侣,绝迹江湖(四) 清华的招生组信息发布会是周五的下午两节课,十中都知道这两天清华北大的人都来了,学校把行政楼的会议室拿出来作为交流场所,能被各自班主任建议过来的,大概全校不到五十个人。 有咨询过后陆陆续续离开的,也有被招生组留下来继续磨的,这其中就有朱旭,而程燃却是先离开了。 门外还有一些学生成簇,有的在看招生资料,或者彼此分享议论,这些都是属于十中金字塔顶端的学生,有的因为事关重大,还和父母一起来了。虽然十中还在正常行课,只是到这份上,正常的规律已经和他们无关了。 这些学生扎堆,一方面信息共享,一方面也是在商量如何应对招生组,争取最大条件,这就是斗智斗力的事情,当然,招生组这边也知道学生间会互相串联,所以条件还是开得很透明,哪个档次对应开的口子在那个程度,算得上“明码标价”。 招生组那边和一些学生的谈判情况,当然他们也是第一时间清楚。众人分享信息,一方面也不乏羡慕得到良好“优厚条件”的同学,让人饱受煎熬,又觉得真他妈刺激。 “程燃和朱旭都没有做出决定,真是有个性!” “这个时候不决定的都是猛人,是笃定自己高考不会出差错的,一般人玩不起。等到时候考完估分胸有成竹了,那时候面对清北更激烈的争夺,那争取来的条件就更好了!” “羡慕啊……我就没人家这种自由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而且我目标还是很明确,就上清华,只要他们给我录取承诺,我第一志愿就报。没办法,谁叫我怂一点。” “猥琐点也没事……这叫沉稳。我特么也是能进就行了。我爸他们比我心态还好,反正就是说,现在全家包括亲戚都认为家里能出一个清华北大,我家回溯过去就没一个当秀才的,所以这是光宗耀祖,让我自己看着办。我能怎么办,我爸我妈比我还自信比我还轻松啊!” …… 从行政楼会议室走出来,程燃和外面的学生短暂交流了一下,然后就去了收发室,拿了信,也不回教室,看着夕阳很美,程燃买了瓶水,过去操场找个台阶坐着,拆开信件。 来信上面写着清华大学,带着股淡淡香气,秦芊寄的,程燃拆开信来,又不免一笑,里面是很多照片,但这回却没有差点让他犯错的秦芊个人照,而基本上是风光照,校园风景照。 展开秦芊那封带着淡淡幽香的紫色信纸,上面写着她在清华园的见闻,她说惊讶于浩浩荡荡的自行车群,也说了她偷窥的bbs上的调侃:“美女几时有,捶胸问苍天,咬牙在水木,太监当四年。”笑得前俯后仰的段子。 也说起她初来乍到确实有些个学长殷勤过分,不过她都看破对方“企图”,一定程度上让对方知难而退,结果其中一个居然现学现卖,混进了舞蹈协会,奔着想要成为自己国标舞的舞伴目标去了,进步堪称神速,吓得秦芊干脆停掉了舞蹈协会的非专业活动。 也说起其实走进这所大学,就会发现,外面神秘感还是太重了,清华园的学生其实大部分也是和我们一般无二的人,也会有学生喊着“六十分万岁”,寝室宿舍里也有玩游戏玩得很疯的,也有期末考试写论文到处py成四不像的,当然也有很多优秀的人,比例上高一些,不过这些人的优秀在于只是他们拥有特长而已,学习,逻辑能力,或者某个科目,这就像是她秦芊拥有舞蹈的特长一样,写到这里的时候还带了个“:)”的图标,大概率是在自我吹擂。 最后是秦芊的话,“见过了这么多优秀的人,很多让人瞠目结舌的牛人事迹,其实我也在想着,如果你能到这里来,相信这座清华园,还不知道会更精彩成什么样子。” 信附带的那些照片,都是不同季节拍摄的,有闻一多的塑像,有蔡元培题词的老土木馆,有绿树遮阴环境清幽的图书馆,有清华理学院的异质同构雕塑…… 程燃看着这些,一笑之余又琢磨这丫头大概是拿给自己祸害得不浅,居然觉得有自己加入,那座牛人辈出的清华园会更精彩,还是得赶紧劝说她,这话也就彼此信里面写写就好了,要拿出来说,特别是以她这么一个落在清华和尚园的说出来,那么他程燃要是敢踏足清华园,估计迎来的已经不是什么狂风暴雨了,定是飞升天劫。 斜垂的暖阳很温暖,程燃拿着染着一层金色的照片,也心知肚明秦芊希望他报考清华的意图。 清华北大到校来抢学生,他程燃成了重点抢夺对象,说实话,这种经历还是第一次。但也很是新奇,其实这待遇往前推几年,是不曾有的,正是这些年高校并轨,合并,扩招,教育体制改革深入,教育渐成产业,才有这样的情形。 国家95年先提出211,接着98年搞985,作为985第一批的清华北大两校,自然感觉后续竞争者的奋起追赶,想要保证金字招牌不褪色,当然就要在扩招中对优质生源先下手为强。现在两校的这种招生还算克制,还没到后世那种撕破脸皮招生大战的地步。 而高校的自主招生制度,也大概在三四年后才会出台一个试行办法,也是对现在各校招人可以由着开条件的乱象的一种约束,这个时期,自然还是粗放化的,譬如清华北大这几天来十中给一些学生开的条件,必须要依循一整套程序,像是现在这样动辄加五十分,六十分抢人的情况,后世就很难操作和出现了。 “一个人躲在这里偷偷看信,写了什么见不得人的?” 一个声音从旁出现,程燃转过头,杨夏正歪着头扬眉看他,然后上前在他旁边径直坐下,这个行动程燃手上的那些照片,已经尽落她的眼底。 “秦芊寄来的?咦,又是少儿不宜?”杨夏促狭着眼睛。 “清华,你要不要看啊……”程燃朝她方向递了递。 杨夏毫不客气接过去,拿着照片一张一张看了。 “你怎么样,招生组那边怎么说?”程燃在会议室也看到了杨夏,显然她也在咨询两校的报考事宜。 杨夏淡淡一笑,“和北大一个答复,说我这种省一百名边缘的,有希望,就是还要努力。” 刚才她过来的时候,人都在猜测程燃的去向,其实杨夏早看出了端倪,前天北大座谈会,程燃没有呆多长时间,而今天的清华交流会,他和那位招生组组长交谈的时间很长。其实若程燃没有意向,又哪里会浪费这么长时间。 将手上这叠清华园的照片看完后还给了他。 只是递给程燃的时候,她目光最后看了那些照片一眼,眼神倔强中又有坚定。 “加油吧。”程燃笑道。 “我一直在加油啊,你怎么不说我从年级五十多名,现在已经挺进四十六名了。”杨夏转过头来,杏目睁起,“倒是你,这回居然只考了第五名,你又开始不稳定波动了,你是薛定谔的分数吗,总是让人无法预测,该不会是姜红芍不在,没有动力了,自我松懈?” “我跟你说哦,姜红芍不在,但我们平时是有联系得哦,她没法监督你,我可以监督你噢……醒醒,这不是你的水平。” 程燃点点头,“前段时间分了点心,总之,至少最后能不留遗憾吧。” “要真的不留遗憾是很难的,”杨夏看过来,目光烁烁,却又有微小的闪躲,“不管怎么说,你就加把油吧,我看着你的哦。” “这话……总觉得哪里怪怪的。万一我洗澡呢。” 杨夏狠狠打击过来。 程燃笑着往旁边挪了,这幕暖阳很温暖,像是山海那些年的小女孩和小男孩的相互嫌弃和打闹,都凝固在那些没有眼前的人生啊前途啊的烦恼,琐碎的,无忧无虑的,微风轻起的和不经意间就会心脏怦动的时光里。 …… 有的人回忆起来他们的中学生涯,其实大多数时候不会记得那些枯燥的,每天重复的有规律的日复一日的漫长书山题海的生活,多数是十七岁的那个男孩或者女孩,寝室里吹过的牛逼和谈过的八卦,逃课打过的游戏和与班主任斗智斗勇的刺激。 很多人会憧憬大学,会想象那是如何美好,更自由,更开放,更包容。但实际上离开后会知道,大学或许确实是人生中最重要的阶段,但高中却是人生成长里最美好的时期,要说什么是纯真年代,在这样稍微有了独立思想萌芽,却仍然相信某样美好的事物,相信希望,一知半解社会,却还并未被侵染,仍然那么深刻的烙印着感情和那样不含杂质的喜欢着某个人的时代,就是真正的纯真年代。 这个时期谈个恋爱小心翼翼幻想上大学的正大光明,但实际上大学才知道找不到对象才是常态。高中是觉不够睡,大学是钱不够花。 高中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是一个班的青春,是一群人的成长。大学就和社会人间所向各有动机挂钩了,是一个人单枪匹马的成熟。 人们总是会以为高中会怎么轰轰烈烈的结束,但其实真正美好事物的结束,从不地裂山崩,就像是一夜之间再也听不到对你说的那声“早上好”,一夕之间再也不会固定的到达教室喊出那声“老师好”,再也不会迎着夕阳西下看球场的那道身影,没有一同乘车心心念念的那个人,童年里玩耍过的老家不小心掉下过的小河床都拆为了废墟,后来长成高楼大厦,无处找寻。没有经常给你烙饼的外婆,再也吃不到的记忆中的那个味道。再也嗅不到牵过手的女孩的发香,后来她也应该嫁了人。这些都镌刻在记忆里,无从找寻,想说却是启口已忘言,只能诉与山鬼听。 时间推移,十中也进入了高考倒数计时的白热化,十中人们口中仍然传奇犹存的姜哥在伦敦攻读本科预科,国内的同龄伙伴们对高考的冲刺期间,姜红芍也毫不落下,因此也是同是预科学生中眼里的大神级存在。只是这些也只是在跟程燃聊天中才会些只鳞片甲的体现。 进入这个阶段,程燃是放心的当起了甩手掌柜,邮件也不批了,偶尔看一眼就行了,事业上无论是cq凭借《灵域》大大吸金,还是联众平台开发三国杀网游端开始迎接中国网络游戏市场,还是天行道馆各方面,所有程燃手上的职业经理人都默契的不打扰老板的高考,但有时候也会八卦一下自家这位清华北大轮番找上门的老板会去哪家,买定离手,李明石赌清华,林晓松赌北大,赵青则是笑而不语,大家都让作为程燃大哥的程齐去打探消息,程齐却是表示自己坚决不跑腿。 其实到这个关头另有英语老师身份的章隅反倒事情减少,每天严格来说的事情也就是在发试卷和讲试卷,没有新的知识了,只有经验和反复的题海练习。备课都不需要,但章隅却并没有向自己华章公司倾斜精力,反倒还是抓紧这最后十中的教师生涯。 有一次下午最后两节他的英语课,发试卷继续做题,后面倒数第三排一个女生因为连番奋战而就那么趴桌上睡了过去。踱步过来的章隅制止了她旁边那个男生想把女生捅醒的行为,而是径直去了讲台把自己的外套拿下来,盖在了那个女生身上,并对所有人做出了一个“嘘声继续做题”的手势。 把所有人惊得嘴巴都是塞得下鹅蛋的“o”形。 古板的物理老头这个时候也会时而冒出句“我为啥总敢上班里说点啥?因为牛顿是我的靠山!”此类让临毕业学子哄堂大笑的话语,其实大家都知道,他是看倒数计时日渐紧张,每天都想活跃一下气氛。这个大概古板了三年的老学究,临最后天天说起了段子,成为了一号评书大神。 班主任兼年级主任的孙晖语文课上,他今天破天荒没有发让所有人唉声叹气的试卷,而是直接在黑板上提粉笔哒哒哒写下:“老去情怀,犹作天涯想。空惆怅。少年豪放。莫学衰翁样。” 一撇一捺,一笔一划,一字一句,这位十中特级教师毕生功力所聚的笔锋气魄漾然。 然后对众人说:“今天讲课,这是宋代词人叶梦得《点绛唇》这首词中的句子,这上面的开头两句,和曹操‘老骥伏枥,志在千里。烈士暮年,壮心不已’其实异曲同工,如果说有区别,可能就是叶梦得有志不获骋,而曹操却是用他的雄才大略和英武,去改变了那个纷乱的世间。 所有才有‘空惆怅’的全词点睛之笔,是对叶梦得面对江山残缺,可惜无能为力的无奈。所以他寄语少年人,莫要颓废如衰翁,莫要耽搁时光而蹉跎,要少年豪放! 少年人要带着满腔壮志豪情,去实现前人未竟之事业,去万丈光豪的创造,希望有一天,无论多晚,你们都奔波在奋斗和不甘落后的路上。 哪怕平凡,哪怕无光芒耀眼,但也足以‘老去情怀,犹作天涯想’。 当你老时,祝大家情怀犹在,壮志犹存!” “这就是你们毕业的最后一课!” 孙晖手握茶杯,对众人微微一个点头。 “谢谢你们,用青春为我捧场。” 第两百一十九章 神雕侠侣,绝迹江湖(五) 六月底的时候,伏龙公司上下都知道新加入了一位特别的人物。 外界颇具神秘色彩的程飞扬办公室其实并无太大的特别,整个还是在伏龙大厦的那座小裙楼里面的旮旯,也就是当初程飞扬飞身扑下二楼的那间办公室。本来如今可以作为地标的大厦内部有更宽敞更豪华的办公间,伏龙还有几块在建的新地,科研大楼从那里拔地而起。不过预计程飞扬也是不打算搬离的了,这间三十平方米的办公间够用,而且地处二楼,还能把伏龙院子一览无遗,能享受园林和远处的公园,比起高高在上看钢铁混凝土城市的办公室,他觉得这里要更自在。 窗户换上了防弹玻璃,房间里有茶具,就摆在茶几上,材质也不昂贵,茶具是程飞扬日本考察买的铁壶,很精致,加起来几千块钱吧。程燃自己冲泡着茶,茶叶是号称“茶天下”的蒙山产散装新茶,因为地理位置不远,所以程飞扬的口粮茶倒也得天独厚,这种茶没有那么多推销和包装,挤掉最大价格水份,喝起来的确是很香,历经千年五朝的皇家贡茶,还是名不虚传。 茶前脚刚泡好,下一步程飞扬郑剑锋,还有两位中研部的秘书领着那位如今已经六十岁学者模样的瘦削老者进了门。 李太行院士。 程燃算是见到了这位如今名噪一时的中国IT开创的先锋人物。同时也是外界现在非议不断的焦点。 说这个老人承受非议,则是因为和柳高手上南星集团之间旷日持久的路线斗争,李太行当年和团队撑起了南星集团,然而在南星集团发展壮大的过程中,柳高势力趁此扩张规模,迅速架空李太行,在国际巨头通过代理人进军中国市场的时候,李太行意图投入大精力和资金搞自主研发,自然会被所谓“不符合市场规律”踢出局,然后就是旷日持久的官司,去年年底,李太行遭遇人生最大的滑铁卢,即是在南星集团董事会上,李太行一面倒的被驱逐,离开了他作为缔造者的公司。 因为被南星集团扫地出门,再加上自己研发产品的流产和失败,李太行身单力孤,这大概是这个老者承受最多攻讧的时刻。 程燃看来,李太行是属于经历过国家孱弱屈辱时期过来的那辈人,心头的一腔热血就是建立强大的国内IT核心技术,但是过于想要一蹴而就,现实是国内无论技术还是人才土壤,都不具备这样的基础。 另一个维度,没有程飞扬介入,李太行因为其本身的威望和上层关系,被一个团队以做中国自己的CPU为由找上来,结果最终还是一场大失败。 程燃是过来人,可以以重生者视角跳出来看这段历程,知道李太行一心想打造“中国芯”,却低估了以此时国内相关工业水平和土壤来做这件事的难度,一来就想硬攻高地,无疑承受的就是各种壁垒迅猛火力的迎头打击。 程燃知道这个中利害,整个事情的难度和结构是什么样子的。但是身处这个时代的李太行,先见和气魄,确实是毋容置疑的。虽然他的书生意气终究迎来失败的局面,但是后人行途,总要有前人开路,哪怕前人跌倒,也会为后续者指出试错后的方向,哪怕是令人无言沉默的……“此路不通”。 这样的人是值得敬佩的。 李太行为人瘦削,个子挺高,看得出来事业上的打击给他带来的一些憔悴和肤色的苍白。但是双目之中,仍然神采烁烁。 程飞扬介绍了程燃后,李太行则是主动递双手和他握手,给足了这个他看来的小家伙作为成年人的尊重和平等。 “路上来的时候就听你爸说起你了,你是他的骄傲。小伙子不错,继续努力。” 程燃也道,“李院士也是我这样年轻人的偶像和楷模。上个月我还看到李教授的一篇文章,是《信息科技》发表的吧,标题是‘掌握核心IT产业技术’,您说CPU和OS是硬件和软件技术的核心。国家在强调发展芯片和软件两项核心技术的时候,要特别关注CPU和软件中的操作系统,它们又是核心中的核心。我印象深刻的是您说前年美国发起微软的反垄断调查,但未来真正能撼动微软的不是罚款和司法诉讼,而是一个被称之为“自由软件”的LInux操作系统,您说尽管应用软件几乎都集中在PC上面,但随着信息互联网技术的发展,未来不一定一定需要PC来联网,可以使用各种各样的‘信息家电’,或称Inter设备来联网取得服务,这些设备可能是无线的,便携的,也可能与传统的家电融合为一,也可能是一个PC设备,但这PC上已经不需要庞大的软件体系,也可能只需要一个浏览器,因此完全可以采用Linux来代替Windows。” 不管外界质疑李太行有没有水平,懂不懂研发技术,只是这个时候发表的这篇文章,就可见一斑了。 主导一支团队的人可以不需要研发技术,不懂研发,但不能没有远见,战略。 到伏龙发展这个阶段,哪怕是技术兵出身的程飞扬,也不懂那些日新月异的新技术,但又怎么样?他仍然可以带领伏龙,懂得如何识人用人,懂得如何布局,如何定大方向。 而李太行仅仅是这篇文章里提到的内容,其实就已经预言了未来的手机兴起的linux分支安卓系统在移动领域击败微软的Windows的局面,同时他所谓的“信息家电”,其实不就是智能音箱,平板电脑,智能手表等各种各样的未来智能设备? 作为一个重生人士,来看这点相当奇妙。 李太行讶异看来,“你是真读了我的文章。” “大为赞同。特别是您说的Linux领域可以做出我们中国自己的操作系统,这点正和我们之前所做的不谋而合。” “你们?”李太行打量程燃。 程燃无动于衷,笑道,“远赴美国上市的蓝点linux那群年轻人的团队,我也是其中一员。” 程燃这里的话术很巧妙,他如果说自己推动而且投资了蓝点,那味道就变了,但如果说自己是团队中的一员,那即起到了打掩护的目的,也达到了他要显示能力的作用。 旁边程飞扬和郑剑锋交换了一个眼神。郑剑锋显然是讶异,程飞扬也有些哭笑不得,心想难怪赵青这崽子最近经常不在自己这边露面,看来和程燃勾肩搭背的在背后做了不少事情啊,莫名的,自己对赵青有些淡闲气啊。 李太行恍然,看着程燃用力点头,眼神明亮而又掠过一些黯淡,道,“原来就是你们,我听过的,你们很好,后生可畏,前途无量!” “就是现在股价跌得厉害……”程燃做出苦主表情。他大概知道李太行方才神色的变化,先是为年轻的蓝点团队惊讶和欣喜,另一方面,一群年轻人的少年得志的成功,也肯定映照到他现在的处境,多少相形失落。 “股价这个,最不需要去看的!能得到发展资金就够了!年轻人要艰苦奋斗,股价低是好事,能激励你们埋头苦干,只有苦干才有未来!” 程燃微笑点头。 结果两人你一言我一语,倒是聊得异常投机,大有忘年之交之感。程飞扬和郑剑锋反倒晾在了一边,不过两人倒也不着急,四人喝着程燃泡的茶,把话语权交给这一老一少。 程燃是因为重生的两世阅历,而且自己知道后世的历程,所以现在跟李太行说起相关领域,那是站在四维角度来看眼下进行着的三维世界。对于李太行这种行家而且是长期在这个时代迷雾中探索的行家来说,程燃透露出的资讯,其中一些思路,在李太行这边是越听越是穷根究底,恨不得挖出程燃底牌,程燃知道,这是他看到迷雾中的路径了。 但是在专业领域上面,程燃就不得不承认一位院士的水平确实不一样,他就难以插上嘴了,这部分就是同是专业人士的郑剑锋在旁穿针引线起解释勾连作用。 而李太行心头的震撼又哪是旁人能够知晓,眼前这个青年别看年纪不大,但无论是国内海外,圈内圈外,传统和前沿,总会一针见血的直指重点,这种洞察力,实在是极让人惊叹。 跳出框架以独特视角看行业的格局,甚至李太行以前没有注意过的核心技术无法脱离一个生态圈单独存在的这种思路,更是不亚于重锤直击内心。 他以前所做的很多事,可不就是这种只顾着奔一个核心技术,结果产品做出来根本没有支撑的生态,才迎来败局的吗? 好比做一个CPU芯片,需要三棒传力。 第一棒是做核心元器件的企业。第二棒是围绕第一棒的无数做第三方设计的公司,这些是公板,是产品创意,是产品原型,是差异化,是优化,是这些细分领域的佼佼者。第三棒才是面向市场的那些企业,商品包装啦,品牌啦,销售和客户服务之类。 2000年的中国企业,电子百强,几乎全是第三棒,也就是处于这个链条最下游的公司。南星集团,就是想把这第三棒拿得最稳,做到最大,却绝没有向上游进军的雄心。而李太行却是误以为第一棒就是整个体系。 所以哪怕当他做出核心元器件,缺失的也是第二棒的生态环。 可是一旦清楚这一点,李太行现在内心深处又是深深的一股无力和绝望。 一个生态,那不是一家公司的事情,那是一百家,一千家公司的聚合。这样看来他原本还想通过伏龙再攻坚一个高地技术的想法,其实也只是空中楼阁。 而程飞扬甚至不用自己告诉他,仅仅是通过自己的儿子,就让他明白了以前他想搞的那一套,行不通。 若不是伏龙公司的当头棒喝,他可能还要绕一大个圈子,才会明白这样的道理。 李太行艰涩着,喃喃道,“难道我们,就真的没办法搞出自己的独立系统和核心芯片……” “可能是有一条路的。但这条路注定荆棘遍地。” 李太行看他。 程燃道,“那就是允许无数次,大面积的失败。” 李太行醍醐灌顶般,目光烁烁瞪着程燃,然后喃喃道,“官员不能只想着做高政府投资资产,以保证投资成果……要官方主导大面积的投种子……一年往市场以千亿为单位的持续的不断的投入……死中求生!” 程燃不发一语。郑剑锋则是从旁看着两人对话,真的觉得这是“一场对话”。 程飞扬道,“李老你来我们伏龙这边,是竖起我们芯片的一面旗帜。不好说承诺什么,但是你可以知道,伏龙是你可以背靠背的战友,我们是可以共谋大事的伙伴,也是可以扛下大压力的组织。” 李太行只是短暂的失态,这个时候回应过来笑道,“若非如此,我今天也不会在这里了。” 说着李太行眼神不住往程燃身上瞄,然后笑,“听说你成绩稳上清华北大,现在决定选哪所了吗,我琢磨着也该有想法了吧?” 程燃看着他微笑。 李太行迟疑了一下,漫不经心说,“要不这样,我好歹也是南科大的计算机科学技术研究所学术委员会主任,想不想来我们南科大?今年清华北大虽然是第一批985高校,但我们南科大不屑和他们争名夺利,我们虽然是211,但就按照研究领域来说,南科大绝对超过他们两所,综合实力上,要说就在他们两所后面,也不是不可以。” 郑剑锋在旁笑道,“李老不厚道啊,利用关系这就开始挖清华北大墙角了,我们程燃可是清华北大都争相开了条件的。” “条件,可以有啊!”李太行连忙拿出手机径直出门就去了门口,“等我打个电话!” 没过多久李太行回来,攥着手机,“南科大那边说你来给你十万助学金。不能再多了!我的面子,这是今年助学金的最高档!”他梗着脖子,一副打死自己也不心虚的表情。 程燃点头,“好。” 整个全程,程飞扬和郑剑锋都看着这一幕。 天地寂然无声。 …… …… 这还是高考都在七月的年代,三年后为了减小台风和洪涝灾害对高考的影响,中国将这大概对一个学生而言人生中最重要的一场考试改到了六月。 时至今日,人类宣扬着自己飞天遁地,移山填海的威能,然而相比起自然,那不过是最微不足道的部分。 临考前夕放了一周假。记得最后在校的那天是星期六,也是所有人最后的一个星期六,有壮丽的火烧云,在很多染着红光的教室里,有人做着试卷,前面女生持笔书写的手稳定而白皙,在光影中手上的汗毛都纤毫必现,经常有人会偷偷看她,但也会发现这大概也是最后一次这样偷偷地看她吧。 操场上蹦跶的男生继续卷着裤腿踢球打球,旁边的园林区会有踱步的人,聊天的人,合影的人,有在林荫下看着那些男生的人,大概也会发现这是最后一次这样偷偷看他吧。 人们会相互传递着同学录,或者递来一个本子甚至写满名字的校服,说你给我签个名吧。 像是无数次平常日子里的一样,学校小卖部人满为患,有人喝着那种要退瓶子的可乐和雪碧,与熟人打招呼。 也有人偶尔会问起志愿去向,有的人说要去北方,而回答的人说去南方,他们应该是熟人吧朋友吧暗恋着的互相心生喜欢着的吧,或者其实仅仅是刚好认识的点头之交吧。 这是个闷热的,微风很少的季节,那天的长久笼罩的火烧云中,每个人所经历的事物,其实只是他们曾经时时刻刻在进行着的,而今却突然感受到分量的人生而已。 那天临走前夕,传闻有人会在天台的那面石壁上刻下很多平时难以启齿的话语,所以张平撺掇着程燃去看看,没准能发现些什么惊喜。程燃上到那片天台,发现确实有不少刻着男女慕艾的文字刻痕。找到好几个写着对姜哥爱慕的刻字,都见怪不怪了。 但是忽然张平又来了一句“我靠“,然后程燃上去就看到了一个很可疑的”.“的白印。 张平狐疑的看过来说“这该不会是老姜刻下的吧?你看着严谨的顿号,这字体带着的剑气,分明是高手所留!”,但程燃后面在CQ上问姜红芍,她概不承认。 那天的张平很肉麻的刻下了自己和郝迪的名字,写下要永远在一起。但事实上张平打算留在川内,郝迪打算去哈尔滨,想学建筑,那是她一直梦想的方向,所以张平跑来无意义的留下些印记,信誓旦旦要做一个见证。事实上后来程燃知道大一上半学期两人就分了手,张平打电话来的那一夜,几度哽咽。 那火烧云笼罩的最后在校一天,人们总以为会如何的不平常,但其实结束的就是那样的平静。 一个星期后,七月七号高考来临。 这一年的高考是7月的7,8,9三天,是文理分科的“3+2”组合形制,每科150分,总分750分。这也是最后一届3+2的组合,这个时候的川省考试还是全国卷,要在2006年,才会自主命题。 1999年全国人民都在讨论高考作文话题“假如记忆可以移植”,2000年是“答案是多样性的”,似乎一改曾经一潭死水的作文命题形势,各种答案也丰富多彩起来。也同时因为进入网络时代,对高考作文的讨论热度持续升温,网络上各大论坛聊天室CQ聊天上面,都有对满分作文和零分作文的吐槽戏谑和拍砖质疑,可谓是全民参与的狂欢。 至此以后,在“网红”这个词语还没有发明的时候,高考作文每年都会成为引领一时的网红话题。 高考当天中雨,人们风雨无阻。 第一天早上数学,数学有道选择题是个人所得税测算,那还是个人所得税起征点800元的年代。而分段征税对于城市考生来说是个常识,农村孩子就一无所知,多年以后一篇“我奋斗了十八年才和你坐在一起喝咖啡”的文章红遍大江南北,内里一定程度反映的是城市化建设导致的城乡差距拉大,社会阶层的固化和越来越难以逾越的界限。高考,成为了无数人追求公平改变命运的最后一条阳关大道。 下午是语文,波澜不惊。第二天早上英语,因为下着雨,所以听力考试可能会受到些干扰,不知道多少人心境会受到干扰。接下来就是物理和最后半天的化学。 高考结束,无雷霆密布,无喧天锣鼓。好像旋上笔帽,监考老师说“考试结束!”的时候,所有人才意识到,最终结束了。 走出来对答案的,或者沉默不言迅速离开的,最后都将知道,一切都尘埃落定,这时候做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无数人早约好了最后的放纵。 程燃这边也是一样,十中的,张平等人,十二中的,俞晓,姚贝贝等人,大家都约好了唱歌喝酒,这也是所有人对家里最可以理直气壮的通宵。 那一天众人辗转了好些个地方,各大KTV网吧都被包场,而电影院前排的后排的,都可能是自己人,散场的时候打招呼打个不停。 晚上的蓉城各个餐馆夜间大排档,都是杯盏不停的声音。 有些交际好的往往要从南到北辗转几个地势,见过平时关系好的,讨厌的,爱慕的许多人。 程燃属于名人,也在人们包围之中,很多人见了面,但很多人也来不及见面了。 最后是在KTV里,杨夏过来的时候,路上崴了脚,她坚持不去医院,应该没有伤到骨头,但走路就困难了。正好程燃给所有人说过了今天他不通宵,到十二点就回家,所以一干人怂恿着程燃就干脆把她一起送回去了。 杨夏现在家已经在伏龙大院,程燃打车回去也正好可以把她送回家。 程燃招了个出租车,把一个劲还执拗着说不用程燃送的杨夏扶了进去,两人离场,众人继续狂欢。 一路有光斑从车窗打在杨夏脸上,程燃发现她为了今天,其实特意打扮过,T恤和短裤,大概还化了一下妆,而且她也喝了不少酒,脸红扑扑的,睫毛黝黑而长。 两人倒是一时无话,到了伏龙大院的时候,程燃把杨夏扶下车来,扶着她走了一段,实在是相当不方便,程燃指了指花坛,“要不你上去,我背你好了。” 杨夏乖乖上去,趴在程燃背上,手微微的支着自己胸口前,另一只手绕过程燃脖颈,稳住身躯。 大概最尴尬的还是自己的短裤……今天确实有些短。 两人就这样走进林荫掩映的院子里。 杨夏伏在程燃身后道,“我记起小学的时候,我跑步摔倒了,膝盖都摔破了,哭得很厉害,你就是这么撞开人群,背着我去的医务室……” “有吗,我不记得了。” 杨夏打了他一下,“我记得当时我痛的直哭,你背的不好,总是摩擦到我膝盖,所以我一个劲埋怨抱怨你,你还说过,你再打我头我把你甩下来了啊!”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喝得有点多,她红着脸道,“结果我一边打一边说,就是打你又怎么样,打了你又怎么样?到头来你还是没把我甩下来,可我到底还是记恨了你,因为其实当时我一个很有好感的男生准备来背我……没抢过你。” 程燃气笑道,“敢情那时候你就讨厌上我了啊。” “是啊,很讨厌,很讨厌的哪一种……”杨夏趴在程燃背上,说着从前的故事,感受到揽着自己双腿的力量和他背膀的厚实,一时失神。 她最后轻声道,“程燃,你毕业去向决定了吗,所以还是清华吧……我还是很担忧,有点迷茫……” 程燃感受到杨夏从脖颈那里传来的吐息和一些酒精气,头顶是漫天星辰。 “我给你说个故事吧,关于我一个认识的师兄。” “这个师兄从来成绩不好,一路挺坎坷,考高中那年就失利了,父母用斩断前途的钱,给他交了高价上了市内一个二线高中,于是接下来父母省吃俭用,为了维持生计起早贪黑开个小餐馆,供他读书,高二那年他父亲操劳过度得了重病,家里花了大量的钱,负债十几万,母亲以泪洗面,好在他本身很懂事,最后考上了一所国内排名前列的211大学。那时候他的被录取,几乎是那个每天艰难度日的家庭最好的消息。” “但是为了父亲的大病,欠下的那时候天文数字的债务,作为男人的他也要扛下家庭的重负,所以他就在大学里一边学习,一边勤工俭学打工,几乎什么都干过,火锅店当服务员端盘子,从服务生做到助理店长,到最后离开时想在他毕业就给他店长做的火锅店老板还极为遗憾。给人补习,到最后干脆忽悠了一群人开了金牌补习班,晚上用学长淘汰下来的音箱做了点唱机去大排档给人唱歌赚钱,被人嘲笑过,遇上过同学,装作互不认识,后来被酒吧老板看中让他去固定驻唱,于是他没课的时候就打几份兼职,晚上驻唱,甚至遇到过拿钱想砸他的富婆。有时候也会去摆摊,因为不肯交保护费,遇到过流氓砸摊位。当学校里的同学七点钟去跑操自以为起了个大早的时候,他已经在学校里搞起了早餐派送,干了一个多小时了。当有人抱怨父母给的钱少的时候,他每天在食堂精确控制着支出,多数时候挨着食堂下班时间点去打饭,因为这个时候用一块三毛可以打一大碗饭,舀到许多残羹剩炙的汤水,然后把节约起来的钱寄给在医院的父亲,只为了多留他在这个世界上一段时间。当所有人拿着家里的生活费上着网打着游戏还无聊的时候,他已经匆匆趴了口饭,提着大旅行包装的自制音箱出了校门区刷街。学校里有人饿了点小炒夜宵的时候,他回到宿舍的一天能掏出来的就是早上两毛钱在食堂买的馒头就矿泉水瓶装好的白开水。那时候大部分人校园的爱情浪漫得花前月下,而他根本不知道什么叫花前月下,连奢望都不敢有。” “但在那段日子里,他从来就没有掉过一滴眼泪,因为落泪于事无补,现实从不向他妥协,而他也绝不让现实看到他的软弱。他是在赶命,希望自己的奋争能抵得过父亲生命流逝的速度,希望能用自己的手拉回向死亡深渊越来越衰弱的家人。” “苦不苦,累不累。这些在生活的迎头苦难面前没有意义,有的人光是活着就足够的艰难。在还完了最后一笔欠债的那一年,他回家抱着母亲痛哭一场,然后在两年前去世父亲的坟头敬了一杯酒,其实那时候父亲的病并非没法治,但这个没有家底的家庭已经扛不下来,最后的那段时期,其实父亲已经断了治疗,没有对他说,他的原话是告诉母亲说让他走,放过孩子。那是他这么多年来第一次那样的流泪。清楚地明白什么是无能为力。” 杨夏静静的伏在他背上,不知不觉发现自己把程燃后脖颈的衬衫打湿了,“……那他最后怎么了。” “最后能怎么……他毕业了自己创业,搞过教育,搞过投资,进入前沿科技领域,因为做事业的勤恳踏实,客户慕名而来,公司效益极好,身价不菲……很多人眼里算是事业有成吧,他说其实很感谢那段饱受欺凌,艰难的日子,正是因为那段日子,他才激活了勇气和潜能,人生变得辽阔。” 杨夏红着眼,“程燃,为什么别人的事情,你却可以说的这么历历在目?” “大概也能引起共情,感同身受吧。青春是一个人最美好的时期,但也正因为这段时期,而让人与人之间大不一样。所以你要问我迷不迷茫……我曾经也有,但知道这位师兄的事迹后,我才明白那些迷茫的,忧虑的前程,微不足道。大部分人都不曾那么的艰难过,而总有人连那样的艰难都能泅渡,对于这些人来说,那些旁人眼里的坎坷,其实都可以算一马平川,拥有了很多的,不曾失去什么的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有意义的并不是青春本身,而是拼搏过,为此努力的用力的活过,青春才拥有了意义。所以,跟你说这些,你也不必迷茫,已经走到这一步了,该如何走,是下一阶段的事情了,抛开没必要的纠缠和迷茫,在下一个阶段,努力拼一把。我看好你,一定前程似锦。” 通过电梯送杨夏到了门口,听到这话杨夏却是笑了,破涕为笑,但却娇媚动人。 她轻轻靠在程燃肩膀,闻到好闻的肥皂香气,头顶是漫天繁星,这是高考完结的这一夜,程燃送她到家,记得自己父母杨川和肖云看到伏在程燃背上的她,两人表情都僵硬到说不出话来。 也记得她在程燃被她泪水打湿的后背衬衫上,不顾自己的狼藉柔声对那个男子说,“程燃,谢谢你讲的故事。我也曾看到过一句话,说得真好,与你共享。” “青春就是一把零钱,碰巧能够换来啤酒一罐,陪着黄昏喝完然后笑着说再见,起身离开时红着双眼。” “程燃,江湖再见。” …… 其实高考的8号那天晚上蓉城狂风大作,雷击了十中的一棵榕树,校领导为之色变,年级主任孙晖却指着半截被劈断的树说了一句后来十中无人不晓,甚至蓉城都为之传奇的名言,“这是鲤鱼要跳那龙门,肯定是有省状元在渡劫啊!” 这话一语成箴。 因为程燃也就在那一年,夺得了省理科状元。 = 感谢“CzLB”打赏的盟主! 第二百二十章 神雕侠侣,绝迹江湖(六) 高考在这个七月九号结束了的时候,十号就是到校估分填志愿,记得白昼是炎热的,大地上有冗长的太阳投落的亮斑,回忆起来这段记忆仿佛停留了很多很多年,和那些笑容一样。 总体氛围虽然不似高考前夕的紧张,然而作为决定命运一刻的组成部分,大家表情还是凝重的,孙晖亲自在场坐镇,给大家发参考答案。 发完后又时不时踱步下来,一会问这个,“估多少分?”一会又问那个“你估多少嘛?” 风扇在呼呼的扇着,就像是他们曾经无数次在这里度过的时光。 在程燃这边路过几次,低头看了几次,最后手自然不自然的伸出来,举重若轻的搭在他肩膀上,在程燃看过来的时候,露出一脸v字仇杀队面具的那种笑容,“还没出来啊……不急不急,一会直接告诉我成绩,我上届一个你这种等级的,最后成绩和估分一般没差距,最多一两分。” 周边几个人竖起耳朵对视了一眼……孙老板你过分了啊,平时口口声声说一视同仁,临到最后还是暴露了,“你这种等级的”这种话所透露出来的的满意自得怎么回事? 连张平都看不下去了,等孙晖走过去捅了捅程燃,笑道,“怎么,姜红芍都走了的前提下,孙晖难不成还打算在你这里揭个状元?”末了看着前面左右的人转过头来关注他们,张平又很人来疯的鼓捣,“程燃,来大声的告诉我,有没有信心!” 当时张平和众人记得程燃回了一句“有毛的信心”,大家也都只是付之一笑,这种事确实也就是笑笑嘛而已。谁规定还不准开玩笑了,虽然是硬着头皮的估分环节,但大家也都要有革命的乐观主义精神嘛。 来回踱步巡弋了几次的孙晖终于沉不住气,这时候终究还是没能顾得上淡定从容,走过来的时候终于对程燃道,“到底是几分啊?690有没有?” “也许……” 孙晖又问,“那680?” “也许。” “670?” “呃……” “660……” “不可能吧,连660你都不确定啊……”孙晖转过头去,言语里的失落是掩都掩不住了。 这难道是……砸了? 很多人都看到了这一幕,学生们也门儿清,私底下也有站在他的角度讨论的事情,知道孙晖虽然没说,但敢情是相当的郁闷,全年级尖子姜红芍的离开实属无奈,但姜红芍走后,程燃就状态起伏,模拟考一度年级上第十名都考过。 孙晖也心知肚明,姜红芍的离开肯定有连带作用,这点程燃也不是普通学生,他的敲打往往也不能太过用力,否则适得其反,但不可置疑的是,班上的头部冲高分的精锐力量就此得到极大削弱。 有些不祥的预感一直萦绕孙晖脑海,他索性不再关注程燃的估分,作为送走过很多届毕业班的班主任,他还是有一定定力的,只是三年苦读一度见分晓,无论轮回多少次,他仍然为眼前的这些人命运去向感到紧张。 这群崽子们有偶尔说笑的调剂,但总体还是趋近于严肃的,有的咬着笔头,有的人抠着头皮参照昨夜一夜和父母未眠写好的大学专业清单,写上志愿,那里是他们规划的人生路线,是未来生活的可能性。 最终还是陆陆续续的提交志愿表了,接下来就是等两个星期后的放榜,之后还会有返校拿个人档案。 估分之后有的人填了志愿表就离开,有部分顶尖的则去和大学招生组最后谈判,清华北大都各自有招生组进驻蓉城,在十中又有招生人员现场指导,现在就在行政楼里面设点,一个教室是“清华点”,对门的教室就是“北大点”,都是在最后估分阶段抢人的,剑拔弩张。 还没填报志愿的十中头部学生才有资格出现在这里,很多这类学生的家长也一并跟过来了。 清华的前期宣传起到了作用,以往北大录取占优的十中阵地如今眼看着要拿给清华追平甚至反超,今年十中保送清华12个,保送北大10个,降分和自招录取上面,明确填报清华的12个,填报北大的11个。 清华北大在十中如今可以确定招收的就有45个学生。这个招生量,是的的确确位列全国前十高中之列。 但也不是所有预期中能考上清北的学生,这个时候都提交了志愿,朱旭拿着自己估到695也应该是此时十中公开的估分最高的分数,发现对手不在了。 他没有等到程燃。 而作为此时十中估分最高朱旭所估的分数到清华这边的招生组组长张鸣手上的时候,张鸣就对招生组拍板,“这估计是状元分了,拿下他。” 另一边北大的招生组组长夏放翁则是带了位前十中的学姐,漂亮,优秀,明丽,谈吐不俗,清华那边都在骂这是北大的美人计,北大也不着恼,那学姐拉着朱旭聊了半天,最后得出结果,朱旭进北大光华。 国内2的两所大学招生点外面都是学生和家长,对朱旭则是欣赏加羡慕,现在外面围着的,神貌各有不同,有家长担忧成绩够不着两所顶尖表情忧虑的,有因为自家孩子而面带优越的,有理直气壮和招生组谈的,也有在苦口婆心要求招生组一个承诺的……但毋容置疑,有资格在清华北大招生组外面的,其实比百分之九十九的学生们都要幸运和看上去前途光明。 朱旭出门的时候还遇到了杨夏和她的父母,在外面不少优秀学生和他们家长赞羡的言辞中,在杨夏本人和她那两位已经知道他是谁的父母那种视线里,朱旭以一个极为潇洒的姿态长身而去。 就算在杨夏这里他算是注定失去了先机和没法后发而至打动她的可能,但他依然可以在这样一个时刻用这样一个大踏步奔向远大前程的身影,给她留下中学最惊艳的一笔。 …… 张鸣和夏放翁两大招生组长在忙碌和谈判之余,都有那么一个瞬间想到了那个至今好像双方都没得到消息的程燃,他们也没见到孙晖,张鸣出门来给孙晖打了个电话,问程燃的填报志愿情况,孙晖在那边说正和程燃在办公室。 张鸣几乎是下意识印证了自己当初的眼力,程燃确实是属于水平波动很大的那种学生,这个时候他迟迟还未过来,显然肯定是出问题在估分上面,所以这次考试出问题了? 张鸣想到他们清华那位教授之前要招程燃的嘱咐,实际上人家当时提了一下,这回他们招生组估分过来的时候,他没再遇到那位教授,所以也没交换过这类意见,但到如今为止,既然答应过的事,还是要办到,所以张鸣对孙晖说,“你给程燃说一下吧,我们清华这边政策还是给他开一个口子,他也许这回没考好,没关系,波动大了点,但水平还是在那里嘛,政策不变,啊……政策不变。可以降五十分,签个预录取协议吧。” 孙晖那边的回应是,“我再谈谈……” 几乎是张鸣前脚打了电话,同时想到程燃的夏放翁也随后打了电话,“孙老师,你们班程燃同学,做决定了吗?……好吧,你让他快点决定吧……” 从这个电话里,夏放翁得到了信息,程燃没有去找清华,也没有来找他们,所以情况十有八九就是……考砸了。 夏放翁强行压下当初在程燃父母那里吃得冷待遇,只是现在她语气也有些冷,不过也表达了关切,“可以来找我……可以谈,但要尽快。可能分不达标,但北大上面也可以进行一些政策搭配,譬如可以先签个合同嘛,只要表达愿意服从调剂的意愿,就算差个二三十分,有很大可能是会被录取的……当然,这种签约名额有限,如果他没来尽快过来签字,我们就不敢保证后面的学生,会不会挤占名额了。” “我尽量,我尽量……” “尽快吧……” 到这时候,他也不急了。大概清华北大双方彼此,都认为这是能拿下最好,拿不下对方拿去也无所谓的余子了。 …… “两个电话了……两个电话了!” 孙晖的办公室,他掂着那支刚从耳朵边放下来的摩托罗拉直板,对程燃道,“清华北大啊!多少人今天想进这两所学校而不得其门,你有这样的机会,现在两校都明确表示,甚至给你政策优惠,你却不去,我真是活这么久第一次见到……你为什么要去南科大?南科大什么魔力让你这么想进去?虽然我承认南科大也好……但毕竟那是清北啊!” 班上陆续有学生递交志愿表,程燃最后交上来的时候,孙晖拿着看到上面的表单,再看了一眼程燃,旋即让他跟着来办公室。到了办公室孙晖一度恼怒,认为程燃在拿自己前途命运开玩笑,所以苦口婆心规劝。 “我说句不好听的话,那些不如你的同学,他们都去了清北,你想想等有一天当这些同学谈论你今天的选择的时候,他们会说什么。你有那么一天又会不会后悔?” “我知道你们家的情况,你爸的身份,你们家的公司,现在在我们省内家喻户晓,为我们争光,挺好……但也正是如此,你有没有想过,你可以以这种方式,为你父亲增光添彩,证明你这个儿子,也做得丝毫不差。还是你真以为那两所是‘庙小妖风大,池浅王八多’?你不是伟人,你要玩这种清高?” 看着孙晖的焦虑和那种甚至看程燃的前途比他自家儿子前途还重的神态那种惋惜,程燃微笑,“孙老师,我给你泡茶,消消气。” 说着程燃去给他面前的茶杯用水瓶掺了杯茶。 孙晖稍微脸色好看些了,还是嘴硬,“不用!我不喝!你给我好好解释!” 程燃想了想,最终看着他道,“孙老师,我绝无半点看低清北的想法,我还不至于狂妄到这种地步。但那对于我的前景并无益。你也说了,我们家情况特殊,我爸他们做的事情,伏龙公司现在面临的问题也很复杂,也很严峻……不仅仅只是表面的那些光环而已。” “你是说,你受家庭束缚……所以身不由己?不能选择想选的学校,读想选的专业?” 程燃摇了摇头。 孙晖又要怒气上头了,“那你在说什么!?” 程燃道,“不是,就是说现在,我爸也不需要我去考一所多么光环耀眼的大学,来为他增光添彩了。而我更可以选择一所我真正想要去的学校。” 孙晖有些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南科大就是那所你真正想去的学校?” 程燃点头,“到了这一步,我希望为我爸分担一些事情,而我能在南科大读大学,那么就方便对这所研发投入很大的学校里专业人才的接触,伏龙公司需要这些人才。” 孙晖怔怔的看着他,才明白眼前的程燃,哪里是个还停留在大部分普通人生的学生。层级已经不同了,正因为家庭的因素,程燃考虑更多的,也不是狭隘意义上的个人前途。 孙晖反问,“我不明白的是,单纯说人才,清北两所同样不少,甚至可能更优秀,为什么不去?” 程燃点头,“您说得对,他们甚至更优秀,更聪明,他们在智商上,可能碾压同龄人,但也正是如此,因为他们太聪明,厉害的人太多了,他们太有前途了。于是他们的出路也……太多了。” “读完清华北大的学生,他们还有出路,申请国外更好的大学,读研,读博,拿国际一流学府学位,有大把的地方可以去,去华尔街,或者回国从政,经商,开创一番风起云涌的事业。他们大多是想要改变世界的人物……而我不需要这样的人。” “我需要的是,没有那么广泛出路的,于是也就只能一门心思研究手上手艺的人。他们或许不聪明,不够那么优秀,或者笨拙,他们不做好专业的事情,自己擅长的事情,不在所擅长的事业上百尺竿头,就会饿死,所以也只能这样笨笨的一条路走到黑……伏龙和我,需要这样的人。” “南科大里面,就是很多这样的人。” 孙晖呆呆的看着程燃。 那是他第一次发现有这么一个学生,是这么的脱颖而出。 后来孙晖把程燃拒绝清华北大的理由,都告知了清北两所招生组的组长,一并带给他们的,还有程燃的估分。 704! 拿着这个估分成绩,清华招生组的组长张鸣喃喃道,“是不是估高了噢同学,假了点吧……” 北大的组长夏放翁揉着眉间和太阳穴,吐出一句正宗川话,“招生招得我脑壳痛……” ==== 写不完了,先把这章更了吧。 感谢“一阵特立独行的风儿呀”的十万赏盟主!感谢“大猫腻”(笔芯)大人的五万赏!感谢这段时间投票打赏我这条咸鱼的兄弟姐妹们。 第二百二十一章 神雕侠侣,绝迹江湖(七) 在孙晖所教过的学生中,各式各样的竞赛金牌得主就不提了,有拿过全国作文一等奖,甚至出版社找上门来出书的。有英语考满分数学二十三分干脆高考做一半睡觉的怪才偏才,也有过全年级七百多人排名六百多名最后一年奋起直追杀入年级前五十的黑马。有沉迷桥牌,代表学校出战各种国内国际桥牌大赛,得奖归来在主席台上经常接受校长颁奖的……时隔多年,他依然能清晰的记起他们姓谁名谁,然而即便在这些各式各样千奇百丽的学生之中,程燃也绝对是最为特别的那一个。 面对不知多少人当成是梦想目标的两所顶尖大学的橄榄枝,他选择了拒绝。而事实上又有多少向往跳跃龙门过江之鲫的学生们,能够有这种魄力拒绝清北? 无论他的说法如何,也许唯一能够检验这些的,就只有时间了。 往后又要多少年,他能看到程燃兑现的那一幕吗? 作为关注过程燃的清北蓉城两大招生组这边,也得到了答复,孙晖将程燃的意思转达给了清北两方。 “放弃清华,也不去北大,是因为南科大在前沿科技研究领域走得最远?张主任,这还是第一次听到一个学生,为了虚无缥缈的‘前沿科技’,斩钉截铁的放弃清北啊,要说是港大来搅局我们都认了,但这回南科大凑什么热闹,以前都只能扫一些考不上我们的学生的……”一位招生老师对张鸣嘟哝着不满道。 张鸣也摇摇头,“人各有志吧……” 程燃的拒绝在两所招生组内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甚至这件事还成为了两个招生组首次遭遇的状况,都传回各自学校里面去了,这放眼清华北大这么多年的招生事迹里也是实属罕见的新闻。 都不用两个学校的老师透露,跟随着招生组一起来作为志愿者的学生,自然不用那么守口如瓶,于是据说清华的水木,北大未名BBS上面,都挂出了这么一条招生组在川省遭遇闻所未闻的事件。 一度在还是树状版面的相关帖子下面,讨论跟帖热度都达到了标注“Hot!”的程度。 两所大学的学生都有针对这个事件进行的发言。 “这是考不上,给自己台阶吧,就好比我当年就是觉得上不了清北,打算报一所稳当的次一级大学,最后还是赌了一把,没想到超常发挥进了第一志愿清华。” “以我在北大这么多年的经历看来,北大确实应了那句池浅王八多,没必要觉得老子就是天下第一,人家为什么不能拒绝你?” “如果没有喜欢的专业,清北确实是风险最低的选择,可如果人家看上了其他大学的一流学科,知道自己想学什么想做什么,这比很多自己到底适合什么都不知道,反正削尖脑袋奔清华经管北大光华计算机金融之类“热门专业”扎堆的人强很多吧,怎么着,你们真以为自己出来个个都是CEO救世主?” “其实我还是觉得没必要上纲上线,我们这样争论半天,很可能人家只是真的估分下来考砸了,降分也不一定录取得到而已……” 因为大概从来不会有一个学生会拒绝清北抛来的橄榄枝,而如今出了这么一个人,所以才陡然激起风浪,在两所顶尖头部大学里面掀起了这样的风浪。 当然,随后这样的信息波及到南科大那边,让南科大方面热议拒绝清北的学生竟然到了他们学校,究竟是金钱拉拢的腐蚀还是人性的沉沦话题,就是后话了。 不过那位嘱托了张鸣的清华教授在得到这个消息后,却是直接打了电话到张鸣这边亲自询问,语气竟然有些失落和失望,搞得张鸣都有些不好意思了,真就这么严重? 所以真心来说招生组组长这个位置不好做啊,否则每回招生工作结束为何都会校长亲自“论功行赏”,报酬丰厚,只要想及那些全国千军万马杀出来的顶尖生源,这可就是对一所大学来说功在千秋的活计。 而那位清华教授挂了电话后,还对外“半开玩笑性质”的冒出过一句领域圈子内的江湖言论——“李太行近水楼台,太鸡贼了。” 北大的招生组这边,夏放翁听到程燃的回应过后,那就是真的气不打一处来,什么追求“前沿科技”,既然你家里就是伏龙公司,你自己该做什么没有数么?你这是多少北大学子梦寐以求的条件啊,结合你自己家的资源能量,配合北大的出身教育,你的起点就是别人奋斗终生的终点啊,你放着将军不当要去当一个所谓前沿科技研究的战士?你如果能合理配置手上资源,失去的只是你一个战士,却可以扶植出多少战士?你们伏龙公司口口相传这么了不起,这就是你们的认知水平? 夏放翁简直是在程燃一家这边受够了淡闲气,修养再好,这个时候也有些压不住了。其实这本质上还是供求关系的矛盾,这是第一次遇到和他们谈判的时候父母居然没有陪同过来的学生,同时以为程燃没考好,我们都破格降分要跟你签协议,苦口婆心,以往这都是全省一二名的学生才有的待遇啊,你自己不珍惜机会啊,所谓痛心疾首,这大概就是家庭短时间爆发增长的财富,和没法短时间增长的认知所不匹配带来的结果吧。 说不好听点,就是见识短浅! 北大这边的一位招生副组长犹豫道,“可是这估分,最高了……要不要我们再争取一下?”旁边的十中几个北大学姐也是朝她看来,不管对立的清华私下嘲笑北大“美人计”,但这也确实是策略,谁叫我们北大有这个资本呢,关键这些志愿者学姐游说了多个十中头部,才没有让清华打个措手不及,再加上北大历来在十中有很高的亲和相性关系,连朱旭这样的都加入北大了,如果这估分是真的和结果差不离其,那么错过程燃,可就错过招生工作最大的果实了。 “假的看不出来吗!” 夏放翁眼睑半垂,斩钉截铁,“这就是没打算报考清北,才往高了估的……不足为信!” …… 接下来就是两个星期等待放榜的空闲。 这段时间里程燃全程在放松状态,毕竟之前确定要给自己重生的这个阶段一个满意的交代,高考这东西在他这里当然已经不是未来的敲门砖了,但却可以是一件翻过去就不留遗憾的大山。 人生有很多的阶段,教育求学,成家立业,前半生大部分人都在时间去奋斗,但目的其实是为了有一天能够功成名就后找回自己曾经失落的时间。所谓的失落的时间,就是最终不用去担忧家庭的温饱,不用去为了挣命活着,而能真正做自己想做,感兴趣的事情。 穷根究底,最终什么都不缺的人,最缺的不外乎就是遗憾了。 所以最后那段时间程燃所有事业都甩手了,他本身以前就办过金牌补习班,其实也就是降维打击的给高中生们针对性训练高考各类题卷。所以做题做卷上面,也都算是相熟得很了。当然参加工作后这么多年有些生疏,可毕竟底子是在那里的,高一在山海的时候,今年的高考作文题他就回想起来了,还记得看过的几篇满分作文的印象,不过他当然是不必复制满分作文这种事情的,只是这些都成为了他作文章的养分。高考题当然是记不住的,可在他认真全力应对下来,肯花时间来全盘梳理,很多题其实问题还在于要小心不要用超过高中纲领的解题方式来求解,要小心的把大象放进笼子里。 在智力和知力上面没有问题过后,其实剩下的就是体力活了。 高考最后百日冲刺程燃可不仅仅是带领全班在大会上合唱,每天还极有规律的计划,膳食合理营养,除了和姜红芍时不时算着时差在线聊天,基本不熬夜。 所以整个冲刺高考过程,就是一个可持续发展的,平静的,不疲累,但也不完全松懈,等同于微汗健身保持一定攻击性的状态中。 直至结束。 填完志愿当天就把这个信息和一直在线等待的姜红芍说了。 得知程燃要去南科大,姜红芍在聊天中打出了“……”的符号。 程燃问,“不觉得我发疯了?” 姜红芍回应,“以我对你的了解来说,既然你这么决定了,很少有人能够扭转你的决定。其次,你既然认定了不去清华北大,那么南科大一定有更吸引你的事物吧……难道说,是美女?” “美女难道不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嘻嘻……” 程燃键入,“大不大胆,有没有魄力?” “有没有魄力不敢说,但按照清华北大给你开的条件,你还要选择南科大,假设你这个举措不是不理智的,你又考虑了最大化自己收益,同时人性本恶。那你一定另有目的。” “人性本恶什么鬼,我不是韩非子,这不是三姬分金的故事……” 程燃还是把和孙晖说得内容告知了老姜,同时还多透露了一些,“其实还是因为南科大里有几个人我要见一见,看能不能共谋大事。” 姜红芍的回应显现在聊天框前,“原来阁下高瞻远瞩,就是不知道有没有能用得着小女子的地方。” “用得着你的倒挺多,就看你愿不愿意。” 老姜的回应那叫一个杀机四伏,“是吗,说来听听嘛,端茶倒水按摩捏背舒筋正骨……正是我的强项呢……” “前面还行,舒筋正骨就不必了吧……” “那还有别的菜单呢,刮骨疗毒起死回生,我也擅长啊。” “你这是魔教妖女吧。” “嘻嘻,我若是魔教妖女,你这个公子小哥怕不怕啊。” “你要是问本公子怕不怕被你拐走,那是怕得很啊,但我有什么办法,最多就是到时候躺下不反抗吧。” 老姜一连三串符号。 “……” “……” “!!!?” “程燃……我打死你噢……” ===== 感谢“召唤大河马”的盟主! 第二百二十二章 神雕侠侣,绝迹江湖(终) 两个星期后7月23日高考放榜。 程飞扬没有出差,徐兰不去开会,两人老早就爬了起来,准备早饭,徐兰给程燃煮了一碗用昨天的回锅肉炒青椒为底料的面,上面铺了个煎得金黄的荷包蛋,程燃出来看着两人,两人穿着都不似平时的随意,程飞扬居然还穿上了衬衫,徐兰则穿了新裙子。虽然到现在为止他们对程燃一直都是宽松的,放手的支持的态度,然而这个时刻到来,还是不免让他们觉得都要有些郑重。 程燃两三口搭配着荷包蛋吃了面,面里面的青椒偏辣,吃完后程燃灌了一大杯凉水,饱足的感觉就来了。九点的时候家里电话响了起来,翘着二郎腿看报纸的程飞扬转头,徐兰也停了洗碗,程燃去接了电话,是班主任孙晖打来的,“可以查分了吧,你查没有?赶紧查赶紧查!” 听得出来孙晖应该是在办公室,背景有一些人声。结果打查分电话过去后是孙晖搞错了,十点查分才开始,关心则乱。 时间煎熬的指向十点,打电话过去,有些麻烦,半天打不通,全是占线,好不容易打通,提示输入准考证号,身份证号。 程燃挨个输入,程飞扬和徐兰都凑在旁边,看着程燃一个数字一个数字的按动,他们则在心里和那些数字对上帮忙检查。 一切输入完毕后,片刻免提里就传来了揭晓答案的声音。 考生程燃,语文131分,数学145分,英语137分,综合290分。 总分703! 程飞扬和徐兰都顾不上什么的去揉程燃脑袋,徐兰直接尖叫一声把他给抱住蹂躏,中考的那一幕还历历在目,那年那天,他们是这样惊喜的看着程燃仿佛一夜长大。而今时今日,一应开花结果。 “赶紧赶紧,给孙老师汇报一下!” 程燃又给孙晖打去电话,孙晖第一时间就接过来了,“多少?” 得知结果后,听得到孙晖在电话那头对一整个办公室的人大声宣告。 …… 除此之外,程燃手机短信有发来询问的,也有打电话过来的,譬如谢飞白就在电话里问,“我498分,坦白说这个分数也是我没想到的,居然过了二本线!我爸还挺高兴的……话说回来,你怎么样?……什么?你说多少!” “……我特么不想跟你聊天了!” 也有俞晓一直跟程燃短信的交流,“查分没有?”“我查到了,过一本,525,电子科大有望!” 程燃片刻后说他成绩出来了。 俞晓知道以程燃级数,这时候问他分数多少没有任何意义,就发短信问,“排名多少?” 程燃只回了一个“1”。 “全省!?” “卧槽……” …… 几乎是在放榜的第一时间,媒体就从川省考试院得到了很多信息,当天消息就在网络和电视报刊上曝了出来,放榜日也是返校日,中午吃过午饭到十中,人群百川汇流一般进入校门,除了例行的互问成绩和前程之外,也谈论到了“听说理科状元在我们十中。文科状元落在蓉外!”这类事情。 而后进教学楼下就看到了紧急整理打印出来的高考成绩单,程燃高居榜上,朱旭第二名,成绩689。 蓉城报章媒体也已经到了,要采访川省的理科状元,但没有采访到本人,只有从他的班主任只言片语中,媒体得到了这位叫程燃的学生的信息。 根据班主任说辞,这位状元其实平时也不是一直独占鳌头,据说高考前夕还神色轻松平静。当然各种想挖掘的学习方法是有的,他的老师孙晖从一位状元班主任角度描述了学生的学习方法,该学生在严苛的家庭环境中长大,受尽“鞭子”教育威胁,但因为有个理科出生的父亲,又教给了他理科方面的很多有趣知识,甚至从实践角度培养了该状元学生的兴趣。同时最重要一点就是他心态极好,不光是考前沉着冷静,面对这个结果,他也在老师面前坦言这也是自己没想到的,原话是,“我就不接受采访了,比我优秀的人还有很多,我只是运气好,一不小心考到的第一名,我感到很幸运。” 这番话让很多人有想吐血的冲动,就这样?难道这种人不是靠着妖怪一样的大脑和变态般的坚韧毅力,仅仅依靠幸运就能考第一吗?你糊弄个鬼噢! 学生返校日到学校是拿档案,领高考后拍的毕业照,然而令很多人意外的是当天姜红芍的出现。 姜红芍是前一天回的蓉城,这个程燃早知道了,她在英国三学期的第一个学期结束,正好回来赶十中最后的这波散伙。但她错过了很多,譬如那场毕业照,譬如高考完的那夜聚餐,返校日虽然也有很多学生回校,但有一些已经去旅游或者没考好各式各样的理由不回来的了。 她和很多人重聚,问东问西,姜红芍还特意带了个单反相机,把友人们的合影留存在照片里,孙晖慈爱的跟她聊了很多,她在国外的生活,那边的学习情况,姜红芍笑着对他道,“没有我,我们学校也能拿个状元呢。” 孙晖则一种看自家远飞女儿般的表情看她,说,“不得不说是个遗憾啊。你和程燃最终没能比一场。” 姜红芍道,“不着急,以后还有的是时间。” 孙晖先是张嘴,而后恍然大悟,哈哈大笑起来,流露出发自内心的宽怀,目光悠远,“年轻人啊……” 章隅已经辞职,但今天还是作为人们口中的“章老师”回校,很多人涌过来让他在毕业留念册上签名留念,有人已经知道他辞职下海的事情,不忘开玩笑的说以后毕业了来你公司上班啊,要开后门噢。本来就是调戏一下历来严肃脸的章隅,却没想到章隅破天荒笑道,“以后我的学生要来我公司的,我拍巴掌欢迎,你们是人才,我求之不得!” 高三五班现存的学生最后因为姜红芍再次合了个影,孙晖站中间,而这个合影和校方组织的合影不太一样,尽管少了一些人,但程燃的身边,却多了那个女子妍丽的身影。 合影结束章隅来到程燃身边,问,“确定了是南科大了?” 程燃点点头,章隅沉默片刻道,“你确实比当年的我强。” 没过多久红榜也就张贴出来了,都是毛笔字的手写,一个一个的名字,谁谁谁去了清华,谁谁谁去了北大,这都是确切得到录取的,人数也不多,五十来个左右,很多人在红榜下面驻足观望,然后围观人群发出了类似于喟叹这样的声音。 杨夏其实在放榜的前一天晚上,就接到了清华打来的电话,说是可以录取她,只是专业上面就不是杨夏能选择的了,她是得到了确切的消息,所以今天在随后的红榜张贴出来后,看到自己在红榜上面标明的清华大学去向,也并不意外。 而她的目光期待着向上搜索上去,终于发现了周围人那种喟叹诧异声音的缘由。 在朱旭被北大光华录取的毛笔字前面,就是程燃的名字,后面跟随着的录取去向是…… 中南科技大学。 然后就是四面八方“嗡嗡嗡”的声音。 “有没有搞错啊!程燃这成绩,清华北大专业任选吧,他怎么想的去中南科大!?” “这下好了,比他名次低的一个个都去了清北,程燃却选了个清北都不如的学校?” “这是填报志愿出的差错吗?” “怎么可能啊……清北都可以降分录取他的,他这种学生,是可以直接给承诺的,有承诺,程燃怎么可能不填报,还担心自己考砸?唯一的原因是,他根本就选择的是中南科大!” “沃德天!中南科大虽然不错,但是比起清北来说,名气还是差了一大截吧,我要是这么选,我家里人恐怕全都给气死了!” 这些声潮,黑压压。 杨夏呆立了片刻,眼角看到了在操场那边合影和章隅说着话的程燃,然后她转身就朝程燃走去。 所有人看到的是红榜张贴之后在这片银杏树覆盖的学校园区里传来的一阵嘈杂声,然后就是杨夏分开人群,朝程燃径直而去,那气势让不少人纷纷侧目张望。 杨夏就这么在众目睽睽下来到程燃面前,她眼底混合了委屈,震惊,还有难以言喻的不甘和恼怒,仿佛此刻,她比谁都要惋惜程燃的去向,她比谁都要痛心程燃的命运。 章隅已经见势不妙往旁边挪了几步,那大多四周围的人都大气都不敢喘,姜红芍远远看着,嘴唇轻轻抿起。 杨夏听到自己的声音在微微的发抖,“他们搞错了你的志愿,现在你被中南科大调档了,你赶快回去问你爸妈有没有办法……” 程燃道,“不用了,没有错的。” 杨夏看着他,“那天清北的填报志愿现场,你也在啊……为什么你填南科大?” 程燃道,“南科大更适合我……” “就是这个原因?”杨夏不敢相信的看着他。 “原因很复杂,一时说不清楚,但大体就是这个……” 杨夏上前狠狠扇了程燃脸上一巴掌。 声音让此间被太阳灼热得滚烫的园区都显得安静。 然后就是她带着哭腔的声音,“这是你的前途啊……程燃!你装什么清高!?多少人想进进不去!而你这样的人却可以轻而易举,你知道我为了能考上去,为了不落后,我是怎么拼命去学的吗?你知道我有多努力吗,晚上睡觉颈椎疼醒,有时候天旋地转呕吐吗?每次我都想,忍忍,扛过去就好,我的付出会有回报的!” 是的啊,至少从普世的价值角度,能选择清北却跑去选择一所次一等的大学,在这样一个社会里,起点就已经是落后一步了。不如你的人得到的是更高的平台,而你则承担着更高的机会风险,意味着如果不能比那些人付出更多的努力,那么无论你现在如何出类拔萃,也很大可能会泯然于众。 “你能上的,你能进清华北大的,你不也是这么鼓励我的吗?你说那位师兄的故事,你说人要努力的活着!你说我前程似锦!……这就是你的选择?” “你混蛋!” 杨夏的声音撕裂着操场的辉光,她流着泪,哭泣着反复得说,“程燃,我看不透你了……怎么办,我一点也看不懂了……” 这件事情到底还是程燃的飞来横祸和一个插曲。 十中值得被最后记住的事情有很多,譬如那天人们久久不愿离去的校园,譬如人们最后的互赠留言,一些人说出了说不出口的话,一些人则永远的把那些话藏在了心底。也譬如理科状元花落程燃,当然也有程燃挨了杨夏的那一个耳光。 那后来程燃和姜红芍都消失在众人视线里。 结果谁也不知道其实两人上了仿汉楼的教学楼楼顶天台,一起并肩看远方镀上了金边的云朵。 姜红芍歪着头看他,“痛吗?” 程燃笑了笑,“还好。” 姜红芍微笑,“知道你做的事情的惊世骇俗程度了吧?” 程燃促狭的看她,“杨夏做的事情,估计也是其他人想做的,希望这样对我当头棒喝……你却不然,你这算不算是放纵?” 姜红芍眼睛也镀上了金色,极为漂亮,如同神祗,“那有什么办法?我自己也不怎么样啊,跑到英国去了,我们一个沉沦一个放纵,正好一起?” “我们这算不算苦命鸳鸯?”程燃看着她道。 姜红芍笑着看过来,纠正道,“我是姜哥,你是程总。所以是难兄难弟呐!” 程燃认真道,“这么下去,‘我把你当兄弟’这话将不会是什么好话……” 姜红芍白了他一眼。又看到程燃半片还有些发红的脸颊微怔,她深吸一口气,像是决定什么,微笑,“其实我曾经也想过高中要怎么才算不留遗憾,也曾想过做一件事……” 程燃转过头,“什么事?” 姜红芍歪着头噙着笑看他,然后上前,嘴唇点在了他的唇上。 这是下午四点过的十中楼顶天台和那样的炽热之阳光。 天地一片金色斑斓。 而此时在这处所有人都注意不到的天台下方的大地上,人们或是依依不舍,或是念念不忘,或是最终迈着不甘的步伐,结束了最后在校的事情,从这里星散向他们的各自前程。 孙晖在接受记者采访,还有记者得知采访不到程燃后,希望班主任提供程燃的家里的电话,他们进一步打电话过去和状元家庭沟通。 而在首都的曾经担任川省清华北大各自招生组组长的张鸣和夏放翁自然也得到了这个消息,夏放翁觉得自己的头又再度疼起来了,她是觉得程燃这一家人都是奇葩。伏龙公司也是奇葩。 而曾经得到程燃估分的张鸣半开玩笑的说过一句“是不是估高了噢”,实际上确实如此,程燃当时估分也真的高了,只是高了1分。得到程燃被中南科技大学调档的消息后,这位负责在川省招生大捷,却在招揽省状元的战绩上失手的招生组组长反倒摇头笑起来。 “有志气……立德立言,无问西东嘛!” 而从十中离开的人们,他们回过头去,就能看到赶制出来挂在十中校门口的“热烈庆祝我校程燃同学以703分优异成绩勇夺2000年川省理科高考状元!”的大红色俗气至极的横幅,然而一想到程燃的去向,人们还是难以言喻的生出惋惜。 再联想起曾经引领全校的姜红芍“姜哥”,如今也是远赴国外,从今往后,再难得知音讯。 不知道是谁轻轻叹息,“神雕侠侣,绝迹江湖啊!” 旁边有人喃喃道,“绝迹的岂止是他们和江湖……” “还是我们的青春啊……” 很多年后,人们仍然能清晰的记得当年的这一幕,他们曾经在这里发生的故事,也记得十中大名鼎鼎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神雕侠侣绝迹江湖”告一段落的传言。 他们终将去往天涯海角星散各地,奔每个人的远大前程,创造各自的人生和事业,去经历春夏和风雪,然后见识更广阔的世界和更大的江湖。 在那时他们才会明白,其实以为本“绝迹江湖”的那对神雕侠侣的故事,在那个年代……才刚刚开始。 ====== 这一系列终于完了。第五卷将开张啰。感谢大家的打赏投票。 第一章 那只是略显不同的起始 暑假里,省状元张榜出来之后,程燃给以前山海的班主任谭庆川打了个电话。 听说谭庆川打倒了王奇,就在年级上颇有威名,成了高三年级的一哥,山海本就小,现在提及谭庆川,无人不知。 可就是这位山海教学界的“谭一哥”,面对曾经自己的学生,如今的一位正儿八经的省状元的谢师电话,激动之余在电话那头表现得是略微局促,甚至有些时候是找不到话题的尴尬只剩客套的嘘寒问暖。 其实也情有可原,面对一位以往教学生涯里从未见过的省状元,谭庆川也是第一次,而所有的第一次也就意味着没有经验,会紧张和拘谨,以往的师道威严,也摆不出来了。 回顾山海时的事情,是欷歔不已,谭庆川提到一中转学到十中的几个人,姜红芍,程燃,杨夏,都很不错。杨夏被清华录取,姜红芍也有各种消息传来她去了伦敦大学学院读预科。 听谭庆川说据说一中校方高层在讨论时有人提议把三人都制作“热烈庆祝我校前某某同学考取清华夺得省状元”之类的横幅,只是山海一中有自己的清高,校长说虽然曾经是我们的学生,但毕竟已经去了别的学校,接受的是别人的培养,这样和蹭人家荣誉有什么区别,虽然不乏有学校这样往自己脸上贴金,但历来是山海国重的一中是有自己骨气的,再说了,本校也不是没有学生上清华嘛。 山海一中今年一位清华一位北大,上清华的宋时秋,理科成绩659分,超过清华川省655的录取分数线,被清华生物工程系录取。成为山海一中挂上的红榜横幅内容。 “是他啊,老对手了。”程燃从谭庆川口中得知这些的时候笑道。 “相比起来,你的703分傲视全省,还是你们十中厉害……还是你厉害啊。”谭庆川感慨。 “可你……为什么会选择中南科大啊……” 这件事已经传开了,甚至都上了新闻。作为川省理科状元的这个行事究竟理智还是不理智掀起了外界很大的争议和讨论,说什么的都有,有表示支持的,有认为专业比学校更重要,也有人表示这可能是眼界的问题,有些农村家庭出身的孩子,你没有办法要求他们看到更远的事物,没有意识到圈子的重要性。 程燃家没有接受采访,也幸好是在这个时代,蓉城主要的报道媒体都有程飞扬通过关系打了招呼,也就没有深挖这位省状元的家庭背景,同时外界引述这条新闻,基本上也就是参考当地主要媒体的报道,就是个转发的形式。若是在全民自媒体的后世,程燃家庭恐怕会给挖出更多底细。 程燃道,“我还记得当初转学十中的时候,你曾送了我一句话。你说读书应志在圣贤,非徒科第。有朝一日从事业,戴翎冠,负肩章。要心存家国,岂计身寒。这句话……我一直都还记着。” 谭庆川的声音在那边敛了好半晌后,有些微哽发涩回应,“你记得就好,记得就好……记得这些,去哪,也都是一样了。唉……” 其实哪又会有人知道,这位在小城市教了一辈子书的教师,会因为省状元的前学生还记得电话过来谢师的这样一番话而在角落红了双眼。 …… 假期之中,蓝点团队仍然扛着美国股市的大跌,程燃偶尔会过去表达一下关切,虽然已经抛售了手上的蓝点股份,但蓝点现在过冬的储备粮和业务,百分之八十全靠伏龙在支撑,所以程燃也不是外人。一方面是对于程燃极早套现脱离纳斯达克大跌漩涡运气的感慨,另一方面众人也能看到,蓝点团队现在还有资金可以维持,也是因为程燃的帮衬。 当初程燃套现的时候蓝点股价都能到三十美元了。而现在蓝点股价在六美元,如果不是因为有伏龙的业务量作为支撑,这个数字还会更惨。 蓝点团队内部早没有了那股美国上市财富梦的冲劲,他们见证了泡沫褪去后满地的尸骨,才明白梦想是天真的。没人买蓝点的股票,挂在美国三板市场的股票几乎已经是丧失流动性的一潭死水,现在发生在美国股市的灾难清楚无误的告诉他们,他们一度可能距离亿万富翁一步之差,现在却是天渊之隔,未来蓝点能不倒闭,就是现在的最大的目标了,想要艰难的活着,就只能拼尽全力去做事,对此程燃也只能表示安慰。 和蓝点的整体失落相比,cq却是另一番局面,拥有灵域现金奶牛的cq并不担心与日俱增的服务器资金开销,另一方面,李明石率领的cq团队在6月和联通公司达成了协议,在蓉城和粤城的联通公司“移动新生活“服务首批推出10000张stk卡中,嵌入了“移动cq“菜单,此举对众多的cq和联通移动电话用户来说意义深远,在该卡中,“移动cq“服务包括了发送信息、查询信息、查询好友状态、通过不同的条件查询cq用户等功能。同时,两地联通公司向全体用户免费开放短讯服务功能,能让cq和手机之间更方便地进行短讯通信。 而后在8月,李明石又和4月份才成立的移动公司复制了联通的模式,在深城和蓉城签署了“即时通----移动cq“业务的试运行协议。 深城的试运行后很快将实现覆盖西南和沿海粤地多城的业务拓展。李明石同时站上台前,接受了蓉城“新经济互联网人物”的表彰,在一些政府相关高层会议上列席。 而就在几个月后,中国移动以“i-ode”模式推出的移动互联网增值业务,“移动梦网”就即将出现。这种一开始因为美国没有先例可循的业务并不被人看好,然而谁知道因为一角钱一条的短信在那个中国手机通话费昂贵年代显得更为划算,同时人们更乐意用短相互问候表达自身情感的消费特性,随着手机的迅速普及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商业模式。 这个模式的气象,在2000年下半年还很少有人看得清。 天行音乐的执行官,手上收罗了大量数字音乐版权,同时还在孜孜不倦做着这件事的挖洞搬仓鼠秦西榛也抽空来了蓉城,秦西榛来蓉城谈业务,为了避免被人认出戴了个口罩请程燃在麦当劳二楼靠窗的位置吃炸鸡汉堡薯条,来麦当劳之前她还在锦江宾馆的空中餐厅和一位乐坛老总谈业务。现在则轻装上阵,简单衬衫和休闲裤,一副青春女大学生打扮,戴着口罩和鸭舌帽,掀开口罩下沿吃薯条和吸可乐管子,真是看着很有些好笑,哪里有知名唱作人的模样? 得知程燃的高考分数和名次后,她更是停止了嚼口中的薯条,口罩上面的一双眼睛瞪得大大的,“你怎么这么厉害啊……” “所以,现在是省状元在我面前,跟我一起吃汉堡?”秦西榛左顾右盼,一副想拉人炫耀宣扬的样子。 程燃一笑,“你如果摘掉口罩,恐怕没人会关注一个省状元吧。” 秦西榛“嘿嘿”了两声,关切问,“考哪所大学,清华还是北大?了不起了高材生。” 程燃道,“看来你没看新闻啊,我报的中南科大。” “我哪有时间去看蓉城报纸,也想不到你考这个成绩啊,你怎么想的?” “很意外吧,为此还挨了一巴掌。” “一点不冤枉。多少人想进那两所的。”秦西榛皱眉,看程燃,又叹了口气,“不过你的想法,向来天马行空,只能解释中南科大有吸引你的东西了。总感觉中南科大有危险啊……” 程燃哑然。 秦西榛又仰头,“话还是说回来,未来到底能不能让我赚到很多钱,美国那边听说现在市场很不好,要是你判断失误,现在我撒出去的钱都要算在你头上啊。” 果不其然三句不到就要提钱。 程燃笑道,“纳斯达克确实出了股灾,但国内的互联网规模却是在扩大的,现在数字音乐版权反倒比起以前还涨价了,你手上拿到的版权,未来就是找个高位卖出去,都比现在要赚很多。还跟我得寸进尺?” 秦西榛“哎呀哎呀”的摆手道,“我一介女流,独自打拼,很辛苦的啦……还不准我多攒些钱了?” 程燃知道伴随着秦西榛的一系列商业活动,她不光购买版权,还一定程度上扶植了很多独立创作人,业界地位隐形上升,也就意味着程燃看来这个纤瘦甚至在她面前会嚷嚷着“钱不够用啊”的女子,其实在很多人眼里俨然是大姐大很有威严的存在,不得不说是一种奇特的反差。 程燃道,“现在是播种子,收获,还得等等。” “好嘛。”秦西榛慵懒的伸个懒腰,身材体态毕露,顿时吸引一些个周边桌位的目光,她迅速匍匐下来,对程燃眼眉弯弯笑道,“咱们挣到钱了到时候我奖励你!” “奖励什么?”程燃好奇。 “等你进修选所国外的哈佛啦,斯坦福啦,甭客气,往好的选,我给你出学费,以弥补你高考的遗憾。不必谢了,美丽善良的我,就是这么慷慨豪爽。” “……” 秦西榛擦了擦嘴,拿起可乐杯,“下午我要回家吃饭,跟我去买菜,让我爸给你这个状元接接风。” 程燃被秦西榛拉着出了麦当劳,钻进秦西榛停外面的奔驰车,前面一个中年男子微笑着看过来,秦西榛对程燃道,“这是我二舅。这位是程燃。” 秦西榛二舅点点头,载着两人去家乐福超市,就在外面等。秦西榛二舅以前在政府开车,知道很多门门道道,秦西榛成名后他就充当她在国内的专职司机,其实也是秦西榛给他一份工作。虽然是自己侄女,但秦西榛二舅还是很严格的保持着从属的界限。秦西榛拉着程燃采购回来后,推着车的大包小包又被秦西榛二舅帮忙装上了后备箱,然后驱车把她送到家。 从始至终,秦西榛二舅都没有对程燃表现出任何诧异或者探究的神情。 然后送秦西榛回家后说什么也不进他们家一起吃饭,只是道,“你知道的,你爸那脾气,我可不敢……” 听得程燃觉得自己可能不该答应这趟“家常便饭”。 后来秦西榛让她二舅把车直接开回他家里休息。 秦西榛家是在蓉城买的一栋小别墅,外面有个院子,假山,莲池,中式的装修,古香古色,这是她挣着钱的时候在蓉城的置业,当初程燃炒股找她借钱的时候,秦西榛就曾说到过这套房产。 这边的屋子弄好后,秦西榛就强烈动员母亲把他爸给从山海接到蓉城,也是担心他爸自闭到底,甚至秦西榛还打算在各地买房置业,让他们俩每年可以到处去玩,但到头来还是山海蓉城两地跑,秦母不止一次跟秦西榛抱怨他爸那脾气。 对此程燃也还是有些头疼的,面对一位曾经艺术上很有作为,而后却愤世嫉俗的艺术大师,想来不会太好相处,只可惜答应了秦西榛去她家吃饭,现在只能硬着头皮。 秦西榛父亲如见过的照片和影像一样高瘦,颧骨突出,整个人就有一股高傲的气质。尽管听了秦西榛说起他爸怪脾气的一面,但程燃的到来那位秦大师却还是表现得很正常,点点头,让他随便坐,还给程燃抓了把他爱好的好茶,泡了让他尝尝。 程燃那叫一个受宠若惊,端着茶品一口,点头说好喝,也就不需要加各种形容词了,情况不明,不该说的话不多说,说不定就会触动这位据说脾气乖张大师的神经,不要轻举妄动。 相比之下秦西榛的母亲反倒是随和温柔许多,对程燃也颇为热情,而后和秦西榛去了厨房准备饭菜。留程燃和秦克广在客厅,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天,聊曲艺的程燃自然没法和内行比,气氛那叫一个尴尬。 只是竟然还有收获,因为客厅博物架上就摆着几张秦西榛的艺术照,不是成名后拍的那种专业的,而大概是大学时的,有些经年了,白丝短裙,不失青涩,尺度上算是有点小撩人,属于那些年去照相馆必须摆拍的那几种“顾影自怜”图。 秦西榛从厨房端出洗好的水果的时候,正好看到程燃目光所向。 “哈密瓜挺甜,梨子我也已经削好了,你们尝尝。” 等程燃和秦克广一番客气吃瓜吃梨再转头的时候,秦西榛早就不知何时把那几个相框给捎回自己房间了,最后看了程燃一眼,耳根微红。 秦西榛一副居家模样在厨房若隐若现,方才的神态动作早已看在眼里的秦克广开口,“我女儿你知道的,因为工作关系,基本上很少把朋友带回家里来吃饭……” “是……” “我其实以前见过你……” 程燃愣了一下,旋即反应过来,那是定然的,当初山海,秦西榛成名战的时候,程燃就在现场,如果秦克广当时也在场,自然见过他。 “你以前在山海一中,是西榛的学生?” “是……” “还在搞乐队吗?” “呃……早没有了。” 秦克广点点头,“这个年龄,好好读书才是。” 随后他又端起茶,吹了吹上面的浮绿,啜了一口,“你们这样的师生关系,能不受社会的侵扰,很不容易了。欢迎你以后常来看看你老师。读完书,以后工作了,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可以跟你老师说。师生之间,最是要帮衬。” 程燃点点头,“明白的。” 秦克广看了他一眼,话中之意,相信聪明的已然领悟,不需多说。 饭菜上桌,开饭。四人在桌上吃饭,秦西榛母亲一直笑吟吟看着程燃,只是不免对秦西榛抱怨,“哎,你也呆不了几天,才回来几天啊,到时候又要走。” “那有什么办法呢,我做事,同时还要跑业务呢,谁叫我上面还有老板,为人打工呢。”秦西榛说着,俏目剐了对面的程燃一眼。 秦克广还不忘在这个时候教育,“别人出了钱投资你,你就要对得起人。这点是毋容置疑的。” 秦西榛又冲程燃剐过去好几眼。 正好电视里正是川省四套节目,正在播新闻,而电视下方的滚动文字新闻上,就播出着关于高考的信息。 秦克广又看向程燃,“你是读大学了?” “刚刚高考结束。” “哦,考得怎么样嘛……” “还行吧。” “哦。” 电视那边的滚动消息正好是:程燃同学以703分夺得川省状元。 秦克广想了想,对程燃道,“你是叫做……程燃吧?” 得到程燃肯定答复后又问,“你这回考了多少分?” “703。” “所以你就是……省状元?” 看着秦西榛一脸唯恐天下不乱的笑意,程燃对秦克广和筷子停住的秦母点点头。 秦克广冲秦西榛气不打一处来,几乎摔了筷子,“你怎么不早说!你成心看我笑话!?” 秦西榛吐吐舌头,看得出秦克广是抑制住了很大的怒气,恐怕若是平常,直接摔筷子走人都可能。现在则不同,甚至在秦西榛看来很想笑的一本正经的问程燃有关于学习方法和平时涉猎爱好书籍的事情。看来对于世俗人们普遍认可的成功,即便就是自己这位清高无二愤世嫉俗的大师父亲也不能免俗。 不过向来以孑不群而介立,孤高自居的父亲,想来也会对同类生出惺惺相惜吧。 只是这顿饭吃完程燃告别的时候,秦克广还亲自出来送了他一截,沿着鹅卵石道走的时候,秦克广道,“其实我这女儿啊,别看年龄在那里,假装成熟,其实心地善良,为人单纯,还是偏没长大的……你年纪轻轻就摘取这样的荣誉,倒是让我想起我当年了,我能理解你现在光环加身,但荣誉只是暂时的,总是会褪色的,戒骄戒躁,以后要在专业领域上继续深入打磨,状元是你荣誉高光的时刻,但希望你以后人生回望,会发现这也不过是个略显不同的起始而已。” “领受了,谢谢秦叔教导。” “不是教导你,我个人不成熟的小建议而已,”秦克广咂咂嘴唇,“我对西榛也是一番无二的建议,不要看今天拿到的荣誉,不要执着沉迷现在。你和西榛未来的路还很长,要相互扶持嘛……” 嗯? 哪点不对…… === 新卷开张,这章推翻了两次,决定还是以一个相对平稳的方式进入。 让我们温和的走入这个良夜。 第二章 不爽,又干不掉 秦西榛时间是紧的,特别是在程燃暗示好日子就要到来的时候,她是分秒必争,一刻也不想耽搁赚钱,真是事业心爆棚,所以在蓉城并没有待几天,也就飞走了,上飞机走的时候给程燃发了条短信,“辛勤的鸟儿又要去觅食了,上进得很,可没有你这样的好命,可以尽情享受假期的清闲和荣誉……好气。” “算了,体谅你高考后的特殊情况,以后换我休息,你来干活!” 想到秦西榛可能鼓着腮包的模样,程燃忍俊不禁,回了条短信,“能者多劳嘛。” “滚。懒死了!” 秦西榛发了短信关上手机,从先前咬牙切齿的状态一秒钟变成清新可人婉约,迎向了拉上了舱间隔帘过来要求合影的乘务员。 …… 姜红芍在英国预科学年三学期的第一个学期结束,回到了蓉城,姜越琴几个月前工作发生了调动,已经不在这边,特别是姜红芍留学后,蓉城的院子基本上长期空置,都是李靖平委托人定期打扫。 只是在姜红芍的假期里,一家人又重新在蓉城团聚,也正好姜越琴的同窗会在蓉城举办,姜越琴携丈夫女儿一起参加,现场基本上也都带了家属,都是天南地北过来的。姜越琴虽然不久前在蓉城经历了巨大的失败,调任了部委,工作刚刚展开,这回返蓉城参加同窗会,仍是神色如常,倒是知道些个中内幕的人也不得不佩服她的韧性。 这回的大学同窗会相对以往而言规模最大,组织到场人数最多,姜越琴的这批大学同学名校出身,大部分出路都很好,有现在身居要职的,有搞研究的学者,有大学教授,有办企业开公司的,不光是在外地的都要过来,一些出国的都带着家属子女也回国参加。 说来也巧,当年的这批大学同学,读完书出去参加工作,到稳固家庭生子,很多基本上都是同时段完成,一两年之隔的不少,是以今天在场的几十同学家庭里面,就至少有七八个家里孩子是刚参加完高考的,有一些是前一两年升学的,有的孩子年龄稍微小一点。眼下升学口的事情自然成为主要话题。 “你说他爸好歹是个工科博士,我从小成绩也不差,可我家娃这回硬是勉强才能上个二本,心力交瘁,他爸学历高又有什么用?关键他也抽不出空辅导自家孩子,一段时间我们天天为此吵架……” “说到底还是你们出国的有福,在外挣美元,孩子读国外高校,没有国内教育资源稀缺的这方面烦恼!” 有对国外生活羡慕的,也有在国外而抱怨的。 “……你们没在那生活不了解,其实压力也很大,想上个好大学,为了在体育特长上加分,你就要去参加很多活动,我家孩子游泳、体操、空手道、篮球、曲棍球、橄榄球……这些报班费用不菲,一些专业的运动器材设备,更是大把的银子……就算是中产,一样捉襟见肘,这不,学期一结束,外面旅游,又是一大笔钱,花钱的篓篓啊,关键是如果这回申请不到奖学金,学费也很高昂……” “说来说去,还是刘芹好啊,嫁了个领导,这回孩子高考文科565,上了北大。你看她高兴得,简直就是把自家孩子拉出来做展览……” 被称作刘芹的是人群中一个穿着旗袍的女子,身边跟着一个戴眼镜,但眉目间还是有几分淡漠的男生,就是她儿子赵杰,此时正接受各方恭维。 “所以还是京城好啊,去年全国统一卷,清华北大对首都学生的收分文理线都要比其他地方低啊,譬如在川省,北大收分文理科就平均高了三四十分。这是不是太不公平?所以今年搞什么‘统一高考分省命题’,不就是遮羞布嘛!” “话是这么说不错,但我们当年高考的时候,也是统一命题,可教育落后省的学生确实是分数都不高,难道这些省就该放弃了?但实际上是政策还是会对这些省进行倾斜的,尽量拔高他们的录取率,那么一些教育和人口大省也就只能牺牲一下录取率了。公不公平,肯定不公平,但全天下哪又有真正的公平?唯一的公平,就是你拼命学到的东西,是自己的,谁也夺不走,天下再没有比这个更公平的事了。” 刘芹这种炫耀自家孩子的行为虽然在现场有些人看不过去,但也不得不承认,有什么办法,人家一个北大的学生,当然值得庆贺。现场同窗会的这些孩子中,有考蓉大的,有上南开的,也有到目前为止还去处未定的,毋容置疑确实没人家有资本。 而刘芹其实今天的同窗会,最注意的也就是姜越琴。这是源自于当年大学里的魔障,姜越琴当时很风光,家境好,人更是风风火火,带头做出很多标新立异的事情,农村出身的刘芹一方面不服气之余,又暗暗把她列为竞争对手,什么都要跟她比一比。 后来毕业多年,才听到了同学中姜越琴出身的传闻,心里就更不是滋味了。她后来凭自己留在首都,找的丈夫也是能给她带来最大帮助的,但和姜越琴一比较,又顿时没有了太多优越感,如今熬了那么多年,幸好儿子争气,正是可以拿出来炫耀的时候。 当刘芹和姜越琴一家碰面后,刘芹让自己儿子喊人,姜越琴点点头,道,“赵杰,考得不错。” “是不容易,这孩子很努力,就像是我当年一样。”刘芹淡淡一笑。 姜越琴看刘芹,“是的,当年我们班上,你是每天天不亮就会到英语角大声背书的,看来这份努力遗传了。” 刘芹道,“还不是比不起你,动不动就考了个sat最高分。你女儿看来也和你当年一样,我们家小赵也是比不起啊,红芍,听说你留学伦敦大学学院了?” 姜红芍一怔,道,“还在预科学习中。” 刘芹道,“是啊,英国大学不承认中国分数的,都要走他们预科学习的。当然阿姨相信你,最后能过的。” 然后她又看向姜越琴和李靖平,笑,“你们的家庭,那肯定是有办法的嘛。” 很多人将这边看着,知道两人之间多少从来就有点竞争关系的人当然不少,这些年,同学圈子里私底下说的关于两人间那些年的事情还是以一种调侃当年的语气,谁都没想到,敢情这在刘芹心里面,还一直是个事。 刘芹这话暗指昭然若揭,伦敦大学学院是世界名校,这个年头的清华北大,在中国当然地位至高无上,然而和国外这些名校比起来,当然是外国的月亮比较圆,更别提出国热一直都存在,如果姜越琴女儿是真的留学了伦敦大学学院,她家赵杰当然没法比。 但姜红芍在读预科,再通过她这么一说,味道就变了,等于是强调姜红芍并未真正被伦敦大学学院本科录取。另一方面,也在暗示以姜越琴背后的家世背景,似乎操纵自家子嗣进入这种世界名校轻而易举,个人努力比不过含着金钥匙出身,很有些扎人。 说完后刘芹就是一笑,还对自家儿子看上去像是垂训,“听到没有,你要跟你红芍妹妹多学习!你不就是上了个北大,还差得远!你要也能像是红芍妹妹一样,留学英国,你妈恐怕睡觉都要笑醒了……当然,我家可是没这个本事的,你要靠你自己。” 这话说完,刘芹一笑,又拉着自己儿子去迎那边过来庆祝的同学了。 李靖平和姜越琴的脸色是相当难看,这刘芹等于是把姜家的背景,架了上来烤。这在同学里面,又引起多大不良反应。 本来姜越琴其实近期处于低谷,这次这个同窗会也想过不参加,但想着姜红芍在蓉,她看看女儿的同时也想通过这样大学同窗的环境,舒缓一下情绪,然而在同窗会上,还是遇上这种添堵的事。 刘芹主要是这些年一直以来的压抑,似乎终于在自己儿子光耀门楣的今天,也可以一并扬眉吐气了。 不过除了刘芹这事,姜越琴所引起的风波,其实也一直有余震,至少今天同学会中,知道的人也有,但大家都默契的不提及几个月前在蓉城的震荡,又经过刘芹这一搅局,上桌吃饭的时候,大家还是看得出有所避讳,尽管过程中有同学中能说会道的活跃气氛,甚至洗涮因为炫耀自家孩子而引得一些人不满的刘芹,但总体氛围还是没有往届那么开怀。 似乎大家同学之间,也都有了些不能提及禁区的隔阂。 酒席正酣的时候,一位电子科大当副院长的同学过来,跟李靖平说了一席话,李靖平微愕然,然后点点头,“那我等会过去。” 这位电子科大的副院长出去,没多久从廊桥餐厅的其他包厢那边领进了程飞扬一家来。 程燃和自己父母进门的时候,和姜红芍对视一眼,两人都心照不宣。 今天其实也是程燃家为他高考的祝贺宴请,请的是家族过来蓉城,和本就在蓉城的亲戚。 这个时候蓉城也没法选,顶尖的饭店叫得出名字的基本上也就那几家,合江亭的廊桥餐厅正好是这个名声大噪的高档场所,全蓉城人都知道这家餐厅,一桌席动辄消费上千,往往你对人说能在这里吃过饭,那收获的往往就是旁人高看一等的眼神。 程燃的升学宴在这里办,双方碰到一天的巧,其实早就和姜红芍说过了。 而哪知道在同一个地方吃饭遇到熟人往往就是这样,串席的情况也不少见。那位电子科大副院长和程飞扬走廊见到后,也知道程飞扬伏龙是李靖平地界发展起来的,于是跟李靖平说起了遇到程飞扬,他去打个照面。那位科大副院长端酒来到程燃家席桌敬了一番过后,说起李书纪是自己同学的事情。程飞扬这就领着一家人起身过来了。 看到程燃的时候李靖平和姜越琴都对视一眼,又不约而同的看向姜红芍,那神情其实很明确。 你们两个恐怕早知道对方在这里! 姜红芍就是不和自己父母目光接触,只是抿着两片薄薄的嘴唇,俏目顾左右而盼其他。 姜越琴收回眼神,这边那位蓉城电子科大的副院长已经迫不及待对众人宣布了,估计其实他见到程飞扬亢奋的开始就是为了这一刻,“各位,这位就是伏龙公司的程总!这位是我们蓉城炎华置业的徐总,我要非常荣幸的宣布,他们儿子,这位小帅哥程燃,就是咱们川省的理科状元!” 一石投起无数浪。 这下一干人等是着着实实的给这位近在咫尺的状元吸引了。 相比之下,程飞扬和徐兰的身份都不重要了,有人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就是问两人怎么教导孩子的,有问程燃怎么学的,有没有什么秘笈之类。 甚至就连刘芹和她儿子赵杰,也都把程燃一家上下打量。 刘芹虽然骄傲于自家儿子,虽然外界传言什么“京城本地人400分就能考北大”这种话,明眼人知道都是谣言,然而首都的教育资源确实发达是无可厚非的,本地人排名金字塔前五分之一的就能上一本大学,但要考上清华北大,还是需要优秀而拔尖的,至少也是千分之一的录取率。他儿子今天能上北大,算是千分之一的佼佼者,优秀的名头当之无愧。 不过有一点是确实的,那就是京城本地人考上清华北大,相比起外省考,确实是要轻松一点。具体的轻松区别,那就可能是京城人千分之一的录取率和外省人万分之一的录取率的差距。 特别是川省这样高考大省,能进入清北就属于万中挑一了。更别提省状元什么概念? 所以现在刘芹哪怕是骄傲于自家儿子,却也在人们焦点下的那位省状元面前多少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这个时候千万别凑上去,不自讨没趣。 自家孩子过去,等于就是以卵击石。 程飞扬是面对李靖平,端起酒杯,“李书纪,不仅是前领导,更是老朋友了。伏龙当年的起步离不开你的支持啊……” “是你们厉害……我们是服务的……” 无论双方之间有什么芥蒂,在这种场合下,姜越琴自然和程飞扬之间仍然是该怎么样怎么样,面子上是要做足。 和程飞扬徐兰碰了杯之后,李靖平姜越琴又在大庭广众下转向程燃。 李靖平道,“想不到啊……以前到我家来跟红芍一起学习的你,那时候成绩还比不起红芍吧。你们两个后来在十中你追我赶,一二名之间,可惜红芍出国了,否则是不是这个状元位置,你们两个都还要争一争啊?” 一干人等都静寂了下来。 看看姜红芍,又看看程燃。 程燃回以一笑,“我也觉得可惜。” “也不可惜……你是为我们川省人争光啊!再接再厉,继续拼搏。” 就在程燃准备抬杯喝啤酒的时候,姜越琴也递出了杯子,“那我也祝你此去,鹏程万里!” “那是一定。”程燃一笑,“谢谢阿姨,这是我今天收到最好的祝福。” 姜越琴一口饮尽杯中物,白的。 畅快烈辣以及郁结。 畅快是看刘芹那副和自家儿子远远站着不参与进来的样子的畅快。 烈辣和郁结是余光里的程燃,是不爽又干不掉的样子。 第三章 那是碰巧的 当然,这场姜家的同窗会和程燃的升学宴也就仅止于和老姜见见面。两人其实连话都没交流几句。 不过很多事其实不都是这样,互相看见,就很好。 晚上姜红芍回家,李靖平和她在他们家小院外面的清波河畔散了会步,聊天的时候他笑着说起如果我乖女儿不是去了英国,很可能这回就是你当冠军啰。虽然是一个假设玩笑性质的说法,但实际上那晚河畔倒映的李靖平神情,很是落寞。 自来中国社会,状元榜首,本身就是一个巨大的话题,甚至是自古以来的情结。皇权时代的科举选贤任能,状元及第就是“十年寒窗苦,一朝登龙门。”“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如今虽然没有古时那种一朝得名天下知,立即加官进爵,但也意味着对于任何人来说都是有了最好选择的康庄大道。虽然从头到尾社会上都有当年状元今何在的质疑,然而针对这件事的美好憧憬和想象,是烙印在骨子里的。 只要一想,都能知道,摘得这个桂冠的人,会得到怎样的光环和热闹。 今天程燃一家在宴会上变成大熊猫般就是个例子,除此之外,无论是朋友圈子还是单位机构之中,对于本省状元的讨论,自家孩子高考成绩和去向之类就是最热门的话题。结果李靖平是想讨论都无从下手,这个时候就不免感觉到一种失落。反正总有件事还是在李靖平这里耿耿于怀,“当年中考,就不该让你给他补课……现在补成个省状元了!” 看着愤愤不平的李靖平,姜红芍是忍俊不禁,“爸,那都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啊。” “什么时候那也是这个起因,你去了十中,结果没一年他也到十中了。本来成绩不怎么样,在十中就节节攀高。还不是你起了带头作用。”李靖平皱眉,“你要是没出去读书……就一定打败他了。” 这种话,李靖平也大概只可能在自家女儿面前才这么“不沉稳”了。 偏偏姜红芍一本正经跟他分析,“这可不一定噢,程燃有个很奇特的事情就是,不到最后一刻,你不会知道他的底牌。我没参加考试,能考多少不知道。不过程燃这个分数,其实平时我也未必每次都能考到。” 李靖平瞪着女儿半晌,最后还是叹了口气,道,“你妈啊,估计气惨了……” 姜越琴工作调动后很少回蓉城,而姜红芍和自己母亲这边,也是很少再深入的说过话了。 李靖平道,“你以后,还是跟你妈多交流一下,别让她成为武则天了。” 姜红芍轻轻点头。 …… 舒杰西收到了悉尼科技大学建筑系的录取书然后请客,他一直想学建筑,程燃记得当年他其实还是想去美利坚的明尼苏达大学。而舒杰西真的在请客吃饭过后,就随着他父亲前往广东去祭祖。 罗维考了520出头,若无意外会被校长和他家关系不错的省内一所二本金融专业的院校录取。苏红豆被中央美术学院录取,马可则上了同济。在这些背景下,频繁的同学朋友间聚会让程燃和姜红芍有了更多相聚的借口和空间。 此前一个蓉城一个伦敦的双城记,时差七个小时,除了科技上面的拉近,CQ上面的留言之外,程燃起床姜红芍基本就是入睡时间,程燃这里下午的时候才是老姜那边的清晨。两人或是打打电话,听程燃说一天的有趣事情,而她说昨天的经历。或者两人聊看过的书,电影电视。也会偶尔兴趣来了互相跟酸文人一般斗几首诗,有正儿八经的有打油诗有带着侠气的,也无差别偶尔角色扮演一下。这种时候程燃最喜欢的还是打电话,从电话里听到的嗓音,那叫一个欲罢不能。 伦敦常年阴冷,刮起风下起雨来冷的要死,有时候姜红芍行走在落叶的园区之时,也会抬起头,用大衣将自己裹紧,会想到某人还在熟睡而微笑。 当然假期里两人有了很多的空间和自由,程燃也经常和她结束了一天的项目后送她返家,而姜红芍也不会玩得太晚,和朋友K歌宵夜最多到十点钟李靖平电话就会过来,程燃送她回家的时候也会在院子或者在街口遇到等他们下车的李靖平,李书纪会对程燃点点头,算是对他送自家女儿的致意。 致意是假,严防死守是真。 看来在姜越琴于蓉城短暂逗留返京后,在蓉城开会的李老板是得到了死命令的。 不过即便如此,两人也还是度过了一段愉悦的时光。他们一起吃了蓉城新开张的麦当劳,一起乘车坐倒数第二排的两个座位,随着公交车晃晃悠悠走过十中那段路,听着公交车上的人讨论川省状元拒绝清华北大却选择去中南科大或是钦佩万分或者痛心疾首的议论。 会去喝门外那家奶茶店,再吃蛋烘糕,还有拐角的臭豆腐。老姜是一手擎一串,吃起来把发丝往耳后一刨,巾帼不让须眉。 他们也会返回十中,会有门卫拦着,两人说起自己是刚毕业的想回校看看,保安原则上不见学生证不放行,结果姜红芍是洋洋洒洒说了一堆十中的拾闻趣事,真个把保安给说懵了,让他们登个记放进去了。 后面保安觉得眼熟去看了旁边的荣誉墙上的照片,一拍脑袋。 他们在十中漫步,后面还去了天台,再看了一次落日。 一起走了红圆柱下的光阴桥,像是弥补那个没最后一起经历的夏季。 程燃记忆犹新的还是她最后迎着夕阳通身披满夕霞的样子。 这样的相聚在没有私人事情的时候,都会发生,最多隔一天就会见面,而每天都像是在期待着不一样的关于两人的新鲜事和共同回忆的创造,是很饱满色调的生活,却也因为会有离别,而带着些珍惜。 在蓉城的日子没过多久,李靖平要回山海,姜红芍也就要去京城了。 最后一天送她回家的晚上,没有看到街口或者院子外的李靖平,只是隔着河畔,看到姜红芍家小楼那边客厅亮了盏灯。 姜红芍在夜里转过头来,有些古灵精怪的一笑,“这几天和我逛街吃蓉城小吃,虽然有时候是我请客,不过考虑到你一个省状元能这么无所事事的屈尊,给你打个八分吧。” “还搞起售后评价来了……不对,这么搞得我一个堂堂状元,好像干起了服务行业。”程燃皱眉,“敢情你是去体会你失去的高中最后生活,我就是个陪绑的?” “不准你这样说自己。”姜红芍俏皮道,“你还是导游嘛。我对程燃同学介绍的最后高中生涯,相当的满意。往后也要再接再厉,大学生活也要随时向我汇报呀!” 程燃笑,“汇报不是双向的吗?” “我呀,就是图书馆教室寝室三点一线的生活,导师虽然是圆桌授课,但其实很大程度都靠自己自学……我的事情,基本乏善可陈。”姜红芍摆摆手。 程燃看她眼睛,“就这么想知道我大学生活?” “无聊嘛,多一些信息渠道也不是不可以。”姜红芍慵懒伸个懒腰。河水,落河的灯光和星光,还有伊人。 程燃想起什么,“记得高考前我是几个星期都没跟你通过电话,怎么的,我不联系你你就不会打电话给我,还是觉得怕影响我发挥忍住不打扰?” “忍什么呀!” 姜红芍哑然失笑,“我知道你在准备高考,正好我也要准备给导师的PS啊,我的课程等于是把两年的A-level整合到一年里完成,我也很忙的,都有事情做嘛。” 她歪着头笑着,看不回应的程燃,“生气了?” 然后无奈浅笑,“好吧,就当我忍得很辛苦啦。” 还看程燃。 结果程燃没有她略带笑意的眸眼里预期的失落,反而却有些让她感到心虚的明亮,“有时候周末我往往中午十二点钟就收到你的短信了,虽然只是简单的‘吃饭没’,‘吃的啥’。但是你好像忘记了……我十二点钟收到你的短信,意味着你在周末会比平时提前到凌晨五点起床……就为了给我发个问候短信?” “我会在那时看书啊,看报,看论文,”姜红芍略微局促的歪着头,露着尖虎牙,转身大踏步向前走,“碰巧的!” “碰巧你不知道啊!” 第四章 不舍,以及无奈。 姜红芍回了京城,李太行入职了伏龙,以首席顾问身份负责挑起集成电路研发大旗。而对于李太行来说进入伏龙首先拿下的值得一提的“战绩”,就是成功把程燃忽悠到了中南科大。 大概他还觉得这全靠了自己一张利索嘴皮子。 对于程燃来说,更关注的是手头边关于中南科大的几份报纸。 都是在国内有影响力的大报官媒,上面的标题看上去就让人心驰神往肃然起敬,“海归博士携核心科技回国创立芯片研究室!”“国产本土芯片有望突围!”“中南科大国芯芯片研发中心万众瞩目!” 翻开其中发行量最大,最权威的刊物,上面是用富有传奇性质的笔法写道:“1999年的3月,带着沉甸甸的行囊,带着满腹学识、一腔热情的陈跃博士踏上回家之路!陈跃在九六年获美国德州大学计算机工程博士后进入摩托罗拉公司半导体总部任工程师,芯片设计研发经理,曾参与多项SOC系统集成芯片的新产品开发和重要项目管理,连续两年获该公司“杰出成就奖”…… 今年他带着自己研发设计的名为“国芯”的DSP芯片技术回国,担任中南科大微电子院副院长一职,获得专项资金,主持国产DSP芯片研发,据悉,国芯DSP设计已经获得多项专利,根据技术设计指标,这款芯片将在一半指甲大小的空间里集成250万个器件,每秒的运算能力将达到上亿次,只要一旦实现量产,这意味着我国芯片运算能力将和国际主流芯片相媲美,直接打破西方多年以来的垄断!” 报道更以令人振奋的语气描绘蓝图。 “众所周知,自今年国务院颁发18号文件,规定将软件产业征税从17%降到3%,大力发展软件设计芯片设计产业以来,无数归国人员和研究者进军这个领域,而我国每年花费巨资进口芯片,西方国家长期垄断这项技术,卡着我们的咽喉。” ““国芯”的设计研发,对中南科大,对南州,对中国的价值,不可限量!如果“国芯”能够成功,中国的巨大消费电子产品,信息家电市场中,外国人把持尖端技术的情况将得以改观,中国的武器装备将不再存在隐患,中国的政务安全将更加可靠,而这也意味着我国国家信息安全的里程碑!” 这就是程燃所熟悉的,曾经震动国人的“国芯事件”。 后世当中国发展到足以挑战美国的时候,美国为遏制中国崛起开始科技战,通过限制高端芯片出口打击中国的高科技领域,一时起到巨大效果,诸多中国科技企业损失惨重,没有美国芯片,中国很多公司就会面临破产的局面,大众才在叩问反思国产自主芯片领域,为什么毫无建树? 但是实际上,并不是没有预先布局,中国2000年信息产业部就组织实施了“中国芯”工程,大力扶植国内具有自主知识产权IC产品的研发,也就是这个政策风口,故事的主人翁陈跃粉墨登场。 他通过名为“国芯”的项目造假,一路青云直上,获得长江学者,南科大院长,各种专家头衔加身,数亿研究项目经费就这么落入他的口袋,关键是国芯项目还一度被认为是中国国产芯片里程碑,然而虚假的空中楼阁终究会塌陷,21世纪初背负着国家目光的集成电路高地遭遇造假,一时激起巨大舆论声潮,最重要的是直接重创国人对半导体行业信心,一时人人谈“芯”色变。 国家芯片项目扶持资金全面叫停,各种投资完全绕开中国芯片行业,一大堆芯片企业被连累,让刚刚准备起步的中国半导体领域遭遇毁灭性的横扫,至少十年没缓过神来,平白耽搁的发展机遇和时间,就不是单纯价值可以衡量的。 后世此称之为“国芯事件”。 现在的事件主角陈跃,已经踏上了中南科大的舞台。得到了不少的资源政策倾斜,研究室建成了,南州的领导也去视察了,上面更高的通道,也打开了。 最重要的是程燃更在报道上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姜越琴在部里接见了对方。 麻烦了。 …… 自来解决掉问题,很可能会演变成新的问题。 程燃心知肚明,若是陈跃现在只是刚起步,那就好动多了,但如今已经有所成了气候,那么棘手的事情也就在后面。打击他的造假并不难,难的是那样的后果,如果曝光,那和曾经的“国芯事件”再上演一番又有什么区别? 无非就是影响力稍微低一点,陈跃发布的接轨国际先进芯片的信息已经引起了国外的追踪,影响力再低也毕竟在那里,这也始终是个丑闻。相关的各方颜面,利益,都在这个漩涡中,最重要的,是同样会打击中国半导体行业的整体土壤和发展,国家仍然会因此对孱弱的产业断奶,影响深远。 这不是简单就可以处理的事件,这背后的对手之强,很难应付。 所以程燃这趟大学之路,其实好死不死已经骑士披甲,而挺进的前路上隐约可见的……则是一个风车般巨人的轮廓。 …… …… 程燃的中南科大通知书几乎是在第二个星期就收到了,通知书上面有准考证和成绩单,然后上书自己被中南科大信息科学技术学院电子工程与信息科学系录取,下后面附有报名新生入学流程,纸张材质也不高档,薄薄的油墨印刷的,还是记忆中熟悉的味道。 不过来的这么快,却是和前世有本质上的差别,这回就好像是中南科大担心人跑了一样,迫不及待的在调档结束后发了录取通知书。基本上这也是潜规则,一些大学对于优秀生源,录取通知书的发放自然是有个优先顺序。除了程燃之外,杨夏也很早收到了清华大学的录取通知书。 程燃也收到了很多人电话过来的祝福,这里面有陈木易,电话里是惊奇无比,“老板,牛逼——大发了!不是西榛跟我说,我还不相信!放弃清华北大进中科大的就是你!牛逼牛逼!” “话说回来……你咋想的呢!?跟我说说,什么大抱负,我以后跟投资人圈内人吹牛的时候也有谈资啊……哎,别挂电话啊……” 蒋舟则是带着几分调笑的说着听来的传闻,“据说你这个省状元当天被人女孩打了个耳光,江湖传闻说是你始乱终弃?” 说完不待程燃瞪大眼说出穿小鞋之类的话,蒋舟一溜烟的逃到了程燃打击范围之外。 过一会收到程燃的短信,“上月道馆比既定销售任务指标少了10万啊,不达标,身为店长,扣半月分红。” 天行道馆每月销售巨大,他这分红损失的就不是几千的事了,而是妥妥上万的银子啊,蒋舟如丧考妣,摇头默念,“有毒,有毒……” 很多人或是来见程燃,或是打电话过来,这之中有朋友,也不缺乏以前的同学,最让程燃感到意外的是以前初中同学江川在CQ上要到他的电话,给他打电话过来时候的聊天。 江川就是当年初中艺术节上,拿自己的磁带机帮忙程燃播放给杨夏表白留言的那位矮个少年,后来也升入了一中高中部,说起当年,江川就不无感慨,程燃转学之前,在山海一中上了一学年,后面走了,他和姜红芍在一中很多人口中还会提起来,而当十中的省状元上了新闻后,一中很多老同学凑在一起的时候,也是一度怀疑是不是同名同姓。 江川最后的一番话让程燃还是有些失神,“我们大家后来碰面聊天,说出来是真不敢相信,如果把时间调回去,谁会想到当年在文化墙绘出了海尔波普彗星图那么惊艳作品的你,竟然成为了理科状元,那时候觉得神奇的事情,后来居然也延续了下来!估计十年以后,大家同学聚会,还能就此吹牛!” …… 杨夏的升学宴在八月下旬的时候进行,实际上她和程燃在十中发生的事情在大院里已经很多人知晓,柳英和姚贝贝也在从中做调停,其实并不希望两人真的之间彻底友谊崩塌,这对他们来说也夹在中间非常不好办。 当然柳英和姚贝贝现在都有些怕程燃,虽然程燃仍然是那样看上去温和平静,然而两人说不上来为什么,现在来看程燃,总觉得他有种无形中让人生怯的气质。 最后还是通过程燃好朋友俞晓去旁敲侧击,俞晓也不敢直接问程燃啊,变着法打探,最后给他们回应表示程燃好像对此并没有耿耿于怀。 所以柳英和姚贝贝赶忙去说杨夏,杨夏本身此前就有些失悔,藉此也亲自给程燃打了电话,邀请他参加升学宴,其实即便她不打电话,她父母也会跟程燃父母沟通,到头来程燃一家人也会出席,但这个电话由她来打,是有区别的。 杨夏的升学宴办在了一家酒楼,到场的除了同事之外,杨夏家在蓉城全部亲戚也都来了,十来桌的规模,很是热闹。杨夏奶奶这边对她家这一支的改观可以说是天上地下,上了清华这种事情,恐怕杨家里面几代人想都不敢想,光耀门楣也不为过,杨夏奶奶今个是穿着名贵的服饰,甚至把她一些以前的朋友都请过来,大家也表示恭喜,但眼睛里的羡慕是怎么都掩饰不住的。 诸多大院朋友都在一个桌子上,大家其乐融融,这个时候差不多各人的去处也已经定了,柳英考起了蓉城师范大学,姚贝贝则上了民办二本的蓉城工商,其他也有复读的,也有去外地的。其实都比较珍惜,也对众人中看上去去向最好的杨夏为之羡慕和祝福。 一干众人,就要各奔东西了啊。 杨夏是今天最风光的主角,而在成绩放榜之后,得到自己成绩的杨夏就和专门请假的父母出去,前往京城了。一方面是和京城的亲戚接触,也带杨夏游玩一阵,另一方面也是让杨夏提前接触到清华的氛围,做一个衔接。 等到杨夏和父母应对了所有的应酬场合,坐回餐桌捞几口吃食的时候,面对众人故意安排在她身边的程燃,她小口往嘴里塞了些东西,感觉略微填饱了点肚子,转过头来道,“姜红芍不在蓉城了吗?” 程燃点点头,“她走了一段时间了,回京城了。” 杨夏道,“我也给她打了电话,前段时间我不在蓉城,没和大家聚会,回来后办这个升学宴打电话邀请她,才知道她已经不在这边了……我听俞晓说你们前段时间挺好玩,每天都在聚会。” 程燃笑了笑。 停顿了一下,杨夏又轻声道,“程燃……高考放榜填志愿那天的事,你还在生气吗?” 程燃一愣,旋即摇了摇头。 全程看着程燃神情的杨夏又轻声道,“对不起,你知道的……有时候我性格上,会突然很冲动……程燃,当时大庭广众,你会怪我吗?” “从小到大,习惯了。”程燃一笑,“理解你。” 杨夏微怔……突然有种很想哭的冲动是怎么回事啊。 然而她还是笑了起来,“那么这么说来,你那边确定了。” 程燃道,“很早就收到了中南科大的录取通知书。” 杨夏喃喃道,“他们肯定生怕出现变故,你这个状元跑了,给你第一个寄的也说不定。” 杨夏放下了筷子,道,“程燃,这回我们家去了京城,我提前去清华那边接触过了,我还是觉得,你没有选择清华,是一件会后悔的事。” 程燃看着她,道,“也许我会后悔吧,没有去最顶尖的大学去看一看。但人这辈子嘛,有时候有点遗憾,也不全然是坏事。至少我确实比较高兴的,是以前我们在山海一中,后来你跟着到了十中,又一直努力考上了清华,这很了不起。” 杨夏伸手打了他一下,一字一顿,“我可没有跟在你后面!” 看到程燃的笑意,杨夏幽幽道,“程燃,我还是为你感到惋惜。但是现在都这样了,说什么都没有意义了。不过,我还是要谢谢你,是你让我看到了,只问耕耘莫问前程的奋斗,依然会和好的结果不期而遇。” 她抬头,“程燃,至少从学校去向来看,这次算是我超过了你吧。” 程燃点头,“算是。” 杨夏笑,“那你在中南科大可别松懈了,别让我今天说的,‘你一定会后悔’这话成真了。那可就太遗憾了。” “压力很大啊,我尽量。”程燃道。 杨夏回过头来,再不说什么,只是眼神略有些黯淡。 她这回去京城,其实也和那边亲戚重建了联系,她京城的亲戚对于杨夏这个从川省杀出来上清华的侄女自然是倍加看重,还介绍了一位清华的师兄和杨夏接触,那位师兄带着她去清华参观,介绍,经验分享,也给了她很多建议,甚至带她参加了一些个同学会和在校活动,和那些人的接触聊天中,杨夏像是打开了一个更大更广阔的世界,始知从前视野的狭窄和渺小。 正是经历了那些广阔,这一个月的京城之旅回来,杨夏再看程燃,是真的觉得不管程燃因为什么,总是一念之差,让他和国内最优秀的平台,最优秀的那些事物,就这么错过了。 而心底更隐约的触痛是,原本是她曾经看着他背影的男子,以为会更明亮升起的事物,却在这个命运的分界点变得暗淡无奇的陨落。 让人难明的空虚里,是她觉得最终应该放下了…… 但为何却又这般不舍。 以及,无奈。 () 第五章 家境贫寒省状元 “程燃,很多人以为上了大学就万事大吉了,但这回我去清华,和一些学长学姐聊过天,才明白根本不是想象的那个样子,每学期接触的知识量堪比高中三年,很多人就是在假期,都不回家,利用一切时间进实验室,做作业。最恐怖的还是期中期末考试前夕,自习室几乎是通宵满座,无数人看书做作业,没有位置,宿舍楼熄灯,楼道里有灯,都有人抬着凳子密密麻麻挤满整个楼道,在那里,周围的人都很优秀,谁都不想被抛下。那种氛围下,你就是想松懈,都会被带动一起学。所以我才会说,担心你错过一个最好的平台。我到了那边,大概率也会想不落后那个竞争的环境,我会继续努力的,你可别……被我甩后面去了。” 杨夏道。 程燃一笑,“说到底,你还是担心我因为眼前的满足,再加上去了中南科大,不比清华的氛围,最后会堕落?” “真是从小到大的婆婆嘴没变过啊……” 杨夏横眉冷对的时候,程燃点点头,“上了大学意味着有更多的事要去做,我也不会松懈的,想要超过我,恐怕不是眼前说说而已,还要奋力追啊。” “臭假!”杨夏皱眉,一字一顿,“我、可、没、有、追、你!” “相反,”杨夏仰头,有些倔强和小傲娇,“我也会不一样的。” 所谓的不一样,就是更为出色,更独立,也不会比英国的那位差多少。 程燃一怔,然后笑笑点头,“这气势倒有些‘待到秋后九月八,我花开来百花杀’了。” “什么啊!”杨夏蹙眉,但狭长的眼又有些冷冽,“‘我花开来百花杀’,也不错啊。” 只是这锋利的目光,尽落程燃身上。 俞晓这个时候从旁边探过头来,冲杨夏笑,“你们刚才说什么追不追的,这有什么好讨论的,你为何去十中嘛,我作证,就是追他嘛!” 然后是杨夏红着脸杀气腾腾到处追杀撒腿跑的俞晓,引得众人哄笑不断。 而应酬的一干大院各家家长们都看到了这一幕,众人感慨“从小到大的关系真好啊”的笑意之余,杨夏父母对视一眼,再看自己那位不杀俞晓誓不罢休的女儿,眼神也是说不上来的复杂。 …… 蓉城十中这一届学生的去向都普遍不错,被清华北大录取47人,理科重本率88%,文科重本率70%,可以说是丰收。 这一届也诞生了考上了清华北大,被招生组竞相招揽,最后却去了中南科大省状元的事件,引起了社会的广泛讨论。 人们更多的还是对此人姓甚名谁并不关心,主要还是引发了“最好的人才是否就该去最好平台”之类的争议。 很多人没有见过程燃,但他们之后会在很多地方见到他的身影,譬如在一些以此事件命题的试卷作文上,或者在高校联合辩论赛,大家正反方各执一词吵得不可开交。 而引发事件罪魁祸首的程燃在当时,其实表示人生还很平静,没有那么多波澜起伏。他的朋友圈子不大,就和固定的那些朋友联系,马老板在一个阿里的关键当口跟他通了一通电话。 “美国纳斯达克还在往下跌,很多公司钱花光了,我们还很幸运,有你的资金,还能烧,但是也只能维持六个月。我觉得你五颗子弹之说是对的,我们决定裁员。” 阿里得到程燃资金的时候,从天天吃盒饭到有了钱,就到处请高管,把各种挂着骇人名头的500企业副总裁级高管请来,分公司到处开花,大陆,港城,美国,欧洲,韩国。把阿里真个搞得像是国际公司,马老板还因此登上了时代杂志,一副身着黄衫,摆出握拳向前冲的架势,这幅草根逆袭的形象很受美国投资人欢迎。程燃曾经就说过,阿里在世界开辟的五个战场,就像是五颗子弹,但只有真正一颗能够命中靶心。 这话当时马老板不以为然,阿里最初的策略是要用最好的工程师和微软,雅虎,eBay竞争,因此高薪聘请大量工程师和懂得国际贸易的高管,办事处也多点开花,导致成本一时高企。后来整个互联网寒冬降临,阿里上下不得不认真考虑程燃五颗子弹的说法。 阿里的投资是程燃注入的,钱用在哪里去了,马老板会定期汇报。当初阿里决定这样花钱的时候,程燃并没有提出反对意见,只是以“五颗子弹”的说法隐晦的旁敲侧击,程燃当然明白阿里现时这种烧钱法根本属于无用功,但是他并没有提出警告或者强行干预阿里上层的决议。 有些答案需要他们自己找寻。程燃固然可以站在两世的高度让他们避免走弯路,可有的弯路是必须趟的,趟过去的结果可能是脱一层皮,但蜕皮的过程可能痛苦,却是一个拨乱反正的经历。 当然,虽然知道阿里融到资金后的盲目扩张会必然在这种时候给他们带来麻烦,程燃不干扰放任折腾的原因,大概还是有其实再如何折腾,哪怕这回马老板轨迹和后世不同,即便把阿里折腾狠了,维持不下去了,程燃也还是有充足的弹药出来兜底。 甚至还能趁此机会,拿到阿里更多的股权。但这一点有利有弊,程燃不会故意从中布局,说到底,他把马老板当合伙人,原则是不要偷袭你的合伙人,除非你这辈子只想干这一票。 两世为人,名望最重要。 程燃道,“那你就必须考虑好,五颗子弹里最能致命的是那一颗了。” 马老板很坚定,“无论是港城,美国,还是欧洲韩国,其实都没有必要,我们只要保住大陆就够了,所以这颗子弹就是大陆,就是杭城。” “那你就要做出决定了。” “我知道,这是个艰难的决定。” 两个人此时的对话,那就意味着阿里的一场腥风血雨,意味着全球十个办事处,存不足三。意味着新员工将全部砍掉,老员工留不下三分之一,这是不亚于翻雪山过草地一样的惨烈历程。马老板在和程燃商量好这个决定后,接下来几天都是天天失眠,而往下面的,把员工一个一个裁掉,那才是最惨烈的局面。 “这是必须要做的事情,实在不行,就推一个人出来,做那个白脸吧。” “其实现在公司发展大了,我竟然发现自己根本不知道该如何管理了,这场裁员过后,我要把精力收回来,整顿内部,练兵,让管理上一个台阶。如果寒冬束缚我们的脚步,把我们打缩回了据点,那么我们就把拳头缩回来,重新整编。相信握紧的拳头再打出去的时候,会更加的有力。” 程燃道,“我也相信,经历这次封杀整风,阿里虽然变小了,但内部凝聚的力量,反而会更大。” …… 2000年是一个艰难的年月。互联网遭遇寒冬,伏龙公司同时被美国封锁,阿里大裁员,大量的互联网公司在此期间倒闭,外界纷乱,没有人知道这令人绝望的寒冬过后的曙光在哪里。 程燃就在这年八月底的时候,踏上了他的大学之路。 …… 杨夏是在8月24日抵达京城,乘坐的是从蓉城到京城的卧铺,父母也一并陪着她来了,这趟车里有不少是大学开学前往京城报道的新生,杨夏还意外的在同一节车厢里遇到了十中的同学,那是三班的一个女生,叫做罗茜,也是考上了清华,成绩和杨夏伯仲之间。 一天一夜的行程中,不是杨夏去找她,就是她过来找杨夏,两人晚上熄灯,或者清晨起来去列车洗手间就着自来水抹把脸后,就在卧铺的休息桌椅坐着聊天,聊过往,聊未来,面对即将在异地他乡开始大学生涯,两人亲切极了,其实在这种时候,还有些相见恨晚。 而不可避免的,罗茜还是提及到了十中的一些事情,“真是想不到啊,以前十中是姜红芍和朱旭你追我赶,都成一个美谈了,结果程燃转学过来后,格局就被打破了,知道吗,以前朱旭和姜红芍出去竞赛,他们搞竞赛,有特权,都坐那种小巴车返校,我们还苦哈哈的学着,他们凯旋而归,那时候吼楼,就喊他们俩的名字。结果后来程燃一到,就生生变成了和姜红芍的神雕侠侣。现在大家都喊‘神雕侠侣’了,哪还记得当年他们硬开朱旭和姜红芍玩笑的事情……可惜我们这届走落,后面的小朋友们,还有没有我们这么有趣,就难说啰!” “但实际上啊……也感觉到可惜呢……”罗茜道,“姜红芍嘛其实人家去处比我们都要好,伦敦大学学院,世界排名前列的名校啊,其实她没有参加高考,没有拿下省状元,虽然说有些遗憾,但想想她的去路,其实也蛮符合姜哥的能力本事的。就是程燃……可惜了。” “你不知道吧,假期我们同学聚会,好多人都会聊起来,有手滑了没考上清北,低了一个档次学校的,觉得一想程燃,也就平衡了。也有同是考上了中南科大的,表示和程燃一个学校很开心,以前没结识他,上了大学十中同学会要搞起来。最过分的是还有本来瞄准重点一本,结果考砸了被普通一本录取的,七班的王明涛你知道吗,平时很莽的那个,数学可以拿满分,英语就是及格线的。本来想考哈尔滨工业大学,结果考砸了只能上哈尔滨工程大学,问他要不然复读,结果他直接说哈尔滨工程就哈尔滨工程,程燃这种最后都上了个中南科大,有人垫背,他又有啥怕的。程燃简直就是……可以说凭一己之力,给我们做了个肉垫啊,大家高考完了有什么觉得不顺心的,一想到他,也就气息通畅了。” 两人的说话,让隔着一个铺位的杨夏父母都朝她看过来,两人眼里都有一种难以表述的东西,那是对程燃那种事物的不可理解,另一方面也是温和的看着自己女儿,能有如今的局面的欣慰。 是啊,在这个年代,清北意味着什么,特别是杨夏家这种从山海市来到蓉城的家庭,更知道在那个一年也出不了一两个清华北大的山海市,这样的学生可以说就是一个地区的骄傲,一个城市的骄傲。而来到蓉城,地方大了,当然你若是能上清北的分数,手滑了掉到下面学校的,经常有,而你能考上清华,想着保险一点去次一级的学校能够随意选专业,这倒也能够让人理解。 关键是考到了省第一名,而且还在清北招生组各种招揽的情况下,却还是拒绝这两所大学,那就真的是惊世骇俗了。 这个假期里面,杨夏听到周围人们对此的讨论耳朵都快听出了老茧,甚至一度把那个人们口中的人和她从小到大认识的程燃结合起来,都有些魔幻的疏离陌生感,很难相信人们讨论的就是他熟悉的人。 心情是压抑的,也有对未来隐隐所兴奋的,就在这样的心境和火车轰隆隆的声音中,到达了京城西站。 然后就是类似兵荒马乱的拿行李,出站,寻找清华接站的点位,火车站出来就看得到清华的红色横幅,有穿着志愿者服装的学生在摆好的桌子前接待新生和家长,然后引导过去乘坐专用的班车,把一批批学生往学校拉。 罗茜一家和杨夏一家上了一趟车,两人也挤在一起,顺着班车抵达清华园,结果车还没停稳,校园外面呼啦啦的到处都是举着各自系牌子的老生,那夸张到声嘶力竭,几近疯狂的喊自家系科名字,“工程物理!工程物理!”“土木水利系!”“材料学院!兄弟姐妹们!集合集合!”阵仗就跟抢人差不多。 罗茜和杨夏看得目瞪口呆,“这就是清华?……怎么都像疯了似的,我们有这么受欢迎吗……” 在一场近乎于打仗般的抢人大战后,罗茜被新闻系那边抢走了,杨夏则被自己系的给抓住了,就在校门外的系科临时搭建起来的咨询点领各种新生到校注意事项和物件,杨夏父母帮忙整理各种东西,杨夏填表,填表的正前方是个女生,看杨夏的资料,笑,“你原来是蓉城十中的啊,看我面熟不?” 杨夏愣了一下,那女生道,“我跟招生组去你们十中招生了的啊……你们那省状元,难怪不报我们清华呢……” “啊?”杨夏一时没搞明白。 那女生从身边摞着的一叠资料里翻出份报纸来,摊在杨夏面前,嘟起嘴,“驽。” 杨夏顺着她手指看上去,那上面有中南科大录取程燃的一份报道,前面长篇杨夏就没注意了,信息是从这里开始:“……程燃同学家境贫寒,却能考出这么好的成绩,实属不容易。中南科大为了表彰程燃同学,特给予了十万奖学金。这样高额丰厚的奖学金,中科大历史上还不多见,这还是首次,但对于一个省状元来说,似乎也并不过分。中南科大旨在鼓励优秀学生刻苦学习、奋发向上,丰厚的奖学金也能帮助他们顺利完成学业……” 这个年头,十万奖学金,也足以把大众的视线给砸到这上面来。 “看嘛,中南科大就搞这些歪门邪道!难怪不来我们清北了,这么丰厚的一笔钱,不被腐蚀才怪!”那位师姐还有些义愤填膺。 杨夏却是瞠目看着这则报道,嘴唇微微翕张开来。 家境贫寒…… 省状元…… 十万奖学金…… 这些个字眼。 程燃这回开学……又不知会经历些什么了啊…… 第六章 好气啊 蓉城前往南州的火车上,是车厢里低频的嗡鸣,程飞扬给程燃剥了个橘子,吃了列车熄灯后,两人就躺下了。 两人都是卧铺下床,伏龙公司帮忙订的票,也是程飞扬顺带给田丰提了一嘴。 据说订票的时候行政服务部管理办公室主任还尝试的询问了田丰一句,“程总出行不坐飞机,坐火车?那……是不是把相邻的六个铺都订了,安静一些?” 田丰是好气又好笑,“程总是私人出行……你们帮忙订票,工资里面扣钱的。他们软卧都不坐,你们非要给他凑个包厢,回来让我贴钱啊?” 虽然伏龙公司从上级到下级都在伏龙基本法的规定约束之内,有严格的章程来运转,但伏龙老总送孩子读大学坐火车去,难道是为了省钱……但未免太接地气了一些。不至于吧,因为他的时间更为昂贵。 这事若不是田丰叮嘱了仅限于管理办公室知道,传开来,恐怕也是伏龙内部的一大新闻,而几乎也可以肯定保密期过去后,这大概也会成为伏龙流传的无数个“轶事”之一。 实际上坐火车去南州报道是程燃的意思,其实无他,当年考上大学的时候,程飞扬也就是这样带着程燃坐了二十多个小时的火车去大学报道。程燃高考结束到目前被录取,唯一的一次“任性”,大概就是眼前了吧。 所以结果就成了这样,程飞扬带着程燃拿着大包小包行李登上火车去南州程燃大学报道,等当天程燃报道的事情忙完过后,程飞扬又会在南州和伏龙的人马汇合,马不停蹄访问日本。 程燃的这趟大学任性送行直接导致了伏龙七位大区级经理,财经委员会,战略发展委员会的多名委员,还有伏龙聘用的毕马威公司的独立审计师团队,都为之更改了行程。 而程燃对此一无所知。 只是在听到程燃问“咱们是不是坐火车去?”的时候,程飞扬是心头触动了一下,平时已经牺牲了太多家庭时光的程飞扬只觉得心略微发酸,这回问程燃考得好有没有什么要求的时候,他都想好了,物资的或是要调动什么资源的,他都没有问题,自家孩子争气,而且懂事,这个时候哪怕程燃递给他一份在大学的开创事业企划书,他都毫不犹豫。 然而没想到程燃什么要求都没有,最后开口的居然还是这个。 一时百感交集。各种心绪充斥程飞扬心头,懊悔,难过,惆怅,宽慰…… 他还能记得程燃小时候带他坐火车的情形,那是父子俩温馨的时光,想来这个时候的程燃不是真的就要坐火车,而其实是希望用这种交通方式,让两人路上这么相处的时间更多一些。 程飞扬只是一想后就当机立断,“好!咱们爷俩路上聊天!一路送你上学!” 程燃当时看着程飞扬那副眼眶都红了斩钉截铁的样子,心想早知道就不提了,想来程飞扬是放弃了一些行程和计划。 但父与子,不就是如此。 于是和前世的情况差不多,程飞扬和程燃拎了三大包行李,其中除了徐兰坚持要带的程燃秋冬季节换洗衣物等一些行李之外,就是还带了一些蓉城特产到时候去送老师同学。 在卧铺躺下来,仿佛最后剥的那个橘子让程飞扬感受到了难得的父亲的责任和义务,这个时候还有种难明的满足和情绪回荡胸口,回想的更多的还是自家儿子这几年的情形,程燃翻译国外公司管理大纲制作的《伏龙基本法草案》,在那个时期搭起了伏龙的架子,虽然发展到现在的《伏龙基本法》,内容上早已经比起程燃的原始版本扩充了不少,现在已经是大部头的管理法案也是后来研究公司法,研究管理学,人文科学等众多领域的专家教授组成的专家组,而且这个专家组还在不断增加成员,陆陆续续沿着骨架脉络增补工作下来的结果。 但只有伏龙最高层元老骨干,知道当年最原始的草案,其实只有23页。 中考从班上中游考到全班第一,上了山海一中,后续就是程燃上了高中后压根不必操心的成绩,一路直升,转学十中,从进这所省顶格高中的108名,第二次考到38名,再往后简直就是所有逆袭黑马的典范。夺得状元头筹,在这个过程中,李明石跟他走了,做了个通讯软件,他还组织原华通大院的一干孩子开起了一家网咖创新综合体,里面遇到了一群志同道合的人,加入他们做出了蓝点linux,到美国三板上了市。现在拒绝清华北大进中南科大,程飞扬有没有异议,其实从传统来说难保不会觉得遗憾,但是不是因为遗憾就不支持?那是百分之百的支持。 熄了灯,火车穿行过林野,刚好过了隧道就行在崇山的桥梁之间,窗外天顶一轮明月光撒入车厢,程燃又仿佛回忆起了前世程飞扬这样陪同他东进…… 月光里,程燃问,“爸,睡了没?” 那边传来程飞扬的回应,“还没有。” 程燃道,“你看月亮好大,多好看。” 夜色里的程飞扬道,“就是。” …… 整整一天一夜的火车,到达南州是早上十点,出了火车就看到伏龙南州办事处的人员接站,总共五个人,都是伏龙南州方面高层,南州属于经济带中心,南州研究所是以前华通公司早在88年成立的,伏龙兼并华通后,南州研究所就换血整合了,南州高层对伏龙在总部蓉城发生的动荡已经有所知晓,现在伏龙有外扩加速的趋势,南州负责人当然想尽量争取研发中心在南州的落地。 一干人等最初时对于只有程燃和程飞扬父子两人略感讶异,但随即就是不由分说的热情上来从两人手里接过包行李。 但程飞扬却是全程黑着脸。弄得南州高层的赔笑都越加僵硬,说话也开小心翼翼起来。 程飞扬没有人陪同,和儿子到达,显然是不想遭遇这样场面的——公关都做到自己头上来了。 出门外有两辆帕萨特,南州高层把两人送上车,其中一位负责人道,“程总,要不找个地方吃饭,再去学校?” 程飞扬摆了摆手,“不用了,直接去学校。” 车辆里程飞扬一句话不说,显然是在发作的边缘,程燃笑了笑道,“爸,他们也是好心。” 程飞扬这才从鼻子里“嗯”出一声。 车拉着两人到达中南科大外面,程飞扬和程燃就地找了被门外的东北姐妹饺子馆,几个高层这个时候才识趣的坐在一桌,给程燃和程飞扬单独腾出一桌,程飞扬转过头道,“你们也没吃早饭吧,点,我请客。” 这几个穿着不一西装,手底下几个管着数百人的大男人挤在一桌,拘谨极了。 吃过饭把车里的行李搬出来,程燃拿一包,程飞扬一手提一包,程燃对在门口的几位南州方面负责人说了声“谢谢。”程飞扬则是道,“都回去做事吧,这里你们就不操心了。” 几个人面面相觑,程飞扬对众人中为首的那人道,“这样吧,刘少华,我这边完事了过后给你打电话,你们再过来接我。” 伏龙南州研究所所长刘少华忙不迭点头,他说话有些结巴,“行!行!我们这就先回去。您有、有需要立刻叫我们。” 程飞扬点头,然后这才和程燃拎着包走进看上去不怎么起眼的中南科大校门。 学校很大,路上有标明新生报到的指示牌和摆了桌子的咨询站,沿途好不热闹,泡桐树种满的商业街无数卖锅碗瓢盆的,应有尽有,周围也有很多老生摆摊,卖些书籍,音箱,各种杂七杂八,各大社团在道路两边摆了临时站点,发宣传单,虽然不是社团迎新时候,但不妨碍这些社团在这个时候刷一波存在感。 新生就像是一个个刚离窝的雏鸟,好奇的睁大眼睛到处东张西望这所开展他们新生活的处所。 空气里还是那份熟悉的甜草腥味。 地方大,校区大,植被茂密,绿树成荫。中南科大不在南州经济发达的市中心,只是地处南州一个区,好处就是地方大,容得下偌大的大学城。 而中南科大在校人数总和达到四万人,所以一直以来有个天大的误解,那就是南科大这种偏理科的学校女生不多。 按照南科大学校男女比例来说女生确实占比不过4:1,但以人口基数来论,那就相当不得了了,几乎等于小一点的大学人数总和。而且女生比例不大,万万不代表着质素不高。 所以曾经这所大学还出个一个传闻,就说一个能考上南科大的师兄偏偏考了隔壁传闻美女如海茫茫的外国语大学,有一天来南科大做客,看到满大街的美女,大喊当初报考谁告诉我南科大全是金刚男恐龙女的,简直误我。 传闻中的外国语大学虽然女生比例确实高,但总人数还比不过南科大的女生总数,所以相对而言美女基数自然也少。 这就教育了我们任何事物不能只看表面,要用大数据科学方法数学公式深入内在看本质。 程燃驾轻就熟的带着程飞扬办理各项报道流程,来到缴费中心,程飞扬让程燃在底下看着行李,他上楼去排队。 程燃在楼下遇到了几波过来询问需不需要被子锅碗瓢盆,但都一应拒绝了。 而晃眼之间,还是暗赞一声南科大果然内秀。不远处的学生会站点那边,就正正巧巧一位直发从脸颊两侧瀑布垂肩,穿着白色毛线衣,身线凹凸有致的貌美女生。方才女生就在那边,看上去位置在校学生会里比较高,所以都是下面的人在打下手,而她略带些清傲。当然也是人来人往的这条街道不少焦点。 程燃站在这里看行李,其实也喜欢这种养眼的事物,这就跟地上斑驳的光荫,枝头的飞鸟,路边的花树赏心悦目是一个道理。 所以程燃在这头,那女生在那头,两人在漫长又不算太漫长的时间里面,眼神在彼此身上瞄过多次。 身为校学生会宣传部长的张静今年大二,同时还是她所在数学系的学生会副主席,在中南科大里为了个资历好看争破头的学生组织头部位置上大二就能到这种程度,张静可不是表面上看起来的美貌娇艳而已,除了长得确实是漂亮受欢迎之外,接触过的都知道她能力是干练利落,而且一般张静出马,就是大三大四平时个再自诩阅女无数阅片万部的老油条师兄,在她面前恐怕都翻波不起什么风雨,乖乖舔就是了。 这个时候学校也需要校学生会配合报道新生入学的情况,张静在这边站了一会,对于受到的注目礼实在也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她也在搜寻目标,那边远远站着的那个新生,嗯,就这个目标了吧。 于是程燃看到那个貌美女生和扛着摄像机的跟班说了些什么,然后摄像机和女生拾步,朝他走了过来。 程燃那一刻是打算走的,可非是不想实不能矣,行李太多,没有程飞扬在,他一个人搬着也跑不过人家啊。万一还被怀疑偷行李,得不偿失。 这个动作是尽落在张静眼里,什么意思,他刚才那神态,分明是打算躲。东西太多,他躲不了。而且在发现躲不了后,脸上露出的不是面对美女的胆怯,而是略显无奈。 这些连贯流畅的微表情在一个学数学的女生眼里其实可以形成一连串缜密的逻辑。 难道是自己不够漂亮? 有点气啊…… 张静觉得自己还是该更亲和一点,而且在她历来的优势下,这人方才那种让人不爽的无奈表情,也会变成在她攻城掠地后的胆怯和腼腆吧。 “同学,这位同学你好。我们是校学生会的,没关系,你面对镜头可以自然一点。那今天你也已经看到了,南科大为了迎接新生特别做了很多充分的准备,你作为一个新生可不可以给我们说一下你所感受到的便利和学校的关怀呢?” 这话有陷阱,有引导作用,其实本也就是学生会交差,要拍出校方以人为本,新生报到一片和气欢愉的喜庆氛围就是。 而张静一双大眼睛似能微笑得看着程燃,带着那么一些鼓励,安慰,甚至还有待他发言后她这双漂亮大眼睛可以给到的欣赏的蜜糖。 “我可以说吗?”程燃问。 “没关系,你放轻松。自然一点。” “我真都可以说吗?” “可以的。”张静莞尔,原来紧张着呢。 “那我就说了啊,刚才我在这站着已经来了几波学长学姐给我推销被子和各种商品了,我能理解学生用这个时候赚取外快勤工俭学的好思想,可能不能不要这么坑,学长学姐卖的两三百的被子,还说给你的是打折优惠价,说是正规大厂的被子结果就是转过去商品街后面批发的几十块一床的被子,没几个月就起球,里面撕开还是黑心回收棉,被忽悠的新生往往从信任的学长学姐手里拿过这些被子,发现结果后是什么心情,下一回会不会同样这么坑新生?学校还是整顿一下吧。” 在张静和一干开了摄像机的学生会干事发呆中说完,程飞扬那边出来了,程燃就把行李提着和老爸一并走了。 留下来的张静一干学生会众人感觉空气莫名的尴尬,张静还拿着话筒,捏着,指甲还微微掐着,这怎么不按照套路来。 这……有围观人了,还录下来了,旁边还有路过的老师看到了。 莫名有点气呢…… 第七章 化学系徐子陵 “不是我说,张静你选择采访的时机和安排都有问题,这事能不能先跟新生沟通一下,有个腹稿,让他知道什么能说,再来进行,而且当时那个情况,有人围观,还有老师在场,这么一出,现在传播出去,咱们学生会方面怎么做?总之,宣传部出的问题,宣传部要出方案,而且不是出方案就行了,是不是还该检讨,这之后再来跟上面领导做个交代,消弭这次的影响。” 校学生会的办公室,掀起了一番冲突。 拍桌子的校学生会副主席郑康曾经一度在张静进学生会时候是比较满意的,毕竟在美女资源上从来学生会干部都近水楼台,可没想到张静丝毫没有被他的权威折服,后面更是自己竞选成了宣传部长,这让郑康私下给一个女生的许诺也成了泡影,自己这个副主席的权威在张静这里也摆不出来。眼下出的这事他自然抓到把柄,宣传部的问题,直接指向的是张静的能力,而且事情再包装一下,张静以后要往上面竞争,至少就是个污点。 校学生会开这种会其实在场人都是相当为难的,郑康这种已经见怪不怪了,关键是和张静怼起来的时候,大家都比较难办,一方面是拿腔拿调的郑康,一方面是确实一颦一动都好看的张静,双方争执起来,大家都感觉头大。 张静这个时候放下了手上的本子,丝毫不恼的微笑,“我不认为这事是坏事,我们学生会就是要为学生着想,以学生角度去考虑问题。今天这个新生说的问题有没有,肯定有,他能站出来说了,而又有多少人后知后觉,把不快闷在心里。今天这个问题出现了,那是不是我们学生会也要向上面反应。解决这个问题呢?” 郑康哼了一声,“解决?怎么解决?听那个新生的口气,让学校整顿一下,他以为他是谁?而且,到底是不是这么一回事也不确定,当然,我不可否认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被子里面也可能有劣质的,但我看质量好的也很多嘛……学生挣点外快,是好事,否则要是让学校统一采购发放,到时候这里面也会被人钻空子。” 张静和郑康又争了起来。 最后还是学生会主席揉了揉眉头开口,“这样吧,把这段掐掉,在食堂这些学校屏幕播放的时候,就不要放这段了。我们学生会也不能报喜不报忧,既然有新生反映这种情况,这段采访我们还是交上去吧,让校方自己调查决定后续吧。” 众人点点头,郑康却心头冷笑,所以说还是主席老狐狸,今天这事有人围观,有一定波及面,校学生会如果什么都不做,他肯定威望会受影响,所以面子上功夫还是要的,但就是把这事报上去,那也是空谈,很多卖新生东西进货的都是教职工家属,学校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谁会真的去揭盖子得罪人?这种事情,最后也只可能不了了之。 从校学生会出来,张静蹙了蹙眉,方才的争吵她一直保持淡定,而且时不时反唇相讥,把拿腔拿调的郑康气得够呛,但说起来,这场争端要说恼不恼火,她是肯定恼火。 那个新生,你至少要把从前辈那里听来的教训这种前提摆出来,什么后续被子几个月起球,撕开里面是黑心棉,你一个新生,搞得你就像是经历过一样,角度上肯定站不住。 只能说自己今天也算倒霉。学校每年这样串着卖被子和各种推销的,从中拿回扣赚一笔的,她当然不是不知情,也心知肚明这种事上报也不会有什么好结果。只是今天郑康要跟她交锋,她当然要站在大道理一边立于不败之地。 其实当时采访之后就有机灵的干事绕开人群到前面去追问那新生的学系名字了,因为采访了谁摄像上可能不用播出来,但部门是要留下文字备案。 化学系。徐子陵。 她眼睛眯了眯。 这个名字听着就不舒服。 …… 一番话引发学生会内部争端的当事人程燃丝毫没有觉悟,接下来办理各种卡,买保险,和程飞扬大包小包前往宿舍楼区,程燃的宿舍楼在一个巨大下沉式操场边以月牙式散布,杏园a区,一栋409,这是计科院的宿舍,对面就是女生楼,公路和校区主路连通,车可以直接开进来。 楼下停了辆奥迪a6,下来个穿着西裤衬衣,皮带凸显着大lv标志的中年男子和贵妇打扮的女子,后座下来个平头青年,继承两人基因,唇厚嘴宽。中年男女看到拎包的程飞扬和程燃,转向自己儿子,“你看你,你有多幸福!这个世界不是每个人都有你这样的条件,还不珍惜!现在是你爸妈给你提供条件,你不努力,以后你就这样……”后面说得小声了。 优越感是人性一部分,从最初的万元户,到八零年代末九零年代初恨不能肩扛式火箭筒的“大哥大”,再到现在的奥迪车,名牌服装首饰,未来的智能手机,名车名表,其实有些东西在一些人那里属性从来就没有变过,都是“大哥大”。 男子打开后备箱,女子帮忙拿包,也是搬了行李,那平头青年则是搬了个电脑机箱,然后一起上楼。 程燃到自己的409,寝室是四人间,室友们已经先来了,一个叫李维,性格活泼跳脱,一个叫王新博,自我介绍英文名叫“davie”,于是就直接绰号一个“大维”一个“小维”,还有一个叫做郭志军,因为年龄最大,所以叫做“老郭”,大概能考上中南科大的在各自原学校也是出类拔萃,没有谁愿意矮别人一头,所以所谓宿舍排辈分的事情也就没有了,都是以绰号相称。程燃还没给自己取绰号,鉴于此点,大家也没主动给他取,就只有李维很模仿动漫风格的叫了他一声“程燃君!”那个一个声娇体弱的。于是程燃君大概就成了大家默认的绰号。 程飞扬又给大家分发带来的牛肉干之类的零食,都喊了声谢谢叔叔,最特别的是老郭,先前程燃进来的时候他直接起身上前握手,大小维见怪不怪,显然先前认识的时候都吃过他这一套了。和程燃握完手又过来跟程飞扬握了手,双手握的,一副社会人的姿态,把程飞扬弄得笑呵呵。 大维小维都是本地人,老郭是广东人,这个时候听到一声楼道里的大喊,“王新博!王新博!你在哪?”王新博赶紧出门去,原来是方才程燃楼下见到的男生,大吼吼的在楼道里喊,原来就是隔了一个寝室。和王新博见着后抱怨了几句他怎么不等他之类的,这样子似乎有些压着王新博,众人又搞不清楚他们之间的关系,都一时看着两人。 王新博才介绍,这位是杨牧,以前一个学校的,又给杨牧介绍室友,杨牧大概家境殷实,似乎也继承了他爸的几分派头,王新博提到室友这些的时候,他就分别对人点了点头,自身是端着的。 这样子连本来准备起身握手的老郭屁股抬起来又落下去,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 程燃则是看在眼里,事实上哪怕就是再好大学的学生,一时学习能力的达标不代表着情商性格道德三观就达标,所谓叉叉在哪里都是叉叉,像是杨牧这样情商也不顾虑他人感受的大有人在。这么活了几十岁的一抓一大把,更遑论一所大学里了。 眼看杨牧只对和王新博讲他家里ps游戏机游戏感兴趣,和409众人大抵都没什么话说,众人之间氛围也比较尴尬,杨牧那对父母随后进了寝室,杨牧母亲就提了个口袋,笑着做场面,“你们是王新博的室友吧,大家都隔得近,以后互相帮助,来,阿姨请吃糖。” 说着从口袋里抓了一大把金色花绿的糖放桌子上,李维性子跳脱,说了谢谢拿过一个来,笑道,“耶,费列罗噢!高档货!” 这话让杨牧父母都脸色有光。 杨牧露出些佻色,这边非得帮程燃铺床的程飞扬也往行李箱摸,拿了一些桃片牛肉干塞杨牧手里,“谢谢同学,我们本地的特产,你也尝尝。” 杨牧本就和王新博说着话,这个时候被程飞扬塞一堆东西在手里也一时有些无措,主要是他穿着新衬衫,程飞扬带来的东西包装上就显得老土,这时候的中国本土包装无论从审美还是工艺,当然无法和国际厂牌相提并论,比起他家发的费列罗巧克力这种,自然后者更加精良“时尚”,和他的身份相匹配。 杨牧转手就拿给了自己父亲拿着,他爸也就掂着手提着边角,对程飞扬象征性的笑了一下。程飞扬点一下头,也不管他,继续帮程燃理行李,虽然程燃说了很多遍自己来,但这事程飞扬非要抢着做,而且越做心里越不舍越难过。 这边杨牧父亲倒是愣了一下,程飞扬没有淳朴笑容没有老实人的局促,仅是那一个点头,就让他感觉心头咯噔一下,这种和看上去的人设反常的动作让杨牧父亲忽然有些不舒服。经验和自觉告诉他有点像是平时他陪过的大领导的派头。 和王新博说着话的杨牧一边说自己买的新手机,三星的翻盖,三千多,吧嗒翻开,吧嗒关上。 说着有心,听者也有心。李维和郭志军都互相看了一眼,三千多,差不多当他们半年生活费了,当然值得炫耀,要是他们是杨牧,也真娘的该炫耀。结果那边微小的机械音,程燃从裤兜里掏出直板手机,来自移动cq,姜红芍的cq留言,问他报道好了吗。这个时候是英国凌晨,还不到起床时间,显然老姜挂着事提前醒了。移动cq开通后,可以直接从cq上留言发送短信到手机,然后又用手机短信回复cq消息,程燃走到阳台那边回信:和室友聊天呢。 一干人等都看眼里,心想这特么也太打脸了,刚杨牧还说自己手机,程燃这就把手机给掏出来了,简直不给人家装模作样的机会啊。不过在李维和郭志军看来是很爽,杨牧这态势他们都不爽了。 杨牧父母打量了程燃父子两人一下,周围的寝室见过了,又准备喊杨牧回宿舍去整理东西。 这边杨牧点头,说我去把新买的电脑给装上,一会装游戏拉网线如何如何。电脑这个时候可是奢侈物啊,那可比手机昂贵多了,在场的人可能家里有电脑,但那是家里用的,如果在大学寝室再装一台,那就太华丽了,足以引得上下两层楼百十号人夜夜笙歌的围观。上一届计科院,普遍大一学生都是抢着学校微机房,校外网吧用,大二才陆陆续续在家里支持下装了电脑。大一新生就有电脑几乎百无一二。 李维和郭志军心头腹诽,不敢惹啊不敢惹,这是炫富无止境啊,家底厚就是敢折腾,而且死怼,杨牧这个性属鳄鱼啊。 程燃回来的时候程飞扬指着他的行李箱让程燃自己放自己的东西,程燃打开箱子把笔记本拿出来,搁在了桌子上,听到他们最后的尾音,然后问,你刚才说在哪里拉网线?我也拉一条。 所有人目光都在那个文件包一样的笔记本上面。不是所有人都认识这让人感到新奇的移动笔记本是什么品牌,但对这种电子产品保持敏锐嗅觉每期大软都买看软件看硬件的杨牧瞬间大了眼。dell的piii,市面价格还是歧视性的繁体:貳萬柒仟伍。 第八章 可爱的室友可爱的你 几个人立即向程燃方向移动过来,看东看西,李维说,“程君,移动笔记本啊,dell啊,名牌啊!” 郭志军也离坐上来端详,问了程燃可不可以看看之后,就拿起来打量,上看下看翻过来覆过去观察,郑而重之,好东西啊,转头巴望着问程燃,“多少钱?……” 程燃摇摇头不置可否。 本来和杨牧聊天的王新博“哇塞!”叫着过来了,啧啧称奇。就留杨牧一个人尴尬立在原地,左右不是,最后说了声那我先回去了,才和自己感觉讨了个没趣的父母出了409往自己寝室走。 杨牧父亲倒是觉得还真是奇特,配电脑的时候他跟着去了,原本是在实体店看的,杨牧在移动笔记本位置恋栈不去的那台,也是一万七八千,只是他其实是觉得还是贵了点,没必要,而且这时候有台配置上好的台式机带到大学,也就已经是条件足够优越的了,没想到今天居然还真见着冤大头,肯开学就给自家孩子买个一万多的笔记本,这真的是宠溺孩子无止境啊。以前一直有种说法是家庭条件越不怎么样,越把自家孩子当贵族养,今天看来大概差不离其。 这个时候做父亲的当然看出自己儿子的郁闷,就道,“你这个学期好好的,争取各科成绩搞上来,下学期爸也给你买你之前看中的笔记本,也就一万七千多是吧,还薄一点,比你同学那台好。” 杨牧嗯了一声,也不知为何,这个时候对自己父亲也不想戳穿,笔记本不是越薄越好,高性能集成本身就要占体积,其实那台笔记本比想象中贵得多的事实。不过心头也暂时只是腹诽,这叫程燃的眼界狭隘,有这个钱谁买这个,几万买的3和自己配的台式机算下来性能其实差不多,若是自己肯定不挨这个宰! 恐怕得给给他配电脑的笑死,私下那家电脑店没给那销售封个大红包他都不姓杨。 尽管是这么想,可到底人有我无总是心头不舒服,而且感觉自己输了开局怎么回事。反正心头一直梗着,不过到底也不知道程燃的底细来头,还是先观察的好。总之若是上大学有什么让他糟心的事情,这个叫程燃的大概就是首开先例。 …… 看到寝室三人研究自己电脑,问东问西,能打《英雄无敌》不,能玩《反恐精英》不,能玩《帝国时代》《星际争霸》不,程燃心想哥几个你们好歹也是高分考进来的,你们把这幅探头探脑瞪大眼睛的模样收回去还能维持些学霸的尊严啊。程燃索性开了机把里面游戏打开,让他们自己玩去。 三人暗呼仗义,王新博看了一眼程燃,程燃对他点了点头,王新博收回目光,虽然和杨牧那个性的也能打成一团,但王新博可不是表面看起来的包子而已,更多的是“不去计较”,事实上他可以算是心思三人中最为细腻的一个。 而三人哪有需要这么猴急的争先恐后,他们其实是以这样的方式,来表现刚才程燃和杨牧之间他们坚决站在程燃这边的态度,一台移动电脑稀罕是稀罕,但没到这种追捧的地步,他们只是以此推崇程燃而已,真是一群可爱的室友呐。 程燃微笑,觉得自己是不是再买一台台式机来当寝室公器,他本身带笔记本来就是有事务在邮箱里处理,也不能给他们长期霸占了,里面的敏感文件,虽然加了密,但也不适合存在这里面,倒不是戒备什么,一天串门过来串门过去的,没有公用电脑,这群计科院的家伙手里,当真是想在你电脑上干什么都可以。 东西该弄的弄好了,床铺都给程燃铺好了,该嘱托的一个不少,又看到程燃和室友之间关系迅速拉近,还有什么不放心的,程飞扬站在程燃面前,把最后那包行李提起来,“那……我就去给你老师送点特产……爸爸这就走了。” 程燃说,“我送你出去。” 两人踱着步,看着程飞扬非要提得的那袋重行李,这可是一路从蓉城拿到南州来的。川省数一数二的民营企业老总,就这么提着口袋走在南科大里的样子,说出去恐怕没有人相信。 父子俩的默契是天然的,没有说多少话,但却像是说了很多话一样。 打了电话过去的辅导员在计科院的八教楼,听程飞扬说要过来,立即说自己就在楼下等你。下楼的时候刚好遇到上来办公室给自己送了两条中华下楼的杨牧父母二人,两人的奥迪车开到八教楼下面,上去杨牧父亲笑嘻嘻说杨牧以后给他添麻烦了,还请担待,有机会还希望老师多多培养。石家勋笑着点头,中华烟自然就落抽屉里了。 他这样的大学辅导员其实年龄上也就只比本科生大四五岁,就是研究生留校下放管理本科生的,早经历了大学四年洗礼,和社会接轨,该见的不该见的也都见过了,现在新生报到家长送点东西的,只要不是明目张胆的塞钱,一些礼物其实见怪不怪。其实要说起来,大学辅导员才是最苦逼的,油水也就在新生开学了,除此之外,随便一个初高中小学主科老师都可以藐视你。所以大学老师大学老师,听上去好听,实际上就是大学里的民工。 杨牧父亲下楼来还在跟杨牧母亲说事情的顺理成章,结果就看到了他亲自下来,撞见杨牧父亲,两人都有些尴尬,石家勋笑道,“还要和杨牧交代一会啊。” 杨牧父亲捻着烟屁股,“抽根烟抽根烟”,心想幸亏方才没根老婆碎嘴,否则要是不慎被辅导员听了去,礼就算白送了。 “我见个人,你随意……”石家勋道。 “好的石老师,你忙。” 然后杨牧父母就看到了石家勋迎上了从那边林荫道走过来的程燃父子俩,那叫一个热情。石家勋没法不热情,手头上自从知道拿了十万奖学金的川省状元到自己班之后,心头的兴奋活泛也就来了,辅导员自来出路,无非是考公务员,搞科研,或者铁了心走行政而后两条路,留校行政履历上面漂亮,对于后面自然基石牢靠更有底气,一个省状元的苗子在自己手头上运作得好,那是可以高校辅导员评优的,那就可以说从学校数百个辅导员中脱颖而出,眼前送在自己手头上的大好开端,他当然要把握住。 所以一听说程燃父亲过来送东西,那东西是什么都不重要了。 双手接过程燃父亲的东西,听说是送给全办公室老师的,石家勋暗赞能教出省状元的父亲就是不一样,恐怕早就预设了在办公室遇到其他老师的情况,所以见者有份。这边对程燃的态度也是和蔼可亲,一副我虽然是你辅导员,但也就大你几岁,以后兄弟相称的架势,就差拜把子了。 而这边杨牧父母远远看着,心头别扭,方才送上千的礼石家勋也是在自己桌子上敬谢不敏,这人家提着烂大街的东西过来竟然扫榻相迎。不过远远看双方交流的架势,落点还是在那个学生身上,估计是成绩不错考进来的,那这也说不得什么了。 程燃和辅导员亲切交谈了一番,不过也正常,程飞扬来送他只有公司内部有限的人和南州方面的高层知道,南科大学术委员会成员的李太行是瞒着的,伏龙重要毕业生来源的南科大校方也不知道,辅导员石家勋哪里知道眼前的程飞扬是谁,不过就出于程燃的能力来说,也不妨碍他对程飞扬表达足够的尊敬,这让程飞扬乐呵呵的,这才是真正送自家孩子上学的意义,老子沾儿子的光啊,真是高兴。 和石家勋交流一番过后,辅导员收了礼物,再一送三别的把这对父子送出很远。看着父子俩的背影,石家勋是心情愉快,好学生在哪都受欢迎,他还期待着这位川省状元在中南科大继承他的出类拔萃,继续向前。 以后若能在这偌大的大学里提及到程燃这个名字,是他石家勋的学生。 嘿,那可带劲了。所谓辅导员的存在感,可不就是这些可爱的学生么。 第九章 年华当好 最后程燃和程飞扬出了学校,程飞扬问想吃什么请你吃大餐,程燃摇摇头,“就随便吃点什么就行。” 两人在门外找了一家快餐馆吃起来,饭很硬,而且还是夹生的,吃两口程飞扬道,“这什么饭啊,没做熟!”结果看到程燃大口的扒,他愣了一下,也就不再说了,给程燃夹了好几夹菜,“多吃点,独立了,以后就要开始学会照顾自己了。” “在家里我也是自己照顾自己的啊,你和老妈平时那么忙,放心吧。” 程飞扬停住口,真是想说啥现在也说不出来。 吃过饭的斜坡马路上,伏龙南州研究所的车开了过来,研究所长刘少华下车来,隔老远给父子两人打招呼。方才程飞扬就打了电话让他们来接,这个时候到了,程飞扬提了提包,对程燃道,“那我就走了。” 程燃点点头,“日本考察顺利。” 程飞扬道,“南州这边,如果有什么事,你跟我说。” 这话不是说程燃生活上面。那边刘少华远远站着不过来,是在等他们父子俩的说话,不插口,所以这个看似结巴的人其实心思活泛,而且为什么要屡屡在程燃面前出现,难保没有想走程燃路线的意图,所以程飞扬才把这话说透。 程燃点点头,“放心吧。” 程飞扬转身大踏步离去,刘少华那边两个人一个为他关门而后进副驾驶,一个重新进入驾驶座。 车就这么离开了,老程的背影,还让程燃有些怅然若失。 回到宿舍楼已经是另一番光景,人越来越多,渐渐热闹,有负责引导的师兄师姐上下走动,拿行李的,交代事务的,彼此开始熟络的,串门的,一锅大杂烩,而且越往上走,程燃发现人群越集中,然后在他所处的第四层的位置处达到高峰。 除了必要报道的,从下面走到四楼的,都没有再往上走了,这其中还不乏女生和女性学长,楼道的人挺多,依稀能看到前面挤着不少人,就围在他们409房间外面,程燃的角度似乎还看到了辅导员石家勋和几个应该是学生会在他身边帮忙的。 这是在布置什么工作吗?程燃往前挤,结果前面拿着资料的一个大二志愿者师兄转过头来,“别挤别挤,后面稍微等一下,前面有事呢。” 后续进入楼道的人也在看热闹,这个时候既然有人说,也就望过来,有人小声嘀咕,“什么事?” “出什么事了?” 看着这些萌新一脸不解样子,那大二师兄甩了一下飘逸的头发,“高考报纸上登的不去清华北大来我们中南科大的学生,就在我们计科院,这层楼,大一辅导员都过来了!” 楼道前面的人自然是知道这个事的,后面跟来的人就是低低的豁然之声。 “就那个就那个……看了新闻的,所以我们在女生楼那边听说了,也过来瞧瞧。”说话的是个挑长女生,身边随着两三个同伴,看来都是一个寝室的,好奇的往前面张望。 “就是那个把清华北大招生组给拒绝哭了的?名人噢,看看到底什么三头六臂嘛……” “我估计绝对好看不到哪里去,可能眼镜比啤酒瓶底还厚吧。”一个女生嬉笑着对身边人说,“不过既然是我们一个院的,看看也无妨。” “你们怎么知道他在这边的?” “还不是校宣传部,拿到了他个人的新生入学信息吧,校报那边刊登了,今天早一些时候就听说了。” “这年头,三条腿的癞蛤蟆在南科大到处都是,能考清华北大一时失手考进中南科大的也不少,拒绝清北拿了中南科大十万奖学金的省状元可不多见!” “那可是十万块啊!够我四年学费了!” “拒绝清华北大”,“十万块奖学金”。在这个年代里,读书能读到学校给你发大额奖学金,还是罕见的例子,而这个数额也足以拗动社会的神经,所以七八月份的社会热点里面,这绝对是独一份,各报刊社论上面,正反面的争议不断。 新闻在这两个月之间发酵足了,所以当中南科大开学的时候,老生新生,不说多了,几乎有一半人是真想看看这个假期里占据高考热社会热点的人到底长什么样子。 甚至都不说是中南科大了,就是隔壁学校的,甚至南州本地高校,都听说了这个轶闻,若有认识中南科大的,还会和认识的人打听或者拿出来作为谈资,就是这之后,还会有类似“你们中南科大当年……”这种句式的说辞。 之前时候是新生报到忙碌,等差不多安顿好了,人得空了,再加上有得到这个消息的人往这边过来,横竖大家都无聊,一起看中南科大的大熊猫也好,于是此时的杏园a区一栋这边,就成了来参观的汪洋之势。 等从周围的人这边听到了这些洋洋洒洒的讯息和议论,程燃毫不犹豫准备转身就走。 君子不立危强,眼前就是个动物园,他也还没打算把自己给装进去。 结果一转头,就撞见了从楼梯上来的李维。 两人面面相觑,程燃觉得自己若是会点穴,这个时候肯定毫不犹豫点他死穴。 下一刻李维的两个嘴角立即像是两个渔夫拽着渔网迅猛往上提起,声音惊得旁边的女生如见色鬼退避三尺,“程燃!你在这啊!我靠你就是新闻上那个你不早说啊!刚才你走了听人说起我才知道!石老师,这边,这边!程燃在这边!” 看着个子不高的李维跳起来往宿舍门口那边挥手招手,他这时候不含自己绰号“程君”了,于是就是原本黑社会找碴黑压压干仗迹象的楼道忽然硬生生往中间裂开一个通道,程燃看着可苦了两侧那些娇滴滴的小女生们,硬是在人群中被挤得泪眼婆娑瑟瑟发抖各种欲骂还休却又要维持形象苦苦支撑。 而现在的问题是,不知多少人曾各种想象过这么个人到底是什么样的样子。他一定可能是因为长时间读书驼着背,兴许带着蛤蟆眼一样大的近视眼镜,甚至可能目光呆滞双眼无神,佝偻身材空乏其筋骨猥琐其精神。 但眼前这个,随意的白色体恤,长身牛仔直筒裤,还有一双舒适的运动鞋,头发洒逸的蓬松着。再加上那看李维是欲杀之但实际已经被解读为轻松写意的笑容。 那个年代白衣飘飘的不仅是那些住在心上留在人间的女孩。 还有着白衣青年,让人见到,也觉得年华正当好。 第十章 紫禁之巅 大家都是来看那个新闻中拒绝清华北大川省状元的,可真的看到人了过后又会怎么,委实没有人深入想过,总不可能上前把他脖子交错一扭杀了少一个比自己聪明的人完事吧。 旁边的女生脸唰一下红了,方才还在和朋友聊这个当事人,谁知道人家就在旁边全听去了。 也有女声传来,应该是个师姐,“长得好看加上还有才华……感觉就像是另一个聂师弟啊!” “哪有,聂师弟可冷酷了,这个一点也不吧,挺温和啊……不过到底谁更帅一些?” “那你去要电话啊……” “笨啊,人才刚来,哪有电话……” 这些三五一簇起哄的莺燕之声倒是不绝于耳。 也有看他这样子不服气的,这形象和想象中的状元不一样啊,对于他得了中南科大十万块怀着嫉妒和不甘心情的也有。但也不乏确实是本身投来好奇目光的。 程燃挥挥手,“散了吧,散了吧。” 一阵哄笑。 等程燃进到寝室里,郭志军和王新博都拿惊恐的眼神看着他,而门外张望的杨牧首先有两点不舒服,第一是看到程燃这么受欢迎,一路走过来,围观者众,他在以前的学校里虽然不至于这样的待遇,但因为成绩不错,再加上家里有钱,也是别人眼里的焦点,这点王新博就大大不如,而眼下却只能成为一个别人光环的见证者,这种落差可想而知。 另一点,自然也就是原来程燃领了奖学金买的那台电脑……那你在我面前装什么比!? 石家勋关上了寝室门,看大熊猫的围观人群才陆续散去,石家勋是过来统计入住人数的,也和学生见个面,大家有个大致了解,同时也让程燃填了些资料,再跟所有人说一声,程燃就算是这层楼的楼长了。民主?实力就是民主。 等石家勋一走,寝室里一干人看程燃都庄重许多了。其实能考进中南科大,他们的成绩本身就不错了,但也正是因为自己努力过,才会对努力也拼不过的人心存敬畏。所谓学霸仰望小牛,小牛瞻仰大牛,大牛视凡人如蝼蚁。 这种情绪在程燃如常的和他们聊天打趣中消减下来,但是等辅导员走后,来他们寝室串门的也变多了,过来认识一下的,拜会省状元加楼长的,互相加个cq,b机号或者电话号码的。当然也有人是来打过招呼过后,不忘吹嘘自己一番的,“若不是当时我英语考砸了,我也可能是省里前几名,我们那状元就不过多我十多分而已……” 还有阳台也不隔音,隔壁宿舍的阳台也会飘来给家里人打电话说报道事宜,同时连带着提及隔壁就住着不去清北的那个新闻人物的。 这个时候李维才意识到什么,看程燃,怯生生道,“程君,我今天喊你的时候,你其实是想往外走的吧……所以是我搞砸了?” 程燃微笑,“你觉得呢?” 李维打了个响指,醍醐灌顶的指着他,笑容僵硬,以迈克杰克逊一般无二的太空步慢慢后退挪动到卫生间里去了,末了两个手还攀在门沿,探半个脑袋出来打望他。意图从他脸上看到半点息怒之表情。 这活宝没有去演话剧简直暴殄天物啊! 一干人都被他这样子逗笑了,而且似乎寝室有李维这样的人也很容易感染到其他人,郭志军这个时候仰着头冲程燃道,“程君,你不是要开通网络吗,桔园路的营业厅就可以直接办理,寝室预留有网络接口的,说不定今天就能上了!” 这是眼巴巴盯着自己电脑上网的。 程燃于是也就领着他们下楼去把网络给办了,想了一下确实要买个台式机,否则自己真个没法清静用笔记本干活了。 入住的人多了,串门的熟络过后,新到来大一的因为新生引导关系,和楼上大二师兄的交流也密切多了。而且这在计科院也是有传统的,现在的大学生不比后世,几乎是人手一台电脑,眼下计科院这种地方也普遍只有大二才有电脑,所以大一新生不免有和大二师兄联络紧密,以期串门的时候用用电脑,或者大家肩搭肩一起看夜间小电影的方便。 师兄们也都是这样过来的,所以对这般小师弟也就宽容以待循循善诱,每年不知道多少人从师兄那里得到各种各样从泡妞到淘片的经验教训。 很快409的小寝室和隔壁几个宿舍就在互相串门间结成了兄弟联谊寝室,这些又和楼上的大二的寝室联谊起来,到了夜晚尤其热闹,大二那边有师兄把电脑拿出来放电影,楼下大一的可以直接过去看,有烟的递几根算是师兄辛苦费了。 有寝室爆发出阵阵轰然,原来是打反恐精英,一个大二师兄稳如泰山,寝室其他三台机子,大一的自诩玩得好的轮流上去挑战,但纷纷折戟沉沙,被砍瓜切菜,和对方照面就被爆头,打下来那位叫做赵卫劼的大二师兄战绩榜稳居首列,旁边一群大二看热闹的摇头晃脑,“这届大一玩游戏的水平不行啊,想当年我们……” 周围一干大一的是只觉血耻而不可偿,但也惊为天人,计科院大二师兄这么厉害,这算不算职业水平了!? 程燃也被拉了上来,就在人群之中,看着已经被打得士气全无的这帮大一新生在游戏里的谨小慎微,以及周围大二学长的一个个微妙表情。王新博把耳机摘了,他们刚刚结束了一局,王新博算是玩反恐的高手了,但和那位赵师兄比起来人头数都差了二十个,而且一旦遭遇对方,除了偷袭,根本不是对手。王新博取下耳机,转过来看程燃,“你来一把?你玩过吗?” 程燃点点头,一众人立即兴趣大增了。 旁边有学长笑道,“那状元上去打一局?” 程燃道,“打是可以,但是我和赵师兄换台电脑。” 一干大二的“咦!”得看着程燃,大一这边被虐菜的一干人等也是颇为不解。赵师兄表情笑得很贼,程燃就径直过去,在那他电脑键盘上操作,把游戏跳出来,打开命令提示符,输入一连串指令后,程燃敲下键盘,计算机屏幕上顿时跳出dos数据窗口的运行程序。程燃指着页面笑道,“要不然把这个关了再来打试试?” 大二这边面面相觑,一个个都看到了脸上震惊的表情。 有人吐出烟圈,“靠……被个大一的找出来了!” “聂川编的啊,居然被人破了……” 一干大一的即便在懵懂,也从这一连串过程弄搞清楚了情况。这些脸上早憋不住笑的大二学长此时也不伪装了,敢情这是故意的,大二这帮家伙恶趣味,开了作弊程序打他们。本来是一个局,到最后再来给他们揭开让一干大一的知道什么是社会主义的铁拳,结果程燃上来就识破了。 赵师兄从座位上起身,递了根烟给程燃,“是我手速和瞄准程序跟不上,被你看出来了?” “关键你居然还能把程序从后台抓取出来……高手。” 程燃把烟拿着,他不抽烟,只是夹耳朵边,“我调用了你按键指令,找到了作弊器的功能键,根据这个线索抓取了对应的程序。” 反恐精英有一代好用的瞄准作弊程序,最早就是从中南科大眼前这些人这边流出去的。所以一看大二寝室里的这些氛围,程燃差不多就能猜到是什么情况了。 大概大一的程燃把程序找出来的消息惊动了大二整层楼,有人陆续过来,打听破了中科大计算机编程大赛一等奖得主程序的新来者是谁。 也估计惊动了正主,没一会就有个第一印象就是很帅的高个学长走了进来,周围人还在笑,说聂川你遇到对手了,新来的,高考那个拒绝清北来我们这的省状元,一来就把你的程序给破了。 这就像是一个绝世高手布下了阵法,结果一个白衣儒生出来,施展凌波微步跳了过去。 大概看热闹的也不嫌事大,说得玄乎其玄,总之要搞一个大新闻。 那个高个又确实眉宇之间清朗极了的男子看了程燃一眼,点了点头,然后漫不经心丢下一句“不过是随手编的一个小程序罢了。”随即转身走了。 殊不知他清高孤绝的摞下这一番话,计科院明天就会爆出“西门吹雪叶孤城……看了对方一眼,过了一招……从此就有了紫禁之巅。”的新校园传说。 不过在程燃看来,真是和传闻一模一样啊。 聂川,还有他那个此时仅仅是大他三岁,却已经在中南科大计算机实验室担任架构师的哥哥聂云。 这两位从少年开始就是天才卓绝的两兄弟,曾经一度有望让中国在芯片某些领域弯道超车追赶的两道巨人身影。 这一回如果可能,就不让他们重蹈覆辙了吧。 …… 第十一章 真想看看 大二游戏寝室里发生的事情暂且算个插曲,程燃见到了聂川,隔空过了一招,然后就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围观人群们往外传。 接下来学校随着入夜安宁,寝室里继续玩游戏上网,方才和程燃对练的赵师兄搭着程燃肩膀出门,拿出打火机欲帮程燃点耳朵上夹着的烟,程燃不抽烟,把烟取下来递给他,赵师兄也不勉强,接过点燃,收回火机,吐出烟圈,才道,“我们本来打算用这个程序参加学校cs大赛搅搅浑水的,设置了反抓包机制,先不说大赛评委会那帮人水平,就算用软件现场勘察,也保管查不出问题。所以被你破解了大家才惊奇。今天你破解作弊程序的思路不错,看似简单,其实直指重点,通过操作数据,调用功能键函数路径指向找到程序,偏偏这个角度之前都没想到。这点在我们这个学科,其实相当重要。” “都说我们计科院的学生是万金油,出来找啥工作都可以,可都是表象,真正在于搞咱们这个的,你如果不自己去钻研,光靠书本教的东西,没几个月就更新过时了,你就是能完成学业ga优良,顺利毕业出来,结果去专业技术要求高的公司,很大可能发现自己出学校就过时,往后要追的知识,不亚于大学四年的学习量。所以更多的时候也就只能考考公务员,找找企事业单位需要计算机专业的职位,万金油万金油,谁想做万金油?可真要往这条路一直走,还是拼天赋的。” “技术就在那里,图书馆有的是书,还可以借阅最新的期刊,不懂的看就是了,知识是可以弥补和积累的。但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最大的不是这些,而是思路。天才的思维总是会和普通人不一样的。这是普通脑回路的人难以理解的。这就是大牛和普通人之间的鸿沟。” 赵师兄仰起头来,自嘲道,“我来科大之前认为自己是天才,但遇到聂川后,我才知道这个鸿沟的存在,所以我们这个学科,知识这些都能补,你只要肯钻,没有太高深的理论,但关键在于一个思路清奇。这一学科真正的制高点,只有大牛能够独领风骚,其他人,都只不过是他们指挥棒下率领的团队和马群罢了,聂川一个,现在又来一个你这么个上了新闻的状元,我看你们可以加加油,以后咱们科院,能不能出一对绝代双骄?” 程燃笑笑,“调子太高了。不敢和聂师兄比,我今天只是误打误撞。” 赵师兄摇摇头,“晚了。谁叫你破了聂川的程序,以我对他的了解,他表面冷冷的不爱说话,但其实内心极其闷骚,他心里面是肯定有根刺的,你完了。” 程燃很想说“孤芳自赏”是个啥评价啊。 赵卫劼嘿嘿一笑,拍着程燃肩膀往回走。 现在寝室里已经变成了大二的教大一上网逛哪些论坛一般在哪里求种子和哪个聊天室最多的主题教学活动,然后忽然有人在电脑前笑起来,“清华的果然没啥见识,就一个新生都上了他们bbs十大话题了,虽然这女生不错,但放咱们泱泱中南科大里,也不是找不出这种质量的,也没见我们校园网里面这么猴急啊!清华那帮人是憋得多厉害?” 这一番话迅速让四面八方的人都围拢过去,围着电脑看,原来这位师兄上水木bbs灌水,正好看到浮出来的热帖,一篇是“管工系3班的杨夏报到了吗?据说不错!”的帖子登上热门话题,跟帖页数已经超过二十页。这已经是这个时候的水木bbs高人气的标志了。 点开进去清一色是清华的高年级学长们的讨论捕风捉影,早几页是说自己“就在迎新办公桌旁边驻点,目前还没看到人”,在帖子里直播的,后面有一系列跟帖,其中有帖子回应,“我与会计四班的王巍兄方才惊鸿一瞥,甚美,甚美!”,也有为人民服务的,“手头上刚好有迎新拍照的相机,利用这个权利拍了张,放在两百楼,大家去看!” 然后这迎新学长拍下的照片又被单独的提取出来放在一个主题为“传闻的大一管工系3班杨夏照片,确实不错!”的帖子里。 点开帖子后首贴就是杨夏站在迎新海报下和一位“打掩护”的院系迎新工作人员配合拍下的照片,因为也是到至高学府报到,杨夏当天穿的很正式,两股马尾辫柔顺的垂在两侧,身着淡蓝色单排扣连身裙,露出的小腿下面是一双白袜和黑色皮鞋,正略显紧张的和学姐望着镜头,露出几分清亮的笑容。 但这笑容绽放,确实胜在一个不施粉黛而天然俏丽。 所以清华十大话题榜上有名。 “切!”围观人群中,老郭郭志军率先出声,他笑着转过头来,刚好看到程燃,就指了指那个半球形的屏幕,“我承认这女生很清纯,但就是标准线以上,在我面前的话,我保证正眼都不看一下,不至于清华那边一个个这么猥琐吧。还说什么帮忙扛了行李,军训拉练的时候凌晨三点还要去跟跑帮忙背包送水?五道口技工学院就是没啥资源,见识少!” 末了他还不忘征询一下程燃意见,“程燃,是吧?” 程燃愣了一下,“看……还是要看一下的……” “霍……”一群人起哄,“看到没有,这才是正常的!” 有人抓着郭志军,“你绷啥子噢,你确定人真在你面前了真的正眼都不瞧一眼?” 老郭衣服被扯得七歪八皱,兀自嘴硬,“我从小到大见过的美女不知凡几……高二就和隔壁邻居姐姐一起看三级片,结果啥都没发生……我岂是没有这样定力的人?” 吵吵闹闹,纷纷扰扰,这似乎就是大学夜里寝室的日常。 程燃笑了笑,杨夏这几天给他发来过短信,她上清华后,家里也给她买了个手机,她拿到手机把号码短信发给了以前的朋友,程燃也收到一份留存,彼此之间也发了几条短信,但是不多,就是问问开学情况的。 倒是杨夏是丝毫没有提起来她在清华眼前的经历。 程燃本想给她发个短信过去,说在清华论坛看到有关她的事情了,但想了想,还是没有发送过去。 回到寝室,李维在用他的笔记本上网,李维准备起身让他,程燃摇摇头示意自己不用,搬了根凳子到阳台,把阳台推拉门关上了。李维看着程燃关上门最后拿起手机的那一幕,这小子心头已经有了定数,那些年的女孩哟。 程燃坐在阳台上,俯瞰月牙形的宿舍楼区亮起的星星点点,还有远处灯光照射的大操场草坪。 他打开手机cq飞信,想到什么,就在手机上键入什么,偶尔时不时微笑。 此时信息那头的姜红芍时间正是下午,她在学校三号图书馆,上了旋转楼梯的二楼左手靠阳台的位置,手头上放着一杯史酷比的热水杯,里面灌满暖胃的红茶,旁边有她看的书籍,但此时她已经停止了先前一直在做的笔记,放于一边。双手捧起热水杯,全神贯注的盯着笔记本电脑那个聊天窗口,时不时把水杯放下,纤细的五指在键盘上输入,看着信息发送过去,偶尔轻咬下唇微笑,脸颊皎若秋月。 她似因为打出一句俏皮话而吐吐舌头。偶尔又忍不住噗嗤一笑,偶尔明眸也会看着屏幕略微失神。 程燃描绘大学的梧桐,描绘那些小路,描绘空气中好闻的甜草腥味,描绘舍友,描绘下方的宿舍园区小卖部水果铺的灯光温馨,人来人往,还有时不时传出的青春笑声,以及那些拂面的清风和天上的明月。 他告诉那一头的女孩,这就是他的大学。 那些草叶的气息中,来自遥远国度的女子信息传来。 “真好啊……真想来看看。” 两个人都能听到彼此传来的心跳,又哪里会在乎天涯海角。 第十二章 舞台暗影,名角花旦 报到安顿好之后,程燃就陆陆续续的接到了来自各方的短信和电话,其中有谢飞白的电话打过来,他就在政法大学,以他的成绩其实距离政法大学尚有一段距离,但也安稳落地,正如谢侯明所说,把他送到离程燃近一点的地方,帮忙看着。 谢飞白来程燃学校串了个门,两个人在北门外面吃了顿烤鱼,程燃说正好,寝室里要一台电脑,你帮我配一台?谢飞白在新寝室也需要,在程燃准备打车去附近最近电脑城的时候,谢飞白不声不响的转进北门处的停车场,开出一辆雷克萨斯e300,这个时候一般被国内称之为“凌志”的轿车。 这个牌子在南方地区认可度很高,普遍认为这个豪车又低调又装比,谢飞白开的这辆不是新款,早些年的型号,他透过窗户朝程燃撇了撇头,派头十足。 程燃坐进副驾驶,面对程燃的询问目光,谢飞白才道,“我大舅在南州的,他们家有几辆车,我来南州,借了这一辆开,反正我跟我妈说过了,我大学要买辆车,她让我先开大舅的。” 程燃立即想起了谢飞白那个蓉城的姐姐王玉兰,问,“你什么时候拿的驾照?” “驾照暑假找个时间去考的,考官都打过招呼了,我第一个上,打招呼只是插队,不是作弊,你放心,我是顺利过关,以前没事的时候我爸是把车直接丢给我开的。” 程燃坐着谢飞白开的车前往电脑城,就地配了两台,程燃用作寝室的公用电脑配下来八千多,谢飞白给自己配了台一万五的高端货,车后备箱拉着,往中南科大寝室外一停,下车过后,谢飞白抬了个显示器,程燃搬主机箱,爬楼上了409,把电脑搬进来,一群三人还在看程燃的那台笔记本,程燃就把笔记本挪开了,电脑放桌上,然后给三个室友介绍了一下谢飞白。 三人在没搞清楚状况中,谢飞白就开始了接线,插电,开机检测的工作。方才在电脑城里面,一应东西都直接到位了。操作系统,需要的软件和游戏,都装在里面,程燃这才把自己的笔记本收起来,对三人道,“以后这就是公共电脑了。给你们用,我笔记本就收回了。” 郭志军看着忙上忙下的谢飞白,诧异问程燃,“你这是新配的?” 程燃点头,“学校里有师兄淘汰下来的电脑,便宜很多,但性能上就算了吧,打游戏还需要拆了机箱外壳拿电风扇吹,不如直接配一台新的,但先说好,打游戏是次要的,希望大家珍惜大学,这台电脑主要给你们用作平时的工作学习上网操作用。所有权归我,使用权在409寝室。还有,我装了管理系统,不允许外来人员在电脑上随意安装软件。如果见着手痒想破解的,不用客气,拿棍子把人给我打出去。” 大家一阵哈哈笑,李维那边率先跟谢飞白聊起来了,问东问西,询问和程燃是老朋友吧,你懂电脑吧,你装了什么游戏啊,你平时玩什么啊。 这么个事件也明显很是新奇,不多时附近寝室就听说了这么一码事,直接有人过来串门看稀奇了,见者无不大为羡慕。 也对程燃这么个拿了十万奖学金的人物心生更多的神秘感,这是怎么回事?先听说了程燃那台笔记本就是两万多的戴尔最新款,这个东西就搁在桌子上,程燃都不用怕被偷,除了寝室里三个室友程燃特别交代过之外,旁人连碰都不敢碰,哪怕真有想偷的人,都知道这东西一旦拿走,那问题就不是千八百块钱掉了这种事了,够的上刑事案件,这是盗窃巨额财产。所以程燃摆在那里也不怕被偷,而室友几个人也明显在自己出门的时候都不忘反锁。 而现在又不一样了,程燃直接给自己寝室配了台公用电脑。这用的是他奖学金吗?会不会太夸张了一点? 寝室里看稀奇的,来参观的一时有好些人,程燃倒是发现在李维和王新博连番询问追问下,谢飞白居然还能耐着性子跟对方聊天,一个问题一个问题回答……而没有嫌这群凡人吵闹,简直还是打灯笼难找的头一回。 等谢飞白把电脑安装好,寝室几个人再三留他下午一起吃饭,谢飞白还是拒绝了,跟程燃说了几句,道,“那我就先回去了。” “我们送你!”“送你一程。”寝室三人异口同声。 “程燃君的朋友,自然也是我们的哥们儿,送你送你……” “其实,也不用送。”谢飞白喃喃说了句。 几个人仅仅是下了宿舍楼,就看到谢飞白钻进凌志车里,打燃,启动,直接上了主干路就这么一骑绝尘。 回到寝室的时候几个人还有些恍惚,郭志军问程燃,“谢飞白是大学生?” “考到了政法大学,他今天开他亲戚的车来的。” “那也很酷啊……”李维星星眼。 程燃:“……” …… 程燃给409直接买了台公用电脑的消息,迅速传开。这大概还是计科院的首例。一干人等觉得这位川省状元简直就没有消停过,刚来的时候是以新闻人物出现,其次在大二那边就破了校园编程大赛冠军聂川的软件,这还没让人反应过来呢,直接就给寝室室友配了台公用电脑。 浑身都是爆点。 409寝室炙手可热。 隔壁杨牧看着门槛都要被踏破的409,再看自己寝室里冷冷清清的样子,心头那个百般不是滋味。因为据说今天来给程燃安装电脑的是他一个朋友,开了辆凌志专门送他。虽然后来解释说那位开凌志的并不是自己的车,而是用的在这边亲戚的车。但仔细分析,人家亲戚能直接把车给他,而他大一就能自己开车来去自如。这是一般人能做的事? 程燃程燃,三天两头就听到这么个名字,这个大学怎么读的这么憋屈!? …… 除了谢飞白,程燃还收到很多人的消息,俞晓发短信来说在电子科大报到了,就在蓉城,熟门熟路,最近天气闷热,你那边如何。 有柳英发的短信,也有姚贝贝的,其中姚贝贝还问程燃你联系了杨夏没有,最后她迟疑半天还是说,“有件事她让我们不能给你说,但到现在了,我认为还是说了好吧,就是你们十中放榜那天,她回来后找我们哭得不成人形,我们问她,她说她打了你一巴掌,你肯定恨死她了……程燃你知道吗,杨夏为什么要那么努力的考清华,其实她一直都以为你是要考清华的,她只是想和你考在一个地方,所以她拼命地努力,认为高中过去了就过去了,但大学的全新的地方,你们是有新的开始的……可最后发现你去了中南科大,可你从头到尾都没有给她说过,她才会那样失控的。 所以,多和她说说话吧。其实她现在装作若无其事的,你和她发消息,我保证才是让她最高兴的事情。” 姚贝贝说着,程燃听完。 后面挂了电话没过多久,杨夏的一条短信就发过来了,“程燃,你报到了吗?” 程燃回应,“在寝室住下了。” 过了片刻后杨夏回信:“还习惯吧?” 程燃想了想回,“还行。刚和室友一些师兄上网,在你们清华的论坛上看到你了。” 回过来的是一串:“……” 片刻后杨夏短信又来了:“那些都是乱传的……” “知道。”程燃键入,“不过这是受欢迎的表现,不必抗拒,学会接受并运用,校园名人啊,对你以后行走很有帮助,就是出了学校未来工作上,也能有所裨益,所以我说清华适合你,定能大展拳脚。” 不一会杨夏回信,“程燃,你现在说话就像个老头。我要去洗澡了。准备睡了。晚安。” “好。安了。” 和程燃发完短信,杨夏确实如她所说打了热水洗脸洗脚,熄灯后上了床,黑暗中,她的手机却没有熄灭,亮着微微的蓝光,她狭长的眼睛注视着手机屏幕,那里只有一条短信。 那是之前程燃发来的那条。 “刚和室友一些师兄上网,在你们清华的论坛上看到你了。” 那是重回聚光灯的感觉,所不同是这次换藏在暗影里的,是他。 良久,良久。 她睡去的嘴角都带着弯。 …… 第十三章 辣手摧花口吐芬芳 中南科大校学生会临时召开了会议,起因是学校后勤集团和校务办公室组成的调查组不久前督查了商业一条街和南门进来的迎新路上面学生被褥不达标的问题,然后一纸通告暂停了所有商家在校内出售被胎的行为。通知刚下达整顿的第二天,据说接到举报的南州市质监局就接踵而至,对学校外面的摊贩售卖的被褥进行了检查,查处了大批不合格产品,同时区小商品集散市场也遭到了工商执法部门上门,只是那边的消息倒也灵通,不少商家连夜转移货品,也有一些转移不及时被抓住重罚。 但总体而言对外的措辞是学校方面采取及时有效的措施制止了不合格产品对学生的销售,保障了学生的健康。在这件事情上面曝光处置及时的校学生会得到了肯定和表扬。但是在校学生会内部高层却是知道,其实是因为那天之后就有人通知记者向上举报,校方立即采取果断措施,在质监局到达前先把学校的问题排除,之后才是这一系列事情。 现在校学生会之中,听到主席在一本正经的表扬宣传部张静的部门在此次事件中的先导作用,校团委和校高层领导都表示赞赏的时候,副主席的郑康极其郁闷。 原本想借这件事让张静在校领导那边形成个办事不牢靠的坏印象,谁知道误打误撞,这件事学校危机公关处理得好,而张静和她的宣传部自然也成了及时发现问题的团体,反倒是脱颖而出。这样一来下次学生会换届的时候,本就有意将主席位置交到特别有能力张静手上的现任主席恐怕更加顺理成章,那也就意味着郑康没法压倒张静成为主席,然后最大限度的利用这个资历争取留校,再往后一帆风顺走大学行政职务这条路。 郑康心头极其懊恼,特别是看到张静在会议上站起来讲了一番感谢校团委,校领导关切和支持学生会工作的套话,各种美好的词句往上堆叠,而整个人更展现出一幅宠辱不惊的姿态,特别有一种从容不迫的知性气质。他心头就堵得慌,也不知为何突然就想见一副十年后张静这样的女人在官场优雅自如如鱼得水,而自己谨小慎微在她面前唯唯诺诺的样子,那种宿命感让人恨得厉害。 学生会会议开完,张静出来,她穿着一身运动装,白色的翻领短袖polo衫,下身荷叶边裙下两条长腿拢着长筒过膝棉袜,大腿的袜根处是略显青春的黑白条纹,走在路上足以让人不自觉的目光往她铅笔样的双腿聚焦,再配上她笔直瀑布黑发间一双大眼睛,她的眼睛不是那种修长会感觉妩媚的,也不是杏仁那种东方情调的美型,而就是睑缘呈圆弧形的大圆形,显得目光明亮,有神,甚至还透着几分机灵。 她出了行政楼就接了个电话,跟电话那头笑着说赵叔叔谢谢你啦,就是你那边打了招呼,质监局和工商部门才对我们学校这么重视,杜绝了不良产品源,保证了学生们的健康安全。听着那边回应,又笑着说那是那是,到时候一定让我爸跟你多喝两杯,我在旁边给您倒酒。 挂了电话,张静大眼睛恢复机敏而无辜的样子,手机收回斜挎的包里,背着网球拍准备前往网球场,这个时候手机上其实塞了好几条来自不同人的短信,有学校里一位外国语学院德语系公认系草的运动阳光男,雷打不动在打网球的时间会在球场等她。有一位隔壁大学的和她年龄相仿,家里是南州政法界高层的男生,人挺好,就是性格挺闷,不是她喜欢的类型。还有的就是学生会主席,发来的是“你今天很棒”的赞美,她一般会隔一段时间才回应,否则对方真会蹬鼻子上脸。 出来往网球场走的时候宣传部的干事跟了过来,“张静,张静……王刚他就是化学系的,他回去打听过了,化学系这一届没有一个叫做徐子陵的新生。同时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 张静挑了挑眉头,“你说。” “王刚说他们同学听到是你在打听,表示徐子陵其实是一部武侠小说里的主角,而且……辣手摧花。” “……” …… 新生报到入学之后,接下来要进行三周的军训,这个时间其实也快,大家在迅速的接近中认识融为一个大集体,每天的过程是辛苦而且充实的,这个过程中班级也开展了班会,班会其中一个很重要的议程就是选出一班的班长,在这之前辅导员石家勋特地来和程燃做了一个沟通,简明扼要,希望他成为计科院一班的班长,起到敢为人先的带头作用。 程燃考虑一番后点头,他需要在中南科大做事,这些可以说是都是一定程度上的资源,聊胜于无。于是在军训间隙程燃所在的一班进行了选举,角逐班长的候选人有三位,上去洋洋洒洒的一番演讲,都表示了自己曾经的一系列经历,乍一听起来简直就像是开挂。也难怪,本身中南科大的都是学霸,学霸中的积极分子也不少,别看竞选者只有三位,其他人大多都是自认为在这些资历面前不够资格自行退避的。 轮到程燃的时候下面一个宿舍的李维,王新博,郭志军三人就开始造势了,“程燃君!”“程燃!”得喊。男生们更是不动声色的流露出微笑,女生们眼睛是水汪汪的盯着这位传闻中的人士。 程燃上台很简单的说了两句,总旨是一,我竞选班长。二,会给大家谋福利,带领班级走得更好。三,欢迎批评。简明扼要也讨厌演讲的程燃走下来,就是一阵比之前所有人的讲说还要热烈的尖叫和鼓掌。 最后以全班只有三票反对的高票数直接当选。 投不记名弃权票之一的就是在所有呼喊程燃名字的声音中,本身觉得自己演讲的足够声情并茂,但却只有寥寥掌声,和程燃简单讲话就赢得万千鼓掌截然不同的情况的杨牧。 外间是如此的热闹,人们欢迎他们的领袖。而杨牧只感觉到了这份凡世的喧闹里,是他的寂寞如雪。 …… 军训期间还有同乡会,以前蓉城十中的学生纷纷找上了程燃来,他们都在箱子里带着十中那蓝底白边的校服,这就是十中这样高中的认同感了,十中的校友会几乎在各大顶尖大学都会有这么一个传承,大家可能以十中这所高中为傲的情况还大于他们对大学的认同。 这些找上来的十中学生还是很激动,毕竟他们考中南科大的其中兴许就有能考清北发挥失常的,现在一想到省状元程燃就是他们中南科大的校友,大家是极有认同感和安全感。也同时表示清华北大的2000届十中校友会已经成立了,他们中南科大也不要落下,大家彼此之间还得有联系。又说知道吗,现在其他大学的十中人都在向他们中南科大的打听他程燃的情况,大家都还记得当年十中的“神雕侠侣”是如何惊艳,也都期望听到中南科大里程燃的后续消息。 权且当成是一种执念和怀念。 程燃倒是笑笑,那是个何等纯真而且有情怀的年代。 军训一转眼临近尾声,程燃避开了班会洋洋洒洒的竞选演讲,接下来还是没能逃脱大限,军训结束后就是新生在大礼堂举办的开学典礼,三千多新生将齐聚一堂,而辅导员石家勋找上来,再以商量的讨好表情表示,校方环节上有四个演讲,一是校长,二是院士级教授,三是学生会主席,四是新生代表。根据校方的安排,新生代表演讲就是你了。所以到时候你要当着全体新生做一场演讲。毕竟名人嘛,大家都指望着的,压轴好戏啊,加油,我看好你,一定会展示出我们中南科大新生的高质量水准。 最后石家勋拍拍他肩膀,一副期待你不负众望的表情挥挥手离去不带走一片云彩。 程燃怔在原地,这种工作循序渐进的谈话也是有水平的很了,看着石家勋鬼神莫测的消失方向,连句“你大爷的!”芬芳都来不及吐露。 第十四章 自来大学如美人 大学就像是美女,可以是自内而外发散的气质内涵显其雅致,譬如有多少藏书,有多少科研成果,多深厚的教学资源。但不可避免外貌棱角,能一眼望见的眉眼鼻唇,仍然是让人恋恋不忘的第一要素。 所谓的眉眼鼻唇,这些就是有多少叫得出的名人,有什么样杰出的代表产品,发生了哪些有影响力的代表事件。历数各大学开学典礼,校长讲话,几乎无不是如翻日历一样排比名人轶事大事件,因为这些远比讲图书馆有多少书籍,今年就业率多少来的阳春白雪。 所以这回也不例外,军训后的中南科大开学典礼上面校长先从两弹一勋说到卫星和各大重点项目,确实是说得让人热血沸腾,从第一个大科学工程,到人工合成牛胰岛素,从引力波探索到量子通讯展望,从那些功勋人物说到了历代名人,然后提及了今年的四位新生,一位是贫困山区靠着打工努力和毅力考上中南科大的,一位是在纪录片中出演了少年领导人,一位是在高中就坚持助残志愿服务,第四位就是拒绝外界诱惑对中南科大富有情怀的程燃。 然后就是提出几点希望,第一是树立远大理想。第二是培养优良学风。第三是注意培养集体主义观念,发扬团队精神,因为“现代社会合作性越来越强,但凡有大成就,成大事业之人都应具备集体观念,团队精神。” 然后提出了一个“未来30年”概念,即“未来30年正是中国从民族振兴走向复兴的建设时期,也是所有人年富力强、干事创业的黄金时期,在科大求学的未来4年,将很大程度上决定所有人未来30年的坐标。希望大家心无旁骛,学成文武艺,报效祖国和人民,用科大人的自信创造未来,成就民族复兴的大业!” 接下来是工程院院士林教授的发言,提出“为学三问”,寄语新生“志存高远,惜时如金”。 而校学生会主席“心怀万家忧乐、国土山川,将青春汇入时代旋律,兼济天下!”的演说也是很慷慨激昂。 毋容置疑,在这种环境感染下,确实能给人带来荣誉,希望,和未来要有一番作为的振奋激励。 校学生会主席讲完后就走下了台,早在一开始就让人眼前一亮正装得体作为女主持的张静上前,宣布下面有请计科院大一新生代表程燃。 程燃上台和她错身的时候两人对视一眼,然后程燃站在台上,还能看到台下的这位学生会女生在程式性的微笑中目视自己,也看不出任何其他的神情。 仿佛就是鹰隼注视兔子。未必真需要抓来吃掉,仅仅是目光威慑,也觉得有意思。 程燃再不看她,面向全场,开始自己的发言,就像是一个奇物,所有人都观摩的无非是个稀罕,等你看得多了听得多了,新鲜感褪去之后,也觉得无非就是那样,程燃干脆一次性亮相,把神秘感的面纱揭开,所有人眼里自己这个可以说“奇葩”也可以在一些人眼里看来“任性过火”的形象全面展示一番,想来往后也就不至于再出现开学报到看大熊猫的那一幕。 只是本该是兔子的程燃当着主席台开口的那份自信从容连久经各种大规模或严肃或活泼学生场合的张静都颇觉意外。 程燃演讲的内容是“站在知识的边界上,眼前的一切都是未知”,能听出来融合自身的经历,表示“不该是别人告诉我们终点在哪里,而是我们更应该选择自己的起点和终点,”隐晦对应外界那些“拒绝清华北大选择中南科大”的原因。 “……有人不无失望的觉得,名牌大学的学生正在成为精致的利己主义者,身有名校带来的光环,工作不愁,去路不愁,国内平台小,国外世界大。于是有天身处发达国家,钱包鼓胀了,物质丰富了,条件安逸了,行不行?当然可以,这是你的选择,旁人无权干涉,但是不是就能以此作为界定人生是否成功的标准?世俗上大概可以,可精神上和你个人,难道真的就万事皆安?你是否依然保持旺盛的求学精神,而不是被安乐蚕食,待在实验室外领导小组自己大腹便便,等待着应酬的鲜花和光环?你是否仍然敢于向权威发起挑战,而不是在权威的知识体系面前甘拜下风,无限度的推崇那些既定的高塔,哪怕是在权威的平原发现一朵不合规律绽放的花,也不敢就此发芽丝毫质疑?” “……你是否还能维持‘比解决导师给的问题更重要的,是自己寻找问题’的敏锐和钻研能力。是否“秉持没有一招制敌,只有脚踏实地的理念”。是否会嘲笑和蔑视那些去路不如你们,只能在最朴实无华的岗位上,做着枯燥科研工作所谓科研民工的泱泱大军?你是否有一天在睡醒过来,发现自己肩膀上不应仅仅是承载个人的荣辱成败,而是在留学后远隔重洋的祖国,或者就是于你脚下祖国的土地同呼吸共命运?” “当然要追求个人的成功,只是我希望我们中南科大人,在有一天达到个人的成功之后,能不能思索,我们的‘强国梦’是自何而来?是自世界工业革命之后,一直被欺辱被凌虐的历史而来。是自数千年民族历史上,中国人从未摆脱过的贫穷和困苦而来。是在世界现代化后,作为第三世界公民的被剥削地位而来。是在国家复兴发展之后,落后于人,受制于人的现状而来。未来的中国人,是否能自信自强自立引领于世界潮头前列,是否能从‘中国制造’变为‘中国创造’,是否能让我们后代子孙在提及他们的血脉的时候,都无不自豪的说一声‘我是中国人!’,恰恰不是因为国家的强大,而是我们一直无论困苦和逆境中都传承的那种百折不挠,甚至在物质高度发达后也不被侵蚀的精神! 这大概就是使人高贵的原因!” …… 程燃一番话说完,在一片雷鸣的掌声中往台下而去。 一干经历过很多此类场景的教授和各种头衔名录的校领导专家,都大感这听上去可不像是一个大一新生能作出来的演讲啊,如果说对学校带着期许对生活无限憧憬的新生演讲普遍都还带着稚嫩,那么这眼前在演讲中准确描述了大学科研和就业心态,没有以往引经据典的虚浮,反倒干货满满,如同科大研究生或者博士生,至少也是科大呆了很多年的肺腑之言反倒更契合。 科大几个领导打了照面,都看得到对方缓缓点头。 有挂着科学院院士头衔科大几尊大佛之一的老教授轻轻拊掌,对旁边教授微笑,“这届新生,心气很高啊……” 旁边的教授道,“但也是……口气很大嘛。” “方才林院士不是说,要志存高远。可若是说这是少年意气,到也不觉得,不过现在的孩子,心智成熟也大有人在……” 另一边的副校长黄培这里,却是不如其他人那样举手鼓掌,而是双手交错的盖在膝盖前,面无表情。他其实最厌恶一些个口气大,恃才放旷的后进学生。有的学生本事没学几个,话倒是说的一套一套,口号震天响,在黄培看来,你一个新生感谢妈妈感谢爸爸感谢学校培养老老实实讲几句也就罢了,你这么一番建设性讲话下来,确实效果不差,人人鼓掌呐喊,可这是赶着进辩论队怎么的?而且违和感肯定有,不像是个老实新生反倒是会搞幺蛾子的样子。 中南科大当然少不了一些个正经科研出身的学生最后却跑去钻营上位的,黄培见的多了,有些现象看着,早心生不满。 下面这边辅导员群体得到消息也算灵通,石家勋就收到同事外国语学院一辅导员师兄道,“你班上这程燃哪路的宝贝?不过这话肯定要引起一番腥风血雨了,打个赌怎么样,肯定褒贬不一。比如话语里的反问,中南科大有没有?我们实验室的经费比起外援,那是一个天一个地,人家外来专家要人要钱要资源,学校挂在嘴边的“现实困难”就没有了,有什么给什么。你这学生不管是不是先前有所耳闻,这么捅一下,肯定有人觉得不高兴。” 石家勋道,“褒贬不一怎么了?总好过千篇一律。我的学生就这么牛。记住,程燃这学生有意思的不在于他是什么什么状元,咱们中南科大,全才或许没那么多,但竞赛状元,甚至全国理科各科状元也不少,所以状元不稀罕。他是一个2在蓉城十中拼命拉拢各种糖衣炮弹都没有俘获的人,你扪心自问,换你当年有没有这种魄力?所以别说他这么一番不亚于你我成熟的演讲,就是干出些什么事来,我也不意外!而且你看现场,不可否认的成功啊!” 程燃下来后把录音笔塞进裤兜里,这是老姜隔空布置的任务,确定新生演讲后在cq上把这事跟姜红芍说了,后者就一直雀跃着想看程燃演讲稿,既然眼看摆脱不了石家勋也是中南科大的派置,程燃觉得要不那就还是说点啥,所以还是当即写就一番演讲稿,邮件传给了姜红芍。没过多久cq图标闪烁,“姜弹簧”的海豚头像跳动不已,点开来姜红芍回复,“哇……想听想听……好想听……” 简直像是要隔着屏幕跳出来。 “到时候录下来发给我,有视频就好了……” 视频就算了,传输麻烦,不过程燃手持个录音笔最后把录音文件拷贝下来通过cq传输给姜红芍还是能做到。 典礼结束,大学生活就算正式开始。 程燃则是独自从宿舍楼前面平台的楼梯下坡去位于杏园大宿舍区的二食堂吃饭。这处食堂是以前他经常来的地方,主要是食堂掌勺阿姨手散,打二两饭能给你盘子里埋到三两,打个白菜往往也能结结实实舀到油气满满的宝塔盖,程燃不在外兼职跑上跑下的时候常常选择这里吃饭,往往很少的饭票就能落个肚儿饱圆。 今天端着盘子排到窗前,看着那些菜谱,到头来还是打一份米饭,打一份辣子油菜头和莲花白。再从旁边舀了一瓢不要钱的菜汤,标准配置,就像是那些年单枪匹马面对的人生。 找了个位置坐下,其实今天寝室众人是问了程燃一起吃饭的,他还是决定自己单独过来了,多少也是顾境重温。 有点仪式感,程燃筷子和勺子前探,舀饭吃菜,津津有味。 殊不知从头到尾,就有一个从二食堂旁边健身房跑了会步然后过来打饭的女子全程看到了程燃打了两个菜一个饭角落里坐下的这一幕。 女生看着这一幕,当初因为他一番采访引起了学生会纠纷的那些个烦心事倒也已经抛之脑后,只是想起打听到的,不去清北就是为了十万奖学金,家境贫寒这些个字眼。 所以当初其实采访中对棉被的抱怨,也是因为对别人来说的一床棉被钱,在他这里不是个小数额。 很难形容眼下是什么心情。 健身后套了件小外套的女生踌躇片刻,去了窗口。 不多时程燃正解决了盘子里一半食物的时候,正前方光影突兀一暗,有人坐下来,是道靓丽得足以引起这处食堂大概半数目光张望过来的身影。 正是那个开学时遇到,同时新生典礼开始的时候就在寝室一干舍友和不少男性口中喊出“噢耶正点!”的学生会女主持人。 女生手上端的双层饭盒搁在程燃正前方,一两饭,一份韭黄肉丝,一份素鸭,旁边还有一碗油星足的红烧肉。 坐下来的她一只手轻揽住左侧的头发,另一只手勺子就开始吃饭,半点也没有什么矜持的模样,而到底她也不需要如一些个女生吃饭小心翼翼的矜持,大一新生,或者一些个女生在男生面前兴许注意形象,她倒无须半分忸怩,不过到底这样子也很好看就是。 她舀起一块素鸭小咬一口,嚼着香脆的豆腐皮嗤嗤出声,再偏了一下头,柔顺的黑发沿修长的脖颈垂到胸前,圆而好看眼睛看过来,开口,“进校采访那次,你的言论上报了学校,后来就有了一纸通知取消校内被胎售卖的治理……挺好的,以前这种事都是睁一只眼闭只眼。只不过你猜学校上面会不会真的因为一个普通的学生采访就这么大做文章?” 程燃看着面前口齿伶俐,并不如何的强势,但却总会给人一些压力的女生,手里舀起的一勺饭也没往嘴里送。 “后面去校办了解了一下,才知道原来如此。是报纸上那位不去清北的川省状元啊,失敬失敬。徐子陵……是吧?头脑应该很聪明,但别走歪了才是。礼尚往来,这是给你打的。” 面前的女子把餐盒和勺子盖上,看来是准备把饭带回寝室吃,只是旁边那碗红烧肉推到了他面前。 “算是采访那件事的报酬。” 停顿一下,她大眼睛又闪过几分怜悯轻声道,“不管你以前考大学经历了什么,但成天吃青菜,营养跟不上,对读书这种脑力活可没好处,除非你不想大学继续名列前茅……不是有奖学金吗?难道吃饭还成问题?” 然后早在先前就在很多人装作下意识眺望中的这张桌子,那位已经不少人认出是科大名旦的女生端起饭盒起身,忽然想到什么,临走转身,促狭一笑,“还有,我叫师妃暄。今天演讲挺好的。” 那个女生长身而去,然后二食堂这边穹顶宏盖之下,就是程燃看着那份红烧肉怔怔出神。 就是太肥了,能换一份吗。 ===== 这边有个网络文学论坛,这几天在参会。还有个好消息,208章解禁啦! 第十五章 想得太美 清华北大的十中同学会在新生入学一段时间后开展了起来,十中学生对自己的母校很有认同感,以前通讯不发达的时候,大家就靠一定时间的聚餐来维系,现在网络时代来临了,cq群建立起来,今年的同学会在群里一吆喝,顿时形成了大约三四十人报名的聚会阵容,从大一到大三都有,定了一家堂子比较大的饭店。 这里面当然还是大一的学生最为积极,大二的是定海神针,大三的就凤毛麟角了。其中大一的学生都是远赴异地求学,对环境还不熟悉,更愿意和以前校友接触,有不少的新鲜话题交换。同时还能从大家那里得到一些所关注的人的去向信息,这里面兴许就有当年夕阳下所凝望的那个球场的男生或者曾经给自己买过雪糕的女生。 人们陆续到达聚会饭店,认识的互相介绍,说着校园体验,也听着关于师兄师姐那里得来的校园传闻,譬如某个清华师姐和家境殷实的男朋友一个实验室搞研究,有天下大雨,男友直接去旁边车店刷卡开走了一辆佳美。也有人说一个北大风云师姐,追求者众,据说一天晚会上,她一个人在前面走,后面三辆车缓缓跟随,都是追求者,等她做出抉择。 这样的传闻似乎有夸大部分,真真假假,市场肯定不小,总之让人且听过也会想若是真的那就还是挺羡慕。在场大部分都是新生,还带着刚刚军训完的风尘仆仆,但是已经进入了新的世界,此时肯定都和高中时期不太相同,各方面的憧憬陆续有来,也不如高中那样压抑天性,开始学会打扮,开始对以前想过做不了的事蠢蠢欲动。 但无论今天众人如何蜕变,始终还是不得不承认,在开学第一天就上了清华十大话题的杨夏确实是天生丽质,就算军训下来稍稍晒黑了点,就一身t恤牛仔裤的装扮仍然是清纯无双。 朱旭也在今天的聚会中,在北大光华的他也听说了杨夏的事情,其实今天如果不是因为杨夏,他也不会参加这个看来有些无聊的同学会。作为这届十中在清北的领头人角色,朱旭自然备受大家关注,众人虽然都是清北,但清北内部也是有特殊群体的,北大的光华学院自来招收的都是顶尖中的顶尖学生,和他们这些燕园和清华园的普通学生又有不同,只要提到“光华人”,都会自动打上光环,同时还有神秘感,所以也在朱旭那边打听他们上的课是怎么的,教授是哪位大能,课堂又是什么模样,学院是不是经费无限,富到流油,是不是真的在北大只有光华人才走马路中央? 朱旭平静道来,表示其实觉得和周围区别不大,就是要自由一些,很多人被周围环境渲染,更早知道自己以后要做什么吧。同时还有一点就是,每个学生都配有自己的学术导师,拿到全国来说都是有名有姓的,而且学阀体系一脉相承,朱旭说起自己导师是谁谁谁,而他的导师又是谁的学生,直指一位教科书里的大能,让人听得只能露出不加掩饰的惊叹。 朱旭提及现在入学新生,每个人都订制了一套正装,因为之后他们的学习不仅仅是在校内,还有各种各样跟随导师的实践,涉外交流,支教和国外游学,资源应有尽有。同时自己身处光华,才知道大神云集,周围都是数不清的状元榜眼,几乎和你聊天同处教室的每一个,都曾经是全省前十,这个时候就是拼教育发达省份的时候,有的哪怕是省状元,在光华第一期排名上,直接就可以落到一百名以外。接着又在大家半哄半推就中,朱旭道出自己的排名,三十六位。 这个过程中,朱旭提及“状元”这个字眼的时候,颇为轻描淡写,更自成一副悠然态度。 言语中说到一位省状元落到一百多位去的时候,还是流露着几分惋惜的,毕竟这是一个全部本科生也是一百多人的精英集群。 他不免也会想到高中时期压在自己头顶的黑影,一度回忆起来只剩下那段时日闷热的窒息。 689分的高分,放在这场世纪初理科重本线划在530的川省,可想而知无论从题感还是对考试整体的把握发挥上面,朱旭在远去的那场高考中都达到了极致。如果没有那个703分,他就是川省正儿八经的状元。 结果出来后,有没有认命,有没有无奈……他只觉得自己已经尽力而为。而尽全力本就是一件稍显屈辱的事情。 但是全新的大学生活,光华院的眼界大开,让他感受到,以前的世界,还是太小了。 这个平台已经在这里了,那些光华院培养出来去往各大投行咨询公司的学姐师兄是真的,那些身上带着一连串耀眼光环来到院内演讲的前辈也是真实的,他们所身处的那个金融圈,那个名利场,那些ipo和金融事件,只是露出冰山一角,都让人充满羡慕和发自内心的悸动紧迫感,恨不能随之去际会风云。在这种地方,身处这个平台和资源中的自己都感觉稍有落后就会追赶不及。更遑论不在这个体系中的人。譬如本身比他更有资格置身其中的程燃。 但是……对方落后了。 人要向前看。 在说起自己光华院见闻的时候,朱旭更看到长桌对面末位的杨夏虽然和旁边人说着话,但说到底核心还是在他这边,也看到杨夏在某些自己说到出奇处的时,也会停下和旁人的交谈,竖起耳朵聆听。 朱旭淡然微笑,此前高中时期他观察杨夏的一些神情所知道,在她和程燃之间,他插不进去。 然而如今不同了,他们都处于同一片高地上,这片高地的关于他们的生活,才刚刚开始。而这片高地以下的那些事物,俱往矣…… 曾经那些他所经历的,只是一场磨练罢了,最后,都会让他汲取到营养成长。而现在,作为同处异地,在最高学府开始新大学生涯的两人来说,朱旭觉得,这样他在核心之间,她在下面安之若素,可不这正是那些传说故事中大好开端的模样? 陆陆续续有人赶到聚会饭馆,新加入的在短暂的寒暄加入聊天阵营后,就带来了梦魇般挥之不去的信息。 “前天在我们那个群里面聊,和中南科大的马伟波聊起来了,也得到程燃的消息了……” 明明只是一个刚刚到来的工科新生,但就是这么一席话,整个开间之中的氛围骤然一凝,呼啦差不多众人的目光和脑袋都纷纷偏转,朝对方看过去了。 杨夏更是忽得抬头,盯着那个说话的男生。 在场有些师兄师姐,也被这突如其来的气氛给弄得有些不明状况,有人低声问,“就是那个我们十中这届出的省状元?” 这其中更有位十中上一届名气很大学姐俏目看来,方才这位和周围人聊天就是一副前辈给后来学生给出各种建议,知无不言,甚至“学姐你有没有男朋友”这样直接的问题都是毫不避讳的回应“暂时没有,前一个刚分掉,休息一段时间啰!”的学姐,此时也是一副目光炯炯的样子刺探,“他是个什么样的人嘛?真的是家境不好才为了奖学金去的中南科大?” 立即就有大一的回应,“那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假消息!据说他没接受采访,于是就有报纸按照以往的模式乱套上去了!他哪里是什么为了奖学金啊!他家的公司是做通讯设备的……不说多少,大几千万肯定有!怎么可能为了奖学金去中南科大。不过这也一直是个谜,大概大神的想法是凡人猜不透的……” “别打岔,赶紧说,程燃在中南科大怎么了?” 那位工科新生那叫一个双眼放光,“进校就是名人了!据说报到当天,乌泱泱的人去他所在的宿舍参观大熊猫的,马伟波跟室友说起程燃是我们十中同学,他的室友还一度根本不相信!后面说程燃新生典礼后作为新生代表演讲,演讲得也相当出彩!中南科大的一大号风云人物,估计现在大一那边的一打听,没人不知道的……” 那个工科学生在这个时候停顿了一下,卖了个关子,笑道,“哈哈,我找马伟波要到了程燃的cq号码,你们要不要加啊?” 有人迟疑道,“算了吧……不认识,加了也不知道说啥……” 也有人拍对方肩膀,“还不赶紧贡献出来!以前不是一个班的,但是现在建立联系也不晚!” “快点快点,加一个,还是要表达对他的钦佩的!” “我通讯本都拿出来了,快报号码!” 这个时候手机还不甚普及,基本上所有人身上还随身携带一个记录电话号码的小本子,而就算是有手机也不方便储存电话号码,所以这种随身带通讯录的情况还会持续很长一段时间,除了少数人自觉不必联系的不动声色,眼看着就是一个个掏出本子,拿出笔来记程燃的cq号码。 就连方才那位名人学姐,都不知何时捧着自己的粉色外封通讯本,凑到几个新生旁边,笑着指了指对方手里的签字笔,“你笔用完了给我用一下……” 可以想象得到今天校友会过后,当事人的cq上收到的叩门消息,该是怎样的蜂拥态势。 看着整个氛围都偏了的现场,朱旭那种无力感又再度袭来,当年703分罩头的那种窒息感仿佛隔着几千公里又再度重现,他是光华人,但这身份好像还是没法冲击到程燃对十中的这群校友留下的印记。 他后续的注意力并没有落在后面大家都在抄写小纸条上面的程燃cq号码的场面了,而是敏锐的看向杨夏那边。 实际上在那位工科新生曝出程燃在中南科大的入校信息的时候,他就注意到杨夏一直盯着对方,是那般的炯炯入神。 然后杨夏在就那么听完后,踌躇半晌,掏出手机发了个短信。 杨夏发给程燃的短信是,“今天和北大十中校友聚会……听说你在中南科大的事情了。” 不一会程燃短信回来,“我得罪的人不少,该不会是黑色幽默?” “不是。新生代表演讲,出尽风头啊……” “噢……那个是逼上梁山,政治任务。” “挺好的,这下院系是不是横着走了?敢情也有不少美眉女生被蛊惑吧?” “大姐,我在计科院,你觉得是美眉多还是牲口比较多?” “程燃,你刚刚在偷换概念。你是新生典礼发言,可不仅仅是对计科院噢,你有点欲盖弥彰噢……” 程燃回复了一串点点点。 “呵呵,不用跟我解释。好了,我继续吃饭了,只是听说你的消息,跟你说一下。” 发了这条短信杨夏就收起了手机,融入周围的氛围中,她觉得挺好,至少程燃在新的学校并没有陨落,似乎还很上进,这算是近期在他身上听到的一个好消息了。 而把这一切全程落入眼里的朱旭在看到杨夏最后的那个笑容之后,他觉得之前构想中的一应美好事物,现在却仿似听到了碎裂的声音。 第十六章 女学霸啊 程燃和那位自称“师妃暄”的学生会师姐遭遇本身是适逢其会,但谁知道当天二食堂人多眼杂,于是暗地里就流传了数学系大二女神用自己饭票投喂某男甚嚣尘上的传闻。 流言颇有火烧连营的猛烈趋势,据说一大票明的暗的追求或者对女神有意思的人顿时表达了磨刀霍霍的心情,但这个消息在程燃班里却是先行曝光,起因是二食堂那边本身就挨着女生宿舍,当天恰好有同班女生撞见。 于是这天晚上程燃从图书馆抱着笔记本回来,准备洗洗睡了,刚在卫生间洗漱,寝室三人已经麻溜的躺好在了各自床上,看的程燃就是一怔,这是要真心话大冒险的节奏啊。 实际上三人也是毫无办法,此时的程燃在他们眼里看来神秘而强大,似乎直接跳过了大一新生的适应学校的过程,显得独立又富有主见,连出门吃饭,若非程燃主动,他们都不敢率先叫上他一起,总是担心他可能另有事务安排,大神与凡人的聚餐会耽搁那些重要的行程。 现在他们习惯于程燃说什么,他们点头应是就是了。开学报到的时候,李维叫“程燃君”还让人觉得娘炮,现在连他们自己都要小声的喊“程君”了。 三个人在被窝里,呼吸均匀,等待着发起突袭的时刻,可黎明前的冲锋号却始终不曾响起。 程燃不缓不急的在那里倒水洗脚,热水瓶很沉,宿舍楼下角落就有开水管,全天候供应开水,程燃早上会起床打开水,同时帮一位室友打,一般李维都会争着和他一起去,两个人把四个人的开水打回来了,中途程燃出门在外,可能有人来寝室借水,借得多了,用了程燃的,李维都会重新去帮程燃打满。 所以程燃其实晚点从图书馆回来的时候,都能用到热水,可以很舒畅的烫一个脚解乏。 程燃坐着烫脚的时候,头上三个铺位已经进行了一轮眼神交换,面对着大维和老郭怀带着怨念和愤懑的眼神,李维把头埋进了被窝里。 仿佛过了漫长时间,等程燃擦干脚把水倒进洗手间,走上来爬上床他又扭开了床前的小台灯,翻起了床上丢的一本全英文著作《puter architecture: a quantitative approach》,津津有味的看起来。又过了良久,从隔壁的李维铺上伸了一只手过来,帮程燃把小台灯的旋钮给关了。 寝室重归黑夜。 空气中都是作死的味道。 李维的声音从黑暗中幽幽传来,带着些许干了坏事的恐惧,“你……早点睡觉。” 程燃都要笑出来了,心想三人恐怕心里满是和后世的那句“你这个糟老头子坏得很!”如出一辙的吐糟。 程燃把书放一旁躺平,心想那就来吧。 过了片刻后大维开口,“班长,不一般啊,神不知鬼不觉的,有人看到开学典礼那位女主持人在食堂给你打饭了,你们现在什么关系?” 这话在安静的黑夜里说出来,就显得顺其自然多了,仿佛只是室友间的一个友善问候。 “不是为我打饭,只是一碗肥得吃不下的红烧肉,新生进校的时候她采访过我,就算认识了,打了一份菜而已,就算报酬吧。”程燃解释,然后只好把来龙去脉说了一番。 大维从床铺上翻起身来,“我靠,你不过接受了个采访,人家就打菜作为报酬?你知道她是谁不?数学系的一朵金花张静,她一句话不知道有多少人自告奋勇为她跑腿打饭!你受个采访还要什么报酬?这事跟你打个招呼不就算过去了么,就算实在要对你表示表示,买杯水怎么都不比打份菜给你端过来暧昧是不是?” 其余两人一致认为所言极是。 李维突然道,“程燃,你爸是当官的吧?”他家在机关,程燃父亲到来时虽然其貌不扬,但根据李维的经验,程燃父亲的举手投足,那和平时在他家那个单位里见到的某些个官大三级,面对他这种下属家小孩也能和蔼逗弄的人有些形神上面的相似感。李维很难准确描述那种观感,总之是见过很多世面之后,能够带来的那种处事间的风轻云淡。 “不是。” “居然不是。”这话还从大维那边传来,看来三个人趁程燃不在的时候,已经私底下商量过了。 程燃道,“但也差不多。” “不是官,但管着人。你家开厂的。”老郭床铺传来声音。 程燃不说话,算是默认了。他在大学虽然不平静,开学引起的围观和典礼的发言,都算是大学范畴里可以接受的事情。但若是如实相告,他可不认为室友三人真让他们守住秘密就能守得住,若是知道他爸就是如今科大很多毕业生去向焦点之一的伏龙公司老总,那这之后所要应对的就超出大学正常生活的范畴了,平白给自己多增加不必要的麻烦和负担。相比起来,还是保密成本更低。 程燃的默认让三人已经形成了一个大致的认知,他家有自己的公司或者工厂,所以有些报纸上不负责任的乱报道就是无稽之谈,还因此引起了个大乌龙。 “靠,”李维道,“那不就结了,报纸都把你形容寒门学子逆袭的典型了,看来就是这些报纸在乱写误导了!张静为啥给你打红烧肉啊……肯定就是想到你吃不饱啊,这是同情!不是爱情!” 老郭一副过来人的语调从对角床榻那边发声,还颇有些哲理,“同情往往是爱情的另一种起始……对于张静那种女的,或许走正常路人家根本不稀罕,从小到大追求她的难道还少了?据说学生会就有几个,她能到现在都片叶不沾身,可想而知不是正常手段能攻下,可程燃不同啊,没准这用同情就能剑走偏锋。” 一席话话题就偏了,于是三人就陷入到如何泡妞同时是泡张静这种难度系数五颗星妞的讨论之中。 程燃是想着那就一切合理了,他是没看过对他的报道的,所以也压根不知道报纸上的偏差,蓉城的报道程飞扬那边打个招呼,可能不会有出格的地方,可若是误导的报纸来自于其他的一些报纸,不太过分一般也没工夫去理会。看来有机会还是对那个自称“师妃暄”的张静把自己情况澄清一下,不要接下来被当成贫困户补助了。 于是接下来寝室里也就变成了各自的情感追述大会,大维居然有个校花级的女友,强调是公认的校花原因在于高中时每年艺术节她都会有独舞表演,那是毋容置疑的人气爆棚,可就是给憨憨厚厚的大维给攻陷了,但是她在外国语,大维在南科,约定好了每两个星期他坐车去她学校看她,而且还说了周末回家拿碟片,他录下了高中时期她一段文艺汇演表演的片段,三人一致叫好。 而李维则是从小到大交了三届女友,最近一届刚分手,高二两人就在他家把事给办了,也最是难忘,李维没说怎么分的手,只是说起前段时间她在他家门口等他回来,他路过直接看都不看开门进去,可能是又等了两个小时,人才哭着走了。 一阵唏嘘。老郭则看上去最是经历丰富,说在自己老家都好几个,都跟他家或多或少认识的,都巴望着他读大学后回去,好几家在预订他这个女婿的,一副云淡风轻哥就是来大学松口气,也压根没打算在大学再招惹什么情债的一副过来人姿态,把大小维直接都震得经久无言。敢情不修边幅,军训结束后就趿拉一双棕色皱皮鞋,一开始见面就给人一副社会人样的老郭才是深藏不露啊。 大家更好奇的是程燃,但其实期待也不高,你能指望一个省状元能有他们这样普通人丰富的情感经历? 结果还真有,程燃袒露,有个挺喜欢的女孩,现在在英国读书。 众人纷纷“哟嚯”,听上去很伤人自尊,这种惊奇是怎么回事。 接下来结果大家问的不是人怎么样,而是异口同声的,“她成绩也很好?” 看来大家的普遍认知也是这样的,实际上能考上中南科大的也是普通人眼中的学霸,可学霸的世界上限是没有的,只能不服气不甘心,或者一层层向上仰望,不服气源自于对于同级,仰望就只会给差距巨大没啥追头的人物了。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女学霸常有,而上帝常常会为他们关上其他的窗。 “成绩是挺好的,若是没出国的话,这次高考鹿死谁手,还不知道。” “哦……” 这是大家普遍的麻木的回应。 程燃好笑,“不想看照片?”姜红芍照片他是带来了的,不仅仅是高中时期她出国发回的大本钟下电话亭旁的笑靥如花,还有在美国他背着相机拍下的那一张张,一幕幕,可爱的老姜都定格在其上,他还是很乐意给旁人分享的。 若是大家兴致一来,他可以立即起床下床打开柜子把信件袋里的照片翻出来给大家看看。 结果回应的是一干人等的兴致缺缺。 “女学霸啊……” “明天看吧……困了……” “睡觉睡觉……” 夜黑月明风高。 程燃有些不爽的想着,老子记下了。 第十七章 老邓有请(中秋节快乐!) 第二天有科大著名邓教授的算法解析,大家清晨起床都很积极,收拾洗脸,漱口杯搅拌的咚咚响,邓教授是博士生导师,同时是副院长,主持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和高校博士点基金资助的科研项目。除了上研究生课之外,历届本科生算法基础课程都由他讲授。 中南科大一直有个段子,形容邓教授的授课,周一参加学术论坛作报告,连夜凌晨飞机返回南州,清晨七点半赶来给本科生上课,第二天又会飞京城参加运筹会议,作完报告后又要马不停蹄回南州,周四上午还有本科生课程。 所以要听邓教授的课就要一大早占位,否则当真是人满为患。老郭用洗脸帕抹了脸,从镜子看到旁边的程燃,想到昨晚的话题,道,“你不是说有你女朋友照片吗,拿出来看一下啊?” 正在书桌前整理书的王新博和李维注意力都看了过来,他们手上都抱着今天要用到的《计算机算法设计与分析》的课本,还有水杯,纯属准备完毕后的顺带小彩蛋。 程燃道,“找了一下没找到,可能放在家里了。再说了,哪怕带了也不给你们几个看啊。”心里自然还是对昨晚耿耿于怀的,你们去打听打听,我几时有过想装一下居然没人给机会的局面。 三人“呿!”得起哄,也就真不把这事当一回事了,干脆没心没肺的簇拥着出门,看到这三货扭头就走的架势,程燃嘴角抽动两下,越发觉得自己决定正确啊。 邓锡华教授的算法课在大教室,到了已经发现众多学生到场,即便是早上不过七点十分,但人仍然是以每分钟指数级增加的速度涌入进来。教室前两排空出来似乎是留给女生的“光荣传统”,但事实上也有不少女生直接进入就找位置坐下来。科大女生比例比男生少,但素质是不低的,到场的就有好些个未来估计会有男生来上课的动力就是专门冲着对方去的出众女生。 而程燃和身边三个货坐在一起,有人发现谁漂亮的新大陆后,就会接连拿手肘捅过来,一个接一个,随后目光示意过去打望观看,而后往往就有诸如王新博“哎呀,这个不行,给个七分。”“唉那个不错那个不错,极品。巴适……”之类的评价交流。 大概也是上课前的一大消遣。 八点钟邓锡华教授准时踏进教室,人其实并不是他身上一串头衔带来的给人感官上的年龄,第一次见到真人的时候比想象中年轻很多,邓锡华一手揣进裤兜,一手拿着一本教备,在讲桌上微按,环顾全场,自有一股闲定,自若的气场。 毕竟是名师风范,场间立即给予他这种气场所带来的相应反馈,教室原本还有交谈,聊天,窸窣的声音,都渐进的消停下去。对于这么个博士导师,副院长级别的存在,给本科生讲课本身就带着一种自上而下的威仪。对方把课本摊开,单刀直入,“我们开始讲课。” 邓锡华教授讲课没有那么多的语言上精彩的转圜,多得是直接抛干货,进程也很快,对于科大很多学生而言,如果不是要先对基础的概念自学理解,上课便会有些云里雾里。而他也有一项奇异技能,那就是接触过的学生,基本上他都有印象,因为他这样的名教授在科大课结束,围过来问各种问题的人是很多的,一般的教授只顾着回答问题了,哪里记得住人,而若是有人问过一个问题,下回他讲的时候,都能顺带把对方名字点出来,说起当时问的问题给出衍生的思考和引申方向。 这样的学生是很勤恳的,再受这么一激励,说不定能一直就在学科保持热情。这大概是邓锡华的一套方法,但能有这么一套技能,也只能说他的大脑也的确很强悍了,用句计科院的话来讲,这不过是“冗余运算”。 今天的课上邓锡华就一连点了几个人的名字起来,让对方回答问题的,譬如中途时就喊一个男生名字,道,“上堂课我讲了对算法进行分析分什么阶段,各自完成什么任务?李宇然同学你起来说一下。” 然后在课堂目光中,左侧角落里的一个男生就起身,“对一个算法要做出全面的分析可以分两个阶段进行。事前分析和事后测试。事前分析求出算法的一个时间界限函数。事后测试则搜集此算法的执行时间和实际占用空间的统计资料。” 他回答的声音很清亮,中途没有任何停顿或者思索占用的空隙,隐隐给人一种如此优秀的竞争性紧迫感。很多人又翻到书页相对应的部位,勾勾画画,甚至记下笔记。有的人更是多次往他身上眺望。 回答问题的学生在邓锡华示意中坐下来之后,生出一股油然感,他也是一位省理科状元,不过当然没有程燃在中南科大这么有名,而且进入科大周围的氛围和一些强者,也给他带来了压力,但是不重要,大学又是一个新的起跑点,也是重新排位的时候,他和不少人一样,都要在这个环节力争上游。 接下来还有几位甚至主动提问,或者阐述自己观点的。都是和先前那个李宇然一样,属于大学里最努力的一类,永远是在询问老师问题的路上,从早到晚的自习室绝对是常客,收到了一些个教授的好评,认为有几个有了聂川的影子,假以时日,可能这些人中又要出一个聂川。 而且很重要的是无一例外,这些人都因为来得极早,恐怕六点天不亮就在教室占位,从而坐在教室的前面区域。相比之下,409寝室一干人看着和他们在后方区域同一排的程燃,都感觉到一种负罪感。他们考进中南科大也是不低的分数,各个也算是高手,可就是武侠小说里的高手也有一流二流之分,他们几个都觉得自己这种二流高手,好像把程燃这么个一流高手,给拖累了。 实在是因为和科大的那些个学霸相比,他们才发现自己好像从天赋智商和努力程度上来说,都比不起对方啊。 李维倒是想起来,“对了,程燃君你床上放的,每天晚上你要翻的那是本什么书?” “puter architecture: a quantitative approach,翻译过来应该是叫做‘计算机体系结构,量化研究方法’。是斯坦福大学前校长老约翰的著作,这本书在美国应该是计算机专业高段位学生眼中的圣经。” 几个人听天书一样的看着程燃。 “我去进口教材,你看得懂?”李维几个人虽然不懂程燃手上那本书是什么书,但英文教材就不一样了,特别是计算机进口教材,很多是国内翻译不出来的,很少有译者能够精准的翻译出其中用以描述事物的精确语言,有时候一个界定不准确,就会给学生带来莫大困扰,甚至让人直接理解茬了,所以一些文本资料,是要原汁原味才能准确掌握个中精髓。 而这又对学习者的专业和外语水平要求极高,甚至还要求阅读者能够在国际有影响力的最新前沿期刊,论坛,文献上面有相当的浸淫,否则其中的一些专业术语的来历,诠释,实现的方式方法,是根本不知来龙去脉的。这也是中国it落后世界的原因,国际前沿的那些语言算法架构,都在不断更新换代进化,这些基本上都发生在麻省理工,斯坦福这类一流大学研究机构,还有相关的大企业大公司的实验室研发中心,想要得到这些东西,眼下唯一的办法,就是走出去,去往离真理和知识最近的地方。 否则在国内,哪怕是计算机领域这种依托互联网传播的知识,尖端前沿站着的那批人相比起来极少数也就罢了,而且怎么都得落后个几个月,半年,扩大全盘,就是两三年的差距。也是很多高校在追逐it热潮,纷纷开设计算机专业的时候,可教材基本上落后行业技术前沿三五年。眼下中南科大可能是少数在计算机课程上,在国内也是走在前列的大学,然而和美国比也是极端落后的。 当然,眼下的前沿,对于程燃这个两世为人者来说,只是看得见的过去历程而已。 程燃对三人道,“有点难,慢慢啃吧。” …… 邓锡华教授三个小时的课,在中途几次休息之后,也就上完了,最后助教过来拿签到本让人挨着签到,邓锡华在台上回答围过来问问题的学生。 助教把本子递到程燃一行这边,看到程燃签下自己名字后,这位在邓锡华手里读研究生的助教才对程燃低声道,“一会请到四楼教务办公室来一趟,老邓有找。” 第十八章 深入探讨 邓锡华教授找自己?室友三人都以为程燃是因为这届本科生中受人瞩目的,所以邓教授找他会有些类似学业的话题交谈叮嘱。程燃却知道不会是这种事,邓锡华身上有诸多专家头衔,在上层的话语权也是有的,同时还是中南科大的计科院副院长,程燃觉得他预计未来在中南科大做的事情,触动一些人背后的利益,引来的反应也不可预估,如果能够拉到这么一个同盟,大有裨益。 于是程燃耐心等着邓锡华,讲台前的邓锡华不厌其烦的应对前来问询的学生,邓锡华的算法分析课从不同层次,涵盖大一到大四的本科生,给大一讲的这门课在全中国独一份,这个时候的国内计算机专业,一些高校大三才会开设算法课程,有的读完四年算法是什么都不知道,很多在这个时候想要接触,基本都只能靠自学。 邓锡华用的是美国普林斯顿大学大一的算法教程,用自己的经验,结合美国的课程,将这门算法入门课在大一就开始铺垫。这门课其实主要是涵盖程序员所需知道的算法和数据结构要点,介绍基础数据类型,算法和数据结构。在普林斯顿大学,主要针对的是大一大二的本科生。 邓锡华是看着国内外差距,眼睛里着急,急则生变,干脆将普林斯顿的相关方法引入中南科大,这门课程侧重于在实际应用的实现和测试中学习各种算法,核心理念是算法在实现和测试中是最容易理解。 邓锡华讲这部分就是用c语言作为讲述主体,来说明实现的应用和科学性能分析。涵盖了基本的可迭代数据类型、排序和搜索算法。课程会上到大二,基本上就能让学生了解算法的基本原理。 中南科大的学生很好学,围着邓锡华问个不停,也看得出来,邓锡华虽然有些疲态,但是这个过程,他是很享受的。 这叫大有希望。 邓锡华这边结束后离开,程燃也随之拿起书起身,前往他的办公室。 程燃敲了门,在邓锡华让进来的声音中推门而入,邓锡华坐在那里,助教把他大水盅的水重新掺满,然后就离开了。 邓锡华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笑道,“学习生活还习惯吧?李院士跟我说给我们计科院争取到个小明星,我还真是担心没办法把你给照顾好噢。” 这话说得亲切,但也未必不存在隔阂。 程燃道,“还行,就是出远门会有些想家,好在室友们都很不错,大家生活上相互帮助,大学和我之前想象的一样有意思。” 看得出邓锡华对程燃这番话观感挺好,不似想象中的那种娇惯孩子,对他生出更多兴趣道,“在中南科大,你这样的孩子注定备受关注,但你也该看到了,不比高中轻松多少,而且大学多样性,每个人学习能力也在这个时候各有偏差,有的找到适合的专业,能力和热情发挥起来,真的是能让他人望尘莫及。这个过程中有人上升有人下沉,都是正常的事情,做学问,快一步慢一步其实无所谓,重要的是求索,保持怀疑精神,不要做亦步亦趋知识的应声虫,没准在哪个角落,你就能发现新路径的闪光点。” 程燃道,“老师,话说得太高屋建瓴了,一时理解不了。” “不用变相拍我马屁了,你去问问,跟我的那些学生,哪个说这种话的时候不是无迹可寻?可是有用吗,该挂的科一样让他挂。” 程燃愕然看邓锡华,发现后者虽然这么说着,可吹浮绿喝茶的时候嘴角的笑容还是溢出,看来不是先前的那么有距离感了。 邓锡华喝完茶把茶盅盖子给盖上,双手盖着茶盅,似支撑起上半身,道,“新生典礼让你出来讲两句,看来对的,讲得很精彩,你们伏龙公司里面,有不少我们科大的毕业生吧?” 程燃微怔,旋即明白了邓锡华的话里有话,可能若不是先前和他的一番对答,邓锡华也不会把这种觉得程燃那番演讲太过成熟,背后或许有科大生提供给他思路的这种话点出来。 也难怪邓锡华先前的一副自己是受照顾对象的“亲切”问候,在邓锡华先前认知中,对自己这样一个科大毕业生就业几个去处之一的伏龙背景人士来说,兴许他作为副院长要有今天这样一个流程,而这点未必是他所甘愿的,有时候只是一种政治考量。 果然还是对程飞扬的兴趣更大一些啊。 和一个大一本科生又哪有那么多话可说的,邓锡华转圜了一下,开口,“你爸去了日本吧,考察日本一些企业,这之中邀请了我们科大的一些教授专家同行,我这回行程上有冲突,没有去,事后还是觉得比较遗憾。听我们的一些教授说,你爸做了一番总结,在it界流传,很多人看过形成的文字资料,你爸这场日本考察,不仅仅让他个人触动很大,回国散播的影响,我看也是会很能影响到国内企业和相关制度……” 又是自己老爸…… 程燃很想说老爸你有没有想过,在大学的我在你阴影下也是很难啊。 程燃深吸一口气,点头,“互联网的冬天造成了it业的冬天,这个冬天还没结束,怎么渡过它不在于它什么时候过去,而是我们什么时候准备好了适应极限生存的办法。 日本是一面镜子,从90年代起,连续十年低增长、零增长、甚至负增长,但日本的企业在漫长的冬天里仍然能顽强地生存与发展,这种顽强的耐力不在于公司的制度,因为公司制度会僵化,会落后时代。也不在于决策,有的决策恰恰致命,而不可能永远有人一直正确的决策。企业渡过困境的原因恰恰源自于其内部人员的勤奋,在困境里的忍耐和苦中作乐的精神。日本的这种精神是值得学习的,天道酬勤,凡事的成功都逃不出这四个字。 然而日本企业在新世纪所面临的三种困难也是事实存在的,分别是雇佣过剩、设备过剩和债务过剩。这三种过剩要解决会涉及机构改革、结构及产业重组,向发展知识创新产业过渡,以及培养核心经营能力和向速度经营的转变。 过去的日本企业体制让企业在寒冬时期也能人心稳定,协助企业渡过难关,然而在新格局的时候,这种体制又会反过来束缚这种转变,使改革困难重重。未来的日趋严峻的国际贸易竞争中,这种制度又会成为日本经济的绊脚石,必然会拖累日本经济发展,所以在未来国际竞争大格局下,不改变旧体制,墨守成规,就是失败的最大根源。这点我们国家,还有国内的企业,都要引以为鉴。” “这对于我国的it业来说也是个可以参见的实例,it业寒冬是个危机,也是一个大的机遇,今年加入wto,关税为零,这是件很残酷的事情,我们的it公司缺乏核心技术,缺乏雄厚资金,本土it业就将在全球it产业链中越来越走向低端,光靠市场化要参与国际竞争,无非是天方夜谭,政府要主导,国家要投入资源,同时国内的资本要尽量在本土it业上形成一定的泡沫,这样就能给创新型小企业生存的空间,要形成创新型小公司的生存土壤,参照硅谷经验,小公司实际上才是创新的源头。保持创新,这是我们和国外it跨国公司一战的本钱。做到这些,中国it业能够从这场冬天突围,把寒冬当成磨砺,没准就能抓到战略转折点。” 智库是一种说法,实际上是国内能上达天听,能够提交报告和各种渠道影响到国家机关进行政策制定的的教授专家一种统称。 眼前的邓锡华,和李太行院士一样,都是其中之一。 程燃说的话能够影响邓锡华一些,邓锡华在决策圈所能有的能量,那就不是现在的他具有的。 邓锡华听着,用手敲了敲桌子,“继续。” 程燃醒悟过来,摇头,“没有了。” “没有了……”邓锡华也像是有些意犹未尽,抬起头来,眼神笔直的凝视他,片刻后道,“如果这是你的见解……我认为,讲得很好。” 第十九章 了不得 邓锡华又就一些问题提了问,程燃都控制在合理范围的回答了。邓锡华本身就是经常满世界飞参加各种学术会议作报告it业界分析的专家,心知肚明程燃所说的这些出现在任何一个研究员教授身上,他绝不会大惊小怪,然而眼前的只是一个大一新生,那也就要重做估计了,同时再结合他的新生典礼演讲,这个男生真是超乎年龄的认知和成熟。 但邓锡华不会对此生出匪夷所思的程度,毕竟在中南科大,少年班出来,年纪轻轻就能读完博士做博导的也大有人在。二十来岁的博导,在中南科大不是个稀罕现象。 “我倒是觉得你在这些分析上面有不小天赋,这或许和你家庭的因素有关?选择学习计算机科学这门学科是不是岔了路,有没有考虑研究生读管理或者公共事务?” 这大概就是大学老师的逻辑,在看到你某方面的优秀之后,第一时间不是如普通人那样的表示惊叹,而是觉得你是不是选错了专业。邓锡华这话也只是随口一说,其实没有要让程燃回答,他还沉浸在方才和程燃的交流中,点了点头,“it行业确实是要引起重视,而且不能再出昏招了……” 程燃道,“邓教授,我加入了一个协会,有时候我们协会可能要借用一下教室什么的,能不能有时候在教室紧张的时候,用你的名义拿到八教的教室?” 邓锡华笑了笑,“我在学校的时候,你直接过来找我给你开条子,我不在的时候,就让你们胡师兄帮你办吧。” 胡师兄就是邓锡华那位身边常见的助教,全名胡利华,沉默寡言,但是做事稳靠,这大概也是邓锡华常把他带身边的原因。 程燃则是借此确定了两个事情,第一,把中国it不能乱的这一理念,成功让邓锡华产生了共鸣,总之这条重要信息,递了出来。 第二点,其实是编的,他哪里参加了什么协会,倒是寝室三人参加协会后有这样那样的抱怨和反馈,不过借此能够和邓锡华更有加深关系的借口而已。而这个看似“不近情理”甚至都不该传达到他这么一个副院长耳朵里的小事,他也很煞有介事的交代了。这也说明邓锡华其实对于程燃,并不排斥,都有想接触的意愿。 确定这些,程燃心头算是大定,一尊学校的大牛现在虽不至于就是靠山,但至少也是有了交往的权限。 程燃知道接下来也没啥可以多说的,起身对邓锡华告别,邓锡华也没拦着,他本身事务繁忙,一个要做科研要做学术同时还尽职尽责完成教学任务的教授,可没那么清闲。 事实上也本是这样,在他看来,一个国内做大的通讯公司老总的儿子,再凭借优异成绩进入科大,对他的未来会有什么期待吗,当然会有,不过那也是放长远来看了,眼下他所要经历的,也大概是和其他人一般无二的大学四年。 而他也忽略掉了,程燃好像借此提醒了些什么。 …… 程燃去邓锡华办公室自然不可能让李维三人等他,出来后程燃也就直接去吃饭,吃完饭下午没课就去图书馆,笔记本随身携带,这个时候程燃差不多就有工夫处理工作上面的邮件。而cq上尤其奇怪,最近来加他好友的成一股猛烈趋势,交友验证信息都是“以前十中的!”“十中校友,请通过……”“想和你成为朋友。”“你是程燃?你好,希望认识你……” 当初一打开的时候因为音响声音没有关完,结果在图书馆静谧的环境中就是一连串噔噔噔的敲门声,弄得长桌这边很多人朝他张望过来。 程燃尴尬的把声音调低,象征性的通过了几个宣称是“校友”的,聊天中大概知道了来龙去脉,科大原来这边有眼线啊,不过也很正常吧,十中考到科大的学生应该也不少,而十中历来对学校的认同感很高,校友之间是有彼此圈子的,现在在国内一些知名bbs论坛上,都有十中的校友会群落,活跃度很高。 在科技没有进步到相当程度之前,网络bbs上的校友群落几乎就是大家寻亲交友联系的重要渠道,这个需求也是大洋彼岸的facebook发家的根据地,后世国内也效仿诞生了校内网,但那大概是几年后的事情了,程燃在读大学之前,在cq内部邮件中提议上线cq群聊功能,这个推动的效率很高,程燃提出这个方案后,两个小时,总裁李明石就作出了回复,半个小时后,副总裁徐野十点半回复,四个涉及到产品线的总经理在十二点饭点前回复了讨论意见,下午三点技术部门方案就已经出出来了,晚上十点,产品经理发出了项目的详细排期,全程不到十三个小时,一个项目就这么立起来。 这就是cq内部邮件办公的效率。 cq群聊从程燃读大学前,到大学开学后军训结束就推出,瞄准的也是各大学校开学的这个期段。cq的主要用户群仍然是学生群体,开学的这个当口,学生群体的网络聚群社交需求旺盛,cq群聊在这个时候正好是一个切入点。 程燃当然没有那么多时间网上交友,当下除了朋友必要的社交回复之外,就下线打开了自己工作号,cq内部五位数尾号为“101”的创造号。创造号上线,cq高层内部群里就活跃起来。 李明石表示邮件提交了,让他走走流程。 程燃打开邮箱,看着cq工作排表,cq下半年的工作重心还是在于打好cq群聊的上线战役,同时确保网络游戏版块的增长发展。cq群聊应该是比程燃所熟知的那个世界早出现了近两年时间,所以这上面会出现的情况都是难以预料的,技术上面,用户接受度,体验上面,对市面上bbs类社交的革命效应和对手的反制应对,都是需要注意的地方,程燃需要盯一下。网络游戏版块仍然是现在大量支出的cq一个自给自足的法宝,但是也出现了cq内部重游戏而轻本业的思想倾向,这点必须要进行调整,为此李明石还发布了一个告员工书,表明游戏是重要板块但绝不是核心板块,对于公司内部想要去往油水丰厚的游戏业务部门的想法要及时遏止,游戏能战而且cq的游戏在市场很能打,但若投入过多的精力人力,最后就会忽略掉我们的初心,谨记住我们的初心不是成为一家游戏公司,而是为了链接世界。 程燃才忘记了李明石以前也是江湖中的情书高手,能够打动姑娘的好手笔,那么换来写对员工的思想纠正书,那也是妥妥的于无声处听惊雷啊。 回复了cq的内部邮件过后,程燃接着点开蒋大总管天行道馆的邮件目录,里面有业绩报表,程燃主要是看员工的各项指标得分情况,这能体现出蓉城这处基地的精神面貌,然后程燃再看天行道馆的孵化园微小企业的运作情况,这里面针对蒋舟的一些投资入股建议进行放权或者收权,孵化园现在是赵青的一支财务和审计团队入驻,孵化园财务制度能够全盘监控微创公司的资金流入流出健康状况,这一切整合在一起,形成一个便于控制和管理的集群,向着正规化迈进,能够很容易得到政策的倾斜。 其实这个时期的相关管理很粗放,一个西部软件园就能搞出一连串地方政府参与的资本运作,搞出轰轰烈烈的资本大戏。然而最后的结果自然不言而喻,泡沫褪去,留下的大概就是烂尾楼和荒地。 程燃不打算走这样不保险的资本运作,更重要的是,天行道馆确实是要做一些有前景小微企业的避风港,是真正肚子里要装点东西。 伴随着美国纳斯达克的惨跌,蓝点lux在美国三板市场的股价已经彻底崩塌,蓝点诸人的天价财富短短时间就成了白纸,持续敲打着众人的神经。 程燃上线之后,蓝点的四人组推举出的邓玉和他取得了联系,邓玉在那边极度不好意思的说,“蓝点现在账面上吃紧,我们手头上还有些股份,你要不要看着情况,再回购一些在你手上。” 邓玉他们每个人在蓝点美国上市的时候各自套了差不多一百万人民币,这是辛苦至此的全部身家,如果蓝点要维持下去,往后他们就要从上市套现的钱拿来补贴了。这个时候,也只能找程燃江湖救急。 程燃回复了一个“我现在科大上学课程紧张,要不等一段时间再说吧。” 邓玉在那边再试图努力一下,“要不你上你的课,我来南州一趟,跟你谈谈?” 程燃回应,“主要是我现在手头上的钱并不多,如果你们真的想要一个好的价格,那么还需要等一两个月,你知道的,现在内部改革,账目没有那么明晰。” 这么回应的时候程燃心头就是感慨,老爸,这时候就是你再出来挡枪的时候了。 程燃这么回复蓝点方面众人也就懂了。 内部改革,什么改革,呼之欲出,伏龙现在在外界沸沸扬扬的改制运动啊。 蓝点的廖苗像是展现自己的先见之明,并且隐隐一种发现了冰川下暗涌真相的略带八卦振奋的说道,“看吧,我之前说的什么,程燃高位私募套现蓝点上市股票,其实就是为了伏龙公司那边的融资计划,甚至扶持我们蓝点上市,也是伏龙公司那边的金融方案之一,程燃说是少东家,其实也就是挂个门面罢了,背后还是在为伏龙的资金运作打掩护。” 江凌道,“这可是大事件噢,伏龙公司从我们这里套现了一大笔资金。啧啧……” “那这事是不能说的吧?”康铭呼吸都轻了些道。 “那是肯定不能透露啊,大公司的运作手腕,有一条线从我们这里过了而已。” 大家都发现各自竟然血管里有些热流涌动,居然像是参与了隐约了不得的历史一样。 第二十章 春风入怀,魔王当前 程燃在图书馆,一般都直接把电脑放桌上,出去轻车简从吃饭买个牛奶补充体力,再回来继续,电脑搁桌上,也不担心被偷,摄像机监控在那,每个能进图书馆的都有实名阅览证,照片和人比对才能进入那种,东西掉了,分分钟就能把人给抓到,想必还没有哪个贼不长脑子。 其实说起来让程燃记忆深刻的大学生涯不是寝室教学楼食堂的三点一线生活,反倒是能够有个静谧的下午或者华灯初上的夜晚,坐在图书馆里埋头看书,一本本的书看过去,不知日月流逝之烦恼,这似乎就是大学回忆起来最难忘的时光。 当然,前世条件不够,这一世好像可以在这上面更多的得到弥补。 和蓝点科技的众人交流完毕,程燃揉了揉眼角鼻脊,缓解了些疲劳,这个时候注意到远处靠窗的桌子那边,正值大二的聂川坐在那里,一边翻书,一边做笔记,大概也注意到了他,在程燃的注视下有所觉,几度抬头和他对上几眼,又继续埋头演算,只是又发现程燃目光并未收回,所以眼睛下意识的时不时会耐不住往上抬一眼。 两人并没有打招呼,这个院系的名人面前摆着几大本书籍,手头上的纸张密密麻麻写满了。不过这不仅仅出现在聂川身上,周围书桌大多如此,中南科大,像是聂川这样的人并不少,或天赋极佳,或勤奋刻苦,之后各有去处,大多默默耕耘,尘世舞台粉墨登场的,多是荧幕屏上屡见不鲜的明星,掌握财富吸聚眼球的商界大腕,能像是后世聂川兄弟俩凭借技术创造走在聚光灯下为世人所知的,都凤毛麟角。 程燃收回目光,又看了会书,过一会再看过去,印象中的技术大佬未来巨星,这个时候趴在桌子上,一只手枕着头耷拉着横过书桌……娘的居然睡着了! 说好的顶尖高手呢? …… 眼看时候不早,从图书馆收拾回来,程燃在宿舍楼下被宿管叫住,手上领了一堆要分发的信件,身为楼长,这特么不是权力而是义务啊。于是晚上就有这样的一幕:本来在众人印象中高冷的程燃,出现了并不高冷的时刻,手上抱一叠信件,挨个进门,“张西华,你的信。”“赵铎,信。”“我来送个信,李彬,赵爱军,贾科……你们寝室的。” 其中就有一封封面是飘逸英文书写给自己的航空信件,落款是熟悉又让人心头悸动的“j”字头。程燃拆开,里面还有一张透明封壳的cd。 开篇是姜红芍赏心悦目的字“想起什么就写下来,没在网上跟你说的,这封信如果漂洋过海到你手里,会不会见字如面呢?” 以前的两人就有写信的习惯,那时候她在十中,他在山海一中,虽然可以互相打电话,或者网上交流,但每每能够在现实生活中发现躺在那里的来自对方的一封亲笔信,又是一种奇特的体验,现在这种体验在大学生活重现,而所不同的是寄信的女孩远在另一个国度。 这算是姜红芍的小心思,说平时里有些有意思但没在网络上和电话里说起的事情,以后就写进信里面,然后给他寄过来,这样就可以不仅仅是在网络上的交流,还另有一层期待。 看到精心准备的信笺纸和上面姜红芍的漂亮手书,以及一种淡淡的兰花草香气,程燃有一种奇特的感觉,收信的人是幸运的啊。 信里面姜红芍说起校园生活,有cq上不曾说到的细节,其中说到一个故事,也是信里面cd的来源。 她所在学校的高尔街上,最近经常出现一名流浪街头艺术家,具体来说是为小提琴手,那段时间经常下午,姜红芍都会去街上听他演奏。 他的音乐是自创,旋律悠扬,时而又很忧伤,空灵。那位街头艺人大叔装扮很严谨,别致,一顶宽檐礼帽,演奏的时候会穿着正式的服装,眼神温柔而历经沧桑。 伦敦的天气微凉,姜红芍有时候就坐在对面的长椅上,静静听他的琴声,他不接受施舍,而是卖自己灌制的cd,演奏结束后,会在小凳子上坐下来,认真的给每一个人写签名和感谢。 因为屡次见到姜红芍,每每她来听他演奏的时候,他都会脱帽致意。 一天傍晚他演奏结束准备离去,姜红芍买了他的cd,就跟他聊起来,说到了他的过去,他曾经是名乐手,二十岁那年他遇到了喜欢的一个德国姑娘,从此坠入爱河,路上两人相伴,经霜历夏,走过世界的很多海滨山川和湖泊,一次在个旅游峡谷遇上涨水过河坎,他攀着藤先摆过去,轮到那位叫莫妮卡的姑娘时候藤断了,她落入洪涛,从此就剩他一个人,那已经是十五年前的事情了。 他说他经常闭上眼睛,就能清晰的看到莫妮卡的样子,这些年他就开一部二手小车,带着她买给自己的琴,写想要对她写的全部音乐,像是带着她走遍世界角落,她给他买的琴和他为她作的曲,以这样方式留在这个世界的很多地方,他在一个地方攒够了钱,又会前往下一个城市,他又要准备带着他心爱的“莫妮卡”旅行了,一路演奏一路走,直至终老。 那天他说他看到他演奏姜红芍对面的长椅听琴时,他的心是暖的,而他也相信自己的演奏,能让这个身处异乡的亚洲漂亮姑娘的心同样是暖的,无论她当时在想着谁。 程燃把cd插入笔记本电脑的cd仓,然后戴上耳机,舒缓的,优美的,哀而不伤的旋律涌入耳蜗,将他包裹。 姜红芍cq上笑着问他收到cd了吗的时候,程燃回复,“昨天晚上戴着耳机听的,听着听着睡着了。” “怎么样?” “助眠不错,如春风入怀,因为是你寄的,我下意识就想到春风是你……” “……” 又是让人觉得有些压力的点点点啊。 生气了? 恼怒了? 不想说话了? 程燃键入一个死不要脸的笑脸表情。 片刻后是老姜回复让人心脏怦然微动的,“那可以经常听。” 然后又是个俏皮表情的转折,“但春风不光带来万物复苏,还有让人不正常的流感病毒……我看你现在就挺不正经的。” 这世上令人心动的,不只是日跃云海,雪霁初晴,灵芽得春。也有这样女子不轻易为人展露的芳菲。 程燃心想还有更不正经的前世道听途说的一不小心进入耳朵想捂都捂不住纯洁的自己被污染了的,春风十里不如大被同眠你,就不知当讲不当讲了。 大概会有怨念的子弹隔着屏幕一枪爆头吧。 …… …… 和姜红芍聊完,神清气爽,程燃从床上半躺的状态起身准备下床喝水,下方突然不合时宜的冒出一句让他微微愕然的话,“李明石也被我找到漏洞了!” 程燃保持着下床扶着楼梯的动作,头向说话的方向看去,是寝室公用电脑那边传来的。公用电脑现在围着不少人,其中就有附近寝室过来扎堆的,现在他们409因为这台电脑好像成了大家的娱乐中心,每天都有过来看电影的,当然这么多人看得不是那种少儿不宜片,而是专门租来或者买到的电影集合,虽然隔壁杨牧也有一台电脑,但听说敝帚自珍,不允许其他人用,所以409就备受欢迎。 这群人今天倒是没有看电影,起因是一哥们要到个心怡女生的cq号码,目前正在网聊攻陷中,但偏偏那哥们儿很是木讷,有贼胆没贼心,压根不懂怎么撩妹,一干人在旁边皇帝不急太监急,纷纷帮忙出谋划策,一帮子的狗头军师。网聊过程中就有人说起发现了cq的bug,“ode断线的时候不关闭cq,接着拨号上网,把cq登陆,如果这个时候有人更改了cq的号码,我们也同样能够在打开的cq上面收发消息,而不会被强制踢下线!” “这算是个安全隐患吧……cq更新了群聊功能的新版本出现的。” “什么?李明石是谁都不知道?怎么搞计算机……” “我们现在大家都在用的这个cq,老总就是李明石!《灵域》这款游戏也是他们出的!此人工程师出身,拉了一群伙伴在蓉城搞个即时通讯软件,结果就干出了咱们现在用的大名鼎鼎的cq!他们游戏也很挣钱!灵域我的战士号都47级了!练了无数个日夜啊!” “哎你发现这个bug,是不是就要出名了?” “不至于吧……”有人疑惑道。 “怎么不至于!”有人信誓旦旦,“我高中时有个同学,一篇文章被大众软件入选了,当时就成了学校里名人,大家都说他上报纸了,还轮流传看他的那篇文章。你要是把这个bug投稿到大软或者网络时空,有稿费不说,名字还要挂上去,说不定还会给cq的人看到改进,你多牛啊!以后我们出去都能说,cq上的一个漏洞,还是我们同学发现的!” 一干人说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 程燃拿着电话,圆润的在没人注意到的情况下离开寝室,去往走廊尽头的一个小阳台,拨打了蓉城的电话。 当头就是一席话,“李明石你们是怎么搞得……” 打完电话后程燃返回寝室,一大群人现在已经规划好了拿到杂志稿费后大家去桔园后面的小火锅美美搓一顿的期望。 看着这热火朝天的一幕,程燃略带歉意,“既然大家想吃,这样吧,明天我请……” 一干人转头看过来,然后就是声讨,“还要你请噢!咱们这是庆祝发现了连cq团队都没发现的问题!科大人牛逼!” 他们是沉浸在这种揭开类似“楚门世界”般的某种改变世界的兴奋中了。 程燃这个为难啊,抱歉了啊同学们。 大魔王在面前呢。 第二十一章 沙皇 2000年,不说信息网络时代在世界的传播,就是在中国,即时通讯是个什么概念,大概在很久以后,也没人能够定义,只知道那肯定是很多人整整一个时代的回忆。 是个我叫“轻舞飞扬”你叫“痞子”,那么就能袒露心扉的从线上聊到线下的时期。 那段时期有个很出名的话叫做“你永远不知道电脑那头是不是一条狗”,也是“见网友”这个名词最早发展的来源。文艺点的是你拿一本杂志,我拿一瓶可乐,地点麦当劳或者肯德基,再不济找个花园,期期艾艾的碰面。普通点的就是你穿什么衣服我穿什么衣服,大家见面满足那份新奇谈天说地,说不定还能成为很久的朋友,记住的也是那份人与人交往的纯粹,总之场子素的很。奔放的则就是直接酒店快捷旅馆覆雨翻云,也大抵安放了很多人躁动的皮筏肉身。 这段国土大地上轰轰烈烈“见网友”的初始时期,就是互联网带来的最起始影响人的生态,由此还衍生了一个词叫做“恐龙”,遇上了免不齐就要平时蹭吃蹭喝关键时可堪大用的死党“江湖救急”。 意外总是处处有,年年有,时时有,当时当下不巧得很也有,只要一个信号,传呼机或者电话及时一响,看看信息或者接个电话,往往就是“大祸临头”。 我同学被车撞了,我家地震了,我老婆快生了,我宿舍着火了…… 这时候多数是《唐伯虎点秋香》的那句“谁敢比我惨?” 当然,这也真是一个对着陌生人,在小心翼翼的“你好”过后,就能真正了解到对方的人生和心迹的年代了。往后未来,这份幼稚和纯真也如这个时期一样,都归于奔涌的大千世界。 毋容置疑cq的高歌猛进所带来的现象,正在影响着眼下的很多人,有的事从量变引发质变,程燃看来也是如此,cq的第一个一百万达到以后,往后的用户数量突破前一个量级,都显出周期更短,速度更快的特性,以至于亲身经历参与其中的cq团队,都会从振奋到麻木。 第一个十万人注册突破,第一个百万人注册突破,到后面计算这个已经没有意义,每日注册人数又成了cq内部的一个期待点,等每日注册人数开始到十万的时候,不免会让人回望过去,直观感受到壮大的力量和速度。 所以寝室里的人会为发现了cq的一个bug而雀跃,一定程度上也说明这个事物,足够为人所知,足够在人们心底潜移默化的形成深厚而共识的基础。 但让程燃感觉到意外,甚至和前世有所区别的是,居然到目前为止,除了一两家基金找上门来,而且给出的估值极低,只是数百万美元,竟然就没有人愿意找上门购买cq的股份。 以目前cq的发展规模,若是完全要依靠外部投资人的话,恐怕现在已经支持不下去垮了。程燃觉得这现象很灵异,前世的原形总能在山穷水尽之前得到融资,然后顽强挣扎生存下来发展壮大。而换作自己怎么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 这里面可能有不主动往资本市场嗅探的原因,可这不是主要,以现在cq的知名度,就是一座灯塔,以没有主动接触资本而没有人打算来买股票这种说法显然站不住脚。 那么剩下的可能就是资本圈子,对于cq的未来根本不看好?是有潜在对手制造舆论带风向,还是被纳斯达克的那把大火烧得惊心动魄,导致畏首畏尾? 不过也确实,目前的cq盈利模式除了阿凡达计划cq币发行之外,cq软件上就是横幅广告投放可能能挣点小钱,依据内容规模的不同,cq制定的广告费用每天是2万到9万元不等,这和目前通浪网等门户网站的价格相比非常低廉。 这个时期的互联网公司之间都有个互相投放广告的惯例,私底下商量,我在你那里投多少,你也在我这里投一些,这样就能做出账面来,说白了就是联手做给投资人看,在烧钱的互联网时代,屡见不鲜。 随着互联网寒流的袭击,cq的广告业务也在缩减,这也是大部分互联网公司都在承受的退潮。而cq在游戏领域的投入所带来的回报,也让一些互联网公司看到了彩头,于是也开始有公司搭建起游戏业务,一些国外网络游戏引入中国的进程也在加快。不过灵域目前仍然以颠覆传统ud的方式牢牢占据市场第一位,也为cq提供了大量现金保障,能让cq可以不避讳服务器和人工成本开支尽情开疆拓土,程燃也没有后勤上的后顾之忧。 当然,这上面因为影响力而随之产生的的种种舆论和官方的活动,就都由李明石挡驾了,所以在外看来,李明石是cq的首席ceo,也是cq化身,当然如果出了什么问题,被人挂在嘴上骂的,也自然是他了。 cq的用户体量增长,带来的一个好处就是,和cq打通渠道的联众游戏平台的用户量也与日俱增,活跃用户数也相当蓬勃,与大型网游不同,棋牌类游戏规则固定,没有技术门槛,玩家又与qq用户高度重合,没有网游的升级烦恼,休闲游戏群体也在迅速扩大。联众目前已经是休闲类游戏的老大,也没有什么竞争对手,虽然南方有类似边锋游戏这类小网站的侵扰,对联众来说不算什么困扰,日子过得还是相当舒坦。 再加上先前持股阿里的事情,程齐现在是声名鹊起,经常能在一些相关杂志上见到他的名字,现在据说他大学那边也没怎么上课了,不过私底下学校其实已经默许他到时候开卷补考,最后再以全部及格的成绩获得毕业证。没办法,他的大学大概往前往后二十年,可能都找不出程齐这么一个角色,所以当然要落袋为安。 而程齐的名字在山海亲戚朋友圈子也是名气甚大,不知道多少家是准备把自己家姑娘介绍过来的。同时和cq的无人问津相比,联众反而是很受资本青睐,程齐那边接触过了多家公司,其中还有国字头背景,程齐绘声绘色跟他说起人家邀请他上门,地方那叫一个气派,位于首都地势极好的一栋大楼,到处都看得到深厚的底蕴,关键给出的价格也不菲。 程燃表示,联众一来其实不缺钱,不存在需要大笔钱的事情。第二,如果对方股份占比要求不高,不超过百分之三,而且股份不具有决策权,那么让对方进来占点股没有问题。结果这事告吹了,就卡在最后的决策席位上面。对方大概也觉得互联网寒冬,这笔没有取得联众决策席位的投资不划算,最后一步无疾而终。 那之后程齐还问过程燃好几次,多方来接洽投资的意愿很强烈,钱很丰厚,让不让进来?程齐总是显得有些坐不住,不过尽管如此,最后他也都是应了程燃的意见,大多都按兵不动,因此联众的股份还没有稀释出去。 程燃知道,不可能永远捏住联众的股份,有时候一个公司的成功,除了本业做得兢兢业业之外,一定程度上围绕在外围的花团锦簇也是必要的,什么时候会让程燃分出股票,现在不缺钱,钱不是最重要的了,是前进的路上的一些必要关卡,譬如有特殊背景的企业,有未来价值的投资或者技术入股方,能够帮忙摆平市场,政策,舆论宣传种种问题,程燃就愿意分出股份去。 否则程燃当然愿意在外界看来近乎于是不可思议的关起门来敝帚自珍自负盈亏,再丰厚的资本也撬不开这扇大门。 不过这种做法也让外界生出了不少猜测,其中就有人说程齐要打造一个独立王国。 甚至在一本喜欢把商业那些事描绘得腥风血雨吸引眼球的杂志上,程齐的照片被放上去,然后跟了一个耸人听闻的标题——“青年成就盛名,‘联众沙皇’程齐的铁腕版图!” 开篇内容是悬疑似带着气势的递进陈述,“有人说他少年业已成名,被冠以神童之名,有人羡慕他年纪轻轻就角逐互联网,开创中国休闲棋牌游戏先例,如今他更是纵横捭阖,与cq联手,得到用户导流,一举占据休闲棋牌游戏80江山,令领域后来者都只能仰仗他的鼻息下生存……” “程齐的联众,就是雄狮一样的存在……” “更难以置信的是年纪轻轻,家室普通的他,就屡次拒绝美国资本高价收购的诱惑,还得以豪掷数千万,投资电子商务网站阿里,气魄手腕,很难和年龄相挂钩,互联网江山代有人才出,这位年轻的联众掌舵人,正在一步步实现他的雄心野望……” 程燃给程齐打电话的时候,程齐还说,“这个杂志说采访,我当时就给了他们照片啊,怎么样,帅不帅,我妈对此相当满意……不过就是描述得太夸张了点,战略雄心野望什么的,我都不知道我到底有什么雄心,还有,上面有些写的看着我自己都脸红,哈哈哈……” 把耳朵边的话筒挪开几寸,程燃又低头看那份杂志,听着话筒里不加掩饰的笑声,心想这人是怎么当上“沙皇”的? …… 第二十二章 南州南州 cq被发现的漏洞连夜就突击修改了,计科院的宿舍,有人说要把发现的漏洞拿去写给杂志投稿赚钱,能不能抢先争分夺秒写出稿子挣到稿费先不说,漏洞总之先扩散开去,这也成了计科院学生为数不多能够在女性面前展露自己的“本事”。 隔壁寝室的哥们儿因此悲剧,事发之时是他们宿舍进行寝室联谊,联谊宿舍机缘巧合是和人家美术系的一群女生,这么一听这群哥们儿可是兴奋得讨论了半个通宵,科大美术系在艺术楼那边,坐落在科大田家炳行政楼旁体育场的隔壁,丛林掩映,艺术楼那边还摆着历届毕业生贡献给学校的藏品,许多千奇百怪的设计雕塑,而往往能看到从美术系楼那里走出的女生,又和这所学校外文系的那种外放的青春活泼大不一样,多数是恬静,知性,气质。 在一帮狼一样的理科男这边看来,就像是围着玻璃罩看里面进进出出的小白兔。 都说能理解理工男的另一半是理工女,这其实大体是个谬误,人都不想重复自己,理工男会把理工女当同志当哥们儿当助手,而更能戳中理工男软肋的是他们对未知事物的敬仰和憧憬,无限的知识是一方面,另一个和他们绝不相关的艺术神秘世界和那其中的文艺气质女生也是另一方面。 能联谊到艺术生寝室,那就是小白兔们,终于也要走出那片天地和他们近距离接触了。 联谊中大家尝试着闲聊,总体而言女生们和男生们思维还是很难一致,笑点和兴趣点也大不相同,眼看着人家女孩表现得兴趣缺缺,这场联谊要黄的时候,众人立即祭出“大杀器”,表现自己身为计科院学生的厉害,这种厉害如何体现,用urllib2,urllib和beautifulsuop一个钟头编写个爬虫程序,人家多半扭头就走,只有不动声色的说我们发现了cq的漏洞,在人女孩微讶和些微刮目相看的表情之间,才让人感受到虚荣啊。 说到做到立即实战,立即吃饭后约网吧,现场给人女孩演示,展示学计算机的光环和另类的强大,然后在一连串鼓捣后一个个面面相觑……漏洞特么的被修复了! 等到联谊女生兴致全无的离开后,一群人才暗中无限腹诽。 狗日的李明石!连个在美眉面前表现的机会都不给!一生黑! …… 昆城,一场科技部,信产部,教育部,国税总局等相关部门,邀请20多个地方信息产业主管部门司局长和若干企业领导,学科带头人参加的落实国务院18号文件研讨会正在进行。 作为秘书的王慧正在下方,听着台前那位她作为贴身秘书工作服务对象的姜越琴进行工作报告,姜越琴讲了一个多小时,话语铿锵,主要提及到产业政策向半导体业的倾斜,这是她的分管方向。 姜越琴讲话提到,半导体行业在国内享受的政策是天之骄子的待遇,99年起,该产业率先获减增值税,由17大降至6,在新的产业政策博弈调整后,这个数额将会更加缩减到3,而同样也有当地税务部门以未收到相关政策文件为由,拒绝给予企业减税的情况,姜越琴给出了相关工作不到位的批评。 那位领导批评起来毫不容情,看得出被提及的单位一把手脸色发热,面红耳赤,也凸显了她的强硬做事风格,王慧明白,这是位谋略自信型的领导,王慧有着多年机关单位秘书工作的深厚功底,而且连续两年被评为部机关优秀秘书,因此也就从三名候选人中脱颖而出,成为到任姜越琴的贴身秘书。 王慧这段时间一直在紧跟姜越琴的节奏,察言观色,细致的分析她的点滴,基本已经明白这是位什么样的领导,按照一些传闻来说,自己这位领导身上缠着风波,按理说锋芒已钝,没有虎气,然而她的低沉之下,竟然隐有坚韧,是一直谋划做出一番实业的那种人物。 可以看得到她很快就适应了新的分管方向,有总体的预谋和规划,工作中充满自信甚至自豪,而且对自己的决策十分自信。而王慧也感受到她的试探,因为几次重要决策之前,她都跟她探讨过相关问题,静心听取,深刻思考,甚至耐心启发自己陈述意见,这何尝不是在从自己的话语中,寻找到她认为的闪光点,这是在考究自己的能力和水平,以便对自己这位关键秘书做出评价。 王慧在部里其实是轻车熟路,明白姜越琴所需要的东西,所以她也索性大胆阐述,把部里工作的要点重点和一些问题的看法提出,这样一来一去几度之后,王慧知道自己在姜越琴这里算是过了关。 总而言之,这是位不好伺候的主,但她的目标也很明确,那就是希望在部委干出一番局面,以摆脱身上背着的风波。 姜越琴积极推动这场研讨会是有目标的,部里政策扶持资金有限,几位副部长谁都希望把资金截留在分管的自留地上。而谁都明白这些资金将会为自己的工作成绩带来多大的收益。现在的姜越琴,等于是背水一战。 台上,姜越琴正在阐述,“美国著名it杂志《连接》的一篇新闻报道是这么说的:一个国家需要完全依靠从另一个与之有着冲突或经济往来不稳定的国家进口某种珍贵商品,而且,如果没有这种商品,整个社会都将被迫停顿。如果你明白这个情形,那么现在请把这个国家想象成中国,与之有着冲突的国家想象成美国,而该商品就是cpu……中国不愿意在军事设施上装载西方的芯片,如果你觉得这听起来有点被害妄想症的话,那么不妨想想美国军方,他们连本国设计,境外生产的芯片都不放心……” “这篇新闻报道表明,就连美国人,都心知肚明中国的发展所面临的瓶颈和疑虑……但是,我们也要看到我们所面临的差距,我们信息产业缺芯少魂,而这点,是我们亟待探索去弥补的,因为不光事关经济的发展,拥有自己的芯片,事关国家的安全……” 会议间隙,王慧陪同姜越琴到宾馆的房间休息,帮忙把领导需要用的材料放在她的桌子上后,王慧说自己在隔壁,需要随时通知。有个说法是秘书是领导的鞋带,松点紧点都不合适,必须掌握好刚刚好的那个尺度。回到房间这处私密地的领导,在先前严肃沉稳的工作之后,则不免需要一些软性的独处的空间。 王慧把一切细节安排好,关闭房门的时候,正好看到姜越琴坐在椅子上,和先前在台前的那份激情四溢不同,此时她望着窗外,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慧知道她无论想什么,她此时独处的心灵上需要独自思索的静谧寂寞,都是她个人的隐私,如果侵扰这种隐私,就等同于犯低级错误。 房间安静下来,姜越琴心思浮泛,根据18号文件促成的《鼓励软件产业和集成电路产业发展的若干政策》,一个扶持半导体集成电路ic的“中国芯工程”将在多个部门联合护航下启动,而这其中的排头兵就是南州的i“国家火炬计划集成电路设计产业化基地”,这之中的多个项目里,她最看好国芯计划,根据国芯的设计,如果一旦研制成功,性能上将达到同期tel公司的高端水平,此项目已经进入包括她在内的多方部委和高层关注,如若按照设计计划成功,一经发布必然就是中国在此领域取得的“巨大成功”。那将直接结束中国没有高端芯片的历史,结束一直以来被技术封锁和扼住脖子的屈辱。 所以在这个项目上面,她最是上心。 且丈夫也有了调动消息,目的地也是南州,也能最大限度的协调发展。 南州南州,是不是自己的福地呢。 姜越琴看着窗外,陷入沉思。 噢,她想了起来。 程飞扬那个高考状元喧嚣一时如今又沉寂消停下去的儿子程燃……也在南州。 第二十三章 别学坏了 尽管自开学以来在科大受到了于常人不同的待遇,程燃觉得距离自己想要享受的大学生活还算正常,没有偏离轨道太远。当然,明知道这种安逸宁静可能不会持续太长时间,但似乎也就是这样,生活好像就是一场接一场的大战,作为一个小兵来说,或许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两场战争的间隙,贪婪的吸一口没有硝烟的清新洁净空气。 当然,安静处于科大校园尽情体会那些绿植和此间萌发的一切的时候,和象牙塔千里之外那些事物的维系,一直是牵连着的。 不管是蒋舟,还是李明石,都在积极寻求进入南州。 蒋舟打电话的时候,表示说,“南州走在前沿,很多事物都敢于尝试,风气很好,在主题咖啡馆和网吧规模上,也是如此,我们的天行道馆当初开业,虽然是国内首创,但是很快就被有样学样,据说南州现在也有很多了,而且不少是依照我们的模式,你有没有想过,天行道馆开在南州会怎么样?” 程燃道,“天行道馆在蓉城生意不是挺好吗,如果放在南州,未必招牌会有人认,你就是第一家主题桌游吧也没用,南州现在这样的店有很多,更灵活,天行道馆想要再创开业时的风潮,很难了……不过你是店长,你决定吧,应该是不会亏本……” 1998年,天行道馆蓉城开业,凭借新颖的模式,当时打出“国内首家主题桌游吧”,是成功的。但也迅速引起竞相的效仿,现在这种主题咖啡水吧甚至结合网吧的形式,已经不算什么新颖。 “真的吗,我可以决定?”蒋舟在那头一阵心跳,这算什么,跟老板打几个电话……就升官了? 拥有开店的决策权,拥有拓展渠道的权力?幸福怎么来得这么突然? 听到电话那头掩饰不住的兴奋,程燃也有些感慨,天行道馆已经完成了其过渡使命,现在是以创新中小企业观察园的优势存在,其他零售版块,其实可以继续拓展,但对于程燃来说,精力投入会很大,他没打算往这上面继续扩张。 能决定天行道馆零售业未来的,那就只有蒋舟本人了。 而蒋舟从守成到开拓这一步,则必须由他自己提出来。 如果连出海的心都没有,是没法远航的。 “你可以提起相关计划,我这里大致给你两个方向,一是继续沿用天行道馆蓉城模式,股份我给你六成,财务由天行控股掌控,你负责开店,收账,你会受到一定的钳制。二是你自己开店,我来入股,入股比例可以谈,你拥有最大的自主权。”蒋舟如果心思能到这一步,也许更进一步的想法不是没有,程燃觉得可以给他选择的权利,而没必要把人圈在自己这里,他坚定认为和优秀的人才建立合作的关系而不是从属的关系,其实更有益于发挥人才的主观能动性,一来可以把盘子做大,甚至哪怕不是自己的盘子,能多提供培育一个市场,不是坏事。 二来结草衔环。一个人要能行,如果刻意拉着套着,未来别人跳出来,大家搞得不愉快,还不如送个人情,有钱大家挣。当然,能够走到这一步的,多数都在程燃认可的朋友圈内,若是那种不顾大局太过计较得失,甚至发现块新大陆就千方百计要自己独占把他人踢出局的,在程燃这边,第一关的审人就过不了。 那边是沉默。 来自蒋舟的沉默。 程燃想,莫不是在考虑?多考虑也是对的,毕竟事关他的未来方向。 片刻后,话筒里面传来颤抖和惶恐的声音。 “小程总……你是不是打算……不要我了?” 程燃手上持着的电话都差点跌落在地。 什么啊!? “是不是我知道了太多东西……你觉得放在身边不把稳?如果是这样,就算了,我不出来,我跟你,我就在蓉城,区上面今年还要把我们孵化园扩大,给我们政策,培育软件网络基地……我工作还多,建设上需要我,我感觉潜力还没用完,还能出力……秦小姐的歌我非常喜欢,我,我什么都没说啊,我连艳艳那边都没说啊……” “……” “不是不是,你听我说,我没那个意思,完了,你是不是以为我威胁你……小程总,你是知道我的,我没有……”电话那头激动得很。 什么跟什么啊! 本来还好,现在怎么突然有种真想把你踢走的恶念…… 好不容易解释清楚,蒋舟那边才顿时轻松爽快起来,“嗨呀,不是我说,小程总你早说嘛……吓我一大跳……我哪有自己想走的意图,我是不会离开咱们天行的。但我觉得,我要做个先锋,说白了,在你身边我踏实一点。现在社会上面的事情,很难说,我到南州来,有什么需要的,我就在旁边,而且,你说大学里,要是谁不开眼,我分分钟能拉来一票人……” 程燃没声好气,“我是上大学,不是抢地盘。” 蒋舟哈哈笑,“本质上都一样,上大学是为了更好的抢地盘。” 这个,好像不对劲,但还是有那么点道理…… 于是接下来就确认了,蒋舟来南州开店,一应由他负责,程燃只需要在他最终的方案书上面做出最后批示。但对于蒋舟来说,意义却是非同小可。 停顿了一下,程燃道,“嫂子那边,对你这个是什么意见?” 程燃的意思是,蒋舟现在也不是一个人了,离开蓉城到南州来开辟事业,女友蒋艳怎么交代? 这么说着蒋舟就在电话那头道,“还能有什么意见,她跟着我一起走,我在哪她在哪……” 程燃点头,“挺好的啊。” “好是好,就是有一点不太好。” “怎么说?” “天行道馆名气大,咱们有一系列的晋升制度,我这回想把天行道馆开辟出去,也就是觉得这么一套制度,是可以撑起连锁事业的,不做可惜了。” 叹了口气,蒋舟忸怩,“当然……名气大嘛,再加上咱们服务零售业,你之前不是说过,类似美女经济这一套嘛……所以我们整体服务人员的个人外表条件是很好的……每天过上过下的,大家又很尊重我。有时候一些个女生齐刷刷对我弯腰鞠躬的,生个病嘘寒问暖……这不,我提出要跟你到南州后,蒋艳是天天揪着,恨不得跟我赶紧走,见面了给你看,我这腿上啊,一绺一绺的,全是被她拧的乌青……” 程燃忍着笑深吸一口气,“我什么时候说过,我没有说过!”然后在蒋舟瞠目结舌间挂了电话。 开玩笑,锅要自己背起来,哪有要老板垫背的。 蒋大总管,要学的东西还任重道远啊。 …… 继蒋舟以后,蓉城的cq团队和程燃进行了新颖的办公方式——电话会议。当然可以有电视电话会议,但这需求一套终端,以程燃现行的大学生身份来说,没有必找个地点安装这样一套终端,而且一程燃和李明石团队的办公事宜,其实电话就可以把绝大多数的事情讲述安排清楚,当然,若是宽带视频技术再进步一些,硬件技术再普及一点,cq推出视频通讯,也能大大改变现行人们的生活。相比起程燃所知的未来,这个时期的人们,还是稍嫌不便的。 科学技术才是第一生产力。这话简直就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有面包和牛奶才有风花雪月,才有那么多饭吃的太饱的折腾人生和诗与远方。 电话会议上面蓉城团队表示,南州是经济中心地带,cq打算早早占据桥头堡,在南州建立一个技术中心或者网络安全方面的实验室,这点可以在政府牵头下和高校展开合作。 程燃知道这个年头一些经济发达和政策开放城市,为了在新兴技术产业占据领先地位,会开放引进一些知名企业落脚,政策和条件给的都很宽松,特别是提及南州政府方面官员答应cq入驻可以在南汇区以优惠条件拿到地块或者商业楼,这个时候为了吸引人气带动地块商圈发展,经常会有和一些知名企业达成协议让企业入驻的情况,当然因为土地出让制度的粗放,也导致囤地行为的产生,其中几个著名的事例,低价入手囤地十余倍出手赚的盆满钵满。 cq的若是进驻南州,眼下看上去要花一笔钱,可光拿到的地和楼体,在南州南汇那个地段,未来都是十六倍以上的涨幅。 当然,这只是一个附带的效应,程燃还没到要依靠着漫长囤地周期,背负骂名后坐等升值挣钱的地步。只是在南州成立cq的分公司,倒是个不赔的买卖。 在程燃得出肯定的结论后,大事情敲定,李明石还道,“怎么样?还有个实验室的计划,要不就定在你们科大了,谁让科大里面就藏着想体验大学生活的cq真正幕后boss,近水楼台啊?” 所以程燃这平静的大学生活下面,一支支属于自己体系内的兵马,就在暗中行动。 和蒋舟,和李明石的电话打过之后,程燃还接了一个在外出差的赵青的电话,赵青出差已经有了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面,赵青形成的很多文字资料,都直接发在程燃的邮箱里,赵青打来的电话是让程燃眼下要看的资料已经发过来了,程燃叹了口气,心想有时候还是不得不逃课啊,自己这个班长当得是确实不够称职。 …… 人家都说大学生活多的记忆是三点一线,程燃就在寝室,吃饭,教学楼之间,还要见缝插针的进行邮件办公,有时候有一种逆反心理,娘的自己进大学是体验一回上一世不曾体验的大学慢生活,但眼下搞得还是忙忙碌碌,自己这是图个啥。 当然也偶然会有些令人愉悦的小确幸,这个星期五王新博头天下午回家,早上却开了辆丰田卡罗拉杀进科大,进门就对寝室三人晃着钥匙,“我把我妈的车开过来了,今天是去给我女朋友送零食,哥几个不是说要去看看吗,一起啊!” 还不待程燃表态,其他两人就立即从座位上蹦起来,“真的假的?莫骗人!” “特么的现在就出发,反正今天我看了,没什么重要的课,大不了下午的《数学分析》让董华给我们签到!” 李维又为难表示他参加了个社团,今天晚上社团有讲座,他邀请了程燃老郭一起去看。寝室里三个室友倒是很积极融入大学生活,都各自加入不同的社团,中间也提议拉着程燃加入,都被程燃婉拒了。李维参加的社团今天有个讲座,又是星期五这个周末氛围的环境下,肯定人气很高,还邀约程燃老郭一起,程燃也答应了前往,想着换换脑也不错。 王新博今天是要回家的,道,“那我们中午去外国语学院吃个饭,欣赏欣赏传闻中的美女如云是个什么模样,我陪陪高悦,下午我开车送你们回学校,我再回家!” 李维老郭都蠢蠢欲动,表示自己无所谓,看咱们状元程燃的。 程燃一笑说我翘一两节数学课没问题,关键你们行不行?一干人大呼嚣张,然后簇拥着涌入王新博的卡罗拉,极为新奇的看着这家伙略显生疏的挂挡开车走人。众人又在后座看到了一个口袋装满的零食,原来是王新博女友高悦这周不回家,在学校有活动,他给她送零食过去。 到外国语学院的时候差不多十一点,王新博女友高悦正抱着书往教学楼去,是个个子瘦瘦的,挺漂亮的女生。这点409寝室众人在王新博说到做到带来的高中时期录下的文艺汇演的dv视频上看到过了,不光漂亮,也很有才艺。而且初次见到他们一干室友还有些腼腆,王新博倒是只顾得上打开口袋给她说带的零食和给她买的小礼物,说的时候认真且真挚,看得出女生即羞涩又感动。 一干人在旁大呼这特么才是大学时代的爱情啊。 高悦大概在他们系上很有名,王新博这么过来又是叮嘱又是送东西的,在这条临近教学楼的下方,路过的人都往几个人身上打量,有窃窃私语。甚至有几个男生似乎想吸引高悦注意,冲她打招呼,全程也没问过旁边这位提着零食口袋的王新博是甚名谁。 等到一个女生提醒高悦马上上课了,沉浸在和男友小聚氛围中的高悦才吐吐舌头,对王新博和409的室友们不好意思的说,要不让王新博先带他们参观一下学校,等她上完课一起吃饭。 结果李维表示还没见来过外国语学院上过课呢,要不然我们也参与一下,一起上个课。 高悦也不想和男友分开,于是大家伙一致同意。 然后已经临近开课时间的教室里很多人就看到本来就算是课堂上养眼存在甚至有其他班人专门过来蹲守打望的高悦施施然来迟。 结果到门口的时候她身边三个人忽的站在门口一字排开,以程燃为首带队,李维,老郭,对着并肩过来的高悦和王新博就是很社会化的点头,声音洪亮,“嫂子好!” 王新博哈哈一笑,揽着高悦肩膀径直坐到前排去,程燃三人才收了阵仗坐到他们后面一排。 上课的老师进门后还发现全班的躁动异样,心想今天是怎么了,而其实对自己班人头有数的老师一眼就看到了脸通红无比前排的高悦和她身旁的男生,一目了然,都是过来人,老师笑了笑开始翻开课本讲课。 等一堂开幕就让无数玻璃心碎裂的课堂结束,409寝室和成员王新博的女友高悦吃过饭临走的时候,高悦轻轻靠着王新博肩膀,之前不好意思的话这个时候才两人耳鬓厮磨间说起,“你的室友,都是些什么人啊……” 王新博笑道,“李维古灵精怪,寝室的开心果,今天这事,我都不知道突然整的这一出,多半就是李维出的主意。老郭你别看他这样,其实在他老家是个抢手货,说是当年订娃娃亲的都是几家人……” “啊,看不出来啊……” “这叫有男人的魅力!至于程燃,之前一直没跟你说,就是那个考得上清华北大却没去读,来我们科大的……风云人物,开学典礼的时候当着三千人演讲的新生代表!还有啊,刚来就被包养了,对方是学生会的副主席候选人,大二的数学系系花!牛掰吧……” 送到门口,高悦拽了拽他的袖子,脸还红扑扑的。 “感觉都不是好人,你别跟他们学坏了。” 第二十四章 能搬吗 王新博和女友在外国语校门口的别离到没有依依不舍,相反是你碰我一下,我挠你一回的打打闹闹,但就是这一幕看得远处三人心中有种情绪莫名上头。 李维转过头来,说了一句下一刻被两人摁着打的话,“我们三个,好像狗噢……” 把这家伙收拾得抱头蹲下后,老郭拿出打火机深沉的点起根烟,飘飘渺渺间他眯着眼,“我有个比较喜欢的女生,一起长大的妹子,叫小雯,现在在首都读书。” 地上的李维仰起头,“耶,青梅竹马哦……” “老实蹲着!” 程燃看老郭,问,“那怎么,打算毕业后去找她?” “找什么噢,什么关系都没有,人在大学说不定就有男朋友了,更何况,她是要往外飞的人,不满足,理想高,我不一样,人懒,不喜欢折腾,不能推研的话,回老家就有车有房,再加上咱科大出身,回去工作更容易,有关系可以安排,随便挑。” 说是这么说,但看得出来,老郭还是有些淡淡的惆怅,大学时代的爱情,像是王新博这样的,初始理想的不少,无疾而终的居多。 看到那边的王新博高悦两人,程燃先前不自主的就想到老姜,姜红芍从来就自主独立,这大概和她有个同样独立而且很早就有条件支撑做任何事情并且带着她的姑姑也有关系,所以她性格中有坚韧和要强的一面,富有主见。一个人在外读书,也能有很强的适应能力。 她会跟程燃说起身边发生的事情,趣事,但涉及到不愉快的,她都只会说个大概,譬如地铁上有喝醉的一群小青年冲她嚷嚷出言不逊,或者学校里有金发碧眼的学生想追求她原因竟然说出个性感,兴许也不希望这种负面情绪感染到遥远彼岸的程燃。不过像是姜红芍的茕茕性子,能够让她分享生活中时而出现的不愉快之事的人,本就是特别的。 两个人彼此之间,都流淌着这种异样的温暖而独步的默契,即便隔离着时空,这种默契都无处不在,至少现在那些外部的风浪,哪怕政治风暴,都无法将其摧毁。 那是当年一起办板报的光景,那是深夜跋涉追查绑架凶徒的恍若隔世的紧迫和危惧,那是红墙小院里坐在她对面补习看着她侧颜的流溢光阴,还有那些年的离别和再见,甚至还有峨眉山顶上的《未来会更好》。 那边的道别结束,王新博驱车把他们三人送回科大,路上一个二个各种为今日之事所感,发表感慨,中心思想是王新博这厮太幸福了,不行啊,大学里面没有谈过这么一场,好像就白读了大学。 然后一干人又直接把枪口调转到了都躺下来的程燃,莫由名来的就说起程燃那个在英国读书的女学霸,一个说女学霸也有级别的,连程燃这样的人都承认不亚于自己,那招惹的分明是最顶级的,这种智商超绝之辈已经可以隔离在普通人的范畴,已经可以算追求人类灯塔发光发热的程度,程燃大概不过就是一个阶段的踏脚石,基本上没有什么好下场。看吧,基本上没听说过程燃和女学霸之间聊天怎么你侬我侬的,所以两人间名存实亡,还不如立即抓紧看清现实,结束这段跨种族恋情,在科大那么多崇拜你的美眉中选一个感受大学恋爱啊。 程燃笑笑,不置可否。今天见到王新博和他那个确实不错的女友高悦,409寝室剩下两人都很躁动啊。 王新博把三人送回学校,他就驱车回家,李维周五晚上社团活动,所以这个星期也就不回家了,回去后三人就在学校小吃街吃了个小炒,李维大方掏钱请客,眼看着吃完饭临近七点过了,他们就前往今天晚上那个位置在数学系大教室的讲座。 …… 今天的讲座是电脑设计协会一个关于fsh设计技巧的内容,协会副会长李梦涵和张静是一个寝室的,因为今天参与的人数较多,她们寝室的椅子都贡献了出来,张静也为自己室友过来帮忙,她本来也是学生会的,今天数学系的大教室是她借的,陪同室友在场。活动结束后她还要把教室的钥匙拿回楼管科,所以今天也就算过来旁听一下这些知识性讲座。 这个周末她不回家,一方面是在学校自学一下,二来是父亲调研去了,想到她爸那边最近的传闻,她也或多或少从母亲与那些叔叔阿姨聊天中透露的机关风闻,和一些她那个独有的朋友圈子里得到些情况。 有人要调动到南州,于是上面层级会有一些结构上的调整。 而这些调整很明显的,也波及到了她爸所管辖的范畴。 这种动静必然是会有一定人心惶惶的,也会引起一些各方四起的揣测和不安,一个搅动局面的鲶鱼,在尘埃落定之前,多数会引起各方多样的效应。 这些事情都和平静的大学生活无关,也是她不可能企及得到的。只是有时候张静会想到这些,着某种程度上,也是从内心驱策着她在除学习之外,在大学去参加学生会,去跻身向上,要实践展现一些自己做事能力的原因。 投影幕上,从dows背景的图案变化到了一个由多边正方形机器人组成的图像动画,随着背景的音乐,在场的人坐满了,而讲座也预示着开始。 在侧面的张静目光环顾全场游移之间,忽然愣了一下,因为她也看到了座位那边在这个周五的晚上来参加讲座的那个给她说化学系叫做徐子陵,实际上是新生典礼上名为程燃的大一学生。 张静样貌很出色,还有她多数都在学校典礼上担任学生女主持的原因,在哪出现,倒是从来不缺乏关注度。教室里方才很多人看她,她倒也并不在意,多数都是一目掠过,唯独在看向程燃,而对方也明显注意到她两人再度对视的时候,她眼眸子停住了。 程燃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那个真名叫张静,但确定是识破了他,所以自名“师妃暄”的学生会女生。 程燃倒是觉得有些意外,但关键是你想戳破我,自己称作“师妃暄”是怎么回事。是单纯以名字上面做个对仗,还是有小说角度的深层含义? 想到对方那份红烧肉还有在自己班上传出的那些风言,程燃还是从礼貌角度准备咧嘴向对方笑一下。 结果张静目光只是在他身上停留了一下……然后转移开了。落得程燃那个挂起的笑容尴尬的浮空。 而在张静这边,则是因为视野的余光看到程燃的笑容,想到他那个微笑却扑了个空的神态,心头不免觉得好笑,但外表确实半点没显露出来,她就像是没见到程燃般再对他那个方向无动于衷,只是时而和自己那个电脑设计协会副会长的室友李梦涵聊天。 本来也是一个插曲,中南科大本硕博差不多四万多人,校区也面积巨大,每天来来往往,若非一个系和住宿区,能够遇到多少有些瓜葛的熟人,倒也算是个小意外。 张静再没看他,程燃注意讲座动画和讲演一起进行的内容,一个半小时的讲座结束,结束的时候李维才过来说自己是协会干事要帮忙把教室复原,让他们帮忙往上面教室搬几根椅子,老郭当即就笑骂难怪今天请客掏钱爽快,特么的就料到有这一出,先说好,搬上去了我们就走了,剩下的事自己干。 还能怎么样,那就搭把手呗,程燃和老郭帮忙抬了几根椅子去楼上,干事搬椅子的人挺多,有帮忙的,也有协会的,这个时候一拨人认出了程燃,有人直接开口,“你是程燃吧。新生典礼上演讲的,讲得太好了!” 围住程燃的男男女女差不多七个人,有人问他在哪个院系,话一出口就有旁边的人搭腔,“计科院啊!这还问,当时我们就问到了……” 有人笑道,“能不能留个电话和cq号啊……很想跟你认识……” 所以大学里的风雨人物是没有签名一说的,都是直接过来要电话和q号。 如此一来开了先例,立即就有好些个人掏出自己的通讯簿来。 老郭大概是知道一时完不了,跟程燃打了个招呼就自己先走了,李维则是因为和程燃是室友,当然受到了不一样的待遇,被几个女生询问了一下他们寝室日常,然后又被喊下去搬椅子了。 还有电脑设计协会的会长跃跃欲试,“你也对电脑设计这方面感兴趣吗,也对,多一个技能嘛,要不要加入我们协会,我明年要出去实习了……” 这架势似乎打算是直接为协会物色钦定了个扛旗人啊。 程燃推却了出来,这个时候时间已经到了晚上十点钟。 下了教学楼出来,路灯散发的粒子光线斜斜的射到台阶这边,而程燃注意到台阶下面,有个瘦长身影正一只手搬着一根椅子,左右手提着两把有靠背的木椅,椅子上面还搁着书,正沿着路走,只是因为力气小,显得磕磕绊绊。 椅子上的书啪啦滑落地面,那人放下椅子,又去捡书,路灯掩映之间,程燃认了出来。 师妃暄。 捡书的张静也因为一些感应回头,同时看到了身后台阶处的程燃。 徐子陵 面面相觑。 那还能怎么样,想转身走都来不及啊,为了人道主义,程燃走过来问,“能自己搬吗?” 张静下意识道,“没关系没关系我来……” “好。”程燃径直走了。 “呃……”张静圆目睁着,好半晌没反应过来。 第二十五章 可以来找我 愕然,倔强,以及心头突如其来的某种憋屈,张静轻轻咬了一下下嘴唇,此时那个前面悠闲的背影已经让人有些讨嫌起来,她重新把书放在椅面上,一手提一个椅背的横杆,提起向前走。路边爬山虎密布的堡坎和密林之间,支出来的路灯暖黄的光倾泄而下,却被树叶遮蔽了一点,所以整体这条路显得略微昏哑和空寂,行人寥寥而匆匆。 程燃在前,眼看着走出十几米,身后传来一阵凳子落地啪嗒的声响。 转过头去……那女人摔了,正脸扑倒在地。 呃…… 程燃来到面前的时候,凳子倒着,张静正以双手支地的动作往后撑起身子,膝盖擦破了,她轻呲出声,昏黄的灯光中,这样子虽然不雅,却透着她天生模子的几分丽致和柔媚。 “没事,我自己可以来。”她蹙着眉头这么说的,眼神倔强,以及对方才程燃决绝的一丝不满。 “你这样子没法搬,我帮你吧,到桔园?”程燃提起椅子,虽说这么乍一提起还不算太重,但可以预见走长一段路后,对耐力是种考验。 这边张静膝盖破了,走路都有些走形,把地上的书捡起来,这个时候自然也不可能把椅子抢回来,也就点点头,指了路,抱着书和程燃一起走。 走了一截先前无话,程燃途中停下来休息一下手,张静从旁观察,看他并无皱眉和怨言,不是个油滑之人,想来先前是真的刚直啊。于是之前的那些怨念也就淡了些,还有这人居然不搭讪,也没有一些脸嫩的男生那样和自己走一起的不自然,或注重自己形态的几分端着,有点意思。 因为凭借他开学典礼时的那番演讲,他很难说是那种闷葫芦一样的角色,这也是当时在食堂张静主动和他接触的因素之一,确实还是有些欣赏这种不经意展露的才华。 不过有的人在演讲台那种场合能说得出彩,不代表着张扬的个性就渗入平时的生活,相比起见得多的常在她面前夸夸其谈的后者,她反倒更倾向于欢迎前者这种内秀的个性。 “徐子陵,还是你力气大……以前经常锻炼吧?”夜里这样的声音传来,张静歪过头来看他。 她虽然对程燃有些淡闲气,但却并不是会轻易让气氛冷场,以免显得尴尬。 因为毕竟这段路路过的,有些人目光朝两人看过来,有打量探究的,有让人不舒服的明显在遐想的,有窃笑着走过的。程燃或许在新生中算是名人,可在科大和张静一比,就小巫见大巫了。两人要是不说话,那就更古怪了。 “也算吧。”程燃虽然没有计划的锻炼身体,但跑步这项运动还是在进行的,不过看张静的眼神,程燃愣了一下,她看似随意,但实际在探寻,程燃心头一笑,有些恶趣味道,“干活忙出来的。” 也算是干活啊,天行道馆,cq那一大摊子,那项是省心的?程燃这也算劳心劳力,虽然劳力不是体力,但至少也是精力。若非按时的作息和一定程度的锻炼对身体的保养,有些情况还不定能够扛下来。 张静这边松了一口气,像是眼前这男生这样的学生,不说学校的奖学金扶持,就是学生会的一些补贴活动她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很多人内心敏感,会忌讳提自己的现况和家境。而看来面前的男生在这上面更坦然一点,这让张静对他倒是有些意外的观感。 “打工的情况下能以那么优异的成绩考进科大,你恐怕少有了,这样的毅力,用在学习上,科大几年不放松,出头就不是难事。”张静微笑道。每年科大其实都有不少家境困难的学生,有的勤工俭学上的大学,只是成绩像是程燃这么突出的不常有。这也形成一个普遍不得不正视的现象,教育资源的偏斜某种程度上确实让寒门难出贵子,对于这些家庭来说,出头两个字意味着什么,那确实就是从来粗砺锋锐的生活能温柔以待。 “师妃暄。”程燃冷不丁道。 “……嗯?”先是微怔,然后张静微笑看他。 “你真的看完了大唐双龙传?” “没有……我不看武侠小说。”张静道,“问了大三的一个师兄,跟我说的。” “那你知道徐子陵和师妃暄两个人物之间是什么关系?” “一生宿敌?……不对。””只从程燃这么一问,张静就知道些问题了,而且差不离其明白人物关系的主要脉络了,不动声色,“嗯,我今天回去就把那个师兄的q号拉进黑名单。” 两人都笑了起来,一个小玩笑,似乎也就能在这种时候把氛围活络起来。 可以聊得就可以拓宽了,当然,既然猜到了小说人物关系,这时候也就该停止这种角色扮演了,虽然是阴差阳错,算起来自己也算是被变相占了便宜,这种事波及不到程燃身上,但那位焉坏的师兄回去多半肯定是会被她拉黑以后见面还会在心里打个大叉。 张静道,“你对电脑设计有兴趣?但我听他们会长说你没有加入?” “我室友是协会的,邀请我们来听讲座,所以今天过来。” “是吗,那你参加什么协会或者学生会了吗?” “到目前为止还没有……” 张静看过来,浅笑,“是不是听信了新生没必要加入社团活动的这种传闻?其实不必要听取这种别人的意见,大学社团有些还是挺有意义,也能学到东西,就好比今天的电脑设计讲座,我看着也很有趣味,fsh软件能够制作出动画效果,能实现很多有趣的创意,这社团经常开课,就教这些东西,多学个感兴趣的技能也挺好。我看来大学社团其实是未来人生去处的一种预演,减少试错的成本,有的东西你不去体验,你永远不知道你是喜欢他还是厌恶他,就好比一些演讲或者歌唱,亦或者艺术,摄影与一些譬如天文的兴趣爱好……在我看来这没法规避未来社会上的陷阱,但至少不至于让你在以后很多年才蓦然发现,原来自己在某方面有天赋,或者和某个爱好相逢恨晚。” “果然是学生会当大官的,”程燃看过来,“口才和能力一流啊。” 两三句话,就可以掌握主动权,这对张静来说,并不是难事。但其实也分情况,往日里哪怕是她那些个圈子的朋友聚会,多是有些家庭来历背景的,某些个想要在她面前表现的,她也乐得给对方表现的空间,只是一些个譬如充大款,或者对享乐事业可以泛泛而谈的,尽管自己认为肤浅,表面也多数会给对方面子去展现。 若非是面对眼前这个新生典礼上当着数千人演讲出那番“无论困苦和逆境中都传承的那种百折不挠,甚至在物质高度发达后也不被侵蚀的精神!大概就是使人高贵的原因!”的“徐子陵”,她也不会对他有这么一番言语。 张静笑道,“都说学生会没意思,官僚,不良风气。这点我们科大也有,但问题往往要辩证看待,你要驯服一个环境往往需要先适应这个环境,按规则做事再来以自己的意念改变规则。这样难道不是一种很有意思的挑战吗?” “我不想跟你说相比起协会,学生会其实有诸多对于一个大学生来说很有好处的隐性‘福利’,但如果你确实有在学习之余感受和去尝试做一些事的想法,可以来找我。” 第二十六章 形单影孤 “做事……”程燃喃喃道。 “学生会也是外面的一个小社会,你不妨把这个当成一个练习场,可以提前演练,如何做事,如何把事情做到位,如何处理人际关系,做好了这些,你说不定在学校里就借助科大学生会身份,和外面的企业牵线搭桥,有的公司会很认的,也会是你未来一个资历,其实你只要留意一些个高官的履历,会发现一些人都有大学学生会履历。当然,这些都太远,近在眼前的,同时做事的时候又有福利,何乐不为?” “福利?” “譬如我们宣传部,科大学生会出面的活动社会上还是很认的,而且直接和社会对接,很考验情商,你可以提前得到锻炼。同时拉到赞助会有返点,这部分其实也是你能力的体现,能挣到钱的。” 张静唇角微翘笑道,“你如果想锻炼锻炼,可以过来,返点额度可以酌情考虑。还有隐性的福利就是做学生工作,和老师与一些学校领导处好关系,如果有什么评选,别人也会先想到你。” “这算不算是,开了一个后门?”程燃道。 “这不算开后门,”张静摇了摇头,“我这叫举荐。” “你家里一定是当官的。”程燃笑。 “是干部家庭,但没你想象那么复杂……”张静也不否认,开诚布公的一小步,她鼻尖轻轻抬起,只是这个程燃,比自己预想中还要敏锐啊。 程燃搬着椅子,张静跟他说起话,两个人走在路上,说得还算投入,方才从数学系教学楼那边过来晚上还比较偏僻,一旦进入到宿舍楼区,那就相对扎眼了。 这个宿舍区域是前年修好后入住的第一批学生,也就是说差不多都到了大二,已经褪去了大一的青涩,经历一学期的预热,了解了大学全貌,正是一切进入状态的时候,同时都还有最朴素的憧憬,在大学里的一段可能毕业就分手注定飞蛾扑火的恋情。 就算是没有,看着别人也是好的,也要起哄一下,以此安抚一下躁动的内心。所以走入宿舍区有大概和张静点头之交的,男生迎面会冒出一句“男女搭配,干活不累啊”的打趣。 也有一簇女生认识张静,面对面走来的时候喊张静,就这么聊了会天,说的都是日常,而人女生目光就在这么交流中,时不时往程燃身上打量。最奇特的是没人问张静这位是谁,而张静也没有解释。 然而旁人眼睛里的暧昧神情,又会无形中加剧两人之间奇异的氛围。 等这些女生们走远了,张静又道,“抱歉啊,让你等久了。” “没关系,正好休息一下手。” “很累吧,要不我来搬一根。” “不用了,都到这一步了。” 张静又看程燃,确认从他脸上没看到半点埋怨她没早点提出的不满后,微笑问,“程燃,你在科大上大学,女朋友呢,又在哪?” 程燃道,“在外地读书。” “噢……” 有些突如其来的沉默。张静又道,“异地啊,是考验啰。” 程燃一笑,想了想问道,“你做学生工作,对微电子学院那边,是什么看法?” “微电子学院啊,接触的不算太多,他们院学生会名义上是我们从属,但实际上人事,财务都自己做主,和我们是两条线。微电子学院之前没什么独特的,但今年不一样,来了个新院长叫陈跃,这个人很厉害,美国德州大学博士,在摩托罗拉公司担任过芯片设计上的高管,回国到科大来当院长,今年可能就要获得长江学者头衔,多次获得南州市高层领导接见,你看很多时候校长出席的活动,他都从旁在场,是科大的红人,而他所主持的项目不仅在科大,在南州也是一项政绩工程,说不定假以时日,他的重点项目成功,未来成为科大校长也不是不可能。只是到那时候,人家未必看中的就是一个科大校长身份了。” “怎么,你对微电子学院很感兴趣吗?是有看中的导师?难不成以后想推研到那边?” “我就是问一下。你的宿舍到了。” 送张静到达女生宿舍楼下,这个时候时间晚了,不能上去,程燃就等在下面,张静自己把椅子搬上去,搬第二把的时候程燃要走,张静说你等一下,等她把椅子搬回寝室了,一会又走了下来,拿出手机,问了程燃电话,输入通讯录里,同时打了个过来,“这是我电话,你回去考虑一下吧,想要找举荐,随时联系。” 程燃摆了摆手,张静也笑了一下转身离开。 桔园b区的这两栋宿舍楼容积率较高,隔得也很近,张静离开程燃转身的时候,对面男生宿舍楼阳台上,有些在外面抽烟的把他给盯着,大概在这边住了一年多了,每天进进出出,认识张静的也不少,这时候这些眼神很有几分好像程燃迈出第一步的钦佩。 而程燃则只是揣摩刚才从张静那里套出的内容来,那个人在科大竟然有了这样的威望了,而且不仅仅是科大,南州上层焦点也在他身上,当然也可以想象,今年随着国务院18号文件的推进工作,国家对半导体产业的重视,媒体上瞄准科大这一重点项目进行报道,有政治正确,也有故事可讲,可是这故事这么讲下去就是个越吹越大的气球,在炸裂之前,撼动那个人声望的难度,可就大了去了…… 身后的宿舍楼小单元块亮着溶溶灯光,宿舍楼环抱的下沉式体育场的炽光下,时不时发出远远传过来的踢中足球的碰击声,更远处环绕体育馆的那些宿舍区,都形成栉比鳞次的斑斓。 科大的这么个炸弹,就这么滴答滴答的摁动了倒数计时的节奏。 这个时候回到宿舍的张静正好从阳台往下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了站在路灯下的程燃。 夜色掩映里,他莫名给了她一种形单影孤的感觉。 末了张静又摇摇头,把这种兴起的感觉甩开了。 …… 夜里那个帮张静搬椅子到宿舍楼下,然后又在下面等待到最后,拿到了张静电话号码的男生,则不可避免的成为了夜间张静寝室的小范围讨论的话题。 “有那个男生挺好看的,静静你老实说……是不是动心了?动心了吧,上回你们学生会有个师兄来帮你修电脑,结果你在前面走,人家在后面跟着,我看着呐,都觉得可怜……今天我早看到了,你这种和人聊得有来有往的,可不常有噢,哼哼……” “那个男生是大一新生吧,好像挺有名的……哎,静静就是有魅力,其实吧,都大二了,大学嘛,总是要不留遗憾。唯一就是,对男生可要注意手段,别给人得手了,当然,我们静静是谁?学生会的女王啊,这种小奶狗还不是手到擒来,等着看吧……嘻嘻……” 一干室友说的是也不怕面红耳赤的羞愧,张静显然是对此见怪不怪,偶尔回应两句,也是“我可没有那个意思,那是你说的,要不要我介绍给你啊?”的无所谓态度。 于是也会有室友回应,“当真?那好啊,其他无所谓,人长得好看呀,找来聊聊天看着,也挺好啊……”也有室友黑暗里跳起来,“那你现在就把电话号码给我啊,给我啊……”说着要去挠张静。 张静那边铺子一阵躲避的轻笑声,但到底还是没拿出手机给出号码。 最后大家聊累了躺在床上,张静跟程燃聊了那么多学生会做事,未必没有看好他的身份的原因。毕竟一个上了新闻的话题名人,要是在她手下,也无形能给她带来许多的便利的助力。 只是躺着想了很多,最终张静脸庞还是面向墙壁去了。 “就是已经有女朋友的人了呀……” 第二十七章 流言的暴力 实在是昨天晚上程燃送张静回宿舍的过程太过招摇,然后双方在宿舍楼下的等待和说话又太过惹眼。一轮极好的月,一碗墨汁的夜,一对正当好的人。真当宿舍楼过上过下,躲在那些明亮或者不明亮窗口后面的人是睁眼瞎?看不到这一幕? “确确实实!我敢肯定,当时我正从小卖部过来,那边快关门了,老板娘给我打折,装了一个大西柚,我提着回来刚好碰到……张静给他写了纸条啊!把自己电话留给他了!” “大晚上的,两人刚回来,在楼下恋栈不去,最后还给了联系电话的纸条……你们什么时候见过张静这样?” 一夜之间,有关昨天晚上张静的事迹就传开来了。不少寝室女生间窥探着调笑着八卦这种事情。 “没见过!”“确实没见过……上回学生会会长在楼下等她,还被晾了半天呢!” “学生会会长能和那男生一样吗?长相上就差一个级别好不,虽然那男生不是我喜欢那一型……” “我也不喜欢,我喜欢的是龙泽秀明,这个男生很像妻夫本聪,有点那种不修边幅的闲懒气质,我不太喜欢这种感觉。我喜欢纯白阳光把自己收拾得极好的……” “听说是大一的,计科院的,寝室就在桔园a区那边……是个省状元考进来的。” 大学生,或者说人这种群居动物,无论哪个时代,哪个位置,都少不了对身边信息的汲取,这是烙印在人性上的本能,本能的会对身边周围的人脉网络信息生出兴趣,这是生存的根本条件。所以八卦这种事物,其实是人的天性。若非成了出家人,或者受过什么心灵创伤,否则所谓的不喜欢八卦,不爱听八卦,不是张口说出来的虚伪话,那就一定是八卦的筹码不到位。 但是在大学里面,八卦隔壁谁谁谁某某人可能没啥市场,但八卦学校名人,那是大家都想听的,不参与路过也可能竖起耳朵。张静这种更有市场。 然后紧接着兴许是有人问张静寝室那边,谁口风不严透露了一个细节,张静口口声声说是个帮忙的,但找她要对方电话的时候,打打闹闹吵吵嚷嚷……到第二天,她都没给。 有时候流言的威力就是如此,好比前一阵大四圈子一个学姐,把她同学耍了三年的男友拐走了,当然这都是人在外实习工作后传回科大的信息,当事人还不在科大了,都形成了认识他们的人舆论上的轩然大波,以至于波及到大三大二的圈子里。 每个学校都有各种各样的校园传说传奇以及奇葩事件,每天这所大学校园可不仅仅是那些教室里的思想碰撞,还有人与人的江湖和世界。 夜里楼下递纸条,室友问电话岔开,再结合先前隐有听闻的二食堂投喂,事情很容易就串联起来。 程燃在寝室里,难得大二的有帮人吃了饭后没往楼上走,而是过来串门,串门之间,不经意的话就问出来了,“程燃,你和学生会的张静凑一块了?神速啊!就这么拿下了数学系的一朵系花了?” 问话的大二这边的本身也是个平时挺活跃的分子,再加上他们宿舍都是桔园大区,这种事情从那边传过来,其实也挺快,于是一波和程燃有过接触的大二师兄也就多少震住了。 这程燃什么情况?一来在大二寝室那边踢场子,和公认的大能兄弟中的弟弟聂川过了一招不说了。接着这也就才两个月的时间,学生会那边经常出现在学生会活动上,让人过目不忘,甚至科大本校论坛上面从大一挂着打听这个女生的帖子就没断过的,后面也是渐渐大家都知道的数学系张静,学生会的那个宣传部长,就这么给拿下了? 一干计科院的蛤蟆们百思不得其解。 寝室这边的李维和老郭转头来给他辩解,“哪有,程燃是有女朋友的!” “是个比他还牛的学霸,只是国外读书去了!” 这话表述得很清楚,很到位,然而口口相传过去,女生宿舍那边顿时就爆了。 “什么?那男生是有女朋友的,有女朋友张静还要横插一脚?” “张静倒追?啧啧……看不出来啊,平时不挺冰清玉洁的吗?” “对方女朋友说是在外地,是个女学霸,双方名存实亡……” “这种肯定不长久!都是理性的人……” “哪个不长久,那男生和他学霸女友还是和张静?” “都一样。” …… 张静也不知道怎么就这么被流言蜚语给包裹了。如果说程燃这边只是一干男生觉得牛逼一厢情愿要跟他请教经验的话。张静可能所承担的,就是几乎从来都不曾出现过的情况。 她也未必就是一直如大学这般抢眼,初高中时期其实都是班上的乖乖女,以前刘海西瓜头,很早就戴个大眼镜,家里也算管得严,那时候他爸诸多严苛,甚至在她看来都有些变态,工作上不顺利的事情带到家里碰他动辄就会挨一顿骂,有时候一些话说的甚至极为刻薄,以至于她现在还记忆深刻。 所以一直以来养成她其实性格较为怯懦,读书时候大部分时间都裹在肥大的校服里,直至最后过完了高中,考到科大,就像是一种反抗,她戴了隐形眼镜,也变得爱以前不敢穿的多种多样的衣服,未必真的有衣品,甚至有时候搭配还比较奇怪,但胜在取下眼镜,从刘海西瓜头变成披肩长发后一直被掩盖的出众外观。 她参加各种大学活动,在大学就像是脱胎换骨。 有这种压抑过后截然不同绽放的情形,张静就是这样的一个典型。 在大学表面看来是她很不好追的样子,甚至很多人私底下都认为她其实历尽千帆,一般男生降服不了。其实真不是,而是她怕,怕是一方面,因为以前从未和男生接触过,当然也未必没有其实很多男生都在挑剔的那个线上面,某种程度上来说,张静这种其实算是心底自有一种对理想中男生的形象,只是大部分束之高阁,而多数人也难以达到。 所以她或许清倨,但并不傲慢。 然而紧接着围过来的那些流言,就是她一种很没脸没皮的形象。 张静哭了,只是没当着人面。最近都形色憔悴,很多人看她模样,大概也更为证实传言的事情。 于是当事两人之间压根就不存在的那些事情,在外面却是越加发酵,又同在一个宿舍园区,这似乎都快成为宿舍园区里人尽皆知的事情了。就连程燃也觉得氛围不对起来。 然后手机上张静的电话打来,程燃接起后,她在电话里说,“我们见个面吧。” …… 两人的这场见面压根没有如程燃寝室三人想得鬼鬼祟祟暗中揣摩。而就是正大光明,从哪里开始从哪里诞生,就在桔园大区女生平时出没最多的二食堂,而且也不在小炒包间,就那么堂堂正正光明正大的选在了大厅最显眼的位置。 两人见面,打了饭和水,全程都在周围人注视之下。打饭的时候张静说了句,“各付各的。” 程燃愣了一下,旋即点点头。 两人各买了各自的餐食,走到大堂中间的桌子上。 那些遥遥张望的,自然就觉得得到了一直以来揣测却未能坐实的答案。 “看吧……就说他们两人在一起了。之前肯定是听到风声,都没怎么见面。现在终于是坐不住了!” “嘿嘿……走过去凑近点,听听他们说什么……” 这个过程中,好几拨人从张静和程燃面前过,都对张静笑嘻嘻的打招呼,然后用眼神扫视两人,张静也都大方微笑着应承了,甚至明显有人故意做得挨着他们桌子,两人都并未皱眉或者有做贼心虚的异样表现。 但是他们竖起耳朵所听到的,也就不对了。 张静毫不避忌道,“最近有些人在传我们两个之间的事情,你听说了吧?” 程燃点头,“知道的,我那还有人每天都在问我,也不好解释。” “所以你会不会认为我叫你出来,是想把我们之间说清楚,以后都互不往来?” 程燃看着眸眼明澈的张静,看得出最近的事情对她有影响,有些消瘦,然而更显得此时的这种明朗,俏丽。 程燃道,“都是成年人了,都有分辨是非看问题的能力,不至于如此。” “啪!”张静那只修长的手掌拍在桌上,干练的点头,“就是这样,你是有女友的,我也没看上你。正是这样,我们才光明正大,向这种不好的风气宣战。这一定程度上也是社会上一些现象的展现,很多事情人们更喜欢听自己想听到的,不管真相如何,都把事情往刺激猎奇的方向牵引,很多新闻媒体,也是这种趋势!可我就要让这种怪情况在我这里过不去!凭什么我们之间就不能做朋友?就非得是他们所想象的那种关系?我不怕,所以我今天喊你出来,是清者自清,你如果想退缩,我不勉强你。” “你叫我出来,不已经有了肯定的答案?”程燃一笑。 张静素白的五指平伸到程燃面前,“很高兴认识你。” “哦哦哦……”这是周围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内心的独白。 “要牵手了?” “哪有牵手是这样的?不对。” 程燃一笑,“很高兴认识你。”也同时探手,和她很正式的一握。 两人所说的话,本就没避讳周围人,被听过去,没听到的,那么随着这根本就是朋友姿态而非恋人的握手,也能说清楚很多问题。 张静这是直接用这种方式,跟那些流言蜚语宣战。 还真是个独特的女子。 程燃很欣赏这种方式。 但殊不知,前十中的一位校友刚从二楼的小炒馆走下来,就从无数人视线中找到了焦点,然后兴冲冲的拔腿就走。 还专门跑去网吧开了台机器,登上了cq号,打开了那个标记是十中校友会的群聊名称。 然后一则消息,就这么惊动大江南北。 “我们科大,我很确认没认错人,程燃和一漂亮女生已经公然出双入对!” 第二十八章 双剑合璧 杨夏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已经是几天以后的事情了,而且若非必要,她也不会上q号去看,她的院系有个政策,本科前三年的成绩排在年级六成人以上,同时没有两门课以上的不及格,就有大概率直接得到清华的硕士名额,不用考研,这是让外校红了眼的本校生特属政策,但也正因为如此有个争前游的竞争,同样激烈。 所以杨夏基本上在各个教学楼不同科目教室东奔西走的忙碌生活,晚上还有图书馆的自习。 这件事是几个人打电话过来想跟她确认的,有以前十中的朋友,罗茜也过来跟她说了,杨夏也表示知道了就是。 这天晚上回到寝室,她其实和程燃之间联系也有,但彼此在各自学校里都有自己的事情,联系情况并不密集,更多的是寻常的问候,或者有时候情绪到了,打过去电话彼此聊聊。 算起来,两人上一次说话,是一个星期前的事情了,拿着手机片刻,杨夏发了个短信过去:在忙吗? 程燃不一会回过来:在寝室。 我也是,我给你个电话? 没过多久,程燃电话先打了过来。 “最近怎么样?” “上课,自习看书,消化一下动辄一堂课讲课本五十页一百页的老师的进度。” “压力很大啊,你颈椎上面注意没有,不要一坐就是很长时间了?” “啊……最近一忙起来,忘记运动了。” “所以说啊,保重身体是第一要务啊。” “你怎么样?开学以来有没有参与协会啊,什么校园活动之类的?” “呃……这方面很少,上次陪朋友去了一趟。” “所以说啊,大学是读书的没错,不过必要的社交和适当的休闲也是不可少得嘛。” 程燃笑,“还是婆婆嘴啊,肯定是不会吃亏反击回来的。那么你又有什么活动吗?” “有啊,我参加了演讲比赛,话剧队编剧组,还有报名了一个可能明年去美国的专业领域比赛。哼哼……怎么样,没能说我了吧……” “厉害,你还演话剧,话剧演什么?” “啊……我想想,”杨夏在电话这头笑起来,“格林童话的。” “格林童话……该不会是暗黑版吧?” “暗黑版,那是什么……最原始版本吗,我没看过,但听说是反映了十九世纪的道德和善恶观。” 这个年头,当然还没有很那啥很暴力的连续句。所以听杨夏一本正经的回答,程燃转移,“呃,格林童话的哪一个故事?” “林中睡美人?” “所以你是演树林?” “睡美人啊!睡美人!我演那个。”话筒里传来她的埋怨。 “就是那个躺在城堡里被个捡便宜的二流王子随随便便穿过陷阱亲了嘴醒过来的睡美人?” “就是那个英勇对抗女巫许下诅咒的宿命最终被一个披荆斩棘的勇士营救的睡美人。” “有少儿不宜的画面啊,谁是那个幸运儿?”程燃摸摸下巴。 杨夏淡淡道,“程燃,谁是那个幸运儿……和你有关系吗?” …… “呃……” 话题又在杨夏浅笑中岔开了,两人又说了些其他的,聊天最后在一片祥和中结束。 只是挂了电话的时候,不一会有条短信发了过来,“是契诃夫的小说改变戏剧《套中人》,怎么可能是《睡美人》,也不想想,幼稚!” 看着程燃发来的“低幼的是你好不好”的短信,她收起手机,唇角带笑,不再回复。 这个时候面前的电脑显示屏正亮着,她登陆q号,有朋友在q上私聊她,是之前打过电话来的,她点击到校友会的群聊,发现里面有很多关于科大程燃的留言,杨夏以前加了十中校友会,但和里面一些个经常活跃的分子不同,是不太说话的,总体看了一下,有些说风凉话的,大体是若是自己也名声在外,又不缺钱,那肯定也不会缺女人…… 这种话说出来,程燃在很多人心头的印象,可能就会被引导偏斜。而且传来传去,还不知道传成什么样子。 她敲击键盘,打了一段话发了上去。 “作为程燃的朋友,有人这几天也在向我打听,但在我看来,这没有必要,还是上来说一句吧,我奉劝这种人以后都不要和异性吃饭了,更别接触,甚至连看一眼都该颤颤巍巍小心翼翼,否则一不小心,你可能就今天约一个,明天约两个,约来约去无穷尽也……很明显,这不过就是一个无聊的人浮夸的流言而已。” 也就在杨夏这段话发布没多久,有一段像是附应的话随后也打了出来。 “嗯,流言止于智者。” 所有在q群聊面前,程燃一届的校友们都噤若寒蝉。 因为这条来自海豚头像的发言者,昵称名为……“姜弹簧”。 这算什么? 双剑合璧扫清邪佞吗? 但是被斩杀的同时,又感觉羡慕死个人了。 …… …… 张静事件只是个小风波,以往的学生遇到这种事,可能会在那些流言之下承受某种冷暴力,会变得敏感,甚至会畏缩,躲避,可能也就和程燃划清界限距离,以后见面都当不认识了。 而她没有这么做,也是让程燃感到欣赏的地方,她直面这种舆论,以开诚布公的方式,拉着程燃把这件事情就这么压了下去。光明正大,不躲闪不畏惧,不惯着大众爱揣摩猜忌的坏毛病。 “因为可能会有这样的猜忌,所以我不和别人往来。因为其他人觉得你不行,所以这件事我就不做。如果所有人都要这么巴望着别人的评价,别人眼中看你的干净,甚至猜疑都要避免,那就什么事都不必去做了。” 这就是张静拍桌子跟程燃说的话,这模样,还真有些英姿飒爽的学生会未来一把手的范儿。 程燃觉得科大学生会长可能迟早是她的囊中之物。 当然,前一世有没有张静后来的轨迹印象,程燃是不清楚的。因为那基本和前世的他是两个分界,大学对他来说哪有这么多除了埋头打工和读书之外的事。所以这一世的这些体验,都很特别,也能感受到他曾经没能体会到的大学的这种氛围。 一个敢于打破常规的,有一定魄力,同时家里还有一定来历的女生,这就是程燃对张静的看法。 当然,在逐渐摸清楚前世没能重点关注,这一世科大的学校学术和行政上层的那些情形之后,很明显的,国芯事件这枚杀伤力巨大的定时炸弹,已经在科大埋设下来了。 重要的是,接下来他该做什么。根源在科大,那么还得从科大着手动刀,只是目前的他在科大根基尚浅啊。 根基尚浅,那就要取得一定的话语权。 现在的他,话语权是不足备的,他想了想,李明石赴南州的时间,可以安排一下了,还有同时,屠龙术第五卷告诉我们,要发动人民群众的力量啊。 可什么是群众的力量? 程燃在夜色中环顾科大的四面八方,那些灯火通明的宿舍格子间一栋栋影影绰绰如巨人的大楼。 这些就是群众。 第二十九章 不要后悔 2000年。十月下旬。 程燃母亲徐兰来了趟南州,程燃高考到进入大学的这段时间,其实是徐兰最忙碌的一段时期,不过尽管忙碌,她也做好一个身为母亲的本分,程燃每天早上起来能够吃到有营养合胃口的早餐,还有老妈参加饭局后打包回来的一系列吃食,都让这个伏龙少东家,cq幕后掌舵人保持充分的滚圆形态决战高考。 回顾起来又觉得历史是惊人的相似,前世的徐兰在饭店上班,经常有宴席剩下的打包回来投喂,如今她在外做房产公司,居然也还能在饭局打包回来投喂自己,这简直是老妈的天赋技能。 到得徐兰忙过了那个时段空闲时候,也已经是眼下的十月下旬了。而且还不仅仅是完全的空隙,是徐兰到南州出差,于是就能顺便参观一下程燃的学校,“你妈明天才有空过来,怎么嘛,想吃啥好吃的一次性想好,我在南州呆的时间不长,一口气请你吃了,我这边还去办事。” 这话说的,在高中家里的时候,程燃觉得徐兰忙是忙,但好歹自己还是块宝的。这上了大学后,感觉家庭地位直线下降啊,这还是工作出差才来自己大学看一看,而且还声明了空闲时间不多,总觉得透着种不是亲生的满满嫌弃感是怎么回事。 至少还是个省状元给你扬眉吐气过了吧,怎么的……用过就扔啊? 接到徐兰的时候程燃带着她逛了一下学校,也没有真如徐兰所说那般在南州高档餐厅去搓他一顿,相反在一般研究生用餐的杏园食堂吃了个饭,逛了逛学校,徐兰表现得很欣喜,“原来科大这么大啊……哎你们学校真不错……” 看到老妈一副亢奋的样子,程燃嘴角抽抽,心想老妈你这反射弧也太长了吧,这个时候才想起来赞美你儿子的学校? 炎华置业在南州的分公司落地,也拿到了相应的地块,主要地段在五里庄地区。八月份的时候,中房南州会议召开,国内六家国家级传媒,核心城市数十家有影响力的市级传媒,房产界多家重量级杂志社,还有目前中国房地产主流网站,分了三四批次风涌入南州。 不少新闻行业的业内人传出一个感慨——这是历年来地产界最高级别,最大规模的盛会。 会议正值中国加入wto所迎来的挑战之际,南州因为其经济地位,历来就是兵家必争之地。同时这回盛会,也让南州本土地产业嗅到了一股“兵临城下”的味道。 甚至从最早开始就有本土地产商在制造舆论,宣称“一个幽灵正徘徊在楼市上空!” 然后就是这场八月份精彩纷呈的南北地产联盟齐聚南州。 不仅仅是内地的粤,川,湘,京各路兵马,还有很早就布局的瑞安、恒隆、鸿基、新世界等港资企业,同时还有入世所引来的国际资本“借壳入场”的觊觎游猎。都成大军压境之势,南州一时间乌云密布。 这里面的川军中的代表之一炎华置业率先提出“住宅改革运动”的概念,始于之前地产阶段的瓶颈。 这个瓶颈在于世纪初中国的房地产住宅销售量就已经是世界第一,然而因为整体地产开发思维的僵化,盲目,不考虑实际的需求,用现在话来说就是毫无用户体验,导致房子卖不出去,每年净增超过1000多万平方米的房子。 大环境的死板对地产界来说,是一个很停滞很让人崩溃的阶段。 这种时候,谁都知道“势”已经成了,需要一个契机,引导行业思想。因为这一点实在太过重要,因此在当时看来,这个契机更可能是来自于官方的一个倡议和文件,这样一个指挥棒的带动。 但谁都没有想到,这个契机最终还是诞生于民间。 炎华置业,以蓉城伏龙总部职工住宅园的标杆建设,以及蓉城的全亚洲最大会展中心中唯一的民间承建单位脱颖而出,提出“住宅改革运动”,即行业思想上面,住宅本身要回归宜居住宅的属性,要贴合用户需求,建设生态圈,创造消费者真正适宜的梦想家园,而房地产商在这上面的属性,是一个为人们搭建理想家园的园丁。 这上面当然还有一系列的八大原则八大倡议。 其实说白了,有点如同后世不罕见的小区住宅花园商业生态形式,这上面需要的是用更多的地块建设配套设施,建设生态花园,打造宜居的居住体验而不是密集住宅圈钱,但是在眼下,还是存在于探索,懵懂,而且大部分地产开发企业都没有一个统一认识的地步。 程燃觉得,自己老妈和谢飞白母亲构成的这个炎华置业,在这个时候举起这面大旗,亦让炎华置业这个本身就是后起之秀的地产界新人,以这种方式超过一些老牌地产商过去十数年的积累,在知名度和品牌战略上面,跻入前线高地。 果不其然,“住宅改革运动”在南州的提出立即引起了广大地产界的附应。这不是他们愿意给炎华置业上位的机会,实在是在目前的地产业瓶颈之中,太需要这么一个声音,这么一个概念,联动各家地产商一起推动造势,带动普罗大众的神经,以改变目前的地产业界疲软的态势。 所谓的风口,这就是风口。 …… 这个概念提出来后,各大地产商也是心态各异,在各大媒体合围后公开放出来的采访可见端倪。 海尔地产的卢坚表示:“这是在打文化牌。炎华置业提出的住宅改革运动,本质上我们各方都还是比较认同的,这是以中国住宅产业为载体的一场文化创新运动,可以站在文艺复兴运动的高度来理解它。” 王石头在接受采访时表示:“全中国有两万多家房地产企业,平均注册资金为5000万元,在中国的上市公司中,房地产企业不到40家。这种背景下,我们万科华用了12年融资20亿,而华远达仅仅用了3年,就融资4亿多美元,因为华远达有海外融资渠道。我们中国房地产网络的战略联盟,当务之急的问题是解决资金渠道。以网络的名义融资重组实体的例子大家都已看到,如盈科动力收购香港电讯,美国在线收购时代华纳等。房地产企业如果不想被网络企业收购,就得联合起来寻找资金出路。” 王石头精明,早先时间就已经在运作中房城网,这是由国内一线房地产品牌组成的一个联盟,从而主导和制定行业规范,炎华置业凭借自身的实力在中房城网崭露头角,大出风头,他作为中房城网的联盟主导,即要运用炎华置业提出的新概念激发市场,另一方面作为老大,也肯定不愿意全然成为炎华的摇旗呐喊者,也在借此机会表达自己的主张,即解决融资困难的问题。 任直强表示,“新住宅运动是房地产业发展到今天,市场经济给政府管理的一个信号。我们的行政管理、规划限制等各个方面都有落后于市场的地方。市场经济要求一切从需求出发,发展商可能落后于市场需求,管理者落后于发展商,这就是我们倡导住宅改革运动的原因。” 万通地产的冯伦针对一些说他们营造概念炒作的声音表示:“同样一件事,it业炒网炒概念叫成创业,发展商炒地炒房就成了大骗,而实际上网络公司在烧钱,发展商在挣钱。” 也有不同意见,潘屹表示,“这是一场反建筑反商业的老板会,不过规模搞大了,喊出了口号而已。其实建筑和商业才是住宅改革运动应该关心的问题。”他的野心和自负与王石头一般无二,当然不愿意成为应声虫,他看到了住宅改革运动的优势,但本质上也不想指导行业思想的大旗拿给炎华置业独占。 这之中当然也有抗衡唱反调的,有些地产商表示,“住宅改革运动最大的作用是宣布计划经济体制下的住宅建设时代结束了,一切以市场为主。既然市场化了,就应该是发展商、材料商、建设师的事,与管理部门无关,既然政府不管,所以大家应该坐下来重论江湖主题。”这当然是希望把如今的格局打散重组的,但这些声音在如今的大势面前,没有多大的效果。 房地产界倒是为此震撼,因为“改革”、“运动”这种词汇,很容易让人联想到江湖汹涌,旗帜厮杀的血腥气,让人荡气回肠。 在眼下的地产界,太需要这种刺激来扭转局面了。 而关键的一点是,炎华提出的这个“住宅改革运动”,有个清晰的主构,但边界却又是模糊的,很多定义显得宽泛,这就可以多了试错的空间,可以从不同角度来解读。 从一个层面来说,如果你想把一个行业炒热,那么一开始一个概念的范围就不能太具体和清晰,否则就会缺少解读空间,容不下大量热钱。 这就好比后世的区块链,是一个道理。 …… 炎华凭借这场会议崭露头角,南州也分到了一杯羹,五里庄的地块,就是炎华为践行自己提出“运动”的一块试田,很多双眼睛,其实都在关注着。 徐兰和程燃逛了学校,程燃又陪着老妈在学校附近的运动装商店给自己添置了几件衣服,逛了累了,下午就在科大北门外面很出名的烤鱼店坐了下来,馆子是老房子搭出来的,很旧,但是味道很好,是科大学生们改善伙食的一处喜欢的好去处。 到了饭点,馆子里坐了不少学生,天南海北的各种口音,母子俩在靠窗的角落坐下来,剥着外焦里嫩的鱼肉,徐兰看着程燃津津有味的吃着,微微笑道,“红芍姑娘,还一个人在英国读书吧?” “嗯。” “来往多吧?” “一直联系着呢。” “在科大读书可以,想要去英国,也可以。”徐兰淡淡道。 程燃抬起头,愣住,“嗯?” “以前我和你爸常说,我们没本事,你要靠你自己。是因为家里真没条件,现在你想追求的,可以尝试着去,你知道的,爸妈在外面苦点累点,很大程度上,其实不也都是为了你。” “嗯。好的。”程燃埋头,没敢再抬起来,怕眼酸。 徐兰眼神柔和,那年那月的那天,她夜里跟孩子爸因一句“都是我们没本事啊”,而双双都一夜未眠。如今奔波闯走,也就是为了能在儿子面前,说这一句。 爸妈都还行,希望你能追求你的追求。 莫要遗憾,后悔。 第三十章 谢大将军试炼场 徐兰来南州探望后,程燃接到了谢飞白的电话。 “现在的情况是……我妈和你妈的那个炎华公司的南州分公司这里,以我的名义,有了百分之三十的股份,除了我妈这边的,你妈那边的,还有零散多家资方,现在算起来,我是大股东……我有点懵,问我妈,套话不断,就是说让我别多想,过渡一下……真过渡,挂我的名做什么?这难道不麻烦?” 徐兰来南州,是提及了这个事情的,这也是炎华所做的决定。 程燃想了想,道,“这个决定的意义,我大概猜到了。” “怎么说?” “这百分之三十的股份,为什么专门拆分出来给你?” “就是想不到啊。谢侯明连平时给我钱都要再三过问的,生怕我从家里拿钱多了,你要说他把这股份给我,我是铁定不信的。他没这么大方。” “是的,这部分你只是挂名,还是去争取得到,你爸你妈是要你,自己去挣一个实至名归。” “……你等一下,我过来找你。我们聊一聊。” 科大的一家园区小茶吧里,谢飞白坐在程燃面前,风尘仆仆,他揉了揉眉头,看着程燃摆在面前的两杯咖啡,端起来喝了一口,道,“你说的这些,谢侯明会这样看我?” 从小到大,大概是一直被否定到大的这个青年,和自己父亲不会有坐下来谈心的一天,会本能的质疑这个可能。 “当然也有另一个可能。一是你兜得住,自己真正拥有握住这部分股份的能力,这个股份,就是你的。你自己拿到的。二是你确实挣不到手,只空有个名头,而无实质。那你就是挂名。这个股份就只是在你名头上挂着,需要的时候,再做其他的拆分运作,拿走,以后你家能给你的,就是不用你管事供给你的衣食无忧。” 谢飞白长久没有说话,大概心情是复杂的。 没想到的是,他爸会对他有这么一份……可以说是期待的东西? 高中时期和程燃一起搞天行道馆,然后收心,收性。打破了以前谢侯明评价迟早会被抓进去的评论,安然无恙的渡过了高中,来到了南州上大学,见过了程燃在高中堪称妖孽的表现,谢飞白骨子里有一种想和他齐头并进的意识,如今再遇上这种事,说对他有没有吸引力?显然是毋容置疑的。 那么会不会觉得这是他家给了他一个平台,或者说基础,那么以后的任何成就都因为这个起始,不够真本事? 这种想法不免迂腐,擅长白手起家的,未必擅长守家守业,未必又擅长开拓进取。没有白手起家的,并不代表着不能在守成和开疆上面有所作为,不以出身论好汉,但要以艺业论英雄。 在艺业这种事情上,基于自己所拥有的资源做出事业来,证明自己的能力,比那些只会看到他人成功的表象,并将这种成功酸溜总结于他人得到一个好机会,有一个好家室浮于表象指点江山的人强百倍。 事实上是,在做事业这种事情上,从来没有理所当然的成功者。不是那个人,你就是在那个上风口,给你的东西你也握不住。 怎么握住这些东西,凭自己。 跟自己死杠,不用望着他山高而望而却步,哪怕自己所能只是走十步,那也奔着超越自己的十一步而去。 日积月累,身后的不就是湖泊山川,大江大河? 是的,谢飞白身上压根没出现任何的纠结,这也是他优点的地方。 有人跟我杠,我要揍你,被老师教导主任拉开算我输。 你给我兵马,要我自取敌将首级,那么后退一步算我输。 “我要怎么做?”谢飞白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程燃。 有那么一刻,程燃脑海里脑补出大话西游的台词:“终有一天,他会披上金甲圣衣,脚踏七色云彩,去取得一件权力和力量所聚的武器,搅动风云,成为齐天大圣。” “你能怎么做?从基层做。”程燃道,“你是大股东,但这个重要的项目,你就这么站出来,能起到什么作用?有人听你的吗?别人听,你敢指挥?你该怎么做,去学习,去从最底部打磨,你要知道你在做什么事,这个事的大体轮廓是什么……” “然后呢?” 程燃愣了一下,因为谢飞白在这么问的时候,手上是拿出了一个笔记本,摊开来,挽着袖子,咬开随身带的签字笔笔帽,一只手压在笔记本上,写下刚才程燃所说的,然后再抬头看他。 这个叫做“认真”的东西在谢飞白面前出现,简直让人好不习惯。 “你讲。我记。” “好……第一步……” “……当你把销售,市场,并购这些都厘清楚过后,我们再来考虑考虑彻底掌握南州分公司的事情,这是你家占大头的公司,也有我妈的支持,难度相对比你去其他公司低太多。但也要注意,到这一步后,你面临的问题,就是一个经验不足阅历尚浅的准总经理,和一部分开拓时期就存在的元老之间的矛盾……是内部矛盾。” “这时候就是你魄力展露的时候,什么是魄力……如果你能把他们全部开了,还能迅速组织起撑起公司运营不至于瘫痪的结构,这就是魄力。那就意味着你完全的掌握住了这家公司。” “……接着说打法。去观察一家叫沃尔玛的公司,跑基层的时候,拿这家跨国公司作参照对比。去揣摩这家公司的历程,它的运营方式……后面你再来跟我说,当你拿到了公司后,你要怎么打?……” 唰唰唰! 唰唰唰! 写完之后,谢飞白抬起头来,看着程燃,疑惑道,“你在科大是不是选修了类似东西,然后一脉承接下来?” “什么?” “类似工商课程……我怎么觉得,像是一个大学老师,跟我说课题和相关论文的事情……而且这个大学老师,特偏门的那种。” “……” 笔记本合拢,收好,拿在手里,谢飞白晃了晃,“这些东西,我就是参考一下。仅限参考。” 那表情是,以后我要是自创了一套打法,可不全是你的功劳,那是我天生就是当将军的材料。 …… 对于现在的谢飞白来说,应该迷茫。家里给了他南州分公司30的股份,却从未有人说他该做什么,又要怎么做。 “谢飞白那事,谢老板你是不是在给我挖坑?” 谢侯明打来的电话中,程燃跟他畅爽的聊了会天之余,便带着打趣的语气说起这件事情。谢侯明在私底下被下属称作谢老板,程燃觉得叫他的这个“绰号”,更来得顺口一些,两人间的交流,更畅通无障碍一点。 “谢飞白其实有很多去处,可以去国外镀金……跟很多人给我建议的那样……但我觉得,没有意思。在国外与其谁都管不了他的放任他‘镀金’,我觉得不如送到南州来,有你给他做靠背更来的实在。” 果不其然。这是真的在打自己的主意。 “你搞那个天行道馆,很有意义吗,我听蒋舟说,从单纯的国内第一家主题咖啡模式,开成网吧咖啡为一体的网咖模式,生意火爆,然后再往上,就成了概念车库咖啡创业基地了,结果你还就顺势而上,联合车库咖啡的一群人,做了个蓝点x,跑美国上市了,我看了报道,国内第一家,造了五个亿万富翁。这些……然后炎华的‘住宅改革运动’,最早是你出的概念吧。” 谢侯明在那头这么说着,梳理出来的,大概也有看着程燃这山还有一山高的某种代入感。 于是这代入感落在谢飞白的身上。这小子就悲剧了。 这已经不是考试成绩的事情了,这是别人家孩子的20版本。 “那么既然是你提出来的,谁提出谁解决,炎华的“住宅改革运动”,在南州就是个脸面和窗口,谢飞白这边,他的人生也该有规划和责任,若是能担起南州炎华公司的股份,那他就做能担起来的事情。做不到,那就挂个名头而已,不指望他这方面的作为。” 程燃明白了。这是想要谢飞白,在这些目光中,挂上一个“少帅”的名头。如果能闯出来,那么南州就是他破茧的舞台,谢大将军的试炼场。 程燃想了想,“是不是太着急了,他毕竟才上大学。大学,废了?” “他那个学校的事情,不必操心。校方那边联系好了,他就是这几年都不怎么去上课,毕业证也不会给他落下。更何况,怎么才算不荒废大学,你以为他在大学就真的老老实实读完学业?我了解他,这小子见过你的那些事,不会消停的。 那么就让他去做吧。” 关键是,让他去做这种事,是不能我跟他说出来。反正都自己老汉给兜着,做事怎么可能破釜沉舟? 我要告诉他的是,东西,自己争取。争取不到,那这一辈子,你就吃好喝好。 至于理想。 那是高尚人才配有的东西。” 第三十二章 真瘦了 姜红芍在英国只是一个学期,经济其实就已经独立了,但说起来经济独立并不简单,用成绩申请拿到的最高档的奖学金,也只能免除掉百分之七十的学费,其他的还有学费和生活的开销,再加上姜红芍课程的压缩和紧张,出外去兼职或者做个什么来贴补这部分的开销并不现实。 然而她还是很快找到了办法,就是利用自己在相关科目先行一步的优势,对于同科目的后进留学生的辅导补习。 足够优秀的成绩模板当前,很多人愿意花费一部分辅导费用,让她提供更系统更有效率的学科方法,而这些也都在教授的默许之下,甚至还给了她一笔助教的费用。 姜红芍一方面利用了自己学科的优势,不用外出学校打工,还兼职了学校图书馆的工作,每周工作二十个小时,基本上就是整理图书,检查证件,其实不忙碌。 而且学院秩序相对较好,也不是非常严格的检查,就是在看到没有佩戴证件的有时候过去过问一下,图书馆的兼职更有利于她利用资料书籍在学科上进行巩固补充。 这样在缴了税之后,姜红芍基本上能够持平在大学的开销,而对于姜红芍的经济独立,其实她家里那边也是比较认可的,这是一种她成长和自我独立的体现。所以家里也不用提供经济支持,然而即便如此,老姜的生活上面也比较节俭。 学业其实很紧,又加上一定的兼职压缩了空间,姜红芍其实很多时候,正式的吃饭时间都不会有,学习累了,补习兼职的间隙,啃一个面包,吃两片培根,更多时候是自己在寝室厨房自制的蔬菜沙拉,简单便宜,而且还补充了维生素。 最多每两个星期的时候,可能会去附近的中餐厅点一餐味道已经完全走样的家乡菜。 只有在去逛街给父母买寄回国礼物衣服的时候,才可能把她一点一点省出的钱“一掷千金”。还有就是给程燃的礼物了,灌制的cd,高音质的耳机。 今天在听到电话后出了教学楼见到那个中年人的时候,姜红芍迎上前去,“抱歉,不好找吧……我应该在门口等你的。” 赵青手里提着两个沉甸甸的大口袋,站在ucl学院得了riba(英国皇家建筑师协会)建筑设计奖的教学楼旁边的树下,没法挥手,只是扬头微笑,“没关系,我问路过来的,我这东西多,我直接提到你住的地方去,免得你自己还拿。” 对于赵青的到来,程燃早在q上面就跟姜红芍说过了,也留下了双方的电话,赵青找到学校里面来,是给姜红芍送东西过来的。 姜红芍要去接,赵青不让,老姜就微笑,“既然他给我送东西,那也要让我看看是什么吧。” 赵青这才没法把其中一个口袋给了她,然后道,“这个我提着。两个口袋里东西其实都一样。” 口袋里的是老干妈,豆瓣酱,火锅底料,还有各式各样的一大堆零食,当然很多也只有国内才有。小浣熊饼干啊,果冻之类的食品,两大口袋。充分考虑了赵青的最大携带能力。 可就是这些东西,让学业紧张,兼职也争分夺秒,在偶尔难得的休闲中会到隔壁艺术公园里坐一会休憩,看着别人举办婚礼又感觉羡慕而有那么一些寂寥的老姜,内心淌过汩汩暖流。 “这些都是他自己在商店里面挑选买的,然后托我来英国的时候带着,说要给你送过来,东西多,我帮你拿到住的地方去。”赵青说着,看着眼前的女生,难得的对程燃没有那种俯臣的心态,反倒是心想程燃这小子可真是……这是个多么优秀又漂亮的姑娘啊。 姜红芍低头看着口袋里的事物,又抬头微笑,“全是这些好吃的,他是多想让我长胖啊?” 赵青笑笑,虽然想接口“你再胖他大概也喜欢吧”,但想想自己的角色就是人肉快递,不多说不多看,今天过后就当这事完全没发生最好,这种骚话还是留给当事人晚上去说吧。和程燃久了,当然“骚话”这种词汇也不陌生。 身为影子,千万别在老板不需要的时候彰显什么存在感,不要主动当灯泡,要做好螺丝钉。 赵青觉得自己这上面的情商……天下无双。 提着东西到了姜姑娘的宿舍楼下面,本来的预计是赵青就在楼下,让她把东西提回宿舍的,但看到姜红芍的宿舍楼居然也有男生出没,男女混住的,也就跟着她一起上了二楼,姜红芍打开房间,那是个单间宿舍,其实很小,但是内部有独立的卫生间和小厨房,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姜红芍的妆点下,干净之余又透着这里住着女孩子的可爱感。 旁边隔壁的听到了动静,打开门来,是个黑人胖女孩,跟姜红芍用英语打起招呼,邻居关系显得很和睦,单纯,清澈。姜红芍介绍这是远道而来的自己朋友。 赵青也用很标准的英式口音跟她问好,那黑人姑娘显然对赵青的这种儒雅文质彬彬相当有好感。 把东西放下后,喝了姜红芍递来的一杯水,赵青也就说自己还有事要去办,东西送到就好了。 姜红芍送了赵青出宿舍,他挥挥手示意不必再送,自己知道路,也就和姜红芍道别。 赵青穿过小路走过拐角的时候,看到姜姑娘也转身回去了宿舍的纤影,心里又为程燃感觉到美好。 然后收拾了心情,赵青把风衣的立领竖起来,走入伦敦清冷还带着薄雾的空气中。 他是真的还有事情要去办,“私有设计”和“艾伦软件”两家位于伦敦北剑桥市,已经是囊中之物的,规模不大的技术公司。他还要前去整顿处理相关的事务。 回到宿舍,姜红芍把那两口袋的东西摆在桌子上,一张小方桌摆了像小山一样高,忽而想到隔壁的邻居,她从这堆小山的东西里抓了一把果冻和两袋饼干,但刚捧着站起来,就像是守着金银山的巨龙一样把手里的东西放了一半回去,然后开门,敲了门,把礼物递给了隔壁的舍友,传来惊呼的声音。 不一会姜红芍回到宿舍,盯着这堆东西看,想到的是赵青所说“他亲自挑选的”话,就能想到程燃在商店的货架上的动作细节,却感觉心里奇异得满满的。 姜红芍又有些哭笑不得,微嗔着轻咬下唇,“你到底是有多认为我这么喜欢吃啊……” “奸诈,狡猾……想把我喂肥?” 没有征兆的,她低下头去,然后抬起头,漂亮的眸子闪烁,轻吁道,“……好像真瘦了点。” ===== (三十一章被404了,跟网站沟通解禁。伤!今天第一更。 ps 好像国庆这段时间不能评论了。) 第三十三章 事在人为 “你们准备成立新社团?”石家勋看着来自自己班上这几位的提供申请,他再度确认了一下上面五人发起名单的签名,除了409寝室的全体四人之外,还有一位大二的赵卫劼。 大二的跟着大一凑什么热闹…… 石家勋实在是有些头疼加意外,看着眼前这份申请,希望他出面担任协会指导老师,还有面前程燃为首的几人看过来的神情,他开口,“是不是太早了一点?协会活动当然不可否认也有它的意义所在……但是你们课业任务也不少啊……更何况还要自己领导管理……” 面前的几人眼神更殷切了,特别是程燃的眼神…… 那是一种……你可以的你能行我相信你。 吗的,为什么要对我露出这种表情? 知不知道这样连劝诫的话都很难开口啊。他们班自开学以来,辅导员和蔼,班上同学们给力,程燃所担任的班长很服众,基本上能镇住人,整体呈现一种很和谐很融洽的班级环境。石家勋很满意这样的状态,怕打击到面前这几个核心分子的积极性,但又实在是不看好这种他们还在大一就组织学生协会的行为。 说些话拖一下,踌躇之余,万恶的是程燃开口了,“石老师是我所知道的科大辅导员里面,最开明的,说句实话吧,我们把你当大哥。相信我们的社团在你的指导带领下,能够成为科大非常优秀的学生社团。而且,身为社团核心成员,这更是鞭策,要是我们学习落下来,我们拿话来说。” “是啊是啊……”旁边的老郭大小维所剩下的,就是点头了。开玩笑,天行社社员,优秀是第一要务,以后把社团撑起来,他们学业上也是坚决要提升起来的。否则如何与罗斯柴尔德比肩? 而在石家勋这边……吗的,为什么要说这么一番话啊,调子架上来了很难再往下放了啊不知道吗! 但偏偏有种热流上头的感觉。 停顿了一下,石家勋用看一群小兄弟的表情,关切,有期望,也语重心长,“众所周知……我一向很尊重我的学生的意向,我也认为,只要在不影响课业的情况下,适当的进行一些学校集体活动,也没有关系。虽然我以我个人的经历来说,社团也就那样,但这种话对你们来说,可能是一种偏颇,因为你们的感受和参与一件事所获得的东西,可能与我是不同的。行吧,在我做你们指导老师之前,我先了解了解个大概。” 可行性报告交到石家勋手上了。 他看了一下,抬起头有些讶异,“社团性质是学术科技?你们关起门来搞学术?搞什么方面的?” “很多,既然我们是计科院,差不多也就和计算机科学上面挂钩,还有一些其他的科学领域,主要看有什么条件,现在的条件可能就是计算机上面的了。” 石家勋点点头,“要是说利用计科院学生的身份普及电脑计算机知识,倒还是有意义的社团。天行社……为什么叫天行社?” 程燃道,“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 “大道之行,天下为公。” 翻材料的手停顿了一下,抬起头仔细看着面前这位自己班上的熊猫级存在,石家勋点头,“好。” …… 稍微晚点的时候,409寝室的聊天会又开始了,中途,石家勋出现在了寝室这边,他进门来,发现有的是其他班的,有的是楼上大二的,有自己班的发现了他,作讶异状,石家勋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也就和其他人一样靠边,听着那边程燃的声音,石家勋还有些新奇,这种氛围……好久没有体会过了。 听着听着,石家勋就是摇头苦笑,这都是些什么野史传说的啊…… 他今天从班上一些人那里听说了409寝室传出来的一些个事情……本来是打算过来听一下就走的,但是发现,居然挪不动腿了。 想着再听一会再走,可生生就这么拿给程燃讲完了。 讲完了,程燃发现了他,正好从桌子上下来,对众人道,“大家,我们天行社的指导老师,石家勋老师今天来了。希望以后在石家勋老师的帮助支持和指导下,推动我们协会的成立,发展和壮大。” 一干人分出石家勋所在的位置,纷纷鼓起掌来。 这个程燃……自己班的也就算了,可周围这些大二的也跟着鼓掌是怎么回事啊……你们是师兄啊,师兄的架子呢? 石家勋还看到,其中有几个大二的,都是老油条了,课不去上,天天窝在寝室里玩游戏的…… 现在在给他鼓掌…… 自己居然觉得很荣幸是怎么回事? 这个程燃……能量可不仅仅局限于一个班长而已啊…… 看这副架势,他好像已经开始把自己“楼长”的身份,变得货真价实了起来。 石家勋正容,双手举起虚压,“好了好了……谢谢大家对我的信任和推举。我也很愿意为大家服务,但是有个情况,我必须给大家说明一下,我做大家想成立协会的指导老师是可以的,但这个协会要成立,仍然有很多困难。科大对协会的成立有一整套严格的规范,而且其中对于成立协会的学生也有比较高的要求,据我所知,科大学生协会目前趋近于饱和状态,现在压在团委的新协会申请没有一百,也有几十个,但能通过的最多也就那么几个。而大家的资历上面,可能还是稍微浅了一点。总之,尽力而为吧。” 石家勋点到为止,实际上对于成立学生社团,校方其实是需要申请人的资格的,是需要取得一定成就的学生,可能才能让团委考虑。 程燃虽然是省状元身份进来的,这是进校时候承认的荣誉。但在大学内,自有一套评价体系,说白了,程燃现在作为社长要申请……是不够格的。说到计算机学术科学,你发表过相关有影响力的论文吗?你出过书立过著吗?你代表学校参加过相关大赛获得耀眼荣誉吗?有这样的资格,才可能作为社长申请成功。 除此之外,在科大基本上很难。毕竟这是以学风严谨浓郁著称的大学,不是那种很开放包容的大学。 然后,计科院这边程燃为首要成立新学生协会的消息,很快传播开去。 什么协会倒是其次,有人知道这其中弯弯绕绕和复杂程度的,不看好。 有的觉得怎么都算是个笑话……大一新生和几个大二的能组成什么新协会,会长还是个大一的?玩呢!? “你可以把申请资料给我,”得知这个事情的张静和程燃见面的时候,笑着道,“团委一般会让学生会社团部给出个意见,这个意见还是相当重要的。有我在学生会,可以给你开个小后门。” 看到程燃的眼神,张静还是很享受这种“知道我的厉害吧”的这种淡淡的虚荣感,特别在面前这个男生,她更愿意展现自己这方面的能力。 张静拿到资料后,道,“一般这种都需要学生会几个管事的一起讨论的,我还是很有人际关系滴……要不,你就等我好消息?” “那就谢谢你了。”程燃真诚道。 “才大一,就想自己开办协会……你也真是不一般啊,”张静佻目打量他,嘴角牵带起笑意,“虽然很困难,但事在人为嘛。” ====== 这段时间没有书评很难受,有意见和错误也没法及时向我反馈,我在公众号上发了一个留言文章,大家可以在那里面给我留言,我会收到并显示出来。 第三十四章 不是正道 杨牧说起学生会所经历的一番辩论和争议的时候,是语气里带着别扭和不舒服的,“社团部那边没法定夺,几个学生会头头脑脑就开会啊,开会的情况很明显,大家都觉得这事太不靠谱了,大一的新生,就要成立协会,太把自己当回事儿了吧?” 自开学拿给程燃连续打击过后,再加上自己那同学王新博现在也站在程燃这边,他没法把他拿来使唤,觉得自己的地位不该是这样啊,原本上大学前,想过很多很好的构想,糖衣炮弹拉拢一帮人,竞选班长,维持他从小到大一直在群体的核心地位,但是真正上了大学,一切的理想化都拿给现实撞碎了。 后面杨牧痛定思痛,开始曲线发展,直接就申请了学生会的招新,然后就被分配到了社团部,这规格就不一样了,试想当大部分人都还在申请协会以进入协会而感觉到新奇的时候,他就能狐假虎威一下,说自己在社团部,有事的话可以来找自己的宣扬了。 再加上杨牧手头是不缺爹妈给的生活费的,这么请人吃吃喝喝下来,自然身边也聚拢了一群人。 他在社团部,虽然跟部长打拢了一堆,外面人看来威风八面,但实际上是作为吃饭付钱的角色存在的。就挂着个社团部干事名号以及和部长的关系不错,杨牧才算有些平衡。 反正整个憋着就是一股气,现在班里都是程燃的天下了,但他可以跳出这个小圈子,直接进入学校大环境,到时候再来比,让你见识牧哥为人处世的能力,所以在社团部忍气吞声破财,他也认了。 但这个平衡很快就被打破……程燃拉了一帮大一大二的,竟然准备自己当社长,组建一个协会了? 在社团部这段时间,从一些人的口中听到和看到的,杨牧也大致有了个结论,虽说社团部管着全校46个协会,虽然实际上大部分协会是不怎么拿社团部当一回事的。 社团部就只有个学校名头,有的时候该出面的时候出一下面,其他牛气点的协会,根本不买账,财务不在社团部这边,拉赞助社团部也提供不了什么帮助,除非借不到教室的小协会,要通过社团部出面协调教室。但真正牛逼的协会,那是比学生会的名头都大的。譬如创业协会之类,人口众多,再加上依托几个牛逼的师兄,要教室有教室,要赞助有赞助,讲座动辄声势浩荡。 就算不是创业协会这些,一般的协会会长,和社团部部长也是平起平坐的,甚至有时候部长都还要跟对方说些好话,有些有价值的协会活动,争取挂个社团部的名头,别让社团部没存在感。 所以可想而知,杨牧还在社团部跑腿给人当钱包,程燃这就要拉起一个协会,招新招商引资自立为王了? 杨牧虽然没法影响什么,但是跟随着一些个声音,对这个事情冷嘲一下,还是可以做到的。甚至利用他和社团部部长的关系,带带节奏也是可以的。 毕竟这事一提出来,就是不靠谱。 抓着这个不靠谱,就很能做文章。 “那个叫张静的宣传部长,仗着和学生会会长关系好,还在学生会的这件事议题上面,各种干扰,黑的说成白的,甚至还和副会长直接吵起来了……这事搞得学生会也很分裂的,总之乌烟瘴气!” “噢噢,原来说学生会上层震动,就是这个事儿啊!”旁边的几个学生会干事带着一副探究的表情看过来,“难怪赵哥他不想干下去了!” “可不是吗,你说赵哥社团部部长,按理说该有这件事的发言权,结果拿给那个张静怼了一通。赵哥也说啊,要不是看她是女的,他不好当场发飙,换个人他肯定跟对方蹭起来……” “还因为张静长得也不错吧……赵哥那德性,见人家漂亮是肯定不敢拍桌子的。” “但这女人也确实太强势了。” “那这件事情又怎么样?” 杨牧淡淡道,“还怎么样,张静坚持往上面报,就把这个议题往团委递了啊,学生会的矛盾也暴露了出来,所以说啊,女人根本不适合干这种事。看吧,校方领导是绝对会过问的。影响就是这么坏起来的……” …… 计科院八教楼下面,下课的程燃一行往回走,正在旁边是爬山虎的堡坎墙的坡路上,遇上了抱着书和几个人走上前的张静。 “学姐!”“学姐这边!”李维,王新博,老郭几个人眼睛发亮的从旁挥手招呼了。 然后李维又一个劲指向旁边,看热闹不嫌事大,“程燃,程燃在这!” 张静身边几个男女都有些窃笑,抱着书,看上去有些冷冽的张静和他们说了一些话,“有点事我跟他们交代一下。” 然后同伴走在前面去等她,她朝程燃他们走了过来,无视李维拼命彰显存在感的献宝,以办公事一般的,平静的语气道,“事情可能这几天就有回复,我已经通过学生会往团委递了。现在就看团委那边的情况了,你们的材料详实,规范清晰,还有明确的章程,我想一个学术类协会,通过的可能性很大。” 409寝室这帮天行社核心组成人员对于张静可是不陌生了,特别是张静准备提供帮助的时候,还和他们说了一下所知道的协会注意事项之类,老郭写好的章程还经过她的手提点修改过。这个时候熟稔多了,而且对于他们来说,和张静认识,也是一种可以炫耀的事情。 在众人这边看来,此时的张静虽然表现出的还是以学生会学姐的姿态对他们工作的指导。但是语气里的柔和,是确实存在的,这和平时所知道的她如何强势简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态度。 “学姐真厉害……” “多亏了学姐了……” 一干人等毫不吝对张静的能力表现赞美。张静淡淡一笑,“好好做事吧。” 留下这话后,又对程燃点点头离开了,干练无比。 在409几人眼里,等同于风一样的女子了。 张静走远后,程燃无奈的看向李维几个人,“我告诉过你们吧,我是有女朋友的。” “知道嘛。那个说不定为了真理就把你踢掉的女学霸嘛……你说你们学霸喜欢学霸我也不反对啊,但看看张静学姐,又漂亮,人家也是学霸啊……咳咳,反正异地迟早没好结果,还不如早死早超脱,早点开展新生活……” “人学姐帮忙是情分,也未必不是看好你……我们觉得,你要是努力一把,嘿嘿,突破学姐防线,到时候达成我们攻略学姐的梦想……还是很有希望的。嘿嘿嘿……” 程燃自然跟这帮人懒得继续纠缠。 …… 没过几天,事情果然还是在校团委那边被打回来了。 科大校团委负责此块工作的副书纪叫做贾正年,和学生会的副会长郑康关系不错,然后就有风吹到了贾正年耳朵这边,当然从和张静唱对台戏的郑康这里,听到的都不算是些什么好话。 这事摆在台面上来说,还是科大少有的,大一的积极分子要创建学术类社团。而且还听说了这个大一学生是新生代表来着。意味着进校的时候起点很高,然而问题也就在这里。 贾正年觉得,这不是个优秀学生正常该走的路子。 一般优秀学生,要实在很优秀,那你就该是被一些老师相中,走学术专研路线,开小灶,参加各种学术项目,加入实验室,给一个有话语权的老师打下手以争取未来更好的发展,这才是“正道”。 跑去自己成立协会?本末倒置,反倒会影响学习。 所以……不批。 申请被驳回,看笑话的也就觉得这么个笑话果然落地了。 学生会这边,郑康一系大感在张静这里扬眉吐气。 面对张静,学生会会长也摇了摇头,“事情到这里就差不多了。老贾那边亲自否决的,而且还确实说了,成绩好就好好专心钻研去,别走岔道了。这事基本上定性了。” “你去给那帮大一的解释一下吧。能帮你的我也帮了,实在没办法。” ==== 汇报一下今天的行程,早上起来看阅兵。此生不悔入华夏,来生还在种花家。 下午看了《攀登者》,好电影,是我目前看过最好的国产电影之一。推荐给大家,不必在意网上那帮黑子的评论。 再有,今日份的留言板公众号发出。昨天留言超过显示上限了,今天留言先到先得。 第三十五章 抱歉了,同学 团委没有批,所以班里由程燃为首搞出来的天行社,就这么无疾而终。 说实话石家勋还是暗中高兴的。因为毕竟这群家伙不搞社团了,把精力留出来,好好上课,或者最不济去报名参加个什么协会,也比要亲自搞一个协会得好。 他倒是没有想过说他们会搞出什么幺蛾子,就是单纯觉得管理,组织活动这些会消耗很多精力,当然,普通学生也就放任自然了。但这里面不还有一个程燃么。程燃是个好材料嘛,可不能走偏了。 但是看着整体班上不好的状态,低落,失望,那种没了他们罗斯柴尔德没对手了的寂寥,石家勋又觉得于心不忍,想着要不然还是安慰大家一下,毕竟以程燃为首的核心是班上的魂啊,可不能散了。 所以这天的马哲课下了过后,石家勋就走进教室,看着围着程燃在诉苦的一群人,走了过来。 “情况怎么样嘛……听说团委没通过?” “石老师,可不是嘛……特么的神经病啊!”一个男生皱眉道。 “哎哎……还是注意一下措辞。”石家勋道,其实这段时间和众人交集起来,还是没多少隔阂感,仿佛就像是回到当年大学寝室是一样的,而且程燃说大家把他当大哥,他是信的。 “可不就是么,我章程都写好了,真个是事无巨细,查了大量资料,还采用了一些个国外社团的管理办法……请教了不少人,师兄师姐也都热心帮忙给出意见。人家学生会都有人帮我们,结果团委那边,凭什么直接就否定我们的付出?” “可能是希望你们还是把心思用在学习上。”石家勋引导一下。 “这不正是在用吗?这协会成立,咱们就可以正大光明以协会名义邀请一些个牛逼的学长来讲课嘛,我们也是计算机学术类的啊,课余可以做一些各种各样的议题之类,拓宽我们视野嘛,这怎么不算学习?” “这么说来……好像也是……”石家勋点头。 “可人家怎么说,团委说我们不适宜成立,说相关兴趣协会已经有了,避免重复浪费。这能一样吗?他们大概连我们的提交内容都没仔细看过。” 听着周围人你一言我一语,石家勋有点为难了,首先是对所有人的热情有点意外,其次没想到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这不是玩票的性质,不是心血来潮。 “这个……如果连看都不看……确实是有点不合情理了……”石家勋皱眉。 “是吧?石老师,你是我们的指导老师,你能不能帮我们去跟团委交涉一下,总不好让大家心血白费吧?” “嗯……” 石家勋觉得不对啊,自己本来不是来劝慰众人的吗,怎么感觉说着说着,也对团委那边有些愤懑起来了。 本来下意识准备推脱,这边没心没肺的王新博已经对众人开口了,“你们以为呢?老石三天两头过来问咱们这个事,证明咱们的老石一直都是挂着这事的嘛……” “程燃说的没错,老石就像是我们一兄长,这事,大家不要着急,不是之前已经预料过有被驳回的可能性吗?老石肯定有办法,咱们老石是谁啊?科大计科院没有一个辅导员,能像老石这样对咱们了吧?” “你们看计信三班他们那辅导员卢伟,说进学生宿舍闻到臭袜子味发脾气说跟猪圈一样,哪像我们石老师,只要发一句话,要检查,谁还不立马规规矩矩,别给老石找不痛快!” 一大群人立即附和。 这特么的……感觉很好啊。 石家勋停顿了一下,道,“这样吧,我去跟团委说说。既然答应了做你们要成立协会的指导老师,我还是出个面吧。” “就说啊!还是老石够意思!” “老石你是这个……”有人竖起大拇指。 “好了好了,好好上课,这后面我来想办法。”石家勋伸出手虚压,心头觉得怎么个又莫名其妙答应他们去说项了……他们协会没通过自己最初不是暗暗觉得高兴吗,这怎么又对他们心血的于心不忍,一不小心答应出面了…… 哎答应就答应吧。反正这种感觉也不坏。 …… 石家勋去了团委。 但最终还是又出来了。 走出团委办公室所在的逸夫楼,石家勋还拿着材料,却在旁边的花坛前坐了下来。 他觉得有点累。 其实团委这边和学校一些个高高在上的高层行政领域还是有区别的,更贴近于学生工作,而不至于如学校管理机关那般冷漠机械。所以石家勋最初时觉得自己作为一个辅导员老师,跟团委上面的老师,应该还是能说得上话的。 但是很明显的,今天和团委的见面,暴露出了一个一直以来都存在的,只是多数人都没想过去揭开,但毋容置疑的对于他们这种基层辅导员来说普遍的伤疤。 那就是他们既无法像是任课老师教授那样评职称,也无法享受行政干部的待遇,一个大学辅导员最大的希望,莫过于从全校几百个辅导员中作为凤毛麟角的突出者,被学校吸纳进入正式行政编制,否则这个职务基本上前景就是灰暗的,就只能转岗离职。 而他低估了学校里行政层级的森严程度。即便贾正声只是团委的副书纪,但比起一般辅导员来说,那是挂着学校的行政职务,还是要高上一等。所以方才石家勋在里面,为自己那帮学生卖的面子,别人没买账。 而且还顺带“半教育”了自己这个辅导员一翻,说别让学生走歪路,大一的首要任务不是越俎代庖的组织协会活动,而是好好的接受大学新生的生活,也顺带批评了一下他这个辅导员的监督作用。 被训了。 任务也没完成。 石家勋出来,第一时间并不是觉得不好跟自己班那群人说,而是感觉到身为最基层辅导员的无奈和憋屈。 所以连带着的,还有对自己前途的迷茫。 缓缓起身,天行社那帮人还等着他回话。 可自己又该怎么跟他们说呢? 石家勋苦笑。 你们口中的“老石”,没那么强大…… 有时候一个辅导员的面子,也不过如此啊。 抱歉了,同学们。 第三十六章 过不了 2000年,十月底,全国科技工作会议在首都召开,会议部署了“十五”期间科技工作的四个重点:一是加强技术创新,为经济结构调整提供强大动力。二是加强原始性创新,增强科技持续创新能力。三是加快科技体制创新,推进国家创新系统建设。四是创造良好环境条件,加强高素质科技人才队伍建设。 此后每年的科技工作会议,都有不同学科的科技成果出炉,然后在这往后十年,二十年。以及此前一穷二白的奠基时期,一并组成了一段中国走向近代化的漫长和艰难的历程。 会议间隙,李太行教授遇到了同参加会议,来自清华的赵启光赵教授,作为同属推动“863计划”的成员之一,两人之间有些共同话题,而且双方的研究领域都有交叉,互相会通个气,甚至在竞争的层面上,还会彼此试探摸底。 这位赵启光,亦就是当初跟清华十中招生组打招呼,要把程燃招入清华的那位,同时也是在得知程燃进入中南科大后,说了那句流传江湖的“李太行近水楼台,太鸡贼了”的教授。 双方在一阵对相关领域和行业的意见进行闲聊,当中想起了什么,赵启光开口,“对了,那个叫程燃的,招到你们科大里面后,情况怎么样?对相关领域的适应,还习惯吗?” 李太行愣了一下,半垂着眼睑,似乎在思索回想。 赵启光没声好气,“就程飞扬的那个儿子。” “噢噢……”李太行这个时候才连连恍然,眯着眼睛道,“哎呀,你不说我还忘了……唉,你说这孩子吧,毕竟是孩子,进入大学后,有些收不住心了,逐渐也就没什么动静了,好像成绩实在普通……” “是专业不行还是怎么的?要是发现专业不对,那就马上调整啊……” “不是专业不对,还是放松了……希望他自己能紧迫起来吧。” “那就太可惜了,所以说啊,当初应该来我们清华……” “是可惜啊,不过都一样,去你们清华,也要被退学……” 会议间隙的交流时间是短暂的,两人很快分开,赵启光背过李太行往前走的时候,李太行冷嗤了一声。 还惦记着自己圈里面的崽呢……也不看看我是谁,怎么可能让你赵启光得逞? 赵教授走进会议厅里,也是满心腹诽:装摸做样的,都是千年的狐狸,你在那跟谁演戏?不过这李太行真心太贼了,先不说挖了清华北大的墙角,现在又把人捂得严严实实的,很难找到机会啊…… …… 不过和赵启光在首都碰面的这场交谈,倒是给了李太行一个念头,确实是到目前为止,程燃也已经到了中南科大两个月了,情况到底是如何,还是不知道的。 一方面他的确是忙,二来,他虽说是科大研究所学术委员会主任,但这两个月基本都没怎么回过学校活动,都在外面奔走,首都是呆得最长的,每天各种事宜压下来,不知不觉间科大的很多工作也就没有过问,自然有助理研究员在帮忙打理,而程燃在科大的情况,也就来不及过问了。 不过程燃毕竟也是大一,离李太行所预想他规划的路线,还只是万里长征的第一步。 这么想着的时候,突然程燃的电话就打了过来,这让李太行不得不觉得还真有些玄妙的巧合。 说不定是自己的大脑能量太强,类似某种量子机制,影响到了科大那个小程燃,造成了说曹操曹操到的冥冥之中? 接起电话,李太行笑着慰问程燃在大学的情况,十万奖学金是不是落实到位了?和程燃之间开奖学金的玩笑,似乎成了两人间一个特别的事迹。他当然也是知道程燃压根不缺十万块的。 “老头子,你在科技部开会吧……很厉害啊,光是想想,就觉得是好大一座山。” “你抬头看山的时候,别忘记成为山的人也曾经这么做过,只是有的人一步一个脚印的爬上去,数十年如一日,回头就是一览众山小。做学问就是这样的。你在科大生活怎么样……如何……还适应吧……” “暂时还算适应……” “暂时?” “……找到一群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商量了一下,想搞一个学术性的群体,内部竞争制,一方面可以互相鞭策学习,一方面也希望吸纳一些优秀的人进来,能够为成员彼此之间所需求知识进行支援和补充。” “噢……这是个很好的事情啊。要是我读大学那阵,有这么一个供大家学术交流的地方,肯定会扎进来汲取知识的。” “同时也不仅仅是这样……还准备扩展出去,利用科大的人才优势,更精准的和外部一些公司对接,引进一些设备,技术合作,甚至可以说成为一些公司的高校实验点,反过来还能对相关技术领域人才培养和练兵……” “你想做的很大啊!这个事儿很好啊。”李太行脑海里电光火石,他可是见识过程燃的眼界视野的,换任何一个人跟他说今天这话,都还不是本科生了,就是研究生博士,他都会怀疑对方是不是在张口说大话的臆语。 但是换电话里面的那个人,李太行就知道不会。光是他的身份,说和外部公司对接,和公司联合搞实验点,就绝对不是句空口白话。 而实际上,这也未必不是李太行当初要把程燃薅进中南科大的本质原因。那就是程燃这样的学生,进入科大,在将学术资源变现,从外界攫取商业和社会资源上,能够比一些大学教授的作用还大。 现在又听程燃说起他打算成立的协会的构想,李太行是本能的想到科技工作会议上遇到的那个清华赵启光,心想幸好中途截胡,没有让程燃拿给赵启光他们清华截过去,否则现在听程燃在那头汇报的,就是赵启光那个乌龟脸了! “这个相当好!大学生活要有意义,你们搞这个,我觉得就有意义。死读书要不得,我们更要把书给读活了,不光读活,还要与时俱进,还要眼光长远,程燃,你这么搞,我很欣慰……” “现在有个小小的问题……” “嗯?你说?要人还是要技术要设备?人我这边能找到科学研究所的,如果你们想要教授指导,我给你们安排,保证有真本事……” “不是……” “那是什么!?” “是上报到团委……过不了。” “……” “特妈的脑袋里面有乒乓啊!” 第三十七章 骄傲 人生有很多的第一次,譬如第一次扯课桌前面女生的马尾辫,当然这种事程燃没有做过。譬如第一次告老师,这种事此前程燃也没有做过。 所以大概打给李太行的电话,是他有史以来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告老师”。 告老师也有多种告法,直来直去太鲁莽,很可能也会反过来降低你自身的评价。而程燃选择的是另一种告法,把天行社的理念,优势,可以在目前达成的一些构想,全盘说出来,引导李太行的想象,参与到他的这种思想建设中来。 两个人一起完成了这种建设后,程燃再把目前的问题抛出来……这事有人使袢子。 所以李太行才同时拥有了一种感同身受的怒火中烧。 说起来这个“告老师”的行为也算是前所未有了。直接告到了人正在科技部参加全国科技工作者会议的院士头上。这也只有两人知道,若是另有第三人旁观,恐怕会拿给程燃这种没有节操的行为刷新三观。 李太行身为中南科大出身的首批工程院院士,而且在七八十年代做出了很大贡献,有声望,有后台,在中南科大,提及李太行,几乎无人不晓。 然后在今时此刻,他和程燃同气连枝。 这是可怕的一件事。 …… 团委办今天直接来了个重要人物,党委副书纪同时也是副校长的赵宏建直接下到了逸夫楼团办。 办公室这边集体有些措手不及,一般来说领导下来怎么都会有个提前通知,而且还要排开阵仗,可能还有校电视台的记者在旁边,这突然袭击是怎么回事?机敏点的人嗅到了些非同寻常的味道。 赵宏建黑着脸,和几个人碰见有人跟他恭敬打招呼,喊一声“赵书纪!”他也半仅仅是轻微点个头就算过去了,风急火行。 然后就到贾正声的办公室。和贾正声同一个办公室的还在闲聊,在赵宏建进来后,那人在赵宏建示意下,也就走了出去。 据这位离开贾正声办公室,到了隔壁团委办,和人竖起耳朵听隔壁动向的相关人员透露,赵宏建虽然是压低了声音,但他那种低沉的特有的训斥声还是掩不住门缝传递了出来。 赵宏建以前是贾正声的老师,说起来贾正声算是他一脉的人,只是那一天贾正声又感受到了当年在赵宏建霸道统治下的恐惧。 “你以为是简单的学生协会?哪个大一的敢随随便便组协会?” 贾正声很委屈,“我只是希望新生把精力用在学习的正道上……” “十万奖学金是白给的吗?有多少人能拿到这个奖学金?你当年在干什么,人家现在又在干什么……你拿什么跟别人比,你有什么资格评判?……猪脑子!” “计算机科学研究所说了,不挂靠到你们团委,就挂靠到他们那里!真要这样,那我们科大就史无前例的出现一个由研究所下属的学生社团……你们就成笑柄了,你贾正声就是个笑柄!” 所有人知道了,赵宏建不是来更正贾正声错误的,因为若是要更正错误,一个电话,不动声色这个事的结果就可以改变了,他是专门跑过来骂人的。 赵宏建之所以这么气急败坏,也是听说了一些个小道信息,这届计科院那个大一学生,是李太行亲自把人给要到中南科大的,也听说了那个本科生组协会,结果团委不批的这件事。然后研究所那边就发声了,表明可以成为社团的挂靠单位,这事闻所未闻。 李太行这种人意味着什么?先不说他出身科大本家的事情,全国大学各种科研项目那么多,但每年能够被国家科技部认可的科技项目,从来不是以一些个相关利益人举办的什么的大会或者大赛选出来的。而就是李太行这样的少数两院院士组成的评议会,评出来的。 他所掌握的,是话语权。 贾正声出事,受影响不是贾正声,而是作为他老师的赵宏建。赵宏建这种学术前途还在大环境下攀爬的,事业又在上升期的壮年学校副职,怎么都不敢招惹李太行这样的存在。所以可想他是如何的恼怒。 …… 杨牧觉得这几天得到的消息实在太痛快了。虽然每天上课看到同学一口一个“班长”的喊着程燃,让他觉得心头失衡和别扭,然而跳出来看,最终还是应了他的预言,程燃他们打算成立那个劳什子协会,在最初惊动了一番之后,彻底偃旗息鼓。这事闹的学生会内部震荡,但根据他一起的社团部部长的说法,这次算是让张静那女人吃了个瘪,学生会郑康他们都异常高兴,大家还约着去喝了顿酒。 后面听说辅导员石家勋还帮自己班出面,去跟团委沟通,结果也被打了回来。 这可就好看了,事情似乎是以一个闹剧告终。这都还不是单纯地“大一新生异想天开”很多人的说法,而是那个学生会为他们出头的张静,还有石家勋作为辅导员的声望的降低。 而现在在学生会干事中,接受杨牧请客,被他聚拢起来的这些人,其实到没有杨牧那么深的成见,他们只是单纯地,对大一新生建立协会这种事情有些天然的排斥而已。有时候人本性就是这样,在看到一些比自身优秀的事例将成功又未成功的时候,可能下意识的,是不希望其成功的。 杨牧这天出门就接到电话,社团部的让他去整理资料,杨牧暗骂一声,等到了社团部活动室问什么资料的时候,部长才跟他说了,大早学生会负责人就被团委叫过去了,那个大一的“天行社”已经批了下来,这边社团部做登记办手续。 “啥?”杨牧下意识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天行社!团委批了!不光批了,还跟学生会头头脑脑说了,大学生是个整体,要充分尊重学生的意愿,就算是大一,只要有相关能力,也拥有开办组织兴趣爱好研学性协会的权利,所以要我们学生会方面给予充分的便利,协调其工作发展……” 这……这就是大学的世界吗? 杨牧有些自我怀疑了。 那些高高在上的头头脑脑。 怎么翻脸比翻书还快? …… 张静来告诉天行社众人这个消息的时候,一干人是对她表达感谢。 “谢谢学姐!”“感谢感谢!” “这次可不是我的功劳……” “已经够了,学姐为我们奔走,这就是功劳了,学姐吃饭没有,要不中午我们请你吃饭吧……” “你想吃什么,学姐尽管说……”” “不用了……” 几个平时跳脱的想借助情势便利借花献佛,结果都未竟寸功,一些个有眼力的,赶紧把这种狂蜂浪蝶给强行揽到一边去了。 一干人在旁边挤眉弄眼,分明和程燃和张静两人隔了一个很宽阔的距离,这就一下子把两人突出了起来。张静觉得好气又好笑,这算什么?但这种时候又不能板着脸,想和程燃隔开距离,又显得过于在意。当然赶紧走了是最好的处理办法,可是……脚又挪不动。 “恭喜你啊,程燃。”一头纷乱的思绪间,张静开口,总不能让自己继续这么站着尴尬下去。而同时她又微笑,“以后是不是要叫,程社长了?” “小打小闹而已。” “噢……那么要做中国的骷髅会也是小打小闹啰?” 看到张静那略带调戏的眼神,程燃愕然。 是了,近期张静跟他们天行社的交流比较多,想来是不知道哪个骚话连篇的私下跟学姐勾兑过了,结果没把学姐勾兑过去不说,还拿给人家反过来套出了不少东西。 “跟我说着小社团,但私底下志向远大呀。所以平时间那副无所谓的懒散样子……是装得啰?” 看着张静一副慧眼如炬的仔细打量,程燃没法说话了啊。 “没关系……”张静眼眉弯弯,眸眼流媚道,“我就等着咯。毕竟胸怀大志的男生,比较有魅力。你女朋友,肯定也会为之骄傲的。” 第三十八章 宝藏还是炸弹? 在团委通知学生会之前,是打给指导老师的电话,这一回贾正声的语气态度之谦和,让石家勋简直怀疑先前时候跟他大谈学生要以学习为重的,甚至让自己这个辅导员不要掺和进去的,是不是一个人? “石老师,上回是我们团委方面考虑的不是太周到,所以我让你回去等一下消息……” 看着一脸诚恳的贾正声,石家勋觉得不对啊,你上回不是这么说的啊…… “现在消息已经有了,经过我们内部研讨,你们那个社团申请已经通过了,我们一直尊重学生意愿,也希望能够更加丰富学生的日常生活……” 不光是贾正声,旁边还有团委的其他人,最后石家勋几乎是被迎出门去的,送他走的时候身后的人目光十分殷切,这大概还是他首次感受到这种待遇。 走下楼来的石家勋注视着旁边的花坛,几天前,他也同样从逸夫楼这里走出来的时候,就坐在这个坎前,抬头看了好半天的云。 而现在,石家勋一脚朝花坛踢了过去。 扬眉吐气! 然后从花坛后面走过来的人一脸惊异的看着他,石家勋悻悻把脚收回来,又递出去压腿,仰头顾左右而言他,“这会怎么开这么长?” “腿麻了……” …… “老石厉害啊……” “石老师,我们说什么……还是你的面子大……” “此前老石你跟我们说团委那边说不合适……结果是留了一手的啊,是不想我们失望吧……后面终究人家还是看你面子买账了,我们说什么,老石你办事很稳妥,踏实……我觉得这种做事方法是个好榜样,你是辅导员嘛,这就是我们要学习的地方……” 石家勋在409受到了非凡的待遇,一干人把他让到正坐,旁边有人给他点烟,各种夸耀话反正不要钱的说,有人还准备过来给他捶腿的,石家勋把人手丢开了,一副作势要打的表情,弄得哄笑声不断。 这帮小崽子!石家勋是无奈又好笑,似乎又回到了当年读书的日子,其实石家勋也知道,今日众人的这些激情,终究会随着大学生活进行而逐渐地减退,消停。他之所以还会为他们这样奔走,实际上是因为,希望有一天他们回忆起来当年的时候,不会觉得自己只是做了一件无意义事情的哂笑,而是想起来,有他这么个辅导员,对他们的这些尝试,进行过肯定。 “之前我食堂里遇上一师兄,当时就跟我说,听说我们天行社已经申请下来了,我们辅导员太牛了吧,这事他们那些大三大四的,在科大这么多年都还没见过,这是头一例啊……” 因为基本上这事是团委最后给石家勋打电话通知的,所以众人都认为是石家勋面子的功劳。这种时候,又被人簇拥着,石家勋当然也就不予否认了,而且,说实话感觉还是挺好的。 就是总觉得还是有些不对,自己本来不是站在他们对立面的么……怎么阴差阳错帮他们去申请,最后居然那边还通过了。 所以到现在,天行社就正式在他的帮忙推动下要成立了。 自己还觉得挺高兴……我这是在高兴个什么啊? 班里在学研上面最有潜力的学生跑去当了社长,指不定以后会不会影响到成绩呢,自己还在瞎高兴个什么劲啊。 石家勋觉得自己简直成了埃舍尔画里行走的矛盾体。 在大家兴致勃勃商量接下来协会成立事宜的中途,石家勋在寝室阳台站着抽烟,程燃看着他先前一直对自己似乎欲言又止,程燃上前,单独和他在阳台这边,率先开口,“谢谢石老师。我这个社长这下终于可以当踏实罗。” 石家勋注视着程燃,“你领到科大最高入学奖学金的时候,是和谁谈的……” 石家勋当然也不是聋子,或多或少的听闻了老师圈子传出来有关于这件事情的一些个说法,有的事情说得很玄,说是有领导到团委,贾正声被批评了,还计算机科学技术研究所那边发了话……事情总之勾勒出来,有种让人捉摸不透却又感觉窒息的风暴隐隐酝酿的意味。 那也不是他这样的底层辅导员能够知道的某种能量,但总体他的感受是在那里的,贾正声前倨后恭的态度,团委其他人看他的眼神。都是存在的。 当然这种事情也只是在老师圈子层面上传播,而他作为当事协会的指导老师,所以有些消息才流到了他耳朵里面。在普通学生层面,当然是对此毫无知觉的。 如果传闻是真的,那么凭什么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石家勋可不认为是因为自己,至少自己,不可能让计算机科学技术研究所出来发声。 难不成是要成立天行社的那些个大二的有什么渠道和联系?一来觉得不太可能,大二那些人他或多或少都知道,没听说过谁还有这样的能耐,而且动机也不够。 那么唯一的怀疑就落在了身为协会社长的人选上面了。事情是为天行社而来的,而天行社的社长……是程燃。 “科大陈修平陈教务长……” 陈修平,科大的教务长,同时也是常务副校长潘家文的助理……如果是这么个人为程燃说话,也是有很大分量的。 石家勋笑了笑,“这事儿,可就别感谢我了,上面能通过,我看很大原因也有你是新生代表的原因。这是对你的信任,好好干。” “石老师给我们的支持,才是最大的支持。” 石家勋侧过头看他,程燃只是面朝护栏之外的学校,两人之间谁都没有再说话,石家勋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学生,没那么简单啊…… 自己这是捡到宝了,还是藏了一颗定时炸弹? …… 十一月的伦敦北,空气是清冷的,赵青和团队已经在剑桥市驻扎了近半个月时间,而此次之前,他多次来回往返中英之间,就是在整理英国的产业。 在天行控股的版图上,这里被称之为大西洋战区。 在纳斯达克寒潮来临,全球科技股泡沫破灭的那段时期,天行控股在英国的地界,购买了两个公司,两个都是小公司,具体来说更像是作坊。 私有设计公司,是一个九人的团队,在信号处理,无限和多媒体应用方面,这家公司有独步之处。 另一家则是名为艾伦软件,艾伦软件规模更小,只有五个人。是一家专门从事多核调试技术的微型公司。 两个都是小公司,当初列在收购名单里,赵青一度是很意外的,但自从来团队来到英国,进行接触,调研,直到最后的收购完毕后,赵青才明白,原来别看这些技术公司很微小,但其实人家在专攻某一方面的成绩极其出色,有的甚至可以说是开创性的。 所谓的开创性,就是在同领域,他们就是第一,就是走在所有人前面的先例。 譬如艾伦软件,他们就有一项独步的技术,名为aspex。此项技术提供了一个完整的开发环境,包括集成的、上下文敏感的编辑器、构建工具、源代码版本控制管理、aspex调试器、代码生成工具、模拟和其他必要软件开发工具。 此前艾伦公司基本业务是为系统芯片设计提供开发和调试解决方案,一直持续了很多年。可以说在这上面,也是天下第一的。 赵青接触了之后,自觉已经明白了程燃的战略,就是这小微小公司,别看他们技术单一,但往往卡着业界的咽喉,他们能做到的东西只有那么一点,但那么一点在整个产业链中,也是一个齿轮的一部分。 关键是两家公司花费不多,加起来一百二十万美元,当然给团队留下了部分激励股权,以避免拿到钱后公司效率的降低。在纳斯达克科技股破灭的这个寒冬,这场收购来得异常的顺利,甚至有些雪中送炭的味道。 赵青不得不佩服程燃的预计,其实收购这样的小公司,以后往往是帮忙给大型技术公司做调试,提供专业方面的业务,就像是掌握着水龙头,也能源源不断的挣到钱。 赵青一度是这么想的。 直到有一天,有收购方找上门来。 他们自称是英国剑桥安谋国际科技集团的并购部门。 也被外界简称为——ar。 第三十九章 接不接? 西方世界的科技圈子,纵观很多的商业生态,其实就是一个大鱼吃小鱼,并购吞噬,最后强者恒强,最终在行业里形成几个大企业的过程。 一家公司的研发实力增长,很多时候往往并不是自己开辟团队投入研发攻坚技术最终突破的过程,而往往是公司凭借丰厚的利润发展壮大后,开始横向扩张,将一系列小公司收购吞并,纳入自身体系,得以不断壮大的过程。 因为这样的方式更符合商业竞争的规则,更有效率。 而效率,是争分秒如争寸土般的商业战场中最颠扑不破的真理。 对照西方的商业竞争,便知道为什么中国在这上面和西方的差距由何而来,正是因为没有这样兼并吞并的技术生态体系。没有成千上万的公司曾经作为小鱼在这片鱼塘里生存,最终你吃我我吃你吃成走向世界的几条大鱼。 中国的相关领域,譬如半导体集成电路行业,正是缺少这样的食物链条,导致根本就只有几条小鱼单打独斗,没有横向的鱼群可供吸纳吞并,取长补短,所以竞争力天然缺乏。 当初程燃跟李太行的交流中,也曾经提到过这样的一点,也就是这样“鱼塘”的概念。 如果没有容纳了足够多鱼苗的鱼塘,这样依靠着竞争的关系最终形成的大鱼,是很难和西方世界的相关公司相抗衡的。而要形成这样基础的根基,还是要政府的引导,对“鱼苗”大规模的投入。 对于曾经从另一个时空过来的程燃来说,当然有足够多这个国家“血泪教训”的参照物,那是现在的国内,还处于探讨,研究,甚至懵懂,迷茫的时代中很难看清楚的一条路。 程燃通过李太行传达了这样的思路,当然李太行又能影响多少,是不是最终能起到相应的改变,都是未知之数。然而程燃目前所能做的,也仅仅就是如此。因为有的东西,不是发个声,说出来,就能改变的。就譬如难道现在就没有人提出这个概念的轮廓吗?应该也是有人看到这种弊端,摸到了些门路的。但是这些声音,在主流的某些思想的占据当道的情况下,也就泯然于众了。 有的时候甚至你过于和那些主流思想冲突,引来的可能还有无妄之灾。 程燃一方面通过李太行,能影响多少,就算多少。另一方面,也在用自己的方式,来做一些事情。 对于私有设计公司和艾伦公司的收购是顺藤摸瓜,不是说程燃曾经就记住了这两家公司有什么作用。而是根据所要狙击的ar公司量身定做的一套方案。 私有设计公司最拿手的是“soc”,即syste-on-chip,系统级芯片集成的设计,此前所服务过的对象中,ar公司也是重要客户,和ar有片上总线项目,还有一系列项目的合作,那些都是知识产权项目。 而艾伦软件的aspex技术能够让dsp 和 ar 软件开发人员通过单一调试器提供混合架构调试支持,从而提高生产率,并减少产品上市时间。 所以,ar公司叩响两家公司的大门,一方面是为了关键的soc设计,无线,信号处理这些技术。另一方面,则是为了提高效率,减少产品上市时间。 如果在其他时候,ar公司可以争取更好的收购条件,可以慢慢磨。 但既然对方找上门来,程燃就知道,ar公司软肋在那里。 是什么软肋呢?ar公司在后世无人不晓,其实放在眼前的时代看来,大部分人其实压根没听说过这家诞生于英伦的公司,或者即便是听说过,此前也是让人不以为意的小公司。 ar公司的前身东家a电脑公司诞生于1978年,当年a想基于tel的80286开发新的电脑,但是tel不给样片,要是tel大方些,ar或许就不会诞生了。 就这样,a一气之下开发了ar处理器,一度取得了暂时的成功,但基本上在1990年,又被tel的生态击败了。 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ar对tel的怨念。 若不是苹果公司这个时候看好,或许ar命运到此也会出现波折。经过和苹果的谈判后,1990年作为a分离出来成立的ar,最早的业务就是为苹果开发ar6处理器。 一个角度来看,这家公司有历史,而且90年正式成立后,几乎经过了十年时间,才找到了自己的风口,手机移动市场的兴起,让ar终于开始迎向发展的快车道。 它也并非没有对手,虽然tel,ad主要精力集中于pc领域,但这个时候谁都不敢确认这两家公司会不会双线作战。这始终是悬在头上的两把剑。另一方面,sgi公司独立出来的ips公司,也是ar在移动处理器上面的劲敌。 也就是这种时刻,ar公司怎么都更需要技术领域的拓展扩张,还有占据市场所需要的更高的生产效率。 在这两个领域,ar需要吞并来提高自身竞争力的两家公司,他找上来的时候,竟然发现,两家居然有着同一个老板。 纳斯达克科技股泡沫后跑过来抄了底的…… 这让ar并购部门恨得牙痒痒。 其实他们早就想接触,但正是因为科技股泡沫,让这个进程晚了一步。等稳住阵脚过后,他们才发现被人捷足先登。 捷足先登,那也可以谈判。 这回的赵青谈判,除了本身的自身团队之外,还向伏龙公司借调了相关领域的专业人才,以在谈判的时候获得技术支持。 以赵青为首,领了程燃军令的这个谈判团队,就在隔海的英国剑桥,进行着双方的你来我往。 英方已经表现得极不耐烦。 因为在上回的赵青要求中,提出私有设计和艾伦软件两家公司若是被并购,除了作价5的股权入股ar之外,还需要在董事会拥有一个席位。 这让当时的安谋高层代表立即流露出了这个太难了,不好谈,而且他们开始对两家公司兴致不大了的恹恹表态。 一个星期在安谋方面的谈判代表表示这可能是双方最后的一场商议,希望赵青方面珍惜机会,他们绝不可能拿出决策层一席之位的时候,赵青再次抛出了天行控股的条件。 两家公司,一家是现在ar发展所需求的soc,无线,信号处理这些技术。 第二家是能够帮助ar获得抢占市场出货更高的效率。其次再加上两家公司和ar多年合作的经历,在ar拒绝收购后立即转向和同样看到ip授权生意有利可图,也推出了授权处理器设计的ips合作的设想。 以此要求5的ar股权,董事会议席,以及获得ar三级授权中的最高级架构授权的提议。 就这么拍在了对方的桌子面前。 接还是不接? 第四十章 别样的温暖 “你的书我给你带到了,你记得看啊,下回别又丢在我妈车上了,我本来在学校的,还要为这事给你回去拿。”王新博开着他妈的那辆丰田花冠赶到外国语学院,给自己女友高悦送了东西。 “不一起吃个饭再走吗?” “那随便吃点吧,主要我回学校还有事,今天要制作个我们天行社的海报和一些宣传资料,我负责内勤啊……” 和王新博坐在外国语的食堂里,打了饭菜,端着盘子在王新博面前坐下来,高悦道,“你们大一就在自己做社团了,到底靠不靠谱啊?我怎么觉得你们那群朋友,怎么把你往偏了带呢?” 看着王新博行色匆匆,最近王新博一门心思扎进科大社团的活动中,如果是参加学校协会这类,她反倒没有这么担心了,但是自己创立社团,投入进去,天行社成立后大家自筹资金,王新博就出了两百,弄得高悦总是对王新博这种劲头担心……不像是在干正事。 再听王新博说起他们那个协会的一些个事情,要打造的是更具凝聚力,辨识度的,成员能够从这里得到帮助,不仅限于学校,甚至以后工作出了社会,都能够以天行社为荣的协会。 高悦就觉得,不好评价。 王新博整体来说,还是自己那个有点傻傻的男朋友大个子,但是他寝室里那个叫程燃的男生,却是很能煽动人的。竟然把大家组织起来成立了一个协会,而且还让很多人自掏腰包筹款。 正是这样,高悦才不想让自己男朋友吃亏。别被人卖了还帮别人数钱。大学里面,大家其实都会开始有了自己的小九九。就好像她的寝室,室友之间,哪怕平时关系不错,也会有嫉妒,竞争这种情绪。 高悦没怎么和王新博寝室的程燃打过交道,但女生天生在这种事情上更理性,成熟。 “反正你做什么事自己要有个心眼,还有别把成绩给落下来了,别到时候弄得重修就麻烦了。你可不会是上大学了被重修的人吧……” “要分清楚主次……” “还有,最近电话给我打的也少了……不想打你就明说啊……” 在自己女友一番不悦之下,王新博是又是讨好又是赔礼道歉,最后才好说歹说去取了车。 临走时,高悦抱了他一下,歪着头笑,“上个星期我们家吃饭,你没去,是不是其实不想来……” “你舅他们来了吗?” 高悦点点头,“来了,还问了你的情况……” 说到这里,高悦就停住了。她和王新博是男女朋友的事情,高中毕业后就公开了,双方家里都知道,有时候两人也偶尔去对方家吃饭,两人的亲戚朋友其实都默认了双方的身份和未来。 但这里面,高悦家又略有不同,她舅舅是南州小有名气的企业家,身家千万级,高悦亲戚这边各家在投资或者事业上或多或少都有依仗她舅舅的地方,是以舅舅的权威在家里面是极高的。 一次他舅舅宴请,王新博也被她叫过来了,她舅舅的女儿,高悦的堂姐,富二代,又爱玩,或多或少沾惹了一些浮华的气息,自己从小习惯了,但王新博不一样,自己姐姐和舅舅一家在大家庭里看来其实习以为常的中心地位,多少在王新博看来就有点颐指气使。 甚至她舅说了,手上一个筹划的好项目,大好的回报率,但其他人别想了,都不能进来,只有等她高悦以后结婚了,差不多项目成形,就是做舅舅的给她的一份安稳。 另一方面,他舅舅那天喝得大概很高兴,直接酒桌上发话,王新博这大学读出来,可以来他公司上班。 兴许这种事情,在高悦的大家庭里其他人看来,是羡慕得很的,甚至都可能引起嫉妒。 但是高悦很清楚,别看自己这男朋友傻大个的,这种说法,有些触犯到他尊严了。 所以当时王新博默不作声,事后还被贴了“太闷了”,“不会说话”的标签。但是,也不是什么严重的事,甚至在高悦大家庭这边,差不多也觉得她这男朋友可靠,虽然不是做大事的,但“一辈子踏踏实实也不错”。 总之结合王新博和她家差不多门当户对的普通中产水平,在亲族这边的看法是两人也是登对,而且他们有个舅舅长脸,能压过男方。且高悦以后结婚,靠着她舅舅,不说大富大贵,至少也是优越。 但她舅舅的安排和说法对于王新博,是不舒服,而且有负担的。 所以高悦能理解,上个星期他的不到场,兴许也是这个原因。虽然看得出她舅舅当时因为喊了王新博他却没有来而略有些不悦,高悦还是把这个事情圆过去了。 和王新博道别,看着男友的车离开外国语学院,高悦想到这事,还是觉得有些头疼,以后的事,走一步算一步吧。 …… “瞧把你高兴的,有什么事儿最近让你嘚瑟成这样,都舍得往冰箱里给我买酸奶了,水果也整高价货啊……这是犒劳自己啊……你是涨工资发奖金了,还是学校有行政岗编制把你给安排了?” 石家勋的宿舍里,女友高敏煮了两碗面端上桌,四处打量了宿舍里的改变,仰头问道。 石家勋女友高敏也是科大人,如今在读研四,两人还没结婚,主要还是多方面条件的不成熟。 “不是,就是我给你说那学生,我们班那川省状元……” “怎么了啊?得奖了?哎,他要是参加什么大赛拿奖了,你是有奖金的吧?” “怎么三句离不开奖金……都不是!前一阵不是他们要搞个学生社团吗?才大一,就要自己做社团,让我当指导老师,结果你猜怎么着,团委那边一开始给我推诿,后面打电话来,让我过去,说通过了!大一就成立协会,这还是头一遭,最近我去哪里,都有人在说这个大一成立协会的事情,很多人觉得新奇!挺有意思,我没给你说吧,这帮家伙都挺积极地,你猜怎么,首批加入的就有二十多人,大二的人也有,自己筹钱,作为协会启动资金,然后就是印刷海报,宣传各种,还打算近期举办一场讲座,请些高手来讲解计算机知识。有模有样的……哎,今天面里面加的肉挺多的啊。” 听石家勋说完,高敏直接从他碗里夹了几筷子肉回来,惹得石家勋“哎哎……”的心痛声。 “白给你加肉了……我还以为什么事呢!”高敏白了一眼,“原来最近连我都听说的大一组协会这事,就是你们班那学生搞得啊,你当个指导老师兴奋啥呢……这大一组的协会有什么用?看你高兴的。” “当然高兴啊,我先前也觉得没啥用,但换个角度,这至少是开创性的啊!你不知道先前我说这事的时候,办公室里几个,王其昌,刘苗的,都在看笑话,但结果这事团委上面批了!你没看到他们的表情,之前还跟我一本正经说我班学生这种做要不得的,都愣住了。咱们科大就像是老古董,对学生活动一向是不太鼓励的,会觉得多少影响学业,这回居然能让大一开办协会,这可是前所未有,前所未有的事情,在我石家勋手头上诞生,这意味着什么?这是个好兆头嘛!虽然不能解决编制,虽然没涨工资,但你敢说这不是一个突破。你不要看着眼前的利益,谁说这不是我辅导员工作走向辉煌的开始?” 女友高敏咯咯咯的笑着,末了又收敛起来,“王其昌他们,真的都被打脸了?” “那可不是!现在估计又会背后说一些酸话了吧。” 高敏故作凶狠的瞪了他一眼,“你还真是,什么都能从有利自己的方向解读一遍。总是这样精神胜利!” 石家勋微笑,“苦中作乐嘛。”又把碗里的肉再多夹了几块进女友碗里。 高敏重新把肉刨回他碗中,筷子轻轻敲他碗沿,“那你就多吃点,补充好体力,好好把你要开始辉煌的辅导员事业做得风生水起,以后给我加薪升职!” 两碗面,几片肉。 来来回回。 在这个略显寒碜的教师老楼宿舍里,是一种别样的温暖。 第四十一章 五百强初体验 科大应该和它的名字差不离其,古板,严肃,拘谨,毕竟是以培养科学家为目标的大学,所以一定是学风浓郁,大家学习都是争先恐后。这其实是外界流于表面,甚至抓着一些典型以点盖面的看法。 大概只有科大本部在读学生,明白科大学生其实和其他大学的学生,没有太大的区别,也会逃课,也会为一场考试临时抱佛脚,面对每学期很高的挂科率也会痛骂那些“ga杀手”。 但是又有不同,大学城一直有句很流行的说法,如果去几所学校交汇的地方吃饭,你能从很多学生中一眼区分出来科大的学生,那些多数没有多少大学生身上应有的活力的,看上去偏闷的,不修边幅的,甚至踩着双拖鞋就出来溜达的,一定就是科大生。 这虽然是个笑话,但并非没有根据,某些情况下也会有认同感,主要是科大整体就是性冷淡风,这个时期的科大很多社团都是正儿八经的兴趣社,“摄影爱好者协会”,“科学考察探险协会”,“乒乓球协会”,“象棋社”……名字的周正程度大概和协会想要灌输给你相关知识的迫切程度成正比。 而且几乎不会有什么大活动,摄影社活动就在田家炳旁边的小树林拉出一根根的麻绳线,把摄影作品挂上面,供人观摩。更多数社团的活动几乎都是些小打小闹,海报也做不到铺开全校的地步,就像是搞地下活动,生害怕给爱学习的抓着了,批判不务正业。想要在科大内部搞出什么轰轰烈烈的大事件,舆论上天然就被压制。 但某些天性还是有的,譬如舞蹈社,就发了几张简陋海报,标明周六晚上哪个大教室的交谊舞联谊。明明此前一点风声都没有,当晚却人山人海。 所以其他大学是明骚,科大基本上算是闷骚。 最近的科大的小躁动,那基本上就是一个由大一学生发起的“天行社”的成立而引起的了。 关键是成立得就有些打破科大那种沉闷,保守的校园氛围。 在田家炳延伸出去的三个主要道口,这个社团骨干成员都搬出了椅子常驻两旁,向外界发放传单。 传单很简单,是中国结的装饰,里面只承载了一句话:“如果你有创意,你有想法,或者你有过人之处,天行社欢迎你的加入。请将简历投递到如下邮箱,静待回复。” 这个宣传词是大家讨论之间,程燃听说后直接提笔写的。 那之后大家一切天花乱坠的各种草稿都被否决了,大家越商量,越是觉得好。负责整个宣传工作的李维当时就听几个有管理社团经验的学长一番推敲,普遍觉得这份传单其实很牛。 现在在驻点旁边,李维给临时招募的天行社外围干事说起之前大家商量的结论,只是这些变成他一个人的论点在其他人面前装比一番,还是很有快感的,“别看没有什么过于华丽的宣传语,但其实它本身的不华丽,就更加凸显了这句话的存在感。” “而且这份传单,没有任何关于协会的介绍,要理解全靠想象。看似平淡的言辞,却在大张旗鼓的分发传单宣传中起到了反差。那么这就立即产生了几种效果,一是本身对协会不感兴趣的人,或者普通大学生,这类人看过传单就付之一笑了,随手拿回去折纸飞机或者画草稿。就好比前面那几个人,看到没有……这是多半不感兴趣的,但他们知道有这回事,话题的群众基础就有了。” “其次,就是看到宣传词上面所说,带着创意,有想法,有过人之处的人。但是这些人也未必真会像是求职一样写个简历,给我们发过来……这又筛选掉一批……那么剩下来的,我们需要的,是什么人呢?光有本领还不行,还有探险精神,还有这样去尝试,去接触一个新鲜事物有冲劲的人。这样的人,会给我们发来简历。” 在周围人崇拜的目光中,李维大有身为天行社精英骨干的觉悟,“这样一来,我们不费吹灰之力,就做到了之前需要大量人力精力去做的前期筛选工作,然后再来从这些人中,选择我们天行社需要的人才。” “李哥,你们真是……太牛了!” 李维骄傲的轻哼了一声,当初听程燃说起的时候,他也是眼前这些人这样的表情,这个时候情景重演的感觉真他么好。 于是有的人接过了宣传单,有的是和朋友一起的,大家边走边讨论,皱眉,疑惑,或者也有跃跃欲试的。 总之这种奇特的宣传方式,很是以科大中央这个位置三条主干道为轴,向外辐射扩张开来,形成了人们对天行社的初印象。 …… 不远处。杨牧一行人走过,看到远处李维在那个驻点面前指挥三个人发传单,很热闹,甚至有人来问,李维一度被几个感兴趣的女生围在中间打听。 这种状况,放在杨牧一行人眼里,还是相当的惹眼。 “牧哥,你之前不是说吗,团委不会批准大一成立协会的……结果不光成立了,特么社团招新时间都过去了,他们居然还能摆出来宣传,这算是违例了吧?而且这阵势,赶得上咱们学生会搞活动了!” “不算违例,”其中一个学生会干事道,“他们虽然招新,但是并没有说要收招新费用。关键是在主干道宣传也不归我们管,学校管理处不来赶人,谁都赶不走他们,除非谁去通知一下管理处?” 几个人谁都没有表态,先不说对方在主干道宣传是不是征得了学校管理处同意,其次,一般哪怕没经过同意,也不会上纲上线的,多半学校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相反真有人去通知校方管理处,就有些背后告黑状的嫌疑了,这多少有损大家人格。都不是那种人,也都不愿意被人给出一些不好的评价。 只是杨牧就显得尴尬了。 先前他是公然看衰这种事情的,而且还扯出了张静强势帮忙天行社引发的和副会长郑康的矛盾,团委打回来天行社申请的时候他是酸言酸语不断,顺着说张静这女人这下还有啥可威风的,紧接着可能就要遭到弹劾。结果后面事情再度反转,团委直接把石家勋请过去宣告申请通过。 再到看到眼前的这一幕,杨牧就觉得自己心头有把妒火烧得厉害。 自己拼命辛苦跑上跑下,好不容易和部长搞好关系,这程燃已经发动自己班还有辅导员形成统一战线了。 现在他自己都没啥动作,就有很多人为他到处奔走,巩固壮大他身为天行社社长的权力核心。 旁边有人去拿了宣传单下来了。 面面相觑。 “这什么意思?上面啥都没说啊,敢情还要投简历,面试,过三关才能加入?他们把自己这个小社团当什么了?国际五百强企业吗?” “搞耍得吧!谁会报名啊!” 第四十二章 那场遇见 天行社成立起来,在科大宣传也搞了起来,一度很热闹,噱头有了,神秘感有了,科大学生中知道和谈论起这个事情的不少,但光靠这个还是不足以媲美骷髅会啊,恐怕还需要以理服人。 真理只在大炮射程之内,硬实力是保证玩噱头玩概念的基础。 换句话说,天行社要有足够的分量吸引人。还得首开先例。要率先吸纳一批有足够水平的人,而这样的人中,自有一位程燃看到的佼佼者。 聂川在图书馆,他脸色有些苍白,憔悴,最近他要赶的东西很多,大哥在实验室长期攻坚,平均每天只睡四个小时,他看着心疼,经常去帮忙接手一些复杂繁琐的测试工作,以换取大哥的休息时间。 但他自己本身做涉及到大哥博士所涉及的那些事务就已经很吃力,所以不得不晚上通宵干活,白天就在图书馆借阅期刊查资料。困了直接就在图书馆的桌子上趴着睡。他不觉得有多苦累,因为清楚哥哥所做的,比自己繁重数倍。 一度他也跟自己大哥说,别这么拼,身体要紧。但每次哥哥都只是说,“想要真正做出些事情来,眼前就是最好的机会,一定要抓住。” 兄弟俩父亲是电力工程师,在两千多人的电厂里面,不起眼。父亲对兄弟俩的教育方式也截然不同,对于性格跳脱的哥哥,印象中的父亲常摆出一副“你这么小,懂什么?”“你不知道的事情还多了!”“别得意,才这么点成绩就沾沾自喜,出息!”的态度,于是哥哥的好胜心,不服气,往往就会被激起,肯去钻研,性格激进的哥哥也常惹事,换来的多半是被暴揍一顿。 相反父亲对于他这个弟弟,则是与哥哥大相径庭的温和鼓励为主,聂川成长以来,几乎很少被骂被揍,都是看着哥哥拿给父亲的鸡毛掸子捻得上蹿下跳,甚至他有时候都会从中斡旋,说出类似“哥你也省点心!”的话。 哥哥一直和父亲硬拗,成长的印记让他心里憋着一口气,想做一番大事业,青史留名那种。这样能在有一天面对考上科大硕博连读也被说成还有“进步空间”的父亲面前,能够理直气壮顶回去一句,“这回你还能说我什么!” 所以聂云很重视眼前的这项事业——跟着美国回国的陈越院长,研发芯片工程。但是身在其中,特别是还在实验室帮忙,聂川也隐约感受到了一种压抑的氛围。 是迷茫,绝望。 当国芯研发的消息已经成为外界的焦点,媒体报道契合国民情绪的宠儿,各方目光注视下,看似风光无限的项目组内部,弥漫着的就是这样的氛围。 若非如此,他哥哥也不会拿命上去拼。而且,项目组里面,都被下达了封口令,没有人敢说现在目前进展情况,半点都不能透露。所有人也知道封口令的分量……老板陈越海归回国,光环加身,各方面资源深厚,上面更有“大老板”,形成了一道坚固的体系,若是项目出问题,陈越这种级别大可另起炉灶,而他们项目组成员,命运就不好说了,都要受到波及,可能科研生涯再无出头之日。 你在陈越的这种学科带头人的手下,就已经算是被打下了陈系烙印的学徒,在现行体制下,除非竞争的领域,以及排除一些个例,基本上没有人会冒着得罪人家一个派系的风险接收你,更遑论陈越这种几乎不存在竞争的空白领域,他们这些年在这个领域的研究积累,最终还是只能在陈越手底下生存。 支撑着众人的,无非也就是那微茫的一个可能一旦成功“震惊世界”的希望了。 聂川和聂云都喜欢武侠小说和电影,印象深刻的是那句“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谁又能知道,在看似清高孤孑的学术圈里,也有着一个诺大的江湖。 聂川已经确定了,那个几次在对面恰好抬头的程燃,是果然对自己居心叵测。 程燃此前确实在这里见过聂川很多次了,没办法,一个是已经超脱了现有的学术纲领,足够可以自己探索课外内容的人。一个则是在方面基础更坚固的重活一世者,专业课内容这方面,算是个老江湖。大概整个学校也只有图书馆最适合两人的位置。 在这种场合屡次遇见,并不稀奇。 聂川走了过来,开门见山,“你是不是对我有想法?” 如果再往后十年,聂川大概有一天会为当天跟程燃是这样的开场白而生出想把自己掐死的冲动。 程燃几乎是下意识机械性的摇头,随后又点点头。 他此前想了很久,面对聂川这样的未来大牛,一度担心自己的介入而让他所做的事业出现偏差,那样后果就不可估量。 所以程燃还是从旁观察了一下,后面觉得自己过于小心谨慎。人和人天然不同,有的人是玉器,不雕琢不成器,这比较麻烦,可能需要上帝之手的安排,跌宕起伏的风波,方能淬炼一位英雄,成本很高。 有的人则不一样,就像是皮球,自存一股气,哪管再深的海,最终也有浮出头的时候。聂川就是这样的人。很明显,他和他哥都是立志于扎根计算机领域,并在这里做出大事的人,这样的人傻根傻气。 这样的人也很多,科大尤其多。 但不是每一个这样的人都能熬到出头的日子,天分很重要,跟天分匹配的方向更重要,否则一不注意,就是蹉跎。 自己的介入不会把他们带偏,反倒没准可以助推他们的成形。 “我对社团没兴趣。”聂川也干脆不弯弯绕绕,直来直去。 没兴趣,还是不想俯首称臣,可能都有那么一点。作为计科院本科站在金字塔顶尖的一批人,聂川拥有的是在潮头淡看春花秋月的底气和身位。他和他哥比起来虽然性格更温和,但哪个说温和就不能存着万仞孤峰的骄傲? “我会给你钱的,有报酬的……” “就算是你说的再好我也……嗯?你刚才说什么?” 聂川一副匪夷所思的表情,程燃道,“天行社将实行公司化制度,将和一些科技公司合作,这上面可能共同进行研究,本质上是吸纳大学优质研究资源为所用,避免人才浪费,也为相关人才提供一个好的去处。实现资源的优势配置。加入天行社实验室的人可以根据项目情况获得相应补助,有多有少,特殊情况有奖励。基本上一个项目起步,一位研究员一个月六百的补助。” 这个年头,一个月六百的补助,已经够很多大学生一个月奢侈过活的生活费。 聂川喉结起伏。没有人不会在乎钱这个东西。 他给哥哥的实验室打下手,每个月实验室走账,陈越给他个人发三百补助。这都是看在他经常通宵熬夜的情况下的辛苦费。眼前的人告诉他六百的补助,聂川几乎能想象到,有多少人会为这个数前仆后继。 浑水摸鱼的肯定也多,所以第一个念头,那一定就是筛选足够有能力的人。所以这就是程燃第一个找上他的原因? 但说到底,不对啊…… “你的意思是,你们大一新成立的天行社,就要创建实验室了?学校怎么可能让你通过?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多?” “差点忘记说了……”程燃停顿。 “我很有钱。” “……” “十万块不够!” 第四十三章 洗礼 后世有句被引用到烂的话,什么若她涉世未深,就领她看尽人间繁华,若她心已沧桑,就带她坐旋转木马。此时在聂川这里,有异曲同工之妙。 程燃没有跟他说什么理想啊,人生前景啊之类的大道理。没有灵魂的碰撞没有志向的同辙,没有某个往后想起来大牛之间的交汇值得纪念的瞬间。 只有那么简简单单却又朴实无华的一个真理:我,打钱。 摧枯拉朽。 世界上哪还有比真金白银更能感动人的诚意?如果有,那可能是达波。 “十万块不够的……” 聂川表情难看,不知道是好气还是好笑,心想怎么会相信一个大一的在这里的无稽之谈,甚至一度还生出了微渺的激动。 世事如此,总是会在出其不意的时候发现惊喜,而后又会把盘子端回去,跟你说这碗面不是你的。 “你跟我来一下。”程燃离开座位,来到自己在阅览位插着网络端口的笔记本面前。 “什么……”聂川看着程燃的笔记本上网界面,科大资料室有可供电子阅览的电脑,但一般没有对外接口,程燃自带电脑,跟资料室老师混熟,把一台机位的网线口接自己电脑上,就能连上资料室的拨号网络,速度也还行,主要是赶上了,今年科大图书馆信息化建设已经铺开,都是新安装的电子阅览设备,而且科大今天进一步自动化网络化升级,学校行政信息系统应该大部分都采购自章隅的华章软件。 这么说来,程燃也变相的挣了科大一笔钱。嗯,有种落袋为安的满足感。读个大学,感觉大有所为。 程燃打开了几个网页,通浪网的,指了指,聂川看过后,转过头,仔细打量程燃。 那几个网页,有国内第一家主题咖啡馆蓉城坐落的报道,有蓝点lux赴美上市的新闻。 这个时候的新闻网页其实还比较简陋,天行道馆的报道就是一张外景图片,是当初开业时候拍的,外面人头攒动,然后大部分就是文字介绍的新闻。而蓝点lux就介绍的详细多了,毕竟是有南方报纸采访报道过的,具体细节到蓝点四人组从遇见到推动的过程,只可惜这则报道其实是不完全品的,报道刚好落到上市后股价最高的地方,蓝点四人风头正劲之时,报道也在吹嘘几个年轻人赴美上市一夜成为亿万富翁的这么个历程。 如果纳斯达克的泡沫没有破灭,他们关于四人的名气可能还要持续下去,而且越来越膨胀,可能不会弱于另一个时空的那些互联网领袖,至少也是在第二第三集团之中,成为这个时代青年领袖弄潮儿之一,但结果现在却是令人唏嘘的局面。 当然,网络上所能找到的报道,还是停留在他们攫取辉煌的那一刻,那一刻无数人都在仰望他们的财富传奇。任何看到这篇报道的人,都能感受到报道上老道笔法所抒写的那种血脉贲张的创富历程。 “什么意思?” “天行道馆,我的。” “蓝点上市,我推动的。” 程燃平静道。 聂川瞳孔已经聚缩起来,天行道馆的开业广告词是程燃自己写的,煽动性当然足够,隔着屏幕来看,即便已经过了两年时间,仍然能一目了然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东西,这个东西的诞生在当时是怎样开创性的,又怎样的前卫,以及所带来的潮流。 兴许主题咖啡,主题网咖这种事物,放在后世,早就是司空见惯的东西,甚至已经几度变革。但不要忘记天行道馆当时诞生的年代。 即便现在的2000年,把这个点倒推四年,1996年,中国真正意义上的第一家网络咖啡屋才在首都体育馆的西门开张,“网吧”这个新名词才被创造出来,成为大众慢慢熟悉的事物。 98年,天行道馆蓉城开业。99年,天行道馆网咖开业。到如今2000年,网吧这种事物真正方兴未艾的出现在这片大地上面,迎来了一个黄金时代。 即便是有所耳闻,聂川都知道网吧有多挣钱,别提程燃这么个概念上感觉更超前,而且更正规,走在前列的“天行道馆”。 其次,天行道馆也就罢了,概念不大。但是蓝点对于聂川这样计算机专业的来说,那就不陌生了。虽然技术领域不一样,但是蓝点其中的邓玉,廖苗这种,在it业界就等于是明星一样,虽然是小明星,可能是三线的。但对于聂川这样算是it圈的普通人来说,那也是明星。 所以天行道馆运营创立对于聂川来说比较陌生,想象不到具体情况,不过推动蓝点上市这种事,驾驭蓝点团队的能力,资金的运作,甚至对海外市场的开拓能力,这都让聂川直接超脱对程燃的认知。也许一时聂川都未必能梳理到这些方方面面,但是这些整体上所带来的感触,确实是超脱目前的他所接触和理解的。 如果这件事是真的……那么就有点惊吓了。这种惊吓类似于什么?如果拿学业来说,好比聂川这样的人进入一所普通高中,那就算是学神级的异类。换言之在大部分专注于埋头搞研究学术刷绩点的科大里,来了个这般年纪就把一家科技公司搞上市的大一学生,就有点横冲直撞了。 所以,究竟是不是真的…… 聂川问,“你真认识以前网易lux论坛和一网情深luxbbs的版主?” 在资料室不方便,程燃直接去往阳台,聂川亦步亦趋跟随,来到图书馆内天井的阳台这边,很僻静,平时很少有人来,程燃手机已经在手上,拨了电话过去,开了免提。 蓝点的邓玉接的,接起电话就传来他的笑容,“程燃,终于想到老朋友了,你小程总一个电话不容易啊……还在科大吗?” “不在科大能在哪,我在上课啊……”程燃随意的跟对方寒暄起来。 “是这样的,我这边有个朋友,是你们的fans,挺佩服你们的,计科院的高材生,你跟他聊聊?满足一下他的心情……” 聂川接过去,然后就是他略显无措和那边的对话。两人一番交流过后,聂川把手机递过来。免提一直开着的,显然是邓玉最后还是要找程燃。 程燃接过来,邓玉说着,“程燃,我们有把手上股份出售一部分的计划,这事儿也因为和你有关,所以知会你一声,如果达成意向,可能你也要签署一些文件。” “有人要买你们股份?”程燃问。 “是。”邓玉在那头停顿一下,道,“有一方要出资,只是价格不多。500万,30……” 蓝点程燃当初出资入股,有30股份,otcbb上市后,程燃抛售了手上股份,蓝点团队折腾了一番,手上差不多还有60左右,这么一口气就要出售他们的一半持股,显然是如今寒冬到来,蓝点这副身板,从股价上反应,捱不住了。 对比风光时期,眼前的蓝点的情况,大概就是纳斯达克严冬下很多公司的状况,唯有凄惨可以形容…… 现在有人出五百万要走百分之三十,以前觉得大概是侮辱。而现在,胯下之辱都不得不受。 蓝点团队这么钝刀子割肉下去,很可能都将拿给这种游击队资本一步步蚕食,最后闹个创始人被驱逐,收拾打包踢出的局面,在这个时期的很多业界公司司空见惯。 大浪淘沙,后世所见到的那些立足潮头之辈,都是幸存者偏差的产物。 人们歌颂他们的创富神话,崇拜于他们的激荡山河,然后把他们所说的话,生活中的习惯,奉行的个人理念,奉为成功的圭臬,奉为研究和学习的对象,仿佛只要照着这么去做,你就是下一个成功者。 但实际上,拥有同样品质的,不弱于他们的能力的,早已是处处埋尸骨。 程燃道,“我手头上还有些闲钱,就是要凑一下,既然都是要卖,如果你们和对方意向没有最终达成,不如我这边给你们收过去吧。” 电话里的邓玉兴致明显拔高,“如果是你来,那当然太好了!” 蓝点也晾得差不多了,再晾下去,可能是真得成一个烂摊子了。这个时候介入,虽然不是最好的时机,但也差不多了。 程燃觉得可以接过去。 挂了电话后,程燃看旁边从头到尾把他们的对话听了过去的聂川,“你还有其他问题吗?” 聂川点头,“还有很多问题。不过我们先从怎么做好天行社开始……” “我想到了一些好办法……” 那句话怎么说来着? 宽衣解带,炉边灶台。 第四十四章 打死 “听说你最近加入了个协会?”微电子院食堂,聂云和聂川碰头吃饭,这是兄弟俩基本上很少能呆在一起时间。聂云抬头,嘴里塞着食物,嘟隆着看一眼过来。 发生在学生层面的事情聂云是不感兴趣的,虽然也明白大学时代,有各种各样的憧憬,有属于最后象牙塔时期的幻梦,但是在聂云的角度看过来,那些都已然成为过眼云烟,那些所有属于白月光的东西,还是没有迫在眉睫脚下糊口的六便士重要。 “嗯。”聂川回应的干脆。 聂云奇怪的看了自己这兄弟一眼,开玩笑似得道,“想要搞个社团我不反对,可怎么会把会长拱手让人了?这可不像你的风格。而且,你们协会风评好像不是太好。” 大一社团这种事在学生中小有流传,属于科大本不可能存在的事出现了,但是负面的信息也挺多,因为集中在科大的氛围中,还是大一不好好学习的声讨。 当然,对于聂云来说,很清楚自己这个弟弟,别看性子温和,但骨子里的骄傲不比他少多少,若是平时,大家推举他当个领头人,估计他一时兴起,也就应了。而换种情况,给一个大一的打下手,这种事,他连最初的加入都不可能。 “都是一些不了解情况的传言而已。他叫程燃,这一次的川省状元,不去清华北大,进入科大的。以前高中时候就搞出了个天行道馆,在蓉城很有名。后面蓝点lux上市,他是推动者。他很有想法,组织能力也强,我也认同他的理念,现在我在天行社组织了一些人,做外包,主要是打磨一下团队,而且是实实在在发补助的。对于一些人来说,很重要。” 听着聂川讲了程燃开道馆和蓝点团队运营的事情,聂云愣了好半晌,最后是唏嘘了一番,道,“果然有点特别。” 但他停顿了一下,皱眉道,“但是现在的问题是我们的项目要开始进行pspice仿真分析了,到这一步,要内部封闭了。陈越要你推掉天行社的职务活动,跟着进组。” 聂川这种在大学拿了大奖无数的加入大一学生组建的天行社,是让很多人惊讶意外的,至少海报上白底黑字有他聂川的名字辅助宣传,这事传到微电子院这边,院长陈越也听到了消息。 虽然说聂川只是他手头上实验室一个打杂的,但即便是杂鱼,也是在他眼皮子底下的,而且聂川还是聂云的弟弟。所以陈越让实验室的小老板过来带话,让聂川退出这种杂务活动。 “哥,项目的情况是什么样子,你还不清楚吗?如果你们的研究有方向,不是只有口号,也就算了。但关键是,连方向都没有啊,不停地换方案,你们就像是用步枪打五百米外的一只苍蝇,先说万中无一打中的情况,这之中每一次开枪都要消耗你们大量的心血,挥鞭子的人是他,拼命的是你们,但你们多数都知道,希望很渺茫的。而现在又是什么情况?方向都没有的项目,却是各种旗帜已经上来招展了……哥,爸说过,做事要踏踏实实,但这件事,我觉得不踏实。哥,你就这么笃定吗?” 聂云沉默了片刻,道,“我不知道,但我没有选择。” 多少人的身不由己,都是因为一个“没有选择”。 聂川点点头,“如果陈院长划下线来,组内封闭了,做这个就不能做其他的,那我……退出。” 聂云想了想道,“也好,不用一棵树上吊死。我要是做不出什么事来,败了。还有一个你,你还有路子。你还有我的经验可以借鉴。” 聂川道,“我拒绝陈院长,会不会牵累到你?” 聂云摇摇头,“我作用还大,他不会太过火。你最不济找个不弱于他的导师,他影响没到在科大只手遮天的地步,或者干脆择校读研读博,还能拿你怎么样?就是这摆明车马之后,就要靠你自己闯了。” 聂川点点头。 聂云眼神温和。 国内这些专业领域的淌水,很多都是像他这种可能以前仆后继的失败去铺路的人,一辈子默默无闻的人生堆出来的。 很多身处偏远地区,父辈面朝黄土背朝天供出来的家族佼佼者,进了大学,家里省吃俭用,自己节衣缩食,直到戴上硕士,博士的光环,然后走上一条连生活和未来都没法保证的专业道路。 而且不能退,一退家族的希望,地区里优秀拔尖大学生的荣誉,前小半辈子的人生历程,都半途而废,这也是很多学术圈出现霸凌的原因,因为是买方市场,给导师打杂的,身不由己者多,人生步上的就是一条狭窄的道路。而再往前,一个专业都死了,不死也是一潭死水的情况也常有,顶尖的占着,下面的人就上不去。困住的,就是那些挣扎难脱的命运。 “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你还自由。” …… “就这样,每天给大家讲讲世界局势,一超多强的多极化演变,处于水深火热的资本主义国家民众,大家憋不住了,主观能动性调动起来,不想荒废大学,撺掇着组了一个协会,我就黄袍加身了,现在是社长大人。你要不要叫一声社长大人来听听。”和姜红芍聊跨洋电话的时候,程燃就相当的代入了老姜如果学猫叫的声音这么称呼一声的感觉,有种两世灵魂加持下的趣味和邪恶感。 “不要,社长大人听上去怪怪的……而且有点变态。”姜红芍清朗的嗓音从电话里传来,“我已经在十中校友群的群聊里看到了,有以前十中的校友还想加入你们……不过挺有意思的,耶鲁有322骷髅会,牛津有bullgdon cb,哈佛大学有porcellian cb,而中南科大里面,有你们天行社……听上去很有意思啊!” 得了,别忘记电话那头的女孩人生座右铭,就是对有趣的事物毫无抵抗力啊。 然后后半程就听到老姜在那头阐述自己的想法,“如果我来写宣传语的话,我会这样:在我们的世界上,并非人人平等,有那么一群人,他们贡献自己的智慧和力量,构成一个组织,隐藏在俗世之中。 组织的成员因为身份地位的特殊,他们往往能掌握到比普通人更精准的世界真相,他们知道更多的关于人类、关于这个宇宙的规则和秘密。他们的势力究竟强大到何种地步呢?没有人知道。 我们只知道,他们坐在一起开一个会,就可以决定市场的走向,决定科技革命的方向,决定一场战争的开始和结束,甚至改变人类历史的走向…… 一切看似有规则的人类发展的变化,令人振奋的人类里程碑,或者平静而自然的世界局势走向,其实都在受着他们的控制和操纵。 他们中,有的人是名垂千古的科学巨匠,有的人是手腕强大的政客或是大国领袖,有的人是商业帝国的首脑,有的人是笔力矫健的大作家……” 听姜红芍的兴致盎然,程燃笑着回应,“可以可以……天行社真心错过了你这么一员干将啊。” “虚位以待啊。你们协会有没有秘书长之类的,可以给我留一个啊。” 程燃自动代入了“秘书”这个关键词,“可以……社长这就可以任命了,从现在起姜同学就是秘书长。位置给你留着,随时上任报到。” 程燃在科大搞出的天行社动静,在十中校友群里面就有人提到了,最初是冷不丁一个校友在上面发信息,给程燃示好,问天行社对十中校友在招新上面有没有优待。立即炸出了一些潜水者,有人问什么情况的,有人喊“程社长”之类起哄的。总之大家聊到程燃的时候,都会亢奋许多。一来毕竟是十中近年来少有的话题人物,上了新闻的。二来程燃其实也不拒人千里,毕竟毕业前夕时候一大群人会在楼上喊着“神雕侠侣”的那种气氛,很大程度都让大家有着那段夏日暖黄的回忆。 后面有个说法,那个年代的蓉城十中,提到“神雕侠侣”,都知道说的是谁。 只是大家尽情调侃,有时候程燃也会跳出来回应两句,引起更热闹的氛围。老姜在群聊里却是基本上不会出现说话的。 然而其实刚刚好,大家知道她其实就在云山那里,有时候可能会对他们在网络这头的调侃蹙起好看的眉头,有时候可能又会被一些妙语惹来轻颦浅笑。光是想到她可能的样子,大家都有雀跃的参与感和逸趣。 两人打着电话,电脑开着,现在群里也是各种不消停。而此时此刻好死不死正是几个“活跃分子”的交流。 “你们说程燃都是社长了,会不会徇私招个秘书什么的?” “大有可能,反正最近我听我们舍友都说过了,也有不少女生在打听报名的事情……素质高的也不少,就是不知道程哥怎么选……” “那一定要不一样的,前凸后翘啊……” “怎么说?” “匀称的该有的都有的,程哥不已经有了吗,说不得要有不一样的……” 看到这么段对话,程燃只想捂额。 果不其然,老姜魅惑又悠悠的声音传来。 “程燃,你去打死他们……” 第四十五章 耀眼 q群聊校友会上面的打趣只是插曲,有时候在两个人所处时空的交汇点,程燃会这样和姜红芍打电话聊聊天,电波渡过海洋和山脉,在两个坐标系间建立了一个交点。 那年那时,那处隔离板后面惊鸿一现的姑娘,恍若隔世的他们曾经点头之交而后就音讯渺渺的人生,在今时今刻,成为想要和人说话的时候拨打过去就会听到的声音。 这声音是那些年老街上某个不经意让你心跳的熟悉身影,是那些转身过后孑然离去怅然若失的瞬间,是那些曾经的辗转反侧和倾盆大雨的夜里沉浮的那些泛黄回忆。 时光可怕而杀人,兴许一次擦身而过或者蓦然回首,就发现已经距离起点那么多年了啊,当时的少年已生华发,那时的姑娘已泯然于沧海。 那些曾经执迷不悟又念念不忘的事物,到头来竟然也模糊了最初的样子。 所以现时还能见过的面,一起喝的酒,还能听到的声音,还能在一起的人,就是过去后会千般感万回叹的“当下”。 人的秘密多了,就会显得神秘而孤单,程燃重生一世,哪怕是面对自己的父母,其实都是孤独的,他本应该是一个孤岛。姜红芍的亮色,就像是在他的孤岛上翩翩起舞的色彩。他不需要告诉她那些隐秘,却相反只要两人能聊聊天,说说话,都能获得内心的安静。 找到能说话的人太难了。 程燃愿意把一些关于天行社这样大学里的日常跟老姜分享,可以聊人情世故,聊风花雪月,聊习题游戏,聊他们有过的共同的回忆,山海的路,蓉城的景,夜晚挤的公交车和小店子里翻腾的火锅,就像是有人陪着你经历如水流年,甚至还能一同老去。 …… “我觉得你刚才说得那个宣传语,也有一定的偏差。天行社不是强调成为一个精英组成的社团,不是耶鲁,哈佛里面的那样,不是非富即贵的身份才能加入,不是要聚集一群垄断各个命脉的集团,我们天行社的含义是,天行健君子自强不息。强调的是自强,是成为你想成为的自己。是挖掘个人的主观能动性,突破自我,释放自身的潜能。什么是突破自我?说来很大很宽泛,但其实就是,尽量把每一天做得好一点。譬如我昨天熬夜两点钟睡觉,那么今天能不能改进一下,一点钟睡,或者到后面,稳定到十二点以前就睡。这也是一种对自我的突破,不追求大而宽泛的改变世界,从小处着手改变自我。天行社以人为本,打造人这个根本,才是社团的意义。” 电话里的老姜微笑,“我越加觉得你搞传销的天分顶格了。” “因地制宜。精英社团在国内是没有前途的。朋党之争历来就是中国历史和社会的痛点,天行社还搞老一套,那就开历史倒车了。我也没法接触那么多所谓政商精英的小孩,科大本就不是个这种气氛浓郁的地方,你说学二代还有可能。而且就好比你,你家也是个有来历的家庭吧,普通人眼里的高门大户,但其实你呢,老姜同学会结派吗?你有自己的追求和理想。在一个成熟的社会里,派系斗争会加剧内耗,而大家都有个崇高的目标和理想,哪怕有分歧,但维持最高原则来解决分歧,始终崇尚理想,才能够让社会更高效往更高处运行。” 姜红芍在那边听,显然是听进去了,道,“所以,你想做这样一个实验?” “算不上什么实验,我何德何能可以升级到这个高度?只是说在我力所能及的范围里,做一些尝试吧。所以搞这个协会,也不是心血来潮,天行社不是为了构筑通往达官显贵的关系网为动因的,加入天行社首要是改变自身,让自己更优秀,想要做一些事的,找到自己的定位和潜能。我始终认为,任何一个人,都有其天赋的才干所在,天行社应该是这么一个地方,能让他们认识到这些,并尝试扩展以期望做出些成绩。所以我们也挑人,那种自诩精英,想要进来干一番事业的人,在评价里只能算e和f这个级别,一般是通不过面试的。” “感觉你们就像是在进行移民审查一样。”姜红芍笑道。 “一般我会问三个问题:你觉得自己的家庭是怎么样的,你想你的未来要做什么事情,你现在要怎么做?” “问的真好。如果我来认真回答,我会告诉你我对家庭的理解,我从家里得到了什么,缺憾又是什么。我会告诉你我未来想做什么样的职业,最后的问题又迫于我去思考我现在要取得什么样的知识和技能,还有我真的对这些感兴趣吗?”姜红芍想了一下,在电话那头道,“于是你这三个问题。问出了家庭背景和所接受的教育,人生观,问出了一个人对价值的理解,还有他们做规划的方式方法。” “不愧是姜哥……原生家庭对于一个人的影响其实是很大的,所谓家庭接受的教育并非是知识教育水平,而是一个人对人生价值的各种看法。这其实是很重要的一环。这有助于我了解这个人。天行社现在他们有自己成立的团队,接软件外包的服务,其实如果说水平,大学里的这些哪怕相关专业的,还是没法和社会上职业的人相比,甚至差距很大。但外面的公司招揽一个人担任某个职务,是不会等你成长了再来胜任的。天行社却是可以培养一个人成长的。” 停顿了一下,程燃道,“我希望天行社就是这样的,不需要出身权贵的加入,这样的协会也是没有什么归属感的。相反在天行社,是让一个人在这里成长起来,他们的家庭或许不是先富阶层,或者朝中有人,但他们可以从这里起步,自食其力的成长成他们领域或者行业的开创或者佼佼者。这样对于天行社这么一个地方,他们会觉得是精神的支柱,一个支持,一个承载他们奋斗理想的方舟,这样大家对协会的认同,会比你本身是精英为了找个圈子加入到这里来的更深刻,更有力量。 我希望天行社从这里走出的每一个人,都能自信从容的面对人生跌宕起伏,然后永不自弃,始终自强。” “程燃……可惜了。” “可惜什么?” 因为说了很久而微微发烫的话筒里,姜红芍宛转的声音传来,“可惜现在看不到你,想来很可爱。” 程燃笑了,“彼此彼此,峨眉山上朗诵‘美哉我少年中国,与天不老,壮哉我中国少年,与国无疆!’时候的你,也很可爱。” 两个人之间沉默了片刻。 姜红芍略有些俏皮的声音传来,“程燃,你和你的天行社……我都很期待。” “是不是觉得没有同在科大,错过了这么有趣的事,有些遗憾?”程燃腆着脸往自己身上贴金,然后听她的细微动静。 兴许能让老姜这样的女子表现出这样的“小遗憾”,是个男人都会觉得自己“小圆满”。 “吖……?”姜红芍似乎有些微愕,然后挺实诚,“没有啊……你在科大创办协会,我在伦敦求知向学,都各有精彩,我为何会为这个遗憾?你是不是发烧了,有些不清醒?” 得了,在外界看来教主一样的程社长,这个时候在妖精一样溜滑的女子这边那点小九九被抓握得死死的,就是不给你翻身。 挂了电话,姜红芍又自顾自的捉促一笑。 其实方才话没说完。 那个说着希望走出天行社的每一个人都不自弃的男子。 不仅可爱。还挺耀眼。 ===== 有朋友反应群满了,已经建了第三个群,但是起点书页上更新需要审核,稍等一下吧,如果不能更新在书页上,我隔天就在章节里发一下。 第四十六章 蝴蝶效应 有关于科大程燃的动静,还是传到了北大朱旭的耳朵里的,朱旭其实也在十中校友会那个群里面,只是平时不会轻易在上面说话,他更愿意看着群里面的动向,有时候是带着居高临下的心态的。 唯一就是有关于程燃消息的时候,他都会循着线索翻聊天记录去看,看大家的讨论,看只言片语间透露的程燃近况。 怎么说呢,就像是有个心结在那里,如同他爸她妈同学会,当年班上最翘楚漂亮的女生,大家聚会的时候,也都会多打听一下。 然后十中的校友们在首都碰面聚会,大家说起这些轶事的时候,他会如第一次听到这些般反应,或者给出他的评价。 “程燃在科大倒是很闲啊,按理说,科大这两年不是号称比清华北大学风更浓吗?倒是……也就是他了,反正我是没有时间的。”朱旭表现出轻描淡写的态度,朱旭在同学会的圈子里,地位还是很高的,毕竟是光华人啊。旁人印象中有些什么不明白的,他三言两语就能说清楚了,直指重点。有的时候有什么事情请教他,也是准没错的,给出的结论,是确实让人心服口服。 这个时候说起程燃,朱旭的表态就有点值得玩味了,“还天行社什么的……他走偏了。程燃就是这么一个人啊,说到底,不稳定,以前认真的时候,能一下子考到年级第一。但也可能一走神,就往下来个大的落差。” 程燃超过他考到年级第一,已经是毋容置疑的事实,这事儿上没有挣扎的余地,但朱旭可以把话题引导一下,引导到程燃心性不定,起伏不稳的方向上,这个方向再引申一下,就是不成熟。 而且现在话语里,是一种过来人“成熟”的角度看程燃的“不成熟”,于是也就显得高下立判。 你看,你当初确实是抢了我川省状元的冠冕,但是人生是场长跑,你心性不稳,拒绝清北到了科大,而我扎根全中国最顶尖的北大光华。当你程燃还在大学里着迷于搞那个天行社,搞学生协会这种事情的时候。我却全身心的扑在了学业上面,专攻绩点,相信到最后,交出漂亮成绩单的,一定是自己。 你一度领先过,但大意了,在成熟度上面……抱歉……我要比你更明悟自己要追求什么。 父母,亲戚朋友,这个社会……都反复表达过的同样看法,成绩,是决定你社会层级的敲门砖。 是的,很多人会下意识忽略到这种事情。 而且来到了北大光华才发现,那么多优秀的老师教授,光是一个人家“名下门生”的称号,都足够你这辈子受用无穷。 如何能拜得了那些山头……家庭背景?抱歉,有的人家不看这个。唯一过硬拜山头的投名帖,就是你手上的成绩单。 当然,经朱旭这么一说,首都身边的校友里,也有人附和他的这个说法。 “也对,程燃说什么天行社,又要面试,又搞培训什么的,神神秘秘……搞得像是社会上那一套,在学校里,太不合适了。” “可惜了……” “赵院士的讲座,走了。晚了过道都站不上了……” “走走走……” 工程院院士赵启光的讲座在光管院的1号楼大教室进行着,赵启光说的是“认知即将迎来的黄金十年”。说的也就是契合wto格局下,国内科技人文社会上面所要应对的突破和未来变革。 座无虚席,甚至有的人还要在过道上站着听。大家都目光灼灼,听着眼前这位近在咫尺的院士跟大家说他高瞻远瞩的那些思想见识。 这些东西,其实就是大学的价值所在,最前沿的思想,目前最高峰的理论,甚至主导国家政策的智库看法。思想碰撞,交流,不亚于一场酣畅淋漓的沐浴,有时候听下去会觉得自己身心都得到升华,虽然大部分人一觉醒来后又发现没啥卵用。 但是思想是先进的,角度是够高的,博古通今,国内国外,国际交流见闻,赵院士信手拈来。 赵启光讲得兴起,说到如何打造生态这个课题的时候,就在台上环顾四周,“所以我说,我们的学生们,不要死读书,读死书,实践是检验真理的唯一标准。要真正的走出去,去实践,去看看外面开阔的世界。得到一定资源的同学们,走在前列的同学们,你们应该把经验教训传授给身后人,大家要抱团,不是形成一个组织,而是一个平台。 甚至这样的平台,在大学里就可以搞嘛,大家有社会实践的,有企业资源的,整合一下,欧美先进大学里有精英社团,校友会,我们也可以取其精华去其糟粕。要搭建思想碰撞,技术交流,志同道合的年轻人们的平台,我不是鼓励你们不专注学业,如果你们是其他院校的,这种事我保证提都不提一句!” 下方出现了一阵带着善意的哄笑。 赵院士在那边道,“但正是因为各位是北大人,我们不光是亦步亦趋的跟着前人的脚步去学习,重要的是还要有批判精神,还要有创新精神,我知道你们大部分人智商是足够的,你们能力是足够的,有足够的能力在学业的同时,还能去实践验证。所以,应对未来变革,大家报团取暖,要形成中国企业和技术阵地,要形成平台,当然,我希望这样的平台,要有社会和公益的性质在里面,不仅仅是商业,要有文化目标,社会目标,要有高度,要有价值。在这上面,咱们北大可不是在前列啊……大家不用猜了,有竞争性势同水火的,可不止我们隔壁一所,大家不要掉以轻心。” 又是一阵笑声。 “总之已经有大学允许学生们这么做了,我作为北大人,多说一句私心话,我们北大,不在平台上占据前列,未来,这一块可就要拱手让人啰……” 赵院士妙语连珠,说话又很接地气,所以他讲座人气很高,今天讲座上也是效果反响很好,只怕一夜过后,明天北大满城都会是“赵院士鼓励我们别一直学习,多搞搞学生社团活动”这种笑谈调侃话。 只是阶梯座位上,朱旭在内的一干人等面面相觑。 他们先前评论程燃不务专业,结果转过头在他们北大这位院士讲座上,人家就高屋建瓴的提出了北大人要抱团去占领未来的平台阵地! 这算什么? 新时代的蝴蝶效应? 科大的一条小蝴蝶扇了扇翅膀。 北大的院士讲座就引发了一场风暴。 一定不是赵院士科大有卧底。程燃是不是在哪里提前听过人家理论了!? 第四十七章 那时年月 如果有人问在全中国最好的大学上学是什么样的感觉,杨夏可能说不出那么多的子丑寅卯,因为有和想象中一样也有不一样的地方,但一定可以确定的是,吃饭肯定比较苦恼。 食堂太多,风格都不一样,进去了还要面对各式各样来自五湖四海菜式的食堂窗口,吃什么对有选择困难症的人来说绝对是脑壳疼的事情。 好在那之后就没有那么麻烦了,杨夏和秦芊互相发个短信,两下一商量,就可以把地点给定下来。 自清华十中学生聚会过后,往后几次,秦芊也随后被联系上了,加入了进来。结果参加了校友活动,莫由名来的,和杨夏走得却是很近。 这种关系很奇妙,不是闺蜜,两个女生,而且同属于旁人看来有自己个性的女生,不会用闺蜜这种太过黏乎的词作为两人关系的诠释,但两人却似乎着实很合得来。 有些事可以一起做,饭点去食堂打饭用餐,在某个午后在水吧喝点奶茶小坐,或者图书馆看看书。却从不深入的介入对方的生活,就譬如杨夏不会谈过多自己班级和专业里的事情,秦芊也从不邀请她观看自己在艺术团的演出。 两人间有一种很特别的相处方式,保持着距离,却也有朋友的要好。 当初两人攀谈说上话的时候,说来也有些奇异,是秦芊和杨夏生疏打招呼“原来你是伏龙院子的啊……和程燃一起长大的?” 杨夏也会点头说“有次在他家里,见过你的照片。” 这是最初始的对话,而后双方经常一起成双成对,并肩走在燕园,大概就是很多人那里所谓的惊鸿一面。 而作为艺术团成员的秦芊也普遍是学校里的热点,这倒并非是说普通学生对她会有什么拥趸的表现,只是她名气够大,而且经常出去表演,所以生活在杨夏看来相对多姿多彩。罗茜就说起过还有人打赌追秦芊的,有各种乍一听就让人耳朵都高高竖起,放其他人身上相当罗曼蒂克的事迹,结果往往都是对方的铩羽而归。实际上是约过她的好些个男生,各种套路在她面前都被轻而易举化解。 简直是让追求者直接没啥脾气了,心想姐姐你敢情倒是懂得比我还多啊。 这一点让杨夏都颇为佩服。 哪怕是在全中国最好的大学,沉闷的每天和书籍学习为伴的生活肯定屡见不鲜,但也有这样的,精彩的十分精彩,只要你活跃人脉好受欢迎,有大把的事情找上门。 两人一起吃饭,杨夏倒是想到程燃最近在科大的消息,正好这个时候没啥话题,但还是不确定要不要和秦芊提及,虽说曾经在程燃房间见过秦芊寄来的照片,一度大概是那个年段可能有的那种属于蒹葭苍苍白露为霜的年华心绪,要不然往后也没从程燃这里听到她又有来信,甚至这么在清华燕园,见证了秦芊的好人缘受欢迎程度,大致算是另开一片天地。和秦芊相处往后,两人之间聊过的话题不少,但她却再没有从杨夏这打听过程燃,或者聊到过他。 像是那个男生只是曾经一段车窗外仓促的风景,兴许一时惊艳过,却无迹可循。 甚至杨夏都不确定要不要跟她谈论他,但她还是在舀了一勺饭后含着勺子,道,“最近的十中群里,他也还是不消停……” 秦芊正在发短信,应该是在联系下趟演出的事宜,先前已经就此事打了几个电话,最后一段信息发送过去,她抬起头来,“嗯?十中群怎么了?” “呃……”杨夏怔了一下,道,“好像是在约什么时候下次吃饭……” “我可能就去不了了,马上有个巡演。”秦芊笑了笑,她有些东方美感的五官流露一丝媚意,让杨夏都有些妒忌了,心想自己是男的,肯定就近水楼台对眼前这位伸魔爪了呀。 晚上的时候正好看到程燃在线,也就在q上给他发了个表情,两人打字聊起来,杨夏说,“恭喜你啊,程大社长,动静不小,我在清华都听十中校友说了。” 程燃回应,“科大太沉闷,搞点好玩的,要不可能就给憋坏了。” 杨夏又道,“怎么样,有女社员进场吗?” 程燃回应,“正有些苦恼,男的投简历的反倒少。” 杨夏牙痒痒,“你搞这个协会,该不会是就为了你感受感受官威同时对资源占据的得天独厚吧?真是过分啊,科大本就僧多粥少,还要拿给你见缝插针打秋风,真不害臊!” 程燃回复,“可以啊,杨大小姐现在说话一套是一套了,打秋风,僧多粥少这种词信手拈来,大学成长不少呢!” 杨夏笑得前俯后仰打字,“少来!现在是说你的问题!大一就做社团合适吗?别忘记你是状元进去的,不务正业以后成绩要多门挂科,现在有些记者就盯着呢,回过头没准来一篇“当年状元今何在”的专题,你到时候别给我们川省学生抹黑!还有,撒谎有意思吗?谁不知道你们科大的情况,还女生进社团比男生多?你也就往自己脸上贴红花嘛。” 程燃回复,“这你就冤枉科大了,道听途说害死人啊!科大其实女生那不算珍稀动物,虽然数量失衡,但也不属于保护动物,好看的还是一抓一大把。就好比说你们清华是和尚庙,是,一些工科理科专业确实如此,但艺术生进来的和文科类专业,走一走看一看,颜值出众的还是成堆堆打挤挤啊。” “颜值”这个词虽然超前,但杨夏还是望文生义自认理解得了。 杨夏最后键入一个“你什么时候又来清华看过了,你的毛病就是爱说些这种不着根据的话,行行行,你就继续得意忘形吧,别到时候驼子跌交,两头都不着!” 杨夏莫名闲气的关了电脑去洗漱,漱口刷牙。 对着镜子想起今天秦芊的样子,她又摇了摇头轻笑。 最终她还是没对程燃说一句其实自己经常和你压在书本底下那身材好的十中舞蹈皇后一起吃饭啊。 因为如果说了,她总不好告诉他,他自以为的人家写信送照片过来的那段豆蔻年月,等经历过真正精彩纷呈现实的大学时代,他在她心里,可能也就仅仅是当年的一抹情怀罢了。 可能连过问的必要都没有。 第四十八章 欲擒故纵 天行社运作起来,过了最初时的大张旗鼓,参与者的积极性也挺高,作为组织者,409寝室的大小维老郭三人在参与管理工作同时,去课堂打卡的次数明显增多。 聂川参与之后,天行社俨然影响力上升了一个层次,团队的任务内容让没有技术基础的人很难参与,而程燃那句对杨夏说的女生投简历多并不是炫耀之举,而是确实是如此,一大可能就源自于聂川在科大的名人效应。大把的女生不仅想和聂川这么个拿了众多奖项各种大赛出风头,平时只能在下面看着领奖台前冷傲帅的男生更进一步研究代码研究算法研究计算机科学,恐怕更想进一步研究彼此魂灵思想和深入探讨人生境界。 科大女生不贴标签的说,很多还是沾染了这所学校的气质,少了文科浓郁的欲说还休含蓄婉转,多了几分直来直去的活泼大胆。 可聂川的加入到底可就苦了最先加入的核心409三人组了,发现跟慕名而来的妹子讨论点东西,很容易就听不懂啊,再者人家聂川能带团队,他们说句话团队的人能听他们的吗,说到底还是知识水平不够啊,所以几个人很容易端正姿势,搞社团的同时,基础技能也不能丢掉,可以说居然在这种时候,深刻的体会到了知识在吹牛比上面的重要性。 聂川组起了团队,团队接了几个外包项目,都是些小组件,这上面程燃还没动用到cq或者联众的地步,程燃估计着还需要一系列的打磨,团队可能才达到堪用的水平,最起码让李明石他们丢个事过来,做出来的东西不至于让那些技术大牛失望。 其实聂川带领的这种团队往往要比“教授+大学生”的团队更靠谱,很多大学教授别看称谓一大堆,但其实本身不在技术第一线,很多东西都是靠着下面的人来完成,给不了太大指导,手头下面能力一般的才会甘愿拿给教授剥削,能力强的自己就能出去了,所以往后这种模式拿给人诟病许多,出来的东西一般都是三流水平,有经验的公司不会找上这种外包。 而相反聂川带的这种队伍战斗力反倒更强,因为他本身就是那个教授也招揽不到的大牛级学生,招揽的也是有一定基础的人,亲自督促起来,队伍可以完成凝聚整合。 聂川团队进行了一系列的试水过后,估计这上面还要淘汰轮换掉一批人,最后再来攻坚一个李明石找伏龙内部人要来的fpga项目,这个过程预计历时两个月,如果能够交出个不错的答卷,就算是初步毕业,建立了成军的战斗力。 天行社的尖刀团,一个战场的支柱可能就此打磨出来。 当然,经过了程燃的组社,大一大二的卖力宣传,最不济加上聂川的加入壮了一波声威,天行社有了自己的团队,社团从上到下的四十多名社员,就是热度从开始到减弱后攒起的家底了。 这就是科大这么一所大学里的小波澜,乍一看还并不起眼。 张静今天心情不顺的回到自己寝室,源自于在学生会那边因为活动事宜和郑康等人的争执,若是平常的事情也就罢了,她乐得与人斗其乐无穷,然而情况是不知道怎么回事关于她家庭背景的事情在科大流传。 她预感应该是前段时间她家里一个在位的亲属来科大调研,她刚好在场,就有对她不经意表现出来的嘘寒问暖,这之间被一些有心人知道,于是从管理层面泄露了出来。 这无疑是对她来说最为糟心的事情,这意味着她辛辛苦苦的那些以自己能力争取到的东西,都会被人说成是后头有人,而且有的听上去不堪入耳。就好比今天的学生会上面,本来是一件小事情的争议,结果郑康阴阳怪气,他没敢在她面前再摆什么官架子说大话,然而一种酸葡萄的情绪和语气自然是少不了的。偏偏这就是真正能触动张静恼怒的缘由。 以往是她不急不缓,搞得郑康跳脚,现在倒反了过来,好在张静并没有溢于言表,只是不动声色的软刀子反击,等到出了会场才心里沮丧到想哭。 她远比郑康那种人更有定力多了,据说当年郑康进学生会的时候,那是卑微到尘埃里,跑上跑下,给团委给学生会干部干事,没半点怨言,后面硬是一步步凭借这种活动关系还有确实比较不错的能力当上了学生会副主席,那就解放自我,官腔开始一套是一套了,实际上在当部长的时候他就有所端倪,但那是对自己部里手下摆谱,对上面和平级还是一如既往地热忱。 回到寝室平时本身关系还算融洽的室友开始你一言我一语开口。 “张静,你和大一的那个程燃关系好,你说和他之间是正常交往,清清白白,不受学校里那些流言蜚语,我们当然相信。毕竟你谁啊,你有分寸的。但作为朋友,咱们有必要还是劝导一句,你可别被蒙蔽了。”说话的一个叫郝倩的女生。 “嗯……什么事?”张静蹙眉。 “先前好几次咱们在食堂看到你和程燃单独一起吃饭,都是你主动请客买的单吧。上个星期组织联谊活动的电影院看《勇敢的心》,也是你主动帮他负担了费用吧……” 张静略有些疑惑,“也不全是我请客,他也会买单。”很多时候,因为考虑到程燃的情况,张静和程燃一起吃饭,都是她主动给钱,这倒像是当初给程燃加餐红烧肉,当然,鉴于她的积极,程燃那种惫懒性子,反抗的机会也很少…… 而每次打菜她吃的不多,菜却会多打几个,都是考虑到给程燃吃。同时上回的学生会联谊看电影活动,也邀请了程燃寝室参加,但张静把程燃的费用提前算自己头上了。 这种事倒是没有太在意的,张静不明白为什么室友突然提出来。 本身作为室友,就对张静一直很亲近,同时还有一种占有欲,不忍心看到一朵鲜花拿给那些不靠谱男生摘走带着保护欲的旁边柳雯宜说,“那个程燃才大一就组建了一个协会,而且据说还忽悠了他们院里很出名的一个师兄加入给他打下手,这样的人是那些简单的大一学生吗?他大有可能并不是传闻中的那个样子,什么家境贫寒为了十万块奖学金考进来的。据说他用的电脑就是两万块钱的!而且看他平时穿着,也不像是个贫困生啊!” 张静犹豫了一下,“这个没法看出别人的情况吧,你们也说了他有十万奖学金啊。” “姐姐,你要是贫困生,有十万块钱,会这样挥霍吗?又不是没有便宜的电脑……他跟你说过他用的电脑这么贵吗?” “这倒是没有……”张静喃喃道。 “所以可想而知……你在各种为他考虑的时候,人家想得可不是这么单纯啊。姐姐,是,先前免不了会有些饶舌的人乱传你们之间,你张静谁啊,巾帼女英雄,当然不畏那些恶心人的流言,你有个性,别人越是说师姐学弟如何如何,你就越和大一新生正常来往,破除流言蜚语。可他未必是这么想,这个大一的,从他这点蒙蔽你就看得出来,他不是省油的灯。没准正是这样博同情,把你给曲线拿下啊!” “不会吧……”张静皱眉,“他是有女朋友的啊……” “天呐你还真信……”郝倩一只手盖在半边有些嫌过于瘦长的脸盘子上,一副无奈“真是天真”的喟叹,“谁都知道你张静数学系一朵金花。你说直接跟你表态你同不同意?肯定机会渺茫,但一方面装自己是贫困生,一方面说自己有女朋友……你会如何?” 左侧的柳雯宜接过话去,她不讨厌程燃,但也不是所有人看个长得不错的都会一脸花痴,同时作为张静室友而且还知道了张静背景的,就理所当然认为程燃配不上自己寝室的这朵金花,再加上得到的那些信息,天然踩上两脚还是可以的。 “就是让你放低警惕啊姐姐,好比现在一些男的想接近女的,就说自己是同性恋一样,最后结果是被骗上床了,那女的还为自己的魅力沾沾自喜。” 张静怔住。 第四十九章 你请客 “说自己是贫困生,难道不是博同情。说自己有女朋友,难道不是正大光明和你接近让你放低警惕,如果有一天到那份上,一个和女朋友分手需要安慰的说辞,你会不会就从旁顺势落入网中?”郝倩连珠发问,显然是过来人有一整套经验。在她看来张静这种看似从头到尾一帆风顺,高高在上,其实没多大恋爱经验的女生,更容易落入一些陷阱。 本身就是心情不好,这下彻底就是心乱如麻。 这就带来一个问题,如果涉及到室友所说的程燃的真正意图,她对他的这种曲线套路的方式的确会很不喜,不过也不至于就此断绝往来吧。当然,她对室友所说的程燃“骗人”说法有所保留,但如果程燃真的在骗人……嗯,骗她……那么平时相处之间,他一定就藏得很深了,在小心谨慎不被她看穿这件事上,他掩饰得很好,很谨慎……很有心…… 她心里面纷乱,再加上学生会出的事情,现在张静心情很糟糕,对程燃也会半信半疑,通过这段时间的接触,其实她也发现程燃根本不像是普通的大一学生。 有时候所想的,所说出来的事情观点,认知更深入,甚至角度都很新奇不一样。这也是张静其实喜欢没事跟他碰头探讨个事情什么的原因,也想听听他的独到看法。 往日她只把程燃的这种奇特归结于他是状元生进来的,而且拒绝清华北大,当然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但如果他真的对她耍这些心机和心思,她当然也会非常生气。然而单纯只是生气吗? 如果程燃真的是因为要曲线攻略她……这又是一种难以言明的心情。 阴暗,小人,无耻,不光明正大,龌龊,这些评价,当然可以随手甩在他身上。但她又真正的唾弃,不齿,甚至敢说内心没有丝毫波动? …… 周一的时候在那条旁边是爬山虎堡坎的必经之道,果然再碰上了这个点同样去教学楼的程燃409寝室一群人。 张静这边是郝倩,柳雯宜这些室友,那边程燃的室友们纷纷打起了招呼,“学姐!”“静学姐好!”人叫她静学姐,显得亲切。 程燃也朝她笑着挥挥手,说正要给你发短信。但所有人几乎都看到了异样,张静室友则是用多少不加掩饰的审视眼神打量程燃,这让李维几个人发觉唉这不对劲啊,以往可以和静学姐的室友们开开玩笑打趣的氛围都不复存在了。这感觉是对立的气氛啊,吵架了?意见分歧了?哎没听程燃说啊,什么情况,你们神仙打架别殃及池鱼啊。 老郭嗅到氛围不对,主动往旁边站一点,李维和王新博面面相觑,张静往旁边走,“程燃,你过来一下。”语气有些生冷,简直像是让人怀疑是不是时光倒流,他们又撞见了当初那个高佻不好接近的数学系女王。 程燃知道有些奇怪,又心想大学生活啊,也有麻烦,兴许芝麻大小的事情,这个时期看来也会放大许多。 和张静走到一边,程燃终于明白张静寝室那一行对他的横眉冷对来自于哪里。 “程燃,你不是真正的贫困生?” 原来如此。 程燃看着张静,虽然后者在前者目光下觉得心虚,这目光有恍然又有些意味深长,但转而又反应过来自己心虚啥,要心虚也该他心虚才对,而且程燃你这什么眼神,我回瞪你! “接受十万奖学金,不代表真的就是必须要这个钱才选择的学校,有些新闻可以不用调查得出认为理所当然的逻辑,大多数人也更倾向于相信这种‘情理之中’。但我也总不可能逢人就说,那文章是乱写的,我家里不缺学费,甚至很富裕。” “……所以你有女朋友,也是骗人的?” “呃……”程燃这个怔住,再偏头去看那边冷冷看他的张静室友。 这算是真正明白了,所有灯泡都串联了。 “你的朋友们该不会认为,我是故意博同情让你没防备趁机对你出手?这些只是接近你的把戏?所以现在我看起来很阴险狡诈,跟狐狸一样了?” 本应该很严肃,但张静说不上就有些想笑,然而还是冷淡撅起嘴角,“不然呢?” 程燃这个无奈啊,几个女人一台戏,啥事都能扯一大堆有的没的。 “我相信清者自清,费力解释来的东西你未必会信。只是有点抱歉的是,其实我应该第一时间澄清我不是没钱,不该临时起了一个自认为有趣的小心思,以至于让你误解我是在博同情……”程燃打开编写了一半短信的手机,“刚刚在路上我还在编辑,上回联谊会听说你把票钱给付了,所以本来是打算请你寝室和我们一起吃饭的,顺便就可以把事情一并解释了,这种方式似乎更好。” 程燃是真的在解释,除了忽悠人外,他很少一口气说这么多话。 “你知道吗,我早发现你一个问题,每当你一本正经说话的时候,那多半就有水份。”张静轻吁了一口气,盈盈秋水的眼瞳盯着他,道,“你真的……很厉害啊。” 程燃心想得了,看来是先入为主了,张静这种女生,也许可以风风火火直来直去,但钻起牛角尖来,也没准同样厉害。兴许发现你有所隐瞒,就会像是多米诺骨牌一样推翻一系列认知。毕竟彼此之间都不知根知底,实在会因为一些外来的坐标定义对你的看法。 真要怪,也只能怪自己当时一时觉得有趣兴起,没有给人家女生第一时间解释报纸上奖学金补助的事情。自己这种童心未泯的心态是不是应该改一改?但事实是很多事未必就能预料到局面走向,兴许就这事而言,看上去只是一个无伤大雅的误会和玩笑,有时候揭开的时候甚至还会带来一些生活上的逸趣,毕竟人更应该有趣一点生活。但谁知道会因为一系列跑偏的事情发酵,变成了质疑的原罪。 说到底,谁又能完全预料一个事情开头之后,不同的选择又会导致怎样不同的结果。这世界上有好心办坏事,也会有这样一个小逸趣,变成扩大的误解。 很多事情,不都是逃不开一个“阴差阳错”吗? 是啊,否则人家写小说的还怎么写呢? 但生活往往又比小说和电视更离奇。 张静道,“以后这种事情,没必要的……不用曲线婉转,少点编造和套路,真诚点没准更好。” “呃……”程燃停住。 “吃饭的事情,就压一下吧……”张静睫毛律动,目光略显遗憾的游移开来,“最近我很忙,往后有空再说吧。” 最近很忙,有空再说…… 其实也就是对一些参与度不高兴致不大事物的变相拖字诀了,当然还有疏远的成分。 这算是两人关系,一夜回到解放前。 有些事大概也是没有办法的。有句话说朋友之间有的事不需要解释,只需要一些同情和理解。但实际上绝大部分人的日常之中,都不大能够适逢其会得到理解。 所以给点时间予宽容,还有必要时沉默,放宽,看淡,给岁月以文明,继续生活。 程燃点点头,“好。” …… 其实当时张静对程燃说出“最近很忙有空再说”那番话的时候,是没有如期望般看到程燃表情上的小失悔和怅然若失的,甚至在程燃点头平静应下的时候,她还感觉有那么一抹惊慌和失落。 以至于那之后一天的行课和做事,她都破天荒有些不在状态走神,末了夜里洗漱的时候拍了一脸冷水,看着镜子里满脸水渍显得清幽的自己,提醒道张静你打起精神来啊,程燃那是自食其果,活该,应该受到惩罚! 还有一点,那就是经历这事,等于是他的心思昭然若揭了,而她这段时间心绪很乱,还没有一时能接受或者作出那些更复杂关系到她个人重要事情的改变和决定。 还是等这段时间过了再说吧…… 半个多月的时间,就这么流逝了。 这一年的十一月,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和信息产业部连续发布关于互联网新闻,电子服务管理等一系列措施办法规定,包括李明石,程齐在内的程燃cq和联众人马频频出动,在首都和南州两地奔波,参与会议,参加调研。 也就是这一个月里,中国移动推出了移动梦网计划。 中国移动全面拷贝了最早起始于日本ntt推出的‘i-ode’模式,和内容提供商合作,向客户提供漫画,游戏,图片下载,音乐等等内容……而运营商代收费用,再来分成。 在首批签约名单中,不仅仅有cq,还有天行音乐。 收入分成是15:85,增值服务商占大头。 这不仅仅是增值内容营收增长的风起之时,这还是移动互联网公司的品牌,依托这阵风乘起之时。 而此时水波不兴的科大里面,清华艺术团南下在南州专场的原创舞蹈剧《神奇天路》于今日在科大可容纳千人的会堂上演。 这部舞剧背景是新中国成立以后青藏铁路的建设故事,主要展现当年“笑迎高原暴风雪,定叫拉萨连北京”筑路铁道兵和藏族同胞奉献青春乃至生命奋斗奉献的时代精神。不仅仅是科大学生,还有科大所在大学城的好几个高校师生上千人今天都会到场观看。 “这场剧最初清华诞生时就好评如潮,所以艺术团启动巡演……南州是第四场,未来还将前往宁城,山城,甚至明年还有美国,加拿大,英国的艺术巡演。所以名声在外,这种阵仗也不意外!”409的人拿着票到场的时候,看到的是黑压压往里面走的人潮场面,李维显然是听到了剧目的这些风闻,正给几个人说着。 “所以刚才叫你们来早一点。你看这个点就已经这么多人了。” “有票怕什么?”老郭拍着票面,又张望了一下,“大维那小子也不知道进来没有。” 王新博接女朋友高悦去了,他女友知道舞剧演出的科大专场,可没买到票,王新博这边利用科大的地利优势帮她也买到一张,这个时候去接人了。 商量了一下409寝室决定毫无义气的不等他,反正王新博为了和女友坐一起,搞得两张票也和他们不在一起。就程燃,李维,老郭三人往里面走,结果刚进会堂前门,就看到学生会的人扎堆,毕竟今天维持秩序检票的都是学生会的,张静还是报幕主持人,一席淡紫色晚礼服,亭亭玉立,化了妆正和一些工作人员对细节,看到他们的时候怔了一下。 409李维老郭两人是早知道张静上次对程燃就冷淡许多,最近也没啥联系,不向以往那么过问关心他们天行社首发 当然也大概和科大学生会在筹办的这场迎接清华艺术团的专场演出有关,毕竟今天出席的就有好些个大佬,清华带队的党委副书记,科大党高官,还有原青藏铁路副总指挥也在场,科大学生会可谓不容有失。 看到李维老郭打招呼,程燃也冲她笑了一下,张静贴了的长睫毛跳动一下,微仅可察的点点头。 程燃就示意领着两人去找座位了,张静则转头和人继续对流程。 几个人在坐后,人越来越多,王新博没过一会和女友高悦过来和他们打了个招呼,高悦这回大方多了,但也有客场作战原因的脸红,大概平时也听王新博说了409寝室和天行社的轶事,对程燃的时候还特意多打量了一下,然后和王新博坐到旁边区块去了,后面传来李维和老郭两个人“见色忘友啊!”“高悦这家伙没义气别跟他!”的起哄声。王新博一边揽着女友往前走,另一只手背过来给后面竖了个中指。 一干人呵呵笑着,气氛活跃,随着越来越多的人,会堂里面塞了几个学校慕名而来的学生,自然座无虚席。甚至可能还有站票,让一些没座位的堆在后面看。 会堂黯淡下来,伴随着舞台上炫目的灯光效果,演出开始。程燃再分辨了一下后,认出了第一幕就出场演出,其中饰演藏族少女的秦芊。 演出确实引人入胜,抽象化的内容用肢体和舞蹈场面来呈现,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但演出却把很实质性的情感内容给传达了,像是一下子把人拉进了唐古拉山的那个年月之中。舞剧里有些画面,铁道兵和藏族女孩的爱恋,头顶暴雪,脚踏冻土的奋战,铁路建成前,藏族的孩子患了重病,因为交通不便,母亲焦急万分却无计可施的情景。没有过于华丽的舞美包装,舞剧的妆容服饰都贴近真实,也正是如此更彰显舞者刻画的人物的鲜活。藏族少女的可爱,铁道兵的坚韧,营造了很强的临场感。 不得不说清华的这场剧目水平是很高的,也很感人,甚至李维这小子在旁边都在默默擦泪,程燃亦几次都感觉代入进去鼻腔里酸楚的感觉。 等最后一幕结束,全体舞蹈团成员现身鞠躬,灯光亮起,全场迎来的是剧烈的掌声。 从看席往过道挪动的时候,王新博和显然哭花了眼的高悦过来和他们碰头,又撞上了几个熟人,大家向下走。 流通速度很慢,因为舞台上面,清华的艺术队演员正在和领导们合影。 沿途就有人在打望台上的艺术团姑娘,没办法,通病啊,大家评头论足,虽然清华艺术团质量都挺高的,但经过这么多人众目睽睽火眼金睛,还是普遍选出三个最抢眼的。 其中两个是铁道女兵,大家公认评价高的藏族少女自然也就不说了。 高悦在旁边也附和道,“我也觉得这个好看,但是其实最左边那个也不错……” “那个额头太高了……” 高悦打了男友一下,“我额头就高,你是不是嫌弃……” 得,火又烧到自己身上来了,王新博这个憋屈啊,看个美女真是到处都是坑。 在火坑就要转移视线,看到台前的张静,王新博立即祸水东引,对程燃挤眉弄眼,“静静学姐也不错啊,在旁边气质也算能和清华这些舞蹈队比肩,啧啧……人家现在还理你不?” 果不其然,女友高悦立即扑烁着大眼睛好奇的看台上的女主持和旁边的程燃,眸子里都是笑意。 身边也有一干熟人,都是院上同学或者师兄,知道这一码子事,也是笑容一个比一个暧昧,甚至有些干脆大胆在张静和程燃身上来回巡视,就好像看两人是否有眼神交流。 这边台边的张静和郝倩柳雯宜一行室友和朋友男男女女一簇聊着天,关注到程燃那一众的郝倩回过头来,对张静道,“你最近还和程燃有联系吗?” 柳雯宜挽着张静手臂开口,“当然没有了,咱们静静可不当冤大头呢,是不是?” 张静笑了笑,不置可否。 郝倩重重点头,“就是别让他得逞!” 这个时候台前的合影基本结束,程燃在门口的时候站了一下,台上的藏族少女挥了挥手,然后从旁边沿着台阶两三步跳了下来。 那步伐如她舞蹈般轻灵而甚至有些雀跃。 方才大概会让很多人今天魂牵梦绕的舞蹈队饰演藏族少女的女孩此时还一身舞蹈装束,对面前的男生笑道,“我去换衣服,你等会!饿死我了,你请客请客请客!” 第五十章 快了 人潮仍然在往外移动,这个清华艺术队女生遇到熟人两三步跳下来的插曲到底没能影响这股大流,最多有点惹眼,不过放在程燃身旁的409寝室和一干熟人面前,感受就不亚于洪钟大吕。 等人女孩回后台,程燃根本不用转头,都能听到身后人吞喉结的声音,还有不知道谁低低传来的卧槽。 出了会堂大厅人们才七嘴八舌凑过来询问谁啊谁啊,程燃说以前同学,要不大家一起。 不用说也会一起啊。 一干人等到秦芊换了便装出来,大家眼睛一亮,果然会跳舞的女孩子都是衣架子,又开始商量哪里吃东西,讨论过来讨论过去,大概还是科大北门外面的烤鱼最适合。本来要离开的高悦也不走了,看样子今天也不回学校,王新博连忙补充一句,“跟女生寝室那边孙霞说好了,晚上高悦去住她那里……” 不少人一脸“出息!”的嫌弃表情。 秦芊就笑盈盈看着这群人的相处。 那边突然有人冷不丁喊了一声,“程燃!” 大家看过去,张静和她的室友几个女生正站在那边,喊出声的是郝倩,柳雯宜一双眼睛还在旁边上下打量秦芊,这心头别提那种复杂了。 大学到现在,她们寝室之中,其实关系还是比较融洽。张静对人挺真诚,平时也不计较小得失,所以大家其实都以张静为主心骨。 她在学生会,有什么好处,室友们都能分润,类似这种活动,张静都能给到票,她们也会来给她撑场子。然后大家也陆续听到了关于张静的传闻家庭背景,这就更不一样了,虽然没有更深层次复杂的想法,但若是想着张静拿给谁蒙蔽了,骗上手了,真心不忍心看到这么一朵花出意外。至少不能是程燃这种感觉很多方面有所隐瞒很有神秘感的人。 当然事情掰扯开来,她们也一度认为那天秦芊已经算是和程燃摊牌,从接下来他们之间联络的降温就能知道,认为揭露了程燃的不良居心,这男生大概不会在他们面前出现了。 等到现在清华艺术团到科大演出,人家是远道而来的客人,而且人家艺术团女生一个个看上去个子高高佻佻漂漂亮亮的,那可真就和大熊猫没啥区别嘛。以至于平时自诩魅力高的那些个学生会的男生,对这种近水楼台的打交道机会还畏畏缩缩,有的平时闹得凶,这时候就萎了,还有人壮胆气在那边打赌,谁敢去要那个颇为出挑的女生电话q号什么联系方式什么的,那种试探彼此呼喝着打气的样子看着就让人闹心。 然而就突然这么一个横插而来的转折,那在他们看来可以和张静一较长短的清华女生蝴蝶一样飞到程燃面前来。 愕然,诧异,疑惑,不甘……都有的情绪上头,再加上张静这时候也没有惯常去跟领导交流一下,在程燃他们一行出了会堂后,包括郝倩柳雯宜也和换了便装的张静鬼使神差的出了会堂去,程燃一群就在不远处,其实并不是非这条路必走不可,但她们就迎着这么走过去,郝倩也就开口了。 先就听到他们在那里讨论的柳雯宜微微一笑,她比直来直去的郝倩要懂得软和,“哎哟,吃的好哦,还吃北门烤鱼啊……” 程燃那边除了409寝室的人知道上回程燃和张静之间的不愉快之外,其他人大抵都还不了解这事,还一如以往的打趣,“怎么嘛,要不要一起嘛?”虽然是程燃请客,但大家都知道程燃不会在意旁人拉上认识的人一起参与进来。平时聚餐人越吃越多的情况也不是没有。 张静这个时候才面对程燃,“记得你说过还欠我们一顿饭,不如就今天?” “噢……好,那一起。” …… 接下来大家就踱步北门烧烤店,因为人多,老板在里面拼了两张桌子,程燃靠墙坐下来,秦芊坐在他旁边,不小鸟依人,更像是天鹅,天鹅颈,柳腰身。 一路上的时候高悦还趁着间隙在她男朋友耳边凑近说了,“看不出来啊你室友,清华有这么漂亮女生来找他啊……” 这个时候就该王新博嘚瑟了,“那是谁,也不看看,咱们天行社长,程燃君君上啊。” 自从成了天行社长之后,程燃这最初“程燃君”的绰号,开始变成“君上”了。反对无效,尽管程燃之前说听着像是在叫龙阳君之类,别特么君上君上得了,干脆父皇吧……一群人“切!”“呸呸呸!”的扑上来蹂躏了他一顿。 当然,作为客人,大家都对秦芊是极好的,刚才一路上就再给她介绍科大校园环境,在得知她真是程燃同学而不是程燃那位正牌女友后,献殷勤的倒也不少,平时看不出这些家伙口才这么好,这时候倒是一路口若悬河,包括行政楼前竖的雕塑,植木林所牵扯的校内高层意见之争,那处废弃教堂的灵异事件,什么都能说一通。 当然收获最多的也是赞美,而这最多的赞美居然还来自张静和她室友这一群,表示秦芊舞跳得真好,整出舞剧太好看了,感人泪下。秦芊就说这是编排的功劳,大家排练演出很苦,但都不掉链子,都咬着牙下了苦功,就是为了把这一台剧演出得完满。 当然对于秦芊大家还是很好奇的,氛围都很好,就问她和程燃怎么认识的。还是柳雯宜婉转问出口的,这个时候和郝倩张静那边去了个眼色,因为正事来了。 他们先前交流,都看出秦芊不是那种有心计的女生,基本上是问啥答啥挺真诚,所以这时候冷不丁抛出这话。因为一眼看出人女生远道而来科大演出,却在单枪匹马之下愿意跟着老同学出来一起吃饭喝酒,大家敬啤的,她都没有二话,一口一杯的喝,爽气,给足了程燃面子,这点就很不一般了,不是普通的朋友能做到的,也不是稍微忸怩一些的女生能做出来的。 能到这份上,两人之间关系有啥不一般的啊。这个时候问出来,以先前对秦芊的了解,若是她稍有迟疑,说出些什么没啥的话,那么多半就有问题。而若是她爽朗应答,也能知道他们以前的内容。如果说是程燃跟对方献殷勤,让人女孩对他这么不一般,那几乎可以断定程燃这人脾性了。 秦芊笑了笑,“其实以前我也有一段颓废期,一段人生阴暗的时刻,和家庭出了变故有关……是程燃帮我摆脱了那段时期的阴影。否则我不说能被清华录取,可能人生都会颓废下去了。” 一干人愣住。秦芊平静道来,但谁都能感受到她平静之下所叙述的过往的氛围。也让人不由得看向程燃。 是如何办到的啊…… 人生,家庭遭遇变故厄难……程燃帮助,出手,摆正了她的道路。 个人很微小,但生活却很大。能够把人从险滩拉到平地伸出的那只手,需要做怎样的决定,多大的力,还有代价? 而且,那时他还高中啊。所以,这就是程燃给人不一般的原因。 郝倩和柳雯宜看程燃,好像有些戒意无声无息卸去,神情也不一样了,先前是试探,这次是引人入胜的打听。 “他做了什么呀……” 这里秦芊也就只是笑,不说了。 这更像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旁人看来,羡慕不来。 还是李维从旁打趣,“噢哟!这可不一般噢,程燃君还有这事!难怪呢,这交情都不能说深厚了,真是让人妒忌啊,我要有这么一段经历就好了!” “是啊……”秦芊转头,长睫毛下的大眼睛在夜灯下扑闪扑闪,“所以小女子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奈何他死活不让啊。” 包括张静,众人瞳孔都倏忽长大了向日葵般扭头向始作俑者。 “噗!”程燃酒喷出来。 …… 虽然秦芊最后以摆手“开玩笑开玩笑”做结,但不妨碍大家这场烧烤吃得荡气回肠。该问的问了,了解得差不多了,那曾经关于人家女孩和程燃在高中蓉城经历的事情,别人不愿说,兴许也有疮疤,大家也就不提了。 程燃这人永远似乎都罩着一层谜。但此时在张静身边的郝倩和柳雯宜两个女生眼里,简直谜之有魅力。 得了。虽说人女孩说的有夸张成分,但其实谁都看得出来,她对程燃的感情是不一样的,就这样程燃都还没有趁虚而入,又有什么可以指摘他的呢。 吃过烧烤回寝室的路上,郝倩深吸一口气道,“静静,我为之前说的话道歉。看来程燃那事,是真的新闻不实报道给架上来了。” 柳雯宜倒是显得忧虑,“那这样……他肯定是有女朋友的了……静静啊……” 张静在夜风中捋了一下鬓角飞散的发丝,道,“……那又如何。” 两人一左一右让开,发出“噫!”得惊异之声,被微冷的夜风带很远。 …… 吃过烤鱼,聚会结束,王新博送女友去女生寝室住,秦芊随着艺术团过来的,科大有地方安排,桂苑的宾馆,专门安排给来参加会议和各种活动的专家教授。于是就各自散了,程燃送秦芊去宾馆。 沿着路走着,秦芊歪过头来道,“你们天行社办的有滋有味的啊……如果我记得不错的话,你以前在道馆那边说过我可以做事的,我现在要做事,我要加入。” “怎么加啊。”程燃笑道。 “天行社……清华分舵。我是清华舵舵主!” “对清华来说,会不会太过分。”程燃哭笑不得。 “不会,”秦芊笑道,“明天清华以我分舵为荣。” “不管……我要加入。” 程燃简直都能想象到,若是秦芊在清华扯开天行社分舵的大旗。 那简直就像是曾经他们之间的信件交流一样——他程燃最终还是祸害了人家清华园啊。 “那实在要做的话……可以试试……具体操作我们下来谈……” “好的……”秦芊一副摘到了果子的松鼠一样乖巧。 等快到了宾馆,程燃发现了异样,她走路没那么自然了。 “演出,高强度的排练,其实一直都有伤,脚踝这里发炎了,刚才还好,后面大概在外面久了,吹了些凉风,现在疼起来了。”秦芊一瘸一拐,扶着一棵树。 程燃抬头就看到了学校的桂苑专家楼宾馆,灯带很亮,“那怎么办……赶紧回去休息?” 秦芊在花坛上坐了下来,“房间在四楼,没事你先走吧,我坐一会不疼了再爬楼回去。” 这时候的科大宾馆是没电梯的。 程燃看了她片刻,真像是流浪小猫一样,“还是我扶你上去吧。” 扶着秦芊进大堂,大堂就一个大妈,看他们进来甚至眼皮都没抬一下,一副慵懒三不管的态度。看这样也不太可能要求对方帮忙了。 于是也就和秦芊上了楼道,进了四楼她房间。 艺术团住的专家楼,都是一人一单间。 搀着秦芊上楼过程,她都是一步一步,两人间也没过于亲密触碰,都仅仅是手臂之间的交架。进了房间程燃松一口气,还是有点累的,正准备说那我走了,结果衣服角被揪住了。 秦芊可怜巴巴,“刚才你室友们说了好多科大灵异事件……能不能在这里等我洗了澡再走……” 这特么的…… 程燃心底已经把刚才给秦芊讲述教堂灵异钢琴事件的李维给默念蹂躏了一遍。 那还能怎么样,还是不能没义气啊,只是深更半夜,孤男寡女,而且说实话秦芊不是那种没魅力的女生,特么程燃也自认为是个正常男人好不好。 也没办法了,程燃坐在床上,听到隔壁卫生间淅淅沥沥的声音。说没有浮思是骗人的,很容易能想到两人高中时期,其中程燃印象最深的就是秦芊那次拒绝郭轶,一头瀑布黑发,黑棉袜倏长的双腿,坐在小公园长椅上失神的样子。 但很快给压下去了,看电视看电视。打开电视,浏览一下南州本地频道,换来换去,侧耳倾听,浴室里一直淅淅沥沥的水声,突然戛然而止。 但没有听到换衣服的响动,只有秦芊轻柔的声音传来,“程燃,我穿了件衣服,想给你看一下……兔女郎噢!” 纳……纳尼! 程燃顿时生出不好之预感,大意了大意了,方才一直浴室淋浴声,其实是不给他反应时间的打伏击,说不定那时候秦芊放着水,就已经出浴了。这个时候电光火石,往门去是来不及了,卫生间就在那边,就在程燃已经倏然起身,觉得自己的身后只有坚实的墙壁是自己后盾时候,淋浴喷头关上,门打开,秦芊跳了出首发 特么的完全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黑丝短裙兔耳朵啊,这妮子是故意跟自己开玩笑,是兔女郎没错,连体的给小孩演出的那种卡通演出服,跳出来看到程燃贴墙上的样子秦芊就笑得前仆后仰。 程燃虚惊一场,看她的脚,“说到底你脚其实没伤?” “当然有关节炎,不过没那么严重而已,还扛得住,只是你太搞笑太可爱了吧。哈哈哈……第一次见到你这样呢。真是难得。” 程燃反应过来了,难为她肯定来科大前就想好整这么一出了,否则怎么会藏这个装束在卫生间里。 “等一下等一下,你站着,有个动作我一直做不到位,正好你在这里帮我一下,接着你再走。” 程燃站着,“怎么帮?” “这样……”秦芊起身,旋转一圈,左脚笔直扬起过头,漂亮的脚足在半空伸展,支撑脚垫起,然后那只伸长的腿,往下,脚尖点在了程燃的肩膀上。 说实话,虽然不是程燃想象中的兔女郎装,虽然略显卡通,但这也是纤薄的,白丝纱裙,还有个小尾巴的装束。 很薄。 然后程燃感受到自己肩膀突然一股力道,失去平衡倒床上,秦芊扑上面来,坐着,双手撑床上他脑袋两侧,歪着头目光清澈看他。 轻轻出声,“喵。” 程燃翻身推开她夺路而走。 秦芊坐在床上良久,双目发红。 …… 镇定归镇定,两世灵魂加持,程燃不至于失神落魄,但也是内心震动,一路回到寝室,正在上网的李维王新博唰!得扭过头来,“你居然今天会回来啊!我靠都以为你不可能回来的……” 唯有老郭,淡定从容,意味深长拍拍李维和王新博两人肩膀,站起身来,慢条斯理踱步到程燃旁边,然后和他错身,同时靠近他肩膀上嗅了一下。 随后他一直半垂的眼皮才抬目,“……有点快啊。” 快你妹啊! 第五十一章 有一式从天而降 回到寝室是明智之举,程燃思来想去,留下跟人女孩谈心安抚之类怎么都不是正途,作为生理还是血气方刚的年龄,难以想象最初时程燃下了怎样的大毅力大果决,要是稍微慢半晌迟疑片刻,估摸着今天就走不出那栋专家楼。 这个时候坐在床上,程燃还是给她发了个短信过去,“我在寝室了,睡觉,祝好梦。”思忖着这种表明自己不在意的平和,尽量可以不伤人。 结果没片刻秦芊短信回来,“寒冷无情,伤心欲绝,难受死了!” 一夜无言。 第二天一早程燃起床来到专家楼下,还是觉得人女孩别出现什么心理阴影极端,发短信给秦芊带她出来吃早饭。 结果秦芊一身清爽,绿荷裙飘飘,斜挎了个小包,高佻古典美青春无敌,放任何男人恐怕都眼前一亮的出现。 丝毫没有黑眼圈啊之类憔悴的痕迹,像是昨天一夜什么都没发生,揉着小腹,雀跃问,“正好饿了,吃什么啊,一定要好吃的。” 程燃领着她上斜坡到常去的那个后坡居民楼小馆子吃汤面,在热气升腾中吹着面条,秦芊一边吃一边点头,“好吃好吃。” 倒是因为过程中有不少科院认识的人路过,看着程燃和这么一装扮抢眼的女生坐小桌子边,都投来会心一笑。 程燃悄然摆手,示意大家该怎么样怎样,别看热闹。 吃着饭途中,秦芊那叫一个端庄清雅,简直让程燃和昨夜印象完全对不上的分离。 然后秦芊开口,“那么说好了哦,天行社分舵由我在清华来开办,你不能把这个权限给别人。我是天行清华的唯一分理人。” 程燃扬眉,“你打算怎么做?” “天行清华社作为社团名字,围绕社团核心价值建设为主,这样最大限度规避天行社的源起科大而对清华人的隔阂感。清华还有我们的校友,十中校友有不少佩服你的,在群里关注你一举一动的,这方面我有帮手,你只需要将天行社的章程布置计划给我,建立起班底不成问题。” “天行社在科大才刚刚起始,都没什么名气,你又怎么保证在清华就能顺利发展下去?”程燃问道。 “就像是你说的,天行社的核心是什么,是天行健君子自强,是大道之行,天下为公。天行社在我理解,不是它是一个要做成什么事,非得做出些什么成绩来的协会,因为哪怕在大学里,其实大家都是学生,想要做什么大事未免有些眼长手短。眼下不行,那么未来呢,等大家羽翼丰满之后,大家学到了自己专业的知识,在社会上打拼有了人脉有了资源之后,又行不行呢?那么这个社团真正的目的,是联络人。是以此团结志同道合的人们。甚至在未来他们工作生活之后,大家还能因此聚集在一起的一个标志,以此为荣的一个社团而已。” 程燃看着秦芊,心想果然真是成长了不少,虽然远在清华,居然对天行社的本质吃得很透,而且她很清醒。 程燃点点头,“我理解中的天行社就是这么一个存在,就像是那些年一起玩过的游戏,在成家立业后,大家还能以此为理由聚集起来聚餐,联络感情一样。 轻松点,天行社不是一个什么聚集真正伟大力量的地方。更像是一个同学会,但同学会的凝聚力在于曾经一个教室屋檐下求学读书的经历。而天行社就该是共同的理想追求,同一类人的集聚,这更持久,更绵长,更有意义。 现在弱小的协会,等未来有一天大家都羽翼丰满,并且同样以这个身份为之自豪的时候,那么在这其中所起到的资源的攫取交换,生产资料的配置协商,这么一个协会所带来的意义和影响力,是非凡的。 人是社会性动物,人是群居动物,人天然要寻找自己的归属。 能够从最初始的基础,给人成长的空间,当然,协会的成长是开放性的,你若在某一领域更优秀,甚至能由你来提出协会发展纲要,往这个方向前进,或者内部另有人另有方向,那么形成一定的志同道合群体,这群人也可以往这个领域拓展。协会所要做的,是志同道合的人,还有可能的资源。 这不同于目的明确的为商业服务的公司,如果有一天天行社诞生了一个好的想法,一个有意义的事情,却不挣钱,没有办法从社会上取得资源,说不定天行社内的资源,能推动这样的想法持续进行下去,这就是天行社有一天能实现的意义所在了。” 秦芊从刚才就把随身的小包里取出的笔记本摊开,就在人家面馆小桌上搁着书写,思忖着,又看着对面的程燃,轻声道,“如果你不是在我们高中的时候,就在蓉城开了那家天行道馆,不是我们川省走出的理科状元,你所说的这些意义,内容,我至少是会有很大怀疑的。但见过了那些之后,我是很相信你的这些理念的,我知道,兴许一起努力,这些是可以做到的。” “那么根据你刚才所说的,我又有新的想法,清华分舵内部可以举行轮替制度,每两个星期,或者每个月,都可以进行社长的轮替,轮值社长设定当期天行社的活动内容,这可能是一项有意义的社会活动,可能是一场讲座,也可能是一出志愿者行动,甚至爬山,郊游,露营……都可以的。是的,天行社不是一个展现自上而下统领的地方,是一个志同道合者的聚集之所,是可以尽情在这里展露个人才华的试验场,可以是管理,组织,各项内容,通过轮值社长,不同活动内容,让大家共同参与进来,这就避免了一个大学生社团会官僚化,会变得陈腐无啥事没有意义的结果……” “当然……我们还等着,你能给我们任务。” 吃过饭往后回专家楼的路上,程燃问问她接下来就要坐大巴离开的时间,后续的学习生活安排,甚至什么时候放假回蓉城之类。有一搭没一搭的聊了会,专家楼在望,艺术团也要集结离开,忽而秦芊笑吟吟俏目瞪着程燃,然后凑近一点,道,“我想明白了,你大概是不喜欢兔女郎,下次我改穿那个……小狗装,你不是喜欢汪汪汪嘛……” 她耳根都要红完了。 程燃忍住了那么一刻鼻腔甜腥的感触,“你还是正常点。” “啊……正常点,”秦芊瞪大眼睛,随即道,“你说还是美国电影里那种猫女郎的正常打扮?腿袜吊带裙那种?”她表情捉促看来,“你有点小坏噢……” “……”这什么跟什么,越来越离谱。 等到了楼下,艺术团的车已经到宾馆楼前了,程燃摆摆手,“回程一路平安。” 秦芊用力点头,上前两步,回头停顿了一下,然后道,“程燃,其实你知道吗,就好比以前的郭轶,或者换做其他人,在昨天那种情况下,肯定结果是什么都不言而喻了。但你居然能推开我……这很了不起的!”她眨了眨眼,“而且可爱极了。我发现更喜欢你了。” 秦芊说完不待程燃回应就一阵小跑,到了宾馆下面转身,冲他做了个鬼脸,“我会再接再厉的!” 程燃瞠目结舌。 再接再厉…… 个鬼啊! 但看着秦芊回头用力挥手的青春身影,他最后又忍不住莞尔,内心是温暖的。 忽然想起一首歌,黄安的《样样红》。 “青春少年是样样红 可是太匆匆 流金岁月人去楼空 人生渺渺在其中……” …… 聂川突然晕倒了,住进了科大医院,医生诊断是低血糖,营养不良,没休息好导致,要住三天院,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程燃过去探望,天行社已经有人在了。病房区外面有人跟程燃打招呼,“程燃在这边,聂川在里面。” 程燃到来,发现来探望聂川的那还是叫一个人流如龙啊,其中不少女生,据说是他们班的,还有好几个大三的,有人还给他带了饺子或者水果,甚至还有附信,估计炙热而烫手。 聂川哥哥聂云在病床边,眼眉鼻梁有些像聂川,不过聂云看上去更成熟稳重,但一双眼睛却和聂川的那种平淡不同,更显灵动和具备侵略性。见到程燃进来,输液的聂川给聂云介绍程燃,聂云冲他点了点头。 程燃道,“是不是带团队的工作太辛苦了……又没有任务压力,何必这么拼?” 聂川没说话,聂云愧疚道,“和你们搞这个无关……是我私底下还让他干了一些活……就为这个,他可能好久没休息好过了……” 聂云又朝向程燃,“我看了一下你们社团团队在进行的项目,听说还有钱拿,你联系到的外包,很有能耐啊。” 程燃道,“走了一下家庭的关系。” 聂云恍然,却也又没有问他的背景之类,大概通过他们的外包方向,能够了解到背后是什么层级的公司。至少也是业内二线以上的。所以聂云对程燃的看法又提升了几分,自己弟弟,大约背后应该傍上了一个多少家里有背景有能量的同学。 先前探望的人络绎有来,聂云和程燃间没有过多交流,聂云都和过来探望的聂川老师,同学道谢。 这波探望潮过后,门口又有一众人到来,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戴着一副金边眼镜,人很瘦削,背着手,法令纹很深。旁边跟着几个人,都有些唯身边中年人马首是瞻,都是聂云一个实验室的同事。 气场有些隐隐不一样的金边眼镜男人路过门口的时候,侧目朝旁边站着的程燃扫了一眼,后正过头迈进房间。 旁边有人声音传来,“陈院长……” “陈教授……” 陈越。 也就是那位微电子院院长。此时的“国芯项目”执掌人。 陈越带人进来,旁边自有人上去,把带来的花束和水果提桌子上了,说这是实验室同事们给你送的,聂云连忙道谢。 陈越踱步到床榻边上,法令纹深沉的脸,对着聂川的时候露出了笑容,然后问候了几句。 旁人看来或许是一位院长级领导的问候,但在门口的程燃看上去,这问候没有温度,更像是皮肉挂在架子上面,对外显示的一张皮。 问候两句,似乎又说了一个笑话,陈越道,“行,你就好好休养,年纪轻轻怎么就住院了……欷……” 然后陈越往外走,聂云相送,送出门口,陈越掏出个红包,递在他手上,“这一千块钱拿着,给你弟弟买点吃的……” “谢谢陈师……”这大概是聂云对陈越的惯常尊称。 陈越停顿一下,歪着头道,“你可不能掉链子……你这边安排妥当后,今天跟着我去首都一趟。” 程燃就在门口这边,对两人对话当然听的一清二楚,也看得真切。 陈越找聂云说话的时候,陪他来的聂云同事,都在旁规规矩矩的站着,能一下感受到那种森严的等级。这个时候陈越脸上是笑着的,但从身边那些聂云同事的身上,却感受不到温和的气息,反倒是一种压抑的阴云。 聂云沉默了,抬起头,为难,“陈师……我弟弟这边要照顾……” 陈越摆摆手不耐烦打断了,“你弟弟没什么大碍,请个护工。这次过去,你要做技术讲解,我这是给你机会……” 旁边人大气都不敢出。 “我弟弟这病日积月累,还是之前因为我的关系……这次我想留下来照顾他。我弟弟也不好托付其他人,同学,老师,麻烦别人都不好……南州就唯一我这个亲人了。而且这回的技术讲说,邱庆洋也可以代替我做。” 聂云不想去,是因为心知肚明,其实他们的进度根本没到那一步,而这回还要陪着去夸大,以陈越话来说是技术营销……为的是更多的经费,虽然的确有经费才有科研。但是这已经放大了,聂云心是慌的。再加上自己弟弟又出了这么个事。 陈越和聂云走到靠窗那边,程燃隐约听到陈越类似“低血糖住个院!什么了不得!”“你要不去,立马找人代替你……!”“多你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不想混了?”的呵斥声。 这是大学,若是以往,换作任何时候,发生在一个这样高位的人身上,可能旁边人大概会直接惊呆。但是此时站在陈越和聂云身边的那些实验室同事,没有一个脸上露出愕然诧异的表情,反倒是沉默,极其严肃的沉默。 而沉默就能代表了很多问题。 这是一群可怜人。 陈越最终是转身而去,一群手头研究员紧随其后,留下站在那里的聂云。而那每个人的表情,都彰显了聂云这次可能大祸临头。 方才的威胁中,聂云知道自己甚至受到了调离核心,相关署名贡献度下调的威胁。这是拿前途在拿捏自己。 但最终聂云还是走回了病房,在聂川面前坐下来。 “我不走了……我陪你。想不想吃苹果,我给你削……” …… 陈越带着团队出差首都,可能或多或少已经有不安全预感的聂云最终还是为自己弟弟的病留在了科大,后面有同事给聂云通风报信。 事情大条了……陈越回来要看到聂云的检讨,在他的地盘,他的权威不允许挑战。而聂云的举动不外乎已经构成了对他的严重挑衅。 若是没有得到相应的弥补,那么聂云接下来可能要付出的,不仅仅是在项目里面边缘化,就是聂云要出走,陈越都可能让他不安生,动用他的触手,让他在相关领域混不下去。 显然这种矛盾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情,但却是因为聂云的弟弟病倒住院后,成了一个积累后的爆发点。 程燃又到病房看聂川来,这两天陈越离开,但是方方面面给聂川的压力一定是很大的,他这个时候眼窝子都深陷了,看到程燃进来,也只是下意识的起身点点头。起身则是活动他埋头坐久了的身子…… 聂川的病基本也是没有大碍了,就是液没输完,程燃买了点打包的中餐,和他们一起吃。 这个时候对聂云微笑道,“你们那个国芯计划,虽然说宣扬是完全独立自主,但真正的核心……我是说你们现在真正实实在在研究的,不是那个临时挂出来给外面应付宣传的虚无的东西……是基于ips架构的芯片吧。” 这聂家两兄弟都齐齐愣住。 聂云看了聂川一眼,心想到底还是你说了啊。 聂川怔怔的看程燃,又看聂云,心里面想着怎么回事,我可没说这种关键信息啊。甚至这种机密信息聂云都没告诉过他,但是根据帮聂云的外围工作,弟弟基本上是猜到了的。 所以兄弟俩都彼此默契的不道明的这些隐晦,程燃就这么直接说出来了。 这其实问题很大,因为意味着国芯对外宣称的完全自主研发,那也不尽然是自主,而是运用了三大架构之一的美国“学院派”开源的ips架构。 只要不是自主研发的架构,那么目前芯片设计的技术站队就面临三大架构tead的x86架构,ar公司的架构,还有就是ips架构。 这三大架构之中,x86和ar架构都有严格的授权体系,被限制得死死的。国芯项目在完全无法自主研发的同时,想要走捷径,就只能寻开源的,不受限制的,最好走的,但也是后期问题最大,生态最孱弱的ips架构攻坚。 所以现在国芯计划是这样,对外宣称一个壳子,譬如在几期几期之后达到一个什么样顶尖的运算水平的芯片。而作为第一期第一号的芯片项目,就是拿ips架构来攻坚,争取做出一款能够用的成品,都不管性能水平了。只要能做出来,就善莫大焉。 但因为对外宣称“自主研发”,所以使用ips架构的事情,是严格保密的。因为一旦这个事情曝光,那么架构也还是用的人家美国人的,就不算是“独立自主的民族芯片”了,这恰恰对于这个噱头是致命的,对于经费的申请,也是致命的。 而面对聂云聂川兄弟两人,程燃道,“想不想知道一招从天而降的掌法?” “这次……另起炉灶……” “做出真的东西……真的可以用,可以战斗的东西……” “我能联系到李太行院士帮忙……组团队,你是主力……而我,我刚好有ar的架构授权,永久的……最高级别的授权。” 在兄弟俩的目光中。 程燃笑起来,“也是刚刚拿到手的,还没捂热和……” “但是,你们要注意了,一旦启动这个,身后,就是万丈悬崖,前面,就是刀山火海了……” …… 第五十二章 那道光 当天晚上,睡在聂川护理室的兄弟二人都同时难以入眠,按理说,两人也算是旁人眼里的“天才”,从小虽然调皮捣蛋,男孩该干的糟心事一样没落下,但兄弟两人还是先后以优异成绩进入科大,然后哥哥保研,读博,后面成长为出类拔萃的科研员。 弟弟也紧随其后。两人以学业成就来看,一个略有小成,一个也是菁英前程不可限量,旁人眼里自然是各种羡慕,甚至家里也与有荣焉,然而只有他们自己清楚,实际前程并没有那么似锦,相反有苦自己知。 开宗立派,自成一家之言,当然是有雄心壮志的科研者的追求,然而想要到达那个阶段,那么这个过程中所经历的就是漫长的打熬资历。 走对道路很重要,但这还只是第一环,这里面还有要度过的坎坷运气也同样重要,这终究是个金字塔塔尖的游戏,但可不是一步一个脚印就能通往塔尖,这里面是每一步都可能误入歧途的迷宫,有的路可以回头,有的路会发现迷途难返。 而现在,聂云眼看着就走上了迷宫里的一条死路,在科大,头上的boss一手遮天,自己的忤逆,不仅仅是自己出不了头,连弟弟也可能一头扎进死胡同,很简单,因为搞科研不能凭一己之力,需要实验室,需要资源,需要经费,而这些都掌握在你头顶的“老板”手里,只要对你偏颇一点,你就是再有天分,那也是无米之炊。 至于可不可以另择枝头,对于他们这样没背景的兄弟二人来说,这就是个碰运气的事情,指望有个比陈越好的,否则出了科大,成了别的地盘眼里的“外人”,又要用多少年时间成本来建设信任,如果再遇上个没谱的,那比在陈越手下还不如。 当然,这些其实也都是其次,真正重要的,是满心的想做一番事业的热血,逐渐饮冰凉却。 所以这一夜里的聂家兄弟二人,都感觉不真实。结合程燃年龄,所言,又和现实中程燃的所行,既有期望理想变成现实的振奋,又有整件事情不踏实的惶惑不安,到后来,兄弟俩都认为这种事不能期待,要抱着成不了的心态来看待,这才渡过这种不亚于喝了一扎啤杯子咖啡的难捱一夜。 …… 也就是聂川住院的这三天,一件事情又在他们看来玄奇的过程下发生了。 在答应了程燃之后,聂云聂川兄弟俩在类似风暴来临前屏息的氛围里,参与了一场会议。 在会议室见到的不仅仅是科大技研所的研究员博导胡志伟教授,还有虽然身为科大学术委员会主任,但实际上一年到头都在外面跑,据说人前几天还在欧洲考察,总之大概不在国内就在国外的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李太行院士,突然跨洋回国,抵达科大。 在等级森严,体制结构几乎是级别决定话语权和正确性的科研圈,李太行这样的存在,如果要在一个论资排辈的学术研讨会,此时的聂云就连坐在最外围角落敬陪末席的资格都欠奉。 然后聂云和聂川就看到了让他们很难评价的一幕,连最根本的客套都没有,众人眼里的那座高山李太行风尘仆仆进门,目光寻到程燃,径直到他面前,开口就问,“你怎么就拿到的那个公司授权?是什么样的授权?” 跟在他身后的胡志伟也是瞪大眼睛,脸颊涨红。 “用关键专利技术换来的……架构授权。” 胡志伟喉结起伏,“你是说你拿到了指令集的授权?” 包括了李太行,胡志伟,还有随之而来的科大计研所几个核心人物,都用惊神不定又难以言说的表情盯着程燃。 ar在后世随着移动手机和各种设备的普及,大概是无人不晓的一家公司,然而在这个时刻,哪怕是对计科院的学生,你问ad公司很多人知道,但ar公司,十有八九多半都是摇头不知。 说到底ar这家公司仍然名不见经传,只是隐身在半导体上游的一环,存在感并不高。 当然,作为一直在为国产集成电路半导体领域奔走的李太行等人,对这家公司也不算陌生。 比起有无数噱头的各种概念科技公司,ar从来不龇牙咧嘴,不以动辄卡人脖子彰显自己的存在感,甚至这家公司诞生和走上自己道路的原因仅仅是在英特尔主导的领域混不下去而已。 且从头到尾ar都遵循自己ip授权的商业模式,只要你拿得出钱,那么就能以公道价格从ar这里拿到授权,甚至可以出人出工具指导你的公司确保能够操作使用他们的授权,这大大节约了成本,所以一直以来ar人畜无害,不可替代。 当然,在ar内部,也有极其敏感的禁限区域,那就是最高级别的架构授权。 获得架构授权的公司,凤毛麟角,后世加起来也不过十几个,其中最典型的就是苹果公司,当然,苹果公司最早是出资创立ar公司的股东之一,能够获得ar架构授权不意外,除此之外,往后ar所影响了百分之八十市场的授权,多数都是内核授权或者使用层级授权。 触及到架构授权,要不然就是涉及到ar未来正常发展的重大影响力事情,譬如说和行业前三公司合作达到赢得市场的目的,或许是关键专利交换,或许是极其重要的技术。要不然就只能是关系到ar公司存亡这几乎不可能的危机,否则不会轻易得到。 像是程燃这种抓住了ar公司移动领域高速增长的风口,打准路径,利用阻断关键技术公司阻击了ar,拿到高价值收益的情况,往后可能不会再有。ar被咬了一口,只会更加警惕。 李太行感慨,“一定用了很多钱吧。” “是费了些力气。”程燃点头。 为了在ar必经之路打埋伏,程燃当初是逆向思维,让赵青买了相关领域的五家公司,都是以小搏大的思路。最终私有设计和艾伦软件命中目标。 聂家兄弟二人看到,程燃让赵青摆开笔记本,把里面的文件技术资料打开,李太行和胡志伟上前看着那些装着相关资料的文件夹,点开看来自ar公司的英文的技术操作指导目录,目不转睛。 聂川聂云兄弟二人看着会议室里面的氛围,只觉得当天的这些大人物,只能用两个字来形容:狂热。 “这是最新的v6指令集授权,可以让我们任意发挥ar架构的优势,增减模块,也就是意味着可以在这上面进行再创作,扩展,甚至基于指令集进行自主架构研发,这可以成为一个起点。我们可以基于指令集,研发自己的微架构。” “当然,这只是一个构想,至少提供了这种可能性,如果我们想走一条国产化道路,这是一个当下很好的途径。” 李太行和胡志伟等人都点头。 但毋容置疑,这尽管让人狂热,也会有很多当下的问题如一盆冰水。 李太行看程燃,“这肯定是很好的。但眼下会面临很大的问题,你知道的,用的是ar架构,即便我们都清楚,如果能利用架构实现自主研发的微架构,那就是真正属于自己的东西。但还是不行,因为这不符合主流思维和口号。” 没有人再比李太行了解眼下的局面,事实上,李太行被南星集团驱逐过后,代表着一个派系的南星集团背后的那些影响力,让李太行在某些语境里,被描绘成志大才疏,不识时务,甚至不懂政治的评价。 是的,眼下的问题是国务院18号文件,51号文件发布以来,到处都喊着振兴民族工业,打造国产自主的半导体这些口号,再加上利用这种口号,各种所谓“自主研发追赶世界一流水平”的技术和公司在眼看着短期利益,补贴经费,急功近利之下相继出炉,所以才会有国芯事件,红芯事件…… 一系列媒体和包装下让人乍一听来振奋人心的成果,让人误以为半导体研发,是一个可以技术爆炸追赶反超轻而易举的工程。 而经历了那些事件的教训以后,才会让相关的高层,行业层面,民众醒悟过来,原来那道技术壁垒能把人撞得头破血流。 这从来就不是报纸上报道的那些简简单单的事情,这是一个系统的,复杂的,每个领域我们都有短板的世界上最精细架构信息社会基础的高技术工程。 在没有接受那些教训以前,李太行这点看得很准,运用ar架构的芯片,总会有人说那不是自主研发,放在一大堆国家政策牵头的“自主研发民族骄傲”的“高端项目”面前,眼下程燃提出的项目,绝对不会得到任何有力的支持。 甚至可能还会被竞争对手挖出来,拿来形成舆论诋毁。 这不是不可能的事情。 程燃道,“不用申请国家资助。” “难道你打算依靠伏龙?”李太行皱眉,“别忘了我是伏龙公司的顾问,我很清楚,纳斯达克泡沫破灭,欧美国家都在削减电信基础研发的资金,伏龙海外市场在萎缩,同时伏龙还在3g技术攻坚,研发嵌入式芯片,资金都用在刀口上,相当吃紧,如果这种情况下还要分出精力做ar架构的芯片,即便是伏龙,也经不起这样的多线作战。” 伏龙在经历美国那场专利封锁后,就只能靠着更大的研发投入转向另外的技术方向,那之后程飞扬的工会持股制度推出,本质上也是见招拆招,应对冲击,提高员工士气凝聚力,同时减少伏龙资金压力。 “不用伏龙公司,ipd后,伏龙有其严格的制度,我不希望这个项目受到这种制约,我希望这个项目是能够由我们完全自主掌控的,需要能够及时决定方向和运转的,灵活的项目。” 李太行沉声道,“那也需要很多的资金。” “是,我总结出了要克服的几点,第一是引进先进技术。第二是抓住领军人才。第三是承受长期亏损。第一点已经具备了,第二点正在组建,在座的很多人都可能成为奠基人。第三点,不指望国家扶持,地方扶持也是可以有的嘛。” 程燃笑了笑,算盘打得啪啪响般道,“就指望能在南州高层上面找到几个伯乐了,再不济,科大的科研扶持也多多益善嘛。蚊子再小也是肉啊。另一方面,也可以引入企业和大学合作的研发模式,企业上面可以投入进来,总之资金上面,我来想办法。眼下还是人才上面,就需要各位的班底了。” “既然你有这个决心。我就是豁出这张老脸,给你去说项说项,争取一些机会,能摘多少摘多少。”李太行点头,“我看项目团队的领头人,胡志伟就可以胜任。他是计算机系统结构专业出身,当初师从我国的第一代计算机专家夏培院士,微处理器设计,集成电路设计上面是他的强项,今天我通知他过来,也是检验你的东西。” “我一直有个问题。”胡志伟看程燃,“李教授跟我说的时候,我还是抱怀疑态度的,现在看到才知道所言不假,甚至还要超出我的预计,你这么年轻,为什么就想到做这些事情了?” 不仅仅是胡志伟,还有他背后的研究员,聂云聂川兄弟俩,都投来目光。 是的,这种事情,不仅仅是背后的意义,还有其决策,执行力,眼光把握的精准,都代表着很多的事物,一个人的知能,知识架构,社会经验和阅历,如果这是李太行院士主导的,大家都不会有什么异议,但这一切发生在一个大一的学生身上,与其说惊讶,不如说让人感到隐隐的惊悚。 人所作所为都要有动机,而程燃所做的事确实在意义上面很大,他总不能说自己提前看到了那些历史,深刻的教训,所以不希望重蹈覆辙? 甚至就连李太行,也是一并看过来,显然,这种事他思考过,现在也在期望答案。 一个伏龙公司程飞扬儿子的身份,也没有足够的说服力解释他所做,并且要做这样事情的动机。 在众人注视之中,沉吟片刻的程燃道,“我一直很佩服的科研人员中,发明激光照排技术的王选院士就是其中之一。我国是最早发明印刷术的国家,也是最早有活字印刷的国家,但汉字天生就比字母需要更多的活字,也因为近代中国技术落后,所以十九世纪的中国近代政权,向西方引进的先进技术,第一是枪炮,第二就是印刷技术。” “中国的近代印刷术历经了雕版,还有将近一百年的铅印为主流的技术时代,铅印需要全手工,排版工人要有相当高文化水平,还需要好体力拿住几十斤铅字版,七十年代特急印刷小册,需要十几天才能上市,几百页的铅印书,大部分出版社出版周期都需要一年。而面对70年代中后期中国完成基础工业普及,开始追赶世界先进技术,需要更高效率推广国际最新的科技信息的时候,排版技术就是中国图书出版业的短板,也可以说是限制整个中国科研的瓶颈。” “当时德国,英国,美国等欧美发达国家的报界,都已经全部采用了计算机照排技术的电子排版,同时西方企业也在积极更新技术,研发激光照排,研究汉字印刷,准备占领东亚市场。这个时候中国为解决中国出版业效率的‘748’工程启动,但是七零年代的中国,技术瓶颈很大,因为汉字基本字库就比西方字母复杂得多,数据量很大,需要几百g之多,中国当时也不会制造磁盘,两个磁鼓才能存储1数据,所以国内普遍反对搞数字化排版,还是偏向于用纸模的光学排版,王选当时加入748工程,提出对汉字笔画进行矢量描述,解决汉字字库数据量过大问题,实现数据压缩,构想当时比西方早了十年。” 李太行等人听着,微微点头。程燃对王选的事迹从另一个角度叙述,听得他们都为之入神。 程燃继续道,“但当时提出想法的王选被大部分同行认为吹牛,王选坚定自己主张,在新华社一百四十万设备投资,电子工业部计算机工业局协调支持下,王选组建团队,潍坊计算机厂负责组装,坚持搞国产激光照排系统,1981年,王选拿出华光i型,1983年,拿出华光ii型。但缺乏量产经验,还有很多bug问题,当时计划经济时代已经接近尾声,市场经济时代来临,所以1984年,人民日报和新华社纷纷采购外国设备,准备把烦人的王选一脚踢开,当时很多人看王选的笑话,说1984年的秋天,就是748工程的末日。” “1984年底,美国ib公司到新华社介绍产品,新华社的人积极使用美国软件,劝王选项目组放弃,说人家都有现成产品了,你们还搞什么?1985年,人民日报给美国hts公司430万美元买设备,王选团队一分钱也拿不到。” “1985年年底,新华社缺钱,说亚运会要到了,要建新闻大厦,不能再补贴这个没希望的国产项目。748工程真到了穷途末路。不过这个时候还是有一小部分干部知道造比买好,利用计划经济时代最后那么一点权力,命令国务院直属经济日报采用王选的设备,才让王选有了最后一点经费。但经济日报也下了最后通牒,如果不能解决华光iii号的bug问题,宁愿用铅字印刷。王选争分夺秒,终于在1987年夏天,解决大部分问题。” “十月份十三大召开,经济日报拿到新华社电讯20分钟,就通过计算机完成排版。其他报社还在用铅字排版,最快也要三四个小时,经济日报发表后,王选和他的华光三型一枝独秀。” “1988年,王选得到经济日报全力支持,设备升级到华光四型,每秒处理110个汉字,全世界最强。过去一本书排版一年,现在只用三天。” “1989年,国外照排系统全面退出中国市场。” 停顿,程燃看向众人,“前路艰难漫漫,所幸已有前人身似炬火。我被炬火照耀,所以也有很大心思做这样的事情。” 在场众人,终释谜团。当人看到火炬的时候,是确实有向往驰行的意愿的。在场这么多人,有谁不是这样曾被激励过呢? “这个事,我接了。”胡志伟点头,“那么,项目名称呢?” 程燃愣住,“嗯?” “王选的是华光,你所组建的我们的团队,如果做出东西来,又是什么名字?”胡志伟看着他道,“我觉得,这个名字该你来定。” 李太行微笑看他,在场的众人目光灼灼。 焦点之下,程燃看了聂川聂云兄弟俩一眼,搞得两人莫名紧张,随即他略微思忖之后抬头,“唐宗宋祖……秦皇汉武。” “就叫做……汉武。” “汉武一号。” “王选院士团队当年创造了华光,横空出世。希望我们的汉武,也能如华光。在芯片领域,全力以赴,不必等候炬火,此后如果再无炬火,我们就是唯一的光。” 第五十三章 重磅炸弹 <bbsp; “就到这里吧,”聂云对这其实也算好心的同事道,“我不打算跟他了,我打算离开项目组。国芯项目有问题,不踏实,如果你以后还有想离开,等我到位了,你再过来……” “你有下家了吗?你知不知道这事要是陈越知道了,能给你搅黄了……” “我……”聂云怔了一下,但想着胡志伟的团队还没正式成立,因为这涉及更秘密的内容,程燃先出资一千万,成立技术公司,现在应该还在走手续流程,暂时不公布,也就缄了个口,道,“先看着吧。” “对!等你那边有下家安排了,再说这事,不过我还是劝你慎重考虑一下……你真的确定吗?” “……确定。” 也就在聂云和这位昔日同事这番促心交谈透露离开意愿之后的第二天,他准备离开的消息就在组里传扬了,有竞争关系的,当然巴不得看着聂云走,甚至还有看他笑话的意思,也有人感觉到惋惜,毕竟聂云的优秀,他在国芯课题组的序列是靠前的,一个国家级的重点课题项目在研的经历和序位,是谁都会争取的一笔重大资历。 陈越震怒,要求聂云签署禁限协议,不得从事任何和国芯相关技术有关的工作,甚至警告他不能出国否则就有泄密问题,同时禁止聂云再回实验室,取回任何和国芯相关的资料报告,并禁止以国芯相关数据发表论文,实际上在众人看来,聂云也没办法发表相关任何有影响力的论文了,不能触碰到实验数据,甚至不能用实验内容,聂云已经被驱逐。而且还会受到陈越后续的各种由头威胁。 在回收个人生活用具的时候,聂云又见到了那个同事,对方显得很惋惜,“不好意思啊,聂云,你实在要走,我怎么都劝不回来,涉及到重大项目,我不得跟陈院长那边说一声了,毕竟也让组里能提前做出布置。” 聂云看着这个叫做张鑫俞的同事,道,“你出卖我,能换来什么?在陈越那边更受重视?代替我的位置……” “代替不了,正是因为代替不了,我没办法。这样才能让我更受重视一点。反正你也要走,我问过你,你说过的,你记得不,我问你是不是决定了?你说决定了,你要说没决定好,我肯定不会给陈越说的。不过没关系的,你很优秀,可以找到下家的。我不行,我没你那么厉害,我可能就呆在这边了。” 聂云沉默了一下,道,“那祝你们一切顺利。” 叫做张鑫俞的研究员点头,“希望吧。我也不知道,反正这条路还长,国家经费才到了第一批次……慢慢来嘛。你会有前途的,我相信。” 口中说着相信满脸歉意且丝毫不愧疚的同事,转过身去,又何曾真在意过这条流浪犬。 …… 微电子院国家项目组动荡,陈越要严查限制聂云的时候。 科大另一方面也不安稳,几乎一夜之间,科大那个前一阵成立的,名为“天行社”的社团,就在各条大路上挂上了横幅,上书内容,“《热“秦”为你南州演唱会》祝科大天行社集成电路设计大赛举办圆满成功!” 一大堆人扎在横幅下面看愣了。 这到底是,最近科大天行社搞得沸沸扬扬的电路设计大赛,居然拉到了明星演唱会的赞助!? 这横幅写的,简直是齐头并进,两头都给宣传了,都不落下。 而同一时间,这种娱乐性质浓烈不该出现在学风严谨的科大校园里的横幅,也掀起了高层的轩然大波。 在数万人的校园里,无论是话题性,眼球,兼顾当红小歌后的影响力,却真也如重磅炸弹投落。 重燃 第五十四章 一票难求 秦西榛的音乐会十二月在南州举办,之所以用音乐会而不是现在普遍惯例的“演唱会”,也是程燃给的意见,不必遵循现在歌星开演唱会的那一套流程,不用浓妆艳抹,唱歌跳舞样样齐全,更像是秦西榛所希望的那样,大家还是更多的把注意力用在她所表现的音乐上面,其他所谓调动氛围的噱头,都不需要。 现场炽不炽热,氛围浓与不浓,观众尽不尽兴,不必拘泥,只需要发乎于心的歌唱,一应只在音乐中,就只是给几万人唱歌,如同她最初时的初心,这样就很好了。 秦西榛当时表示,“这样会不会大家觉得不刺激,以后不买票来看了,害我没钱赚。” 程燃笑,“天行音乐作为移动梦网签约第一批内容商,你接下来大概协调旗下各方版权数钱都快来不及了,开演唱会以后都大概觉得这钱来得辛苦了,说不定以后只会当成兴趣,这种类型的演出大概是开一次少一次,还是珍惜现在的这种心境吧。” 秦西榛说,“别擅自为我做决定啊,有钱为什么不赚,几百万呢,好几套房呢,大把大把的钞票呢。我可没你那股市上覆雨翻云哗哗来钱的本事,没办法只能勤勤苦苦精打细算。” “不要把那想得有多神奇,股市后面的是大信息的汇总,若不是确定了信息,谁敢这么做,纳斯达克的教训在那里,你看我现在就望而却步。” 秦西榛笑道,“知道啦,哪怕现在就是大投行或者朋友推荐的华尔街一九定律金字塔顶端隐性机构说给我独开一条通道,我都没有下场的。钱是辛苦赚的,谁知道那些人信不信得过,虽然我一个小唱歌的钱不多,人家未必瞧得上眼,但如果不小心亏了,别人那里可能是胜败兵家常事的小case,但我肯定会心疼到打滚的。稳不住,那就不做罗。” 程燃笑着说,“还有件事,给我一百张票吧。” 秦西榛当即声音提起来,“免费的?那是多少钱呢!” 在南州体育馆的音乐会定价一百八十元一张,三百元的内场票。 程燃道,“就当主办方赞助科大了,再说了,门票是主办公司卖的,你拿固定唱酬的,又没提成,你亏哪里了?” 秦西榛眯起眼睛,“那倒也是!” …… 最终秦西榛赞助了一百零一张门票,然后天行社内社员就看到了让他们神奇的一幕,本来程燃这边居然有秦西榛音乐会赞助门票就极其让人惊奇了,结果是程燃每叫一个人,就根据对方的人脉,从一个随身携带的小包里拿出相应的几张票不等,然后拿给对方让人负责去搞定天行社搞设计大赛以及整个宣传的相关老师校方领导的关节。 于是科大绝对出现了建校史上面最神奇的一幕,团委的,负责宣传口的上下环节的老师,还有计科院的院长副院长级别以及程燃的辅导员石家勋,都有天行社的成员送到音乐会门票。其实大部分校园里的不管老师还是领导,都挺淳朴,更不会重学术就轻文艺,也会对收到这种外界人人争抢的票受宠若惊。毕竟票面价值在那里,外界的舆论度也在那里,甚至有些歌他们自己平时都会轻轻哼出来,年轻的自觉得惊喜万分,年长的一些学校相关老师领导,虽说可能自己不会去看,但难保自己孩子喜欢,而且票面价值清清楚楚明明白白在那里,几百块钱的内场票,那也是外面要拿钱砸的真金白银。这不等同于福利嘛。 所以天行社拉起横幅在审核关节上几乎畅通无阻。 而横幅拉起来的效果自然也可想而知,不光是现在,就是未来,大学生协会社团在外企业拉赞助,大致能找到的赞助类型,不外乎就是些校园周边的商家,要不然就是电信运营商,最不济有些面向校园的网站。还从未有过最近在城市里营销热度正升温的歌手演唱会成为赞助商的例子。 这天行社不光奇葩,还真个是神通广大! 科大现在一干学生社团觉得自己大学里本身学生社团温婉纯良的,结果突然好向就进来一股暴风雨泥石流,一下子冲击得科大那些个历史悠久的社团风头尽失。以往在科大社团协会里一骑绝尘,往往举办一次活动场场爆满经常让别人家羡慕的创业协会,此时人几个头目骨干遇上天行社的人,当头一句话就是“你们怎么拉到这个赞助的!?” …… 作为程燃辅导员,天行社指导老师的石家勋在办公室拿到四张门票的时候,石家勋是惊喜的对程燃表示谢谢,关键是自己女友是秦西榛铁粉,秦西榛啊,小天后啊,独特的风格和现今的流行歌曲都大不一样,这没法比,就专业背景来说现今的很多流行歌手就要被落下一大截。 人家父亲秦克广名声响当当,新中国一代大师,这叫家风渊源传承,同时她自身的天分更是夺目瑰宝,是以秦西榛每一次发布音乐都会出现泛业界讨论,不光是流行音乐圈,其他类型的音乐圈也会对她的音乐进行苛刻更挑剔的评判,但同时也会带来对其音乐更深入的解构和挖掘,不得不承认,哪怕是在做流行音乐,也每次也会找到其他音乐类型融合进来的新东西,有些羚羊挂角,有些天衣无缝,有的神来一笔,有的醇厚绵长。 所以现在有个评价是,秦西榛是在用她不断在音乐领域攻城掠地的学习能力和强大天赋,在对中国流行乐坛进行颠覆和推进。 就好比自秦西榛以前,通俗歌曲中没有一个叫做中国风歌曲的分类,而秦西榛之后,她的歌曲中的中国风,被另辟蹊径成一种独立出来的歌曲表现形式。用现代的音乐演唱古典的意境,秦西榛不敢说独创者,但至少在创立和推动这一块,她是最突出的代表,而且这种风格通用,不光东南亚市场推动迅速,就是欧美圈,也很接受这种带着古老中国意味的现代音乐流派。 多年以后,有关这一块的风格形成溯源上面,绝对绕不开她的名字。 石家勋把票拿回宿舍,女友高敏是扑着在他怀里尖叫一声,两人工资本就不高,高敏本身是要看秦西榛音乐会的,票价还是比较高,外面现在还炒了加几十块的浮动价格,高敏本身是打算和朋友一起看的,也就不让石家勋一起了,但这个时候石家勋手头上居然领回了外面炙手可热要加价买的演唱会门票!? 高敏头一次觉得石家勋这个辅导员怎么这么有牌面了。 女友的兴奋让石家勋面上有光,可他还是比较清醒的。自当了程燃班上这个辅导员,而且做了天行社指导老师以来,石家勋就觉得好像事情开始往失控的边缘游走了。天行社把聂川这种计科院的名人学生都拉拢进来,关键人还自己组建了一个团队,给外面企业做外包,现在搞集成电路设计大赛也是如此,搞得规模简直堪称校级活动,再者秦西榛音乐会的赞助,还有外面一票难求送上门的票。 这难道就是一个省状元的威力么?可科大又不是没有其他的省状元,也没见着人家搞得动静如此大的呢……难不成到程燃这种级别的,还需要拒绝了清华北大这个前置条件? 自己一天到晚到底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石家勋觉得自己跑偏了,但根据多年在科大读书工作起来的经验,他隐约觉得,以音乐会赞助的方式鼓策天行社以及那个集成电路设计大赛的名气,是一回事。关键是,歌星音乐会宣传这种事情,放在鼓励学风浓郁的科大里面,而且这样的宣传,将会带来行政上面的麻烦。 自己都看出不妥,这所副部级高校的那些占着各个位置的头头脑脑,难免不会有思想传统守旧的一批人会有意见。 电话响了起来,高敏掏出自己那台诺基亚看了看,打电话来的是系主任的夫人。 在石家勋示意下接起来,高敏声音拘谨,“师母你好师母……” “……啊,是。是家勋他那个作指导老师的协会办的……啊,那个票还有没有啊?” 高敏有些怪力乱神的抬起头来,还有些怀疑自己刚才从系主任夫人那边听到的试探。 想来是自己男友石家勋的那个天行社搞得送票在很多关节那里都拿到了,有的人互相打听,谁有,谁没有。系主任夫人显然也听老师说起了,但发现,别人有的票,自己没被送啊,所以干脆电话直接给高敏打过来了,高敏是她丈夫的学生,只是不算出众那种,而且专业严格,所以今年还延迟毕业在读,平时也只算认识,关系比较疏远,不是被她喜欢的学生,不过和她丈夫的师生关系是妥妥在那里的。 高敏着急的向石家勋求助,她哪里知道人家师母居然没有呢。这怎么办,本来想好的两张票,自己和男友一起去的,现在大概就要“忍痛割让”了。 石家勋示意高敏应承着给她送票过去。 等女友苦闷的挂了电话,石家勋才从怔神中回应过来,道,“我还有两张票……程燃一共给了我四张。” …… 第五十五章 红袖红妆 天行社的集成电路设计大赛第一版秦西榛的音乐会赞助横幅,砸出去的那么多票疏通关节的威力,也只挂了大半天,就在科大偃旗息鼓。 事情据说是副校长黄培下午开完一个市会议回到科大,见到条幅,还有那些过路的因为横幅而三五成簇学生的议论,当即回到办公室就喊来助理,让相关部门把横幅全部撤下。 更放话出去禁止校园内出现这种明显的和娱乐挂钩的宣传行为,实在不像话,好好一所大学,现在尽是对明星歌手的讨论,造成恶劣影响的天行社相关社团人员要进行严肃批评。 而实际上严格的说消息还不仅如此,科大这种作为,就像是原本一个冰山美女,突然宽衣解带一样,顿时连周围大学城都把持不住了,到处都有这事的传闻。 当时收到消息,校保安队的人过来撤横幅,李维和王新博本来在第一线的,一时显得神经紧张,领着天行社一帮人,眼看着还要据理力争,产生冲突,老郭还是挡了一下,说让他们撤,我给程燃打个电话。 和程燃通了电话的老郭把李维等骨干叫走,任由得保安撤下那目前看来惊动了副校长高层下了铁令的横幅。 结果前脚一撤,老郭一干人等就像是当年打游击的土八路一样,领着一干人炸碉堡般把第二版的横幅给抬出来挂上去了。 相比起第一版的剑走偏锋,第二版就相当正规正矩得多——“祝天行社全校集成电路设计大赛圆满成功”,也让保安校务那边没得再来拆撤的借口。 看到这备用一版迅速在各主要要道宣传位迅速补上去的天行社干事们是一阵发乎内心的惊异,“这居然还做了两手准备!难道说早预料到了可能会有这样第一版被撤下的可能,而做了备用计划。” 这个时候老郭那双眯着的眼睛就精芒熠熠,淡定的对一干手下人道,“那是,你不看程燃是什么人。” 一干人等那个崇拜之心油然而生啊。天行社几个坐镇的,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倒也是,天行社是什么地方,应是群英荟萃之所嘛。 尽管是不到一天的突击宣传时间,这该需要的效果也已经达到了。主要不仅仅是横幅,该发的宣传单也早印发了出去,现在那些传单早通过几条主干道的人流,辐射到全校范围。 先不管秦西榛的音乐会商业宣传是不是过头了,但至少天行社才是真正的大出风头,这不过才创建起来没两个月的社团,俨然成为科大耳熟能详风头极劲的协会。 于是这个集成电路设计大赛也就越声名远播,光有声名还不如何,关键是奖金,头名两万,次名一万,其他再细分类,根据不同分类也有五千到一千奖金不等,有人初步核算一下,整个大赛活动光奖金费用就高达六七万之多。这果然还是要拉到人家明星音乐会级别的赞助才可能搞的起来啊。 但向来任何一个事物开始风头太猛,大有可能就会迎来反扑,引起科大一位副校长的反感,可不是闹着玩的。 眼看着发号施令后第一版的横幅撤了下去,可一天之后第二版横幅又在主干道最显眼位置上拉起来,走过去的副校长黄培感觉自己脸都有些抽搐,他以前是徐州分管教育的副市长出身,当年就以狠抓学校的校风学风建设出名,调任科大副校长后,这股作风也一并带了过来。 而现在,在看到再挂上去的横幅上那显眼的“天行社”名号后,他感觉自己被挑战了。 然而即便是黄培,天行社新横幅上面也找不了茬,让对方撤回显然也没有立场,但这并不代表着没有其他的渠道。 黄培把学校社团活动过度宣传,破坏高校学风建设精神的帽子扣了过来,然后跟计科院那边提出了建议,要求计科院约谈天行社社长程燃,给予严厉警告,而天行社这个社团的活动,也要取消停办。 黄培对程燃并不陌生,本身当初新生典礼他就对程燃的观感并不好,觉得这么个学生口号到是很大,不太脚踏实地。结果等校助透露这个搅动了科大学风的天行社社长就是当时他看来惹眼的这个学生的时候,黄培就觉得这科大好好的学术圣地,都快搞成明星集会地了。 程燃这么个有拒绝清北噱头的状元入校是明星吧,当时就显得光环加身,而且科大还在社会上也激起了一阵新闻的涟漪,而这么个人居然还把歌星音乐会宣传带进学校里,这风头也出得太过了。 如果说不知道程燃身份,估计黄培对这件事也就到此为止,撤了海报也就算了。然而得知是程燃这么做的时候,他就觉得是该他这个副校长彰显存在力的时候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似乎要给科大风气重新立一立的时候,就正好有程燃这么一个靶子了。 结果没过多久计科院的副院长邓锡华就上门了,对黄培笑了笑表态,“黄校长的指示,计科院这边我跟张院长,罗院长都已经研究过了,程燃和他那个社团确实有不妥的地方,该批评批评,这个黄校长的意见是中肯的,毕竟不能让这种风气延续,但就是那个集成电路设计大赛的活动,毕竟也已经申请过了,各方面教室,设备都批下来了,而且活动范围很大,涵盖全校,在外面也是有影响力的,这说是个校级活动都可以……活动初衷也是好的嘛,毕竟都是为了展示大学生的专业技能,所以还是让他们办下去吧……” 黄培愣住了,他没想到在他看来本来应该就是一件没有任何悬念的处置,居然拿给计科院这样软钉子顶了回来。 话说得好听,什么该批评批评,但整个话里的意思是什么,显然已经很清楚了,也让黄培看明白了,计科院大有可能并不是要保程燃这么个学生,而是舍不得这场影响力达到校级的活动。 这让黄培心头更是不舒服,还不就是因为看着这么一场活动的经费吗。头名团队两万奖金,其他都是一万到五千不等,比起这个时候的大学生此类活动千八百块的奖金,这叫什么,这叫金钱腐蚀! 若不是因为那个劳什子歌星演唱会,若不是过度商业化,这种活动能够拿到这样的赞助?可若是任由这种活动办下去,那么科大又成为什么了,等于是把校风让渡于商业化?以后所有的学生社团活动都这么搞一搞,科大是不是成广告中心了? “我原则上是不同意过于商业化的运营在我们科大蔓延,但如果你们院上已经协商好了,那就按照你们院上的意见办吧,活动这些毕竟都是你们批准的。” 听出黄培明显的不悦,邓锡华笑道,“那要不然……还是取消好了……” 邓锡华虽然是搞学术的,但一年到处开各种会议,和政府打交道,和黄培这样政界出身的官员相交也是常事,黄培这种个性他也摸得清楚,当然知道对于黄培这种人来说,他该让自己在什么时候表现不悦,是有技巧的一件事。 不是说什么时候都是一团和气那就叫行政。那其实只会让你没有威信,黄培身为副校长,也会用拿类似这场事件开刀的情况来树立自己的威信,自古以来,当官如何树立威信从来就是门学问,什么时候该发火,什么时候要御下,什么时候争锋相对,什么时候逢场作戏,都有一套渊源流长的智慧。 黄培看了邓锡华一眼,该摆的“不悦”已经摆出了,而且邓锡华也“敬了”了他一丈,这个时候当然还是得还对方一尺,“既然你们院上讨论过了,那就尊重你们院上的决定。” …… 集成电路设计大赛照常举行,秦西榛的南州音乐会也开唱在即,但科大里面,关于副校长黄培带来的压力,还是传递了下来。 张静的寝室中,就听到了好几个版本。 柳雯宜说着自己听来的信息,“据说黄校长当时就要程燃写检查的,还打算给他一个通报批评,后面是计科院把他保了下来……” 郝倩道,“话说回来,程燃搞得动静也实在太大了吧,而且秦西榛的音乐会呢,他是怎么跟主办方说好的……实在也是太夸张了点吧?”她们女生寝室的桌子上,就摆着天行社的宣传单,印刷得也不是大学生活动那种劣质纸张,而简直是下了血本的铜版纸,确实是那种商家的高端宣传单,所以可想而知,确实是商业化气息太浓了。 但这种传单带来的好处就是,一切都显得很正规,宣传效果也很好。这不然,科大里面对秦西榛音乐会的议论怎么会高涨一波呢。 “所以了……”柳雯宜道,“程燃还真是很特别。我跟我朋友说科大他的这些事情,我那些其他学校的朋友都说自己学校里就没碰上过这种人这种事,但说实话话,先前他没来的时候,我们科大不也是很正常的么……结果他来了之后,咱们的静静就首先不正常了!” 张静这时候刚洗了澡,头发还没干透的垂在胸前,带着出浴的清丽气息,瞪了寝室里起哄的人一眼,没声好气,“你们真的是……我哪里不正常?” 睡在隔壁上铺穿着星星睡衣的女生张澜头从上埋下来道,“你以前每三天才去一趟二食堂的健身房,现在每天都去练,昨天我路过看到你那小腰肢的,连我是个女生都恨不得上去掐一把!” 左侧的郝倩不动声色道,“你往回除了校园主持,都是素面朝天,但现在每天都要化淡妆,描眼线。” 柳雯宜从桌上下来,“从前你每天都会早上七点半出门,提前到教室早自习,没课就直接去自习,现在每天晚四十分钟,而且都会路过那条化学楼小路。” “下午饭点以前都会一起吃饭,现在你要不减肥不吃饭,要不然就在桔园旁边那个铁笼子网球场打球,只要回寝室路过的回头率都挺高,你是不是在等谁的看见?” …… 一连串,一条条。 张静略显小性感的嘴唇微微翕张,好半晌说不出话来。 那些染满明媚春光最好的年华里,大概都曾有过这样,希望对谁红袖染红妆,红绳结发梢的样子吧。 第五十六章 愿为星火铸太阿 从科大集成电路设计大赛就看得出来,为什么计科院要在黄培面前力争活动的举办进行,活动从天行社发起举办以来,就让报名的各参赛队历经一个星期准备,然后在计科院八角楼展开大赛,重奖之下果然必有勇夫,因为奖金金额的巨大,光报名的就有三四百人,队伍也有二十几支之多。 参赛内容涵盖了电路设计,系统设计,版图设计,仿真验证等多个集成电路设计门类内容。当然,负责把关和评委的都是计科院的相关专业老师和教授,而因此通知到的媒体也有好几家,其中程燃还遇到了谢飞白那个搞新闻出身的姐姐王玉兰。 王玉兰的商报集团旗下在今年开办了《经济报道》周刊,正应和目前国内财经媒体兴起的大环境,把成立地点放在了南州。 王玉兰也是跟着过来的第一批人,科大在国内地位还是很高的,这场集成电路设计大赛又是以计科院的名义,而且应和国务院十八号文件,一些相关刊物报纸也就进入科大,王玉兰在现场的时候还撞见了程燃,于是两人打了个招呼。 王玉兰问程燃,“谢飞白把我家一辆车开走了,当时我妈心软,说是支援给他上课用,他的政法大学地方偏,没有车不方便,他有没有经常来找你,显摆带你去到处玩什么的?” 程燃连连摇头,“我们见面都是正常的生活,学习。”谢飞白这个姐姐今天是一席白色套装,经历职场打磨之后,还剪了短发,现在一副强硬而精烁的形象,程燃心知肚明谢飞白从来在他姐压迫下的经历,哪敢多说话。 王玉兰狭着眼睛看过来,“你该不会是给他打掩护吧?” 程燃笑,“哪能呢。其实他也是懂事长大的人了,你大可不用以前的眼光来看他,我觉得飞白成长很大。” 王玉兰道,“我倒认为,一个人骨子里有些东西是不变的。行吧,你们科大这回搞得这个大赛挺新奇的,集成电路设计大赛,还没听过现在国内哪个大学举办过,我到南州这边来就有人跟我说过,科大这边很多东西是前沿的,每搞一个新东西,都值得关注,因为没准过不了几年,这事就会带来很大的经济效应和社会效应。你是志愿者或者工作人员吧?不打扰你了,你去忙吧。” 王玉兰也就是碰巧撞见了程燃,聊两句,紧接着科大这边还有领导跟过来采访的媒体进行一些知识普及,大家都要到一个屋子里,统一的进行一个讲解,因为记者很多又不是相关专业的,不通过这样的普及,有的时候连自己报道的内容是什么都不知道,也难免出现知识上面的谬误。 王玉兰跟程燃聊着也就是看着这个时间要到了,也就才结束了交流,跟随着今天到来的报纸采访人员到了一个多媒体教室里,计科院的一位负责老师在讲台上招呼大家就坐,然后说今天内容由我们天行社社长给大家交代一下,为什么要举办这么一个设计大赛的前因后果。 然后现场的这些记者们也不说讶异,但至少是感觉到有些奇特的主讲人并不是这位老师,或者任何一个教授院长,反倒是进来的是一个大学生。 程燃打开幻灯片,跟大家讲述了国家相关产业的落后,相关领域的追赶乏力,痛处,科大人决定从小我做起,在校内开办集成电路设计大赛,激活这方面创造力的初衷来龙去脉。 而让在场的这些媒体记者们觉得不同的是,居然这么个大学生,讲述得内容言简意赅,很能激起和带动他们的情绪,满堂里都是唰唰唰提笔记录的声音。最后当程燃的那句“今天的大赛兴许只是稚嫩的,也是有很多机制上的不足的,但只要持续发展下去,希望星星之火,也能燎原。”相信会用在今天很多报纸文章的收尾句式上面。 等这场普及会开完过后,媒体陆续出来,王玉兰找上程燃,“举办方有个天行社,所以你是科大这个社团的社长?” 程燃点点头。 “才大一就当上社长了?”王玉兰扬眉,“这也是你们举办的活动?” “光靠社团可不行,还有院系上的支持,校方也开了绿灯。我们只是起到倡议和出人出制度的作用,今天参赛的教室,微机和相关评审都是校方来做。所以搞得比较大了。” “刚才你说这个活动还很稚嫩是什么意思?” “这是第一届,当然现在国内还没有大学搞过这个,但我们所以才需要一些报纸上面的帮忙报道,搞出一些影响力来。就像是之前我所说的初衷一样,能让更多人激起对这个领域的兴趣,让更多人参与到这个事业中来,这样才能汇集足够数量的人才,投资和政策。科大做这个也是第一次,而且就是科大里面,相关的人才也还是太少了,所以其实不用以太高的标准来看大学生们在这个大赛里面能拿出什么复杂的高技术的作品,这更多的是激励大家的兴趣,发现个中人才的天分的一场活动。” 王玉兰歪着头看他,微笑,“所以,你需要我们把这个事情报道开去,包括先前的统一口径说辞,也其实是在制造危机感?” “我不同意制造危机感这个说法,因为危机本就在那里。我们国家相关领域的落后是事实,追赶在我看来大处需要去做,大处有十八号文件,国家队集成电路的大规模投资,也可以有我们这样的从小处做起。”程燃道。 王玉兰盯着他,“那我是不是可以理解科大其实只是第一步,如果可能,你们会把范围尽可能扩大,不同大学、高校,全国范围内,连成一片,甚至以后把科大集成电路设计大赛前面的科大两个字去掉?” 程燃心忖谢飞白这个姐姐果然不愧是搞新闻的料,相关的敏锐和嗅觉,实在可以举一反三。 王玉兰道,“我想到稿子怎么写了。” 然后这个出身国内最顶尖新闻专业大学,如今作为《经济报道》元老大将之一来到南州打江山的心高气傲的女子,微笑起来。 “大时代电子工业风云起,五十载缺芯少魂艰难路。少年人心气吞山河,狭路相逢,愿为星火铸太阿。有朝一日,身负龙剑斩群邪。谁怕?一蓑烟雨任平生。” 大概王玉兰也没有想到,以后她的这段话写下的这段文字,会被引为经典,成为一段激荡历程的写照。 …… 举办集成电路设计大赛其实并不是想要搞出什么一朝惊世骇俗的技术,形象点来说,程燃只是做了一张网,把科大的包括本硕博学生都框进来,寻找其中可以待打磨的璞玉之才。 而且还要多层次消化掉这些人才,拿给聂云,胡志伟这批人进行打造,或者放在天行社,用无数外包的项目练手,也争取能够多多背靠到科大资源的技研所,把不同门类的人才挖掘到手人尽其用。最后放进汉武,放进cq,放进联众…… 科大的这场集成电路设计大赛,也是作为一个前进经验,这之中的课题设计,流程运作,媒体合作规范,都可以再往后,用到其他大学,甚至跨高校的运作上面。 这其实也是后世科技公司普遍在进行的事业,联合高校开展科技大赛,然后从中更好的配置人才和就业,同时还能为公司的制度,福利和战略进行宣传,一方面解决校园优秀人才的出路问题,一方面则可以让科技公司得到口碑和人才,积攒社会声望,可谓双赢。用这种方式,可以名正言顺把一个又一个高校的潜力人才绑上战船。21世纪的人才战略,谁掌握了庞大的科研人员基数,谁就可以以力破道。 而作为国内大学中相关领域站在顶尖前列的科大,则有让程燃这么发挥运作的平台和资源,而且也有登高一呼的号召力。只要大赛成功,形成定式,往后推广下去就会很顺利,而且也能更好地和当地政府合作推广,得到很多政策资源的支持。 集成电路设计大赛诞生了一个冠军,一个亚军,还有几个属于细分门类的突出者,这些人或是被天行社聂川,或是被搞汉武研发的聂云盯住,但其实程燃也不担心发掘出来的人才会外流,因为实际上现在这些人只有潜力,在相关专业领域,如果没有人带着,还是很难出头的。而现在外界不管跨国公司还是国内研发,所要求的都是有资历,拿来培训一下就能用的人。大概没有公司和机构愿意等你来慢慢成长。 大赛完满成功,院系上面也得到了很多启发,大赛当时是一个星期准备,然后比赛当天在计算机面前四个小时上机操作出成果,这个过程中计科院不少教授老师都在现场,为许多团队进行技术指导,这些辅导中也看出了这场大赛的价值,有的人才科大的一些研究院就已经瞄上了。 媒体的报道也让这场大赛在关注,学界有人撰文表示科大的集成电路设计大赛属于国内首开先河,此类活动相关领域高校可以以此为样多多益善。 而几乎也只是科大的集成电路设计大赛刚落下帷幕不久,清华园内一个刚刚成立的,名为“天行清华社”的协会,也在联合隔壁北大,开始进行清华北大的相关大赛活动筹备工作了。 …… 程燃把这些都告诉了姜红芍,天行社,理念,运作,还有这场集成电路设计大赛的热闹,那些大学的室友,前辈,师兄师姐们一起进行的这个事。然后姜红芍在安静听完程燃说的这一切之后,声音略有些柔和,像是秋水长天一色,温暖而惆怅。 “程燃……我很羡慕啊。” …… …… 来自姜哥的……羡慕。 大概不曾和姜红芍打过交道的人,不会知道这句话从她口里说出来的概率会是多少,就好比奥特曼突然有天不打小怪兽,猫嫌面前的鱼没有隔壁家锅里的饭好吃。 但是她很羡慕。是的,从蓉城的那场风波导致局势动荡,她出国读书,看上去老姜颇有风浪来临便孤身迎去之态。 然而大部分人大概只看到她的潇洒,而不知道其实在她坚强的背后,她那些利用补课和图书馆巡检工作,争取经济独立之后,就把一切功夫扑在了其实相对而言时间很紧的学习课程,常常一个面包两片培根,蔬菜沙拉就当抵一天所需要蛋白质维生素的日子,披星戴月,她其实过了很长的时间。 她也会不会有天感到孤独? 而在这些颇为单调的生活之中,程燃就好像是她的窗口,可以看到那些她出国后不能体会的,无法接触的丰富多姿的大学生活,那些志同道合,一起做事,可以相互无碍笑闹亲密无间的朋友们。 这些大概她也不太会有吧。 所以她观望着程燃的大学生活,听着听着会笑起来,看着看着也会笑,好像这些不就是她曾经所憧憬的样子。 所以她会羡慕。 …… 集成电路设计大赛结束的当天,天行社和学生会的志愿者收拾现场,撤横幅,捡垃圾,张静带领的志愿者队伍把七七八八的各种桌子凳子现场都整理完毕,过来和程燃等人会和,大家兴奋的击掌,庆祝这场大赛的圆满成功,和程燃击掌之后,张静看他眼睛,微笑相迎,“恭喜你们!” 程燃道,“功劳是大家的。” 时值黄昏,有金色的晕游走在校园之中,映照在一张张兴奋的脸上。那是一种共同投入的,有意义的,获得了成就感的光环。 张静站在程燃身边,觉得这一刻他们一定好看极了。 …… 后来有人提议一起去南门外吃火锅庆祝,大家响应,足足坐了三个桌子。 本来程燃最后准备请客,但大家表示aa,因为以后可以这样聚很多次,于是一干人等就凑钱,等到程燃的时候,张静笑,“骗我那么多次,这回你帮我给钱!”一人二十,程燃帮张静一起,两人出了四十。 但是其余一干人等在旁边起哄,笑得十分鬼魅。 回学校的时候程燃拿出了最后几张票,给了室友们,其中给了王新博两张,也给了张静。 “一起去看音乐会。” 大家哇得惊呼,张静眼睛里仿佛一如当晚的星彩。 新世纪开年的最后一个月,他们一行人的大学时代,一起去看秦西榛的南州音乐会。 这大概以后会是很多当时人们的记忆,也是他们一行人深刻的一个纪念。 当天科大前往南州体育馆的人络绎不绝,科大学生中自己掏钱买了票的也是泱泱之众,包括了张静的室友们,一边叫嚣着程燃只送了张静票,怎么都不能让他们独自在一起啊,一定要当电灯泡。但是到了现场,却也因为大家座次不一样,所以报复不成只好含恨分开。 程燃给寝室一干人留下的票是连号的,所以王新博带着女友高悦,李维,老郭,还有张静,就在看台同一排,不是内场票,但是在看台位置也很靠前。 秦西榛的音乐会正如程燃之前给的建议,走得路线就是意境为主,表演为辅,过程中各种音乐形式都表现了一遍,有追光之下长裙弹钢琴运指如飞的典雅和活泼的交相辉映,也有她抱着吉他单枪匹马弹奏,时而也有美男伴奏,也有著名乐队压阵。舞台效果也会变化,森林,星球,宇宙,童话,古典,她时而拖地长裙,时而装扮如女巫,时而白色蕾丝纱裙,配合舞台腾起的白色烟雾。 歌声穿透数万人体育馆。 有些歌程燃听过了,有些则是第一次听到,大概也是全新的。旁边的人会在一些副歌高潮部分跟着唱。 王新博和女友高悦相互依偎,觉得幸福极了。老郭和李维勾肩搭背,噢噢的尖叫声不断。还是首次参与这种演出的张静也被感染进那种氛围中,这时的一切情绪都会放大,让人随氛围沉浸在歌声里。 过程中,还是有人发短信或者打进电话,程燃亮屏的手机放下,又和身边人一起挥手,面对着那边台前此时作为主宰,颠倒众生歌唱的女子。 他揣回裤兜的手机里还躺着一条演出前收到的短信。 “今天在南州没时间,明天一起吃饭。” 第五十七章 半壁江山 那天看完秦西榛音乐会出来,天气很冷,十二月的南州最低气温有四五度,大家一个个鼻头发红,南州体育馆外面到处都是人潮,不过这种情况下也还是在约定的撤退地点汇合了张静寝室的柳雯宜等人。 大家往外走,这个时候交通拥堵,放目望去,疏散的部分人群又在体育馆旁边的酒店楼汇集,那边人山人海。 “据说秦西榛就下榻那个酒店,现在几百个粉丝就堵在外面,希望能见到她,不过这种一般是见不到人的。”王新博女友高悦显然是比较知道这些个中情况,她的外国语学院身边就有同学是歌迷会的成员,铁粉,有的还会举条幅去机场接机,今天这种音乐会后活动也参与其中,听了很多圈子里的事情。 这个年头的明星火热程度是很持久的,有个可以研究的词——“国民性”。有的明星可以红火十几二十年,好比四大天王年代,好比那首人人都会哼唱的“青城山下白素贞”,好比现在秦西榛可以动辄封为“小天后”,往后信息大爆炸,资讯高度发达,各种流量分流,这种国民性也就逐渐丧失了。 更多的是细分市场,过几个月来,你会发现根本不认识突然蹿红起来的人物,很少再有“国民担当”这种说法。你喜欢的我不喜欢的也很多,更多是只有粉丝圈知道,路人未必感兴趣。 当然,未来的娱乐各种多元化,和现在这样精神文明才刚刚开拓起来的局面也大不一样。不过现在一个明星能火红相对较长时间,并不意味着就会一直火热,一个明星不能靠脸蛋和一时引动民众神经爆红的那一点机遇,更多的时候还是要打磨淬炼自己,演员就要专注于表演,歌手就专注于做音乐,才很大可能扛得住时间的冲刷磨砺。 秦西榛如果沉下来,在专业和领域上获得深入探究,在她所擅长的音乐领域留下名字不说,还可能承受得起时代的考验,新的作品会给潮流指引方向,过往的则成为经典,那么这种热度可能不会有多么紫红,但会有很大的基数,像是冬日的阳光,不炽热,但对于大地来说,就在天上,就在那里。 当然,她那颗不安分的心现在更希望在产业上获得开宗立派的话语权。 程燃才想起来那条短信里为什么说明天吃饭了,现在音乐会结束也差不多临近十一点,今天一天的演出之下,秦西榛估计也是耗尽体力。明天才能有空出来见见老朋友。 出了南州体育馆,想要打到车,还要往前面再走三四百米,到十字路口的街区,过去的时候,路边篦梳一样的车位上,有人在一辆车旁立着跟张静招手。 大家看过去,不像是张静父母什么的,穿着比较正式,满脸亲和的笑容,这种笑不在机关秘书岗位上浸淫多年,展示不出来。张静过去打招呼,叫赵叔,叫赵叔的人微笑着接张静,为她把车门打开,李维和王新博都看过了,一辆本地牌号码序位在三位数的帕萨特。虽然这个年代里有些特权车牌存在,个中也有讲究,但就这种普通民用号牌来说,号牌序位小,也变相有一种隐于市井的味道。汽车号牌有时候也是城市变迁的体现,有的号牌,本身也有不少传闻和历史。 张静和大家告别,坐进了车里,关了门的司机再去开车,然后驱车离开。 老郭这个时候转头对程燃意味深长道,“张学姐……看来家里有来头啊,这家室,非富即贵,依我来看后者更像一点。” 老郭郭志军倒是很让程燃有些感兴趣,因为他从一些见识来说超出普通大学生水平,只是这家伙一天到晚不修边幅到哪都趿着拖鞋的样子,到底有种社会人气质。 等车消失在道路上,和张静同寝室的郝倩才回过头对众人道,“你们都不知道吧,张静爸爸是南区的区领导,南州打造的“一中多核两翼”布局中,重点强调的两翼就是南区和东区,加快两区跨越化的发展。往后随着南州经济建设,她爸的仕途前景不可限量。” 看着程燃寝室李维一干人的愕然表情,柳雯宜也道,“只是她从来没有表现自己是领导干部家的孩子就如何,平时很努力,学生会也是靠自己争取,有的时候学生会活动很晚结束,她都要去自习室看书把时间补回来,对室友的事情她也很热心,这也是我们寝室和张静关系好的原因。不过倒是确实很让人羡慕啊,人家家庭这么好,人还优秀,最重要的是长得还很好看。不过有件事情,就是她以前高中时有段恋爱,伤得挺深的。” 一干人等好奇心立即起来了。 程燃也看过来,柳雯宜道,“这倒也不是她不能说的事情,大家前不久聊天聊出来的,只是她肯定不会每天挂在嘴边……以前她高中也是有个男生,最初男生追求她,很热情,那时候高三压力大爱胡思乱想的时候,她那时候也就同意了,结果那男生把她追求到手,估计热情消退,对她就冷淡了,你们知道的嘛,女生嘛,那时候谈恋爱,肯定希望男朋友各种对自己好一点,结果那男生疏远不说,后来居然还说她要求多,很麻烦。这事张静心里特别委屈,这段初恋也就这么告吹了,说到底也就是那男的不是那么真诚,但这让张静很伤,导致她其实在大学都不愿意谈恋爱,最重要的还是怕以前初恋一样遇上不真诚的。” 老郭看过来,“那她现在是不是还对那男生有挂怀,或者说还有心结?” “或多或少吧,”柳雯宜道,“难免会有些障碍,会考虑是不是自己不够好,反省作为,然而最终的,还是因为对方不够真诚。不过忘记一段感情最好就是开展另一段感情,学校里想追求她的一大把,但她其实也很害怕第一次的阴影,我们作为她室友,更是要把关啦,肯定是个要真心喜欢她的才行……” “那那个男的现在是什么情况?知道吗?” “据说……好像在清华还是北大噢……” 一干人这么一搭一搭的聊着,打到了出租车,分批回到了科大。王新博则送高悦回家。 程燃回到宿舍,跟秦西榛发了几个短信,一是评价她的音乐会演出情况,表示整体效果很好的同时,当然还提出了一些意见。结果秦西榛回,“好了,你知不知道现在跟我爸很像啊。” “今天很累了,早点睡吧,明天见。” 第二天秦西榛发了个地址,叫做静闲阁,一个私密会所的私房菜馆,不消说肯定是南州高档场所,程燃有些意外,什么时候两个人吃饭需要这么正式了,重要的是……这么大方? 果不其然,这个私房菜馆隐于南州中心路段的私家小天地,程燃进入包间的时候,宴请的当然不是他单独个人……大概十来个人,南腔北调。 秦西榛一席得体长裙,坐在那里,给人娴静,优雅,还有一种隐约的气质和威仪。 大概在场的这些人面对年轻的程燃还有些疑问。秦西榛先行解答了,这是自己在南州读书的弟弟。 众人释然。 坐下来。 程燃看面前在这片屏风包厢里,秦西榛面前的这一桌人。 目前中国唱片业的半壁江山,大概都在这里了。 第五十八章 负责 今天的秦西榛饭局上,能够理解她为什么带着一种强势。因为这是她的战场,而在这样的饭局中,陈木易的角色,更让在场的老牌唱片公司老总,感觉到有些扎眼。 三年前的陈木易,只是一个广州发行公司的小角色,公司小,人微言轻,曾经为了争取份额,在在场一些大佬的公司门口,站过很长时间,吃过不少闭门羹,陪过不少笑脸。 但就是这么个人,给啥吃啥,有缝隙就钻,也只是占据着最少业界资源的人,第一个撕开唱片业不景气的遮羞布,说出了“唱片业正在消亡”的这么一番话。 对于那时候的投资人和一些把持着大量资源的大佬们来说,这话是刺耳的,于是他也就越加的碍眼。 所以那些年头,他在哪里都不受欢迎,一场会,大佬们聚头,他凑上来,于是大家就打个哈哈的散了。但凡有什么比赛演出,他出现,总会有一些把他形容为一条讨食鬣狗的冷言笑语,指望着能捕捉到大公司网下的漏网之鱼,或者一些个机会…… 然而自从那场山海音乐节,陈木易和秦西榛一拍即合,两人联合成立的公司,就彗星般崛起。 直至现在,以往对于面前大佬们来说的小角色正和他们坐在一起,讨论的是他们在天行音乐上代理数字音乐占比,提成的问题,在目前已经收购了业界90数字音乐版权的天行音乐面前,大家其实可以争取的权利并不多。 拥有这样存量的天行音乐,再加上首批梦网音乐内容商的合约,任何一家唱片公司都没有和其扳手腕的筹码,甚至就是实体的五大唱片,合起来也压不住他们。 因为天行音乐占据着现在作为数字音乐出口的移动梦网的流量,通俗点来说,和移动梦网签署了内容分销的天行音乐,庞大的身子已经占据了数字音乐的出口,如果不挪半点位置,就是五大唱片公司还有那么一点没有打包出去的数字音乐版权,也从这个通道流不出一滴水。 以前是他们不想和陈木易谈,现在他们是巴不得和陈木易谈,因为秦西榛这个女人太厉害了,跟她谈,她可能会把你裤子都赢过去,陈木易相反还要好攻克一些,可现在的陈木易,却并没有对他们的示好表现出反馈……因为他更多的时候,都是在照顾到旁边那个青年的吃食。 一会为他端上热茶,一会为他夹桌子远处的北极贝和空运的加拿大牡丹虾,在程燃表示自己不习惯吃生食之后,又赶紧叫来服务人员让把贝壳和虾拿去烤了。 一位五大唱片之一的老总面前的新菜还没有放太久,就被他转到了程燃面前,示意他尝尝味道。 旁边人只觉得到底是怎么回事?不过转念一想后也明白了,秦西榛这女人太精明,也是公司支柱,陈木易想讨好她没用,她只会看钱,而相比起来讨好她的弟弟,效果收益更好。 不过你就这么明目张胆,是不是又太不把我们放眼里了点?意思是我们这群唱片公司的头头脑脑,还没秦西榛的弟弟对你来说更重要? 关键是如果无法跟陈木易谈,那就要面对秦西榛,大家一阵头大,因为之前已经被欺负得太惨了。 …… 这顿饭就在这些大佬们或愤怒,或拍案,或激动,或热情洋溢的氛围中结束。这之中经历了谈判,妥协,挣扎一系列过程,总之大家虽然没能达成目的,但也并不是完全无功而返,所有人被吊着,不上不下,但又完全没有到跟秦西榛翻脸的地步,因为不翻脸,还有块肉,翻了脸,除了骨气,那就什么都没有。 大家才意识到,掌握着坐拥着资源,究竟意味着什么。可惜有什么办法,谁让人家眼光,布局都很深远,在各大唱片公司还认为数字音乐版权可以打包作为填充自己当年业绩的时候,就打包一股脑的拿给人家买过去了,当时还认为来了个冤大头。现在在桌面上跟人家要口汤喝的情形,结合当时,真是一点不冤。 出了私房菜馆,正是华灯初上,和人聊生意争锋相对了整个局的秦西榛捂着小腹,可怜巴巴的转头看程燃,“没吃饱,要不我们再去吃点?” 吃点就吃点。 陈木易送客去了,把剩下的时间留给两人,实际上这也是策略,这个时候陈木易还可以收集一下各方的吐槽,怨念,还有他们最后的让步和当着众人面各自不方便表露的小九九。在桌上大家可以结成联盟和秦西榛抗衡,但单独私底下,想背弃同盟争取一些自己的利益,一点不过分。 秦西榛在车里把裙子换成便装,戴了个鸭舌帽,和程燃在后街散步,程燃刚好走下人行道坎,秦西榛停住,然后用自己手比划了一下自己头顶和程燃的额头,有些不忿,“真过分,你又长高了!” 她手收回,微凉的触感还在程燃眉间一时没散去。 刚在南州八万人体育馆举办了一场演唱会,又在方才的饭局上扫平半座唱片业江山的秦西榛,居然在纠结这个事情。 她当然会纠结,因为她离开山海那年,犹记得两人在滴水巷那家琴房后院和朋友们排练的时候,她和程燃背靠背,那时程燃只高她不到半个脑袋。 山海音乐节上,在用音乐把赵乐汪中桦轰得体无完肤,很多人激动涌上台,人群掩映间失了他的踪影,那时候她还在想,他怎么就这么矮。 那一去好几年,他们之间的见面短促而稀少,不知不觉,她就是站在人行道坎上,也还是差了程燃小半个脑袋。这个时候她又嫌他太高了。那个时候不够高,看不到,这个时候高又有什么用,只会让自己脖子酸。 这里是个居民区,有楼下开的一家小麻辣烫的店,这在蓉城被称之为串串香,而在其他地方,被统一叫成麻辣烫。 正和口味。 两人坐下来,老板是川人,操一口不正宗的普通话,程燃拿菜,对方多看了秦西榛两眼,等麻辣烫端上来,两人就坐在外面找了个小桌吃。 “还是这个好吃!”秦西榛抓过马尾尾部,吃着一片藕,赞不绝口。 程燃也点点头。之前那顿饭吃了好几千,但大部分时间唇枪舌剑,似乎怎么都还没有眼前十几块钱的麻辣烫来的随性自在。 “其实刚才吃饭的时候,他们很多人很生气,觉得我抄了底,不动声色就把他们整个数字音乐的江山攻陷了……但要是他们知道,始作俑者在方才就那么一直默默在旁边看着他们,又是什么样的心情?” “幸好你没有说,这些大佬,混不吝的有,三教九流也结识的多,买凶杀人可能不至于,但麻袋套上打我一顿还是可以的。” 程燃怔了怔,然后转过头,“你到底请了多少保镖?” 秦西榛看了看街对面那个坐着的男子,回过头笑,“我二舅,还记得吗?蓉城你见过的……我爸妈要求的,其他人他们也不放心,二舅当过兵,也做过司机,出来大型活动的时候他一起有个照应。” 程燃朝街对面挥挥手,“二舅好。” 秦西榛二舅也笑着在那边挥手。 秦西榛笑得眉眼弯弯。 “不叫二舅一起?”程燃转头。 “不用,他不参与的。”秦西榛道,“而且你我们家里都知道,他也是对你放心的。” 这话让程燃脊椎都坐直了一点,什么叫做你家里都知道,话说,你一个小天后认识一两个考试状元什么的,状元也抢不了你风头吧。又放哪门子的心? “更何况,我无所谓,叫二舅来还不是保证你的安全么。”秦西榛瞥了他一眼。 “知道我真实情况的人很少,又没有暴露,所以我现在还是自在的,不用走哪安保级别就跟着提高。不露财,盯着我的人就少。低调的好处啊,至少没人找我借钱。” 秦西榛打了他一下,一根手指隔空指过来,表情变得警惕而多疑,“你是不是含沙射影,说给我听的?让我以后别向你借钱?……没良心。” “好意思,拿了我多少钱,还了再说。”程燃摊手。 秦西榛眼睛立马懵懂状,眼珠子上挑,嘴巴成o型,手托在下颌,食指敲着弹嫩脸颊,可算来算去好像怎么算都是嘴里的嘟哝不清。浑然没有若是欠她的可以一口道来精确到小数点后几位的杀伐果断。 秦西榛之所以可以在数字音乐版图上大肆作为,外界有很多说法,她因为在国外活动,虽然欧美音乐圈和华语乐坛不相通,但不妨碍她得到了海外基金的投资,进攻国内唱片市场。亦或者很多人隐晦知晓前年港城富豪罗家因为牵扯到她而倒台的事情,认为她背后有来自内地的高层背景。这一切支撑着她收割着内地的音乐资源。 但实际上,无非就是眼前二人的轻骑快剑过江湖打秋风而已。 程燃没声好气,“我真是欠了你的!” 秦西榛捂住嘴,故作惊异看来,“你可不能这么说!本人概不负责噢。” 程燃呵呵两声,不多说了。 秦西榛嘟嘴,两人专心吃东西,片刻后她挑眉看过来,“生气了?” 然后她像是在小孩面前置气输了般匀称修长五指并拢举起,叹一口气,皎若云间月的眼瞳盈盈,“好吧好吧,我负责。” “负责之前,可不可以先还钱……” 碰!程燃凳子挨了一脚,差点倒地上了。 不过还是看清楚了。 腿真的长。 第五十九章 友谊在燃烧 距离这么近,程燃的贼心一瞥倒还是拿给秦西榛敏锐捕捉了,结果顺势就在他脚背上踩了一下,这叫做利息或者说代价。 程燃看秦西榛二舅方向,他早把头转开看其他的地方,似乎对他们这边发生的事情并不关心。不过他在跟秦西榛上工的时候,秦西榛母亲倒是叮嘱过,如果秦西榛见了程燃,有什么情况无论如何也要跟她这个姐姐知会一声。不担心,西榛不会找他麻烦,而且她这个二舅来做一些安保和杂务,本身也代表着家里对她的照看,秦西榛是认可的。 二舅就想着,那究竟会有什么情况?那难不成两人之间会有情侣那样的关系?不排除这个可能,但自己那个姐姐又没有说过让自己看着点办,实际上他也阻止不了,秦西榛的个人事情,谁敢以亲属关系过问插手?亲属血缘,平时能维持大家庭的和睦就够了,若是想以此染指介入别人的人生,那就是愚蠢了。 只是若真是往这个方向发展,二舅想起程燃,对方虽然是一省状元这样的天才,但若是比起如今家族算是一人得道的秦西榛来说,恐怕要修成正果,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两个人的境遇目前来说就不在同一个水平,一个人开创了比较大的事业,一个还在读大学,就算不管那些流言蜚语,就是现实的差距,想来都是很大的。那么可能就要看家境之间的契合了,当然,那个男生家庭如何,他是不知道的。如果是做生意的,只要不足够大,或者说体制内企业当小领导的,秦西榛身份,都是他们家承受不起的。如果是那种大领导,那么秦西榛的事业也会受限。 总之,脑子里想了一堆家长里短,有的头疼。 程燃当然不知道秦西榛二舅一脸职业化的悠闲坐着,实际上脑子里塞满八卦,只是12月了,翻过年头就是2001年,秦西榛在音乐的数字化布局上已经取得了先手,现在就是要扩大这个战果的时候。 程燃问,“公司的管理是门学问,天行音乐上面发展得怎么样了?” 秦西榛道,“公司选在首都,有位副总专门打理,对方是前一个唱片公司的总经理,陈木易挖了过来的,现在公司内部行政班子运行还可以,重点是建设法务团队……” 程燃笑,“慑人的大棒要举起来,但首先就是要行之有效。抓住机会打几个硬仗,就有了威望。”天行音乐现阶段的战略是收购版权,所以重点在发展法务,建立起一套良好的版权运作机制,这是走对的路子。如果没有意外,这大概也是业内最先涉及到音乐电子版权运作的团队,而且可能也将是最善战的法务团队,因为这个年代,要冲开的是盗版的重重围障。 程燃把随身携带的光碟和笔记拿出来,在秦西榛不解的目光中道,“我现在要跟你说的是一种叫做‘crbt’,或者称之为个性化回铃音业务。即通过被叫用户设定,为主叫用户提供一段悦耳音乐以代替普通回铃音的业务。这应该就是天行音乐前期的盈利模式。” “我这里面有些详细的论述,你可以拿回去慢慢看,总体我说几点,一是天行音乐基于与运营商签署的合作协约,可以自行开发彩铃管理系统,你要先帮运营商开发这个系统,这上面还可以赚一笔钱,甚至可以拿到系统的维护使用租售权费用。” “第二,基于这个系统,你可以建设天行音乐网站,网站整合我们的音乐资源,通过系统提供的ivr子模块功能,可以实现用户的试听,使用,甚至通过运营商扣费的功能。” 另一个时空中,这种被称之为彩铃的事物还是03年才会出现的新鲜事,一经推出就风靡一时,几乎成为电信增值服务中潜力最大盈利最丰厚的业务之一。 眼下还没有开发出来,实际上前世也就是一个电信服务公司开发以后提供给了电信运营商,从此开辟了彩铃时代。 “中国的手机保有量,在今年已经达到了8000多万部,明年我预计就会过亿了,甚至超越美国,成为世界第一。基数其实已经在这里了,市场有了,潜力还在不断增大,这是在地底的矿藏,你们所要做的就是把它挖掘出来,我相信会成为一股风潮的。” 秦西榛看着程燃,是夜,明丽而清朗的月,他在这个小食摊上说什么? 不再是当年山海为了销售了几套桌游的猪蹄小店。 他说大势,说风潮,说天下。 然而非常没有道理的事情是,她对此也简直理所当然。 “那么光碟里面有什么?资料方向本子上不就有了吗,难不成光碟里你还把整套系统给我附带了?”秦西榛翻看着程燃手写的笔记,发现就是方向性建议和基础框架,她歪着头微笑问。 “别想偷懒,创建系统我会给你推荐一些做电信软件的相关专业人士和理论的教授,具体是你来协调解决,我现在没有这个精力。”程燃给了她一个眼白,“回铃音业务系统当然好,但是这有一点问题,需要地方电信运营商的配套软硬件配合,要实现crbt,在电信上面技术目前来说有两种,一是基于端局触发,二是基于智能网。” “基于端局实现是通过改变用户呼叫流程实现回铃音业务,需要交换机的支持,业务开展初期,这种方式适合交换机类型比较少的地方省。简单点来说,端局实现要求对数据中心的vlr、hlr之类网络单元进行升级,要在hlr业务数据中增加rbt项目,同时在vlr层面修改以达到支持hlp,ap等相应改造的能力。” “第二种,基于智能网技术则要scp的配合,除了和前一种一样改造,对hlr、sc,vlr的升级之外,还要具备移动端局或者移动关口局支持需要增加回铃音替换业务的相应触发和处理流程……” “你说慢点,什么什么?”秦西榛道,“要不下次换我给你来一堆专业上的东西试试?” 秦西榛从来不不懂装懂,遇到此类问题,一概先把你怼到人话说的足够通俗易懂。 “整体来说,就是现在各省的运营商设备所用的技术不一样,但大致都能以我先前所说的两种技术方式实现,而这其中设备也有差别,有的地区设备先进一点,有的设备需要后续升级才能实现这个功能,但有个很大的便利是,现在各省都有很多设备是来自于伏龙,伏龙对这上面的升级其实并不是太难的事情,只要运营商敲定推广这项业务,伏龙这边就可以立即系统升级,所以我大概知道有哪些地区可以率先实现这些功能,都在光盘里,你可以针对性的和这些地区达成协议,辅助他们开通回铃音业务。” 秦西榛看手上的那张光盘,帽檐下的双瞳盯着他,“纳斯达克泡沫,你说可以趁此机会在数字音乐最低谷的时候进场,于是我们收购了市面上大部分的电子版权。现在,你告诉我那些版权可以通过手机回铃音业务变现,然后让我寻找能实现的地区先行上马。” “今天饭桌上一起吃饭的那些人,很多都是很早进入唱片产业的,大浪淘沙出来的,他们现在还为争取份额面红耳赤,但也许未来有一天回过头来,会发现今天在饭桌上很不起眼的某个人,可能才是他们未来最应该感谢的对象。” “我在天行音乐签约过程中,见过了形形色色的人,天行音乐买了他们版权,开展了合作分成方式,但实际上,改变了他们很多人,也许有的有天分的人,因为没有收入来源,也就不做这个了。但天行音乐做的这件事,于是能让他们继续在自己想从事的道路上走得更远一些。那些来自我们的保障,买下的版权,给他们的资金,大的音乐人,或者唱片公司,当然是无所谓的,但对于在这一行摸爬滚打的人来说,支持却是雪中送炭的。” “我又想到了当年在山海的那些日子,那些本非你所愿,却仍然要去面对的日子里,那些困住你,心头却仍然有一丝不切实际期望的日子。就像是奔波了一整天,最后换来在街上坐下来吃的一盒饭。那一盒饭是什么味道的,没有经历过的人,永远不知道。但经历过的人,会知道那是酸的,是会流眼泪的。” 当年的秦西榛,是吃过那一盒饭的人。 那个小本子里每一角每一元省下的钱,只有用尽力气甚至可以废寝忘食去做一件事的人,才明白那是怎样的经历。 所以人们把过往写进书里,称之为历史。把经历写进书里,称之为经验。 但纸上得来终觉浅,人类从历史学到的唯一的教训就是人类从来没有从历史中吸取任何教训。而经历往往只有经历过的人才能体会。 所以秦西榛会说这样的话,未来做音乐的很多人,会感谢你。 但程燃摇了摇头,“我是无所谓的。” “吓?”秦西榛失笑。 “我不在乎这一点,因为就算是不做这个,会有很多音乐死掉,会有很多好东西消失……唱片业会消亡,我可能会可惜,但没到那一步。没有让我非要做些什么的必要。” 眼前这个男子,有些一如既往懒倦的说道,“死掉就死掉吧。我又不是超人,你太高估我的能力了。而且你怎么知道人家这行饭碗砸了,在其他行业不能混的更好?树挪死人挪活。我向来不认为一条路走到黑就是好,人要圆融一些。音乐这东西其实比起很多行业,根本算不得有多挣钱,说不定以后,互联网音乐的盘子,比起房地产来,全国市场加起来甚至还不如一线城市好地段的几个小区。” “会不会太夸张了啊……”秦西榛怔了怔,“那你……” 秦西榛差点想拍拍胸脯,想起来真是危险,唱片业快卖不动了,养不起好的音乐人和歌手了,大批的有潜力的音乐人都要被迫转行了。而创立天行音乐的人居然只是说,他对音乐这东西无所谓的,一切自有其规律。 好险。 “这对我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事情,天行音乐,做出这些,还是因为你的热爱,而我正好看到了你的热爱。” “我不在乎唱片业会不会消亡,但是你在乎,我也觉得你是真的很在乎,那就只有做吧。” 秦西榛觉得眼睛发酸,“就这样?” 程燃没声好气看来,“那你还想怎样?” 鸭舌帽撩起,马尾辫散,黑发四下飞舞。 程燃发现自己先是被发丝缠绕,然后被眼前人抱住了。 紫罗兰花般的幽香扑鼻。 随后是秦西榛在耳畔的声音,“不要看我!” “友情拥抱。” 第六十章 人生回首是意外 那天的最后吃饭结账,老板拿着一张菜品单过来说签单的话可以给你们打六折,秦西榛在那张纸上提笔写了自己的名字,老板如获至宝,“原来真的是……刚才我坐在那边一直不敢确认,我今天还看你的演出呢……就是电视台转播的。” 南州卫视上秦西榛的音乐会只是娱乐时段新闻的一段报道,老板说的转播是南州电视台第二套频道。 这个时候老板想起什么,还不忘补充一句,“我刚刚什么都没看见!” 秦西榛耳根子浮着红晕,“不是你想那样。” 程燃则对老板笑了笑说,“我是他弟弟。” 老板一副我懂我懂的表情。 2000年基本上是港城狗仔队职业辉煌和巅峰的时候,但这种氛围只限于港城,有那么多独立记者,还有靠花边新闻吃饭的各种周刊媒体,很容易能够形成一种社会生态,这时候的一个上了道的狗仔队,大概平均月薪能到两万港币,是其他职业记者的两倍,《苹果日报》《壹周刊》这种擅长捏造新闻恶名昭彰的刊物,每年可以给老板黎智英带来三亿港元收入。 程燃当初是怎么打垮罗家的,实际上罗家就是丑闻曝光被这种氛围生态给墙倒众人推的。在大多数吃人血馒头的泥沼里,罗家只是食料。 但这一套在内地并无市场。 秦西榛其实这么素面朝天在南州大街行走,被认出来了也没关系,最多是有人过来要签名,这个没有可随时随地拍照发朋友圈智能手机的年代,很多事情没有那么复杂。 所以到底还是没有发生秦西榛和程燃登上报纸,随后程燃被曝光天下皆知这种事情。 后来是拍了拍屁股上尘土的二舅去取车,然后开车送了程燃回学校,再和秦西榛离开。 秦西榛接下来还有巡演的第三第四场,分别在鹏城和蓉城。完成这提前一年和别人签订好的演出计划,然后继续她在产业上的开疆拓土。 回铃音业务,被她称之为“炫铃”。 程燃觉得也挺好,炫铃,听上去比彩铃还要更酷炫一点。 今天的这个乍然而来的突发状况让程燃有些措手不及,虽然他知道在内地还不必担心什么爆炸新闻,然而毕竟风险还是有的,但秦西榛大胆到不顾这些风险的举动,还是让程燃觉得她仍然还是当初的那个秦西榛,并没有在纷繁的红尘中失去方向,虽然是别人眼里的大姐大甚至女魔头……实际上仍然真性情的行走世间,一如山海时那样。 就是一只搬仓鼠嘛。 …… 不过这段时间,先是秦芊,后面又是秦西榛的到来,南州拿给大小二秦搅得水波大兴,程燃这几天经常午夜梦回的时候,都能梦到科大的桂苑专家楼,密密麻麻的爬山虎和有裂纹的墙体,前一刻还像是恐怖片,下一刻就被一种瑰丽的场景所替代,出来一套兔子装,赶得上九零年代录像厅里少儿不宜港片那种水准。 程燃也是正常男人,不可避免也会想到峨眉山上和姜红芍爬山的那夜,两个人荒腔走板的唱明天会更好,最后相拥感知彼此体温的历历在目。老姜啊老姜,自己好歹是个重生者,两世灵魂在哪都有放飞自我的资格了,结果还是拿给你困于樊笼啊,这利息应该日积月累,利滚利,下次遇见,程大魔王魔爪可就没那么容易逃脱了,估摸着也就该有费玉清版的嘿嘿嘿看着办了。 秦西榛南州之行后在蓉城电子科大的俞晓给程燃打过电话,说前不久去师大玩,和柳英联系了,一起逛了逛他们学校,吃了饭,还被她带着室友坑了买单,不过师范校的妹子不错,柳英那学校据说有不少知性美眉,就看柳英多年老友到底给不给力了。那顿吃饭还是有收获,估计俞晓大大咧咧请客的豪爽样子让柳英同寝女生第一印象不错,其中一个还跟俞晓加了q友,最近和人妹子聊天,妹子挺活泼,聊得挺开心。 不过俞晓这小子在科大也不是省油的灯,因为游戏打得好,在系里颇有威望,又加上不是冷酷大神反而够暖,所以系里不少女生还是知道他的,总之人缘还不错,这小日子过得舒舒服服。 程燃笑道,“你这是迫不及待给我显摆你的桃花?” “哪里哪里,哥们这不是看你人在南州,老姜又在英国,怕没人跟你聊天说话,特此藉慰你的心灵嘛。怎么,最近很流行女生给男生织围脖,也不知道哪个台湾偶像剧看来的,老姜有给你织围巾不?围巾有没有用到不该用的地方……耶嘿嘿,要不然有没有送些贴心小物件啊……” “你现在圆润的住嘴,挂了电话,我们还是好朋友。” 俞晓在那头肉麻道,“不要嘛,好歹死党,这么没良心!” 他又道,“话说回来,秦老师的南州演唱会,你去看没有……我们一大群人是约好看蓉城场。想想真是,当初我们一中搞活动,大家搬椅子凳子,那时候秦西榛还跟我们一起搬着。她的音乐课也是人气最高,她进教室,就算上节课趴桌上睡觉的保管精神奕奕,下课多少人在门外去张望。想起来,好像还在昨天。” “是啊,还在昨天一样。” 俞晓道,“哎别转移话题,你到底看没去看,该不会还是懒,嫌难得跑或者还要去抢票就没去吧?怎么说也是当年老师,而且人家当初还和你关系不错,可不能不记着情啊。” “哪能呢……演唱会结束还一起吃了个饭,聊了一会。” 那头停顿片刻,然后传来啊啊啊跺脚蹦跶的声音,转过来是俞晓跑了音的高八度,“该不会……就你们两个吧?” “宵夜的时候是。然后结束了她让司机送我回的学校。” 本来是大学小日子过得还算惬意的俞晓,突然很后悔打了这么个电话。 多年以后当有人在论坛问你人生什么时候感觉被万箭穿心。 他默然无言。 …… 清华里,从早上起来就赶上课,上午第一节几何代数,接着微积分,上午课结束匆匆去老师那里打印课件,接着吃饭,抓紧午饭后自习时间把作业做一些,然后下午观摩一个实验,吃了晚饭又抓紧自习时间做完作业,回到寝室听一个小时n英语,这个时候已经十一点,背半个小时单词,杨夏才赶着去洗漱,临睡觉前打开电脑,连上校园网,浏览一下bbs园地。看看往后学校有价值的讲座和活动信息,择时间参与。 结果她手抖了一下,乍不注意瞄到了熟悉的字眼,回神看去,确确实实上面写着“天行清华社团广揽贤才!”,后面有个小标显示出它是最近留言数比较多的帖子之一。 杨夏正了正神,打算继续往下拉看校园信息,但往下拉了两页后,往下浏览的速度渐渐慢了下来,她最终鼠标上移,点开了那个帖子。 果不其然,在上面做得很漂亮的ppt宣传界面下方,她看到了让她眼睛蓦然睁大的联系人名字。 “秦芊。” 第六十一章 嘴巴甜点 回到学校的程燃被室友告知目前天行社出现的境遇问题,据说科大上层现在对他们天行社意见很大,就在秦西榛音乐会当天,到处都能看到从寝室里走出来,通过学校各条干道出校,然后在站台乘坐前往南州中心城区体育馆公车的师生。 这一番情景让校方其实都有些震惊,以往南州有什么演唱会的时候,自然也会有不少学生前往去观看,但是论规模,论动员的数量,还是不可能达到眼前这么之大。自然而然就让人联想到天行社在此之前在学校派发的海报和打起的横幅宣传,虽然天行社对音乐会的宣传只持续了还不到一天时间。 “而且当天晚上回校,虽然有加派的班车,还是有科大的学生就在体育馆外因为抢出租车打了起来,派出所让学校领人……校内也出现了喝多了回来没注意从堡坎摔下去骨折的事故……”老郭表情严肃。 科大每年都要发生几起安全事故,有出去喝酒晚上返校磕磕碰碰到了的,有骑摩托车在学校道路上没看着路冲河里的,但若是这种事故和直接一个前因有关,那么校方完全可以把事情归责到前置条件上面。 “听说校方高层大概正在讨论这件事情,而且现在传出来的不利情况,是有人说我们还在招募学生进行商业行为,这就触犯到了学校的科大校园商业经营活动管理条例。校方领导可能商讨停止我们的天行社的活动,说不定会取缔我们的社团。” 李维和王新博都凑过来了,面露忧虑。 校园商业经营活动管理,一般来说就是个出了事情找条例的依据,但其他大部分时候相关领导也都还是比较宽容的睁只眼闭只眼,天行社聂川团队用的计算机教室都是院上提供,招募搞经营外包,也不是黑活,拿得也是合同里委托公司正常扣税后的酬金。但如果想要找天行社的麻烦,用校园商业经营管理规范确实是可以找到很多条,譬如这种在校大学生招募团队干活的形式,就属于“未经批准”。 看来他们天行社确实很出挑。 现在之所以这个大棒还没有落下来,程燃觉得大有可能还是创建天行社的时候,计研所曾经打过招呼的原因,计研所后面有李太行的背景。但也要明白,计研所本就是科大的一个研究单元,有科研的影响力,但在对学校的行政权力的影响上面就弱了许多。 更何况,可能在很多人眼里,就一个学生社团而已。 …… 一场科大领导层参与的评议会正在进行,科大会在有需要的时候召开高层领导参与的评议会,针对学校的一些情况事件进行管理处置的讨论,今天讨论的是机动车管理办法,打架事件学生的处分,安全事故的处理,这些都过了之后…… 最后则是由黄培提出,“我一直在抓科大的学风建设,科大的学风放全国都是有名的,但最近的事情,我觉得学风上面有所动摇,商业娱乐宣传到了学校,同时引发了很多问题。大学生组建的那个天行社,社团负责人要负很大责任……同时就社团的违规问题,我认为应该给予取缔。也同时规范我们学校的学生社团纪律。” 先前的议题经过了一番预热,很多一致性意见达成也很顺利,但唯独这最后一项议题,等黄培提出之后,在场的人都觉得有些棘手。 棘手的本身不是一个学生社团引发的问题和后续处理,而是因为这个学生社团发起成立人,本身就是当初李太行院士招揽进来的学生,科大大一新生典礼的学生代表,甚至还算是个科大的新闻人物。 若非如此,这件事绝不会在今天这样的一场会议上提出来,只要他透露一个意见,团委去办就行了。 可见黄培也不想正面和李太行碰着,而是借着这场评议会的能量出台处理意见,就是李太行也说不了什么。 “我表示同意。”身为一院之长的陈越点头,“先前就听说这个社团有些学生,进行违反学校规定的商业经营活动,而且是打着科大的旗号,接的项目中甚至有背后资金来源不明的民企,还有国企的软件设计,这些外包项目的质量没法监管,甚至后续还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从而影响到科大的声誉,毕竟如果打架斗殴,还能通过派出所调解,把人带回来,内部处理,如果是和企业行为,特别是一些企业还有外资背景,做出来的一些项目如果违反了法律,那么造成的影响是很恶劣的,所以我并不赞同社团对外承接商业项目这种行为。” 在场的校方领导中有人看向陈越,“陈教授,你是指的什么?” 陈越道,“科大的一些研究虽然不是开创性的,但是也有我们自己的特定线路,就像是我们的研究,也会请一些在校学生干一些工作,但如果这些学生拿着一些内部机密,拿给外界的公司买通了,发生泄密行为,将是非常严重的情况,对误入歧途的学生和研究工作来说,都是打击。” 在场人中有不少皱起眉头,陈越的所言不得不让他们竖起耳朵,这个后果还是要考虑的,科大很多重点项目,有不少国家和军工背景,这种项目当然你说大学生会泄露核心机密,不太可能,因为接触不到,然而若是真有那种走偏了的,拿给糖衣炮弹腐蚀了的,出卖行为可能造不成什么大伤害,但本身就会成为丑闻或者说严重违法行为的情况,确实不得不防。 科研泄密从来就是个难监管的问题,一方面是危害认识不足,二来是有人觉得学术研究就该开放,第三种也有说法是我国本来科技就落后,一些科研能不能做出来还是一回事,没有保密必要。科大虽然有保密委员会,但成员其实很多都是兼职,对于保密业务知识和涉密科研任务的管理也无从下手。 这么看来这种在校招募学生干私活的情况,似乎确实有一定的风险。 副校长也是副书记的赵宏建看过来,“这应该是违法行为吧,就算不是校内招募的商业活动,只要实验室监管不严,或者学生有品行不端,导师思想建设不到位,也有可能发生这种情况,陈院长这么说的意思,难道你已经确定了在你实验室工作或者工作过的学生里有这种情况?” 这就相当严重了,众人看向陈越,陈越平静道,“我只是担心而已。” 有人深深的看了陈越一眼,心想最近听说他的实验室有人事变动,想来他对这方面是敏感的。 “那么就是没什么事情发生了。”计科院的院长罗信松了口气赶紧道,“我觉得陈院长提的这个问题,本质不在于学生团体的商业行为,而在于是整个研究保密工作是否做到位的问题,这上面需要加强管理和意识,不是取缔一个社团就杜绝后患的事。”程燃是他计科院的学生,罗信当然要回护一下。 赵宏建也接口道,“黄校长,天行社这个学生社团的组织,毕竟成立不是太久,但前段时间举办的集成电路设计大赛,还是办的很好的,证明了他们能力是有的,如果就这样取缔天行社,未免又显得科大的包容性不够了。当然,未经学校批准就在学校招募学生,我听说还有些研究生给他们大一大二的干活,嘿,也真是不知道他们怎么说动的……不过这种情况,当然需要接受学校的监管,审查,这是学校规章制度有的。他们的情况在于,确实违规,以我看取缔社团就算了,但是一切活动都先停下来,他们对外接的项目,交由学校来审查,如果确定是依照国家法规的,那便再予以放行。” 赵宏建这个副书记是校团委的上级领导,当初天行社成立是团委通过的,而赵宏建本人更知道李太行对这个程燃的看中,他相信今天评议会讨论的内容,最后还是会传到李太行耳朵里面去。 黄培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他显然没有料到想解散一个协会,居然也能遇到这么强力的抵抗。 这个天行社还真是不简单啊。搞得活动就是校级的,还把研究生招募过来给他们打工,另一方面,明星的演唱会居然也拿给他们堂而皇之的拉到了大笔赞助费打广告,搅得科大一时各种风浪起伏。 黄培是视天行社为眼中钉,而他则看了陈越一眼,不明白陈越刚才为什么出言,心想刚才赵宏建提到了天行社招募的团队,难不成是挖到了陈越的研究墙角?所以陈越也看不惯这个天行社? 不过这些都是次要问题了,作为副校长,黄培看不惯程燃的天行社,虽然今天没有取缔,他当然也不能直接动用自己副校长级别从行政上面直接取缔,如果不走团委社团部研讨,解散社团这个程序,而是直接下达行政命令解散,这事传开来,他的威望会大打折扣。黄培当然不想冒这种风险,但这已经足够了。 停掉天行社活动,学校监管部门对其进行财务和商业活动的审查。 这几棒子打下去,已经足够展示了他的权威。 黄培觉得好歹心头舒服了一些。 …… “碰!”一颗球擦着地面,从低空急速的掠向程燃左下侧方向,他手腕上握着的网球因为他略显得别扭的调整动作而有些生涩,不过还是依靠敏捷的反应及时横摆网球拍,把那颗球反打回去。 对面那个矫健的身影已经迅速逼近网前区,蹬跳,身体在半空潇洒而舒展,然后正手扣杀。 程燃脚步趔趄,居然也还是在半途中蹬地变相硬生生的扯过半截身子探拍子把那球给接回去了,但由此就交出了主动权,陷入了张静的吊角支配,再一个来回,终于在程燃扑救不及下拿下这一局。 这是网球场,张静正好今天跟他说起一起打网球运动,程燃想了一下反正也是锻炼就答应了,结果开打才发现自己还是太天真,张静打球带给了程燃当初在十中面对姜红芍羽毛球拍的那种恐怖感。不过当初在姜红芍面前还是走过了几招的,虽然说网球和羽毛球有动作和技术上的差别,但羽毛球的运动量其实是比网球更大的,所以程燃其实在腾挪反应上面还是有超出预计的表现的。当然最后还是没打过张静。 “你不错啊,反应神经很好嘛。”张静拿起自己的水瓶打开喝水,穿着网球服,下身是包裹出浑圆臀部的紧身运动短裤,白色阿迪达斯运动鞋上面是一双绿条纹的网球短袜,之上就是直接展露的光洁小腿了,内收着,坐在座椅上,喝完水盖盖子,扭头看过来,“你如果想打好网球,最好是系统学习一下,要不然总是想以力大胜人,一股子无力不欢的打法,不太能找到门道。这其实会导致动作变形,需要对肌肉力量进行一定的控制,才能用巧劲和变化制敌。你反应和速度都很快,很有天赋,我觉得打网球会很厉害的。” “再说吧,这个需要预约场地,还需要有对手,锻炼身体的话,没有跑步或者游泳来的随意。” “场地还好,提前约了到时间过来就行,至于对手,或者教你怎么打球,我呀!”张静半举了一下手。 “倒是经常这么对打,打着打着不会烦吗,而且我水平不怎么样,你也会很累吧。”张静是有球友的,有好几个师姐学长的,这不旁边球场就有个之前经常和她打球对练的大三的男生,人长得挺帅的,据说这两年里面,来给他送水拿衣服的女生就换了好几个。 “也对。那我就先委屈一下教教你,我要是瘾来了不想教你了,你就和其他初学者练练,我和别人打够了再来调教你。”张静嘴唇翘了一下,一股子霸气女王风范。 程燃笑了一下,心想还调教呢,小姑娘你是在玩火啊。 张静那对大眼睛突然朝他神秘眨眼一笑,“掐指一算,你最近可能有麻烦,很苦恼。你们天行社被审查了吧?听说是副校长黄培提出来的,本来是要取缔你们的。结果最后商讨下来还是觉得解散社团不妥,改为整顿,你们天行社从外面接的项目外包,有没有合同期限呢,科大这么监管,还让你们暂时停止活动,可能会带来很大问题吧。你们外包接了多少钱?几万?会不会有违约责任?” “想不想尽快解决。我有办法?” “呃?”程燃愣住,想来这大概才是张静今天叫他出来的目的。 “很简单,家里有亲戚是教育系统的,你们天行社的活动上了报纸,有人过来关切一下打打招呼,你说你们的问题会不会迎刃而解?” 张静俏皮一笑,“但是这是用家里的关系,所以你可能还要跟我去吃个饭。所以你明白啦,赚钱不容易的啊,想顺风顺水,你这个负责人就得多跑跑关系。” “当然,我可不是让你走后门。” 她一副温柔大女主风范,“怎么表现,到时候还是看你自己的啦。” “嘴巴甜点。” 第六十二章 西风凋碧树 上章留言流氓流氓,真是一群流氓 科大评议会上的内容传出来,天行社被学校一堆大佬拿捏。科大虽然说是副部级高校,但所谓副部级高校,指的是担任校长和书记的职务是副部级,除此之外,无论是清华北大,科大,亦或者其他的985、211,乃至所有本科类大学,其实都是厅局级的行政架构。 即便是厅局级,一群职务是副厅和正处,不过人脉和学术影响深不可测的大佬们把天行社这么一个学生社团摆上台面,你可以说它是何等牛逼,竟然进入了大佬的讨论视野,也可以说其实相当可怜。等同于被摆在棋盘上的棋子,稍微一点波荡,可能就像是小舢板置于海上风暴。 实在是天行社最近引发的事情太多,枪打出头鸟。 学校发布天行社未经批准进行商业行为的通告,接下来是暂停活动,学校财务部门进驻审计,监管。 天行社顿时风雨飘摇,当初大一学生成立社团,兴许听上去有些玩闹,让人怀疑,不过学校里也就当个隐隐传闻的事情来听,大部分人其实不感兴趣。 接下来,天行社招揽了很多人,面试,听说选上了真给发补助,其实也就是工资的另类表述方式,发工资的社团,那当然确实有点意思,甚至有人趋之若鹜。后面在校研究生也来,有什么办法研究僧也缺钱啊。 随后举办集成电路设计大赛,奖金那叫一个丰厚,动辄一万的大赛分项奖金让科大历来学生活动相形见绌。也让人感受到这个社团怎么说呢有种高级感。 接着就是更为夸张的秦西榛南州音乐会宣传,主要是明眼人一看就知道肯定得到的赞助颇丰,无数人心里揣测着,社团负责人恐怕要肥得流油了。 这种行为确实造成了很大的影响,但也足够成为让科大高层看不惯的理由。 接着就是雷霆落下。 “他们还是搞得太大了,想一下就知道了,平时包容是包容,但如果干扰到学校的正常秩序,那就危险了,还以为学校的管理机器是纸糊的吧” “学校介入监管,如果他们私下进行商业组织经营的行为被查出什么问题,可能负责人都要被开除吧?” “很难说总之学生啊,还是埋头学习得好,所以搞什么这些东西,结果把自己给陷进去了” 学生中很多人会这样议论,也让很多人在看似宽松自由散漫的大学生活中反应过来,感受到一种“你看似自由,实际上只是咸鱼蝼蚁,还没有接触到真正世界”的压迫感。 看似大学是距离残酷社会的最后一道缓冲线,一艘避免直接栽落海洋的大船,但那也意味着当你触动到这艘大船规则的时候,最后的避风港,也会变成风窟窿屋。 科大也并不那么温情脉脉,跟不上学业承受不了压力主动退学的,延期的,每年都有高达15的学生无法正常毕业,你在校内的表现会形成档案记录,如果想要一份人人羡慕的好工作和好去处,在敲门砖上就不能有污点,否则就意味着前半生费尽力气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最后拼了个好大学的那点优势,会因为一个差错将你的人生又刷向下游。 科大图书馆为什么凌晨一点还人满为患,那就是很多人已经明白了这个道理,所以谁也不放松的埋头搏杀,因为很多人清楚知道,自己所在的坐标要么已经成为别人眼里志在必得的囊中之物,要么就是在那些独占鳌头一览众山小目光中的“众山”之一。 不甘心! 也有人找上天行社,面对负责管理后勤的王新博老郭,是两个大三的,一个因为技术上面很强加入的,另一个算是在初创阶段加入的,“总之,想来想去社团还是不适合我们,还是决定退会。” 老郭道,“行吧,你们打过招呼就行了,全凭自愿,尊重你们的选择。” 那个初创时入会的则有些迟疑道,“是这样的,我马上在评优的关键时期,现在想稳一稳。就是你们那个会员名单留底上面,麻烦能不能把我去掉” 那人说的很小心,又补充道,“你们跟程燃说一下,我这可不是不够哥们儿,实在是现在确实手头上有这么个事情,家里面都盯着的,要是我没评上,家里能把我念死” “理解理解,我这就划去。”老郭在一堆资料里找出册子,把会员名单上的两人用笔给划去了。 其实大家都心知肚明,这是看校方这架势,担心牵连到自己的。 但也怪不得他们,现在外面人提到协会被通报,就谈论这事的学生都感觉到强硬的铁腕的气息,更何况正遭到科大审查的天行社,科大管理条例规定社团确实有接受学校监督财务的必要,但这一条,科大大概硬性执行过的情况也不多。天行社算是为数不多让校方介入的例子。 等人走了,老郭对王新博道,“学校无非是想看我们给企业做项目的合同和各方面财务有没有问题,这些上面我敢保证不会出纰漏,程燃一看就是懂这些运作的,应该是家里就是有这些公司管理的背景,而且他怎么可能动这些钱,应该是查不出问题的。” 王新博点头,“就是怕这件事影响大了,以后我们处处受到钳制,这社团也就开不下去了,哎大家搞起来,都投入了心血,不容易啊” 两个人看着会员册上被划去的那些名字,王新博叹了一口气,忧郁了,“昨夜西风凋碧树啊” 聂川给程燃打电话,科大的财务部门和负责监管的老师现在正在他们的上机室里,检查天行社相关的商业外包条目,聂川是借口上厕所,找到个偏僻处打给程燃。 “老四把三号项目说出来了,那边单独隔离询问” 程燃道,“我说过,没有关系,科大要看什么,都拿给他们看。” “我是觉得凭什么,除了财务要来核查我们账目的,负责监管查阅我们项目技术信息的,是陈越派来的人,一个叫骆华,另一个叫张鑫俞,我哥就是被他出卖的,陈越得到消息后提前把我哥的办公室所有东西以保密审查的借口给封存拿走了,连我哥自己的一些研究资料也拿不出来。今天他们拿着我们的模拟设计就在不停盘问,陈越是冲着我来的我哥离开了他那边,他想动我哥,连带着我也成了目标。” 程燃揉了揉太阳穴,黄培牵头对他们发难,陈越却趁机插了进来。看来他之前无论如何威胁聂云,都认定了这聂家兄弟两人逃不出他的手心,所以可以把他们呼来唤去,可以发配他们坐冷板凳,但他唯一没有想到的,是聂云真的敢背弃他,直接不顾自己前途,甚至不要研究贡献成果的离开他的实验室。 所以此时他对聂云是相当的震怒,但肯定也怕掌握了些什么端倪的聂云出去乱说话。 他以保密为由封锁了他在国芯实验室的所有个人资料,肯定也是在查聂云,而聂云的弟弟加入的天行社也顺带成为了他的打击对象。 现在如果查出些问题,能有把柄控制住聂家兄弟二人当然更好。就算没有实际上的问题,陈越在科大的能量,他要拿捏兄弟二人,也有很多办法后续有来。 看来陈越应该是认为聂川撑起了天行社的商业经营行为,大有可能用到他们国芯项目的一些相关研究资料,国芯就是他手上一个无往不利的大棒,但凡聂川用到了相关的,哪怕是外围的一些有相似性的资料,他都可以以泄密和违法违纪的指控针对聂川,并进一步拿下聂云。 以陈越现在的声望,要打击曾经在他手底下干活的聂家兄弟这样毫无背景的研究员和学生,太容易了。 这人真的是很狠。 他没法阻止聂云的离开,但是用一个理由把聂云钉死不得翻身,把对方的前途封死了,聂云发不出任何声音来,才算除掉他的心头一患。 第六十三章 面壁计划 天行社的聂川团队现在其实只是以天行社作为吸收人才的平台,而团队则是独立的工作室,通过了正规的注册,所以可以接公司的外包项目,走正常的软件工业生产流程,也就是说,团队其实是个在校大学生成立的公司了,科大其实没有调查工作室项目的权力,严格来说,天行社其实可以对抗科大审查。 只是考虑到和校方的关系,以及此事带来的影响力,还有天行社欲以科大为平台的可持续发展,程燃没有阻止校方对天行社独立工作室的审查。 而其实那些合同也不存在保密的必要,都是cq和联众,还有录属伏龙的机构发来的一些练手外包,甲方其实就是程燃,当然不会追究工作室的责任。 只是聂川电话里提到了老三。天行社独立工作室成立之初的八个人,都以加入的顺序代号相称。 老三是团队里第三个加入的人,叫做郑兴,郑兴是科大研究生,但专业并不是芯片设计,可以说最初时根本一窍不通,不过天行社的成立并不是要寻找相关专业领域的人才,这种事挂个招聘广告,岂不是更精准更快? 相关领域的成就不是说你是这个专业,你就有天生优势的,芯片领域不是这样的定式,有天然太多的需要更新和探索的内容,这不是死守着学校教授的基础知识,就能去闯天下的领域。 同样一件事,在有天赋和没天赋的人面前,是截然不同的两个概念。没天赋的专业学了好几年,未必极得上有天赋的拿书看个三个月所得到的启发,后者的思维更不受束缚,更活跃,这是一个考校思维和算法的领域,需要天生敏锐和嗅觉的犬。 天行社核心团队是要找到那些哪怕不懂得相关知识,但却可以快速学习,并且用之能战的这类人才。 纵观it领域,真正是一个卓越的大神,能够让一百个平庸者坐星际火箭都比不上。这些人都是推动着这个世界改变的上帝奇点之一。 譬如c语言之父的丹尼斯里奇,本来是哈佛大学应用数学研究生,结果脑筋一转着迷于计算机,然后鬼使神差开发了c语言,这还不够,还和另一个大神肯汤普逊发展了unix操作系统,因为错过商业机遇,两人只能在80年代金矿当铜矿卖的将unix授权给企业收取了4亿多美金。然后里奇还顺便参与发展了unix和c语言的后继软件:pan 9和ferno操作系统以及libo语言。c语言就这么成为现代程序语言革命的,程序设计语言发展史的一个里程碑,在系统编程、嵌入式编程等领域占据着牢牢的统治地位。 同样,21岁的芬兰大学生李纳斯托瓦兹,在学生宿舍里写了一个操作系统的内核lux,然后公布于众,吸引了成千上万程序员为之增补,修改传播。这种利用个人时间及器材创造出了这套当今全球最流行的操作系统内核之一,使自由软件从产业思想运动演变成为市场商业运动,从此改变了软件产业,乃至it产业面貌的行为,如何惹得起? 除此之外,一人之力迫使ib改变pc战略的斯蒂芬沃兹尼克。dows图形用户界面之父阿伦凯此类种种大神,都是以一己之力推动世界的奇点。 程燃知道聂川聂云也是这样的奇点之一,这个老三郑兴,也隐隐展现这种天赋。 对芯片设计一窍不通,但是学习能力惊人,prgray的英原版书籍anaysis and design of anaog tegrated circuits日夜不停翻看,再加上程燃跟伏龙南州办事处打过招呼,郑兴可以前往参观和硬件工程师了解电路系统设计原理,了解准备做芯片的外围周边各种特性,厚膜电路工作原理等等,加入天行社的一个半月后,他就已经开始做伏龙南州办事处的用户电路系统部门丢过来的厚膜电路改进设计和仿真工作了。 当然这个过程中,独立工作室调用了大量资源,伏龙和国外接轨的最新教材,ieee期刊等最新发表的章,ar的资料信息,在独立工作室,只要你需要,可以立即取用到,哪怕是国内没有的期刊献,除非敏感物件,走伏龙渠道,伏龙海外部门能够在五天之内和国内联动送达科大。 这其实也是独立工作室能吸引到一些个人的重要原因。 给程燃打工,不光可以拿到钱,还能得到定制的献资源,实践平台,直接和社会商业需求接轨。 当然,关于独立工作室的这些科大没有的资料,显然也在这通审查中,会被陈越所看到。 陈越会明白他们在做,或者准备做什么事。 “老三那边,还有没有更进一步的情况?”程燃问。 聂川走到了无人的角落,声音压低下来,“我们可能要面谈。” 科大的塑胶操场旁边,聂川和程燃坐在稀疏的看台上,面对面交流。 聂川道,“据老三说,私底下张鑫俞跟他说,我们天行社违反校规校纪,说得很严重,还会影响到参与的在校学生最后评价,不过陈越很看得起他。总而言之,是透露出老三如果想自救,那就只有主动找上陈越这一条路,寻求庇护,可能会面。”聂川道。 程燃微笑,“终于来了,恐吓,然后转化成为我们身边的雷。” 聂川转过头,这位大脑里面塞着无数算法的天才道,“被谈话的不止老三,还有人,但是,跟我透露情况的,说辞都不一样,有的顾左右言他,有的要不就说的是无关内容” 陈越对老三郑兴不了解,所以并不知道他从应用数学转向芯片设计的历程,以他的实验室一堆专业人士来说,怎么可能看得上郑兴这种初出茅庐的水平,哪怕有成长性,所以大可能是兵临城下的围三漏一,是看到他们天行社的一些可以“启发”他的资料后,存着打入耳目,掌握他们天行社内部真实情况的想法。 前世的印象中,陈越是以dsp嵌入式芯片作假而被曝光的,但是那是未来两三年发生的事情。而且,此时在科大的陈越,未必就是一开始存着造假的心态来做这件事。可能是在很多条路走不通过后,赶鸭子上架,不得已进行了造假。 如今国芯立项,正是陈越可能在探讨嵌入式芯片这条路如何走的时候,内部肯定会尝试很多种方法。而现在,程燃这只蝴蝶的翅膀,扇到了近前来。 嵌入式芯片有很多类型,也有不同的架构,虽然陈越宣传的是嵌入式dsp芯片,但如果能够有现成的可以利用的捷径,转换说辞一点不是问题。 譬如国芯一号可以是dsp芯片,那么国芯二号完全可以是掌握技术后自主创新的ips架构芯片,国芯三号则可以是通用cpu芯片,只要能够出成果,那么前期的科研失败,浪费的研究经费,一点不是问题。这正是陈越走投无路的情况下,最需要解决的一件事。 甚至只要寻找到方向和捷径,他也有那么在造芯路上的一线可能,为了这种可能,把发现捷径的人给吞下,转化为自己的成果,也不是不可能。那么宣传什么芯片,都不是问题。 “dsp芯片可能走不通了,落后了,暂时不发展了”,然而“我们在其他类型的芯片成功了”,就会迅速把前一个窟窿给填掉,他能得到一个货真价实的东西,这回是切切实实的,可以拿到的东西。 这大概就是陈越现在关注天行社的原因。 也是程燃觉得国芯事件目前最好的处理方式,能够从高处平稳落地消减这个风波的一个前置条件。 那就是不能任由得陈越继续把嵌入式dsp芯片这个牛吹下去,因为吹得越大,跌落得越狠,雪崩砸下的效应就更大。因为他的气球不难戳破,陈越后世大概也是没有办法,不得不把嵌入式dsp这个牛给吹下去,所以导致买芯片,雇民工,磨字这种做法。 因为匪夷所思,因为太过离奇,所以这事影响力出来的震惊程度可想而知,国家芯片项目扶持全面叫停,所有项目全线断奶。 戳破造假不难。难的是如何把这种雪崩影响力平稳托住落地。 要落地,就要把dsp这个窟窿给转移了,不能继续再往高处走。 让他看到天行社的存在,看到天行社在做什么,然后,他没法走原来路子,只能把这枚果子吞下去,自己宣布转移阵地。 那就不是造假的雪崩问题了,就是学术侵占项目竞争的问题了。 定义也就不同了。 把他拖到自己的阵地上。 然后再打死他。 程燃对聂川道,“告诉老三启动面壁计划。” 第六十四章 笑意弯弯 张静给家里打了电话,表示这个周末家庭聚会的时候,会带科大朋友过来一起吃饭的事情。 张静母亲在电话那边笑了笑问,“科大的朋友?柳雯宜还是郝倩啊话说回来,柳雯宜这姑娘挺会说话,一起带上过来也行啊。” 张静道,“不是她们。” “那是谁?” “叫做程燃。”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男的?” “嗯。” 张静母亲哎呀一声,“怎么回事的?静静你交男朋友了?” “不是的科大一起搞社团的,出了点事情,正好三叔到时候也在,他跟科大校方熟吧,能帮忙说句话就行了。对了,这事我给我爸打电话说了。” “你还给你爸说了啊,哎呀,你这是做什么名堂啊”张静母亲声音都低了一些,“家庭聚会啊,你三叔小姨这些的,你带个男生,是不是不合适啊哎他家是干什么的,人又是怎么样啊?还有妈妈的朋友呀,元阿姨也会来啊。” 张静怔了一下,道,“行啦!妈,就是朋友过来吃个饭,顺便我爸我三叔都在一起,就聊点事而已。” “那到时候我得仔细看一下!” “喂,根本不是那回事啊!” 张静邀请程燃一起到家里吃饭,透露了家里的关系背景,说是能帮忙解决天行社的问题,这对程燃来说并不必要,不过他之所以应诺了这件事,还是存着有这么一个机会,正好见见张静父亲张松年,可以聊一聊的心思。 张松年是南州的南区高官,国务院十八号文件出台之后,作为南州重点发展方向之一的南区也有相应动作,一系列紧锣密鼓的调整,高新技术园建设,相关政策,部委开会,南州的高层官员竞相表态,一系列的口号和目标,各种跨越式计划出台。 固然能理解国家要在芯片制造工程上不遗余力的心情,甚至南州四大班子可以群起出动,求取人才,也国外国内的跑,就为了谈一条生产线,促成一个合作。 但这种不成功就成仁的氛围,也变相促成了后世国芯事件那种事情的爆发。 而陈越这种人,没有确凿的证据,你是很难动得了他。所谓的背后造势打击他的声望,这种事在科研界从来就不稀奇,但凡坐上一个位置,掌握一个项目,背后嫉妒的,攻忤的,哪里会少。但其实因为这种就被拿下的人,少之又少。 就好比程燃曾举例的王选院士,王选从开始研发国产汉字激光照排系统,就几乎没人说过他的好话,“骗经费”,“没能力浪费国家资源”,“中国技术太落后,追不上西方”,“造不如买”这类话难道少了?但最后王选还是硬生生突围出来。 这就证明了在科研这个领域,最终还是证据和实绩说话。同样道理,想要依靠舆论打击陈越让他提前破产,还是不现实的。 陈越的这个爆发点要抑制,同时现在这种科研造芯一口吃成胖子,实现跨越式发展的气氛,也要想办法制止。若是依旧这么主观急躁想在集成电路领域实现跨越式的跳步,哪怕没有陈越,也会有杨越,张越而其实这对张静父亲这样的官员来说,亦是仕途上的一个雷区。 和张静约好的是这个周六,科大校外有接张静的那辆帕萨特,司机仍然是那天在演唱会过后见过的赵叔,朝程燃微笑点了点头。 南州的这个时候天气是阴冷的,张静外套是一件羽绒服,下身是显得双腿笔直的牛仔裤和短靴,整个人青春洋溢,程燃则拢着一件卡其色的连帽外套,方才两人这么一路走出校门,沿途收割眼球无数。 两人打开车门坐入后座,在车厢内的空间里,能嗅到张静那边传来的洗发水香波气息。她似乎才洗过头吹干不久,在空气的浮尘中,还有几分湿润的水汽。 只是在程燃看向她的时候,她则是侧头看窗外,仿佛没有注意到他的目光。 其实她也不是没有和男生一起坐过车,在这样的近距离和空间相处过,往日里大概在科大谈活动,做策划时候有时会有男生帮忙,会有那种就她单独跟对方就活动交流的时候,对方会出现不敢直视她目光的那种紧张和局促,这一次怎么好像换成出现在了她的身上? 总觉得有些气啊。 好歹也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赵叔开车过后,又加上将带程燃去的是自己的主场,张静坐着,觉得自己的霸气女王范不能堕了气势啊,于是双手揣衣兜里,转过头故作洒脱道,“我跟我爸说过了,他对你也很感兴趣,想跟你聊一聊。没事的,一会餐厅订的在外面,距离吃饭前还有一段时间,你和我爸我三叔可以聊一会,其实我们家里聚会还是挺宽松,没有那么严肃,有时候亲戚也会带来他们的朋友,氛围挺好,你不用拘束。” 程燃点点头,“有饭可以蹭,我脸皮还是可以厚一点的。”然后他一笑,“就是有点担心你们家不要误会了。” 有意思,终于抓住了点程燃的小担忧,或者说局促? 张静微微一笑,“误会什么?以为你是我男朋友?” 程燃不置可否,手势随意比划了一下,意思是大致是这类。 张静大眼睛乌黑狡黠的闪烁了一下,“你觉得我怎么说的?” “还能怎么说,跟班?学校搞社团的同学?遇到点困难想听听领导意见?” 张静笑,“不要把我爸想得太高高在上了,什么领导不领导的,其实在我看来,我爸就是一劳模,成天东跑西跑的,因为开发南区,他要到拆迁点巡查,太阳晒,整个人跟非洲黑人一样,一次戴着个笠帽回家,脚上满是泥,我妈还以为哪里来的农民。去年18个拆迁片区,一个区最后有个钉子户工程搁置,是个企业下岗职工,坚决不搬离集体宿舍,指挥部没有一个能劝动他。僵持一段时间后,那人更是在屋内堆放木材,见工作人员上前便挥舞菜刀,甚至提出要和区长“单挑”。 我爸竟然答应了,找上对方,上前就露膀子,要跟对方扳手腕,“单挑就单挑”,我爸常锻炼的,那人其实体型瘦小,扳不过我爸手膀子败下阵来,后面我爸跟他关起门来谈了两个小时,那人再也不挥菜刀了,一周后就自行搬走了。就这事我爸被我妈念了大半年,现在还耿耿于怀,说他当个官,时刻把头都悬脖子上的。 见了面你就知道了,我爸其实挺好玩。” 程燃点点头。 前排的赵叔也在微笑。 然后张静道,“对了,我跟我妈说的,这次带来的是考察对象。” 一直平稳操控对驾驶技术相当自信的赵叔险些心神不守。 程燃看来的时候,张静头转向窗外,大眼睛忽闪,满是捉弄到人的笑意弯弯。 :。: 第六十五章 Excuse me 到了张静家聚会的地点,是一家临河的饭店,饭店装修华丽,沿河边有草坪,主体楼二层延伸的平台架起一个朝河的玻璃茶室,很雅致。 张静家不少亲戚现在就在这个平台处玩,等程燃踏足饭店后院草坪的时候,就有张静的小姨在伸手跟她打招呼,旁边还有张静的堂弟堂妹,和那些年长的人大不一样,打量他的神态很是明显。 男人们在茶室里下棋,喝茶,聊天,等张静和程燃出现的时候,张静家人这边离得近的跟程燃微笑点头,离得远的聊着天也看过来。有带小孩的会让小孩叫张静姐姐,又唤着孩子说“叫哥哥”。 小孩也不认生,甜甜叫了,不过显然更喜欢熟稔而且漂亮的张静。 张静拉着姨家的小孩,和程燃到茶室,张静的父亲张松年,三叔一行人此时就在茶室。 和亲戚寒暄之后,张静介绍了程燃,男人们之前在闲聊,现在有人也就出去了,基本上就留下了张静的父亲和三叔,张静也就表示和叔姨们打招呼,不留下掺和了。 这主要是考虑到程燃等会好开口,照顾到他的颜面,本来这已经算得上是自己为他找关系了。实际上也一直在尽量避免这种认知,当初提出来的时候,让他“嘴巴甜点”,所谓的仗义相助,调侃玩笑,当时是可以的。但真正到这种时候,当然就不能哪壶不开提哪壶。 不管待会程燃和自己父亲三叔聊的时候会不会提面对的困难,哪怕就是他脸嫩,全程不提,都没关系。因为她已经在三叔那边提前说过了,相信三叔会处理的非常好。 而在茶室之外,张静亲戚这边,方才的一系列印象,才发酵起来。 “张静的这大学同学,人小伙挺标致的嘛。” “静静的朋友,能差哪去了?也不看我们静静这么优秀,还是科大才女。” 这些议论都进了张静母亲刘芸耳朵里,身边的二婶还用手拨了拨她的手膀,“这小伙不错的。” 刘芸才不得不给出个评价,“不错是不错……就是好像不太机灵。” “嗨,要那么机灵做什么,就这样的,静静以后能控制得住,这才好嘞!” “你们都说些什么呢……”刘芸笑了起来,“只是同学而已,遇上点事找静静他爸聊聊,没到你们想的那一步……” 张静不用过去都知道家里长一辈的亲戚们现在那边的话题是什么。也就没过去凑合,这边逗弄小姨的女儿,那边准备问问堂弟张瀚和堂妹张巧的近况。 结果两人来到张静面前,堂弟张翰很直接的道,“静姐,你带回的男朋友?感觉人很木讷啊。” 张巧则皱起眉头,“我还是喜欢李哥哥!” 两人看到张静可能有把小姨女儿楠楠抱起砸过来的趋势前,很适时的跑远一点去了。 结果没过多久两人听到张静在那边问自己父母,“张瀚和张巧最近考得怎么样?……我觉得这个成绩不行啊,上高中了,你们可能要管紧一点,尤其要提防他们早恋,最耽搁学习了……还有,我推荐一套黄冈十二讲,做完了没难题,新华书店很畅销,柜台一问就有……” “!ap¥!” 两人面对家里这种时刻都会被拿出来当做标杆的才女老姐,异口同声,“唯小人与女子难养!” …… 茶室里,张静的父亲和三叔丝毫没有半点自己身处要职的气势,反倒是相当的平易近人。 还是张松年率先开口,“听静静说你们开办了一个社团,成功举办了很大的活动,还上了报纸是吧?《经济报道》的报纸我看过,这个报纸新办不久,但有渊源,隶属于商报集团,一度在宣传口很有名,可以说填补国内商界报纸的空白。 前段时间上了我们南州先进名单,报纸定位是商务人士和很多知识分子,还邀请到了一大批知名学者专家开辟评论专版,可以说了专业和权威性。 这么一份刊物把你们科大搞的活动都报道了,可见科大这种一流高校一直是在我们媒体和社会紧密关注的,而作为科大学子的你们,很多时候的作为,是国家的栋梁和希望啊。” 张松年身份问题,所以跟程燃的交流角度也就不同,但这突如其来提到报纸报道也还是让程燃一愣,不过反应过来,王玉兰啊。 “《经济报道》的新闻我最有印象,因为那段文章写得让人印象深刻,‘电子工业风云起……少年人心气吞山河……愿为星火铸太阿。有朝一日,身负龙剑斩群邪。’这篇报道出来,你们科大学生,确实是让人耳目一新,让人觉得下一代真是充满希望!” 程燃了然,谢飞白姐姐王玉兰别看挺霸道,但从小到大压着谢飞白,让谢飞白父母都言听计从的他这个姐姐,其实只是遇到了他处处吃瘪而已,其实哪里又是等闲之辈。 这一手文章,还有作为《经济报道》元老之一到南州开疆拓土,都证明了她过人的专业素养和能力。谢飞白从小拿给她压的死死的,一点不冤。 也不怪是让眼前的张静高官父亲和三叔都印象深刻了。 张松年这么说一通,自然是不给程燃压力,同时肯定他作为科大中出众学生的作为。 三叔张宸祖也笑着说,“听说你们社团现在遇到些麻烦,拿给校方审查,甚至还可能面临个人档案记过的危险……是违反了学校规定? 其实校方有时候也能理解,毕竟科大是国内一流大学,有时候也需要个门面,要考虑一下社会影响……但是我觉得,学校维护制度是应该的,但制度会不会过于严格,而对一些学生的创造行为有所束缚? 放心吧,我和你们科大校方熟,我打个招呼,你们违反制度的情况,校方说怎么整改就怎么整改,别和学校对立,当然,记过这种处理就不必要了。还是要给年轻人探索犯错的机会嘛。” 程燃点头,心想张静父亲不简单,张静三叔说话也是相当到位啊,一番话正反面都说到了,即消减了他们看来这个年轻人可能年轻气盛对学校生出的不满,也杜绝了给他一种有人撑腰的想法,同时最后才完成张静的委托,打消他的顾虑,还给予了他闯劲的肯定。 若自己真是个前途无量的科大青年学子,都会被这一番鼓励,对两个领导的人格魅力好一番憧憬了。 把角色对调过来,程燃觉得自己都未必能比他做得更好。 能到一个位置,其实个个都是高手,有的其实所欠缺的只是机遇和势罢了。 只是程燃今天之所以会接受张静邀请过来,并不是为了这事啊。 程燃道,“谢谢叔叔,我和科大学术委员会的李太行院士关系不错,记过其实不担心的。” 张松年还在伸手去端茶。 张宸祖也还对程燃的回应微笑着点头,“嗯嗯……” 然后手停住,微笑有些凝。 两人看面前这个青年。 脑海里蹦出一串英文。 e……xcuse !? 第六十六章 迎击巨浪 从两人角度,其实张静跟他们开口的时候,是觉得有点意思的,从他们人脉关系网上,消除科大对一个学生的处分,是可以做到的事情,更多的也就是和年轻人交流一下,了解现在的年轻人,并了解一下这个和张静走得近的青年,就是一件休闲小事。 结果没有想到的是,这个只是科大大一的学生,说出了让他们都为之愕然的事情。 即便你是科大学生,如果你是在读研究生博士,可以接触到更高级的科研项目和场合,你说你认识一位院士,或者说院士对你评价好,照顾有加,都不为过,甚至可以说已经让人另眼相看,是给你加光的事情,意味着你够得上算是一位青年才俊。 但是,你这么年轻,今年还在上大一,关系好什么意思?你是人家隔壁邻居?经常端菜蹭饭借暖水瓶?而和全国一千位两院院士成为邻居的几率又是多少? 现在有种风气,官员都会以能认识高端学者为荣,似乎也能为自己添光加彩,带上了几分书卷气,甚至给人展示精神境界都不一样,这其实也是中国社会的普遍现象,官员附庸风雅,和大才子把酒论风流,以文士自居,自古以来就有这样的传承。 张松年和张宸祖虽说是职位不低,但面对李太行这样两院院士的大熊猫,或许在南州的相关会议上打过照面,勉强说认识可以,但若是说出去跟人家关系如何如何,自己都会脸红。 关键人家特殊地位在那里。兴许在南州,张松年和张宸祖能指导一方,但去往首都,他们这级别的官员就会议的旁听者或者进修学习班的学生,但李太行,属于在哪里都是座上宾的专家和在场作报告的带头人。 说白了,人家在台上,自己在台下的区别。再横向对比别人平时打交道对话的级别,都是能让地方上自认为位高权重的人听上去脑壳发晕的层面。 张宸祖干咳了一下,“你是……和李院士住得近?” 程燃迎上他的目光,道,“李院士是我爸伏龙公司的特聘顾问,负责伏龙公司的集成电路领域研发。我当初高考拿下川省理科状元,本来是选择清华北大之一,但李院士力荐我到他们的科大,所以我是科大人,也是李院士的学生。” 程燃本来一直在程飞扬阴影下,其实很多时候都准备淡化自己老爸的存在,但思来想去,面对张松年张宸祖这样人物的时候,你说得天花乱坠,都不如摆出一个对等可以对话的背景和级别,能省下很多的口舌。 但同时程燃也能不一味强调这些,还是有需要打动对方自己的东西,所以把状元和拒绝清北这事也一并捎出来了。 空气中仿佛飞过乌鸦。 无声的崩裂在四处发生。 张松年和张宸祖一阵沉默。 都从对方的眼睛里看到了震惊。 信息量太大了。 程燃拒绝清北这事静静说过了,但静静怎么没有说这事居然是这个原因!? 还有伏龙! 随即两人明白了,面前的程燃其实并没有跟自家孩子张静透露这些。 现在看来也确实如此了,眼前哪里是个普通的青年,他内敛,但实际内心雄厚,性子成熟,气势沉稳,甚至堪比他们这样的老江湖。这是家庭出身耳濡目染熏陶的培养? 还是天赋异禀? “伏龙……就是那个去年在华盛顿事件风波中的伏龙公司?” “败军之将,让两位叔叔见笑了。” 两个人差点屁股抬起就要离座! 去年发生在华盛顿dc的伏龙公司被驱逐事件,一定程度上刺激了今年国院十八号文件的出台,为什么国家突然这么强烈的要打造半导体电子产业,兴许以往一直都有这方面的声音,然而也不得不承认,伏龙在美国事件就是一个强影响。 这事在国外各种媒体消息乱飞,国内的高层内参上面,同样在发声,同样在探讨,惋惜,遗憾,痛心…… 风波不息! 你说这样的企业是败军之将?那么是败在中国产业之痛上面,是败在基础的孱弱和无数人想追不可追的浪潮白日梦上面。 是一代一代人筚路蓝缕,建设,动乱,摧毁,挣扎,新生,最后还是拿给别人所制,只能在河这头看河那头的领先差距,羡慕得不能自拔被叫做泥腿子的巴望上面。 他们所代表的败,不是单个企业的败。 而是中国的败。 但就是这样的企业,他还没有死。还在倔强的,扛着技术受制,产业寒冬,散发着生机。 像是一个拳头,收了回来,他们或许受伤不轻,但仍然是聚而不散,甚至看不到半点松懈和破绽。 张松年和张宸祖都看到了彼此眼里的激动,伏龙这样的公司,哪怕从美国败退了,但在浪潮中力争上游有竞争力的国内大城市省份,无一不是对他们抛出橄榄枝。 不客气的说,如果程飞扬要来南州谈建设,南州四大班子都会围着他转。 只有眼界高远的人才看得到这其中的价值。 伏龙这样处于产业上游的公司,兴许核心产值不高,目前也就几十亿,最不济百亿而已,但间接拗动的产业链条,那是百倍以计。全球的半导体市场大不大?不过千亿美元而已,但这个上游产业拗动的是下游全球几十个产业万亿美元的市场,而且关系着信息社会的方方面面。 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工业高科技净产值,和金融地产以及低附加值产业不一样,这是一个国家的核心竞争力,所带来的效力是惊人的,而且是惠及子孙,千秋万代。 但可惜的是,蓉城不会让他们走,哪怕是换来震荡代价,也要留住伏龙主体,而其他类似鹏城这类政策宽松有深化改革战略支持的高速发展城市,大概才是伏龙拓展的首选,他们南州最多分一杯羹,但这杯羹都还轮不到他张松年这个级别来分。 程飞扬的这杯羹是分不到了,但是眼下,岂不是正是一场从龙之役? 程燃位于科大,李太行知道他是谁,但从头到尾他都没有泄露,这说明了无论他还是伏龙,都是想保密,不带来困扰。然而现在却对两人直接道明。 这其中的意味大了去了。 领会了这些,才能明白两人互看一眼的激动从何而来。 “你在科大搞集成电路设计大赛,你难道是打算以科大为平台,为伏龙做这些方面的建设?” “有这个想法,但不是伏龙出资,我有自己的规划……” 程燃把一些个想法跟两人提了出来,包括解释了目前已经得到了ar架构授权,并且打算依托ar指令集研发自己的微架构,依托李院士,科大为平台靠背,在芯片上下苦功,争取打造一款实现自主电路创新,达到自主知识产权,产业化的芯片。 程燃没有讲更多更大的前景,这也是对目前的汉武的要求,也就是需要项目组能够参考到ar那些对现今的国内研究员而言大师级的设计,能够从中得到启发,揣摩,吃透这些技术,然后能够实现电路创新。就可以算走出了第一步了。 这第一步很难,也很有效果,这是技术知能的追赶,是意识层面的提升。这是需要汉武项目组奋战攻关,甚至都不是技术积累,还需要灵感技术爆炸,等同于你面对大师的作品揣摩作画,而且你也要以期在日复一日的这种揣度中,得到大师级的灵感,同样成为一名大师的过程。 这需要的不光是努力,还要天赋。天赋有两种,一种是先天,一种是后天。先天天赋不赘述,后天天赋则是可能你以前没有这种天赋,但你不认命,不排除在大量接受相关知能下的突然开窍。像是一个唱歌难听的人,突然有天掌握到技巧,翻天覆地成为歌星。不是没有,不是不可能。 搞芯片要赌这种可能。 这是薛定谔的领域,在不断试错中找到正确的路。一万条路,正确的只有一条,你每天尝试一条路,也许运气好第二天,或者一两个月就找到了。最怕运气不好,就是一万条路,一万天,人活85岁三万一千天,三分之一时间就这么过去了。 有ar的架构已经大大减缓了这个时间,等于是给了一条主干道,但在很多支线,仍要遵循这个办法。需要建立大量的数据库,不过好在的是,当这种数据库不断的完善,认准了一条路,在这条路上的经验越来越多,往后走得也会越来越快。 “你的意思是,你们的‘汉武计划’已经开始筹备了?这个名字真好,真的非常好!南州也在大力发展这方面的产业,既然你有这样的想法,其实我们这边也可以双方碰一碰,帮着出点力。”张松年的兴奋已经透露了出来。 “南州响应国家政策的《纲要》我看过了,表示要突出企业的市场主体地位,但过多强调政府对组织领导,顶层设计的干预,行政味道太浓。对于涉及国家重大安全问题的项目,政府可以通过某种方式适当监管,但其他应该放手相关公司在市场上自由发展。如果强调行政,必然会出现各种问题,如对专家组和资金管理机构的权力寻租,以求获得投资基金和经费的情况,甚至可能出现金融支持的漏洞。” 程燃心忖这就是就是该泼冷水的时候了。 果不其然,这话一提,张松年和张宸祖都愣住,然后进行了思索。 其实这就是程燃先前那一番开诚布公的好处。现在面前的两位官员,至少都把程燃当做了同等地位的人来交流,而直接忽略了他的年龄和资历。 两人都没想到程燃居然会提出这种角度的问题,等于是在对现今南州,乃至更大层级上的行政指标和规划踩刹车。 这个青年,哪怕是远超同龄人的视野和能力,他真的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不亚于迎向巨浪啊。 第六十七章 像我这样迷茫的人 “中美之间的行业差距之大,很多时候甚至比我们想象的还大,政府方面未必真的认识到了这种差距,和追赶差距所需要的时间和投入。否则也就不会说出跨越性发展这种话来。要以打造成百亿的行业巨舰,制造几个大企业和专家主导的大型项目来填补国内技术空白,这种方式来追赶,几乎是遥遥无期的” “其实从中美两国的产业路线来说,我们要按照老路追,几乎不可能,所以要寻找弯道超车的机会,就在于是否能够根据国情打造适合我们的产业路线和政策。而要实现这种产业选择,更要倾向于市场选择,野蛮生长的方式,而不是政府以美国为标的进行定制化打造!” 一条条,一件件,程燃所说的,无非是往后二十年人们从芯片领域总结出来的教训,从很多条“此路不通”的跌倒和幻想破灭中,得到的真知灼见。 然而对于此时的张松年和张宸祖来说,震动是不言而喻的。 因为这意味着这些,就是和现行的南州纲要唱反调。换句话说,也是和现在国院主流的思潮行政规划唱反调。 这是逆大势而动,所以才像是面对巨浪而来,迎头撞上去。 这其中所要承担的风险和浪头,是何等巨大的。 也让张松年和张宸祖,立即感受到了一种可以被称之为是魄力的东西了。 如果说先前他们和程燃的对话交流,是把程燃放在同一个地位对话上面,那么现在,他们已经感觉到眼前这个青年人内心隐隐压在他们之上的气魄了。 怎么会这样,明明只是个大一学生啊。 不过这个世界很多事情,都不讲道理。 甘罗12岁拜上卿,李昌镐16岁被称为“少年姜太公”,约翰纳什22岁获得诺贝尔经济学奖,毕加索26岁就成就一代大师闻名世界 达者为先。 程燃道,“因此在行业的头部企业上面,政府的行政力量要削弱,要让市场来作为主导,行政为辅。不能用兼并集中资源的方式行政组织出一个大型国有企业,就想要成为英特尔,东芝自然界的一个普适规律就是,野生肯定比圈养的生存能力更强。要野蛮生长,才能诞生出强大的企业。但也不意味着政府行政上完全消失,一是监管行业,避免乱相。二是服务作用,政府设立产业扶持基金,培育出一大批微创中小企业,就是撒一把种子,然后让这些种子参与市场竞争,竞争出有实力的企业出来。政府把顶层的设计交还给企业进行市场竞争自主选择,行政主导作用发挥在产业生态的耦合上面,协调产业各个环节上下游的供给问题,配置资源。” “还有一点最重要的是,抛弃幻想。南州纲要上面很大的一个问题,就是口号问题。说政府和国家对厂商全力支持,希望共同努力尽快把企业做大做强,力争两三年内实现几百亿的产值” “我建议要放弃这样的想法,要做好打持久战的准备。要改变政府主导分配资金的方式,政府不能直接管项目,管科研资金的分配,否则就会出现活动能力强的项目负责人的跑要现象 建立公开透明体系和社会监督。把审计做到立项环节,并在立项后事前事中事后三段式评估审计项目” 一条一条的内容,张松年和张宸祖听的是眼睛都不眨一下,不得不承认,程燃现在不光是看到了问题,还提出了解决的方案。 这和很多只会提问题给你一个悬案的情形截然不同。 而现在已经不能去探究程燃为什么能针针见血的点出问题和给出解决意见。 危险是在于他们开始觉得确实应该这样了。 张松年和张宸祖毕竟是两兄弟,很有默契,此时双方都感受到了那种压力和危险的感觉。 “你这是要,让我在管辖的地方实施,进行试点?”张松年皱眉。 “我只是给张叔叔一个建议,至于办法行不行,是不是真的有效,施行一下,总需要一块实验田。”程燃道。 “你这个实验田说得好啊”张松年苦笑,“但却是把我架在了火上烤啊” 是啊,当然是如此。 程燃所说的办法中,涉及到政府对项目基金各方面行政上的存在影响力,更涉及到多少人的利益和版图他张松年如果真的按照这套办法来做,首先要面对的就是他所下辖的南区多少人的利益,他要手撕这层利益造新的规则。而这些人可不是拆迁的那些个下岗职工或者本地农户。他所要拆迁的,是那些手头上掌握着资源,背后拥有着人脉,随时可能从后面给他刺一刀的人物。 更大的隐患是在上层,这里面很多操作办法,都和南州高层意见大不相同,往深了说,即便他能运营手腕,能量,把南州这一块掀起的波澜给镇下去。 南州南区模式,会不会更大范围的扩展开来? 以至于和高层形成路线上的分歧。 这就是最可怕的事情。 “这件事太重大了”张静三叔张宸祖深吸一口气,想明白后,眼睛直勾勾的瞪着,仿佛已经能预料到那种风波,在短暂的失神后喃喃道。 两人现在明白了。 程燃要贯彻自己的思路,需要实验田,而选中了他们。 他把南州的南区,摆上了棋盘。 其实对程燃来说,就好比科大陈越,陈越的事件,前世确实他最后造了假,他有重大过失,但背后的深层原因呢。 程燃可以说要解决的,就是这种深层的因素。 否则陈越过后还有陈超越,他能防一个,谁知道下一个雷在什么时候横空出世。 “事关重大我们再好好考虑一下。”多番思考后,张松年最终有些沉重道。 他们不得不沉重,这件事所涉及的事情太重大,可能关系着他们头顶的官帽。 但有的事,当你看到正确的方向以后,就很难再抑制住那种念头和想法。 那是会打破脑子蹦出来的。 “当然要好好考虑一下,叔叔不急的。”程燃当然没有想过这么一来就能说服张松年,其实没有抱着多大的收获,只是如果能够提出建议,当然更好。而张松年只要纳入考虑中,哪怕不是全盘接受他提出的那些办法,就是在他可操作范围内做一些事,都行。这上面,程燃还可以顺势发挥,当然,都是后话了。 只是程燃这番突然活泼起来的轻松语气,让两人从深沉思考中又得到了些缓解,原来有家里人到了茶室门口,给他们打招呼开饭了。 不过两人也是相当不习惯程燃这突然年轻活泼的语气,但是转念一想,人可不正是这个年龄吗,但确确实实就在方才,他们居然把他当成了和自己一样,甚至比自己还年长的人来看待。 张宸祖还是出言打破此时氛围的凝重,“差不多该吃饭了,小程,先吃饭,这事咱们后面私下再聊。” 张宸祖称呼中,一下子显得亲热许多。 今天程燃这么来见他们的这番行为,已经无形中让双方之间其实建立了联系和信任。 张松年伸了个懒腰带头出门,张宸祖出了门还站在旁边,等程燃走出,以并肩而行。 张家人倒是奇特,居然这么个看上去不机灵的小子,和张家两个当家的聊了这么久,以往张松年和晚辈聊天,说两句就要出来抽两根烟了。 张静之前在草坪上跟家人聊天,逗小姨家孩子,也就在到临饭点,自己母亲刘芸电话响了,元阿姨已经到了门口,而突如其来旁边母亲口中迸出一番话,“啊,你家李家乾也回来了?今天跟你一起?好好好,到门口了,我去接你们” 等刘芸挂了电话往前走,饭店通往后面临河草坪的这道门口,就出现了一行人。 是刘芸的朋友元玉梅一家三口,都穿着正式,元玉梅更是一身旗袍,旁边站着一个头较高的青年,正对着刘芸露出笑意,眼神属于那种一看就有灵气而聪敏的,嘴角弯弧得感觉邪邪的,配合那种笑容,确实是个很鲜亮的男生。 程然从二楼的茶室出来,就看到张静怔立于原地,朝他的位置看了一下,眸子微微有些躲闪,然后她再转头看向那个男生,一时长身孑立,目光有些茫然。 第六十八章 又不是真的 张静站在草坪上,对面的男生就在那里,她表情并不自然,不知道在想什么,是想起了以前上课时被他热好的放在桌上的牛奶,还是那些年公交车上彼此聊着天回家的时光,偶尔也会想到那时有很多人从旁看他们,现在想来那些都是羡慕吧。 到来的男子一家从大门口走过来,张静母亲就跟张松年招手,“老李他们来了……” 张松年和张宸祖冲程燃示意了一下,然后走下台阶去招呼熟人,程燃站在二楼,看到张静面对那个李姓男生的发怔。 就在茶室外依靠栏杆的张静堂弟堂妹显然早就“等候”他多时,张静的堂弟张瀚转过头来问,“你和我姐怎么认识的啊?你泡的她啊!” 程燃心想泡妞这种说法到底是怎么传过来的,听着真不好听,道,“只是朋友。” 张瀚一脸我懂的鄙视,“朋友就意味着还没得手呗,你今天运气真是太不好了,正遇上我姐前男友也到了,李哥他爸和我大伯早就认识,他们俩高中耍过朋友,不过你别说出去了,也别跟我姐说我给你说的。” 程燃哑然。 张静堂妹张巧话语里透着一股子揶揄,“你们科大是不是校园里到处都是戴着厚厚眼镜搞科研专课题的学生?是不是都是理工男,恐龙多如牛毛?我姐这样的在科大是不是就是独独一枝花了?肯定很受欢迎吧。你有没有觉得和她关系好很荣幸?” 这……什么跟什么…… 程燃道,“那你看我这个科大的怎么样?” 张巧故作姿态从头到尾打量,啧啧道,“一看就是科大里面成绩不好的!” 敢情在科大非要符合戴厚瓶底眼镜穿着怎么不修边幅怎么来才符合科大学霸的人设啊。 程燃道,“刻板印象可不行。” “切!”张巧撇嘴,她模样五六分肖像张静,不过有自己的特点,而且还上了淡妆。倒是一副前卫少女的架势。 “当年李哥在南州静居一中,他就是常年的年级第一,我姐长期第十名,李哥当时在学校里面风云,那肯定不用说了。后来他和我姐谈过一段时期朋友,在当年静居一中,就是传奇!去年他们以前的班主任还在打听他们的情况,两个人在同学里面的知名度是非常高的。” “那确实不错。”程燃点点头,也大概能了解张巧和张瀚的敌意从何而来了,大概经历见证过张静那段历程,无比般配的一对,最后因为可能分隔两地分开了,但作为张静的弟弟妹妹,肯定还对这个前男友有相当的好感,沉浸在那种辉煌之中,甚至还可能隐约希望他们复合,于是对这个今天带到现场的他这么个“外人”自然生出排斥。 张巧更是故意漫不经心,“而且,你只是科大的……李家乾哥哥可是清华的!静姐当年也就是差一点分上清华,否则现在哪有你的份?” 程燃不予回应的露出白牙笑了笑。 张巧和张瀚都莫名感觉到一寒,只是乍现陡逝,不过到底这么一番异样大概还是让张巧觉得自己说得有些过了,愧意是没有的,最多有点微尴,毕竟这是说人痛短处。 而且看程燃不回应,大可能说到关节隐晦了。 张瀚也就摆出一副成熟的架势来,“行了,你少说两句……”又对程燃道,“我了解我姐,是个很自强的人,她最多有点怀念,但过去的事情也就过去了,我看你努把力,是大有可能的。反正我这边态度还是很明确,你只要对她好……作为弟弟嘛,我这边也不为难你。” 他们平时受张静这个标杆的压力太大了,这是一直憋着的,今天张静带来的这位看来就是登堂入室的科大准男友,在张瀚看来,这就是来了个比自己弱势的角色啊。要知道,在大家庭里,他的地位本身就属于被压迫的最底层了,如今来了个序列还靠后的,当然翻身农奴一朝得势,这势当然得好好用,摆个谱是应该的嘛。谁让现在在你面前的张家人,个个都比你强势呢! 程燃“……” 下面自己长辈在喊,让张瀚张巧带着客人去往包间吃饭了。 三人从台阶往下走,那边张静一家和叫做李家乾的男子一家打招呼,张静对对方道,“你怎么在南州。” 李家乾道,“跟导师到南州参加一个活动,就是打个下手,那边没什么事,有师兄扛着,我就回家看看了,正好今天听说你在,我就跟着过来了。” 张静母亲刘芸则是夸奖着“哎哟高材生……真是一表人才了现在……啧啧,以前小时候跟我们静静比赛爬铁爬梯,还爬不过我们静静,就在那里哭呢!” 一群人在笑。 “吃饭吧。” “走走走,上菜了,上桌。” “老张……今天好好喝几杯……” 大众往前走,两个年轻人似乎还没动。 李家乾一边迈步一边对张静微笑,“好久不见,你变不一样了。以前我说你留长发好看,确实是这样,真的长发飘飘了。” 张静“哦”了一声。 等李家乾迈出一步后,才发现张静似乎并没有打算动。 然后他停住,张静道,“你先和你爸妈他们过去吧。我等朋友。” 李家乾先是愣了愣,往过来的张瀚三人那边看了一眼,目光在程燃身上一扫而过,随即洒然一笑,点点头,往前走了。 于是瞬间出现了这么惹眼一幕,家人,朋友的,亲戚的,年长的,长辈都说说笑笑,往餐厅去。 张静却也就当着所有人,并没有跟随大部队而动。而是回头看往程燃的方向。 于是所有人都看出来了,她刻意留下,等他一起。 程燃身边的张瀚和张巧瞬间在家里大人们的富含多重意味的目光下头皮发麻,赶紧跟着自家大人过去了,留程燃走上前,和张静并肩。 程燃看了看那头,回过头问,“前男友?” 张静微仅可查的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程燃道,“挺精神挺帅的。” 张静看了他一眼,“我不想听到你说这种话。” 程燃“哦”的眨了下眼,“他对不住你?要不要我替你出头,让他觉得你现在比他想象中过得更好。小说里电视里不都是这么个戏码吗?” 张静一笑,“没必要。他也没做什么错事,说起来,就是本不适合的两人在不适合的时候以为两个人适合,却最终发现原来不适合的事情。” “而且,你是我朋友,我要让你这么来的话,算什么了?” 她有些促狭的一眼瞥过来,意味深长,“……又不是真的。” 第六十九章 角落吃饭的你怎么能说话 坐在桌上,就能感觉到气氛的不同寻常。张静和程燃最后进来,在人们看来是张静照顾带来的朋友,然而放在眼前同样属于客人的李家乾一家面前,立即就有一份倾斜感。 要知道以往两家人参与的饭桌上,拿张静和李家乾一个亭亭玉立一个小伙神完气足说项打趣,是平时大家最爱的话题,但现在明显这么做不是太合适。 还是刘芸立马介绍了一下程燃的来历,静静他们科大的同学,和静静一起学生会做事的,周末过来吃个饭。又说孩子在外读书就是这样,静静幸福就幸福在南州本地读大学,家离得近,有靠山,没有像是程燃一样外地过来读书,什么都要靠自己的锻炼。这话里面主要是强调程燃和静静学生会做事的。但其实张静给她说的是社团,但在她看来都没啥区别。 于是对面的元玉梅也就松一口气,今天看这架势时真心心头一突,她和张静家不同,或许张静家当初是有所猜测到,但最大限度给自己女儿空间,不去打探。元玉梅是切切实实知道自己儿子当年和张静在高中就谈过恋爱的事实,而且怎么跟人家女孩子相处,其中还有元玉梅时不时给儿子从旁提点敲打的功劳。 然而当初两个人的分道扬镳,也有一部分是元玉梅的劝说结果。 李家乾上清华,张静读科大,本身其实以前那种过家家似的好感恋爱某种程度上就该面对现实。另一方面也有当初张静父亲出现的一场风波,那时候张松年下面的工作失误,那段时期风风雨雨,外人看来一度以为这个副区长干不长了,结果没想到转危为安,甚至后面还担起了南区发展大任。以后张静家能走到哪个级别,就很难说了,但可以预见,未来是妥妥仕途畅通。 所以得知程燃不是张静带回家大家都认同的男朋友,终究还是松一口气,哪怕确实没有这么简单,但至少来说没有达到板上钉钉的地步,凭借两家人老交情和俩小孩以前的那些点点滴滴,说不定还得占上风。 等张静程燃坐下来,饭桌开席,就是一番热闹场面。张静之前就跟程燃打过底,“今天大家有的没的聊天什么你都不必管,你就只管吃!就当改善伙食!” 程燃一本正经点头,“好,我等会就先喂饱自己再说。” 眼下桌前张松年只是看了程燃一眼,很明显自己爱人的介绍里,压根不知道程燃真正情况,张静也是,都真以为是学校的事情来找上他的。 张松年和张静三叔眼神交流,张宸祖的表情也很光棍,干脆眼皮子一翻,意思是自己也装聋作哑,明显程燃今天除了对他们,压根不想喧宾夺主。 张松年也悻悻然没进一步大张旗鼓介绍程燃,放往回他肯定大嗓门,甚至可能还会骄傲的公开这个青年的身份,眼下有些憋,却是对程燃心照不宣点到为止,“小程,就当在家里一样!” 这话后张松年还笑呵呵,这番不动声色却内涵其中的话说来舒爽啊。 程燃一笑,点点头,伸筷子去夹面前一块脆泡木耳,喝了一口张静倒满面前的橙汁,先前说了一堆话,确实口干舌燥肚子咕叫,先开吃再说。 放在场一点一滴都观察入微的张静三大姑七大姨面前,确实是观感不同。他们看来这程燃撞上小李今天本就凑上了,两个男生难免会被私底下评判比较比较,教养,性格,谈吐……当然未必涉及更深层次的家室前途,也没到这份上,不过外在的观感你要说重不重要?肯定重要,因为很多时候做不到日久见人心,而大部分人都很相信自己的人生经验和阅历能够识人细致观人入微。 李家孩子从一开始就背挺得笔直,高领毛衣,目光灵动,跟大家也比较熟,互相打招呼,说什么话他都接的起来,而且说到开席,更不着急,还跟旁边请教的张瀚讨论一个火车拖拽物体摩擦力的物理难题。 被自己母亲提醒吃东西,就拿起筷子,挽了挽袖子,露出手臂上一块精致手表,五指指节如竹,曲臂小心夹着排骨,小口咀嚼,说话不露齿。 斯文人,时刻注意自己的形象,谁人跟他搭话他都行端坐直和人对话,能看得出他其实还是有些紧张,同时有些拘谨,但在眼前张家人眼里,这种拘谨其实是加分项。代表你知道自己是作为一个审视对象在面对别人的,是希望维持好印象。 程燃则是管他娘的,吃饭就吃饭,一桌子的美味,转到自己面前就夹菜,先捞个饱再说,哪里有那么多温良恭俭让,当然,也不夸张,就是正常埋头吃饭的操作。 不为过,但和李家乾的镌秀谈吐,相比起来就是两回事了。 大家也不会对这个姓程的青年有什么负面评价,最多就是人看上去老实。而李家乾自然属于另一个物种,至少每个人私下判断一番,是会觉得李家乾清华生,再加上待人处事,以后定然前途无量。而程燃,科大的嘛,大概更适合搞科研学术埋头苦干。拿个二十年赛跑,程燃这样的大概还在岗位上兢兢业业,李家乾大有可能已经脚踩锦缎蓝图,看上去李家乾更擅长抓住各种机遇。 三岁看大七岁看老,在饭桌文化上面,很多时候不也就是喜欢这样乘兴来对人进行预测评判。 饭局氛围转热,大家什么都聊的时候,和桌上张静一大家子都照顾了的李家乾则才转为跟张静交流,战略上这叫先地方后中央,先基础后拓土。 未必先前就这么想,但自然而然就这么做了。 这个时候氛围正好,跟张静聊天说些话,也更能放开。 “还记得你们以前家楼下的花台,你把旅游去捡回来的的雨花石埋在土里,说是这样就会种出石头来,结果后面找来找去,还丢了一块,那时候你还哭了鼻子……” “高二我们圣诞节出去玩,你和陈燕云去礼品街买东西,遇到小混混,我们一群男生上去,如果不是他们走得快,我们肯定收拾他们一通……” 这是回忆杀啊!无论两人之间有什么过节,李家乾这么说,张静其实很难不会想到那些年月,毕竟是一起经历过的那些事情,他在她家楼下等过她,一起坐公交车,晚自习时寒冷的夜里有人陪着自己走路,旁边一群朋友的说说笑笑,清幽的月,有的记忆就在那里,回忆起来泛着凉,心却浸在里面。 任谁都看出了李家乾对张静的这番言语后面的东西,如果平时聚会大概无所谓,但此时看着和张静挨着坐的程燃,大家换个角度都觉得尴尬。 元玉梅则对自家儿子很是满意,得嘛,顶尖大学锻炼人啊,情商各方面都提得高高的了,有些事也不需要自己提点了。 张瀚和张巧都朝程燃投来一个眼神,那模样大概就是表示程哥,非战之过啊!实在是先来后到不讲道理。 而到底是看明白的张松年和张静三叔望着程燃,眼下都只觉好笑了,不过也都乐见发展,看看程燃应对,没准还能多看到他对自家女儿张静的态度。所以两个老狐狸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高高挂起,不打算伸出援手。 其他人眼里则不亚于面对行刑现场,只是这种战场,从来就是胜者甜蜜败者肝肠寸断。连一些个心肠好的张静小姨之类,都觉得程燃此时一定感觉周身风萧萧兮易水寒。 后面程燃起身去厕所,更是显得如同丢盔弃甲铩羽而逃。 气势在这里,一个人谈吐,举止,这种外在表现力也是实力的一种,这要是一场跨国公司的面试,李家乾绝对是和面试官聊得很舒服愉悦的状态,程燃必然是一面倒的溃败。 包间出去因为饭店很大,厕所隔得比较远,走两个拐角,路上程燃手机回了几个短信,又在外面打了个电话,给李明石,说自己和南区张松年已经在吃饭了,后续可以帮他问一问产业园的问题。 挂了电话后,程燃才走入房间。 里面氛围热烈,笑声不断。 走进门的时候,李家乾正是焦点,大家都聚精会神听他说着什么,程燃进来打岔了一下这种氛围,张静一位叔婶看了程燃一眼,又和在场女人们交流了一下目光,张静母亲刘芸都觉得这个借故离开在外面呆了半天回来的青年肯定心中苦闷,显得有些可怜。 张静堂弟堂妹对李家乾听得入神,张静则看洗手间回来的程燃,嘴角弯弧出一丝难明的笑意。 程燃回坐,这个时候正好像是李家乾停下说话的空窗期,张松年等男性的表情都有些奇特,大家互相看了一下,张静三叔笑道,“你这个还真是说得有点意思……清华学生就是不一样,你们培育国际视野的方式……很特别。” 这是肯定的语气。 李家乾父亲显然是在谦虚,“嗨,你们那一套,玄玄虚虚的,我都搞不明白。”这时候他妻子也就瞪了他一眼,“你都老古董了!现在年轻人接触的,你们都要过时了……” 张松年却也是点头,“你们是国之栋梁啊,充分学习国外优势,发挥自身长处,提升竞争力,是可行的,但是要注意,君子朋而不党,正因为你们所处的是国内最好的大学,想要做事,能做事的资源也很多,相信你们也能做成很多事,所以才更要实事求是,以后你们都是分散在各行各业的优秀人才,但先调整好自己,脚踏实地,干好分内的事,至于国家贡献,其实健健康康为国家工作五十年,这就是最好的贡献了嘛。” 这话深了,张松年说来,也大概是代表对一个小辈的高评价了。 所以他们到底在说什么? 还是堂弟张瀚最想迫不及待,转过头就对错过了方才交流的程燃说话,一种的“炫瞎你”的表现欲望,“程哥,你知道罗斯柴尔德家族吗?知道布雷顿森林体系吗……” “李哥他们在清华,就是要搞一个效仿欧美的精英社团,硅谷的校友都响应了,这协会叫做清华天行社。牛爆了……” 咦…… 怎么这么耳熟? 程燃终于明白自进门来时候张静的那份难以捉摸的笑意自何而来。 李家乾则迎向他的目光,点头致意,神色矜持清贵。 程燃“……” 然后还是得鼓励,程燃换上笑容,对李家乾点头,“加油,我相信你有资格竞争轮值社长的。” 一干人等不明白程燃在说什么。 倒是李家乾着实的愣了一下,不确定但试探着问,“你怎么知道我们内部采用的制度的?”这其实也是他接下来大家如果想问就拓展说一下的内容。 他微微皱眉,“你打听过,或者有朋友在清华?” 方才一直安静佻目望着他听他滔滔不绝讲述的张静终于开口。 “因为……” “那是我们的分舵啊。” 感谢“醉里挑灯弹琴”的两万赏,感谢“旗帜i”,“搬运工号001”,“夏海市的苏灿”,“syg10”,“ riyi ”,“小榕爱吃海底捞”等等兄弟姐妹们的打赏) 第七十章 再无需等待 张静经常也会想起以前那些两个人的日子,正好的阳光中回头时刚好看见他在对自己笑,体育课上远远看他打篮球时他也一眼和自己对上,肩并肩走在秋天落叶中身后传来的起哄。那时候对未来有很多的想象,甚至想象过哪怕两人不在一地读大学,也许也不会离得太近,但每隔一段时间去往彼此大学的时候,都将其当成是一场美妙又甜蜜的旅途。 然后兴许这些旅途日后汇成一处,就是未来钻石一般璀璨的回忆。 但是这一切都在高三下半年自己家庭面临的那场风波中骤转直下,李家乾如愿以偿的考上了清华北上,而她留在南州,突如其来的冷淡,让她知道彼此之间不可能再延续,一南一北,往后各自安好。 那些曾经一想起来都会让她突然停住脚步调整呼吸的过往,会让她有时候在夜深人静浮想,反省是不是自己不够好的那些难以忘怀。 终于在她看着李家乾,看着这个曾经记忆中陪着她看了很多次校园的秋天落叶,这位当年始终是让人高川仰止浑身光环榜上第一名,让她觉得未来在各自心里都有对方一席之地的男生,以一贯那样的优秀和善谈的神情滔滔不绝讲述起“罗斯柴尔德家族”,讲述“国际银行家与美国总统百年战争”的那一刻这个即便分别也一直在她心底始终是披着阳光的男生,突然让她有那么感觉到一丝滑稽和好笑。 感觉自己突然学坏了,而当着程燃对李家乾说出“那是我们的分舵”的时候,好像一直以来曾经心底连炽热的烈阳都驱散不了的那片阴云,那曾经会害怕夜里一个人独处漫山心头的回忆,突然也就这么释然了。 是的,那是大学初晴之释然。 是天间淤积的阴云从此荡涤,苍穹湛蓝之完全释然。 兴许人就是这么奇怪的一种生物,在你以为可能会有一道伴随不去创口的时候,也兴许没准一个契机,突然就会这么彻底大彻大悟。 自己好像真真切切变成个坏人了。 在李家乾那明显烁了金般闪烁的目光中,张静微笑道,“天行社是发源我们科大的协会,程燃创立的,后面清华也觉得模式好,就有人这么做了。” 张静道明原委,方才在程燃面前“班门弄斧”的张瀚目瞪口呆,堂妹张巧更是看看李家乾又看看程燃,表情拂乱。兴许是仰慕自己榜样所仰慕作祟,一直以来她对和自己堂姐在一起过的李家乾都有种小女生的小崇拜,所以才有当见到自己堂姐带来身边这个青年时候的不满意,其实对方人才各方面还是可以,但总就觉得好像打破了曾经笃信的一个小向往,才会生出反抗心态。 在场的大人们不消说也领会了来龙去脉,张静母亲刘芸愕然看着程燃,心想原来张静跟他们所说的搞社团这种事,就是和程燃做出来的,这个社团连清华都给串联了? 李家乾父亲看不出什么来,但母亲元玉梅却表情微嫌尴尬。一干人看着眼前这一幕,张松年和张宸祖则是看程燃,两人都知道程燃低调的背后,但却还是为这种戏剧性场面感觉奇特,也同时觉得,作为一个学生来说,程燃也是相当的非凡了。 张静继续道,“清华天行社成立我们也是非常关切的,清华其实在校友资源上应该比我们科大更发达,更能够发挥源的作用,就像是你们说的,硅谷的清华校友们也是创业家,能够带来很多海外层面的帮助。以后争取能够形成我们自己的社友化,即是社友之间彼此如兄弟,虽不同校,但却因为这样的身份认同,未来能联合起来做更大的事业。” 李家乾对张静点点头,神情有些黯然,但很快调整好,转过头问程燃,“你是社长?” 程燃点了点头。 “那我能不能退社啊?” 程燃哑然,随后道,“清华的不归我管。我最多建议” 李家乾有些不敢看张静,目光就有些流离失所,强打笑容,“哈哈,开个玩笑而已我都已经积极加入到策划制定内部细则的事宜去了,但是轮值社长就不用想了。” 李家乾是真挺有风度,发现程燃居然是天行社发起人,而且面对张静给他直接揭破谜底,也没太过失态,“轮值社长的竞争者就有创立sohu的张超洋和北极光公司的杨磊,他们都是海归,以前在硅谷创业,据说还拉到了不少的vc投资,属于我们的榜样了,这些校友师兄们彼此都认识,很早就有创立兄弟会的想法,张超洋的sohu还在美国上了市,但不知道为什么,他们回来,就加入了清华天行社,所以现在协会这边名气很大的。” 张静显然不知道这些信息,讶异看程燃,发现程燃也是耸耸肩后,张静才对程燃叹道,“我们得加把劲了啊。” 她觉得紧迫在于,如果主协会被分社抢了风头,那以后天行社发起者的科大这边,岂不是有被埋没的风险? 这顿饭吃得可谓是一波三折,后面李家乾跟程燃交流说了不少话,张静家人也算是着实见识了一波,原看着张静带来的青年孤立而可怜,结果没想到人家其实也不简单。但到底来说,李家乾和这个青年都不错,众人亦觉得自己家静静真是优秀的,认识的都是相当不错的男生呢。 唯独元玉梅是憋着一些气,途中白了自己儿子几眼,心想你怎么这么怂啊,看来白读了个好大学,你可是清华学生啊,什么劳什子协会非参加不可?你当时就拒绝参加又怎么样?平白还让他们长辈在人张家人面前抹不开面子。那个姓程的小子更是个戳锅漏,不就是个科大的么,怎么跟自己清华儿子相比? 饭局结束的末尾,张松年又单独和程燃私下聊了一会,大家才感觉到有些不同寻常。这回就连张静都疑惑了,她之前问了程燃和自己父亲三叔交流下里的结果,程燃表示还行,但没道理吃过饭自己父亲单独还跟他说一通啊。 一众人走出大堂,张静唤了程燃过去,张静母亲才看向自己丈夫,眼睛里是一阵不解,张松年笑了笑,凑前低声在刘芸耳边说了些什么,张静母亲“啊!”的一声,看他,又看向那边的男生,问,“静静知道吗?” 张松年摇摇头,“我看我们傻女儿,也是蒙在鼓里。” 刘芸“嗨呀”的快步过去,在门口前方的元玉梅一行还以为刘芸过来送别,正准备说什么场面话的时候,结果刘芸直接和元玉梅错身而过,此时一双眼睛都落在前方自己女儿和那个男生身上了。 众人目光中,她径直过去来到程燃面前,“你跟阿姨说实话,你爸爸是伏龙公司董事长程飞扬?川省数一数二的民企?那这么说来,你们家是准备在松年这边分管的区域投资?” 张静带着一些凝固的笑容看自己母亲,又看程燃,程燃只好道,“有一定的计划吧,阿姨。具体我不清楚,只是和叔叔那边,我们聊了一些合作。” “好好好,欢迎你以后经常来家里做客啊。阿姨做的菜可好吃了,我给你做拿手海鲜。” 和程燃说过之后,刘芸这才过去和李家客人道别,但分明给人感觉都轻快许多。 张静似笑非笑的看着程燃,“你怎么说?” 程燃无奈道,“这就是我不愿意提我爸的原因,我爸是我爸,我是我啊,我们家从小的教育,对我严格的很” 张静似笑非笑已经变成了瞪眼和一些愤恨,“那你装疯卖傻,骗了我那么多顿红烧肉,占那么多便宜” “不要引起误会,我也说过,我不缺钱啊是你老把我当困难户的吧。” “那也是报纸上说的啊,谁让你不跟报纸说实话啊!” “” 这边,张家人都看出了这最后的端倪,然后从张三叔口中那里,大家也都得知了这些个中内幕,再看那边似乎在争执着的张静程燃的时候,眼神已经截然不同。 李家乾父亲开车过来,元玉梅拉着刘芸的手,问,“刚才你们说什么,我听你跟那个程姓孩子说什么董事长,什么数一数二民企?” 等元玉梅有些失神的和张家人道别后,在车里面,元玉梅跟自家丈夫说起,两人都一时感觉不知如何评价。 半晌过后,李家乾才听到自己父亲的声音喟叹,“张松年抓到大筹码了,这是头马,会有无数风向跟随而动,联动起来产生的效应潜力相当大的,我看张松年,以后不得了了!” 元玉梅坐回座位上,回头看自己儿子,皱眉,“你怎么就这么没福气!” 李家乾好一阵无语,回想起张静跟他的道别,那是李家乾首次感觉到张静看他的眼神里,已经不如当初。 她说,“你要好好的,继续努力而优秀啊。” 正是知道她对他的彻底释怀放下,李家乾此刻才失神落寞,不知所起,不知所深。 他才记得当年有那么一个女孩,在那些普通而平凡却最为美好的日子里,会在傍晚陪他打完球一起去吃饭,会在晚自习后一起吹着夜风看星星说细枝末节之事,会在放学时一起出学校乘车回家。 他们在十七岁时等一起下课,等一起放学,等一起回家。 而往后余生,再无需彼此等待。 程燃返回科大没过多久,张松年的电话就打了过来,“我们谈的事情,想好了那就拍板,我南区可以进行试点!” 程燃怔住,由衷道,“张叔叔大魄力啊!” 张松年笑骂,“少来!我以后要是下岗了,我就下海去,你爸的订单可不能少给我!” 程燃语气小心,“张叔,说这话不犯纪律啊?” 张松年“嘿!”得数落过来。 最后挂了电话,张松年心情激荡,仰头叹道,“不禁狂澜走沧海,一拳与天压潮头!不辜负这个时代啊!” 第七十一章 全校通报? 科大行政楼的校长办公室,黄培手头上正在敲定几份案头,房间传来敲门声,随后推门进来了两个人,穿着灰中山装的是是科大校管办主任骆彦兵,另一个头发蓬卷戴着一双近视眼镜的中年女子,则是审计处财务审计科的科员吴丹。 面对黄培的时候,吴丹显得有些振奋而紧张,吴丹平时只是个科员,能这么跟黄副校长单独会面的机会绝对不多,主要是这回交到她手上的任务在那里,而吴丹也或多或少听说了黄副校长那边的一些个传闻,所以手头上的工作异常卖力,终于让她发现了端倪。 “什么事?”黄培停下了手上的案头,笔帽把钢笔盖起来,他隐约猜到了应该是好消息。 “不久前我们对学生天行社团的项目工作室进行了审计工作,发现了一些问题。”吴丹心头是激动的,因为从很多渠道都反馈过来,黄培近期对于科大的校内学风环境下降的情况十分不满,而现在正是需要有一个由头,说白了杀鸡儆猴的标靶,那个搞出很大动作的学生社团天行社就是一个标靶,黄培让审计处介入进行审计,不消说也希望查出点什么来。 黄培点头,示意继续说。 “是这样的,我们在对天行社的工作室进行审计的时候,发现了一笔大额资金来源不明的问题工作室账务上月收入了一笔来自名为青山投资的对公支付,但这笔支付却没有相关合约支持,只是备注为劳务费。” 黄培皱眉。 一旁的骆彦兵接口,“审计方面显示这个学生工作室给国内一家名为晓松软件的公司委托开发了一个软件数据模块。这是上了合同的,开发通过验收过后,对方也付给了一笔资金,五万八千元。然而问题在于,我们发现了这个软件模块,出现在一家叫做华章软件的公司产品上面。” “华章软件是国内一家做知名办公软件开发的公司,这家公司市场份额占比超过一半,前不久推出了他们的行政管理系统2000版本,而我们学校也采购了一批,在审计得出那笔资金来源不明的结论后,我们的技术支持人员也进行过比对,发现华章软件的这套行政管理系统其中的名单条目数据模块,和天行社团队被晓松软件委托开发的数据模块有很大的相似部分,其中相性度高达80。” “你的意思是?”黄培道。 吴丹抬头,她心知肚明自己抓住了大把柄,达成黄副校长交差的任务,绝对是可以在黄培这边提升自己印象的一大功劳。 “根据这种情况,我们有理由怀疑这个学生社团有可能卷入了商业上面的不正当竞争!” 黄培身体前倾,露出“我就知道会是这样!”的神情。 “你们能确定多少?” 骆彦兵道,“技术支持是陈越院长提供的,他们学院今年就采购了华章软件,正好有样本进行技术对比,对比出来的结果是这样,虽然不是完全相同,但其中很多核心架构正是出自天行社工作室的。而在此之前,天行社工作室收到的那笔对公支付款,是十五万。劳务费,什么不走合约的劳务费能够给到这么高?这件事情,天行社工作室大有可能涉嫌倒卖!” 黄培起身,来回踱步。 然后停住步伐,点头,“我明白了,我会处理,你们接着查,看看还有没有其他问题!一并找出来!对了,这件事再没有彻底得出结论之前,不能对外公布。” 骆彦兵和吴丹都知道,这种事一旦曝光,这个学生团体的违法行为事小,科大的声誉损失才是大事。 现在社会上不乏很多商业竞争上不择手段的行为,这种社会上的你来我往,大打出手也就算了,有些公司为了扩张拿下市场什么事都可以做,再通过国内法律漏洞,甚至哪怕就算是告上门来,官司输了大不了赔偿,但这个期间占领的市场,比赔出去的钱价值高太多。这种公司可能不会垮,甚至还可能笑到最后,但是跟着掺和进去的外围,注定会拿给这种公司抛弃,尸横遍野。 黄培觉得,这些学生真是失心疯了,这种事也敢做。 等交代了这些,黄培背起手来,出声,“真是藏污纳垢。” 像是阴影突然笼罩下来,石家勋回到宿舍,没过多久,原本这个时候应该还在实验室的女友高敏匆匆忙忙赶了回来,开门看到里面的石家勋,快步上前,一脸的忧虑,“不会有事吧?” 高敏显得有些激动,“我师母那边帮我打听到了,她和审计处的廖处长之前打过交道,也算认识,但廖处长也没多透露什么,只说问题不大,可能就是有些账目对不上的问题,审计清楚就可以了。可这要是不清不楚呢?你看吧你做这个辅导员,做的是提心吊胆,我说过多少次了,力求稳妥。你跑去给社团做指导老师,那么社团出了问题,第一个就要追究你的责任!你这些年辛辛苦苦攒的资历,几百个辅导员就那么几个的名额,我怕的不是你调不上去,而是这事你捅了篓子,以后往上的路就彻底堵死了!还有什么出路啊。” 高敏很激动,但也是现实的问题。 眼看着高敏眼睛红了,石家勋连忙安慰,“没事的,应该能查清楚,不会有问题的。再说了,你看你现在和你师母关系多好,还不是因为当初社团的演唱会票功劳?我出不了头,你至少以后前途无量嘛,我靠你不行?” 高敏红着眼狠狠锤了他肩膀一下,“什么时候了还说这种话!”但怀中女友好歹有些平复了,她小心翼翼问,“是不是上回赞助的问题?要不然,我们把演唱会门票的钱凑回去,他们到底亏空了多少?这两年你工资不高,但我每个月还有存我那边有时候的补贴也存着,本来是打算给咱们买套房的现在还有个两万多要不然你给他们送去,也给他们说说,不要把前途葬送了” 石家勋拧着眉头,“我再问问吧。” 副校长的传唤很快就到来了。 石家勋发现跟自己一起到行政楼那个会议室的,还有计科院的罗院长。 在那个会议室里面,石家勋听到了一些个目前来说很严峻的问题。 审查那边,问起这笔在账户上没有动作的账目,工作室的负责人聂川也说不出来源,天行社社长程燃表示是正常的资金往来。 而在审计科和校管办汇集过来的意见上面,就得出了一个极大的可能性。 他们在对抗审查。 为什么对抗审查? 因为确实做了那些涉嫌商业不正当行为的事件,不敢承认。 黄培站在他们面前,明确表示,“这个事情,实在是非常的恶劣,这是什么行为?说不好听点,是商业欺诈,是违法犯罪这还是我们学校的学生做出来的吗?一定要重重惩处,不排除走严重警告甚至更重的处罚” “这件事情,你石家勋要有连带责任,你最好劝说他们不要对抗学校审查,最好如实供述” “周三以前,必须给出一个明确的答复!只给两天时间。但这件事先不要扩散,周三有个重要的考察,南州高层领导都会到,在那之前,这些都压一压,不过那也是最后期限,如果还没有结果,那就严肃处理相关人员!全校通报!” 第七十二章 尽在掌握 面对着副院长黄培的强硬表态,计科院的院长罗涛琢磨了一下,道,“我是在想,委托天行社工作室外包的公司,为什么就不能将软件再转卖给华章软件公司?这样的话,华章软件出现相似单元也就可以说得通了。就算工作室有一笔大额收入,但打过来的明确是另一家不相关的公司,而且这其中的收入账,如果程燃不愿意表明,也是可以的吧。” 罗涛毕竟还是要为本院学生说话,虽然他不太想和黄培对上,但是在这种时候,还是尽可能的争取。 黄培看过来,有些不耐烦,“罗院长,我能这么说,就代表着有这样的认定了。就不要再为他开脱了。” 罗涛愣了一下,略微沉默。 旁边此时还有一干人,包括了校管办骆彦兵,还有团委,教务处的代表,此时面对副校在计科院院长面前的“发威”,都大气不敢出。 这个时候一旁的财务科员吴丹才从旁道,“罗院长,这个青山投资我个人在通浪网门户网站上搜索了一下关键词新闻,发现了一条今年上半年的新闻,新闻内容不多,来自中青报,就是一百多个字的报道,我把它打印下来了,给你看看。” 吴丹从文件袋里抽出打印件,罗涛拿在手上看着,沉吟不语。 “这新闻上显示青山投资在上半年的时候投资了华章软件,所以其实这家公司是华章的股东。一家和华章软件有关的公司为什么要给天行社打入巨额劳务费?他们干了什么拿到这样的费用?所以罗院长刚才的疑惑,在这上面可以得到解答了。”吴丹嘴角上翘,她敢保证这段时间她的表现,绝对能让黄校长青睐,这是等了多久才等到的机会。所以审计这件事上,她更是不遗余力以挣个出位。 这种事兴许会得罪罗院长,可在分管权限很大的黄培这里,当然还是靠上一位副校长更有行政上的前途。 罗涛才看了黄培一眼,心想原来等在这里。 黄培对于他们计科院一直都有所微词,计科院在于其本身在科大就是一个强势院系,背后有一位院士坐镇,还有计研所这些重点研究所,本身经费占比相当大。 学校经费都有可分配和不可分配经费的区别,不可分配的经费大多数都是政府国家拨给相关项目,专款专用,但不代表着学校不能间接操作,国家和政府拨给的基本建设和专项经费上面,虽然拨下来之后学校无权管理分配,但是学校却可以申报或投标给政府评估论证批准下放,所以申请什么项目和工程是由学校来商量决定的,因此可以间接支配这部分资金。 以往计科院在这上面申请拿走的经费占比很多,大有形成学阀之势,黄培在来科大上任之前,其实就对这种风气极其看不惯,在一所大学内部形成了学阀风气山头之后,必然会导致学术的泡沫和经费的腐败浪费,所以黄培其实一直在进行权衡。 另一方面,计科院这些学生本身很多就不好管理,很跳脱,利用所掌握的计算机知识,经常搞一些让科大提心吊胆的事情,以前是微机室管理软件被篡改开了后门程序找不到人,饭卡被破解让后勤集团向计科院控诉,内部计算机被黑,前不久还发现了破解201电话卡……这都是让人心烦,计科院有的时候能交出人,有的时候也抓不到人,在黄培看来还是院长对内放纵。 能抓住程燃这事对计科院发难,黄培未尝不是在动这样的心思。 罗涛道,“程燃是一个状元身份,也是李院士招揽进来的,为此还拒绝了清北的招生。这么一个学生,有他的特殊性,兴许他做的这些事情,本身并不知道犯了错,那么黄校能不能考虑到这一点,对他只是以教导为主,惩戒为辅?” 黄培也心知不可能真的藉由程燃这事打痛计科院,虽然退学程燃可以打击到计科院,但计科院的背后还站着李太行,撕破脸皮太过对立也不行。而罗涛这么说,也就变相代表服软和妥协,只要罗涛妥协,今年计科院的一些个项目申报指标出让出来,完全听从他黄培指导,就意味着黄培平稳赢下一城。 所以黄培沉思了过后道,“重要的是当事人!如果程燃交代清楚问题,承认错误并及时弥补,学校会考虑对他的处置从轻,否则就从严,从重!” 停顿了一下,黄培看向石家勋,“作为社团指导,辅导员石家勋要有连带过失,给予取消今年的辅导员专项奖励资格的处理。” …… 虽然黄培表示了避免这件事的扩散,但天下没有不透风的墙,更何况今天征询意见中还有不少人在场,一些小流言还是在学校的相关层面上流了出来。 大学高校也是一处行政职场,也会有人情世故,特别是明面上还有些刺激的内容,譬如一些个流传出来的“黄副校长黑着脸跟计科院罗院长表态严肃处理”这类说法,就足够一些人听而咋舌了。 学校上层的那些事情毕竟还是遥远,现在关注点还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上面。 “天行社真的出事了……据说他们真的在对外经营违反法律……” “他们之前的集成电路大赛还是做得很好的,各方面环节组织得都好,财大气粗,全校都动员了,你说他们哪来那么多钱搞这个?出了成果,就要涉及到商业了,这上面确实是很考验人的……” “放屁!我就是天行社外联成员,聂川,郑兴他们的工作室团队,都是牛人,团队内部很流行的一句话就是‘我们不是大侠,我们是大虾。但虾之大者,也可以为国为民!’你说他们会违法,违毛线的法!我就不相信!谁说他们会违法我跟你急!他们是什么人?人家会在乎那么一点小利益?社长程燃就是川省状元,新生代表,他建立天行社就说过了,要做一个我们科大走出来的兄弟会!” 也有人嘲讽,“话说得好听,但就是怕做不是这么做的噢……有的事情初衷很好,但做着做着就走偏了的事情也不是没有……” “少来,别把你的想法加在别人身上。不是每个人都思想这么狭隘!” 这类争执,也因为天行社被审计而发酵着。 石家勋则是短短时间,感觉到了人情冷暖,当然发生这种事,平时的同事也有过来关心安慰的。但也有表面上不说什么,但其实对着他背影议论的。 辅导员专项奖励评选是每年都会上榜单公示的,今年虽然还没有公示,但是其实已经经过了院推荐公示的石家勋,基本上已经板上钉钉,现在被黄副校长取消资格的信息出来,可谓是众所周知。 石家勋给程燃打了个电话,“这两天你都不在学校?” 电话里程燃道,“出去办了点事,过两天返校。怎么了,还是因为审计的事情,聂川不是在学校配合吗?” 石家勋道,“现在就是咬定你们接收了那笔和华章有关公司费用的问题,罗院长也跟学校上面说了,如果你们真的有内部操作,只要承认和把事情补救,院上可以说情,从轻处理。” 程燃问,“石老师你怎么看?” 石家勋沉默片刻,道,“我不认为你会做违法的事……但现在事情关系到你的前途,如果不方便说一些机密,我可以帮你安排证明资金来源不属于倒卖的公证。总之,不要意气用事和学校对着干。你前途无量,这事不能记入档案。” 程燃道,“我明白了,周三给你答复。” “反正尽快……” 石家勋没有催促程燃,既然程燃表明周三给答复,那么他可以认定这一切都会给出个交代。 不过周三,又是周三…… 科大周三有个领导考察,行政核心层都在进行各种准备,一些个实验室都得到了通知,要给领导演示的,保证清洁卫生的,还有要给出一定成果的,相关重点单元都在加班加点,当然也有被安排过来安排过去,加重了任务怨声载道的…… 都凑到一堆了,不过这点也好,至少能够让这事往后推迟,因为校方高层不可能在这种节骨眼急着处理学生给出通报,而产生的不好的影响和观瞻。 …… 周二晚上程燃被一辆车送返科大,还没有进寝室,到宿舍楼下就有认出他的人上前,“程燃!这几天都没见到你,没什么事吧?” 程燃摇头,“没事没事……” “我还听人说天行社审查出了问题,聂川师兄他们的团队这几天都人心惶惶的,所有手头上的事都停了,你们这是得罪谁了?”对于学生来说,大学平时的印象是海纳百川,包容的,是宽松的,好像你在这里做什么都可以。但如果真的高校上层行政力量动用针对起来的时候,即便被针对的不是他们,但也能隔空感受到这种关乎你前程的高压。 “没有什么大事,谢谢大家。应该能顺利结束。” “没事就好……反正有什么要帮忙的,哥们儿说一声。”有人道。 有这样仗义关心的,当然也有冷眼旁观的。 至少此时和程燃这边凑过来关心询问的人泾渭分明的,就有另外一群站在对面女生楼前往小吃街的交叉路口的人。 是和杨牧一起的一群,看着程燃返校,听着他在那边隐隐说“没事”。杨牧“嗤”的冷觑一声,跟身边人道,“走,吃烤串喝啤酒去……” 一干人响应。 杨牧领着人走在路灯下,前方迎面回宿舍楼的不少女生都纷纷让开一旁,看着他们大摇大摆过去。面对这种吸引激聚一干女生目光的行为,杨牧一行大多都感觉自己这么呼朋引伴,身边一帮兄弟在畔,相当的有范。 同时杨牧更觉得相比起程燃如今境遇的陪衬,这大学生活,陡然有滋味了起来。 有人陨落,有人才会升起嘛。 程燃一回寝室,寝室之前给他打了几个电话的三人有的直接把键盘丢了,有的正在泡脚的哗啦腿从水里拉出来,在床上的殭尸般跳起来。 “卧槽,程燃你去哪了,一走就是几天!院长来找过你,石老师也找你,我们给你打电话你也说在外面,还以为你被绑架了。”李维道。 “我不是说了有朋友来南州办事情,我去陪同吗。”程燃笑道,把背包丢床上。 “那么聂川师兄他们工作室那边怎么样?学校看这样子,好像还没过去啊。”老郭问。 王新博道,“你不知道,天行社内部现在也有很多人问情况,我当然不能怂啊,说一切都在掌握。我是根本不敢说你不在学校,否则对人心的动摇更大。” “这话你倒是说对了。” 程燃笑道,“一切都没偏离正轨。我先去洗漱,累了,早些睡觉。” 第七十三章 侵掠如火 程燃一觉醒来,掀开被子,薄暮中带起清晨的飞絮,下床,先洗漱,看看今天的课表,准备下楼去买包子豆浆,出门前一群还在床上挺尸的家伙迅速的转身,探出床边护栏,“陈君,给我带早餐!谢谢。” “君上,多来一份,感谢。” “我也要,阿里嘎多酷炸一马苏……” 程燃无奈到楼下的小卖部提了一大包回来,放公桌上说今天我请,三人高呼万岁,坐回自己位置上,吃了早餐,把电脑收拾进背包,拿了笔记本,随后道,“今天后两节课你们帮我请个假。” 三人愣住,“你不去上课?你丫该不会又是要出校去晃几天吧?什么场子……带上兄弟啊。” 李维反应过来,担忧问,“难道要去审计处接受审查?” “不是,处理剩下的事情。” 几个人顿时激动起来,“你的意思是天行社的问题要解决了?” “大概可以解决了,记得到时候给我请假。” 在三人竖大拇指和“牛逼!”“我们等着!”的声音中,程燃出门,径直去了图书馆。 在图书馆用接口网线连网笔记本,处理流程上的邮件。 邮件界面完成最后的一个批复,他起身伸个懒腰,然后去书架上找了几本书摞桌上,看书,喝茶,等待着时间流逝。 到了冬日的阳光穿过窗户开始温热炽热的时候,程燃把东西收拾好,然后离开。 …… 周三的科大迎来了副市长李靖平为首的南州市级领导和互联网企业代表李明石为共建“高校+企业+政府”联合实验室模式的考察调研团队。 陪同调研的有南州南区区长张松年,科大党高官、校长朱华清,党委副书记、副校长黄培,市教委主任丁东,市科技委主任陈建平等相关职能单位和商务团体成员。 横幅其实在提早一天的时候就挂上去了,看到上面横幅的内容,学校里其实也在议论着,bbs上面最是热闹。 “听说cq的总裁要来我们学校了?” “李明石?那你去告诉他一下,新版本的cq外框实在太丑了,没有以前版本好看。” 这种说法当然是打趣找存在感的,既然是起哄,那就怎么口无遮掩怎么来。 “我跟他说可以,但就怕提了意见把原来的设计师踢走了,死活要把我招揽进去,不好拒绝啊。” “放屁,还不好拒绝……人家要多看你一眼我跟你姓。” “不同意刚才的同学意见,我们女生觉得现在这种渐隐边框效果还不错。” “我要是提意见,我就让他把《灵域》的‘千狩剑’爆率调高一点,我特么打了一天,刷了两千个金币的药了,还没打出来……”这是游戏玩家的呼声。 “李明石来科大做什么?” “听说是调研共建实验室的事情,这回南州市也要动真格,要建立战略联盟啊,cq在南州要修建大厦,和科大联合,以后科大的学生会是cq招人的首选啊!” “哎……还是学弟学妹们的福利,我们今年就要毕业了,希望毕业的时候这个能建立起来就不错了……” 相比起bbs上的讨论,在调研团进校的时候,倒是出了个小插曲,在校园碰到调研群体的学生们,和以往的漠不关心不相同,有的就站在路边看着。 校方领导多半心知肚明,这种情形,多半是学生在观望到底谁是李明石。 这个时候cq在国内注册用户数达到5000万,同时在线人数突破一百万,要知道2000年中国上网计算机数也就近七百万台。这个数字意味着现在每台计算机装机必备软件中,cq就是绕不过去的一道桥梁。而上网的时候几乎人人都会挂上q聊。 如果换个更有影响力的,大概高校学生也未必会想看看到自己学校来的是个什么样的人。但cq可以说是和大家社交息息相关,因为现在每个人都会有的电话簿,除了记别人电话号码之外,都会额外多增加一个问对方q号是多少的流程。而且还有不少男男女女通过这个软件,从线上发展到线下见网友的各种段子和小说故事。 而如果q聊中出现什么问题,譬如不稳定掉线啊,一不小心点到广告栏,给女生表白的信息发送超时之类,大家都会口头问候一下这位cq老总。 现在想看看这是个什么样的人,也是很合情合理的一件事。 但是在科大负责陪同调研接待的党政领导这边,则是感觉到相当的面上有光,学生们远远观望的人数,相比起以前就是他们这些党政管理层陪同,生硬死板的调研考察走流程,这种场面的出现至少显得生动许多,氛围就大不一样。 李靖平才在南州到任履新不久,但是在政府会议上,是做出了要全力推动产业创新服务综合体建设工作的方针,而科大这种南州乃至国内头部大学所蕴含的人才和科研力量,绝对是他所主导方针的所谓“千亿产业裂变”的反应堆核心。 要调动起科大的这种能量,李靖平提出的方案中就有“政府高校企业”共同创建联合实验室的模式,推动产学研一体化,实现复合型人才培养目标的设想。 今天李靖平就考察调研了科大的诸多重点项目,包括走访创新中心,科学工程研究中心,计研所等相关单位,对科大的科研建设工作给予了高度的肯定。 他指出了科大这些研究平台对地方的支持,强调了科大科研项目在产业创新上面的重要作用,给出了突围关键技术,切实帮助产业解决技术“卡脖子”的建议和期望。 在科大领导看来,李靖平的政策方针其实相当的聪明,他更想在改革中留下自己的印记,如何留下自己的印记?提出的高校企业的产学研一体模式,就是这样的体现。 以前的中国高校产学合作模式,经历过建国初期的校办工厂,接着是校办企业,现在基本停留在校办企业阶段,但是90年代校办企业的改革不彻底,导致很多校办企业难以摆脱低效率运营局面,到了2000年,校办企业改革再度被热议,然而具体应该走向什么方向,国务院改革委员会和教育部以及清北两所顶尖大学,还成立了一个调研团队,目前还在调研过程中,估计明年调研结果才能上报国务院。 科大的影响力地位毋容置疑,如果李靖平能够以此在科大打造出成功的案例,那么影响力就会迅速扩散。而如果证明这种模式能够走通,那么更进一步在全国那么多高校,至少是有水准的几十所一流高校中推广开来,所引起的,将是链式反应。 cq是目前互联网企业的一个代表,在即时通信和游戏业务上取得了相当大的进展,而cq要在南州建立分部,政府就直接给了地,给了政策。而李明石这样一位引领互联网风向的人物,透露出和高校合作项目的愿景,科大当然是非常欢迎的。 而在走访了科大的这些相关科研单位和中心之后,领导是离开了,但相关单位的内部人员则是对这次的考察调研是有几分期待的,对于一些和互联网it不沾边的项目来说,就不期望cq公司会找上自己搞什么技术研发了,只是副市长和相关部门领导到访之后,会不会对各自单位对获得政府扶持资金有所帮助。 而对于本就是一些和it技术相关的单位,强势的当然不必在乎企业的资金支持,但一些相对弱势的项目,则就不一样了,多少会有期待,如果企业能够注入资金,那么技术研发过后的产品,又能得到企业的渠道推广运用,拿到股份的分红,也是一条路。 只是到底cq会和哪些项目团队进行合作,准备合作研发哪些项目,那就是大家主要揣测和未来角逐的焦点了。 结果尚未出炉,还需翘首以待。 …… 在通过了这些校内走访过后,紧接着就是科大方面一直在等待着的论证环节了。 而这个论证环节,其实就是见真章的时候,那就是cq到底能拿出多少资金来。等于是科大方面今天其实在市领导的参与下,把手头上的资源摆出来展示了一番,就看老板要买哪个艺了。 因为说到底校企合作,最终还是要以企业的自身需求和战略为主。企业需要什么样的技术,需要哪方面的人才,高校就对应的填空,没办法,谁叫人家是金主。 黄培是这场校企合作的强力促成者。引入校外研究资金的好处不言而喻,最重要的是这不是杯水车薪。因为先前cq方面透露出来的消息中,据说是打算在和科大合作上面,投入三千到五千万左右的资金,具体能拿多少,实在是看自己这方卖力的程度。 这可不是个小数目,科大今年研发资金5个亿,确实不错,国内大学都算投入很高的了,至少是前几名。然而也要看到,科大今年校内的科研项目1500个,平均分润到各个项目的资金数目是多少,不到34万。 如果cq能拿三千到五千万出来,这等于是一到两个大项目的经费支持,非常可观。更别提还能带动市里联动的资金支持,甚至试点成功后吸引更多的优秀企业投入资金。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展望,而眼前,这么大一块肥肉,先咬下再说。 在市领导李靖平的一番回顾发言,紧接着才是人人瞩目的李明石发言的重头戏时间。 当李明石在会场先表明了对科大的学风,文化精神的赞扬,然后直接开门见山,表示cq有意向分批次投入八千万,和科大建立一个多层次的实验室计划的时候,在场的科大校方高层都明显深呼吸一口。 八千万! 已经迅速在心头计算,近乎于科大一年科研经费的20,这是什么概念?黄培心头随着狂喜一阵剧烈搏动,就连旁边的校长朱华清都动容。 参与会议的科大其他相关人员,都脸色发懵……原来互联网企业是这么砸钱的,简直让人小鹿乱撞啊!? 但黄培和朱华清毕竟还是身经打磨,都知道凡是都会有个“但是”,因为哪怕高校能提供的科研成果和专利项目多,却也未必就能满足挑剔的企业需求,能满足企业需要是个不容易的事。在这种事情上,企业就是甲方。 就算是意向合同签订下来,可能达到协议要求实施的,真正能拿到拿全这笔钱的,也很少。 所以尽管极其诱人,但他们还是在安静等待李明石的那个但是。 果不其然有但是。 李明石随后道,“对于资金分计划投放,和科大共建实验室的目标团体,我们其实已经有过内部的研讨和定论了,而且此前通过了一系列的测评,进行过相关的合作。合作的结果我们还是比较满意。” “所以你们其实已经有了目标?”朱华清神色一振,“明石总裁看上了哪个团队?” “倒不是在今天的调研名单里,说实话,刚才的资金数额,也是我在对科大今天的调研心生决定后临时追加的。至于团队负责人,我刚刚通知了,应该在过来的路上。” 科大方面人人微怔,企业如果能有明确的目标,当然是更好,这就避免了前期组局的各种磨合,至少少一个步骤,不过究竟是什么人能够得到cq的看中,这点想来非常不一般。 黄培脑海里闪过好几个名单,看得出朱校长也是如此,跟李明石微笑,“李总还跟我们卖起关子来了……是不是陈教授的团队?或者是张宸清张教授?前不久跟我说在搞个语音系统,要是他来了我肯定先骂他,这么好的事居然瞒着我…首发 但看到李明石都不表态后,科大校方也隐隐有些不安。说不上来,这种不安到底从何而来,也许是因为直觉。 这是个圆桌环型的大会议桌,中间的空环放着低矮的点缀盆景,他们都在主桌上,政府相关部门人员,科大校方人士,还有企业的随从人员,则在外围坐着,做记录。 黄培看着座谈会的空椅子,现在估计所有人都在猜测待会什么人会坐在上面。 然后在敲门过后,几乎所有人视线都移动过去了,众目睽睽中进入一个青年人。 程燃就那么横越了市领导,还有科大校党政高层的目光。 径直走到会议桌前……坐在了那张椅子上面。 第七十四章 不动如山 当程燃步入进来坐下,首先是会议中心外围的政府和校方人士面现讶异出现轻微的躁动,在校企合作这一块,cq拿的出那么大一笔资金意向,本身就已经可以说提振全场,让人的瞌睡都醒了。 这事政府方面,今天到场的科技委主任陈建平恐怕最深有体会,今年南州科技经费下放执行,企业最多,研究机构其次,大学第三。 南州市全年对高等院校的资金投入不过7亿元左右,分配到南州几十所高等院校中,一些高等院校可能得到政府的经费也就几百万,八千万这个数额,能够压过南州市政府过去一年对任何一所高校的经费投入,甚至有的还是数倍之多。 对于更为感同身受的科大相关人士来说,更知道这笔资金的分量。在几百万经费就算大开支,需要层层过渡筛选,角逐,申请,过五关斩六将到手的大部分人眼里,谁能够有和今天cq合作的资格,谁在今天这场会议之后就会立即成为科大的明星。 所以大家对接下来的教授团队翘首以盼,就连校长都就此开起玩笑。从李明石开始说起和这个科大团队的合作往来历程,再到本身就在会议室外面的休息凳上等到李明石助理从后门出来示意,程燃从前门敲门进入,这就是一个让所有人傻眼的过程。 张松年揉了揉眉宇,他在之前和到南州的李明石打交道的时候,自知道了程燃和李明石不寻常的关系,这个时候看着他的出现也不意外,只是观其虽神情平静,那份自出现这种场合丝毫不怵的气魄,一看就知道应该是虎父无犬子。 另一边的李靖平神色如常,更像是似乎早有所知,全程注视着程燃的走入,很多人想在这位大领导脸上捕捉到和他们相同的诧异惊奇之色,最后还是不得不无功而返,依旧是面如刀刻,不改分毫。 最震动的莫过于科大在场的党政高层,其中几个研究中心的项目负责人心都凉了一大截,一个年轻的学生,科大虽然有24岁的博士生导师,但搜肠刮肚还找不出来一个这么更为年轻的科研人员或讲师。 只有朱华清和黄培知道这是谁。 因为一个当初在进校新生典礼上就见过,不去清北的川省状元。 黄培则是端起面前的茶杯大口吞了茶水,整个过程两个眼睛瞪大如牛眼,鼓突着看着眼前这不科学的一幕。 他们震动的看着眼前的画面,听到方才李明石讲得和科大的团队合作,然后李明石这个时候又笑了起来表示,“说实话,见到工作室创办人是这么年轻的时候,我大概和你们现在是一个心情,还以为他是某个教授的学生,不方便和我见面” “所以方才我就算说出名字,也没有意义,卖个关子,也想让大家感受下我当时的心情。” 李明石微笑,“我觉得这就是科大这所大学给我的惊喜,互联网是个新兴事物,是个朝阳产业,未来还有无限可能。而在互联网,乃至it业的发展历史上,也有很多天才,他们年纪轻轻,就做出了开创性令人瞩目的成就,但这些都发生在国外有时候我也会反思,为什么我们就没有当然,我不是说的科研学术上面的人才,这方面的少年天才,科大就能找出很多来。我是说的,是拥有行业敏锐,决策和组织能力天赋的人。” “这样的人很幸运我在科大找到了。” 这个评价很高,引得在场的人都翘首而望,之前是对程燃年轻的诧异,现在则是另一种观感,对这个年轻人现在生出的是重新的打量。 就连黄培都再度看了程燃几眼。 “光有能力,未必能成为我们考核的标准,”李明石道,“重要的还有人品。我所知道的,因为工作室团队接了我们合作的原因,科大校方也出于好意,担心学生团队在校过早接触商业产生违法问题。所以对他们进行了审查。” 这回在下方的人群传来一阵低低私语。 黄培突然觉得坐着不是很舒服,这个时候校党高官朱华清也有意无意的看了他一眼。 “而在审计过程中,涉及到和我们签了保密合同的部分,团队也维护了契约精神,哪怕可能面临的是校方的施压,甚至记过处分的地步,他们也没有违背约定,所有人都守住了防线。在我看来,这何尝不是高尚的品质。” 在场的人都一阵面面相觑,没想到居然还有这么一个插曲。 科大都没想到李明石会直接把这件事当着市领导的面说出来。这种事难道不该一团和气才对么。 而后人们反应过来了,这是cq在变相表达不满,这也是应该的,毕竟牵扯着深入合作,对学校的考察当然不能是流于表面化的人浮于事,这可不是制度僵化的那些企业,这可是如今新兴野蛮生长的,脉搏最强的互联网企业啊。 这就是这种企业的执行力吧。 校长朱华清转向黄培,皱眉,“还有这回事” 除了朱华清,此时更多人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很明显,朱华清此时的问询,也就意味着黄培就是管这事的校高层领导。所以在此之前,黄培一直在对这个cq看中,价值几千万的团队,进行施压胁迫 面对那些目光,黄培强撑起笑容,“学校根据管理章程有权监督天行社工作室团队,一度以为他们在一些进出入账目上有所隐瞒另有隐情,主要还是担心商业违规行为倒是没有想到会是这样。” 此时的黄培笑得很是别扭,两条法令纹略显僵硬。 李靖平笑了笑,“黄校长职责所在,担心团队走上歪路,对学校和他们自己都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按照规章制度审查,无可厚非。审查可以理解,不过爱之深责之切,以至于操之过急了一点,还没有定性之前,就要记过处分,就算是挥舞大棒子吓唬一下不听话的学生,操作还是粗糙了一点嘛” 但黄培的脸“唰”一下就红了,李靖平这话在这种场合,说得像是开玩笑,但其实未必不是在幽默中连带着批评意见。只是人家说话艺术高,没有直接劈头盖脸而已。 但做过地方官员的黄培哪还不明白这其中含义。 黄培烫着脸颊点头,“市长批评的是,我的学生工作还是粗糙了点至于程燃同学,这件事情是我没有监管到位,我对相关校方人员在对你们审计过程中的过失行为,向你道歉。” 黄培话音落下,下方在短暂的停滞后,政府方面有人适时鼓起掌来。 哗哗哗的掌声随即扩大。 覆盖了整个会场。 也掩住了那份冷场的尴尬。 第七十五章 不吐骨头 一个年纪轻轻就志气不凡的大学生,在校建立了团队,却因为从事商业活动,被学校审查,这看上去有些悲剧,甚至更进一步面临记过退学的逼迫威胁,却也就是坚持保密协议不公开,从而打动互联网公司,特地找到大学寻求合作,引入数千万级资金的合作意向,这是什么,这就是一出现代戏剧。 若不是因为这上面涉及到科大,在场的人知道绝对可以成为外面媒体最想要最卖座的那种语境格式。 接着就是市长一番劝勉中夹杂批评,黄培顺势道歉。下方政府班子跟着的秘书最擅长把这种尴尬的场景化险为夷,率先鼓掌带动,瞬间气氛就变成了有则改之的民主评议,在这种氛围下没有人会丢脸,只有开诚布公的坦率。 科大校方下面的一些人知道黄培其实并不是真的就是碰了市长的软钉子,黄培虽不是眼高于顶那种有几分清高脾气的学者型官员,是搞行政出身,但就算是再遇上县官不如现管,一位在南州根脚没有踩热的副市长,他未必会这样被逼的爽快道歉和检讨。 至少清楚黄培的人,知道他或许有这样那样的不近人情之脾气,但绝对不是个软骨头。 那么到底是为什么黄培会立即转变对程燃之态度?划重点。还是白花花的经费啊! 合作意向啊,框架啊,还有这框架下面未来科大可以继续引入的模式! 当着市长面道歉算个什么,这些才是真枪实弹的东西。 一个高速成长的互联网公司带来的是比南州市给科大一年科研拨款还高的经费投入,黄培要是把手上这个机会从手指缝里漏给除科大以外的南州任何一所高校,他都会被人嘲笑! 方才调研考察的时候可是了解过了,哪里只有他们科大,人cq一有在南州落地的计划,南州几所高校都望风而动,虽说科大南州第一的地位不容撼动,可就在南州下面都还有两所综合实力一流水平的大学在死咬追赶,他要面子,人家可以不要面子。 到时候这点脸面要是挣住了,那么在更大范围的竞争中,就不只是丢脸了。特别是科大那些个老教授老专家,真以为校高层可以为所欲为,这些人嘴里吐出的东西可毒得很,知识分子搞起事来你防不胜防,而且人脉七拐八绕,一会从哪个领导认定他黄培担任科大副校长没干什么好事,这种印象可是插刀子的。 八千万,从科大嘴边晃一圈再出去,那他这个锅就背定了。 但问题在于黄培已经表示了低姿态,却发现压根就没有在程燃身上得到他所期望的事情。 那个年轻人无动于衷,竟然眼底没有半点波动,没有一个副校长的纡尊降贵带来的受宠若惊,被感染,感动,化干戈为玉帛,从而被他纳服的情形。 相反对方就像是稳坐钓鱼台,手上的渔杆仿佛在等待着更大的渔获。 你以为你是谁,姜太公? 黄培无形中觉得……有些棘手,麻烦了起来。 …… “我们预计采取项目委托的模式,产学研各方以项目为载体,以实验室的形式建立起密切联系,但是实验室项目主体委托人由程燃担任,实验室设立于计科院,由所在院系成立管委会进行监督管理。” “我方承诺每年实验室研究经费不低于两千万,最少持续四年,经费由项目委托人分配使用,并形成年度计划,报所在院系监督。” “程燃所领导的研究团队出产成果之后,如果是有形利益,则将50成果转化收益分配给研发团队和转化贡献人,cq公司获得剩下50。如果是包括著作权,技术专利,品牌声誉之类的无形利益,同样按照五五原则或者以双方就贡献程度另行商议的比例进行分配。” 一条条,一项项。 黄培终于看清楚了,原来是在这里等着的,他开口,“我认为不应该由项目主体委托人负责经费的申领和分配!……程燃年龄尚浅,怎么可以掌握那么大一笔经费的开支,这在此前前所未有。” 科大方面现在都盯着这笔八千万意向经费,结果经费居然不经过校方,而是由项目委托人程燃负责,岂不是科大方面都要受他钳制,而不是他黄培钳制对方? 李明石道,“我们会派遣相关专业人士为程燃详尽的经费预算制定计划,同时又有管委会负责监督资金的配给,如果黄校长是担心程燃对资金的分配管理出现问题,大可不必,在我们看来,只有项目的委托人能够真正清楚自己团队的研究方向,把控相关细节。” “我不是这个意思。”黄培道,转向程燃,目光慈祥,“程燃此前毕竟没有相关项目的研究经验嘛……很容易走弯路,应该再历练历练。” 李明石道,“互联网是个新兴产业,在这条路上,每一步都是前沿,从来就没有既定的老路可以遵循,如果黄校长担心走弯路,那么任何人来执掌项目,都可能出现弯路,凭借我们此前和团队的合作,我们相信团队,也做好了团队犯错走弯路的准备,毕竟技术成果转化,从来都是需要抱着失败的决心的。这一点上,我们愿意信任选定的成员。” 黄培心头焦灼,此时外围的校方代表人士,都知道经费的支配权才是最大的权益,黄副校长这居然是再跟一个大一的学生拔河? “如果成果收益转化你们和团队五五分配,那么我们科大呢?岂不是没科大什么事了!?”黄培有些火气,程燃拥有掌控项目,分配经费的权力。校方,他这么个副校长,甚至还隔着一层计科院,才拥有监督权,想着足够窝囊。 而先前一直没怎么说话的程燃,开了口,“科大的收益可以在团队的贡献转化分成里面分配,可以有百分之十。” 低低的哗然。 校长朱华清抱着茶杯再喝了一大口茶。 黄培则是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沉声道,“百分之十的占比太低了!成果出不来,谈占比毫无意义。” 现场都是绷紧了的火药味。 关系着利益分配,党政一把手朱华清不便发言和程燃争论,黄副校长当然要全面担起这个职责。哪里还顾得上此时周围政府的观瞻。 而在人们眼中,场面简直就成了程燃这么个青年人,和科大副校长的辩论驳斥。 这简直是一力在挑战至高权威。 但他背后站着个李明石,人家就认科大这个团队,简直形成了三角制衡的关系,让人觉得今天这场争执,只怕也是科大行政历史上闻所未闻的了。 黄培攻击程燃的年轻无经验,导致成果率不高的可能。这样科大就并不划算。 程燃则是不予其在年龄问题上周旋,“在实验室建立的时候,企业会赞助先进的微机,投入先进的实验设备,中试基地,还有相关软件系统,可以建立一个前沿的信息化实验室,作为教学,科研,培训使用,这些都是为学校添置的固定资产,都归学校所有。” “学校节约了教学仪器设备购置成本,师生有机会参与前沿技术的设计研发,将会产生一系列形成自主知识产权的理论技术方法,实验规范。会有很多有影响因子的论文从这里发表出来,填充科大的论文库……” 这话蛇打七寸,在场很多校方人士都不由得凛然,确实如此,表面上看程燃的团队相对独立,然而共建实验室是属于计科院的,而这个实验室所的资源培训,是能够让科大产生出攻占高地论文的。同时研发成果哪怕是科大只占百分之十,但说出去影响力也是在科大的。 这些无形的收益,科大未必会亏。 只是说科大想要掌握程燃的经费,就是痴心妄想了。 黄培只觉得这哪里是个普通大学生,这和自己周旋的你来我往,跟个小狐狸又有什么区别? 李明石最后投入协同轰炸,“如果在校企合作实验室中开发出能够引领和改变行业的重大成果,企业可以和校方联合申请国家重点项目,届时成果可以校方和企业双方共享。其次,不仅仅是程燃团队,我们还会预计加深和科大的战略合作关系,建立其他的科研合作,年预计投入五百万资金,扶持其他的项目。” 掷地有声。 这个时候的朱华清和黄培,乃至于外围的相关人士,看着程燃,他们才发现哪里还能用普通大一学生来看待他。不动声色之间,他就利用企业的重磅投入的诚意,胁迫了科大,把情况完全倒向了最有利他的方向发展。 黄副院长是连失阵地啊! 科大没有办法管控主要经费,仅仅限于监督,但如果不同意这个方案,他们就连把相关项目和未来可能性留在科大的机会都没有。 安静了好半晌,校长朱华清道,“市长对我们和cq的合作,有什么指导意见吗?” 李靖平道,“原则上尊重你们双方意见,市里尽量给予便利配合。” 朱华清环视周围一圈,点点头,“明石总裁,那我代表科大,同意这个合作框架。我们下来再碰一下相关细则,最后在政府引领下,举办个签约仪式。” 现场的氛围顿时一片祥和,再无之前浓烈的火药味。 看着校长朱华清的拍板,旁边的科大方认识纷纷望向黄培。 看到黄副校长不发一语的神态,不少人生出同情,想来他今天对冷不丁杀出来的程燃是印象深刻,肯定是马失前蹄,多说一句话都欠奉。 然而黄培实际上压根就不是表现出来的那么气馁。 他现在根本就是暗中松了一口气。 真以为他刚才愠怒跳脚,粗着脖子脑门青筋毕露为科大争利益,是程燃所说的那些他想不到? 都是狐狸,既然谈判,自己这个白脸肯定唱到位。 八千万啊,还有李明石承诺的每年追加五百万,上亿的经费,就这么拿给他黄培留在科大了。 黄培这个抓心挠肝,战果辉煌。 真以为只有你们互联网公司吃人不吐骨头啊! 感谢“老坚哥”万赏,“醉里挑灯弹琴”,“曰应日”,“物语丶沐苏”,“楚桔”,“大锤红芍加油”等等兄弟姐妹们的赏钱~ 第七十六章 风声萧萧 李明石来南州考察调研,利用cq南州落地和科大进行产学研合作,程燃当然也不是冤大头,灵域游戏的火热,渠道的畅通,带动了cq的现金流,但实际上现在李明石的cq账目上也没有躺着八千万。 今年cq的利润总额大概在三千万左右,李明石张口喊出八千万,其实是虚张声势。 但本身这笔钱在真正建立合作后也是分批次投入,饼这么一画,也可以消化,无伤大雅。 更何况程燃根本就不会让这笔钱落到科大手里,转一圈到头来还是自己在手上运作,而且通过这么一个形式,还赚取了实验室的声望和官面上的资本。 李靖平和张松年,都上了船。 相对于这点,在转化成果之后按照情况给予科大10的份额,产业重大突破上和科大分享申请国家重点项目的期头,也是科大愿意的原因。 科大的话语权是在出成果后在学术界和产业领域打江山的推动力,若无科大的积极参与,成果出世后转化的力度,推进的难度,阻力各方面都会大大的增加。所以类似于管理费用,成果转化的份额,还有其他项目的投资,都还是要给予科大校方以甜头,换取回报。 但无论如何,今天这一战的过程和结果,在在场的科大人士看来,简直可以说提心吊胆,结果更是让他们刷新眼界。 cq的总裁李明石到科大的消息才刚刚起了个头,结果今天这场市领导和互联网企业总裁调研考察的事件就很快传扬开来。 因为尽管陪同领导调研的都是学校高层领导,但实际上没有密不透风的墙,领导走访了研究中心,研究所等等相关科大的单位,这些单位的负责人团队执行人早通过自己的关系,和前方搭上了线,毕竟今天调研后讨论的内容,才是各方会关切的重点,虽然不至于就等着米下锅,但是关系到经费和扶持,多少也还是要上心的。 然而谁知道从前方传回来的消息,等到的居然是爆炸性新闻。 “计科院的学生程燃引领的在校团队被cq公司相中,意向是四年过亿经费投入共建实验室,黄副校长没能争到经费分配,老黄都没办法从一个学生手上拿到控制权!碰了一鼻子灰!” “据说会议上面明显团队和cq总裁相互之间都达成了深切意向了,科大很被动,选项不多,要不然就承认程燃团队的相对独立,科大方面还能得到实验室,还有成果转化的占比。要不然就是程燃团队彻底独立出去,和科大切割,那就是彻底没戏。” “程燃团队价值真这么高?他们到底做了什么?” “不是做了什么,而是要和企业做什么,还有别人看中他们什么……” “意向金太高了,能不能拿到手再说吧。一个学生组成的团队,凭什么值这么多?他们做了什么了不得的研发和拿得出手的科技成果了?” “拉倒吧,别嫉妒了,互联网是新兴行业,全世界发展势头都很猛,这里相关的知识技能都是在不断演进的,正是如此才打破了既有的学术分层,更何况,人家一家著名互联网企业的老总,眼光不比你好?人家砸钱砸这么多,是嫌钱太多搞希望工程?这种企业的战略部门肯定做了详细规划……有的科技价值,对行业的发展是相当重大的,没准就会从这样的团队中诞生……” …… 校团委办公室,团委副书记贾正声正和校学生会的人整理报表资料,就有另一位团委老师梁坤走了进来,团委是两人共用一个办公室,梁坤和贾正声搭班,进门看到办公室里不少学生,抬头对他喊“梁老师”,梁坤就笑,“张静你也来帮贾老师啊。” 张静亦是资料整理人之一,对梁坤笑笑。 梁坤也顾不上其他,径直指了指外面,道,“你不知道今天市领导调研会上面的事情,那个天行社搞团队的程燃今天就被召见了,你猜怎么着,前段时间不是闹得说他们团队对外接私活被审计吗,结果人家是给cq公司做项目,现在cq公司老总今天和科大达成了大项目,据说大几千万的项目,未来都交给这个团队来做!这事在研究中心那边传开了……多少人眼红啊,我们科大这个团队不得了,估计全国都找不出几例吧!” 贾正声愣住,还在消化这件事,“市领导调研……天行社那个程燃参加了调研会?” “企业意向讨论的时候,他直接从正门进去的,和市长,cq老总,朱校和黄校在一个会议桌上研讨!……我刚刚从三所那边过来,事情参加调研的校管办骆主任说的!应该是坐实了,估计过不了几天校方就要出正式公告!” “所以,对天行社的审计……结束了?”贾正声多少知道些之前情况的询问。 梁坤没声好气回应,“你说呢!?” 贾正声又想起了自己当初不批准天行社成社,他的老师也是副校长的赵宏建当时到办公室劈头盖脸给他一通训斥的过往。 一度贾正声心头有些委屈的,而且说实话你要说对此事没有半点心头淤梗,不现实。 都是成年人了,不说做到忍辱负重,最起码也要学会形式比人强的忍气吞声,还有知道什么时候把事情藏心底不露分毫的城府。 但现在回想起来那件事后自己心头还有些存续的不服气,想到当时赵宏建为什么对自己不客气的一番让他脸靑面白的训斥。 这是自己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啊! 办公室里学生会的人别看在帮忙埋头干活,但两个老师对话更是一字不漏入耳,其实学生会也有这样的好处,平时经常跟着老师搞行政上面,有些学校的高层动向啊,八卦啊,政策之类,都会提前知晓。 只是此时埋头整理资料的学生,都在手头干活的时候彼此眼神交流,面面相觑。他们入学生会,多数也希望这种经历能填充自己,甚至未来在自己履历上也能添一道光彩。但是今天听到的事物,忽然有种疏离感。 现在在给校团委整理档案的他们,如果换位出现在市级领导和校长的会议桌前和他们对话……这里面藏着的是多大的距离? 一个女生用手肘撞了张静,保持着对两位团委老师敬畏的神态,埋头低声对张静传口形:“他们说的那个人,你认识的?” 张静没有回答她,看向窗外,那里是小湖,树林和掩映间的楼房。 是放目望去的半座科大。 风声萧萧! 第七十七章 金戈铁马! 轰。 杏园1栋的409寝室如今成了热闹地,不时爆发出阵阵轰潮,寝室里人满为患,聂川和天行社工作室团队成员几个最为显眼。 两年多前踏足科大校园那一刻,聂川估计怎么也想不到,两年后的他,会一呼百应。 “为什么找天行社的麻烦,前有天行社成立就引起争议,其次搞事情的能力太强了,又有聂总这样的大神,而且天行社还发津贴,这和其他社团倒给钱不一样,正常人不嫉妒是不行的,你们不知道多少人眼红……” “集成电路设计大赛,秦西榛的演唱会赞助,搞得风风火火,前段时间尽听到天行社的名字了……就连我们去隔壁师范玩,人家都有人问科大真有这么一个牛逼的社团?看吧,在其他大学眼里,觉得听上去就像是杜撰的……” “接着就遭大事了吧,被学校审查,大家都看在眼里,审计是假,黄校长看不惯天行社找麻烦才是真!” “听到被审查的时候还是相当提心吊胆的。我记得老肖,你当时还被你老师找上来谈话吧,软硬兼施,威胁是通报家长和记大过的处分,让你交代了可以从轻处罚,就是要让你们内部检举啊,学校里有些人玩这一套,实在是娴熟得很啊!” “嘘!”旁边的人赶紧做出动作,“小声点!” 那名为肖正毅的师兄一笑,“其实吓死我了!可是审查的人要让我检举团队的违法行为,可我看到的都是正经事清,做得都是工工整整的软件工作,没有搞违法搭建,又能说得出什么来?总不能为了保全自己,就去胡编乱造吧!反正我说我是真什么都没发现,要处分就处分吧,但我不认,我会保留申诉的权利。” “这么硬气,牛掰!”有人竖起大拇指,“不胡编乱造就够讲义气的了,毕竟那种时候,为了给自己争取宽大,任何发现的一点端倪都要供述攀咬别人的情况不是没有!” 有人上前拍拍他肩膀,“咱们团队还是很团结的。都是好样的!” 肖正毅在这些簇拥中,挠挠头怪不好意思。 聂川点头,其实就算团队大部分人都接触不到合同那个程度,但其中也不是没有一些唯独不能说透的操作,如果肖正毅屈服,为了明哲保身,把这些异常说出来,审查可能会搞得更激烈,更加鸡犬不宁。 “话说回来,咱们谁又知道原来团队背后居然在和cq合作啊,搞半天团队合作的那些公司,都是cq投资入股,要不然就是有业务合作的。这算什么,咱们是被cq公司看中了……这算不上开始走上了程燃当初所指出的那条路……科大的骷髅会?” “社长还在调研会上跟副校长抢经费,最后还抢赢了……黄副校长,这算不算翻船?但是我更担心的是,这么虎口夺食,会不会被黄校长记恨找麻烦?” “是个问题啊……所以要小心……” “不过一想浑身血液都在沸腾啊……这种情形,说出去都没人相信吧?” 一大群人面面相觑,才发现他们居然已经在担心这种层级的问题了。 有人忍不住戳中众人心声的喟叹,“牛比到爆啊……” “什么都先别说了,先庆祝一番,走,搓一顿!” “走走走!杏园小吃街“四海一家”,那地方大!” 本来面积不大稍显拥挤的409寝室扎堆的人们一拍即合,一个二个簇拥着出门奔小吃街而去,坐了满满当当平时食摊老板用来应对毕业聚餐的一张面积巨大的圆桌。 这么一众人在小吃街爆发的热闹简直引得人人瞩目。 有人站在远处,神色黯淡,是当初在社团审计时候,提前要退社明哲保身的。 以前都属于一个圈子,在退社后,面对不够义气的指责,也做过辩驳,更多的是自发的远离了。大学大学,到头来,还是自我的修行更重要。 只是这个时候看着这样的热闹,兴许多年以后……也会有所羡慕。 当然,那个时候所羡慕的,更多的可能是当初的这群人星散涌江流,大道入青天的前程了。 …… 有的在庆祝大鹏一日乘风起,有的则还在低头忍看小草株。 和那群庆祝天行社未来的人们不同,杨牧这群人在街道的一家饭馆里,此时讨论的却是作业的问题。马上就要期末了,科大的课程其实相当紧,平时作业和期末大作业都要算作综合考核gpa,所以也就杜绝了期末再来临时突击还能顺利过关的惯例。 也就是说像是杨牧等人这样平时落下的,期末就该愁眉苦脸了,而且重要的问题是如果落下太多科,那么就将是妥妥根本不留情面的留级,留级更进一步自然就是退学。所以现在他们都将为自己来年还能不能跟上课程而拼命找方法和办首发 但是隔着街能看到天行社那边的热闹和酒杯互碰的声音,和自己这边的愁云惨淡万里凝,实在是让人要抠破头皮的两种场面。 …… 石家勋回到宿舍,把包搁沙发上,看到桌子上破例有碗乘的两个卤猪脚,一个干萝卜条咸菜,一大盘饺子,旁边搁有两厅可乐。石家勋是东北人,但女友高敏平时不爱吃东北菜,今天能摆上一盘饺子,就跟过节似的。 石家勋嘿的一笑,“这么丰盛啊?”然后手指捻起一个饺子先塞嘴里,嘟哝,“饿死我了……” 高敏从小厨房出来,双颊被厨房的热度熏出两抹淡红,推着他,“先去洗手!再上桌!” 等洗了手坐回桌子,石家勋又是愣了一下,高敏穿着高领毛衣,平时给石家勋评价的好身材此时毕露无遗,放平时高敏脸嫩,在石家勋面前也会忸怩一下,这种衣服最多外面还要套个罩衫,今天简直让人分不清楚她面容上的红遐是厨房太热,还是其他。 女友隔着桌盯着自己看,石家勋吃饺子,又无法熟视无睹,抬眼,“啥事?” “全院就你从辅导员专项奖励名单上面被摘走,我们为此损失了本该拿到手的2400元补贴,当得上你两个月工资了,还不说这事外面都在传……我没说过你吧?” 石家勋温和笑着,点头。 “那你总不能瞒着我,到底今天啥好事了?”高敏蹙眉。 石家勋看着这一桌菜,笑,“看来你也不是没消息渠道啊。” 高敏略急,“师母给我打电话了,说有好消息,就不透露了,等你告诉我,让我回去准备一桌好的。到底什么事啊?” 石家勋才翻翻眼皮,故意漫不经心,“没什么,就是邓教授找过来,说上面讨论了,院里准备和互联网企业cq成立共建实验室,院里领导是准备提我做管委会副主任……我毕竟是天行社指导老师,还是程燃的辅导员……” 女友高敏呆呆的愣住。 “你的意思是……给你行政职务了?” 高敏难以置信,眼眶湿红。 石家勋微笑点头,眼睛也红了。 “我们院的高分子实验室的李副主任上回跟我们提过他的工资,一个月就是三千多四千……如果你成为副主任,也差不多这个数?” 石家勋微笑,“我还有辅导员工作,可能还有一些补助,比这个高……” 然后就是女友的“啊!”一声尖叫,扑过来把自己给抱住了。 石家勋先是被吓了一跳,然后感觉整个手都被自己当年调侃为大胸妹的高领紧身毛衣给挤着,瞬间也就眉眼柔和了。 幸福啊。 …… 小吃街,大队人马的聚会正是热腾,409寝室众倒是相当不习惯,李维问,“这么说来,程燃还没回来,也有各种事情在处理?他现在可忙了吧。” 聂川道,“好像是和领导一起吃饭,跟我说了,但没说具体。” 大众又集体觑声,“那就不等他了,咱们先碰杯,庆祝!” 人声鼎沸中,聂川抬头,怔怔望远处,想起当时程燃跟自己做交代时候的那种不善表情……总让他感觉有些不妙。 到底在和谁吃饭呢? 竟有这种风萧萧兮的气势。 …… 如果能选择,程燃大概会更愿意和学校那群家伙们在一起,尽管很吵闹。 但至少不用面对眼前的这位。 地点是选在科大旁边的一家装修尚算精致的中餐馆二楼靠窗的桌位。 李靖平点了四个菜,两荤,一素,再加一个汤。程燃觉得那两个肉都是给自己点的,如果是黑面神自己,一个素一碗汤就够了。 面前的南州市履新不久的副市长专车座驾就在下面,随行的秘书在一楼,给他们空间。 “你和李明石两个,这双簧也唱的太大了一点。怕是有点胡闹……” “李叔叔难道觉得这模式不对?如果有任何指示,我相信李总会立即调整……”程燃道。 李明石那双眼睛深沉的盯着他,看程燃微笑以对却又丝毫不让,片刻后像是遇到个大难题的皱眉,随即小幅摇了摇头,拂了拂手,似乎不想谈这些公事。 开口,“红芍在那边,我问她有什么困难,都说没有,问要不要钱,也说不需要她又,到底什么情况?她……钱到底够不够用?” 程燃夹菜的手停顿在半空。 金戈铁马啊! 第七十八章 傲然 程燃能怎么回答李靖平?当一个父亲问你这种话的时候,他是真的在询问问题本身吗? 男同胞们划重点,显然不是啊。 这话的意思很明显:你敢动她一下你试试。 李靖平接着道,“你作为她同学和朋友,平时一直联系着吧?” 程燃又该怎么说?说伦敦夏令时自己在下午两点半收到姜红芍凌晨五点过起床给自己发来的短信,还是说自己经常晚上十一点洗漱过后躺床上和那个时候正是午后的图书馆做作业或者兼职的姜红芍聊会睡前消息? 程燃点头,“一直联系。她有全额奖学金,他们教授在拉课程过后,她就近用两个小时时间对同课业的小组进行辅导研讨,当然她也有不懂的问题,不懂的会往往在提前预习中询问导师,等赶上进度后分解给同组学生讲解,这种效率很高,更节约了导师时间,提升了同组分数,导师一看她这法子对同一个课程的学生很有效,也确实为他分担了负担,于是主动给了她一些助教费用。同时姜红芍还兼职,他们学校兼职一般来说还是很轻松,有的简直特别奇特,发布的工作类型千奇百怪,譬如有个工作就是工作日第一节课前把教室上课的电脑,投影仪,音响系统全部打开检查是否运作正常,记录在案,就这样每天能得到十几英镑。” 李靖平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点头悻悻一笑,“真是资本主义。” 可以看出,一旦提及到自家女儿,李靖平那副黑面神面孔都消融宽和许多。 程燃道,“她不跟你说,可能还是怕你担心,毕竟独自在外,都会担心自己存在于父母想象中的生活。有的自己觉得充实的,父母眼中可能就会理解为辛苦。” “不是不跟我说,怎么就不跟我说了?你这话说的,”李靖平看来,这样子哪里把程燃当个大学生,更像是板着脸面对平时跟他汇报工作提了拂乱建议的下级,“我不过问而已……我们家的教育,向来就是独立自理,在你能力范围之内,你能处理?ok,我相信你。这是信任,懂不懂?” 程燃笑,“李叔叔,我知道,你别激动。” “我这不是激动,我是讲道理。”李靖平抬起眉头,“就刚才那学校兼职,就确实无趣得很,所以这种话题,我们家一般没什么聊头。” “我也觉得,无趣得很啊,可我们上学不就接触这些无趣的事吗,每天聊点,还是挺有意思。” 黑面神噎住,片刻后目光略有深意看来,“你可不是天天接触的无趣的事啊……李明石以前是你爸徒弟吧?发明地质防灾减害系统的,大功臣一个,这个人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后面从你爸伏龙跳出来了,自己干起了互联网企业cq,虽然cq的股权结构是李明石团队和离岸公司,可要说从伏龙脱离发展起来的这家企业,没有一点伏龙的股份,也不可能吧? 我不知道你在做什么,但你和李明石因为以前的关系搞这种串联,你爸知道你这么做吗?他允许吗?” 程燃笑,“我爸不管我的事情,只要不犯法,不违背道德,他对我倒是很宽容。我们家的教育也是,独立自理嘛。” 李靖平道,“关键就是在于这个‘不违法’。还有这上面的操作问题,我不管你们之间的关系,但你们现在是把科大这么一所大学,还有政府都圈了进来,就是从名声上面,当然都会对李明石的企业发展大有帮助,但也相应的担上了责任,你要知道,李明石的用地都还是南州市政府给了政策的,还有很多政策上的好处,这不能是打着政府的旗号吃着政策贪图好处,这上面还有责任,是要看到成果的,成果能出最好,是希望你们真的干出些实事。否则如果是那种所谓的壳运作,这就是在玩火,你如果见到李明石,把这句我不方便当面告诉他的话转达。” 程燃点头,“我们会尽量出成果。” 李靖平道,“话别说太早,我更希望看到你做,而不是耍嘴皮子,毕竟这样的人我平均每天都要见好些个。” 停顿一下,李靖平看程燃,又叹道,“伏龙是我看着发展起来的,一个意义上面,我当初的业绩如果要说没沾伏龙的光,都是在说大话了,至少我个人履历材料上面,伏龙从山海起步就是一个明显的亮点。这当然没有行政路径中地方相关各项指标增长多少来的更实在,不过‘明星效应’很明显。而伏龙公司作为川省走出的一家知名高科技企业,相对于川省来说,这也是一份荣誉。所以伏龙在美国发生的事情,绝不是你姜阿姨愿意看到的。当然,我知道现在说这些话没有意义,但是这点,还是务必希望你爸那边清楚首发 程燃道,“‘有什么不能原谅的,我们甚至能原谅敌人和对手,还和对手做朋友。’这是我爸说过的话,同理,他应该已经原谅了,毕竟他连敌人都可以原谅。” 李靖平点头,“你爸是做大事的。” “这是别人的看法,在我看来,与其说是做大事,不如说其实他本身就宽厚,出任何事先从自己身上找原因,而不是一味归结于外部环境。” “这是优秀的企业家精神。”李靖平点头。 程燃道,“但那是我爸,和我不一样。” 停顿一下,程燃道,“我爱憎分明。” 李靖平一怔,看着面前程燃平静但是没有半点躲闪的目光,他又叹了口气,不多说。 程燃片刻后道,“我不是个阴谋论者,但是有的事情多想想不是什么坏事……毕竟也经历过,当时在前线受到各种风浪,紧接着大后方就出问题。当然我不是说姜姨的事情,我相信她不会是这种人。那么究竟到底为什么在那个时候蓉城会爆发出那样一件事……真的,就没有其他的原因吗?” 李靖平眼神沉了下来,眼睑半闭,不知道在思考些什么。 稍倾,李靖平道,“我会想办法调查一下,因为事情所造成的影响和危害都很恶劣,难保背后还存在隐患,如果真的另有隐情,相信……迟早水落石出。” 和李靖平这顿饭吃得倒也没有那么不自在了,而且李靖平吃饭很有特色,郑而重之端着碗,全程捧碗在胸,持若珍砚,吃东西也雷厉风行,夹一筷子菜在碗里,窸窸窣窣刨饭,和他一起吃饭只觉得很香,这定然是某种大锅饭时期的烙印。他就是在工作中,其实吃盒饭的情况也居多。 程燃倒也很对胃口,两人像是比谁更能吃,大筷夹菜,大口刨饭,谈过了话开动,一点不浪费这三菜一汤。 等吃得差不多,李靖平用纸擦擦嘴巴,停顿了一下,道,“红芍月底第三学期结束回国,到南州……” 末了看到程燃抬头的表情,李靖平擦了嘴的纸折好落垃圾桶里,一脸饭饱的满足劲,“没给你们这些朋友说吧……” “也是,难得回来,肯定要在这边先看看新居,要在家里多待一下,到时候我每天下班早些回去,天天给她做好吃的。” “单已经买了。”指节叩桌,老李起身傲然而去。 第七十九章 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和李靖平见面得到的信息还是让程燃错愕,难怪之前姜红芍旁敲侧击月底他的课程,这是在找时间来科大? 其实算算时间差不离,程燃还一度疑惑两人聊天时,老姜未说过归期。当时以为是因为相隔两地觉时空之漫漫,是以有些不愉快的话题能不提就不提,就譬如当年的两人一个一高一个十中,譬如那句下雨了,却不能问你是不是带了伞。 然而心里还是热和的,就像是那年他们最后离开十中的那个傍晚披在身上尚有余温的阳光,就像是那年他们爬了大半夜峨眉山,没闲心看沿途峨眉十景,到底还是沉醉在日出云海身子骨却冻得像傻逼。 从当时分别时开始,就知道离别和重聚是未来很长时间的生活状态。 可说到底也没有什么可以抱怨的,人生就是这样,在该奋斗的时候奋斗,在该远行的时候远行。如果知道自己应有所为而去作为,这是再幸运不过的一件事,而现实多数人未必能找到一条路,即便找到了也未必有选择的勇气。 程燃是过来人,当然不会干涉姜红芍的选择,并不希望影响她,更没想过老姜会反过来帮衬自己,加入自己的事业版图。 她是老姜嘛,她有自己的目标,追求,哪怕她的理想只是开一家花店,程燃也不会去买下所有的花。当然可以帮着吆喝,打包,但理念和内容却是独立的她的。 对于程燃来说,这多少有些小富即安。但你只要经历过两世,曾经的那些平行线如今有了交点,就明白还有什么不满足。 就要再见,日子却为什么难熬了起来,当然更难熬的大概是该配合你演出的我只能尽力表演。 …… 姜红芍在和波兰裔导师商讨修改了第四次文书过后,通过了学校的升学,来年春季入学的课程,一月份开学,也就是意味着她这一年紧锣密鼓的预科学业顺利完成。 这是她学理科的优势,特别是在数学和学术英语方面,这些都在游刃有余的范畴,但如果她选修的是文科,那就麻烦大了,作业量会增加一个数量级,而且艰深晦涩的那些阅读,譬如现代欧洲文化和古典文明,都会消耗掉她大部分精力,绝无现在这样的轻松。 但不管怎么说,在兼职助教还在一年三学期完成了升学,这已经是难度不小的挑战,走到学院著名的阶梯楼前,她回头俯瞰下方和远处的院楼与草坪,鼻尖轻轻抬起,老姜有资格感觉到那么一丝骄傲,只可惜这里不再是十中或者山海,也没有那个正锋相对的少年,还是略显孤独。 回到宿舍隔壁的黑人胖女孩珍妮对她表示了由衷的祝贺和佩服,并在姜红芍房间以零食的方式进行了简单的庆祝,他们翻起过去一年里参加的几次活动,都是学院studentunion组织的,海边和古堡,拍了不少照片,有在海边大风姜红芍坐在沙滩的,有古堡下几个不同肤色的女孩扎堆合影的,看着照片就能感受到当时那种对新环境异国事物的陌生,好奇,还有一些怯意的心情。 有些照片寄回了国,有的在父母手上,有的则去了科大。 姜红芍手上有张最近的照片,是位于学院一座古塔上面拍的,俯瞰全景,她一只脚站在岩石砖块削成的垛墙上,看上去像是把整座学院踩在脚下,如果这张照片发给程燃,一定不陌生,立即让程燃能代入《刺客信条》雄视城邦的那种视野。 一些个照片都是珍妮拍的,她的拍照水平不错,据说她还在学业之余在伦敦找了个兼职摄影师的工作,难怪成片质量这么好。那些照片的自己在姜红芍看来,确实有些艺术化了,很能利用光影,毕竟珍妮让自己做出的一些个动作,林荫小道的回眸,清晨床上迎着光伸懒腰,灯光下的橱窗倒映出来的样子,女王范的叉腰,女神范的挽髻,其中蕴藏的那种不属于自己平日表露出来的妩媚气质,老姜都留了一手,都一并和手上的踏古堡俯瞰学院的照片,没往回寄。 因为当时出片的时候珍妮拿着照片表情夸张,“你难道不是这个学院最好看的人?……特别魅惑又激萌,我要是你男朋友,一定将你视若珍宝。” 这是什么鬼形容。 想到程燃拿到手看那些照片的样子,老姜就不由自主能脸先红上一阵。所以果断不能往回寄啊,但就是程燃到底能不能拿到,还是得看他的表现和自己的心情!这么想的时候,姜红芍又轻咬下唇,要是珍妮在旁,肯定再度拍一张,估计这次也会像是上次类似情况直接夸张喊出来,“天呐,你使我神魂颠倒!” 在前往南州的飞机上翻看这些照片,面对要跨越海洋十三个小时的飞行,姜红芍也开始有些近乡情怯的心情。 没有寄回照片,当然也没有告知程燃回国的消息,出于什么心情呢,大概也就是既然两个人奇妙的都将在南州发生交点,那么以往都需要通过网络或者电波跨越大洋才能联络的人,突然就这么不期而遇。这样一个小小恶作剧,兴许都能让彼此原本平静单调的生活突然激起小涟漪。 好久不见。 …… 本来是存着这样的心情,在飞机落地之后,这种感触一下子加到最大码,看着南州上空那片黑色的天幕,即便是人称“老姜”的姜红芍都感觉心跳在加速。 同一片天空下了啊。 好在当天肯定是先回家,先看新房,各种各样的东西整理,不过当天飞机到点也是夜里,李靖平开车来接,回到南州居所也已经是深夜了,父女俩也就简单热切聊了一下,充满了亲情的甜蜜,主要还是李靖平忙着收自己女孩给自己买回来的衣服领带这些小礼物了,外表平静心头激动不行。 眼看着时间太晚,也就让长途飞了一趟的女儿再补个觉,毕竟“人都瘦了,不是那么漂亮了,赶紧补个美容觉!” 这话倒是相当有效,姜红芍乖乖睡去,第二天早上吃了难得的自己父亲做得丰盛早餐,其实也就是牛奶煮鸡蛋外加上头天买好的一大堆面包。看着李靖平脸上的愧疚,姜红芍吃得非常认真且卖力。 吃过饭李靖平上班,主要是有会议避不开,表示难过,姜红芍则是特别自然独立对自家老爸摆摆手,李靖平欣慰有内疚的走了。 老姜则梳妆了一番,挑了件好看的衣服,戴上了闪光晶晶的仿碎钻耳钉,出了门,前往科大。 昨晚到家打开电脑收信,当然电脑里一大堆各种群聊,她倒是特别看了一下十中校友群科大那群人的动向,这段时间科大有些情况在校友群也有所反应,总体就是程燃那个协会的各种状况,最初时讨论起来的时候群里面连很多潜水人士都冒出来询问情况,时不时关注事件的发酵,最终还是以前校友们有给力的,把打听到的消息发上来,据说是有惊无险渡过,更让人难以置信的是互联网公司cq选择了和社团的工作团队合作共建实验室,一大群人在群聊里面感慨科大就是牛逼,同时也表示程燃也真个是个到哪里哪里就翻云覆雨的主。 所以姜红芍在文书过了之后拿到了升学确认回国,其实心里面未尝不是带着自己也是有成绩可以说不甘示弱的心态,来见程燃。 但想来大概没法在程燃面前表示你在努力一把就赶上我了的小逸趣小优越了。 是啊,他们再也不是高中了。 而程燃,好像也就在以省状元身份踏足科大之后,开始爆发出了另一种层面的能量。 这是南州也较为阴冷的日子,大学城在望。 就在科大门口站着,姜红芍看着上面全称的校名。 那里面有程燃描述过的梧桐,描绘过的那些小路,描绘过的空气中好闻的甜草腥味,他的舍友,宿舍园区小卖部水果铺夜里的灯光温馨,以及那些拂面的清风和天上的明月。 不是翻山越岭,又是一场漂洋过海。 我来到你的学校了。 可是……突然不敢向前了。 但老姜终究是老姜,这种情绪只出现了短暂的瞬息,谁怕谁啊,她又深呼吸,挺起胸脯。 这一天,伴随着这么个女孩步入科大,bbs和那些寝室楼里多了不少惊艳到的相互刺探和打听。 …… 继南州市领导和互联网公司在科大的调研之后不久,科大趁热打铁,紧锣密鼓的谈判后发布了新闻公告,cq和科大达成意向协议,将与科大天行社共建联合实验室。 这条消息出现在科大官网上面,以官方通告发布,只让科大中人震呼天行社牛掰。 新闻引起的热议和深意让人不禁去扩展解读,当然在409寝室众人看来,毛毛雨啦,以老郭装比的话来说,“咱们就是组织管理能力好了点。” 不光是辅导员石家勋即将提升为计科院实验室管委会的副主任,他们409三人的无形权限都高不少,当然不管这方面怎么高,该学的课程还是不能落下的。 今天是八教楼的上课,下课后程燃被楼管办找,主要是接下来使用多媒体室的安排,409众人先下楼去等他。尽管到目前为止也没多少人能搞清楚天行社程燃的布局,和cq共建实验室又是个什么共建法,这上面还牵扯到学院,上方,都是高层对话,和他们也没啥事,但还是不妨碍几个人对程燃的发展前景和他们的前景产生期待。 这大学生活是搞得风生水起,要是顺利的话,这就是个契机,甚至能一并解决未来的事业问题啊。 三人聊着社团方针线路,聊着传出来的程燃在调研会上对黄副校长的那场对峙争抢,多少最后还是落在程燃的评价上面。 简直是剑走偏锋之人,别说他们没见过,大概科大这些年也没见过这么一个人物。 而程燃在天行社共建实验室的这么一战成名后,自然也是开始有不少人打听过来,这里面女生也居多,有什么心思大家伙都心知肚明。 三个人还是喟叹,王新博道,“你们说程燃是不是有问题……前段时间清华来找他,两人好家伙都送人去专家楼了,结果硬是啥事没干的回来了……” “就不说清华,张静呢?张静学姐秀色可餐,要是我早打来吃起了……可程燃看来也没想法……” “你说他真的有个远在天边的学神女友?比他还厉害的那种?我琢磨着不太像有,照片拿不出来,也没看他平时如何提过……你给我说有这么个人?会不会是他打的掩护?” “李维不是经常爱跳到他床上去一起聊天吗?你有没有看过他瞧你的眼神?” “上回谢飞白来学校修电脑,他看你会不会有些幽怨……” “卧槽,是不是真的,你们别吓我……”李维“花容失色”,“要这样我肯定逃不脱大魔王的魔爪啊!” 老郭和王新博都露出一副“很可能是!”的严肃表情。 结果这插科打诨的三都一时愣住了,前面八角楼下站着个让人一眼就难忘的女生,而她的正对面,他们等了半天刚刚出楼的程燃突然顿住脚,立在那里,和那个姿容美丽的女生对望。 好像毋须过多语言,只是这幕情形,就已经让三个人都感觉自己被无情的范弗里特弹药量犁了一遍。 李维突然有些寂寞,“女……学神啊……!” 王新博吐了一句愤恨言语,“狗日的程燃!骗我们好苦!” 老郭叹一口气,“让人怎么活……” 等姜红芍察觉到程燃目光里的异样转过头来。 被目光一扫,这边的409三人顿时觉得像是接受将军检阅般背脊挺直,可总不能喊首长好,于是纷纷僵硬的探出右手挥挥,礼貌而不失讨好的打招呼。 姜红芍也朝他们一笑,再回过头去,三人炫目中倒也并不意外,都知道眼下是什么情况,这特么是老大老大的一个惊喜啊!这种场景下他们怎能当灯泡如此的不给力。 结果伴随着下课时间,那边呼啦啦走过来一大群人,院上的,同班的,或者其他班的,都是认识的。 但瞬间这边颀长而立的程燃和那头那个让人一眼看去就觉得清心明目的女子,瞬间扩大进入所有人视野。天地都浅了,唯有那方树下最是真切。 结果还发现了此时不合时宜在那头的三人,三人给一干人等各种比划打招呼指挥交通,结果还是挡不住大部队的乌压压辗马路而至。 于是李维赶紧做口型,前后脚错开,往后退低身比划一个宫廷礼。 一干人等福至心灵,立即站直了冲程燃齐刷刷做抱书顿首状,集体高呼,“君上!” 一声声,千万声起。 旁边路过的,走路的,男生女生集体被吓得连忙让道一旁。 程燃则哭笑不得之余又无奈这群家伙,转过身逡巡一圈,最后落向目光此时已动人心弦的老姜。 也就顺势抬了抬手,道,“这是朕为你打下的江山。” 第八十章 得偿所愿 人来人往的八教楼下主干道,程燃站在那里,面对那个漂洋过海归来的女孩,真个有如君王。 旁边的一些个路过的还在走路的人那叫一个瞠目结舌,有骑自行车的教授被那一声声“君上!”唬得七歪八拐险些跌倒才在旁边叉脚停下来,转过头一脸的淡闲气,可看着那方阵仗,瞧明白看清楚后,又呲然一笑,摇摇头继续蹬车走了,只是腿脚都有力了些,像是一下子年轻了十岁。 大学大学,飞扬的可不就是这样的荷尔蒙。 从教学楼出来的,旁边主干路过的,右侧的打字复印店小卖部里扎堆的,更不远处外语学院走上来的不少女生,花痴的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也多,围过来围过来的,还以为有什么排演,结果没想到是这么的一幕,更别提当事人有的看清楚认出来了,程燃啊,科大可以说是一个很多人都不陌生的人物。要知道科大占地面积极其广阔,在校人数四万之巨,其实大多数人在这里面都只是茫茫大海的一滴小水珠。 就好比有时候在某条路上擦肩而过某位让你可以说一见倾心的美眉,多半错过这村就没那店,再要遇见就是薛定谔的邂逅,恐怕逛完了几年大学那道身影还仍是杳然无踪,所以这年头会在bbs上刊登“寻人启事”,实在是在自己系出名的,那已经算风云人物,院出名的,凤毛麟角,而要跨院系为人所知的,简直就是一座江湖到另一座江湖的挑战。 能飞过沧海的已经不是蝴蝶,一定是女妖战机。 面积广大的大学多半都有这么个弊端,想要真正远近闻名,还是不太容易。 程燃多少算是能摸到点边,名声外扬,计科院八教旁边的外语系的女生们有时候路过也会多留了个心眼留意八教出来的学生中人的,毕竟天行社沸沸扬扬,闹到学校审查,再加上共建实验室的风声出来后,程燃这位社长的名头有时候也流传在一些个女生寝室之中。最直观的影响就是409寝室经常会出现一些冷不丁打进来的电话。 接起来往往是问程燃在吗,程燃接过去,那边就是一阵女生嘻嘻哈哈的声音,到底不敢直接跟他对话挂断的。要不然也会有胆子大的,嗓音磁性的,问你就是程燃啊,想不想知道我是谁啊,明天十二点田家炳南门见面就知道了嘻嘻,或者你有没有q号或者私人联系号码之类嘻嘻……这种就是程燃主动挂断了。 当然也会有跳脱的,老郭跟电话对面的妹子就“你猜我是谁”“我猜你是谁”的哲学问题侃了一个钟头,两个人最后发展到不问苍生不问鬼神不问你我是谁的讨论数学题了。 宿舍楼的电信号码编号其实都是按照寝室编号来的,也就是说只要知道前面的公共数位,再知道你想找的人在哪个寝室,你晚上打到对应宿舍电话里面,是没有难度的事情,因此科大那些年倒是经历了不少这种互打电话串门找人搭讪联谊神侃的各种骚聊电话事件。不过这种情况一般来说出现在颜值比较高的女生寝室居多,男生寝室如果不是有小哥帅出天际,大概也很罕见。程燃寝室409的待遇可想而知,整栋楼都嫉妒得飞起。 是以可以知道程燃今天站在八教台阶上,面对着那个等候在那里的女孩,在万众人的自甘绿叶捧场下,这么一段对白,可以掀起的炸弹簸荡程度。 女生们大概对这种场面激动莫名的,好霸气啊好星星眼啊好幸福啊为什么自己想流眼泪心里憋着堵得难受呢。 此时此地的409寝室三人,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真他吗有你的程燃! 真是狮王争霸风生水起啊。 众人焦点里的那个女主角狭长的双目猫咪一样眯着,为这幕诧异后又忍不住笑,真的好看哩! 而后那位令409寝室集体叛变的女学神歪着头打量程燃和他身旁的那一群院内男人,脸显然是红红的,兴许是没料到此幕的窘迫和羞涩,但仍然没半点忸怩,清媚初绽不失打趣笑道,“所以,程君上这是给我介绍你的三千面首?” 哗。 大型翻车现场。一干人等集体冲程燃“呸呸呸”,有人表现出“绝不是!”的决绝神情,有人则是恨不能抓狂澄清。 哄笑声不断。但这份纷乱中又有不少人清明着呢,咦,这女孩挺有意思,一番话就转变了情绪,连消带打,聪慧,也相当的有趣啊! 409寝室三人面面相觑,这气质不俗啊。 而且刚刚算是什么,他们听到了什么? 程燃上前,姜红芍红着脸,歪着头浅笑注视着他,看上去仍然算是hold住场面,但实际上唯强撑尔。 方才那一番经历之下心跳的速率只有她自己清楚,在教学楼下等程燃一个男生的过程,都是她以前绝对做不出的大胆举动,也大概会让无数当年恨不得在楼外徘徊只等看她一眼的无数人若知道必然捶胸顿足的惆怅。而等到程燃出现后的两相对望,姜红芍本以为自己这个横空出现确实能让面前程燃吓到了,谁知道他紧接着的一个反转,反倒是让她措手不及,现在其实整个心慌意乱着的。 别人看来她是尤然茕立驻足,但她自己却觉得惨了惨了,感觉跌入了一个大陷阱,自己楚楚可怜无人救援。 如果不是碍于自己“姜哥”的名声,她可能干脆扭头就逃,躲得远远得先调息好悸动的心情最好,果然偶像包袱要不得啊! 不待姜红芍这股气泄了,程燃上前,避免把老姜长时间暴露在此时过上过下外加聚集着的无数人审视之下。即便是老姜,恐怕也受不住啊。毕竟她这么偷偷摸摸跑过来,肯定已经耗了不少勇气值了。不开金手指的话估计再撑不住多久。 “介绍一下,姜红芍。就是我跟你们说起过的,如果不是她当初没有参加省内高考,恐怕我这个状元身份就要易主了。” 程燃对409寝室和旁边一群认识的朋友公开介绍老姜。 “嚯啊……”又引起一干人等的兴致和哄然。 这算是什么神仙搭配? 老姜剐了他一眼,好像是在怪他为什么把这些事说出来,毕竟其实有时候作为当事人还是别炫耀的好,因为大有可能会戳到旁人的恻隐。她是尽量希望让周边相处的人都感到愉悦。 然而程燃此时哪里还会在意那么多。不爽?那就一边呆着去。 不过在场科大人的热忱还是代表姜红芍的担忧是多余的,大家热情的围着姜红芍问东问西,把她当做了远道而来的贵客。科大人的热情就是这么质朴,对于漂亮美眉的到访从来就是不遗余力的展现科大男生的绅士好客强壮英武思想有内涵灵魂有深度。 大家约着一起吃饭,首先提议的是科大贵宾楼,上好的宾馆饭店,校级领导学校高层招待都在那家饭店,属于大学城里躺着的一家南州市高档餐厅之一,时常有富家子弟在那里吃饭显摆,第二天就能在一些个虚荣圈子传开。但老姜却表示就去大家平时吃的小馆子,特别直接说出了一个地点,程燃往常聊天的时候给她透露的。 平价小炒,平时学生最爱聚集的热闹饭食之地,充满市井和学生朴素的生活,姜红芍似乎对此很感兴趣。 不由得又引得一干人感觉好啊,这么个女孩不在乎是否是钟鸣鼎食,上能出入厅堂,下能陪你啤酒烧烤撸小串,梦寐难得啊。 大部队往吃饭地走,程燃和姜红芍并肩,在科大林荫路上嗅着草木甜腥气,对身边女子道,“此前一直想过,在科大必然要做的一件事,就是像刚才那样大声介绍你。” 老姜没有扭头看他。 耳根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泛起红潮。 第八十一章 小骄傲 一路上大家都很踊跃,甚至争着表示要请客,兄弟媳妇儿到访,一般来说大家都颇为殷切,更别提来的是程燃那个传说中的学霸女友,当然学霸这个意义在科大里面,就意味着学霸中的学霸的意思。一山还有一山高可能,但颜值往往是和学霸程度成反比,大家本来是不太期待的,谁知道当姜红芍到来后,可以说让众人观念顿时打了个颠倒。 当然一众人也没有那么没眼力劲,前往饭馆的路途中还是把两个人的空间留了出来,只是这么多双眼睛盯着,有些事还是不方便进一步做。 然而说到底他对老姜先前的那席话是真的。这是他熟悉不过的科大,这里也有他曾经经历过太多的惯常的枯燥和平淡生活,他经常在楼下的那家小卖部买早餐,拿着吃走过那条可以看到半月形下沉操场的路,他经常去的图书馆,踢球的球场,可以抄近道去教学楼的翻坡路,这些本来无人会关切的事物,却会在你的述说下,身旁女孩目光里露出的感兴趣,都让这一切有了与众不同的意义。所以姜红芍回国之后的到来可以说是一个创举,打破了曾经不曾有过的界限,科大那些平常的校园,似乎也因此多了一层不寻常的光景。 似乎都可爱了起来。 而且虽说彼此间都没谈,但初见面时的那一幕还是留存两人脑海,因此生出了一些奇特的情绪。这不看老姜其实脸一直红扑扑的情况就知道了,这是一直在客场作战苦苦支持啊。 本是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兴许所有的久别重逢都会如此,多少最初会有陌生又熟悉的生涩,期许,一定的距离和矜持,但紧接着程燃就在两次试探后,尾指扫过姜红芍手背,然后勾过她的小指,再攀过去整个手五指扣住了。 “这就是你说的那条蔓藤堡坎路啊,的确很特别……”先前两人还像是一个参观者,一个向导般规规矩矩介绍科大内景的状态,姜红芍这样给予反馈,紧接着就被程燃这私下的作业使得声音顿止,眼角扫了他一眼,两人也不说话了,沉默牵手而行。 前面的,后面的不少人看到了,都朝两人投以心照不宣的各种傻笑贱笑。 …… 一路来到吃饭的地方,可大部分都是男生也不是那么一回事,张静和室友柳雯宜郝倩也闻讯赶来了,见到姜红芍的时候张静愣了一下,身边的两个朋友也在张望后锁定了正主。 八教楼发生的事情还是被朋友传到她们耳朵里的,毕竟现在程燃这边的朋友她们认识的也不少,郝倩立即把前线第一手的信息汇报告知张静,然后在向409寝室的李维确认的时候一并表示她们女生也要过来参加。 其实倒也并不是真有什么心思,只是最初时因为张静和程燃之间被很多人看好,而程燃那位远在天边的“学霸女友”更是云蒸雾绕,自然存在感就没多少,而且谁说这种事情现在就一定板上钉钉,旁人不能插手了?当然张静并没有过于表明这样的意图,但是旁人看来以张静的优秀,再加上和程燃的经常相处,很难说程燃不被吸引。 张静一行到来,郝倩则首先兴冲冲对程燃道,“程燃,可以啊你,听说你今天表白的排场很是轰动啊!” 今天这事正在快速蔓延,不出意料过不了多久科大那些个宿舍楼里,很快就口口相传人尽皆知。 男生们先坐在一团,把姜红芍旁边的位置留了出来,张静一行女生就在姜红芍身边坐下了,当然在最初时短暂的一愣后,张静又回复了几分平时那知性处事圆融的学姐模样,大气道,“平时一直听程燃说起他女朋友,今天终于见到了,今天我请,谁都别跟我抢。罗老板,把你的菜单给我,我点你这边的特色……” 然后众人就看到张静大手一挥,一连串点了差不过半本菜单的菜,一干人等在苦劝够了够了之下才收手,然后又给男生点了啤酒,张静单手把菜单拍桌子上,转过头,“红芍喝不喝红酒?我陪你?” 在姜红芍表示不喝之后,张静才把菜单给旁边赶着写报单的老板递过去,笑道,“那就来这些!”老板拿过菜单还在那边对着铅笔钩下的菜谱继续写。 旁边409的王新博和李维对视了一眼,王新博小声幽幽道,“有没有感觉有点可怕。” 李维点点头,“瑟瑟发抖啊。” …… 其实这顿饭吃到还是比较融洽,众人大多也都是在说着关于程燃在科大的那些个轶事,姜红芍也更多的对这些感兴趣和打听,这些有的程燃只是跟她私下聊天的时候提过,具体细节,自然不如他们这些亲自经历过的同学朋友来的清楚。听他们表达程燃新生典礼演讲,他在成立天行社之前,在寝室里给大家讲各种国际风云局势秘幸,后面才鼓动忽悠了大家建立了一个社团,听得姜红芍都忍不住扭头看程燃,眼瞳流波中存着笑意。 那些都是让她对好久不见的程燃感到惊奇和讶异的经历,原本她在回国之前还对自己顺利升学和积累的自立经验感觉到算是有那么一些成绩和凭依,都是在见到程燃之后可以对他提及的,属于自己的那么一点想在他面前展露的小虚荣。 然而眼下,听着一个又一个科大同学口中说出的关于程燃的那些事迹,姜红芍也是微微怔神的。 “当时他跟我们说美国总统大选骷髅会内斗,结果十一月份,果不其然阿尔戈尔最后反弹布什家族,佛州重新计票!我们都傻眼了!” “他拉到了演唱会的赞助,我们就在学校大张旗鼓宣传,校方因此对我们相当不满!认为过分进行商业活动!可秦西榛南州演唱会当天,那场面红芍你是没看到,乌泱泱的啊,全校不知多少师生出动,人山人海……” “天行社活动场面也很大,集成电路设计大赛,生生凑出了十几个背后站着各类老师的参赛队,现场就有教授亲自给各队指导,当时的举办相当成功,阵仗可谓是一炮打响!媒体报道上了新闻,第二届要扩大到南州所有大学,我们计划把发源于天行社的这个集成电路大赛,推广到全国去……” “后面我们得罪学校,这里面水很深……总之被监督审计,程燃一力扛下来,峰回路转,杀了个回马枪……只是和黄副校长恩怨大了,黄培校长连实验室经费分配权都没争到!看着吧,后续还不知道闹什么幺蛾子……” “我们都不知道他是怎么和cq的李明石达成协议的!真是深藏不露啊……” 每个人口中的程燃,都风采不凡。 每个人说起他事迹的时候,都眉飞色舞,唾沫子横飞。 姜红芍突然感觉到,怎么办自己那点想对他展现的小成绩……好像和他对比起来,有点不够看了。 这可是人称“姜哥”的她从未有过的窘迫和不安。 然而心底却又忍不住在这些同学友人们对他的所作所为的那种讲述的语态神情中,感觉到与有荣焉的,生出一些个小骄傲来。 第八十二章 我想可能是水逆 吃个饭氛围前段还算融洽,总之一干室友同学都是相当给力,这不是一两架僚机作战,这是整个编队在自由开火,大家说起一起和程燃干的那些事情,甭管是好事坏事,总之刺激事一大堆,人姜红芍就聆听,时而插口问问细节,说到好笑处也和大家一并笑起,这幅样子由衷让人感觉赏心悦目。 不过到底也还是有闹幺蛾子的,自张静身边的柳雯宜和郝倩上桌以后,409寝室就为程燃提心吊胆,果不其然在片刻后,郝倩道,“话说回来你们十中的人也很团结啊,在学校里组织了校友会不说,上回才有个清华的女生过来表演,叫秦芊的吧,后面专门找程燃吃饭,我们也一起参与了。程燃,秦芊人家是怎么跟你说的啊,说你曾经对她有恩,她想来想去无以为报……就只好以身相许啊。哈,虽然人家说是开玩笑,但这话里面真真假假,到底有多少也说不定噢,咦,你真是艳福不浅。” 大家说话的声音都小了一下,气氛骤然凝滞许多。这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 李维顿时觉得自己就是罪人,只怪郝倩听说了八教楼前发生的事情发短信给他,才让张静一群女生过来。 张静都看了郝倩一眼,眼神微微有些不满,虽然她清楚郝倩是什么想法,但她还是不喜欢室友会因为她耍这些小手段。 郝倩和柳雯宜都和张静目光过了一下,都表现出就是要给你撑腰的表情。 大家都在注意姜红芍的表情,接下来她要是突然的沉默,或者说情绪低沉,都一点不意外,结果倒是出乎所有人意料了,姜红芍愕然看程燃,笑容绽放,“秦芊舞跳得好好……而且人也挺漂亮出挑的,特别优秀,我也挺喜欢她的啊,你要真喜欢的话,不如就从了吧,你要是觉得不太好开口,可以委托清华的朋友说项,要不我去也行啊,女生之间好说话嘛。” 一干人等从心底“吓!”出声来。大气都不敢出啊。 其实方才郝倩说出来,在场也有人未必没有暗地里哦豁一声,是想的程燃啊程燃,这回你麻烦大条了吧。 然而现在则又一个二个虎躯一震,这骤然的转折是什么情况!? 郝倩也是脸青一阵白一阵,感觉枉做小人。不过末了又和柳雯宜一并看了张静一眼,心想张静啊张静,这位道行不浅啊! 程燃看老姜,笑,“真的?” “喜欢当然可以啊,谁让你喜欢嘛……”姜红芍眉眼扫视过来,但到底可能还是有所心虚,不敢和程燃灼灼目光太过正面冲撞。 程燃“哦”一声,细看姜红芍,她目光已避开来了。 算不上失落,也许他人不清楚,但程燃知道,今天在场那么多围观人群,老姜多数是不会真的显露内心真实情绪的。 而众人那还敢多嘴多问,赶忙把话题扯开。 这顿饭到底最后还是没让张静去买单,姜红芍难得到来科大,还要别人请客,这道理上也不可能,所以程燃借口去厕所的间隙就把钱全结了。 吃过饭后大家就出主意,程燃陪姜红芍逛学校啊,下午带红芍去学校电影院看看电影之类。 张静表示他们就不参与了,下午还有课,她是不敢再让自己两个神仙室友一并在场了,虽然确实听到今天八教楼事件的时候让她当时心头一阵莫名的失落,所以才鬼使神差受怂恿参加饭局。 三人离开后柳雯宜才道,“你们有没有觉得,姜红芍和程燃之间的关系,好像并不是想象中热恋情侣的状态啊,硬要说的话,双方更像是好朋友而已嘛,你看,哪个女孩能这么坦然,还敢说帮人去泡妞的?” 张静摇摇头,表示不好评价,但想到方才,不免对郝倩皱眉,“你今天干什么啊……” 郝倩翻了个白眼道,“还不是为了你啊。” 张静道,“不需要,以后别做这种事了。” 郝倩感受到张静话语的冷硬,她是真的在生气,于是也就鼓着腮帮子,觉得好心被当驴肝肺,也兀自生起气来。 只有柳雯宜叹了口气,一手挽一个,拉着赌气的两女回宿舍。 …… 而在程燃众人这边,一干人等丝毫没有已经当了电灯泡的觉悟,正好下午只有四点钟开始的课,看这样子就是要打算跟着程燃两人一起混了,也不怪这群人的赶不跑撵不走,本身程燃在学校就颇受瞩目,他传闻中的女学霸女友到来科大,大家那种对八卦好奇的心态根本就是认准了要吊着两人啊。 偏偏他们还有分寸感,两人走路的时候,就远远的吊着,也不接近,不偷听他们说什么,一副姜红芍好不容易到来科大,咱们作为程燃铁哥们儿说什么也要陪着帮忙安排的架势。 而且说是去看电影,他们也会来事儿,先头部队就先开拨过去,还回头对程燃姜红芍说,“票给你们买了啊!” 最近的一趟电影在两点钟,是《勇敢的心》,眼下的电影可不像是后世,每隔一段时期都能有大片上映,类似科大的这些大学校园里,翻来覆去的多半放的都是这些经典电影。电影院位于图书馆旁边的下沉式建筑中,眼下时间还有一点,大家都在等,刚才逛过来的时候,姜红芍就在看科大的校园,问雕塑的情况,又说植被很丰富,但总体两人都没提先前吃饭那一茬子上面的事情。 站在这里,看着老姜一直没看他,却只是原地双颊娇艳欲滴的样子,程燃开口,“你要不要吃冰淇淋?” 姜红芍站着,转过头,这回才重又正正注视着他的双目,然后点点头。 “什么味的,草莓,香草,原味。” “我要草莓。” “好。” 程燃领着李维前往不远处那家校园水吧,给在场的都买了冰淇淋,李维拿其他人的,而他则一手拿一个蛋卷,回来的时候递了手上草莓味的给姜红芍,结果刚刚递出来,有人风一样从面前穿过,程燃下意识闪避手缩退,姜红芍的冰淇淋蛋卷上层全部落了下来,一部分还溅到了程燃手上,看上去相当不美观。 那边跑过去的男生匆忙道歉得跑了,老郭李维几人追在后面骂骂咧咧,看这恶势力的阵仗,那人哪敢逗留,嘴上说着对不起对不起,跑得比兔子还快,倒是让程燃在原地有些凌乱,手收回,把另一只手上的给自己买的奶油原味蛋卷递过去,“要不你吃这个。” “没关系……我还是这个吧……”姜红芍摇头,从程燃手上接过那基本上掉了大半个奶油的蛋卷,小心的持着没有被沾染冰淇淋的外壳部分,贝齿轻启,嗤磕嗤磕的咬起,一副恬美的模样。 看她一点不嫌弃的贤惠样子,程燃这个心头一阵触动啊。 但之余又有种不祥的预感。 老子今天是不是水逆啊?怎么都不太顺利呢。 不一会电影开始,大家往里面走坐下,程燃和姜红芍的是前排座位,李维这群人很适时的坐在了后面几排位置,不打扰两人,有人来收了票,电影放映,灯光黯淡下去,荧幕亮起,正片开始,而姜红芍那身着白色外套,内里穿着蓝色紧身毛线衣的身躯就在自己旁边。 若无意外,这应该是他们第一次一起看电影啊。 女孩躯体的热度仿佛从旁边的空气流动中淡淡传递过来,伴随着些许兰花草的馥郁香气,隐约入鼻。随着呼吸直上,仿佛及达大脑皮层,进入那些泛黄的记忆和灵魂烙印的深处。 这是种什么感觉? 荧幕上的威廉华莱士能不能夺得自由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苏菲玛索饰演的英国王妃入帐的那一瞥,才真是让人想发生点什么的惊心动魄。 想一想自己身边的姜红芍,可不就是从英国来的王妃么,就连苏菲玛索那样兼具东方气质的性感和美丽,在她身上都异曲同工。 而就在电影主角和苏菲玛索拥吻眼看着就要做什么的时候,播放机卡了,片源一塌糊涂,现场一片哄乱,抗议,最后一干人起哄着出来,场务人员又赶忙给大家发票,承诺几天内可以补看后面的场次。 这简直是……当真不顺得很啊。 程燃看身边女孩,心里开始考虑那个不得不考虑的邪恶问题,今晚这睡…… 到底能不能睡啊? 要死要活,给个痛快话! 第八十三章 如泣如诉 姜红芍声音传来,“没有关系,可以不看电影啊,还可以去其他地方看看,我知道科大有很多著名景点,譬如纪念堂,雕塑艺术馆,画馆……都可以走走,还可以瞻仰明星啊。” 这反过来老姜还安慰起他来了。瞻仰明星又是什么鬼? 程燃笑,“还做过功课啊?” 虽说南州此时是阴天,但面前的女孩秀气的眉毛纤长细密,唇瓣像是镀着光,转头微笑,“知彼知己嘛。” 程燃这个心境摇动,不过知彼知己几个意思,把自己当阶级斗争对象?亦或者也变相透露了老姜其实和自己见面前了解了不少科大的事情,这算什么,爱屋及乌?或者说她更为重视在科大和自己的相见,提前为此做过不少准备,就像是她平时认真翻书一样,把这种认真的劲头用上了,程燃一想到那样的画面,也觉得顿时心热。 眼看着姜红芍仍然兀自淡然,程燃也是佩服得很了,想来只身前来科大,再在程燃朋友面前露面亮相,全程客场作战,老姜仍然气定神闲,可脸颊上淡而不散的红云,分明其实内心很慌吧,只是强作镇定的这份养气功夫一流,外人是丝毫看不出来。 也是若非程燃和她相处过来这么久,否则即便就是两世为人,程燃也难以一眼观望出她即便胸有惊雷也面似平湖。这是一个国色和聪颖天资都珠联璧合,相得益彰的女子。初中时刻就已经初现芳菲,大学时代则使见出落卓约,倘若再假以时日,还不知会成长得如何风姿独立。 就这样的两人同行,兴许也心知肚明有些事情别太过分,自看完电影后程燃这帮同学朋友也就集体的散了,达到了热情好客的标准,接下来还是要给人两人以空间嘛,不管需不需要解释之前的秦芊事件,都要。 两人就这么散着步,感受着迎面而来的凉风,又走到科大行政楼后面的雕塑山,说是雕塑山,其实一条不过百米的坡道,沿途立着不少做出杰出贡献的人物,不仅限于科大出身,这也是科大的精神,对于一切科学前行实践者和探索者的尊重。 姜红芍两人拾阶而上,挨着凑近低下头读那些刻文。 “谢希德,新中国成立第一位大学女校长,中国物理学先驱……以父亲一句‘中国需要科学’,抗战流亡辗转海外求学,三十岁麻省理工学院不顾美国政府阻扰与丈夫辗转回国,以‘迅速把世界科学最先进成就介绍进来,快速补足短缺门类’为旨,开设固体物理,量子力学等六门课程……” “林兰英,在1955年成为宾夕法尼亚大学建校以来第一位中国博士,也是该校有史以来第一位女博士……57年冲破重重阻挠回国,积蓄被美国当局扣押,回国身无分文,依然将自己冒险带回的价值20多万元的500克锗单晶和100克硅单晶无偿捐赠中国科学院,成为当时中国科学工作者求之不得的无价之宝……” “黄昆,西南联大毕业,‘庚子赔款’留英公费生,和物理大师,诺贝尔获得者玻恩合作,共撰写《晶格动力学理论》……1951年,回北京大学物理系任教,30岁,进教室风度翩翩,漂亮地道北京话,功底深厚,讲课用心,深受学生欢迎……” 随后姜红芍在一座刻文上停了下来,程燃陪着她,并肩看去,碑上刻着一位学者在那个烽火连天的时代与国外驻望大洋彼岸废墟苍生家国的一封信。 “当我又是告诉人我一两年后回国,他们常有疑讶的表现,似乎奇怪为什么我不想在这ordery有秩序)、secure安全)的地方住下来而要跳入火坑,虽然我难以想象我们一介儒生能影响多少国运……但如果我们在国外拖延目的只在逃避,就似乎有违良心。我们衷心还是觉得,中国有我们和没我们,akeifference有些区别)。” 字词已远去,话语却好像犹在昨日。 周围雕塑是死的,是沉默的,甚至还因为风吹日晒雨淋而失了最初的铜色泽,带着氧化的锈迹,然而这些一个个闪亮的名字,却熠熠生辉。 总有人说民国之后,大师远去再无大师,那么在课堂上转过头,身后黑板上写着第二宇宙速度公式的物理学家,世界著名真理拳头专家钱学森,算不算大师? 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创造汉字激光照排系统命运,令世界各大跨国巨头公司败退出中国市场的王选,算不算大师? 以杨米尔斯理论和宇称不守恒,打开强弱力突破口的践行者杨振宁,算不算大师? 除了前面所言,贝时璋、严济慈、赵忠尧、郭永怀、钱临照、汤定元、洪朝生、吴锡九……算不算大师? 这些一个个学成之后,百废待兴之时,过江之鲫回国的浪子,其实当初哪里想过自己会改变国家民族历史命运。 众多人归来,仅仅只是因为和那封信一样平常的一句话。 “中国需要科学。” “中国有我们和没我们,有些区别。” 姜红芍红了眼眶,程燃牵着她的手静默。 原来这个女孩所谓的“明星”,就是眼前这些无言沉默,甚至这所大学路过的那些青春少年们,都不会停下步伐去阅读一下那些刻字的铜像们。 不需要多余的话语,两个人能手牵着手,心灵宣照着体会这宏大旷寞的时空孜孜的一幕,就已经足够幸运。 所谓红颜知己,三生有幸。 …… 离了雕像山,回了人间腊月天。 曾有着“神雕侠侣”之称而眼下只是再寻常不过一对的两人路过一个正在搞演出活动的礼堂,姜红芍兴之至拉着程燃手进去,结果是社团部在搞联合活动,社团部的部长认出是程燃,连忙上前热络的打招呼,见到程燃身旁的姜红芍,微微一惊,该做的一点不落下,来事儿得很,立即期期艾艾让干事把两人带到最前排的贵宾席,那都是给领导准备的。 即便比程燃大两届的师兄部长,此时也一口一个“程哥”,那是尊敬无比。 姜红芍笑着意味深长看程燃一眼,不得不说,还是相当有些长脸。科大,不就是朕打的江山么。 心理协会的相声演出过后,前面的正是魔术协会的一个魔术表演,需要找配合的人选,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姜太过扎眼,那哥们儿一眼扫中前排的姜红芍,眼睛一亮,这种表演拉人气值好感度的状况哪还会错过,下来一个邀请,人潮的哗动中,姜红芍有些无措,却又众目睽睽的被请上台前。 坐在椅子上,表演的就是演出者用各种魔术手法讨好人女生的演出,先是掏出扑克牌,撒彩纸,抛红心,最后从帽子里掏出一束鲜花递上。 万众起哄,哨声,姜红芍拿着鲜花下来。后面还喝彩不断。 其实那一大捧鲜花从那小子手里掏出来程燃就觉得不爽了,这小兔崽子谁啊? 得,水逆还没过去。 看鬼的表演。 程燃拉着姜红芍离开,走到外面,老姜俏皮看他,“怎么不看了?” 程燃摇头,“太小儿科,谁不知道凌空抓出桃花扑克牌,不过就是袖子里暗藏皮筋机关,东西在胳肢窝下,高帽子是特殊材质里面中空可以藏花,而且是烟火纸做的,手上打火石一擦丁点火花都能烧个干净,你不要显得太惊奇……” 老姜瞟了他一眼,“你懂完了。”她又笑道,“虽然他手法还有些生涩,但毕竟还是要装作不知道嘛,这是给表演者基本的尊重。” 看这样子,她方才也是配合演出而已。 姜红芍又笑,“我们去上课吧?” “嗯?” “我想看你平时上课的地方。” 程燃说着“这有什么好看的?”但拗不过去,那也就去吧,只好领着姜红芍去了八教,正在讲课的是邓教授,程燃和姜红芍从后门进了大教室,一时有人回头张望,但也不多,这还是程燃今天带了女生来的缘故,放平时,进进出出很普遍,根本没人在意你。 程燃两人的进入还是引起了一波小骚动,邓锡华还敲了敲桌子,难得的维持了一下秩序,同时向程燃两人方向看了一眼,这混小子,老子的课上不想拿高绩点了是吧?还是说以为自己担任了他共建实验室的管委会主任就敢这么嚣张? 不过看在人姑娘不错的份上,这个小九九先暂时不给你算。 在教室上课的老郭三人那叫一个惊奇,悄悄给程燃比了个大拇指,又在姜红芍看过来的时候挤眉弄眼耍宝,使得老姜莞尔。 然而上课就真的在听课,老姜真认真在听邓锡华讲课,程燃低下声音问,“你听得懂?” 姜红芍摇头,“专业的很多不懂,但是上课旁征博引,很引人入胜呐。” 程燃一笑,倒也看着旁边安之若素的老姜,平白想到了当年山海她回一中的一幕,当时问了程燃坐在哪里之后,也就过去在他旁边的课桌上坐下。 那时候窗外残阳如血,女孩身影微燃着岁月。 现在似也如此。 …… 不过要不然怎么说邓锡华心眼小呢,这讲完课就径直朝他们这桌过来了,姜红芍顿时感觉好像因为自己连累了程燃,略微窘迫。 邓锡华只是朝她点点头,开玩笑,邓锡华哪还不知道这是外来的女孩,他这些年课堂上面的漂亮女生,基本都认识,倒也不单纯是女生一般是前排留有位置的科大优良传统,或者说令讲课也有动力的赏心悦目,还因为漂亮女生的比例和整堂课上座率直接成正比例关系。 邓锡华对姜红芍点头,又朝程燃意味深长看了一眼,心想你这么个混世小魔王居然也有能被降服的对象?当下还是公事公办的严肃提醒,“你之前事多,我就没有说什么了,你最近的课缺的有点多,课业也快跟不上了,我看你天赋本来不错,如果再不努把力,恐怕从班里的前游就会变为中游,甚至越来越落后了。期末了,赶紧抓把劲,这回我期末大作业可是很难的,你不一定能拿到七十五分以上。” 得了,自己这真心是水逆啊,连老邓都当着姜红芍面前参自己一本啊。 您老好歹是大熊猫级别的保护动物,有必要这么亲自下场来给自己一道作业杀吗? 看着姜红芍带着嗔怪之意的嘴角微翘,程燃能怎么办,这就好像将军百战沙场凯旋,带着打下江山的威严面对着那个女子,结果……栽在了作业上面。 下了课出来,老姜叮嘱,“你们教授说的什么你该清楚了,期末最后别分心了。” 敢情这是邓锡华变相委托监督人了。 当然最后下午吃饭409寝室一众也很贴心的不光表示程燃他们自己去,还谢绝了一些个要邀请程燃的请客,时间短暂,还是多给人家留点空间吧。 程燃到最后也不抱着什么希望了,问,“下午你爸做好饭在家等你了吧?那就不一起吃饭了?” 姜红芍则是微笑,“我爸加班,回不来了。所以我自己解决。” 程燃这个心陡然提起来,敢情水逆逆到最后,也会峰回路转? 姜红芍道,“可以一起吃饭……然后到时候我姑姑来接我。” “姑姑……”程燃停顿,“小姑?” 姜红芍乖巧点头。 小姑你大爷的! 程燃这句尊语还是先默念为敬。 但还是道,“那么往后呢,你还会在南州待几天?” 姜红芍道,“1月3号春季入学,就开课了,往后还要在南州见一些亲戚,办一些事情,购置一些物件,往后去我妈那边几天,在南州大概待不了一个星期吧……” 那么意味着,今天已经算是他们呆的最舒爽的一天了。 “往后几天,我有时间的话,会争取过来见你。” 程燃点头。 两个人都一时没说话。 气氛中有些难明的惆怅和失落。 南州的上空冷空气仍然聚集,风很冷冽,这个树叶纷纷落下的季节还要持续一段时间,才会过去。 那时候树梢会重新吐蕊,冰河会继续流淌,人还要远行。 姜红芍又仰头笑,“那么……真的喜欢秦芊啊?” 程燃微笑,“要喜欢的话,你真的会帮我追啊?” 姜红芍低头。 “哦。” …… 到底还是把老姜送出了科大校园,门外等待着的一辆车出来位个头较高的女子,不是预想中的姜红芍姑姑李韵,是姜红芍母亲的族妹,叫做姜海珠。 丈夫是南州本地权柄部门的主任,而她自己则在科工委挂的两杠一星,属于大家族的成员,到来的时候对姜红芍道,“李韵那边我已经说了,我来接你,来了南州,怎么能不到你姨这边来看看呢,你爸工作忙,哪里能照顾到你,你跟你爸说,要见女儿,要吃饭就一并到我家来,我替你爸妈照顾你,这段时间跟着姨,你要办的事我帮你一起办了。” 叫做姜海珠的女子看了看门口的那个男生,她才不管这个人到底什么背景,反正她从来就是家里的母老虎,说话直,不怕得罪人,得罪了又怎么样?她都能直接从李韵手上把姜红芍抢过去,而且她还得了某些口信,等姜红芍上了车她关了门,丢下一句,“姨跟你同学说句话。” 然后不由分说上前到程燃面前,正视程燃,她算是女人中个头高的,手抄裤兜里,背脊笔挺,但也比程燃矮半个头,然而此时却的确是居高临下的态势,毕竟以前也是皇城根脚下混得不错的一号女人物,几个大院群殴干仗都身先士卒,现在尽管时代变了,结了婚了,该收敛收敛了,但骨子里的一些暴脾气就在那里,需要展示某些威严的时候,不遑多让,“你家情况我也知道,但怎么说,这么跟你说吧,你们家发大财祝你们好,然而发财这事谁都说不上来明天会怎么样,不得不多留个心眼,我们家不想有天被拉下水,行不?话放这了,你也是聪明的孩子,这话能够领会,别把两家人刻意拧成一家人,你别扭我们也别扭。” 那边姜红芍已经从车里下来过来了,说完姜海珠就是一笑,转身去迎姜红芍,话语从那边传来,“真没说啥,你以为怎么的,你姨我还能吓唬他啊?又不是小孩子了……得了,你妈那边我可是承诺过的,我看着你,走了走了……” 姜红芍最后朝程燃看来,程燃摆摆手,示意她安然离去,等车离开,程燃一笑置之,姜红芍母亲传的话?有动机,毕竟双方因为蓉城事件可谓是闹了一个窟窿,这个窟窿长久存在,如果不希望自家女儿成家以后因此受到些什么气和负罪,最好的办法就是彻底双方切割。 但本身姜母和他们就不对路了,又何必多此一举。 所以更倾向于是姜家一部分亲属的看法,大有可能是柳高在从中造势,姜海珠当然算是受到这种影响的人,其中她还透露几个细节,即不知道伏龙明天如何,这种悲观看法就更显眼了,毕竟现在伏龙就和柳高那群人站在对立面,在柳高极其势力看来当然是恨不得欲之死的肉中钉。关系的可是既得利益的大事。 接下来几天里,程燃和姜红芍都没再见面,两个人都是通过短信相互联系,老姜确实在她那位姨妈陪同下见了不少南方的亲戚,有的还特地得知她回国在南州赶过来的,所以这几天探亲访友,各种走转,自然也就没有再来科大的时间。 有时候接到老姜的短信,或者一个电话,说一会,又因为她那边有事而挂断,长忙音。 科大也进入年底,课程忙碌了起来,若无意外,姜红芍短暂的到来,再到离开南州,最后前往英国的路程过后,程燃估摸着也就要准备期末,同时公司那边也要进入年终了,表上的计划,又要再前行一步。 12月29日,也就是老姜离开南州的前夜。 躺在床上,程燃想着那些快压过来的重担,有些惆怅,李维还在没心没肺打电脑,王新博再看英语,因为怀疑女友高悦未来要出国,他也想跟着去,所以在做着准备。老郭踩着拖鞋,在那边练字,一手的飘逸书法,看上去真是世外高人。 电话响起,是姜红芍。 程燃接起,然后猛然从床上起身。 下床拿过外套罩着出门,然后径直来到科大正门之外,就看到了对面刚刚从车上下来,乌黑青丝在风中略有些凌乱的姜红芍。 她几步上前,挽过程燃的手。 “明天走?”程燃问道。 姜红芍点点头。 “所以今天来陪陪我。”程燃续问。 姜红芍挽着他走于寒风中。 夜里十万灯火,异乡一双侣人。 现在的这种寒意,一般来说是躲在温暖的屋子里窝在被窝读禁书或者看禁片最好,然而现在两个人在一起,哪怕就是把脖子缩进外套的领子里,也觉得是比在温暖如春的屋子里更觉满足的一件事。 他们在刺骨的寒风中行进,然后找了环形体育馆水泥墩子,也不讲究,就那么坐下来。 看着科大的楼厦,头顶是高而清辉的月,程燃身边的人比月更明媚。 程燃觉得满足了,足够满足了,这里的白昼与夜色,都随身旁的女孩一并让人难忘。 “差不多就回去吧,是觉得没有陪够我?足够了,天冷,早点回。” 姜红芍拉着他的手臂,以往单枪匹马可走天下的“姜哥”,这个时候却破天荒声音偏弱,“今天,我不回去了。” 程燃震惊的扭头看她,面前女孩抬起的眸子晶莹如水,是烟轻琉璃叶,风亚珊瑚朵的姜红芍。 是他们当年从隔离板后的遇见,再到科大这个大弧度下沉体育馆水泥墩前的时空流转。 程燃把她搂过来,隔着外衣挤压都能感受到彼此的体温,在她嘴唇长长索取,然后起身,拉着她手往外走,老姜这时候手都很无力。 科大外面的四星级宾馆的房间,两人进入,程燃迫不及待抱着她倒在床上。 程燃才嗅到她的发香和从衣物透出来的清新香气。 “来之前洗了澡了?” 姜红芍轻轻点头。 “等我一下。” 程燃洗澡,返回,才看到老姜已经躲在被子里,衣服在一旁的角落,叠得整整齐齐。 程燃打开被子,赢来的是一片如玉温润。 两人紧紧搂抱住,姜红芍媚眼狭眯,紧紧环着他的脖子,颤栗,如同小兽。 然后在他耳畔轻咬,“不准让我帮你追秦芊,我不要你追秦芊……” 程燃再忍不住。 一夜如泣如诉。 这章写得我想哭,真的。) 第八十四章 上车,继续开,不停。 在很久以后要如何来回忆这一天呢,注定是那种美酒斟满酒杯,然后溢出来的感觉的,哪怕历经岁月,只会俞久弥香。 姜红芍其实在回国的飞机上,也未必不是想过很多的思虑的,有所预料,甚至有所决定,但真正要做这件事的时候,还是怕得要命。 至少在程燃学校里做客溜达的时候,就一度打了好几次退堂鼓,所以其实在科大的几次心不在焉,都是内心在天人交战。 然而最终到底仍是鼓足了勇气,首先玩了个小技巧,住在姨妈姜海珠的家里其实是最佳方案,那时候的李靖平已经习惯了红芍在姨妈家的住宿,而其自己本身也没有办法完全照顾女儿,所以李靖平也不得不接受了这种安排。 就是每天晚上李靖平都会打电话问女儿的情况,到最后一天姜红芍反提前打给李靖平电话,于是也就让他理所当然忽略了对自己情况的进一步询知,姜红芍不想对父母说谎,所以用这种方式,巧妙的避开盘问,同时再祭出李韵的大旗,这天她要到李韵于南州的居所住上一天。 姜海珠已经掌控了她很多天,而且最初时是近乎于蛮横的从李韵那边以站在红芍家母这边的角度强行安排过来的,哪怕李韵这个姜红芍小姑再在姜海珠这种姜家胞族眼里看来是边缘外围,从情理上也没法完全不让李韵插手进来。 李韵在国内有不少房子,都是回国的时候各大城市考虑到落脚而投资的,海边的居多,国内大城市也有,有的装修了有的没有,南州有两套,一套在市中心,180平方的公寓。一套在郊区,790平方,自己修建的别墅。 姜红芍选择住市中心,美其名曰和朋友联络了。李韵想来姜红芍也憋得慌,肯定这几天都在应付家里的亲戚,哪里有和朋友相见的时候,于是倒也顺水推舟,反正他们姑侄之间处得比好朋友还要好朋友,帮姜红芍打掩护这种事从小就在干,当然,更多的还是李韵知道红芍的分寸,开玩笑,毕竟是自己教导出来的。 于是李韵去喝酒,姜红芍会友,不出意外李韵晚上还不知会睡在哪处,肯定醉醺醺,也不担心李韵会担忧自己,如果她回家,就会看到姜红芍在客厅留下的“可能不回来”的字条。 这一切做好之后,姜红芍才洗了澡换好衣服乘车赶往科大,从一开始就抱着不必离开的心思。 她是第二天下午的飞机,姜红芍其实觉得这个时间更好,因为她害怕这种事情过后,会不会就不敢再见他。 但毕竟还是第一次,虽然看过不少的书,虽然已经知晓了很多过程,作为一个头脑清醒,而且这方面还不俗的理科女,哪怕能够从生理卫生事前事后过程全盘操作都尽在掌握,甚至还可以计算在安全期行事,但真正开始行使这件事的时候,才知道那些书本上的东西鬼用都没有。 害怕的同样害怕,跳出嗓子眼的恐慌现在依然如是,这个时候平时身边和煦的,那个可以给人心头安定的男子,倒真像是个小魔王了,一举一动都带着让人胆怯的心情。 甚至在和程燃赤诚相对的时候,都不敢做出那些言情小说里挑逗的样子,而望着程燃的神色,已心知肚明其实这样最是动情。 可最终还是不得不面对被子打开的骤然冰凉,好在接下来就好像递来了个暖水瓶。 在寒冷的冬天有人递来暖水瓶是很温暖的一件事,所以要好好感谢这个人。 可是都把自己感谢出去了,终究是要不得的,最不济要遮住对方的眼睛,却发现对方因此更加明亮。 爱情就是这种事物,有时候像是一团火焰在冰上灼烧,火焰的热度是炽热的,是热烈的,可若只有火焰在冰上跳舞,没有回应,那么无论这团火焰是如何的炫目的,精彩的,也最终只会剩下悻悻的熄灭。 所以火焰能够融化寒冰,能够让寒冰化为柔水,这大概就是爱情最幸福的所在。 靠着耳畔说话,也是幸福的一件事。 所以为了缓解紧张,程燃在她耳边说,“知道吗,柏拉图式精神爱情其实只是后人的曲解,他把这种精神恋爱框定仅限于男同性之间,更主张由政府来为年轻人挑选配偶,如繁殖动物良种,确保后代强健,毁三观。” 姜红芍面如红霞点头,“《会饮篇》里说阿里斯托芬认为人最完美的状态是两对胳膊四条腿,这样想跑的时候就可以滚得很快,宙斯嫉妒人滚的很快于是把人劈成两半,所以现在的男人和女人才会说你是我的另一半。” 程燃眨眼,“所以大家在一起是为了更好的滚。” 姜红芍不敢说话。 任由得程燃在那里笑,“所以,滚天滚地滚床单,滚海上生明月,滚辰宿列张,寒来暑往,秋收冬藏。是自然而然的事。” 姜红芍滑过被子打了他一下,然后俏皮浅笑,“滚杏花疏影里,吹笛到天明?” 说完后又赶紧躲回被里去了。 这是两人开始飞花令了?和当年的字母接龙异曲同工? 只是这什么氛围啊,什么地点啊。和当年怎么比啊。当然就放飞了。 还可以滚,滚滚长江东逝水,巫山神女作行云。滚星河好夜闻清佩,云雨归时带异香。滚何事神仙九天上,人间来就楚襄王。 那就真是一番云雨巫山梦已阑,襄王乘梦会神女的景象。 和程燃在不适合地点也不适合时间的对起这种胡来的飞花令,姜红芍也有些cpu过载,感觉几近短路,如果自己是机器人,现在恐怕眼前已是雪花屏还要闪几朵火花,到底都在乱七八糟想什么啊。 可怜此时大脑是麻痹的,无论想什么也只能任思想驰骋而去。 思想御风万里,游于无穷,几番回旋,似奏一曲长歌,曲终余音袅袅不绝如缕,刻骨铭心又犹发惆怅。 几度乘风长空又下山河。 神女谪落凡尘。 两人依靠着,姜红芍睁着眼看他,如果可以形容,就像是《大话西游》朱茵看向至尊宝那个经典画面,又如奥黛丽赫本的那一抹古灵精怪。 两人说着话。 程燃声音柔和的飘入耳内,“有时我也会做一个梦,梦里我大概三十多岁了,那些经历都历历在目,就好像确切发生过一样。” 女子这样问着,“是吗,那个梦里的我,是什么样的呢?” “梦里的你和我,仅止于山海的那棵枇杷树前的遇见,树上和树下。那之后,就再无交集……” 程燃很平静的说着,但姜红芍却能感受到那种心里空了一块的感受,她知道他也明白她此时如他一般无二。 空旷的心,略微钝重搐动拧结的心房,姜红芍道,“感觉是很难过的故事呢……” 程燃却轻声道,“那也许是很好的一件事。” “嗯?” “生活本来是艰辛的,我们习惯了这其中的平常,这并不可悲。可悲的是如果有一天你发现遇见一个人,而从此感受的美好超过了那种平常。当你只有一个人的时候,那便可能不可避免的会孤独而痛苦。” 程燃微笑,“所以那个世界,你我没有相互遇到,其实是一件幸运的事。” “这辈子,打扰了,我先跟你说声抱歉。” 有种触动可以穿透时空,然后再从细枝末节的各个角落击中内心。 他看着姜红芍,姜红芍看着他。 两人都红了眼眶,片刻后,姜红芍裸着的手臂探出被子,抱拳,对面前的男子道,“没关系,在下姜哥。担待得了!” 两个人都绷着脸一秒进入角色扮演,却又都绷不住觉得太搞了红着眼对视而笑,这两位注定在旁人眼里是神雕侠侣,要在那无数魑魅魍魉魔头横行天地颠倒的世间劈波斩浪倒擎山河的男女,再度紧拥在了一起。 人生艰难山河苍茫险峻。 而你我相遇,就是人间值得。 第八十五章 知为谁生 人间值得,阳光春花雨露冬雪,还有清晨从薄被起身,胆怯着去取衣服,又被程燃从后面抱住后“吖!”一声轻呼的纤体。 旋即程燃又把她压倒,手臂平直往下撑住摁着姜红芍枕头左右的手,十指互扣,自上而下,坦诚相对,目光相交,即便脸嫩浮着淡淡红晕的姜红芍,也没有把头撇向一旁,大有你要看便看,那就互望到天荒地老。 目光游移,将一切尽收眼底,尽情满足内心的邪恶和纯真之后,觉得大致足以拍照片一般在脑海镌刻,程燃才放过老姜。 这回老姜才像是如释重负,支撑起的勇气之柱才开始坍塌,越显羞涩起来,被子拉过来盖住,然后探手把外面的衣服抓进来,小衣,衬衣,外套,一件一件穿着,不再看程燃,只是秀发垂拂光洁的锁骨和裸肩,动人心弦。 这一刻其实可以更久一点,但想到老姜今天就要离开南州,还是跟着起床。 等两人穿好衣服,姜红芍瞥了床一眼,莫名有些恬静,又带着一种蜕变的出尘气质,轻声道,“有一次打羽毛球,运动过度……发现见红了……所以没有……” 床单没有落红,所以她这是在做着解释,虽然问心无愧,但却还是有一些对面前男子的在意,重要是其实程燃从头到尾就没有询问过。 然而只有程燃知道,其实就算老姜不解释,昨夜的表现也知道那是她的第一次。那些从灵魂深处透出的颤栗,疼痛,比眼见更深刻的说明着问题。 看着眼前认真而声音轻柔的姜红芍,程燃心生恶作剧,伸出手指戳道,“不是就不是……不用骗我……” 然后手指就被攥住了,紧接着姜红芍空出的右手挥打过来,狠狠照着他肩膀捶了两拳,程燃龇牙咧嘴,再看她的时候,姜红芍正紧咬着下嘴唇,眼神晶莹。 程燃暗叫罪过,赶忙起身上前手穿过她的秀发,把她头轻轻抱住,“开玩笑的……我知道的,在我看来完美并不意味着无缺,而是从此时开始的关乎于你的一切。所以,你不用为此跟我解释。” 怀里的老姜在靠着他片刻后,轻轻“嗯!”了一声。 然后仰起头来,面容如瓷,“我知道你多半不是在说真的……” 程燃愣了一下,“那怎么……” 面前的女子道,“就想打打你。” “……”很痛的啊。 吃了早饭,程燃准备打车送她,老姜却说“我自己回去,要去姑姑家,行李都在那边,下午她会送我,所以你不必送啦……回去吧。” 看到姜红芍一副独立自主还反过来安抚他让他别送别的样子,程燃怎么感觉自己才是被睡的那一个。 只是在真正临别,程燃还是看到坐进车里的她面对自己的微笑挥手之时,红了眼眶。 下细回忆这整个过程,程燃觉得这真算是两人之间的一个“壮举”,那边是老姜复杂牵连甚广的家族纵横脉络,各方压力,还掺杂着深层的博弈权衡。而在这种夹缝中的两个人,就这么完成了迎难而上的一步,高歌猛进,劈波斩浪。 姜红芍回到姑姑的市中心公寓,小心翼翼,玄关小姑鞋在,但卧室门关着的,姜红芍进门后把随身的小包东西放回自己房间,把行李箱拿出来收拾,主卧门就开了,小姑穿着睡衣出来,还惺忪的样子,看她一眼,然后道,“回来了啊?” 姜红芍点点头。 又问她吃过饭没有,听她吃过了,李韵本来准备煎荷包蛋的也就算了,从冰箱里拿出牛奶和面包自己对付了,坐在餐桌上,隔着看客厅里把东西往自己行李箱装的姜红芍,道,“程燃今天不送你了?还是说刚才已经送过了?” 姜红芍手停住,李韵一副平静模样,淡淡道,“生理卫生知识,该做的措施这些你也知道,我也就不说什么了,你也是成年人了,自己可以决定自己的事情,有把握有分寸,但想好了,这是一场暴风雨,这么做就真的无怨无悔?” 姜红芍此时上身背脊腰身还挺直着,穿着拖鞋半跪在行李箱旁,扭头看李韵,姿容娴雅,开口,只有两个字,清脆而简短。 “不悔。” 李韵微怔,随即面容无奈,用小指掏了掏耳朵,然后道,“真是年轻人啊,哎,我这个做姑姑的,似乎躲不过该掠阵的还是要掠阵了,你姑姑我命只有一条,就不能多体恤体恤我,别跌宕颠簸的把我这副身子骨都颠散了。” 姜红芍朝她眨眼吐吐舌头。 李韵一副“欠了你的!”喟叹表情。 收拾好,李靖平在上班,也就不跟自己女儿道别了,只是打了电话,姜红芍又给南州的亲戚发了短信,接了几个电话,李韵开车载她前往机场,她会在首都和姜越琴待两天,最后飞往伦敦,正式开始ucl的春季课程。 临上飞机之前,姜红芍收到程燃的短信。 那是一句诗,出自宋代诗人姜夔的《扬州慢·淮左名都》。 “二十四桥仍在,波心荡、冷月无声。念桥边红药,年年知为谁生。” 《白话解说》译文是:二十四桥仍然还在,却桥下江中的波浪浩荡,凄冷的月色,处处寂静无声。怀念桥边的红芍药,可每一年知道它替什么人开花繁生! 姜红芍默念着这首诗,飞机已离开南州上升两万里。 南州地面科大内的程燃则是看着回复的短信,心动神摇。 “知为谁生?……装痴卖傻之猪也!” …… 而在离地万里的机舱里,姜红芍又想起了路上和李韵的聊天。 她对自己姑姑说起了程燃在科大的的事迹,最后轻声总结,“程燃很厉害,上了大学有了施展空间,能力得以展现,正越来越厉害……” 李韵却好似觉得堂堂自己这以往锋芒的侄女居然有些式微了,当即横眉表态,“这趟留学,不光读书学知识,还要实践想做什么,尽管放手去做,姑姑给你兜底!” 飞机突破云层,窗外开始出现横淌的雾雨,姜红芍轻轻攥了攥拳,唇角轻抿,所谓神雕侠侣……那个男子,在更大的天地里,开始做出了些出色的事情。 自己本来还带着顺利升学的成绩的,结果也相形见绌……真是的,竟然让自己产生了某种不甘,总觉得,也要让他为自己惊讶一番才行呢,不能光自己生出这种感触,也要让他尝尝…… 毕竟对她来说,还是不甘心的……因为以往,不管程燃需不需要,但到底能够给他补习的还是她,每每在全校第一位置上看着他几乎就要摸到自己衣角的追赶,有时候她恶趣味下还要不动声色在一道难题上给他错误引导,就是故意让他出错,然后看到他在自己面前吃瘪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现在想到科大的历程,姜红芍就是牙痒痒,不甘心呐…… 神雕侠侣,不也就是互为参照,高手寂寞么。 飞机穿破云层,一轮骄阳于云海升腾。心底已下了决心,此去长空数万里,异国定展光华,待归来之日,亦要让他再露出看待当年十中第一的神情,让他也流露为自己骄傲的模样来才行。 姜红芍面容迎着舷窗外的光,微笑笃定而清妍夺目。 第八十六章 平静的时光 自姜红芍离开南州,时间流转,二零零零年翻过页,零一年的春季,科大放了寒假,程燃回了蓉城。 程燃和蓝点团队方面进行了接洽,与邓玉他们见了面,现在的蓝点濒临绝境,美国方面壳公司的股价跌到了惨烈的01美分,在整体衰落的大趋势下,等于已经是白菜价了,程燃是他们最后的救命稻草,经过一番议价过后,程燃决定用象征性的一百五十万买走蓝点百分之七十的股份,给蓝点四人团队留了百分之三十。再做出了一番蓝点这家公司还是未来大有前景和希望的勉励。 对于蓝点科技方面对这个结果不是不能接受,因为在此之前,说实话蓝点连番战略失误,已经快撑不下去了。 蓝点从成立的第一天起,目标就是做嵌入式的操作系统,而不是走的ux最广泛应用的服务器领域,希望把嵌入式应用在车行设备上面,然而实际是根本没有装机量的支持,导致这条路算是越走越窄,最初时还有伏龙的订单支撑,业绩好看,所以美国上市股价一度高企。然而等来自伏龙的订单消耗完,再没有相关的出路,业务就肉眼可见的急剧萎靡。 等那个时候反应过来蓝点团队才转向服务器,结果高端服务器市场一年也就两三万台的量,先不说蓝点这方面的市场攻坚能力极为欠缺,而且在关键业务领域,也没有了蓝点ux的立足空间。 再加上it泡沫,没法从资本市场拿到钱,蓝点嵌入式开发急剧耗钱,服务器领域又属于空转,双线作战导致直接耗空了蓝点,团队四人甚至把以前积攒下来的钱,都投入了进去,现在几乎资金见罄。 程燃一百五十万拿下70股份,给他们留了30,已经是留下了足够的情义,这让四人感动不已。因为在此之前,一家公司开价一百万收购蓝点,给他们留百分之十,都算触及了四人的那条线。 在蓉城难得春季的一场碧蓝天空下,于天行道馆四楼的一个露天平台喝咖啡,程燃的面前依次排开坐着邓玉,江凌,廖苗,康铭蓝点核心四人组。 这四人放蓝点刚上市那会的名气,大概随便进入一个大学宣讲都会人满为患,但现在很明显都彗星般坠落,那一段时期报纸报道倒是掀起一时风浪,而在光环褪去过后,恐怕现在只有业内知道四人曾经一度接近过辉煌,而如今则是狼狈不堪。 程燃看了四人一眼,道,“我在科大主持一个实验室,开发处理器的,目前正在微结构的攻坚之中,这个出结构的周期大概是一到两年时间,分几个系列,分明有低功耗嵌入式的芯片,进入工业应用和消费级民间应用。也会有cpu芯片,甚至根据科大的关系,还可能拿到军方的订单,未来更大有广阔前景,所以我给你们30的股份,一起发展。” 邓玉几个人还能说什么,在蓝点最初起步的时候,是程燃扶持了他们,甚至还动用了伏龙的订单拉高股价,而且当初私募退场的时候也问过他们,要不要跑一点,可以给他们通道,结果是他们抑制不住人性的贪婪,没有同意。眼睁睁看着程燃套现离场,而他们则经历了那场浩荡雪崩。 接下来在蓝点即将走投无路,还是程燃进入,帮助他们再指明了一条路。 江凌感慨,“小程总,你可真是一盏明灯!” “少拍马屁,多干活。”程燃摆手,在众人笑声中,道,“我透露这些,其实也意味着你们的前路任重道远。我给蓝点的任务是两套战略,一套是开发基于移动端的cpu操作系统,一套是开发嵌入式操作系统,软件生态不必担心,芯片是基于ar架构的,成熟之后,完全可以支持现在大部分优化成熟的各类软件。” 邓玉讶异,“基于ar架构的芯片?我还从未见过咱们也能有?科大真是神通广大!怎么来的?” 这话太不讲究了。邓玉果然还是一个典型的技术狂魔,其他方面就不过尔尔了,四人中最是符合军师这个角色的廖苗在旁边只能暗暗摇头补救,“要涉及泄密的话,小程总点到即止就是。只是到时候和咱们对接的,可真要让我亲手摸一摸” 四人是睁大着眼睛,科大居然可以进行ar架构的芯片研发,这是发生什么事了?而且其中的关键词是“微架构”,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四个人都忍不住要惊呼起来。 “还是不好透露,总之你们知道这方面我们已经得手就是,下一步我需要你们的操作系统能跟上,可以先从你们拿手的嵌入式系统着手,毕竟科大实验室的嵌入式芯片也需要配套。另一方面我有个想法”程燃掏出自己随身的那台翻盖诺基亚给众人展示,“以现在的手机普及方式,人们的手机未来必然会小型化,智能化方面发展,未来的手机移动操作系统平台必然会成为一个新类和主流,这方面我需要你们出成果,甚至是未来蓝点的主要战略方向,在这一点的安排上,你们别闭门造车,去硅谷,到硅谷的前沿去招人,去寻找伙伴明年,蓝点的计划目标上,我要看到这样一个项目团队成规模。” “科大要做移动cpu吗?”廖苗问,声音都有些发抖。 “先做好万全的准备。”程燃停顿,“这样当未知来临的时候,才能从容面对其实是,我们是想这样做。” 几个人再忍不住,从座位上离桌而起,向空用力挥拳。 科大胡志伟率领的汉武团队现在正在紧锣密鼓研究ar架构,目前团队兵分两路,一路是聂云带队的负责前端设计。一路则是负责后端设计。微结构的好坏取决于前端设计的水平,以现在科大的条件和投入,优势是占着指令集授权,但即便如此一个微结构的研发没有两三年的周期,出不了结果,这又是个耗钱耗力的过程。 但一旦微结构研发出来,就意味着安全和后门问题完全掌握在自己手里,就拥有了指令集的实现方法和自由扩展指令集,进行更大程度的自主生态建设的能力。说白了,微结构才是核心工程能力,如果搞不出这个,就不算真正拥有自主设计芯片的能力。 蓝点团队则是为微结构出来后,所相关的配套操作系统平台做连接,当然最重要的还是手机操作系统的布局。这点相信给蓝点团队发挥空间,从能力上来说蓝点已经算是目前国内ux最顶端的一帮人,而从起步优势来说,现在也正是最好的时候,未来能发展成什么样子,还是可以期待。 这些事情是回到蓉城第一时间进行的安排,和廖苗四人谈过,布置下来之后,程燃又到天行道馆二楼和蒋舟碰了个面。 蒋舟笑道,“南州的天行道馆年后开张,到时候你需不需要剪彩?四百台机器,可能是南州最大的网络聚落,要打就一跑打响嘛,要让那边知道,咱们天行道馆来了。” 天行道馆大有可能成为一个化ip,蒋舟以网吧为基础的生意,现金流是不缺的。正是网吧最红火的时候,蒋舟如果在各大城市连锁,是可以赶上这个黄金时代。现金为王现金为王,不搞那些走金融银行路数的操作,蒋舟的这种实体运作,也算是一处现金奶牛。按照蒋舟估计,南州四百台规模的最大网络空间开业,按照眼下客流爆满的局面,扣除人工房租水电,南州天行道馆光网吧业务一项,年入都在近四百万。 当然,南州预计开店规模在四到五家,等所有计划按部就班就绪后,光南州的天行道馆,都会是一个产生现金的牧场。 程燃只是对蒋舟做出了重中之重的安全这些要求,当然这上面蒋舟已经算比程燃专业得多了。 中午在蒋舟这里吃了饭,蒋舟顺便挤眉弄眼笑道,“下午你们十中同学会?要不要我送你过去?我的新大奔开路?你同学会见老情人也方便。” 蒋舟的座驾买了个蝴蝶奔,s320,据说天天擦车,而他关键是这车也不常开,出去见供货商开订货会都开着以前那辆面包。 现在能开车带着程燃去显摆,足显示他的大方程度。 程燃目光中,蒋舟自觉的把面前东西收拾起来挪动避开了。 得!有没有老情人不知道,但这马屁还是拍在马腿上了。 程燃从天行道馆离开,还是给了蒋舟显摆机会,坐了一下他的车到同学会举办的望江公园,外面下了车,走入公园林木掩映的古建筑群中。 饭店就在那些古建筑的楼厅之中,一座一座散落。 望江公园的客流平时还是人气很足,这个时候就是十中同学会的饭店聚会楼厅,都同时有不少人聚会就餐,外面车辆都挤满了,也展示了如今蓉城经济发展的繁荣气象。 在门口就看到了无数的熟人,张平极其激动的朝程燃招手,“状元来了,我们状元来了!” “程燃!”有性格活泼的女生迎了出来,冲程燃招手,是郝迪和马可她们。 显然也因为程燃名气,甚至还可能是科大事迹传播的名气原因,以至于听说他的到来,很多人本来打牌的,喝茶的,聊天的,都陆续往门口过来。 看到一干已经有所不同的以前同学,程燃还是有些热切的。 众同学把程燃让进大厅里面,走到人群聚集的茶座位置,又爆发出一阵喧哗,大家纷纷对他问好,早因为消息灵通而流传他在科大事迹的众人,也纷纷出言向他打听那些传闻的真假。 “你真的搞了个协会啊?” “你们协会在学校宣传商业的演唱会,结果得罪校长了!?” “后面又和商业挂钩,校长也不了了之?” 当然一些道听途说的,印象最深刻的,还是全校发演唱会传单结果得罪校长这种事,毕竟大家更关注的也是这种出格内容。 程燃也只能对众人笑笑,算是认同的点头。 然后没过片刻,门口那边算是负责招呼的人又传来一阵激动的喊声。 “秦芊来了!” “杨夏来了!” “她们一起来的?” “她们俩都在清华啊,肯定关系不错,约好一起不出奇啊。” 这些声音中,就看到秦芊和杨夏联袂从门口而入, 秦芊和杨夏确实是约好一起的,两人也是差不多才刚回蓉城一两天,眼下两女是各有妍态,秦芊个子高佻,斜挎个小挎包,戴着暖白色围巾,身上是黑褐色相间的外套,最显眼的是下身露出显身段的灰色棉袜包裹的长腿,一眼气质出众。杨夏则是深蓝色外套和浅蓝色紧身毛衣,下身紧身牛仔裤,披肩发的淑女打扮。 这本就是开放式的大厅,不少的茶座,他们十中同学这边占了好几张桌子,而两女进来后,那边一些个茶座的不少成年男人,倒是目光多少会给抢眼的正青春的这种女生所吸引,估计一些人私底下已经在讨论堪称巴适极品了。 而在两人这么气场十足的联袂而入之后,在和熟稔的同学友人一番莺燕的激动寒暄后。 两道和人交流着述说着,却不由自主偏转的目光,几乎是同一时间的,落在了那个已经融入人群中,端着一杯茶正听着旁边人笑聊着大学和生活中趣闻事的那个男子身上。 程燃有所感,偏头,目光和她们对上了。 这是蓉城那个春季,再普通不过的,安宁的下午。 第八十七章 我木知啊 就在十中同学会聚会圈子的另一边,同处一个大厅的对面茶座,几个看上去有一定的事业地位,穿着西装和休闲服的中年男子,正坐于一张圆桌前谈事。在间或弹烟灰和喝茶之余,有的目光不加掩饰的看过来。 而因为正对着聚会,十中这边都上了大学,遇上这么个假期朋友会面,女生们多半都会特意打扮一番,是以那边茶座的一些个男子,更多的还是在年轻女生身上打转,当然未必那么赤裸裸,但针对腰身脸蛋却闪烁着特有的隐晦和刁钻。 在那两个抢眼的女生进入之后,就连背着坐着的人也因为身后的动静和同伴的注意力,手把着藤椅扶手,上半身专门转过去看几眼。 左侧的一个三十来岁男子明显为之触动,身份是公众多媒体信息网副总王嘉霖带着笑谑道,“现在女大学生,有的敢玩得很啊。说起这个我还是羡慕赵总啊,这方面还是心态很年轻的,艺术学院的妹子是换了一个又一个,怎么,这回是个什么的,学表演的,打算送出去,没准成了小明星,金屋藏娇啊?” 引起一阵雄性的笑声。 同为公司副总的赵尹点了根烟,道,“小明星就不想了,真小明星了,你当会在我这一棵树上吊死?我让她出去,有时候嘛过去她那边呆一呆,不过其他的就不指望了,又不止一个女朋友这女的来事儿,培养培养,以后用得着,还可以帮我搭搭线,所以还是泡着,一年丢几个钱,没关系,哪天搭上根不错的线,投资回报率就上来了” 有人笑起,“还是赵总高,会享受,咱们是费死费力赚几个辛苦钱,比不上赵总培养小情人攒人脉来的轻松啊!这算什么,裙下关系?” “别洗我脑壳,你们外面搞投资,输了最多亏点钱,我不一样,输了不仅亏钱,还费人!一滴精,十滴血,老子现在补都补不回来!老了老了!上回藏药还不错” 那边几个明显能势都来头不小的中年男子一阵哄笑,而且根本不避讳旁人说话并不压低声音,十中同学会这边众人都受他们所扰看过去几眼,但也不敢接触对方目光的快速扭回头,这种事无可奈何,对方所展示出来的势能在那里,而且不是一个世界,有着层级差距的迫力。 众人中居中位的中年男子叫周东,是公众多媒体信息网的董事长,眼下显然对身边几个高管的这种带颜色的闲聊见怪不怪,目光从对面那两个女生身上,特别是黑色外套的女生身上收回,事实上他身为一个有字头打造,身上挂着各种头衔和奖状,带着明显政策烙印地方门户网的头头,身边女人是不缺乏的,对那边明显是大学生的女子,眼睛里竟也少见流露出少有的男人对女人的魄力,不过也很快一闪而逝,眼下毕竟还有正事。 他布置下去,只是带着笑骂的神态,“王总你还是少挤兑别个赵尹赵总,你娃小心赵总哪天记你账,给你找几个大洋马出你洋相!你那点功夫就别跟人家赵总这种事情场高手打马虎眼,你赶紧的,把计划书再理一遍一会人到了,这个事情要谈下来。我给你们说,这个我是电信老总上面给了指标的,完不成引流指标,咱们明年谁都别想过好日子!” 王嘉霖点头,“周总,你放心!cq的人今天来了,我们几个保证酒桌子上给他拿下!他酒量多少,喝得赢我们?都不说我了,赵总那关就过不来!” 叫赵尹的“呸!”笑出来,然后赶忙对自己老总表忠心,“周董事长,你可别这么说我老赵噢,我老赵可没有个账本的哈!” 一干人又笑起来。 倒是被点了名的公众多媒体信息网副总王嘉霖笑是笑着,心头却是腹诽,心想谁一年前在领蓉城那个十佳互联网企业讲台上,还信誓旦旦说地方门户网要整合“小打小闹”的棋牌游戏平台,同时利用信息网优势搞论坛社群通讯体制,代替即时通讯软件的周东,一年后就被打脸。 这个各方寄予厚望的地方门户网根本没有如预期那样的效果,不愠不火,反倒是cq发展趋势及其迅猛。 广告跟着流量走,流量跟着用户走,这个互联网的铁律在这里起到了森严的作用。 以至于眼下地方门户不得不依靠着本土的关系跟cq攀援交情,希望cq在登陆接入的时候,选择通信节点过程中,从原有的因特网用户登陆选项中,多增加一个公众信息网用户登陆入口,再加上一些接口,以此提高信息网的流量,以继续获得足够的广告商投入,否则再这么下去,广告收入停滞甚至减少,就是死路一条。 但cq公司这边原则是不和地方门户打交道的,更别提此前还“狂言”取代cq的周东这么个人,关键是他们还没法通过官面上去施压,他们虽说有政府和国字头电信背景,但人家背景来头更大,不消说也知道省里对cq这种展示蓉城互联网窗口企业的鼎力支持。政治手段办不到的事情,就只能靠人情了,到底还不是通过各方牵线搭桥,好话说尽,才换来了一个和cq这方面高层接洽的机会。 当然对于信息网这边的人来说,只要cq的人能过来,就解决一半的问题了,剩下的就是酒桌子上和多少利益分配的问题。这些都能谈,周东大不了再公然为一年前的张狂道个歉,面子,在真正的危机之前,值不了几个钱。 只要能过去,挣到大把钞票,商业上丢的面子,可以在很多地方找回来,没有花钱找不回来的面子,譬如先前的那几个纯情女大学生。 当然这些的谈论的只言片语,隐隐还是飘过来,信息不多,但程燃已经知道对方是谁了,当然差不多也就能把情况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程燃记得前世蓉城多媒体信息网曾经一度还是很热门的,毕竟蓉城亦是国内第一批的互联网试点城市,当然也不怪当初信息网成立的时候周东膨胀下的猛夸海口。但后面因为各种管理不善,前世拆分的被拆分,国资的归国资,直接被肢解了。这其中还是和管理者的水平有很大关系的,现在看来,最后这个被地方寄予厚望的网站最后没有搞起来,也是有很多因素的。还是看人呐。 结果还是发生了插曲,秦芊和好朋友袁慧群单独在那边闲聊,然后去洗手间的时候,那边的男人中周东的助理也就适时起身跟了过去。 没过多久秦芊从洗手间方向匆匆过来,脸色不善,身后跟着那个对方董事长的助理,一脸笑意,朝自己董事长摇摇头,示意扎手。周东就是一笑,不置可否。 方才秦芊和杨夏到来,身边就有朋友迎过来拉着聊天了,也没怎么和程燃有什么交流,这个时候正和张平刘景瑞笑着聊天的程燃看到秦芊从那边过来,好友袁慧群也发现了异样过去,程燃才跟张平几人做了手势,然后走过去,面对秦芊,问,“怎么了?” “恶心!”秦芊咬了咬牙,冲那几个中年男子方向瞪了一眼,而这一眼中那个助理已经回到了董事长周东身边,低声说什么,周东隔空朝秦芊微微点头示意。 秦芊回过头,面对程燃和袁慧群关切的询问,才道,“刚才那人在洗手间门口拦着问我,说他们董事长问我,问我大几了,找工作吗以后想不想不用工作?” “我去!这些老男人真恶心!”袁慧群诧异道。 秦芊倒是看了程燃一眼,道,“没关系,我跟对方说了,拿一个亿出来,可以考虑让他跪下闻老娘的脚” 袁慧群更是瞠目结舌,“敢情你现在这么刚猛啊!” 秦芊这个时候才朝程燃吐吐舌头一笑。示意是我就是这么小辣椒。 程燃耸耸肩,往回走,没吃亏就行。 结果那边突然又爆发一阵喧哗。 原来是一个叫杜梅的女生路过的时候围巾掉地上了,给那张桌子先前叫王总的男人捡了起来,还招呼着,“你东西掉了!” 杜梅红着脸过去,从对方手里接过围巾,不过大概是因为紧张,拿了就走,那边就喊起来了,一副“出了大怪”的表情,“谢都不说一声啊!” 然后扯开嗓子,“还是大学生!东西掉了别人给你捡,谢谢都没有一句!什么素质!” “现在大学生就这种素质!?” 声音很大,引得厅堂内其他桌都往这边看过来,杜梅这边更是整个脸红透了,但也吓到了,也不敢上前。 这边有来事儿的张平几个赶忙过去,代替杜梅赶紧跟对方道歉。 袁慧群在这边委屈愤恨,“他们就是故意的” 秦芊也想过去,被袁慧群给摁住了,“你别过去添乱了” 程燃打了个电话,然后走上前去,拍了拍秦芊肩膀,制止了向前准备过去理论的秦芊,道,“好了,我来解决。” 张平看程燃走过来,也就适时不说话了,程燃则是面对那个还在摇头晃脑的王总,道,“对不起啊,我同学该给你们说对不起。但说了这么多声对不起,差不多了吧,我知道现在经济发展,思想品德跟不上,但社会戾气够重了,就别再积累了” 前半段程燃还像回事,但后半段,整个氛围骤转。 不过十中同学倒是始终没有失望,毕竟这可是当年姜红芍走后,就无人压制的程燃啊。回想起他当年毕业末尾干出的那些事儿,都还让人津津乐道。 程燃笑容淡然,“唉对了,你们这是在这谈生意啊?” “这样不好,谈生意最忌讳节外生枝那就,祝你们生意谈不成哈。” 氛围顿时一个极低的气压。 张平瞠目结舌,袁慧群攥着秦芊的手,道,“程燃这厮还是这么叼啊不怕被打吗” 杨夏等人正快步过来,心头焦急。 对方砰一声,手上厚鼓鼓的钱包和手机砸在了桌面上,难听的呵斥声爆发。 然后首当其冲的王嘉霖电话骤然响起,他一边指着程燃正骂,一边起身看手机,然后赶忙往旁边躲开去接。 结果先前的忤然之色渐渐僵硬变化,脸色几度瞬变,方才的气焰顿时消减全无,换来的是突然矮了个个头的对电话那边的讨好语气。 毫不容情挂断。 这边已经注意到“王总”情况的桌上几人也无心再找这群大学生的麻烦,眼下明显以为万无一失最重要的事情上面出现了偏差。 王嘉霖几个电话拨过去,听了后走回,表情已经是如丧考妣,“电话关机了!对面说不过来了,没有和我们合作的计划!这他妈的有病吧!” 张尹立即勃然色变,“王嘉霖你搞什么幺蛾子,你在当中搞鬼?” 然后张尹又指着王嘉霖,转头对董事长道,“周总,这小子真是有问题,我这样,我马上给老金那边打个电话探探口风!” 得了!这是内部矛盾也骤然激化了。 然后八仙过海各显神通,在坐的各方哪还管眼前这帮大学生,立即开始搬救兵找稻草。 信息网的周东一直在原地脸色暗沉。 估摸着在考虑谁在当中捣鬼。 十中同学这边算是看了一场彻彻底底的狗血剧。 大王小鬼,鸡飞狗跳。 然后,在这个过程中,已经回到自己这边阵地的秦芊在人头攒动间目光怔怔看程燃,眼神灼灼,似有询问。 程燃耸了耸肩,做了个无奈的动作。 那意思是,我也不知道啊 第八十八章 那样见过你 本地信息门户网其实从诞生起就带着政策的印记,很多类似蓉城的信息网大多都是网民上网的第一入口,最早也是通过运营商来导入流量,老总基本也是地方电信和政府的“自己人”,安装宽带的新用户,基本都被告知有这么一个网站,而门户网大部分就依靠这种流量,在首页以发布广告推广的形式来获得盈利。 到了cq的即时通讯把控流量的时候,还想用这种方式再来一次,其实是只是地方门户网在时代前进中无可避免退化的挣扎。 主要的还是以往的管理营销,发展模式的落后,地方门户网已经无法适应快速增长的网民需求和互联网环境的变化。 但这不意味着地方门户网的存在形式就是落后的,本地人对本地的热点信息,鸡毛蒜皮,工作,吃喝娱乐的需求还是在那里的,所以往后基本是通浪这类的门户网站通过分流地方站点,而大部分抢走了本地信息网的流量,只有少部分特别能打的信息网,像是独立的石头一样存在于互联网的江河中。 越是隔岸旁观,程燃越是能感受到思维方式的重要性,这就和计算机算法思维一般无二,一种商业模式的成功,商机的发掘,本质上还是找到社会模型中优秀的那个解,而不拘泥于现实环境做出更高的判断和展望,不囿于身处峡谷而要看到远方的高山群峰,这都是需要敏锐的感知和大量信息汇拣才能形成的直觉。 这也是除去自己先知的能力之后,所最需要培养的能力。 这样在蝴蝶效应引起的变革让自己失去先知能力后,还能准确做出正确判断的重要依据。 十中同学会这边虽说经历一场不愉快的插曲,然而索性那帮人最终可能还是生意上出了问题,匆匆散了,倒也没有太过影响众人的心情。 和秦芊总算找到了机会能和程燃闲聊的大不同,杨夏还是和原来班的朋友在那边聊天,偶尔和程燃目光交汇一眼,倒也没有主动和程燃说话。 程燃前天回来的,杨夏则是昨天回的蓉城,如今大家都住进了家属院新区的房子里,虽说在同一个小区里,但回来的时候倒也没见到对方,头天也有东西整备,第二天就是同学会了。 “你确定和你无关?”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秦芊小声对程燃眨眼,这样子很有几分灵性,“那你刚才还公然祝对方霉运,总觉得这是个阴谋。” 程燃笑道,“真觉得我神通广大?一句话让别人倒霉?” “换一个人我也不相信……”秦芊那有种狐狸似得挖掘目光打量着他,“但是你的话……我还真觉得有这个可能。” 程燃笑道,“你是我脑残粉啊。” “不,”秦芊摇头,模样乖巧俏皮又带着对他的调戏,神态旖旎至极,“我是清华天行社形象大使,名誉社长。还是聪明机智的小松鼠和兔女郎,下一次,说不定我叫秦小猫,或者秦小汪……总之你点菜,我买单嘛。” 程燃起身,挪了一张桌子,拍了旁边张平的肩膀,“我来和你坐。” 张平惊呼一声,扯了一张纸递给他,“程燃,现在天气冷干燥,毛细血管容易破裂,你要多喝水,我看你鼻子里都有血迹了……” 很多人被张平这声惊呼下看过来,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起哄,“秦芊,你魅力大了点!” 和人说着话的杨夏蹙眉疑惑,秦芊在那边笑意越加狐媚。 程燃拍了拍张平肩膀,表情很认真,“张平啊,做人不要这么实诚……” …… “老孙回电话了,他,蛋头,老白都有课,要下了课才能过来,说咱们要无聊,就干脆去十中等他们,对了,特别说了,程燃要过去,最好给他那个班学生返校讲一讲,做个榜样!” “啊,十中还没有放假啊?” “9号放假,比我们大学晚了7天。” 大学放假时间都比较早,现在的十中还在上课。 这回的十中校友会是几个班级平时比较活跃关系也比较深的同学一起,还邀请了以前各自班的班主任,今天星期五,以前的老师还有教学任务,在场有的人打算去十中,有的正打牌的或者有活动的,就不过去了,程燃因为是被以前班主任孙晖钦点,也就过去一趟。 十来个人,杨夏和秦芊,还有其他两个,都是清华北大生,也避不开,一同前往十中。 这里去十中的公交车也就十几分钟路程,十个人上车,晃晃悠悠到达十中,十中因为还在上课,大门是关闭的,门卫室也正执勤,不过副校长张树早就得到消息在门口等着了,把众人迎进来,笑道,“欢迎同学们回到母校来看看!” 然后张树又冲程燃道,“程燃啊程燃,怎么样,在大学还行吧!科大也是个好学校,学习没落下去吧!?” 程燃也就点点头,“还行。” 张树微微笑了笑,“哎呀,下午你们孙晖老师的课变了班会,就是让你去讲一讲,毕竟是咱们去年走出去的状元,给同学们分享一下学习经验什么的,你可是榜样啊!” 这个时候正值下课时分,十中到处都是人,熙熙攘攘,倒是让回归母校的众人颇为感触。 孙晖也就过来了,看到程燃和张平自己班上的几个人,招呼着让他们去自己班开班会,主题就是介绍分享一下自己的学习经验。 面对着这位老班主任,程燃当然还是不容拒绝,当下也就和张平几个去了孙晖现在带的班。 而剩下其他人则自和复读班以及以前低一个年级却因为社团兴趣小组或者学生活动认识的人接洽上了,大家要不然自己找朋友去,和以前的老师见面,聊天,自由活动。 程燃在孙晖现在带的班上跟学生们说了一下科大枯燥乏味的生活,聊了一下如何学习更高效,赢得了很多掌声。下课放学,孙晖还要和几个学生谈一下话,办公室收拾东西,让程燃他们到门口等他,再一起去参加十中同学会的聚餐。 他们这批人今天的返校,还是在这个下午广为人知了。 程燃和张平等人走在路上,还路上的学生议论着,“就说咱们十中出美女啊!今天返校的两个清华学姐,长得真不错啊!” “秦芊和杨夏学姐嘛……知道,我那时候高一,都听说了秦芊的名声……” “杨夏也不错啊……只可惜嘛,要跟我同届,我肯定手到擒来,追她……” “你能考进清华的话,也不晚。” “还差十分,可以努力努力,试试能不能够的上和学姐一个学校……” “恐怕上了就不敢了……” “哈哈,今天化学卷子做没?二十三大题巨难……” 这样的声音过去了,带着青春的躁动。 程燃等人走到行政楼,看到杨夏和一众男女从另一边过来了,彼此双方挥了挥手,然后在一处花坛前碰了面。 这里倒有一个奇特现象,一株大榕树主体枝干中间裂成两半,使得本来就分叉的大华盖更加各表一枝,十中在分叉的两个主枝干下面架上了木杆,以作为支撑。 程燃几个人在这里看着看这棵树,旁边飘过一些个高中生的对话。 “这树前年还不是这样,就是去年高考被雷劈开的……” “是啊,据说还有个传闻,当时一个高三班主任说了,这肯定是状元在渡劫!还真就渡劫了,去年理科状元就在我们十中……叫程燃的。” “现在学校对这颗树宝贝得很,校长都认为这是咱们十中风水树,经常定期视察这里卫生,现在很多人每逢考试就把苹果牛奶供上了,也不像话,有次发现有人把红绸带挂树枝上面,校长大发雷霆……” 张平,杨夏等人看着一旁的程燃,都觉得有些莫名的振奋和神奇。 不过……这封建迷信啊。 得!只有他们这一代人所知道的神雕侠侣的故事过去了,但是状元平地飞升的传奇却因为这棵树的遗迹而留存了下来。 结果还有声音传来,“不过那状元也没啥,叫做程燃吧,登了报的,脑子有问题,放着清华北大不去,跑去科大,所以啊,书读多了,读傻了就是这样。” 一干人等再看程燃,现在已经是在努力忍着不笑出声了。 杨夏笑意中也露出几分意味深长看程燃,她和秦芊还和在十中的学生有联系,过来陪着她们逛学校是播音社的,以前和秦芊关系好,现在拉着他们就是要去旁边的播音室准备晚自习前的播音。 反正也近,还要等人集合,过去玩一下也没关系,但是那都是女生的行动,程燃几个男生就不去了。 过一会校园广播传来调音,播音的妹子笑道,“今天开始播音前,邀请了返校的清华学姐跟大家聊一聊,给全校同学打打气。现在我把话筒交给杨夏学姐啦。” 路上走路的,站着聊天的,从教室出来的,拿着饭盒去打饭的,餐厅的,侧耳倾听。 然后是那个众人听起来还是很赏心悦耳略带磁性的女声响起,“啊……没准备啊。小师妹开我玩笑,吓了一跳……” 校园处处传来阵阵哄笑。有人吹起口哨。 但那个女声还是没胆怯啊,“虽然没有准备,还是给大家说两句吧。努力学习我就不说啦,就说我今天回学校,还是很有感触,突然想到了当年,那时候我跟一个人说过的我很喜欢的一席话……” 是什么话,是什么人? 无数人耳朵尖得堪比暗夜精灵。 有人翘首以望,看着窗外。 那些以前在这里生活过的人,遇见过的人,也许也有很多故事吧。 所以现在学姐,是要讲述那些故事。 刺激啊羡慕啊激动啊!窥探欲啊! “青春就是一把零钱,碰巧能换来啤酒一罐,陪着黄昏喝完然后笑着说再见,起身离开红了双眼。” “那年我也毕业……是啊,我们互道再见,红了眼甚至哭了鼻子。还有很多原来想做而没有去做的事,都在那时成了遗憾。我希望学弟学妹们,不负韶华,不辜负现在所经历的苦闷时光,勇敢的,坚定的向着自己目标努力走下去。如果有些注定会后悔没有说出口的话,那现在就去说。别像我一样。” “是的……我叫杨夏。程燃,我很高兴,那样的遇见过你。” 天空高淡,有低气压静谧的掠过。 那些原本这个学校先前静谧的角落,有红尘的声音四起。 第八十九章 喝会聊会 这个春节俞晓过得并不愉快,心事重重,虽然很多以前的朋友回来了,柳英,姚贝贝,杨夏还有程燃,程燃在科大各科成绩没有落下,普遍不错,没有挂科,比为了打游戏而挂了两科的他好。还听说了朋友之间一些小小的传闻,程燃在科大很是风生水起,同时又饱受争议,不过这才是程燃嘛,到哪里都不消停。 俞晓真心为他高兴,这才是从小一起混到大的铁磁死党,别人不知道,但俞晓清楚,程燃骨子里其实就有一股反叛精神,院子里曾经就是带着大家混迹的孩子王,别人不敢质疑的权威,他会生出疑问,这让他从小少不了挨了不少打,但俞晓每次看他的眼神,都清楚,这家伙从未屈服过。 而且很多事大概时间久了当事人都忘记了,但俞晓还一直记得,当年其实程燃在大院里,偷偷喜欢他的小女生不少,姚贝贝为什么以前一直对程燃有意见对他毒舌,其实最初时根本不是这样,那些年还是小萝莉的姚贝贝绝对是程燃最坚定的追随者,有次穿着漂亮裙子跟他后面滚沙堆,满身弄脏,眼睛还进了沙,回来下意识就撒谎出去玩不小心掉沙坑,结果程燃家过来道歉说是程燃承认了,跟着程燃滚沙子,于是本身看了眼睛无大碍的姚贝贝又挨了自己母亲一顿小竹棍,刚承受了这种双重打击,本来还待戚戚然去找程燃的时候,又恰好遇上了程燃亲口说杨夏今天的穿得很好看,于是晴天霹雳! 所以更多的是因爱生恨啊! 当然这种当事人可能都印象不深刻的过往,俞晓却还记着,不为什么,总觉得有一天,可能也不能一厢情愿的认为一个大院会永远在一起,大家总会各奔前程,然后成家立业,甚至在不同城市,过着不同的生活,还能不能再见都是一回事了。可若是有一天能再凑一起,说起当年的事情,自己还能把这些说出来,那该是多有趣的事啊。 俞晓整个春节也和朋友一起玩,但在他看来他算是成熟了,有些事还是需要自己去处理。那是属于如今他也成为一个男人需要有担当的事情。 情况还是在电子科大的时候,电脑游戏协会组织星际比赛,他游戏上的天分在那里,打进前五,当即就吸引了外语系系花的注意,系花叫王若兰,蓉城本地人,爱玩游戏,游戏还打得不错,俞晓那是使出了泡妞的浑身解数,到底还是凭借一手炉火纯青的操作把系花泡上手,最主要还是经常一起网吧开黑,久而久之日久生情。 结果哪知道系花居然有个前男友,纠葛纠葛谈了三年恋爱,而且这个前男友还是个家里很有钱有势的,两人其实刚闹矛盾分手没多久,系花正是空虚期,俞晓适时出现,这事捅出来,人家就表示男人之间,年后公开解决,就三个人的事,好说,摆开来谈,女人要跟谁,自己选。 俞晓这事谁都没告诉,就寝室几个知道。他其实觉得应该跟程燃说一句,但实际上大家一个学期没见了,都上大学了,再碰面大众人场合,聊得也差不多都是各种新鲜事,几次看着程燃,俞晓都觉得自己这狗屁倒灶的事情实在上不了台面,二来程燃如今是谁,他也不好就这种事跟他提及,要不然怎么样,让程燃这种身份的为这事给他压阵?俞晓觉得干不出来。 那也就自己去,约好的当天还是叫上了自己同寝室的两个人,原因是系花发短信过来,让他别赴约,她前男友不怀好意。 但俞晓哪能一直让女人受尽纠缠,当即到了约好的地点,水坊街的老房子酒吧,酒吧靠河而建,有走廊通往河边的桌台,系花当时就坐在那里,看着他到来脸色难看,显然在此之前还在跟她旁边一个穿着打扮都很潮流的男子吵得厉害,这应该就是她前男友了,她前男友那边也是一群人,旁边还坐着一个打着耳钉,纹身,平头的男子,应该是某个“人物”。 看着俞晓三人进来,便用从上到下极其不客气的目光审视他们。 俞晓和两个寝室室友进了酒吧里面其实就已经心头发虚了,两室友一个体型不高但墩实,另一个个头挺高,一米八二,当初打定主意陪俞晓来也想着两人体型还是能够给他压压阵,这个时候也只能强作镇定。 系花前男友本身也就是要出一口气,他家里有钱,确实也有势力,建院读书,院长都是父母熟人,直接调档就读的,平时大学上课,基本上就没课堂上出现过,反正最后毕业证肯定发到,不是什么好学校,但至少凭在那里摆着。那平时就和其他逃课的学生一样去打游戏?太小儿科提不起兴趣,反而是跟一些个同样家里有钱有势的搓麻将,经常一场上下几千,圈子都是些蓉城实权部门或者大几千万的富裕家庭的孩子,旁边那个男人叫“赵四”,开宝马的,家里权势很大,就是蓉城几家来头不小的酒吧,在他出现,老板都要出来特地打个招呼礼遇有加。 系花前男友其实压根也不是让“赵四”来找一个电子科大抢自己女友学生的麻烦,在他看来这是他随手做的事情,这只是小事,而跟“赵四”闲聊才是主菜,说的也是他们那个圈子里某些人彼此之间的貌合神离,源自于彼此父母之间权力的龃龉或者生意上面合伙出现的裂痕。 至于今天这事,只是这种“谈聊正事之余的小插曲”。 俞晓进来,系花已然梨花带雨,让他心头一沉。 对方前男友反倒是一副好说话的样子跟俞晓点头,压根没看他身边的两个朋友,但那两人明显在他们身后一群人面前几乎已经被情况摄住,前男友就喜欢这样,就像是猫拨弄老鼠,其实更能够在系花面前显示双方层次上的差别。 这时候前男友才慢条斯理跟旁边叫“赵四”的男人说了一声,“我处理一下事儿” “赵四”点了点头,一副随便表情,也不在意他们这边。 系花前男友转过头看俞晓,“事情是这样,我和她耍了三年朋友了,前阵子吵了架,闹了矛盾,跟我分了手,那时候她只是一时想不通而已,所以这事我让她跟你说一下,我们两个闹矛盾,倒是把你牵扯进来了。跟你说声不好意思。” 这副姿态分明不是什么恶霸,一副我的女人闹了矛盾而已的轻松,从架势风度上就高人一筹,不知把多少有几个钱有点权不可一世二三流的人比了下去。再加上刚才他当着系花的面和“赵四”之间的那些闲聊,是首次把家里更深层的那些社会关系拿出来说了,有些哪怕是知道他家有点势力的旁边系花,也是首次听到的。 这个时候在身边前男友让她说话的注视下,系花抹了两下左右脸颊的泪痕,俞晓确实很有趣,游戏打的好,比她更好,所以她由衷的钦佩,更因此喜欢,说实话,确实比他那个烂赌的前男友有上进心,阳光多了。然而女生终究还是觉得自己是由不得抉择爱情的,她家境并不是很好,很一般的家庭,还因为帮人担保欠着账,她所知道的是俞晓家也不出奇,也是正常家庭,不出意外两人走在一起,未来两个家庭的结合,一切都要靠自己奋斗,就算现在喜欢,说实话,未必也能走到最后。 但她前男友家里是确实有钱有关系,而且他母亲还喜欢她,明说了毕业就安排好工作,几个地方可以任她挑。 所以其实爱情很奢侈,不是每个人都有资格拥有。 系花最终还是面目哀伤,抽泣着对俞晓道,“对不起,我和他在一起三年了,还是放不下把你卷了进来,是真的对不起” 俞晓看着她片刻,点点头,起身。 这个时候先前是前男友,现在应该重新转正的系花男友才开口,“兄弟,话说清楚了吧。今天我很客气,以后在学校希望你别纠缠了,否则下次就不是这么好说话了。” 俞晓没有回应,转身准备走,旁边有人声调提高,“跟你说话,听到没有?哑巴啊!” 就要出来拦俞晓,俞晓两个室友只能象征性的劝一下。 这个时候酒吧对面一个高个男子径直走到了台面这边来,系花男友身边坐着的“赵四”一看来人微微一愣,语气是上扬的,是碰到欣喜熟人的打招呼,“飞白你在这啊?” 谢飞白点点头,冲赵四也摆摆手,“赵邝我接个朋友。” 然后探手扒拉正发愣的俞晓肩膀,谢飞白低声道,“你这破事都知道你以为能瞒过我和程燃?还以为会打起来呢。” 然后就是随着谢飞白把三个人带出来,酒吧里的人纷纷隔着院子和矮树丛隔出来的墙壁朝外面的动向张望。 等随着谢飞白出来,俞晓有些呆滞。 外面停着一辆被称为“蝴蝶奔”的大奔轿车,大银色。 蒋舟倚靠着车门,嘴上拗了根烟,双手揣进裤兜。 蒋舟旁边是今天带来的兄弟伙,人不多,八个,集体的灰色西装,黑色皮鞋,手插裤袋,西装敞开,大时代风范。 霸气侧漏。 这位天行道馆明面上的老板,蓉城著名创业青年俊杰,探手打开旁边车门,隔着矮树栅栏的酒吧靠河边坐着的那一圈人,面容震惊而诧异。 蒋舟拍了拍车顶,对俞晓微笑,“刚好路过,上车,我送你和你同学回去。” 又转头对带来的那些兄弟伙,“没事了,回头大家吃个饭。” 蒋舟,大奔,还有亲自进场来带人的谢飞白。 以及蒋舟的絮絮叨叨,“程燃说了,他就不过来了,等你回去,晚上找你,带两瓶山城,还像当年,喝会聊会” 俞晓鼻子一酸,眼眶就红了。 第九十章 小别…… 伏龙新家属楼的天台上面,一大堆人坐在那里,地上摆满了零食,中间放着啤酒,自春节以来的吃烧烤,聚餐,k歌之后,好像大家在这片天台顶上吹着冷风,首次迎来了小时候那种躲着家长,偷偷各自从家里偷来好吃的,小心翼翼贡献铺开来,大家凑一起,说灵异事件,说外星人,说各种奇闻趣事的真正聚会的情形。 但现在众人显然更有逸趣得多,因为当场就有一个洗脑壳的对象。 俞晓垂头丧气,接收着众人的各种洗涮。 什么你真是情深义重啊,还敢单枪匹马去人酒吧。又或者什么玩游戏玩出个系花女朋友来,耶,潜力无穷嘛俞晓。 俞晓在那边哭笑不得,隔空举起酒瓶子,冲那边的谢飞白道,“你们怎么知道我那天会去,你还认识里面的人?” 柳英笑道,“上回去你们学校玩的时候,你们寝室那个孙力在网上加了我,经常聊天,所以你耍了个女朋友,还有之后的事情我都知道的……只是谁知道你真的要去赴会,我才赶紧通知程燃。” 谢飞白看过来,“你也真是有胆,那个姓赵的,他要让人捅了你,也能把自己摘出去。” 俞晓道,“和你比呢?渣渣?” 谢飞白想了想,认真道,“也不能算渣渣……他爸若是能请到我,那估计是有面子的事情。但他对此一直不舒服,是个不爱低头的,见我只维持表面的客气,当然也是不大敢正面起冲突的。” 俞晓笑,“那还不是因为你爸……” 谢飞白道,“我不否认啊。以前我觉得因为我爸导致我正常社交有障碍,但程燃说得好,如果这是你的资源,那合理运用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不要为你拥有的资源所感到羞愧,如果你的目标是好的,你想要做一番事业,那么能够让你最快达成自己的目标的资源,那就是有效的,合理运用没什么不好。” 杨夏从旁嗤了一声,“就他门门道道的最多。”自十中事件那天的返校事件过后,从播音室出来的她一如寻常,只是确实是仍然不大怎么跟程燃说话的,但有时候大家在一起说到好笑的地方,她也终究绷不住会笑起来,而在笑的时候如果撞到程燃目光,那就立即强忍下去,故意移开眼神,或者要不然干脆就瞪他一眼。只是这一眼清丽中的嗔意,滋味就只能个中体会了。 柳英和姚贝贝倒是点头,“我觉得说得挺好的啊,有道理……” 这是队伍都不好带了啊,女生群体再也不如以前那样一面倒了。 “想想都觉得很帅啊……大奔,一溜人把你接走……”姚贝贝道,“那女的要早知道,恐怕都得肠子悔青吧……” “我理解她,她其实能选择的不多。也不是那样的人。”俞晓道,“总之……这事就算过去了。” 程燃笑了笑,拍拍俞晓的肩膀,“听说你游戏打得不错啊。果然是天赋出来了吧。” 俞晓道,“这事过后,我突然有些决定了。我想去参加电子竞技职业比赛。” 程燃怔了一下,到突然有些理解俞晓,从小到大,实际上在旁人眼里,都是很平庸的存在,成绩以前也不咋地,中游偏下,有些歪门邪道的头脑,但从小到大都不曾存在过类似“别人家孩子”身份的表扬中,以前难得参加了个竞赛班,初露才华,可惜猛人还是一山更比一山多,到底见识了自己能力的局限,读书也读不过别人,不得不承认这方面没找到窍门。喜欢过一些人,可无论是写笨拙的情书还是期期艾艾的表达自己的喜欢和好感,迎来的都是做朋友和你是个好人的标签。但是游戏让他感受到了不同,他在网吧被众人喝彩,在战网上名字居高不下,有种从未有过放榜名列前茅的成就,在学校大赛上面赢下比赛受人欢呼,还泡到了个系花级别的女友,虽然结果不太好。 但是游戏让他感受到了从未有过的人生的辉煌和巅峰。感受到了那种蜜糖,所以他像是收到了引召找到了方向。 程燃道,“职业比赛还是门槛很高的,好像星际有个亚联战网吧?你打过没有?” 俞晓点头,“那当然,经常上,战网目前战绩胜两千,负六百。当然,1v1胜率百分之九十以上。” “那……这边高手你都打过?有个姓马的,打得不错的,你们交过手没有?” 程燃记起前世报道上有个中国星际第一人,第一个中国人拿wcg冠军的,就是蓉城人。 “你说的是马元?你也知道啊……我想参加的今年在蓉城召开的星际八校联赛,他估计是最厉害的对手之一,他知道我,我也知道他,我们打过,战网上面交手的,战绩大概六比四,他六我四。只是他在首都那边打职业,有针对性训练,我觉得我努力一把……能打败他。” 程燃怔怔的看着俞晓。 “怎么了?”俞晓皱眉。 “可以,有前途,”程燃拍拍他肩膀,然后举起酒瓶子,和他碰了一下,“我有说过吗?你谈起游戏,谈起星际的时候,就像是无冕之王。” “去你的……” 星空下,大家碰杯。 “说实话,我确定你可以去打比赛,还有啊……以后你有什么需要我帮助的,物力上面……我全力支持你。”程燃这么笑着。 而要在很久以后……俞晓才明白程燃那天那时所说话语的意义。 …… 春节差不多到了尾声的时候,程燃到英国的签证也办下来了,于是以一个节后旅游散心的名义,程燃登上了蓉城前往伦敦的飞机,陪同的是赵青,下飞机后各干个事。 程燃会过问,赵青不打扰。 对于姜红芍来说,在伦敦大学学院春季入学,所以今年的春节也就没有办法回去了。 而也因为是第一次在国外过春节,有一些新鲜感,所以乡愁其实也并不浓烈。 伦敦会有庆典表演,游行,舞狮,京剧,老外把财神衣服穿出了圣诞老人的味道。 而且除夕当天,学校的中国留学生大家还组织起来,买到了火锅底料,肉片,丸子,还有对中国春节很感兴趣的外国学生,大家包饺子,涮火锅,也看了春晚,还是非常的热闹。 间隙中和家人朋友通电话,还接到了程燃的电话。 跨海隔洋,听到程燃的问候,互道了“新年快乐!” 温暖,安宁,却又真的感觉到一丝感伤了。 除夕过后姜红芍就有考试,所以是真的没有办法回去,而且回去,其实大家族的春节也并不好过,要照顾外公的起居,那边的住所也没有办法长呆,大家在一起其乐融融的场面并不算多,更多的还是虽说亲缘接近但却相对生疏的交道和源自于外公自上而下的威严与谨慎。所以在外面过年,并不是什么难以接受的事情。 一个人不孤独。 一个人只有意识到自己是一个人的时候,才孤独。 姜红芍这天结束了上午的考试,中午拿着干面包和一盒牛奶算是午餐,提着匆匆回寝室,发丝在赶路中飞舞,冻得通红的鼻头刚刚来到宿舍矮楼下,就那么停住了。 作为人肉快递员的程燃提着大包食品,站在有赵青描述的地址的那个楼道口间,先是坐在那里不知多久,这傻子也不知道进有暖气的楼内,大概怕错过每一个匆匆而过的身影,于是在那金属护栏立柱上顶着寒风不知坐了多长时间。 直至整个上午都在考试的姜红芍回归。 两相对视。 程燃微笑起身。 那边的风里,是女孩批肩长发,红色围巾,靓丽纤长的身影。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天神下凡。 在想一个人的时候能穿梭时空阻隔,如东风导弹飞跃大洋到你面前。 就是神降世间。 小别胜新婚。 第九十一章 探索 程燃随行拿过来的东西并不多,其实除了蓉城本土姜红芍喜欢的特色之外,都是一些豆瓣酱火锅底料或者本地的豆制品小零食,其他的食品都是就地取材,在本地的中国店买的,所以看上去大包小包效果足够震撼。 以至于姜红芍把程燃带进楼内寝室的过程中,都很是引人瞩目,这一看就是来看家属的。 不过程燃丝毫不觉有什么尴尬或者说不便,实际上大家都来看大熊猫才好,广为人知嘛。 主要是不光人名花有主,还是个这么帅的前来的时候程燃还是收拾了一番,比较有信心就是。 总而言之这番出现在老姜面前的时候,是绝对光环耀眼的形象。 姜红芍是怔怔看着他,然后走过来,面容倒是镇定,自然的接过程燃手里的一包东西,道,“什么时候来的?” “早上到的。” “所以你之前问过我春节以及节后的打算就是因为这个?” 程燃笑道,“临时决定,不是想着你没回国,我恰好也没事,正好过来吧。” “明明蓄谋已久了”老姜红着面颊微笑着,“你这是,查岗吗?” 兴许这句话带着许多旖旎,甚至于微嗔的气息,姜红芍有些不好意思,程燃大咧咧没羞没躁点头,姜红芍也就再无言,拉着他手往楼里走。 整个过程中两人心里都流淌着一股暖流和默契,尽在手与手的触感之中。 在门口的时候姜红芍跟隔壁邻居介绍程燃,那个黑人女孩嘴巴“o”型和程燃打招呼,然后很开朗的调侃,“你就这么希望她长胖吗?来看人都带那么那么多吃的。” 因为知道这个黑人女孩其实对老姜诸多照顾,有次老姜发高烧还送来药和吃的,程燃对这位叫做珍妮的女孩其实很有好感,带着谢意。 珍妮又道,“不过再长胖她也是整个ucl最好看的人,之前我还在想她的另一半肯定很特别,现在没悬念了,但是姜,可别让你的程被莱氏兄弟看到了,否则你可能就要担心他被男人拐走了” 程燃那个嘴角抽动,心想老姜先前隐晦的提及过隔壁珍妮说话很动听,以前还不知道怎么个动听法,现在明白了,原来是如此的盲目吹捧吗? 在学院的这栋混住楼宿舍里面,姜红芍绝对是比较低调的学生之一,低调在于她平时更多时候都用于读书上面,并不过于参与学校内的各种社团和学生组织活动,不在公开场合过于表现。 然而这并不代表着她不为人所知,不被注意。首先是先前就读时就已经在校图书馆兼职,露脸率还是有,其次成绩好,这也是一大优势,所以注意她的人不少,而且华人学生群体中知道她的也很多。 英国本地学生普遍给人印象沉默寡言,但是其他国家来留学的还是各有不同风格,特别是男女混住的宿舍楼,尽管男女区域分开,但姜红芍还是不乏遇到在学校里,或者楼道口搭讪的人。 今天程燃的这么一番到来,可谓是来了个华丽的正面露脸。 方才沿途有碰见他们的亚裔,打招呼之余,带着似笑非笑的打量,意味深长,显然是对这位华人圈子里最近算是话题之一女生的另一半揭了秘的好奇。 甚至有人在姜红芍介绍之后道,“你男朋友?程!你好!噢这下马尔斯该沮丧了,他最近还向我打听关于你的信息” 和姜红芍在宿舍里待了一会,听程燃还没吃饭,老姜拉着他赶紧去吃饭,她下午还有考试,程燃暗忖这就是突然袭击的坏处啊,来的忒不是时候。 “我来了会不会影响你考试,让你分了心?” “有勇气暗示法考试之前给自己暗示一下进入状态应该没问题再说了,分心也就分心呗,总不能次次都考到最好,很容易没朋友的。”在领着程燃坐着的餐厅里,老姜一副俏皮的表态。 “说这种话会不会太嚣张?”程燃微笑。 “程君上都不觉得嚣张,我当然没问题。”姜红芍眨眼。 餐厅就在学院之内,豪华装修,算是平日学院里对于学生来说很奢侈的场合,老姜点了两份牛排,这个女孩经常叼着面包冷餐匆匆解决学习中途的一顿饭的问题,而眼下这种地方用餐估计是极为稀少。 “尽管吃,我请客。”程燃道。 姜红芍却摇了摇头,“当然是我请你。” 程燃敲了敲桌子,“你这样让我过来很有压力,你兼职才挣多少钱这种地方很贵吧,你一个星期还是两个星期的伙食费?还是我付钱好了。再说,我们之间还用分这些?当然谁称手谁来。” 姜红芍却坚持,“之后可以,你第一次来还是我。” 像是种仪式感,哪怕要用两个星期来啃面包的代价请那个男子吃一顿饭,也是值得纪念的事情,所谓甘之若饴。 程燃道,“你这是鼓励我以后常来?” 切了一块肉放嘴里,姜红芍扫了他一眼,“不鼓励。太远,飞太久,太累。” “没有关系。”程燃道。 “不好。会疲惫,会倦怠。这不是久长的一件事,要带着持久战的状态来面对。保持新鲜,保持面对距离的勇气,保持你每次见我,不是全力以赴,而是自然而然的心之所至。” 姜红芍停顿,又轻声道,“你我之间,不在朝朝暮暮。” 程燃微怔,又被这个女孩所展现出来的成熟和胸怀所动容。就像是最简单不过的那句冰与火的交汇,如果火焰长久在冰上跳舞,哪怕火焰的舞蹈再激烈,再炽热,也最终会熄灭,有时候时空也就是那团冰,没有谁会保证自己的激情永远炽热,永远可以那么激烈,奔波会疲惫,时空的阻隔会让人倦怠,如果这种事变成惯常,会不会有天也会让彼此之间的那份维系,变成负担和累赘。 这其实是比“不许人间见白头”更残酷无情的事。 世间情爱于两情相悦者始,由爱生恨者终少,更多是相看两厌。 所以女孩道出的是这句,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是害怕有一天,自己成为这个男子的相见所厌。 姜红芍考试完会面,就领着程燃参观自己的学校,说了很多故事和传说。 譬如主楼北部回廊橱窗里创始人的干尸,头因为防腐不过关被单独储存了,用蜡像头连接身体,每回学校重大事宜,还会把有轮子的橱窗格推出来,参与投票,根据其精神,他的投票属于是改革派的赞同票。学校学生默认或习惯了这位干尸校长的存在,可到底有些人晚上从那边路过还是觉得瘆得慌。同样和十中那棵大叶榕一样的地位,每逢考试也会有人去拜拜,据说还很灵验,所以从这个角度,国外和国内学生不惜一切手段追求进步的精神是相同的嘛。 与老姜在科大所对应的,姜红芍还带程燃参加了学校教授的课堂,演讲,感受了一下异国的学术氛围,遇到巧克力社在搞活动,两人一起去吃了巧克力,嘴边都有巧克力渍,在程燃笑着看去的时候,姜红芍反应过来很不好意思的用纸擦拭了,又接着帮程燃擦去。程燃看着她的这一面,又觉得可爱极了。 因为春节氛围还在那里,中国留学生群体还在搞活动,姜红芍带着程燃加入,是个艺晚会,老姜之前在里面有段朗诵,本来大家是想听她唱歌的,很多人是理所当然觉得这么个漂亮的女生唱歌一定很好听很赏心悦目,老姜还是敬谢不敏了,就参加了能够让自己嗓音最大限度表现优势的朗诵活动。 拉着程燃到来的时候,会场还是掀起了一阵哗然,虽然有人之前已经听说了这么个事儿,中国学生之间有所在传,但现在亲眼看到,大家还是免不了热诚的过来打招呼,或者表示关注。毕竟在之前春节的活动上,大家都算是熟稔了。 “姜有男友了啊,破灭了破灭了” “之前不就说有么,这人家春节后就过来了” “那男生长得还不错,笑起来很好看,我喜欢” “你一个男人就不要跟老娘们儿参与这种话题了好不好?” 程燃觉得老姜这是有计划的“投其所好”,专门带着自己往人多的地方,或者说华人留学生圈出现,其实给人展示自己,也是变相的让自己放心? 老姜因为有表演,被人给拉过去了,教室周围布置有彩纸和一些气球,程燃站在后方这头,隔远看着姜红芍和晚会组织者沟通,对词之类,主要是华人圈聚会,但在场也有不同肤色的学生,有女生之间说着什么,就都会冲他看来,姜红芍也就在这时和他对视一眼,然后回过头去再和友人交流这过程真他娘的好。 自己今天的出现本身就是彰显主权,所以程燃大觉得这样的亮相正合意图。 这个时候晚会还没开始,晚会规模不大,但小而精,看得出众人对待也很认真,要演出的在前台,参加看演出的都在教室之中,程燃旁边也有华人留学生交流,其中之一交流的好像是基金和股票的内容,一个华裔学生很活跃,他说起话来,旁边人似乎都在听他的建议和指点。 众人都知道这位叫约翰李,学院华人圈一号人物,家里挺有钱的,学院里华人圈也分很多不同类型的圈子,有的是富家子弟和爱玩的圈子,这种经常泡吧,宿醉,车后面或者副驾的女生几天一换。有的就是生活挺积极向上的,旅游,健身,活动,好生学习,就像是如今这个晚会参加者中的大部分人,这位约翰李算是几头都占的人,此时和三四个男生就在旁边聊天,也没避讳程燃。 实际上因为姜红芍缘故打量程燃的也多,未必没有想探听他底细背景的。 约翰李正大介绍自己的股经,“这支我买了3000股,再给你们推荐几支,gend,hesg别听专家意见,要相信自己的判断怕风险?那就做做期权对冲,这些工具多少有点用,这支我买了一千股,账户面值现在是4万美元了” “我的最近亏得多,家里那边没申请到额外的资金,没办法啊,纳斯达克那支12美元的跌到23美元,削去了我大半资金,损失惨重,割肉都没跑掉” “我的还好,纳斯达克见势不妙我就开始撤退了,实在扛不住,那天看着跌下来我还以为出问题了,重启了电脑,还卸载重装了软件,后面只能接受现实把去年赚的全亏进去了现在只敢买些其他的,目前有所回升,当然和你们没法比,各式各样只买了2万多” 这些碰基金和股票的也是底气丰厚,几人聊天中,其中有些股票价值也都有几十万人民币上下的走转了。能一支股买到几万美元,还在就读大学的,多数也是出身不简单。 程燃又听到那个叫约翰李的和人聊得是一支纳斯达克股,也确实觉得这个留学生约翰李有点道行,微微点头,不过这个动作给人家捕捉到了,约翰李又是个很能攀谈的,特别是程燃其实现在因为姜红芍关系,属于黑暗中烛火般醒目,于是约翰李就靠了过来,问,“你是姜的男朋友吧?” 程燃点头。 “那你很有福了兄弟,姜是个很出色的女生,相信我,她浑身充满了宝藏,我看女人很准的” 程燃微微蹙眉,这种讨论老姜的话,他倒是不太喜欢。但显然对方不觉得有什么冒犯,大概也是个性原因,当经常在环境中身处上游,自然不需要过多在意旁人的细微感受,以自己观感为主自我而活最是畅快。 “刚才我们聊美股,看你好像知道些?怎么,平时哥们儿有投资?” 程燃点点头,“也就算。” “刚刚说的那支你也知道?看来英雄所见略同,这支可以投一下,科技股虽然说泡沫蒸发,但往往搁浅的这种时候才看得到机会,我看中这支,股价从几十美元都跌到124美元了,前段时间跌到了1美元,后续微涨了点,也让我极其后悔没在最低点买入,未来趋势我是看好的,还可能再往上走,恢复辉煌不至于,但摆脱一美元线大有可能,现在趁一美元多一股的价,正是入手良机。我单这支就入手了5000股,兄弟买了多少不能比我更多了吧?” 带着打量,攀谈的好奇,未免没有对他的刺探。 程燃看着约翰李和他身边那簇的目光,想了一下,道,“大约百分之七。” 约翰李:“???” 旁人:“???” 小型晚会,气氛其乐融融,姜红芍以英的诗朗诵赢得喝彩,英国诗人狄兰托马斯的不要温和地走进那个良夜。 在台前的姜红芍抢眼,台下的程燃也留下了一定的传说。 尽管不知道很多人会不会认为他在吹牛比,不是真的或只是一个玩笑,所谓“大帽子底下没有牛”。但总之值得人去咀嚼,争议了,也同时传达了老姜名花有主的这个宣告,达成战略目标。 至于那些草木皆兵捕风捉影,当然是疑兵计最好。让别人捉摸不透,本就是高级的战术伪装。 晚上程燃住宿在学院附近的宾馆,仅离学院几百米,房间不大,比较窄,形制简单,但胜在温馨,特别对两个人而言。 尽管姜红芍表示可以住在她的宿舍里,宿舍楼也不会有人管这些事,但考虑到风评,程燃仍然不愿意有人背后产生对她的议论,而且其实真看了老姜宿舍之后,那张单人床委实很逼仄两个人也不太好睡。 所以晚上还是住在了学院外的酒店,窸窸窣窣 只是这回程燃夜里搂着老姜,透过酒店倾斜屋顶的天窗看着外面的夜空,就这么什么都没有做。 因为还能感受到老姜身体的颤抖,这还是她的主场,所以可想而知,当时她孤身来科大,一夜之后离开所迸发的勇气,想起来还有自己肆意摧折的令人微微心疼的心悸。 所以这就是弥补吧。 程燃搂着女孩,轻声道,“是的,我们之间,不在朝朝暮暮。路漫漫修远,应该上下求索。”该求索,然后手就摩挲着握住了那枚暖鸽。 伴随着一震颤抖,程燃就这么搂着,虽不必深入做些什么,但上下其手的探索,仍然可以在头顶天窗白月光的见证下,孜孜不倦的进行 谢谢大家前阵子的打赏赶紧存,赶紧存。 第九十二章 话题偏了 从英国返回蓉城后,开学时间临近,很多朋友基本都回各自大学了,谢飞白虽然也去南州,但和程燃不是一天走,临别前谢飞白还跟程燃提了一下,“我认为俞晓可以,他要是走职业路线,我给他包吃包住包出道。” 程燃看谢飞白,差点忘记了他如今已经是炎华地产南州公司名义上的大股东,而且在炎华南州置业公司预计是几个岗位上轮岗,算是涉足产业之中了,这段时间看来,谢飞白成熟不少。 “你不要过早干预,我始终觉得想好了再走自己的路也不迟……你要是加入进去,那到头被架上来了,他不愿意也必须跟着走了。这之中是要付出很大机会成本的。” “我和他深谈过,别人都说打游戏是不务正业,天生低人一头,但我就不这么想,脑力运动就不算运动?就不能搞一个锦标赛,进入奥运会?脑力运动就只能围棋象棋才有竞赛价值?现在时代不一样了,外界的这些固有的想法,都该改一改了,要顺应时代的发展才是!现在这方面叫做电子竞技,虽然成为一项职业比赛才在摸索阶段,但这一块发展肯定不低,这上面我站队俞晓……” 程燃道,“你大概是把自己想做又做不到的事情,寄托在他的身上了吧?” “那也不算是……”谢飞白道,“而且,这个世界上很多传统的道路,年轻人不剑走偏锋,是没机会的,就好比进体制,都是一个萝卜一个坑,哪怕就是大公司里,等级也是森严,你要遵守那些规则,而且还要在条条框框束缚下做到最好,才有稍微出头的机会。可为什么就不能自己创造机会,自己闯一条自己的路,以后自己来制定规则。” 程燃敲打笑道,“你这思想很危险……很多人肯定不希望你拥有,因为这样就会砸了那些人的机会和饭碗了。” “所以啊……年轻人要走自己的路,要选择自己的方向,俞晓这样的,在一条新兴领域上自己去闯,凭自己的天分和直觉去打游戏,打比赛,从这方面来说,他比很多人都强……总之这事儿,都用不着你插手,我来给他兜底。” 和谢飞白聊过之后程燃又微微头疼,想来这两人要是凑一堆,再加上现在谢飞白还逐渐的掌握了经济财权的资源,指不定又会搞些事情出来了。但其实无论是当时的俞晓,还是后面跟自己沟通的谢飞白,在说起这种事的时候,都带着光。 那种少年追逐着的,还不知名利为何物的,逐梦的光芒。 而果不其然。 两个月后,国内星际争霸这项游戏在华北,华南,华东,华中到西南五个大区,群雄逐鹿的格局选拔中,俞晓于蓉城的“八校星际盟赛”夺冠,开始以“西南三剑客之一”的名号,作为星际高手,崭露头角于这个江湖…… 那之后就是大区选拔赛中出来的高手们赴韩代表中国队参加第一届世界电子竞技大赛cg,对此俞晓家当时还是反对且闹了矛盾的,但是在谢飞白赞助了一应费用的支持下,俞晓还是在最后参了赛,而且,打到了最后…… 俞晓混迹过的天行道馆免费三天,那是一场狂欢…… 当然,这都是后话了…… …… 2001年的时间巨轮往前推进,五月,南州全市县)区工作经验交流座谈会在市政府接待宾馆召开,全市18个区县代表参加会议。 南州是改革前沿阵地,类似这种会议举办得极其频繁,而几乎每一次的行政层面的变动方向方针路线上的变化,都会在国内引发一定的关注和焦点,而在这个注定不一般的会议召开前夕,很多人就得到了一些个消息,今趟座谈会上,会有南区区长张松年在众多市领导面前作报告。 张松年是南州很能引起争议的人物,特别是在半年前大力推动发展他所谓的“南区模式”之后,就更是引发了诸多争论,明地的博弈,暗里的较量,他的改革触动了多方利益,因此目前在南州显得是动静极大。 有人评论张松年要是稳得住,扛得住压力,南州发展历程中注定会留下他的名字。但也有人认为张松年式不可取,不懂得为官“言寡尤,行寡悔”的道理,到头来可能下场不会太好。 总之大部分人都很清楚,正值风口浪尖的张松年,可能面对更严峻的局面。就是不晓得下回工作经验座谈会上,张松年到底会是在黯淡的台下边缘化,或者还会仍然站上台前? 大概很多人都不知道他们所揣摩南州局面变化下的那位大众视野中的张松年,此时正在宾馆的一间休息室外,等待着开完市领导班子碰头会的李靖平与他的谈话会面。 李靖平开完会走出后,来到休息室,看到等待多时的张松年。 张松年已经起身了,带着干练的笑意和稍微的拘谨。 李靖平也算是单独面对这位眼下恐怕是很多人眼里“烫手山芋”的张松年,也算是打算首次的开诚布公。李靖平手里其实经手过张松年的一些举报,而那些个材料在市领导中其实多数都已经传阅过了,李靖平看来不奇怪,张松年在南区发起自己的“模式”,必然会触动很多人利益,这种情况下如果没有这些还倒是反常了,而那些所谓的材料捕风捉影者多,也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从这个角度李靖平还是主张宽松,以免打击了士气。 但实际上一些个人的担忧李靖平不是不知道,甚至连他看张松年的所作所为,都有些提心吊胆。 眼下双方,在开这场全市县区座谈大会前夕,李靖平还是觉得有必要和张松年谈一谈。 两人在简短的寒暄之后坐下来,张松年对于李靖平并不陌生,首先印象就是他到任后的稳扎稳打,步步为营,把手上的重要版块都持握住,这符合张松年之前对于这位新领导的认知,是个不简单的人物,如今的他绝对属于南州靠前序位。 只是李靖平在工作经验座谈大会上单独找他谈话,这背后的意味就很深长了,张松年其实也谈谈市上级领导对他的口风,这半年多来委实争议极大,张松年其实都有些心力上的憔悴和焦虑,有时候也会想到当初对程燃说的那番话,要真下岗了,自己干脆下海去,不比自己这个位置累! 李靖平先笑道,“张区长是个能人啊,我之前就知道你很多事迹,要和人单挑的是你吧?” 张松年不好意思笑笑,“李市,那事总体不靠谱,首先还是我工作粗放,我检讨。” “哪里用检讨,大家都在传,这其实是好口碑啊,证明我们的干部没有高高在上,反而深入到基层之中去,和群众‘打成一片’。” 两人都笑起来,李靖平才道,“我看过了你的工作报告,洋洋洒洒,看得出结合了实际经验实践,很有东西。我想跟你交换一下意见。你在你主管的南区主张政府职能退后,把科研资金管理从项目中解放出来,依托政府所评估的机构进行,我理解你的想法,避免了政府当中所产生的各种问题,但你想过没有,机构难道就不会出问题?你想避免‘跑部门钱进’,但会不会演变成‘跑机构钱进’?如何避免机构的权力寻租,黑箱交易?你知不知道现在就有人说你利用政策,为机构进行权力寻租,你所引进的机构都是给了钱的!” 张松年心想原来是为这个,只是既然你要问,那么张松年也就干脆硬着头皮,把一项一项改革举措一一道来,“这种说法根本无稽之谈,只是别有用心的中伤。首先,区上并不是选择了机构后就放手不管,我们首先在专业机构的审核上面,就有严格的程序,这些都必须是掌握相关资质的专家,而且我们会和机构签订协议,制定统一的规范和项目的评审标准,政府会定期检查,监督和评估,并且建立责任倒查,前期杜绝出问题,后期出问题能够追责,同时这些也会寻求社会监督,公开透明。” “机构的介入还可以对项目进行动态调整,不再是以前从立项到结项后就一动不动,审计将建立在三个环节,立项,项中,和项后,任何环节在检查中出现问题,可以随时叫停!” “我们还出台了信用体系制度和“黑名单”制度,对于区政府主管部门,还有专业机构工作人员的责任倒查机制,一旦出问题,那就进行双管齐下的查处,一方面查相关单位个人的责任,一方面查主管部门和专业机构的管理漏洞,徇私舞弊,渎职。” 张松年这个时候苦笑面对李靖平,“李市长,你说在这种制度下,我怎么给我想要进入的‘机构’放口子,这不是作茧自缚?” 李靖平看着张松年,喃喃道,“南区模式,南区模式……其实张区长,是不是想以此表达你的想法,那即是现在“跑部钱进”,“多头申报”这类不仅仅是南州市,甚至国家,部委高层的经费弊端?张区长,大家都说你张大胆,我看你不是张大胆,你是张大炮啊……” 张松年不敢多说话,因为委实不清楚李靖平跟他这番交谈的目的何在,究竟是预示了他张松年要倒霉?至少他的南区模式将因为逆大流而动遭到南州上层堵截,还是说这个刚刚启动不久的南区模式,就委实因为和国院《纲要》有所碰触而不得不偃旗息鼓? 什么样的可能他都有准备,毕竟从当初和程燃那番交谈过后,就已经有所心理准备。 只是可惜的是……这终究还是个人难逆大局么。 “我想听听更多的细节,张区长……你是如何形成整体思路的,还有个中的施行细节,就好比机构的遴选,如何确保专业性和规范化……”张松年有一点还是猜对了,对于他所掀起的南区模式确实争议极大,今天的工作经验交流会,市上面也在有所计划,李靖平之所以和张松年进行这么一番谈话,其实就是在确定最后他将以什么样的方式表态‘南区模式’。 张松年听出李靖平这种平和交流的语气,是真的对他的相关报告感兴趣,而不是只想自上而下的做一个评判,当下也就横下心,也不怕说多说错什么,唯唯诺诺也不是他的风格,这种时候尽情发挥最好,就道,“我们南区在进行这些行政改革的时候,其实还是整体寻求了理论上的意见,寻求了科大方面的支持。” “科大?”李靖平点头,“科大倒是有丰富的专家资源。” “我们政府和科大合作,交由相关领域的教授专家来制定统一的规范和标准,而专业机构也会聘请这些专家作为相关的顾问,这样就有了专业性的支撑……”张松年张大嘴笑,“其实不瞒李市,南区模式的改革不是一开始就有,而我之所以坚定这套模式,也还是从科大开始……我女儿就在科大读书,科大里面人才济济,其中有一位小女的同学,就是伏龙公司的董事长程飞扬的儿子。” 说了张松年又觉得会不会自己这聊得太过跑题了,但看面前李市的神色如常,并没有半点不耐,张松年又继续,“要不怎么说实践才有说服力,伏龙公司如今有这么好的发展,和其在科研上面的投入分不开,而这家民企的科研投入,自然有诸多值得借鉴的地方,其中有些经验的总结,委实是政府部门所忽略的,甚至也是以前没有魄力去做的。就比如责任倒查机制,这些以前只是一个口号,并没有如实落实在制度上面……” 面前的李市开口,“你说的那个男生……” “是。这个科大男生叫做程燃。我女儿请客的时候,本来是持着和科大学生聊一聊,了解一下大学生思想的想法……结果没想到获益颇多,这个男生本身成长的家庭背景,还有其个人能力上面,就与众不同,给了我很多启发。” “你……从他那里,得到的启发?” 感觉到李靖平话语里的迟疑,但张松年想来也是如此,毕竟当初和程燃交谈的时候,他也受到了不少的震动,但很可能因此让李靖平怀疑他的觉悟和能力,所以张松年还是有必要说明一下程燃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存在。 “这个男生确实不一般,川省高考状元,不去清华北大,被李太行院士特别邀请进入的科大,李院士都看好他,进校到如今,就在科大做了很多事,而且就已经建立起了集成电路设计团队,李太行院士,还有好几个计算机专家,都甘愿成为他的团队一员,这是看好他的个人能力和潜力……我好像还没有说,他们目前似乎取得了英国的一项关键技术,这项技术有助于他们研发出突破性的芯片……正是如此,他所提出的一些意见,我有好好考虑和揣摩,真正觉得,很多地方是可行的……又基于科大的支持,我才敢开展“南区模式”……” 提到这些,张松年眉飞色舞,很想把内心里的那些激情全数传达。毕竟从刚才的交流中,他已经可以明确,李靖平是很关心他们南区模式的。 而现在,他所看到的是这位南州一号人物有些失神。 片刻后,他点点头,问,“张区长是女儿啊……女儿也读科大,栋梁之才啊,女儿目前,多大了……” 张松年还欲待交流的满腔振奋略有些阻滞。 咦,这话题怎么偏得有点远? 第九十三章 下场 “大二马上大三了,女儿嘛,平时倒还挺乖,没怎么操过心,这也是我安心工作的最大依仗了……”张松年清楚,这种时候问起你的家庭,其实算是上级拉近关系的一种方式,这能让彼此之间的聊谈更融洽,也更友好。 “那这就带人来给你检阅了,看来张区长在家的作风也很强势啊,女儿的事情还需要跟你请示。”李靖平道。 张松年“嗨!”一声摆摆手,赶忙解释,“李市误会了,还没到那一步,就是同学之间而已,他们自己接触,最后如何发展,那是他们自己的事,我原则是不介入。要说看法,我对这个程燃看法挺好,自己很优秀,也是一表人才,而且成熟稳重,很多构想很富创造力,眼界上面很宽广,品行也还不错,我个人当然是没什么意见……但就是说他的家庭情况,还是复杂了一点。有时候怕的也就是女儿受委屈嘛……当然,年轻人归年轻人的,他们如果真要在一起,那我们做父母的除了祝福,还能做什么?” 李靖平道,“这个年龄上,这个时候是不是早了点?” 张松年笑,“那李市认为什么时候不早?” 李靖平沉吟,“至少也是大学毕业后有了稳定工作再来谈这种事吧……” “李市,听说你女儿在国外读书?”张松年问。 “啊……是……” “李市你守旧派,担心女儿在国外一个人吃亏,这种心态我能理解,但有时候还是要辩证来看。我就比较开明,这个年轻人恋爱这种事情,你挡,未成年前可能还行,成年以后,那就是对自己负责了,挡是挡不住的。我认为呢就是做到一点,教会孩子正确对待感情就行了。当然,女孩要懂得保护自己,要知道底线在那里,这些自有她妈去教育她,我这个做父亲的,当然是给她做后盾和理论支持,有时候你摆出一副不近人情的态度,那孩子会自然疏远你,你掌握不到她情况的……但如果你反而表现得理解她,那其实她把你当导师,有些事情都可以讨论,你就能掌握到她的具体情况,至少心态的这些东西,所以啊,李市,这是高明的策略!有时候还是要套路的!” 李靖平,“……” “当然了,这话也就是跟你李市之间我们说一说,我早之前跟我老婆说过了,别看我这个区长做得光鲜,但肩膀上扛起的是各种压力,还总有来自背后的诋毁,有时候我就是觉得,自己就是辞职出来下海,肯定也能做一番事业。我之前跟程燃闲聊的时候就跟他开玩笑,要是南区模式改革得罪了人,我下课了,他给我提了一些建议的,那他得负责,我到时候当个老总什么的,他们伏龙的订单可不能少给我!呵,若真想是打我家闺女主意,那这小子好好孝敬我的这第一关就得先过去……” 李靖平干咳了一声,“还没有的事……” 张松年洒然,“是,你看我,有时候跟李市一说起来,真是说多了,你别见怪。我这可不是借机发牢骚啊……” 李靖平当然明白张松年刚才看似大咧咧一番话,其实苦也诉了,心迹也表白了,同时还兼具了从他这里上层探口风的意味,这个人外粗内细,要是任何人都拿一个粗人的样子来看他,恐怕就大为低估了张松年这么个人物,敢因为程燃一席话就搞南区的改革,工作报告发言稿都是雄文,一不留神,南州市都会拿给他裹带进来,被他绑上一条船,而且最后这番告罪的话,是逼得自己给出一个态度,以看清楚背后南州高层对他的真实想法。同时,还要争取到他的支持。 只是支持……现在自己就有种泼这个张松年一盆冷水的冲动又是怎么回事。 但终究还是道,“你也不要有压力,改革总是伴随着激烈的争论,目前组织上还是很信任你的。” 看到谈话结束张松年一脸兴奋的离去,李靖平也是叹了口气,其实现在南州对于张松年的南区模式上确实是有所争议,一方是主流观点,认为国院《纲要》上面的精神,还是以政府的行政力量强干预,集合产业,以形成头部性质的大公司。 但张松年的南区模式恰好背道而驰,是讲究政府行政退位,但又谙合南州上层某些人所言“如果要让现在政治家,学术界和公众选择一种可以取代传统公共行政模式的治理机构,那一定是选择市场模式”的言论。 同时也有利于引入市场机制打破官僚体制。其核心在于搭建公众参与政府管理的平台,政府适当下放权力,培养更多的第三部门承接政府转移工作,以改善体制内的许多通病。 张松年只是把南区模式做出来了,摆在了这个一直就有的争论面前,所以张松年成为了那个引线,真正的博弈仍然是这两种思潮和方向。 于是在全市区县工作座谈会结束后,就是紧接着的常委会议上面,首先有常委表态审慎处理‘南区模式’,然后依次序表态和发言。 一般事关地区重大经济发展项目规划安排的时候,常委会议上的讨论会多出现激烈的情况,但这回却并不激烈,因为谁都不会过于在这上面表态,有很多的原因,这上面牵扯到《纲要》,总会有人爱惜羽毛,也会有人担心承担责任,或者还是拿不定主意。 12名常委中李靖平排名第五,前面的那些发言有赞同的有反对的,但总体其实仍然是没有定性,对于南区模式的看法模棱两可者居多,更多的还是让张松年继续做下去,毕竟南州还是需要一个窗口试点。 只是到李靖平发言时,他打开了面前的资料本,声音不大,但是平和。 然而在所有人看来无异于掷地有声。 他表达了对南区模式的支持,表示应该在全市范围试点推广,以“释放公共部门能量,提高政府管理水平,切实有效的提高效率,减少财政和科研资金浪费”。 光是这样一个旗帜分明的支持,就足以让很多人动容。 李靖平下场了。 接下来就是四位常委表态,除了一位表示再审慎应对之外,后续都纷纷顺水推舟附和了李靖平的看法,最后是书纪总结,那就拍板。 南州市大胆迈出这一步,对“南区模式”进行全市试行推广! 第九十四章 孤灯,明月,人 2001年的上半年就这么过去了,但这段时间里也是秦西榛的高光时刻,在从程燃那里获得了炫铃技术的初步架构之后,秦西榛就成立了一个炫铃技术部门,和伏龙合作进行相关的技术验证和研发,反复的修补回铃音业务技术的多种可能和漏洞,国内专利注册后,随即将这些技术部署到美国,欧洲,日本、韩国的专利局。 秦西榛这一步走的非常漂亮,运用了伏龙的技术和人才优势,法律上则是和所要部署国家的相关专利法案排前列的律师事务所合作,对所要进行的专利申请进行了专业化的撰写和检索,同时在专业律师的指导下答辩技巧也无懈可击。 这是天行音乐基本上在这大半年时间全力攻坚的事情,属于在完成了电子音乐版权的布局过后,开始将拳头集中到一点突破。 这样在专利的申请和布局上都走在了前例,这个过程中银子当然也没少花,但是为了在最快时间里面完成专利布局,成本当然是没有必要节省的。 很快便看到了成效。 最初打开局面的是韩国,在上一个时空中,韩国是最早发明彩铃业务技术的国家,后面这项业务才随即风靡世界,但是韩国人也要到2002年左右,才会让这项技术成形,且技术出来后,韩国方面并没有探讨更多的彩铃业务实现方式,以至于整体技术细节上其实有不少的漏洞和可以绕开其专利的地方。 这就导致了一个重大问题,其他公司如果不想支付专利,最主要是排他性竞争这一项,因为对手的技术不给用,为了也搭上庞大的彩铃业务市场便车,在arpu值每用户平均收入)滑坡的业务压力上提升arpu值贡献,就不得不自行研发彩铃专利技术。 而这项技术随着设备的更新和技术的进步,其实并没有太大的技术壁垒,其他电信商想要攻克,不是什么高难度问题。 所以各国电信运营商纷纷研发自己的彩铃系统,有的更是直接套用别人的技术实现方式,就好比彩铃在中国发展壮大的时候,韩国人过来想要因中国方面使用了一些专利技术来打官司,中国也能用韩国专利并不包括“中文彩铃业务”这种抠细节的方式予以回绝。 究其根本还是因为运营商之间的排他性竞争,让彩铃专利授权这一项的业务上就不得不采取大面积的侵权和打擦边球方式解决业务实现问题,这导致一开始的风气就陷入了死循环,无法在良性轨道上竞争。 这一世横冲直闯出来个秦西榛的天行音乐,很好的充当了各方竞争之中的平衡点。 “韩国三大运营商,sk,kt,g。这其中kt公司已经有了基于简单技术实现的回铃音业务,但是论技术支持没有我们雄厚,”秦西榛给程燃打电话的时候,聊起整个的策略,“所以我们跟三个公司洽谈,以确保他们使用我们的技术专利,开通回铃音业务,这其中最无法拒绝的是sk电讯。” 秦西榛嗓音隔着话筒,柔和之余,有的是沉静淡定,“韩国电信业竞争很大,毕竟被誉为人均网速最快的国家。电信业竞争非常残酷,而国内对电信业监控很严,sk电讯99年底并购了新世纪电讯,市场份额过半,被监管部门责令要求减少市场份额,否则将处以10亿韩元罚款,这就要求sk电讯走上一条积极紧缩用户规模却又必须最大限度地激活用户arpu值的道路。炫铃这种可以提升arpu值的业务显然是他们眼下最为需要的。” 程燃道,“那么你如何确保韩国最大的电讯公司不自行研发,而一定使用你们的专利技术?” “首先是时间,竞争所需要的最宝贵的时机。”秦西榛道,“sk电讯面对的其他两家电信公司,都有在禁令生效期间内争取吞下sk电讯紧缩的市场空间的需求,因此面对现成的可以拥有的技术,两家谁都不会让对手先走一步,都会愿意以一定代价获取技术。 同时韩国电信业市场就那么大,四千多万用户,增量不高,存量恒定,面对国内禁令,sk电讯在稳住国内阵地之余只能积极向外扩张,炫铃业务能够成为他们攻打海外的利器。 在海外,他们也会遇到我们的专利部署,如果无视我们专利,对我们侵权,对外发展,与其到时候和我们在国外打官司陷入纷争,不如最开始选择付清专利费用。” 程燃道,“那么如果其中一家电信商为了阻断竞争,要求你的专利独家授权?” “还是时间,”秦西榛道,“因为韩国电信业残酷的竞争,使得他们无法坐视其他家获得技术而自身选择耗时耗力自我研发技术以拖累竞争,所以他们都要争取时间,他们没有跟我提条件的资本。我们会授权给付得起价格的任何一家公司,以价格为锚点和我们打拉锯战并不合适。更何况我的要价又不高,我们以每年每家七百万人民币的费用收取专利授权费,后续根据市场增量再调节嘛,大家这是双赢啊。” 程燃能说什么,秦西榛一家小公司,就这么从韩国三大电信运营商巨头中虎口夺食……想钱想疯了! 程燃摇摇头道,“这是……囚徒困境啊。” 明明三个运营商巨头共享信息,就能明白秦西榛是在利用他们的竞争关系,但问题就在于三家巨头没可能因为这么点小事坐在一张桌子上,而且彼此都怕对手领先的猜疑,也让他们没有办法拒绝秦西榛送上门来的技术。 程燃给予表扬,“七百万的要价眼光很独到,相比起韩国运营商所要研发的时间成本所造成的竞争优势来算,他们付得起这个价格,可能会稍嫌贵了,但也还是能拿出来,不至于逼得他们掀桌。” “这还是有你给我的光盘那些资料的功劳嘛,”秦西榛微笑,“至少让我能算出这其中一个比较好开口的数额区间。 这不,我在国内也就温和了点,联通,电信,移动三家的授权费也就各一年五百万。” “……” “低了?别着急……才刚刚开始,等明年市场上来了,根据你的推测,炫铃难道不是老少咸宜居家旅行手机必备酷炫事物?……到那个时候,我们再多加点钱。” 程燃听着这位把囚徒困境发挥到极致连国内三大运营商都拉进坑的女侠,还是有些无语,道,“一旦他们使用了你的专利技术,在短时间内,相关的设备,以及围绕设备的升级,令换用其他设备的成本大大增加,那么就脱离不了这种给钱买专利授权的形式。但不排除未来会通过新技术的手段,实现绕开受制的基础核心专利。” 秦西榛道,“今朝有酒今朝醉,至少这种勾勾手指头就拿钱的安稳日子还能维持一段时间。” 程燃问,“国内运营商已经签下来了?” 程燃扳指头一算,这要连国内的运营商都拿下,光靠专利费用就已经入账三千六百万了。 “刚刚完成了最后的签约,放心,这笔钱有你的分红的。我刚看上了纽约一套闹市中的别墅,五层楼,七百多平方,大约要500万美元,一流设计公司装修设计的成品,拎包入住……房子弄好了请你们来玩啊……就是主卧浴室很奇特,淋浴间是两个淋浴喷头的,中间还有一个大淋浴系统,是个相当复杂高科技的系统,设计者表示主人可能会喜欢这种仿佛身处一场狂风暴雨中淋浴的体验……” “……真是独特。” “等住一段时间,我就加一百万卖给别人。有个认识的小姐妹,去年出道,叫拉维妮,十八岁,加拿大人,妹子潜力很大哟,未来肯定会很红,跟她做了个约定,等她赚够钱买我的房子……嘻嘻,要不要介绍给你,个性挺可爱的,长得很美噢?” “……这个就不必了吧。” 秦西榛声音在那边停顿了一下,然后是略显忧郁的有着“小天后”之称她的嗓音,“程燃,站在你的位置,还是觉得距离我所处的那个世界,是和你不相容的么。你到底还是不想走入我的世界吧……” 程燃愣住,这搬仓鼠突如其来的伤感是怎么回事…… 关键是作为一起赚钱的重要合伙人,你自己在瞎带什么节奏啊。 但此时却也一时语塞,到底程燃还是解释,“我没有这个意思……” “可能我也只是个唱歌的,和你这种资本家不是一路人吧……” “啊……?” 电话那头“嘻!”一声,转为她声音忽而的空灵清澈,“被骗到了吧?我有没有进好莱坞的潜质?至少刚才自认为语气还是很到位的……” 程燃这个皱眉,“你神经病啊!” “我神经病,你这家医院收不收嘛……”秦西榛说完就在电话那边笑,笑声怪刮人心发痒的,然后道,“我理解你,以前就是,一有点音乐才华就想办法赖给你叔,给我写歌都拼命隐姓埋名。而且也有满脑子想法,你的脑子就像是不属于这个世界一样,总会有新奇的事物超前的想法冒出来,之前不明白,到你考到省状元的时候才清楚,你这种人,正是天生知道自己是天才,所以才不愿意事事出头的。大概更希望别人别注意自己吧。” “哪有这么复杂……我爸现在名义上是个企业家,我怕被人眼红绑架或者借钱啊姐姐……”程燃赶紧澄清,别让秦西榛揣摩出端倪来,光是那个“脑子不属于这个世界”就快接近真相了,不过到底自己高考状元的身份倒成了天然伪装,让人在一切无法解释的时候都会以“天才”的头衔冠名于自己身上……还行。 “可是呐,金子是藏不住的。我想啊……”讲道理,听秦西榛说话确实是享受,很好听。但这突如其来的忧郁又是怎么回事……姐姐你能不能不要动不动就忧郁。人心里都有阴影了。 “既然你认为我的世界距你太远,你不愿意进来。干脆要不我屈膝过来也可以,你说我要是到你学校找你,会不会相当的好玩刺激?” 纳尼! 果然刚才的忧郁就是在这等着的! 程燃道,“我的大学还想平平安安,你别给我来万箭齐发。” “你还可以打个闪,我出南蛮入侵打个杀不就行了……”秦西榛哈哈笑起,“安啦安啦,开个玩笑嘛。挂啦。” 电话挂断。 程燃摇摇头苦笑。 秦西榛也在电话那边怔神,方才最后两人,说是桌游三国杀的术语,似乎又想起当年一起在山海一中两人一起跑去兜售桌游的情形了。 那是还一无所有的日子。 她什么都没有。 只有那样的老街老巷之间,唯一亮灯往外扑腾着清香热气的蹄花店,还有那看得到澄澈星空一轮弯月下的两个人而已。 味道好香。 第九十五章 就想看看 在秦西榛的天行音乐“不务正业”的跑去做了炫铃业务的专利部署授权之时,cq今年的发展亦是相当的迅猛,2001年的中国上网计算机量达到九百万,cq注册用户数八千万,同时在线用户突破100万,注册用户数破亿已经是板上钉钉,且可能就在最近两三个月内会发生的事情。 不知道破亿的时候,是不是应该庆祝一下。 这是随着时代的进步,而轰鸣而来的一个道标啊。 以全国九百万上网计算机量,支撑起cq这么多用户数的,只能是大街小巷遍地开花的网吧。 网吧进入了黄金时代。 而后来有人们普遍认为的一件事就是,那时的网吧成就了cq。而成就了网吧的,则是cq的游戏部门打造的《灵域》网络游戏。 《灵域》的盛行成为了一项奇观,这时候的网吧内部,十台机器起码九台都是奇域那充满着浓烈东风神韵,或时而进入西域地图又有异域风情的游戏界面。 一个是已经成为人们潜移默化网络聊天工具,有个有趣普遍现象是眼下的小老板们名片上,自传统的手机号邮政编码之外,都会留下一个cq数字号码的在中国大地上发展最快捷的即时通讯软件,一个是此时火爆全中国网吧的,破纪录的第一网络游戏。这两者同时有机的结合在了一家公司的门下,让cq成为了这个年头最出风头的互联网企业。 李明石成为无数人眼睛里的“传奇”,亦或者“异类”。 但本身技术出身的背景,再加上此时所做的在网络游戏和社交上面两个领域成为国内头把交椅的事迹,让他所流传得更多的还是“外星人”的绰号。 时值国内三大互联网公司通浪搜狐网易都正值纳斯达克泡沫波及的低谷寒潮,cq公司的网络游戏盈利和即时通讯的一骑绝尘。关键是整体能靠游戏业务完成即时通讯业务扩张的自给自足,并没有融资上面的需求,而且还拒绝了几家很出名的公司的投资,这就很不得了了,不融资,不稀释团队的股权,牢牢掌握控制权。 控制欲,枭雄,野心……这种种抓人的词汇,令李明石在媒体眼中的价值更是水涨船高。 但风口浪尖还是存在的,灵域网络游戏的成功也带来了负面的舆论压力,围绕网络游戏是洪水猛兽的认知从未消失,另一方面,因为《灵域》游戏强势打击外挂行为,也使得一些玩家相当的不满,因为有的是因为被盗号,结果换来了账号的封禁。 灵域因为一开始本身就是数据在服务器上的网页游戏起步,后面逐渐发展到客户端化,但数据中心还是在服务器上面,所以灵域外挂的技术门槛很高,一般不会出现在游戏数据层面上篡改的外挂行为,多的是一些类似加速软件的外挂,然而灵域的反外挂机制仍然不停的升级。 一方面是游戏中监控,另一方面也有玩家举报奖励,一经发现使用外挂行为,便立即封号。 这种一刀切的行为有效打击了外挂,每个月cq社区上面都会发布长长的被封号名单,但也同时激起了很多争议和不满,然而在这些争议上面,李明石则是近乎于铁血的贯彻了他的意志。 打击,一刀切,禁止外挂的铁律已经写进了游戏的协议里,不作任何妥协。 而面对社会上对于游戏是电子鸦片的指责,李明石也不公开回应,只是偶尔会露面,在媒体或者官方公告上发布cq游戏的未成年人健康游戏机制建设成果。 具体来说就是未成年人无法从网吧的正规点卡分销点购买到点卡,而且根据cq号所联动的游戏内资料,也会对未成年人进行限制。但其实这点大家都心知肚明,在整个社会信息采集体系都没到一个高度的时候,根本无法有效甄别用户玩家的游戏资料年龄和真实年龄是否一致,而且一些个措施都可以有被规避的办法。 这毕竟是个连电信手机号都没有实名制的时代。 但做了总比什么都没做的强,而且李明石适时曝出的收到过国院嘉奖,发明了地质防灾减害系统的身份适当的展露,也让他面对这种舆论浪潮的时候,能够更加的从容。 程燃有时候看到新闻上,还有学校里针对李明石的讨论,有时候又觉得自己忒不厚道,把老李架在了火上烤。外界的风浪和围绕这些事业所带来的一系列争论嘈杂,都被程燃的职业经理人筑起的防波堤挡在了外面的大海。 …… 蒋舟的天行道馆在南州开设之后,很多方面已经成熟,具体的运作,营销,紧接着又开始了在鹏城,首都的开馆计划,蒋舟专心进行着他的开馆大计,扑在了饲养现金绵羊的牧羊人事业上面。 石家勋和高悦已经领证,参加了一场同学会,同学会上,石家勋被人称作为“石主任”。 他现在不光是担任辅导员工作,同时还是科大和cq共建实验室管委会的副主任,这个身份给石家勋带来了很多以前从未有的东西,在辅导员圈子里,现在很多人遇上石家勋,以前不怎么打招呼的,都明显带着殷切,石家勋别看只是个副主任,但实际上现在却是院系和校方高层领导面前的红人,光是科大内部行政圈子,有不少人都认为假以时日,石家勋的身份不仅仅停留在这个副主任上面。 有的私底下也在表示喟叹,自己要也能撞上个程燃这么个学生,真是减寿十年也愿意。同时科大内部还有个潜移默化的变化,那就是多数辅导员和老师,对自己手下的学生都一时间宽容许多,以往还闹出过辅导员检查学生寝室,实在受不了骂一句“这是猪圈啊!”的事情,如今还是那位辅导员,在看到纪律卫生欠佳的寝室的时候,都开启了大话西游的唐僧模式,苦口婆心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搞得学生都不好意思,往后据说从寝室卫生到学习风气都大有改善。 一个程燃和石家勋的事迹,居然导致科大师生关系像是加了润滑油一样更加润物细无声,若是今年评一个师风学风大学排名,科大一定名列前茅。 “石家勋!石老师,石主任!以后恐怕还要叫一声石院长落……我儿子现在就说,以后长大要考爸爸的大学,就认他石叔叔!我说你首先得自己要行,自己考不上,就是十个石叔叔给你帮忙都没辙……再说了,别人愿意帮,你爸我这张脸也要好意思受才是啊……”讲话的男人端来酒杯,茅台,在众人哄笑中给刚一杯下肚的石家勋倒酒,又碰杯。 男人是以前石家勋一个班里最早创业成功的人士,算是那一届里面班上最出名的人物,石家勋记得当年这同学企业开起来后,还给自己递了个名片,说当个辅导员有什么意思,哥们儿公司现在需要人,你过来帮我,我给你工资最起码是现在三倍以上…… 那时候对方就开着一辆售价三十来万的轿车了,只是石家勋清楚对方这么说,未必真是这么想,何尝没有在彰显自己身份地位的意思。 现在对方则是勾肩搭背,话语里比以往更加真诚,石家勋相信对方真诚是不假的,此刻也是真心为他这个老同学骄傲。有时候又不免感慨,事实如此,人们往往只尊重成就和权威,轻慢平庸和无为。 “老石,我们当年那一届可没有这么一个学生啊,在校就从民企那边拉到了一座八千万经费赞助的实验室啊。他还带团队吧,也就是说现在就在大学开始自己搞研发了?以后这个实验室出了什么好项目,你这位老师再加主任的功劳是妥妥的……我都看到你上了报纸了,实验室挂牌时的那张,还是挺帅!” 校企实验室走在前列的缘故,每次都会有一些媒体来报道,石家勋也频繁出现在报纸,或是本地接待领导视察的电视台前,这当然对于名声的播撒是有帮助的 “老石,等科大校庆,你得意门生,可要带来给咱们认识认识……” “咱们科大还是出人才啊……” 等应酬稍缓,石家勋空出来去了老婆高悦那边,高悦方才正和女人们聊天过来,这个时候带着些醋味,“没想到你以前在你们班女生中还是挺受欢迎的嘛……方才好几个都跟我表示羡慕啊,说你这么踏踏实实的小伙,拿给我高悦有机可趁了。” 石家勋搂过高悦,目光柔和,“那你有没有告诉他们,以前咱们耍朋友每个月零零散散一块一块的硬币钢镚子,都放存钱罐里,到了月底没钱的时候,就把存钱罐打开买最后“备荒粮”,那时候顿顿吃面条,所以你煮的面条才这么好吃嘛。换其他个“聪明”的女孩,哪个肯跟着我这么个“踏踏实实”的小伙天天吃面条?” 高悦返身抱过丈夫,轻声道,“他们说的,你会有天当院长吗?会不会当上院长了,就有很多小姑娘扑过来了……” “你这说法政治思想不对头啊,你让我们罗院长,张院长,邓院长听到了要叫去喝茶谈话的……” 石家勋笑道,搂着高悦肩膀,又轻声说,“当院长是不指望了,难吧……能到个中高层差不多了……其实没关系,我还是想做学生工作,就想看着我那些学生,不说个个像程燃,更看着他们一个个能学到东西毕业,走出我们科大,我就觉得……我们科大培养的能打的人来了,你们还不赶紧抢过去,让他们好好干一番事业出来!” 第九十六章?统筹人 八教楼,马哲课过半,程燃才匆匆赶到,这倒是迫使得马哲老师徐华扒拉了一下自己的圆框眼镜,抬了抬眼皮,隔着镜片看了个清楚,这才以他惯有的抑扬顿挫语气开口,“嗨,你等一下,你不来我还没想起来”他手中厚厚书卷随着身体转移,面朝教室正面,“程燃这不是才来吗,刚才是谁点名帮他喊到的,举个手呢。就是你,别躲这边过去八排那位” 一阵哄笑中,程燃和难兄难弟的李维都被抓了个正着,李维眼看着往桌子下躲躲不过去,才强装镇定梗起脖子,表情那叫一个慷慨赴死。 教室里笑声四起,看到前排第三位那个真心不错的漂亮美眉,李维这叫暗道惭愧,这回拿给程燃害惨了,当场出了洋相啊,噫,人家这个时候转头的不是鄙夷反倒是意味深长的笑容还真是好看,估摸着等会下课要个q号有戏的! 程燃连连隔空点头表示歉意后,被众人称为“马哲徐老怪”的徐华教授正了正眼睛架子,叹了口气,“都不说平时帮你签到的,就是我印象中你没来上课的次数,都有个五六次了吧我不管你平时多忙,总之程燃你到时候想要在我这科拿高分恐怕是不要想了,不挂科就好了。怎么着你半途还赶了过来啊,睡醒了还是良心发现啊?赶紧回去坐着!考试要不过关,谁来求我都没用” 看着这幕的另一角,有人问身旁的杨牧,“程燃现在不是挺香饽饽的吗,好几科专业老师都默许程燃时不时的旷课了徐老怪还真会给他挂科?” 杨牧目光眯了眯,转过头,面对询问的几个人,流露出一种“你们懂什么”的神情,道,“不是徐老怪怎么不对他网开一面所以你们学得什么马哲,主次矛盾都没有抓住,主要矛盾是徐老怪针对程燃的逃课吗?并不是啊主要矛盾还是背后的黄校长啊” 几个人深吸了一口气,露出静闻其详的专注。 杨牧伸出手,敲了敲桌面,“你们说啊,黄校长上学期查天行社,查程燃,想要做什么,就是因为程燃搞出的事情,触怒了科大高层,让校方行政秩序上面被扰乱了 这是要杀鸡骇猴,正一正科大的风气,结果后面怎么样? 后面结果程燃屁事没有,背后还有企业给他背书来了黄培,他堂堂一个管风纪的科大党委副书记,副校长,发起的审查,结果不了了之你说他会怎么想?” “明地里,权威被削弱了。另一方面,这个实验室还落在了计科院,这让一直在扶持微电子院的黄培颜面何在?不等于是人拂了面子,你觉得会怎么样?得罪了这么个学校高层,或许平时看不出来,但你要让一些个教授为他开绿灯,恐怕就不行了,这种时候,教授也只能公事公办教授也是人,面对副校长要整的人,谁敢不识相?” 身旁人看着杨牧,这才想起来这位家里父亲就是个企业的部门头头,这种耳濡目染下平时杨牧也极为擅长专营门道,那些个家里耳听得来的高层秘幸,甚至还指点了身边这群人读大学对上面各种关节打点的学问。这群人有的照他的方法去做了,别说还真是有效果,至少和老师教授之间的关系“和睦”了许多,也开始经营关系网。 这个时候杨牧道破,众人这才有拨开迷雾的感受。 杨牧又觑了一声,一副看透世情的神态,道,“等着吧,别看程燃现在风光,黄校长在背后,多半不会让他觉得日子好过” 下课出来,主楼大厅,远远就看到黄培和几个学校行政工作人员站在那里,在说着些什么。 和杨牧一行的立即交换一个眼色,方才他们才讨论过程燃得罪黄副校长的事情,甚至牵扯到这背后的校方高层布局,结果这转眼就冤家路窄,真是精彩。 黄培站在那里,程燃一行正从后过来,狭路相逢。 杨牧一行等着看好戏的时候,那头黄培身边有人,是重点建设办的主任,叫做周卫的,在那边挥手,“程燃,这边,过来” 程燃看到了这边打招呼,想着一时半刻大概也结束不了,就让老郭李维几个室友先走。这幅场面倒是让下课的人流暂时一缓,不少人侧目,程燃也就跟对方点头,“周主任” 那边和人说话的黄培也转过来,旁边建设办的主任还笑着跟程燃道,“黄校听说你在这边上课,专门过来等你了,咱们办公也都跟着” 黄培从旁边工作人员手上拿过一份本,直接朝程燃招手,“你来看看,南州日报明天登报的针对实验室的报道,上面有你的内容,需不需要改些什么?” 那边站在那里本来是看热闹的杨牧一行,一个二个有些发懵,目光随后就自然而然聚焦到杨牧脸上了 什么情况? 你管这个叫“不让他日子好过”? 说好的得罪了校长,主要矛盾的碰撞呢? 周围路人中眼神都闪过一些个讶异,不少人张望过来,看到程燃,又自然觉得理所当然。 他们大一大二的目前感触还不深,但是大三大四,更多的研究生那边,对这个实验室的更多内容和可以提供的对个人的前景帮助就有了深刻印象。 科大和cq的实验室涉及软件工程,研修班,还有几个计算机领域的技术认证,就业促进多个方面。同时可以和其他高校联合科研,还可以作为人才梯队补充入口,填充到国家级的重大科研项目,应用项目需求上面。 这就导致了这个实验室已然成为很多研究者或者想要获得更好就业去向的人才一个争先恐后挤进去的平台。 通过这个平台,有足够能力的人就留在实验室搞研发科研,要不然就和cq,联众,华章软件等公司对接,现在据说房地产公司,甚至还有伏龙公司在实验室也有人才需求。 而也在邓教授的参与下,聂云和聂川兄弟二人各带有不同团队,聂川主要是软件上面,聂云则放在集成电路设计上面,团队成员也多数都是研究生博士,目前聂川的软件团队已经产生了好几个应用软件专利,通过互联网公司最早实现成果产出,已经获利超过百万,这是直观最为旁人津津乐道的成绩。 而聂云带的团队也出了几个嵌入式控制结构的成果专利,如果在微结构上顺利突破境界,有望今年冲刺国家科学技术奖项,结成金丹。 同时科大的校企合作共建实验室在这个年代更是产学研合作模式的一个窗口,因此引得多方报道,还有多所大学前来参观调研,清华北大方面也来过考察,科大的校企实验室给他们研讨自己和企业共建实验室合作模式提供了范本和诸多管理运作方面的经验。 所以这个实验室经常上媒体报道也不足为奇,再加上程燃属于实验室的负责人,他不主管项目,但是各项目的进程和方向他都尽在掌握,所以往往有时候面对媒体和前来调研的各方团体,程燃对总体都有清晰的把握,有时候也要出动他来进行解说。 光是这样都已经足以让人感觉到诧异了,要是外界知道实验室的团队各研究方向都有他参与制定,恐怕还不知道会引起怎样的轩然大波惊世骇俗。 方向是一个项目极为重要的前置环节,一个项目的主攻方向,甚至决定这个项目的成败。这不是拍板就来的事情,需要大量的数据论证和技术支撑。 有的人觉得有时候那是一种直觉,但这种直觉恰恰是在经过了大量知识积累才能灵感乍放。 要说一个大一学生了解各项目进程方向都已经足够给予一个天才的评价了。本来科大天才不少,再加上程燃状元身份,倒也还是能受着。 但如果说可以决定科研方向,那可能会直接被划为怪物,作妖的范畴。 也是屡次给外界讲解实验室各项目进程这种行为,干脆让媒体盯上了他,所以这回黄培让他看的也是前几天记者过来专门对他这么一个实验室里“统筹人”的采访。 这种采访无伤大雅,专业性太强,在广泛社会中引不起什么讨论,不比李明石那种热度,影响不到平时生活,只可能会在学术圈里受到关注,所以程燃也就接受了采访,说的无非也是对计算机领域浓厚的兴趣让他参与到各个团队的进程研究中,团队的各位老师专家也愿意跟他交流,才会让他这方面懂得多,不代表专业知识厉害,只是知道大家在干什么罢了,很是谦虚。 当然关于他现在掌控着实验室资金流向,实际上他就是这个实验室幕后负责人这种事情,科大不会对外讲,他自然也不会说。 黄副校长那平时就常在学校庆典活动的话筒里出现,还是很具辨识度的声音在那边兀自笑,“我还是觉得你采访中的这一条:还因为临时考察的讲解任务,经常因此耽搁了课程被专业老师时常批评这段,还是修改一下好了” “毕竟还是南州的大报纸,这么写出来不太好看而且你还是在为咱们科大做贡献嘛,有时候课程上面的缺失还是情有可原,相信相关教师还是会酌情予以宽容的,这点你放心,我们科大从来讲究科学管理,具体事件具体分析,我会跟你老师沟通的” 那边站在那里的杨牧一行,都目光略滞,面如千年风化的石壁。 平时铁面铁脸,出现点校风校纪问题首先上纲上线的黄培黄副书记大副校长啊 彩虹屁这样拍的? 冬至快乐: 第九十七章 穷途 微电子院。陈越办公室。 陈越正打着电话,拿着话筒微笑,“周厅长你也是知道的,现在的前沿技术研发,想要往前走,就不能条条框框划定死,不能放手做,即便有能力,也会被缚住手脚…… 我们前期准备就非常的下力气,光是我返聘的我那些美国同学组成的alha团队,就要有能把人留下的付出吧,虽然这付出比美国方面给他们开的工资,低了太多了啊……我那些朋友同学,都是看我的面子……还有确实想为国家做点事……光靠立项上面的资金,后续不拨,我们弄不动啊……” “是,是……国家上面是拨了款的,但你知道款项也很有限,而且整个课题分支子课题也很多,这些都要南州市里给予支持……” 电话那头传来隐约的声音,“张松年搞出的模式……后面是李靖平在推动的……不是我不配合你们,我也希望我们南州出几个重大项目成果,但是没有可操作空间,李市在这上面抓得很严,给你们评估的专家组那边也不好通融,不光是你们科大的,还有清华的赵同光,人家是很笃定,你们课题组的二号项目软核虽然成形了设计实现,不过核心技术却还是参考美国一款方案的,本质上还是没有达成二期经费投放的要求……” 等这通和南州科技厅的电话结束,陈越坐在原地,神色凝重。 进门向他来汇报的张鑫俞更是心头绷着一根弦,只敢上前把东西搁对方桌面上,道,“院长,你让我做得核销,已经做完了……” 陈越点点头,让他放着。 张鑫俞出门来,后面有其他的分属不同子课题的人在等着他出来,然后把其他资料交给陈越。 就像是觐见太上皇。 张鑫俞现在是有这种伴君如伴虎的感觉。 现在再来想着当初他出卖了出走的聂云,人现在已经是科大和cq共建实验室的集成电路设计团队的主导了,就在这段时间就有两篇论文问世,虽然说不是在顶级影响力期刊上发表,但这也代表着他正处于一个上升通道。 这让以出卖聂云换来在陈越团队序列更进的张鑫俞感觉完全不是滋味,是的,有些事是不好说的,也是不能说的……就像是他确实赢得了陈越的信任,陈越也让他接手了……现在在做的事情。 张鑫俞不笨,就算他不明白其中一些个奥秘隐晦,但他很清楚,现在他手上做得那些来自于一家事实上只有注册没有任何业务的科技公司上面所走的合同账目,列支,所核销的国家经费,都是不能说,不敢说的事情。 而且就算是帮陈越沾手了这上面的事情,他也仍然不属于核心,陈越手头上有好几个他这样的人,分别属于不同的课题领域…… 而这些比起那些外围的研究者来说,可能稍微要好一些,至少张鑫俞现在就能用陈越的名义,拿到不少好处和得到很多地位上的尊重,不久前就有个女学生因此给他上了手,换以前哪有这样的机会? 然而他仍然心知肚明自己在心思深沉的陈越那里并未进入真正核心。 陈越那边真正受信任具有核心地位的,是他那几个从美国聘用回来的人员,被叫做“alha团队”,负责陈越课题中的核心研发,而他们所接触的那些技术内容,都是他们这些外围所不能触碰的。 现在的问题是南州市的政策变了,再不是立项就给全部的经费,还有项中审查,项目要分批次获取经费。陈越现在的经费来源最主要是两个方面,一个是国家划拨的重点项目经费,这还是直接立项后就整体拨款的,只是这上面的经费调用需要发票开销所支撑才能冲账。其次就是以前弹性最大的,南州的科技扶持经费,这笔经费也是很重要的一个版块,设计陈越的大课题下面十几个子课题,每个子课题经费有的在百万,有的在几百万之多,在陈越的关系网和行政能力上面,能在这上面陆续拿到的经费也是很高的。 但眼下随着南州的政策改革,这一块就出了问题。 差不多半数以上的子课题,现在经费二次划拨都发生了阻滞。 张鑫俞觉得最近都不敢出现在陈越的面前,很担心一个不留神,就触怒了陈越逆鳞。 更让张鑫俞不敢想的是另一个可能。 如果陈越的所谓科研只是镜中月水中花,最后破灭了,那么陈越这个级别的存在如果倒下,那么他们这些树下的猢狲下场也不会好到哪里去…… 他现在真的有些觉得恐慌了。 再看聂云,身处校企共建实验室,不高调但是却在稳步推进的研发进程,他承认他嫉妒他,嫉妒他的能力,嫉妒他在离开了陈越之后,居然这么快就能在有贵人支持下自己带领出一个团队。 当初面对着和聂云决裂,张鑫俞面有歉意但却并不会多在意在他看来像是流浪犬的聂云,然而现在这一刻,他真的感觉到后悔了。 …… 陈越在科技厅那边得不到准确的结果后,又跟黄培谈了话,本意是打算以黄培出面,以科大的影响力疏通专家组那边,不就是一些签字费的事情。 再给黄培的话语中,陈越语气还是有些激昂,“真是胡闹,这些人,只知道一拍脑袋就下政策……在一些前沿领域,是没有办法准确预判到哪个环节哪个资金量的,如果还要项目人为前期垫资筹款来研究,把经历投入到如何去揽钱上面,那好好一个项目,最后可能都得黄了!” “我看南州的行政层面就非常的乱来……他们这么搞,是要出问题的……我要是联系到他们的主管领导,我是要意见的……” 这是陈越难得在黄培面前,表现出这种心头的真实怒意。 然而他随即也能感受到黄培的冷意,“陈院长,我能理解你的心情,可你要让科大想办法,现在科大也没办法,人机构的专家给出评估意见都是备了案的,要二次验收科大出了面,后续如果出了问题,是要追溯责任的……” 陈越明白了,此前黄培扶持他们微电子院。而现在,他换注押宝了。 这都是那个共建实验室搞出来的事情。而究其根本,竟然只是那个叫程燃的创立了个学生协会社团! 很好…… 这是把人逼到了绝路了。 那就不要怪我了。 …… 在科大外面的一间饭店包厢里面,陈越和人见了面,那是个面容瘦削的年轻研究员,环视陈越选的这个豪华酒店的餐厅包间,把手上的资料交过去,但手还在兀自有些发抖,拿旁边的水喝了口,道,“这是最后一期的技术资料了……只剩测验,验证,甚至最后流片的工作……当然这个过程还有一大段时间……” 陈越点点头,“你做的很好。” “我的那些……” “你放心,我会遵守承诺。” 陈越的车径直去往了科大微电子院的实验室,在那里,整个被通知的alha团队所有人都已经到了。 陈越把手上的资料放在了他们的面前。 “结合前几期的信息,尽快完成最后的验证……你们都是相关领域的专家,我相信你们在现成的信息面前,没道理比他们更慢……我们尽快把成果拿出来,就可以率先发布了……” 第九十八章 炸毛 湾岛。 作为长安会会长率队前来湾岛开庆祝会的柳高,得到那个确切消息后,关在酒店的套房里面,愤怒的拨着电话,“说白了,那是人家给他们机会,他姓李的都不把握,李韵到底是想要做什么,摆在面前事情,双方的股权置换,这就能让两家人更进一步,换算下来,李韵能够从中得到的股份价值还要更多,人家摆明让她占便宜,有便宜她居然还不占,她终止了股权互持的提案,这是要造反!这是李韵要造反!” 柳高踱步走来走去,与之相对隔壁这家湾岛最著名酒店昂贵的顶层套房内,长安会成员富豪和经纪公司找来的湾岛名媛小模作陪的赌局正如火如荼。 一力主导这种商业利益人情交换经济密会的柳高,显然现在已经无暇顾及这么个活色生香的场面,此时正大发雷霆。 “不,李韵再大胆,晾她也不敢一意孤行,这事如果没有李靖平的点头,李韵她不可能这么做”坐在沙发上揉着头发,柳高破口大骂,“不识好歹!我以前说李家人是白眼狼,这个评价真是给他们差不了多少!” “我为什么不冒火,明明就是两全其美的事,这是陆家人那边的表态,牵一发而动全身,意味着人家出具了一个共识,定下了未来的方向,结果李韵拒绝这种换血,那就是在阻挠融合!李家人就是姜家的绊脚石!” 柳高有理由怒火中烧,因为他实际是李家在经济上后盾的李韵,和陆家人这边经济融合的牵头人,实际上这是一个互信仪式,李韵把旗下公司的部分股权拿出来,置换成陆家公司的股权,双方以后你中有我,我中有你,意味着缔结真正的联盟,而且一旦事成柳高从中还能得到陆家许诺的诸多好处,结果没有想到李韵最后否决了双方主要公司的股份互持,相反只丢了不痛不痒的一些外围公司出来应付,任谁看上去都知道这是诚意欠奉,直接透露出来的信号就是显然对人家的格局走向的看空。 那么也就意味着双方之间甚至也没可能走向构建亲缘关系为基础的同盟这一步了。 如果真是如此,那不光是这场李家和陆家股权互持过程中柳高可能拿到手的利益打水漂,甚至直接关系着柳高一直以来对家里上下潜移默化所做的工作努力的白费。 柳高盛怒之余,更是感觉到了强烈的威胁。 李靖平在赴京城参加招商会之后,难得和姜越琴在居所碰了头,姜越琴也是正好这两天里有时间,往后都是全国各地的出差,夫妻俩这些年聚少离多,有时候想想确实这种家庭和一般人大不一样,甚至都不太能有正常的家庭生活,这种环境下女儿还能懂事成长,也会觉得欣慰。 不过两人在一起,多得也聊得都是关于女儿的情况。 李靖平道,“她那边钱还是够的,我倒是每隔一段时间也会打一点过去,她用不用再说吧,反正到时候回来也会给我们买些东西,别让她破费了而且学校里的兼职有些很奇特,有个工作是早晨检查教室的设备这些,看看能不能运作,都能一天拿十几英镑” 姜越琴看了自己丈夫一眼,“我跟她打电话过去,她都不说这些的居然还要跟你说看来我这个当妈的,有时候可能跟她的隔阂还是很多了”她莫由名来有些淡闲气,“但是我要求的难道错了?如果不是我的高标准,恐怕她也没有办法到这一步吧。” 李靖平干咳两声,抹消了消息来源,兀自道,“你只是提标准,提要求小时候别忘了,孩子发烧了,自己去端盆打水,结果水接多了,没端稳打倒了,你都罚她不准吃饭,说是该做好的事做不好,发烧不是借口,哭也毫不心软但对孩子来说,更重要的还是陪伴。至少在这上面,我无论有多忙,都还是做到了的” “那能一样吗?你当然可以在一个地方稳坐钓鱼台,我是要到处跑调研下基层各种走访的她跟着你也是没办法,这谁不是为了工作?” 看到姜越琴大有以此发作的架势,李靖平道,“哎,好歹也是大领导,怎么说两句就要急了” 姜越琴被提醒,这才胸口起伏平复了一下关于在女儿这边遭受的不平等待遇,问道,“我听说,李韵没有答应和兴广集团的互相持股?” 李靖平点头,“这事之前,她去见了女儿,问了红芍几句。” “噢,她们说了什么?”姜越琴扬眉。 “李韵问红芍,她这个小姑的这些事业,以后让她接手怎么样。甚至眼下就有现成的机会,让她未来要接手的这个摊子更有价值” 姜越琴看过来,“她怎么说的?” “我们女儿说了,她以后自己想做的事不一定就是经营,说不定和数据打交道,搞科研,或者做自己感兴趣的事,小姑的事业是她小姑的,她的事业是她的。她小姑就表示,知道该怎么做了。”李靖平道,“然后那就是李韵的决定了。” 姜越琴沉默了一下,点了点头,“那就他们自己决定吧。” 片刻之后,姜越琴道,“那个张松年又是怎么回事?” 李靖平愣了一下,“这可是我们南州名人啊” “当然是名人,你们南州这个张松年,都传到我耳朵里面来了先不说在南区模式上,一些路线不符合纲要,但是架不住这个人敢做敢为,而且还敢发言,甚至很会发言,搞得改革动静很大,倒是迎合了民众,说南州民众说起他拍巴巴掌,但一些个行政人员却是叫苦不迭或者咬牙切齿。据说私下里还常拿伏龙来说事他女儿倒是很优秀,有参加比赛的照片,长得挺清秀,所以就想以此搭上伏龙公司的线了?” 姜越琴冷冷道,“怎么,区长要和伏龙公司联姻,这是提前给自己找好后路?” “呃”听着自己老婆的这种语气,李靖平叹道,“你好朋友陈慧妍不光鼻子灵敏,嘴巴也很厉害啊” 这也是夫妻二人之间,才会这么表现出平时不可能对外人展露的这种交流。 停顿了一下,李靖平道,“张松年女儿,确实和程燃读一所大学。” 姜越琴看了他片刻,到底缓缓说道,“我不是说张松年这事我就是说这回你们过来招商,张松年显得倒像是伏龙公司的贵宾了,可别忘记了,伏龙也是在你主事的那时候发展起来的,就算这之中有不少波折,但你的功劳到底在那里,这伏龙公司就算不满意我,你这个当年的主政领导在那边,不至于分不清主次吧?” 李靖平摇摇头笑道,“人京城这边公司未必有当年老员工,知道以前这档子事张松年那是在来这边之前,就和伏龙公司联络过了,和京城这边的对应研发中心主管见面,也是为了相关领域的合作” 姜越琴蹙眉,“现在你们南州论及南区模式,现在都说是张松年,但如果没有你推动,南州又怎么可能大面积试行,结果到头来,记得你的不多。我是觉得,你别什么都给人做嫁衣了” 说罢顿觉语失,姜越琴有些尴尬。 李靖平看着自己老婆,喃喃笑道,“大领导啊!” 姜越琴面不改色,“我对人观感是一回事现在不会带到具体工作上,你倒不必担心我对你先锋大将有什么看法。” 李靖平点点头,“我做工作放心吧。” 停顿一下,李靖平才道,“我看张松年她女儿和程燃之间没有那回事。” “莫名其妙,我问的又不是这个!”姜越琴从沙发起身,去洗漱了。 看着老婆背影,李靖平摇了摇头。分明说着“莫名其妙”,但你这突如其来的炸毛又是怎么回事。 之前卡了。一直在捋后面大纲,虽然没怎么写正,但大纲写了不少。力求精练。 第九十九章 飞扬 谢飞白最近跟程,对人类末日的构想足够深刻。 然而到谢飞白第四辩的时候,他也没有做什么总结陈词,没有人类共和这种角度,而是当着系领导和辅导员,直接就以困难补助的发放被克扣,被给予辅导员认为成绩好听话学生的这种现象,提出了搞出系统的缘由,在谢飞白最后那句“我不去探究冰冷科技对人类未来是好是坏,或者说是不是该反对科技进步,我就以亲身经历告诉你们,科学技术,也可以有温度。也可以更加人性化!” 掌声雷动。 面对着系有关部门领导和个别辅导员铁青的脸。几乎不需要宣布什么反方胜利,那一刻拍案而起满堂轰动的谢飞白,才是程燃所认识的那个永远飞扬的男子。 第一百章 中国队全灭! 去谢飞白学校的那天等他辩论出来,两人在学校里吃了顿便饭,程燃就要回去,临走前谢飞白说,“知道俞晓已经拿到了cg选拔赛西南地区前三吧,我在他们群里,接着他们就要去京城集训参加总决赛……” “前三我知道,也在关注。”程燃抬起头来,就迎向了大树缝隙投射下来的阳光。他自己开创事业,做到了前世很多做不到的事,是因为知道方向,然后坚持去做,在时不我待下被逼出行动力。然而来看俞晓,已经偏离了前世的轨迹,走上了一条他一直想走,甚至可以说极其具有勇气,算是创举的道路。 曾经那个年过中旬,有几段断断续续感情,最重要一段被棒打鸳鸯,导致也没走向结婚,做着一件体制内工作,不至于饿死,但整体感觉人生就这么过了的男人。曾经对程燃说过“晃晃荡荡这些年,你漂泊,我平庸,咱们哥俩儿可能俱是不如人”,有时在程燃打来的电话中也会说刚连续几天大酒,缓缓,心有余而力不足的男人。 在他最年轻气盛的这个当年,做出了另一个选择。 “后面是什么情况……要集训一个暑假?” “这个暑假集训过后,打中国总决赛,最后选出三个人,才能去韩国。十二月如果在韩国比赛,你去看吗?一起啊。”谢飞白道。 “如果……那就去看吧……” …… 七月暑假,程燃回了蓉城,cq用户数即将突破一个亿,预计就是下月会达成的目标,现在cq内部总员工数已经有两百多人,大厦里整整一层都是员工的格子间,而每隔一两天都会有新员工入职。到了这个地步,程燃也就不常前往cq总部了,一方面不在cq总部干扰运作,另一方面现在cq外面经常会有些记者和观察人士出现,如果需要和cq高层面谈,程燃让核心人员到天行道馆见面。 联众发布了三国杀的在线版本,在这个国内网络游戏格局的增长阶段,联众继续占据休闲游戏平台顶端,而且开始积极寻求优秀质量的网络游戏代理。 联众,cq游戏部,御碧,三家今年的联盟打通了游戏内容制作,人才血液交换的通道。御碧是个国际化游戏大公司,结果在国内的网络分销渠道拿给本来不做游戏的cq抢占了高地。导致御碧不得不反过来委身于人,总裁法国女人葛灵不是愿意屈居人下,甚至给人做嫁衣的,只是形式比人强的妥协,现在是和cq战略合作,但其实如果能给她把握住机会,不定还想翻身。 程燃准备调整战略,主要以联众和cq牵头,准备打造出一家负责娱乐业务的部门,把cq游戏部从主干分离出来。那么这个部门可以在接下来国内网络游戏开花的增长时期集中资源全力拓疆,而不会占用cq的运营和干扰联众的休闲类游戏平台主干。 选择如何来安排的人上面各方都有很多推荐,程燃觉得还需要再多考察一下。为了达成彻底让cq和联众都无法干预保持独立的地步,恐怕都不能用两方推荐的副总,更需要外来空降才是。 现在无论是cq,还是联众,都有一帮资本在围猎,不是没有人找上门来要求投资,而是到目前为止想要接洽的已经有七八家著名的投资公司,软银亚洲最近还找上了联众。而且这回来和程齐一聊天,才知道原来程齐投资控股了亚联游戏,也就是现在策划cg的中国主办方。 也就是说,在韩国的三星电子以及韩国政府为主导,程齐的联众作为共同举办方,开启了今年的cg比赛…… 知道这点的时候程燃其实是很想吐槽的,自己这个哥哥啊,怎么想的跑去掺和cg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情。 不过好在这一届是韩国主导,谅来联众也花不了多少钱,明年可能韩国政府就不会出钱了,三星会扛起大旗,顺便伴随着它在全球市场的扩张而要继续举办这种大规模赛事来进行市场行销。 但毕竟电竞还是一个小众市场,三星每年都在往里面砸钱亏本赚吆喝,恨不得找几个肩膀,到时候就要提醒程齐一下,不要脑袋一发热跑去帮三星扛起来,选择在旁边蹭个热度还是可以的,就像是买个广告费了,否则本末倒置,联众可不是三星那样的大户。 主要是有游戏业务带来的充足资金量前提下,程燃并不想引入外来资本摊薄股权,所以外界对此是相当丈二摸不着头脑。 一般一个公司,特别是互联网公司,是很罕见不需要外部投资来帮助自己壮大的,除非创始人对自己的公司属于自信到顶峰的程度,保证自己公司不会遭遇寒冬,不会倒塌,否则互联网行业,谁都希望在做大蛋糕的同时获得套现的收益回报,说白了,谁都不是那么清晰的看得到前景,为避免浪过来全身湿个通透,多少还是要上岸一点先落袋一部分财富的。 外界对cq和联众的这种吝啬股权的做法,大概也就只能唯一的解释,那就是网络在线游戏确实是一座崛起的现金金矿,谁霸着这座矿山谁底气就确实要足一点。 也有人认为这是在依据自己还有的现金流,待价而沽。 而这种方法也是成功的,譬如最近ih公司对cq的投资意向,就由当初的1800万美元入股30,在cq即将到达一亿用户的这个当口,变成了3000万美元入股30。 这意味着cq以原本6000万美元的估值涨到了1亿美元。这其实已经让国内很多互联网公司一地口水,然而cq就是这么任性,仍然对这位目前出价最高的南非金主要求巍然不动。 对此外界还有一篇报道,《cq,你到底要的是什么!?》出自一家很喜欢以耸人听闻形式进行报道的媒体。其中极力分析李明石的心头打算,甚至还用按捺住了团队对套现求利的渴望,压制了投资人对投资回报需求的霸道手腕对人性贪欲进行了控制,再次坐实了李明石冰冷“外星人”的称号。 程燃看到这版报道也只能是呵然以对了。自己要的还是不可分割的那30。 至于估值……没有意义。 这也是程燃尽量不去cq的原因,市场的投资人充分的对cq产生了兴趣,由此现在在挖掘cq离岸公司那部分股权的持有人,这部分赵青做过充分的重重套壳设置,很难让人知道赵青的控股公司就是cq的那部分离岸持股方。 但程燃还是要避免出现在公开场合,以引起注意产生不必要的联系。随着cq的估值越高,越被外界看好的时候,各方对他们的兴趣也就越浓郁,恐怕会有行业内的各方耳目在四处刺探游走,边边角角,还是不要低估了这些人的能耐。 八月姜红芍来了蓉城,姜红芍一年三个假期,只有暑假七八月的时候和国内重合,而现在父母一个在南州,一个在京城,老姜回国至多都要两个地方呆一圈,最后才在小姑李韵的陪同下来到蓉城玩几天。 这也算两人以难得的相聚时间。 正好遇到了一个在蓉城的中日电影节交流会,他们一起在电影院看了未正式引进国内的《千与千寻》。 老姜来蓉城的条件较为苛刻,下午晚饭时小姑李韵都会接她去走亲访友,晚上以后自然更没有相聚的时间,所以程燃这个想做些什么,也只能在两人看过电影在公园闲逛之时了,走过丛林掩映僻静的小路,就吹皱一池春水般揉皱了人女孩的衣服,湖滩上的鹭鸥也目不忍睹的飞走了。 走出来小路,看着牵着手的身旁穿着黑色基底,小白色碎花连身裙的姜红芍,程燃就觉得真是越加标致诱人了,欣赏不够之余,电话响了起来,俞晓打过来的。 俞晓如今在京城打比赛训练,这期间也会给程燃打来电话询问他那边的情况,听到旁边的声音,问,“谁在你旁边呢?” 姜红芍从程燃手中接过电话,微笑,“老俞……听说你很厉害啊……打得怎么样,有把握去韩国吗?” “我靠……老姜!你不是回国在南州吗?你居然去蓉城了……啧啧,前段时间听说你回国可能到京,我还说找时间和你碰头吃个饭……” 结果俞晓那边哗啦,应该是在网吧环境里,有不少人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天南地北的口音。 “女的!反应这么大,你给你给你们那位姜哥打电话?” “哇,姜哥姜哥……在哪里,通电话?” “哈喽,莫西莫西——!” 电话那头不少人扯着俞晓手冲话筒开口起哄,姜红芍轻轻呲起嘴角,清妩俏皮,给程燃看笑了。 “嗨……我到了京城这边,行李带了个相机,还有一本相册,本来是打算装这边拍下来洗好照片的,结果相册里面有几张之前我们的照片,你在九寨沟的,你我程燃三个人在山海一中的,还有高中毕业跟你要的,被这群家伙给瞅到了……架不住这些打听,就说了一些你以前的事迹…… 结果一群人嚷着要做你粉丝的,我说了你有老程了这群家伙还在那捣乱,我看他们就是在集训环境里一个个都憋成和尚了,你别跟他们一般见识……你别过来,滚犊子……唉,红芍我不是说你啊……” 程燃从老姜手里接过电话去,还听到俞晓那头有人喊着,“美眉,来京一起吃个饭啊……”“唉,认识认识……” 握着手机,程燃突然想跟程齐打个商量,联众控股的这届cg那个亚联举办方,要不然把这群家伙都给撸了算了…… 中国队全灭! …… 南州,科大高科大厦。微电子院芯片研发中心。 陈越得到了apha团队首席技术掩饰不住语气上扬的汇报,“我们的‘源代码’已经全部的整理完毕,掌握到手了!” “源代码确定无一疏漏?”陈越感觉自己心口提了起来,就是这个消息的价值,都会让他此时的关注度上升一个台阶。 “下一步就是流工程样片了!” 陈越想到那个未来,就是一股激流从脊椎窜上脑门,“我立即联络进行流片,流片一旦出来,年初的中国ic产业论坛……我们就赶上了!” 第一百零一章 出世! 关于俞晓学业不去而去参加wcg,家里那边还是有很大的意见,之前是在假期集训,没有影响到其他,但在新学年开学后俞晓仍然要留在京城比赛,那他家里就不干了。 “你怎么想的,不上学了,毕业证也不要了?那你以后出来干什么,没有文凭,你不打游戏了出来还能干什么?” “你看看人程燃,都是理科状元了,也没像你这样乱来啊……” “程燃支持你?……程燃支持你也不行……” 俞晓留在京城继续打比赛,接下来蓉城开学,学校那边就只能休课了,这意味着学业中断,俞晓拿学位证就难了。这事吵得很厉害,为此俞晓父母还专门给程燃打了电话,让程燃劝说俞晓回校读书。 受俞晓父母所托,程燃也只能跟俞晓再联络让他考虑,如果是受感情失败的影响,那大可不必,这等同于逃避。 结果电话里俞晓的回复,挺雄辩的,“我大姨就在蓉城,你知道的,她在府南河那边住,以前大姨就是从山海走出去的,我妈以前常跟我说大姨的事迹,如何独自出来打拼,家庭不幸,好在还有个我姐,把我姐盘扯大,省吃俭用,多么不容易,我姐那年结婚,她哭成泪人,大家都知道她哭的,是这些年吃得苦有了回报,后面我姐有了孩子,就帮忙带孩子了,我去看他们,看到我大姨两鬓白了跟着刚走路的孩子跑,突然有那一刻觉得,好像人就是这么一个循环,年轻力壮,找份稳定工作,然后安安稳稳结婚,生子,重心就在孩子身上,担心考试,忧虑对象,一晃半辈子过去了,孩子的孩子出生了,然后接着帮忙带孩子,走入一个不停重复的圆……想到这点的时候,我突然感觉很害怕……好像我也看到了我的人生,现在,几年,几十年后是什么样子……” “我不像你,程燃。你有自己的目标,你知道自己做什么,你在中学时就突然醒悟了,现在哪怕你不在清华北大,你在科大,我也知道你学业一定会有成,也会做出自己的事业…… 但我不一样,我有自知之明,我最大的自知之明就是明白我这个人没什么天然热爱的事业,以后也大概率找不到,未来要是毕业,那就肯定和其他人一样按部就班去找工作,可能就当个上班族,朝九晚五,成为那些每天早上挤公车大军的一员。 要不然就听我妈的考个公务员,可能家里还有关系把我整个轻松差使,当个科员什么的,提早过上办公室泡杯茶摊开报纸的半退休生活…… 但是程燃,光是这样的生活……我想一下就呼吸不了,我不想过这种人生。我打游戏有天赋,我能行,现在电子竞技这个称呼提出来,我赶上了,甚至还能出去打比赛,为国争光,现在大家看电脑游戏都像是看洪水猛兽,总得有人告诉他们,游戏也可以是智力上比赛的一种,就由我这样的人来改变这种印象和看法……” “真是……超级中二的话啊。”程燃在那边想了想,道,“但是……又很真诚。可你爸你妈让我来劝你啊,可别认为是我把你带坑里了,你说什么我支持你这种话,你爸妈到时候会记恨我啊。” “你又不怕。一世人两兄弟,这口锅要不你就背了吧。你就随便跟他们说一下,要我以后没学历找不到工作什么的,你就随便给我开个后门,你们那天行道馆可以给我个位置嘛……我当网管也可以,就凭你这个老板,还怕兄弟没口饭吃……” 程燃叹道,“这不是我说就成的,你爸已经打算动身去你那边找你了,就透露这么一点,你自己看着办吧……” “卧靠……这回死了死了……” 俞晓父亲最终还是去了京城找他,去了京城的三天后,肩负着俞晓母亲和但凡所有听到这事儿的亲戚朋友唤回走火入魔俞晓任务的俞晓父亲,又背着行囊回了蓉城。 一个人。 面对俞晓母亲的抹泪诘问,那个当时和教练和游戏公司老板喝了两顿酒,参观了俞晓的住宿和网吧,最后给俞晓留了一千块钱,又在游戏公司老总欢送下乘火车返回蓉城的俞晓父亲,在一旁劝解,“孩子到底还是长大了,我这回去看,挺正规的,还给他们发脱产工资,每个月两千……他技术水平很好,教练说他脑子灵活,是最有可能去韩国的三个人之一,人家很看好他。他那边再过一段时间决赛了回来,那时候也可以继续上课,去韩国比赛的时候再过去就行了……” 俞晓母亲又急了,才知道找谁去也不该找这个比自家儿子还好说话的自家男人,儿子这头牛倔了难拉回来,旁边这个却是会跟着牛的绳子一并拽沟里去的,“说得好听,断断续续,这还读什么书,能学到东西吗,考试能过吗,过不了考试,学校不给你发毕业证,青春就荒废了!” 俞晓父亲咳了一下,“哎,这中途还是可以想想办法的,电子科大和伏龙关系不错……到时候找找关系,疏通疏通,相信一个毕业证还是可以的……” 俞晓母亲这才不哭了,看着早大概就已经打定主意了的丈夫,眼珠子转起来,“真的!?” …… 而后俞晓这边的事情大家一直在关注,十月,挺进十六强。 亚联官网上的一水选手照片,列出了俞晓的照片和名字,抱着膀子的艺术照还有点帅气。 标题是“八大城市军团——皇城争霸!” 现在俞晓所在的电子科技大学论坛星际版块里面,都有人知道绰号“skykill”的俞晓,被称之为那个要日天的人。 有时候程燃来看又觉得啧啧,看看这绰号,和平时生活里的俞晓简直是截然不同的风格。真真是要在游戏里,俞晓才会化身成这种魔王级的存在。 柳英还打电话过来,笑着说“看到俞晓照片了……”,在朋友间建立的q群聊里面,姚贝贝也会拿官网上的链接艾特俞晓,表示“有前途哦……”,俞晓会在空闲时和姚贝贝相互打趣,旁边人拉架,其乐融融。 但总体还是有一种期待的,像是看到俞晓在官网上到八强,或者到四强的位置。那差不多就已经是可以想象的极限了,往后大家倒是没怎么想过,毕竟俞晓从小到大也不是一个能扛鼎的人。 不过到头来俞晓也是进了八强。亚联官网之后的推广就没那么用心了,毕竟这时候也不是什么大公司,人力资源有限,都是以新闻播报的程度发上这么一条。 十一月的时候,皇城争霸战落下帷幕,谢飞白打来电话,因为这段时间开始之前俞晓都一直有跟程燃联系,汇报他的状态,两人有时还讨论起技战术战法之类,程燃虽说有两世灵魂,但说实话游戏没怎么玩,当年读大学的时候就没有那个条件,自然不能如一般人那样有自由充分的大学生活,而到了现在俞晓这种国家队水平,一切先知的什么战法都没大用了,人平均每天开打的局数都让正常人咂舌,什么样的战术战法都演练过遇到过了,问题就在于真正比赛的时候猜准对手思路。 按理说是比赛结束的时间,却是谢飞白来的电话,“中国总决赛综合实力前三才有资格前往韩国参加星际项目比赛,俞晓第四名,看来去不了韩国了。” 这事公开来后让认识俞晓的也关注的一群人都感到惋惜。 众人在q群里安慰他,俞晓没回复。打电话过去没人接。 最后只接了程燃电话,俞晓说不后悔,真的,能够见到以前听闻中的各路大神,最后竟然还能大家一起比赛,这本就好像梦一样,到最后没能走下去,但大部分人不就是这样的么。 四强已经很厉害了,尽管可能过几年,没有人认识他这个四强姓谁名甚了,至少这段经历很有意义,就像是老子认识你程燃一样,能吹一辈子。 …… 俞晓收拾东西,准备打道回家的当口,教练让他多留几天,因为前往韩国的签证还没全部办下来,保险起见。最后果然出了差池,第三个选手签证出现了问题,补办已经来不及,俞晓替补上阵,取得去韩国比赛的资格。 韩国汉城将汇集37个国家和地区,超过400名选手。 俞晓也就成了其中之一。 十二月中旬,程燃从科大请假,和程齐作为联众代表前往了韩国,而谢飞白也跟着一起了。 中国队在汉城参加的星际项目,在个人赛上面是不占优势的,拿项目冠军不太可能,大家到场才发现wcg还有星际双打的项目,赶忙给俞晓和另一位叫“阿迪”的选手报了名,两人在京城就相互配合,有相当的经验,22项目临时上阵,他们俩最合适。 星际个人项目上,中国队方面接连失利,最好的成绩也都是排不上名次,俞晓在对阵一个美国选手“dhlii”的时候就失利了,后面这位美国选手又在八强赛被打败。 但是2v2项目上却是出乎意料的胶着。 一直蹒蹒跚珊的打到金字塔顶端的总决赛。 本来这个赛事上联众方面是派副总任齐去的,只是因为程燃要前去给俞晓助阵,程齐也就一并随同了。 一行人到场,汉城的wcg馆区以程燃的目光来看当然和后世没法比,这个时代真是略显简陋。然而那种紧张,炫目,热烈的气氛,却是无论哪个时期都是一样的。 程齐拒绝了主办方给他一些个特殊待遇,某些项目场次作为颁奖嘉宾,或者说开场前致词,都一并推拒了,这里还是三星和韩国政府的主场,中国的协办单位其实都是凑个人气,就像是联众下辖的亚联游戏,也就是负担在中国区比赛的费用,汉城参赛,选手食宿所有开支,都是三星电子一并包揽,财大气粗。这就是彼时三星准备以国际巨头进军世界市场而必要的全球行销,和伏龙在各地大搞建设的战略倒是不同。 没有参与一切商业活动的程齐也就跟程燃谢飞白在那两天随意的逛场馆,看有四个项目的中国队比赛,吃不合口味的韩国小吃食物,到的俞晓比赛当天。 星际2v2总决赛,俞晓“skykill”,和“阿迪”所代表的中国队,打德国队著名的两位世界级高手“基摩人”和“鱼泡眼”。 那真真是一场激烈的比赛对决。双方激烈程度一度逼到2比2平。 毕竟场馆不大,但现场数千观众业已全部沸腾,无数人对这白热化的比赛欢呼呐喊。 到最激烈时,程燃也都离坐,和谢飞白,程齐一起挥拳,不能堕了气势啊。 比赛最终在一场平推中结束,中国队冠军。 那一瞬间,全场掌声雷动。 程燃看到座位上已经几近虚脱的俞晓和他的队友,脱了耳机,望着四面八方的掌声呐喊,看得出还处于懵逼状态的一脸空白。 中国队冠军。 俞晓——第一届wcg星际双打冠军! 俞晓在领奖台前拍下了一张照片,是程燃拍的,那是两个人站在主持人台前,背后是“the 1st world……”背景幕台,两个人一左一右牵着一面五星红旗,俞晓叉着腿,很霸气的站在那里,但姿势不太雅观,另一只手举着国旗一角,肩膀耸着,在努力的举臂。后来据俞晓说,脑袋一片空白,还没从拿到冠军的信息中缓过气来。 奖金6000美金。俞晓分了一半,拿到了3000,25000人民币。 回国后的俞晓受到了英雄般的待遇,中央五台体育频道已经开始关注电子竞技,不久之后五套会在下午五六点这个时间段播出专门关于电子竞技的节目,也就是说那时候就能像是后世看直播一样看到电视上播放的星际和各项目比赛讲解,中央五台采访了俞晓。 蓉城本地报纸上都在报道俞晓的事迹,街坊邻居拿他的事迹鼓励小孩子,亲戚朋友则到处赞誉。就连伏龙大院里,大家说起俞晓都竖起大拇指。本来不读书停课跑去打游戏的大反派瞬间成了正面人物。 俞晓在接受了采访后找到程燃,这小子表情有一种掩饰不住的得意,“我二十岁了。还记得小时候咱们两个打赌吗?” 程燃愣,“打什么赌?” “就是赌你我二十岁的时候,谁会功成名就更有名……”这小子对他比了个“耶!”的手势,一脸的揶揄,“现在好像,哥们儿我先行一步了。” 程燃哭笑不得,“滚蛋,能耐成这样,兵站!” 程燃看上去像是在说星际游戏里人族造海军陆战队的建筑。但这句话化用过来是只有两个人听得懂的“边儿站!” 俞晓哈哈一指,“基地!”这就是指游戏的大本营建筑了。 两个人一唱一和,插科打诨,有如曾经少年。 只是俞晓怎么也想不到,自己这话,还是说的太早了些。 2002年,春季。 发生了一件了不得的大事。 一则重大研究领域突破的讯息。 惊动了中国相关业界。 科大高新大厦,芯片研发中心。 陈越“国芯一号”…… 横空出世! ==== (新年快乐!19年过去,20年陪你跨年。这一年,希望我和你们能创造更多惊喜。 遗憾,陪你们跨年的不是老姜而是俞晓,以后遇到揍死他。) 第一百零二章 风暴 科大高新大厦。陈越办公室。 陈越手下apha团队的王,低声汇报,“工程样片已经流出来了,而且根据处理器的架构,联系到的ar那边,他们同意授权我们使用处理器硬核,只是目前谈判的结果是仅限于大学计划授权,也就是说仅限于在大学ic领域进行研究教学,如果要应用商业领域,还需要商业授权,这就很难谈了,而且价格会呈指数级提升。” 陈越道,“这个暂时不成问题,有个大学教学授权就够了,后续再来慢慢谈,我估计他们那边,也是这么来的” ar公司还暂时鞭长莫及,放在南州这块地界出现的事务,芯片有个初期的授权堵悠悠之口就够了,因为一旦他们的芯片发布,基于什么架构来的肯定是瞒不住的,你用了ar架构,那么自然就需要有授权,他们先谈下一个授权,至于基于这个授权进行具体细节的操作,料来ar公司也无暇他顾。 王点头,“是,正是因为ips生态碎片化的前车之鉴,ar为了避免重蹈覆辙,所以对授权限制就很严格,一般的授权,合作伙伴可以参于指令集的制定,但禁止私下修改,只能贡献自己设计的新指令,但是否能添加到指令集里面,则由ar协商决定。但我知道一些企业宣称可以扩展ar指令集,就是私下添加了新指令,但只供专用的系统使用,不影响ar生态,大概也是可以的,ar也不会就此来找麻烦,不威胁他们生态,他们大概也不用去管” “现在就是唯一的一个问题。工程样片到手了,但是我们测试过程中,还是有很多功能无法实现很多调试的ip接口并没有开放,所以能干的事情并不多” 王话到于此便适时住嘴,源代码的来源是整个芯片研发中心参与者心照不宣的禁区,所以当然可以解释为什么现在流出来的工程样片,很多功能无法实现,会有那么多的缺陷。 “我们是这样,那边也同样是如此,而且按照现行的情况来看,他们源码还没有形成工程样片。我们要更快一步。”陈越道。依据微电子院这个芯片研究中心的设备和聘请的这些apha团队,他陈越天然就比聂云那个团队有更多的资源,国外的,国内的,甚至就连工程流片,他们也都在第一时间拿到。 “工程样片出现的问题,后续再来调整。现在是我们要赶上863计划,就以现有的功能和样片,可以进行成果发布了。” 陈越抬起头来,看着窗外,“阵地只有一个谁先占住,后面的人就只有下山一条路。” 2月,素有南州政府宾馆之称的锦江宾馆礼堂,金碧辉煌的会场,一场南州市政府新闻办公室主持,邀请了国家科技部,政府,科技界教育界人士的“国芯一号”中国首款自主研发高端嵌入式芯片新闻发布会在场召开。 会场到场的其实多数是已经提前得到了相关消息,甚至已经经过了一番内部博弈之后,前来接受荣誉落地的相关人物。 同时到场检验的专家组,基本也是此类情况。 国芯一号通过相关的专家组检验发布。 用当时在场的无数记者口吻来说算是“横空出世!” 各个主流报刊媒体相继报道这场南州平地卷起的旋风。 中国科技报报道:“这款自主知识产权的芯片诞生,意味着在相关领域,进口芯片一统天下的格局将被打破,我国将在相关嵌入式芯片登上国际竞争舞台,这是中国芯片发展史上重要的里程碑!” 首都日报报道,“普通市民未来将可在信息家电领域享受到嵌入式“中国芯”的好处,首先在手机,p3,数码相机,变频空调和掌上电脑领域,采用国产芯片的设备会更便宜了,其次还可能节省电费!产品耗电量会下降一半据悉,明年国芯一号还将实现集成度更高,带动录像cd机等复合产品的开发” “国芯一号生逢其时!” “国芯一号,ic时代的弄潮儿。” “” 新闻和赞誉雪片般出现在报纸杂志之上。 和所有科技向产生突破的重大报道相同,与国芯一号相关的都随之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的场面,科大瞬间进入人们视野,再度引领一时之风头。 南州成为龙兴之地,再度证明了ic产业园在南州落地的必要和重要性,和ic相关的课题产业迅速在新闻中展开连续报道,有的甚至达到了密集科普的地步。 科技界在因为这个消息振奋,而媒体也随之放大这种振奋,带动全民的热情,同时为国家正在进行的产业政策普及知识点,掀起产业突围的民众关注度。 很多普通人可能此前从未听过ic是什么东西,但自从身边的二大爷三舅妈都在讨论这个话题的时候,大家对半导体,集成电路这个东西大致就有了印象。 那是现代社会的心脏。 是渗透到人们现代化生活方方面面,电脑、汽车、电视,手机、家电、电网、医疗仪器、机器人、工业控制等各种电子产品和系统的核心基石。 小小的指甲盖大小的东西,在“数字全球化”时代,是制约一个国家科技和高端行业发展的核心科技! “就那么小小的东西,中国是做不出来的!这些都掌握在别人手里,禁运你,科技限制你,要卡你就卡你任重道远啊!”小区门口下象棋的大伯,都会扯着这事讨论起那么几句。 但更多的也是引起了民众对整体的概念和警惕,原来落后那么多!哪怕是科大有教授开发了一个这么个芯片,也只是在相关领域一个突破,在更多更大的版图上,差别人还很大很远的 当然,雄关漫道真如铁,万里长征第一步。这一步,可算是迈出来了可喜可贺。 甚至外界的波澜,在科大内同样适用,本来就是微电子院院长,作为科大特聘的陈越,如今成果一出,已算是科大无人不晓,媒体相继有来,科大校方和陈越,几乎算是记者眼中的香饽饽,访谈,演讲,各种会议,陈越一时风头无两。 而在天行社的芯片团队之中,悲观,绝望的气息正在蔓延。 因为现在科大无人不晓的陈越的所谓国芯一号,展示所宣传的很多技术和功能,简直就是聂云团队此时正在进行的这款嵌入式芯片所具备的。甚至很多专利技术都是他们的,但陈越的国芯一号所申请的专利,更像是在他们专利基础上面的变种。 士气低迷,很多人大概也还是不敢相信,难不成“拿来主义”,被就在同一所大学的堂堂院长级人物身上出现了? 但现在的问题是,通过那场南州市的发布会,陈越搅动风云,现在俨然乘风破浪,处在了无数耀眼光环包裹之中。 科大此时众多的在研成果和眼下的国芯报道相比,似乎都黯然失色。都不及那种风光。 而他们能怎么办?去硬撞这种光芒,恐怕会被风暴撕得粉碎。 但不是没有各种私底下的言论传出。 科大校方高层,程燃没有主动去找,反倒是黄培先找了过来,和程燃坐下来谈了一下。 “我已经听说了一些实验室里面的事情,也受到了一些反映的情况”很自然,聂云芯片实验室里目前有超过三十多位围绕着嵌入式芯片进行研发的研究人员,陈越的国芯一号无疑是对他们的当头一棒,很多人气愤不过之下,又在一所大学,当然会有检举信往校方高层送去。 校方是接到了这些信件,黄培的过来应该是一个信号,如果换其他人,恐怕校方根本不会就此做出回应,但程燃到底不一样,而且整个程燃涉及到的体系很大,校方必然要给出回应。 “但眼下的情况,你是知道的,陈院长那边,是通过了专家认证检验的,有各方领导出席的,如果你们要推翻这种结论牵涉太多了而且最重要的,就是要有证据。” 黄培没办法说太多,只能点到即止。 这也是他最大的诚意,因为从科大的角度,甚至是连这种质疑的声音,都不希望听到的。 “我是不是需要跟陈院长谈一下。”程燃问。 黄培看着他,片刻后道,“我当然希望,你们能够解决好这种事情,不管这其中有没有误会,开诚布公最好那就,最好碰个面吧,我来安排。” 就这样,在近期陈越出席完一个会议回科大之后,程燃找上了门来。 元旦快乐! 第一百零三章 歧途 南州饭店,今天的一个政府会议在这里召开,会议间隙的李靖平房间里,等来了敲门进来的张松年。 张松年进门后坐下,从李靖平手里接过一支烟,点我哪天是不是得给他好好灌上一顿,听听他到底咋想的,关键这小子要真是那些个花花公子,我也就算了,偏偏人才还真看着让我挺喜欢……” 李靖平干咳了一声,打断,“有件事情……倒是一直没跟你说。” “程燃我是认识的。” “是,知道嘛,伏龙公司发家就是从你以前工作的山海起来的。伏龙老总你肯定认识,他儿子程燃,恐怕也有印象。”张松年点头。 “伏龙是我看着成长起来的,这个程燃,也是我看着到现在这样的……”李靖平两指夹烟,缭缭的烟雾中,目光望过来,“初中毕业前,他就在我家里补习了一段时间。” 张松年先是张了张口,旋即反应过来“噫!”得表示惊奇,“李市的夫人……还办补习班?您家那位领导……还有这技能?” 李靖平停顿了一下,“我女儿。” “当年全校第一。” 张松年抽烟的手停住,一时有个错愕。 然后在这一霎之间仿佛明白了那些个光阴里所有的故事。 他再看过来的时候,目光…… 像是见了鬼一样。 两人你看我,我看你。 李靖平眼神大有难以言明的情绪,忧郁,黯淡,愧疚,似乎经历了挣扎,难以言喻,却最终又不能不道明。 张松年好半晌才道,“那这个女婿……到底算谁的?这可不是赛跑,没有先来后到的道理!” 李靖平顿时没声好气,“滚蛋!” …… 黄培在这段时间里,其实对程燃的计科院实验室一直是比较着重的,眼看着在外有著名企业的支持,有产学研出成果的通道,黄培那边还帮助落地了科大的扶持资金300万,投入到程燃的项目上来,这就是科大也有份额占比的好处。 弄到最后,原本最初是抱着从程燃这里拿到企业支持掌控这些经费的黄培居然也忘了初心,反“倒蚀一把米”,委实还是看好这个计科院的产学实验室的势头和未来。 这种事闹出来,首先从学校层面就是不愿意看到的,黄培从情理上也难以接受,更重要的问题是,当聂云团队那边的事情反映上来的时候,陈越是这样表态的,“事情大有可能是聂云的不服气和污蔑,在此之前,他就在我们的实验室,在我的手下,被委以重任,那时候我们就在进行这个方面的研究了,正是出成果的时候,结果他要走,所以当时我才对他的离开持忧虑的态度,你是知道的,涉及这种研究,总会有敏感,也曾想过多种可能,但本着以尊重他意愿的想法,也相信他个人的操守,让他离开了,结果……到头来,肯定还是因为我们国芯发布,结果没有他的位置,而有所不甘,才会这么诽谤……这真的很可惜,我是很看好他的,这个人很聪明,很有能力,只是……走偏了,偏偏要走邪道!我个人还是愿意给他机会的。” 所以黄培其实没有对程燃说的是,并不是他要促成程燃和陈越谈一谈。 而是陈越,要跟程燃谈谈。 在陈越一场会议的出席后回到科大,黄培力促了两人会面,自己则回避了。 两人对话的地点在行政楼的一间小会议室,圆桌中间摆着一盆花,窗外是蔓延到窗口的爬山虎,对面看过去就是草坪和树丛,还有其中间或存在的雕塑,是科学求真求实精神的代表。 而此时对面的,在光影掩映中的,是那个此时炙手可热,出现在多个风云场合里,最著名的一张照片是他拿着一块芯片展示板,给记者的镜头展示的戴着一副银边眼镜的男人。 若无意外,今年的“长江学者”,国家“千人计划”专家都将被他收作囊中之物,他将是这一年国家科技界最璀璨的新星,他和他的国芯一号将频繁出现在各个报纸媒体最醒目的位置,被国字头领导接见,动辄上达天听,影响的是国内科技产业界重要版图。 这个男人就这么坐在程燃面前,目光从那些科大所供奉的雕塑山收回来,对程燃道,“希望有一天,科大的这些雕塑,也能有我的一座。” “你们这些年轻人啊……不要误入歧途。” 科大求知求真雕塑山,无数先驱之碑林,代表着对这个国家和科学界做出无私杰出贡献的那些人物。 陈越目光注视那里,然后表示,他也要进入那些英灵殿。 第一百零四章 封路 “到底是谁入了歧途,陈院长应该比我更清楚。”程燃看着他,“陈院长发布的国芯一号,可实现的功能和我们正在进行的嵌入式芯片高度重合,难道陈院长不打算解释一下?” 陈越目光回到了程燃身上,老行政楼会议室光线并不好,那些斜射进来的夕阳让整个会议室都浮上了昏红的色调,陈越的脸上被分割出很多阴影,他开口,说的却是和程燃的询问无关,“我出国,读硕,读博,在美国,我看到了许多中国人在集成电路行业奋斗,做出很大的贡献,我为我的民族所自豪,当年我的同学,多数都加入了美国籍,但我一直保留着中国籍,是始终认为,我的事业在中国。” “从我做起,使中国人拥有具有国际竞争力的芯片,是我回国的初衷。” “我比任何人,都想在这个行业为国家做出贡献,这种心情,你懂吗?”陈越指了指那边的雕塑山,“那个地方,你去过吗?停留过吗,停下来仔细看过吗?我每次经过那里,都会停在那里看一下。我佩服那里的科学家,我也希望有一天,我的名字会写在那里,哪怕没有人路过去看一眼。” “可能说的有些多但我想告诉你,跟着我,是对的。” 陈越银框眼镜从阴影中现出来,镜片背后是一双很认真的眼睛,注视程燃,“资源,人脉,都在我这边。你,聂云,可以加入我,我不介意给你们留个位置。只要一起把这个事业做大。” 陈越做得足够谨慎,当然是会防着程燃在这种环境下带有录音笔之类,话语都不露破绽,同时程燃也明白了他来谈的意图,现在的他已经形成了声势,但肯定遇上了问题,程燃和聂云的团队是芯片的设计来源,所以陈越要把他们拢进来。 很明显,如今陈越已经占领了制高点。程燃他们要不然就要面临申诉蚍蜉撼树的结果,要不然就选择加入他,贡献完善设计。这样还能落得参与贡献者的身份。 程燃道,“芯片是我们艰难拿到ARM授权,团队不知熬了多少个日夜,辛苦才走到做出现在的雏形,陈院长说拿去,就这么给我们拿去了这对得起你刚才说,你所瞻仰的那些先驱者吗?你这难道不是欺世盗名?” “你搞错了一点。”陈越道,“聂云以前就是我手下的人,是他带了资料离开,然后和你们攒了一个团队妄图想在这上面捷足先登。” 所以,这就是陈越的说辞,也不担心他们会提出什么举报这种事,因为他可以拿捏聂云,然后以此栽给他们实验室是窃取了他们的资料。 程燃道,“你好像忘了专利技术是我们先申请的。” “聂云的离开带走了我们的研究成果,他当然可能用我们的专利技术当然,我不认为你们的专利技术和我们所研究的芯片所使用的技术是一样的,后续的一些研究聂云也是接触不到的。”陈越手放在桌上,语气镇定回应。 程燃明白,陈越敢这么说,是有恃无恐,知识产权纠纷案件取证和指控都十分困难,对于他们所处的领域,原告取证几乎是一个不可能的任务。更别提以如今的陈越声望而言,用势单力孤来形容程燃团队也不为过。 这种事情,就连科大,都不可能站在他们这一边。 没有人会帮他们。 “所以,我们之间没有可以谈的了?”程燃看着陈越。 在暗红色调子光线那头的陈越,眼镜镜片背后的目光很平稳,说话的语气,也是淡然而平缓,像是一个大体量的捕者,在一步步将物逼入角落堵死,“成大事者,可以不拘小节。这是千年多少人知晓而用过的道理” “你们不知道这个项目得到了多少人看重,国家的护佑,关系着多少人的风光,那些人不会允许这个项目出事加入我,成果人列项上面,会有你们的名字,聂云窃取我们技术的事情,我就不予追究。” “否则,年轻人,你们不要动辄毁了自己的人生和前途。” 陈越的这番话意思非常的明显。明白的告诉了他们,在眼下的境地,在他此时所处的位置上面,再也不是他陈越一个人的事情了,这已经是和与陈越绑定在一起的一群人的利益,前途和窗口了。 陈越已经金身有成。 不是程燃这种小人物能够破得了的事情了。 “你有没有想过你这样,也会害了那些人。”程燃突然开口,“会让那些德不配位的人,一并离开他们的位置?” 陈越像是听到了一个最好笑笑话一样,看着程燃,“好好考虑一下,你们只有一条路。” 然后他起身,离开了这间会议室。 把身后这只蝼蚁,也遗忘在了看得到远方山脉挡住的最后一抹沉下去晚霞的房间里。 世界由此灰暗下去。 这个周一,“集成电路产业技术创新论坛”在南州国际会议中心召开。 这场会议受邀请的是国内外的集成电路产业专家,学者,企业方代表和工程师,由南州市级领导,工程院院士,部委领导的出席。 作为2002年的头部会议,在会议之前就已经在明眼人眼里看出了诸多门道,首先这个会议有着提纲挈领的作用,一方面是强化南州市政府在2000年提及的“南州市集成电路设计跨越式发展计划”,另一方面则是进一步推进南州市国家集成电路设计南州产业化基地。 当然,还有更重要的国家863计划“国家超大规模集成电路设计和软件重大专项”在南州要落地的项目。 都让相关方面闻风而动。 这场会议有不少让外界趋之若鹜的“关注点”,先不说市政府方面打算乘着东风在未来五年引入十条生产线,达到产值100亿美元,占世界IC制造业3的目标的规划和相关施行,南州技术交易所和美国加州投资贸易技术创新管理局的共同搭建商机平台,与加州半导体协会的促成合作,都是大大的政绩。 当然还有今年更为瞩目的国芯一号的发布,让南州市可谓出尽了风头,据说发布当天,市政府领导,教委主任,科委主任都兼尽出席,科技部,教育部,信产部都发来了贺信贺电。这个代表着中国人也能研制出具有国际竞争力芯片的突破,可谓是给国人大大的扬眉吐气,这让相关领域的国外芯片都一时在持观望态度,恐怕会导致一批次的价格下行,这才是最大的贡献和意义,这种内外之影响力不可谓不大,绝对是今年南州的一项明星事件。 而今趟论坛到来的领导中,姜越琴绝对是绕不过去的一个人物,关于她的说法很多,有人说她的运道可谓是相当好,在蓉城事件震荡中她是主责领导,后续被调走按理说生涯就该暗淡无奇下去,结果谁知道这位姜越琴恰好是发掘了陈越的伯乐之一,陈越来到科大作为海归博士担任要职的时候,就适逢了她的接见,这也变相让陈越在科大得到了相当的支持,由此国芯的诞生,这个部委的姜越琴的“独具慧眼”都将记上一功。 这让人羡慕不来。 而且姜越琴还将在这场论坛上会见陈越和他的团队,就引进海归人才从事半导体行业建设,优待人才,以及国芯产业化议题进行交流。这既是让人看到了对自主研发的关切,更重要的传达了一个国家自上而下的重要方针,那就是只要有希望,国家就将大力投入支持自主创新的芯片研发。 姜越琴是与会前一天晚上到的南州,抵达时在房间里处理了一些件,和丈夫李靖平碰了面。 但是意外的是听说张松年也来了,在楼层的会议间等着与她见面。 姜越琴处理了手上事务后,去往了约定的会议间,出乎意料的不仅是看到了在会议室的张松年,还有张松年身旁的程燃。 张松年和姜越琴秘书到了会议室外的休息室,把空间留给了里面的部委领导和青年。 姜越琴在桌前坐下来,皱起眉头,“你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专门来了这个会场?” “我们在科大有芯片设计团队,我是受邀请参会的人员之一。”程燃道。 姜越琴“哦”了一声,道,“你也在科大研究这个,现在什么情况?”她想的自然是程燃大概是想做一个项目,而意图通过这种关系拉到她的支持,这说不上什么感觉,姜越琴有些微微的得意,毕竟在蓉城那边她曾和程燃一家闹过不愉快,眼下如果这个无比傲气的青年会对她低眉顺目,姜越琴会顿时感觉到说不出的舒畅。 但是情况似乎并不是想象中这样。 “这就是我来见你的目的,明天和陈越的会见,最好姜阿姨能够取消因为,陈越抄袭了我们的集成电路设计源代码,此时他正在做的事情是沽名钓誉。事情一旦爆发,会让无数人栽跟头。” 方才还稳坐钓鱼台的姜越琴,蓦然离坐。 第一百零五章 风动 姜越琴在那刹那之间是想了很多事物,程燃能够通过张松年找到自己,这其中已经意味着很高的真实性,她看着程燃,道,“你为什么认定陈越盗窃了你们的东西,他的国芯一号和你们的在研项目如果重合……我需要证据。” “国芯一号只是我们的实验产物,很多功能并没有实现……决定性的证据暂时不具备。” “也就是说,你要我相信一个你空口白话的事情,指向的是目前已经被列入国家863计划的重点项目?” “可以这么说……” 姜越琴看着程燃,似乎在确认他到底知不知道这是一件如何严重的事情。 整个事件到现在为止还让她处于惊怒之中,联想到整个过程,姜越琴只感觉背脊发麻。原本陈越这个人是她发掘,接见,给予肯定,然后出了这么大一个成果,姜越琴是很为欣慰的。 这种事件可遇不可求,纵观过往,头部事件出现的时候,往往也会成为人们历史的记忆点,无论好事坏事,在此期间,是谁在当政,都会拿给后人评说。 为政兴利者被人称道,为政生弊者则会遭遇槌毁。 姜越琴惊怒于这件好事会骤然这么变成了坏事,本来正值低谷的她遇上这件及时雨,声望正得以重新凝聚,如果真如程燃所言而她并不自知,那么紧接着就是足可能将她一生荣誉都给烧成灰烬的事件,国芯要是出了问题,姜越琴几乎能感受到自己的命运,若不是去个冷门省份亏损大企业挂个闲职,要不然就是退居二线调研员,基本无力回天。 这件事的关键就在于,信还是不信眼前人。 而信不信一个人的根本,还是在于你到底对这个人是怎么评判。 她又该如何评价程燃?可以说是这么一个因为自己女儿出现的人,超出了她的控制范围,强势的介入了自己一家人的生活。 最初听闻时是山海谢侯明事件,和持枪歹徒的周旋,尽管是协助了破案,但光是想到那个后果,都是她连想都绝对不愿意联想的,因此她就恶了那个程燃。就像是听说了一个调皮的小子把自己家孩子拐去差点出了生命危险一样,恐怕换任何人都不会对那青口小子有什么好感。 随即偏偏就是这个名字频频在耳边出现。 更别提到头来,自家女儿居然对他产生了感情。她很难说为什么看不顺眼这小子,几次和她之间的争锋相对或许是,但更深层应该就是对于这个程燃,她总觉得一点不像所表露出来的样子,那不是一句少年老成或者提前成熟稳重就能一句话带过的。 但凡要这么随便一句话带过,姜越琴就觉得会忽略其中重要的事物。 那小子作妖到根本就不像是个能简单以天赋出众少年就概括的。那双眼睛背后,有着看透事物的懒倦,却又以故作懵懂的掩饰,这些都让他鬼机灵到了极点。也许无法概括,但姜越琴多年以来对人事的观察和判断,几乎就能下意识判定,那个少年兴许暂时还不是,那么也必然会成为若非入世出众得不同凡响,那就是大奸大恶之徒。所以她无论如何都要对他防上几分。 然后就引发了这一系列的漩涡。 蓉城事件的爆发到了顶峰。伏龙公司美国的败退,虽然不是她有意为之,但是这一切连锁后果都因她失误而起,切切实实让她体会到了权力者背运的滋味。那段时间的中伤,外界压力都一并而来,老爷子病倒,女儿离开,而她则是调往部委,这已经是耗尽了大部分老爷子的威望和能量。 国芯让她执政生涯回暖,然而如果这上面爆雷,那毫无意外她最后的权力都将走上终结。 但如果她此时放弃国芯,那也很可能意味着她失去了这么一个足以令她东山再起的荣誉。 “为什么,你要来告诉我这些?”最后的一个问题,姜越琴道,“你难道不该恨我,因为你爸的伏龙。几十亿的损失,还有无法绕开的技术壁垒。” 这还是姜越琴首次,将伏龙的事情提出来。 而且问话里的隐约含义也很明显,其实如果程燃不提前告知她,后续她岂不是也会吃个大亏,甚至终结政治生命的代价,正好报一箭之仇。 毕竟程燃他们目前没有证据,那就不可能是要让她姜越琴来站台。 程燃道,“我说因为姜红芍,比几十亿重要多了……你相不相信?” “还是你会觉得,我是故意让你放弃国芯……拉你下水?” 看着程燃片刻,姜越琴道,“我知道了。” 程燃一笑,“刚才说的话,都是我在开玩笑。你大可尽听我说胡话了。” 姜越琴点点头。 程燃离开。 …… 第二天的论坛上,姜越琴在会场发表了讲话,但后续的颁奖环节和有关与陈越团队的会见交流环节,被临时姜越琴要赶赴下一个行程而取消了。 最看好陈越的顶头领导居然放弃了最重要的会晤,转而去往他地的一个扶贫事宜,透露出来的信号让多方讶异。一时皆尽愕然,也让各方是感觉到风向的变化。 当天的陈越和他的团队,据说脸色是极其的难看,后续还是另有高层领导临时上阵顶上,配合南州市政府方面给现场的数百名专家学者和相关企业从业者展开了对话国芯的会谈。 兴许在普通参会者看来并没有任何什么异常,但是对于在场一些个政治敏锐的人们来说,都知道这是一个不同寻常的开始。 姜越琴的这一退,很有可能是承受了来自上面的压力。国芯这种荣誉,不能落在她身上。 然后更多的信息被传递了出来。 姜越琴被人摘桃子了。 估计是因为有前车之鉴,那股政治风波还有余威,总之在接下来的南州两个月密集会议之中,陈越和他的国芯一号成为人人关注的重点,大出风头,但每次和陈越握手洽谈规划和拓展合作的领导中,姜越琴的存在,都消失了。 2月上旬,国芯项目正式列入863计划,一位重量级领导亲自带863专家组给陈越授予荣誉。中旬,陈越飞京城,深城,每一地都在相关领导安排下和家电集团,交流芯片在家电领域应用。去湾岛,走访顶尖制造企业,台积电,威盛,联电……回国受大领导接见汇报走访心得和未来规划…… 3月初,有官员来到科大,和陈越握手,准备推动陈越主持的大型芯片设计中心计划。 本来姜越琴的突然变故还让陈越有所担心。 结果到这个时候,陈越反倒是真放心了,看来姜越琴是传闻中的被撸了。他陈越已经成为了香饽饽,一个大概谁掌握着谁多半也会随这个里程碑般成果得到源源不断丰硕回报的资源源泉。 这上面所影响的岂止是资金,是技术,是中国突破封锁的声望,是乃至往后衍生的国家级芯片,涉及军事,国家安全,商业运用,高端控制,信息技术各个领域扩张的核心能力,,谁不想来分一杯羹? 这真是残酷的一件事啊。 陈越品着红酒,感受着酒液在唇齿缝中游走带来的快感。 姜越琴在这上面存在力的消失,也许是必然的一件事。而陈越只会感慨政治这种事物的险恶。 站在局中最安全的位置来看,就像是在雷云中看风景,固然有种毁灭撕裂的壮观和对力量最本质的推崇与亢奋。 他如今金身已成,真的只需要将各个关节不停突破,自己的团队消化源代码技术,吃透其中的关节,变成自己的东西,就真的能神功大成。至于ar的授权,有了钱,什么授权都能搞定,就是钱多钱少的区别而已。 而很快,陈越就不必担心钱这个问题了。 国家的支持,国字头企业背后巨大的订单,军队的需求…… 资金,要多少有多少。 (这是一个大剧情,大家追得着急的话,我还是建议存一存,后面一口气来看。) 第一百零六章 需要 那场连锁反应一直在持续,柳高公司总部,柳高和老婆赵玥处理了一场内部事宜,针对亏损业务部门动刀,连续撤换了几个高层职务,掀起了一波震荡。 集团大会议召开后的尘埃落定时,夫妻两人在办公室碰面。 柳高老婆赵玥从旁看着喝一杯酒,缓解漫长会议带来的压力,还有刚刚在内部动刀引起一片肃杀的柳高,皱起眉头。 今天处理的公司内部事宜是借着调整战略布局,剪除几位正开始崛起的山头,当然动到了代理人的利益,但是一番博弈,最后柳高还是展示了自己的掌控力,有惊无险,虽然这种斗争还有隐患,但这比起此时姜家这边的事情,到底不算什么太大事。 赵玥道,“你表姐真是运势不好,摆在面前那么大的机会,她竟然靠边了,这不是将面前的益处拱手相让吗。家里那边很多人很有意见,也很是爆炸,老四那边都来打听,因为看不清风向,他们想知道现在能不能继续攒局投入” “就老四那样的,也就这点追求了”柳高停顿一下,道,“投入没问题,那家公司,几百至多挨边一千万,再多就别入了,现在表姐那边情势不明,别把鸡蛋放一个篮子里,说白了,这种前景大,利润高,风险小的权力投影股,占股百分之五,人多数还是买我们的面子,如果表姐那边国芯项目是她主持,你占到百分之十五都可以。问题就在于表姐眼看着可能有个上升过程,结果主动退避。没这份护持,有个五个点,分点红不错了。贪心不足蛇吞象,以后有什么变数,就罩不住了。” 赵玥神情难看,因为心知肚明,姜家人在位者所拥有的影响力,才是他们可以拿到所谓“权势映射股”的来源,影响力的多寡,直接决定着他们所涉及版图界限范围。而同理,这种依靠权力护持而来的灰色地带利益,若失去了这种护持,也会日渐衰落。这才是赵玥感觉到忧虑的地方,“那这么说来,是不是你表姐那边要出事这次就连老爷子的影响力都不够了吗如果真的是这样那我们怎么办必须早做打算。” “虽然不清楚姜越琴那边出了什么事,我也问了一番,都没有太大的结果但是如果说早做打算”柳高咂了口酒道,“当然留有后路。” 赵玥怔了一下后立即竖起耳朵,倾听自己丈夫后续。 “表姐在国芯项目上的退居二线,这种重点项目事件,哪能没有替补,替上去的是温杰,这位来头可不小,光资历上,其实就比表姐更强,此前碍于表姐先挡在前面,不好撕破脸皮,眼下表姐退位,人立即接手全盘,现在关于国芯和相关项目的串联,都是他替代在牵头” 赵玥轻讶道,“就是那位代理人温杰?这是陆家进场了?” 柳高点点头,“这回方方面面布局,各路都开辟绿灯,在外面人看来,陆家人和姜家渊源深厚,本来就是盟友,姜越琴的缺口,陆家吞下去天经地义,集成电路技术,涉及国本,带来的效应,牵扯多少人的飞升?这些陆家怎么不可能安插人手,而且大力把自己人推上去。另一方面,就是我们和陈越那个中关村大厦” 赵玥眼睛一亮,“有消息了?” 柳高微笑,“园区认一半,我出资一半,有陈越起头的芯片大厦,本身就已经是比市价还低了,这要是修盖完毕,落成的那一刻就已经价值飙升,这笔划算的买卖当然要做。南州那边亦是如此几个项目同步进行,我们能拿到的东西,还是很丰厚的。所以要问我南星集团面对主营业务的负增长怎么办,除了调整业绩为导向,内部战略裁员之外,这些额外投资回报,也能让我们立于不败之地” 赵玥道,“陈越是不是离成为院士也不远了。” 柳高点头,“差不离其,最多不过一两年,很可能就是最年轻的院士。” 赵玥道,“那会怎么样?” 柳高举杯,“那将会是我们眼光最好的一次投资。” 有关张松年利用南区模式为自己牟私利,另有利益交换,被调查的消息已经在南州传开。 张静家出现的变故也一定程度上让她在学校受到影响,最明显的就是最近来学校次数的断断续续。 晖红的光穿透科大教学楼和两边林木的屏障,在道路上投下扇面状的纱影薄暮。学生在其中来来往往,有的是去上晚自习,有的是吃完饭往宿舍走,路上时而穿插着饭盒和内里铁勺敲击的声响,或者是对同伴的传唤声。有的人站在宿舍楼的坡道前看着面前的路人,背景是校方底楼商业出租的打字复印招牌,无意义的张望,漫无目的,兴许这就是很多人回忆起来大在最后象牙塔惯常的时光。 张静出现在程燃一行人的前方转角那里,有认识她但不熟的人,想起了那些传闻的已经超越大学生阶段的事迹,等走过张静身边之后,才回过头对身边人道,“数学系的张静不是来了吗她家里听说是出事故了,她爸是南区区长,正在接受调查” “我也有听说,说是他爸搞了个南区模式,想插手科研经费问题,结果是瞎折腾!” “听说他爸搞得这个还管起了南州市给科大的科研经费审核,故意针对陈越院长,结果陈院长顶着压力做出了国芯一号,这事可不得了了,张静他爸这种黑历史,还不得被问责啊” “平时不是挺光鲜的么呵,原来是有个不干净的父亲啊” “我看她恐怕那个学生会职务的来源都有问题吧。还听说学生会会长挺支持她的,之前会没有这些因素?” 这样的议论走远了,类似的议论其实也时常会有。 看到张静到来,程燃身边的几个人先走,程燃上前,和张静一起,在学校中行走。 难得的是张静虽然有些憔悴,但仍然兀自很镇定,此时学校里很多关于她和她家里的传闻,她肯定是有所知晓并察觉的,就是同层楼寝室那里,都有人因为她最近时常不在寝室而打听她的情况。那些写给她的情书突然少了,一直对她表示过追求意思的某些个人,现在在学校里遇到,也赶忙低头走了,似乎生怕惹祸上身。 “现在你家里情况怎么样?”在一处草坪坡道前站立,雾状的红色粒子线光从远处射过来,程燃问起张静的情况。 在坡道上坐下来,张静整个人面容都融入那种彤光中,有风轻起,拂乱她的秀发,发丝间的那双大眼瞳子略有些失神的看着远方,“还好就是我妈情绪不稳定,有时候我回去陪陪她。前天调查组的人来了,问我们家的存款问题也有亲戚被询问程燃,我爸没有问题的吧?” “我相信不会有问题,现在的情况,是别有用心的人对你爸的打击报复。他说到底是个非常了不起的人。”张松年为程燃而打动,下定决心进行改革,改革直接动到了陈越的利益关系,在陈越国芯出世后,陈越立即水涨船高,今非昔比,和一些个大人物的利益绑定,让陈越这个时候腾过手来对张松年秋后算账,就成了推进对张松年进行调查的能量。 在这个份上,连李靖平都没能再压下去,说明在南州上层力量对比中,李靖平已经倾斜,甚至可能还会因为推进南区模式自身难保。说不定李靖平这边,已经在承受根基的蚕食和松动了。 情势瞬间就是这样的残酷。 “嗯。”张静用力点头,转过头来,目带泫然,这大概是最近这段时间以来,她所听到过最好的鼓励了。 “程燃,我抱抱你可以吗?” 在沉静片刻后,程燃听到了坐在旁边草地上的张静传来这样的声音。 他看过来,张静仍然平静着看前方,没有看他。 但实际上,她这种平静,很可能也是要为那个家里足够为自己父亲担惊受怕到神经虚弱的母亲做依靠,不想让那些外界的风言风语,冷眼旁观甚至凉薄讥讽之人看笑话的故作坚毅而已。 程燃目光柔和,点头。 张静忽得转身,就那么双手绕过他脖颈把他搂住,女子清新的气息扑鼻。红光从远处的山脉消失,云层边缘金色和暗色相间,然后是女孩压抑着的,隐忍的,伏在他肩头的抽泣的哭声。 程燃肩膀渐湿,能感受眼前女子的难过和这段时间积蓄的压力,委屈,似乎都在这个肩膀,在这个人面前的这一刻破闸释出。程燃也生出复杂的心情,轻轻拍着她的后背,直至她的缓缓平复。 程燃轻声道,“放心会过去的。” 这处在草坡上发生的这一幕,其实很多人看到了,可他们什么都没有说,也没有任何关于这两个科大知名人物的流言蜚语传出。 因为大概是看见的人也知道,人生里某个时刻,都会有这样需要一个肩膀臂弯的时候吧。 第一百零七章 快递 那天的科大,有从来坚强的学姐张静打湿了自己的半边肩膀。 和张静分别,程燃没有去天行计算机创新实验室,而是径直去了计研所,计研所此时的一间未挂牌的实验室中,程燃和胡志伟见了面。 汉武计划的存在,除了那天李太行面前汇集的人所知道之外,没有一项书面材料,表明了它的存在,哪怕就是现在的立项计划书之中,都是以代号相称。目前并没有从外部吸纳资金的意图,研发经费都是自有资金,而且整体分阶段解决,胡志伟率领主团队,攻坚的是hxtb01024微处理器芯片,也就是“汉武一号”的代称,是定义为通用的微处理器芯片,围绕着这个计划又有卫星团队负责不同领域的突破,进行技术储备。 聂云的芯片团队就是这个大项目的卫星团队之一,当然除了领命的聂云,团队整体并不知道他们所从事的,是为汉武计划服务。 聂云负责的是定义为协处理器的关于信号处理方面的嵌入式芯片设计。 只是胡志伟是程燃藏在背后计研所的利器,聂云才是看得到的公开在外的cq和科大共建实验室芯片设计团队。 说白了,胡志伟担当的是大梁,但是在背后默默发育。而天纵奇才的聂云进行协处理器的电路设计,最容易也最快能取得瞩目也受人眼红的成果。 平时程燃和胡志伟的联络渠道很单一,也很隐蔽,计研所内除了胡志伟所领导的核心,整个此时三十来人的研发队伍中,倒是并没有知道程燃和胡志伟的联系,更不知道他们手中的资料和设计指标方向,背后都有程燃的影子。 程燃进门的时候胡志伟正在煮一碗泡面,一个办公室角落的电磁炉,一个小锅,旁边的小菜板上还搁着几抓青菜,遇到程燃进来,胡志伟就像是偷嘴蜂蜜的熊被撞破般有些小尴尬,锅里煮的面发出噗噜噗噜的奶汤泡,手上捏着的一把洗干净的青蔬,还待下锅,扭过头,喉咙起伏问,“吃?” “吃!”程燃点头。 无奈到手的一碗面先捞起来递给程燃,胡志伟忙拆开第二包面,这才开始给自己煮。 面煮好,两个人端着两个脸大的搪瓷缸子,就地在胡志伟那张红木桌前坐下来吸溜面条。 青菜泡面,虽然胡志伟坚持自己煮的面恰到好处,硬软适中,但程燃吃起来终究还是方便面味。不过倒是因为在教授凌乱的办公室的工作环境,捧着应景上面还有黑色补疤的搪瓷盅,倒是特别香。 “作为掌握着上千万资金的团队负责人,天天就吃这个?平时不吃点好的,保证营养,老胡你可是重任之所在啊。” “这个方便,又不麻烦,而且能吃过了赶紧去实验室,你是没看过,我行军床都铺在那的,如果不是想着实验室煮面味道大湿气重,我都不来办公室了。”胡志伟呼翕的扒了大口面,“还不是你那边横加了任务,不过也算积累了咱们的工程技术……” 在搪瓷盅飘散的热气间,程燃抬头问,“反向工程的情况如何了?” 胡志伟抹了把嘴,“完成度百分之八十,已经快了……”然后一笑,“狐狸尾巴要露出来了。” 程燃点头,“那么……就开始吧。” …… 程燃给家里打了个电话,等到程燃说明了情况后,程飞扬在那边道,“当年你考上一中,我把技术所整合出来,创建伏龙,一走,就走到今天了。记得当时有批次产品出了问题,跑到冰天雪地东北去当救火队员,车抛锚了,就走了十公里,到了当地出问题的邮电所,没有办法,那时候的伏龙所能卖到的产品,就只有那种偏远地方,我那时候走了漫长的路才到出问题的地方,但第一时间想的却不是工作的事情,是觉得愧疚……我费劲心力为购买我们产品的客户做到的这些,却连十分之一都没能用到你身上。尤其你还是这么的争气。” “有时候回过头,转眼之间,你就从当年那个调皮捣蛋的小孩子,长大了,现在想在你面前说几句叮嘱的话,都觉得多余了,说不出口了……”做父亲的,最觉得落寞的,不正是意识到连自己父亲最应该有的威严,都突然在岁月磨砺中消逝了吧。 最无助的,无非不也是面对当年自己羽翼下的雏鸟,有朝一日可以那么漂亮的飞翔远行的时候,也只能说“多保重”的无奈吧。 “男子汉,就是这样的,成长都是这样淬炼打熬出来的。你妈可能又要担心了……但那边没问题,我会帮你摆平的。”略微的失落中,程飞扬语气又带了这么些幽默,“做你觉得该做的事吧。爸爸这边永远是你的后盾。” …… 蒋舟来了科大,表示最近就在科大陪着,南州的天行道馆业务不用操心,其他地区的扩张暂时已经安排好了,他暂时也没有动身巡查的计划,所以也就安然在程燃这边陪同享受一下大学生活。对于蒋舟,程燃只能给友人介绍是自己的远房表哥,在科大开了个电脑铺。 “我这边在科大组了个铺子,弄了个电脑维修点,带了几个干练的兄弟伙,就在你平时路过的地方,有什么事都看着的。另外,我还是陪着你,我这边还有个电话……”蒋舟倒是得意的对程燃展示,“有什么事打个电话,南州伏龙那边的人会立即过来,保安部的陈队长几天前调到了研发中心这边,和你们南州的公安方面都吃过饭了……” 不消说,蒋舟已经和自己父亲那边安排上了。表叔程斌本来是被李靖平提了准备让他往南州这边动,原本是李靖平在南州稳定后,程斌跟着过来,结果国芯一号出世,李靖平和张松年的南区模式受到质疑,张松年被调查,李靖平如今也身陷囹圄,这事就暂时被压下去了。 否则对程燃此时的安全问题,蒋舟和程飞扬那边也不用这么设置了几重方案。 当然程燃倒是并不认为目标明显的他在科大会出现什么问题,与其说担心安全这方面,程燃其实更在意的是接下来要见面的人,也为此和李靖平那边提了一下,李靖平让程斌调动人手到南州,陪同程燃和人见面。 来得是程燃的“小军哥”游小军,和小军哥热切见面之后,程燃也就和约好了的谢飞白的姐姐王玉兰见了面。 王玉兰现在是《经济报道》的副总编,在约好的咖啡馆里,王玉兰来得倒是风风火火,而且对程燃约她见面颇有兴致,在面前坐下来,王玉兰提了提自己的眼镜,笑道,“怎么了,又有什么活动要我报道了?是你那边的消息,还是科大的消息?你们科大现在是香饽饽啊……对了,你帮谢飞白搞得那个贫困学生补贴系统相当有意义,我们报道过后反响非常好,上面大领导来视察,还特别就此事件表扬了。我当初来南州的时候,就是冲着当时在南州这个经济活跃发展地刚成立的《经济报道》要做中国首家分析国际形势,透视经济,观察行业动态风向标的报纸的雄心来的……事实证明我的眼光,不出三年,我们《经济报道》就已经是中国商业报纸的引领者了。” 王玉兰在和程燃的这些打交道过程中,早是对程燃有了相当正确的评价。先不说当初在谢飞白家里遇到的一直对自己高评价的舅舅一家突然的厚此薄彼,后续在蓉城程燃和通浪总裁,和商业局局长的高谈论阔,都让王玉兰对程燃认知是不断刷新。于是就有了在科大见面,她的诸多关注。而基本上兴许也是某种比较的心思,每每和程燃碰面的时候,王玉兰也会显示一下自己的“肌肉”,似乎也不愿在程燃这么个人物的面前示弱。 不过她也算是相当的有能力了,在南州发展他们的《经济报道》,程燃了不少学术上面的素材思考,集成电路大赛啊,科大和著名互联网公司cq的共建实验室计划啊,这些都引得了学界的不少好评和思考。 南区模式在他们经济报道后,在多个省市的领导干部那边都激起了不少反响,有些省市甚至都化用过来,作为自己的改革突破点。作为对中国经济发展制度模式最前沿的观察者和报道者,王玉兰和她所在的经济报道凭借对社会观察,第一时间对一些个重大事件的深度调查,深受企业界、政府部门和学者的亲睐。 甚至还得到了中宣部的点名表扬,称经济系列报道在西宁、首都、津城、川省、南岛、晋地、徽州、沈城、闽省等省市均产生了积极的影响,并得到相关省市领导和社会各界的广泛好评。文章表扬经济报道对热点问题比较快速的反应能力,既得到读者欢迎,也提高了影响国际舆论的主动性,增强了报纸的权威性和公信力。还号召其他媒体借鉴并发扬《经济报道》向前看、鼓士气、促发展的精神。 还有评论说“《经济报道》以更专业更独立的新闻精神,更权威更独到的新闻品质,当得上是中国商业报纸的领导者。” 而如今,这位面前大概在中宣部领导前都给人印象深刻,有闯劲拼劲,巾帼不让须眉的副总编,谢飞白成长期的噩梦。 就这么在程燃面前,问程燃有什么新闻。 “事情……是这样的。” 面对着眼前眼神里闪烁着追求真理火焰和熊熊八卦之心的王玉兰,程燃递上了手中的小本子。 如果目标是横空出世飞升在望,那么此时的大地上,大概就是铺地的井盖掀起,露出了弹头。 第一百零八章 热闹 在程燃拿出的东西面前,王玉兰原本睁大的眼睛倏眯下去,“这些是什么?” “在我告诉你之前,我要先提醒你,报道这个的后果。很可能让你在经济报道的几场针对省市经济结构深入追踪报道所积累起来的成绩资历,都打了水漂,甚至报纸也可能遭遇风险,就这样,你们敢报道吗?” 王玉兰片刻后道,“说来听听,经济报道的成立初衷,就是要做行业的观察者和问题的发掘者。至于报道的风险,你大可不必担心,我们生存至今,自然有可控制风险的一系列办法,如果完全害怕后果,那不如当初就不用独立成立这家媒体,怕这怕那,那就很可能什么都观察发现不到,为什么有人愿意去做战地记者,他们不知道何处的一颗流弹,或者某个突然瞬间人性的恶,就能让他们脑袋瓜开花吗?” 看到王玉兰眼睛里闪烁的光,程燃点头,“如果我说,现在科大名为国芯的芯片,是一款窃取了我们在研芯片的源代码,欺世盗名,剽窃作假的产物。你敢写吗?” 王玉兰先是怔了一下,旋即面部表情在细微中向震惊偏移,她当然知道这个轰动一时的中国国芯,之前两天她还在和媒体那个背景资历都不俗的编委说起过这个国芯,不仅仅是让南州风头无二,甚至获得上行政策大力支持,主要是时机太好,正值国院扶植集成电路产业的十八条在各地展开的时候,国芯的出世立即就被推到台面上,成为一个标杆和榜样,这种旗帜性的存在的意义,几乎足可想象此时的风光。 王玉兰还是有些不可置信的道,“对方是科大微电子院院长即将授予的长江学者他剽窃你们的东西有证据吗?” “设计芯片设计的知识产权取证相当的困难,而且这种事判例此前在国内没有任何先例,他敢窃取,也是认定了这一点其次,就如你所说,他的名头确实很大,现在更大,这也是他有恃无恐的原因。这个事情的证据检测其实很容易,只需要把陈越公布的芯片和我们的芯片上线进行检测对比,很容易就发现相似之处,依据时间指纹也能判定先后顺序,剽窃的事实就会坐实。但困难就困难在取证和监督这需要更强的行政力量来推动。” “所以,你希望通过我们的报道,借用到这样的力量?”王玉兰看着程燃。 程燃问,“是不是觉得从头到尾匪夷所思?” “我相信如果不是失心疯了,绝不会敢说一个院长和著名专家剽窃自己这样的话。但如果不是确有事实,你又何必冒着巨大的风险做这种事。而且,就我们合作过的经历,我当然认为你的话可信度很高。” “只是,为什么你不事先通过申诉程序向更高的渠道反映,你想做什么?”王玉兰注视着程燃,如果把程燃当成只是个普通热血上头的青年,那就太低估王玉兰一直以来对于这个男子的观察了,想到一个可能,王玉兰眼睛顿时睁张不少,“动静越大你接手的成果,也就越大?” 她又摇摇头,“但是,太冒险了” 程燃道,“对于现有制度的改革,我此前做了个报告,收纳了报告的是张松年而后就有了,张区长的南区模式。” 王玉兰愣住,脑袋里电光火石,再看程燃,双目微颤,声音都带着些生凛,“你不是想修补一个破洞而是要重新调一下船头!?” “你知道会掀起多大的风浪动静啊” 程燃看着她,缓缓道,“有时候就像是一个人,如果没有切身体会的疼痛,印象是不够深刻的,一些积弊也很难谈及就此改变而要疼痛,又不能伤及根本,这是一个办法,但是不好操作,会有很大风险,可事情就是这样,涉及这种事,没有任何事是完全有把握的,我们只能尽可能做好一切准备来应对后续的变故。所以我告诉你这些风险,之后的事情,在于你。” 王玉兰压抑住心头的震荡,看着程燃,她终于明白为什么大舅和舅母那样的身份级别,会对这个男子另眼相看,他要做的是一只鲶鱼,搅动这片沉寂的大海,掀起那个维度的惊涛骇浪。 但王玉兰心头又掩不住会生出一个极为有诱惑力的念头。 深度! 独家! “不得不说你找上我,我们的眼光,就目前商业报纸这一块,我们是领跑者,换其他家,不会有敢向我们这样的力度去报道。如果能够通过这样,把眼下国内存在的相关问题给暴露,给翻出来,并由此得到变革至少这就是件值得且正确的事” 王玉兰转过头,看过来,“那么我跟了!一定跟啊!” 程燃微愕,居然雀跃起来了是怎么回事? 既然已经有了答复,程燃就把小军哥介绍给了王玉兰,为了方便行动,小军哥开了一辆伏龙南州办事处的别克车,王玉兰坐进车里,程燃就给彼此之间引见。 程燃并不担心自己在科大后续会有什么人身上面的威胁和麻烦,毕竟他处于明处,还有蒋舟和伏龙那边,但王玉兰作为报道者很可能会承受一些潜规则的压力,小军哥负责对她的安保工作,程燃是比较放心的。 王玉兰最初还有些讶异,但在小军哥对她展示的证件之后,王玉兰才对程燃道,“你总是不停给人惊喜啊” 随后她扬眉问,“只是你提前这么做,就不怕我打退堂鼓?” 提出要报道,要揭露的内容将动到今年横空出世的那个无比耀眼的国芯,会牵动多少人的利益,涉及到多少这个项目上人的腾达?甚至以程燃的话来说,还将掀起体制的洗牌,船头方向的变化。还专门出动了游小军这样的存在来保护她,就不知道暗中进行?若是普通人,恐怕早就畏缩了。 程燃则是道,“你牵扯进这种事里面来,又是谢飞白的表姐,当然这些情况要告诉你。提前让你确定,现在打退堂鼓还来得及。” 坐在后座程燃旁边,一身浅色套装,职业白领范儿的王玉兰红唇讶异张开,“这么刺激啊真是难道不能不告诉我,暗中保护?” 程燃道,“暗中保护是最不把稳的办法,小军哥是专业的,正因为专业,所以才需要和你沟通,最大程度得到你的配合,这样才能最大保证你的安全。这当然不是说一定会发生不好的事情,但哪怕微小的可能,都先设一道防线,总是不为过的。” 王玉兰问,“除了我之外,你是不是方方面面都安排好了?” “准备得再充分都不为过,毕竟我们的对手不是陈越一个人,还有他背后的一块铁板。其实到现在为止,把握还是不大的”程燃道,“当然,还是那句话,风险很大,你要是想退出,随时都可以。” 王玉兰金边眼镜背后已经是一些痴狂的神情了,穿着小西服套装的身体已经向前探出无形背脊绷得笔直,“当然不会啊,这么刺激的事情能见证,并参与到这种事之中,人一辈子能有几回?我往往报道一些类似事件,总嫌那些事后采访来得不够过瘾,而现在亲身经历,这么有意思的” 大概看到程燃看她表情,王玉兰才小咳改口,“这么有深度有新闻精神的事情,我怎么可能错过!” 然后就是她整个人都沉浸在臆想中的兴奋神情。 程燃看着在那边兀自激动的谢飞白这个精神偏执OL范大表姐,有些无奈,难怪从小把谢飞白压制得死死,这也是个内心狂野的女子啊。 不久之后,一封检举科大微电子院陈越窃取科大计科院天行计算机创新实验室在研芯片的举报信,递了上去。 石沉大海。 这个四月,水木BBS论坛,赵晨如以往一样打开了水木BBS的界面。他不是清华的人,但算是个老网民,水木BBS虽然挂着大学的名头,但实际上是个开放性的社区,也是目前国内最有人气的BBS。 赵晨以前在司法部,后来精简分流到了一家事业单位,年过三十,一事无成,又回忆起年轻时候意气飞扬激昂字的青春,于是起了个“青山砍柴人”的ID,混迹各大论坛。 这时候,网络几乎算是一种扬名立万的场所,平时一个个工作上低眉顺目的中年人,在网络上键盘击飞,写就一篇篇酸不拉几的章,时而被瞅见,有几个捧场王,有几个骂客,一场论战,几番交锋,口沫横飞酣畅淋漓不亦快哉,也战出名气,这时候一些个人网上的网名,居然比各自身份证上的名字更要广为人知。 今天赵晨上线,先看看个人资料,看看昨天的回帖骂战,那个未曾降服的小儿是否还敢在后面穷追猛咬。 结果看到跟帖寥寥,一些个看热闹插科打诨的也无奇妙之语,不由得兴致索然,又想难不成是名气不复,不再现此前一个主题帖后面几百跟帖的“壮观”景象,但又推翻这种可能,想来今天没准是BBS的锅,周末时间,在线人数不够多。 兴致索然回了几封帖后,才想起来一如既往浏览十大热门话题的“循例”,这时看到个人邮件新消息,打开来,也是位BBS风云人物,ID名为“观山墨客”,“社会信息”版版主,此人现实中是为律师,因几多谈论时政,颇有观点,被称为“四大新青年宪政学者”之一,看到“青山砍柴人”在回帖,于是赶紧联络,“砍柴人兄有否观今日大爆热点,科大微电子院院长陈越的那个号称里程碑的国芯芯片,被曝出剽窃造假!” 看得出“观山墨客”打字很急,随后转来的超链接信息是第二条私信发来的。 实际上不用赵晨点击那条链接了,因为随即他就在自己刚回复的帖子跳出来的“化人”版版面上,看到了多条火标的帖子题目。 “大家快移步学术科学版,看顶贴的科大国芯事件帖子!重大消息!” “科大那个国芯出事了,内附链接” “突然地震,这是发生了什么事吗?怎么大家话题都变了” “我看了那篇帖子,真实性存疑,说实话吧,不太相信” “国芯不是说号称有国际竞争力的嵌入式芯片吗,这要说剽窃作假,怎么可能,曝出这消息的人大概是不知道检验体系吧?难道相关专家组都是吃素的?” “好心人给个链接” 一连串刷版的标题,赵晨看着,已经不需要刻意去找了,在本版第一条就有版主列出的原始链接,赵晨点进去,就能直接通往曝光的发帖人帖子本体。 “青山砍柴人”,和此时无数众多的看客,顺着网线,轰轰烈烈的成为围观大军之一员,奔着那份曝光帖而去。 第一百零九章 排斥! 杨夏从图书馆出来,是难得的夜晚晴空,她记不得上回看到这样星夜是什么时候了。 好像那年山海暑气未褪的夏夜,楼顶充满了锈迹的水箱旁,那个男孩兴奋的指向夜空,告诉她猎户座是哪些星体的连线。 她还记得少年的气息,那时她脸有些红,呼吸有些紧促,那是他们遥远的少年时代,又在何时终结了? 是一个清华一个科大不愉快争吵后的分道扬镳?还是那场十中返校会那个黄昏在广播室自己的道白。 疼痛的,难过的,委屈的,遗憾的,想得而不可得的,包括生死契阔的,都不能与子成说了。 其实有时候知道你还在那里,就是会令人心情辽阔的事。 行走在路边,旁边的楼体里似乎刚刚结束了一场讲座,有很多人涌出来,在路灯和树影下走过去的人密集了些,三五一簇的行人,于是也有些声音隐约的传了过来,什么论坛,bbs之类,其中让她此时有些敏感的字眼。 想听真切一些,无奈说着话的人就这么匆匆走远了。 杨夏心想魔怔了,怎么会在这里捕风捉影的听到了“科大”,想来或许是幻觉。 电话响了,是罗茜的短信,“下课了?” 杨夏摁动实体手机按键,在路灯照不到的暗处放出蓝色的微光,映照着她此时如瓷的脸。回复“刚下课,嘛事?”过去。 结果电话打过来了,杨夏轻轻歪头把手机话筒贴着耳朵,接通电话,罗茜的声音从听筒里传出,“杨夏,你在哪?你有没有去看水木bbs?” 杨夏愣了一下,“怎么了?” “现在上面翻天了!科大国芯芯片涉嫌剽窃!” 杨夏虽然对这事有些愕然,但又微笑道,“这事值得你这么火急火燎跟我说?我还以为是我寝室着火了呢……” “差不多了,差不多了……上面揭露内幕的帖子说了科大到处新闻报道的里程碑芯片,是剽窃了程燃负责的实验室芯片产物,是学术侵占…… 杨夏皱眉,“会不会搞错了?程燃和我们一样,才大二……科大那个是一位院长吧,海归的博士?” 和杨夏同是十中校友出身的罗茜一通“噼里啪啦”,“我当时看到那个帖子上程燃的名字后,也怀疑自己是眼花……后面我专门登了咱们十中的校友群,今天上面也有很多人发言说这个事,赶紧联系了科大在十中校友,那边透露,程燃和科大他们计科院有一个共建实验室,这个实验室是企业出资,就是cq公司,cq出资天行社,有很多科大的博士和研究生都被吸纳进了天行社的团队里,你说天行社是谁的,真正负责人是谁……我才知道,我眼花个毛线噢!” 风吹起来,掀起女孩的鬓角。 带来的信号,是又有你的消息。 只是这一次,一并而来的,除了风声,还有雷鸣。 …… “我觉得不太可能,此事只是徒惹笑尔,让外行人看个热闹,内行就不置可否了。大有可能是谁看不过陈越的风光,或者说不准内部一些暗流勾当,打击一下陈越院长的声望!试想一个在校学生组建的实验室,怎么和一位留美博士回国带来的技术和团队能力比较? 比取得前沿情报信息的能力?好吧,就算在科大得天独厚,那么比统筹能力?大学生能够让那些博士研究员听他的? 如何起到辐射和引领作用,别的不说,如何定课题?这是一个本科生能定下来的吗?其次就是调配团队内各部分机能,好,哪怕就是有高人打理,可人家一个博士能够听本科生的?那就算逆天了可以达成,那别人冲前线,后勤保障你总要扛起来吧,光是后勤保障涉及的管理各种体系一项,没有跟过几个科研课题,执掌过课题的人就玩不转!” 清华天行社,理事会成员在等待一场理事会召开之前,就有好些个人在碰头,其中一个叫吴华的正给予水木bbs国芯黑幕那篇帖子予以评价。 清华天行社现在被普遍认为是一个有极好资源的平台,在校内一些个偏创业的精英圈子里名气很高,皆是因为清华园在硅谷的好些个名气很大的投行投资圈和创业极客校友,都不动声色的加入了这个协会,成为了理事会成员,这就使得协会更多了几层神秘力量笼罩,一时倒是让一些“耳目灵通”的人也都纷纷而至。 清华天行社本身不拒绝任何人的加入,只要通过面试,书面申请,认同理念并且有一技之长。但理事会就不一样了,成员多是存活两年以上的创业公司或者本身就是公司的创始人或主要领导者,要不然就是有特别优秀资历的,譬如理事会有个成员的资历上担任过联合国亲善大使。当然,这种主要资源扎堆的地方,也会有些操作空间,不是所有人都名正言顺。 其中亦有吴华这样的人物,加入进来更多的还是在于家庭关系通达,通过朋友听说了清华天行社的这个理事会,所以他关系还真是够硬,通过先加入的一位师兄,内部就推荐进来了,资历是差点,不过因为关系,也还是在理事会上占得一席,平时挺长袖善舞,只是理事会人人也都不傻,其实吴华这种喜欢动辄乱搭关系指点江山四下激昂许诺,本身能力达不到的,总是不讨喜。 一个男子对吴华方才所说持反对态度,“这个科大天行社和我们清华天行社好像渊源不浅,创始之前应该就有联络,如果是这样那大概是我们自己人,那我倒是偏向站在他们那边……毕竟科大还是有些牛人的,一个本科生担当实验室负责人,虽说匪夷所思,但也不是难以接受。” 吴华“嗤!”一副“你不会真信了”神色看来,面露讥讽,“什么渊源不浅?不过就是同样用了‘大道为公,天行健’这套理念罢了,外面人说起清华天行社,多数也要说上一句科大也有个天行社,这说白了不是在蝇营苟且的蹭点小名声?” 旁边一个男子大概早看不惯吴华这幅历来的批判嘴脸,冷不丁刺上一句,“妒才嫉能可不好!虽然我也不否定本科生就创建实验室这种事有些不太现实,然而一竿子打倒也过于武断……否定别人的优秀,通常会成为阻碍自身进步的绊脚石。” 吴华冷笑,“是真优秀还是小丑跳梁我还是分得清楚。这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枪!人家留美博士不比你一帮乌合之众能?明显就是有人在背后恶意打击,说白了这个科大天行社就是个利用来搞手段的工具,背后指不定就是嫉妒陈越的人在冲他泼脏水!” 正说着秦芊走了进来,实际上刚才从走廊过来,吴华几人说话也没避讳,高谈论阔,都尽入耳里。 秦芊径直来到吴华面前,那对好看的杏目此时极为冷峻,这种目光盯着任何一个人的时候,对方保证相当的不自在,且随即她的话语冷硬而石破天惊,“你口中的跳梁小丑,也是我们清华天行社的创办人……国芯黑幕这件事,你不相信……但我相信他。” “而你不分青红皂白就先怀疑攻击我们自己人,这已经违背了协会订立的理念和规章。所以从现在起,你被协会除名了……请你离开。” 众人震惊的看着这个和协会成立息息相关也是名望颇高的铁娘子级人物,平时秦芊给人印象很开朗,长得漂亮,贵在人也比较亲和,虽然在谈事情的时候过于讲究有理有节,遇上碰撞挑战,也会在坚持己见的同时糅合意见贯彻自己的想法,到最后她的想法都通畅的施行了,往往效果还不错,这就可怕了,几度之后很是加分,让人不由自主就会对她产生更高层次的好感多增几分钦仰欣赏。 以往吴华面对秦芊的时候,也会有些刻意着重表现自己的内涵口才视野,甚至家里的关系背景。而他看来有时候秦芊也似乎会对他表现的那些有所另眼相看,甚至有时候也会附应两句,语气里应该也是有倾慕的。 然而现在,他等到的是大概所有人都没能见过的面前女子的另一面。 吴华面如火烧,头昏脑涨,只觉尊严和脸面都被从头到脚剐了个干净,到底还是涨红着脸憋出一句,“你凭什么,这根本不民煮!” 秦芊回顾全场,“好,你要民煮,那就民煮,理事会到了大半了,举手表决。同意你离开的举手。” 吴华阴沉看着秦芊身边。 先是第一个,第二个……而后大多数人依次手举起,甚至吴华还看到了个让他震动无比的情形,本来理事会中坐镇的那几位,以张超阳为首的硅谷创业师兄,在他看来属于声望很高的,根本不用理秦芊这个创始人在协会声望,属于超然物外的角色,这个时候也举了手。 那是吴华有史以来强烈感到的,生冷的,直接把人从海里拍岸上的强烈斥意! 不就是说了个外人,为什么连这些超然物外的师兄都依次表态投自己出局? 那个女人就这么神通广大? 第一百一十章 无法相诉 第一百一十章五一像素 吴华愤而离去之后,理事会照常进行,只是结束以后秦芊亲自找到张超洋,私下交谈,“让张大哥难做了。” 推荐吴华进入清华天行理事会的正是张超洋身边一个朋友,对方是早些年的清华师兄,叫做崔平,开了一家创投公司,推荐吴华入会也是因为吴华的家庭背景确实很硬。 秦芊和对方撕破脸皮,本身就是打定了会有她这个创始人的威望和会给吴华“照看”的内部这部分人碰撞甚至带来分化和折损的准备。原本最好的结果就是张超洋这位“大师兄”中立旁观,毕竟一方可能是自己的朋友带进来的人,一方则是作为创始人的秦芊,他怎么都不好直接表态。 如果张超洋当时反对,那么还要棘手很多。 谁知道张超洋对秦芊的附议,可以说直接让内部可能产生的动荡和争议都呈现一边倒的架势,避免了分裂的隐患。 理事会结束后,秦芊跟张超洋这么致意一句也是理所当然。 结果这位众人口中的“大师兄”却是摇摇头笑,“这事老崔还要过来跟你道个歉,主要怪他,以后不能什么人都往咱们协会里面送,以后还是要严格按照既定规章审核。” 秦芊稍有不知所措,果然那边崔平就匆匆过来了,本来今天理事会他是请假的,正在外谈事,没有见证先前那一幕,这个时候听说了赶回来,这位师兄摸着头在她面前表示歉意,“实在不好意思小秦主席,我听说了,吴平这事确实过分了,你别往心里去啊这人我没跟他来往了确实不适合咱们协会。这事我反省,我反省” 秦芊还颇有些发懵的,眼看着这两位早就已经在外创了业,张超洋的SOHU还是美国上了市的飞升公司,一定程度上亦是清华天行社名声鹊起来源的元老级人物,竟然这样的表态,让秦芊觉得果然协会理念是很好的,大家的团结让人感动。 然而张超洋看到秦芊的谅解,也是暗暗松了一口气,心想老崔差点害死个人了,他几乎想到了去年纳斯达克的那场惨状,股价跌落低谷,业务也迅速萎靡,投资人都要求退出,拉着他要他弥补损失,外界恶意收购也在进行,外忧内患,四面夹击,把张超洋几乎架在了逼疯焦头烂额的边缘。 股票价值向警戒线滑落的时候,后面是神秘投资人适时入场,托市,甚至和他股权置换给予实实在在的现金支持,让他主动回购股票拉升股价,这波操作让股价回暖,重树投资人信心,可以说救他一命也不为过。 虽然一直出面的是位质彬彬的男子,但张超洋自觉对方不是真正幕后的决策人,应该是个代理人角色,后面的人非常神秘,他猜不到来历。 后面那位神秘投资人给他一系列建议,一个是主要发展中国国内的业务,把业务中心转向中国,所以他回了国。还有一个就是让他加入清华天行社,所以他领衔加入,所以外人看来是他这个“大师兄”对秦芊这位创始人“小师妹”的关心爱护,但谁都猜不到他内心深处的敬畏有加,外界报道是说他一直想打造中国的兄弟会,但事实上个中内因,当事人才清楚。 看着眼前不停对秦芊赔礼道歉的崔平,张超洋想,估计自己这位朋友老崔才是为今天这事真心被吓到的那一个了。 事态在发酵,很快,通浪网紧随其后转载了水木BBS的帖子,随即就是国内一系列新闻门户网站都进行了报道。 经济报道领衔发表了实体报道,随即是第一经济日报,东方早报也刊登了主流的报道。 山海市。 一中。 谭庆川如今也是高二的班主任,在办公室休息的教师聊天中,谭庆川听科任老师抱怨或者分析一下班上的个别学生情况,又说起一些评职称的琐碎事。办公室常常成为教师们空余时闲聊的场所,春去冬来,一年又是一年。已是高二的这届学生中亦是有不少让各科老师头疼的偏科者,出众者,惊喜者,顽劣者。有新的教师加入,搭班子,磨合,到得现在,班上的许多学生许多事,也让谭庆川忧虑着,记挂着。 尖子生任其发展,最好不要揠苗助长,让谭庆川花费大力气的还是那些个落后的,但其实想学有潜力的学生,这上面如何把他们成绩拉起来,谈心,解决现实校内校外的困难,再以此为榜样推动全班中部学生整体成绩的上升,都是一位经验丰富的班主任也要花大力气来解决的事情。当然还有些让人难忘的插曲,有学生得了重病,发动全校为其募捐,大家去探望,女生们落了泪,男生抱头为其打气期望早日战胜病魔,班级前所未有的团结,都让谭庆川觉得这是眼前学生可爱的原因。 除此之外,头部效应上,这一届有几个尖子苗头,大概不会比上一届送走的学生差,有些一晃眼还有曾经的影子,但已是完全崭新的面貌,让人恍惚。 又想到了上一届,话说上一届的事情好像也已经遥远起来,学校就是这样的地方,把一届又一届学生送上他们各自的轨道,学业或者社会,继续走他们人生的修行,学业有成,成家立业,早生贵子,事业奔波,半生忙碌一代新人换旧颜,记不住的。 很多人会慢慢的模糊掉,兴许多年以后返校在学校一时撞见,唤出曾经听出老茧的称呼,才会想起当年,而后聊谈那些曾经的年月,青春和在这里工作育人的人青丝是如何缓慢的,不可逆转的变生华发。 2002年了,今年中国正式加入了WTO,,国内国外都发生了许多变化,一位国家短道速滑选手在美国盐湖城为中国迎得了冬奥会金牌“零”的突破。办公室里喜欢聊军事的老师津津乐道于历尽艰辛,预计60天路程走了六百多天的乌克兰航母瓦良格号终于突破重重阻挠,坎坷得被拉进了大连港 一个又一个让人留下记忆点的新闻,串起了那些平凡的人们度过的年节,让人真切的感受到人间烟火的气息。 那头的教师隐约说起了口中的话题,国芯黑幕。而谭庆川就那么听到了“程燃”的名字。 尽管可能有同名同姓,但听到这个名字的第一刻,谭庆川几乎是直觉,就知道该是那个曾经的少年人。 那个当年在自己面前,就敢拉着人家姜红芍,在自己那间办公室满地细碎的光阴之间掰扯未来的少年,当然应该只会是他。 只可惜这所一中的人们只传闻着秦西榛在这所学校当过老师,从这里走出去的消息,而殊不知前年的全省理科状元,那个不去清华北大的程燃,就是从一中转出到蓉城十中的。那年还有一位年级第一叫姜红芍,如果不是后来的变故,谁是全省理科第一,恐怕还有待观望。 所以有时候谭庆川在自己这一届的学生面前,就是很想忍不住的骄傲一下,你们这群小崽子知不知道我谭一哥的名声是怎么来的? 于是很自然而然的谭庆川接过那位喜欢研究股市财经的教师手上的经济报道,然后深吸一口气惊喜出声,“真是这家伙!” 因为经济报道上关于对一位本科生就构建起实验室,拥有让一位院长级大牛都觊觎科研成果的解释上面,就说明了程燃的来历,川省状元出身,拒绝清北而入科大。确实是有过人之才。 放下报纸,谭庆川看到几个上一届曾和他搭过班子的科任老师,都朝他投来同样惊诧的目光。 他们显然已经把报纸上说的人,和他们曾经遇见过得那个少年联系了起来,然后一并开始为这件事上他所经历的过程和命运忧虑了起来。 谭庆川看着报纸,其实现在他最想做的,就是打个电话过去,问问程燃现在是什么情况?报纸上报道的这些东西,是不是真的就是黑幕,他要如何应对? 但可惜他并没有程燃的电话,唯一和程燃的联络还是当年程燃考上科大打来的谢师电话,只有他留给了当年同学的座机号码,离开那年有不少电话打来,可往后那些离开的学生们,多数已经没有联系了。 于是谭庆川也就只能狠狠拍桌,报纸和作业册齐飞,发出令办公室里众人都吓一跳的声响。 谭庆川顾不上其他的怒斥,“太过分了!现在这些大学的科研造假剽窃!剽窃到了学生头上,还要不要脸了!” “这种人得赶紧抓起来,国家就该出台相关措施监督改进啊!不能让欺世盗名者得名得利!后患无穷!” 然后他又抬起头来,满是愤怒和忧虑。 他的学生在战斗,这是为之担心,却又极为骄傲的事。 只可惜万千叮嘱,都无以相诉。 第一百一十一章 想念 谭庆川最后还是和程燃联系上了,原来是找到了当年一位学生的电话,宋时秋,因为当初程燃转走了,这个一中的年级第一常被谭庆川重点照顾,家里电话谭庆川是有的,打过去问了宋时秋,宋时秋惊讶之余也连忙和同学联系,随后就是一场涉及同学朋友圈老班主任有找的发动人脉接力联络行动。 直至最后程燃从好几个老同学那里得到了那条讯息:“一中的老班主任谭庆川找你,电话是1xxxxxx,让你给他打个电话。肯定是为你在科大的国芯事情来的!” 而随着这个过程中曝光的程燃联系方式也让他收到了很多老同学的问候和关心,这大抵都让程燃感觉到温馨又负担。 程燃电话给谭庆川过去的时候,这位老班主任接到还有些打趣,“怎么的,那之后就没电话过来了啊,弄得我这要找你都是劳师动众的,动静大得很,把好久没见面的你们以前同学们都统统发动起来了,你老班主任的脸皮再厚,现在也有点挂不住啊……其实我看也未必都是冲着我这张老脸,更多的人还是想知道你的消息和情况吧。” 程燃也就一通跟老谭告罪,确实自上科大后,家里又搬了家,电话号码换了,也就没在给以前的老师去过电话。 和程燃聊起天来谭庆川还有些感触,“这回通过找你,联系到了两千届毕业的不少人,有的打过来,跟我说起当年,又说了一下大家的近况,没想到我们班的俞晓,打游戏都打到出国拿冠军了。当初我就说过,俞晓你这么喜欢打游戏,打游戏能当饭吃吗?结果人家事实告诉我……还真能!” “哎,看来我这老师也过时啰,所以说未来才你们年轻人的世界啊。说起来我们班不一般啊,都是人才,李德利也出国了,美国读书,哥伦比亚大学吧,宋时秋在清华,我就他电话能联系上,还别说,他打听你也是跟好多人问了,后面问到了和你关系好的俞晓那里,才知道你的联系方式,你们一个个,都不得了……对了,姜红芍那丫头呢?” 程燃道,“她现在在英国那边读书,伦敦大学学院,我去找过她几次了。” 老谭在电话那边一阵怅然,当年从自己办公室前的光亮里跑过去的男生女生们,如今恍然之间,都好像各有千秋了。 随后才由衷欣慰道,“这样啊……那就好,那敢情好……你们两个……以后啊,如果有那么一天,别忘了都回来,跟你谭老师说一声……哈哈……” 谭庆川舒缓的笑过后又道,“那么……科大又是怎么回事,那个陈越那么大名头,是怎么窃取了你们东西的?”正是因为从前是自己的学生,谭庆川了解程燃,才会毫不犹豫相信,这种事绝不会像是外界一些声音所谓的,程燃被人利用,同时想以此挣名。 “他应该也是被逼上来的,低估了自主研发的难度,以前的路走不通,又迫切需要成果来给予政治关注和各方投入以交代,就想走我们的这条路。被推动着,铤而走险。他一定程度是真的想做出成绩贡献。可是世情就是这样,也许最初时只是打开的一个小缺口,以为那只是微不足道的小瑕疵,比直面而来的压力选择硬扛,小漏洞造成的风化兴许更为严重,大是大非或许能够清醒,但小处姑息如沙漏,最疏于防范,有些东西最终就守不住了。 现在正在调查中,真相会揭露大白的。” 谭庆川感慨,“无论如何,要保护好自己。跟你联系上,我稍微放心了点,应该是这样,假的真不了,真的假不了。该好好破一破现在学术界的这种不良弊病!咱们都是你的后盾,你放心,认识你的人,都知道你是什么样的孩子,我们相信你,对于网上一些言论,我看大部分还是支持你的,只有极个别一小戳人,不知道哪里的阴暗心理,不必在意,我都让我儿子上网和对方骂去,我来给他出主意,你不知道,你们老谭当年读书时贴大字报本事不是盖的……” 程燃:“……” …… 有父子同心的谭庆川,亦有曾经的对手为了找他奔走的宋时秋,还有打电话来的各方朋友,柳英来电的时候表示,“也有人说在q上给你留了言,蓉城前几天同学搞了个聚会,都问俞晓,他倒是说你那边在等调查,让大家宽心。哪怕有你电话的,也不好给你打啊。” 是这样,程燃接到的电话倒是少,有以前的同学,以往也没说过几次话的,居然还收到了他们的短信和留言。 俞晓表示,“我让我们战队的都给国芯的帖子转发了,大家都挺帮忙的!” 俞晓在蓉城攒起了战队,因为中国首个星际冠军的名气,望风来者不少,俞晓现在可算是大腕儿了,五月份每个月都要来回京城蓉城跑两趟,录电视台电子竞技的节目,可谓炙手可热。 杨夏更关注专业上面的,对于这种窃取行为程燃采取的应对方式,她打来电话的询问中有不少需要程燃给她一一解释的专业领域,程燃都不厌其烦尽量让她明白。 有那么一刻,杨夏那边突然沉默,片刻后道,“程燃,我还是很任性吧。” “嗯?” “就像是你现在这样,跟我说这些,哪怕再枯燥琐碎,都在尽量给我这个外行解释……你一直在容忍我的很多任性吧。以前种种……我一定是个有时挺让人麻烦和辛苦的人吧……” 又怎么会突然这么说呢? 程燃笑道,“没事,习惯了……” 电话那边“哈”得一声,“真是,难得自我批评,你还真是不客气,你想死啊……” …… “我爸说此前南州会议上面,你来了,还跟我妈单独谈过……所以这件事,我妈才会避开来……”姜红芍打来的电话中,看来李靖平和她说起过这个中情况了。 而姜红芍根据自己姑姑和李靖平,姜越琴那边的一些个聊谈,也大致知道了这件事所牵引起来的各种效应,首先大家族那边就产生了分歧,有的认为姜越琴在这件事上不该把成果拱手相让,而且国芯网上曝出的攻击帖子其中蹊跷处甚多,不排除可能会有幕后推手在恶意攻击国芯,程燃他们的实验室只是被某一方利用起来的枪,而根据目前姜家一些人和国芯陆家那边的利益绑定,眼下程燃的团队自然也成了绊脚石,是以对程燃恶感很高。 姜家内部的风雨,外部的风浪,都牵系在了一起,再加上不久前代表李家背后商业力量的李韵的公司那边对股权置换协议的搁置,一场割裂隐现在了曾经意识形态的同盟之中。 姜红芍道,“我妈那边,原本并不值得你这么做……所以,是因为我?” 自己母亲导致了伏龙那场美国退出的风波,双方之间其实有很大的鸿沟。但国芯黑幕这件事上,程燃居然提前为自己母亲示警,他大可让自己母亲走进这个黑幕中,然后让职业生涯彻底熄灭。却在最关键的时刻,主动寻求避免碰撞。 那么究竟是因为什么,不言而喻。 姜红芍一时胸腔里生出不知何来的心绪,在这个夜空,繁星,伦敦和南州的时空之距离间,轻声道,“程燃,谢谢你。” 那是那个女子可以让人内心融化的语音。 兴许这也是程燃自认识她以来,自许多动听的言语之后,又一个让人心情起伏的话语。 因为她清楚,哪怕他们之间关系亲密,但对方为你所作所为,都不应该是理所当然。 情之所长,就是为对方着想迁就付出,而与此同时,对方都懂得。懂得你的包容,妥协,退让和付出,都汇作那一句,谢谢你。 听到电话里女子轻柔的声音,程燃心如涟漪起皱,道,“啊,可不能只是说说而已……怎么谢?” “请你吃火锅?”女子笑声传来。 “隔八帽子远,太没诚意。要不干脆下次见面一并还吧,肉偿不是不可以。” “程燃……”姜红芍语气低婉,局促,凝滞,又有些说不出的撩拨,“你学坏了噢。” 光是这一声,就抓心挠肝啊! “到时候我教你,一起做恶人啊,神雕侠侣也可以成为黑风双煞欺男霸女横行天下啊。” “不要……我不见你了。”老姜生冷道。 “嗯?”程燃挑眉,语气低沉,“真的就不见?” 姜红芍柔声道,“不见你……我就可以漫步千万年时间无涯的荒野,不用想念人间。” 第一百一十二章 不累 科大会议室。 “这件事情,难道就不能做做工作,双方把情况说明了,从而把情况压下来……”科大副校长潘峰笔杆子敲着桌面上的本子笃笃作响,环视全场。 但等待他的是一阵的沉默。 现在陈越的国芯在网络曝出,虽然没有到一种惊爆的程度,但其势头已经开始彰显,几个主流媒体已经转载了水木bbs上的文章,有记者开始出现在科大。潘峰很敏锐的嗅到,如果这件事任由这样发酵下去,其连锁反应会使得爆破面越来越大,最终会达到什么程度,很难说,但想着便极有可能非常的可怕,说可能掀起一场全国性哗然的海啸也不为过。 “怎么做工作?现在的情况是两边都各执一词,也不沟通。而且这种事没办法,程燃的那个共建实验室不完全是他的,后面也有企业一部分,这已经转化成了企业和陈越院长之间的事情,人家不会理我们科大。” “那这件事怎么做工作?” “我倾向于交由他们自己解决。因为涉及名誉和科研成果归属,科大没有办法插手。”黄培沉声道。 现在的问题是陈越当初加盟科大是科大扶持的,如果出事,科大也有一份责任。但程燃的天行实验室科大根本没有干预的权能,说白了,人家背后有cq这么一家掌握即时通讯的公司,科大在不明白前景甚至可能理不占优的情况下,最好不要成为对方企业用法律攻忤的主体。 “我们计科院,也是这样认为。” “那我们是不是需要成立一个调查组,调查这件事情?”有人问。 一直鲜有说话的校长朱华清开口,“调查组的事情,当然要成立,但是,暂时先缓一缓吧……” “不是现在。” 众人中有人想想,立即明白了,这个时候在双方都没有底牌尽出,风向不明的情况下,科大不急着插手进入。而校长朱华清,还是认定这件事情闹不大,如果真的有知识产权的纠葛,科大也未必成立个调查组就取得了证据,陈越的国芯项目,有公司可以转移,科大的调查组更是职权有限,最多只能针对校内查证,而如果对方外面的公司版块,就无能为力了。 关键是校方如果此时一动,便会不可避免引导风向,在目前各路记者都望风观望的时候,这种做法实在不智。 最主要的,是校长朱华清大概已经有所认定,说不定暂且等一等,这股风就会过去,不会发酵起来。 …… 南州,一个为私密圈子服务的酒廊里,陈越和柳高见了面。 “你告诉我这件事到底是怎么回事?网上那篇帖子说得有没有其事?国芯的设计是拿了程燃那个实验室的东西?”柳高声音都有些失态。 又是程燃。 这个人和他的父亲程飞扬,都是他们深恶痛绝的存在。伏龙现在开拓的领域,让他们多家公司都不得不破产重组,无他,做出来了,或者有突破的苗头了,他们相关领域把控着行业的公司股价就会大跌,突破了重围封锁,就击垮他们的联盟。 偏偏因为伏龙的内部架构工会持股,同时还有谢家的背景,没有办法动用那些能量,强行肢解伏龙。 而现在,又在这个领域,撞到了程燃。 陈越道,“他们不会有证据,这方面国内没有先例,同时,设计之中我们又进行了自行的基础延伸拓展开发,严格来说,他们没有任何办法,这只会成为一场诬蔑。” 柳高看着他,这话里面的信息,已经很明白了。 他开口,“你确定?” 真相已经不重要了,重要的是,这件事上面他们的利益,必须保证可以贯彻下去。 陈越端起酒喝,“张松年已经快进去了,李靖平自身难保。有你和你背后那位,我相信这件事到最后来看,只是几只小苍蝇的嗡鸣罢了。历来哪个大项目不会受到反面的恶意攻击的,这在上面来看无伤大雅,最终还是要看结果。我们要取得的,是极大的名誉地位,自然会遭到各种非议。但我相信,一旦过去,前面的,就是我们无垠的庄稼地,是采摘不完的果实和收割不尽的稻田……” “所以现在,你和那位,都要无保留的支持我。” …… 五天后,陈越并没有做出任何正式的辟谣,只是接受了一家报纸的确认访谈,那家报纸是偏官媒的媒体,背后是国字头的大集团,报纸的记者对水木bbs的帖子询问了陈越。 陈越回答,“虽然不知道那篇帖子的发布人是何居心,炒作造谣这件事背后的是什么团体,是不是想打击我们初生的芯片产业……我这个人其实很遭妒,在美国求学,想为中国做芯片回国,这本身就已经触犯了一些人利益,所以我们国芯发布的时候,国外的那些人是不相信的。怎么中国人可以在一两年时间里,拿出一块相关的有国际竞争力的芯片,他们不相信,也不愿意看到。” “造谣我窃取同校实验室芯片设计的,我想大概是不知道前因后果,我手头上的一位研究员,此前就提前离职,到了这个实验室来,然后我就不知道为什么,他们也就声称有了和我们相同功能的芯片……当然,在这件事之前,我是本着自愿自主自由原则,没有过问我那位研究员去向的,也不知道他们在私底下做什么。谁知道曝出以后,我才知道居然有这么回事……而且,没想到部分专利技术,对方已经抢在我们之前,于国外抢注了,当然,那些都是不成熟的,我们还有更成熟的专利……” “但说实话……我很痛心。” …… 陈越的回应简短,但是足够描述了一个引人入胜,甚至让人忍不出唾骂反骨贼的故事。 于是在水木bbs,天涯和各个论坛上面,有关于国芯的帖子后面,开始形成了激烈碰撞的舆论。 “还用说吗?人陈越院长顶着压力冒着风险回国,创建芯片事业,结果手底下一位利益熏心的研究员,拿着资料出来了呗。为什么这个时候曝出来,很简单啊,利益啊!现在就该查查,这个程燃的实验室,是不是有外国势力在背后勾结,想要打击我们的国芯!” “说这话的是睁着眼说瞎话吗,专利你还能在国外别人抢注了,你这心有多大啊?你过分相信陈越的道貌岸然了吧?他就算醉心科研事业,但一个好东西出来必须立马把专利国外国内都注册了,这点你不知道吗?你觉得他一个领衔科研课题的专家,故意这么包装成大意失荆州的受害者,能说得过去?” “楼上的我且问你,陈越院长说过没有注册吗?说的是被对方抢先注册了,我们都是搞科研的,都知道国外注册一个专利耗时之长久,是很正常的现象。那么现在就要问了,程燃实验室的芯片怎么就能通过‘快速通道’获得注册通过?这里面难道不该深挖吗?背后说不定就是国外的势力在搞鬼啊!听说科大这个实验室是企业共建,有cq公司的份。那么就要问问了,cq公司背后,是不是有美国投资人的利益!来搞我们的国芯?” “放屁,他说他没抢过就没抢过?不能专利本就是别人的,别人正常注册下来,也比他快啊!这是颠倒黑白!” “提问一个本科生,而且背后还是企业傀儡的本科生的团队,怎么就比一位世界前沿半导体领域的美国求学有成归国芯片专家的陈越更厉害?按照正常来说,你就算是个状元,但论及科学研究,你给别人陈越院长提鞋都不配!” “这事背后肯定有阴谋,见不得我们国家芯片好的阴谋。至于这个程燃,就是被利用了,同时也见着这么个机会,想出名想疯了的一个自大的状元罢了。所以我说啊,培养这么多状元,可这些所谓的状元,一个个可能连基本的做人道德都不具备。” “青山砍柴人”赵晨在网络上浏览如今国芯事件的发酵情况,他和几位网络知名人士,各大论坛的版主一直在关注事情的进展。 从国芯事件发酵,到几个媒体前往科大的调查情况他们都知道,其中有个媒体的记者还是他们策动的,也都密切保持着联系,可是这些记者在问陈越的时候,陈越都一口否认,但拒绝对此作更详细的说明。而后他们给陈越的电话,都被他以各种理由拒绝。这其实就很迷幻了,按正常逻辑,理说如果被冤枉,难道不该是积极联络记者澄清这件事吗? 而随后要到事件发生的第五天,陈越才在一个“有背景有来头”的媒体上发表他公开的说明。而其他媒体一样,也被置之门外。没能当面问询的媒体也就只能有两个选择,一个是转载那篇大媒的报道。另一个就是不做报道。因为他们没有当面向陈越提问,寻求一些个释疑的机会。 赵晨他们一群人私底下在对这件事情做出推论的时候,也觉得陈越这边的反应比较可疑。但是眼下因为那篇报道,陈越的舆论情况一下子扭转,令科大那个程燃的天行实验室立即开始受到更多的攻击和猜疑。包括程燃这个人也受到了人品,甚至想要以此搏上位之类高智商没用到正道更加危险的指摘。 这场大幕,看得真的是让人目不暇接。 …… 在那些来回攻忤的激烈言论正烈的时候,程燃接到了一个电话。 有些陌生的海外电话,但听到声音,却让程燃有些发怔。 是姜红芍。 女孩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程燃,我现在在美国。” 程燃这个发怔,“你没给我说你要去美国,不是前几天你还在学校吗?”然后程燃反应过来,“出了什么事?” “我看到了网上的情况临时做出的决定,我现在刚刚落地,在洛杉矶……” 老姜在电话里道,“陈越表示他的那家负责芯片外围ip配置的叫做ec的公司在美国,我用雅虎的yeo pa也没查到这家公司的电话,而谷歌反馈这个地方是一片居民区,很难证明有这家公司的存在。本来是可以联系人来帮忙当地踩点,但想到还有其他的事情要证实,我决定自己来一趟……” 姜红芍条理分明的给程燃解释了一番她的思路过后,最后大概是不想程燃在那边担心,语气带着些轻松和俏皮,“所以我就过来啦……” “另外,陈越既然表明自己在美国留学的内容就是涉及这款芯片设计,根据你们科大内部网站的简历,陈越是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毕业,我相信这点应该没有作假,那么紧接着我就要去德克萨斯州奥斯汀一趟,我在来之前在美国计算机领域著名学者麦克拉斯基教授那里找到了“学生谱”,给他的导师德州大学电子工程及计算机工程系教授亚伯拉罕发了一封电子邮件,希望查阅到关于他在大学所写的相关论文,再通过和他导师,以前同学的调查,大概能够知道他在这所学校的硕士博士涉及的学术范围和内容,可以进行比对工作。这个做完之后,根据他在摩托罗拉公司担任工程师的经历,我还要去一趟奥斯汀的摩托罗拉了解一下他担任工程师的情况,是否符合他所称的引领芯片设计的能力。这样应该就有了初步的调查结果……” “还有,我做这些是有我姑姑陪同的,勿挂,勿虑。” 是那头电话里在洛杉矶的风中女孩干练的声音。 程燃这个心潮澎湃而震动,当姜红芍亮剑,那大概就是一剑光寒十九州。 而她奋不顾身的出剑,是为了他。 程燃轻声道,“媳妇儿……保重自己,特别是注意安全,相比起调查的结果,我更不想你不顾其他的奔波。” 洛杉矶的机场,女孩发丝微微散落,那张脸有些微红,只是她轻轻摇头。对着空气,没人看,有些像傻瓜。 “我不累的。” 第一百一十三章 三个傻子 一场科大的国芯风波,实际上牵起的是背后的波澜巨云碰撞。国芯的专家检验组集体失语,而且其中几位关键人物不是在出差会议,就是身体不好疗养中不便对记者多做说明,匆匆挂去电话,或者干脆就是对记者邮件并无回复。 随着陈越做出有关自己下属转移到天行实验室导致泄密的信息,又形成了一锅粥的议论,猜忌,那么国芯这件事在外界看来就变得扑朔迷离,各执一词。 究竟是身为微电子院的陈越剽窃了程燃天行实验室产物,堂而皇之的进行学术侵占,用自身的学阀背景强压对方。还是确实是仓中有鼠,被名利蒙了心智的程燃团队窃取了成果,反过来攻击国芯,以期获取巨大的商业利润? 情势陷入胶着。 姜红芍看到了那些网络上的流言蜚语,看到了陈越那篇所谓“辟谣”的说明,随后就引导了舆论向程燃方面猛扑,所以她前往了美国,首先找到了陈越用以美国活动的公司,公司是私人地址,而且总裁是陈越的一位中国台湾籍师弟,对方很警觉,在得知姜红芍打听陈越情况后,立即搪塞避而不见。 “美国允许私人地址注册公司,不过这主要针对研究型的公司,而陈越在美的esoc公司,从属性上来说是一家生产型公司,应该有一定规模的厂房,至少还应该有实验室。这些显然不是私人住宅能办到的。”姜红芍在电话中对程燃道。 “我和姑姑又赶往德州大学奥斯汀分校,他的导师没有回应我们,也是找不到人,但我们还是通过校内网调到了陈越的论文,我们找了专门人士分析,陈越的论文涉及的大多数是模拟电路的测试算法和技术方面,和芯片设计领域没有直接关系,但不能说完全没有关系,间接的还是有……所以我们后来抵达了奥斯汀摩托罗拉,调查了他在职期间的信息,结果显示他并未如他声称的那样担任过摩托罗拉的设计经理,开发过通讯芯片,他所做的工程师领域也和嵌入式芯片无关。” “所以,有一点可以确认,陈越在国外研究方向和工作的过程中,并没有参与接触过相关芯片设计领域……最重要的是,他在美国宣称进行设计生产的公司,一无厂房,而无实验室,再者没有任何可以查证的项目成果。这点和他所宣称的截然相反。” 姜红芍马不停蹄,这几天里面,在美国各地来回辗转,查证陈越所留下的那些蛛丝马迹。 “辛苦了……顺便也给你小姑道一声谢。” 结果姜红芍那边话筒里传来李韵的声音,敢情此前就凑在姜红芍的听筒边听了,“算你有这个心,不过谢谢就不必了,陈越那国芯列入重点项目,不仅仅将涉及到大笔科研资金的划拨,重要的是下一步就是用于军用雷达,军用通讯设备,涉及国防安全……” “甚至刚刚在国家大兴集成电路产业扶持的当口,要真是在这上面爆雷,国家扶持芯片的信心从这里就要熄灭,这上面发生地震,危害的岂止只是那些打水漂的养肥了狼浪费的科研资金?危害的还将是我们本就底子孱弱的高科技领域,这上下游未来涉及的不仅仅是数千亿的前景,还是对国本的高科技探索研发的腰斩,知道我看好你的是什么吗?” 程燃实在揣摩不透姜红芍这位小姑的心思。 李韵道,“还是你在这个时候对他迎头痛击,是个让人欣慰的选择。因为这毕竟对你来说不是什么明智的举措,聪明点不正是于如日中天的他进行合作,就像是卑劣从来与谎言同谋,高尚是高尚者的墓志铭,卑鄙是卑鄙者的通行证。不必生硬的撞上现在有背景有后台的陈越,还能凭借他现在的通天大道,让你也占据一个学阀的位置,背后的利益之丰厚,连我换位思考都很难拒绝……” 确实,按利益角度,如果陈越真有窃取程燃团队领先的成果,而且做到这种程度,程燃选择硬碰硬无非是最不明智的作为,大可利用两人的互补依赖关系搭建一个天衣无缝的大架子,赢得的是名利双收,窃得国士之位。 可程燃偏偏选择最笨的在国芯已经飞升之时从后袭击,那么所遭受的就不再是陈越的反扑,还有他所引动的那一系列利益名誉相关的势力的联动打击。 “而且我还要提醒你一句,现在陈越背后的势力,可能要对付你们伏龙公司,再制造一次重创也是绰绰有余。现在呢……还能不能有一腔热血,后不后怕?” 程燃道,“我没那么高尚,不愿同流合污。说实话陈越此前也找过我,提出了你所说的这种可能。大概他也没想到,我敢真的撕破脸皮。他那天跟我说了很多,试图说服我,说得非常好,其实很打动人。我相信他说的是真的,他何尝没有回国报国的念头,而这些又如何丢失了?” 程燃道,“我可以和陈越合作,他获得技术支持,我通过踩着他肩膀拿到通往荣誉殿堂的通行证,看似一场卑劣的行径变成各取所需的蜜月……皆大欢喜。反正就搞出国芯来,我能利用他,他能利用我,双双都能在这场国家政策中获得巨大利益,名誉,应有尽有的东西……那么这是我们。我们之后的,下一个‘国芯’呢?” “是不是这个浩劫皆大欢喜之后,又在酝酿,等到那个时候,又来一场浩劫?” “所以互相你好我好,一起发财挣名,这种事,是走不通的。因为消弭一个,迟早还有这样的雷爆发出来。陈越拿到我们的东西流片出来,所能实现的功能寥寥无几,大部分应用层面的功能都无法实现,那么是如何通过专家组检验的?为什么这个气球就能这么越吹越大,同样的气球还有多少,在哪些领域,那么是不是证明了我们也需要张松年的南区模式?” “只有改变这东西的玩法和模式。才能最大限度的阻止下一个国芯。只有让一批人被打倒,才能换血推动新的变局。我想的,就是这么一个简单的事而已。” 李韵听了,把手机丢给姜红芍,道,“你这男朋友,脑子不好使,傻得可怕。偏偏你这个傻妞,也是这样。” 李韵的野马和姜红芍停在一座大桥边上,时值残阳如血,照上两人面庞,李韵拿着一支烟,要深吸几口,方能消化刚才和程燃一番对话。 姜红芍看过来,在雾拢的红光中微笑,“你不也是吗?” “讨打!”李韵手挥过来,姜红芍挡开,闹作一团。 姑侄之间,还有大洋彼岸万多公里之外的男子,就是三个傻子。 第一百一十四章 太阳终会升起 来自姜红芍和她姑姑在美国的调查被提到了王玉兰的面前,当即王玉兰就极其惊咋。 “这是谁做的?陈越在美的关联公司,论文分析,还有以前同学同事的侧面反映,是不是太及时了点?这个调查将对我们报道国芯剽窃作假产生相当的力度,可以形成更多的针对陈越的怀疑链条,这样足以让他此前单方面的辟谣形成有力攻击点,站不住脚的该换他了。” 王玉兰想了一下略有恍然,不失调侃道,“这难道是你那个国外的女朋友进行的?耶……行动力和执行力都强得出奇啊,看来谢飞白那边的说法不错,江湖传说,你的妞也挺厉害的。” 程燃哭笑不得,“这是哪门子的江湖传说。” 王玉兰道,“有句话叫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其实这所谓的多助,并不代表帮助你的人很多。而是正确的事情,就会被同样有识有高格局视野看法的人所看到,这些人对正确认知的坚定,理念,韧性,对系统改变的推动力,比一百个乌合之众要更有力量。哪怕这种所谓的‘道’只有寥寥无几的人理解知晓,然而也能星星之火,迟早燎原。譬如我,譬如你那位女朋友,譬如此时关注这件事,并为之奔走的那些人。” 程燃笑,“可以啊,大表姐,理论一套一套的,变相夸自己的水平越来越高啊。” 王玉兰骄傲一笑,“我立即整理成报道,今天加班加点,两天后我们《经济报道》就能出炉叩问调查!” 但随即王玉兰又皱眉,“怎么不是特别兴奋?这么有力的报道,难道还不够昭彰真相?” 程燃道,“当然现在任何一点有力的投入都十分必要,但不到最后一步,我始终认为还是不能放松。” 王玉兰皱眉,“程燃,我有时候很好奇,你这年纪不大,但这副稳得像是赵州桥一样的性格怎么来的?还是你们家的家教使然?看来这程老总是不一般,以后我捞到个给他独家专访的机会,这事一定得问他一问。” 程燃道,“赵州桥也经过几次大修加固才屹立至今,你别节外生枝啊。” 王玉兰一笑,又道,“作为我们新闻人来说,哪怕是再坚硬的铁板,新闻调查真相的力量都会像是炽热的钢刀,把外壳切割开来,没关系,我倒是想看看,陈越这边的水到底有多深。” …… 王玉兰的国芯追查报道之后在《经济报道》出炉,网络接连震荡,博客主的转载,发酵,跟帖也是不断。 很多信誓旦旦的权威派,把陈越资历摆在当门前的不少帖子和人遭到了质疑。 “出来啊,当初口口声声宣称陈越顶着压力带着技术回国,说是程燃实验室成了别人的枪,打击陈越的人。你们的陈越只是位测试工程师,和芯片设计有毛关系,那么也就变相说明了,他说人家程燃实验室的那个聂云带着资料出走,窃取他们的关键技术有何依据?根据时间线,那位聂云博士走后你才雇佣的alpha团队吧,那么也就是说之前聂云的工作是你在指导?问题来了,你一个没有半点芯片设计能力的人如何指导人家的设计工作?凭什么不是你剥削拿了人家技术?” “陈越美国的空壳公司如何解释?是不是涉嫌用于转移科研资金?” “质疑程燃只是本科生的,人家几十位研究员都聚集在这个本科生创立的实验室手下,这种能力仅仅是学历就能掩盖的?不想想人家为什么一非业内知名大牛,二是不依靠财政拨款政府资金,却能这样广揽这么多人才?所以还是那句话,看不到别人优秀的人,还有只顾着打击别人优秀说酸话的,本身就局限于自己狭窄的视野和心胸里了吧。” 喧嚣四起,风高浪急。 “这篇报道出来得太及时,关于国芯的疑点开始扩大化。”“青山砍柴人”赵晨在一干关注这件事的人组成的q群里,进行着发言。随着这篇《经济报道》的发布,这个有着相关的博客主,论坛“斑竹”和相关从业人士的群里面像是化学反应一样沸腾。 “那么也就是说陈越没有相关芯片设计方面的能力,但他聘请的这个alpha团队却是有这方面技术的人,然而这边只是五个人的团队,而程燃那个实验室显示的是超过三十人的在为此工作,一边是五个人,一边是三十个人,这里面研发的投入情况明显有差异。同时陈越美国的公司疑似空壳,他在摩托罗拉的工程师经历显然也和他在科大对外的介绍上面不符。” “王楠兄怎么看?你之前不是坚定地权威技术派支持者吗?认为陈越的院长身份和美国经历确实比程燃实验室的所有在职博士资历都来得光鲜。” “别提了,现在的问题是陈越这个简历上面的差异,至少他的言语可信度已经开始下降,这不是德高望重的专家能做的事,这种瑕疵怎么能犯呢……我还是不理解。” “拉倒吧……现在哪个专家不把简历做漂亮点?可劲吹嘘的事情少了?大环境就是如此……” “这篇报道,我们东方财报跟了!必定要让这件事真相大白!” “杨主编霸气!” “霸气啥啊,真正霸气的是这系列报道叫王玉兰的记者吧,我见过,纤瘦的一姑娘,没想到词锋如此凌厉!” …… “那么如果假设为真是陈越搞出了国芯剽窃骗局,那么意味着他所窃取的是别人的芯片,而问题是目前程燃的天行实验室芯片是尚未完成最后工作的状态,那么陈越的芯片却可以先流片成功,据说还得到了应用层面的突破,也就是说解决了接口的各种问题,如果他们是同一款芯片,也就意味着陈越对芯片的应用层面实现更早取得成功。这必然是芯片的真正开发者才能办到的事情。如果不是这样,那问题也就出现了。” 网络上面,有相关扎堆的从业人士给出了破题的关键。 “是的,此前陈越表示国芯已经获得了国际上两百万片订单,这就意味着进入了量产的程序,一款芯片是否能够量产,才是意味着芯片真正算是开发完成可以应用的标志。而量产前都会进行封装测试,只有通过了封装测试,才意味着芯片达成了设计时的系统需要,负责国芯封测的目前是两家公司,威宇和安科。那么只需要从两家公司拿到数据,不就知道陈越的国芯是否确定研发完成了吗。” “是的,希望得到国芯封测的数据,到底谁先谁后,事情就水落石出了,对于集成电路产业的发展,我国每年投入大笔资金支持企业和高校的研发和产业化,其实我们都希望这个传闻最终能被证明是子虚乌有之事……” …… “《东方财报》消息:据悉,只要得知封测结果,就能得知国芯是否和陈越教授此前宣称的那样,已经完成了量产前工作,做好了应用系统,那么很大程度上针对这件事的传言都会不攻自破。但直至此刻,我们的记者联系了国芯封测的两家公司,都没有得到相应的回应……” “《第一财经》记者向厂方出示了来意,但没能批准进入厂区,表示封测公司必须对客户的资料保密,所以相关资料并不会公开……” “电话没有回应,国芯真实的封测结果不为人知……” …… …… “是李家的人带着那小姑娘去美国查你……否则我早让对方闭嘴了!” 一辆前往南州一个大型高科技产业基地项目现场的雷克萨斯顶级豪华轿车车厢内,柳高敲着胡桃木做的扶手台,旁边的陈越面色凝重。 “李韵很不老实,这根本上是李靖平这个人的翻覆,一个把着我们姜家起来的泥腿小子,现在就想翻身做主人了?李靖平现在也是意识到自己要被关笼子里了,所以正在挣扎。不过就是翻腾的落水狗,最后也只会是一条死狗。” 柳高脸上的肉筋跳动了一下,“程燃才是个大祸害,我说过,这个人别看年纪轻轻,但总是能搞出事情来,你看现在翻腾起来的那些言论,他不过是科大在校生,目前国内的这些大媒体都调动起来了,网络上的情况更是泛滥。我当然用关系跟一些报纸打了招呼,但我不能面面俱到,而且这种事情,我频繁出面,毕竟有忌讳……” 陈越看着窗外,收回来道,“这个时候,那位是必须出来了。” 柳高看着他,道,“所以如果他们挖出封测的事,就有危险了?” 陈越道,“确实会有威胁,当然这件事最好不要发生。” 柳高道,“我打个电话。” 前往项目基地的轿车之中,外部景物快速褪去,而相反极为静谧的车厢之内,柳高跟电话那边交谈了一会,陈越在旁屏息。 片刻后,电话里的人声回应,“确实不能让舆论这么发酵下去了。这件事……就到此为止。” …… …… 这一天,对于关注整个国芯事件的人而言,日食,就这么到来了。 国芯群内,一则消息迅速传递开来。 “朋友们,我们东方财报得到消息,不能再报道国芯的事件了。我个人也不在这个群里出现了,大家江湖路远,各自珍重。” “下午三点,第一财经和每日经闻也不能说话了……这件事情没有那么简单。” “我媒体朋友的消息,继财经和经闻之后,商业早报也下了停令。” “搜狐,to网站的帖子已经删除了……通浪和水木还有,但是不知道还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青山砍柴人”赵晨和整个围绕这件事关注的群聊人中,人人面面相觑。 大家的视野,开始黑区了。 很明显,和陈越利益相关,不可预估的力量,正在封锁他们的眼睛,耳朵,还有鼻子。而在这样的力量面前,那个科大的程燃团队,显然只会被辗为齑粉。 名为“青山砍柴人”的赵晨在自己的博客键入一篇日志,“那个夏天,是所有光与热都消失的夏天,那也是我们首次感受到,太阳落下去了,不知道第二天……还会不会照常升起。” …… 王玉兰在采编室里,迎来了《经济报道》的几位股东代表。 “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的报道在版块被撤下来了?” 迎前的股东代表是个中年男子,脸色郑重,道,“王记者,报纸收到投诉,你的报道有失偏颇,这给报刊带来了一定程度上恶劣的影响,而且,有检举你利用报纸职务,和个别利益方进行内幕交易利益交换的可能,所以经相关股东方面批准,我们要调查你在报纸的公用邮件,材料,派发的电脑内部硬盘数据……这件事情上面,处于股东利益的角度,就是报纸管理层,也无从干涉……” 王玉兰放下笔,顺手端起自己的水杯,淋在了笔记本电脑键盘上面,电脑迅速黑屏,对方脸色变得相当难看。 在对方过来拿过她办公室物件的时候,王玉兰心头微叹,谢飞白的小男朋友,老娘仁至义尽,也只能走到这里了。 …… 李靖平在京城的工作报告会议之后,和自己老婆姜越琴见了面。 李靖平道,“大部分关于国芯的消息都消失了,就像是从未出现过。针对陈越的质疑,到了关键时刻,戛然而止。你说算不算一个很意味深长的事?看来背后涉及的那些人,都在拼尽全力自保啊。保他们的位置和荣誉啊。” “我这边在推动,但这个自上而下的九连环要一个一个解……”姜越琴道,“有时候我觉得,程燃其实说的没错,你和张松年搞得改革模式,确实是应对这个变化世界的先进解决方案。社会在进步,抱残守缺不可取。就好像是眼下做这种事的人,封锁,只是在消耗他们的威望,封锁得越久,摔落下来跌得越疼。以前我不明白这个道理,但后续开始越来越了解了。” 李靖平笑,“看来程燃那场和你的深谈,让我们家大领导也受益不浅啊。当然,这些年的经历磨练也是有用的。” “他本可以在这件事上面把我也套进去……说不定更符合他的利益,但到头来让我跳出坑来……这还是在伏龙风波发生之后,我印象最深刻的,还是他那句,因为姜红芍比几十亿,重要多了。这种话,你当年敢不敢说?说了有没有人信?” 李靖平这个表情尴尬,“这怎么扯到我身上来了。我当年肯定对几十亿没有什么概念的,可如果说要是你落水了,让我这条命换你上来,我是愿意的。” “孩子都这么大了,老不正经。”姜越琴白了他一眼,“你说程燃,到底有没有办法可以翻盘?……还能怎么翻盘?还有什么他可以借用的?伏龙可未必在这上面说得上话。” 李靖平道,“就我知道的这小子的情况来看,最好不要低估他的潜能,没准背后就有意想不到的运作。” 姜越琴道,“你这么说,我倒是有点期待了,以前没打算好好观察过这小子,现在正好观察观察。在最暗无天日的环境是不是还能开出花来,还能不能保持那种心性。” …… “放心,我是办公室的二号电话机给你打的,保证没有人监听得了。怎么样,这事你拿不拿得下来。我听说消息都封了,哈哈,眼睛耳朵都给你捂住,憋死你……”这是来自京城那个办公室的谢侯明,谢飞白那个威严的父亲,却颇有点此时看龙困浅滩般的打趣。 “这是对方作弊啊……不够厚道。” “你小子一肚子坏水,还怪别人不厚道。”谢侯明首先就开批,“这可是真狠的一铲子啊,我要是陈越,现在估计只觉得脖子都在发凉。这种事毕竟还是他吃亏的。怎么样,有需要我帮忙的,随时开口。” 程燃道,“暂时不用。有待后情吧,主要是我们反向工程没有百分之一百,中芯国际的流片还没下来,这没有办法,只能用时间来磨。 否则我还可以搞点事情,现在不就是打到干瞪眼了吗,其实再搞大点才好,但对方居然玩封杀这一招,就是背后的人估计猜到我们意图了,感觉威胁到自己的屁股了,危机管理意识很强啊。” 程燃到底还是叹了口气,“还是差一点啊,这样就不好玩了……哪怕流片证据出来,打倒了陈越,他背后的大鱼,对方大概率也能溜得掉啊……” …… 发酵的热度被迅速掩埋,几个国芯事件的关键爆点火山口被封住后,就止住了舆论上再扩散出去的可能。也就是说眼下的国芯事件,还远远不到全中国“一片哗然”之地步。 传说鱼的记忆只有七秒。 而陈越以及他背后的势力都很清楚,舆情的记忆呢,大概也只有七天。七天之后,在几家主流媒体被封锁的情况下,在第一手资料的推动者《经济报道》的失声下,大概率那时候社会人们所讨论的,就是足球赛的结果,世界上哪个地方发生了局部战争,哪个明星出轨离异的消息了…… 眼前一片迷雾。 而从头到尾见证了这一切的秦西榛刚从一个关于中国电信炫铃业务宣传片的片场结束了工作,这位既是天后又是国家电信战略合作伙伴,国内最大在线音乐平台创始人总裁的她低头看着新一期的《经济报道》上刊登的无关痛痒的那些新闻,看到再无一丝一毫的国芯热点消息,也大致明白了程燃究竟遭遇了什么。 秦西榛深吸了一口气,决定了什么,然后起身。 结束了那场《我的地盘》炫铃业务宣传片拍摄,即将上线各大卫视广告黄金频道的秦西榛,在那一天,穿着最简单的t恤宽松休闲裤便服,没有戴鸭舌帽。 来到了科大。 谁也没有想到,原本沉入消匿中,眼睛和耳朵都被遮掩,大概率就那么沉入深海的国芯事件,会因为那样一个转折,后面那样的轰动了全国。 当初写下“那也是我们首次感受到,太阳落下去了,不知道第二天……还会不会照常升起。”的“青山砍柴人”赵晨,在那个有记忆的网络博客上,在之后写下了多年以后回望凝固在历史中的一段话。 “后面的事情告诉我们,原来太阳终究会升起,而那一次,是那么的—— 波澜壮阔!” 第一百一十五章 报之以歌 就读理工大学的林楚偶尔也会想起那年的夏天,那年山海一中的57度乐队,那场既不专业也不够娱乐的临时被一位年轻气盛的新音乐老师凑起来的学生乐队。 表演的节目很简单,动机也很单纯,没有美国电影里一场学生乐队振奋人心轰轰烈烈荡气回肠的逆袭,他们胡乱凑齐四个人,仅仅是为了在当年那个简陋的礼堂,红绸布和彩纸贴出来的幕布背景,人人脸蛋画的红艳艳的演出妆的那样一个再简单不过的学生演出。 兴许回忆起来光芒四射的绚烂,但实际情况其实只是时代中一个司空见惯朴素的场景,若不置身其中,也很难明白那种热烈的气氛。 那二年为艺术节表演进行过长的准备无异于都有些邪门歪道,一个刚从音乐学院毕业一门心思想在高中培育音乐土壤的音乐教师,似乎怎么看都有些缘木求鱼。 偏偏这个老师还很执着,非拉了他们一群没有什么天赋的学生,实际证明那位老师其实没太大音乐上的教育天赋,所以那场表演他们乐队经过多番的排练也只是堪堪及格,仅仅是靠程燃的突出部和所唱歌曲的剑走偏锋赢得了掌声。 整体配合只能说足够努力,却还是天分有限,估计在当时的那位女老师秦西榛眼里看来太过“朴实无华”。 如一位卓越的画家看一副了无生气的庸作,不能说被气死,只能说这群学生一定是上天带给她的礼物,让她明白上天到底待她不薄,给她的天分足够多。 那时的美女小秦老师,现在的天后秦西榛,那时为了把他们这群鸭子赶上架,或者说催生出音乐细胞,真是把自己委屈极了吧。 但是对林楚而言,那是他人生最奇特的经历之一了。 而后他,付潇,张琦,自秦西榛和程燃先后离开之后,他们经常也会聚会,哪怕各自去了不同城市上大学,每年回山海的假期里,无论多忙,都要抽个时间,就他们三人,小聚一头,哪怕只是在小店里聊聊天,或者谁家听听歌,说说秦西榛最新的单曲,也不去聊曾经,只关注眼下的生活。 但就是三人所处的学校内,哪怕就是再亲近的同学室友,也都不曾听他们说过这段过往。 以前的“小胖子”付潇现在已经变成高个的帅小伙了,曾是57度乐队鼓手的他偶尔也会听到自己大学班上同学讨论秦西榛的歌手却不被资本左右,战胜资本自己创立音乐平台的事迹。听那些个讨论中说起秦西榛所获得的那些世界十大杰青,世界杰出华人奖项,她得到的世界音乐大奖亚洲区最高销量小金人有多么的牛逼 还听到秦西榛的小道消息,秦西榛的化输出现象更受国家重视,有人说她算是国内现象级歌手,纽带桥梁作用联结了亚洲和欧美,她也得到了很多官方身份,大使,音协流行音乐学会副主席,艺术联合会委员乃至于最近一次国家访问,还有她作为使团一员化大使献曲。 以前是57度乐队贝斯手的张琦则是从自己室友那里对秦西榛的话题都听出了老茧,而且喜欢她的圈子还论资排辈,不少人以自己听她的歌的早晚程度论荣誉,越早些听起她的歌越是一种资历,沉甸甸的别提多骄傲嘚瑟。甚至还以知道其不在通俗领域,而是民乐少见传播的作品而彰显与众不同的品味。 这之中又有人因为不同或相同意见而引为知己或者争议,甚至为了哪首歌更代表一种风格的巅峰而开撕。而每每有人间或插嘴问她一句“张琦你知不知道秦西榛的黄金音区即便是美声天后惠特尼巅峰时比她也占不到多少便宜?” 或者给她普及“之所以说她是华人的百变小天后,是因为一个歌手在自己的歌唱生涯主攻音区和方向后就基本无法再适应其他音区,但它却可以自由无碍转换,这已经不被称之为教科书了,因为别人根本学不来!”的时候。 她都会安静的点头,“这么厉害啊。” 然而往往是因为对方旺盛的炫耀和对谈欲遭遇这么平淡回应后的对她兴致缺缺,就只能另寻知音高谈论阔去也。 三人看着身边的人们聊着他们曾经熟悉的那个人,也由衷的感觉到满足和自豪。 只是三人不免也都有些遗憾,到头来他们也没一个人走上秦西榛所期望的道路。 付潇学语言,张琦学管理,而他林楚在学建筑,他们曾经演奏的那些乐器,到后来也没再拿起过。 林楚微微一笑摇头,觉得到底可能还是辜负了秦西榛,但就如同科大的程燃所传来的那个消息一样,他们或许都没能走上音乐这条道路,却还是从秦西榛那里学到了一样东西 哪怕外界是烂沼泥潭,自己也要立着。 人们关于秦西榛总会有很多的话题。毕竟虽然一个畅销歌手凭借一两首脍炙人口的歌曲为人所知,并不少见。但是之于秦西榛,又会有太多的“特殊之处”。 譬如她从现世的第一刻起就是对窃歌战斗的过往,而她的崛起过程也是一个旁人看来热血沸腾的屠榜史。她出身音乐世家,但却又不是刻板印象中那样,似乎她那位大师父亲从来没有过于干预她关于音乐的修行,也没有为她铺过路,预设过人生,她的成长全凭自己对音乐这条路的寻找和热爱。 譬如她和众星之师里格斯夫妇的友谊和彼此欣赏引为佳话,她被邀请为游戏最终幻想10唱作主题曲,风靡一时。 她从唱作人开始转为制作人甚至天行音乐总裁,签约很多有潜力歌手,托起了唱片业的种子,本身还能不断推出惊才绝艳作品,同时还在打造中国电子音乐航母的女子,其诸多传奇之处,更让她赋予了跨维度的能量。 而实际上秦西榛也是因为关注科大国芯事件,和程燃通了电话,得知了现在程燃其实是在等他们的芯片流片出来,积累确切的证据,于是现在媒体层面上对这件事的封杀,实际是在消减这件事的关注度和热度,对程燃相当的不利。 确定这一点后,秦西榛决定了她的方式。 如果说这是自私,那就允许自己在得到那个消息后,为这辈子自私一次。 “这么说来,往后的录制要往后推?电视台倒不是怕不怕得罪的问题当然可以调整。”陈木易在那边为秦西榛排满的行程单进行相应的参考,抬起头来。 “那么你是提前和TT电讯公司谈判?想要借此把日本方面的价格同盟打乱?有点冒险,但不是不可以试一下。或者什么都不做,休息一下也行,最近毕竟高强度,注意身体是首要的,你想哪里去度假?日本吃和牛泡温泉,还是去五渔村,你上次说想在那里拍几套裙子大片,意大利最近天气不错” 看秦西榛摇头,陈木易道,“那是要提前去美国录音,也好,工作一段时间也是该沉淀的时候,毕竟还有大师级调音师等着的,那我让亚瑟把时间空出来,他上次说他比佛利的新别墅建好了一流的录音棚,前两个在那里录音的分别是碧昂丝和Jay,他说不知是否能有幸你成为第三位,我倒是对他房子里那座威士忌酒窖早就想很久了” “不是”秦西榛依然摇头,对陈木易道,“你帮我订去南州的机票。” 陈木易手上的工作板放了下来,脸上先是有些茫然,而后是眼睛随着恍然的逐渐睁张,惊喜和震讶皆有。 和所有人想象中不同,科大校内的程燃生活没有最忙碌只有更忙碌,除了科大副校长黄培来找过程燃,以及计科院的院长和他亦谈过一场过后,科大方面没有太过激烈的动作。 事件双方都在科大,但实际上战场并不在这里,而是在那些看不见的阵地上面,舆论的,影响力的,高层也有碰撞。甚至科大也明白,主导甚至能裁判这场战争的,也不在科大校方,所以校方的按兵不动其实是很明智的策略。 程燃科大的生活一如平常,一堂课都没有落下,邓锡华的课堂上听算法,涂教授的课烧脑计算物理,有种讲课讲的是航空史话,布置作业却让你造一架战斗机去打二战的既视感。 而天行实验室仍然一如往常,仿佛并没有为这场斗争所影响,实验室人员仍然有条不紊按照计划进行手上的工作,计划表在逐步推进,似乎没有被这场波澜打扰到正常的运行。 除了突然增加的安保,每天严格的外部人员入校登记审查,才能看出无形的势能在科大校内校外的积蓄酝酿。 这天上完课在黄昏间步行过大广场,李维摇头晃脑,“以后谁要说在科大混得好,就拿程燃今天的事出来比比,谁要是能让概率论数理统计的老张在布置作业的时候单独提出来说你不用急着交,那就算出师了。” 科大的一些个教授们,虽然在眼下没法直接表态,但却还是用这种“特别”的方式,表达自己的意见。 石家勋远远看着广场那边走着的程燃一行,双方是迎面相向,本身也好,石家勋今天也要找他,不过不是国芯的事,这事现在也不是他这样的管委会副主任能干预的,而关于事件的真实情况,虽然现在科大内部都慎行慎言,真相未出之前不给结论,但程燃究竟是不是一些言论所说的别有用心的污蔑,只要是认知这个青年的人,多数就会有了自己的判断,就好比一些个教授们对他的特殊关照,用自己的方式,对他进行表态的支持。 而谁都知道现在外部被庞大的力量给压制住了,石家勋办公室听到了个耸人听闻的说法,什么人什么样的力量能够让这么多媒体皆尽失声,仔细想想都背脊发冷,不寒而栗。 今时今日石家勋没法对程燃提供什么有实质性的帮助,也没法对他做出任何的安慰,只有他知道,这个时候这种行为在那个青年面前都是多余,所以他来找他商量的只是作为班上的一个日常活动,只是说些寻常事,不牵扯家国。石家勋能从这些寻常事中看出他的状态,或者说,给他一种另类的安慰,就好像生活仍然如常进行,不必要因为外界的纷扰和波澜,就不报之以歌。 前面的主干路一辆车驶来,在程燃侧边停住,那是夕阳的余晖中,车门打开,走下来一个女子。 见到来人之后的程燃身边数人直接石化。 那边的广场上,有很多人停住了脚步,看向了那个大概率可能由此搅动起外部怒澜的焦点。 石家勋在那边站住了,他现在没什么想法,只是想到了当初因为对方一场演唱会门票就让自己老婆贿赂院领导师母成功令他石家勋受了很多恩惠的情景。 而从此时广场那边的动静来看,多半不是他看花了眼。 虽说面对逆境的生活要报之以歌。 但这歌,是不是来得太猛烈了一点。 第一百一十六章 要负责 程燃明显感觉到身边李维,郭志军,王新博呼吸都急促起来,恐怕若不是主心骨的程燃还很平静,心里面的卧槽就要喷薄而出了。 广场靠这边的人流速慢起来,更多的人所受到的影响并不是自己亲眼所见,而是那边信誓旦旦的口口相传,更大的波澜似乎从这里蔓延开去,不过第一反应,还是应该长得比较像吧,总不可能是真身? 秦西榛就站在面前,衣着素雅,大方的扎着丸子头,看着程燃。 尽管程燃身边人认为眼前这位不太可能真是那位,但总有些电光火石之间的联想,让他们瞬间醍醐灌顶,譬如那次的一百张搅动科大的南州演唱会门票,譬如此时这个女子出现时的风姿态势,确实给人以卓雅的观感,再加上程燃面对对方时候的那一个错愕和停滞,微表情,都让和程燃关系不错的周围几位,都意识到了灯下黑的可能。 真人现实中好像还要更好看一些! 程燃看到秦西榛第一眼确实颇为诧异,但随即就明白了,他看着秦西榛一瞬不眨的目光,知道现在自己每一分寸的表情都被她收纳眼底,道,“这是何必?” “我觉得这是个好办法,可以试试。”秦西榛嘴角微微翘起,还有些当年和他走在夜色的小街时互开玩笑的姿态。 “影响太大了点吧,不值得。”程燃道。 旁边人现在只剩下面面相觑。 “是,你不开口,其实不也就是想到我的介入会带来的不确定,其中还是关系着我的事业,个人声誉这些问题。甚至以你的谨慎,可能还担心我卷入进来,被人报复?还把我认为以前的小秦,也不合适吧……现在至少也是被接见过,随国出使的人啦,别怪我臭美,羡慕就明说嘛小程燃。” 旁边人眼观鼻鼻观心,心想神仙打架,莫看莫惊莫怪。 两人之间的对话简短,但蕴藏了很多你知我知的内容。 程燃是知道了秦西榛的想法,当然是觉得秦西榛的介入确实能够把波澜搅得更大起来,但也会给她自己带来麻烦,至少对于一个歌手明星的生涯来说,会有很多不确定性,所以这个方案,从一开始程燃就没有动用。 而秦西榛表明她知道了这一点,而她对此不接受,所以她今天会过来。 程燃到底还是无言以对,秦西榛眯了眯眼,看向程燃身边那几个从头到尾都没有插半句口,就在旁边矜持而礼貌的微笑着看着两人的同学,“这就是你的室友?哪位是李维,哪位是老郭?……” 程燃几乎能感受到身边提到名字的室友身体都震了一下。 程燃这才把人一一给秦西榛梳理,然后对众人道,“秦西榛,你们大概都认识吧?” 面前的众人机械性的忙不迭点头。 现在脑袋一片空白,当工具人点头就对了。 李维笑着说道,“我们还一起去看过你演唱会,就是去年南州的那场,我们全校派票……场面真是震撼,那时你唱得真好啊。”一秒回忆起了当初美好的夜晚,那时万众瞩目光环下的那个女子,此时就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夕阳斜挂,一应不真实的场面。 “我现在就唱得不好了?”秦西榛朝他一笑,平时口舌伶俐的李维立即有些结巴,连连摆手,“那不是,那不会。没有最好,只有更好!” “机智!”秦西榛对他竖了个大大的拇指。 李维觉得自己可能这辈子都会扬眉吐气。王新博等扒着李维的肩膀,偌大一个汉子跟个小媳妇儿一样在背后犹抱琵琶半遮面,看秦西榛的时候时而露出一个不失腼腆的笑容。 旁边看过来的目光越来越众,秦西榛问,“我来你学校见你就在这里?都没地方让我坐?” 程燃环顾四周道,“那要不然出去?” 秦西榛摇头,“不用了,就带我参观一下吧,平时什么好吃的,别藏掖着,我现在不是一根猪蹄就能满足的了,我胃口大得很。还记得我上次说的吗,如果我要是有一天到你学校找你,会不会相当好玩刺激?” 旁边一干人哪里敢打扰双方的谈话,但每句话都是小溪潺潺平落涧秋风瑟瑟细吹林,听得那叫一个仔细不漏分毫,更恨不得敲骨吸髓的琢磨出两人过往的故事,心想你们平时聊的什么啊,玩得大不大啊,说叨说叨让兄弟们快活一下啊。 到这种时刻,尽管程燃和小天后认识的事情摆在台面上,可其他人并不认为其实大家的世界重合,他们可以和程燃称兄道弟,可以为天行实验室事情奔走,甚至大家还可以就此找一条未来的路径,然而秦西榛为何来到,又为何不加掩饰两人实际相知的事情,指向性都非常明显了,就是此时已经波澜汹涌的国芯。 程燃跟众人说了一番后,大家一应表示我们先走先走,你们继续聊啊。 尽管有万千疑问,这时候大家也都适时不去打扰他们,就算没那个眼力价的,也会给王新博和老郭给支开。唯留给大家尚未消化的震动和那些在科大传播开去的效应。 对于科大学生来说,当然喜欢秦西榛的会有不少,但更多的还是秦西榛来到科大找人这种事情所产生的的冲击和震荡更新奇,引人遐想。国芯事件的风暴中央,程燃置身其间,事件走向越来越光怪陆离,大戏是一幕幕拉开。 …… 为了避免太过张扬,程燃到底还是没和现在不做任何掩饰的秦西榛逛科大,问秦西榛要不要吃点东西,秦西榛说好,那你今天准备吃啥我们就吃啥。程燃说了句后街那里的面馆,秦西榛也就点头。 面馆是老居民楼里的一楼房屋改造的,不同的房间分成不同的区,两人走到里面一个区,三张桌子,空间逼仄,好在这时候来吃面的不多,就是有到了门口看到里面坐着的两人,也就止步换个地方坐了。 不一会,铁栅栏和纱窗隔着的房屋外面,有人不断张望,外面影影绰绰,围了不少人,但都没有进入打扰其中的两人,只是里三层外三层,委实好看。 桌子不大,这就导致座位前的两人离得很近,从这个角度看过去的秦西榛穿着一件t恤和休闲裤,是故意配合前来大学找程燃的清纯打扮,贴近象牙塔氛围,同样也委实好看。 外面的人簇拥着,却不逾越半步,面馆的两个人坐着,安静吃面,聊了一些关于生意和日常的话题。陈木易就在门口,没有进入,有些事他要自己做,不假手于人最是安全。 “这件事情太大了,我建议你还是考虑考虑。”程燃道,还是因为这关系到秦西榛的个人事业前景,甚至清誉,就以往的交往来看,秦西榛其实很重视这个方面,所以其实并不是没有一些能让她名声更快些积累,大把赚钱的办法,她都拒绝了。所以搬仓鼠确实爱钱,但爱得确实是她来之有道的辛苦钱。 “别误会,我这么做并不单纯是为了你……我也是为了做正确的事,很多人一辈子,也很难遇上,哪怕遇上可能也不会有勇气,去做这种看上去有些傻,未必值得的事情吧。如果其他人觉得未必值得,那么我们就来做这种事,撞一撞那堵铜墙铁壁吧。如果不能揭露那个欺世盗名之徒,甚至不能一并让做这种事的人付出代价,那么这将只是一个开始,而远远不是结束……所以,别不能仅仅是一起分钱啊,我们是一起度过风风雨雨的战友呐,所谓战友,就是在最关键的时候,并肩作战。” 秦西榛伸出拳头,斗志十足的握了握。 程燃点了点头,等两人从面馆出来,基本上外部也已经沸沸扬扬了,送秦西榛到了东门,陈木易去停车场取车,华灯初上,一阵风吹来,秦西榛的秀发和白衫轻舞,送来兰花草的气息,她冲程燃摆摆手,“就不送了,接下来我还有些安排。希望这回,暴风雨来得更猛烈一些吧。” 当外界看似破局的波澜被逐渐凶猛的大力给压制平复,这个女子像是一只海燕,穿梭进最猛烈的龙卷风之中,然后携着程燃破浪而出,奔向更猛烈的风暴。 陈木易驾驶的奔驰s级过来,秦西榛拉开门,转过头道,“我买个保险啊,要是我以后没饭吃了,没工作了,没地方去了……你要负责呀。” 她露出的是那样清婉的,恍若隔世的笑容。 看着她坐上车离去,程燃还兀自瞠目结舌。 第一百一十七章 发酵 有关秦西榛在科大傍晚私会一神秘青年的消息,就刊登在最显眼的报纸娱乐版块上面,与之相配合的还有一张照片,那是个坐落大学深处的私家改造面馆,两人在这样的环境下呈90度夹角而坐,面容角度恰好能将两人形象完全展露。 而媒体对这样的座位又有说头,释出很多解读。一般对人有防备,陌生人,或者仅只是朋友,亦或者两个初尝慕艾的青年男女,是迫切想表现自身,遮掩缺点突出优点,会采取相对而坐,平衡对话的座位方式。但到了彼此信任,更亲密,亲属眷侣的关系,拿情侣之间来说,是要到了相濡以沫包容对方所有的优点不完美,才会采取这种更加亲切不设防更靠近的座位方式。 由此可见这人如果不是她的亲属,那就可能关系大不一般。 秦西榛绯闻很少,但话题性绝对不小,首先最让人如痴如醉的莫过于她的那些代表歌曲,她的唱作能力,有这样唱作能力还能有一张被外界形容为“惊为天人”俊俏面容的绝对凤毛麟角。所以有大腕评论人甚至不惜给予她“乐坛天空之城上的璀璨珍珠”称号。 毕竟她还是以做音乐为主,并不常参与公开的商演,不多出现于社会活动,可到底有不少好事之徒因为一些个关联活动,把她和一些名声斐然的人物配对,当然也不缺乏一些个明里暗里表露对她仰慕的名人,也常被人津津乐道,甚至遐思一番,满足对“才子佳人”的想象。 譬如目前广泛在年轻人里讨论的一位明星,对方公开场合两次提及秦西榛就不加掩饰的神采焕然,一些言论甚至被一些媒体解读为“隔空示爱”,但那位一直极注重自己声望的明星却没有在一些公开答疑表态的场合对此做任何可能导致话题范围偏移的解释性说辞,于是外界渲染的暧昧气息越加浓烈。 也譬如某位企业家不吝表示自己是秦西榛的粉丝,几乎每次她的个人歌会他若不是亲自到场,就是必会千方百计赢得部分赞助机会,存在感一场不落下,虽说其本人没有表明半点对秦西榛的追求,但是藏不住的倾慕几乎是溢于言表,这是外界看来不撞南墙不回头的刚烈姿态,亦颇受传颂赞赏,至少也让对方赢得痴情这个美誉。 亦有一些个所谓作家和创作人,在对秦西榛的评价中,都带着一种掩饰不住的仰慕钦佩的态度,又是一番名士风流慕佳人的风闻。 更有甚者一些个算得上底蕴的富豪家族圈子里,不太接受娱乐圈的明星做自己儿媳进家门,却独独对秦西榛另眼相看,这倒不是就看准秦西榛,只是秦西榛更符合他们想象中正儿八经的儿媳,未来女当家人的形象,而不只是个花枝招展的陪衬。 更宝贵的是,至今为止秦西榛都保持着极好的独立性,极佳的个人清誉。 然后,这张出现在大众各方面前的照片上,秦西榛在那个简陋面食馆旁边的位置坐着的……是一个不符合不曾出现在所有想象中的青年。 …… 电话打了进来,林楚接到的时候几乎从座位上跳起来,他在很短的时间里和以前57度乐队的付潇,张琦通了电话,而后很快传遍了山海当年那一届的熟识人圈子里。 “程燃以前就是秦西榛很看重的苗子,大学以后还有联系也很正常吧……这就是她去他的大学看他嘛。” “好好想一想,秦西榛现在什么身份,去看程燃难道不能约在校外吗,直接去程燃的大学,这不等同于不怕曝光吧,这算什么,这就是直接给目前的程燃以最强力的支持。这两人……到底到了什么份上了啊?难不成……” 有人忍不住遐想,“看来是差不多了,修成正果了……当年两个人碍于学校和身份的关系,没法有任何结果,后来一个人身为省状元去了科大,一个人则成为了万众瞩目的明星,际遇差别很大,但两人之间的某些线始终未曾中断……是最终走到了一起了吧……” “真好啊……”在一些当年的同学聚会上,哪怕不是曾经一个班的,说起的时候,也是像是在诉说着一个荡气回肠的传奇故事。 这是一个让很多人回忆起来,经历了时间的冲刷后,能让人那样生出感动的事。大部分人事,都是为了不被社会淘汰而在不同的阶段迅速适应不同的角色,再好的朋友,可能随着彼此不同的境遇,再见面时亦也物是人非,他说他们行业的潜规则而乐在其中,你说你的人事沉浮再难引起共鸣。 那些年曾有着共同人生经历,有着相同的思想,一起信奉着什么,唾弃着什么,热爱着什么的人们,甚至哪怕曾经彼此喜欢相识相爱,到最后也可能到得个悲欢各不相通的局面。那不是彼此的背弃,而是各自已经行向了不同的彼岸。 有的彼岸是清风明月,有的彼岸是柴米油盐,有的是春风得意,有的是步履维艰。 当他说着孩子又用了几罐奶粉的生活,而你说着哪里的场子素哪个场子保健服务不错的时候,就知道彼此之间大概已经是金风玉露不相逢了。 皈依我佛和心猿意马,之间大概还是隔着好几座五指山或者终点不同的岔路的。 所以生活很大,大到熟悉的人都变得陌生。而要是曾经的人还能历经宏大各有不同际遇的生活还能不忘当初,这大概都能在无数人眼中引为传奇了。 “真好啊,真好啊。” “我曾在那年和孟晓娇分了手,可看到程燃和秦西榛……我又相信爱情了。” “秦西榛和谁,我都觉得不行,不同意。可如果是程燃的话……看在我们是同学的份上,那我还是祝福吧……” …… 清华方面掀了锅,杨夏和秦芊给人解释,觉得委屈极了。北大校友会亦有不少动荡,这里面莫过于北大光华的朱旭,他想到姜红芍,又看着报纸上的秦西榛,只能暗骂一声“渣男!”,却又不得不自嘲的摇摇头,心想这也太牛了,不过更让人感觉到血液燥热的是……自己居然曾经和这样的人,同一个屋檐下呼吸过,也曾争个一二过。 伏龙大院的柳英尖叫,姚贝贝咬牙切齿,俞晓把报纸搁在一个战队插科打诨的队友面前,以队长的姿态指着铜版纸彩印照片上的那个人,对所有人信誓旦旦,“这真是程燃!就是他!化成灰我都认识!” 伏龙的办公桌前,时任伏龙副董事长的田丰把杂志放在了程飞扬面前。 程飞扬问,“什么意思?” 田丰道,“还是我荷兰的儿子先得到的消息,给我说的,说这可能就是程燃。我让人买了两份,这份给你,以前那个常到我家蹭一大碗油炸胡豆抱着吃,跑来跑去的小程燃……如今长大咯。”那表情是透出羡慕来,不光对他口中当年的那个小孩,还有眼前的程飞扬。 程飞扬后又接到了徐兰的电话,但到底还是对自己那边的老婆道,“他没告诉你,自然有没告诉你的理由,别着急,这时候也别去南州找他,你这不是给儿子添乱嘛……他自己做事,有分寸的。现在这事,和科大的国芯不无关系,那是他的事情,我们最终也就是看着就行了,我们做父母的的能做的就是帮他解决后顾之忧,但是现在发生的事,顶在前面的,还该是他自己。” …… 最初的媒体报道中,只是对秦西榛去往科大所见的人,运用了“私会”“神秘人”这几个抓人眼球的字眼。 接下来就是各路媒体的争分夺秒抢先机,整个关注度起来之后,接下来的几版密集报道中,有特殊消息渠道来源的大媒体得到了那个神秘人的具体信息。 程燃。 科大国芯事件天行实验室当事人。 知情人爆料,并不是所谓的秦西榛来科大见她的表弟。 两人之间,并无亲属关系。 第一百一十八章 神女之悲哀 小天后秦西榛和科大程燃,两个外界看来没有任何交集的人却在交叉线的那一点汇集,无疑会带来爆炸性的消息。而最关键的是以往这种情势当事人当然事后会忙不迭澄清,可所有面对秦西榛的采访镜头和话筒的时候,都被她以不方便回应的态度拒绝了。 于是很多事情其实就已经跃然眼前。 当关于程燃此人的来历报道在随即的版面紧随出来之后,此时正处于风口浪尖中的国芯事件,又再度被人重提。 各大舆论场网络平台上,重新开始出现并蔓延。 而且出现了一种反思潮,国芯有关报道,为什么就这么消失了? 姜越琴和李靖平的说话中,眼神大有些闪烁,“就说这个程燃是个人精,事到临头,什么法子招数都出来了。坦白说,依靠这种事打破舆论封锁,他也真敢干,不过这个歌星秦西榛和他的事……你知道?” 李靖平是感觉冤从中来,看自己老婆的神情,差点就要举双手表态道,“这件事如果不是通过这种娱乐报道,还是第一次听说……秦西榛我见过,那还是那年山海国际旅游节第一届举办的时候,当时听小李说了整个过程,谁知道赵乐汪中桦这样的人,名声在外,做的却是坏事……当时还尚未成名的秦西榛,程燃是她学生……” “关于这个秦西榛,其实也不是普通家庭,父亲就是秦克广,当年一代传统乐大师,名声享誉海外,我也是知道的,人在山海,文化系统其实很有影响力,当年我也是去拜会过,只是人家身为大师,性子孤僻,倒是对结识我这么个地方官不感兴趣的……这样的人,光是程燃曾经是自己女儿学生这么一桩事,可能就通不过。所以两人之间,最大的可能是逢场作戏。” 姜越琴锐目看来,“就算是逢场作戏,这样的牺牲还是很大的,程燃事后又能怎么弥补她?这个人情,不是随随便便就能给。因为只是以做过老师的交情,哪怕知道你做的是正确的事,那么以她身份站出来呼吁一下,相信也是可以的。这样的全力以赴,普通关系,是做不到的。” 李靖平沉默下去。 姜越琴道,“如果没有蓉城那回事,那就是他欠了红芍,怎么都有说头……可伏龙从美国退回之后,又加上这回国芯上面他连夜找上来的事……天下人都可以指摘他,唯独我们不行,倒是我们亏欠了自己女儿了。” 看着自己这位号称“铁娘子”的老婆此时双目的流露,李靖平也如此一般,神情落寞。 片刻后,“铁娘子”看过来,“说什么几十亿也不换的话……你们男的这张嘴,真是恶心!” 李靖平:“……” 虽然很想说上纲上线要不得,更何况在你眼前的旁人何辜,可权衡一番,还是别作申辩最好。 …… 陈越面对柳高,双目也因为连续数天的失寐泛着些红丝,“主流喉舌能压下去,娱乐杂志这些记录鸡鸣狗盗的媒体如何不能一并封杀掉?……为什么会出现这种事?他是怎么和那个歌手认识的?” 柳高道,“程燃这个人,年龄是他最大的迷惑和伪装,实则这个人极其狡诈精明,在他身上发生什么奇怪的事情也不意外,要打醒十二分精神来应付。不是没有压,而是现在有些压不下去,这个消息调动了普遍大众化对庸俗的关注和那根神经,现在舆论处于爆发的局面,我们可以把山炸掉,但却捣不毁地底下连通的无数老鼠洞。” 现在的情况,是主流媒体噤声,但互联网上面,那些新兴的传播事物上面,q群,博客,乃至于各大论坛上面,若要比喻,原本静湖中的所有鱼虾,伴随着秦西榛这枚重磅炸弹投落,已经全部跳出湖面来。 各种活跃的话题讨论程度,以让人头皮发麻的迅疾趋势爆发。娱乐圈的事情,导致全民的议论,此前不是没有出现过,今时也大有更剧烈的趋势,而如果这件事和国芯相关,当事人更是国芯事件的当事人,话题性就更加的曲折吸引人了,就像是枯柴遇烈火,风助火势,那就是八百里连营! 这就是密切监控这一切,并且将手上禁令贯彻执行到底的柳高,现在所看到的局势。 更直接来说,是他以及背后整体,所面临的濒临失控的局面。 “那位也不行?”陈越问。 “陆老板很震怒。”柳高道,“你这把火,已经烧到了他头上来,这件事情一个处理不好,我们都得完蛋!” “解铃还须系铃人,不能控制那个秦西榛?”陈越皱眉。 “这种事第一时间就做了,”柳高道,“找的是“沈将军”,算是艺界一言九鼎的大佬了,可人已经给了回应了,小丫头片子骨气很硬,就算被封杀……也不会改口。都说婊子无情戏子无义,没想到这个连戏子都算不上的婊子,骨头倒还有几两。我早说过了,姜家人一定要引起重视,这个程燃就是个祸害。姜家那小丫头明明有既定的龙凤门庭联姻,珠联璧合,那就是绝不会让老一辈的江山丢了去。结果生生因为他威胁到了大盘!姜家小丫头是这样,那个唱歌的婆娘也是这样……这个程燃,就是个必须铲除的祸害!” 陈越眼神几度迅疾变化,此时倒是镇定许多了,他看柳高,苍白面容上浮现出不失森然的笑意,“是的,大众是庸俗的,他想凭借着大众的庸俗来翻盘,那么也可以这么让他毁灭。” 柳高正眼,“你的意思是?” 陈越道,“我以前博士时的同学,现在在美国一家调查机构,中情局担任过顾问,最擅长的,就是如何利用传播学大众心理学把一个人从根子上拔干净,这种事……他们会做得很好。” “他既然要煽风点火,那就不怪这把火会让他引火自焚。” …… 在“青山砍柴人”赵晨所加入的cq一个国芯事件的观察群中,群里的群友们是以第一批知名博客主,一些个论坛版主,现实中各有职务,普通科员,媒体人,甚至也有科研界相关业界从业人士,这些来自现实中不同身份,身处不同岗位的群友们通过各方打探汇总过来的信息,大家就此事件进行分析,调度,发挥自己的能量,以期让这桩已经让一些人预感到“处理不好会对中国集成电路半导体行业产生重创”的事件真相浮出水面。 这个群的众人其实一开始也并不是现在这个样子,其中经历了多次的分化,内部的争执,分裂,到得凝聚起来的,是普遍已经认定了科大陈越的国芯大概率剽窃造假的一群人,而眼下,伴随着被压制的国芯报道后,秦西榛的入场,掀起了一翻轰炸的高潮,令得所有人在最灰暗时期顿时如拨开云雾见光明般振奋。 外界都在关注秦西榛的这桩事件。 但放在国芯观察群的群友中看来,这个叫做程燃的青年真的是极不简单,居然能够动用到秦西榛这样的存在为他出手,而明显随着秦西榛和他站在了聚光灯下,原本在那股压制力量之下的国芯事件,开始各处抬头。 群里的群友们,这个时候也在各个论坛上帮忙行动,就秦西榛这件事,引导人们往国芯事件的叩问上面靠。 然而就在一切都呈现良好事态的时候,国芯群里有人似乎发现了什么状况,转发了一个超链接,然后附言,“实在是太无耻了!现在这种节奏开始四下蔓延,如果说没有鬼才怪了!” 众人点入链接,映入眼帘是多家港媒台媒的报道,标题耸人听闻。 “小天后秦西榛疑被骗财骗色!” “可悲?可叹!泥足深陷!被小白脸吃软饭傍上的秦西榛!” 几个娱乐报刊杂志,尽是此类牵动人神经能激起人愤慨怒火的报道。 而又有陆续的人反应过来,甚至国内几家媒体,都在进行相关的引导。 其中在经济中心地带发行量颇大的《财新》杂志一篇文章大概就是引起舆论点爆炸沸腾的缘由:“傍上小天后是何人?不妨让我们回溯这位国芯事件的主角程燃,他的表演,从那时就开始了……” “在陈越教授的专利尚未通过海外评审的空档期,那位陈越手底下前辞职研究员来到程燃实验室,随即就宣称自研芯片,而恰恰让人疑惑的是,程燃实验室的芯片和国芯的芯片设计功能恰好一致……” “陈越教授本着家丑不必外扬,为中国科研留点颜面的态度私下劝其收手,对方大概意识到有空档可钻,倒打一耙,指责国芯剽窃,理由是已经先拥有了注册的专利。而实际上那位当初被挖走的陈越教授实验室研究员,也恰是身兼国芯的海外芯片专利申请一职……” “我们不知道这种盯着一个前沿项目即将功成,然后卑劣的挖走别人关键人员,同时还拥有了所有后发的“项目资料”,更借着空窗期抢占专利的行为,是否可以逍遥法外?但至少我们知道一点,如果以后任何科研项目都照这种模式操作,那么谁还敢去创新,当所有的用意都用来防范入侵的时候,谁还会真正全心投入到科研上面?身边还有什么人可以信赖?会不会让我们的科研人员,感觉到四面八方都是打冷枪的敌人,这何等让人寒心!?……偏偏现实中,这样的人,足以蒙蔽更多人!” “古时有七仙女嫁董永的美好传说,我们也有神女谪落凡尘,天神不再高高在上,和正直善良的人间男子品尝爱情的朴素愿望。所以不难理解人们对秦西榛去往科大私会一个名不见经传男士的关注。神女爱上善良的凡人,固然让人向往。然而如果神女爱上的是一个欺世惑众之徒,甚至用卑劣的法子,欺骗了神女下凡。那又算不算是,这样的神女的悲哀呢?” 这篇名为《神女的悲哀》的文章一经发布,瞬息之间掀起连锁浪潮,本身其实喜欢秦西榛的更在于她的歌曲作品,不少人还是理性,对歌手的私生活,其实并不介怀,有的恨不得秦西榛有更多经历,创作出更好作品。但不可否认的是,秦西榛的歌曲大众的传播性更广,这也导致了拥有一批非常狂热的歌迷。 这些人恨不得秦西榛就是一辈子不食人间烟火的女神,不要有任何绯闻和个人生活的瑕疵。本身秦西榛和程燃的科大事件曝出,就已经让这部分人很是躁动。 而随着这样一个“神女之悲哀”的文章出炉,瞬间针对程燃“小白脸!”,“骗子!”,“欺世惑众!”等种种骂语,铺天盖地的代替了先前理智的思考。 国芯群之中,所有各论坛出击帮忙救火,希望把话题引到真正理性思考,针对国芯讲证据说道理的所有帮衬者们,现在感受到的是一股洪流。 这股洪流就要把那个叫程燃的人,钉死在耻辱柱上。 国芯群内,包括赵晨在内的一干热心人士,都感觉到一种无力。 “怎么会这样……” “无语了,现在明显有人卑鄙的在背后煽风点火……” “好狠!……明明压制舆论的是他们,国芯事件上露出种种马脚的也是他们,结果就在舆论压不住爆发之后,反过来编造各种谣言,打击真正受害人的也是他们……” “设身处地……我光想一下程燃面临的这种状况,脑子都要爆炸了……想死的心可能都有吧!” “赶紧组织一些人,现在科大内部见到程燃不容易,但能不能找一些科大和教育部门的关系,派个我们的代表过去……” “送达我们的支持,让他知道还有人在追求真相,别让他被打垮了,走了极端……最好有心理辅导……不要就此灰心……他持着火炬,发着光,我们就是随光而来的人!” 第一百一十九章 蜀山论剑(上) “程燃……我去科大和你见面,是不是做错了……”秦西榛在电话里情绪低落,从科大离开过后,秦西榛是马不停蹄,相关的媒体集团,官方和民间的多方,包括相关业界,都依次走了一遭,一连串的公关,只是这种公关,和那种消除影响大不一样,反而是在努力发酵,而且要把话题正面引导。 这其中该给的人情,承诺,利益链接,各种方面走转一项不落下,以她如今把控着国内最大数字音乐航母天行音乐,手持流行音乐种子,和流行音乐圈半壁江山都有直接间接紧密关系,外加上几个过硬官方大使身份,她亲自活动下去,拗动的能量是很惊人的。 所以秦西榛若无很大把握,也不会贸然进行科大之举。 最初时顺风顺水,国芯热度重回正轨,而且以健康的,积极的形式在传播着,也不是没有预料到会有反弹,所以也都设置了几道防线。当然所接触的人中,也未必没有表面承诺应允,背后蝇营苟且,虚与委蛇,这些秦西榛和陈木易都被背后做出了风险评估,那些是能抓住就先抓住的,哪些是可以争取的,哪些又是抓不住,但可以稳住的,哪些是稳住后不怕反弹的,哪些是稳住后怕反弹要防一手的,哪些又是绝对会落井下石,但可以丢出骨头让对方先咬着跑的,总之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做到极致。 舆论这条红线也一直被他们拉向安全绿线上沿行进。 但是没有想到,对方反扑的力量一涌动,能量之大,各种谣喙,以一些最擅长此道的港台媒体从外向内绞杀,又有国内的几家在经济发达地区受众很广的杂志和网络媒体附应,外部造势,内部响应,瞬间把秦西榛拉起来的舆论绿线打到红线下去。 而且是层层推进,以抓住舆论中很大一部分人不愿意看到秦西榛神女下凡尘的人性弱点,先打击程燃的人界的热闹繁盛。 由那位如今是电子商务领域第一把交椅,以“中国新经济代言人”的形象出现在美国《福布斯》杂志封面的年轻总裁马老板,广发英雄帖号召举办。 要掀起美国那场纳斯达克风暴之后互联网行业的复苏,主题为“天下”的,被外界誉为可能是未来中国互联网业界盛会,彰显中国至今为止互联网走势,亦可能成为引领中国互联网风向标的首届“蜀山论剑”大会,将于国际性大会西博会举办地蓉城两百多公里之外的峨眉山脚的国宾馆召开。 有意思的是这场蜀山论剑其实早在2000年就一直在酝酿,互联网界普遍期待,外界一直关注,据说规格调性都很高,却一直迟迟未办,一直引为互联网业界之憾事。 如今直至2002年的这场首届大会,才在各方簇拥活动之下,借着西博会这股东风,千呼万唤始出来。 压了接近三年的能量,以“天下”为主题的论剑大会,寓意着中国互联网舞台更大,实力更强,前景更为宏阔,大戏更为精彩而玄妙! 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将做主题演讲,以开拓者的独特视角阐释中国互联网的未来。 除此之外,天下英雄和互联网巨头接贴。 世界互联网巨子杨志远接贴,cq总裁李明石接贴,通浪ceo谢乾接贴,网亿丁三石,sohu张超洋,千百度李宏,联众程齐……齐齐接贴。 美国前总统,世界顶级互联网公司ceo,国内上百家互联网公司ceo,接贴。 世界各地,天下英豪。 会盟蜀山! 第一百二十章 蜀山论剑(中) 西博会开幕,章隅的华章软件也得到了会展的展览位置,而且作为华章软件ceo,也被邀请了参加了和西博会相得益彰,被川省和央级主管部门推动落地的蜀山论剑大会。 主角自然是不用想了,论剑大会的主角都是互联网巨头,当今互联网的风云“大侠”,章隅虽然得到了邀请,但自认为自己只算个“小侠”至多一个“中侠”,到时候就是看着上面的人谈天论剑,自己从这些聊谈中了解中国未来网络走向趋势也是好的。 然后这一天,林晓松带来了一个消息,“准备一下,见大老板。” 大老板叫陈雷。 这是章隅知道的事情,但仅仅所知道的就是这个名字而已。有关此人的更多信息,哪怕以现在章隅的信息收集能力,都难以查证,有两个同名富豪,分别在美国和新加坡,同样低调,不在大众熟知的层面浮现,一个纵横钢铁能源领域,一个则是涉及医药、房地产,不确定是不是林晓松口中的陈雷,章隅判断可能性不高,当然名字最有可能是化名,毕竟有的人物,一举一动各方面都有牵连,就有不能被人查到根脚动作的需要。 但上回华章软件的成立,也就是章隅选择得到陈雷投资的时候,那也是西博会期间,当时的陈雷,是西博会封路的礼宾车队里的嘉宾。 此后章隅的华章软件成长的过程,都得到了这位背后陈雷的“指导”,章隅还能想起来半夜里计划书被这位“大老板”毫不犹豫打回来,各种不留情面批驳的情形……当初自己差点要摞担子,但随着华章软件的步入正轨,后面都证实了,这位大老板的很多建议,都有其独到有效之处。 当然此后章隅自己的看法多了,也有坚持己见的时候,对方也放了手,现在经历了很多的章隅再来看这位大老板,已经明白了为什么林晓松这样的人说起对方的时候都带着敬意。 从中体现的识人用人,眼界,阅历,魄力,都足以勾勒出一个极具人格魅力的形象。这让章隅生出很想和对方真正见上一面的愿望。 他要真正面见这位伯乐,学到更多的东西,产生更多的启发,得到更大的进步。 2002年的西博会,犹如时空轮回,他等来了这样的时机。 在林晓松带领下,看着那道近在咫尺厚重的办公门,章隅竟然生出几分激动和感恩。 以前的章隅,只是个穷教师,但知人善任的这位大老板,正是这么一碰撞,把他带到了一个全新的领域和世界,华章软件铺市场,谈判,攻克一家又一家单位和学校,内部组织协调能力的提升,研发软件系统,章隅曾经的所学和研究重获新生,这些各方面磨合过程中,他已经成长成了一个能抓住市场,能搞定客户,能抓束内部,知晓管理,通达人心,手头上连带总公司各分公司业务员,有不下五百个员工,同时具备凝聚力和“饥饿感”的强力团队。 回顾过往,这和当老师是不同的感觉,但当年他没能成为一个合格的教师,现在却好像成为了一个勉强合格的管理者带头人,都是拜门后之人所赐。 所以今天与其说是见面,有更多的还是有几分倾慕觐见之意。 打开门,随林晓松走入,是林晓松的办公室,主位上空着,旁边的茶几沙发上,坐着的是他再熟悉不过的一个人,程燃。 章隅首先愣了一下,然后道,“你没在南州?” 最近关于国芯剽窃程燃实验室的事情他也知道,他更知道最初时是姜越琴对接的项目,结果后来这个项目易主,以为是姜越琴那边出了什么事情,但随后就爆出程燃实验室的指控,章隅才了解到程燃应该是和姜越琴那边通过气了,那么这样说来,本来应该有鸿沟的双方,似乎达成了某种妥协。 这对章隅的震动不可谓不大,虽然一时半刻没能得知个中更深入的内情,但章隅看情势也知道这件事的严重程度和可能造成的影响。 说起来,作为姜红芍的前小姑父,再加上师生关系,章隅对程燃是一直持续关注,甚至也委托业界圈内和官面上的朋友探寻那些风云涌动的内幕消息。 当然也知道程燃对自己是有隔阂的,双方以后的交集估计也不大,大概也只能用他的方式聚焦这件事的进程,然而今天在林晓松办公室,竟然就和程燃撞个正着。 程燃道,“临时过来,我不一定就要一直驻守南州。” 章隅点点头,“国芯这么大项目,弊端的揭露必然会产生很多的麻烦,能撑得住?” 程燃笑,“唯死撑了。” 静坐片刻,章隅又力图维持着尚作为面前青年曾经老师身份的态势,“生活和学习那边,目前被这件事影响的很大吧?有没有什么困难的地方……需要我做些什么吗?” 程燃摇头,“心领了。现在暂时帮不了什么忙,有需要会开口的。” 章隅一副师长态度点点头。 两个人就这么坐着,章隅心想林晓松所说的大老板怎么还不来……另一方面,程燃为什么又会在林晓松的办公室……难不成也和大老板召见有关? 大有可能,程燃在科大,说不得也被关注上了,没准会有什么援助扶持之类,程燃从南州回蓉城也就说得通了,这个年轻人现在估计也焦头烂额吧,需要到处奔走疾呼。 然后章隅看向从刚才进门开始就一直在旁边等待他们对话的林晓松,看到林晓松微笑看着两人,自己又冲他往办公主桌上面使了个眼色,心想大概对方能明白这是在问什么。 结果林晓松无动于衷。 仍然以一种和煦的,温暖如春的目光看着两个人。 章隅的表情渐渐凝固,看看林晓松,看看程燃,突然道,“我出去坐一会!” 房门豁然打开,章隅走出,在门外的走廊稍停顿了一下,然后来回走了两圈,随即摸着旁边开阔处的一张办公椅勉强坐下来,两腿交叉,双手肘支膝盖,两手合拢,两根食指伸出揉着太阳穴。 林晓松走了出来。 片刻后。 章隅抬头看他,目光神飞物外,嘴角因为脸部肌肉过度的丰富而痉挛抽了一下,是如遭雷殛的神情,“大老板……” “程……雷!?” …… 是那个看得到窗外山景湖泊和白雾掩映如仙境竹林般的顶层房间里,程燃和马老板在座,首先恭喜了马老板今年达成了盈利一块钱。也就意味着从现在开始,程燃那笔快烧得弹尽粮绝的钱,终于支撑着马老板团队渡过了互联网漫长的寒冬,实现了历史意义上的收支平衡。 其次两人再聊起这场蜀山论剑大会的进行,当初两人只是像是半开玩笑的说了一个历程,要在峨眉山举办蜀山论剑,而如今互联网大势风起云涌,这个行业拔地而起,开始了一场每年都以难以想象增长力度的飞升之举。 尽管无数人预言了互联网的未来,但始终还是没有人可以预料,就此的多年以后,互联网会渗透到平常生活里的每一个角落,会创造多少的财富,会掀起怎样的技术改革,怎样深刻的影响着每个人的生活,甚至于他们的人生。 这个时代,是这些从事互联网行业的人们的舞台,经过演化过渡和变迁之后,再下一个时代,大概那就是伏龙破冰的征服地了。 大概自己重生这一世,都和峨眉这座蜀山有着不解之缘,他曾经在报国寺被拒,就在国宾馆外的石阶上和姜红芍散步,随后才和李明石创建了即时通讯,而后又和马老板约在了这个地方作论剑大会,姜红芍出国之前,两人也是通宵爬上峨眉山,看日出松涛云海,唱那首明天会更好。 现在,又是在这座蜀山之王,群英荟萃之地,似乎不可避免的,有些事物要破茧了。 ===== 感谢“cws6682”接连打赏的两个盟主! 第一百二十一章 蜀山论剑(下) 峨眉山,国宾馆。蜀山论剑大会前夜。 月明星繁,掩映在丛林之间的五星级酒店透着不属于此时山间寂静的灯火。 论剑大会邀请的宾客已经陆续入住国宾馆。 最让这场蜀山论剑大会轰动的莫过于美利坚前总统克林顿将在会议上做主旨演讲的消息,当初一经公布,就瞬间点燃了中国的网络社区。只是国芯事件正值风头,稍微让这个消息相对暗淡。 但是临到蜀山论剑大会开幕,媒体的热点又立即转了过来。 关于这位前美利坚总统和互联网的关系,人们很容易联想到几年前那场美国前检察官在网络曝光开的调查报告——总统和白宫实习生莱温斯基的绯闻事件,那桩轰动全球的“拉链门”。因此仅此一项,这位前总统的热度就不在当下的中国互联网热潮之下。 而阿里公司能够邀请到这位前总统也绝对是一件值得自豪的事情,也由此这场大会被称为中国互联网的达沃斯论坛,省政府亦是为这场大会作了很多准备。 克林顿到来之前,中外一百多家媒体的记者们就守在蓉城机场的各个出口,十多辆专车、警车和私人保镖队伍也聚集在外部,静静等待。 下午七点多的时候克林顿参加完其基金会关注艾滋病活动,从乌鲁木齐抵达蓉城机场,坐进一辆林肯轿车,跟着车流缓缓开出机场,引起外围几个女记者大声尖叫。 川省在着力打造会展经济,西博会是投资促进,贸易和外交平台,而如果这个从举办一开始就有中国互联网达沃斯论坛之称的蜀山论剑大会落地,会让这阵风影响更深远,为未来带来更大的机遇窗口。 而对于参加网络精英“西湖论剑”的人们来说,这可能是对人身安全要求最严格的一次活动。无论是被邀请的贵宾还是执牌出席的老记们,都要通过省公安厅的资格审核,并且进场前还要寄存所有包裹,过现场安检关,确保没有携带危险物品才允许入内。 柳高和长安会成员抵达国宾馆的时候,还很是对这场由马老板组织号召中国互联网精英举办的论坛选在这里大感偏远和不满。 毕竟一个杭城人千里迢迢跑到川省蜀山召开论剑大会,从会展经济的角度来说,岂不是给了川省做嫁衣,这是什么精神?到头来也只能归结于武侠迷的世界和情怀了,蜀山论剑多少有种特殊的侠客风范,从马老板邀请金大侠,沿用金大侠武侠小说格局来展示一场论剑大会,就可见一斑。 黑色奥迪进入的时候,柳高看着国宾馆已经升格成接待外国领导人待遇一样的排场的安保,再配合他及随同过来的高级官员亮明身份后的畅通无阻,这是柳高一直深刻浸润体味其中的,属于权力的滋味。 作为长安会会长,著名企业家,以及身后的背景,接到了邀请函的柳高在来到川省峨眉山麓的过程中,自然有不少和他属于“派系亲近”的官员的陪同。 虽然自己表姐在川省的那场风波遭受非议,只是历来山头变幻大王旗,柳高已经不需要靠着姜家来撑场面,现在作为强力臂膀的陆家,就能为他提供足够的资本和资源。 国芯事件是一场意外,谁知道会在科大爆发,陈越会铤而走险,不过柳高还是理解他,留美回来,一步步光环加身,到后面可以就此和国家高层搭上线,所带来的效应,一方面是通天之途,但如果坍塌,后果也是可想而知,对于这场一旦掩饰下来将有泼天富贵的功名,到现在已经是不容有失了,所以目前已经动用了足够强力的手段把这些压下来。 秦西榛的出现站台恐怕是他们最难以防范的情况,但好在这件事情也在掌控之中,现在外部的议论下基本已经一只脚把程燃踩进了泥潭之中,他和秦西榛的交往,关于其父亲是程飞扬老子英雄儿子混蛋的那些说辞,如山般压制下来,一方面锁着他的喉咙,一方面把他打进粪坑。柳高才有空转到峨眉山这边,参与这场论剑大会。 只是一到这里,尽管享受着身边官员的流转和一些个阿谀奉承,但他仍然能想到那一年和那个少年见面的场面,谁又知道那之后会成了这么多的事件……当时他看来根本就没当一回事的那个人,现在已然成为了他务必除之而后快的心腹大患。 这本身就是荒诞的一件事。好歹他柳高走到今天这一步,一路上有跌宕也有精彩,所成为他对手的那些人,包括他曾经驱逐出局的李院士,哪个都不简单,哪场斗争不是你死我活? 他一路受到攻忤,一路也光环加身,到今天这一步,成功和荣耀乃至官方背景,让他俨然身披金甲战袍,身体却淬炼得更甚铜皮铁骨,走到哪里都备受瞩目。可以和地方高官对坐饮茶,和各国精英政府高官谈判利益对接,去过哈佛商学院讲哈佛教科书上的南星集团成功案例,到哪里出席都是焦点,至于到了他这个地步一般免不了难过美人关的问题,柳高偏偏更为清醒,女人相比起江山霸业来说,诱惑力没那么大,所以他从来没在这里出过任何茬子,长安会包下湾岛酒店,送来的,也是有名有姓的名模,什么玩不了…… 尽管秦西榛这种小天后角色,确实是个男人都难过的坎,那种女人对于一般的成功男人来说,都算是要仰望攀登极难的高峰。 秦西榛的站台虽然威力很大,不过一方面是姜红芍和程燃之间就只能划清了,虽然这来的有点晚,毕竟现在的他,也可以独立于姜家之外了。另一方面,也可以利用秦西榛掀起压倒他程燃的舆论火焰,这把火的威能,足以把他烧成灰烬。甚至到了港台有黑道因为那些境外的纷飞谣言舆论,认为他蒙骗了秦西榛,发布了江湖追杀令的地步…… 当然,这种事还是伤不到程燃的,只是由此可以看出,他此刻所面临的舆论诋毁之程度。 “很多人抨击我的路线问题,甚至把我和伏龙程飞扬拿来对比……”柳高对身边人说着,他身旁是随他一同而来的长安会主要成员,南茂控股的张茂森,目前这个张茂森手上掌握着的传媒公司和医药领域,让他在这两个方面很有话语权,而广通集团的郭复兴就不必说了,郭复兴此人就是京城地产大亨,极擅长资本手段,被他盯上的公司,这几年上演的蛰伏,夺权的战役不断,郭复兴在其中极其纵横。身为长安会成员,外界报道中的郭复兴神通广大,和柳高关系不浅,不久之前还有个传闻,某省主导一家“国企上市解困”的操盘手听说被郭复兴盯上了,连忙背后调动各种资源关系,甚至都让到了一位京城大佬那边让官方出面斡旋调停,郭复兴才以轻飘飘一句“我哪敢打你们省树立的标杆样本主意,只是个误会”,在部门摆下的酒桌前一笑了之。 柳高道,“……好像说程飞扬就是艰苦一步一个脚印钻研走出来的代表,而我就只会投机取巧?这是什么话?” 众人知道,这一向是柳高心头一根刺。那就是那场伏龙在美国的失利后,不少知识分子,相关领域的一些专家,目光就集中过来,这上面对比伏龙和他柳高的南星公司,针对他柳高的一些抨击就开始出现了。 这也是柳高最忌讳的事情,本身他和伏龙走的就是两条截然不同的路子,由此才导致了双方的摩擦碰撞对立。而这种事情,在一些利益共同体,威权之下,大多数知识分子是会管住口的。 如果伏龙没出美国那事,而且还做得不像是现在这样似乎拓展市场越来越强,影响力也越来越大的程度,也没有事。偏偏最怕的就是一个伏龙的崛起,会让他们成为天平往下倾斜的那一端。 “这么多年的摸爬滚打,我逐渐明白一个道理。自强发展,口号好听,说出来,谁都会喊,好像有骨气,就能做得到一样。可真的做得到吗?不妨看看日本,日本20世纪80年代,以为自己的it,半导体领域能够强大到足以跟美国抗衡了,准备打破美国定下的国际标准,自己定标准,立规矩。结果是什么,无法兼容,损失巨大,美国搞些手段,强如日本,最后还不得乖乖对美国俯首称臣。 看看美国的硅谷,那么多公司,上下游都具备,一项技术出来,紧接着就可以进入这条河流,从上到下都有人接着做,深度开发,把事情做出来。可我们呢,费尽心力一项技术出来,后续没有人接棒了……然后就死了。钱花了,人力物力投入了……都死了。” 柳高看着面前众人,“所以我说过,我们这样的发展中国家,要正视自己的优势,我们的优势是什么,拼技术,不说美国人了,我们拼得过日本人吗?拼得过美国一帮发达国家的小弟吗?更别提和美国人干了。所以我们只能拿我们的优势,我们的市场,去和别人换啊……” “你要卖产品,我帮你卖啊,我帮你进入这个市场,先做贸易嘛。然后再来换技术嘛,我们再来学嘛,先强大起来,先让自己活下来,而不是去拼技术把自己给拼死了。以后再来谈什么技术嘛……” “是的,固然这样,技术可能落后一代,就代代落后……那为什么就不能做好自己的事呢。他们出了技术,不可能不卖给我们啊,没有我们,他们技术谁买,也要倒闭啊。所以以后的世界,为什么不能成为共生关系呢。我们用就好了,就当主子了嘛,美国人研发技术,都是想方设法为我们服务嘛。世界是分工协作的,不是说一件事你要做完了。别人还做什么?而且你也做不完。” “所以伏龙做的事遭恨,注定走不长的。只有我们走的这条路,才是走得通的。” 柳高道,“只可惜,太多人看不到这一点,只会说我汉奸,买办,都没有新词了……这些人只会喊口号,在那里说骨气,提民族气节……却总体缺乏气魄和格局。” …… 想了一下后,柳高道,“差不多就是这些了……这趟互联网大会上我要说的话里,要把这些点到位。” 旁边有人在记,似乎张茂森入股的那家报业公司的记者,叫吕杰,那篇几乎把舆论对程燃引导向“小白脸骗小天后”“欺世盗名碰瓷国家项目”方面,被一些直觉敏锐的业内人士评价为杀人诛心的《神女之悲哀》的文章,就是出自他的手笔。 他是记者,这种文秘的活不需要他动笔,但此时正因为那篇文章得以被柳高相中,这才一路被杂志大股东张茂森叫上,被柳高钦点过来。 此时的吕杰哪还不用浑身解数来傍上柳高这种人物。在他看来,这等同于是架起了青云梯。毕竟放眼望去,还有多少人能够和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对话,能得长安会会长的赏识,他未来的前景可谓是光明坦途。 有人过来了,向此时在贵宾楼休息厅的众人带来一个消息,来自克林顿团队的接洽人带的信,“克林顿先生还在会客,但这场会晤已经让他很疲惫了,时间不早了,今天他奔波劳顿了一天,待会送走客人后,就要休息了。诸位明天再见吧。” 在场的长安会成员都有些微怔,克林顿在中国的时间不长,此前都是参与他的基金会在中国的活动,而如今参加完这场论剑大会后,就会前往日本东京接受日本大学授予的名誉法律博士学位,稍后就和日本首相小泉纯一郎会谈。 有很多人都在通过各种关系,准备和这位有着无数秘密和注定风闻傍身的前总统会晤,但基本上都被对方的团队拒之门外。 柳高在做美国业务的时候,也曾和这位前总统手下的顾问团红人关系不错,有一次也在总统的接见名单中,那时克林顿对他这种贸易伙伴,美国公司的中国代理人表示赞赏。在他看来,克林顿在这种时候和他这位“朋友”一场酣畅淋漓的会谈,第二天引领媒体,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情,但现在……他们被对方挡在了外面。 这让长安会众人都感觉隐隐碰了壁。 郭复兴沉声道,“现在前总统先生在和谁会面?” 那位接洽人闭口不答,只是礼貌微笑。 一旁的张茂森道,“还能是谁?” 当然不消说,克林顿到了国宾馆将近九点钟,此时还没有安顿下来就立即见面的,当然只会是能请动对方的大会举办人,那位上了福布斯封面人物的马老板了。 而克林顿这种香饽饽,当然是要牢牢抓在自己手里,谁能和这位过来做主旨演讲的重量级嘉宾届时对上话,那必然会成为整个论剑大会最瞩目的存在。 “烦阁下稍后通知一下克林顿先生,就说老朋友柳高到了,希望明天大会之余能抽空一晤,谈谈生意。” 那位白人点点头一笑,“柳高先生,我知道了。” “那就不打扰克林顿先生休息了。”柳高笑了笑,起身。 他一走,随即众人跟他离开。 吕杰在旁边跟着,看着柳高的表情,随即笑道,“什么‘蜀山论剑’,不过是‘小侠论刀’而已……一群网络界人士,不过刚刚摆脱美国互联网泡沫的冲击,走出阴影而已,现在是胡乱搞金融那一套的大帽子,反正吹起来,哪个几千万美元,哪个几亿美元估值,都是假的,你让他们拿几千万几亿的盈利出来呢?哪个真有真金白银的摆上台面?所以我说,‘十年磨一剑’,恐怕再过十年,二十年,网络界才有可能出现像是柳高柳董事长这样称得上是企业家领袖的人物!” 张茂森笑道,“小吕啊,过了,过了啊,咱们不带这样拆别人台的……” 吕杰一笑,“知道那位马老板想法,想旁人把蜀山论剑当成瑞士的达沃斯论坛,只可惜,咱们柳董事长来了,恐怕他这风头,就要易主了。” 柳高微笑,不动声色,似乎很满意他这番回应。 ==== 最近新闻,看得人心烦意乱,肝疼。疫情之下,大家保重好自己。 第一百二十二章 山河俯拾,是你 贵宾楼之外的行政酒廊中,此时的各方嘉宾,媒体,业界人士扎堆,关于柳高一行在贵宾楼那边面见美利坚前总统的消息,早就已经传了开来。 “互联网是未来,但是之于柳高的长安会,却不掌握这个未来,这是毋容置疑的,柳高和其长安会,都有战略的需求,要迫切向这方面伸手的意图”聊天的人中,有消息灵通的,在私底下聊着那些禁讳的话题。 一个老成持重的男人烟头明灭,烟屁股夹在手指之间,他是个老媒体人,这个时候对身边人解释,“现在资本都在围互联网,有的是长远投资,有的是想进来打秋风,趁着互联网回暖抄底之后找个接盘侠下家,长安会也在打这些互联网公司的主意,当然最大的肥肉还是今天参与论剑大会的巨头独角兽们 论剑大会,请来了克林顿,轰动效应很大,但马老板也心知肚明,自己只是召集人,一圈的互联网公司,大家都是不同领域的顶尖高手,大家买他面子,过来聚一聚会,同时努力把国内互联网热潮再推高,促使官方更为开放,政策给的更好,但你硬要自己充老大,别人就不来了,而且还凭空为自己树敌,所以马老板很聪明的绝不抢风头。 这是中原各大高手论剑,而不是什么推举盟主的武林大会 但柳高来了就不一样了,他正是看准了这点,马老板不能做的事情,他的如今地位,却可以做。 明天他和前总统克林顿平起平坐,风头抢过去,那在场的互联网公司,就都像是小弟了” 男子把烟屁股塞嘴里猛吸一口,明亮起来的烟丝像是恒星燃烧生命后最后的辉煌,黯淡下去如同坍塌的黑洞,吸攫了旁边人的心神。 一个人恨恨道,“就凭明天之后刊登在各大媒体的这一波风头,光是柳高自己的公司打出互联网招牌增发,就能从资本市场一笔圈回不知多少钱2000年,他和港城李家合作宣布进军互联网,一下就圈了30个亿!” “这一回呢,正是中国互联网突围期,这一波操作,只多不少!他现在不过想故技重施,只是这回所谋甚大,试想他柳高南星集团以此为契机再增发跑马圈钱,同时长安会借此时机并购吃进互联网公司股份,大的独角兽可以抵抗,但中小的,有潜力的很多公司,从中可以做多少操作,他们能从这里面拿到多少利益?这都是很难说了,关键是他们真正看好互联网吗?未必吧,至少长安会里面的那个郭复兴,就是个资本运作的高手,根据他取的公司来看,多是直接到手就把原公司管理层清洗,然后资本运作把股价炒高,再脱手,哪管一个公司真正的运营和长远大计,中国互联网要是拿给这些人搅局,能搞死一半!” “所以真是不明白的,为什么马老板要邀请柳高这种人来,等于是给他人做嫁衣啊!这是引狼入室!” “也别说呢,马老板未必不知道这其中利害,柳高未必是受了邀请来的,一般时候柳高可能也拉不下这个面子,但是今趟有老克啊!老克来了,美国前总统啊,地位和身份在那里,人家紧接着的行程就是和日本首相会谈,这之间在国内,正给了柳高一股东风。最大问题是他认识老克,要是以老朋友会晤,而老克偏偏还给他这个面子,那柳高可以做的章就多了大了!他哪能不来,就算他没收到官方邀请,以老朋友身份,收到克林顿的邀请,来了又有谁挡得住!?” 行政酒廊,乃至于国宾馆外的成旅游地灯火通明,餐馆饭店应有尽有的小镇里,五湖四海因为这场互联网峰会汇集这里,密切接触第一现场的人,都在说着这场大会上下内外相关的风云话题。 这里面的纵论各种人物,柳高的出现,确实亦成为很多争论的,担忧的大焦点。 也就是这个时候,距离贵宾楼一湖相隔对望的湖畔行政酒廊,一个消息传到了大堂这边来。 下榻贵宾楼的老克没有见柳高,柳高一行已经原路返回。 长安会小碰了壁! 轰哗 因为这个消息,行政酒廊的大厅中,各方围桌而坐的人马,顿时声潮提高了一倍,宛如水沸一般,波澜推迭。 克林顿入住国宾馆贵宾楼,团队随从多达七人,出于安保需要,贵宾楼只安顿这位前总统的团队,而克林顿所在的套房总共320平方米,包括客厅,书房,主卧,餐厅,以及屋顶花园,可以俯视整个山中湖畔全景。 克林顿晚上九点过抵达的时候,马老板这边得到了消息,老克想和他与程燃在套房见见面。 随后作为公关公司代表过来的人,则是程燃并不陌生的,当初给伏龙在k街做游说的那位小型游说公司的负责人罗伯特。 这个号称能把公正宣言卖给恐怖分子,能把爱国者导弹卖给和平主义者的罗伯特和程燃握手,对方眨了眨眼,“差点就没能确保前总统先生参加这个会议了,好在最后得以顺利。” 程燃知道罗伯特所说的事情,峰会召开前几周,ebay的人就给克林顿助手道格发了一封演示稿,演示稿很夸张,全是马老板网站上的截图,什么ak47步枪,金属铀,波音747,t34坦克,杜鲁门号航母以及各种假冒伪劣商品。 甚至ebay一位创始人还给克林顿打了电话,请求他不要参加这场马老板举办的中国互联网峰会。这些当然都传到了马老板这边,也一样一份的转到了程燃面前。 这个招数确实很损,如果克林顿爽约,那么阿里的国内的声誉可谓就是一片狼藉。 罗伯特从中斡旋,对克林顿表示ebay这样做完全因为他们和阿里是竞争关系,当然这个过程也不容易,那个创始人是个亿万富翁,而且还是克林顿基金会的金主之一。 克林顿基金会是罗伯特游说公司的客户,可以知道罗伯特从中还是付出了很大努力,伏龙和阿里的两个顾问身份,足以让罗伯特得到所需要的弥补。 所以现在这个握手,其实背后的意义很大。罗伯特在伏龙那一役虽然败了,但仍然表现出了相当的东西,而程燃亦对罗伯特的开诚布公,让他了解到和这位大洋彼岸的年轻人保持良好的关系,甚至给他足够的人情和友谊,未来对于罗伯特于中美之间的事业发展,都有着意想不到的好处。 至于程燃对他的“你是真正美国精神代表”此类说辞,罗伯特也就一笑置之了。克林顿两千年卸任后一直生财有道,满世界凑人头赚出场费,一场出场演讲费用大概就是25万到40万美元之间,当然也有不收费的情况,譬如为高尔夫名人赛站台,为慈善和大学做国际研讨会演讲,去日本接收大学名誉博士,都和这回参加蜀山论剑一样,分毫不取。自然是罗伯特的“游说”能力见效,这场蜀山论剑所能得到的东西,远比那几十万美元更有价值。 随后在安保团队和罗伯特引领下,两人到了那间总统套房,马老板和程燃英语水平,双方之间可以直接聊天无碍,以至于双方之间的交流,大概今天在场的人日后的回忆录,才可能披露了。 程燃以后回忆起这一天,大概也没有过多可以说的,整体其实氛围很融洽,老克握了程燃的手,表达了对他父亲程飞扬的赞赏,还问起了那个传闻,伏龙真是一个小破落大院里发展起来的? 程燃给他解了惑。老克也颇为感慨,灯光在他脸上映出红潮。“在我还是个小男孩的时候,我说我要当美国总统,没有人会相信我,但是我后来在美国政界混得不错。当然,现在我太太混的也不错。以前做总统的时候,白宫设有单独的邮政编码,60多个以前在阿肯色的老朋友就通过这个邮编给我写信,写他们寻常人过得生活,他们都是普通人,小时候我还和他们一起干了很多偷鸡摸狗的坏事。” 出乎意料的极其真诚坦诚。 应该不会有什么共鸣,但还是让程燃生出一些感慨。 都不必说当初程飞扬把山海技术所担起来搞出伏龙,就是在送程燃前往科大报到,他们共乘火车,父子俩共看那轮皎洁白月的那个晚上,程燃大概也没有没法跟程飞扬说两年以后,他会和克林顿握手,从对方那里听到一句对他的称赞,不管是不是客套话。 这是曾经没有过的人生的经历,很是新鲜非凡。更重要的是,把他当初在此间柳高对他所作的事情,不动声色的还给了他,虽然当事人可能根本不知道,这个闭门羹是程燃给他吃的。 此间双方聊了许多,克林顿平时心脏有些问题,但还是酷爱油炸食品,他们开了红酒,吃着炸马铃薯圈,克林顿确实人有些老了,看得出经历旅行后的些许憔悴,但是仍然聊起天来眉飞色舞,马老板和他聊得很愉快,是最佳的话题带领着,程燃时不时见缝插针,譬如问了一下51区是不是真的有外星人此类询问。 说起ebay的使坏,克林顿大笑,“我说,那些家伙可对你们是恨的咬牙切齿!” 另一方面,听到马老板和程燃相遇并投资的过程,也是让老克表示啧啧称奇,称之为“这就是互联网的作用,让两个可能缔造中国互联网帝国的两个人,因为一场围棋友谊赛而相遇,网络能够让世界任何人产生思想的共鸣和互补,合作,让中国两个天赋异禀的投资人遇到被投资人,诞生伟大的故事。这就是异常神奇的事!” 其间,程燃电话响了起来,看到来电,程燃跟房间里几个人示意,克林顿比了个嘘声的搞怪手势,程燃笑着摆手拉开推拉门到了阳台,俯拾之间,是山天湖泊装下的星河。 姜红芍的声音,“在哪呢,嘛呢?” 程燃回头看了房间一眼,“说起来可能你不信” 第一百二十三章 麻烦大了! 繁星如海,湖面似镜。 遥远牵连起两个人的电波间,女孩的声音响起,“说来听听,我看看信不信。” 程燃就说了身后房间里的人是谁,大家刚才一起喝红酒聊天。 姜红芍在那边笑起来,声音于这个山风和夜色中带来清媚,“我信啦,好不好……那你有没有问他51区有没有外星人的事情?” 程燃心想要不怎么说心有灵犀,“问了,猜他怎么说的,只是指了指头顶,说人类不是宇宙唯一的高智慧生命。能理解,毕竟解密期没过,也不能太过直白。” 那边沉默下去,又过了片刻。 姜红芍道,“……是真的?” 程燃笑着说,“我现在在峨眉山,国宾馆,我还走过了当年和你走过的那条小道,今天可是封闭了,没有车再能上来。我面前是一片湖,不远处是蜀山论剑大会会场,只等明天。” 听得出姜红芍在那边深吸一口气后,道,“你真的很棒。” 这是那个女子由衷而发的赞美。 就像是当年在那个隔离墙后面看他绘出海尔波普彗星轨道图曾说过的“你好棒!”一样,两相语境和心情,都是一样的,是知道他即便在逆境下,也不会妥协放弃,会做出出人意表的事情来。 只是这一回,情况又大不一样,好像更为惊人了一些。 姜红芍道,“我还能帮你做些什么吗?”国芯事件爆发,面对那些对程燃的质疑,姜红芍直接和李韵去了美国,姑侄之间搭配挖出了陈越的很多底细,譬如一间注册在住宅地,没有工厂和实验室的研发公司,譬如他所研究和从事的方向和嵌入式芯片没有直接联系的种种疑点。但现在她却不知道还能帮他些什么,但是有一点可以知道,那就是只要他开口。 “你和姑姑在美国的调查已经帮了大忙了,如果不是他们采取封杀,光靠这一点就可以撕开一道很大的口子。足够了。” 程燃道,“关于秦西榛的事,是我帮过她,她投桃报李。现在外界的那些传言,有很大程度是故意的攻击。” “我知道的……”姜红芍在那边道,“俞晓跟我说起过你们以前的事,她是个很了不起的女人,我很佩服她。” 程燃说道,“有很多东西,我还想告诉你,但一时说不完。” 姜红芍轻声道,“没关系,可以慢慢来,我们还有很长的时间。” 程燃点头,“嗯,很长,很长。今后余生。” 星空灿烂,虽看不到人,但想来也灿烂如斯。 但女子的声音还是从话筒里传来,“还有很多事不能预料,也许有一天我老了,你不想见我了,也许有一天我们不想在一起了,分开了。轻易的就预定了未来,好像就理所当然了,时间久了,距离长了,就淡了,没有激情了。很多事经不起时间的摧残,所以为了对付这种残酷的事,我们每天要活的就像是初遇。” 程燃故意叹道,“真的有这样的人吗?” “有啊、有啊,看过来看过来,不试试怎么知道呢?”姜红芍在园林下午的阳光里隔空挥手,引得旁边的人频频侧目。 “遇上方知有。”程燃微笑。 姜红芍也唇弯而笑,“遇上方知有。” 然后她道,“程燃,不管以后我们之间会怎么样……山海那年我遇上你,没有后悔过。” …… 命运的波澜总是如此,在峰回路转中见山,在跌宕起伏里破海。 那些推动着,牵引着无数人的浪潮,正汇聚,碰撞,激荡起这时代最闪耀的光芒。 在行政酒廊喝了酒,和相熟的人听了很多事迹和八卦,章隅也在借着这场大会的酒局,平复程燃就是投资他们华章软件的幕后老板一事的震荡心情。 那天之后章隅用了很长时间才回过神来,随即梳理了一番整个过程,不得不接受就是程燃在背后投资了他的这个事实。这件事情让章隅内心还是恼怒的,但还是无法彻底对程燃产生恶感。 毕竟确实,如果说以当时的情况,他要知道背后是程燃准备投资他,他的那脾气和清高性子,绝对是第一时间拒绝。自己不做乞丐,他只会把这种事想成是施舍,当年李韵都不可能施舍他,这种轻贱自己的事他绝不会妥协半步。 但事实才是检验一切的准绳。和程燃碰的那些方案,那些一次次被打回来又咬牙切齿骂了无数遍资本家修正过去的计划书,赚到钱了后程燃化名给石村困难小学的捐赠,然后一个个客户的攻下,一个个把稳市场脉搏,输了也没关系重新往上顶的那些过往,所创造起来的事业,依附在他身边的那些人,聚集起来的一帮下属,都让他人生找到了新的方向,有了更多的羁绊,所以他对那个“陈雷”,内心又充满感激。 有的事确实是这样,光想,容易钻牛角尖。但只有自己亲自去做了,经验,感悟才会提升一个台阶,以前想不到的事情,心结,也大概率为之解开。 而现在再来看,程燃是看好他的才能,却又知道双方的关系很僵,才用这样的办法,和他共同合作来创立一番事业。 想通了这点后,也就明白了程燃的苦心。当然作为长辈和曾经的师长,章隅到底还是有一些找不回来的面子,拉不下这张脸,所以这段时间,是一直在考虑如何面对程燃。 当然,因为双方合伙人的关系暴露之后,章隅确实觉得程燃现在的担子,他也要承担得更多了。 所以国芯事件上面,如今程燃所面临的那些诋毁与小天后秦西榛的绯闻,就让章隅头大。 今天在这个行政酒廊这边,章隅就在注意听众人的谈论,当然除了眼下的蜀山论剑之外,也说起了现在正当时的科大国芯,总之对于陈越这个人,毁誉参半,有相信他搞出国芯的,也有怀疑他确实窃取了技术的,毕竟那个程燃也就在科大,而且双方地位权力不对等之下,难免不会存在学术的侵占欺压。 而章隅再打听了对程燃的看法,那就让人绝望了,几乎嫉妒眼红的不少,男同胞几乎都要同仇敌忾了,被网上的舆论声潮一面倒。 毕竟怀璧其罪这个词的威力在这里。能让极少绯闻的秦西榛都身陷囫囵,再加上外界所铺天盖地的“小白脸”“骗财骗色”此类从人身到人品的指摘,还是不要低估了秦西榛这个“天后”名头所能掀起的风暴。用波及到海内外来形容都不为过。 偏偏章隅面对那些脸红脖子粗的拍案,思忖再三,还是准备开口说也不是外界传闻那样,毕竟程燃是理科状元,毕竟人在科大也搞出了团队,旁边有几个据说是来自山西就抱着钱来投资,皮肤糙黑人说话自带气场的老板,眯着眼摞下几句话,“这人要是在我们那里,至少是要被买断留下一条腿的……” 他就适时闭上了嘴。 不一会又听得人说程燃是骗财骗色小白脸,什么他爸阴影下,程飞扬曾公开表示他的股份占股极少,也说了不会把股份给儿子,儿子更不会接班这种话,由此这个程燃没法继承家业,就只能打歪门邪道的说法,章隅又准备开口,想干脆直接表明程燃是他华章软件的合伙人和大股东这事。虽然他们华章软件这点身家曝出来,相比起秦西榛的成就和事业,也是小巫见大巫,没法洗掉傍人家女明星的嫌疑,但至少还能凭借自己的面子说上几句公道话。 旁边又有人开口,“马老板把金镛先生都邀请过来了,现在据说那几个互联网大佬都在金先生房间里聊天,这在金镛小说里,就是玷污小龙女的尹志平货色,今天蜀山论剑这么多‘大侠’,要把这个人押来,肯定是会被万剑插死的!” 章隅到嘴边的话又吞了回去。 横竖待着憋屈,四顾一番,还是准备离去早些歇息,不去想这些糟心事,结果刚准备起身,往外面一望,冷不丁的,一眼就看到了从酒廊的镂空艺术木雕墙那边的走廊侧门处,推开门走进酒店前厅大堂的程燃。 从贵宾楼总统套房与克林顿畅聊后出来,老克要休息了,马老板去会场处理明天大会上注意的细节问题,程齐给程燃发短信,说在查先生房间,让他过去一起聊会天,所以程燃从走廊这边过来,正好碰到刚准备离开的章隅。 章隅赶忙和身边人告了个别,拉开椅子从人群聚集的酒廊绕了一圈急冲冲赶出来,喊住了程燃。 “你怎么来了?”但随即章隅反应过来,“你哥程齐,你被你哥叫过来的?” 程燃愣了一下,也就点点头。 章隅这个内心焦急啊,心想什么时候了,火烧眉毛了啊!不由得略有些急促道,“国芯的事情还没消停,你来这个大会做什么?今天会场那么多媒体记者,就怕没有新闻,你这不是送上门吗,对了,你住哪里,和你哥住?” 程燃道,“我有单独一个房间。” 章隅点点头,“那你现在去哪,回房间?” 程燃如实道,“查先生在房间,我去见一见面,毕竟从小看他书长大的……” “你哥让你去的?”章隅拦住他,“你哥也真是的,净添乱了!查先生是焦点啊,你今天要是过去,被盯上了曝出来就麻烦大了,还嫌现在事不够大吗,你和秦西榛的事情,我今天还听到有人说要打断你腿的!别去了,要不跟我住一屋,要不我送你回去,今天别出门了。什么情况也不看看……” 看着章隅坚决的目光,程燃只好点点头,“好……吧。” “你刚刚去哪了?到处乱跑?” “出去……上了个厕所。” “我看你就是在房间里待不住到处走,回去了回去了!” 程燃无奈道,“那回去……早点睡?” 章隅愁眉苦脸之余又没声好气,“早点睡早点睡!你现在要注意人身安全!不能大意——你说你和秦西榛,那是什么事儿啊……” 等章隅把程燃推进房间,才松了一口气……觉得之后还是要看好程燃,这个论剑大会不能让他给暴露了,好在现在媒体报道中程燃的照片还是很少的,知道他名字的人现在满是风雨,但究竟是个什么人长什么样子大体还是不知道的。 只要藏的好,估计不能被给打断腿或者万剑戳死了吧。 第一百二十五章 燃烧的季节 心里装着事,就辗转反侧,对于床上的章隅来说,有很多事情现在已经觉得有些可疑了,程燃为什么在论剑大会上出现,程燃化名“陈雷”,作为影子合伙人和他搭配,建立起了华章软件,华章软件成立至今,回顾起来,章隅都不得不佩服程燃在背后出谋划策的能力,譬如就好像他一直在强调的对内部体系的建设。 对财务部门的重视,抓住了财务部门,就让管理层对整个公司的财务状况有了全局把控能力,对于内控制度的建设就有了主心骨,对财务风险的防范手段更高,其次对于分销体系,代理商的职权划分,都在最初划了框架。 章隅最初并不知道这个框架到底有多大作用,华章软件这艘船就了,找到市场,乘风破浪,各种风浪过来,四面八方的诱惑,同类软件行业在资金进账后,马上开始了抵押借款,进行资本运作,然后滚雪球扩大自己。 在这个过程中,华章软件却没有这么做,而是资金都用来巩固内外分销体系,建设防线,把主业教育软件做扎实,华章软件一度被外界喧嚣给淹没,就连章隅自己都怀疑过这样是不是对的,还是和同行一样,赶紧跟银行抵押借款进行资本运作,后续尘埃落定,那家行业领头羊因为快速扩张内部管理的问题撕裂开来,又抛弃主业连出昏招,进军电子商务,餐饮,紧接着找钢铁企业重组,资本市场套取六亿资金,这样的繁荣没多久,就因为连续战略运作失误,企业资源枯竭,迅速走向衰落。 这个时候屹立起来的,那就是原本在行业里并不出彩,却靠着稳扎稳打活下来的华章软件了。 再后来章隅接触得多了,就知道华章软件的走向有点像是甲骨文公司的布局,比起甲骨文,华章更熟知中国市场和中文软件的优势,再往后,华章还准备推出自己的中文办公软件,以对抗本土化过程中有诸多不便的微软办公软件。 现在外界有财经专栏分析他们华章,说是虽然华章的外部进攻市场的能力未必有多出彩,但是内政体系建设给了太多期待和惊喜。 而关于华章的大部分的内部体系建设,都是程燃在幕后策划帮忙的,现在想起来,章隅那股得知程燃就是“老板”的震惊,仍然是只多不少。要知道当初创立华章的时候,背后给出建议的程燃,只是高中生啊。是什么样的能力能让他对营销,对财务,对内控这些有深刻的理解呢,而且还有随之的,林晓松,赵青这样围在他身边的人和资源。 难道就因为他是程飞扬的儿子可以办到的?这么多家里是企业家的二代人物,除了那些传闻中的,现实他所知道接触的,也没说谁年纪轻轻就达到这种能力的。 好不容易熬到天刚蒙亮,又在原地活动了一下,章隅跟自己助理打了电话,让大会结束时再多带几个人过来,这里面有对程燃安全的考量,也有一些要现行处理的事情,和“合伙人”再商量一下,眼看时间到了八点,章隅推门出去,来到程燃的楼层,给他打了电话,准备拉程燃起床去吃饭,昨天听了一些风评过后,他觉得从现在起看着程燃最好。 程燃接了电话让他直接到房间,敲了门,里面有“来了!”的声音,但不是程燃的,随即门开开,看着开门的人,章隅一愣,居然是大会举办人的马老板。 “华章软件的章老板……请进请进!”说笑着,把人让进来。 章隅才发现程燃房间里俨然有不少人。 房间里有餐车,早餐是送进来的,程燃房间不算大,中等,但是有个小客厅,此时客厅的沙发上,旁边的茶几间,都站着和坐着不少人,叫做张超洋的互联网公司老总朝他点点头,然后直接从餐车上拿了一个馒头,一边嚼一边说着话。 房间里传来祥和欢快的氛围。 房间里有善谈的,有正打量说话众人的,有温文尔雅微笑不语只听人聊天的,通浪的ceo谢乾大着嗓门,“我带了上好大红袍泡茶,昨天没睡好,喝大酒喝得够呛,之前天天枸杞养生,多久没这样了,主要是高兴,谁还要热水?” 有人婉拒,有人讨茶,有人笑骂,“那点热水你就自己掺了吧,昨天老丁都被你喝怕了,水壶给我,我再烧一点!一会还要上台,尝尝你的茶润润嗓子……” 这是一幅人间浮世的场景。 章隅走入进来,突然有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曾跟人说自己被邀请过来,只能算“中侠”或者“小侠”,而那些算得上现在各个互联网成名的公司执掌人的“大侠”们,大约过半数的都在这个房间里了。 再过一个半小时,他们就将作为这场大会嘉宾出现在媒体们长枪短炮对着的甚至邀请了美国前总统克林顿的会场。在那里纵论网络江湖,主题是“天下”,谈天下网事,谈未来格局。 而在去往会场那样一段空隙的时间里—— 他们都在这里。 和普通人的聚会一般无二。 有人说“今天大家都在,拍个照吧。”于是所有人,不同位置的,头朝照相机方向看过来,那边“咔嚓”拍下了照片,一屋子在这里的大佬,唯有章隅的表情显得有些惊慌……他还没吃早饭。 这也是后世传得最广的,关于当年的一张照片。 …… 柳高有晨跑的习惯,跑了一圈回来,秘书的电话已经打了过来,柳高接了电话面色一沉,回房间洗了澡后,秘书已经到了房间里面,桌子上打开的笔记本电脑,手上还有资料,秘书汇报的是突发的紧急状况。事情源于昨晚的一夜之间,互联网几个知名大站的论坛帖子上,再次出现了国芯事件相关的帖子。 但这次并不着眼于国芯和科大程燃团队的纠葛,而是另外的信息,国内几个科技产业园的项目,这些项目无一例外都是他柳高的南星集团依托产业政策和当地扶持的拿地,而举起的大旗……则是和如今正是风口浪尖的陈越国芯项目! 除了这个帖子之外,还有秘书拿到的第二天就新鲜出炉的媒体报道,而一马当先的媒体再让柳高熟悉不过——经济报道! 这家从国芯事件开始就一直首当其冲的媒体这回再报猛料,其中涉及全国数十个省市轰轰烈烈的所谓的“高科技产业园”项目,背后的资料显示,在当地政府的追捧之下,都必有南星集团,柳高活动的影子。 柳高,陈越,国芯,南星集团背后的联系,就这么联系了起来! 而更有一份相关的资料调查显示,和这些地方政府产业园挂钩的关联公司,背后各种指向的企业都非常可疑,这之中涉及的那些上市公司,都或多或少和南星集团形成了股份关联,构成了一个巨大的利益群体。这也就意味着如果柳高和他国芯的以及这些产业园相关的造势越来越大,那么这些初步调查就不在几十家的关联公司所获得的利益,叠加起来,将是个天文数字! 这是什么操作? 国芯的真正内幕,又是什么!? 报道上通篇最后最醒目的,就是扣人心弦的这个疑问。 头天帖子出现,第二天紧接着就是报道出炉。 柳高私人电话不断,其中大多数都来自长安会为这个消息的反应。 长安会也动了,柳高要在最短时间里面,压制住这个报道的蔓延,同时把背后的来源一并挖出来。 一连串的调动出去,柳高直觉的感到这回的风浪苗头有些不对劲。从又是经济报道和直指国芯的问题来看,这背后是谁? 程燃?还没这道行,这小子快凉透了,现在被踩在泥潭底下,过街老鼠,翻不起什么风雨。 而且柳高背后的资本运作,虽然是灰色的,但从来这上面就有很大操作空间,没有那么容易被钉死。 只要国芯根基不动摇,他们背后的那些科技园区商业大厦,就仍然可以轰轰烈烈的“扩展”下去。他不光会因此在资本市场鲸吞海吸,更不夸张的说,成为全国企业界最大的“it地主”都不在话下。 这里面的各方利益,都在其中。 不管是不是有人想借程燃的手撼动这种可能,借此在搅浑水,都低估了他这块的硬度,那么现在所需要的就是最快时间找出这些幺蛾子的端倪,采取雷霆措施。 只是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他和陈越国芯之间的联系,暴露在了公众面前。 无数条电话在打,无数条线路在运行,此刻的峨眉山国宾馆,论剑大会又在眼前,柳高把一应先安排下,然后起身前往会场,整个过程都是最高规格,身边的也是省级官员陪同,他将在这场大会上面和克林顿对话,成为媒体焦点,这个安排是透过官方下压的,就连这场论剑大会举办人马老板都不可能忤逆。 随着柳高进入会场,显然已经得到了刚刚曝出消息的媒体们,很多镜头齐刷刷的转了过来,媒体人往这边涌。 当吕杰看到柳高出现在会场所引起的波动之后,只觉得血液冲顶,长安会的动作,他通过自己老板张茂森这边已经听说了,有人要打会长柳董的主意,整个长安会都动了起来,哪怕就是不直接利益相关的,这个时候都会打个电话来表忠心,作为圈子中的一员,眼下自然就是拉拢关系表达问候说上话的时候了。而接触这一切的吕杰,脑海里还回荡着长安会一员的他们张董事长张茂森当着他面不避讳的打的那些电话,知道这背后调动起来的能量,而之所以作为集团董事长的张茂森没有回避他,正是因为他被柳高所钦点看中了,只是一想,整个人都有些震撼的眩晕和喘不过气来。 平时见柳董事长,虽然有身份的压力,但仍然还是整体氛围轻松平常,随着这些大佬参会,就像是逛街一样闲庭信步,所到之处无不绿灯放行,一切优先。而只有真正面临这样的时候,面对这种能量调动起来的这个利益群体所采取的措施,各方的人脉,在社会中表现出来的动静,才会让吕杰这样哪怕算是见多识广的记者,都感觉血脉奔张。 这才是真正的论剑大会,这场论剑的主题是“天下”,而眼下之主角,当然只有面前睥睨天下呼风唤雨的柳董。 吕杰确实已经想到今日之后他会付诸报端的落笔,那就是确实今日论剑大会为始,还要二十年,这里才能出现一个柳董这样的领袖级人物!只是那时候,这个所谓的互联网的达沃斯,还会存在吗? 记者们已经围过来了,有卫视台的摄像机甚至都对了过来,有记者问,“柳董,听说今天您会和美国前总统克林顿进行对话,你们的论剑中会包含什么方面的内容?” “我和克林顿前总统此前接触过,他虽然来自美国,但其实他更关注世界,他希望看到的结果是,中国投资者在美国受欢迎,美国投资者在中国也受欢迎,所以这一点他就特别提醒了我们都应该思考一个问题,那就是我们之间应该如何走到一起,如何合作。今天来谈因特网,这是个好事情,因特网的一个伟大之处就是信息共享,信息共享是世界的,中国应该更开放。同时对于我们的企业而言,也该是一个启示,我们从计划经济向市场经济过渡,企业要市场化,市场化一定是国际化,是无边界的。” 尽管关于国芯,高科技产业园和柳高背后的联系消息已经曝出来了,这些记者多多少少得到了消息,却都因为被打了招呼,所以即便心知肚明,却没有一个人询问这上面的问题,都在等情势的后续,眼下只能把关注点放在论剑大会本身。 有人继续问,“克林顿是前总统,柳总是中国的企业家代表,今天重量级对话,你们会碰撞出很多火花吗,譬如柳总,是准备在互联网领域有更多的动作吗?这个时候,会不会晚了点?” 柳高微笑,“我们公司每年都要做战略制定会,我们喜欢把自己比作一艘海船,跟着海图。 所谓跟着海图,就是看我们的目标往哪里去,最重要是看这个海图当前情况,船在什么位置,适不适合高速行船,高速行船,有时候就是倾覆的危险,所以我们不怕晚,只看时机。 我办企业,二十五年时间,跟我同台领过奖的很多著名企业家,今天回想,他们大部分,甚至绝大部分,都销声匿迹,翻身落马。 落马原因,大概是两类,一类是把一段时间因为形势顺风顺水的经历,变成一种规律,然后按照这种形式去发展,业务上受到重创。还有就是对经济形势不够清楚,过早的说了不该说的话,做了不该做的事,犯法违规,这些都是在提醒着我们啊!” 镜头对着,文字记者在迅速记录形成稿件。 看似规劝,实则霸气! 只是这一席话,就尽露了这位传闻中柳董事长的风范。 一席话之间,今天与会的众多论剑大会各互联网独角兽众人……都只是后生。 作为在场唯一可以和克林顿同对台的人物,在过往历史上耗过了中国众多先锋先驱企业家的人物,到这个时候摆在这里,他就是这场论剑大会最大的焦点。因特网是朝阳产业,今天所谓论剑大会,所谓互联网的江湖,都只是童年,都只是小辈。 人们皆动容。 蜀山论剑,风波再起,看来今天的风头,恐怕除了克林顿之外,就是柳董事长的一家之谈了。 大会准时开始,柳高头排入座,上了福布斯杂志封面的马老板只是匆匆做了个“中国网络卧虎藏龙,我就不献丑了”的开场白,做到下方去,很是低调。 金大侠作为主持上台,开场白是“网络江湖钓鱼愿者上钩”,完毕后掌声不断,预热进入高点。 接着就是圆桌会议,互联网新贵上台,在金大侠主持下论剑,通浪谢乾,ho张超洋,网亿丁垒,cq李明石,联众程齐。 圆桌会议。 众人讲创业的历程,讲那场心有余悸的互联网泡沫的突围,讲竞争,这之中几个大佬,不乏彼此之间互相交锋过的,其中谢乾还说到了通浪和ho官司的事情,说通浪先起诉,shou抄我们的门户新闻,新闻通浪有独家版权,手机图片的设计,他们也抄,然后shou反起诉,双方就隔空骂架,彼此反驳,来来往往交锋,最后由两边的共同投资人说项和解。 张超洋就笑笑说我觉得这个行业刚开始也是打打杀杀,最后大家都长大了,靠刚开始的打打杀杀来形成行业的规范,就像一个圈子一样,这个圈子形成行规了,有打破的,但一般也不容轻易打破了。 又谈及游戏的时候,众人还拿李明石流氓不讲道理的用即时通讯绑定游戏用户的模式,讨论到关于小孩玩游戏的监管,众人随即又讨论到电信的增值服务,一些隐晦的,圈子行业内幕的,都在公众面前有所涉及,很多人大开眼界,有所启发。 圆桌会议后就是提问时间,有不少记者敏锐的把握到了对话中的一个点,有人举手拿到话筒后站起来问,“大佬们讲述互联网风云很是激动,也看得出不乏刀光剑影,引人入胜,这就是江湖嘛!只是我很好奇,相信大家也有很大的兴趣,也就是刚才谢总和张总提到的,让通浪和shou官司和解的那个共同投资人是谁,不知是否方便透露?” 台上的谢乾和张超洋都微笑不语,谢乾拿起话筒,对那位记者笑着回应,“不必着急,容我们卖个关子……这之后,大家应该就知道了。” 台下无数人兴趣陡然提起来。 联想到这两家公司目前的股票估值,再加上如今中国互联网的地位,有谁可以共同投资了两家公司,而且看情况还不是什么小股东,那么这背后所透露出来的这个人的眼光和考量,恐怕又是今天一大新闻。 克林顿,神秘投资人,这场大会压轴戏还真是提神啊! 普通人只是畅想觉得心驰神往,而业内人士,媒体人,则随之联动被调动振奋起来,各种敏锐点都被触及起来,耳目放出,至于资本圈子的,心弦都要动一下。一些想进其门而不得入的,都透着对香饽饽的心挠肝痒。 柳高竖了竖耳朵,长安会的人交换了一下目光,猎食者对于利益有多敏锐,看着别人眼里的肥肉就有多眼红。 他们后来者还要靠柳高的威望夹缝取肉,而这个先行者却可以大碗吃肉喝汤分享红利。 这个问题抛出在这里,坠在人心头就成了勾人的饵,让人对后续的揭幕更是再三期待。 圆桌论剑完毕,然后就是压轴戏,前总统克林顿的总旨演讲。 这个让今天的会场安保提升到最高级别,而在出场前你根本不知道人在何处的美国前总统,伴随着一阵激烈的琵琶背景音乐,在六七名安保的护卫下,从前门走入,引起轰动,闪光灯此起彼伏。 这个话题绯闻缠身的前政客和演说家,确实是最擅长此道的高手,举止之间随和风趣,而且相当写意,语气诙谐,主要做的是一番全局性的演说,讲了中国的出口持续增长要谨慎对待人民币的升值,那可能产生银行体系之外的风险,像日本一样经济飞流直下,花十年才恢复过来,然后是关于能源,关于因特网的分享体系对地区乃至世界均衡所可能做出的贡献,最终是希望促成分享,互相合作。 演讲赢得了很高掌声,柳高理了理领结,接下来按着流程,就该是强强对话的压轴戏了,他将以压轴重量级嘉宾的身份上台和克林顿平起平坐。 接下来已经换成北大教授的主持人宣布克林顿总统此行的公益安排,那就是这场蜀山论剑大会的其中一个主题核心即由国内几大互联网公司牵头,拟利用互联网公司在企业组织,人才管理模式,人才吸引能力,资金运作,产业链协作上的优势,以中国互联网企业长处,共同弥补中国互联网的硬件短板,发起成立“硬件联盟”! 柳高转过头看着身边那位对接流程的承办方官员,对方也是一脸铁青的解释,“柳董……这我也不知情……” 消息接踵抛出,炸弹般轮番轰炸全场。 以cq,阿里,联众,通浪这几大国内各领域领头羊公司为首,以资金和股权置换,战略入股科大芯片研发企业——汉武科技公司! 揭幕! 所有人在得知这个信息的时候,首先是一愣,面面相觑,汉武科技是什么公司,这神通广大什么来头? 能让克林顿为之站台,眼前这些互联网巨头同时出手,只需要一想,就知道这背后的贯彻执行力,影响力。有人已经在开始惦记着,只要一查,这估计绝对是一家国字头的公司背景了。 台下的看客中有人开口,“这是中国版的‘vsi计划’啊!” 面对旁边人征询的目光,那位it从业者道,“1976年……日本由政府牵头,联合当时的日本各大制造业巨头,日立、nec、富士通、三菱、东芝,再加上通产省补助,筹集近千亿日元,设立vsi技术研究所,以举国体制研发超大规模集成电路。五年之后,获得几百项联合专利和上千项工业专利,极大的提升日本整体集成电路水平,十年之后,日本在dra领域一骑绝尘,占据美日份额中百分之八十市场……” “后来美国严重掉队,开始采取贸易战,把日本半导体产业打向衰落……” “那一次,是日本政府牵头,举国体制竞争。这一次……难道是国家牵头?” 众人再看向台前,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就在那里,刚刚发表的技术演讲中以“分享”“资源技术合作”为主题,贯彻互联网的精神,而现在,中国排名前列的互联网公司,再发重磅消息,成立硬件联盟,联合投资持股汉武科技! 如此这就是这样一个蜀山论剑大会的其中之一意义所在,利用互联网的资源,弥补国内的短板,为国内互联网战略后腹要地! 只是汉武! 为什么会叫汉武? 其次一个敏感的话题,科大,又是科大?! 在主持人“有请汉武科技创始人”的声音中,本就已经被排除在流程之外的柳高和身边长安会几个领头成员目光骤然一缩。无数人头攒动,朝着这个压轴得不能再压轴的重磅信息揭幕的方向看去。 被这个消息震惊,消化过程中的记者举起手上的长枪短炮,迎向门厅口出现的那个人。 看到来人,柳高如遭闷棍,脑袋开始嗡鸣。 章隅就坐在人群中,听着周边的那些惊呼和轰潮,他觉得自己现在脑门顶都血液要喷薄了。 他怎么也没想到,昨天他还千方百计想要藏起来,不让他暴露在这种公开场合以免被人认出来千夫所指,被外界的风暴撕裂的年轻人,就这么出现在那里,迎着大厅的光和闪光灯潮,以所有人都想不到的方式,拾步走上那些大佬们都在等待静候的幕台之上。 就像是身陷地月系统的潮汐,章隅觉得自己现在正随波逐流,伴随着周围那些“是个年轻人啊!”“这年龄不大啊!”“他就是汉武科技的创始人?”的声潮中,也似乎神魂都被抛离地面,随波逐流。 不敢想了,不去想了,快要死了…… 然后就是更大声潮的哗然。 主持人介绍中,人们都听得真真切切。 名字,确实是叫做“程燃”! 也是那个人们口口相传的,“小白脸”的,“老子英雄儿混蛋”的,“傍明星骗财骗色”的,如今俨然被塑造为“玷污龙女尹志平”的,科大的那个……程燃! 被传国芯所剽窃的那颗,从来没有出现过名字,以至于一度让人以为只是在实验室中存在的,统一被称之为“科大程燃团队芯片”的那系列芯片。 今日在蜀山论剑大会会场……一剑光寒十九州。 它叫做汉武。 唐宗宋祖,秦皇汉武的那个汉武。 巴统禁运,瓦森纳协定禁运,缺芯少魂五十载。 所以要有汉武。 …… 片刻之后,柳高身边的长安会第一猎手郭复兴开口高声道,“这太不可思议了,我们承认,这个号召固然是好的,但难道不考虑眼下的实际情况吗? 恕我直言,据我所了解,芯片领域是很高端的领域,需要不计成本的砸钱去做研究,很多东西都需要积累,而且很大一段时间不会产生任何收益,全世界能这样砸钱去玩的企业能有多少?! 阿里要这样玩,大股东能同意吗?cq要这样玩,大股东能同意吗?联众,通浪,都玩得起吗?都不给股东做交代了?民族情怀固然重要,但还是要清醒的认识到,企业首先目的是逐利!” 台前的李明石看着第一排的柳高和郭复兴等人,再看场间被点出,同样疑惑质疑的不少目光,开口,“这个……我们……” “同意啊。” 哗。 马老板表态,“利国利民,这是我们侠之大者的精神,我举双手赞成!” 谢乾看着众人,拿起话筒,道,“之前提到我和老张打官司的时候,是不是有人问我们说项和解的是谁吗?” 下方,无数的目光开始变得僵直,耳朵竖了起来。 所有人此时心头已经变成了震动,惊讶,愕然,神情光怪陆离。 因为众人视野之中,谢乾冲那个年轻人的方向,耸了耸肩膀。 …… 这一年的蜀山论剑,峨眉山红叶如火,遍山飞舞。 这是燃烧的季节。 昨天第一群不知怎么被封了开车悠着点啊),现在公布新一群和三群。加了二群的就别加了,给书友们留出位置呐。 一群971276028 三群692354208 第一百二十五章 命更要紧 (此前标题序号错了哈。) 这一年的蜀山论剑,即便是凉爽的峨眉山麓,也注定了是灼热而沸腾的。 对于今天来参加蜀山论剑大会的各方人马来说,他们肯定不是冲着才上了福布斯杂志的马老板过来的,若无金大侠这个华人世界里是硬通货的影响力,若无克林顿这位绯闻缠身名气极大的前总统,若无杨志远这位早因为世界互联网浪潮被封为全球最年轻的华人富豪,这场大会不会有这样的关注度和轰动程度。 一个由人民日报社主管的下属综合类报纸在这场论剑大会开办之前就有评论:“这场号召天下英豪的,万马奔腾之势的蜀山论剑大会之上马老板,李明石,谢乾这些涉及中国电子商务,即时通讯,门户类网站,网络游戏领域的“一流剑客”的光芒,都必然会被有美国历史上最具魅力的前总统称号的克林顿这柄域外而来的“绝世好剑”锋芒所掩盖!” 所以柳高在这个时候登场,能够与这柄“绝世好剑”平起平坐之威,籍此再宣布进军互联网,就能砸下一个大新闻。 他没能抓到互联网大潮的起势,不过向来认为自己从来都不会太晚的柳高,锁定了要介入的互联网的未来。 然而在这个时候,今天这场群英荟萃的,重磅嘉宾克林顿替代了和他原本既定的两强对话,转为见证的,是一把光芒四射的太阿剑——“中国互联网硬件联盟”之下的汉武科技! 出来的那个年轻人,则是被他认为已经被踩进泥潭里,翻不起什么风波的将死泥虫。 然后就是面前的各领域领头羊的网络大侠,宣布的一个一个让媒体人心头振奋大动的字眼。 “现金投入”,“股权置换”,共同对一家公司的入股,那么无论这家公司此前是否知名,今天以后,恐怕都再也无法低调…… 而又有什么能量能让这些公司糅合,达成共同的意愿,这个能量很快就最让人心情一陡的揭晓——共同投资人! “我是不是听错了……”会场上,伴随着那些哗然,有人问身边的人。 “你没有听错,汉武科技是搞芯片研发,搞芯片费时费钱费力,互联网企业不是做慈善,这个硬件联盟的成立,要推动下去,只可能这些公司有一个共同的推手……这个推手要起作用,那么一定要在这些公司里占得足够的股份。来推动做这件事,然后这个联盟才有共同的利益,就算是内部有冲突,也有一个足够说得上话的,来消弭内部的矛盾,达成共识……” “可能吗,这么年轻?” “刚才硬件联盟宣布注资持股,都是为了他这个科大的汉武科技……换成任何一家公司,又可能做到吗?” 除了电视台的记者的在场录制,这场论剑大会全程都有通过三大门户网站进行文字直播。 国内的门户网文字直播最早始于98年通浪对法国世界杯的播报,就是开辟一个版块,不停以文字形式刷屏现场情况。而后这种形式成为门户网目前对具有时效新闻的普遍直播模式。 今天的蜀山论剑大会,三大门户网都有这样的文字直播,但是到了眼下,文书编辑似乎有些傻眼了。 文字编辑不光要以文学造诣呈现现场的气氛,更重要的是还要给出一定程度上的或辛辣或幽默诙谐的评论,总之要想办法在竞争中把网民留在自己的页面。 会场的一张靠边摆放的桌子旁,放着笔记本电脑的工位上,在上面操作文字直播的网亿录入编辑直接冲口而出,“这……要怎么搞!?” 眼下的事情,很明显他们网亿方面没有得到流程的预警,突如其来的这个变故,让人很难形成最精准的文字记录,有足够引人入胜的腹稿。评论留言区已经炸开了,那是超过了一分钟还没有文字刷新,隔着电脑那头等待着看直播的人直接开骂。 “出什么事了?怎么就你们这边没更新?” “我从通浪那边回来了,汉武科技的创始人出来了,叫做程燃,这个名字很熟,好像在哪听过!” “快直播啊!记者小编死哪去了?” “要不是喜欢你们的风格,我现在就跑通浪去看直播信不信!” “我把点赞给隔壁了,跪下来求我也没用……” 文字小编磕磕绊绊打出一串字,但却还是难以一口气把整个情况描述到位,看着网上的骂语,都快哭了。 旁边一个老编辑还沉得住气,道,“我来说,你来写!” “就这么打……对于公布的这位共同投资人,我作为一个在传统商业媒体干过很多年的人,不难把他和一个名字联系起来…… 那就是那位如今如日中天的,在日本乃至海外被追捧为有远见的,很早就四面八方铺开风险投资网络,网罗了世界最炙手可热技术,经过精心哺育,最后让其成功上市获取了巨大利益的投资基金软银公司的掌舵人孙正义! 还让人联想到如今就在会场,已经是全球最年轻华人富豪的杨志远先生! 只是无论是孙老板和哪怕让人眼红的钻石新贵杨志远,都没有眼前的这个青年这样的年轻。 而且yahoo杨志远,只是传出和中国互联网科技人物有良好的关系,却尚未有展开投资,还没能进入中国市场,更遑论坐在了中国互联网各领域的背后交椅之上。他到底是怎么做到的,这样的远见,又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我和你们同样的震惊。 此前在因特网的亚洲人之中,孙老板和杨先生,这两个人无人不知,知名度无人能及。 而这之后,可能有了挑战者了,他是中国版的年轻孙正义?或者说下一个杨志远?再或者,都不是,今后我们只会知道,他叫做程燃。 就是科大的那个……程燃。” …… 从今天早上到了程燃房间里,看到在坐的那一幕的章隅,兴许已经隐隐有个预期,心里面存在着的巨大谜团,只是因为在“大侠”圈子里,大家招呼着他章老板,他也就迷迷糊糊的随着其中,在观察,在看清楚形式,在想到底为什么偏偏这些人会出现在程燃的房间,有一个理由是程燃的哥哥程齐,但到底他也没有单独和程燃相处的机会去当面问询解惑过。 所以刚才看到程然代表着汉武科技,再到把那些力量拧成一股绳的背后共同投资人的身份的确认,章隅只怀疑自己是否还在人间,欲乘风而去,又恐琼楼玉宇,这久经摧残的身子骨实在高处不胜寒。 他看着台上的那个在频闪光中的年轻人,心想终于明白了什么叫做“一见此人误终身。” 耳朵边上,就是周围持续轰声中的那些人潮喧嚣。 是那几个抱着钱来的富商,“……听人说了,已经确认了,面前的人就是货真价实的科大芯片那事的那个程燃,他爸就是程飞扬……这个事情,不会是他爸在后面策划的,把他推出来打着汉武的旗号,给他解困?” “cq李明石刚刚说了,他从伏龙公司出来,和伏龙公司是交割清楚了的,创业完全是和程燃一起……所以货真价实,李明石背后的那个一直外界在揣摩的离岸大青山投资公司,之前很多方都在推论是哪个投资的,有的说是美国人,有的说是日本人,还有说南非财团的……说cq其实是国外的公司,看来背后执掌人就是他了。” “cq现在游戏上套了多少钱了?” “不知道,很多,据说御碧都要给他们收购了。所以很挣钱,到处投资太有可能的……” “cq多少用户了?” “同时在线用户五百万……注册用户一亿二千万,按中国人口来说都十分之一了,当然不能这么算,有的人好几个cq号的,不过这个数字每天都在刷新变化……” “所以他不仅不是小白脸……还是个隐藏富豪?天后秦西榛没有被骗?” “赵老四呢……昨天是谁放话说要买断他一条腿的?” “刚刚上厕所了,噢,赵老四来短信了……说他家里有事,就先走一步了……” “嗨,刚刚不屁事没有吗,家里就这么巧出事了?这是跑了吧!” “还给我发什么江湖路远,来日方长……他抱着钱来的,但现在估计投资没戏了,他之前说还想跟克林顿合个影,多少钱不是问题,有个合影回去光宗耀祖……可能现在命更要紧吧……” (卡了一天了。元宵节快乐。 感谢“cws6682”的十万赏!) 第一百二十六章 太阿出 “那个时候,我还只是有一个想法的时候,和程燃聊天凑一起,就定下来了刚刚和合伙人攒了些钱的四通公司,进入互联网,做新闻门户网站,再以此卖广告作为收入的模式……”台上,谢乾在那位北大教授的主持人面前说着当年。 “我们说起互联网,聊了很多的内容,很多事物,都是我和这位侄子两个人之间碰出来的,当初的世界杯直播,乃至现在的博客,今年很多人说称为博客年,那其实在我们很早以前,就讨论过的内容了,一步一步,最终做出来了……” 李明石说,“和程燃搞即时通讯,是个难事,那就是他要兼顾课业,所以一般都不来公司,好在还能回复一下邮件,每周周末大家还是可以开一个线上会议讨论公司发展的……其实也没想过这东西能做多大,大家最开始都是把其作为一个科技产品来做的,我想着,最不济,cq做到一定程度,几百万,卖了也就是了。 刚才有人提到说我是个管家的角色,我是不认同的,虽然程燃他爸是程飞扬,而我是程老总的徒弟,但这些方面,程老总是不过问的,我是看着伏龙发展起来的,也是和程燃单独出来靠着一个想法,走到现在的,说完全是我们自力更生也不为过。我至今记得我们换了服务器时候的激动,而那时候的钱,不过是程燃开网吧赚起来的,我觉得有人把日本的孙老板类比程燃,还是太过了,我们远远没达到那个高度,但是有一点,程燃还是比较适合那种角色,他是有很多想法的,区别在于,有的人只是想法,但我们却把它们一个一个变成现实了……” 谢乾说话大开大合,李明石说话腼腆谨慎,符合技术出身的路子。 马老板就玄乎多了,“我当年和程齐,不打不相识,就在联众下棋,我用的id‘风清扬’,他用的id‘魔天行’,后来碰面,再遇上了程燃,一直对我笑,笑容很亲切,一下子让我一见如故。那个时候,他们cq应该就因为做游戏有盈利了吧?具体不清楚,当时我们拒绝掉的公司很多,阿里不是要从投资人那里拿到钱就万事大吉,我们所需要的是,认同我们理念的,志同道合的朋友来投资。后面就是那样了,我们只谈了几分钟,他就决定给我们投钱了。少年心气,但这个世界上,往往总是要保持少年心气,才能把事情给做出来……” …… 丁垒道:“我们当时很惨的,谁知道从上市时的47亿美金,最后跌到了不足2000万,整个2001年初最迫切的愿望就是想把网亿卖掉,但没人敢买。到了9月,想卖也卖不掉了。人生是个积累的过程,你总会有摔倒,即使跌倒了,你也要懂得抓一把沙子在手里……我很幸运,遇到了贵人,让我留下了这一把沙子,最后炼成了金子。” 张超洋笑道,“我和丁总都是一样,贵人相助,但我觉得不是偶然,我很赞同马老板的话,以梦为马,你才能在这个过程中,遇见同样追梦的人。” …… 一个个,伴随着很多人的讲述,很多事情都能浮现出来。 台下的媒体兴奋着,因为这件事情的新闻,甚至其关系的那些枝节,又会促成风浪迭起的一个个催化剂。 台前。 李明石最后道,“关于成立硬件联盟,我们大家其实是有过分歧的,到底做不做这个事情,这个事情应不应该由我们来做,因为这个行业难度太高了,就像是一座险峰,陡峭,危险,要不停的攀爬,不停的投入,而且是不断的,一个台阶一个台阶的试错,你看不到头的,什么时候能够一览众山小,不知道的。这是很绝望的一件事。但是还是这么决定了,因为他跟我说过,是打算用未来十年,二十年的时间,长期的投入,用cq未来盈利的很大一部分,做这个事情,把这件事推动下去。如果有一天,我们尽力了,我们不行了,公司垮了,那么还希望有下一代硬件联盟,利用行业的优势,薪火相传,把这件事持续下去。” 很多人恍然大悟,原来最初时那个cq和科大共建实验室,建立和高校产学研一体的模式,外界人都在揣度,甚至清北也有人疑惑,为什么不选在研究实力不在科大之下的这两所中国顶尖大学,现在才是最终的真相揭晓……这本就是人家一家人的事情。 韩国。 天行音乐韩国业务市场的会议正在进行。 椭圆形的会议桌前,在场的sp商时不时目光会朝着那坐在主位上的叫做秦西榛的女子看过去,这个有着亚洲小天后之名的女人确实有着独有的风情,中国传统音乐大师门第出身让她有着一种独特的气质。高贵,淑雅,知性,今天在场的sp商,不敢说百分之一百,至少七八成的人,都在今天这场会议之前,私底下看过关于她的各种话题和影像资料,见过此时这双平时在和韩国方面举行会议,让他们这些合作商产生出压力的目光,又在她演出的场合,有着另一种灵性和勾人心魄,像是明与暗的交织。 那么这个世界上有没有人,可以同时看到属于她的白天和黑夜。 而至于她的那个传闻,在场的人更是无人不晓,在此之前,他们这些韩国合作商之间私底下都小心谨慎的谈论过这件事。天行音乐的业务范畴到了韩国这边,布局买下的版权,因此他们这些合作商想要合作,不光是要在炫铃业务技术专利上支付一笔钱,还要在版权使用上进行分成,伴随着现在市场的爆发,这一块未来的发展和利润,更是大蛋糕,很多大家对于这个掌握着所有人前景的女人或多或少都有着职场天然等级的敬畏,当然这种敬畏中不乏好奇和对其明星身份和生活的窥探欲。 兴许就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关于她的事迹在这边媒体上面,不乏描述得不堪入目的,甚至还有人以她被邪教蛊惑的论断来评判她。 因此今天在场也不免有人心生“女人到了这地步又怎么样,到头来还不是身陷囫囵”的念头,只是当着她面都是规规矩矩,不敢有半点表露。会议进程被打断,秦西榛的左右手靠近了过来,似乎说了什么事,秦西榛起身出了门,由副手主持,而她似乎去打一个电话。 每个人都在猜测那位来自中国的小天后和内容方大老板要去打什么电话,居然能让她允许今天这个业绩汇报的会议中断。 然后不久,消息开始在与会人员中传播出来。 发生在中国的那场美国前总统克林顿出席的互联网峰会,那个和秦西榛关联的青年……身份曝光。 然后还有传闻这场会议结束后,秦西榛和她那位叫做陈木易的副总上了来接他们的轿车前,曾对其展露了一个眉宇飞扬的动人笑容,“看来这回我这个小富婆,要变大富婆啰……好多油水可以榨啊!” 陈木易看着她的笑容,看着她的开怀,怅然若失。 …… 会场情形已变,硬件联盟和科大汉武科技,程燃,这些名字,已经成为了这场蜀山大会又一个爆点。 作为凭借秦西榛一事一手炮制文上位的吕杰,终于在这一刻将这两天发生在长安会内的那些事情联系了起来,昨天一夜之间,有关柳高和陈越国芯的那些联系,密集爆发。 经济报道为什么会随即出炉对柳高籍着国芯全国各地打造科技产业园的相关联系?不偏不倚在这个节骨眼?冲着会长柳高而来,各方迅速对消息摸查,抽丝剥茧,就是在预警寻找背后针对这件事做文章的是哪些人,由此可以针对性的应对。 而在这个过程中,这其中的程燃,在他们看来都是被牵扯在这个漩涡里的棋子,那桩绯闻引火烧身,到时候才会暴露出更多的东西。 不管背后操盘的是什么人物,到后面拨开云雾,双方才能刺刀见红见分晓,柳高此前接受采访有一点是说到了明处,那么多年,中国经济历程波澜起伏,人物层出不穷,曾经那些引领过一时风云,都和他一样有过领袖称号的人,确实多数销声匿迹,他还能屹立不倒。 结果最终是灯下黑了。 就发生在柳高眼前的截胡,是一场突如其来的袭击。 柳高转身就走,身边长安会立即亦步跟随,吕杰在后面追着,看着这群人离开会场,身后传来阵阵轰潮。 有车开了过来,一个个接着上车,吕杰不知道该往哪里去,他想要跟着张茂森上他的轿车,结果在准备探头的时候撞见张茂森森冷的面容,停住了脚步。 车门关上,吕杰在车外,然后车一辆一辆离开,他站在那里,却并没有为自己被抛弃的命运感觉到什么世道凉薄的愤怒,而是另一种感受,因为他从长安会众人的脸上,看到了那边有巨大的山,压了下来。 这一切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明天之后,蜀山论剑大会就会以这样昭告天下的局面,剑芒直指国芯! 必然天惊地动! 第一百二十七章 中国合伙人(上) 新闻报道是个战场,报社就是军团,每天都在萦绕一个又一个新闻前线作战。 编前会就是每一场作战的指挥部署会议,此时的东方日报社编前会,火药味极其浓烈。 编委会成员今天争议的是发生在川省的蜀山论剑的报道,报社每到一个可预见的新闻热点之前,都要选定选题经过足够时间的策划,蜀山论剑大会就是这么个热点选题,会牵扯起来关乎于中国互联网未来发展的一个界碑。 因此报社提前就在进行相关的预热和为选题奔走的各部门让位协调,但现在临最后报道上线出现了大问题,原因是蜀山论剑大会的变故。 这个变故始于不久前关于国芯的封停令,东方日报是执行了的,但今时今刻蜀山论剑上的爆点,恰恰就和国芯相关,因此现在日报社里面产生了极大的冲突。 有深厚背景的执行总编现在要求将原本定为专题和深度挖掘的这场报道转变为简略报道,仅仅报道克林顿的出席,但是把克林顿今趟到来的公益主旨的内容,也就是见证支持中国的互联网硬件联盟汉武科技的内容,外加上那个cq创始人,中国网络界合伙人程燃的身份曝光,给一刀切掉,以执行不久前下达到报社的国芯封停令。 然而报社的那位总编辑却在这个地方的决策上发生了分歧,“如实报道新闻是我们的总旨,全面报道新闻更是对一项新闻事件的尊重,现在举行的是蜀山论剑大会,号称中国互联网达沃斯论坛的峰会,今天这场新闻,克林顿不是重点,克林顿所带出来的中国网络联盟,那个中国合伙人,才是最大的新闻爆点,而且我敢保证,这是足以留给时间和历史评价的事件。现在说一刀切就要切下去,就是因为不久前的国芯禁令?这样搞下去,我们东方日报迟早垮杆算求了!” 现场的来自采访中心,编辑中心,副总编等一干编委会成员,就在旁边看着这场双方都有不同后台背景的神仙打架,大气不敢出。 不久前就是彻底贯彻了国芯禁令而把报社科大程燃团队针对国芯质疑的报道直接砍掉封锁的执行总编皱眉道,“我这是为了报社好。” 报社总编道,“我也知道,报社也有一定的生存法则,要适应,以往我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现在,过了。” “外面参加大会的就有过半百家报刊媒体,还不包括网络媒体,他们难道都不报?都能封锁得住?只要有一家曝出来,我们的公信力就会受到指责,别人会说,为什么我们报道上面把最关键的忽略了?人们就会把上回的国芯事件拿出来再说,别人会怎么看我们?我是老报纸人,老子不想被背后戳脊梁骨,说梁子华这个软骨头,我们都是软骨头!” 背景来自报社京系注资的那个执行总编道,“其他家会不会受封停令影响我不知道,但我们报纸目标太大了,而且我担不起这上面的风险我相信大家也会觉得我这么做,是对报社好。”他不看反对的总编辑梁子华,反而环顾全场。 这个背后明显代表着报社新锐派系能量的执行总编,确实是在很多领域上都神通广大嗅觉敏锐,这直接显示了其背后的背景后台关系网,平时基本操控报社大局,倒是让人意外的是以往那个貌似被牵着鼻子走的总编辑梁子华,这回却在这种事情上显得异常执拗,新锐和守成的势力骤然碰撞。 所以执行总编现在看向编委会,自然是想利用往常在编委会树立的威信,直接弹压来自总编辑梁子华的意见。 然而这回情势却不太对,他看到以往被他理顺驯服的编委会成员,此时更多的还是把目光投向了总编辑,显出未必和他站在一起的立场。 编前会必须争分夺秒,因为距离报纸付印上市只有短短几个小时,此时每一刻的时间都异常宝贵。 总编辑接到了电话,拿起过后,嗯嗯应了两句,然后点头,我明白,保证完成任务。 这个过程中执行总编早一眼看到了那部总编在桌上诺基亚手机的来电显示,上面的那个来电,让执行总编有些愕然,他知道电话背后是谁,但关键是对方要打也更应该打给他这个相对而言和官方关系更深厚的“嫡系”,为什么会直接通知到梁子华那里。 对方说了什么,梁子华又承诺了什么? 挂了电话,总编梁子华肃容看向全场,“接到了上级部门通知,关于前总统克林顿来华参加互联网大会,关于他认可的中美携手合作的演讲内容,以及他所做的公益站台,是务必要深入报道,要有内涵,有前瞻性,有共鸣的政治任务! 现在立即分工,一组马上组织统稿,把你们的大写手用上,务必深度,全面。二组盯版,我要今天十六个版面的两个大版面,进行专题报道!其他部门我们要快,别人没做的,我们要做,别人做了的,我们做深,比别人更强更深更细更早!赶紧行动!” 面对着会议室一应具答的轰然回应之声,执行总编面部肌肉勉强跟随回应着,但显然因为愠怒震惊而苍白。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他清楚,不久前生效的,那个一夜之间就把国芯冒出来的那些苗头掐灭的封杀禁令背后的能量,面对这个当量的新闻事件,已经开始如堤坝面对洪涛,开始要决堤了。 硅谷的中心城市帕洛阿尔托,这是清晨的酒店,一间路边的快餐店里,靠窗位置坐着在美公干的蓝点lux一行人,蓝点团队在美的工作室就在这附近,这家快餐店更是众人经常光顾,甚至有时候就是办公的处所,他们和美国朋友聚会,去了工作室取件的廖苗从门口闯入,递上了手上的报纸和影印本,“赶紧看看” 熟知廖苗的人知道他是众人中性格最稳重的,平时不大会有事情会让他表现得这样,邓玉等人连忙探手把他手里的东西接过去了,“怎么了?” 几个人翻开廖苗递来的报纸还有从网站上影印下来的内容,就看到了那个新闻。 看了报纸的人久久不语,一份份被传看,然后又没看够一般,被传回来每个人反复确认。 片刻后,邓玉道,“原来不是程老总从头到尾,都是小程总。中国合伙人!” 他们一直以来,都怀疑蓝点团队其实是一个外围,是伏龙公司打造的软件体系的一环,而程燃这个伏龙程老总的少东家,只是作为一个替父代言的代理人在运作,包括了投资他们蓝点,然后那场上市私募。 到现在,看到报纸上那张刊登出来的照片,“蜀山七侠”齐聚,那个青年和克林顿的握手,“硬件联盟”,“汉武科技”,“中国合伙人!”这些字眼,都让人脑海里电光火石,串联起了大量的细节。 “真是威武啊!” 江凌指了指报纸,难掩兴奋,就差手舞足蹈,“我一直知道,我一直都知道!我们在参与一个大计划你们说我们要是这个时候在国内是不是也都会被邀请成为大会上的一员?而且我们可不仅仅是一个部分,那颗芯片,是硬件系统我们在做的,要做的,可不就是另一部分!” 众人心头都涌动起一股子难明的激动,虽然此刻他们远在美利坚,不在那场大会会场,但却感同身受到了一种灌顶而来的荣誉和使命感,他们现在知道了,他们是这个计划中的一部分,而且是计划里极其重要的部分,是阴阳两极中的其中一极,国内的硬件联盟,是那颗芯片。他们就是其软件体系。 旁边也看着报纸的一位美国人,对众人问道,“所以他就是你们说的那个人,我们的出资人,程?” 在众人的点头中,这个美国人读着报纸的内容,那是洛杉矶时报全英的内容,讲述的是克林顿在中国参加的互联网峰会,克林顿在中国的行程此前美国媒体鲜见报道,但这回关乎于中国互联网的峰会,远隔大洋的那个东方国度诞生的互联网浪潮,其中方兴未艾的发展,一直也是美国投资市场很关切的版图。 这个叫做安迪的纽约州人是他们的合作伙伴,他们现在在美国的工作室,兼并了他的原名为“danger!”的实验室,这个名字源自于上世纪60年代风靡美国的太空幻想电视剧迷失太空,剧中有个机器人经常在剧中发出“danger!”的警告,而安迪对机器人可谓是情有独钟,他的上一份工作,就是因为在微软造了个小机器人被黑客入侵了数据,让微软安全小组打入了冷宫。 在他们看着报纸的时候,旁边桌子上亮着的电脑上,是他和蓝点众人在帕洛阿尔托所使用的新工作室图标那也是一个机器人标志。 第一百二十八章 中国合伙人(中) 程飞扬去食堂这边吃饭,路上遇到了副总裁的田丰,田丰端着盘子过来,笑道,“老程啊……程燃那事,你是知道吧,公司有人在传。” 程飞扬点点头,面容如常道,“……不务正业,让他在科大好好上学,结果跑去这投资那投资的,事情到现在,身上责任重了,学业那边怎么办……” 田丰嘴角抽了抽,看着程飞扬,“据我所知,程燃在科大的成绩也不差吧?就靠着他做得那个芯片项目,科大也不可能不给他毕业啊。科大现在能做到这份上的,找得出几个来?博士都要靠边站……” 程燃的事情他们这些跟着程飞扬一家出来的元老们,很快就知道了,原本还关注着科大国芯这一整个事情过程,憋着股劲,直至蜀山论剑大会新闻曝出来,大家那一刻才深刻的感觉到,以前那个印象中调皮捣蛋,经常拿给他爸揍得嚎啕大哭的毛头小子,终于长大了,而相对的他们这些人,好像也老了。 “说起国芯的事情就是气,惹下一摊子麻烦!”程飞扬皱眉。 田丰道,“那可不关人孩子的事情,那是人玩了手段剽窃!” “你当一个兵,这种事就和你无关。可你现在是一个将军,管理是怎么搞的?管理上出了漏洞,造成了后面的问题,你是决策人,就要担责任的,这点你这个当叔叔的不用帮他说话。”程飞扬板着脸道。 田丰笑起来,“嗨,别太苛责人孩子了,我家女儿冬梅,去年结婚,去了荷兰,两口子今年要孩子,她妈还去给带,开销大,平时还得支援他们钱呢。昨天冬梅给我打电话,就说了程叔叔真是了不起,教子有方。” 程飞扬笑,“冬梅也要有孩子了,啊,以后带回来,让我们看看……” “肯定的,以后孩子出生了,肯定得让他们回来带给叔叔舅舅们认识一下……哎,下一代人,还能像是我们这一辈人这样关系的,可能也少了……” 此时罗永春,杨杜几个在公司的副总也到了食堂,看到两人,走了过来,和程飞扬田丰点点头,一起食堂用餐,听田丰在那里说,大家也都就笑着,时而罗永春插两句,但是都是程总吃什么,怎么尽吃蔬菜这种话,然后和他们一张桌子坐下,也没提程燃的事情,因为田丰一直在说,大家就看着程飞扬,只觉得程飞扬现在倒是很少有冲冠一路对业务之类脸红脖子粗的时候了,越是平和,却也是越是猜不透了,就好像眼下,程燃的那一连串的事件,到得今天,他们一个个听到的时候都是瞠目结舌,但眼下程飞扬倒是一如往常,当年程燃考了个年级第一,他喜形于色的情况,依然是两个层面了。 餐厅里,田丰声音传来道,“我以前说的什么,程燃从小就虎头虎脑,我看着真是喜欢,是有大出息了的,记得有一回算命,说这小子是当军师参谋的料,这不如何……和平年代,这不就是一个大大的军师吗!” 程飞扬笑了笑,表情平静,“这才哪跟哪,先把他自己的麻烦事处理完了再说吧……” 众人知道,程飞扬所谓的麻烦事,就是指的国芯了。而很明显,整个过程他这个做父亲的并没有干预,这对父子俩,应该就是这样一步步摔打中走到今天这一步的。 在公司还随后召开了个会议,程飞扬还去研发部视察了一番,最后才回家,全程神情都平静无比,主持布置着公司内部的事宜,再没有人在他面前提及程燃那边的事情。 其实程燃那边在蜀山论剑大会之前,就跟他有了一个提前的招呼和交代了,程燃说明了和李明石的即时通讯,做游戏赚了些钱,然后就投资了一些公司,本来也是广撒网,后面纳斯达克泡沫来了,都以为要完蛋了,结果那些公司神奇的熬过了纳斯达克,蓦然回首,居然都成了国内有名有姓的,然后大家邀请他去参加一个论坛峰会。 整个程燃给他的解释就是这样,程飞扬此前还很维持着父亲威严的过问了几句,努力把这件事当成是程燃的一些少年青年想做点事的理想化行为,叮嘱他结交人要再三谨慎。结果等媒体这边刊登了新闻后,程飞扬承认认知还是出现偏差了。 你怎么不告诉你老子……美国前总统千里迢迢跑来给你站的台!? 当然,因为连他也知道,反倒程燃没有怎么跟他妈交代这些事,所以徐兰那边还怄着气,程飞扬进门就没摆好脸色,“怎么着,你们父子俩现在一条心了,儿子什么事都给你抖搂了是吧……到现在我成了蒙在鼓里的,家里面那么多亲戚来问这个事情,我知道的还没有新闻报道的多。真是白养这个儿子了,亏我出差的时候还经常转道南州科大里去看他!现在看来,恐怕没事都在外面晃荡,我去了才给我摆出一副在学校的样子了!” 程飞扬只能抚慰道,“儿子给你打电话了吧?这事总是说了吧。” “现在说有什么用?家里亲戚来问了,我都不知道,你知道我多尴尬吗,你知道你也不跟我说一声?我看你们两爷子都反了!” “这不是他正处理国芯那个事吗,儿子不跟你说,是怕你担心而已。” “担心,我现在更担心了!他真是钱多了,到处投公司,现在这些公司是出风头,谁知道以后是什么情况,别到时候血本无归才是!” “我倒是希望他跌几跤,吃点苦头,太顺了也不是什么好事……人生是场长跑,你现在受的每一分伤,都会成为以后的铠甲。” “有你这样当老汉的?说这么说,真这样了,都是付出心血的,不难过吗?你的钱是钱,你儿子的钱就不是钱了……” 得了,程飞扬这个挠头,看来还是母子连心,刚不久还讨伐自己儿子,一说到程燃,又拐回来了。 程飞扬进了书房,那副在公司面前的镇定,老婆面前的一家之主的严肃,到得这个时候,都没有了,想着踱步去书柜抽了一叠相册,都是程燃小时候的,翻看着,像是当年的时光重新回来了。 “好家伙……” “我儿子!” …… “程燃,有时候我还经常记得在山海的日子,咱们两个无所事事,到处晃荡,做一些自以为事,不切实际的幻想,譬如中了五百万怎么花,毕业前要跟哪个女生搭上话,那个女的叫什么名字,王乐萍?是……是这个名字,差点就忘了啊……”俞晓打来的电话里,和程燃聊着。 “后来怎么了,还是被你的事给耽搁了,那年初中毕业前你跟杨夏台上那事,搞得轰轰烈烈,后面因为濒临中考严抓严打,抓到一个就让家长来领,做足思想教育,结果那段时间高压统治,就这么过去了,中考过后,我想着还有机会见到她,毕竟大概率升一中,结果听说她跟父母去了另一个城市了。后来就再没有听到了。” “还记得那些时候,偷偷翻墙出去,把兜里的钱都掏出来,找夜宵吃,玩游戏,那时候也想过以后的事吧,想到底能不能考上大学,如果有那么一天,又在哪里读大学,我们虽然看上去都像是调皮捣蛋,但实际上未必那么离经叛道,总之我是想不到有一天,我会辍学跑去打电脑游戏,玩职业的,然后不小心出了个小名,拿了个世界冠军。别人眼里我这就算开挂了,可谁知道我还有个哥们儿,那才是足够开挂的。说说吧,你们那个汉武科技,芯片出来能做什么?” 程燃笑,“摸着脚印过河,一步步来,几条线齐头并进,可能以后手机更智能,上面的芯片就是用的我们的,可能你的家电更智能,那控制的芯片也是这里来的,当然,以后的军工,专用的芯片,都可以沿着这条线路研发,不追求利润,但是在未来信息,安全各个行业,都有大机会。这个机会随着科技的进步,未来社会的智能化,用处广阔多了。” 这边的俞晓听着,听完了,最后道,“知道我刚才想到了什么吗,想到了以前小学时候我们畅想未来科技,未来都市的生活是什么样的。刚刚听你说得,就让我有了这种感觉,像是科幻一下,未来的智能设备,智能穿戴,机器人,人工智能,军工,互联网,信息安全……程燃,你这脑袋,装的是啥呢。搞得你像是看到过那样的一个世界一样。” “科学幻想是一切科技进步的源头。”程燃笑道。 “是啊,你真是太牛逼了。现在这个事情出来了,你们科大那国芯的事你也要应付了吧……兄弟除了召集我这边的人马到处散步这个事情给你顶贴之外,这种战斗,就靠你了,打的赢吗?” “你觉得呢?” “我不管什么欺世盗名,我不管这帮人危害会有多大,我只知道,帮兄弟狠狠揍他们狗日的!”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中国合伙人(下) 关注着国芯事件进展,即便在全网封禁的情况下,也在用cq群联络的国芯群里面,“青山砍柴人”赵晨看着群里面的闹腾,不,是大家都感觉到了扬眉吐气。 因为换成任何一个人,都可能是当时的程燃。 学术研究,被导师侵占了成果,然后就是如果想拿到学位,想得到一个好机遇被推荐的机会,就看你“识不识趣”,“不要闹”的隐晦提点。 工作上的辛苦策划,费心血的设计,被人卡一道过手,就署了上面人的名字,要是你“不识时务”,敢失心疯拗动这种物竞天择适者生存的职场潜规则,鱼死网破让对方难看?抱歉,你卷铺盖滚蛋挪屁股,别人倒是不痛不痒当有人在面前放了个屁,有的是等着顶你位置的人。 一时揭开的口子,只是地上尘土扬三寸,最后又落地掩埋,尸骨无存。 程燃在众人看来,也只是这样一个例子而已。应该是很多人经历过的,甚至正在经历的。区别在于这件事是成了国家重点项目,而程燃团队居然还敢把这件事给捅出来。 这才是让所有人都瞠目结舌的事情,越是牵扯来头极大的项目,背后的能量影响力就越大,一般来说根本没有小人物敢掀起什么风雨。 但是科大的这个团队就这么干了。3月下旬,也是国芯刚刚出世一个月后,他们就站出来了,指责国芯窃取了他们的成果。国芯是什么来头,陈越的履历一拿出来,那些一个个头衔和美国高技术人才加持的身份,都让人眼花缭乱。 依托国芯带来的效应,南州的大规模集成电路产业园,各个省市多地也和国芯相关的配套,未来的科技计划,那都代表着这背后的运作里各方关系网错综复杂,政府的,财团的,多方的利益在其中,说是上达天听,铁板一块也不为过。 那个以程燃为首的科大团队,等于是唐吉坷德的行为,最后不可避免也大概会落得粉身碎骨的下场,正是因为或多或少经历过这种事,正是也心知肚明他们大多数也是这样的小人物,所以网络上对科大的程燃团队展开了声援。但谁都看得到,有人不断在打击这种声援,在削弱声援的渠道。 所以会有赵晨这样的人们聚集在一起,就为了发一份声,帮忙点一把火。 4月初。事情出现转折,陈越的学历背景,陈越在美国的资料被挖出,国芯的谜团越来越浓,疑点越来越多,正是眼看着要拨开迷雾见真相的时刻,黑幕降临,媒体封口,报道人身陷囹圄,所有信息一夜之间像是被火焚烧,灰飞烟灭。 整个4月份,赵晨等人通过人脉,以他们的能力,发动各种能量,都发现遭到强大弹压,到头来有些绝望的是,唯一可以做得,就是去科大联系到程燃团队当事人,以提供热心人勉励的支持,这是他们目前在局势被铁幕笼罩抬不起头的情况下,唯一能传递的热量。 4月底,出现了一个让人意想不到的突破点,近些年以惊才绝艳的唱作才华彗星崛起的小天后秦西榛前往科大密会国芯事件传闻主角的程燃,直接曝出了两人的关系匪浅。 这道突如其来的风暴撕开了国芯封闭的主流财经和社会报道的铁幕,就在众人以为迎来曙光的时候,谁都没想到对方竟然用掌握的喉舌话语权将舆论引导向了针对其人格和品性的诋毁诛杀之中。 这种行径更为险恶,而且自来那言语的力量最为杀人,基本上一旦被放在那个地步,就是百口莫辩,万剑穿心。就连国芯的窃取侵占,都被形容为胆大妄为到攻击国家项目,更冠以一个侵占国本的帽子。 甚至有些舆论更是直接攻击到了伏龙公司的地步,那些言论用心之邪,就是要借程燃之火烧到伏龙头上,最好一把火把这个外部资本侵蚀不了,现在在外面攻城掠地的伏龙在其大本营给烧成灰烬,最不然,也要让其燎掉几层皮,最好再伤风感染腐烂,大象倒下,食腐者狂欢。 这一切曾让人沮丧,本应该指向国芯真相的声音被刻意营造起来,哄乱的潮流所掩盖,而躲在背后煽动的人则冷笑着坐收渔翁之利。 有多少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又有多少人正在经历这样的事情?就是被骑在脑袋上拉屎,抢了你的东西还要你家破人亡,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扇你耳光,哭了?笑。还要笑好看点,受着。如何解脱,可能只有去死。 但程燃以实际行动告诉那些人,主意打到我的头上,他妈的,老子摊牌! 汉武科技! 让李明石打工背锅的cq真正大老板! 阿里大股东! 联众联合创始人! 一个个的信息,在大会之上炸开。每个蜀山论剑的人物,都在告诉他们为什么要投资汉武科技,有的是因为义,有的是因为恩,有的是因为那一句,“来一起吃个饭!” 人们总是把互联网说成是新兴产业,是一个有着很多想象年轻的朝阳领域,在这个领域里,秦西榛有情,那些互联网侠客们有恩有义,这些曾经刀光剑影打打杀杀过来的人,愿意共同为了一个朋友,出来帮忙。那场蜀山论剑,展现的就是这样的江湖。 那是这个江湖新生的时刻,热血未冷。 伦敦的ucl学院,餐厅里面,有消息在蔓延,来自留学生群体,华人留学生是学院小众群体中较大的团体,有人说水很深,也有人说深不深在结交的什么人,什么圈子,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但毋容置疑,今时的华人留学生圈子,都比较躁动,英国三大报之一的卫报报道了发生在中国的那场克林顿参与的互联网论剑大会,报道了汉武科技的成立,由此连带的,还有那位年轻的中国投资人的照片。 看到照片上的那个人,有女生惊呼叫出声来,是那位姜红芍的隔壁邻居珍妮。 珍妮因为和姜红芍关系,后面也参加了学联,也认识了一些个华人留学生朋友,看到照片的时候,也是珍妮从华人同学的手上接过去的。程燃的事情在国内爆发后,姜红芍就和姑姑去了美国调查陈越的事情,还没有回来,就在那边等着看事态的进展,看看还有什么能做的。 珍妮惊异的指着报纸,对旁边的人道,“我认识他!他来过!他是隔壁姜的!” 另一边,广有名头被称之为“约翰李”的留学生正跑出建筑楼,遇到几个认识的跟他打招呼,他脖子青筋梗出,直接喊了出来,“他没有骗人!我的个天,他原来没有骗人你受得了吗?” “只不过这么直是不是玩不起啊!” 京城的五月,燕山山脉步道林,绿林之间碧蓝小泊的石阶,李靖平和姜越琴一身运动装攀登而行。 “张松年张区长现在没事吧。”在一个凉亭歇息的时候,姜越琴问丈夫。 自李靖平到南州上任后,推动的张松年南区模式轰轰烈烈,乃至于扩及了整个南州,相关的施政方针和经验,其中一些改革的路径,也给了全国进行一个实验点和窗口,南区模式成了南州模式,原本往后面持续走下去,全国都可能有个李靖平的南州模式,不知多少双羡慕敬佩的眼睛会看过来。然而国芯一出世,就成了这场改革中被触碰到利益人的“尚方宝剑”,这把宝剑推动下不仅仅“斩了”张松年,还让李靖平现在看来都“靠边站”。 李靖平现在有闲心通过这个进京学习还能和同样闲散的姜越琴来到燕山这边过过夫妻正常生活,拾起爬山爱好锻炼身体,也可谓难得清闲了。 李靖平道,“张松年行政上得罪了不少人,被人攻击实在正常,不过多数都是些水分掺杂的或子虚乌有,现在唯一的两个大问题,就是以前搞工作太强势的遗漏,一个是当初区政府做账的会计,搞假账拿给张松年处罚了,确实处罚甚重,结果人受刺激,中风了,家里人闹着要喝农药,说他打击报复。另一个就是当初的区政府采购单位,张松年牵头的,结果人资金链断裂,公司老总卷款出逃,跑到国外去了,张松年由此也受波及。前一个相信张松年经得起调查,第二个张松年确实要担责任,至于那些行贿的指控,子虚乌有。” 姜越琴看过来,“有责任,那就确实不好弄,可操作性空间大,老张被追责,都不是不可能。” 姜越琴环顾静谧的山林,又道,“你这个明明当职的副市长,这个时候却在这边,都说自古官场喜升迁,愁闲散,哀落败。现在我们两个,大概就是旁人眼里已经离开了中枢,情况很不好的闲散人士了。你猜我听到一些看热闹的说法,是怎么的?说我们都在说这对夫妇偏偏都因为一个国芯,当真是一根签穿两个糖葫芦,都栽在了一个跟头上。” 李靖平叹道,“谁又知道,趁着这个国之重器,什么牛鬼蛇神都跳出来了。不在其中,反而跳出来倒是把这座山看得清晰,这真是一副取富贵青蝇竞血,进功名白蚁争穴的场面。你我退开,那些争了半天,斗了半天的老朋友们,有的出手是不留情面,有的还是留有底线,也有的雪中送炭,真是一场大幕,什么都看得明明白白。虽然说有准备,可有时候还是觉得人生如幻,没有意志,运气,耐力,很难坚持到最后。” 沉默了一下,姜越琴问道,“柳高,是不是确实有问题?李韵搁置和陆之华四方投资的股权置换,是你的意思?看出了多大问题?” 李靖平道,“你这个表弟,确实不是如他表面所说,经商先富自家,然后为国家谋福祉,至少在美国的一些事情,他倒是先把前者贯彻得很彻底,牺牲后者也在所不惜。” 姜越琴道,“伏龙的事情,有没有他假手与我?” “没有直接证据,但是关联交易,在你蓉城动手抓福斯马瑞克高管之前,福斯公司有一些做空操作,通过隐藏手段,筛选出来指向柳高的账户。为什么柳高能知道你要动手抓人,然后从这里面获取最大的利益。” 姜越琴手扶着凉亭栏杆,指节有些苍白。 “所以国芯这件事上面,防他一手是正确的。”李靖平道。 姜越琴点点头,不语。 李靖平电话响了,接了个电话,他道,“从明天开始,好像这清闲也就不复存在了。” 姜越琴看过来,“倒也好,你现在马上就要扬眉吐气了。那场互联网大会之后,是不是你就要转为配合程燃演出戏了?” 李靖平苦笑,“到头来,我们两个倒是都成了帮那小子打掩护的。我还好,只是在蜀山论剑曝出的汉武让那些人惊慌失措下回去主持残局,你大概就要负责从上面拨乱反正了我听说谢侯明已经下场了,第一个策动部里专家造势汉武科技的,就是他了吧。难怪各个消息放出来,互联网企业投资造芯工程的创举意义非凡,这些专家教授先把大旗举起来,我估计现在市里面那些护持着国芯的人,现在面对这些突然的四处打枪声,茫然六神无主的居多吧。” 蝉鸣林愈静,鸟鸣山更幽。 李靖平道,“说到底,我还真喜欢这段时间做个悠闲人跟你这样爬爬山走走路的日子,以前不管多忙,山海每一周我都要爬骊山,小李陪着,说到底还是骊山的风景最好,不像这边千篇一律,那边有山有水,山转就见湖,海子星落,爬山道如置身天地最赏心悦目的棋局,人在其中,只感到自身渺小,却又有出世脱尘的心境,下次我带你去。” “怎么,到头来,还是脱离不了你的山海情结?可以啊,不少人的养老路径都是去瑞士看雪,去挪威看海,去澳洲养花花草草,你倒是便宜,要不以后养老就在那里?” “不光在那里,我还可以在那里带孙女孙子。”李靖平张嘴一笑,想到什么,倒是表情一滞。 姜越琴道,“这个还早得很,你想得太多。” 停顿一下,姜越琴略有些不自然问,“张松年有个女儿,在科大?” 李靖平点点头,“所以你也听说了,老张的那个女婿说法” “能不听说吗?沸沸扬扬,互联网大会过后,你们那个张区长闹着说组织证明他清白后就辞官,有那个姓程的当女婿,他也下海当大老板去你们南州怎么尽出些这种人。” 李靖平道,“他那是知道汉武出来,陈越那些人的国芯就危险了,这是看热闹不嫌事大,就是燥一些人的,反正把盘子搞得人心惶惶,也得我去收场不是” 姜越琴看一眼过来,“我倒是觉得,还是把他关起来算了。” 第一百三十章 破壁 京城国贸大楼,在这里三十八层被名命名为“龙堂”,长安会所属的豪华内部四合院,一个被营造成厅内庭院的会客厅中,柳高和出差开会的陈越坐在茶桌前。 外界早已暗流汹涌。 “执掌程燃汉武科技的是胡志伟,这个人师从第一个电子计算机科研三人小组的夏培,一直在科大默默无闻,谁知道在幕后帮程燃研发芯片,李太行也站出来,在这件事上发了声,我估计整个事情就是他牵的头,否则程燃哪有足够的技术力量,除此之外,也有一些报纸跟着李太行摇旗呐喊,附和峨眉山的因特网造芯计划,张华,刘拓海都是计算机业界有地位的国家智库专家,这些人都跟着李太行发话了,现在看来,李太行,胡志伟,都是程燃在经营的……” 陈越坐在那里,喝了口茶,嘴里寡淡苦涩,这座京城地标建筑,哪怕是天子脚下达官显贵,也只有少之又少进入过这里的核心的超豪华厅堂里,密布着和以往不同压抑的氛围。 柳高如鲠在喉,自己家姐在国芯事情上的退避,陆家入场,接手,随后摊子铺开,原本是一场重大的胜利,结果骤转直下。 现在的问题是,陆家在这上面的布局和投入,都是他在牵线搭桥,是在他出卖了姜家利益,换句话说,他已经和他们绑在了一起,要不然怎么会有温杰代替了姜越琴,接管了姜越琴的摊子。但如果这一摊是个雷,那么爆炸开来的威力,不光会让沾染这一切的人遭受声望甚至政治前途的重大折损,同样在其中引导这一切的他也会完蛋。 想到这背后的牵连甚大,之前各方的洗牌和重构,一旦塌方,那就是场灾难。 “李太行和我本就有仇,一直怀恨在心,这种时候背后支持程燃,不是什么意外的事……”柳高沉声道,“温老板对你国芯进行了全面的支持,即便是在产生变故的时候,都没有半点迟疑,现在如果出问题……已经不光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很多人,包括我,都会陷进去。你要想明白,还有没有纰漏?” 沉默片刻,陈越抬头,“程燃就算能掀起这么大的动静也没有用,毕竟国芯还在我们这边,已经出了片,技术上的事情我们apha团队也在日益攻关,你也说了,牵扯到这么多人,国家会承认的,只是上面的平衡,最好不要打破,虽然他们没有办法举证,但你也要尽量保证上面的调查组下不来,虽然来了也没事,拖字诀就是了,总会让他们扑空,但是调查组下来,会让我们做事束手束脚,我们必须要进行后续的处理,只要突破几个电路微创新,让一些功能实际运作起来,我敢保证让他们倒蚀把米。” 柳高点头,“很多人在反对我们,这些都是之前就有意见的,有的是政治上面的阴谋,汉武反倒成了他们一个反攻倒算的大旗,程燃就是这个举大旗的。只要他们没法举证,程燃汉武掀起的风浪也会倒过来打他们,你们现在是走在前面吧,要是再能领先占据制高点,木已成舟……汉武就只能变成一个笑话。” …… 科大。天行社员聚集。他们最初也是在程燃的宣召下进社的,本身也是为了能够以这个聚集的平台,能够增长见识,提升自己,最好以后再能做出一些事情,就更好了。现在的局面,也是他们没有想过的。 “总体而言,还是调整一下思想,时刻记住我们加入天行社的初心,所谓不忘初心,我们不是为了成为后备干部的,我们的目的是找到自己想做的事,未来的事业,然后去努力做出来……”在天行社员,程燃的寝室室友李维等一干人面前的,是谢飞白。 谢飞白来到科大,立即就是座上宾,此时选了一个大家最喜欢的后门馆子里,就是当时秦西榛来,和程燃一起吃饭拍照片的地点,现在成了天行社的聚会地,面馆老板不光卖面条,还会做小炒,此时的居民房改造的房间里,一桌子的炒菜,天行社成员围坐,谢飞白就在其中,给众人说着话。 能够想象吗,谢飞白,现在正儿八经的在科大学生这边,给他们讲这样的道理。 这其实也是程燃的要求,程燃不在科大这边,而且考虑到蜀山论剑大会新闻爆发后对科大的冲击,可以想象得到天行社的社员的心情肯定是乱糟糟的。既然是一个社团,程燃还是以公司的管理来规范,这个时候还是要调整一下众人的思想,最主要的还是不能让所有人丢了方向,以为他们都是和程燃相关联的那些企业公司的后备选拔的人才。 从天行社成立的第一天起,程燃的目标就不是为了公司选拔人才,他需要的是能够引领新前进方向的人,天行社的社员们,应该是这样的人,他们必顺从内心的饥饿渴望,去追求想追求的东西,他们要找到自己的事业,而不是一个工作而已。 但是这种事要传达过来,除了程燃本人,现在科大的寝室室友,李维老郭他们,或者其他人,都和天行社社员太熟了,没办法在这种时候达成应有的效果,于是谢飞白这种有着些许神秘的,天然威压的,代表程燃的存在,却是做这种事的最佳人选。 以前的一中一霸,山海恶少,蓉城半城之主,未来的小目标之王,现在却发现了自己最佳的身份,居然是程燃身边的政委。 人群中,谢飞白如是说,“不要想着总是要做大事,为社会谋福祉什么的,都不需要,需要的是在坐的各位,找到自己的方向,然后努力去做,去走在心头目标的路上,至于梦想,一直追求就好,而且不要实现的好。 梦想就是不要去实现的东西啊……实现了人生还有什么意义……不要实现,你会发现你脚步不会停下来,你还会一直在追求着,人生还有什么比这个有所遗憾,却更好的事?” 一直以来不愿跟人多费口舌,更愿意用拳头说话的谢飞白,成了政法大学的最佳辩手,而且大有可能是他们大学历史以来用事实说话的最好辩手。 同样从来拙于口舌沉默讷言的他,此时也成了科大天行社员眼中,一个魅力非凡的诗人和哲学家。 柳雯宜和郝倩两个不约而同的拉着张静,轻声道,“真的好帅啊——” 谢飞白终于明白为什么程燃总是好为人师,原来忽悠人的感觉真是贼他娘的好。 …… 外界新闻重新聚焦国芯,巨大的惯性被拉动回来,舆论上面为之争锋。 这段时间往后看起来,总体是一个乱象。 一些媒体对汉武科技报道振奋人心。亦有媒体充满猜忌,轻视,武断的否定。 有肯定有攻击,有讨论有争议,各种声潮,甚嚣尘上。 天行社员们躁动,聚会,安抚,平复的这段过程里,程燃回到了科大。 程燃从来到杏园,到走进宿舍楼的一整个过程中,见到了认识他的人,都无疑像是见了妖怪。 推门进了寝室,室友三人在电脑面前,除了最初的程燃贡献的公用电脑,大二可以买电脑了,李维和王新博都买了一台,老郭用公用的,此时不知谁瞥了一眼,回过头去,片刻后“卧槽!”的跳起来,三个人也不管正在玩的联机游戏了,这个时候都纷纷起身看着程燃的走入,瞠目结舌。 李维道,“前几天你不还在新闻里,怎么回来了?” 程燃就像是理所当然,“这是我的宿舍,我当然要回来。不是还有课嘛……” 几个人舌吐如蛇,歇斯底里,“你来回都缺了一个月了!也没见院里敢说处理你啊!” …… 程燃回到科大,情况又大不一样了,和科大校长朱华清,黄培的见面在第二天。 这场会议上不仅仅是程燃,计科院院长,还有聂云聂川兄弟,胡志伟,乃至于李太行都在其中。 程燃返回科大,科大校方这边立即反应,校长的行程也一应推后,所有时间,都给了这个蜀山论剑大会上轰动一时的青年让位。 眼下和科大联系的当然是汉武科技,还有科大国芯的事宜。在此之前,事件苗头初始之时,副校长的黄培也做过和事佬,想促成程燃和陈越的内部解决,结果失败了。 现在的情况是,科大方面希望知道程燃下一步的行动方向,程燃通知到科大,科大方面则能有一定程度上的腾挪空间。 “当然是这样的,我们方面能配合的,尽量配合,但是也需要你们一下具体的情况或者说方案。”校长朱华清说道,整个科大都知道程燃自蜀山大会归来之后,绝不会就此偃旗息鼓,所以现在也就不说什么注意社会影响之类的话了,尽管可能朱华清这边很多次都想说这种话,但看着李太行的表态,是肯定会把他挡回去的,所以这种话到了嘴边,都会他给咽了下去。 科大校方显然已经不能从中进行任何调停了,乃至于现在朱华清跟程燃的说话,都不像是一位校长面对学生那样,而更多的时候是以对等交流的姿态。当然,现在也是科大有求于程燃,他们最担心的,只要程燃不是背着他们搞出让人措手不及的什么事情,不管现在有什么能够让脑门顶胀大的事情,提前科大都要知道就行了。 “我们会在这之后开一个发布会,重点是针对先前的事情,关于陈越教授的国芯对我们汉武芯片的剽窃,会有一个总的说明。” 朱华清声音有些艰涩道,“在科大里面开吗?” “在科大里面可以,也可以在校外的宾馆……”程燃道,“地点不重要,要是科大不方便,我们就在外面举办。” 朱华清沉默了片刻道,“还是在科大吧。求真笃实,实事求是,是我们科大的校训。这件事既然在科大起,那总不好在外面去解决。不管真相是什么,实事求是,保持清醒,才是我们科大做学问做事情的原则。” …… 和科大领导开完会,晚上有时间和谢飞白见了面,程燃说道,“说得真好。” 谢飞白愣了一下,“什么?” “我都听人说了……你这个政委的工作做得很称职啊,那句话说的真好,”程燃道,“是啊,梦想这种东西,还是不要实现的好,一直没有实现,我们就可以一直走着,奔跑着,这是很好的事情啊……” “明明投了那么多公司,就已经是很多人的梦想了。”谢飞白斜瞥了一眼过来,“你知不知道现在说这种话很讨打。” 程燃道,“那不一样,还有很多梦想啊,譬如带朋友,你所爱的人环游世界,或者找块临海的地儿,好好生活,也是能让人为之奋斗的梦想啊。” 谢飞白白眼,“更讨打了。” 电话响起,程燃接通,是来自胡志伟的,“流片刚刚送达了。” 程燃点头,打了个电话过去,是郑兴,郑老四,道,“可以破壁了。” 第一百三十一章 南下 伏龙在俄罗斯研发中心的会议室,程飞扬接了个电话,会议不是什么宣讲性质,程飞扬离开,会议仍然在进行,跟着程飞扬在这边的副总顾城西知道这个电话,起源是程燃要在科大开一场汉武的发布会,结果伏龙这边关系网也就触动了,不止一方托关系来说情,表示希望程飞扬出面,让程燃取消这个发布会,上面会组织调查组下来调查,发布会就不要进行了,以避免事态扩大。 顾城西走出来,看到程飞扬在那边对着电话爽朗的笑着,“是,程燃那边我是没有管他的,那是他自己的事情,就由他自己决定吧,做父亲的,很多事也没必要操心了,比如前一阵子,我不就是没操过心吗……依我看,他自己有分寸的……” 挂了电话,顾城西上前来,道,“看来这小程燃搞出来的动静,让很多人觉得天要塌了。” 程飞扬把电话放兜里,微笑道,“我支持他上,这个时候……该打就打。” …… 石家勋来跟程燃见了面,进了宿舍寝室,石家勋发现好像没法像是以前那样跟程燃说着话,特别想到这段时间眼花缭乱的变故,看到新闻的内容,程燃身份的变幻,现在石家勋的亲戚朋友圈都知道了这么一码事,甚至就是多年没联系的老同学都打电话过来跟他求证。 想起来其实很魔幻,恍惚回过神来,石家勋明白自己从以前的小辅导员,到现在作为科大产学研先锋实验室的管委会副主任,再到曝出了他站队的那个人,难怪现在有人觉得,单单是一个院长的前途,他石家勋未来都不止。 坐在寝室里,409一干人跟他打招呼,老郭干脆直接把大家旁边的啤酒递了一罐过来,石家勋愣了一下,看到同样旁边开了一罐和大家聊天的程燃,也就坐在了李维的下铺床上,开了啤酒罐聊天说话,依稀之间,倒像是回到了当年大学宿舍一样,跟一群哥们儿唠嗑。 有这样的想法,看程燃的时候,石家勋才会更自然一些,只是想到自己这个学生在离开科大那段时间曝出的新闻,都让他感觉到一种压力,其实这个世界外界纷纷扰扰,据说程燃和校方对话过后,表明了要开发布会的消息,校方也定了下来,结果南州高层上面就过来力劝,希望校方不要开展发布会,据说国芯调查组已经在组建,准备下来了,南州方面不想事情捅破天。 而且现在就连科大校长跟程燃对话估摸着都要考虑措辞,他来代表学校劝说程燃?当然不可能!眼前的这个青年,已经成为了无数双目光和波澜的中心,石家勋其实今天过来,都是考虑再三,觉得还是要出于个人的角度,过来跟程燃说说话,至少打个招呼,但现在他有些后悔,这种面对大人物,似乎担心哪句话说错了的观感,确确实实是这个青年给他带来的压力。 程燃把啤酒罐递过来和他碰了一下,喝一口笑道,“老石,我是不是很让你提心吊胆啊。” 啤酒,外加上这一句话,石家勋心头的压力突然像是搁置下来,大松一口气,才道,“你也知道啊……我到现在都还在恍惚中的,我说当时你怎么有秦西榛的演唱会门票赞助,还一来一百张!现在看来,这也不算什么过分的事情……最近的事,太过分了,太过分了。” 石家勋一副受了欺负的模样,周围程燃寝室室友感同身受。 程燃在一边笑,一边喝啤酒。 看着这幅样子,石家勋突然有种莫名的骄傲,是啊,这个青年现在,身上所承受的担子,所在做的事情,都已经不是他这样的普通人可以理解的了,都动辄牵扯着外间的波澜巨浪。 他现在所做的,要做的事情,都让外间无数的大人物,这所副部级大学的校长,南州的官场,更高层,各个位置的那些人们,都在盯着,注视着,不知道多少人紧张着…… 而现在他在他面前的差距是,明明是一个比自己年龄还小的青年,但他就连一个问他接下来会怎么做的寻常问题,都像是被巨大的力量封住了嘴,没办法自然而然的问出口。 因为他怕问了,程燃会说,而他没办法帮他分担,甚至不敢提出任何建议,那会是他所触及不到的另一个世界。 到头来只能说一句,“保重身体,这段时间,不要太累着了。” 程燃点点头。 而仅仅就是这样一个和程燃私下喝啤酒在寝室的聊聊天,石家勋都在科大引起躁动。 无数人事后通过各种关系,石家勋身边的人,旁敲侧击打听程燃跟他说了什么,院长代表学校高层来询问,态度和蔼,似乎把他石家勋视为了程燃的“自己人”,所以显得尤其亲切,哪怕是平时有架子的领导,这个时候都平起平坐,主要是询问程燃语气有没有什么松动…… 仅仅如此,石家勋都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 …… 李靖平参加的南州常委会议上,有人表态,“科大的汉武发布会,还是再跟朱华清校长提议,让他慎重考虑南州方面的意见,务必不要召开这场发布会……” 有领导道,“我们认为也是如此,实际上前段时间,我们南州科技局就已经对国芯进行调查了,情况据说是汉武的一个主要成员本身就是国芯的开发人员,所以不排除会有相似架构的可能,这件事情误会的情况很大,甚至那位先从国芯离职的开发人员欺瞒科大汉武,两头拿的可能性很大,我倾向于赵书记的说法,还是内部处理,不要把影响扩大化……” 李靖平很能理解在场的一些领导的想法,南州打造高新集成电路政策之前宣传得沸沸扬扬,招商引资,有技术条件的公司落地非常的重要,这种时候,更不希望南州曝出影响恶劣的事件,损害大环境。所以首先就是稳住局面,有时候更要把盖子盖起来,内部解决,避免放到社会上去。 李靖平道,“我的意见和赵书纪不太一样,这种处理方法未免太过保守,现在国芯的相关传闻已经传开了,我们再遮遮掩掩,反倒会造成黑箱效应,可能箱子里什么都没有,但人们从来不吝以最大的恶意去揣度黑箱里面的行为,这种不透明的处理方式反倒会造成严重的猜忌,就拿恋爱关系来说,猜忌是损害双方关系最大的敌人。所以我认为,既然外界已经有这样那样纷纭的言说,猜忌,那么我们不如就把人们聚焦的情况摊开来给人看,配合调查,公开公正,以看清楚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如何,这样清者自清,浊者也不能浑水摸鱼,体现公开公正透明,这才是我们改革的意义。反倒能够建立起信任,这样我们未来公开的政策,我们对外的承诺,别人才会因为相信,过来投资,过来办厂,过来为我们发展建设添砖加瓦。而完善这样的制度,对于健康的社会形态也有很大的帮助。” 众人看着这个在汉武出世后从退避又走到南州舞台中心的李靖平,有人道,“说得不错,但是一场发布会又如何保证不会把事情激化得不可收拾,完全可以我们来调查,然后我们来发布结果嘛……” 李靖平道,“调查组已经成立了,会在发布会当天到场,听听汉武方面的发布活动,相信不会出现茬子。” 在场不少人就是一怔。原定的只是南州自己成立调查组,内部调查处理了。谁知道李靖平透露的意思,是更上面的动向已经明确了,不光支持那场发布会,而且还会下到现场搜集证据。 那还能怎么说?一场常委会,是几家欣慰几家不是滋味。 …… 5月底,由多部委联合,包括姜越琴在内的成员,以及集成电路领域的相关最前沿公司抽调的技术专家组成的国芯事件调查组,南下抵达南州。 与此同时,汉武芯片,面世发布。 第一百三十二章 复仇 这场从三月开始兴起,四月乃至五月达到舆情高峰的国芯事件,似乎终于要迎来一个裁决的阶段。 这个过程中,从国芯剽窃科大程燃团队的“爆料”后开始,就一直扑朔迷离,直至最后论剑大会上中国合伙人身份和科大程燃重合,一瞬间舆论爆发涌向高峰,一个中国年轻的互联网合伙人横空出世。 而当这些商业能量转化为某种信誉担保的时候,所有人所关注的,也就是后续这对决的时刻了。 不过程燃的身份曝光之后,背后那些鼓噪非但没有停止,外边人看来反而更加猛烈疯狂。 各种阴暗的吃人不吐骨头的声音混杂着社会喧嚣,向程燃轰炸过来,有把程燃和克林顿握手那张照片在网络上四散,把程燃形容成外国资本代言人的,甚至说只看克林顿对他的笑容,就阴暗隐晦的引导揣测这是一个美国人派过来的走狗的。 有煞有介事挖掘程燃背景身份,表示他投资的金钱都有外国势力资助的,甚至指向伏龙公司,对伏龙公司的崛起和海外发展历程每个环节找到弱点来渲染打击的。 还有很多的声音鼓策着在背后煽风点火:“他程燃只是个资本代表,有背后资本支持的傀儡而已,哪里来的资本,这就有的说了……关键他有什么本事建立一个这样的高技术团队,协调方方面面?” “他可能经商还行,但是涉及这种高精尖技术就算了吧。” “比比资历,就该知道是谁抄谁,大言不惭,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这样寡廉鲜耻的人也不意外,看来他和他那个父亲一样,据说伏龙当初的技术里也有所谓‘逆向研发’,这父子俩算是一丘之貉!” “陈越什么资历,他什么资格能比?说到底,为什么倒打一耙,中国人的劣根性啊!正是被人陈越教授发现了,知道横竖会被人控告,所以先下手为强!牛掰啊,有气魄啊,不愧是程飞扬儿子啊,为什么敢伸到这种国家项目?芯片领域,取证是极其困难的事情,就是找准了没有办法求证呗!” 更汹涌的打击,泼脏水,密集轰炸。程燃在蜀山论剑大会的曝光有多少人惊讶和赞美,那也就有多大相应的诋毁。 一应的甚嚣尘上。 各方言论的骂战,驳斥,犬牙交错,横空在那样一个炽热的五月之中,就像是一个巨大的火药桶,就看什么时候被一个火星子燎燃。 然后这种时候,汉武科技发布会举办。 发布会设在科大的桂苑宾馆会议厅。当天宾馆外的停车场车流浩荡,几十家媒体的记者早就在内场等着,会场更是人头攒动。 天行社的成员在调整检查会场的设备,其中发现了有音响音质不佳的情况,直接把天行社提前准备的两台l的会议用音响给上了上去,除此之外,天行社为了应对这场发布会,避免宾馆大厅一些设备“年久失修”的可能,还准备有商务投影仪,移动幕布,摄像机等等硬件,做好了充足的后勤保证。 郭志军最后调整了设备,回过头对后场那边比了个ok的手势。 虽然只是做了一些调试的工作,但老郭居然背脊也有些汗津津的,这个时候他来得及看看会场,那边有打过来的灯光,郭志军迎着光,于是会场都处于暗面。分布在会场两侧的记者们交头接耳,来自学术的知名专家教授,企业的技术代表,社会热心人士正在陆续进入。现场的安全是公安部门在负责,每个进入的人都要安检,和不久前峨眉山结束的蜀山论剑大会如出一辙。 郭志军看不清楚那些纷纷扰扰,他只是看着人头,是真的……好多人啊。 …… 在京城的陈越正和柳高一起,隔远监控着南州这边的动静。 情势到现在已经是白热化了,柳高和其依托的背景根据国芯的布局造势,先前铺下的大摊子,原本已经算是一场纵横棋局占据了地利天时,这是一场方方面面声望的大进步。 这一场布局完成,整个体系都会上一台阶,而相对的这些都是会以很多方平衡的打破为前提,譬如在外界看来,这种以姜越琴的放手让位而造成的的态势,就是姜家在以自身被蚕食的代价,一举推举陆家人上位。这种力量声浪显然是很巨大的,亦是多方也要退避三尺的。不光后续的影响和平衡如何,不容置疑,陆家人都会因此得到最大的利益。 然而,万事似乎都怕那个但是。 汉武科技的亮相,这陡然之间暴露的问题,无疑展露了一个软肋,令上层风云中酝酿的那些势能,找到了一个释放点,破闸而出,直接截断了这场一方势力浩浩荡荡的大挺进运动。 之余李太行反对质疑国芯,乃至于两院之中的那些工程院和科学院的院士,那些业界专家学者们的声潮,只是这反国芯旗帜的一部分。 上层譬如谢侯明的发声推动,姜越琴的反攻拔地,同样也是这些旗帜中的其中一面。 但眼下对于国芯的那些投资,也自然不能让陆家人就此撤出,所以不可避免的就是一场双方之间的硬碰撞。 这边的各种声潮在高层攒动,下面的社会舆论也是激烈喧嚣。 这些巨大的能量碰撞,交汇,以及最终可能演变成转折点的那个最大的锚点,那些双方各个层级,无论是从云端至上,还是坐山观火,还是壁垒森严分明的那些目光,终于垂至到了五月底的这个南州这处小小的方厅。 所以这个原本只能容纳三百人的会场,此时都被这些各方的力量视野注目,以至于水泄不通。 “程燃敢举办发布会,应该是他们的流片出来了,但流片出来,威胁不大,更多的只会引起东施效颦的嫌疑。”陈越沉声道。 柳高点头,“最好如此。” 他现在没有办法说更多的言语,这一刻到来前的几个小时之间,柳高觉得自己已经徘徊在心脏病的边缘,手头上的电话,不停地响起,更多的是来自于他背后的那个人,因为所有的角力,都集中在了这一个点。就像是剑客的剑尖,所有的力量,技巧,都撞击在了一处,谁的剑粉碎,那么下场就不言而喻。 …… 张鑫俞坐在后排,他身边有两个人,都是陈越alpha团队的,一个叫王文,另一个叫蒋德宏,他们大概就是陈越此时放在这里的眼睛,负责将这场发布会的所有内容,一字不漏的转给在京城坐镇的陈越。 张鑫俞如堕噩梦,回想起他出卖聂云上位的时候,那是真的以为聂云是完了,他将拥有的是远大的前程。现在直至坐在这个会场里面,感受到的,却仿佛蚱蜢置身车轮的夹缝中,随时可能化为齑粉,不寒而栗。 …… 场间时不时会有些躁动,那些躁动都是一些大人物所引起的一时之波澜,譬如李太行来了,譬如上面下来的调查组谁谁谁被认出来了,有些是高级官员,有些是学界泰斗,有的则是业界知名的老板和技术大牛。 李太行遇到了清华的教授赵启光,两人握手之后,赵启光似乎还一直耿耿于怀,“你不厚道!程燃当初我看好了,本来是要来我们清华的……你这是搞裙带关系!生生把一个属于我们的状元给拐跑了。”说着他又朝台上的那条“汉武发布会”横幅指了指,道,“当初要不是我慢了半步,你能有今天?” 这老头还气得慌,李太行哈哈的拉着他的手到座位上,接下来的一句话更是呛得赵启光吹胡子瞪眼,“你就是快我一步,我也得把人从你那拗过来!我从南星公司被开除后没能做成的事,找了个好门人,给我发扬光大了,我当初就知道总会有这么一天,所以你那时要把我这个盼头给抢走了,我他吗跟你玩命啊。” 赵启光怔了片刻,道,“你他吗吓唬谁呢……拉倒吧,当时八字还没一撇……你就晓得他有这么一天了?你晓得个锤子!” 远处的人只看着这两个泰山北斗手拉着手你一句我一句笑呵呵,恐怕要知道两人之间这对话就跟当年泥腿子求学时脏来脏去的,得眼珠子掉下来。 …… 姜越琴在调查组成员中,翻开自己带来的一个本子,本子前几页里已经写了密密麻麻得内容,都是和调查组成员讨论时记下的一些关键点。她随着调查组一并来到南州的消息,更是让不少人为之震动。 当初是她在部里接见的陈越,之后和陈越切割,如今又是推动调查组的人之一,姜越琴觉得,只怕在很多人看来,她这个女人更像是蛇蝎了吧。 而此举所透露出背后的寓意,恐怕又能引起更大的波澜。 譬如所有人都会知道,姜陆两家从此楚河汉界。 不管这之后她会被旁人如何评价:蛇蝎,阴沉,心狠手辣? 今天都是她的复仇。 蓉城事件的那场复仇。 ==== 也许大家也看出来了,重燃,确实是准备收官了,争取这个月内完结。 年,月,春夏,秋冬,和你们经历的这段旅程,很是奇妙,不舍。 第一百三十三章 梦里客,在他乡 四十八小时之前。 科大是一片忙碌的景象。 天行社成员在进行相应的准备,有的人过来跟程燃协调汇报,看着他的时候,眼神发亮,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的狼崽子,亢奋着,心头烧着一把火,这把火是关于一直以来团队所遭受的待遇,同样也可能是他们作为个体,所可能遭遇的事情。 现在每个人都因此团结起来,以程燃为核心运转着。 在他们眼里,程燃更多的带来的是充沛的信心,甚至可以说是某种信念。 只是大家也看不到,程燃没有一副平静自若出现在众人面前的时候,通常都是一个人沉默的独处。 这个旁人眼里看来似乎刀枪不入的他,外界轰轰烈烈,秦西榛科大事件,蜀山论剑大会出世,中国合伙人不管是那些对他的诋毁加身,还是那些媒体的造势的褒奖和大肆宣扬,他都镇定自若。 一定程度上对于稳定军心很有效,也似乎必须如是。 CQ,联众,计研所,聂云聂川的团队,天行社成员,包括了那些朋友,亲人,很多人都在这种时候望着他。 任何一丁点的细节,都可能被放大。 所以这种定海神针主心骨的作用,他是必须要保持着的,无论实际上他的精神和体能已经透支,也必须要维持这种作风,组织背后团队的各方面协调,和体系下的各路人马联络,交涉,蜀山大会之后,马不停蹄赶回科大,检视实验室,关注各方面进度,调配资源,把一切摁在轨道上,把外界风浪的冲击挡下来。 即便在前世,程燃其实也没有遇到过眼下这样的情形,也从未置身于眼前这样的境地。 以前做事,有经济利益的冲突,有人事上面的纷争,有外部的压力和关于道路的抉择,但那些都不是眼前这样的,会涉及这样的层次,会牵涉那样深厚的,铁固的势力,集团,所进行的是一场你死我活的斗争。 那也是他曾经也不曾经历过的事情。 所以也没有人能告诉他,现在应该怎么做。 他唯一能做的,很清醒认知的,即这就是一场战争。 是调集一切资源,不管遇上什么反弹和压力,都用意志力扛住,然后在这样的消耗中,屹立到最后的战争。 一切都是暗寂黑夜中时,程燃去了计研所胡志伟的实验室,两人就最后的工作进行了确认,看着他的样子,胡志伟道,“要不还是先歇息一下吧,你看上去很累了。” 自蜀山论剑大会之后,程燃确实多方奔走,没有睡过一场好觉,返回科大这个既定的裁决地,其实也是在全程操持这些事情,有时候晚上无灯的黑夜时躺在在床上,眼睛也一直张开着。 想到的全是那些铺天盖地的关于他的消息,好的坏的,更多要考虑的,还是身边人所要因此面对的冲击和对他们现实生活中的影响,各方面的运作,布置,查缺补漏。 整宿的难以入眠,有时候终于扛不住闭上眼,再一睁开,就已经天亮,看时间,最多也就睡去了两三个小时,又得起床,开始连轴转。 程燃甚至会问自己,这样做,值不值得?是不是该再缓和一点,圆滑一点,是不是有时候需要妥协 因为他已经成了逆水行舟的一条船,身边的人都上了船,和他休戚相关,甚至人生命运,都已经就此产生了改变,被影响,被牵连,随着他开向了一个前途未卜的方向。 想来讽刺,这一世原本只是想平淡生活,做到一些没做到没做成的事情,好像这就是他当初接受了命运馈赠的最大的念想。结果终究陷入人事洪流之中,身不由己,就是自己父亲程飞扬,伏龙的诞生发展,到得现在,也和那些对立面狭路相逢,有时候甚至是生死之争。 内心其实是焦虑的,是会对未来很多不确定性产生很多的担忧的。甚至是会害怕的。 为此程燃甚至还因为临到头时一些磨合问题,跟聂川发了火。 很快火气消了过后程燃又道了歉,聂川开了个玩笑化解了,说,“知道的知道的,是我没做好,说来也是我大意了,一点差错都不能出。” 是的,他们理解程燃临到此时的状态,但也同样对他信心十足。 但程燃其实也没有办法告诉其他人,他心头有一个洞如同漩涡,也会溢散出害怕,畏缩,沮丧这样的情绪。 和胡志伟谈了话出来,程燃在计研所外面的花园长椅坐了下来,然后把手机调了静音,揣回兜里,牛仔裤一层之隔,时不时有灯渐次亮起,熄灭在黑暗中。 他回头看了一眼那些灯光辉煌的楼厦,突然有些畏惧,畏惧走到那里去,畏惧恢复成为那个给众人打气,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的样子。 计研所这个花园还保留着八零年代的风格,坐下大理石材的长椅有裂纹和缺口,路灯在那些常绿乔木浓密的树荫下只能在方寸之地投射出光粒,而他则大半隐没在暗色中,偶尔有人匆匆走过去,不及辨认这个坐在黑暗中石椅子上的路边人。 那一刻,程燃似乎更深刻的明白了什么是孤独。 裤兜里的灯光一直在明灭,亮了很久,程燃的眼睛里倒映的那一抹辉光才慢慢醒转过来。 感受到了那种窒息的压力中偷到了空隙的喘息和稍许释放之余,他终是吁了一口气,伸出手,准备从兜里掏出手机,重新让大脑开始思考,而远处的道路上,有人持着手机的荧光渐渐走近。 程燃似有所觉抬头,就看到面前姜红芍将手机从耳畔收回,站在他面前,倾国倾城的容颜正歪着头,自上而下注视着他。 “他们说你来了计研所这边” 程燃看着她,问,“你不是在你小姑那?” “刚下的飞机,直接过来了。” 姜红芍语气平静,但这个决定并不轻松,程燃的事件发酵至此,家族里不少人就严防死守姜红芍再和此时的程燃有任何接触,以避免让情势更为恶化,甚至让他们一些人身处的位置和立场下不来台。 那些都是关乎于很多人的切身利益,无论是金钱还是在位的,都不希望真正和对家产生碰撞。 所以当程燃的一系列事情陆续曝光,那个发布会要召开之后,大姨连着几天电话,措辞严厉,舅舅那边软言好语,甚至都透着让人辛酸的低微,连小时候带她玩耍的事情都说了出来,实际上是不愿意他那个关联公司做老总的儿子受到牵连,一并失去大好前途。 所以姜红芍的一举一动其实联系的是这个原生家族很多人的前程和命运,兴许如果她生命里没有遇上过一个叫程燃的人,那她肯定会成为所有人的“众望所归”,至于她自己的人生追寻,有章隅和李韵的前车之鉴,其实已经不太重要,就当做是以自己守护这个家族的所有人的付出。 然而现在有那么个人,让她想活得自私一点。 姜红芍蹲下来,抬头看着他,顿时让程燃眼窝子在夜里有些幽着发亮,刚才她居高临下的视线转成了仰视,耳畔的黑发隙开,露出缀着的一枚小红色宝石耳钉。 人间绝色,近在咫尺。 刚才她就从黑暗里裤兜手机的微光辨认出了坐在这里的程燃,但她并没有问他出了什么事,或者他在想什么,她只是腰身轻轻上送,双手攀援着挽过他的脖颈,温热的体息逼近,将他搂抱住。 两个人谁都没有说话,没有出声,只听到彼此微促的鼻翕。 良久分开,程燃看着面前妍丽的女子,道,“这么说,这是福利?” 姜红芍俏皮眨眼,伸出手指拉起他的手,“我们一起走走” 程燃起身,神奇的发现浑身充满了活力。 姜红芍挽着他的手臂,两个人就像是所有大学里的普通情侣一样,一起去店铺买饮料,一起逛街,一起看着男生女生笑闹着从身边跑过去,一起被不经意发现他们这一对的人惊诧羡慕嫉妒恨。 路上还遇到了个小插曲,两个应该是教职工子女的小孩跑出操场,男孩在跑,女孩抱着个篮球在追,脸红扑扑喊着,“你回来!你再跑,你再跑别让我抓着你你就这点出息?” 小男孩犹犹豫豫的在前面站住,回头,模样快要哭了,“我都说了我不跟他们打,你非要和他们打球,我连拍球都拍不好!” “拍不好我教你啊!我教你!” “男子汉大丈夫,要你教啊!” 小女孩球甩了过来,砸男孩身上弹了出去。 男孩凶,“干嘛!” “麻溜点给我捡回来!赶紧的!” “那你凶什么!” “赶紧捡!” 男孩才一脸不情不愿捡球走过来。两人互相仇视的看了对方一眼,一个递球,一个接过去。 小女孩随即在小男孩面前拍起球来,“你看我怎么拍保证你以后比他们技术更好” 小男孩在旁边睨着眼不服气。 程燃和姜红芍手牵着手憋着笑在旁边看着这一切,然后两人目光对望。 人世短,人间长。 梦里过客笑眼望。 笑眼望。 梦里客。 不在他乡,在身旁。 四十八小时后,发布会现场。 姜越琴在调查组位置就坐后,微微愣神,就看到了在会议厅后台和程燃一起的姜红芍。 如果说她进入调查组下来查国芯事件原委,是她筹划好的一场收复失地的壮举,是重拾声望的反击和某种传承而来的荣誉凛然不可侵犯的宣告。 那么此时作为她女儿的姜红芍在程燃身边的出现,她们两代人同时出现在这个发布会的意义,又会被外界解读成什么,是不是可以宣告碰撞的号角的吹响? 姜越琴开始头痛起来。 时间指向下午两点半,听到汉武发布会开始,张鑫俞耳朵嗡得一声,仿佛感觉到巨大的齿轮已经启动,发出轮齿临近的可怕的声响。 身边的Apha团队王还在道,“没有关系的,一切都在可防可控范围之内他们今天的发布,无非实现的是和我们当初一样的功能,最多有所增减,但从根本上推翻不了我们国芯项目公示在先的事实老板那边有能力应付” 记者们的长枪短炮架起,众人目光中,程燃走上台,然后是一片鸦雀无声。 话筒里发出的些微嘈杂是全场最令人心悸的声响。 没有主持人,会场显得简陋,但没有人敢认为这场发布会的简单,静谧的环境中充斥着令人窒息的气息,背后的漩涡甚至牵扯着不知多少人的关注,从高层到普罗大众,一个火星子点起来的,就可能是燎原大火。 拨动了话筒调整到最舒适说话位置之后,台上的程燃很简单的介绍了自己是汉武计划的创始发起人,紧接着就是切入所有人神经的瞩目点。摄像机下,相机镜头下,记者和调查人员的录音笔中,空气中有尘埃在旋落等待沉浮。 “我知道汉武1号芯片,此前已经处于一场风波之中,而大家很多都是为了这场风波而来。所以这既是汉武系列芯片的发布会,也是一个澄清会。在此之前,我想让大家了解一个基本概念,即是芯片的架构,怎么说呢,如果说设计芯片就像是设计一座楼房,那么架构,就像是这个楼房所选用的框架,框架一共就那么几种,选择了一种,就不能换成另外一种,这是基本的概念。” “那么接下来,我要介绍一个人,这个人名为郑兴,是陈越国芯教授的研究员。也是聂云团队里,最早一批离开受到陈越鼓策加入国芯的研究人员。” 在程燃话语中,郑兴出现,从台下走上台前,闪光灯在这一刻疯狂闪烁,现场传来快门密集的声响。 看到郑兴的那一刻,张鑫俞如遭闷雷,而与此同时,身边王等人传来极为恶劣的低骂。 郑兴上台,面对在场黑压压的人头,开口,“我在经受了陈越的恐吓,威胁之后,不得已进入他的国芯帮忙做底层研发,而陈越另有一个外聘的,对外名称为Apha的团队,进行最保密的,机密的研发,但是根据我所在岗位的经历,我所从事的基础研发内容,远远无法支撑国芯在两个月前的发布会上宣称达到的内容,因此我多留了一个心眼,我拍下了当时所展示的芯片版图照片,同时还在负责对接流片公司的过程中,拿到了一枚当时的工程芯片,这枚芯片,也是陈越在流片工厂同一批编号的芯片,有相关的证明报告,同时还有制版图,这是可以进行比对确认的” 郑兴举起手上的那枚指甲盖大小芯片的时候,全场一阵躁动。 张鑫俞目瞪口呆,身边的Apha团队,其中那个私底下被称作为陈越“禁卫军大统领”的王这里,脸色阴沉,正实时电话对京城坐镇的陈越那头语气略显急促的汇报,“郑兴确实担任过和湾岛那边流片的接手人” 电话那头传来了提高的怒音,王脸色都变了一变。 郑兴出现,展示了芯片之后,程燃从旁道,“在郑兴提供了这枚国芯芯片之后,我们汉武胡志伟教授的团队,对这枚芯片进行了逆向工程。所谓的逆向工程,可以理解为剖析解构,而显然对于这枚我们都熟悉无比的芯片,这种过程其实并不困难,所以在拿到郑兴的样片之后,我们用了最快的时间,完成了逆向解构,分析出了其内部的结构机制。” 场间有记者出声道,“据我所知国芯芯片也再指控说你们是倒打一耙,因为你们中有关键研究人员,本身之前就担任了陈越教授国芯的研发工作,所以大有可能这个过程中设计图纸已经泄露。两个芯片就算一模一样,不是很正常吗?” 所有人也带着疑惑看向程燃,确实如此。 程燃冲那名记者点头,“你说的不错,确实和我们汉武一号的芯片是一样的。那么这个时候就要说回我们最初时提到的架构,还记得我怎么说的吗,架构是修建房子的框架,决定了房屋的成型,架构就那么多种,四种是主流,分别属于四个公司。而汉武一号芯片,是采用英国ARM公司的架构,来达成我们自己的微架构电路创新,是的,这也是国芯所采用的架构,和我们一模一样的电路。” 程燃拿出了桌子上的件袋,打开来,那是厚厚的一本件,投影仪在背景展示了这份件的关键页码。 “但是,采用这种架构,必须得到其母公司的授权批准,我手上这一份,就是英国ARM公司的授权件,上面记录着ARM公司授权我们使用指令集的法律合约,所以现在我所要说的,就是我们汉武一号根据授权所进行的电路的开发设计,为什么陈越的国芯,却也在使用,难道他们也有这样的授权?” 现场一阵轰然。 赵启光瞠目结舌的看着李太行,“这他怎么拿到的授权?怎么和英国公司谈下来的!?”语气里是满满的惊诧,羡慕乃至有种快抓狂的情绪。 京城的国贸大厦中,会议室里的柳高从落地窗前转身,看向面对着公放电话机的陈越,眼睛瞪大,伸出指向电话机此时传来的发布会情形的五指都有些颤抖。 陈越抬手压了压,示意稍安勿燥,他不是没有后手,“应该是普通授权,唬人而已。” 此时的会场,有人开口,“国芯确实是用的ARM架构不错,但你说只有你们有授权未免太绝对吧。据我所知,陈越教授他们也取得了ARM公司的授权!但是如果你要比授权的时间,那可能就麻烦了,因为据我所知,陈越教授团队他们虽然很早就在和英国公司谈授权,但一直情况不太理想,主要是没有和境外那些资本势力打交道的捷径,这个过程中有人可以依靠一些便利捷足先登,不是没有可能。” 程燃看向说话的人,来自陈越团队那边的位置,这话狡诈且诛心。很明显是想要带节奏,言下之意是陈越“没背景”,当然只能勤勤苦苦按照科研人的笨拙和别人谈判。但你不一样啊,你背后站着资本后台啊,谁知道有没有境外势力,才那么容易让你取得了授权,率先抢注了海外专利。 很多人朝说话的方向怒目相视,但对方显然有备而来,早得到了背后的示意,若无其事,一瞬不眨盯着程燃,就是专门把大众往这种猜忌上诱导,正好程燃曝光的身份,更符合这种引导。 程燃只是看向对方,微微一笑,“刚才幻灯片上有授权的一些关键点,你大概不是专业人士,没有看懂,那么我现在告诉你,我们的授权,也就是在汉武立项研发之前,我们就得到的是ARM公司的V6架构,最高级别的指令集授权,架构授权,我们能运用这个授权做任何事,比如随意的改变架构,创新新架构,创造新的指令集,不经过ARM公司直接写入我们的指令集之中,并且随意使用。而在此之前,是绝对不行的。也就是说,只有我们有资格使用到汉武一号上面的架构内容,深层的设计,乃至于对其的自由更改。 除此之外,没有任何人,任何一家公司可以这么做。 兴许苹果公司和高通这些公司也可以使用ARM的架构授权,但是他们和我们是不同序列的指令集,这点有据可查。而全世界可以在ARM公司里取得这样权限的公司,也是凤毛麟角。所以你要告诉我,陈越教授凭借自己的诚意热血,打动了ARM公司,然后让ARM公司大发慈悲的给予了他们除了股东大公司合伙人之外,绝不会轻易授予的最高级别授权!?” 一石激起千层浪! 全场在这个轰炸中尚待响应之时,程燃比了个手势,下方天行社人员立即切换了下一组幻灯片。 那是一份书。 致命书。 陈越在ARM公司所得到的授权件。 “这就是你们口中陈越教授所得到的授权!这份授权书上显示,这份来自ARM公司的授权只是一个大学计划授权。” “也就是说你们的授权只能用于大学的基础性教学,甚至不能涉及民用商用的领域!只能是对于芯片的知识普及,结构分析讲解,你们甚至没有用这套指令集去流片的权利!” 每一句话,都像是刀子,杀入心怀鬼胎心存侥幸者的胸膛。 哄!现在人们所考量的,恐怕除了程燃为什么会有ARM公司最高级授权之外,还有为什么还有陈越和ARM公司所谈的这份授权本?这简直就像是从档案库里抽出来现拍了一张,然后今天放在了这个幻灯片下,放在了这些全国媒体,这个对外界公示的展台面前。 这是公开的处刑! 张鑫俞,Apha团队,国芯相关的人士,乃至于此时背后京城那边的陈越和柳高面前,头皮发麻的,不亚于遭遇了惊雷霹雳,全身都汗毛倒竖。 那张照片,分明没那么正式,分明是在档案柜的角落,用根本不算好的照相技术,拍了一张,就像是有个幽灵,像是鬼魂,把这个底翻出来,展示在了所有人的眼前。 程燃的声音传来,是对着刚才那个发言的人,此时对方脸上血色尽褪,再也无法保持之前的那种哂然隐晦的“兴师问罪”。 “所以你告诉我陈越用他根本没有获得的授权内容,做出了一个使用到了最高授权的芯片,然后我们抄了你们?” 调查席位上,姜越琴一直在记录的笔划下最后一个笔锋。 她看向周围调查组,调查组的那些专家,这次反倒极少有两院院士,反而是业界公司的技术团队代表,此时每个人脸上的表情都十分精彩,这种精彩是双目熠熠看向程燃的,还有面露着替对方尴尬的可笑可怜的看着程燃所质问的国芯那边的人的。 躁动还在扩大,还在继续,还在以一种真相揭露后,极为荒诞的,令人空虚的,甚至感觉到这里面所牵扯的黑洞恐惧后怕的能量,在扩大开来。 这是扒下了谁的裤子? 而现在被蒙骗的怒火,又有谁能承受。程燃?汉武?有的人微微摇头叹息,精神固然可嘉,但知不知道这个天被捅破了,塌陷下来的是什么。可能是整个信任体系的崩塌,可能是一场泥沙狼藉。 程燃有功,但未来会不会记录其实他也有罪? 在这样轰然的喧杂声中,程燃继续道。 “陈越的国芯,在三月的展示之中,重复播放了三首歌曲但实际上那个时候,我们的汉武一号,尚没有完成最后的研发,那么为什么陈越的芯片可以播放歌曲呢?他翻来覆去的播放这三首歌,是因为也只能放这三首,他的芯片虽然宣称有MP3处理功能,但却只是通过外置模块实现的,这不是芯片本身所实现的,因为这也是我们汉武的设计要求,他们抄袭了汉武,也只能沿袭路径,却无法最终实现其功能。” “我今天所展示的,就是我们通过了封装测试的汉武一号。”程燃手上多了一枚小小的电路模块,在灯光下金属层散发着神秘的光芒。 然后装着芯片的装置由聂云聂川兄弟俩拿出展示。 程燃用电脑播放歌曲,甚至让在场众人点歌,直接把电脑的音频件,拖入芯片控制系统菜单,很快场上就响起了歌曲。 切换,出歌,切换,出歌。显示了强大的音频处理功能。 直至演示功能结束,最后的歌谣仿佛还在众人胸口耳畔回荡。 那是一首 沧海一声笑。 第一百三十四章 前进的勇气 一场毫无花巧的反驳,一场真刀真枪动真格的发布。 在汉武一号芯片展示了其达到了设计要求之一的音频处理功能之后,程燃宣告了汉武核心团队胡志伟的亮相。 胡志伟上台,带来的是接下来的重磅炸弹——“汉武二号!” 如果说汉武一号是用作进行数字信号处理,音频处理,甚至其中的不同版本可以实现不同单元处理,根据市场需求来调整的单一功能式芯片。 那么汉武二号,就是一直隐藏在背后的真正重器。是在汉武一号的磨练基础,在研发技术累积之后,所出世的性能更强,更综合,运用于pda市场和手机这些小型化移动智能设备的嵌入式芯片。 现场已经又掀起了一波声浪的高潮,原本证明了汉武一号的成功,就已经是一场这段时间关注者们看在眼里跌宕“国芯事件”的大高峰,每一个环节,都足以让人挖出无数的新闻,汉武一号给人带来了太多的震惊和反转。 英国ar公司的最高权限——架构授权的获得,足以引起国内业界的轰动,因为今时今日,这家英国公司已经宣布达成了全球出货10亿枚芯片的里程碑,同时它在今年几乎垄断了全球嵌入式risc处理器市场,再次登顶全世界排名第一的ip提供商。 全世界耳熟能详的大企业英特尔,三星,高通,苹果……无不紧盯着这个逐渐展露头角的上游ip提供者在技术层面的攻城掠地,都想和它打好关系,建立合作,以获得授权保障参与到未来激烈的全球化大时代竞争。 在这些巨头围猎的庞大身躯之下,中国,乃至于中国的企业,从来都是被挤在外围的边缘浮游生物,哪有什么资格进入第一序列,未来十几亿人就用勤劳工作积蓄起来的消费市场,喊着“造不如买”的口号等待拥有这些手握技术霸权的国家和企业从你手上征税就够了。 国家863计划在列的陈越的国芯被科大程燃的团队逆向解构出来,竟然与汉武一号芯片是一模一样的设计架构。从未拥有合法授权的角度就已经让国芯前段时间信誓旦旦宣称程燃团队“照猫画虎”“带头人资历不够”对舆论的引导,立场崩塌! 接下来所暴露出来的,还有更加赤裸裸的如何通过的验收,如何拿到那些一笔笔的拨款,如何和那些各地各处所进行的产业园对接,更深入的合作,轰轰烈烈的造势,如果一切没有叫停,是什么后果!? 这一切都让人震动得莫可名状的时候,汉武二号又来了! 胡志伟的话语简单,质朴。 “整个汉武计划中,汉武一号,预定是低功耗的嵌入式产品,可以将其根据需求编译为数字信号处理,导航,雷达设备上所使用的控制芯片。 汉武二号,则预计成为个人信息处理终端,应用领域是未来的智能电话,个人pda搭载的移动产品。 汉武三号,则是在技术沉淀积累之后,努力实现的cpu通用芯片,用于计算机,服务器领域。但这个很难,生态也不站在我们这边,但是我们可以追寻,探索。 是的,我们很需要人,也很需要帮助。从最初始我们汉武项目,只有十个人开始。现在我们有了一百多人了,但还远远不够,汉武二号距离世界水平还任重道远,汉武三号只在设计验证,技术的积累和沉淀阶段。 但这不是我们两三年的努力,而是我们预计未来十年,十五年,二十年,用一代人,两代人……一起来做的一个事业。 时间,环境,国内的,国际的形势,都从来没有站在我们这一边。但是我们不停步,至少未来,就还没有堵死,就还有希望!” 一席话落,很多人陆陆续续站起来,伴随着的掌声如潮。 有相关经历者眼睛里已是热泪盈眶。 譬如此时场中的李太行,这个一直心头都有造芯梦,甚至曾经被很多人批为不切实际的老人,此时也是两眼通红。 五十载缺芯少魂追赶梦难圆,二十年电子工业势危如累卵。 若不经历霸权的凌虐,如何能明白独立自主的宝贵。 今天在场的有很多专门邀请过来的专家,还有调查组的各路人马,都明白眼前不仅仅只是一个音频处理的芯片播放了音乐,一个移动设备芯片的发布这么简单。 之前响起在四周的那些音乐,那些追赶的梦想,眼前的汉武计划艰难蹒跚前行的路程,都预示了更多的,更宏观的意义。 那个意义的未来……是一个可能会叹惜前人未曾见的时代。 …… 会议室里,陈越静默的站着,柳高立在落地窗的旁边,满地碎瓷。 此时在南州那个发布会现场爆发的内容,不亚于一枚核弹,冲击波肉眼可见的扩散,有着摧毁很多纵横沟壑的巨大效能。 片刻后,柳高看着那边像是根枯木肃立的陈越,“汉武……是一个系列……” “在他给你那些版图的时候……汉武2号,就在科大计研所秘密开发了……” “国芯、我们,到头来——都给他做了嫁衣!” 陈越站在那里,他看向窗外,这个窗户外面是很好的视界,俯瞰着城市,比当初科大那个和程燃见面的会议室视野好太多,那里只能看到科大雕塑山久经风吹雨打的斑驳塑像,老旧的院墙,浓密的旺盛生长的树林。 那时候陈越指着那些塑像说,他也会进入英灵殿,有一天也会列席其中,世人将世世代代宣扬之。 但现在,陈越觉得应该是渎了神的报应。 陈越空洞的眼睛看到柳高兜里电话催命响起,他掏出电话,看到上面的来电,柳高脸色煞白的同时,看了一眼陈越,然后避瘟神般径直离开。 陈越不意外,说到底,他也只是柳高以及他背后人的棋子,事情一旦到这种地步,这把火烧到对方大树,那就是面对树倒猢狲散的局面,他更将是第一时间就会被丢开的盗火者。 很快的,这一切将会山崩般来临。 …… 轰动的会堂,全场闪烁的照相机灯,台上有胡志伟,会出现聂云聂川兄弟二人,还将有李太行院士上台宣讲,这个注定会对后世影响深远甚至有里程碑意义的发布会从此时到最后,程燃都只是在角落看着这一切,就再也没有上场。 然而事实上见证这场发布会的很多人,目光也频频落向第一排右侧边缘他所在的位置。 有记者举起手上的相机照着他侧脸咔嚓拍了一张照片,而后事实证明后世传播最广的,不是程燃一开始站在会场台前宣讲的,或者说官方提供的中规中矩的现场照片。反倒是这样一张他把汉武的荣誉拱手让给那些技术项目团队的主创者,而他在台下向上张望的侧脸照。 今天过后,所有人都会知道他们在探究的那些问题。 他是谁,他在做什么,他是如何做到的,他未来会往哪里去? 他是科大在读学生,阿里大股东,cq创始人,中国互联网硬件联盟盟主,汉武计划指路人。 …… 那张照片拍下的时候,还拍下了他身边的女孩。 那时候姜红芍正看着他的侧脸,面对眼前这片全场轰动的景象,她轻声问道,“就这么稳得起啊?” 程燃哪怕躲在角落,但接下来的波澜浪涛,都意味着他会成为中心点,以他或者间接由他扩散爆发。姜红芍都为会堂这样的景象努力适应着,心潮起伏,然而程燃却少见胜利的亢奋,反而显得有些平静。 会令她不由自主想起当初十中两人考试你追我赶,程燃某科超过她时候的样子神情,好像都比现在更要亢奋得意许多。 而眼下的成绩分明已不是昔日情形可比,应该更值得庆祝和高兴。但为什么会是如此,平静中有种仿佛风暴之后大海的静谧,还是说这条路的阶段性成果和未来,让人的眼光已经并不停留于一城一地的得失了? 程燃看着面前的女孩,道,“不是,我是在想以后……” “以后什么呢?这么快程总就要做新的规划了?”姜红芍唇角扬起,俏丽打趣。 “以后的机遇和麻烦。从现在开始,已经避不了了,我们好像进入了……一个掌控这个世界大能者交锋的领域了。” 姜红芍问,“会有麻烦吗?” “会有的……” “那是怎样的麻烦呢?” “譬如可能未来有一天,我,或者我身边的你,刚下飞机,就被这个世界某个大财团势力和集团,因为触犯他们的领域和规则,动用国家力量给扣押了,这可能涉及的是核心领域,国家安全,信息技术,人工智能,未来所有可能引发变革的那些潮头。” 姜红芍没有说话,在消化程燃的所言。 “真的……会那样吗?”姜红芍轻声问。 “我觉得很有可能,如果说未来世界是芯片基础下智能化撑起来的科技社会,一切对于前人来说都像是神迹或者魔法,那么我们已经进入了神的领域……万一到那一步,你怕不怕?” “怕。”姜红芍点点头,“但那又怎么样呢?谁不想过丰年乐业,陇上歌行这种生活,但人总会面临挑战,会打仗,也会有抗争,如果不可避免,那就像是你今天所做的一样……就去打仗好了。” “那我去打仗,你大后方等我。” “不嘛不嘛,到时候我也上战场,一起啊。”女孩浅笑轻颦,却是大将之风。 “打仗也不一定会赢,特别到了那样的程度,很可能,也会输的。到时候一无所有了,怎么办啊。” 姜红芍停顿一下,道,“不是,神雕侠侣吗?” 说完她不看他,因为这从来都是别人口中对他们传闻的评价,她可从来没嘴上承认过,总之没程燃那脸皮就是了。 程燃试探问,“绝……绝迹江湖?” 姜红芍有方才泛起少许红泽的脸迅速转过来,眼眸睁大,抬起手来,若不是因为太多双眼珠子浩浩荡荡围观着他们这边,这一落英神剑掌还真印在他身上去了。 微嗔的姿态模样无比动人,“是大不了,就一起浪迹天涯啊!” “我相信……无论什么时候,你也能如现在这样,哪怕是逆境里,也会继续前进。”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像星星一样来过(上) (标题错了,是一百三十五章) 2002年的5月,汉武出世,国芯事件真相大白。紧接着的就是一场席卷全国的震动。 随着调查组的深入调查披露,国芯黑幕所牵扯出来的问题陆续曝光,陈越在国芯项目启动的三年时间内,向国家和各部门申报项目40余次,累计骗取近一亿元拨款的事实,已经确认无误。 科大撤销了陈越微电子院院长职务,撤销教授任职资格,教育部撤销其“长江学者”资格,追缴拨款,同时陈越还将面临侵犯商业机密罪,贪污罪等罪行的起诉。 另一方面,由国芯黑幕牵扯出来的打着科技产业园幌子,巧立名目,进行买卖壳资本运作,侵占国资,这之中涉及的官僚问题,贪污腐败相关事例,更是触目惊心。 主流媒体东方日报的评论表示,“国家对集成电路扶植之厚,对打造自主研发期望之深,国芯一度承载着中国芯片工业核心技术研究重大突破的期望,结果却成了一场空欢喜。不得不说,过去的经验让我们相信,自主创新总是在政府的规划和掌控之下,集中大量的资源和金钱攻关的结果……然而这场国芯事件,科大的汉武芯片团队的出世向世人表明了一个事实,那就是这种制度过往某些领域时可以凑效,但如果这种主导科学界的传统模式没有根本改变,政府不能从体制上进行改革,释放企业成为自主创新主体的地位,通过合理方式激发创新热情,陈越就不是最后一个造假者,国芯事件,还会同样在现有的科研体系和架构上发生!” 一份提交到上层搅动风云和打讨论的内参则更加直白,更是这种能量释放后敲响高层的警钟。 “……‘科研老板’使科研资金大量流失,把纳税人的钱变成自己资产,巨额科研审批经费掌握在少数不懂技术的主官身上,造成权力寻租,跑部钱进的怪现象……现在相当数量的科研教育关联的机构和行政位置已经形成利益共同体,博弈出成熟的分肥机制……财权,审批权,审计权,三权的设立和并行机制必须尽快纳入讨论……这场骗局不是陈越一个人在造假,相关领导,专家权威也具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在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个涉及面广的集体犯错的产物,它集中暴露出我国的科研体制上的弊端,必须引起高度的重视! 如果不能正视这种问题,改革制度,重建学术道德风气,这一次有汉武芯片兜底,没有对集成电路创新领域造成毁灭性的打击,下一次呢,我们还能寄托汉武这样的芯片,在那样危险的环境之中,还能出现吗? 只有改革,才能让我国自主创新焕发生机,才能在未来,努力达成中央政府订立的‘要在2020年建立成创新型国家,使科技发展成为社会发展有力支撑’的宏伟目标!” …… 这篇引起高层大讨论内参的作者,有一个目前在南州冉冉升起的名字,李靖平。 而此时的李靖平确实如当初在燕山山脉步道林和姜越琴分别时所言的那样,他们接下来确实都是非常忙活的了。 在外界看来,姜家这位女婿和那个曾经背负争议的姜越琴,在这场于南州发源的海啸博弈中,竟然创造了一个令人意想不到的局面,失地收复,但同时也意味着,更大的碰撞开始了,极具挑战的未来,还在来临。 冰山在咔咔消融,大地的版块在轰隆中碰撞,地裂山崩的声响过后,兴许又有万物勃发的春雷,寒武纪元,必然可能是另一番生机勃勃的景象。 “好久没爬山了,还怪想念之前和你爬燕山的时候,远看碎碎绒绒的绿意,现在想来那段清闲日子,又觉得怀念得很了。”李靖平对电话里的妻子感叹,“柳高……是真的去美国了?” 陈越被调查之后,柳高的问题暴露之前就消失了,这个曾经在蜀山论剑大会上接受采访,曾经说跟他同台领过奖的很多江湖大佬,都销声匿迹翻身落马,唯他独屹立不倒的人物,此时也因为行贿,挪用资金和合同诈骗罪这些通缉罪名,失去了所有的尊严败走遁逃,同样失去的,还有南星集团名誉主席的职务,南星集团更掀起了一番内部动荡,现在外部看来就是一场沸沸扬扬的地震风波。 姜越琴道,“老太爷那边已经规劝他了,让他早日主动回国投案自首……但情况未必是那么简单,他这么下去,后半生也只可能像是老鼠一样的生活,我了解柳高,他未必是愿意过这种生活的人,他更宁愿引颈一刀。他不回来,大概可能是背后有的人,还是不希望他的回来,以避免眼下的局面雪上加霜。” “那么兴许有一天他回来投案之时,就是大体尘埃落定的时候了……” “张松年怎么样……” “没大碍了,很多事情,清者自清。只是这老张,之前被调查闹着澄清后就辞职,眼下看着南州打开了局面,恐怕这场改革会扩大开去,南州模式可能会向很多兄弟省市进一步推广深化,张松年算是功臣,对这个大好局面大概也想再争取多干一下,也不舍得他那个区长位置了,不过看来以后不局限于区长,也是板上钉钉的了。” 李靖平道,“不放他走也好,一来我这边确实需要这么个帮手。二来,他要走就要去伏龙,程飞扬居然还传出要倒履相迎,这不是跟我抢人吗,倒履相迎又是什么个意思,这个张松年看来很会暗度陈仓,我还是坚决别放人了。” 说完两个人隔着电话都笑了,再说过了张松年活跃气氛之后,李靖平轻声道,“家那边,还好吧……” 这说的是姜家的事情,柳高牵扯了不少人的利益,而且这场碰撞下,也让姜家人断骨连筋。但是一直抱病,很久都没有管过外界事情的老太爷突然发话,头疼医头脚疼医脚,该切割切割,全力配合李靖平和姜越琴的工作。那就定了调子,家族内部哪还再敢有任何怨言,但是很多疮疤,确实是揭了起来的,兴许往后这个家族的很多人也会对他们不满,关系从此不睦,还是最终分崩离析?这曾经可能是老太爷不愿看到的,但这种时刻,老太爷还是做出了他老一辈革命家的选择。 …… 自汉武发布,国芯黑幕揭开之后,程燃也就只接受了一家媒体经济报道的采访,主要的内容也是提纲挈领的将整个国芯事件的来龙去脉还原了一番,因此后世的人们有了最确切的一份答案,在那之后,他就退后,再没有一家媒体能够正式的采访到他,最多就是因为某个场合突然遇到的一场临时访问,也大多行色匆匆。 现在似乎真的证实了那个传闻,他是真的很不擅长走在前台,去像是马老板,或者很多公司擅长宣讲的ceo一样,到处讲故事,去给自己的商业版图做大量宣传。 但似乎人们又觉得,这样更符合他的性格和定位。 放在流淌的历史河流来看,很多一时喧嚣的故事,过去了也就只是故事,在人们心中泛起浪花,惊起缱绻,涟漪,又会在浪花消融之后,回归潺潺静水,只会在岁月里偶尔回想起来,带着些许的余温。 那之后,还发生了很多大大小小的碰撞,应该都是国芯事件后带来的影响。 通浪董事会发起了一场夺权,谢乾险些被突袭赶出董事局,失去通浪的掌舵权,最后是程燃亮出了底牌,两人相加的股份重得通浪最大比重,这场夺权给了谢乾深刻教训和反思,那之后就是一场重新的整顿再出发。 cq之后面临了模仿着和美国进来的sn的挑战,但是挑战就是一场对内部的试炼,忘战必危,李明石团队上下一心,都有战胜这些外来挑战的信心,这些会让他们的反应更灵敏,组织更完善,会倒逼他们的进步,更会让他们开始一个又一个的变革,鲤鱼跳龙门。 美国能源巨头安诺在2003年破产,市场上出现了大空头,有人说其中一个大空头指向的就是一洋之隔的那个rg。 但这场事件后不久,柳高就回国投案,刚下机场就被逮捕,一年后相关案件在南州市中级人民法院审理。 同样的在这些喧嚣中,陈木易那天上门,递给了程燃一份文件,那是天行音乐一半的转让股权,来自秦西榛的那一半。 天行音乐发展得极好,不光在亚洲地区拿到了很多音乐版权,现在的平台也开始引领人们进入数字音乐时代,炫铃业务历史性的上线,就取得极大的成功,不出意外天行音乐03年到年底的收益会达到近一个亿,有调查在未来一两年,手机的普及和爆发式增长,会让这块市场迅速扩大到十亿,在市场上占据绝对比重的天行音乐,又会从这里分到多大的蛋糕。 “听说你们汉武科技现在后续研发需要资金,正好业务不错,西榛的意思是打算把这部分股份转让给你,以支持你们汉武的融资……” 秦西榛有天行音乐一半多的股权,这本就已经是很大一笔收益,以搬仓鼠的性格,她会看着这笔就在眼前的收益,会这么大方把自己的一半股权分给自己? 这个理由太拙劣了。 哪怕是为了汉武,都不可能。因为程燃所认识的她,不会这么做,她兴许会用其他的方法,但绝不是这样。这样的决绝,带着一往无前后的尘埃。程燃嗅到了烧焦羽毛的,那种飞鸟撞向炽热太阳的味道。 再想到最近一次见到秦西榛,那是半年之前,自科大事件过后,关于两人之间的那些传言一直没有停过,秦西榛倒也并没有解释什么,这件事成了公众那边的一个悬案。 两人半年前见过一面,那还是03年初,世界发生了很多事情,美国太空梭哥伦比亚号航天飞机在着陆前于德克萨斯州上空解体,七名机组人员遇难,那是人类的一场悲剧,程燃也在处理着很多余波,秦西榛也忙碌着,两人匆匆相遇,咋呼着吃了一些好吃的,约好下次吃食,又倏忽别过,只是她最后的那个眼神,程燃依稀像是哪里见过……恍若隔世。 再联想到一些蛛丝马迹的细节,程燃郑而重之的看向陈木易,声音发沉,“这个文件我不会签,除非你老实告诉我,秦西榛到底发生了什么。” 从头到尾都一直掩饰极好的陈木易,终于绷不住在这一刻眼眶瞬间红了,声音像是拉着破败的风箱,“她不让我告诉你……还让律师跟我定了个协议,你在之后知道这件事,我可以拿到兑换的股权,他吗的,我就是明天去当乞丐,我也要说!程燃……去看看秦西榛吧!” “去年去科大见你!那是她查出了淋巴系统上的大问题,才做出的决定啊!” 程燃脑袋眩晕了一下,看着陈木易,想要从他脸上分辨出哪怕一丁点玩笑的气息,想知道这可能只是秦西榛那副性子的顽劣使然,下一刻就会跳出来,说“哈……骗到你了吧!” 程燃终于明白了当初为什么在科大和秦西榛见面,她说陪她逛逛的安然宁静,像是根本不担心自己之后所引爆的关于她事业和声誉的风潮,那时候程燃以为她只是投桃报李,但现在看来,她只不过是任性自私一次。 所以她那时候临走时会笑着说,“以后我要是没饭吃了,没工作了,没地方去了,你要负责呀。”露出的是那样清婉的,恍若隔世的笑容。所以那时候陈木易转过头去看不到他的脸。 原来她不是想要他负责。 而是他对她人生负过的责……她要还给他。 …… 程燃要了一张立即到美国的签证,畅通无阻,随后就来到了秦西榛曾经所言的她买下的那个上东街的闹市别墅。 这是一处在街边的白色外墙立面,总计三层外貌古典的联排住宅,前门有个五平方米的小院被黑色栅栏围起来,里面摆着一些盆景,盆景修剪成动物的姿态,有胖乎乎的熊,有长颈鹿,体现着主人丰富的内心世界,生机勃勃。 秦西榛兴奋的带他参观这处她心心恋恋的房子,就像个搬仓鼠在兴奋地展示自己藏满宝藏的小仓库。 程燃到的时候她母亲还在,一个很温和的女人,冲程燃点点头,说,“那接下来就麻烦你了。”她要回国几天,秦西榛父亲秦克广腰也出了问题住院,这个一辈子躲在丈夫和女儿光环背后的女人,此时对一切向这个家庭袭来的风浪都显得那么的沉稳平静,让人钦佩。 程燃接过她递来拟出的清单的时候,她还在道谢,看程燃目光柔和,“我们家西榛,一直以来,多亏你照顾了。” 秦西榛身子有些虚弱,程燃接下来就承担了陪伴的工作,住在二楼的客卧。 这栋别墅屋后院有个家庭篮球架,程燃清晨的时候就在这里投篮,秦西榛会在沿着建筑墙体蜿蜒而上爬山虎尾角及达的三楼窗户处支着下颌微笑着看他,阳光洒来,窗明几净,明眸皓齿。 她还带他看了曾经说得那个高科技双喷淋系统,程燃有天不小心体会过了,热情似火。 这个街区旁边的联排有的房产都属于一些名人,其中一处放着时装博物馆的藏品,过去几个牌号,有好莱坞的影星,有球星,其中也有秦西榛的朋友在那里租住,不久前那个叫拉维妮的加拿大女歌星来做了客,秦西榛给她介绍程燃,她很惊奇的和他握手,说,“常听她说起你。” 程燃说,“我也很喜欢你的歌。”结果引得她受宠若惊。 程燃有些理解为什么秦西榛会购置下这套上东街的房屋,有时候坐在二楼落地窗前,看着这个街道的熙熙攘攘,便会有一种隐于闹市独立安宁的美好。 下午的时候他们会在外面的街道走一走,就在那些白杨树下,见到过很多低调住在这里的明星和富豪。有天遇上了一对老年夫妇,住在附近,经常也会在这条街上散步,老人举起拐杖,朝他们脱帽致意。 那天晚霞映照的黄昏,两人在栅栏这边停住,白杨树下,牵着他手的秦西榛微笑,“程燃,你怎么看待死亡呢。” 程燃道,“生来死去,棚头傀儡,一线断时,落落磊磊。岁月不待人,在有限的生命里,好好活着。” 秦西榛鄙视,“忸忸怩怩,一点不大气。” 程燃没声好气,“那你说!” “我还是喜欢陶渊明的那首诗……死去何所道,托体同山阿!” …… “只是,想到再过一千年,一万年,都无法再见一面了,我还是很难过。” 恢弘的日晖中,她的丸子头立着,使得脸颊的弧线纤瘦而俏丽,对他微微一笑,“程燃,来听我的演唱会吧。” 程燃点头。 程燃突然记起科大一位教授讲课时说过的话,说人只是一根芦苇,是自然界最脆弱的东西,用不着整个宇宙拿起武器来毁灭他,有时候致他死地的,只是一口气,一滴水,甚至只是宇宙一个片段的微渺的一霎时光。 然而,这根芦苇又是伟大的,纵使宇宙毁灭他,人却永远比致他死命的高贵得多。 因为其所承托的思想,所进行的事业,所留下的印记,足以超越那些摧毁他的事物,足以超越了能致他死命的,人类穷其一生都无法填充的空间和时间。人可以在有限且短暂的生命中,创造出远远超越它所存在的那段生命旅程中更为恢弘的事物,那就是思想的意义,那就是生命的意义。 无论媒体怎么渲染秦西榛的那场告别演唱会也好。 蓉城的体育馆,当秦西榛说起这首歌献给一个很重要的人的时候,数万人鸦雀无声。 程燃上台,站在了聚光灯前。 他看到那边光环璀璨绚烂的秦西榛,如那年一席白衣,丸子头在白纱面前轻轻晃动,像是天外谪仙,对他做了一个口型。 那嘴型,和当初她在山海音乐节,程燃淹没在人潮喧嚣中的嘴型一模一样。 只是这一次,恐怕再转身,就是红尘万年了。 那个嘴型是: 再见。 程燃胸口某处,伴随那抹天籁的声音撕裂决堤滂沱。 苦海,翻起爱恨。 这世间,难逃避命运。 再见,再不见身骑白马的女子。 再见,再不见日暮乡关何处是,再不见烟波江上使人愁。 情人,别后,永远,再不来。 无言,独坐,放眼,尘世外。 鲜花虽会凋谢,但会再开。 一生所爱隐约,在白云外。 第一百三十六章 我像星星一样来过(下) 多年以后的山海。 程燃和姜红芍婚礼前夕,这个婚礼双方父母都尊重了两人的意见,那就是尽可能的简单,他们不用大摆筵席,甚至不邀请双方家庭里的其他的亲属,只有最亲近的朋友,父母,作为一个见证。而且他们决定,举办婚礼的地点定在了山海,就是两人初次遇见的所在。 大概在这么重要的日子前还能拉着姜红芍跑到能俯瞰城市小山坡上的,也就只有这一对似乎做事从来不按套路来的年轻男女了。 程燃其实记得第一次带上小山坡的人,是当年的秦西榛,他在她面前煞笔一样的唱了很多歌,也不知道领着姜红芍来,这里的花花草草会不会告密,可能早被人拔光一把火烧了扬成灰也说不定。 两人牵着手走过飘飞的蔓草间,在看得到眼前城市的地方坐下来。 时光在这片大地上留下了苍劲的痕迹,以前目光所及的很多小平房,现在也变迁了,拔地而起了高楼,远方的地势也改变成了记不得的模样,但天空仍然湛蓝如洗,巨大的苍穹笼罩着下方的芸芸众生。 嗅着身边女子的发香,有轻柔的风抚过脸颊,好像那些曾经的青春也一并拂面而来。 “对了,这是陈木易拿过来的,说是整理了秦西榛在美国一个工作室的东西,之前你不在,他就拿给我了。”姜红芍把包打开,是一封信。 程燃接过去,他晃了晃信封,“一起啊。” “不好吧?”姜红芍摆摆手。 “我邀请啊……再说了,当年给你看我信的时候不也很干脆利落啊。” 又好像回到了中考前夕,少女接过少年手中信的样子。 那就两个脑袋轻轻依靠着,一起看信。 秦西榛的书写跃入眼帘。 “程燃。 有时候也不知道,该怎么下笔,因为像是这样给一个男人写信,大概也是头一次。不准笑,好不容易酝酿了心情,别打断。 最近我经常在想,其实也是一直有想,如果我没有遇到你,我的人生会是怎么样? 兴许也就是那个一中的音乐老师,会在所有主课老师不待见的时候拉着一些学生不务正业的搞乐队,看着他们能哪怕培养出一丁点音乐的苗头,都好像是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兴许也会找个人嫁掉,毕竟老娘还是很有市场的。哈哈!兴许会被逼着相亲,成为那个开连锁餐馆的老板娘儿媳妇。也许有天也会骑着车去给客人送餐,走过曾经长大生活地方的大街小巷。 而我人生命运到底是什么时候改变的呢。也许在我写那个幸运笔记本的时候,在我一点一点攒钱准备有朝一日能够哪怕够得着梦想边角的时候,兴许也是在当时有个男子,居然敢不识我这个新老师对我一个展露基本功的劈叉说一声“好腿!”的时候……” 程燃感觉自己腰被掐住了,姜红芍似笑非笑。 “其实当年上课针对你,点你出来组乐队,不是真的看你不顺眼,而是觉得至少这个学生很有趣,这大概也会成为我在那个学校喜欢那份工作的理由。那之后发生了很多事情,有的变化连我想起来都觉得不可思议。还有到最后其实我是发现你怎么会这么厉害,怎么懂那么多东西,怎么什么都会,你写的歌作的曲都能那么天分惊人……是的,那时候我们一起排练,我从旁看着你,你一定想不到我居然在偷偷地想这些东西吧……嘿嘿。 后来的情况,就更是这样了,他怎么这么能赚钱,他怎么成绩这么好,嗯,他还是很努力的,他居然是省状元了,他居然有算我一部分股权呢……吃喝不愁,好幸福…… 也许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会哭,谁知道呢,但不要悲伤,我得知我的病的时候,也难过了好久,但随即就想开了。 不就是死嘛……我哪里还有不满足的呢。 我原本只是个普通平凡的人,却因为遇上了你,现在成为了到哪里都会得到瞩目的人。 关于我的新闻随处可见,我和曾经所崇拜的人一起同台演出,我见过了北极的极光,也在横滨现场看了德国队打巴西的世界杯,我买到了纽约最繁华街区的房子,我在世界各地喂了鸽子,见识过了那些音乐大师们留下来的遗产,我和无数人交流了音乐,我演唱了你很喜欢的《最终幻想》的主题曲,让你以后玩游戏,就在我的阴影下,我走在了追寻热爱事业的路上,我有个很了不起的父亲,也遇到过里格斯这样帮助我艺业提高的老师和朋友,我有陈木易这样容忍包容我的朋友,我的天行音乐照顾了不少人,以至于能让他们还在羽翼下追寻着自己的梦想,保留着梦想的种子。 我像是星星一样来过,不光来过,我还很耀眼。 我曾差一点永远得到了你这样的男人。 我可是……很了不起的秦西榛呢。” 姜红芍红了眼眶。 “人生里有些巧合和相遇,就像是有命运的安排,我一直确定这一点。 那些年,在偏僻小道的路上顶着头顶的木板夸你一声“好腿!”的人,为了卖桌游到处推销陪你被人追着跑的人,夏天夜晚的苍蝇馆子和你一起大口吃猪蹄喝可乐的人,那个老家能看到城市的山坡上给你唱歌,在瓢泼大雨湿透了也毫不在意帮你打头阵的人……这样的人,光是遇见,就已经赚到了。 所以,我很幸福。 你也要幸福啊。 一定要,比我幸福。 如果有来生,一想到还要过一辈子那么长才能再见到你,就觉得是很遗憾的一件事呢。” …… 信纸在风中轻轻摆动,程燃和旁边姜红芍对望。 是啊。 那些年在学校隔离板后面惊艳撞见的人,在艺术节后台红着脸打气加油的人,在那个红门小院二楼的夏天里一起辅导作业的人,为了故乡味道跑遍所在城市糕点也要买到牛舌酥带给自己的人,一起爬山看日出跑调大声唱歌的人……这样的人,光是遇见,就已经赚到了。 有电话打起来,程燃接了,是问他们在哪,有明天婚宴上的事情要对接。 程燃说了两句挂了电话。 两人的头贴合又分开,程燃在山坡前牵起了姜红芍的手。 远处是山坡下,宏大的,静谧的世界。有山川,河流,湖泊,城市。 他跨过了那些浩荡的岁月,握住了她的手。 真好。 姜红芍看程燃手上的信,道,“秦西榛什么时候写的?” “应该是那时候得病,她以为不会好了……” “她……来了吧?” “刚刚到了,问我们什么时候过去呢。” “那走吧……一起啊。” (全书完。鞠躬。) ===== 谢谢大家一直以来的宽容,包容我所有的不好和慢速更新,谢谢审核者对写作环境的宽容,让这本书还能留下来。谢谢这个时代里所有前行者提供的素材和精彩,很多话,就在明天的后记里见吧。我爱世界,我爱你们。 后记 《重燃》完结了,回望开书以来的这段历程,虽然写作中有煎熬,但总体内心是温暖的,和你们一样,我也在通过描述这个故事,和故事里的人事一起经历那些过往,也在成长着,对自我的,对写作的审视和改进,这段旅程很奇妙,也是坚持能坚持到最后的原因之一。 这个时候的完结,其实刚刚好,以至于很多人说填坑的问题,在我看来,这其实不是坑的事情,更多的是留白,每个人不用给他们一个我来定的结局,他们应该就像是我们身边的人一样,还能有无限延展的空间。 在书里的故事完结了,但作为书所创造出来的更广阔的时空里,他们的故事仍然在继续着,至于那后面是什么,就住进你们心里,你们自己创造,留有余韵吧。 总所周知,因为写作环境的原因,都市有一些写作上的局限,因此出于安全的考虑,有的线,则干脆隐没甚至砍掉了,只保留无法规避的主要脉络,譬如其实开书是有写到的谢侯明的线,程斌的线。还有一些没法展开的事情,总体而言,这样的限制确实会有些束手,但却让这本书显得更明朗干净许多,算是收之桑榆吧。 还有再来回应一个大家总是与大涅磐作比较的问题,会觉得像是大涅磐,但实际上本质是不同的。大涅磐的情绪,和重燃的情绪是完全不同的。这点只要真正熟知两本书的,都会知道。 大涅磐的整体氛围基底基于遗憾,描绘的是缺憾的,想得而不可得那种情绪,注重时代感。但在眼下的重燃里,这种意图弥补遗憾的情绪其实少了,更刻意淡化了时代感,更多的时候,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像是朋友一样,欲与你说说那些人生历程中的一幕幕过往。 现在我回过头去看大涅磐,会觉得我再也写不出大涅磐这种情绪的书来,同样的在那时的我,也写不出重燃这样情绪的书来。 两本书硬要比较,这是不公平的,我更愿意把两本书当成是互补的,重燃所没有的,大涅磐有,大涅磐没有的,重燃弥补了。 在以往的写作过程中,情绪是我进入一本书的基础,但在重燃这本书的写作过程中,在情绪之外,我开始注重了“主旨”的写作。也得到了一些心得,所以下本书,应该是将“主旨”和“情绪”这种写法,结合起来,希望能给大家带来更好的故事。 最后,就要暂时说再见了。 谢谢重燃开书以来,你们一路的陪伴,这是真心的。有时候更得慢,没灵感的时候,我也焦虑着,心想老子是读者也不看你的书。但每每想到,真正对看书的人负责的方式,就是要把手上的作品交出满意的答卷,才应该是最大的尊重,把故事写好,才是作为作者真正回馈看故事人的方式。这样的想法,也成了我有时候焦虑更不出章节的一个安慰剂。 但有幸的是,看我书的人,品味都高(拍个彩虹屁!),主要是有很高的精神追求和境界,一看就知道非池中之物。有幸是你们这样的宽容,让我走到最后。 感谢投票,订阅,打赏我的朋友,你们是创作的最大基石,是你们的支持让我有动力完成了这本书,你们是极大的功臣。 感谢我身边的朋友,为这本书提出意见,给出帮助的朋友们,那些思想碰撞爆炸的战友们。 后续新书已经有一些想法,我会做做大纲,然后后续再公布吧,大概不会出一个月。 对了,还有微信公众号这回事,好久没更新了,主要没素材,这回算是有素材了,我把写作重燃的一些花絮,譬如参考资料之类的,到时候发上去吧,有兴趣的可以看一看。 那就,说到这里了噢。 本书完本,满满是对你们的欢喜和感谢。 下本书,希望又是一段奇异愉快的旅途。 大家,保重身体,健康幸福。 因为我们还要一起体会更多的美好。 ————地狱的2020227 于成都。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 http://www.xxqi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