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之誓不为妃》全集 作者:枯楼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感谢您在【新奇书网】下载小说,祝您阅读愉快,记住要好好爱护您的眼睛,别让它太累了哦!!! 简介 大婚前夜被夫君扔进蛇窟,重生成为九岁将军府小姐,羽翼渐丰,大仇待报…… 男子轻倚软榻:美人,山河为聘,娶你可好? “对不起,不嫁!” “哦~这可由不得你喽!” “唔………” ☆、第一章 大婚之殇 东穆一百二十六年。 三更鼓过后,本该沉静的相国府却人声鼎沸。丫鬟忙着把大红喜字剪满窗棂,内丁将喜锻花球绕了满院,礼客迎来送往,厅堂内外一片锦瑟绯红。 他们正在为我准备着几个时辰后,与东穆太子百里天祁的大婚喜礼。 而本该在闺房霞冠粉黛的我却身披黑蓬,坐马车一路向城西行去。 一炷香前,祁哥飞鸽密信,约我在城西凌波崖见面,说是有十万火急之事,务必以最快的速度赶到。 按照东穆的规矩,新娘新郎拜堂前三日内不许相见。祁哥是当今太子,我自然不好明目张胆破坏规矩。为了不落人口实,就只好偷跑出来。 马夫打马扬鞭间,车子一路狂奔,很快就到城西。 凌波崖,位于城西莫愁山顶,因一块巨石凌于崖边而得名。 据说这山腰间有数处蛇窟,专以人骨肉为食,以至于明明山间风景甚好,却少有人过来游玩,久而久之便越来越荒凉。我撩开车帘,看着外面树丛迎风摇晃的的暗影,隐隐的竟开始不安。 马车顺着小路颠簸,停在离山顶不远的地方,车夫将我引上山,就自己退走了。 往前走了几步,山风突然变大,月色中空,一锦衣男子立于凌波崖边,衣炔随风而摆,墨发轻轻飞扬。 “祁哥……”心里一柔,我快步过去将他拥住,将脸贴在他的背上。 “嗯。”他应了一句,转身退开半步。 “祁哥,何事让你深夜飞鸽传书?”我问。 百里天祁沉默,只是面无表情的看着远方。 心里一紧,我皱眉问“不会是三皇子那边有动静了吧?” 他还是沉默。 “怎么了?”这表情让人陌生,也让人害怕,心中那种不安的感觉越发强烈了“莫不是,和北离盟约有变了?” “没。”可能我问的太多他终于回了一句。 “走。”他突然从侧面抱我,运轻功从从凌波崖一跃而下。 “啊,你干什么!”我吓的一声尖叫,感觉有什么东西从喉咙滑下,化作热流深入小腹。还未等疑惑,他已经在一处矮崖停下,几个跳跃,来到一处深坑旁边。 一股异样的腥臭扑鼻而来,伴随着阵阵怪异的阴风,简直让人做呕。 “这,这是什么地方……” 百里天祁没有回答,将随身火折子一擦,轻抛向前面的深坑。 “嘶……嘶……” 光影划过,坑里一阵翻腾,无数大大小小的蛇抬起脑袋,向上吐着猩红的信子,像是在不满有人刻意的打扰。 身子一阵阵的发麻,我忙拉住他胳膊“大晚上的来这干什么,我们快走吧。” 想到山中蛇食人肉的传言,胃里更是一阵翻江倒海,想拉他走,但他的身子纹丝未动。 “祁哥?”我疑惑不解,小腹处竟隐隐传来刀割一般的绞痛。我一下想起什么,“你给我吃了什么?” 他突然一笑,眸子里现出一丝残忍“腐骨断肠丹。” 几乎是说话的同时,他用力往我肩膀上击出一掌。 “不要,啊!”事情发生的太快,纵使我手快的抓住旁边的蔓藤,半边身子却已经跌进了蛇窟。小腿和脚踝传来生硬的撕咬,有冰凉的东西穿过裤脚,向我背部游来。 小腹处腐骨灼心的痛让人连呼吸都困难,我大喘着气,不可置信的问他“为什么,为什么要杀我!我们辰时就要大婚了!” “大婚?”百里天祁走过来,冷冷的道“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娶你,凤青鸾,你也配穿上凤冠,成为我的太子妃?” 我心腹剧痛,心头如万剑齐穿而过,哭着大喊“我跟在你旁边八年,助你从一个落魄皇子一步步登上太子之位,我父相更是为你是从,肝脑涂地。我更是堂堂相府嫡小姐,如何就不配嫁你了!” “不错,你是相府嫡小姐,但你身上趾高气昂,谁都不放在眼里的性格简直让我忍无可忍! 还有你那个父相,自持为三国元老,脾气臭的跟茅坑里的石头一样,手里握着兵权怎么都不肯放出来。 三朝元老就可以位高皇威?相府千金就可以为所欲为了?哼! 你们,都只是我说踩就踩死的蚂蚁罢了!”百里天祁脸色一冷,上前一步往我手腕处狠狠一踩。 “啊!”我痛的连嘶吼都没力气了,无数蛇只已经缠上我的腰身,我拼劲全力手抓着蔓藤,愤恨,已不足以形容我此时的心情了。 兵权…原来,这些年他一直想要的只是兵权。亏我这么多年倾心以对! “你以为先皇留下的兵权,你说夺就夺的去么!我父相不会让你得逞的,知道你这样对我,他是不会放过你的!” 夜色中泛起清白,将百里天祁的脸映的如同魔鬼“兵权的事你不必担心。” “太子妃大婚当夜弃婚而逃,而凤相此时定然调集兵力,追查爱女的下落。 这时候,若是有人在朝中参奏一本,参他与外戚勾结,想趁太子妃失踪之际意图谋反,以父皇多疑的性格,你说,父皇是信还是不信呢?” 纵然你父相三朝元老,这有损皇家颜面的事一出,你说,结果会是如何呢?! 谋反可是大罪,是要诛九族的,让我算算,凤相一家究竟有多少口呢?” “你…”腹内痛入刀搅,一口逆血吐出,却连他的衣襟都没沾到。 我猛的向前一窜,死死抓住他的脚腕,恨不能把他也带下蛇窟“百里天祁!凤家为你做了那么多,到头来你竟然要灭我全族! 你已经是太子了,他日登基,兵权终究是你的,你为何要这么做!我杀了你!杀了你!” “死到临头如此刁横,果真和你那顽固相国爹一样冥顽不灵,杀我?下辈子吧!”他抬起脚用力一踹,直接将我踹进了万蛇窟。 “凤青鸾……”他背着手走到坑边”你别怪我,要怪,就怪你知道的事太多了,你凤家在朝多年,根羽太旺,早已功高震主,于情于理都不可留! 你放心,念在凤家帮我坐上太子位的份上,你父相和母亲,我会想办法留个全尸的,你就安心去吧。” 小腹内剧痛如割,大口大口的血从嘴里涌出,刺激着蛇群疯狂嗜咬我的血肉。 无尽的恨意和疼痛一起深入骨髓。 三年相思,七年相伴,到最后竟然被他推进万蛇窟,被万蛇分食,连个全尸都没有! 这就是我爱的人,这就是从十二岁遇见便倾心,一心一意对待的男人! 还以为明日就要嫁给他,还偷偷在想我们的第一个孩子会是男孩还是女孩。 多么可笑,根本就没有喜礼。 相府十里红妆,明日就将被血漫红。我相门一家,都将成为冤魂。 我好恨!恨为什么没早点看清他的真面目,恨为什么偏偏错爱了他! 百里天祁,我恨你! 你这么对我,这么对凤家,一定会遭报应的。 我以最后一口气诅咒你,诅咒你从此以后,三年一劫,五年一难,诅咒你这辈子终其所有,都得不到想要的!! 诅咒你万般算计皆是空,到最后深败名裂,众叛亲离!诅咒你到手的一切终将覆水东流! 我会在黄泉路上看着你,看着你一步步走向黄泉,哪怕化身恶鬼,也要在黄泉路缠着你,吃你肉,喝你血,报我灭族之仇! 我今天所遭受的一切痛苦,他日你等会百倍加身,凤家千余口的冤魂,会日夜在你身边哭嚎,下辈子做人做鬼我都不会放过你,你会得到报应的! 噗!一口浊血吐出,东方泛起鱼肚白,一条金斑蛇张大嘴巴扑向我的脖颈,我不甘的瞪着眼,再无意识。 ☆、第二章 重生西祁 “呜呜呜……” 有压抑的哭声在耳边啜娆,身体各处都在疼,整个人像散架了一般。 也对,我是被蛇咬死的,怎么会不疼。都说,人死如灯灭,万年如灰,死了也会感觉到疼么…… “小,小姐……呜呜…小姐…” 哭声徒然增大了一倍,感觉右手被用力晃动,扯的右肩钻心的疼,我猛的挣开眼睛,入眼的是一张陌生红肿的脸。 “小姐你醒过来了,太好了,吓死绿珠了!”陌生女孩的脸一下凑近我,阳光从她身后照来,晃的眼睛生疼。 小姐?绿珠…… 我低头去看,小小的手,木棒一样枯瘦的臂,满是鞭痕和血迹的身子…… 这是,怎么回事…… 正疑惑间,头部突的一阵剧痛,脑子里一下涌进很多碎片。 柴房,旧衣,干裂的馒头,鞭打…… 盏茶过后,头疼的感觉消失,我也终于理清情况。 苏倾沐,西祁国开国大将军苏霍的嫡孙女。本该是将军府的小小姐,受万千宠爱,锦衣玉食,彩佩加身。 偏偏出生时娘亲无故而亡,父亲又不告而别,大将军苏霍因长子失踪,有气在身,这些年对她竟不闻不问。 将军府上下欺她无父无母,都刻意排挤欺负,养成了她懦弱寡言的性格,以至于早就过了修习学识礼法的年纪,却无人教习,背地里都叫她傻子就算了,自从奶娘去世后,更是明目张胆的欺打她。 就在昨夜,府里的大小姐苏倾雪,更是以弄脏她的新罗裙为由,将她一顿鞭打。 苏家乃是将军世家,苏倾雪的鞭子鞭鞭带狠,苏倾沐这小身板哪里承受的起? 又痛又羞下,回去就开始高烧,夜里本想起来找口水喝,却在墙角处看到一条花斑青蛇,惊恐虚弱的,就这么倒霉的呜呼哀哉了。 而我!凤青鸾,便鸠占鹊巢,变成了九岁的苏倾沐。 哈!世间之大,无奇不有,没想到借尸还魂这等事我凤青鸾也能遇到。 哈,真是老天开眼,老天开眼啊! 百里天祁,你想不到吧,我竟然没有死,而且重生在邻国西祁,成了将军府的小姐。 这身体最后的记忆,是七月十七,而大婚之日则是七月初十。 七天已过,我凤家满门千余口,定然已被屠杀。 宠我至极的父相,温柔的母亲,我的亲人们…… 胸口一阵闷痛,忍不住急喘几口。害我凤家千余口,这血海深仇,就是将你凌迟也不解我心之恨。 百里天祁,我说过的,下辈子做人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我没有死,我是从万蛇窟中爬出的修罗恶鬼,专门向你索命而来的。 父相,母亲,小妹…… 你们放心,只要活着,我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你们就静静的看着吧。 百里天祁,你就等着吧…… “小……小姐,你没事吧?是不是发烧烧傻了。”女孩见我一直不语,眼里的神色一会悲一会喜的,眼泪刷的落下来。 她叫绿珠,比苏倾沐大了几岁,从小就跟在身边,不管别人怎么欺负,这丫头都站在前面护着主子,这些年也没少跟着受苦。昨天她看着自己小姐被打,上前护主,被苏倾雪的丫鬟拉走一通掌嘴,现在两边脸还肿的很高。 “没事,只是有点头晕。”忍着身上的鞭伤起身,手臂被什么东西刮了一下,竟是身下铺着的破草絮。 这将军府小小姐的日子,果然很落魄。 “小姐,你先喝点水,奴婢这就给您找吃的去。” 我点点头,接过水后大口喝掉,顿时觉得身体有了力气。 绿珠为我端水洗漱,又找出一套较为干净的衣给我换了,这才出门。 待她走出有一会,我忍着一身伤,慢慢的挪到门口。 仰起头,逆向看着阳光,火辣辣的光晕刺的人眼睛生疼,我却依旧瞪眼望着,似乎只要这样,才能感觉到活着的真实。 破旧的院落,破败的窗,小鸟轻啼,别样的心情。 “哟……昨天挨了大小姐的鞭子,今天竟然还有心情看风景!啊~真是不明白。” 随着尖酸的声音,一群莺莺燕燕的女子缓走过来。 我转眼看去,为首配短剑的是将军府的三小姐苏倾月,拿绳鞭的是五小姐苏倾柳,刚才说话的,竟是苏倾柳身边的的丫鬟素荷。 “呵,长本事了,学会皱眉头了,定是昨天的鞭子的力道不够!哼,本小姐来了,你还不快跪下,让本小姐坐在你背上。 真是的,住的地方又脏又臭,连坐的地方都没有。” 这次说话的是苏倾柳,她的眉眼很精致,声音也很娇嫩,语气却比丫鬟更加尖酸,果然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狗。 记忆里,苏倾柳没少欺负我有一次,还将护院的狼狗拉过来咬人,要不是我跑的快,腿就瘸了,小小年纪,已然是跋扈飞扬。 而一边的苏倾月虽然外表沉静,骨子里却更加阴险,经常三两句就惹的苏倾柳动手打人,典型笑里藏刀的毒妇坯子。 “喂!我在跟你说话,你听不到么,耳朵聋了不成!”苏倾柳掐腰一指,好看的眉目扭在一起,就要发火的样子。 “五妹。”一旁的苏倾月微笑着上前一步“五妹不要动气,你忘了咱们来的目地么? “昨日,小妹弄脏大姐的新衣服,被大姐鞭责,小妹当时在地上哭喊的,真是要多凄惨有多凄惨。你我是因为心里不舒服,想到小妹这里连口吃的都没有,才特意给她送吃食来的,五妹忘了吗?” “姐姐不说,还真是忘了。”苏倾柳马上起起怒容。一挥手,素荷马上端来食盒,她伸手拿出一个盘盅,捏着鼻子推到我面前“喂给你的,你吃了吧。” 有风吹过,一股无比酸腐的恶臭扑过来。 “喂!你还不接过去。”苏倾柳有点急了,抓着素荷的手,将盘盅塞进我手里,然后赶紧去抖袖口,生怕被盅里的味道染到。 青瓷盘很是精致,里面的汤水却已经变成绿色,隐有乳白色的东西在动,不知已经馊臭了几天。 这东西就是放在狗洞边上,狗都不会吃。 我抬头,看着苏倾柳得意的笑,突然也笑了。 以前的我,从小被人欺凌,怎么委屈都不敢还手。 从现在开始,一切都不一样了。我是万蛇窟里爬出来的恶鬼!敢在我面前找茬,不给你点颜色,岂不便宜了你。 手起,盅落,汤水泼出…… 酸臭的汤液随风一吹,雨点一样散去。 “啊!”素荷惨叫一声。 她站的最近,腐臭的糖水一半都泼在她身上,绿色的液体顺着她的脸滑下,有一些甚至流到了她嘴里,苏倾柳虽然及时退了两步,也没能幸免,满身满脸都是脏水。 “啊!你个贱人!”她瞬间怒了,拉出腰间的软鞭狠狠的抽过来。 还想打人?想的美! 我一弯身,脚下飞快的错步近身闪到苏倾柳身前,右手扼住她的手腕,左手顺势将软鞭一收,三两下缠到她的脖子上,双手两边分别发力一勒。 这招,叫青龙盘山,是在相国府的时候,死缠烂打跟护院总管刘伯学的。 这招并不是多厉害,其精髓在于出其不备,用巧劲趁对方大意勒住其脖颈,然后绕到背后,往膝盖窝处踹一脚,迫使对方跪倒在地,在用绳索将其绑住。 苏倾柳个子和我差不多,踹倒她没什么问题。 但我没有立刻让她跪倒。 将两边绳索拢进一只手,向后用力将她的脸扬起,然后我卯足了力气,左右开弓就是狠狠的四巴掌。 “啪啪!啪啪!” “你,你打我?”苏倾柳一脸的不可置信。 打的就是你!将手里的鞭头猛的一拉,用巧劲将她踹倒的同时,手里的鞭绳,也狠狠的落下。 啪!让你跋扈。 啪!让你毒舌,啪,啪!让你从小大到欺人! 绳鞭轻小,落在身上的威力比我昨日受的鞭子,不知轻了多少倍。 苏倾柳自小娇生惯养,从来都是她打别人,哪里挨过别人打? 我每鞭下去,她都在地上夸张的哭喊,翻滚躲闪间,漂亮的锦裙也刮破了,发簪也乱了,精致的小脸又是泪又是馊汤水,无比狼狈。 “啊!我杀了你!”苏倾柳吼了一声,疯了一样的从地上爬起。 她应该是想过来把我扑倒的,但是在站起来的时候,脚下不知踩了什么东西,身子一歪,噗嗵一下倒在地上,脑袋正巧撞在一块凸石上,吭都没吭一声,脖子一歪,就没了声息。 ☆、第三章 暗算 也许是惊诧于她们眼中懦弱的傻子小姐会突然发疯,也许是被我的气势镇住了,直到苏倾柳倒下,周围的丫鬟们才回过神来。 “五小姐,五小姐……”一行人围着苏倾柳又哭又晃的,后来不知谁说了句,五小姐的头流血了,几个人便鬼哭狼嚎的将人抬出小院。 只是片刻,刚才还喧闹的院子便恢复平静,我的两条腿已经抖的不行,这小身板简直太虚了,一阵大风就能给刮走,得赶紧调理一下。 扶着墙好容易坐到台阶上,大口的喘了几下,气还没喘匀,绿珠就从外面慌慌张张的跑回来。 “小姐,小姐你没事吧……”她跑过来左看右看的,见我身上并没有新伤,搂住我就开始哭“小姐,可吓死奴婢了,刚才回来的路上,他们说五小姐和你打起来了,奴婢还以为你被欺负了。小姐,你可别出什么事才好,呜呜呜……” 她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样子,让我想起了小妹。 小妹也很爱哭,哭起来也和她一样咧着嘴巴,母亲总是一边数落她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一边让她多和我学。这时候小妹就会噘着嘴说母亲偏心,疼我不疼她,然后她会来抢我手里的槐花饼,调皮的塞进母亲嘴里,一家人又笑又闹…… 以前不觉得的平淡,如今想来,是何等的温暖。 “小姐,你怎么了?”绿珠抹着眼泪,我摇头说没事。她便从怀里拿出两个黑乎乎的东西,用手绢擦了几下,不好意思的过来“小姐,是奴婢不好,奴婢找不到什么好吃的,你先吃点东西填填肚子吧。” 接过一块咬下去,味道有点粗涩,是烤根薯。强迫着自己又吃下几口,实在难以下咽,我干脆将根薯放在一边,回想刚才的事。 我记的很清楚,苏倾柳起身的时候,脚下并没有东西,她穿的是罗锦中裙,下身是一条藕色束腿裤,不存在自己踩到衣角的可能,怎么会这么巧摔倒,脑袋还摔在石头上…… 莫非…… 我起身,走到她刚才摔倒的地方仔细看,果然在草丛里找到一截铜穗。 铜穗空心,上面有很小的暗纹,里面还有一点红色的丝线。没记错的话,这是三小姐苏倾月剑坠上的。 这就有意思了,苏倾月竟然暗算苏倾柳…… 这两人从小一起长大,关系也算不错,若是单纯的想要把我落井下石,苏倾月完全不用下这样的黑手。 除非…… “绿珠,近几日,府里有什么事情发生吗?”我问。 绿珠愣了一下,道“有很多,后厨的芳芳错将芝麻糊当成了桂花羹,被三夫人罚跪了一晚上,做饭的冯婶昨日杀鸡,剁到了自己的手,好一顿哭嚎,还有……” 我有点不耐烦,摆摆手打断她“我不是问后院这些小事,是问府中有什么大事发生。” “当然有了。”绿珠点点头“昨日一早,大将军从边境巡查回来了。他一回来就被叫到皇宫面圣,皇上赏了很多东西呢。将军回来后还说明日要在府中设家宴,据说二皇子,七皇子和八皇子,都要来为大将军接风洗尘呢。” 我点点头,这就是了。百里天祁的野心很大,一心想要开扩疆土,一统天启成为霸主,跟在他身边八年,我对西祁皇室也略有些了解。 西祁太子赫连云弘乃是已故和宸皇后的嫡子,自幼体弱多病,虽然一身报负,身体却是不如人意。 东宫位弱,自然使八方势力大增。 二皇子赫连云起,七皇子赫连云泽,八皇子赫连云沼,个个都非池中之蛟。 加上西祁皇帝陛下有意无意的扶持,三位皇子如今的威望比太子都要大。民间更有传言,哪怕太子没有一身顽疾,东宫之位,早晚一天,会被这三人之中的某人取而代之。 而传言中风声最高的,就属八皇子赫连云沼了。 二皇子和七皇子早有正妃,唯独八皇子早过了指婚的年龄,身边却连侍妾都没有一个。 其母德妃几次在皇帝面前提议,意在苏府为他谋个妃子,因为他一直没有回应,事情就这么搁下了。 这次,几位皇子来将军府赴家宴,当家主母必定会让府里几位小姐精妆上场,献才献艺。 西祁不像东穆那样重文轻武,在西祁,哪怕是武将家的庶女,也有着很高的地位。苏倾月和苏倾柳虽还没有及笄,也是可以赴宴的。 论容貌,苏倾柳和苏倾月不相上下,但是传闻八皇子喜欢听笛,苏倾柳虽说跋扈鲁莽,却吹了一手好笛,苏倾月却只有一舞可以见人。 这,就是苏倾月暗算她的原因吧…… “小……小姐,你不会是也想去前面看看吧?”绿珠见我半天没有声音,拽了拽我的衣袖“小姐,我们先不要想这些了,当家主母不会同意的。就算可以去,咱们这里连件像样的衣服都没有,更别说表演什么才艺了……” 我扯了下唇。 我当然不是想去家宴,更不想讨好这个或那个皇子。上一世的苦头已经吃够,此生何苦再往帝王家里面钻? 我只是在想,既然苏倾月的心思在明天的家宴上,借手除了个潜在的对手后,定然不会主动去将军府主母那里掀什么风浪。 但苏倾柳那边就不一样了。 苏倾柳的姨娘赵氏,是个泼辣角色,最多也就午后,她肯定会把主母搬过来,和我算算伤她孩儿的帐。 我打了苏倾柳,这事我认,但让苏倾月从中占了便宜,总觉得不舒服! 脑子里飘过些零星画面,我突然有了主意。 “绿珠,你想不想吃点好的?”我问。 绿珠眼睛瞪的老大“小姐,奴婢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我勾了勾手指,绿珠马上把耳朵凑过来,我就在她耳边轻轻说了几句。 “什么!”绿珠大惊失色“小姐这,这可使不得啊!” 我微微一笑“绿珠,你信不信你家小姐?” “这……”她犹豫了。我猜她心里肯定是说不信,毕竟,她跟了真正的苏倾沐九年。 我也不在逼她,让她回屋拿了一块破床单,将两边缝在一起做成一个斗形,卷起塞好,由绿珠把风,蹑手蹑脚的往二夫人的曲兰院溜去。 这个身体很瘦小,所以一路溜着墙角,并没人注意。 七拐八拐的来到后花园,见四下无人,便将布斗展开,捡了一截粗树枝绑出把手…… 对准目标,一击而下,布斗中瞬时沉甸甸的…… 不敢迟疑,我迅速收回布斗,塞进怀里,弓腰原路返回。 时当正午,将军府的伙房内冒起炊烟,一股淡淡的鱼香也荡漾在了我的小院里。 成为苏倾沐后的第一顿饭,就这样愉快的开始了。 根薯配鱼汤,有荤有素,荤素搭配。 遗憾的是,这龙鱼名贵是名贵,煮出来并不好吃,味道竟不如普通的鲈鱼,真是可惜了…… 吃过饭,我将鱼骨包好埋掉,又用土将锅子铺出一层灰,做出没有开过火的样子,然后在绿珠耳边轻语几句,她马上将之前扯下来的生鱼尾和鱼翅包好,机灵的溜出去…… 没多一会,她喜滋滋的跑回来对我说“小姐,听您的吩咐,奴婢将东西放到三夫人的波斯猫房门口了,那里现在很乱,奴婢又一路小心谨慎,没人发现奴婢……” 我点点头,在院子里寻了块干净的草地,掀起布裙,让满是鞭痕的腿露在阳光下,安静的躺下去晒太阳。 也不知是不是错觉,刚躺下没一会,好像听旁边有人在笑。 ☆、第四章 质问 “谁!”我起身去看,周围并没有人,绿珠在不远处缝补着什么,头都没有抬。 难道,是我听错了?我又看了一圈,四周确实没人,便又躺下身,逆光看起了太阳。 我以前也很喜欢逆着阳光看太阳,我喜欢那种太阳灼眼的感觉,热热的,感觉自己也离太阳很近,很真实。 这个小院很破旧,同样也很安静。我曾经很喜欢安静,喜欢静静的想百里天祁,想他的笑和侧脸,如今又很惧怕这种安静,怕想起昨天。 其实,我一直有个秘密,谁都不知道。那些年,可以帮百里天祁得到许多他费尽心思都得不到的情报,并不是我多么手眼通天,是因为小时候我无意间发现自己有一种很神奇的力量。 我可以透过父相的信封,看到里面的字迹。 随着长大,这种力量也跟着变强,最强的时候,甚至可以透过高墙,看到墙内人说话的唇形。 不过,每一次使用这种力量,身体都会有很强的损伤。会全身无力,双目看不到,耳听不见,卧床三五天才会慢慢恢复。 我查过许多古记甚至野史,最后在一本杂谈里查到,天启四十年的南疆国,有过一个有类似这样力量的人。他可以百里之外听到人讲话,鼎盛时期竟然可以听到千里之外的鸟鸣。南疆皇帝刚开始非常赏识他,又是委以重任,又是赐地封侯,突然有一天,皇帝又觉得这人耳朵太长,怕他会窥探国情,就把他杀了。 我看完有点怕,就没敢把这秘密和任何人说,每次为百里天祁使过这种力量,都以葵水到来为由,故作刁蛮的不见他。 说来也是可笑,我瞒来瞒去,终究逃不了被杀的命运。 自古都说最是无情帝王家,果然不假。 我深深一叹,闭上了眼睛。 正午后,阳光渐柔,每天这时候,二夫人都会去池塘喂鱼。不知今天她发现养了三年的龙鱼没了,会是什么心情? 此时,若是有人传话过去,说三夫人的波思猫舍有龙鱼翅,以二夫人的脾气,不知会不会过去撕碎那只三夫人宝贝到不行的猫? 传个小话应该不难吧?毕竟,之前打苏倾柳的时候,她的贴身丫鬟素荷,也没过来阻止…… 风吹过,倦意袭来,我眯起了眼…… 这一觉,我睡的并不踏实,无数熟悉的脸在眼前晃,然后脸变成了无数的蛇,张开大嘴向我咬来…… 我激灵一下惊醒,已是一身的冷汗,看看日头,我应该没睡多长时间,正想补一觉,耳边突然传来一声轻笑。 “呵……” “谁!”我转头去看,还是没见人影,莫非又听错了? “你倒是睡的着!”这是一好听的男声,声音离我很近。 蹭的一下坐起,这次我看到了,斜对面的大树叉上正躺着一个翠衫男子,看样子已经待了有一会了。 “你是谁!”我怒声而问,顺势将露在外面的小腿盖住。 树上的男子将我的动作收在眼里,唇角反而弯的更大,我这才想起自己现在只是个九岁的小女娃,不过,这也让人更加恼怒。 “不许笑!”我怒道。 这一次,他竟然停下笑,玩味的挑眉。 这男子看起来十七八岁,一张俊脸很是英气,唯独那双眼睛,又黑又亮,似乎氲着世间所有的桃花。 我看的有点烦躁,瞪眼问他“说,你是谁?” 他挑了下眉毛,笑到“现在还有心思管我是谁?小丫头,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说完,他含笑的往院子那边飘了一眼。 我顺眼望去,看到院子那边呼呼落落来了好多人。其中一个,在这个身体的记忆里尤为清晰,是昨天鞭打我的苏倾雪。 走在她前面,穿一声绛紫色锦袍的,则是苏倾雪的娘,大将军王次子的正妻,将军府后院的当家主母,吴宛华。 在她旁边跟着一个穿着湖蓝衣裙貌美妇人,此时哭哭啼啼的是苏倾柳的姨娘,三夫人赵氏。 一行人气势汹汹,浩浩荡荡而来,想必是过来兴师问罪的。 我看了一下,人群里没有苏倾月和二夫人。 赵氏这么快找来吴宛华,二夫人应该没有如我所想,去找赵氏的麻烦,这倒是我算错了。 这功夫,一行人已经到了眼前,赵氏两步走到前面,开口就骂“你个没教养的小畜生,躺在地上干什么,还不快起来跪下!” 我并没理会,站起身,挑下身上的杂草叶,端端正正的行了个福身“当家主母好,三夫人好,倾雪姐姐好。” …… 不用抬头,就能想到三夫人此时的脸有多绿,她做梦都想不到,刚刚被骂了没教养的人,会用行动,狠狠的抽她一个大耳光。 吴宛华沉默,苏倾雪沉默,所有人都沉默。 他们都没想到,原来那个懦弱胆小,说话都不大声的苏倾沐,有一天会端端正正站在面前气定如斯。 到底是当家主母,吴宛华只愣了一下,便点头回了声好。 我顺势立直身子,对绿珠道“你这丫头,傻站着做什么,还不快拿凳子来,难道要主母站着说话么?” 绿珠被说的一愣,我二人都知道,这院子破残不堪,破床上铺的是草垫,屋里连桌子都没有一张,哪里有的凳子? 不过好在她够机灵,顺着我眼神一瞟,发现墙角处有个又矮又糙的烂蒲团,马上跑过去,使劲儿抖去上面的浮灰,然后跑回来端正的放在主母前面,恭敬的行礼道“主母请坐。” ………… 吴宛华喜欢南锦,她那一身绛红袍子看着低调,其实奢华的很。平日里身下要垫好几个锦绣软垫,如今看着眼前不足尺高,横弯竖杈的烂“凳子”,沉默了一瞬,最终说了句“坐就不坐了,我就站着说吧。” 我马上道“主母大人,我这院子里毛糙简陋,连口茶叶都没有,怕是不能为您沏茶了。今日天气炎热,不知主母大人,因何事而来?” ………… 她没说话,我猜,她此时内心必然非常烦躁,明明是问罪而来,话还没说,就碰到个软钉子,任谁都会窝火吧。 “妹妹,你说吧。”她说。 赵氏之前自己打自己的脸,这会倒没敢张狂,深吸一口气道“姐姐,我女倾柳怜倾沐一人孤苦,今早特过来陪她玩耍,谁知这苏倾沐突然逆性,竟用鞭子将我女打的昏迷不醒,大夫说伤到了头,最少还要昏迷三五天。这苏倾沐小小年纪就这么歹毒,你可以得管管,为我女做主啊!”她越说越激动,到最后,恨不得过来掐死我。 吴宛华看向我“倾沐,你姨母说的可是实情?” 我点点头“有一部分是实情,倾柳姐姐却实早上来过,但不是找我玩耍,是和我切磋武功来了。” “切磋武功!哈……”赵氏气笑了“你还会武功?” 我继续点点头,“不会,但姐姐们对我好。就在昨日,倾雪姐还特意过来指点我鞭法,倾雪姐,你说对吧?”。 “什么?”苏倾雪一脸诧异。我猜,她此时定然觉得我脑子有病。 我微微一笑,只是轻轻拉动袖口,让透着血印的鞭痕露出一点。 我备受欺负是事实,但面前一行人中有许多生面孔,后面还有家丁和几个外宅护院。 赵氏把她女儿来我这的理由说的漂亮,就是不想把事情捅破。这苏倾雪自然也不会当众承认昨天打我,咬了咬牙,她终究点点头。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微笑着看向赵氏“三夫人,既然你刚才也说了,你女苏倾柳怜我孤苦,特意过来找我作伴。这足以说明我二人关系不错,那么…… 切磋之事,就是我们闺间的小游戏,你觉得,是也不是?” ☆、第五章 大将军 “你……”赵氏急道“什么叫闺间的小游戏,女子间闺间的游戏又怎会将人打昏!你如此歹毒心肠,伤我孩儿却还在这里信口雌黄,今日这事若没个说法,我是不会善罢甘休的!” “三夫人,你这是说的什么话?”我微微一笑,将左手臂的袖口拉起,露出最外面那道渗血的鞭伤“即使切磋,双方有些损伤自是难免,就比如我胳膊上这道鞭伤,就是昨天倾雪姐姐指点我鞭法的时候,误伤而来。若是夫人的说法,误伤了人就算歹毒,那我倾雪姐姐伤了我,岂不就是蛇蝎心肠了?” “你!”赵氏气极,看了一眼脸色不善的吴宛华,只好压低声音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点点头“既然三夫人不是这个意思,那就是承认,我和苏倾柳切磋,算是闺中游戏?” 这怎么承认?说不是,就等于当面骂苏倾雪蛇蝎心肠,当着主母的面说她女不是,这不是自己找不自在么!可若是承认,女儿可还昏迷房里呢! “你只要回答,是,或不是!”我加大声音,紧逼了一步。 赵氏脸色一阵变幻,看看吴宛华,又看看我,终是一咬牙,语气不善的说是。 我点点头,当即冷下脸来“既然,你也觉得是游戏,那件事就暂且不提。现在我们说说其他的事。” “三夫人,你是长辈,这后院中除了当家主母就属你年龄长。但是你刚才一进这院子,张口就骂我是畜生,闭口又说我歹毒,这又是何道理? 我长居小院,几乎不曾见人,但怎么说也是堂堂大将军王的亲孙女,长子一脉的独子。如今你当着这么多人面,张口就把我比作畜生,那么敢问一句,在夫人心中,大将军的嫡孙女都是畜生,那大将军是什么? 你这般说话,将大将军至于何地,将当家主母至于何地,把将军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人,又至于何地!” “我……”赵氏脸上一阵青红蓝紫,张了几次嘴,却无法多说出一句话。 说什么,她还能说什么? 都把大将军扯出来了,再说什么都是错的。 我猜,她做梦都想不到,有一天,将军府不受待见的小姐,会拿出嫡出的身份压她。 她脸色青一阵,白一阵,只片刻就流出豆大的汗珠。 “姐姐,我……我不是这个意思。”她转脸看向吴宛华,对方只是沉默着不发一言,小院里这么多人,一时间竟寂静的让人心慌。 啪!啪啪…… “小丫头,倒是伶牙俐齿啊!” 几声击掌声打破沉默,自破院外走进三个男子。一个穿着软白琳琅图腾的长袍,另一个一身青白长衫,另外那个年龄偏长的,是西祁开国大将军王,将军府的主人,我出生后就从未见过的爷爷,苏霍。 算算年纪,这个苏霍也有七十多岁,却是脸色红润,步态如宏,看不出一点龙钟老态。 “哈哈,老将军,原来你府里还有这样一位小姐,怎么从未听说过?有意思,真有意思。”穿琳琅缎服的男子啪的一下合拢折扇,凤眼微眯,一派看热闹不怕事大的模样。 “参见三皇子。”当家主母忙福身起礼,身后若干人也跟着弯身,苏倾雪上前两步,脸上含羞带笑的,也是深深一礼。 三皇子赫连云斫,出了名的俊美逍遥皇子,虽不如其他几位皇子声名远播,却是有名的好脾气。最主要一点,他还没有正妃。 “都快快起身吧,这是在将军府,还是不用多礼的好。”男子微笑,并没有看苏倾雪,瞟了几眼地上的烂蒲团,又看看我身上的粗布裙,笑意然然的对长衫男子道“子衡,这位嫡小姐,好像过的不怎么样啊……” 被称作子衡的男子一笑,没有说话,周围却是响起了吸气声。 一个大家的嫡小姐过怎么样,那是府里内部的事,如今被一个皇子当面取笑,这事……太打脸了。 当家主母的脸一下变了颜色,她看了一眼老将军,低头,聪明的没有接话。 老将军自然也没有说话,只是背着手,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他的目光很直,仿佛一眼就能把人看穿。有一瞬间,我心脏跳的极快,差点就低下头躲开他的目光。 不过我还是忍住了,我想看看这个带领千军万马打出半壁江山的大将军,会如何对待九年未曾看过一眼的亲孙女。 午后的阳光很柔,院中无风,隐隐能听到蝉鸣。 “你想习武么?” 半响,苏霍突然开口,目光炯炯的,竟然在看我胳膊上的伤。 我笑了。 “要学!”我坚定的回答。 九年抛于深宅,自小受尽欺负,将军府的小姐,本就该习武。 “而且……”我扬起头“还要习书习礼,学文识字,我是你苏霍的嫡孙女,不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 苏霍神色一窒,眸中几经变幻,随即,竟然哈哈大笑了起来。 他上前两步,一把将我抱起“说的好,好一个不该是现在的样子,好一个我苏霍的嫡孙女,有傲气! 好,好!我明天就让你去请全圣京最好的师傅,教你识文学武!我倒要看看,我苏霍的孙女,该是什么样子的,哈哈哈……” “我看,不用这么麻烦吧。”三皇子唰的一下又拉开折扇,扇了两下道“这圣京最好的师傅,无不在青蓝阁,三日后便是青蓝阁每年一次的学子入阁之日。既然这小丫头想要习文学武,我便在父皇那里打个招呼,让她可以不用参加筛选入阁,将军看如何?” “这……不太好吧……” 青蓝阁,取于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之意。原本是皇家书院,专为皇子公主读书而设立,七年前才开始对外扩充学子。 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文治武功,这里都有全圣京最好的夫子来教习,自扩充学子以来,前来读书的人差点把门槛挤破。青蓝阁为了精简学子,便想到三重筛选的办法。 资质一般者当场淘汰,第二轮优者胜出,连苏倾雪都是经过三重挑选才进的青蓝阁,如今三皇子一句话,就让人可以不用筛选就入阁,这……好像有违规矩。 “怎么不好,我觉得挺好!”赫连云泽啪的一下,又把扇子合上“算算时间,筛选报名时间早就过了,在等入阁就要明年。依我看这事就这么定了,老将军就不要犹豫了。” “既然这样,就恭敬不如从命,多谢三皇子了。”苏霍也不在推辞,点头答应。 “好说,好说。”赫连云斫嘿嘿一笑。 不知道为什么,我总感觉他笑的特别像狐狸,事实证明,他也确实没安好心。 当然,这是几天后,入了青蓝阁后才知道的。 这种情况,三夫人自然不敢再添乱,一场闹剧,就这么逆向解决了。 苏霍本要和三皇子去北郊骑马的,不知是不是心情好,竟然要带着我一起去。 于是,他就在所有人震惊的眼神中,一路抱着衣衫破旧的我走出将军府大门,将小小的我放在马背上。 当时我很不理解为何一路走来,每个人的脸上都是震惊和不可思议的表情,后来才知道,铁战沙场的苏霍,竟然从来没有抱过孩童。 也许他是对九年的不闻不问有所愧疚吧。我想。 西祁的马比东穆高很多,将军的战马踏破杀场,更是带着一股煞气,坐在马上有种马踏长河之感,心中豪迈万千。 “抓稳了。”苏霍跃起上马,将小小的我圈在臂弯里,打马扬鞭,飞奔而走。 一路飞驰,却并没去北郊,三人在一处雅致的阁院停下,苏霍嘱咐我在院里等一会,就与其他二人进了屋子,看样子是去商谈什么事了。 我有点好奇他们要说什么,试着想要穿墙去看,眼睛却是一阵剧痛,豆大的汗珠一下冒了出来,差点倒在地上。 这身体太虚弱了,根本不能用我的力量…… “喂,你是乞丐么?”身后突然有人说话。 ☆、第六章 季云常 回头去看,说话的是个和我差不多大的男孩。 他穿着一身藏青色的夹袍,头上束着同色系的玉冠,一张脸很是清瘦,眼睛狭长,眉角清平,自带一股超然之气。 他手里拿着一个奇怪的木头,另一手拿着个布袋,端站在花树旁,看起来并无恶意。 “不是。”我回答。 “哦。”他应了一句,拿着布袋走到石桌旁坐下,认真的修理着那块木头,那模样少年老成,像个大人。 站的有点累,我干脆坐在他对面,看着他摆弄木头。 看了一会,我不禁问“你修的这是什么东西?” “这不是东西,是弩。”他头都没抬。 我说“弩我知道,但你这弩很奇怪。” 他点点头“这是我用机关巧计改造的弩,正常的弩每次只能发出一根箭羽,我的弩每次可以发三根。而且发出箭羽后,会自动快速的再发射三支箭羽。我正准备将它改良一下,让它的威力加大一点。” “你这弩,最远能射去多远?”我有点好奇。 他想了想,抬头看了一圈,指着一颗柳树说“大概那里。” 我笑了。 从这到他指的那颗树,怎么也有三十米的距离。而他手里的小弩也就巴掌大,说三米我信,三十米…… “你不信?” 是的,不信。 他似乎皱了一下眉头,然后低下头,专心致志的修着小弩。 我起初还能端坐在对面看,时间一长有点无聊,便开始打量起院子来。 这院子修的很精美,楼台亭阁的别有一番意境,不过再多打量一圈,也就觉得没意思了…… 就在我拄着手,眼望着云朵快睡着的时候,他停下动作,站起来说“跟我来一下。” 我正无聊,马上起身跟着。 他先是到墙角采来几颗不知是什么的野果摆放在桌上,然后走到远处,弯起半臂将小弩固定,微闭单眼瞄准…… “嗖……嘭……” 三支小木箭飞射而出,穿透桌上的小果,钉在后面的树上。还没等我惊讶,又是三支小箭追着前三箭的箭尾飞出,劈碎箭翼,钉在同样的地方。 “怎么样,相信了么?”他从袖里拿出一块粗棉布,安静的擦拭着小弩上不平的纹路。 从站的地方到放果子的位置,最少也要五十米。五十米,就算是正常的木弩,射程也不过如此。他手里的小弩只有巴掌大,若是衣袖宽大,藏在宽袖中都看不到,威力却是这般大…… “我能看看你的弩吗?” 他想了想,将小弩递过来。这东西非常的精巧,细微处都被打磨的很光滑,只是,发箭的机关在哪里? “在这里。”他将小弩翻转,弩左右各有两银丝绑带,一边固定在手臂上,另有一根细丝线绕过手掌缠在手指上,只要微微一动手指,箭就飞出去了。 我来了兴趣,问“我可以试一下么?” 他重新装好箭羽将弩给我,我抬起胳膊,绑了几次都没弄好,他似乎笑了一下,便过来帮忙绑弩。 银丝绑好,该把丝线绕到手指上的时候,他停住了。 “有人欺负你么?”他似乎皱了一下眉。 “以前有,以后应该不会有了。” 把袖口拉低,盖住伤口,绕好丝线,嗖的一下,箭羽歪钉在树上。 他将我的胳膊端平“手要稳,眼睛定准目标,再来一次。” “嗖……”这一次,三支箭羽水平的飞出。 他点点头,小心的将弩卸下,道“箭弩的发射机关丝绳太刃,很容易伤到手,还得再改,对了,跟我来一下。”说完,他收好小布袋,自顾的往后院走。 这小孩还挺有性格,说完就走,也不管别人听没听见…… 不过我还是选择跟着…… 绕过两个回廊,穿过小花园,来到一扇大门前。也没见他抬手,门就自己开了,应该又是机关一类的东西。 进入大门,他示意我坐下,自己径直走到一副白竹图前,不知在哪片竹叶上一抹。咔的一声,右边出现一间满是格子的小暗间,里面都是些很奇怪的东西,应该都是机关什么的。 他在下面第三个格子里拿了个小瓶子,想了想,又从侧面最右边的格子里拿出一包东西,走到我面前说“袖子拉起来。” 见我没动,他也不恼,将瓶子塞进我手里道“这是清风雨露,治伤有奇效,若是觉得不方便,就回去以后再擦吧。” 他又把小包放在桌上“这是松饼,给你吃的。” 说完,拿着小弩坐在桌子的另一端开始修弄,模样非常的认真。 我还真有点饿,闻着小包里散发出的阵阵香味,也不管什么雨露清风的,拿起一块就吃,这时候,他却突然抬起头来,幽幽的道“记得给我留一半。” 我:“……” 松饼果然很好吃,一层一层,又酥脆又香醇,有点像曾经最爱吃的槐花饼。 突然有点烦躁,我放下松饼走出门去。 此时已近傍晚,火烧云彩,晚霞别样的红,如同血的颜色。 “你怎么总是很愁。”不知什么时候,他来到身边,一身夹袍被霞光映出光彩,一张脸,小小的大人模样。 我没回答,答了他也不会懂的。 “你叫什么名字。”他突然问。 “苏倾沐。”我答。 “苏倾沐……”他念了一便,点点头,然后将小弩递给我“这个,给你了。我把丝线换成了指环,不会伤手了。 “怎么,不想要?”见我没接,他似乎皱了一下眉。 “不是,只是我没有东西回你。” 他微微笑了一下“不用,你已经告诉我你的名字,算是交换了。拿着吧,有这个在,应该没人欺负你了。” 我还想推辞说不要,但他已经背着手走出院子,身后的门也随之关上,不好意思再杵着不动,赶紧跟着他一路往前,马上要到前院的时候,他顿住身子道“我有点饿,要去吃东西,你要不要一起?”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我自然听的懂,马上就说不用。他嗯了一声,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件事,就叫他“喂,你叫什么?”。 “季云常。云朵的云,常鳞凡介的常。”他背着手,一步步走远。 看着手里的小弩,再看看空无一人的回廊,我有点莫名其妙,不过也无所谓了,将小弩踹进怀里,回到前院。 几乎是我刚回来,苏霍和三皇子他们就从屋里出来了。几个人的脸色都不太好,尤其是苏霍,眉头都能拧出褶子来。 三人走到门口,互道一声告辞,待二人走远后,苏霍将我抱上马背,一甩马鞭,打马回府。 回府后,苏霍让管家送我小院后就进屋去了,管家倒也是细心人,见天色已晚,竟然叫人给我做了宵夜,一并送到小院。 虽说早有准备,但是回到院子,也还是挺吃惊的。 只是一下午的功夫,院子便焕然一新。 杂草被修葺了,枯叶被整理了,房檐屋角都被挂上了八宝灯笼,还有原本破旧漏风的门窗,已经被漆上暗红的新漆,几个丫鬟婆子里外忙乎着,看不出白天里的半点破败。 “小姐,小姐你回来了。”绿珠从屋里跑出来,见到我以后眼泪旺旺的,她身上穿了一件粉色小裙,虽是粗布,也能看到衣角的新桨。 当家主母想的真是周到,连她的新衣也拨过来了。 送走了管家,新来的丫鬟婆子便过来请安认主。折腾一天我也累了,简单嘱咐几句,就让绿珠去打水让我洗漱。 身上的鞭伤还未结痂,不能沐浴,让绿珠将药涂上,便换了新衣躺去睡觉。 新被褥很软,桌椅和门窗散发着新漆的味道,本来很困,翻来覆去的就是睡不着。 好容易到后半夜,有了些睡意,我听到房顶有很碎的脚步声,随后“铮……”的一声,一支短箭钉在床中央。 ☆、第七章 暗杀 嘭的一声,自窗外跳进一个劲装的蒙面黑衣人,然后铮铮……两下,又两支箭扎在床上,若不是睡的不老实,翻滚到床尾,这三箭中的都是要害位置。 关键时刻容不得犹豫,我快速离开床榻,将床头的瓷瓶和茶具都拨到地上,同时将放在床边的小弩拿起。也顾不得往手臂上绑,拽着控制机关的指环狠狠一拉。 小弩毕竟只有巴掌大,拽的力气太大,直接把指环连带丝线都拽断,好在这东西很敏感,线拽断的同时,机关也启动了。 嗖嗖嗖,强劲的三箭,直发而出。 劲装黑衣人反应奇快,原地一个后翻,轻松躲过三箭。却没想到紧跟着还有三箭,慌忙间勉强躲过两支,另一支噗的一声,刺到他小腿。 我听到他闷哼一声,身体不受控制的退去好几步,房间里散出淡淡的血腥气。 弩的力量我知道,五十米外的粗树干都可以刺透,何况是血肉之躯,他的腿骨就算没断,怕也是伤筋动骨了。 “小姐,你怎么?”这时候绿珠听见声响来到窗前,透过月光看见屋里的情况,吓的哇一声大叫,扯着脖子就开喊“啊!快来人啊,有刺客,有刺客!” 夜深人静的,这一嗓子在将军府炸了个圈又回荡回来,黑衣人被惊到,身子飞鱼一般跃出窗户,两步登上房顶,转眼就不见踪影。 我这毕竟是后院,平日里叫破嗓子都没人来,如今虽是不一样了,但等到一帮人赶到的时候,那刺客早不知道跑到几里之外了。 管家倒是认真的很,派人将院里院外重新检查一个遍,将屋里的血迹和残碎片收拾干净,又叫绿珠去一边询问情况。 这期间当家主母的大丫鬟也来了,说是主母晚上犯了头疼病不能见风,就派她过来看我。 深更半夜的,我又没受伤,管家好大一通安慰后,留了几个家丁给我护院,其中一个腰有配刀,看样子是练家子。 绿珠很是自责,一直说她没守在门口才出事的,执意要在床边守夜,拗不过她,也就随她了。 众人散去,小院中恢复平静,我躺在重新换过的锦被里,总还是不能入眠。 来人下手狠辣,分明就是想要我的命,若不是身边有个小弩,此时应该怕是又进了黄泉道。 平日虽说受欺负,下杀手的事却不曾有过。 我身居小院,更不会有什么仇敌,唯一惹祸上身的可能,就是今天锋芒太盛,碍到人眼了。 月光从窗子透进,地面一层寒凉。 我起身坐起,用被子裹住小小的身体,靠在床尾。 若说惹怒了谁,今天三夫人应该让我气的不轻,我清楚的记得苏霍抱我出去的时候,她眼里那冒火目光。 不过,今日要杀我的人应该不是她。府里所有人都知道我得罪了她,我要是出点什么事,她第一个逃不了嫌疑,她还不会笨到如此地步。 难道,是当家主母? 我身居破院多年,府中连丫鬟都敢过来百般刁难,她自然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如今我冒了风头,几日后还要去青蓝阁,和她女儿一起学文识武,她心里自然不会痛快。 不过…… 她身为当家主母,放任我这么多年孤苦,自然是有责任的。 今日老将军对之前的事一字不提,她自然也聪明的赶紧做了补救,在这浪尖上我若是出事,她的责任自然也不少。 她应该,也不会这么急的对我动手。 是谁,想要杀我呢? 突然,我心思一动,问绿珠“我走这一下午,后院里发生什么事了么?” 绿珠那丫头正瞪着眼睛正襟危坐,听我问话,马上答道“小姐,后院这一下午,都忙着给咱们院子装葺,并没有其他的事发生。” 我又问“二夫人那边没了龙鱼,就没有动静?” 绿珠道“小姐,这个奴婢还确实留意了,二夫人那边确实没有任何反应,晚上的时候她还赏了厨房的芳芳半两银子,说是甜糖水做的好吃。” 不对,这个绝对不对! 二夫人性子刁钻,比之三夫人有剩之而无不及。 昨日下人拿错了汤水,她都迁怒着让人罚跪,喜欢的龙鱼没了,还安静的喝糖水,不像她的作风。 等我再想想…… 苏倾月暗算了苏倾柳,回去后心中有鬼,肯定把事情告诉姨娘。素荷把鱼骨的事传给二夫人后,我猜,把八成得怀疑自家女儿的事败露了。 两位夫人平日里虽然也来往,暗地里也都互看不顺眼。以二夫人好猜忌的性格,虽说不确定鱼是三夫人弄死的,必然也记恨上了。 以她的心智,自然也知道我若出了事,第一个受怀疑的就是三夫人。 所以,她下午才没有动静。 所以,她很可能使出一招栽赃嫁祸,杀了我嫁祸给三夫人。 这院中最有可能想杀我的,是二夫人! 思及至此,胸中一口怒火雄起。 若我猜对了,那就真是大意了,原本还当二夫人只是个刁钻的主,现在一看心机也是颇深。 这将军府,水也是够深了。 “小姐,你睡下了吗?” 见我半天没有声响,绿珠压低声音轻轻问一句。我懒的回答,便没有做声,她又待了会,便轻手轻脚的开门,听声音该是坐门口守着去了。 我又待了一会儿,便转而躺下,看到枕边的小弩,忍不住拿在手里。 今日多亏有它,可惜机关绳环被拽坏,这东西如此精密小巧,我自然是不会修理,怕是就此废掉了。 暗叹一声,将小弩塞到枕下,沉气闭眼。 没有证据,究竟是谁想杀我还说不清楚,静观其变吧。 也是累了,这一觉睡的很沉,直到次日下午才醒。 醒来的时候,绿珠和两个丫鬟早已等在旁边,端水伺候洗漱。 昨日季云常给我的清风雨露果然有奇效,起身的时候,身上的伤已经结痂,有几个浅伤已经愈合,就让婆子准备热水,舒舒服服的洗了一个花浴。 几乎是刚洗好,主母那边就叫人送来了几个盒子。里面有一些头钗手镯,还有两套面料上乘的缎衫,来人特意传话,说是主母为晚上的家宴,加急赶工为我准备的。 绿珠替我谢人,将人送走后,拿起一套锦衣左摸右摸,差点就哭出来。 跟我这么多年,她第一次摸这么好的衣服,谁能想到昨日的落魄小姐,今日还能重穿锦衣。 心里有点不舒服,我走过去,从盒中拿出两个雕花镯子,放在她手里“绿珠,这个给你的。” 绿珠赶紧将镯子塞回我手里,急道“不不不,这个奴婢不能要。这是大夫人给小姐的,也是小姐本来就应该有的,奴婢不能要。奴婢只要看着小姐好,就已经很开心了,奶娘在天有灵,也会很开心的。小姐现在这样真好,真好……” 说着说着,她眼眶一红,就哭了出来。我轻叹一声,复又问她“你不觉得,你家小姐自从醒来以后,就很奇怪吗?” “不奇怪!”绿珠坚定的摇摇头“小姐本来就应该是现在这个样子的,这就应该是我家小姐的样子!” 她昨夜没睡,眼下有很深的黑印,前日被掌嘴的脸还没消肿,一张小脸挂着泪珠,确是倔倔的。 我突然就很感动,这个小丫头啊,真是倔的让人心疼。 “小姐,奴婢给你梳头吧。”绿珠抹掉泪珠,拿了一只角梳出来。 我点头,不在纠结与她要不要镯子,来日方长,不急在一时。 擦干长发,端坐在铜镜前,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自己的脸。 这是一张很瘦的脸,眉眼端正,却是一脸的稚气,怎么看都只是个孩子。 也是,这身体才九岁,可不就是孩子。 暗叹一声,我微闭双眼,任由绿珠在头顶折腾。 因为常年的营养匮乏,我的脖颈很瘦,头发也是枯黄稀少,盘什么发簪都不好看。 没办法,绿珠便将大部分头发散开,只在脑后松松的绾了一个花苞,找了只银底的玉兰花簪子斜带,又扑了些粉,穿上锦色衣裙原地一转,也算是清秀吧。 收拾利落,已近傍晚,简单的吃下几块糕点,主母那边就派人过来,一路引我去前厅,入将军府的家宴。 ☆、第八章 家宴 说是家宴,但是因为皇子要来,苏霍等人已早早就座。在他之左留了几个上位,想必是留给几位皇子的。 我先去和长者起了礼,便由管事丫鬟引着去座位。 我是长子嫡女,按位本该坐在苏霍之下,不过苏霍次长孙苏倾枫今早从边境回来了。 苏倾枫是吴宛华的长子,自幼跟着苏霍游战杀场,如今也是小有威名的将军,便理所当然的坐了我的位置。 而我被安排到了苏霍次子苏宏和吴宛华之下,与苏倾雪坐对面。 皇子莅临,她身为次子嫡女自然是盛装打扮。她本就生的杏眼桃腮,今日更是将一头青丝高高盘起,发上斜插三根粹金玉络金步摇,一件火红的束腰沙锦衣领大开,露出漂亮的锁骨,画眉粉黛的,额间又点了朱花,一眼望去,真叫一个人比花娇。 而她旁边的苏倾月虽是小她几岁,打扮起来也毫不逊色。她挽着坠马暨,配着与项链同系的雕花翠玉耳铛,轻点了胭脂,一身合体的广袖裙更是衬的她身材玲珑,浅笑生辉,果然娇滴滴一个小美人。 这样一比,虽然我也是一身锦妆,却显的“低调”太多了。 当然,比我低调的还有一个,就是坐在旁边的另一位小姐……将军府四小姐,苏倾画。 苏倾画是苏宏一个侧妾所生,印象里,她从来都是安分守己,连说话的时候都少。 这些年,她既没有主动欺负过我,也没有在其他人欺负我时过来劝阻。整个人淡淡的,好像没有情绪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就是非常讨厌这样的人。 要么正,要么反,要么狠,要么善,世间哪有保持中立一说,若是没情绪,活的该是多么不痛快。 “哼。”刚要落座,我便听到一声轻哼,寻声望去,是坐在下位的三夫人。 在西祁,府家小姐的地位比姨娘要高,她女儿又躺在榻上不能来家宴,此时见我坐在上位,自然心中不忿。 懒的与她计较,我端立而坐。对面的苏倾雪眼中顿时现出不屑之色,拿起桌前的米露一口饮下。反倒是她旁边的苏倾月缕着鬓边的一溜碎发,冲我浅浅的一笑。 我拿不准她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拿起水盏喝下一口,没有理会。 申时一过,便近卯时。就听门口有人唱喝“二皇子到,七皇子到,八皇子到……”随后,几位华装男子翩翩而来。 “参见二皇子,七皇子,八皇子。”苏霍起身,众人纷纷起身行礼。 “哈哈,老将军不必多礼,众人快快起身。”首先进来的是个白面男子,他哈哈一笑,上前扶住苏霍“老将军,我们可是过来讨酒喝的,你这么多礼,莫不是怕我们几个喝了你珍藏的佳酿不成?” 苏霍哈哈一笑“二皇子说的哪里话,老朽今天特意拿了珍藏二十年的西风烈,就怕几位皇子喝不惯这酒的霸道啊!” “老将军,不怕你笑话,我二哥啊,早在半年前就惦记你的西风烈了,这不,你刚从边疆一回来,他就拽着我们来了,这拦都拦不住啊!” 说话的是七皇子赫连云泽,我以前研究过他,此人性格乖张豪爽,是所有皇子里心眼最直的,他在之所以在外威望高,全凭五年前带领五千禁军,一举歼灭聚众谋反的七万大军,算是有点实力。 而那位二皇子赫连云起也很有手段。他明里清风两袖,私下却将曹运盐运都收入羽翼,每年的私银黄土一样往库里运,若是将他的小金库抖出来,估计能好吃好喝的养西祁国人三年。 他这个人性格多变,笑起来人畜无害,狠起来挖人祖坟,典型一个笑面虎。 我以前还在想,若是西祁太子位落在他手里,其他的皇子,怕是想做个逍遥番王都难。 立在后面一直没说话的是八皇子赫连云沼。 此人贤名在外,据说也是非常厚德,性格更是温润如玉。但是奇怪,他虽是贤名在外,却没立功也不捞钱,查不到任何其他的异样。 查不到异样就是最大的异样,在我看,这个赫连云沼,才是最不简单的。 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赫连云沼向侧一望,正好对上我的眼睛。 我略是一慌,马上做出一副仰慕加上崇拜的神情,本以为他会别开眼,谁知他竟笑了,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东西。 我只好再把表情夸张,做出欣喜的模样。 好在,这一次他终于不看我了,微微一笑,由苏霍引着坐到上座。 “拿酒来!”苏霍豪迈的一念,立刻有人拿着三个土坛过来,破土开封后,一股浓郁的酒香传出。有丫鬟先过来试酒,无恙后为几位皇子斟满酒杯。 “哈!果然是好酒!”二皇子由衷夸赞。七皇子喝了一口就皱眉“哎呀,这酒怎么这么辣,有点挂肠子。” 二皇子道“七弟这就不懂了,这西风烈乃是咱们西祁民间的烧酒,酒味醇厚,回味悠长,带着一股冲劲儿,老将军尘封二十年,味道自然更加醇厚,这可是宝贝啊!” 赫连云沼轻抿一口,也是赞道“果然好酒,怪不得将军珍藏。” 苏霍被夸的直乐“几位皇子说笑,只是陈酿,喝起来另有味道,老朽后面还有几坛没有开过封的,几位皇子们若是喜欢,待会我让人送到府上去。” 七皇子摇头“我就不用送了,老将军,你把给我那份给二哥吧,他喜欢这冲劲。” “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赫连云起哈哈一笑,饮下一口酒。 他们喝酒的功夫,菜已经上齐,既然是家宴,再坐的还有府中夫人小姐,自然不好谈大事。 二皇子便与苏霍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七皇子许是早跟苏倾枫熟识,两人把西风烈换成了竹叶青,你来我往的,倒是喝的热闹。 唯独八皇子只是面带微笑,偶尔小酌一口,丫鬟便拿着翠玉酒壶为他重新斟满。 吴宛华见状,瞟了一眼下位,清咳一声,苏倾雪马上站起来起礼,红着脸对八皇子道“今日家宴,难得几位皇子赏光而来,不如让小女弹奏一曲,为几位皇子助兴可好?” “早就听说苏小姐的琴弹的好,那就有劳小姐了。”赫连云沼一直挂着微微的笑,目光清润,惹的苏倾雪脸色更红。 这功夫,早有人为苏倾雪拿来瑶琴,她便端坐在凳子上,素手轻扬间,琴弦便波动出优美的节奏。 她弹的是《洛女赋》,讲的是有一君王,在水边看到一个绝世美貌女子的故事,整个人曲子悠扬绵长,润物无声。 不得不说,她的琴弹的非常好。 以前,百里天祁就喜欢听琴,我曾为他刻意学过,也弹过这首《洛女赋》。 记得那天,我穿着一身白色衣裙,染了指寇,画了胭脂。弹奏的时候满心柔情,心里不自觉的把自己想成洛女,把他想成君王。一曲奏完,他却皱着眉头,我问他是不是弹的不好,他淡淡的说,弹的没有琴意。 我看着上座一直微笑的赫连云沼,又看了看一脸娇羞的苏倾雪,突然明白了。 不是我琴弹的不好,只是弹者有意,听者无心,就是奏出天籁来,对方也只当是破弓弹棉花,没有半点欣赏。 一曲奏完,满堂喝彩。八皇子自然也是含笑击桌,以表赞赏。 苏倾雪脸色绯红的起了一礼,羞怯的退下。 苏倾雪都献艺了,苏倾月自然也不甘落后,忙也走上前去献舞。 她本就娇小,又特意穿了广袖留仙裙,旋转起来裙摆飞舞,如蝴蝶翩翩,也确实好看。但是她太心急了,旋转舞动间总是故作媚态,反而招人厌烦,看了一会,我有点烦躁,干脆低着头,随意的咬一口荷花糕。 不知怎的,总感觉有一道目光在不远处注视。 这感觉极不舒服,本想低头不去理会,被注视的感觉反而更加强烈,我干脆迎着目光望回去…… ☆、第九章 山河日出 飞扬的眉,微笑的脸,那一手执杯,一手随意搭在桌上的注视我的人,是八皇子赫连云沼。 见我抬头,他目光笑意更浓,竟是现出一抹兴味!就像看到了一个有趣的小猫小狗。 这人真是讨厌,好好的美人跳舞不看,盯着一个九岁女娃做什么。 似是赌气一样,抓起一块荷花糕,大口咬下,然后瞪着他用力的嚼。本是想用这种方法表达一下抗议,谁知道他竟然笑的更甚,简直讨厌至极。 鼓磬渐停,苏倾月轻柔的跳跃旋转。她对自己的舞姿很是自信,几乎是一舞尽,周围就响起击桌之赞。 她俏生生的绕圈施了一礼,眉眼间满是娇媚,不过,却在下一刻微微僵住。 我猜她肯定怄火的想吐血。 凭心而论,我实在太瘦了,该发育的地方,就如同那浩瀚的草原一般辽阔平坦,眉眼更是小小的,像还没长开的石榴,我二人站在一起,那就是云泥之别。 但是! 就是如此云泥之别,赫连云沼竟然不看她跳舞,这怎能不怄火么? “老将军,不知这是府里哪位小姐?”七皇子顺着苏倾月的目看过来,忍不住好奇的开口。 苏霍答“回七皇子,这是老朽的嫡孙女苏倾沐。一直养在深闺,不曾出来见人。倾沐,还不过来见过几位皇子。” 我站起,低头做礼。 七皇子笑着打趣道“我说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呢,原来老将军不止喜欢藏酒,还喜欢闺阁藏金。” 苏霍脸色略显尴尬,轻笑着。 这时候八皇子竟然道:“既然是养在深闺,才艺想必也是出众,正好今日热闹,不知道是否有幸,可以看到这位小姐才艺?” 苏霍的脸色隐隐一僵,道“回八皇子,倾沐今年尚不足十岁,天性愚笨,还是不要在此献丑才好。” “九岁……”赫连云沼点点头“九岁确实还是个孩子啊……” 是的是的!苏霍点头,刚要松一口气,却又听八皇子幽幽道“我听说,柳国公府有位蓉儿小姐,八岁成诗,九岁便可抚琴。陈士郎家有位千金,八岁就能背出整本女赋。将军府几位小姐年龄都不大,都是才貌双全,这位小姐被老将军养在深闺,又怎会天性愚钝,老将军莫要谦虚才好啊。” 苏霍面色一阵尴尬,他真一点没谦虚。别的府中千金养在深闺,都是从小教习,七八岁自然可以算是小才女了,而我……半个字都没学过,哪有才艺可以表演啊! 若是再推辞,似乎有伤八皇子的颜面…… 但要是说出实情,他这张老脸,今日可算是丢个精光。 苏霍看了一眼吴宛华,后者只是微垂下头。 苏倾雪此时也是机灵,站起来道“回各位皇子,小妹性格内敛,见人便会紧张,还是由倾雪再奏一曲,为皇子助兴吧。” 八皇子不同意也不回答。只是微笑的看着我。 二皇子和七皇子皆不明白他为何如此为难一个孩子,却也没有说话。但是苏倾月这时候说话了。 “小妹就不要谦虚了,既然几位皇子想看,你不妨就表演一下。不如,就舞剑吧。那日我还看妹妹在小院拿着树枝做剑而舞,舞的也是有模有样,颇有些风范啊。” 话音一落,苏霍脸上立刻有了喜色,赶紧道“既然这样,倾沐就舞一段吧。” 什么都不会是一回事,会,但舞的不好是另一回事。毕竟我才九岁,无人会再起苛刻。若是能舞出一曲,他这老脸也算捡回一半。 苏倾月没说假话,她确实看到过我在院子里舞树枝。但那是一年前。 那时候,我无意跑到她的院子,看到她拿着剑在树下斩着落叶,觉得特别美,回来连着好几天都拿着树枝学她舞剑。被她看到后,便挑着苏倾柳冷嘲热讽一阵羞辱,我又羞又气,当天晚上就病了。 那次生病来于心火,一病就是大半年,自此身体就越来越不好,现在想起,身体原有的记忆还满是愤恨,恨自己为何如此受欺负。 我淡淡的瞟一眼苏倾月,她竟然还在娇柔的笑,真是不知羞耻。 也罢,以前的帐,以后慢慢算。后日就要去青蓝阁了,此时要是将军府丢脸,丢的可是自己的脸。 一个八岁孩子的园中乱舞自然上不得台面,百里天祁用剑,我曾用他的剑起舞。不过现在我这身体这般不好,走路急点都累的喘大气,别说拿舞剑,原地旋转两圈都不行。 献歌倒是可以,但是东穆和西祁规矩不同,在西祁,唱歌是歌姬的活,我若是亮了嗓子,等于自降身份,日后怕落人话柄。 不能歌,又不能舞剑,拿什么找回颜面呢? 对了! 灵光一现,我弯身福礼“小女今日身体不适,怕是不能为皇子舞剑了,不如就作画一副,不知皇子意下如何?” 苏霍这回可是急了,轻喝到“倾沐,不许胡闹!” 我不理会,只是颔首轻笑。 七皇子这会却来了兴致,道“当然是好了,小姐快请。” 我先去跟管事大丫鬟耳语几句,她眼中一阵诧异,但还是点头去办了。我又走到苏倾雪身边,对她道“倾雪姐姐,麻烦你帮我奏一首山河令。” 虽然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但是能在皇子面前弹奏,她自然乐意,取了瑶琴端坐于前,轻拨两下弦丝试音。 我又走到苏倾月面前“不知姐姐,可愿意即性一舞?” 有点不大情愿,但她也答应了。 这时候,管事丫鬟已经将我要的东西准备好,一只素卷画轴,一只矮凳,一套文房四宝。 我一点头,两个丫鬟将卷轴展开,这画轴高四尺,宽六尺,果然是比我高。 也不理会众人脸上各异的神色,我示意苏倾雪可以开始了,她素手轻扬,乐曲随之响起。 山河令,浪淘沙,古今英雄战黄沙。 清风夜,潼关雪,壮士它乡埋骨,月如钩…… 激昂的曲子响起,苏倾月上前一步,折腰肢,挺胸膛,甩衣袖,倒也舞的有些英气。 深吸一口气,起笔,调墨。 青山,河流,树木…… 山河令曲中,我辗转笔墨,将心中豪迈万千落于素卷之上。 曾是相府千金,琴棋书画不说样样精通,却也是信手捻来。这幅画我不知画过了多少次,本打算在他生辰送他,告诉他,我愿陪他走过日月山河,陪他开疆辟土,现在想也已经不必了。 此生此世,深仇血海! 山河令乃是古曲,曲意澎湃,意境激昂。苏倾月时而跳跃,时而旋转。我将墨用水调浅,淡入朱砂,挥笔疾驰。 城墙,琼楼,云彩…… 琴曲接近尾声,画已经近尾,下了矮凳,我退后几步,咬破手指用力一弹。 铮…… 山河令最后一个曲符荡出,血珠在卷轴上漫开,如一轮红日苒苒升起,照遍山河大陆。 一幅澎湃万千的的山河日出图,完工了。 安静,无比的安静。 我转过身去,看到二皇子一脸惊叹,七皇子瞪大了眼睛,苏霍也是满脸的不可置信。他们肯定想不到,只有九岁的我,会在一曲的时间内,画出如此气壮山河之作。 苏倾雪攥着小手,一脸气愤,苏倾月一脸的震惊,一屋子人都是一脸复杂神色,唯独八皇子依旧是一脸不变的微笑。 啪……啪啪啪…… 他起身击掌,缓缓走下台阶,仔仔细细的看了一遍山河图,真心的赞道“笔力醇厚,落笔圆润,果然是一副上上之作。只不过……” 他指着右下角,溪流边的一块怪石的阴影角,“这个又是什么?” 我当他找茬,顺着他指的地方去看,心里顿时咯噔一声…… 糟糕,一时大意,竟然顺手在画角写了一个字! ☆、第十章 和谁学的 青,我竟然写了一个青字。 凤太傲,鸾太孤,所以我一向以名中青字为印,藏于画中。也是那山河令太过于激昂,一时大意,竟然随手写了出来。 七皇子听他问话,也是好奇,走过来弯身去看,然后摸着下巴道“咦,是个字啊!青,什么意思?” 没等我想好如何回答,他神色中便现出一抹了然,转头看看赫连云沼,又看看我,然后似乎懂了什么的一笑“八弟好福气,好福气啊!” 额……这话又是哪个意思? 我被他说的一头雾水,赫连云沼却只是微笑,问“你可曾见过我?” “从来没有。”我摇头,如实回答。 他的眸色一深,许是有点心虚,差一点就没敢跟他对视。 好在,他很快转过身去,赞道“老将军果然是金屋藏珠,养在深闺的小姐竟有这般才情,另两位小姐也是才学兼备,将门虎子啊!”。 苏霍被夸的一脸兴奋,嘴里还谦虚的道“皇子谬赞了,谬赞了。” 赫连云沼也不多说,回到座位拿起玉杯,丫鬟马上为他斟满一杯。他轻嗅一口,别有深意的看我一眼,一口饮下。 本以为,他还会因为那个字做些文章,谁知道,他竟一直坐在那里喝酒,甚至没有再看我一眼。 起初我还挺忐忑的,偶尔还会瞄他一眼,后来见他确实没有什么动静,也就不在关注了。 丫鬟早将我的画收起,苏倾雪和苏倾月纷纷回到座位上。苏霍似乎很高兴,一杯一杯的喝着,厅堂里飘着西风烈浓郁的醇香,他一脸醉红。 酉时至,夜渐渐深了。将军府里亮起清色的八宝灯笼,家宴,也算结束了。 众人起身行礼,送走了几位皇子。 苏霍有点喝多了,直接由管家送回房里,众人也都纷纷散去。 我一出厅堂,绿珠便迎了过来,一脸崇拜的抓着我胳膊,激动的差点流泪“小姐,小姐你画的太好了,小姐你真的太厉害了,奴婢崇拜你!” 我微微一笑,拍了拍她的手。 绿珠从小跟着我,大夫人怕她没有规矩,便没有让她进宴堂,这丫头定是一直扒门缝的。 今日这事,细思是我考虑不周,若不是赫连云沼突然不在纠缠,还真是找不到理由解释那个字。 也罢,皇家人本就多变,虽然不知道他为何不在问了,但是不问总是好的,至于日后…… 既来之,则安之吧。 “小姐你累不累,我看你都没有吃什么东西,奴婢早让人烧好了热水,回去泡个花浴,奴婢在给你煮糖水好不好?” 这顿家宴,我也就是吃了几块荷花糕,喝了几杯米露,后来又因盯着赫连云沼,几乎没吃东西,现在一提,还真有点饿。 我说好,绿珠轻笑,搀扶着我往小院走,刚走了几步,身后就有人叫我。 “小小姐留步。” 回头去看,叫人的是吴宛华身边的管事大丫鬟锦茹。 她浅浅一礼,道“小小姐请留步,大夫人有情。” 家宴刚过她便找我,这…… 锦茹见我不语,又是轻轻一礼“小小姐,大夫人嘱咐奴婢,说她已经炖好了上品血燕,凉了怕是不好,让小小姐务必过去。” 呵……这是怕我不去吗? “那就有劳姐姐带路。”我微微点头,吩咐绿珠先回去,便由她引着去往大夫人住处。 一路无言,很快走到听雪阁。早有丫鬟等在门口,将我迎进屋中。 吴宛华这会已经换了便装,脸上的妆也去了大半,端坐于正堂中,倒像是个普通长辈。 “当家主母好。”我走上前去,颔首一礼。 “是倾沐来了,锦茹,还不快给椅子加锦垫,让沐小姐坐。” “是。”锦茹应了一声,马上拿软垫,引我坐在吴宛华旁边。 我刚一坐好,吴宛华一挥手,有丫鬟端着精致的盅盒进来,放于我们面前。 她拿起一碗,用汤匙盛了一些,柔声道“这是上品雪燕,产于极寒之地。补身效果非常之好。今日见你晚上没吃什么东西,身体又瘦的单薄,心头挂念,便特意让人炖了给你,赶快趁热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当家主母亲自盛糖水,我自然赶快去接,谁知伸手时,她的手一滑,一碗糖水全都洒在我袖口上。 “哎呀!”她轻呼一声,“你看你,怎么如此不小心,快看看烫到了没有。” “没事的主母,没烫到。” 她表情略急“真是不小心,锦秀,快来给小姐擦擦。” 几乎是话音刚落,一个丫鬟就跑了过来,拿着素卷将我袖口擦了几下,却是越擦越脏,整条袖子都染了颜色。 吴宛华似是有些生气“你这奴婢,做点事都做不好,好好的衣服擦成这样子,毛手毛脚!。” “对不起小姐,是奴婢不好。”间锦秀马上垂头,眼泪汪汪的,很委屈的样子。 吴宛华轻叹一声,转而对我道“倾沐啊,你莫要见怪,这丫头新来的,从来做事都毛毛躁躁的。不如这样,你去后面,我让锦茹把倾雪刚做好的新裙子给你拿来,你这衣服,我便叫她洗干净再给你送去,你看如何?” 我轻扯唇角,道“那就多谢主母了。” 吴宛华道“你这孩子,这是说的什么话。也罢,你先去换吧。一身脏衣,总归是不太好。” 这功夫锦茹已经等在了旁边,我便跟她往后堂行去。 我看的很清楚,吴宛华故意弄洒了糖水。也看的更清楚,锦茹的帕子上有蜂蜜,自然会将衣袖越擦越脏。虽然不知道吴宛华打的什么主意,我猜她也不敢做什么大手脚,也就先随她了。 说是换衣裙,锦茹却是连小衣都准备好了,我换衣服的时候,她还假装有意无意的往我后腰看,我干脆大大方方的转身,让她看个清楚。 没记错的话,我后腰有个暗青胎记,吴宛华费般这力气,八成就是想来个验明正身。 真是幼稚。 换好衣服,锦茹引我出去,我侧眼看到她对吴宛华轻点了一下头,然后便退了出去。 这功夫,锦秀又为盛了糖水,我接过来喝下一口,汤中浓郁,香味清甜,果然是上品血燕。 “怎么样?可还合口味?”吴宛华柔声问。 我点头答“味道清甜,很是好吃,多谢主母了。” 吴宛华端庄一笑“你这孩子,客气个什么,主母主母的叫显的生分,论辈分,你是该叫我姨母的。以后,就这么叫吧。” 我马上淡淡的就是一礼“谢主母,姨母好。” “你这孩子,怎的如此生分,都说不让叫主母了,还谢什么。” 许是我态度一直冷淡,吴宛华脸色略显尴尬,拿起糖水雪燕,小小的酌了一点。 我心中冷笑,也拿起糖水浅尝。 我对吴宛华的印象一点也不好。先不说她放任我多年不闻不问。单说那一年,我病了半年怎么都不好。大夫来看,说我是久病伤本元,而致气虚体虚,需要以药物配以食补,慢慢调理方好。 奶娘没了办法,就跑去求她,想要讨一根老参煲煮了给我补身子,谁知道她却以头疾犯了不能见客为由,任奶娘在门前跪了两天都不理睬。 后来,还是奶娘卖了身上唯一的一只银镯,才换回了半支老参。奶娘也因为久跪得了寒疾,后来不治而终了。 如此心狠,自然也不是贤良淑德之辈,让人又怎能印象好? 见我一直不语,吴宛华也不想沉默了,放下糖水道“倾沐啊,姨母有一事不明,你自小跟着奶娘,但奶娘是不识字的。你这一身画技,是和谁学的?”。 ☆、第十一章 随便挑? 我淡淡的道“奶娘确是不识字,但她却绣的一手好女工,生前经常绣些花鸟山水出去换钱,为我填补吃食。虽是学不会奶娘的女红,山水花鸟也是看了不少。 再加上,她偶尔也买些残旧的小画册回来,我久居院落无聊,便总是看看,久而久之,也能画出些图样。” 吴宛华明显是不信,又问“那你如何使得文房四宝?” “偶尔去看先生教府中姐姐识字,自然偷偷识得。” 吴宛华不在发问,杏眼微挑,似是想在我身上审视出什么。我装作不知,一口一口的品着血燕,然后掏出丝绢点去唇角的残渍,抬起头对她微微一笑“姨母,这血燕也吃过了。今日天色已晚,姨母也累了一天了,若没有其他事,倾沐就先回小院了。” 说罢,我起身轻礼,转身刚走两步,她果然叫住了我。 “倾沐……” “姨母,可还有事?”我转头。吴宛华脸上飞快的显出一抹尴尬。 她站起身,缓缓走近两步,轻垂眼眸道“倾沐,这些年姨母没有多加照看与你,你可是怪姨母?“ 我心中冷笑,却是乖巧的摇头道“姨母是将军府主母,大事小事都要操心。顾不上我,也是正常。” 吴宛华眼中现出释然,道“你能这么想,姨母就放心了。看的出,你也是个懂事的孩子。” 我颔首不语,她继续道“倾沐,既然你如此懂事,姨母有些话,就直接跟说了吧。今日你在皇子面前表现出色,过日更是要去青蓝阁,同你倾雪姐姐一起修习学识。 这些年你深居小院,旁人不得而知。他日你出去将军府,便就是将军府的小姐,有关乎将军府的颜面,和将军府上上下下的脸面。 有些话该说,有些话不该说,倾沐要当考虑一下再说才好。姨母的意思,你可是明白?” 明白,当然明白了!就是让我不要把以前的事说出去,因为,这样伤了大家的颜面!更伤你的颜面! 我心中再次冷笑,受教一般的点头道“多谢姨母提点。姨母放心,倾沐心中有数。” 吴宛华点头笑道“果然是聪明的孩子,倾沐,你放心,自此以后,姨会像你娘亲一般带你,定不会让你受到委屈。” “倾沐多谢姨母。”我浅浅一礼。吴宛华虚扶一下,转头对锦秀道“去把我的首饰盒拿来。” “是,夫人”锦秀应了一声,不大一会,就端了一个隐角八宝玲珑盒过来。 她示意将盒子放在桌上,然后拉着我的手过去“倾沐啊,这些是姨母陪嫁时拿过来的首饰,每一件都是珍贵异常,你且挑上几个喜欢的,日后装扮起来,也有个贵家小姐的样子。” 我往盒子里看了一眼,她没说谎,这盒子里的首饰确实有好东西,其中那个最小的翡翠吉祥扣,市面上就得卖上千两白银。为了糊住我的口,她倒是挺下心思。 我立刻做出很感动的样子,盯着盒子最下面,用来装饰盒子那些比较炫彩的琉璃石问“姨母,你真的让倾沐挑么?” 吴宛华眼中隐有一丝鄙夷,面上却笑的和善“当然,挑吧。” “可是,我怕挑完了,姨母反悔不给我。”我吞了口唾沫,又把目光放在一对廉价的彩色耳珠上。 她眼中鄙夷更深,往后两步,端起桌上的茶盅道“姨母可是当家主母,说出的话怎能反悔!挑吧,喜欢什么就拿回去。” 哈哈,等的就是你这句话! “那就谢谢主母姨母了!”我展颜一笑,从袖里拿出一块超大的锦帕铺好,然后伸出小手探向盒子底端…… 将一对颜色通透的翡翠雕花鱼佩拿了出来。 看它很久了,就这个成色最好! “噗……咳咳”吴宛华一口茶差点没喷出来,赶紧拿着锦帕掩住唇。 “姨母,你怎么了,没事吧?”我赶紧过去扶住她,轻拍几下后背。 “没……没事。”吴宛华深吸一口气,扯出了一个笑。 我点点头,眼睛瞟着盒里一颗透明的,最不值钱的辟尘珠,一脸真诚的问“那,我还能再挑么?” “挑,挑吧。”她笑的勉强。 好嘞~ 我走到盒边,伸出了小手…… 和田牡丹佩,锦瑟溜金杯,珊瑚珠,玲珑翠玉环,镶玉珍珠步摇,雪花乌玉簪…… 嗯,也就这么多,再多就拿不下了。 满意的把锦帕四角对系,打成一个珠宝小包。抬起头,却见吴宛华一脸的菜色。 我赶紧把小包塞进怀里,走过去关心的问“姨母,你怎么了,是不是不舒服?我这就帮您叫大夫!” “不……不用了!”吴宛华憋着气回了一句,眼神一直盯着首饰盒。里面还有七颗夜明珠,一串珍珠,几块玉佩和一些不太值钱的首饰。值钱的,都没了…… 我点点头“姨母,我见你脸色不太好,平日可要注意身体啊!夜深了,倾沐就不打扰了姨母就寝了,这就先回去了。” 我微礼,走了两步复又转头道“主母姨母,你对倾沐可真好。又给倾沐炖糖水,又给倾沐这么多首饰,倾沐的娘若是在,怕也不会这般的好。只是…… 夜已经深了,府里未掌灯的地方黑的很。这些东西都是主母姨母给我的,摔坏了怕就不好了。姨母可不可以,让锦茹送我回去?” 吴宛华的脸已经变成了猪肝色,赤橙红绿的说不出一句话。锦茹左右为难,最后还是选择跟在我后面。 我将小包紧抱在怀里,走到门口的时候,又想起什么的回头“姨母,下回要是顿燕窝,我可不可以还过来吃啊?这东西倾沐没吃过,真好吃。” “………” 吴宛华捂着心口,无力的摆摆手,示意我赶紧走。 我也不好意思在为难她,抱着东西行了一礼,便离开屋子。 “有劳姐姐了。”出了门,我对锦茹甜甜一笑,由她带路往小院走。刚走出没多远,就听乒乒乓乓瓷器摔落的声音,想必是吴宛华怄火,砸碎了瓷盅。 我顿时心情大好,空气也觉得清新了,脚步也觉得轻了,全身上下都洋溢着一种无比舒爽的感觉。 本来也没想怎样,竟还自己送上门来了! 身为当家主母,放我不管不问这么多年,我还没找她麻烦,她倒是将军府脸面,间将军府门面的讲上了道理。摆出一副主母的模样给谁看? 还以后会对我好,会像对自己女儿一样对我。若真是这般和善,昨晚刺客过来暗杀我的事,她怎么不提上一提? 还验明正身,还假意哄逗。 真拿我当九岁孩子了?! 若不是此刻羽翼未丰,暂时还不能与她为敌,又岂会是敲她竹杠这么简单。 一路无言,很快就到了小院。绿珠早等在门口,见我回来,马上迎了过来。 “小小姐既已到了,奴婢这就回去了。”锦茹浅礼,这就要走,我忙叫住她,在小包里掏啊掏的,拿出一颗指甲大的珍珠给她“锦茹姐姐,谢谢你送我回来,麻烦你回去替我跟姨母说一声,改日我就去看她,这个就给你喝茶吧。” “……” 锦茹一脸茄紫,到底还是接过珍珠走了。 虽说拿的东西不多,这一路走来,也还是气喘吁吁,我将东西交给绿珠,同时不住感叹,这小小的身体,何时才能好一些…… 绿珠早准备了吃食,我简单吃了一些,将剩下的半瓶清风雨露涂在伤口, 沐浴,更衣,睡觉。 许是身体不好,睡的总是不实,半夜翻身的时候,我隐隐觉得窗子边有一个暗影,睁眼一看,真的有一个人。 ☆、第十二章 交换 “谁!”一把抓起枕边的小弩,想到弩已坏掉,干脆用尽力气往那人头上砸,谁知他一回手就抓住,还呵笑一声“你这小丫头,反应倒是灵敏。” 嗯?这声音…… 他往侧面踱去几步,有月光照进来,我看清了,是那天躺树杈上的那个人。 我有点恼怒,随手抓起床边一个大瓷瓶“你是谁,想要做什么!” 出了昨晚的事,管家便为这院子配了武丁,将军府的武丁自然不是吃素的,这人又是如何进来的! 男子弯起唇,笑道“怎么跟个小豹子一样,若是想怎样,我还能站的离你这么远?早就像昨天晚上那人一样动手了。” 我眼睛一缩“你昨天也在?” 他点点头“我来的时候正好见那人跳出去,见你无事,便也没追。”说着,他低头看看手中小弩,点头赞道“真是个精密暗器,只可惜坏掉了,不然藏在袖里,也是个防身的好物件。” 说完,他将手在腰间一抹,也没见怎么动,人就到了榻边。 “你干什么!”我就要将瓷瓶砸他头上,他却只将一个沉甸甸的东西放在榻边,快速退回刚才站的地方。 我侧眼去看,他放在榻边的是一把小小的匕首。匕首两寸长,双指宽,匕鞘上镶嵌着很多墨色宝石,看来价值不菲。 “以后你就将它带在身上,以作防身。”男子弯唇,桃花眼里蕴着点点月光。 我烦躁的皱眉,将匕首扔远“拿走,我不要。” 他笑了,将匕首捡起来“你这丫头,这东西我一直放在身上,平日都不舍的用,你竟然看都不看一眼就扔,真是暴谴天物。” 我哼了一声,冷眼瞪他。他摇头一笑“小小年纪,脾气倒是不小,以后怕是难嫁。” 一提到嫁,我胸中怒火更胜,直接把手里的瓷瓶丢出“滚!” 他一个旋身稳稳接住,轻放在桌边,眼中笑意更浓“怎么,被我一语道破,恼羞成怒了,想要杀我灭口么?” 我倒是想!只是,我应该没那本事。 淡定,淡定! 深呼吸一口气,我冷眼看他“你这人,深更半夜跑到女子闺房里,就不知道羞耻么? 你最好拿着你的东西赶紧出去,不然,我就喊人过来。这里虽是后院,但将军府里能人高手也不少,若想捉住你,怕也不是难事。” “哈……你这丫头,真当是伶牙俐齿。好好好,我这就走,不过……” 他瞟了一眼桌边的匕首“这东西说给你的,就是给你了,以后你就带着。若是实在不愿意,就算是你和我换的。”说着,他扬扬左手。那是个画轴,是我的山河日出。 “你把画还我,谁说要跟你换了!”我怒了。 他目中笑意似能溢出“我看上的,就是我的。” 无耻! “是的,我也觉得我很无耻。”他将画轴在手上转了一个圈,轻轻打开,桃花眼轻轻一扬,笑道“真是有趣,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孩子画的,偏你还真是个小丫头。” “匕首收好,若是让我发现你没带在身上,明晚还来你房里。”说完,他一扬手,将匕首重新扔到我榻上,嗖的一下从窗子跳出,还顺手关上窗。 这人神经病! 我怒火滔天,伸手就要把匕首扔出去。窗子又哗啦一下打开,从外面探进一个脑袋来:“扔了也不行,我会知道的,明晚定来找你。” “滚!!” 我终于忍不住了,大吼了一声。稀里哗啦一阵响动,绿珠嘭的一下推门进来“怎么了小姐,是不是有刺客,绿珠给你打刺客!打刺客!” 我这才看清,绿珠手里拿着一个大号的笤把,发鬓有点乱,应该是刚醒,而再看那窗户,已然严严的关上,哪有半个人影…… 无耻!流氓!不要脸! 我心里骂了数遍,长呼几口气,暗自念了好几句莫生气,才算好了一点。 “小姐?你没事吧?”绿珠问。 “没事,就是做噩梦了,回去睡吧。” 绿珠见我脸色不善,应了一声,便出去了。我坐在榻上,盯着那扇窗子很久,确定不会突然钻进来一个脑袋,拿起匕首又想扔,发现这匕首入手温良,而且非常的轻。 双手用力,将刀鞘拔开,一股瑞光随之蕴出,隐隐透着一股寒气。 我好奇,将几缕碎发放在刃上轻轻一吹,刷的一下,毛发断成两截。 竟真是一把好刀。 既然这样…… 唰拉一下合上匕首,将它直接塞进枕下。 既然都说是换的,那就不扔了,正好缺个防身物件。 这一夜,睡的也算香甜。 醒来后,我发现身上的伤已经愈合,那些深深浅浅的痕迹却在,不知道何时才会消失。 吃了早饭,我让她找了两套素一些的衣服换上,又把昨日坑吴宛华的那个小包拿来打开,挑挑捡捡的,拿出几个稍微不太贵重的踹在怀里,想了想,又找一快布条做成绑带,将匕首绑在小手臂上。 这期间绿珠的眼睛几乎都瞪着那些首饰,她做梦也想不到,大夫人会给这么多首饰,当然,这其中原由,我自然不会告诉她。 我很瘦,面色又黄,扔到人群里多看几眼都难发现,这让我很满意。与绿珠简单又收拾了一下,顺着小门出了将军府。 我二人都是第一次出府,东南西北都理不清。好在这西祁民风淳朴,女子更是可以随意露面,我寻了几个面善之人一路打听,很快来到圣京最繁华的一条闹市。 我站在街头一路观望,找了两家规模适中的当铺,先进了右边那家。小厮见我和绿珠很小,眼皮都没抬。我未加理会,掏出一块不值钱的琉璃珠给他估价,他出八十钱,我转身就走。 大步迈进左边那家当铺,小斯立刻热情的迎过来,“二位小客官需要小的做点什么?” 我点点头,将一支溜金镯拿出来给他“家中有事,急于用钱,这镯子的雕花精致,纯度更是上品。麻烦估个公道价吧,我刚从隔壁过来,你莫要欺我。” 小厮连忙点头,拿着镯子左看右看,眼里顿时现出喜色,走到后面和掌柜商量了半天,回口给我三百两。 我转身就走,后面的掌柜忙叫住我,诚恳的说“小客官,三百五十两,不能再多了!” “六百两!”我头都没回。 “哎客官,我跟你说,你这镯子有一点雕花都已经……” “绿珠,走,回旁边那家。” “成交!”掌柜咬牙切齿,我微微一笑。 我点的是死当,出当铺就将当票撕了。依法炮制,又将别的首饰当了,没一会,怀里就踹了一叠银票,略算一下,也有三千多两。 将大票面的银票折好藏进怀里,找个钱庄,把小票面都换成碎银,分一大半给绿珠拿着,剩下的随意踹进袖里。 出了钱庄,绿珠立在原地怎么都不肯走,我问她怎么了,她竟然哭了“小,小姐,奴婢从来没见过这么多钱,奴……奴婢开心……开心……” 我心里有些不舒服,拉着她道“以后会有更多的钱,以后不会再有人欺负咱们了。” 绿珠马上点头“奴婢知道,奴婢知道。” 一路前行,找了一家比较大的医馆进去,坐堂大夫给我号了脉,直摇头说中气亏虚,肾气不足。我问他可是严重,他摇头晃脑说了一堆,大概意思不过就是多睡觉,多食补,慢慢就好了。 让他开些温良进补的方子,付过药钱,便听肚子咕噜咕噜的叫。正好不远处有家比较大的酒楼,便与绿珠走过去。 脆酥鸡,蒸鲈鱼,狮子点绣球,翡翠藕片汤…… 许是饿了,这一餐吃的极其美味。吃过饭,见时间还早,便让小二上一壶上好的雀舌,一边品着,一边赏着西祁闹市的风光。 “小姐,你看那个人的背影,好像很眼熟。” 茶刚喝上一口,绿珠拽了拽我的袖子。 ☆、第十三章 阿朵 我们所在酒楼位置偏高,半个街市尽收眼底。绿珠所指的方向在窗子的斜对面。 那是一条很偏僻的窄巷,巷子两边堆着破烂的杂物,一个身穿素色锦衣的貌美妇人,正急急的往巷子另一端走。 这人脚步很快,用锦帕掩住口鼻,一路低头来到一处偏僻的小门,抬起头看四下无人,推门钻了进去。 “小姐……这人是……”绿珠诧异。那妇人虽只抬了一下头,我二人却都看清楚了。 她是将军府苏宏的二夫人,苏倾月的姨娘,陶氏。 我轻轻的抿了一口茶汤,缓缓咽下。 有意思,这就有意思了。 这陶氏出身大家,且一向好洁。对于吃穿住行相当讲究,平日里丫鬟为她去厨房拿糖水,都要换身衣服再去见她。 记得有一次,她穿着最喜欢的珍珠绣鞋逛花园,在草地里踩到一坨鸟屎,回去后不单鞋子罗袜,连穿的衣服都丢掉了。 此时,她又鬼鬼祟祟的跑到又脏又乱的巷子里做什么? 我顺着她进去的地方去看,这院落各个房间挨的很近,蜿蜒曲折的,竟看不到她去的方向。 我心思一动,付过饭钱,快速的下楼。寻到那个小巷,顺着她走的方向一路跟随,也来到那扇小门前。 犹豫了一下,伸出手轻轻一推…… 门没有动,应该是被人从里面叉住了。 后退一步观量,这院墙深深,许多青蔓攀爬在墙体,隐有一些糜糜之声传出,给人一种颓废之感。 “走,我们去前面看看。” 我顺着院墙一路绕行,行了盏茶的功夫,一个转角,眼前顿时热闹起来。 有穿着超低领口彩裙的女子摇着罗扇巧笑靓兮,更有几个胆大的,竟走到路中间,拉着过路的男子手往院里拉“大公子,进来玩啊,里面的姑娘个个都水灵……” 我往两步抬头去看,一个裹着大红锦华球的匾额映入眼帘,上面墨笔丹青的舞了三个大字:吟红楼。 这……竟是一家规模较大的青楼。 这二夫人,偷偷摸摸从后门进青楼做什么…… 心思一动,抬腿就要往里走,绿珠一把拉住我,羞红着脸道“小,小姐,咱们,咱们快走吧。好多人在看……” 经他一提醒,我才发现我们正站在吟红楼门口的大狮子旁边,过路的男子远远看过来,都是一脸怪异,有几个竟还上下打量我们,目有轻薄之色,竟是把我们当成里面的姑娘了。 我微一皱眉,忙拉着绿珠离开。穿过一个巷口,看到前面有个成衣铺子,略一思量,便走进去,和绿珠换了两身男装出来。 重新回到吟红楼,我越过门口的姑娘大步往里走,门后的龟奴便笑道“哎哎哎,你这小娃,知道这什么地方吗,赶紧走,这可不是你不能……” 嫌他烦躁,我扔了一块碎银,他立刻变脸,弓腰笑道“客官您里面请,客官您随意。” 进了大门,便是个满是花草的中院,许多花草都堆摆在一起,红蓝紫绿的,非但不美,倒显庸俗。 再往里走就是大堂,远远的就有一股酒气扑来,伴随着脂粉味道,让人很不舒服。 微低头,刻意不去看厅中那些玩乐之人,本想直接穿楼梯去后院,耳边竟响起一道甜腻的声音,手臂也被拉住“哎呦,这是谁家小公子,小小年纪,长的真是一表人才。” “小公子,你看着好生面熟啊,姐姐给你介绍几个姑娘喝酒还不好?紫儿绿儿,快点下来,有小公子要喝酒了~……” “来啊~”她话因刚落,便有两个女子从楼上跑下来,一左一右的过来搂我。 我忙退后一步,耐着性子道“抱歉,我不是过来喝酒的,就是想随便看看。” 拽我的女人抿嘴一笑“小公子,随便看看你也来对地方了。你跟你讲,我们吟红楼可是全圣京最大的红馆。什么琴棋书画,什么歌舞吟诗,只要你点的出来,岚姐我都能找姑娘让你满意。不妨告诉你……” 她凑近我,略有得意的挤着眼睛道“如果你喜欢,我这还有刚从东穆那边弄过来的小丫头。长的真叫一个水灵,皮肤真叫一个白。怎么样,喜欢什么样的?” 我被她脸上的粉味熏的恶心,退后一步道“不用麻烦了,我只是想随便看看。” 岚姐抱起肩膀,上下打量我一圈,见我实在没有玩乐的意思,脸色一下就暗了。 她挥了挥手帕,让旁边两个姑娘下去,不阴不阳的道“小公子,我这也是开门做生意的,可不是什么花灯戏园子,这的姑娘可都是要吃饭的,若是谁都进来只是随便看看,那这里的人不都得喝西北风去啊…” 我暗叹一声,心道这老鸨真是难缠,今天不出点血,怕是不能进去了。 从里衣里摸出一张五十两的银票,我上前一步递给她“这位姐姐,实在不好意思,刚才走在门口,见里面的屋角甚是考究,忍不住就想进来参观一下,劳烦姐姐给个方便。” “哎呦……你这小公子,怎的这般客气。”她喜笑颜开,一把将银票拿走塞进袖里,乐滋滋的道“也好也好。正好我这会也没事,不妨就带小公子随便看看,咱们这边请。” 她扭着身子上往楼梯,我跟在后面左右去看,这一排是茶堂,两边都是小间,透过窗缝可以看到一些文人骚客模样的人正在里面吟诗做作,场面也算能入目。 在往里走就是上房,隐隐听到有琴音飘过,老鸨岚姐便跟我说,这是雅间,专供一些有点雅气的人听琴听曲的。不过今天人少,只有一个客人,我特意往里瞟一眼,坐在姑娘对面的是一个穿雅蓝袍子的少年,此时正听一脸陶醉。 在往里走分别是天字号和天字一号上间,这里的几个房间倒是非常考究雅致,岚姐说是专门供一些达官贵客玩乐的,但是自从她们这的头牌被人赎走后,已经很久没有人来了。 她又带我转了个弯,去往姑娘们的榻房,远远的就传来一阵颓靡之声,我和绿珠听的面红耳赤,便赶紧离开。 茶水间,厨房,花园…… 这一路上,我有意无意的问她“咱们这里可有女客?”。 她立刻呲笑,说“这隔壁可就是玉树林,里面都是玉面郎君,高矮胖瘦的各有千秋,女客自然不会来这里。” 我又问她,“这里可有男客常住?”她又是呵呵的笑,说“这里是喝酒玩乐的地方,红尘女子随风漂泊,哪里能让人停的住脚。” 看她脸色不对,我也不好再问,一路无言,来到了后院。 一到后院,心便凉了半截,刚才二夫人进来的小门已经被用柴草堵上了,这院落破破烂烂堆了很多杂物。除了岚姐带我们来的这条路,挨着房檐竟还有一条窄路,可以直通大门口。 这一路过来,除了姑娘们的榻房没去,其他的房间我都看的很仔细。 二夫人没和我们遇见,此刻八成已经走了。 我暗暗的松出一口气。 说起来,没有寻到她也是好事。昨日她坐在家宴后排,穿的也很是低调,我甚至忘了注意她。 若是我们二人在这里撞面,也确是尴尬。是我太过好奇,又过于心急了。 兜兜转转,也走了大概半个时辰,岚姐眼神飘忽,似是有点不耐烦,我想看的事也已经看过。无意久留,开口要走,她便引我原路返回。 快到柴房的时候,我隐隐听到一阵哭声,再走近了,便又听到皮鞭抽打肤肉的声音,和怒声的呵斥“说,还敢不敢了!敢不敢了!还敢跑,打断你的腿!” 许是我这身体对这种声音过于排斥,我忍不住问“这是怎么回事?” 岚姐往前瞟了一眼,淡淡的回道“哦,是前天刚买来的一个小丫头,许是又不听话了,在后面管教着呢。” 我点点头,本想要走,柴房里的哭喊徒然增大“啊……啊……你们打死我要跑。你们这些混蛋,你们会遭报应的!你们都是混蛋……啊…救命……啊……啊…” “你个小蹄子,还敢嘴硬,今天就打到你服软为止,还治不了你了!” “啪啪……啊…救命,谁来救救我………” 心里隐隐有些异样,忍不住往前挪了一步,岚姐的面色一变,道“我说小公子,这屋子你也看了,房间你也瞅了。我劝你一句,这该管的你管,不该管的最好也不要管。管教姑娘,是我吟红楼的私事,小公子若是无事,就先请回吧。” 她的逐客令说的直白,我本该转身就走的,但是房里的哭喊实在让人心中异动。使了个眼色让绿珠挡她一会,脚下加急走往柴房,哗啦一下推开房门。 房间的一角蜷缩着一个娇小的女子,两名龟奴人手一只黑柄软皮鞭,正狠狠抽打着地上的女子。 女子长发散乱,一脸的泪痕,绝望的在地上滚着哭喊“救救我,谁来救救我吧……” 心中猛的一颤,无数种情绪一齐拥来,我扶着门框险些站立不稳。 阿朵,怎么会是她…… ☆、第十四章 红牌 “公子,公子救我。”阿朵疯了一样的爬过来,抓住我衣角怎么都不松“救我,求你救救我,我不想在这里,求你救救我。” 这时候岚姐已经错开绿珠跑了过来,她叉着腰,语气不善的道“小公子,你这是何意思!都说了让你别管闲事,你若非要来管,可别怪我不客气!” 努力压下心中的情绪,我淡道“岚姐说的什么话,我就是好奇,过来看看。这里又脏又臭的,还是不看了吧。” 我扯出衣角,淡然走开。岚姐一愣,在屋里嘱咐几句,便随我走,看样子是想将我送走。 一路无言,很快到了前厅。我故意往喝酒玩乐的那些人堆里看,眼里也不时露出一些期待。 岚姐眼睛一亮,凑上来道“小公子,我看你一派斯文,要不,替你找个姑娘,陪你听唱曲?” 我眼里露出一点期待,嘴上还是说“不用了吧,我是进来看看的。” 岚姐贼贼一笑,一招手叫下几个姑娘,我装作不好意思的看了一圈,小声问她“有没有斯文点的?” 岚姐有点为难“有,不过现在不方便下楼,要不,找别人陪你把酒吟诗吧。” 我点点头,装作不经意的问“岚姐,我听你刚才说有个东穆的姑娘……” 岚姐这回更为难了“实不相瞒,这姑娘脾气……” “一百两,让她过来。”不等她说完,我一张银票塞过去。 “可是,她不……” “再加五十两。”我又塞了一张银票。 她拿着银票一阵犹豫,最后一咬牙道“好,您先去天字号一间,我让她梳洗一下,马上就过去。但丑话先说一句,若是出什么事,我可不管。”说完,扭着身子快步走了。 只在房里等了盏茶的功夫,岚姐就拽着一个女子进屋,说了句,人带来了,便关门走了。 “绿珠,去门口守着。没我的吩咐,不准人过来。” “是。”她应了一声,转身出门。 屋里只剩下我们二人,女子往后退一步,一脸警惕。 她穿着一件碎花盘扣裙,头发拢在脑后,简单挽了个花苞。看来岚姐已经给她梳洗过一番。 我长舒一口气,压住心头的颤抖,问“你叫什么名字?” 她瞪着我,似乎觉得我对她没什么威胁,便答“阿朵。” “你家在哪里,你家人呢,是怎么来这里的?” 她眼里现出慌乱,别开眼睛道“我,我不知道,我是孤儿,醒来就在这里了。” 我笑了。 缓缓的凑近她,冷下脸道“你不知道,我可知道。 你叫凤朵,东穆人,父亲是东穆国丞相府管家凤麟游。母亲是凤府掌事管家仇氏,你今年十三岁,下个月初九是你生辰,我说的,对与不对!” “这……”她身子一晃,腿一软,直接摊坐在地。 我忍住心软,上前一步道“你父亲一脉虽是凤家赐姓,也是凤府九族内亲。你乃是东穆的重要钦犯,此时若出去呼喝一声,下一刻,你又该是什么结果?” 她一颤,直接跪倒嗑头“小公子饶命,小公子绕命。” 我点点头,道“你先起来,我既然和你说这些,便无心害你。说起来,我和凤家颇有渊源。我且问你些事,你要如实回答,我定不难为你。” 阿朵垂着眉眼抽泣了一会,终是点点头,小声说了句是。 我暗自屏气,稳住心神问“凤家除去你,还有谁逃出来。” 她哇的一声就哭了“凤家……凤家除了我,谁都没有逃出来,我爹,我娘……老爷,夫人,二小姐…… 他们都被禁卫军以谋反罪当场斩杀了。若不是当那日,我家大小姐的喜被上缺了针角,母亲让我出去找人修理,我又一时贪玩误了时辰,定也死在了乱刀之下,凤家那日血流成河,满地残骸,我爹娘连全尸都没有……” 虽然知道情况,再一次说出来,心还是凌迟一般的痛。 百里天祁,你够狠。此仇此恨,我让你百倍奉还! 我将手缩进袖里,紧握双拳,尽力不露出半点异样,问“那你是怎么到西祁的?” 阿朵红着眼道“凤府被屠,我又怕又恨。偷了一身破衣四处躲藏,前两天还能吃个馒头,后来身上没有银钱,便只有讨饭。 有一日,一个满脸胡须的男子说他那里招工,我便跟他去了。一碗汤水喝完就没了知觉,醒来后就到了这里。 妈妈说,她是花了五百两将我买回来的,让我赚钱还她,我几次偷跑都被抓回来毒打。公子救我,我不想在这,求求你救我……”说着,她跪蹭过来,抓着我衣角便哭嚎。 我被哭的一阵烦躁,拽出衣角,冷声问道“你爹娘惨死,你就没想过为他们报仇么?” 阿朵一愣,低下头喃喃的道“报仇……我一个女子,如何报仇…” 是啊,如何报仇…… 妄说是她,就是我,空有一身报仇之心,却也什么都做不了。 微风吹,窗外蝉鸣阵阵。 心中钝痛,我坐回椅子。 “公子……”阿朵轻唤了一声。我看到她脖颈的衣领下有一道血痕,想到龟奴手里的鞭子,心里也有些不忍。 叹了口气,浅声道“我可以想办法救你出去,但我需要你为我办几件事。你若做的好,我保你衣食无忧,他日更能手刃仇人,为你父母报仇,你看如何?” 阿朵忙用力点头“只要能出去,别说做几件,做几十件都可以!公子请说,让阿朵做什么?” 我不忍看她的眼,站起身,望着窗外一颗枯树道“你暂时还不能出去。因为我要你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成为这吟红楼里的红牌。” “什么,红牌?”阿朵眼里隐有绝望。 我暗叹一声,道“你放心,我自有办法保你清白,只要你按照我说的做。” 现在就算救她出去了,也无处安置。将军府并不是悠然之地,青楼红馆虽是鱼龙混杂,却也是最为安全之地。 之前岚姐说,这里的头牌被人赎走了。若是没记错,阿朵的小调唱的特别好,她虽不是绝色,皮肤也是白皙明透。眉目清秀娇柔,稍作打扮,也可以明艳动人。 西祁重武,少有娇小女子。好好策划一下,让她在吟红楼一举成为头牌不是难事,保她清白自然也不难。 当然,首先她要听话。 阿朵不语,她瞪着我,似乎想从我眼中看出些什么,但我只是微笑。 半响,她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你真的能救我出去吗?” 我点点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可我……怎么才能成为你说的红牌?” 我微笑“这个你不用担心,我自有办法。” 她又是一阵沉默,最后一咬牙,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道“好,我听公子的!只希望公子不要食言,到时候救我出去。” 我点头,走过去在她耳边耳语了几句,又和她说一下具体怎么做。最后从袖里拿了全部银两道“这个你先拿着,有意无意的去笼络一下楼里的姑娘,过几日我再送钱给你。这几日你安分些,岚姐那里我会打点,照我说的做就行。” 阿朵接过钱,点头说好。 多留无意,我叫了绿珠下楼,岚姐正靠在栏杆上嗑瓜子。 我并没有问给阿朵赎身的事,只是又给岚姐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让她把阿朵给我留着,这几天不要让她见别人,她自然美滋滋的答应。 出了红楼,天色已晚,天空火烧云彩,万丈霞光将街市笼罩,异样美丽。 “小姐,出来很久了,回去吧。”绿珠轻声道。 “起开起开,别挡着路。”我刚要说好,身后突然传来急促的声音,身子被从人后一拥,我往前扑出好几步,差点就倒了。 是谁!怒而回头,谁知对方竟然先开口道“喂,你好好的路不站,非要站门口做什么?快点让开,小爷急着回家呢。” 这人穿着一身蓝锦,方脸阔眉,却是一脸的纨绔,竟是在雅间听琴的那位少年。 我心下正乱,当即不善的道“路这么宽你不走,偏我站在哪里,你就往哪里走,这是谁家的道理?” 他哼了一声,侧身就要走。 我一步挡住路“撞了人,没道歉就想走,这又是什么道理?” “道理?哈……”他笑了,倨傲的问“你可知道我是谁!” “不知道。”我摇头,诚恳的回答。 他脸上现出一抹轻蔑,哼了一声道“哼,谅你也不知道,说出来怕是吓死你,我就是……” 他突然停了一下,似是想起了什么,然后便愤愤的道“算了,小爷我今天赶时间,不跟你计较了,先走了。” 我来了脾气,再次挡住他,仰头道“我再说一遍,跟我道歉!” “呵,本少爷就不道歉,你能怎样,哼!”他干脆抱起了肩膀,嘴角扯着嘲笑,像极了街边无赖。 我笑了。 不道歉是吧?没关系! 我飞快的后退几步,一把抱住街上一个足有三百斤的彪悍女人,用手在她山丘般的衣襟处随意拽了一下,然后回头甜甜的道“哥哥,是绿色的。” ☆、第十五章 屋顶的月光 说完,我飞快的跑到一边。 那彪悍女人先是一愣,然后爆出一声狮吼“你个登徒子!竟敢戏耍老娘!” 她抡起胳膊,照着少年的脸就一下。也算少年反应快,身子一侧,堪堪躲过一巴掌,苦着脸道“这位大姐,这和本少没关系,本少急着回家,麻烦……” “你个登徒子!还敢狡辩,今天定不饶你!”那女人说着又要过去,少年一见解释无用,干脆撒腿就跑,女人便在后面又骂又跳的追,直到很远还能听到声音。 哼,让你惹我! 微微一笑,挺胸抬头,我满意的牵着绿珠打道回府。 回到府中,已近卯时。 丫鬟婆子早已经备好晚饭,两荤两素,外加一个清汤,倒也吃的开胃。 吃过饭,绿珠将煎好的药汁端来,吹凉刚喝上一口,院子外面便传来叫骂声。仔细一听,是苏倾柳的声音,想必是她醒来觉得怄气,跑来找茬的。 折腾一下午,也是累了,懒的理会她,便吩咐让武丁看好门,专心的喝汤药。 漱过口,又吃了蜜饯,天已经黑透。 院外的苏倾柳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许是药汤安神有效,竟是困的很,简单洗漱便回房睡下。 睡了两个时辰左右,我便浅浅醒来,很多熟悉的人和画面在眼前晃动,心下烦躁,便披了件外套,在院后石桌边坐着,漫无目的的看着天空。 不知看了多久,我有点口渴,见桌上有茶盏,便倒了一杯轻口酌饮,茶汤还没咽下,就听旁边一道轻笑,一个好听的男声笑道“你是睡不着,在这里等我吗?” “怎么又是你!”我心下顿时起了躁意。 那男子勾唇一笑“你这丫头,就这么不愿意见到我。亏我还一直惦记着你,真是没良心。” “你三更半夜的,跑我院子里做什么!” “哈,你这小丫头真奇怪,你若不是三更半夜出来,又怎知我来到了你院子?” 我怒目,正撞上男子满含笑意的桃花眼。心下烦躁更胜,见他斜歪在树叉上,便讽道“好好的路不走,深更半夜的非学猴子上树,现在的人真是奇怪。” 他噗呲一声笑了,换了个舒服的姿势望着天空,浅声道“你不觉得,这个高度看月亮很漂亮么?” 我轻饮一口茶水,哼道“房顶更高,看月亮定会更美,你怎么不去屋顶。” 他沉默了一下,然后很认真的道“丫头,我觉得你说的有道理啊。” “噗……”一口茶水险些喷出来,我不得不仔细看他一眼。 这人的智商,真是堪忧啊…… 我坐下,浅浅的抿着茶,他也不在说话。远处有蝉鸣阵阵,月光无比静逸。 心中的嘈杂渐渐褪去,我又想起阿朵。 我走之后,她应该去找岚姐了。 红馆没有花魁,生意很是不好。此时若是阿朵去找她,告诉她,自己可以让她赚更多的钱,岚姐自然会心动。 再有月余,就是八月十五。 红楼青馆每逢佳节,都会举办一些集会,选出些才艺双德的姑娘奉做花魁。 吟红楼红牌被赎走,但若是此时,有流言说这里新来了一个绝色美人,但是只献唱,不露面,自然引人好奇。 我让她每天只在红馆唱一首曲子,一直等到八月十五,才羞羞露面,定会引起一番小轰动。纵使成不了花魁,成为吟红楼的头牌,必然不是难事。 只要她听话,不要被千金一投,夺美人一面的诱惑所惑,提前暴露了真面目就好。 其实把她放在吟红楼,还有其他打算。 看二夫人今日的的模样,定也不是第一次去那里了。 虽不知道昨日的刺客若真否真是她派来的但是狐狸在藏也会露尾巴。安一枚眼睛在吟红楼,方便查出她的动向。 若是阿朵成功成为红牌,接下来,我还想让她发展一些势力为我所用。 青楼红馆是收集情报的好地方,我虽一心复仇,却势单力薄,好在这个身体才九岁,还有准备的时间。 百里天祁这次夺下先皇留下的兵权,正是意气风发,东穆三皇子一直对他虎视眈眈,为落人口实,他暂时会很安静。 我要抓紧时间养好羽翼,在他不安静的时候,想办法迎头痛击。 他一心想为苍鹰,我便断他翅,他想要九天成龙,我便剜他目。 报仇的事,不是说说就算的。 只是,有些事还需要时间。 今天,也只是在复仇的路上,走出蝼蚁般的一小步。 路……还很长呢…… 暗叹一声,我抿下一口凉茶,仰头看着天空。 月色中空,万里暗澜。 树上的男子突然跳下来,一旋身坐在对面,凑近了我一点问“你……好像很喜欢看着天空?” 我心静了很多,知他并无恶意,便淡淡的道“我喜欢看着远方。” 他噗呲一下笑了,道“丫头,你真的只有九岁么?我总感觉你认真的时候,不像个孩子。” 我本来就不是九岁,自然也不是孩子。 见我不语,他便又是一笑,问“喂,你不是说,房顶的月亮好看吗?不如,我带你去房顶看月亮吧?” 房顶,半夜? 开什么玩笑!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说罢,我只感觉衣袖被拽了一下,下一刻,人就已经站在房顶上。 他回头一笑,桃花眼里溢出一抹月光,带着我几个跳跃,在一处较高的阙楼停住。 “你干什么!”等我反应过来,早离开将军府不知多远。我恼怒的想走,稍微一动,就感觉脚下飘忽,只好一动不动的立在原地。 他哈哈一笑坐下,不知从哪儿掏出个油纸包,又从腰上拿下一节青色竹壶打开,仰头灌了一口。 “过来,坐这。”他指了指身边的地方。我看看周围,自己确实下不去。便挪了几步,小心翼翼的坐过去。 他弯唇一笑,打开纸包,从烧鹅上拽下一个最大的鹅腿递过来“给,永昌号烧鹅,每天只做一百只卖,我排了三天才买到的。味道特别特别的好吃!” 三更半夜的,这人,竟然把我弄房顶上吃烧鹅? 我瞪着他。 他先是一愣,然后了然的点点头“我懂了丫头,你一定是嫌少,那这个腿归我,其他都给你。” 见我不语,他脸上现出一抹复杂,纠结的从鹅腿上拽下一小半的肉,然后把腿放在油包里,一起放在我手上“这些都给你,我就要这一点点,可以了吗?” 见我还是不说话,他似乎更纠结了“丫头,做人不要太贪心,你得给我留点,这个不能再给你了!” 我:“……” “哈哈哈……”他突然笑了,桃花眼里满是笑意“这就对了,这才是一个九岁孩子该有的表情吗。” 说完,他扬头灌下一口酒,将手里的鹅腿肉放进口中,仰身躺平。 纸包里散出阵阵肉香,肚子忍不住咕噜咕噜的叫起来,我干脆拿起一个鹅腿。 他说的没错,这味道确实好吃! 许是吃的急了,我有点噎,见旁边放着他的青竹壶,拿起就喝了一口。 这也不知是什么酒,味道甜甜的,入口带着说不出的甘香,配着鹅肉,味道好的没法形容,我忍不住又喝了几口。 他在一边微微的笑“这是紫萝花清酒,味道不错,就是后劲大,你还是少喝两口吧。” 我不理会,一边吃鹅,一边喝酒。没一会,纸包便空了。 酒足饭饱,他递过来一方帕子,我看都没看的抹了嘴。抹完了才发现是一方绣了紫色小花的锦帕,便讽问“这又是你半夜进姑娘闺房偷拿的吧?” 他没有回话,瞪眼望着天空,半响,他说“今天的月亮真美。” 顺着他的方向去看,残月弯弯,天空星星点点,放眼望去,眼下尽是屋檐瓦角,前方一片开阔。 午夜无人,偶尔有淡淡的蛙叫蝉鸣传来,别样寂静。 我突然有了倦意,如他一般躺在瓦上,天空仿佛就在眼前。 在屋顶上看月亮,确实很美。 他突然转过脸,眼睛晶亮亮的,“丫头,你长胖了会是什么样子?” 什么? 他勾唇一笑,重新看着月亮,“听说离这十里,有家春秋鸭特别好吃,不知道是真是假。” 许是酒喝多了,竟隐隐有些恍惚,天上的弯月慢慢涣散,我忍不住闭上了眼睛。 迷迷糊糊的,我似乎听到了轻笑,然后好像趴在了宽阔的背上……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闺房,绿珠和丫鬟站在一边等着伺候,我身上穿着昨晚的外套,手臂上绑着那把短刃。 我起身后愣了很久,最终忍不住暗笑自己糊涂,竟然和一个陌生人半夜在房顶吃烧鹅看月亮,还睡着了…… 起身洗漱,穿一套素荷裙,挽了花苞头,又带了一串紫叶珠花。 我又瘦又小,打扮起来也并不好看,但昨晚三皇子派人传话,说今日让我入青蓝阁。我自然就不能太唐突。 青蓝阁的规矩,每七天才可回家一次,绿珠早收拾了换洗衣物,我想了想,还是把坏掉的小弩带在身上。 出了大门,管家早准备好了马车,苏霍端坐在他的将军骑上,看样子是要亲自送我去学阁。 ☆、第十六章 青蓝阁 “小姐,上车吧。”管家为我摆好踏脚凳,我一点头,挑帘进马车。 我这边刚坐稳,车帘一挑,盛装的苏倾雪也上了马车。我对她没好印象,她更是轻哼了一声,转头看向一边。 车子缓动,约有一炷香的时间,便到了地方。 青蓝阁原是为皇家所设,所在的位置也是皇家别院,车马必须在远门百米处停下,管家为我们挑帘,我和苏倾雪便下了车。 抬眼望去,前方楼宇巍峨,许多学子或急或缓的往阁中行去,我和苏倾雪对苏霍行了一礼,也随众人往前走。 阁院门口,众人纷纷拿出代表身份的木牌,苏倾柳不是新学子,便掏出木牌,与随身丫鬟从另一个门进去。 我随着众人排队验牌子,临近门口时,绿珠碰了碰我衣角,小声道“小姐,怎么咱们的木牌,和他们不一样啊?”。 我仔细去看,他们的木牌都是米色,分正反两面,正面刻着青蓝阁的篆体,反面是一个图腾,下角有些小字,应该是自己的名字。而我们的木牌…… 只是刻了一个名字! 我有点头大,想到三皇子狐狸一般的笑,隐隐觉得有点不对劲。果然,那负责验牌子的老者一见牌子,嘴边的两撇白胡子就翘了一下,他仔细打量我一番,语气不善的问“你就是那个,将军府的苏倾沐?” 我颔首,说是。 “哼。”他哼了一声,将一把钥匙给我,语气更加不善的往里一指“和人群一起走,钥匙上有你房间号。” 初来乍到,不便计较。我便随着众人一起往住处走,越走就越觉得不对劲。别人手里都拿着个小圆柱形的号牌,为何单单只有我是钥匙? “小姐,我怎么感觉,大家都在看我们?”绿珠又拉了一下我的衣角。 是的,这个我也发现了。 身后很多人都在后面细声细语的说着什么,我猛的回头,他们又装作若无其事,等转过身就又聚在一起……… 心下烦躁,我便加快脚步往前走,直到找到了钥匙上的房间号,我终于明白了大家为什么会这样…… 这里是学堂,是修学识的地方。住的自然不如家里。 新学子住的是一个通院,左右两边分别是男学子房和女学子房。跟主子随行的丫鬟书童房便住在院后,招呼一声就能听到。 一些普通的学子基本都住四人一间的房,皇子公主也才住两人一间的房。而我…… 竟然一个人,住在最里面,中间的那个独立小院。 牌子特殊,住的特殊…… 我终于知道三皇子当初笑的为什么那么狐狸了…… 这人竟然是等着坑我! “小,小姐,我们进不进去?”绿珠怯生生问。 进,当然进! 大步向前,开门就进了小院。 这院子不大,院侧有颗歪脖老梨树,树下有个石桌。屋内床铺很是干净,榻边斜挂一把镇房剑,侧面有一个小桌上放着瓷器,两个大书架上挤满了书,窗前正是老树,有风一吹,阵阵清香。 若不是外面瞪着无数双眼睛,我真想狂笑三声,这院子幽静又雅致,简直太合心思了! 将随身物品放好,简单的收拾一下。外面磬鼓声起,应该是,有夫子出来训话了。 我整了整衣冠,信步走出院子,与众人一起前往前方大殿。 这青蓝阁的规模真是不小,等走到前颠,门口已然聚集起很多人。我们这些新学子统一现在右边,我个子小,又站在后排,根本看不到前面的情况,便竖着耳朵仔细去听。 殿前讲话的是一个年长的夫子,他声音倒是醇厚,就是喜欢知乎者,说了一大堆,大概意思就是,我们都是三重筛选才进的阁院,都是人中龙凤,以后一定要更加努力修习学识,不负皇恩,报效西祁。 他讲完以后,又有两个人出来讲,他们说的意思差不多,我听的昏昏欲睡。 等到他们讲完了,那些老学子们便散去。有夫子过来带我们熟悉学堂。 青蓝阁不愧是西祁的皇家学院,除了武艺,文识,琴棋书画,和礼仪几个必修学艺,选修学识种类竟还有一百零二种。因为种类太多,我也没怎么往心里记,随着人群走了一圈,大致记住几个重要学堂的位置。 这么一折腾,已是快近午时。新学子要从明日开始学习,夫子直接把我们领到餐堂,说了句,吃过饭可以回去休息,明日早起,便背手走了。 今日大家起的都早,也都饿了,进餐堂领碗盘,打好吃食纷纷落座。 虽是人多,但这里的饭菜绝不含糊。每个人三个菜,一荤二素,还有百合莲子汤和银耳羹可以选。 许是昨日汤药有效,我竟吃什么都香,吃过一碗银耳粥感觉不够,就又端着餐碗去取。 回来的时候,后面的几个学子正聚在一起比学识,其中一个厚声道,今日兄弟首聚,不才作诗一首,说着就摇头晃脑的道“今日初相聚,明日复相聚,日日在一起,年年来相聚。” “好诗,好诗!”周围几人都是击桌称赞。 “我也来一首!”一个胖一点的学子也站起来,酝酿一下,激情爆满的道“今日入青阁,夫子站楼阁。午时入饭堂,吃的乐呵呵!” “哎呀好才学,好才学啊!”周围顿时夸赞。 “噗……”一口银耳汤险些没吐出来。感觉头顶乌云密布,一群乌鸟缓缓飞过…… 这些,也叫诗么…… 不是说青蓝阁要三重筛选才可进入么?谁告诉我,他们几个是怎么进来的。 暗暗叹了一声,我深呼吸,低头,吃饭。 “啊!小侯爷来了,小侯爷来了!” 我刚又吃上一口,旁边一个女学子突然尖叫,随后,好多女学子都从座位上站起来,聚成一片,望向门口。 我坐在中间,她们呼呼啦啦围过来,正好把我围在中间,不好在稳如泰山的和糖水,便站起来,也往门口看。 远远的,我看到一个小男孩信步走来,他身穿藏青色夹袍,束着同色玉冠,脸很清瘦,眉角清平。 竟然是那个怪脾气的男孩,季云常。 我问旁边兴奋的满脸通红的女学子“他是何人,为何你这般激动?” “他你都不知道?”女孩奇怪的看了我一眼,赶紧又盯着季云常看,说“这可是咱们圣京庆国侯家的嫡子!圣京四少之首的季云常,季小侯爷啊!你连这个都不知道,是不是西祁人啊!” 他一说倾国侯我就知道了。在西祁,有两个人堪称传奇。 一个是单枪匹马,平了边疆之乱的的庆国侯季文德。另一个就是脾气暴躁,刚正不阿的异性王爷,瑞王荣锦。 这两个人也算为西祁打下半壁江山,庆国侯的儿子,自然也备受人尊重。 季云常背着手,信步走进餐堂,取碗筷打了吃食,一口一口,优雅的吃起来。 他从始至终没有往人群这边多看一眼,但人群中却更沸腾了…… “啊!你看小侯爷多优雅!” “是啊,优雅又英俊,若是能婚配与他,这辈子足以。”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说着,不知为何我竟突然想起,那日他幽幽抬起头,让我给他留一半松饼的情形…… “哎,你们快看,是国公府的蓉儿小姐来了!” 不知是谁喊了一句,餐堂里几乎所有男学子都站起来,注视着一个身材窈窕,眉眼精致的女子走进来。 国公府的蓉儿小姐?想必,这位就是八皇子口中那个七八岁便可作诗作画的柳蓉儿了,看起来确实是秀外慧中,韵味非凡。 不过…… 要说美丽,将军府几个小姐也算貌美,究竟如何,还得慢慢在看…… “哎呀,霸王来了!”不知又是谁喊了一句,这一次,所有学子像是听到了什么惊恐的事,呼啦一下散去大半。没来得及散开的,也都假装着整理衣物或者装作看窗外。 我好奇的向门口看,远远的就见一个身穿蓝锦,方脸阔眉的少年大摇大摆的走来。我心中一惊,赶紧低下头,问旁边的一个男学子“这人是谁?” “他你都不认识吗?”那学子奇怪的看了我一眼,到底还是压低声音说“他啊,是瑞亲王爷的嫡孙,荣子扬。” 一说荣子扬,我的心就咯噔了一下。 虽然我在东穆长大,但这个出了名的纨绔子弟却也听过。 据说这小子脾气非常火爆,顽痞成性,打过皇族,整蛊过公主,有一次差点烧了皇帝陛下的御膳房,十足的一个小霸王。 想到昨日之事,我感觉一阵头大,忍不住用力揉了揉眉心。 怎么就好巧不巧的,惹到这么一个霸王呢…… 好在这里人多,昨日又穿着一件男装,他未见得认出我,如若不然…… “咦……” 偏偏越讨厌什么就来什么,那荣子扬似不经意的扫到我站的位置,眼神突然停住,轻咦了一声,用手往我这边一指,朗声道“喂,那个谁,你叫什么名字,怎么看着这么眼熟呢?” ☆、第十七章 是你? 这一瞬间我想了很多,甚至想着要不要装个斗鸡眼,毕竟古人曾经曰过:宁惹十君子,不惹半小人。 抬起头,努力想扯出一个笑,却笑不出来,因为我看到眼睛里此时已满是怒火。 “是你!”他咬着牙。 我不说话,他眼中怒火更胜“果然是你!” 周围一片寂静,身边的人都不自觉的往后退去半步,留下我和他站在中间,像是要决战楚河。 这样下去也太尴尬了,我使劲扯出一个笑“哈,这么巧,你也在啊……” 他磨着牙“确实很巧,竟然在这让本少遇到你了。” 我尴尬的笑着“其实咱俩昨天,就是误会……” “误会?”他一脸愤恨的道“昨日,本少被那悍妇追出好几条街,差点就把衣袖给拽破,你竟然还敢说是误会!” 想到昨日他鸡飞狗跳的模样,我有点想笑,但还是忍着性子道“昨日这事也不能怪我,不如我们就此和解吧。” 毕竟以后还有一起修习学识,我还不想惹太多麻烦。但是有时候,不惹麻烦,麻烦自己惹过来。这小子不单没和解的意思,还哼了一声,道“你把本少坑成这样,说和解就和解?哪有这么便宜的事!” 我有点烦躁“那你想怎样?” 他抱起肩膀,上下打量了一圈小小的我,痞声道“也不想怎样,你就学三声狗叫,本少大人大量,考虑一下,不在计较昨天的事。” 还得考虑?还大人大量?要不要脸! 我问他“有没有别的办法?” 荣子扬用手摸了摸下巴,眉眼一扬,道“也不是没有,你学几声驴叫也好。” 这小子竟然耍我! 我顿时火大,也不想顾及惹不惹事了,哼笑一声,道“真是可惜,戎马一生的荣王爷,怎会有你这样的子孙,真是有毁一世英明!” “你说什么!”他拧起眉毛。 “我说你有毁老王爷一世英明!”我哼声道“你这人,长的也是相貌堂堂,怎的如此不讲理,真是妄为七尺男儿!” “你再说一遍!”他眸子里现出一抹煞气。 “我说,你小肚鸡肠,蛮不讲理,不像个七尺男儿。”我瞪眼望他。分明看到他眼里的色彩千变万化,最后变成赤色的红,似要烧出来一样。 正是午饭时间,学子纷纷往餐堂行来,见我二人如此模样,皆都不敢上前,人越聚越多,不大一会,就围成一个大圈。 我们对视着,周围一片寂静,这感觉竟然很诡异…… 突然…… “子扬哥哥,原来你在这里啊。” 寂静之中,有一道声音脆生生的传来。 我清楚的看到荣子扬的脸色急剧的变了几下,最后低声说了句句“咱俩的事,以后在找你算账,本少还有事,这次就先放过你。对了,别说看到我了。”说完,他转身就跑,那速度和动作,比之昨天在街上被悍妇追,有过之而无不及。 几乎是他刚走,一个穿着大红牡丹锦秀袍子的小姑娘,便挤过人群,飞一样的跑了过来。 “子扬哥哥?”她四下看了一圈,低喃道“奇怪,明明听到声音了,怎么不见人?” “你看到子扬哥哥了吗?”她眨着一双漂亮的大眼睛问我。 我沉默了一下,最终,还是选择给她使了一个眼色。 小姑娘展颜一笑,小小的脸上竟也现出倾城之色。她脆生生说了句谢谢,转身,就往荣子扬走的方向跑,身上的红衣映着艳阳,竟如同一团焰火,看的我一阵恍惚。 我问旁边一位女学子“这个女孩是谁?” 她答“这个啊,是陛下的十九公主,从小就追着荣少爷跑。荣少爷天不怕地不怕的,偏偏一见她就跑,也真是奇怪了。” 奇怪,有什么奇怪。这女娃也就十几岁,和当初我遇见百里天祁的时候差不多大。那时候我也最爱红衣,也曾笑颜如花。以为跟着一个人,跟着跟着就会跟一辈子。只可惜…… 心中酸苦,我暗叹一声。 荣小霸王走了,周围人见无热闹可看,便纷纷散去。我的半碗糖水早就凉透,干脆也不吃了。浅步走出餐堂,见阳光明媚,便沿着长廊一直走,穿过几个回廊,又过了一座大殿,来到一片池塘边。 风吹杨柳,别样轻柔。 找一块草坪躺下,望着天空,竟然感觉出奇的安静。 也不知躺了多久,耳边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懒洋洋的仰头去看,竟是季云常。 “你怎么总是很愁的样子?”他似乎皱了一下眉。 我没说话。他站了一会,在离我不远的地方坐下。也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布袋,从里面拿出一截手指长的细竹节,在尾端一按。 “咔”的一下,竹节伸出两米多长。他将一根丝线挂在顶端,挂了铁钩和一块玉米饼,往湖中一抛,竟是钓起鱼来。 我看的目瞪口呆,忍不住过去摸一下,鱼竿竟然非常结实。仔细去看,我发现这不是竹子,而是由很多薄薄的竹色细金钢所组成,怪不得可以这么小巧。 “喂,你怎么有这么多好东西。” 他不答,从布袋里掏出一个油纸包打开,拿起一块松饼放进口中。 见我看他,他犹豫了一下,将纸包往我这边递出一点“你要吃吗?” 我摇头说不要,他便自顾的吃了起来,不大一会纸包便空了。 他身体立的笔直,目不斜视的看着鱼线,直到铃铛稀里哗啦一阵晃动,他猛的用力一抬,一条通红的小锦鲤便被拉上来。 他快步收鱼竿,将鱼轻轻解下,然后蹲身放回池塘。 挂鱼食,甩鱼竿,铃铛响,放鱼…… 反复几次后,我终于忍不住问“你这是做什么?” 他似乎笑了一下,淡淡的道“喂鱼。” 噗…… 一口老血差点喷出来,喂鱼?有这么喂鱼的吗,多喂几次鱼胆都吓破了,真替这池子里的鱼心疼…… 我也不想再看了,起身,拍去裙上的杂草想走,走了几步,突然想到一件事,便折回来问:“那个……你那个小弩,做出一个需要多久?” 他没有答,反问我“弩丢了吗?” 我有点不好意思,答“倒是没丢,就是被不小心弄坏了……” 他面上几乎没有表情,我想走又不好意思走,等他又钓了一条鱼放回湖里后,他才淡淡的道“那要看坏成什么样子了,下次带来看看吧。” 我忙说,“弩在我房间,我明天就那给你看吧。” 他嗯了一声,然后自顾的收好鱼竿背着手走了。走出几步,又转身问我“你不走么?快申时了,阁里酉时便不许出来行走了。” 我忙快步跟上,穿过几个回廊,便到至前殿。 他不是新学子,我二人便在岔路口分开,一路慢行,便到了住处。 绿珠早为我煲好了汤药,吃点东西,汤药正好凉却,便一口饮下。 酉时,磬鼓响,阁中门禁,院外纷纷熄灯。 丫鬟房没安排绿珠的住处,正好这小院够大,她便住了耳房。 这一夜睡的很是安稳。 次日一早,我是被一阵香气诱醒的,桌子上放了一只喷香的烧鸭,一张字条被压在茶具下,上面龙飞凤舞了几个字“小丫头,要多吃才会胖。” 我心头一阵恼怒,这人竟然又偷进我房间! 抓起纸片想要扔掉,发现纸上字迹苍劲,力透纸背,墨迹似乎还未干。 再去看那烧鸭,竟还隐隐冒着热气,油纸包上还有几个小子,仔细一看,上面写着:春秋烧鸭…… “小姐!这里怎么会有鸭?”绿珠从耳房出来,一脸惊讶。 我淡淡的瞟了一眼窗外的梨花树深处,撕了一只鸭腿,狠狠的嚼了几下。 换了衣服,洗漱一番,辰时将近,我便与众人一起往学堂方向行去。 按照昨日夫子所讲,我们这些新学子,第一课要学礼法。 阁中学子年龄不一,为了方便,便按照个子高矮落座。 我个子矮,自然被安排到了第一排。 过来上课的是个年长夫子,慈眉善目的,教的很是认真。我因为早在相国府就学过这些,做起来非常简单,引的夫子频频夸赞,却也惹的我旁边几个小姑娘冷眼相看。 上过了一节礼仪,第二节便是字书。 西祁和东穆虽是近邻,但是字体却有很大不同。我便很是认真的学习起来。 但是再认真,这毕竟是第一课,学的只是横竖撇捺,窗外蝉鸣阵阵,我竟然恍惚的走神了,直到夫子拿着戒尺敲桌子,我才回过神来,赶紧拿着毛笔胡乱的画,惹的夫子直皱眉头。 两节课后,已近午时。磬鼓响,又到午饭时间。 众人起的早,早就饿了,自然飞快的奔去餐堂,我晚去一会,餐堂中座位基本已满,远远去看,就只剩下靠窗的一张桌子没人坐。 今天的菜色不错,红烧牛肉,莲蓬清藕,青瓜芙蓉汤,看着便让人胃口大开。 拿了餐碗打好吃食,便往那张桌子行去。 越走,就越是觉得不对劲。 昨日中午也来过这里,怎么没像现在这般安静? 而且,怎么感觉他们都在偷偷看我…… ☆、第十八章 悲惨的老夫子 一步一步往座位走,快到座位时,我发现他们不但看我,还偷偷往桌边的凳腿上看。 我故做不知,不动声色的去瞟,发现那只凳子表面并无异样,唯独一只凳脚与凳面连接的地方,有一点点的错位。 像是,被砍开,又重新拼合上的一样。 用余光去扫,我发现餐堂的最角落,紧挨着柱子的地方,有一抹蓝色的衣角。 呵。原来是他…… 想玩游戏是吧?没问题! 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善意的冲旁边偷看我的人微微一笑,优雅的将杯盘放下,整了整衣角,还磨磨蹭蹭的用手帕将桌子抹了几下,然后…… 坐在了那张有问题凳子…… 的旁边! 哎…… 周围响起一片泄气的叹气,看来,想看热闹的人,还真不少。 既然这样,就让你们好好看看热闹吧。 夹起一块藕片放入口中,清脆爽快,又拿一块牛肉吃下,味浓劲道,这汤也是暖软爽口。 我慢吞吞的吃了大半,算算时间差不多了,便将盘碗拿起,慢吞吞的又去打一碗糖水。 这个时候,餐堂外熙熙攘攘的来了好几个人,其中一个,是上午教字的坏脾气夫子。为首的那个没见过,不过看他白衫长袍,又白鬓白须的,应该是阁中大人物。 果然,不知谁喊了一句“大夫子来了。”众人纷纷起身做礼。 “大夫子好,大夫子有礼……” 那大夫子微微一笑,慈善的道“大家赶快吃饭吧,老夫就是过来看看,学子们对环境可还适应?” 众人自然说适应。 他又问菜色和味道如何,众人当然说好。 然后他便点点头,让旁边的夫子为他也打了一份餐食,拿着食物左右看了一圈,见窗子旁边还有一张空桌子,便大步走去,一展长衫,坐了下去。 哎!大夫子…… 周围顿时响起数声呼唤,我的心也跟着咯噔一下子。 昨日来餐堂,我看到那个坏脾气夫子也来这里吃饭,今日出学堂时,见他还在批阅字帖,我便瞟了一眼。 他桌上大概还有二十多张纸帖没看,我算准了时间他会来,谁想到来的竟然不止他…… 这脾气夫子正是壮年,年龄最多是不惑,摔打一下绝对没什么,那位大夫子可就不一样了…… 他头发都白了,胡须都花了,这老骨头要是摔一下…… 啊! 还没等想完,桌子那便传来一声极其惨的惨叫…… 我不忍去看,赶紧捂住眼睛,但是又怕错过一些精彩片段,忍不住将小手松开一条指缝,偷偷的瞅。 这大夫子整个人跪躺在地上,地下是七零八落的烂椅子,白色长衫上扣着红烧牛肉和藕片,袖口滴答滴答的流着青瓜汤,许是嗑的狠了,眼睛一动一动的,竟是翻着白眼…… “大夫子,大夫子你怎么了,来人,快请御医,快,快点!” 几个人手忙脚乱的大夫子抬走,飞快的往前殿奔去,留下的那个坏脾气夫子豁然转身,爆吼了一句“这是谁干的!快点给老夫站出来!” 众人唰的一下回头,齐刷刷的看着墙角的荣子扬…… “夫……夫子……”荣子扬一脸赤橙黄绿,挪着脚步从角落出来。 “果然是你!”夫子气的眼睛差点瞪烈“你这纨绔小子,怎是这般糊涂,这大夫子是谁你还不知道吗,那可是帝师! 帝师啊!我主陛下的启蒙老师!就算是陛下见到,也得是客客气气的起身做礼,你这倒好,你……你……”夫子说到最后,竟然气的说不出来,最后一甩袖子道“这帝师没什么事才好,若是出事,就是你家老王爷过来,也是吃不了,兜着走!你好自为之,哼!” 夫子说完,就气哼哼的走了,他出门以后,便快步往前殿走。荣子扬自然也待不住,紧跟着他后面追去,一行人什么心态都有,呼呼啦啦的跟去很多。 没我什么事,我便又喝下一碗糖水。 出这么大的事,下午自然不能在上课,我正好困了,便缓步回去小院,迷迷糊糊的睡了个午觉,等醒来的时候,已经近了申时。 我让绿珠出去看看,不一会她就带回消息。 大夫子没事,之前只是摔急了,胸中一口气没喘匀。御医来给号过脉,又喂下一碗晨露,便好了大半。休息一天,就一切如常了。 我听以后,也是松了一口气。这大夫子若真是摔坏了,我心里怕也内疚很久,毕竟已经很大年纪了。 我又问那荣小霸王如何处理了。 绿珠答,荣家的子扬少爷顽痞成性,不尊师长,被罚抄一百遍西祁礼法篇,且必须三日抄完。 那礼法篇我知道,厚厚的一本,足有一个茶杯高,全是之乎者也。 一百遍…… 当时我有点不信小霸王会老老实实回去抄书,后来我才知道,这次的事说大就大,说小便无。大夫子仁厚,竟没有在往上惊动,连荣老王爷都没告诉。 荣家的家法严明,荣老王爷若知道这事,荣子扬不被打死也得扒层皮。 大夫子觉得他虽是顽痞纨绔,也只是个十几岁的少年,这些年并没做过太恶之事,怕若是就此闹大,荣家就不止颜面受损。 这样一来,那霸王便只有心甘情愿抄书。 接下来的几天,我很少看到荣子扬,想到那厚厚的礼法篇要在三日内抄一百遍,我就忍不住感叹,那小子怕是连上茅厕都得拿着纸笔了…… 平常的日子总是过的很快。这几日,我上午修习礼法字体,下午由武夫子教我们习武。 说是习武,但是一切也要从基础学起。 于是,所有人便在大太阳底下,半蹲着扎起了马步。 武夫子要求的很严格,不管是谁,胳膊必须端平,腿必须稳。若是一点不对,就得结结实实的吃戒尺。 我身体不好,站久了腿总是会抖,总想活动一下。夫子可不管我身板如何,一尺子下来,手心就肿起老高,被打了两次,抖的多厉害我也挺着,终于以后不再抖了,因为麻了…… 这几日早晨醒来,桌上的字条旁总有香味浓郁的吃食。我第一次知道,很普通的鸡鸭鱼肉,竟可以做出好多不同的味道。 以后若有机会,一定游遍南北大川,尝尝不一样的味道。 那一天,应该是很遥远吧…… 三日后的早晨,荣子扬终于顶着重重的黑眼圈,过来上课了。 他似乎很疲倦,却是半点没安分,看我的眼神好像豹子要吃人,他也是新学子。上武功课时,我们二人还被分到了一个小队。 扎了几天马步,今天武夫子给我们换了新花样--打棉包。 这个比马步简单多了,就是用双拳用力击打面前的棉花包,增强臂力。 荣子扬显的非常积极,又是帮着挂棉包,又是帮忙打扫的,看起来很是殷勤。 但我总觉得,无事反常既为妖。 他肯定不会因为抄了一百遍礼法,就改邪归正的。 果然,我在棉包里,发现许多磨圆的碎石…… 我自然也不能就这么认下,找个机会,把我们俩的棉包调换了一下…… 武夫子上课的时候,我狠狠一拳打出,顿时捂着手,做出痛苦的样子。他看了以后立刻喜笑颜开,心情大爽下,卯足了力气狠狠的也是一拳,顿时嗷呜一声惨叫。 “这位学子,你怎么了?”武夫子赶紧过去询问。 荣子扬苦着一张脸,一手捂着另一只手,忍着疼说“没,没事,就是感觉一拳下去,特别威风,忍不住喊了一声,增加一下气势。” 武夫子点点头,赞赏的道“果然是孺子可教。既然这样,你就给大家当个示范吧,用你刚才的力量和气势,来,听我的号令,击拳!” “什么……”荣子扬一脸惊恐,我微微一笑。 下课后,他双手淤青一片,肿的如刚蒸的馒头一样,看我的眼神越发恶毒了。 这几天,我每日都在餐堂寻季云常,却没有看到他,没办法,只好一直带着坏了的弩。 就这样,一晃过去七天,到了青蓝阁休假的日子。 一大早,各学子便穿戴整齐,拿好身份牌排队出门。我出去的比较晚,远远便看到管家站在马车旁,我便信步走去,还是和苏倾雪坐在一车。 我们自然还是不说话。 回到苏府后,我们先与苏霍请了礼,便各自回了小院。 丫鬟婆子早准备好了热水,我舒服的泡过花浴,顿时神清气爽,吃了些东西,又补一个回笼觉,醒来已经是下午。 我让绿珠把上次买的男装拿来换上,从后门出了将军府。 一条路走过一次,也就熟悉了,与绿珠边走边逛,取了些银两,又去药铺抓来些温补的药,便来到了吟红楼。 只是七天时间,这里已然换了一番模样。 门前已然没有姐姐招呼,屋里却实门庭若市。 中院的杂花乱草已经搬走,看起来清新不少。 给龟奴扔了块碎银,大步往里厅走,远远的,就听到有人喊“快看快看,牡丹姑娘出来了……” 牡丹姑娘?莫不是,阿朵没有听我的话,临时改意了? 我心念一动,忙往内厅走去。 ☆、第十九章 罗裙我要了 一进内堂,磬鼓声起,正前方的纱幔被缓缓拉开,身穿彩裙的丫鬟拿着花篮碎步走来,向台下轻洒花瓣。 “咚……”的一声琴响,屏障后走出带着面纱一个曼妙的身影,她碎走几步,轻轻旋身,原地一个轻跳,站在台子中间。 “牡丹姑娘,牡丹姑娘……”台下的人立刻热烈的欢呼,女子轻轻一转便随琴舞了起来。 仔细去看,这女子身材高挑,圆润丰盈,穿着一身非常合体的舞纱,露在外面的额头点了朱砂花瓣,一双狐目里含羞带魅,舞动间确是有一股动人风情,怪不得众人追奉。 “哎呦,这不是小公子么,你怎么才来,姐姐都想你了!”岚姐不知何时站到身后,一张脸堆满了笑意。 我故作羞涩的问:“姐姐,跳舞的这是何人?” 岚姐嘿嘿的笑道“这个啊,是我吟红楼新来的牡丹姑娘,这身段和舞姿都是一等一的好,刚来了三天,就引的众人千金追捧。怎么样小公子,要不要给她送几个花篮,没准姑娘高兴,就下来喝酒了呢。” 岚姐的眼神往台子那边一挑,那里摆着十几个花篮,上面分别写着张公子李公子的,都是给她捧场的。 我略一思量,便也买下两个,岚姐立刻喜笑颜开,不一会,龟奴便加了两个花篮过去。 绿珠拿出一锭银子过去,示意想要见上次的姑娘,岚姐便有点为难的说“这个不太方便,姑娘不见客……” 我便又拿出一张五十的银票,她忙又点头哈腰的道“姑娘也说,若是上次的小公子来,也不妨一见,公子这边请……” 随她时上楼,左拐右拐的来到一个略是雅致的房间,她敲门引我进屋后便退走,绿珠也聪明的退出门外,守在门口。 “公子。”阿朵过来欠身一礼。 她挽着美人髻,化了眉眼,身上穿着一套粉色浅衫,气色比前几日好了许多,一派明媚之色。 我点头,她马上泡了一壶龙珠,将茶碗端起,用杯盖拢了几下浮叶,问“这几天,岚姐可有难为你?” 她马上道“听公子的吩咐,将那些话说与妈妈,起初她并不理会,后来半信半疑,便依言将院子改了一番。奴家献唱两天微有成果,只可惜……” 她顿了一下,微低下头道“只可惜,第三日院里来了一个唤做牡丹的姑娘,她的舞跳的极好,风头,也自然更胜一些。” 这个比较能理解,藏在帘后只闻声不见人,怎么比的上一眼就可看能到的小娘子。若是我,自然也会被后者吸引。 不过我刚才也看了,那姑娘虽是舞姿引人,却是眉眼浮躁,她先一步红了也好,正好让阿朵好好酝酿,到时候八月灯元节,借她肩膀踩的高一点。 我从怀里掏出一些银子“这个你拿着,继续笼络一些楼里的姐妹,最好找到几个真心相待的。 另外,不要被其他事影响,依旧每天只唱一首。不管什么人出什么样的条件,都不要露面,你可能做到?” “奴家能做到。”阿朵点头,系数接过银子。沉吟一下,又道“公子,奴家身份特殊,妈妈三番两次问及姓名,奴家都搪塞过去。不知公子,希望奴家叫个什么名字?” 我站起身,看着窗外风吹柳摆,眼前却是相府十里残骸的模样,那一日,凤家人的血定然染红了相府,翠色的绿叶定然变成片片怨恨的红。 “红叶。” 阿朵轻轻一礼“谢公子赐名,以后,奴家就是红叶。” 站了一会儿,我坐回去,喝下一杯茶,又与她吩咐了些事,便起身离开。 下楼的时候,我向台子方向去看,牡丹已经拿下了面纱,这女子果真妩媚。似是感觉到了目光,她转眼过来,竟是对我扬眉一笑。 出了吟红楼,时间尚早,我便顺着花街往前,在集市里闲逛。 今日西祁暴热,街上人少,小贩们都是无精打采,连那些武刀喷火碎大石的都懒的表演了,一个个坐在阴凉地方天南海北的坎。 又往前走,路似乎被堵住了,许多人围成一个大圈,指指点点的说着什么。 我个子小,站在后面根本看不到,便挤过人群,来到前边。 人群的中心处,跪着一个头绑孝带的男子。这人衣衫非常破烂,脸上脏污一片,肿起的嘴角处还有血迹。 他不发一言,只是不停的对观望之人磕头,面前的黄草上隐隐粘上了血迹。仔细一看,纸上还歪歪扭扭的写了许多字。 大致意思就是,他家老父亡,家里无亲无友,破草房也抵债了,他愿意终身为奴,换老父一口安身棺材钱,从此以主为忠。 我这才发现,不远处的屋檐下有张破草席,里面竟是卷着一个老者。 西祁民风淳朴,妄说他还要终身为奴,就是讨钱,大家也会伸手帮一下,怎么围了这些人,都是不理不睬呢? “哎!造孽啊!”旁边一个中年男子叹了一声,见我看他,便凑过来道“哎,真是造孽,养了一个这样不学无术的儿子,老了老了都不得终寝啊!” 我听的糊涂,不禁问他为何这么说。 那中年男子就打开了话匣子,说了半天,我也听懂了。 中间跪着的人,叫李九,他父亲是西街卖筐篓的。因为是老来得子,从小就将李九娇生惯养。谁知娇子如害子,这李九不知何时,竟然喜欢上了“买定离手”的那一套,天天跟着一帮不学无数之徒混日子。 两年前老汉的老伴一口急气西归了,前日一早,李九竟然将自家草房抵了出去。李老汉气急之下追着李九打,刮到桥桩掉进河里,等捞上来,已然不在了。 李九身无分文,便将老父裹入草席,跪在路中。 此时已过未时,算算时间,这李九竟已经跪磕近三日,那边的草席旁围了许多绿头苍蝇,若是不赶快下葬,怕就不好了。 他还在不停的嗑着头,额头的血将草纸染的一片殷红。 看着那卷破草席,我突然有些动容。 街边市井尚可以安葬老父,而我如今身在异乡,连父亲尸骨何处都不知道…… 心头酸苦,掏出银钱便要上前,旁边的男子一把拉住我“哎呦小公子,你这是要作甚?” 我答“给他些钱,让他买口棺木。” 那人连忙摇头道“可千万不要啊小公子!这人刁痞成性,从小跟着流氓混日子,连老父都气死了,你若买了回去,就是沾了一坨屎,甩都甩不掉啊!” 这人的声音很大,我们又站在前排,所说的话一清二楚的传进李九耳朵,他抬起头看着我们,眼里现出一股说不出的绝望,然后,又继续用力的磕头。 一下一下,血顺着他额头流下,阳光一耀,有些狰狞。 我叹了口气,终是走上前去,蹲身将银子放进他手中。 他似乎没想到会有人给他钱,看着手里银子,眼里涌出一股异样的神色,然后他抬头看着我,用力握拳,将银子紧紧攥住。 “拿着去买口棺木,将老父好好安葬了吧,你也不用跟着我为奴了,用剩下的钱,去买身干净衣服,以后,重新做人吧。” 他看着我,眼里似有泪花。 半响,转过身,端端正正的磕了三个响头。然后抱起一边的老父,快速往西街棺材铺那边跑了。 从始至终他都没有说话,更是没半个谢字。他走以后,众人纷纷碎语,说我不该管这个无耻的市井无赖,说他不该被可怜,可怜他也不会感恩。 我无意解释,也不觉得不对,叫了绿珠沿街前行,到了一处酒楼前,肚中饥饿,便进去点了几个菜。 这酒楼临街,我便找到一个临窗位子坐下,不大一会,菜就上齐了。 我最近胃口大开,吃什么都香,还特别能吃,没一会,杯盘就已经空了。 要了一壶雀舌,又小坐一会,天边就起了晚霞,红红火火的甚是好看。 我们出来大半天,算算也该回去了。绿珠算过帐,我们便往门口。 这时候正当傍晚,酒楼里桌桌爆满,小二哥忙的焦头烂额,本想端着盘碗上楼,脚下一个踉跄,手里的汤哗啦一下全飞到了我身上。 “喂,你怎么走路的啊!”绿珠当即急了,忙拿着罗绢给我抹衣服。 “对不起公子,对不起……”小二吓的不轻,想要过来擦衣服,却又怕毛巾不干净,就一直说着道歉的话。 好在这烫水不热,也没受伤,便没有为难他,我记得进来的时候,右边隔几家有个成衣铺子,便拉上绿珠快步走去。 这衣铺规模挺大,掌柜也很热情,还没进门就客气招呼道““小公子里面请,需要什么款式的衣服小店都有。想要不一样的,咱们这还有刚进来的南锦,这圣京不少达官小姐公子,都在咱们这里订衣服呢。” “不用了,就随便来一套我的尺码就好。” 掌柜一看我衣服的油渍就懂了,马上从后面拿出一套淡青色竹叶紧袖小长袍,穿上一看,大小正合适。 本来付过银钱要走的,转身时又在门侧看到一身绣着玉兰的绿色罗裙。 想到再有月余,就是这身体的十岁生日了,不禁心里一动,道“老板,麻烦把那套罗裙给我包好。” “好嘞!”老板应了一声,赶快就往门侧走。谁知这时,一个娇脆的声音突然喊道“掌柜,那个玉兰罗裙我要了。” ☆、第二十章 满院鼠蚁 话音刚落,自门外大步走进一个女孩。 她穿着一件桃红色的小夹袄,配着长至脚踝的鹅黄色锦纱里裙,走路间纱锦飘动,竟是灵动的很。 “掌柜的,那个绿色的玉兰罗裙我喜欢,给我包好。”她倨傲的仰头,葱白的小手往侧一指。 掌柜歉意的道“不好意思这位小姐,这件绿色的罗裙是独品,这位小公子先你一步已经买了,小店还有其他款式,小姐还是看看别的吧。” 我本就站在门后,她从门口直冲冲进来,自然是没看到我。此时听掌柜一说,才算侧头看到我。 我本想善意的点个头,谁知道,她上下打量我一圈,却哼了一声。 “哼,不是独品本小姐还不要呢。他要了又如何?掌柜,我且问你,这罗裙他付过钱没有?” “额……”掌柜略有尴尬,如实道“回这位小姐,这位小公子确实还没付过钱,但是他早就……” “还没付过钱算什么买了?掌柜的,我现在付钱,这裙子是我的了。竹子,付钱。” “是!”她旁边的小丫鬟应了一声,从钱袋里掏出一锭足有五十两的银锭子,塞进掌柜手里。 “这……”掌柜看着手里的银子,又看看我,一脸的为难的道“这位小公子,我看这位小姑娘是真的特别喜欢这件绿罗裙,要不这样吧。本店里间还有一批纱裙没展示出来。这件裙子,小公子你就让给这位小姐,咱们进里间,在挑选一件其他的,你看如何?” “这……” “当然不行!”我还没等说话一边的绿珠不乐意了,上前一步道“老板,这裙子是我们先看上的,你不能因为他们硬塞了钱,就把东西给别人。老板,这裙子你应该卖给我们!。” 这时候,有小厮已经将裙子包好,送到了掌柜手里。他拿着纸包看看我,又看看她,一脸的纠结。 “哼,真是甘年怪事多。什么人都敢过来跟本小姐抢东西。竹子,不用废话,把东西拿了走人!” “是!”丫鬟脆生生回了一句,上前一步,就要从掌柜手里拽纸包。 绿珠这次真急了,赶紧过去拉住纸包“哎,你们怎么这样,竟然还要动手抢,讲不讲道理啊!” “讲道理是吧?好啊!”那女子轻蔑的一笑“那你们就把罗裙穿上,如果能穿,本小姐便将裙子让给你们,怎么样?” “你!”绿珠的脸一下就红了。 先不说绿珠大我几岁,根本穿不下这件衣服,而我又瘦了些,撑不起裙摆,但说我们两人此时一身男装,如何去试女子的裙子? 这女子太难为人了! 我也有点不高兴。本来只是想给自己买个生辰礼物,买回去许也穿不了。她若是好好说话,也就让给她了,这般蛮横…… 哼,不让! 见我不语,绿珠自然有了主心骨,上前就把裙子抢了过来。那个叫竹子的丫鬟也不吃亏,马上又抢回去。 两人一人一边的拉扯着,我和那女孩也是两厢无声的对视着,掌柜左看右看的,也不知说什么好,一时间很是尴尬。 “妹妹,这罗裙,我们让给他们吧。” 一道轻语,自门口又进来一名女子,此人身材窈窕,眉眼精致,竟还是个熟人。 女子看我一眼,微微点头一礼,然后对女孩道“小妹,这罗裙,咱们便让给他们吧。 你有好些裙子,不多这一件,也不少这一件。我见这店里的衣裙花样不少,那件紫萝花裙就不错,不如咱们看看那件吧。” 掌柜忙点头附和道“对啊对啊,别的样式也好看。” “哼,不行!我就要这件。”女孩瞪着我,很是挑衅。 那女子又道“刚才从旁边的琳琅院过来,见他家也新到很多纱锦,不如,我们上那边看看吧。” 掌柜又附和道“对啊对啊,他家纱锦款式多。” 女孩一阵烦躁,转头道“闭嘴,你给我一边去!” 掌柜忙退后了几步,远远的不敢上前。 女子叹一声,有些歉意的对我一笑“请不要见怪,小妹脾气刁蛮,若有言语冲撞,还望海涵。” 说完,她走过去,从竹子手里把裙子轻轻的拿起,将纸包上的皱褶抚平,然后过去掌柜那里,将绿珠的钱取回,一并放在纸包上。 走过来道“这裙子,还是由我买下吧。不过既然你这般喜欢,我们便将这裙子送给你,就当,做为刚才唐突的补偿,大家交个朋友,你看可好?” “哎呀,蓉儿姐姐!”那女孩一脸不高兴,但柳蓉儿只是淡淡的看了她一眼,她便不敢在说话,轻哼了一声,嘟着嘴站去一边。 我看向柳蓉儿,她端着衣服,眉眼里没有任何异样的神色,只是嘴角微微上扬,精致的眉眼间,竟有让人如沐春风之感。 我笑了。 伸手将银两取回,递给老板道“掌柜,我突然觉得,那件紫色的衣裙更加好看,我要那件紫色,这件,就让给这位小姐吧。” “好好好,马上给小公子包起来。”掌柜正是头大呢,一见有了转机,马上答应,飞快的取衣包好,那速度,生怕慢了半分我会反悔。 “多谢了。”柳蓉儿颔首一礼。 我微微一笑,说了声告辞,带着绿珠踏步出门。 “小姐,那裙子你既然喜欢,人家也都说送你了,你怎么反倒不要了。” 走出很远后,绿珠有点不平的嘟囔着。 我却是微微一笑。 一条罗裙,妄说穿不了,就算能穿,最多也就穿一年。 穿一年喜欢的罗裙,和交一个朋友,我选择后者。 这个柳蓉儿,还是很有意思的。 一路无言,很快到了将军府。新来的丫鬟青藤正等在小门门口,见我回来,忙跑过来道“小姐小姐,不好了,你快进来看看吧,出事了。” 我赶紧快步回院,还没进院子,就听新来的婆子碎碎的骂着“哪个挨千刀的作孽,怎的这么多畜生!” 快走几步往院子里一看,我也是惊了一下。 满地都鼠蚁和杂虫,密密麻麻的,都要将院落的地面覆盖住了。 我对这些东西天生反感,细看两眼,胃里翻江倒海,差点就吐出来。 “什么时候聚了这么多东西?”我问。 青藤道“未时刚过,便见了一两只老鼠,起先以为是哪里食物没放好,后来越聚越多。小姐你是从后门出去的,你不在,我们也不敢太过声张,就想着等你回来再说,谁知道这些东西越来越多,就变成现在这样了。” 真是奇怪,无缘无故的,怎么会聚了这么些老鼠臭虫? “今日可有什么人来过吗?” “回小小姐,今日一天,不曾有人来过。” “我不在的这几日呢?可有什么异样?” “回小小姐,不曾有异样。” 我点点头,“去通知管家,让他叫人过来打扫干净,不要太过声张,如若有人问起怎会聚这般多的东西,你就回我早上把蜜糖撒在了院子里,其他再问就说不知道。” “是。”青藤应了一声,转身便往前院跑。不一会,管家便带着家丁和铁钎过来。 他们先是烧了几桶热水,通通倒在院里,烫死不少鼠虫,然后将书虫尸体弄走,在烧水来烫。 最后又用大锅烧好驱虫驱鼠的药掸上,来来回回的,等到院子收拾干净,已近亥时。 向管家道了谢,绿珠便过来伺候洗漱,我见她也是累了,洗漱完便叫她回去睡觉。 我坐在窗前,却是怎么都睡不着。 到底是谁弄这些东西过来吓唬我?这人也真是的,竟然想出这种方法,真是无聊! 许是看多了虫子老鼠,我心里有点不舒服,竟是一点睡意都没有,干脆就坐在椅子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茶。 喝着喝着,竟然还没出息的饿了。 也真是奇怪了,越饿越想吃东西,我好像还闻到了烤羊腿的味道…… “哈……”身后传来一声轻笑,我猛的回头,不知何时,身后竟然站了一个人。 我怒道“你怎么又进我房间来了!” 他弯唇一笑“你这丫头,脾气怎么这般不好。一见到我就大呼小叫的,我进你房间,还能吃了你不成?” 我懒的理他,喝到“出去!” 他也不气,只是抱着肩膀问“确定让我出?” 我还未等回答,他又自顾自的说道“也好,那我便出去了,来的时候见外面有几只小夜猫,这羊腿,便一半我吃,一半喂猫吧。” 说罢,他将手里的纸包打开,轻轻的闻了一下,立刻点头夸道“嗯!香!不愧是乳羔羊,烤出来的味道就是不一样!” “咕噜噜……咕噜……” 肚子不听话的响起来。 我有点窘迫,他却是一弯唇,一双桃花眼里蕴着无尽的笑意。然后突然靠近过来,我只感觉衣袖被拉了一下,下一刻,人就站在了房顶上…… “喂!你为什么每次都不经过我同意,就拽我上房顶!”我瞪他。 他却微微一笑“因为我喜欢看月亮。” 说完,他带着我几个起跳,离开了将军府。 ☆、第二十一章 我该走了 午夜的圣京一片寂静,他拽着我在房顶上几个跳跃,便到至上次那个阙楼顶。 他松开我,自顾的坐在一边,从怀里掏出几个油纸包,摆摊一样的铺开,又不知从哪一抹,掏出两个竹壶,一左一右的摆好。 末了,他抬起头“小丫头,你怎么还站着,快过来,凉了就不好吃了。” 我没有动,淡声问“你不是说,来房顶看月亮么?” 他点点头道“没错啊丫头,是看月亮!” 可今日是七月二十八,繁星倒是很多,哪里有半点月亮的影子…… 他略一弯唇,桃花眼里蕴着无尽笑意,指一指自己的头“看过一次,就会记在这里。只要我想,白昼也有月光。”说完,他拽下一块羊腿肉咬在嘴里,顿时一副陶醉的表情“嗯,味道正宗,太正宗了!来来来,你快尝一块。” 反正我也下不去,肚子也真是饿了,坐过去拽下一小块肉放进口中…… 甘香入味,味道果然不错。 我便又拽下一大块,一小口一小的吃。 “喂,丫头,吃羊腿要大口,要粗狂,要像我这样才会吃出味道。”说着,他张大嘴咬了一大口羊肉,陶醉,自然又出现在他脸上。 我想了想,稍微大口一小点,感觉确实不同,便学他一样,大口的吃,用力的嚼。 韧香弹牙,满口的肉香…… “哈哈哈……”他爽朗的大笑,将竹壶打开,送到我面前“来,喝一口。” 拿过来喝下一口,味道和上次的清酒差不多,却多出淡淡的甜味。 “这是紫萝花的花露,你明天还要回青蓝阁,喝酒会睡懒觉。”他道。 我没应,津津有味的吃着羊腿,啃到骨边,见里面还有乳乳白色的骨髓,便想嘬出来。但是怎的也嘬不出来。便拿出匕首在骨上一敲,骨棒果然段成两半。 他看样似有点心疼“小丫头,如此好刃,竟然被你用来切骨棒,真是暴谴天物。” 我哼了一声“要你管。这是我用画换的,我的东西,想怎么用就怎么用。” 他弯唇,将手臂枕在脑后,眯眼看着星空。半响,他道“小丫头,我该走了。” “嗯。”我吃着辣藕片,随意应着。 他似乎是不甘心,起身稍微靠近我一点“我该走了。” “嗯。”我又应一声。 他语气略微低沉,呵笑一声。“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东西。” 他沉默了一会,最后好像是笑一下,等我吃饱喝足,便扯着袖子将我送回将军府,跳上屋顶走了。 今日也未喝酒,却是非常的困,迷迷糊糊的连衣服都没换,直接倒在榻上睡着。连梦都没有做一个,再睁眼睛已是次日。 醒来的时候,床头放着一件漂亮的桃红色长裙,收腰,窄袖,寸领。袖口和裙摆绣满了蝴蝶,针角精致细密,面料更是上好的纱锦。 我一愣,又见桌上还放着一个非常大的包裹,走过去打开。松花糕,蜜饯,糖酥油盐饼,芙蓉糖,琳琳种种的竟都是些零食,最下面还放着只热气腾腾的鸭子,纸包上写了四个字:春秋烧鸭…… 桌角茶杯下的字条上龙飞凤舞的写着几个大字:小丫头,你要胖些,才能穿上那件裙子,记得想我。 我有点恼怒,将纸片用力搓碎扔掉,这人竟然又偷进我房间,而且还送了件衣服过来,分明是监视了我的行踪! 该死,这么久,怎么忘记问他是谁了! “小姐,你醒了吗?”绿珠在门口轻轻的问。 “进来吧。”我稳了一下情绪,她们便推门进来伺候洗漱。绿珠见到桌上的东西略有惊讶,却也没有说什么,淡定的将东西收拾好带上。 先去苏霍那里起了礼,管家便送我和苏倾雪回了青蓝阁。这一路上,我二人都各自闭着眼,倒也默契的谁也不理谁。 拿着身份牌进入阁中,让绿珠将东西送回去,我直接去往学堂。 今日的晨客依旧是礼仪,不过教课的不是那个慈眉善目的夫子,而是一个眉眼凌厉的女夫子。 这夫子要求尤为苛刻,每个动作力求完美,后面的人还好,我在第一排可是遭了殃,一会说我腰弯的幅度不够,一会说我笑的不自然,最后还说眼神没诚意,弄的我心中尤为烦躁。 第二节课,教课的还是那位坏脾气夫子,他似乎看谁写的都不好,一副永远不开心的模样。 心情不太好,午时磬鼓响过,我便没有去餐堂吃饭,一路兜兜转转,来到上次的池塘边找空地躺下。 今日天空并不晴朗,灰灰暗暗的一片阴沉,躺了一会竟是越发烦躁,干脆起身往回走。谁料刚走出一个回廊,远远的便见到一个人大摇大摆的走来,仔细一看,我便暗叹一声,果然是冤家路窄,竟然碰到这霸王了。 我左右去看,发现旁边有一条岔路,不想惹什么麻烦,便转身想走。但是这路就这么长,我能看到他,他自然也看到我了。 “哎!那个谁,你站住。”他在后面喊着。 既然如此,我便停下身,侧眼看他。 他大步流行的走过来,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道“哼,还真是巧啊,在哪儿都能遇到你。” 我淡声道“是的,果然冤家路窄。” 他哼了一声,抬手稀罕的逗了两下瓷罐里的东西,痞声道“大白天的真是晦气,一抬眼就碰到碍眼的人!说说吧,之前的事,你想怎么道歉,说的好本少就饶了你,说的不好…”他撇了我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 这副街边无赖的模样让人讨厌至极,我心中的怒火一下子就被点燃,看着他手里的青花瓷陶罐,便突然有了想法。 我深呼吸一下,让自己看起来表情自然一些,然后微微一笑,道“其实,这几天回家想了想,上次的事,好像真是我的问题。” “嗯?”他可能没想到我会这样,愣了一下。 我继续微笑,轻轻的低下头道“我上次不该挡在路中间,也不应该戏耍那妇人诬赖你,让你那般狼狈。回去仔细的想了一天,虽然你也有问题,但是我的问题更大一些。 你乃堂堂荣亲王娣孙,我也是将军府的娣小姐,你我都算将门之后,家中长辈许还很是要好,按辈分,我许还要叫你哥哥。你我二人何必因为一点小事,闹的这般不快呢。” 荣小霸王听了后,点点头道“嗯,别说,你说的有那么点意思。看样子,你是准备道歉了?也好,那你道歉吧。按原来的规矩,狗叫,或者驴叫,你选一个吧。” 叫你大伯! 我压下一口怒气,浅声道“这样吧,狗叫和驴叫,我就不学了,我给你打个礼,就当是道歉了,你看怎么样?” 那小霸王上下打量了我一圈,竟然真的点头说好。 我微微一笑,退后半步认认真真的搭手…… “咦?十九公主?你这么来了?”我惊喜的大声喊道。 荣小霸王听到十九两个字后一惊,身体一僵,扔掉瓷罐鸡飞狗跳的就跑,跑了几步觉得不对,回头一看,当即怒了“你敢耍我!哪有十九公主!” 我故作不知的直起腰“是嘛?没有啊?哦,哪是我看错了。” “你!”他气的不行,指着我半天说不出话。这时候只听“咻……咻咻……”几声轻叫,荣小霸王一愣,目光触及到地下碎掉的瓷罐,当即紧心痛的道“蛐蛐,我的蛐蛐啊!快,快帮我找,找啊!” 我赶紧点头,跟着他满地的找,终于在他脚下发现了一只黑中带黄的超大号蟋蟀,便赶紧喊着“哎呀就在那里!” “啊!那里,在哪里啊?”他紧张的不敢乱动。 我忙大声指挥道“你往左边,啊不对不对差点踩到,你快往右边,右边右边,踩到了!踩到了跳跳跳!” 荣小霸王被我指挥的左跳右跳,终于,“嘎嘣……”一声,那只又大又肥的蟋蟀被他一脚踩扁…… “啊!我的霸王蛐蛐啊!”荣子扬一声惨叫,蹲下身,扯着须子将霸王蟋蟀捡起,摇晃了几下,竟是死的透的不能再透了。 “这可是我刚从御史家小公子手里买的蛐蛐啊!市面上买都买不到的霸王蟋蟀,本少花了一千两啊!”他一脸痛苦。 我心情瞬间大爽,道“真是可惜,一千两就这么没了,不过你还是节哀吧。我还没有吃东西,就不陪你悲伤,先去餐堂了。” 说完,我仰头抬眼,大步往前走。 “苏倾沐,你是故意的!!”他磨着牙大喊一声,那表情,恨不能将我吃了。 我微微一笑,是的,就是故意的。 让我道歉,还让我学狗叫?真是欺人太甚!现在你就慢慢心疼去吧。 哎……今天餐堂会是什么菜呢?希望是蒸鱼,或者红烧狮子头也行,这两道菜非常合我口味,再有个青菜芙蓉汤就好了,哎,吃饭,也是件令人期待的事啊。 我加快脚步,感觉脚下的步伐无比轻快,回廊里还能听到荣小霸王的痛苦喊叫,我却觉得,空气似乎也没有那么闷热了呢。 ☆、第二十二章 马场惊魂 去餐堂的时候较晚,里面已经没多少人了。 好在饭菜充裕,我打完吃食,选了一个比较靠边的位置,几乎是刚吃完,未时的磬鼓响起,该是上课的时辰。 下午是武夫子的课时,照例,还是打棉包。我们各就各位了之后,荣子扬才来,进来就臭着脸,轰轰烈烈的打了一个时辰的棉包。 不明情况的夫子连连点头,直夸他勤奋刻苦,是我辈楷模,让大家都要向他学习,而我分明看到他的脸更绿了,看过来的眼神也更加恶毒。 接下来的三天,圣京都在下雨,淅淅沥沥的雨从白天一直淋到晚上。青蓝阁内的生活便简单到上课吃饭和睡觉。 托三皇子的福,把我安排在这个独立小院里,虽是清净,却像与世隔绝了一般。 一些新学子们因为我这“特殊待遇”而故意疏远,另一些自命清高的学子,则是知道我没有经过筛选便入了青蓝阁而不屑。 好在我本就不是孩子,也不愿意和这些学子多有交流,小院里有大把的书,足够我打发时间。 这三日,我小心又小心,生怕着了那小霸王的道,但他只是恶毒的看这我,并没有什么行动,这反而让我更小心,还是那句话,反常既为妖! 第四日,天空放晴,蔚蓝的天空无一片云彩,雨后的空气也尤为新鲜,我起了一个大早,看看时间,离晨课还早,便准备出去转转。 换上一件素气的衣衫,坐在铜镜前,绿珠为我梳头的时候似乎很高兴,她说“小姐,你胖了。” 仔细去看,好像真的胖出一点,塌瘦的腮微微鼓一点,眼中有了亮色,连原本蜡黄的脸色也微微红润一些,只是这小胳膊小腿还跟原来一样干瘦。 是不是,要多吃点才会胖?我突然想起那人纸片上的话。 这几日晨起,桌上在没有热乎乎的吃食,不过却觉得有双眼睛在暗处盯着,这感觉让人很不舒服。 他的那些零食我并没吃,统统给了绿珠,她自己吃不了,便拿出去分给那些丫鬟书童,倒是很快和他们打成一片。 “小姐,梳好了。”绿珠轻声道。 这些日子吃的好睡的好,发质有很大改善,她为我挽了双鬓环,在环上缀了玉珠,因为没有耳洞,便搭配一条珠链,从镜中一看,倒也是别致。 “我出去走走,不用跟着我。” “是,小姐。”绿珠应下一声,我信步出门。 时间还早,其他学子还未起床,枝头喜鹊轻啼,远处蝉鸣阵阵。 青蓝阁很大,我以前只在左边的一小段路走,到了岔路口想了想,便往右边走去。 这里不愧是曾是皇家别院,一路上的阙楼云台恢宏大气,园林院落也甚是讲究。不过有几处大殿外面落着锁,想必是重要地方。 看了一圈,也快课时了,我便找了方向,准备回去。眼角一瞟,竟看到不远处回廊里有个女子正低头看书,仔细一看,是柳蓉儿。 似是感觉到有目光注视,她缓缓抬头,目及到我,竟是颔首一笑。 正好磬鼓响起,我不方便过去,便也是颔首一礼,我二人都是微微一笑,各自分开。 今日的晨课又换回最初那个慈眉善目的老夫子,大家学轻松愉快。第二节改换了课程,变成了修习棋艺。 教棋艺的是个年轻夫子,没有那么多知乎者也,大家听的很明白。 所谓棋艺,师傅只负责教门路,技艺须还得自己琢磨。夫子教过一局棋步,便让学子们两人一组各自练习。 和我分在一组的,是初来青蓝阁那日,在餐堂作那首“吃的乐呵呵”的那位胖学子。许是先入为主,我并不看好他,但他竟然轻松赢了我。 “承让承让。”他谦虚一礼。 曾经在相府,我的棋艺可算是精湛。如今惨败自然不甘心,提起精神与他又战,一直到午时磬鼓响起都未分出胜负。 我不禁暗暗佩服,原来真是不能以其一断其三,能进青蓝阁的人,却有过人之处。 我二人尤意未尽,约好下节课在切磋,便与一众观棋学子去了餐堂。吃过餐食便又是武夫子的课。 这些日子,不是扎马步就是打棉包,着实枯燥的很,学子们的兴致都不高。武夫子略一思量,便决定给我们再换一个新花样…… 去马场学骑马。 一说骑马,大家自然高兴。不过到了马场才发现,有一组老学子也在上课。 “快看,那个是不是季小侯爷?”人群里不知是谁喊一声,学子们立刻兴奋起来。 顺着马场去看,正中央,季云常骑着一匹黑鬓马,穿着一身藏青夹袍,骏马奔驰间,他腰板纹丝不动,打马扬鞭间,很有将门风范。 武夫子不知过去说了什么,回来后跟我们道“我和李夫子商量了一下,你们初学骑乘,很多要领把握不好,我便先教年你们骑乘以的基本要领,然后,两人一队,与那边的一位老学子一组,由他们指导你们练习。” 众人自然说好。有几个女学子竟然还兴奋的问“夫子,我们可以选择和谁一组么?我们想和小侯爷一组。” “当然不能!”夫子脸一黑。 这骑乘看起来简单做起却很难。首先要抓稳缰绳,双脚踩稳马蹬,身子微微向前弓,适应马的背部,然后轻打马鞭,慢慢行走。 夫子找了两匹马让我们每人过去实验一下。我从来都是坐马车,哪里骑过马?轮到我的时候,缰绳也抓不好,马蹬也蹬不住,好在夫子脾气不错,纠正好多次,坐在马上总算能有个花架子了。 许是男子天生有骑乘天分,轮到那荣小霸王的时候,他直接翻身上马,打着马便跑了一圈,路过我身边的时候还故意打马鞭,马儿呼的一下从身边擦过,他轻蔑的瞟我一眼。 基本要领都学完了,接下来就是分组。要不说冤家路窄呢,夫子竟然把我和荣子扬分到一组。 他显然比我不乐意“夫子,能不能给我换个队友?她太笨!” “不能!”夫子黑着脸回答。 荣子扬吃了瘪,一指季云常“那我要跟他一组!” 夫子犹豫了一下,又看看我,可能是觉得,荣子扬不靠谱,季云常似乎能辅助一下我,便答应了。 于是,我二人便在众女学子嫉妒和怨恨的目光中,打马与季云常行在一起。 “云常,咱们先打马赛几圈如何?”荣小霸王显然很兴奋。 季云常似乎笑了一下,竟然点头道“好。” “好!看到前面那个彩旗了没有,我们从这里开始,到旗子处拐弯,五圈以后,谁能先拿下旗子,跑回这里就算赢,怎么样。” 季云常道“也好,这便开始吧。” 荣小霸王似是很高兴,破天荒的对我道“喂!苏家妹子,你就负责为我们当裁判吧。你喊开始,我们便跑,谁拿了旗子先回来算赢,你负责论个输赢,可是好?” 一听说要比赛,一众学子都围将过来,况且他说话也不算难听,我便点头说好。 我轻踢马肚,把缰绳后拉,让马儿后退两步,举起右手口中高喊“一,二,三,开始!” 右手一落,两匹马儿如同离弦的箭一般飞出去。 “啊!快看,小侯爷真帅!小侯爷加油!”有女学子兴奋的大喊。 “荣少骑马竟然也好帅,荣少加油!!”另一个学子也喊起来。 不大一会,马场内的学子就分成两派,各自欢呼呐喊。两个夫子虽然没有呐喊,却也凑过来紧盯着二人的速递。 转眼三圈已过,二人已然打马齐行,根本分不出胜负,荣小霸王侧眼一看,啪的一鞭,马儿吃痛一嘶,狂奔之下,超出季云常四五米的距离。 “小侯爷加油!”周围顿时响起紧张的呼唤。 季云常似乎皱一下眉,一打马,追了上去。 一来二去,四圈已过,两人还是难分胜负,最后竟然同时拉住旗子,一人扯着一边打马回来了。 我立刻宣布本次比赛结果,“二人平。” “哈哈!云常,没想到你越发厉害了,竟然没能赢你!”荣子扬拉紧马缰绳,让马儿在原地慢慢打圈。 季云常拉着缰绳微笑,“过奖,子扬果然骑术了得。” “哎……你也过奖了。”荣子扬哈哈一笑,将旗子一抛,叉进不远处的土里。 比赛已经结束,周围人的人也都纷纷散去,两位夫子更是边走边讨论二人的骑术。 我虽是不会骑马,也看的比较兴奋,恨不得赶紧学会骑乘,像他们一样打马飞驰。 荣子扬似是看出我眼里的期许,低头摸了下马鬃,转而问道“你是不是,也想这般骑马?” 见我不语,他痞气一笑,打马过来道“既然你这么期待,我就教你一个快速学成的方法,先抓紧缰绳。” 我有点半信半疑,他马上用头指了一下缰绳,意思是快点抓住。我犹豫了一下还是抓住了。 他点点头,道“现在用力蹬住马镫。” 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还是蹬住了。 “抓稳了啊,跑!”他突然用鞭子狠一打马背。我感觉身子一飘,来不及大喊,人就飞出去了。 ☆、第二十三章 墨阙 我本就瘦,虽说缰绳抓的稳,但是马儿猛的一冲,身体便随着惯力向后滑,直接滑到马尾处。 荣子扬那一鞭打的狠,马儿如疯了掉一样向前奔,我死死的抓住缰绳,右脚却没踩稳脚蹬,一下蹬空,差点就像风筝一样甩出去。好在我反应也算灵敏,及时的用脚紧紧的扣住马腹,才算没飞出去。 这时候我突然很感谢武夫子,若不是他那般苛刻的要求我们扎马步,我此时定然已经掉下马。 因为失力,我身子侧的厉害,头发散了,发饰掉了,人就跟个八爪鱼一样紧紧粘在马背上。 “哈哈哈哈……”荣小霸王看出我的狼狈,疯狂的大笑起来。在心里狠狠的骂他一百遍,手上却不敢松懈,好在马场的马儿都是经过特殊训练的,等吃痛的劲儿过去,便渐渐的放慢速度,我也渐渐松出一口气。 但就在这时候,斜刺里突然冲过一匹马,我这马儿一惊,后蹄猛的定住,前蹄往上猛的一扬,扬脖嘶吼了一声。 “啊!”事情来的突然,我只来的及大喊一声,人就被抛出去了…… “小心!” “小心!” 耳边似乎传来两道呼喊,我似乎看到那个小霸王一脸纠结的张开手想要接我一下,但来不及了,在半空中划出一个圆,我狠狠的落下…… “呃……” 一声极其痛苦的闷哼,我重重的摔在地上。 头非常晕,有想吐的感觉,四肢完全使不上力气,像散架子一样。只是,怎的没感觉太疼? “云常!云常你没事吧?”荣子扬飞快的跑过来,拽着胳膊将我从地上拉起,丢在一边。 我这才看清,在摔落的地方,正四仰八叉的躺着一个人。 怪不得没觉得疼,竟是砸到他了…… “呃……咳咳……”季云常翻着白眼,缓了半天,才痛苦的咳嗽出声。 他睁开眼睛,一手捂住心口,一边痛苦的蜷着身子,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胳膊,藏着……什么东西!” 东西?我一愣,自己碰了一下,左臂绑着那把吹发既段的匕首,右臂…… 我把东西掏出来,因为一直没遇到他,就一直把那只坏掉的小机关弩放在身上。 他是竖着在地上,而我是横着从空中飞下来,放短刀的手臂正好砸心脏的地方,而放弩的手臂…… 位置正好在砸在…… “咳……”季云常脸色青紫,蜷缩着身体,豆大的汗珠滑下,整个人似乎承受着无以言表的痛苦。 荣子扬吓坏了,大喊,“快!快来帮忙找大夫啊!” 一帮人急匆匆的跑回来,七手八脚的将季云长抬走,我心下紧张,自然也是快步跟上去。 马场离前殿很远,早有人先跑去叫大夫,等我们到前殿,大夫急急忙忙让人将他抬进屋子,我们一行人不便进去,便等在门口。 “哼,真是的,自己摔就摔了,偏还连累小侯爷,哼!”学子群中不知谁先哼一句,当即引起共鸣。 “可不是么,自己不会骑马,非要逞强好胜的学人家打马扬鞭,害小侯爷变成现在这样!” “对啊对啊!若是我们和小侯爷一组,定然不会发生这种事!” “说的极对!哼,没参加筛选就进了阁中,还说是苏将军的孙女,哪有一点样子。” “你们都给本少闭嘴!”荣子扬暴躁的吼出一声,周围顿时安静下来。 他侧眼瞄一圈刚才说话的几人,最后有将目光落向我,重重的哼一声。 我一下来了脾气,道“你哼什么哼!若不是你突然打马,我怎的会碎马跑出去!又怎会发生后来的事!” 他显然脾气更大“谁知道你会那么笨,连个缰绳都抓不稳!还是苏大将军的孙女呢,连个马都不会骑,真是个笑话!” 我怒道“这跟我是谁孙女有关系吗?你还是荣亲王的娣孙呢,不也照样不学无术!” 他哼笑“我不学无术,最起码本少我没有从马上飞出来,也没将人砸的晕过去,不像你,砸了人还理直气壮!” 我更怒了“是我想砸人的吗?若不是旁边突然冲出来一匹马,我又岂能飞出去!” 看我爆怒,他竟然笑了“说那些理由何用,反正就是砸了。” “你!”我心口血气翻涌,他眉眼笑滋滋的看过来,周围鸦雀无声,我二人双目不善的对瞪。 这个混蛋小子,惹了人还这般欺人! 简直欺人太甚,我……我…… 我脑子气的直发空,卯足了劲儿,照着他的脚指头就是一跺! 让你欺负人,让你坑我,让你不讲理。 “嗷呜!”荣子扬高声惨叫,抱住脚,单腿在地上蹦哒好几圈才停下。 他今日穿着一双素色布靴,又轻又薄,这一脚下去,踩的可是实实在在,我甚至看到了他眼睛里面泪汪汪的…… “你!”他指着我,一脸扭曲“你竟然敢偷袭本少的脚!” 我微微一笑,是的,那又怎样? 你……他气的不行,你了半天也没说出什么。 “吵什么吵什么!”这时候,武夫子从房间出来,烦躁的道“你们啊,真是一刻都不让人安静。诊脉的功夫,外面叽叽喳喳,跟一群夜雀一样!” “夫子,小侯爷怎么样了?”荣子扬问。 夫子道“没什么事,就是砸了心脉,休息一下就没事了,都回去吧。” 众人一听季云常没事,便纷纷散去了,我也算放下心来,瞪荣子扬一眼,问夫子“我能进去看看么?” 这功夫,大夫早已出房间,夫子点头,我便与荣子扬进去看他。 季云常这会已经好多了,坐在椅子上一脸的面无表情,我猜他定然很糗,毕竟众人看起来这么优雅的他,那会那么狼狈…… “额……没事吧。”也不知道该说谢谢还是抱歉,我吭出这么一句。 他似乎皱了一下眉,还是道“没事。” “嗨,没事就好!”荣子扬大步过去,坐在他旁边“你不知道,你刚可吓死人了,不过,能看到你那般狼狈,还是第一次啊,哈哈哈……” 季云常不语。但我分明看到他的脸色略微有了变化…… 我赶紧掏出那个小弩,打岔道“对了,这个你看看,还能不能修了。” 季云常的脸色似乎又变了一下,不过他还是接过去,简单看了一下,还没说话,荣小霸王就将东西一把夺过去。 “哎我说云常,这不是你那个玲珑弩么?我跟在你后面讨了半个月你都没给我,这么会在她那里!哎,你们什么时候认识的啊?” 季云常不语,将他手里的玲珑弩拿过来,放在手里仔细的看,最后道“这丝线是用天蝉丝所融,韧劲极大,断掉的时候,刚好崩坏了里面的机关,这弩算是废掉了一半。” “啊?这就废了!”荣子扬显然比我心疼,凑近问他“那你能不能修上?你不是一向对机关奇巧最有研究了吗,上次我家老爷的百雀盏坏了,找了那么机关师傅都没修好,你不是轻松就弄好了吗。” 季云长道“这个和你家王爷的百雀盏不同,那雀盏只是个放了机关的储物盒子,稍动脑筋便能修好。 这小弩,我制作了将近半月,里面精巧复杂的很,不容易修好。” 我有点遗憾“那,就真的废掉了?” 季云常沉默一下,道“还是看看里面机关,坏到什么程度吧。”说着,就沿着弩便的细缝去看,然后问“有刃器么?” “有。”我赶紧把匕首递出。 他还没等接,荣子扬又咦了一声,一把夺过匕首,在手里反复的看了两圈,眼中顿时露出惊喜之色“墨阙!” 什么? 季云常也是眉间一动接过来仔细去看,眼中划过惊艳,点点头道“果然是墨阙。” 我略微一愣,不可置信的将匕首拿过回来。 他们说的墨阙我知道。 如今天下五分,分为东穆,西祁,北离,南疆和中陆。 但在几百年前,天启却只有一皇,各洲郡分别以潘王管辖,久尔久之,各潘王生出异心,都想自立疆土。 他们聚在一起研究,最后决定偷铸一把宝剑,刺杀天启皇,他们拿了最好的剑料,铸出这把匕首,在进贡之时藏在盘底,一下就刺穿天气皇身上的玄铁盔衣。 天启皇薨,各王占地封疆,这墨阙便也随之不知所踪。 琴中焦尾,刃中墨阙。 这墨阙以锋利而成名,几百年里,无数的人遍寻这把匕首的踪迹,都无有下落。 后来更有传言,说执墨阙之人早将匕首重新融化成水,众人以为世间早无墨阙,便不在寻找了。 我将匕鞘打开,寒气如幕,相传,墨阙尾短带有机关,按机关,剑身变为三尺…… 左右去看,见匕首尾端一块宝石略有不同,便用力一按。 “锵啷……”一声,剑身弹出,剑气如宏。 果然是墨阙! 那日将匕首扔出,或是用匕首敲骨时,那人口中不断说我暴谴天物。 当日只当这匕首只是贵了些,刃了些。现在去看,哪是贵和韧这么简单。 单这一把匕首,就能换下一座城池! 那人究竟是什么人?怎么就如此轻易的拿画换了墨阙给我! ☆、第二十四章 给我做件事 “喂,你没事吧?”见我不语,荣子扬用手在我眼前晃了两下。 我回过神来,道“没事,就是想起来一件事,有点走神了。” 荣子扬有点激动的问“哎,这墨阙一直在你家吗?苏老爷子真是舍得,竟然让你把这宝贝东西随身带着!要是我家老爷子,才不会这般大方!” 这墨阙来头未知,我不敢声张,便胡诌“开什么玩笑,这个才不老爷子给我的,这是在西市买的。” “什么?西市买的?”荣子扬一愣。 我道“对啊,就是遇见你的那天在那附近买的。当时只觉得这东西小巧又精致,还有这么多宝石,虽然贵一点,还是花了八百两从小贩手里买来。” “至于你们说的墨阙,我看着模样确实有点像,不过肯定不是真的墨阙。那把宝剑都已经消失不知几百年了,不是多少人找都没找到。” “这刀虽然刃了些,但能出现在西市,又怎会是价值连城?明显就是个仿制的赝品。” 荣子扬听完,竟然点点头,道“说的也是,不过这匕首也太像了,赝品若做成这样,也真是费些功夫。!” 然后他神色一亮,凑近了道“哎,我说苏家妹子,我看这东西挺精巧的,真假不说,带身上挺好。你是八百两买的,我给你九百两,这个给卖我,你再去买一个怎么样?” 我心里一惊,不过还是面色平静的道“既然你喜欢,卖给你也无妨。不过,这个已经用过,女孩子的东西不方便随便送人。不如过几日再去西市,看到卖的,替你买一个新的,你看如何?。” 荣子扬这次竟然痛快的点头道“也好,就这样吧,你可别忘了啊。” 我微微一笑“自然不会,若是碰到卖的,定会替你买。” 说完,我将匕首递给季云常“你不是说要刃器么?给。” 季云常眼神似乎动了动,却没有接匕首,看一眼手里的玲珑弩道“今日天色已晚,修弩需要些许时间,今日便就不修了,待到后日我拿回府里在打开看吧。” 此时已近申时,确是略有些晚,折腾一下午,我也饿了,便点头说好。 季云常身体早已无恙,我将头发拢在一边,整理一下衣服,便与他二人离开大殿,各自往住处归去。 回到小院,绿珠早已经将温补的汤药熬好,吃了饭,药汁正好温凉。 这次的药比上次贵,尽是些茸角参片,味道极其的苦,漱三次口还残有苦味,绿珠不禁抱怨,不该把蜜饯都给人分食。 “小姐,发珠丢一只。”绿珠为我卸掉发上残余的饰品,轻声道。 我嗯了一声,应该是在马场,飞出去时丢的,自然是找不到了,便让她将发珠收起,想着以后再配上一只。 洗漱一番,又看会书,困意袭来,熄灯睡觉。 接下来的两天,那小霸王许是惦记着让我买匕首,竟是没有难为我,连着两天棋艺课,我都与那胖学子战成平手。 夫子觉得有趣,便在一旁观棋,其他学子后来竟也过来观棋,到最后,棋艺课竟然变成我二人下,所有人看,倒是有趣。 八月初六,又是青蓝阁修放的日子。 照例,管家依然在门口等我和苏倾雪,回到苏府后,我二人本是要去给苏霍请礼,却被告知苏霍三天前便领圣命去了边疆,大概需要半年左右才回来。 将军不在,我自然要去和主母请安。吴宛华看见我并不热情,苏倾雪到了自家院子,自然更加倨傲。我也懒的理会,起过礼,便回院子去了。 丫鬟婆子早备了热水,我梳洗一下,补觉到中午,便又换了男装从后门出去。 顺脚顺路的来到吟红楼,此时已经不比昨日,正是牡丹跳舞时间,楼中一片红火,堂中台子周围围满了人,个个都是兴奋的呼喊。 我使了银子,上楼去见红叶,她的气色比之前更好。 我问“情况如何?” 她答“回公子,听公子吩咐,每日只唱一首,近日,竟是是引得许多贵公子的注意,虽不如牡丹姑娘大红,确是更惹人追奉。” 我点点头,这和我预想的差不多。就又问“和楼中姐妹的关系如何?” 她答道“并不如意。楼中姐妹命运大多曲折,不愿相互结交,只有一个后院厨房的丫头倒是和我不错。以后可以发展的更好一些。” 我点点头,嘱咐她一切如常,马上八月十五了,静静等着就好。 然后我掏出提前画好的白描,递给她“你说和后院的丫头要好,正好让她办件事。这个人替我注意一下,若是发现有她什么行踪,便多留意一点。” “是,公子。”红叶应了一声,将纸页打开,仔细看一下,便塞进袖中。 坐着盏茶功夫,我便起身离开。 出吟红楼,时间尚早,想到上次酒楼里的蒸鱼,不禁起了馋意,大步向前走去。 酥鸭,蒸鱼,芙蓉虾,末了一壶雀舌,日子若能一直轻松,也是件好事。 坐着看了一会风景,时间差不多晚了,便与绿珠慢慢往回走。走到一个小巷的时候,我隐隐觉得不对。便给绿珠使了一个颜色,错开路,信步往另一个小巷走。 走出两个拐角,我豁的一闪身,拉住绿珠躲进一块凹墙里,不大一会就听一阵脚步声,一个男子贼头贼脑的跟上来。 我弹出匕首,脚下一闪,垫脚飞快的将匕首抵在他脖子上,冷声道“说,你是谁?为什么跟着我?” 男子一愣,随即惊喜的道“恩公,真的是你?” 恩公? 他也不顾得脖子上有刀,膝下一软,扑通一下就跪倒在地“恩公,是我啊!” 我更是懵了,退开半步仔细去看,这男子也就十五六岁,眉眼长的很是干净,但是我对他一点印象都没有。 他有点急了,道“恩公,我是李九啊!那天恩公给了银子的李九。” 哦,原来是他! 那天他一脸血渍,满脸都是伤,我几乎没有注意到他的模样。现在换了一套干净衣服,脸上的伤也消了大半,竟还算个清爽少年。 “恩公,你想起来了吗?”少年有点急了,“我哪天就跪在西市,离着不远,你真不记得吗?” “我想起来了。”我点点头。 他马上很高兴的给我嗑一个头,道“那日多亏了恩公的银钱,我去西街买了棺木,还买了纸钱寿衣和葬马,将老父葬在后山上了。” “嗯,那很好。”我应了一声,想到之前他痞赖成性的传言,便没有收起匕首。 他看着刀,便又道“那日心中悲伤,走的匆忙,竟然没有问恩公姓名,所以这些日子,李九便天天等在街市,希望可以找到恩公。谁料恩公换了衣服,李九不敢随意认人,这才跟着恩公的。” 我皱眉,问他“这几日,你天天等在街上吗?” 李九笑道“回恩公,确实天天等在街上,终于找到恩公了。” 想到之前那个人说让我不要给他钱,否则会粘上甩不掉的话,我有点烦躁,便问他“我不是说过不需要你为奴了吗,你等着我做什么?” 李九一愣,道“那日走的匆忙既没有问恩公姓名,也没有向恩公道谢,李九翕然是等在这里,自然是想向恩公道谢。” 说完,他立身跪好,端端正正的磕头道“李九,谢恩公大额大恩,请受李九跪拜。” 我那股烦躁更胜了,等他磕完头便压着性子道,“头也磕了,恩也谢了,你可以走了。” 李九却没有起身,只是道“李九既然收了恩公的钱,以后就是恩公的奴才。从今以后,以主为尊,以主为上。恩公在哪里,李九就在哪里。”税完,他又磕了一个头。那模样要多真诚有多真诚。 “小……公子,这怎么办?”绿珠轻轻的拉我一下。 我明白他的意思,将军府规矩严格,下人们都有编制,根本不可能随意进入。而且就算可以将他带进去,以他曾经的品行,定也不能收留。 况且,我根本不能带他进府。 那日,只是触景生情才给他银两。当时已经说的很明白,不需要还,也不需要他感恩。 我叹了一声道“我家里不缺奴才,你也不必以我为尊,以我为上。去寻一份活计,好好生活吧。” 说完,我便要走。他在后面沉默一会,突然答喊道“恩公,你可是计较李九曾经的糊涂,看不起李九。”. 我没有回头,他便又喊道“恩公,我已经励志重新做人了,为什么你还有这样看我!李九以前确实糊涂,气死了老母,又害的老父掉进河里丧命。 那几日在街上磕头葬父,三日里竟无一人伸出援手,当时李九就想,若有人能助李九走过这关,从此以后便重新做人。恩公你为何不给李九一个机会改过!” 说着说着,他竟然哭出来。 我突然有一些动容。转身去看,他身形也很瘦小,跪在巷中哭泣,竟也有些可怜。 虽不知道浪子回头,是不是真的金不换。但是一个人若想改过,总归是好的。 心念一动,我缓步过去,“李九,你说要以为我尊,从此为奴对吧?那好,你就帮我做件事。” ☆、第二十五章 礼物 李九一愣,随之欣喜的磕头道“多谢恩公,别说做一件,就是十件二十件,李九都无怨言,只是不知,恩公让李九做什么?” 我踱了几步,说“暂时只需要做一件。至于做什么……” 勾勾手指,李九马上附耳过来,听完后,不可思议的看着我“恩公,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李九已经说过要重新做人,恩公怎的还让我……” 我微微一笑,“怎么,不愿意?刚才不还是说要以我为尊么。” 李九不语,抬起头看我半响,最后一咬牙道“好!就听恩公的,恩公让我做的事,自有道理!” 我点点头,又跟他说一些其他要做的事,取出一张银票给他“一切按我说的办,你且去吧。” 李九称是,转身要走,又折回来问“恩公,李九还不知道尊姓大名,我做完这些后,要怎么联系恩公?” “姓名只是个称呼,你便叫我木公子好了。至于联系……” 我思量一下,道“七天的未时,我会在西市石榴巷的第一家酒楼里吃东西,若是又是有事,你去那里找我就好。” “是。李九这就开始去办。”他一抱拳,转身便走。待他走出巷子,绿珠探头过来,问“小姐,你到底让他去做什么啊?还有,你给他钱,就不怕竹篮打水么?” 我笑了。 一百两,就算竹篮打水,也无所谓。至于我让他做什么…… 红叶生性腼腆,不太会周转,虽然她说,已经有显贵注意到她了,但是离我预期的效果还差的很远。 李九以前既然跟着一帮市井之徒混胡混,身边应该有很多所谓的朋友。 我便让他重新去联系他那些朋友,大肆散播吟红楼里有个叫牡丹的姑娘,妖娆国色,舞姿不可方物。同时在顺便提一下还有一个红叶,只唱歌不露面。 人总是好奇的,能看见的固然心动,看不到的却让人心里痒痒。 知道了妖娆牡丹,自是惦记未见过的红叶。越惦记,就越好奇,牡丹越红,红叶的神秘度就越高。 三人成虎。 不要小看市井小民,有时候,他们才是传播消息的最大推手。 我还给了他一些银钱,让他顺便拉拢一些可靠之人,不管他们是市井小民还是其他,以后若是能为我所用,即便是一只蝼蚁,发挥到其价值,也会将堤坝啃食成土。 “绿珠,回府。” “是,小姐。”绿珠应了一声,我二人便顺着小路往将军府走,奇怪的是,到了围墙处,本该是打开的小门竟是关的死死的。绿珠上前叫嚷几声,里面根本无人回应。 “小姐,怎么办?门被从里面锁上了。”绿珠很是紧张,我二人这几次都是偷偷出来的,若是被发现,怕是不好交代。 我微微一笑“没事,咱们从大门回去。” “可是,小姐……” “听我的,走!” “是。”绿珠应了一声,苦着脸跟在我后面。 从将军府的后门到大门,需要走半柱香的时间,这其中要路过一条菜市场,里面有很多卖廉价脂粉和发钗的,我便让绿珠挑了些看起来颜色绚丽,却最是廉价的发钗,还让她买了几个上等的桂花糕,这才一路回去将军府大门。 管家和后院掌事丫鬟锦茹果然等在门口。 见我回来,管家老伯先一步跑过来起礼,“小姐回来拉。”然后又小声对我道“老爷不在,待会嘴甜点。” 我微一颔首,算是感激他的提醒。 “小小姐,主母有请。”锦茹冷着脸一礼,又转头对绿珠道“你也跟着过来吧。” “是。”绿珠应下一声,不安的看我一眼,低下头,碎步跟在身后,没一会就到了大夫人的听雪阁。 “姐姐,这事你可得好好管管,咱们将军府的娣家小姐,怎么能随意的就抛头露面。如今老将军不在府中,此时若是传将出去,别人定还以为姐姐你在府中不理诸事,会让人笑话的!” 远远的,便听到三夫人的声音,她语调激奋异常,就像是我刚刚做过什么伤天害理的事一样。 倒是吴宛华比较淡定,平声道“妹妹莫要激动,待会倾沐来了,需要问问原由才好。” 三夫人立刻道,“哎呀姐姐,还问什么原由,屋里的丫鬟都说了,是换了衣服出去的,而且不是第一次出去了。若不是今日倾柳去她院子里找她叙旧,这还不知道瞒到什么时候呢。 要我看,就应该先上家法,给她好好立立规矩!” 呵……叙旧,亏她好意思说! 这功夫我已经走到门口,锦茹拉起帘子,我便大步跨进屋去,这才发现,屋中不止有吴宛华和三夫人,竟还有二夫人和苏倾月。 这就有意思了。 我微微一笑,先给主母起礼,然后便摆出一个甜甜的笑道”主母姨母,不知何时唤倾沐过来?莫不是,又炖了上品血燕给倾沐补身子么?姨母,你对倾沐真是太好了,跟娘亲一样。” 吴宛华的眉心隐隐一跳,用帕子掩住唇,轻咳一声道“今日并未炖血燕,叫你过来,是有别的事问你。” 她放下帕子,声音略有提高“倾沐,姨母且是问你,今日可是私自出府了?” 这不是废话吗,锁了后门,又派了锦茹和管家去门口等,还能不知道我出府了? 我甜甜一笑,点头道“是的姨母,倾沐确是出府了。” 话音一落,我明显看到三夫人眼里露出笑意,二夫人面色未定没,倒是苏倾月眼角挑了一下。 吴宛华似乎就等着这句话呢,马上道“倾沐,你既是府中娣女,自然也知道府里规矩,非有请示,女子不得轻易出门,你可知道?” 我忙点头,“清沐自然知道。”然后示意绿珠将包裹拿过来,宝贝一样的打开,拿出里面两个最绚丽的发钗,羞羞的道“姨母,你对倾沐这般好,倾沐也不知道这么报答。 八月十一,便是姨母的生辰,倾沐那时候定在青蓝阁中修习礼法功课,不能来给姨母庆生,姐姐倾雪也在阁中,自然也是不能回来陪在姨母身边。 到了青蓝阁,夫子第一课教的便是孝法忠正义。 法在忠前,则视法为忠。孝在法前,则视孝为礼法。古语也有云,百善孝为先,无孝则无德。 虽然将军府里早有规矩,但是倾沐思前向后,还是决定以孝为礼,为姨母出去买了庆生的礼物。 本也是准备回来以后就马上送给姨母的,谁知道,姨母竟然先叫我过来了,那便正好了,姨母你看,这个发钗好不好看?倾沐挑了好久,觉得这个颜色艳丽,很称姨母白白的肤色呢。” 说着,我拿出一只的翠绿色“翡翠”簪子,递了过去。 吴宛华肤色很白,平时也偏爱绿色,但她喜欢墨绿。 我手里这只则是翠绿翠绿的,且廉价的很,我记得是三文钱,或是是五文,总之也超不过十文,和她最差的首饰都不知道差出几百个级别。 我清楚的看见她嘴角抖了一抖,不过还是忍着性子,接过发簪道“你有这份心,姨母很高兴,看的出,你是个孝顺的孩子。” 我马上天真的道“姨母,你的意思是喜欢了?” 吴宛华勉强的点了一下头。 我马上笑道“姨母,你喜欢就好,你看,我还给你买了你最爱吃的桂花糕。对了,还有好多首饰。” 说着,我又将一对粉色耳珠,两个桃红色瓷镯,还有一个不知什么材料做成的橘黄色指环一并放在她手上。最后还拿出一盒大红大红的廉价胭脂…… “够了!”三夫人终于看不下去了,猛的起身,气愤的道“你小小年纪,竟是如此这般的心眼。你以为拿这廉价的破烂货哄哄主母,今日便可蒙混过关么!你私自出府,就是私自出府了,如何还能狡辩!” 我当即转头,拿着一盒胭脂问,“三夫人,难道在你眼里,我的这些东西,是破烂货吗?” 三夫人哼却一声,“难道不是。” 真是个蠢脑袋,上次怎么吃亏的忘了不成,怎的就不长长记性! 我冷哼一声,拿起那两包上好的糕点,道“三夫人,我买的可是那家青湖号糕点。他家的糕点可是老字号,皮酥馅大,这府里所有人都知道姨母是最喜欢吃了。现在你竟然说,我买的都是破烂货,是何意思!” 三夫人马上道“我说的不是这个糕点,我说的是其他的!” 我笑了“三夫人,这些都是我给姨母买来庆生的,姨母刚刚也说喜欢,你如此说话,意思就是说我当家姨母喜欢的东西,都是破烂货么?” 三夫人脸色一白,忙道“我才不是这个意思,你莫要信口雌黄!” 我点点头,“好,那咱们就先不说你当面辱骂姨母的事,咱们说说别的。 三夫人,姨母几日后便是生辰,你既然觉得我的礼物破烂,是否已经准备了大大一份贵重厚礼,想要送给姨母呢?” “那是自然。”三夫人信口说道。 我点点头“三夫人果然有心,不过这镯子首饰糕点倾沐已经送过了。再送便是豪无新意,我听说,三夫人陪嫁的时候,带着一块方砖美玉,白壁无暇,不知道,夫人是不是想把玉拿来,给姨母庆生呢?” 话音一落,吴宛华眼中一亮,三夫人的脸色顿时变了…… ☆、第二十六章 诬陷 这府里人都知道,三夫人乃是小家出身,但是因为当年的嫁妆颇丰,也让府中人刮目相看。而她的嫁妆之中,最为稀罕的,就属一块足有两个茶杯大的方砖美玉了。 这美玉洁白通透,圆润清和,夏天若是热燥,只需放在手中一会儿,便可消暑纳凉。 吴宛华最爱衣衫首饰,曾两次三番想要以贵重翡翠与三夫人的那美玉相换,这可是三夫人的稀罕物,自然不想换,几次都装傻冲愣一般的搪塞过去。如今我当面点破,她自然尴尬的很。 若是将玉给出来,便是剜心尖肉一般的疼,若是不给,大话又已经说出去。 我用眼角余光去看,吴宛华此时正端着茶杯喝着大红袍,她在等三夫人回话。 就算她看我不顺眼,这个顺水人情,她自然受得。 三夫人这会儿也不算太笨,浅声道“那方玉已把玩多年,算起来也是个陈旧物件,主母生辰,怎能送一个旧物过来。我自当是准备其他贵重礼品了。” 吴宛华眼里飞快的闪过一丝失望,喝下一口茶汤,将茶碗放于桌上,浅笑道“那真是劳妹妹费心了。” “姐姐哪里话,应该的。”三夫人起礼,眼中尽是隐不去的尴尬。 经此一闹,三夫人的气焰消去很多,但还是不死心的道“你且莫要故此言它,不管怎的,你今日出府就是不对,论理就得受家法。 而且,你出去大半天,就算是买礼物,也早该回来了。你且说说,你这一下午去哪里?” 嗯?这话…… “妹妹,你怎的这般焦急,莫要吓到倾沐。” 一直未说话的二夫人开口了,她习惯性的用手抚了下帕子,道“倾沐还是一个孩子,记性自然不会太好。你这般问,她怕是紧张的想不起来,她出去不是带着贴身丫鬟么,你便问问那丫鬟,她家小姐,今日都去了何处。” 三夫人立刻道“也对,绿珠,你且过来回话。” 绿珠忙跪在地上。 “说说吧,你家小姐今日都去了何处,想好了再说,说一句假话,撕烂你的嘴!” “奴婢不敢,奴婢绝对不敢。”绿珠忙叩首,缓声道“今日,我家小姐出门就去了集市,逛了一会,便去酒楼吃东西,随后便回来了。” “哦?”三夫人问“就只是去这些地方,没去其他地方吗?” 绿珠马上叩首“奴婢不敢隐瞒。” “呵……”三夫人哼了一声“脆荷,给我狠狠的掌嘴!” 旁边的丫鬟应了一声,走过来抬手就要打,我一把拦住,用力将她推出半步,冷声道“三夫人这是何意!” “何意?”二夫人冷笑“自然是罚她说谎!你二人下午去了何处,难道自己不知道?这奴婢竟然还敢隐瞒,自然该狠狠的掌嘴!” 我心中似已明了,却问“夫人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你还好意思问,你堂堂一个将军府小姐,竟然换上男装去……去花楼那种地方,真是丢将军府的脸! 若不是有人看到前来禀报,还不知道你竟如此荒唐,姐姐,今日若不严惩,将军府颜面何在啊!” 这下,我算是彻底明白了。 我进吟红楼之前特意观望过,那会四下里并无人。府中男丁少,护院家丁自然也不会去那销金的地方。若说有人看到,只有一个人最有可能,那就是二夫人 这三夫人一心想儿出口气,以为抓到我把柄就不饶人。 其实,也只是让人当成探路矛枪,怎么被卖的都不道。。 我冷下脸,略有愤慨的问道“夫人,你说的什么花楼,倾沐根本听不懂,但是光听名字,想必也不是什么好地方。 凡事都要有证据,既然你说倾沐去了花楼,空口无凭的,证据在哪里?” 三夫人一愣“当然是有人看见你去了,并且告知与我。不然,又怎知你去了花楼!” 我便又问她“谁人看见,谁人告知,你且将人叫来,我与那人当面对质!黑就是黑,白就是白。事关我名誉,这事含糊不得!” 这……三夫人脸色略有难看,吭了半响道“我听一个家丁说的,因为着急,并没有看到那家丁是谁。” “这个不难,府中出入都有登记造册,只要让管家将登记册拿来细细核查,那段时间何人出府自然明了。”说完,我便要去叫管家。 三夫人马上拦住我,吭了半天,脸色难看的道“其实,不是有家丁告诉我,是我正在房中喝茶,突然有一张纸团飞进来,上面写了你今日的行踪。” “也好。”我点头,冷声喝问“纸团呢?劳烦夫人拿出来看看,当着主母面,我倒想看看,究竟是谁诬陷我!” 三夫人脸色更加难看,沉吟了一下,道“纸……纸团我看完以后,就自己着火,烧成灰了……” 我恨不得大笑三声,真是天助我也!既然有人将事情做的这般漂亮,我若不痛打落水狗,岂不是无趣! 我当即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用力掐一下自己,眼泪汪汪的道“主母姨母,你全都听见了。今天的事,求主母姨母为我做主。” 倾沐本就是出去给姨母买礼物的,许是贪玩,多逛一会,但是绝对没有去什么花楼。三夫人空口无凭,证据也不曾有一点,就过来诬赖我清誉,请主母为我主持公道!” 说着,我又掐了一下自己,这回掐猛了些,眼泪唰的一下流出来。 三夫人急了“姐姐!我可没有撒谎,真的有人扔了一个纸团过来,我看完之后,纸团真的就燃了!” 我抽泣道“三夫人,你莫要说了,倾沐明白,倾沐说话太直,许是不知何时得罪了夫人。若是夫人还是心中不痛快,那今天这顿家法,倾沐便认了,但是也请三夫人收回诬陷我的话,倾沐没去过花楼,就是没去过! 什么纸团,什么自己烧了。倾沐只有九岁,也能分出些道理,这般如此为难我,夫人何意!” “你!你!”三夫人气的说不出话来。你了半天,脸憋的通红,最后竟是说不出话来。 我哭的更欢,一口一个让主母做主,三夫人便不停辩解。 吴宛华半天没说话,半响,她伸手揉揉眉心。最后竟然道“罢了罢了,都别说了,今日就到此吧。我有点头疼,锦茹,快把我那治头疼的药丸拿来。” “是,主母。”锦茹忙快步走过来,将一个精致的小瓷瓶打开,拿了两颗药丸给她服下。 半响,她竟是皱着眉,用手扶着额头道“今日这事就到此为止吧,以后莫要在提,都回吧,我须得睡会了。”说完她便让锦茹扶进了屋里。 事已至此,久留无意。 二夫人最先离开,三夫人狠狠的瞪我一眼,随后离开。绿珠扶我起来,轻轻的叫了一声“小姐……” 我看她一眼,示意她不要说话。 “小小姐。”一出听雪阁,管家马上迎过来,他竟是一直等在门口。 我微微一笑,做起一礼“今日多谢管家伯伯。” 管家忙弯腰道“哎呀,小小姐,不敢当,不敢当啊,夜深了,老奴举灯送小姐回去吧。” 回来已是申时,折腾半天,已是酉时过半,是该举灯了。 “有劳管家伯伯了。”我颔首。 “应该的,应该的。”管家马上去取出一个玲珑八宝等,用火折子点亮,走在我身侧,一路为我照亮。盏茶的功夫就到至我的小院。 “小姐回去吧,老奴这就走了。”管家细言。我点头,他打礼便走。 回了屋子,让丫鬟婆子烧热水洗漱,又喝过药,便换衣躺下。 许是累了,我竟什么事都不愿去想,闭眼一觉睡到天亮。 次日一早,管家伯伯便将我和苏倾雪送去青蓝阁。 我二人下车进阁,各自往住处行去,还没走到小院,远远的就听有人唤我,凝神去看,对面跑来一个穿着蓝锦的方脸少年竟是小霸王荣子扬。 “嗨!苏家妹子。刀,我的刀呢,你买了没有?我昨天几乎一晚上没睡觉,睡着那会做梦都是那把刀,你买了没有,赶紧给我吧。” 我有点头大,没想到这荣子扬这么执着,竟然起大早在着问我要刀。 不过也好…… 我叹了口气道“刀暂时没有买到。我昨日偷溜出府,被主母抓到,以后,怕也是不能随意出去了,刀也暂时不能为你买了。” 荣子扬不信“不会吧,你一个大小姐,怎的连出入都受限制?” 我叹了一口气“我骗你做什么,昨日,差点就被用了家法。不信你问绿珠。” 我的是实话,绿珠马上点头。 荣子扬有点郁闷“那我的刀怎么办。” 我想了想,道“不如这样吧,我将那小贩摊位的大概地方告诉你,你自己去转转,也许就遇到了呢。” 荣子扬道“那不行,一旦找错了,买的和你不一样,是个赝品中的赝品,小爷我岂不吃亏了,还是你买吧。只是,你出不来是个问题……” 他摸了几下下巴,突然眼前一亮,道“我有办法了!” ☆、第二十七章 花样作死 “什么办法?”我来了兴趣。 昨晚闹那一场,占着吴宛华生辰的便宜,虽与三夫人打成半斤八两,以后若想要出府,怕是很难。 若他真有办法,可是帮了大忙。 荣子扬嘿嘿一笑,道“走,你跟我来。” 算下时间,马上磬鼓便响,我看着他嘴角的痞笑,隐隐觉得不对“快上晨课了,要带我去哪里?。” 他抱起肩膀,痞声道“你别管去哪,本少问你,你就说以后想不想出府吧!” 我点点头,道“自然是想。” “那不就得了,走!”说着,他大步流星的往偏院行去。我虽是诧异,也还是吩咐绿珠将东西送回小院,大步跟上。 他带着我左拐右拐的,穿过几个大殿,来到一座不大的侧殿前。 刚想问他这是哪儿,就见他先左右看一圈,然后深吸一口气…… 将拖地的袍子拉起,弓腰垫脚尖,蹑手蹑脚的往前走。 “喂,你干嘛呢?”我不解。 他马上将手指放在嘴上,比划一个噤声的动作,然后冲我摆手,示意我像他一样的走。 这是搞的什么名堂! “快点,一会来不及了!”他压低着声音,我便只好依样学样。 这个动作非常的累,因为一垫起脚尖,重心便不自觉的前移,偏还要轻手轻脚的,待走到侧殿大门前,我头上已经隐了一层虚汗。 “呼……”他松了一口气,想要推门进去,突然想到什么,又转头,压低了声嘱咐道“一会就跟在本少后面,本少怎么走路,你就怎么走路,本少什么动作,你就什么动作。千万千万不要碰里面任何一个东西,连随便看和大声说话都不行,听懂没?” “咱们这是……” “喂,小点声!”我刚要说话,他一把捂住我的嘴,四下看一圈,确定没有人才放开我道“你那么大声音干什么!你就别管其他了,我怎么说你就怎么做,嗯!就这样!” 说完,他也不等我回答,轻轻的推开殿门。 “咯吱……”一声,殿门打开,他继续垫着脚往前走,我紧张的往里面扫一圈,发现这就是一个普通的大殿,便也放下心来,紧跟着他进屋。 进了大殿,这小子也不知犯了什么病,好好的直路不走,左拐两步右拐三步,一会弯腰一会在原地蹦两下。看的我一阵头疼,因为之前答应过他,我也不好说什么,跟着他神叨叨往前走,折腾有半柱香的时间,总算穿过前堂。 荣小霸王长舒一口气,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回头问我“你很好奇,进来做什么是吧?” 是的,非常奇怪! 他微微扬头,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走到一个一人高的大瓷瓶旁边,挑一下眼道“很多事,你都理解不了,但是现在,见证奇迹的时刻到了!” 说着,他将两手搂住瓷瓶,轻轻一转。 咯吱…… 大瓷瓶一转,被他挪往右边一些。 他愣住了,再次搂住大瓷瓶,又是一转…… 咯吱…… 瓶子又被他转回了原位。 他一脸的不可置信,矛足了劲儿,左右转动着瓷瓶…… 这时候,辰时的磬鼓响起,算时间,该是上晨课了。 我面无表情的看着他,感觉头顶片片乌飘过,所谓奇迹,就是让我在这看他转瓶子?这和我可以出府有什么关系吗…… “额……”他挠几下脑袋,净白的面色难得的一红,轻咳一声道“我说的奇迹自然不是这个,算了,咱们上另一个地方也是可以的,你等一下啊。” 语毕,他紧贴着墙根,挪着小随步走到书架旁边,握住架子二排,第六格上的一块青松玉石把件道“刚才那是本少记错的失误,这一次,才是真正见证奇迹的时刻!起!” 他轻喝一声,我听到咔嚓嚓的一阵怪声,紧接着,脑后似有厚重的风声出来。 武夫子说过,突然情况,反应要快! 我想都没想,抓起手一只凳子扣在头顶,飞快的蹲在墙根处。 “阿,你别动凳……啊!”荣子扬一声惨叫,我捂着眼睛从指缝去看,一只装了沙子的袋子从我刚才站的地方飞过去,正好呼在他身上。 他被砸的后退好几步,奇怪的是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喊疼,而是惊恐。 “快,快跑!”他一脸恐惧,拔腿就要跑。许是跑太急,身子一下磕到桌角上。只听蹭蹭蹭几声风声,几只竹箭飞向他脚下。 他倒也敏捷,竟然原地空翻了一下,轻松躲过。但是躲过其一,还有其二,他脚几乎刚落地,斜刺里飞出无数细小的石子,雨点一样打过去。 “嗷呜,哎呀我的头,头啊!”荣子扬不停的惨叫,躲闪间不知又碰到了什么,咣……的一声脆响,身后的花瓶被他拨碎。 “哎呀,遭了!”他也顾不得石子打脑袋了,顿身就要去捡瓶碎片,屁股一下撞到书架一角,当即稀里哗啦的掉下好多书,眼看着其中一个大玉瓶摇摇欲坠,他大喊一声“不要”,竟然飞身起来,硬生生在半空中接住那个瓶子,用身体护住倒在地上。 玉瓶子是接住了,书架却也倒落,只听乒乒乓乓一阵乱响,书本,瓶子,玉件,通通都砸落在地。 无数石子也从四面八方冒出,在房中乱飞,叮叮当当的,没一会,房间里所有东西都被砸烂。 若是非要用语言形容的话,屋里现在就是鸡飞狗跳,人仰马翻,怎一个惨不忍睹了得! 现在我这会终于知道,为什么进屋时又蹦又跳,原来这屋里竟全是机关…… “咳……咳咳……”待到尘埃落定,荣子扬从书架的废墟底下爬出来,摸一把全是白色粉末的脸,不可置信的看着我,随即恼怒道“本少中了埋伏,你却为何无事!” 我四下看看,该砸的都砸了,确定不会再有机关飞过来,才将凳子从头顶拿走,站起来,淡声道“可能,我这是机关死角吧。” “那你为何不把本少拉进死角里去!”荣子扬的几乎是磨着牙说话。他现在一身的灰土,肩上挂了半只瓷器碎片,满脸都是不知何物的白色粉尘,额头一个大包,红肿的晶莹剔透… 我使劲憋着笑,尽量淡声道“事出突然,我来不及过去拉你。” “你还笑!”荣子扬更是怒了,吼着道“若不是你,本少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么,你竟然还好意思笑!” “啊!我松岗玲珑瓶!” 他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一声痛呼,紧接着,一个老者嗖的一下跑进来,还没等开始心疼,目光看到一边碎玉块,便又惨叫道“啊!我的百年鼻烟壶!” “啊,还有我的三彩琉璃盏……” 老者左喊一嗓子,右嚎一声,模样极其悲痛。趁这机会,荣子扬给我使了眼神,意思是赶快走,不然就惨了。 我也是脑子抽了,竟然还真的跟他偷偷弯腰要跑,谁知,还没跑出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爆吼。 “荣子扬!” 我只觉得耳膜嗡的一下,脑壳里便开始回荡着这喊声…… 荣子扬浑身一哆嗦,马上扯出一个极其难看的笑,僵硬的转过头去“额……呵呵……鲁……鲁夫子……” “荣子扬!又是你!”鲁夫子瞪着眼,似要将人吃了一般“荣子扬,都是你干的好事!你竟然将我珍藏多年的三彩玉瓶通通都毁了!通通都毁了!” 鲁夫子气的直发抖,荣子扬猛的想起什么,马上扯出一个狗腿的笑道“鲁……鲁夫子,其实没全砸了,你看,这不还,还剩一个玉瓶么…” 说着,他赶紧往前两步,想要将玉瓶递过去。殊料脚下一拌,房梁上便泼出一大桶红红的水下来。 “啊,辣!本少的眼睛!啊!”荣子扬惨叫一声,双手一舞…… “嗖……啪……” 那最后一个玉瓶,就这样壮烈牺牲了…… “荣子扬!!鲁夫子暴怒。 “快跑!”荣子扬大叫一声,也不管眼睛辣成什么样,拽着我就往外跑,生怕跑慢了就被咬死。 青蓝阁毕竟就这么大,再跑又能跑到哪儿去,没一会,我们就被迎面过来的夫子逮住了…… 惹出这么大的祸,屋子都给砸了,夫子们岂能轻饶我二人? 先是几个夫子一通教育,然后每人罚打手心…… 因为我是从犯,又是女孩,便从轻发落,只打十下尺子。荣子扬一手打四十下,打完肿的跟猪蹄髈一样。 打完手心,我们又被罚去门口扎马步。 今天的天气特别的热,在屋檐下都热的流汗。我端平双手,蹲着马步,恨的压根直痒痒。 几乎是一句一字的磨着牙道“这就是,你说的见证奇迹么!” 荣子扬哭丧着脸,努力扯出来一个笑“意外,这个绝对是意外!” 意外你大伯! 我狠狠的瞪他一眼,努力的站好马步。夫子说了,马步必须扎三个时辰,若是姿势不对或者站的不稳,就在加一个时辰,今日这般花样作死,已然够丢人,我可不想在加罚。 不过,我倒是很好奇“喂,荣子扬,你说你有办法让我出府,究竟是何办法?” 荣子扬叹一声,惋惜道“我记得,鲁夫子殿里有个暗器,打开以后可以轻松翻墙,想着趁没人,偷出去给你用,这样,你就可以翻墙出将军府了……” ☆、第二十八章 夜色少年 一瞬间,心口似有一股火苗熊熊升起,我努力让自己淡定一些,问他“就是说,你其实是想来偷个东西!?” 荣子扬点点头“哎,就算是吧。只可惜,不知怎么触动到机关,若是找到那暗器,你就可以翻墙出府,去西市为我买刀了。” 买你大伯!如此这般折腾,竟然就是为了偷个翻墙暗器! 亏我还以为他有什么出府的好主意,想不到竟是这般情况! 怒火已然无法抑制,我也顾不得会不会加罚,矛足了劲儿就是一脚,然后又是一胳膊。 “哎,你怎么动手啊,你别打我,再打还手了,哎…别踢我啊!” 一盏茶后,我总算消了些气,但是结果就是,夫子罚我二人多站半个时辰,然后回去抄一百遍礼法篇…… 几个时辰后,绿珠将腿已全麻的我扶回院子,小霸王没带书童,几乎是一蹦一蹦的回去的。临分开时我二人互瞪一眼,两看相厌。 早就错过了午饭时辰,绿珠赶紧拿出糕点给我吃,我隐隐记得包裹里还剩下一点点的清风雨露,便让她找出来涂在手心。 西祁礼法篇,读起来就很拗口,我手心有伤,写一字就疼一次。绿珠看不出去,便扯过纸张要帮我写,说是这罚抄没人会细看,写一些掺在中间无事。 我觉得她说的极对,但她只写了几个字我就绝望了。 绿珠没习过多少字,依葫芦画瓢都是问题,没办法,我好要忍着痛,一边骂着小霸王,一边写礼法。 就这样,一直写到了亥时,腹中一阵咕咕乱叫,见绿珠坐着睡着了,我便起身去找吃的,谁知道,竟是什么吃的都没有。 肚中饿的难受,打开窗子,梨花已落,片片枝叶茂盛,天空繁星一片,唯独没有月光。 若是现在,有只烧鸡就好了。 我叹了一声,给自己倒一杯凉茶,刚喝上一口,就听到有人轻扣院门。 “谁?”我习惯性的去问,门口的人却没有说话,便披上件衣服去开门。 墨色的夹袍,墨色的发冠,夜色里,季云常似乎皱了一下眉。 很意外门口是他,我楞了一下,竟然说“你还没睡啊?” 今日无月,他隐在暗处,甚至看不清容颜。他未回我,提手,将一个食盒递给我“今日本想告诉你弩可以修好,等不见你,才知你挨了罚。晚时候,子扬去我那里蹭吃的,想着你也没吃,便带了一份给你。” 一听说有吃的,我肚里似乎更饿了,马上接过食盒,想说谢谢,抬头时他已经走了。 他身侧有书童掌灯,身穿一身墨袍,大人模样的背着手,一步一步隐进夜色里。 这小男孩,还真是奇怪。 我看着他的背影,心里也不知想着什么。不过有些东西,也许真的是可以印进记忆深处的。 多年后,当那个温润少言的孩子,成长为一名浴血沙场的少年将军,当他打了一次次胜杖凯旋,当他将一物放入我手中的时候,我才知道,岁月有情,却也无情。 很多东西,就在那些看起来平淡的日子里,生出了变化,就像春雷响起后碎裂的冰封,大地回暖后的第一缕艳阳。那些东西,只有恍然回首,才知道难能可贵。 当然,那些都是后话。 我将食盒打开,里面有两个小菜,一碗米饭,还有一个清汤,热乎乎的,闻起来就香。 话不多说,迅速举筷…… 吃过饭,感觉又有生出很多力气,将碗盘挪走,便又执笔去写。 一百篇,并不是这么好抄的。我抄了一晚上,也才抄出十几篇。窗外东方破晓,有喜鹊枝头轻啼,又是一天开始。 “啊,小姐,你写了一夜吗?对不起是不起,奴婢睡着了。”绿珠从案上醒来,一脸的惶恐。我微笑,让她给我准备热水洗漱,收拾一下,便往学堂行去。 昨日扎了几个时辰的马步,当时只觉得又累又麻,今日走起路来,却是又酸又痛,像踩在钉子上一样。原本盏茶功夫就到的路,我走了将近一炷香的时间。 今日又换回那个横眉冷目的女夫子讲课,因我来的迟,她眉宇间现出老大的不高兴,我懒的理会,一节课便熬过来了。 第二节,依旧是棋术,因为以前总是我和那个胖学子下,其他人看,夫子便子便想出另一法门:由他摆棋谱,其他人钻研破解。 他的棋谱都不算太难,起初我也解上两个,后来因为太困,迷迷糊糊的竟然睡着了。 许是念在我棋艺还算过关,竟是没人管我,磬鼓响起才悠悠醒来。 午时,正是用餐时间,我早就饿了,忙跟着众人去往餐堂,一路上不少人指指点点,我也不想理会,取好餐碗打出大份的饭菜,找个地方开始吃。 今日餐堂做了最爱吃的狮子头,配上芙蓉瓜片和锦绣白玉汤,我一口气吃完尤意未尽,干脆又去打一份,要喝汤的时候,旁边突然有人拍我肩膀。 “哈,原来你是姑娘。”来人拍我一下,旋身坐在对面。一件桃粉色小袄,配浅绿色沙锦,眉眼弯弯,竟是那天,和我抢裙子的小姑娘。 我对她印象不好,加上我昨天抄一晚上书心情不是太好,便没有理会她,大口的喝汤。 她竟然并不生气,转个身坐我旁边,兴致勃勃的道“哎,我听说,昨日你和荣家少爷,砸了鲁夫子的机关堂?” 我不语,大口吃菜。她倒是兴致更胜,凑近我道“哎,你给我讲讲,砸完了是何感觉?” 见我还不说话,她便哼一声,嘟着嘴道“哼,你这人真是无趣。那日你穿着男装,谁知道你是姑娘。若是知道,许便不和你抢了。回去之后,柳家姐姐好一顿给我说呢。” 我望了她一眼,她便又继续道“罢了罢了,过几日我回府中取了衣裙,送你便是。若不是过几日我生日,娘亲送了一套玉兰花首饰,便不去买那衣服配了。” 我转头问她“你生辰是何时的?” “八月十九。”她答。 我却是一愣,怎的这般巧,竟然和我一天。 “怎么,你也得八月十九的?”她凑将过来,眉眼间一派纯净。 我笑了,点头说是。 “哈,这么巧啊!咱俩果真是不打不相识,不如交个朋友吧。我叫陈想年,礼部士郎陈德阳家的女儿,你呢?” 陈想年?哦,原来她就是八皇子口中,八岁就能背出整本女赋的士郎千金。柳国公与陈士郎乃是至交,怪不得柳蓉儿会叫她小妹。 那日虽和我抢衣衫,但如今看来,这姑娘并不像是刁钻刻薄之人,倒是讨喜的很。 “我是苏霍将军的孙女。”我答。 她笑意更深“哈,既然已经是朋友了,你不妨给我讲讲,砸了机关堂是何感觉啊?!” 说完,她又偷偷靠近道“你不知道,很多人,早就想把那地方砸了的!” 为何这么说? 陈想年微微一笑,和我说了一堆。大致就是,那鲁夫子是机关造诣专家,却是性格古怪。 青蓝阁里有很多选修课,哪一种都可以随意去学,唯独这机关奇巧不可以随意,学子若是入不了鲁夫子的法眼,他连门都不让人进,更别说修习了。 她来青蓝阁两年,那鲁夫子也就教过几个学子,他们这些想学又学不到的,早就想把机关堂砸了出气,就是没人敢去。 如今知道那里被人砸了,一个个都觉得大快人心。她午时过来用餐,听说砸机关堂的有我,便过来找我说话,这才发现我二人早就见过。 这姑娘性格乖张直爽,和那日判若两人,我不禁莞尔,果然不能得其一而断其三,第一印象,许并不是这个人全部的样子。 吃过饭,便又是下午武夫子的课。 我挪着脚步忐忑的去学堂,生怕今天还学扎马步,好在夫子今日又换了花样,竟是让我们去兵器库认武器。 以前在相府,出入都有人保护,身边人不是用剑就是用枪矛,我竟不知道,兵器竟然有上千种,光是棍棒就有近二十种。 武夫子领我们边参观边讲解,等到一个时辰过去,也才看了一小半的兵器。学子们还要继续参观,却又被夫子黑脸撵走。 一天课时过去,大家纷纷回房,我便也挪着脚步回院子里抄礼法,就这样过去几日,终于抄完一百篇礼法,上交通过的当天,也总算松了一口气,心道以后千万离小霸王远点,不然,真容易被坑死。 又是七天,又到青蓝阁休课时间。因为马上就是元灯节,阁中破例放假三天,学子们自然欢呼雀跃。 出了青蓝阁,管家照例等在门口,与苏倾雪上了车,便打道府。 一路上,我思量再三,怎的也想不出出府的方法,不禁有点头疼。 红叶不知怎样了,李九不知办事没有。 后日就是元灯,要如何才能安全的出府呢? ☆、第二十九章 因为女子 马车一路缓行,到至将军府。 今日艳阳高照,我踏着脚凳从车上下来去看将军府的围墙,第一次觉得,竟也院落深深。 起过礼,回了小院,绿珠忙乎着制备吃食,我本还想去园中草坪处坐会,想到那日成群的老鼠,心里异常反胃,躺在榻上想要看书,又安不下心来。 心口烦躁,干脆将窗子打开,热辣辣的阳光刺的眼睛生疼,我竟是舒坦了几分。 那日出府,起妖蛾子告状的虽是三夫人,挑事的自然是二夫人。 我故意死不承认去了吟红楼,一边与三夫人理论,一直偷偷观望二夫人,她开时眼神飘忽的喝着茶,后来便气定神闲。 如此看来,她定然是在吟红楼看到我,又不知我是否看到她,才使出一招隔岸观火,扔三夫人出来一探虚实。 我那日反应激烈,让她误以为不知道其的行踪,却也同时显露出自己。 她必然已经开始注意我,若是贸然出去,怕是不妙。 为今之际,唯有尽快摸清陶氏的底细,看看她去吟红楼做什么,如有必要…… 想到那日的暗杀,我轻轻的缕了一下鬓边碎发… 我已将陶氏的白描给了红叶,这几天,多多少少也会有些消息,就是不知道,外面情况如何…… 这功夫,绿珠已将餐食备好,吃过饭食,她便端来汤药碗。 这些日子天天喝药,倒也有些补身的效果,我便让她将药量增大,从每天一服,改成早晚两服,感觉身体越来越有气力了。 吃了蜜饯,又漱过口,远远的便看锦茹自外面急匆匆的走来,和院门口的青藤说了什么,青藤马上小跑着过来,轻礼禀报道“禀小姐,十九公主今日陪庆国侯府的老太君去禅寺上香,路过咱们将军府,突然点名要小姐陪着一同前去。 这会儿,十九公主和老太君已经在前厅等着了,主母大人派人过来,让小姐收拾一下快过去,别让客人等急了。” 十九公主?庆国侯府的老太君…… 我和这二人八竿子都打不着,为何偏要寻我陪着上香? “绿珠,为我更衣梳头。” “是,小姐。”绿珠应了一声,赶紧忙乎起来。 虽是不明为何召唤,公主亲唤,也不能怠慢,绿珠给我挽了花苞,缀了两根珍珠发钗,轻扫眉施淡妆,又找出一套淡绿色纱裙换上,这才路大步来到前堂。 “多日未见,老太君气色又红润了许多啊。” “哎!夫人说的哪里话,我老婆子都是土埋半截的人了,夫人才是桃蕴正好啊。” 还未进门,就听到里客套的寒暄,锦茹进去禀报,很快内堂便传我过去。 有客入门,以客为主,一进门我发现十九公主坐在次位,而主位上坐着一个身穿福寿袄的老妇。她的发鬓已然苍白,没有带耳饰,唯头上拢着一根缀珠玉的长寿箍。 庆国侯晚来得子,这老太君今年少也有八十多岁,竟是精神抖擞,毫无老气。 这老太君可是个厉害人物,早年间西祁曾与北离打过一场大战,当时庆国侯苦守边关,却是每战败寇,这才发现军中出了内奸。 恰此时,圣经有了内奸的线索,为不打草惊蛇,当年已过五十的老太君纵马三天三夜,以探亲之名去往军中,利用内奸给敌方传出虚假的作战消息,打了一个漂漂亮亮的胜仗。 老太君因此而被封为一品诰命,享俸禄,并享御前免礼之尊。 虽说一个老妪平时不会去御前面圣,但这已是天大的荣誉,连未及笄的公主都坐与次位,可见一般。 我先进去给老太君起礼,又给十九公主和主母起礼。 “快起身吧。”老太君笑呵呵的“今日本想去禅寺礼佛,正好公主过来,看我老婆子孤单,便要陪我一同前去。不过我看十九公主刚出了门就觉得无趣,正好走将军府门口,寻思你二人年龄相仿,走在一起也是个玩伴,这才进来相邀,事出唐突,不知小姐是否愿意一起?。” 我连忙起礼,道“能与公主和老夫人同行,是倾沐的福气,倾沐求之不得。” 老太笑道“这孩子还真是乖巧,那咱们这就起身吧,在晚,怕是误了上香的时辰。” 说完,她又跟吴宛华道“就不叨扰夫人了,晚些时候,我配马车将小姐送回来。” 吴宛华颔首起礼“那就有劳老太君了。” 有丫鬟过来搀扶着老太君,十九公主紧跟其后,我便跟在他们后面一起出去将军府。 老太君的马车很大,她坐在中间,我和十九公主坐于两边。我本就不爱说话,尤其对面坐的还是素未谋面之人,更是不喜欢巴结讨巧,便微垂眼眸,像是腼腆的样子。 谁知道,老太君竟然笑了,道“你这小丫头,怎的这般腼腆,你去砸青蓝阁机关堂的时候,怕是不会这般模样吧?” 额,这个…… 我略有尴尬,九公主却是咯咯的笑起来,她今日穿了一件大红的荷叶花边窄袖袍,将长发挽成花辫,头戴一朵绣了金线的桃绢小帽,唇红齿白,笑起来刹是好看。 十九公主穿红色真好看,像含苞待放的花朵一样。我以前也最爱红衣,最爱那骄阳如火般的绚丽。如今却害怕红色,因为那颜色与血太像。 心中钝痛,我忙垂下头来,老太君许是以为我真的不好意思,便也不在说话。嗑着眼,一圈一圈的转着手里的紫檀佛珠,珠子相碰,发出细碎的响声,我似乎还能听到车轮的摩擦。 车马缓缓而行,约有两柱香的时间,便到了清禅寺。 有人拉开车帘,我与十九公主先下车,然后扶老太君踩着马凳下车。 清禅寺位于城东卧龙山的半山腰,乃是百年古刹,才是一清早,来烧香礼佛的人便络绎不绝,袅袅的香烟随着梵唱飘出很远,青山绿林间,别有一番肃穆。 我们一路跟随着来到寺门口,扶老太君去大雄宝殿上了香,这功夫早有僧弥去请主持方丈过来。待到老太君起身,便听阿弥陀佛的一声唱诵,一个身披袈裟的老僧从内殿走出。 “阿弥陀佛,老施主又来挂签吗?”方丈弯身一礼。 “哎这年纪大了,就总是惦记着不该惦记的。若是隔几天不来法缘方丈您讲经,老太婆就睡不好觉啊。”老太君还礼一笑。 法缘和尚施了一礼,“多谢老施主夸奖,施主里堂请。” “那就多谢方丈了。” 有沙弥过来引着老太君去往里堂,那法缘大和尚便随后跟去,不知怎的,他走到拐角的时候,突然停住,转过身直直的看向我。 这大方丈也有五六十岁,眉间眼角一派慈祥,不知怎的,我就是感觉他的眼神特别锐利。 以前,从不觉得古刹高僧有多么高深莫测,自从死后变成苏倾沐,便觉得某些东西却是难以琢磨。 万法流传,自有其中道理。如今这和尚这般看过来,我竟是有些心虚,心脏不受控制的碰碰乱跳,差一点就落荒而逃。 好在,这大和尚只是顿足一下,便转身进内堂讲经了,我也算是松出一口气。 老太君进屋了,我和十九公主在这香火缭绕的大殿自然待不住。十九公主转了两下乌溜溜的大眼睛,突然凑近我道“喂,咱们出去玩吧?” 我打了一礼“公主要去哪里,倾沐自当相伴。” 十九公主切了一声“你就别装了,你才不是这个性子呢,跟我走!”说着,她拽住我胳膊就跑。 “十九公主,您别跑啊!”有女婢在后面着急的呼喊。她却是不理。娇巧的身子几个拐弯,就将身后的女婢甩开。 她拽着我一路狂奔,顺着小道穿过一片树林,来到一片小溪旁边,见四下无人嘻嘻一笑,竟然弯腰脱下绣鞋罗袜,赤着脚坐在小溪边玩起了水。 西祁女子地位虽高,但公然赤脚还是不可以的,十九公主身为皇族,还随意裸足,这传讲出去,怕是有损声誉的。 我忙过去劝道“公主,这样不妥,还是将罗袜穿上吧。” 十九公主轻哼一声,用小脚丫使劲打出几个水花,“你怎么说话跟那些嬷嬷一样,尽是些礼数!” 我被抢白,也不好在说话,便找快离她不远的干净草地,坐将下来。 她拍打一会,许是来了兴致,将裤脚挽起,探身往小溪中间走了几步,突然惊喜的喊“喂!快看,这里有小鱼啊,好多小鱼啊。” 她弯下身,左抓一下,右抓一把,没抓到鱼,倒是玩的不亦乐乎,笑声如银铃一般,咯咯咯的穿出很远。 玩了一会,她也累了,便小心的上岸,赤脚坐在我旁边。 我想了想,递过一方锦帕给她,她接过去攥在手里,半响,突然道,“其实,我也没有看起来这么快乐的。” 我没有说话。 她继续道“我很不理解,为何女子要守很多规矩,为何要有女赋,为何要背女传,为何女子就要被关于深闺,不能做很多想做的事。” 我叹了口气,浅声道“也许因为,你是公主吧。” “那你呢。”她转头问我“你不是公主,想要出门,不是也兜这般大一个圈子才能出来。” …… ☆、第三十章 计划 “你不觉得奇怪,今日老太君上香,怎的单单路过将军府,又将你接出来陪我?”她又问。 是很奇怪,从路程看,将军府偏东,侯爷府来的马车是绕一圈去的将军府,又绕一圈来到至这寺院。 公主抖了抖白白的小脚丫,也不解释,只是问道“全青蓝阁的人都知道,我喜欢追着子扬哥哥跑,你可知道为什么?” 能有为什么,总归过不了那半边红豆,半边黑豆的坎吧…… 心里想着,我还是摇头说不知道。 “因为喜欢他身上那股野气。” 是痞气吧!想到那霸王的做风,我心里暗暗补充。 公主展颜一笑,“从小嬷嬷便教我女则,告诉我一个公主该如何笑,如何走路,如何像公主一样用汤匙吃甜点。我自小心里便反感这般循规蹈矩,不能不做。但是子扬哥哥不同,他活的自由。 他可以做事无拘无束,可以翻墙,可以打架,还可以说我想说却不敢说的话,我太喜欢这种感觉了。 所以我总是喜欢追在他身边,只可惜他并不喜欢看见我。”说着,她的脸上露出黯然,随即又道“不过,越是这样,我便越喜欢追着他跑。 有时候就总是在想,我若不是公主,该有多好。昨日之前我甚至还想,我若是你也是好的,深宫和将军府比,毕竟多了十万禁卫军。” 十九公主碎碎的说了一堆,我听的稀里糊涂,她却是又说“能请动我的,也只有子扬哥哥了。” 这回我听明白,今日能出府,八成是荣子扬在后面帮忙了。可我出府不是想出来玩,如此这般,即便出了将军府,也是没有意义。 “十九公主,十九公主你在哪里?”远远的就听有人大声呼喊,紧接着,山岙处便急匆匆跑回来一行人。 “真无趣,这么快就找到了。”十九公主嘀咕了一声,将罗袜鞋子穿好。 “公主,你可吓死奴婢了。”贴身丫鬟紧张的道。 “有什么可紧张的,这山间又没有老虎。”她哼了一声,奴婢没敢应话。我们便缓步穿过树林,回到寺庙门口。 这功夫,老太君已经听完佛经,坐回到马车里。公主挑开车帘便钻进去。和去时不同,回程时,我并未与十九公主和老太君坐在一起,而是被单独安排坐一个小马车。 这马车外面看着普通,里面却是宽敞舒适,许是早上汤药起到作用,我上下眼皮直打架,几次差点睡过去。 “苏小姐?”马车也不知行去多远,车框的敲击声将我惊醒。 “嗯。”我应了一声,车帘挑开,老太君的贴身丫鬟施然一礼,“苏小姐,到了。” 我以为是到了将军府,下马车才知道,这是一条我并不熟悉的偏巷。周围没有老太君的车马,连人都没几个。 “这是何意?”我突然有些警惕。 丫鬟颔首一礼,道“苏小姐莫要紧张,老太君口信,让苏小姐可以随意安排时间,她还有事,就不等苏小姐了。马车会在里等到申时,到时候自会送小姐会回府。” 这…… 丫鬟又道“老太君还说,日后若是小姐想要出府,随时可以去庆国侯府,无论她在于不在,过后说一声便好。奴婢的意思,小姐可是听懂了?” 当然听懂了。将今天的事串起来想,若是在理不出头绪就太过愚笨。 老太君意思就是,以后我想出将军府,便可以扯着去看老太君的幌子出门。 公主竟是拐一个大圈,扯老太君出来,帮我日后可以随意出府。 “既然小姐明白,奴婢就先告退了。”那丫鬟施了一礼,碎步走开。 “小姐请便。”车夫也是一礼,然后将马车停在一旁,坐在车沿上闭起了眼睛…… “小姐,小姐……”绿珠也颠颠的从远处跑来,她一直跟在老太君的队伍里,想必老太君的车马也并未走远。 此时已近未时,时间紧迫,也来不及在想其他,我二人跑去成衣铺子买来两件男装换上,直接去往吟红楼。 刚过了巷口,我二人便被眼前一幕惊到。 前几日吟红楼也算门庭若市,今日更是了得,门口不但人头撺动,更是停了各式各样的马车,一些看热闹的远远围在后面,竟是将街尾围的水泄不通。 我随便找个人打听情况,这些人有一半是来看牡丹跳舞的,另一半,则是等着想看红叶的真面目。据说今天有人出三千两要见红叶一面,他们想看看红叶会不会出来露面。 看着状况,也知道李九事情办的不错,她二人此时已经被抄的很是出名。 我挤到人群前,想要进去,却又被龟奴拦住。说是里面找两位姑娘的人已经满了,想看歌看舞得要下一场,想听歌就得要明天。 这回绿珠倒是聪明,说是要找其他姑娘,龟奴这才放我们放进去。 进了里堂,牡丹正在台子上跳舞,岚姐正和一个穿着大红大绿袍子的肥胖公子哥纠缠着什么,想必,此人就是出三千两要见红叶的人。 我正想着怎么去见,便有小丫鬟过来施礼,说是姑娘有请。与她上了楼梯,进了一个雅间,红叶便迎了上来,张口就道开口便道“公子,你让红叶注意的人,有下落了。” 我最想问的,也正是这个,便道“你且说来,什么情况?” 有丫鬟上茶过来,我坐下,她道“公子那日走后,红叶便将白描给与那位小姐妹看,让她多多注意,谁知第二天她就在后院看到了那人。” 她缓了一下,继续道“小姐妹说,那日她正在烧水,就见有一男子偷偷将后门打开,引着画中人从偏侧小路,穿过吟红楼,去了隔壁玉林管馆。” 玉林馆?那岂不是…… 我心里一动,又问,“看清开门的何人没有?” 红叶点头,从袖里掏出一张纸给我,道“特意让人去查了,开门的是隔壁玉林馆里负责看门的小厮,平日里和偶尔和院中姑娘笑骂,所以出入无人阻拦。” 我点点头,再问“可还知道他二人什么关系?” 红叶道“玉林馆和吟红楼不同,不可随意进出,但看起来二人并不熟,那人只是个引路的。” 看来,陶氏的密秘是在玉林馆里。那玉林馆尽是些玉面郎君,她会不会…… 我微微一笑。 若是那样,就真是有意思了…… 红叶又说了其他情况。最近很多人千金求她一面,她都拒绝了,但越到后来出的价越高,近几日,竟还有人过来闹事,扬言在不露面就烧了吟红楼。 岚姐起初还帮着阻挡,这几天有点坚持不住,昨日竟想接了银两,让她和一个员外见面。她还说最近有好多人出高价赎她,她的情况很不乐观。 末了,她又焦急的问“公子,这可如何是好,我是被妈妈买来的,若是被轻易赎身,岂不是从虎口进了狼窝。” “这个你不必担心,你现在势头正猛,岚姐暂时不会放你。至于露面,外面造的声势已经够了,再坚持两天你便可以借元灯节露面了。 红叶又问“公子,红叶歌喉还好,琴棋书画却是不通,若是日选花魁,该如何与其他人争峰?” 我想了想,道“这个你不必着急。元灯会主要是以猜灯谜为主,到时候我也回来,你机灵一点,看我眼色行事就好。” 红叶自是点头说好。 未时过半,时间紧迫,我让她暗地里留意一下这里幕后老板是谁,交待一些事后,便离开吟红楼,来到酒楼。 李九早等在那里,见我来了忙迎过来“恩公,一切都照你说的去办了。” 我嗯了一声,夸道“事情办的不错,而且比预期的要好。” 他脸色似是一红,道“也没做什么,就是多说几句话罢了。” “这个这些天拉拢了多少自己人。” 他道“因为原本准备好好生活,以前的朋友大部分断了来往。如今也就七八十人能聚成堆。” 我有点惊讶“这么多?” 李九道,“这这都是信的过,讲义气的,若是算上一些关系普通的,至少有两百人。” 两百人,真是不少了。这些不学无数的人聚在一起,得想办法安置,不然以后也是个问题。 李九似乎看出来我的烦恼,道“恩公,安置的事你不必操心,我们平时不聚在一起,都是各忙各的,有事了招呼一声,两柱香时间就到齐。” 我突然心思一动,问“各忙各的,是何意思?” 他答,“有一部分人因为之前品行不好,很难找到活计,便在些赌馆红楼里做些杂活。” 我心思一动,从袖里拿出红叶给的纸张递给他,“这人是玉林馆看门的,你看看,可是认识?”。 他接过来仔细看看,摇头说“并不认识此人,不过我有个小兄弟在玉林馆里做小厮,倒是可以帮忙注意一下,恩公可是需要李九做什么?” 这好比是瞌睡突然有人扔了一个枕头,我正愁无从下手,李九这里竟有了转机,便马上将吩咐他去查看消息,并嘱咐后日元巧,带几个机灵的兄弟在巷口等我。他应了一声,便去准备。 我也赶紧去往偏巷,钻进马车回去将军府。 ☆、第三十一章 神奇的力量 几乎是刚到将军府,老太君便派人送了几盒上品糕点过来,说是觉得我乖巧懂事,心中甚是喜欢,让我时常去看看她,陪她解解闷。 吴宛华当下将我叫过去,问了今日行程细节,我便拣了该说的说与她听,她神色一直淡淡的,似是在想着什么。 回到小院已是申时,丫鬟婆子早准备好饭菜,吴宛华竟是派锦茹,送了一份炖好的血燕,想必是怕我日后出府,讲她的不是。 一夜安睡,次日,正是八月十五。 西祁很是注重元灯节,苏霍虽是常年寻查边关,少有节日在家,但府中却也没有含糊。一大早便装饰上了锦缎花球,房檐屋角尽是七彩花灯,有风吹来,摇摇拜拜,甚是好看。 “小姐你看,这个兔子灯好不好看,奴婢将它挂在大门口吧。”绿珠稀罕的摆弄着手里的几个花灯。 这是吴宛华一早派后院管事送来的,一起送来的还有两件彩锦和一盒月饼。月饼是槐花馅的,散发着淡淡的清香。 我原本最爱槐花,现在却讨厌它的甘甜。将月饼赏了下人,便坐在窗前发呆。绿珠见我久久不语,便没话找话的逗我。 “你若喜欢,就给你了。”我微微一笑。 她凑近过来“小姐,你怎么了?不开心吗?” 我当然不开心。 每逢佳节倍思亲,我想我的父相,我的母亲,我的小妹…… 去年的今天,母亲正为我做着槐花羹,小妹正在我旁边又笑又闹,府里也是一派喜气洋洋。如今,一切早就物是人非了…… 思及至此,又怎会开心? 绿珠见我脸色不对,放下花灯蹲在我膝旁“小姐,你是不是,想起奶娘了?” 我低头去看,绿珠的眼睛亮亮的,隐有些泪花。 去年的今天,奶娘还没过世,她熬好几天的夜绣锦帕,用换来的钱买了一块月饼,谁知路走一半竟然被人撞到,好好的月饼摔成好几块。她拿了唯一完整的一块给苏倾沐,三个人看着月饼在院子里哭了一晚上。 心里有点堵,我站起身呼吸几下。 这世界真是奇怪,永远有不公平和欺凌。苏倾沐已经很隐忍,还是会有人拿鞭子抽死她。我那么爱一个人,最后还是死在他手上。 百里天祁,去年今日,我亲手做了月饼给你。今天的你,看着月亮,有没有想起我死的样子,你还会谈笑风声吗,你还会安心的赏灯吃月饼吗? 你也许会吧。 毕竟,你手上沾的人命,又岂止凤府那千条冤魂。 头突然要炸了一样的疼,我险些站立不稳,想扶住手旁的桌子,眼睛又传来一阵剧烈的痛,没一会就疼出一身的汗。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绿珠吓坏了,将我扶坐下,又倒杯水递来。 我摆摆手说不喝,她赶紧将我扶去榻上,叫青藤过来伺候,飞快的跑出去。 不大一会,她领着一个生着胡须的男子跑回来。 “大夫,您快给看看,我家小姐突然就头疼起来,您看看究竟怎么了。” “哎,好,好。”郎中应着,赶紧掏出红丝,绿珠飞快的系在我手上,他微闭双眼诊脉。 不大一会,他咦了一声,再次去诊。 半响,他睁开眼道“小姐虽是脉象微虚,但是脉韵正常,这身体并无病恙,好的很啊。” 绿珠急了“大夫,我家小姐都已经疼成这样了,你竟然还说她身体无恙?你究竟会不会瞧病啊!我看你倒像是骗人的庸医!” 大夫也急了“老夫行医二十几栽,在手上治好的疑难杂症不计其数,你这小女娃怎的能乱说!” 绿珠也是没底了,急道“那,那你倒是想想办法啊!你看,我家小姐疼出的汗,将榻都染了。” 那郎中皱眉想了想,问“你家小姐可是吃了什么?” 绿珠答“只是早上喝了点粥,又喝过一碗温调的药。” “你赶紧把药渣拿来我看看。”郎中略有所思。绿珠忙跑出去,不大一会就捧着药罐进来。 郎中拿着药罐左闻又看,疑惑的道“温良搭配,补而不烈,药量适中,并不是药的问题啊……” “那……那怎么办啊!”绿珠似是要哭。郎中想了想,道“这样吧,我老夫给你开一副清热清火的方子,你去抓好熬给你家小姐,许是就好了。” 也只好如此了,绿珠点头,青藤忙取出文房四宝,郎中过去刷刷刷几下,写出几样药名,递给绿珠“将四碗水煮成一碗,如症状还不见轻,老夫就无能为力了。” “谢谢大夫。”绿珠赶紧接过去看,这功夫我已经疼的不行,堪堪的睁眼去瞟,却见纸上写着:甘草三两,白菊四钱,三七两钱…… 都是些温良解毒的药…… 实在是疼的太难受,以至于我竟是忘却,绿珠和郎中站在七八米远的地方,就是瞪眼去看,那蝇头小楷都看不清楚,我竟能随意一撇就看到。 这疼痛又持续了有一会,直到绿珠将药端来,我才有些好转,猛然想起刚才的事,我忙将枕边的书递给他,道“绿珠,你拿着快站到窗子那去。” 虽是不明白我是何意,她还是拿着书走过去,逆着阳光展向我。 这是本杂谈,讲的是民间风俗故事。第一篇是画册,第二片是解读故事…… 我又让她不要让我看到书名,随意拿一本书背向我,这是本史颂,讲的是西祁开国史。我又让她连续拿了几本大书厚书,也都能透过书页,看到里面的字迹。 我的奇怪力量,回来了! 倚在榻边,心里也不知该高兴还是不高兴,上一世这力量害了我,这一世,我要用么? “小姐,还要换一本吗?”绿珠一脸奇怪的问。 我这才觉得自己的做法有点起奇怪,见旁边丫鬟婆子皆都是一脸奇怪的看我,便瞎掰道“哦,不用了,刚才那个位置正好有阳光,我晃眼睛,就想着拿书挡一下,这会阳光过去了,你把书都撤走吧。” 绿珠一脸无语,应了声是,叫上青藤,将几本厚书搬走。 郎中开的药,本不想喝,不过想着里面都是清火的东西,还是一扬脖,灌进口中。 头疼惹的浑身无力,让青藤给我简单擦洗一下,便合衣睡下。 晚上的时候主母派人来请,说是要吃元灯夜饭,我也有了些精神,换上衣服梳好头,便是去往前厅。 今日苏霍不在,苏宏与吴宛华便坐了上位。往下便是苏倾雪,二夫人三夫人和他们的女儿。元灯节之故,她们一个个穿的锦瑟玲珑,尤其二夫人,今日特意穿了桃粉色敞领裙子,与苏宏眉目传情,像极了新婚燕尔。 一餐饭,他们吃的极其热闹,我便像个局外人,晃神之间,不禁又想起了我的凤府。 这将军府,终究不是家啊…… 吃过餐饭,还要分食月饼,不想再掺和什么,便告辞先回了小院,洗漱一番倒头就睡,在醒来,已快到中午。 精神好了许,感觉身体力量充沛,离晚上花魁赛还早,我便让绿珠备上几盒上好的糕点,大摇大摆的出门,去往庆国侯府。 今日元灯节,需得看看老太君才是。 到了侯爷府,经禀报见到老太君,她很高兴,似乎也真的挺喜欢我,拉住我的手问长问短,让我略微有些愧疚。毕竟,我不是真心过来看她的。 坐了一会,吃了她几块糕点,我起身要告辞之际,季云常竟然来了。老太君知道我没做马车,非要季云常送我,末了还左右嘱咐的,大致意思就是,趁过节可以出去玩玩再回去。 我晚上有事,心里一百个不想和他一起走,但若是点破,又太尴尬,便微笑着点头。 才刚到下午,街上已然开始热闹起来,摆摊的卖艺的,踩高跷的喷火的,总之只有想不到的,没有看不到的。 我心里惦记着晚上,也没有多去驻足,季云常背着手,一步一步的跟在我身边,终于,他转头道“我以为,你会喜欢热闹。” 额…… 我这才想起,这般的沉默,根本不像一个九岁女孩有的样子。此时去装,似乎也来不及了,便尴尬的笑笑“我就是不太习惯人多,感觉都在看我。” 他向四周看看,果然有目光向这边瞟来,沉默一下,带我进入衣服铺子,挑一套淡蓝色的男装让我换上。 等我束好发冠出来,他瞅我一眼,又拿一把绘山水怪石的小折扇给我,站在铜镜前轻摇折扇,若不是个子太小,还真有几分世家公子的意思。 出了衣店往前不远,便是一家较大的酒楼,此时正是午时,里面飘来淡淡的饭香,我二人均未吃午饭,便进去要个临窗的位置,点了几个招牌菜。 这家饭菜味道不错,尤其那道酱鸭,鸭香温甜,肉香回转,配上一盏清淡的鸭骨汤,吃的我胃口大开。 季云常见我有食欲,便叫了小二,又要上两个菜,自己则要了一壶普洱,细细的品着,我正好吃的噎,就拿茶盏让绿珠讨了一杯给我,茶还没送到嘴边,就听“乒……哐……”的一阵乱响,随即楼下传来一阵叫骂。 “你这小兔崽子,走路不长眼睛么!” ☆、第三十二章 风云 几是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孩便从楼梯处跑来。 他直冲冲的撞向季云常的书童,然后一转身,抓起我只吃掉一口的大鸭腿塞进嘴里,顺着窗户跃跳出去。 我心里一惊,忙趴窗户去看,他正抓着窗边用来装饰花灯用的彩缎,飞快的滑落到地,似是感觉我在看他,他抬头与我对视一眼,咬了一口鸭腿,嗖的钻进人里,瞬间没了踪影。 “哎,你这小兔崽子!”紧跟而上的掌柜一路碎骂,见人已经跑了,忙抱歉的对我们说“不好意思客官,没吓到几位吧?要不,我给您在换一盘酱鸭吧?” 季云常看向我,我其实已经吃饱了,就道“不用了,将没上来的菜打包,算账吧。” “好嘞客官您稍等,额……一共是五十一两零三钱,给您凑整,收您五十一两就好。” 季云常点点头,旁边书童马上去摸钱带,摸了几下,当即哭丧着脸道“少……少爷,钱袋丢了……” “不会是刚才那个人偷了吧?”绿珠小声道。 上楼之前他腰上还有钱袋,吃饭那会也无其他人上来,想也知道是那人给偷了。好在也没丢多少钱,我让绿珠结了帐,拿上餐食下楼。 吃过饭,也才是未时,此时回府怕是再难出来,我拐着弯的,想让季云常先回去,他就跟没听明白一样,一言不发的跟在身侧。 正好走过一条卖小吃的街市,我只好装作都想吃的样子,东边买个糖葫芦,西边买盒荷糕,还专挑人多排队的地方买,想着拖延下时间,等他不耐烦走了,我再去花街。 但这么耗时间,也不是办法,没一会,绿珠和书童手里的东西就拿不下了,我将季云常支道不远处,排了五六十号人的桂花饼摊位处去排队,心里也嘀咕起来。 这样买下去,也不是个办法,再说,眼看着就走到街尾了,总不能再回来重新买一遍吧? 正寻思呢,绿珠突然喊了一声“快看,是那个偷钱袋的人!” 顺着她手指的方向,一个穿着破烂衣衫的小孩正站在卖肉包子的摊位前啃包子,听到喊声,他也往我们的方向来,似是也认出了我们,扔了手里的包子就跑。 “别跑!”书童大喊一声就追,我和绿珠便也跟着追上前。 这小孩跑的很快,对这一片也很熟,三拐两拐就不见踪影。书童很是执着,顺着一条偏巷追过去,大有不抓住他不罢休的架势。 绿珠拿的东西多,跑出没多远就蹲地下大口的喘,我便也停住脚步,心想着等会书童回来,一起去找季云常,不料斜刺里这时凭空飞出一个人只穿中衣的来,不偏不倚,正落在我脚旁。 “咳……咳…”这人摔的不轻,缓了半天才咳嗽出声。 旁侧的门里出来几个青卦莽汉,为首那个留着青胡茬的哼了一声,骂到“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斤两,跑聚财赌坊捣乱,不给你点颜色,你都不知道自己是谁了,这次是取你衣服!再让老子看到你,敲折你腿,滚!!”说完,他啐了一口,转身进屋。 我这才看清,我们正站在一间赌坊门口,这赌坊的规模较大,足有三层楼高,里面不断传来呐喊声,生意倒是红火。 红楼赌馆销金窟,万贯家财壁如屠,这两个地方,自古便是如此,多少人为诱惑,最后却落得一无所有的下场。我之前帮的那个李九就是,因为一个赌字,害的老父连安葬的钱都没有。 “咳咳……兔崽子,竟然耍老千!”地下的人缓了半天,总算是能起身了,他一边骂一边爬起来,抬头看到我,不可置信的叫道“恩公?你怎么在这?” 一瞬间,我差点没晕过去。怎么也没想到,地上的人竟是李九! 李九脸色微红,赶紧爬起身道“恩公,你听我解释,我不是过来赌的,我已经戒赌了!”。 嗯,戒了,然后被人取下衣服,从里面扔出来。 见我脸色不善,他的脸更红了,“恩公,今天这事,真是事出有因,你听我解释。” 见我不语,李九便开口道“恩公,你还记得,上次让我查的那个看门人么?” 他抬头看我一眼继续道“我的一个小兄弟查到,那人叫乔七,在玉林馆里看了好几年的大门,平时基本不出来。 此人性格沉闷,偏偏好赌成性,我那小兄弟等着几日,终于见他出门,一路尾随见他进赌场,就马上过去通知我。谁知,我来的时候,他已经赌输全部家当,输大了无钱去还,正要被老板剁一根手指抵账。 我想着,即使恩公要找的人,自然不能眼睁睁看他残了,便上前问他欠了多少钱,想要帮他换上,这赌馆,李九以前也总来过,家里的放契便是在这输走的。那老板见管闲事的是我,便让我跟他赌几把。说只要我赢,就将人给我。” 李九脸色又一红“当时觉得自己不会输,就答应了,谁知道,他们竟然出老千,赢走我的银子,还去了我衣衫!恩公,我真的不是过来赌的……” 看他的模样,也不像是说谎,既是为我办事才来的,自然不好再说什么,让绿珠拿了钱,给他去衣帽铺子买了衣服穿上。只是着功夫,里面竟又扔出来两个人,个个都只穿中衣,嘴里骂着庄家出千。 我来了兴趣,问李九“你怎知他们出千?” 李九道“回恩公,我们之前比的是摇骰子比大小。我明明听着是小点数,开的时候,却变成了大点!” 我淡声“单凭这点,并不能证明对方出千了,你可看到他们有手脚?。” 他想了想,道“却实没看到如何出千,许是手法太高,看不出来。” 手法?这世上,就没有快过眼睛的手法!只有耍千,仔细去看,绝对穿帮! 看着人来人往的赌场大门,心中略有思量“你之前的房子便是在这输的?” 李九点头,脸色又是一变。 “这赌场一天,进账不少吧?” 李九一愣,似是不明白我说什么。 我也懒的理会,刷一下打开折扇,大步向前,“走,进去看看。” “哎……小……公子,咱们还是别进去了。”绿珠脸盲过来阻止。我不理会,两步踏进赌坊。 “来来来,买定离手了啊!” “我压五两,买大!” “我压三个铜钱,小!” 一进到赌坊里面,各种呼唤络绎不绝,三三两两的人围成一圈,随着盅盒与骰子的撞击下着筹码。 我大致瞟了一眼,这赌坊很是规范,只这一层就分成好几个区,赌码大的可以往里走,里面桌椅比较考究,赌资小的就在外面猜盅。最角落里放着一些稻米和根薯,看来,这地方也是来者不惧,拿什么都可以赌啊… “呀呵!又是你,换了身皮,差点没认出来。” 刚进了里面,那个青胡茬便看到了李九,他脸色一沉,道“刚才已经说了,再见到你就打折你的腿,你竟还敢进来找事,真当我这是开玩笑的吗?来啊,给我打!” “是!”马上有莽汉从里间出来,撸起胳膊就要过来。 “且慢!”我出声阻止。 那青胡茬上下大量我一圈,许是看我穿的还不错,便缓下神色,客套道“这位小公子,不知何事来我聚财赌坊呢?” 我刷的一下合上扇子,微微的笑,“来赌坊,自然是想赌两把了,听说我这朋友刚刚衣服都留这了,觉得新鲜,就过来看看,不知能否行个方便呢?” 一听说我要玩两把,青胡茬脸色马上挂出笑“瞧公子说的,来者是客,什么方便不方便的,快里面请……” 说着,他侧身弓腰,将我们几个让到桌边。然后叫人过来换了盅盒,当面新开一盒骰子放进去,问“不知公子,想要玩猜点数,还是比大小呢?” “就先玩两把猜点数吧。绿珠,压码。” 绿珠只好从钱袋里掏出一块最小的碎银。 青胡茬示意可以摇骰子了,庄家便举起盅盒上下左右一通摇摆,“啪!”的一下,落于案上。 “恩公,是大点。”李九在我耳边轻轻提示。 我点头,道“压大。”绿珠便把碎银放在大的那边。 “开!”青胡茬喊了一声,盅盒拿起,六,八,九,果然是大。 青胡茬马上赔了一块碎银过来。庄家便继续摇起来骰子,再一次啪的落下。 “恩公,这回还是大。”李九有又提示。 “大!”我示意绿珠将碎银压大。毫无疑问,这次还是赢了。 一连七八次,几乎都是我压什么赢什么,眼看着赢的钱不止翻了几倍,绿珠兴奋极了,将钱袋里所有的钱都拿出来,等着我发号令都下注。 “啪!”盅盒落下,青胡茬望向我道“公子此局压大压小?买定离手了” “公子,听声音是小。不过你要小心他出千,李九上次就是这般栽了的。” 李九猜了一路全对,这盒里是小应该没错。但我刚才分明看到青胡茬再笑…… 压大,压小呢…… ☆、第三十三章 空口无凭,立字为证 我微微挑唇,勾勾手指,李九忙附耳过来。 轻声吩咐了几句,他脸色略一诧异,不过马上点点头,几步出去赌坊,不大一会便拎着一包冰糖梅子回来。 捏一颗梅子送进口中,冰凉的感觉让人舒爽很多。我刷的一下展开折扇轻扇几下,让绿珠将所有银两统统丢都在大的那一边,自信满满的道“这一局,我压大!” 青胡茬与摇骰子的庄家一个眼神交汇,唰的拉开盅盒。 三个一点,简直小的不能再小了。 “庄家赢。”青胡茬将银子拉过他那边。 “你不是说,对方会出千么?”我脸色一拉,不高兴的撇一眼李九,他脸色一红,退了半步下去。 “小公子,是否继续开局?”青胡茬礼貌的催促。 我轻摇着折扇,点头道“这局自然是要开的,不过这猜点数的戏码,本公子也有点玩腻了,不如这样吧,咱们换成比大小吧。” 青胡茬附和一笑“小公子既然想换,自然换得。不过咱们赌放坊历来有规矩,猜点数无银两限制,一升稻米也可以开局,这要是摇大小就不同了,开局最少五十两白银,上不封顶,绝不赖账。” 我似有不解的问“上不封顶是什么意思?” 青胡茬道“就是公子你压多少,输赢庄家都跟,若是赢了,你压一百两,就赢回一百两,你压三百两,便赢回三百两。只要你能压出的注赢了,赌坊便照价赔偿。” 我哼笑一声,从绿珠手里接过一叠厚厚的银票,抽出最外面那张一百两的拍在台案上“一百两而已,对小爷来说皮毛都不算,这就下注了,不过我还有一个附加条件!” 青胡茬贪婪的扫一眼我那一叠银票,立刻语气和善的道“不知这位公子有何条件,不坊说来听听。” 我拿了一颗青梅塞进嘴里,痞气嚼了几下,倨傲的用扇子指指李九,“他你自然不陌生,刚才在你这赌了几把,衣服都给下了,若是这局我赢了,不要庄家赔钱。你便将衣服还他,再好声赔个不是,如何?” “这……”青胡茬略一犹豫,眼睛扫到我手中,一只手都抓不过来的银票,终究咬牙道“成,就听公子你的!” 我点点头,“那就开始吧,李九,上去摇盅盒!” 李九眼中略有羞赫“恩公,这怕是不太好吧。” 一百两,毕竟不是小数目,若是赢了还好,输了自然难说,他略有微词也是正常。 只是…… 我微微皱眉“你若不摇盅,要谁来摇?小爷可是不会这些啊……” “没关系没关系……”青胡茬马上劝道“谁人也不是天生就会赌的,学学就会了,小公子不如先试着摇几下,看看能否顺手。” “恩,你这话说的在理!”我赞赏一声。 刷的一下合起折扇,绿珠忙过来接走,我上前抓起盅盒,学着庄家笨拙的摇几下,竟然摇出个豹子。 我面上一喜,又摇了几次,当即乐道“小爷今天手生,但是感觉不错。来,这就开始吧。” “那公子您先请吧,请问这局是比大还是比小?” 我想了想,“比大吧,毕竟大点好摇一些。”说完,我稀里哗啦胡乱摇晃一通,啪的一下拍落,开盅一看…… 二一一,四点。这也太小了…… “哎……” 只摇盅的功夫,周围已经围来不少人。原本那些赌的起劲的,见有热闹看,一个个也都围了过来。见我摇了个小数,都跟着一片叹息。 比大的盅摇成这样,妥妥的就是输…… 绿珠一脸叹息,李九更是一脸懊恼,想着若是他上去,怎么也会比这般强…… 我惋惜的叹一声,道“哎,手气太差了。罢了,愿赌服输,庄家,该你了。” “那就承让了。”青胡茬一点头,庄家举起盅摇晃,落盅,打开…… 三个一,竟然是比我小了一点! “哈,竟然赢了?” “这小公子真是走了青云运了啊!” 周围顿时一片骚动,李九脸上更是能乐出花来“恩公,咱们赢了,咱们的运气太好了!” 是的,赢了。 不过不是运气好,而是对方做了手脚。 虽然他们动作够快,但我还是看到了。对方在落盅的时候,用无名指轻轻的碰了一下盅盒。 青胡茬脸上现出惋惜之色,拱手一礼道“没想到小公子这般福泽,这局公子赢了。”说完,他一挥手,马上有莽汉过来,将李九的衣服送回。 “李兄弟,以前多有冒犯,海涵。”青胡茬对李九微微一拱手,态度并无诚恳,但是李九生活在下九层,总是被呼来喝去,如今这刚刚将他扔出去的人竟然当众赔礼,他自然觉得有了老大的面子,略一点头算是认礼,转头看我的眼神,却是更加尊敬崇拜。 事情办好,多留无意,我将案上的银票拿起,重新包一大把银票的外面,带着绿珠李九转身就走。 “公子留步。”青胡茬马上叫住我。 “怎么,还有事么?” 青胡茬信步上前道“公子,您这就要走么?” 我点头,诚恳的道“是啊,我这才想起来,城西的李公子叫我一起斗蛐蛐,晚了怕是来不及了。怎的,你还有事?不是已经道过歉了吗?” 青胡茬脸色一青,不过还是笑道“公子有所不知,赌场规矩,开盅不能只赌一把,您这赌赢了庄家就走,好像不是道理吧?” “嗯?有这规矩?”我一愣,看向李九,他为难的点点头。我又看向围在外面的众人,他们也都点头说最少也得赌三把。 我有点为难道,“既然有这等规矩,还真是不知道。这样看来,若我走了就是不守规矩,若是不走,斗蛐蛐可真是来不及了!咦,有了!” 我眼前一亮,道“不如这样,咱们来个痛快的,我下大一点赌码,咋们只赌一把,如何?” 青胡茬看了眼我手里的大团银票,微笑的道“既然公子却是赶时间,那就按你说的来吧。只是不知公子,这局要下多少筹码?” 我犹豫了一下,先将之前那张一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又把紧挨着的一张一千两的放在桌上。 这时候我有已经听到了周围的抽气声,不过并未在意,将一团银票中,最中心的那张一千两的掏出来给绿珠,剩下的一团银票通通拍在桌上。 “吸……”周围顺时安静下来。他们看的清楚,那一大叠银票尽是千两面值,这一叠,少也得十几万两。十几万两啊,够买下一座宅院,舒舒服服安度余生了,我竟然随意拿出来赌!这是谁家的败家纨绔公子啊! “公子不要!”李九惊呼一声,想要将银票取回,青胡茬却先一步大声说道“好!小公子有气魄!那咱们就一把定输赢!” 我点点头,大咧咧走到案子前就要拿盅,突然想到什么,问“老板,小爷我下了这般大的注,若是赢了,你拿什么赔我?赌场如战场咱们得先说清楚。” “哎呀小公子,你怕什么,人家赌场家大业大,还能差你银子不成,先不说银票,就是这赌坊,算算也值这些银票了!” “对啊对啊,人家不能坑你。” 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一句,立刻引起附和。 那青胡茬微一皱眉,似是觉得什么地方不对劲。仔细的去看那叠银票,最外面那张正好字迹向外,上面真真的写着豪常银楼的字样,定然是不会错的。 李九在他这输了房契,有多少计俩他太知道了…… 他又看看我,小胳膊小腿的,虽然衣服值钱了点,怎么看也是个孩子。 思量再三,他还是道“公子放心,赌坊是开门做生意的地方,讲的就是诚信,下注多少,庄家照跟。若是公子赢了……”他顿了一下,终是一咬牙“若是赢了,这赌坊就是公子的。” 我点点头“空口无凭,立字为证,绿珠,拿笔来。” “是。” 绿珠自然没带文房四宝,好在这会外圈看热闹的人里,有一个算命的老者,他便拿出笔墨递来。 我提笔上前,刷刷刷写了几行字,末了,沾一下算命先生的朱砂,按在上面后,递给青胡茬。 “今日愿与公子苏倾沐以一局为赌,输赢各轮天命,愿以聚财赌坊为注,空口无凭,实字落笔,不得反悔!”他轻轻的念了一遍,眼中甚是犹豫。 周围立即有人开始起哄“嗨……你们看,聚财赌坊的周老板不敢签了” “是啊是啊!可能是怕输!” “毕竟这么大一份家业,他哪敢随便签,还不如一个十多岁的小公子有魄力,还老板呢,哼!” 周围的话越来越难听,我看到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最后终是一咬牙,签上了名字。 末了,他神色不善的对我说“小公子,我们已经立字据了丑话说在前面,赌场无情,无亲无友无父子。所谓愿赌服输,若是待会公子你输了,想在这找茬闹事,就休怪周某不客气。我聚财赌坊,也不是吃素的。” 我微微一笑。 不会,自然是不会,只怕待会,你这些话,正是我想说的…… ☆、第三十四章 你能奈我何? 我说,“那是自然,周老板,请按朱砂。” 他皱了一下眉,将拇指点了朱砂按好,李九忙过去取来递我。 我将字据重新看了一遍,确定无有纰漏,便折好,塞进袖里。 扬手作请状,道“周老板,咱们这就开始吧,我赶时间,咱们一局定胜负,便还是比点数吧。” 青胡茬点头“好,不知公子,比大还是比小?” 我想了想,道,“既然刚才摇出小点数,那这次就摇小吧,你是庄家,你先请吧。” “好,就依公子。”青胡茬点头,信步走到桌案前,竟是自己拿起盅盒,信手一抄,将几颗骰子捞起,凌空一抛,盅盒翻着花的下落,他一把接住,刷刷刷几个旋转翻花,盅盒如游龙一样在手间飞舞,周围顿时响起阵阵掌声。 嗬,没看出来,这人有两下子啊!就那翻转,还有那凌空一抛,没个几年根本练不出来。我不禁发自内心的点点头,赞叹一声。 “恩,恩公,要不一会还是李九替你摇盅吧。”李九凑过来轻声低语。 似是听到了声音,周胡茬得意的撇来我一眼,意思好像在说:哼,一个乳臭未干之小儿,自不量力跟老子赌,给你开开眼。 他翻着花样摇一会,啪的一声,将盅盒落下,在一片寂静的注视中,换换的拉起盅盒。 三个骰子,摞成一条,紧上面那颗,刚好是一点。 周胡茬倨傲的一哼,伸手将第一颗骰子拿开,下面的两颗,分别都是一点。 “哎呀,老板好手法啊!” “是啊是啊,摇出一点,真是够小,这小公子,看来是输了。” “不愧是周老板啊,真厉害!” 周围立刻传来赞赏和惋惜的声音,周胡茬马上拱手像周围行起了礼“承让承让……大家给面子而已……” “小公子,还需要再比么?”他的神色很是倨傲,眼中洋洋得意。在他看来,今天赚大了,怎会不得意? 庄家最小,按理应该不用比了,不过…… 我微微一笑。 “比,自然是要比的。”因为,一,并不是最小的! 走上前去拿过盅盒,轻轻一捞,将骰子捞起,随意的晃却几下,拍在桌上。 “李九,开盅。” “是。”李九应一声。缓缓的将盅盒抬起,眼里顿时现出异样的兴奋。 周胡茬随意的用眼睛一瞟,当时惊住,一张脸刷的一下变成猪肝色…… 周围看热闹的探头来看,也都是哟一阵惊叹…… 三颗骰子,直直的摞在一起,尖角对着尖角,每一个横纵面都那么整齐。就是用手去摆,许是还要摆很久! 三颗骰子,一点都没有…… “小公子赢了!”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喊出一声,然后竟然响起成片的击掌声。 摇到一点算什么,比一小的还有零!输的不是小公子,是周老板? 我微微一笑,唰的一下打折扇,扇上怪石似是随着摇摆晃动。 哼,会玩盅盒怎样,街边还有双脚踩鸡蛋,胸口碎大石的呢,不都一样是耍把式的? 玩骰子比大小? 哼,真是找对人了,姑奶奶自从八岁学会摇盅,长这么大就没输过! 百里天祁还是皇子的时候,想要拉拢兵部尚书却百般无门,后来打听到此人最爱骰子牌九,外号长胜将军。 传说他玩骰子从来没输过,千中之王都得在他面前低头。我不信邪,便易容了他长去的那家赌馆,空手赢来他四套宅院,千亩良田。 那兵部尚书最后输的求饶,最后终于归于百里天祁门下。 长胜将军尚且如此,一个小千都算不上的赌坊老板,姑奶奶又岂会放他入眼! 周胡茬不可置信的看着那几个骰子,脸色红黄青蓝不断变换,最后竟是疯了一样的大喊一声“不,这决对不是真的,你出千!” 说着,他嗖的一下跑过来,抓起骰子,狠狠的往地上一摔。 咔嚓几声,骰子碎成几快,青古玉石,是实心。 “不对,这怎么可能!”周胡茬眼中隐有绝望,口中喃喃有语。 “周老板,你输了。”我微微一笑。“按照约定,这聚财赌坊,从现在起便是我的了,有劳周老板取了房契过来,也好尽快财物两清。” 周六合的脸瞬间苍白无色,他走过来,弓起腰,谦卑的道“小公子,可否介一步说话?我后堂准备了上好的雨前龙井,咱们边喝边聊,你看如何?” 我摇摇头,道“不好意思周老板,我赶时间,茶就不喝了,你若是真心想要泡于我喝,待会清点的时候,就将你说的那雨前龙井留下,我抽空慢慢泡了喝。” 周胡茬脸色一变,现出一抹暴厌“这位小公子,你不要欺人太甚!” 我呵呵一笑,“周老板,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什么叫我欺人太甚?” 自袖中将字据拿出,展在他面前,我继续道“你我二人之前立过字据,按过手押,这白纸黑字的写的明明白白,你愿将赌坊作为赌注,一注定输赢,此时你左一个欺人太甚,右一个让我去后堂喝茶,莫不是,想要赖账不成!” “是啊,之前说的明白,字据都签了的……”人群中有人鸣不平了。 周胡茬脸色被激的更加青紫,却是缓声,低声下气的道“小公子,实不相瞒,这爿赌坊不是周某人的,周某人今日一时冲动,糊涂之下才写了那方字据。 小公子财富五车,想必也不在乎多不多这一方赌坊,周某求你了,可否给周某留个活路,日后肝脑涂地,定当报答。” 我叹了一声“周老板,你说这话我信,也很理解你的一时冲动,但是我想问一句,此时,若是你赢了赌局,换我说是一时冲动才来的赌坊,你会是如何模样。” “这……”周胡茬硬着头皮说“周某会理解,将银两还给公子。” “呵……”我直接笑出声来,见过大言不惭的,却没见过如此厚颜无耻还大言不惭的! 还给我?怕是到时候,会将我扔出去吧! 对这种人,多说无意。 我冷下脸,哼声道“我赶时间,没时间跟你在这磨牙,周老板还是速去将房契取来吧,在拖多久,结果都是一样的。” 我话说的直白,周胡茬眼中神色变变,突然恶声的道“哼,你这小娃,满口的胡言乱语,什么房契,什么赌约,周某听不太懂,来啊,将他给我扔出去。” “是!”十几个莽汉从后堂出来,撸着袖子黑着脸,看样要来硬的。 早料得最后会是这样,我微微一笑,捻了一颗青梅放入口中。 几乎是同时,身后那些看热闹的人呼啦一下涌过来,组成一个圈,将我围在中间,抬眼去看,挡在最前面的,竟是那个算卦先生…… “你!你竟然带了人!”周胡茬打眼一看,挡住他的足有七八十人,当即怒了,“你究竟什么意思!” 我刷一下展开折扇,摇了两下道“我有什么意思,自然是在这里等着周老板拿房契给我了,至于这些人……”我四下看了一圈,“他们,我一个都不认识,都是些赌坊的客人,许是见你做事出位,不守信用,站出来见义勇为的吧。” 你!周胡茬气的不行,太阳穴一挑一跳的,见我那叠银票放于桌边,便泄愤一样拿起,狠狠的一抛。 他似乎只是想发泄一下暴躁的情绪,但是看到那叠纸飘飘忽忽落下的纸后,顿时暴怒了,双眼似要呲裂一般,“你这小子竟然用这个当赌资,你竟然敢耍我!这哪是银票,哪是银票啊!你怎的这般无赖。” 我笑了。 就是无赖,你能奈我何? 是的,除了最外面的一张银票外,里面的根本不是银票。 我一个不到十岁的孩童,哪里会有十几万两的银票,就算是手里的三千多两,还是当卖了吴宛华的首饰而来的。 这不能怪我,要怪就怪他太粗心,没有检查赌资。且只注意着李九为我买青梅,却没看到李九回来的时候,偷偷将一打草纸塞进绿珠手里。 绿珠跟了我良久,一个眼神她自然明了。 周胡茬在赌场常年玩千,怕是不会想到有一天,有人会在他眼皮子底下玩千吧! 我一笑“周老板,赌场无亲无友无父子。愿赌服输,天经地义,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拿房契吧。” “你!我杀了你!你们都给我上!”他已经气的没有理智了,一扬手间,自后堂又出来十几个彪悍大汉,甩着一脸横肉便冲过来。 李九嗖的一挡在我面前,将旁边的一个木椅抄起。围在我身边的人也都拿出随物件,我特意又看了一眼那算卦先生,他拿出来一本厚书…… 我再次捻起一颗梅子吞下。 这些,都是李九刚才买青梅的功夫叫来的,他说过,那些人平时各忙各的,招呼一声,盏茶功夫就到…… 这种情况,莽汉也们不敢过来,就这么僵着没一会,周胡茬已经是一头的汗。这时候,自二楼传来一道男子的声音。 “小公子说的对,愿赌服输,周六合,你这就去拿房契吧。 “公……公子。”一听到说话声,周胡茬额头的汗冒的更快,腿一软,跌倒在地上。 ☆、第三十五章 二夫人的秘密 “去拿吧,输了就是输了,技不如人,怨不得别人。” 随着话落,二楼台阶处出现一名男子。 他穿着一身月白色的锦丝长袍,头发半散着垂在脑后,脸上戴一方银角面具,遮住全部容颜。 他背着手,缓步从楼梯走下,站在我面前。 不知怎的,我对带着面具的人没有半点好感。便拱手道“那就多谢公子了。” 这功夫,周六和已经从地上爬起,踉踉跄跄的去了后堂,应该是去拿房契了,这男子便立在不远处,一直盯着我看。 他的目光淡淡的,带着居高临下般的审视,第一次,我对自己的身高如此不满,恨不得站在凳子上与他对视。 “小公子的骰子当真摇的不错。”他开口,声音依旧淡淡的。 许是离的近的,我总感觉这声音有些熟悉,却是又想不起在哪听过。想要透过他的面具找出些许熟悉,却见他似乎正微微扯着嘴角,殷红的唇勾起,透着说不出的玩味。 我略有些不舒服,虽说这个身体才九岁,但凤青鸾可不是九岁。这种玩味的笑,看起来异常奇怪,心里突升异样,竟有种被轻薄的感觉。 我微一皱眉,想别过头去,好在这时候周胡茬从后堂出来,手里拿着房契恭敬的递给这男子,他长指一挑,将几页纸张给我“这些便是聚财赌坊的房契,以后这里,便就是你的了。” 我接过来翻看一下,除却房契还有地契,另外还有一张自愿转让书,对方已经签好了名字,等我签字,便生效了。 “那就多谢了。”我将几页纸卷起,塞进袖里,四下一看才发现,原本人声鼎沸的赌馆已无多少人了,李九叫来的人也偷偷散去不少,留下二三十个远远的站在后面,皆都是一脸的谨慎。 那面具男子见我四下打量,不知想到了什么,道“公子,赌坊已经是你的了,房契地契也在你手上,可否容出几天,待周老板善理一下事物?” 我道“这个是自然.,既然如此,就先不打扰了,三日后我会派人过来接手赌坊,还望公子信守诺言,这就告辞了。”说着,便转身要走。 “恩公,乔七,乔七。”李九忙小声提醒。 我这才想起还有这档子事,便又转身打礼“这位公子,我这兄弟有个朋友被周老板扣在手里,不知可否行个方便,将人还我,他所欠的赌债,我愿双倍奉还。” “哦,有这等事?”周六和忙上前低语,他这才道“既是这样,公子便将人领走吧,赌金便也不用给,就当是小公子新店开张,彼人送的贺礼了。” “既是这样,就多谢了。”我颔首一礼,不多会,几个莽汉便拖着一个被打的奄奄一息的中年男子过来。我也不在客套,领了人出门,由李九引着去一条四面无人的弄堂巷里。 李九等人将乔七松开,他一下堆在地上,有一个人将随身葫芦递过来,李九喝下一口,使劲激在他脸上。 不大一会,他醒过来,起身便开始磕头“周老板饶命,小的一定还钱,求老板不要剁小的手指,饶命啊周老板……” 李九一哼,道“你看清楚了,这可不是赌坊,是我们公子替你还了赌债,救下了你。” 乔七这才停住,抬起鼻青脸肿的脸四下看,发现真的已经不在赌坊后院了,突然长松一口气,软软的堆在地上。 我走过去,居高临下的问他“你就是,在玉林院守门的乔七?” 他忙附在地上向我磕头“小的是乔七,谢公子相救,多谢公子。” 我点点头,问,“听说,那聚财赌坊的周老板,之前要剁你一只手指抵赌账?” 乔七马上鸡啄米一样的点头“公子说的极是,小的只欠了三百两,他竟是要将小的小指剁了,多亏公子出手相救,才让乔七躲过一劫。小公子您真是大仁大义,义薄云天,谢谢公子了,谢谢公子……,”说完,他又不停的磕头。 义薄云天?大仁大义?夸人还挺有一套的嘛。 我点点头,对李九道“去把他一只手废了。” “是。”李九上前便拖起乔七两只胳膊。 “不要啊公子!”乔七惨叫一声,使劲蹬着腿想要挣开。李九命两人将他按住,捡起一块小臂粗细的残木,比划两下感觉使不上劲儿,又拣起一截小腿粗的木棒比划,这次他满意的点点头。脚下一个马步,深吸一口气,卯足了劲儿就是一棒。 “不要!啊哈不要啊!”乔七闭着眼睛,鬼哭狼嚎的喊起来。 “你喊什么,我还没敲呢。”李九一脸鄙视,重新举起棒子。乔七立刻嚎叫起来“小公子饶命,快饶命啊!你想让乔七做什么,乔七上刀山下火海都赴汤蹈火,求小公子饶命啊!” 我使了一个眼色,让李九先住手,踱步过去问“你说你可以为我上刀山下火海,也罢,我身边不留无用之人,你且说说,可有什么过人之处?” “这……”他哽住了,想了半天也没说出个子午卯酉来。 明白了! 我一挥手,李九马上唾了口唾沫,举棒子就敲…… “不要,等等等等啊!”乔七急迫的叫道“秘密,我知道很多别人不知道的秘密,公子一定感兴趣!” 我来了点兴趣,问他“那你说说吧,有什么秘密,说的好,这胳膊就给你留着,说的不好……”我脸一拉“那就将你的腿也敲折!” 乔七深呼吸了一口,瞥见绿珠手里大包小包的吃食,缓缓的道“城北酱鸭店虽是百年招牌,用的却是病鸭死鸭。 西街第三家的蜂蜜里面掺的都是甘蔗糖。北街同济的臭豆腐是放在茅房熏臭的,前边有一家药铺,坐堂大夫以前是个杀猪的,虽是贴了胡子,小的我还是能一眼认出他来!” 他林林总总说出好些,我听完点点头“你说的这些的确是秘密。不过,本公子不喜欢听这些,喜欢听些劲爆花边的。不过看样子你也不会知道什么,你这个胳膊,便就不留了吧。” 不等我示意,李九赶紧又拣起棒子,赶紧敲完回家吃饭了! “有有有!有劲爆的!”乔七急的一头大汗,咬咬牙,终究说道“小的却是知道很多劲爆秘密,但求说完之后,公子千万不要传出是我走漏了消息,不然,小的九条命都不够死的!”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无表情,示意他快点说。 他凑近一点,压低声音道“小的在玉林院看门,逢日也见过不少贵人。京道台家的三公子虽是娶了妻,却是个龙阳情种,和院里清风公子打的火热,还有不少贵家夫人也偶尔过来坐坐,这其中地位最显贵的,当属苏霍将军府的苏二夫人了。” 嗬,就等他说这个呢! 乔七继续说道“这苏二夫人,和院中的玉良公子很是要好,以前每隔五日八日都要来一回。他们先定好时间,小的便负责去隔壁吟红楼,将后院的后门打开,引苏夫人出吟红楼,顺小路去玉林院的别院。末了,再送夫人从另一条路离开。” 真是狡兔三窟,竟然还不在玉林院中。 “他们相识,有多久了?” 乔七道“小的来玉林院也有两年,但看时间,许是比这要长。” 两年多,时间也真是够久了。不知一向腻宠陶氏的苏宏知道自己顶了这么久的绿帽子,会是如何感想? 我唰的一下将折扇打开,扇了两下问“你可知,他二人是如何联系的?” 这次乔七道“这个小的真是不知,小的只是一个看院门的,知道的也只有这些了。玉林院法规甚严,不得随意散步客人消息。小的今天这般,已是犯了大忌,若是被院里管事知道,当然也活不成了。求公子,就饶了小的吧。” 说完,他用头不停的磕着地面。 看他模样,也不像是说了谎的,我便也不再去问,示意李九松开他,他忙跪在地上,似是等着我发落。 虽是早有预料,但是亲耳听到,又是别样一番感觉。这陶氏也真是胆大,苏宏一向宠她,竟然还做出如此伤风败俗的事。 想到那日的绝命刺杀,我眼里微微一动“乔七,那玉良公子,平日可有喜欢去的地方?比如,他偏爱哪家的茶点,或是最爱什么衣料?” 乔七想了想,摇头“玉良公子为人很是淡然,对吃食衣料不怎么讲究,再说,那些东西,玉林馆里都备有最好的,他不需要操心。若说喜欢去的地方……”他犹豫了一下,道“公子每隔几天就会去一次城北的庆安寺,去献香油钱。” 庆安寺,怎的这般耳熟…… 对了,我想起来了。 三夫人不是总去庆安寺挂香吗?以前还无意中听见,她最喜欢寺后的那片荷花池塘,若是有机会,还想叫了老爷和她赏荷… 我微微一笑,顿时有了主意,轻摇几下折扇,道“乔七,我要你办一件事,办好了,我便不再寻你麻烦,还赏你百两百银,如何?” ☆、第三十六章 杀机 一听有银子,乔七忙磕头“公子请说,乔七能办的,肯定不负公子所托。” 我点点头,“也不是什么大事,听闻你家玉良公子墨宝了得,一直想见识一下。你便随意拿几张便戈和平日的草纸出来,再注意一下玉良公子去庆安寺的规律,每次他出门之时,提前告知我便可。” 他道“公子的吩咐乔七自然办到,只是,玉林院有规定,平日不能离开,若不是玉良公子吩咐,小的连隔壁吟红楼都去不得,怕是无法及时通知公子。” 我道“这个你不必担心。我会派人守在玉林院门口,你不会离开玉林院太久,自然也不会引人怀疑。” 说完,我自袖中拿出一块白银扔给他“这是给你的茶钱,事成之后,自会给你银票百两,你且去吧。”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乔七连着磕了好几个头,抓起银子,跌跌撞撞的跑了。 待到他跑的不见踪影,李九上前问我“恩公,你就不怕,他走了以后,不照你吩咐办事吗?” 我微微一笑。 他在聚财赌坊输了银两,若是身上有钱,哪里会被揍成猪头,又差点剁掉手指。 我给了他十几两银子的甜头,银子用完后,他自然想着更多的银两。 我让他做的,与他来说都是小事,做点小事就能赚大钱,他自然会为我办的。 至于守在玉林院门口的人…… 之前李九叫来的人里,不是有个摆摊算卦的吗?我看他就挺好的。 摆摊算命,摆在哪里不都一样,干脆就去玉林院门口,还顺便替我办了事,岂不一举两得。 与李九交代了一番,他自是连连点头,经过了几件事的考验,我发现李九为人耿直,言出必行,竟然还真是回头浪子。 我掏出聚财赌坊的房契地契,将转让书填上我的名字,然后捋在一起交于他,道“我平日有事,不能总是出来。你是我信任之人,我见你对赌术也有些研究。这赌坊,便暂时交于你替我管理吧。” 李九一愣,眼里溢出震惊之色“恩公,这……这个可使不得啊!” “使不得,如何使不得?难道,你曾经说的以我为尊,终身为我效力的话,都只是随口一说?” 他扑通一下跪倒,红着眼道“恩公,李九所言句句肺腑,无半句虚假,李九那时在街头跪了三天,却凑不得老父的一口棺材钱,当时已然绝望了,觉得老天爷连让我改过的机会都不给,是恩公给了李九机会,李九愿为恩公赴汤蹈火,一辈子效忠恩公!” “那就是了。”我上前将他从地上拉起,道“既然你说的并无虚假,也愿意认我为主,这赌坊如何管不得?” 李九低下头,羞愧的道“恩公。李九年少轻狂,虽说蒙父母恩上过几年私塾,这些年总归是糊涂度日。这赌坊规模这般的大,李九也从未学过如何经手生意,对于进出账目更是一窍不通,怎能经起这般托付。” 我笑了一下,道“我既然想将赌坊交给你管,便认了你的是我的人。不会经手生意可以学,不会填列帐目也可以学。 事上难事皆怕有心人。只要肯学,没有什么事学不会的。 你既然跟了我,便不再是曾经那个混迹市井的李九了,我不管你以前什么样,以后,就必须得做出的名堂来。 这是我第一间赌坊,以后还会有第二间,第三间,第四间。你在这里输了房契,如今赌坊的房契也在你手里了,你还有何理由不替我管着?莫不是你想偷懒,想学我做个甩手掌柜么?” “恩公,李九不是这个意思!”他脸刷一下红了。 “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便将这地契房契拿好。三日后,带一些信的过的兄弟,替我接手赌坊!” 李九结果房契和地契,又看看我,眼里竟隐出了泪光。 他扑通一下跪倒,重重的给我磕了三个响头。 “恩公,你如此信任李九,从此以后,李九的命都是您的。这赌坊李九就帮您先管着,定然不辜负恩公托付!” 说完,他又给我磕了三个头。 我微微一笑,拉他起来,简单的嘱咐一些事情后,天色竟是已经晚了。 算算时候,这么一折腾,竟是过了近两个时辰。我这才想起,季云常还被我坑在街角排队买桂花饼。 这么久,那书童怕是早回去了。发现我不见了,他也许会直接去将军府。 若是去了将军府,见我没有回去,他说不定已经派人出来找了,毕竟,他没有安全送我回去……… 若是那样,可就遭了! 晚上还要去花街,若是被找到带回府里,这几个时辰的去向可以随口瞎掰,接下来的事就要耽误了。 有点急躁,我吩咐李九带几个精明点的先去花街等我,带了绿珠飞快的回去小吃街,想看看他是不是带人再找,然后再想想办法。 我一到小吃街便愣住了,季云常竟然没有走,而是臭着脸,一手拿着冰糖葫芦,一手拿着桂花饼,站在之前排队的摊位前。 “少……少爷,你看,他们回来了。”那书童一脸喜色,我也是松了一口气。 哈……没去将军府就好,拖拖时间,就可以去花街了…… 我大步的向他走过去,正想着说点啥做开场白,他却是臭着脸先开口了。 “你这么半天去哪儿了……” “额……”我情急之下,道“去追小偷,然后我们去了趟茅房。” 他看看绿珠手里拎着的大包小裹,“你们带着吃食去茅房?” “额……当然不是,我们轮流去的茅房,出来以后还迷路了,兜转一大圈才绕回来的。” 这话我自己说完都不信,估计季云常更不可能信,不过他竟然没有说什么,看了一眼手里糖都已经化没了的糖葫芦道“这个不能吃了,一会在给你买一根。” 然后他又看看桂花饼,似乎是皱了一下眉“好像不太新鲜了,你还要吗?” 额……当然是不要了。 已经申时了,花魁赛已经快开始了,这桂花饼摊位前,此时排了能有一百多号人,傻子才会再说要。 我当即摇摇头。 他看了看天色,道“已经很晚了,你还要在逛会吗?” 他言外之意就是想要送我回去,但我装傻道“想啊,刚才迷路一直很急,这会找到你也是安心了,就就在逛逛吧。”说完,我便往巷子那边走。走了两步我转身“我自己逛会就回去了,要不,你就先回侯爷府吧!” 他似乎皱了一下眉,道“我答应奶奶,要送你回府的,你若想在逛逛,我陪你便是。”说完,他将手里东西给书童,背手跟上来。 这尾巴,今日是甩不掉了,还好提前安排李九在花街,他想跟就跟着吧,到时候见机行事。 我有点急,所以走的很快,左拐右拐的便进了一条偏巷。 这巷子很黑,前后无灯,若不是天还没有黑透,走进来定然连出口在哪都找不到。 我快步的走着,季云常突然快行两步将我拉住。 “干什么?” 他嘘了一声,轻声道“别说话,有人来了。” 我一楞,凝神去听,果然听到了有脚步声,随后,七八个黑衣人举着明晃晃的刀出现在了巷尾。 “在那边!”为首的黑衣人用刀一指。 “快走。”季云常拉起我就走,还没走几步,前方巷口也出现了几个黑衣人。 季云常一皱眉“你是得罪什么人了吗?” 我反问“为什么不是你得罪谁了?” 他道“我平时很少出来,你走以后,我一直站在原地,自然不会得罪人。” 站在原地…… 我突然想起来那根化掉的糖葫芦,“天那么热,你不会一直站在太阳底下吧?” 巷两边的黑衣人在靠近包抄,他似乎皱了一下眉,从怀里掏出之前的小弩递给我,然后又拉开袖子,露出里面的袖箭。 小弩已经修好,原本丝线的地方换成了一种质地坚硬的玄铁丝,应该不会轻易拽坏了。 我忙将弩绑在手臂上,套上指环,却听他淡声道“不站在原地,我怕你回来找不到我。” “嗖……” 他按动机关,袖箭破空而出,扎在其中一个的肩膀上,他人痛哼一声,跌在地上。 “冲!给我灭了他们!”为首的黑衣人举刀冲了过来。 季云常旋身,搜搜两箭,又是两个黑衣人倒下。 这功夫,巷子另一边的黑衣人也举刀近了跟前,绿珠吓的哇哇大叫,我端平手臂,猛的一拉机关环,嗖嗖嗖三箭飞射而出,紧接着又是三箭,穿透后面几人的身体,其中一件一箭穿透一人的心脏破体而出,一股浓烈的腥气喷出,那人直接没了生息。 “啊!救命啊!”绿珠撕破一般的喊了一声,抱着脑袋蹲在地上。 我的小弩只能发出六箭,季云常的袖箭也没有过多的箭羽,眼看还剩下三四个彪形大汉举刀奔过来,步步尽是杀机,我本能就是一颤,遭了,今天不会挂在这里了吧? 是谁要置我于死地! ☆、第三十七章 逃过一劫 只是这一愣神的功夫,几个黑衣人已经到了眼前。季云常脚下一闪挡在我前面,腾空跃起一个旋踢踹退一人,蹲身出腿,又一个横扫千军,扫向对方下盘。 他本想是想要逼退来者,然后趁机拽我逃跑。但我二人毕竟是孩子,手短脚短的,又缺乏打斗经验,对方只是原地一个前空翻,不但轻松躲过季云常的扫堂腿,还成功跃至我身后,举着明晃晃的大刀,猛的落下。 我只感觉脖颈后面呼的刮来一股凉气,想要躲开,已然是来不及了。 “小姐……”绿珠撕心裂肺的大喊,不知哪里来的力气,猛的从斜刺里扑来,在寒刀落下的同时,扑在我身后。 “噗……” 有锐器刺进皮肉的声音响起,一股浓浓的血腥气穿进鼻息。 “绿珠!”我心中一痛,自袖中掏出墨阙,按动机关,将剑身弹成三尺,横向便是一剑。 杀我绿珠,让你偿命! “呃……噗……” 我的剑锋还未靠近,黑衣人便吐出一口浊血,向后仰倒在地…… “噗通……噗通……” 季云常面前的两个黑衣人也是应声倒地,我这才看清,几人胸前都扎着一柄飞刀。 几乎在黑衣人倒地的同时,自巷子的高墙上,又跳下几个全身劲装的黑衣人,他们手脚麻利的用麻袋将尸体收起,扛起来嗖嗖嗖几下跃上墙头,瞬间便没了踪影。 事情发生的太快,快的我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已经结束了。 不远处有一摊血污,空气里飘荡着淡淡的腥气,天渐渐黑了,巷子里一脸死寂。 “你没事吧?”季云常赶紧近身过来,见我并无异样,也是放下心来。随即眼神又是禀“这都是些什么人,哪里惹到的?” 我也不知道,一波要杀我,另一波突然又冒出来灭了头一波,我就这么逃过一劫了吗…… “小,小姐……”绿珠从地上爬起,我赶紧收起墨阙,蹲身上前,见她身上无伤,便也松了一口气。 “你怎的这么傻啊!”刀剑无眼,这丫头竟然试图用血肉之躯为我挡下,让人怎能不动容。 绿珠鼻子一抽,竟是哭出来,一把搂住我胳膊“小姐,绿珠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 我叹了口气,将她从地上拉起,从袖中掏出锦帕为她擦干眼泪。这时候巷尾似有脚步声传来,季云常怕起事端,赶紧拉着我离开,几乎是刚出巷子,身后便传来鬼哭狼嚎的喊叫,不大会,一个醉汉跌跌撞撞跑出来,嘴里一直喊着“血……有血……” 我和季云常对视一眼,皆是面无表情的大步向前,直到走过好几个巷口,才是缓过一口气来。 我想了想,道“今日之事,你我都没受伤,对方却是出了人命。现在,连个尸身都没有,就是想查什么也无从下手,咱们暂时还是不要声张了,回去也先不要和家里说,不然,恐怕会惹更大的麻烦。” 季云常似是皱了一下眉,半响,他道“也好,就依你言。天色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吧。” 经此一事,就算是心比天大,也不可能在想着闲逛。若是无事,真想回去好好睡一觉,毕竟,我手里的箭弩,刚刚刺穿了一个人的心脏。 不过…… 红叶的事,我在幕后推动了这么久,若是今日不去帮她在花魁会上争锋,之前做的事便都功亏于溃。 机会不等人,在等机会,不知又是何年何月了。 眼下,已经不能装成贪玩拖延时间了,之前耽误了好一会,再有一炷香的时间,花魁会就开始了,该怎么办好呢… “哎呦……”绿珠突然蹲下身,双手捂着肚子,皱着小脸道“小姐,奴婢的肚子好疼,想要去茅房……”说完,我竟看她偷偷的挤了挤眼睛。 好绿珠! 我心中大喜,赶紧过去道,“那,那我随你去吧,正好我也想去。” “嗯嗯!”绿珠点头,猫着腰就跑。但是跑到茅房门口我发现,季云常还是跟在不远处,上趟茅房,也根本拖延不了多久,更是脱不开身啊…… “小姐,现在怎么办啊?”之前吩咐李九在花街等我,绿珠是听到的,虽说不知我去那里有什么事,但她此时比我还急。 我左思右想半天,却是想不出好办法。磨蹭半天,只好整整一冠,出了茅房。 “哼,什么世风!” 一出茅房,我便听到一声怪哼,这才想起我和绿珠穿的男装,却是进了女茅房,忍不住一阵赫然…… 本来这就是个小插曲,我也没往心里去,但是那人又说“哼,小小年纪不学好,也不知是哪家孩子,真是伤风败俗。” “喂!你怎能说话呢!”我这边刚一皱眉,绿珠便一嗓子吼了过去。那人一愣,鄙视的哼了一声,一甩衣袖走了,我确是心思一动。 在西祁,皇家衣衫颜色非常讲究,尤其是黄色,若不是陛下亲赐,纵使是国公亲侯也不可以穿。 这男子虽是穿了一件青色外袍,甩袖时,却露出了里面的麻黄色袖边。 麻黄,是皇子府才可穿的颜色,这人走路时弯背弓腰,且麻黄的颜色并不纯粹,应该是哪个皇子府内丁。 我顺着背影去看,他此时正小跑着奔向巷尾,那里停着一辆马车,车檐角挂着两个精致的牡丹灯,灯一角有个微小的怪形图腾,这是…… 我正想着,就见车帘一挑,自里面走出一个人穿着紫色绣竹袍的男子,正是八皇子赫连云沼。 他下车以后,似是对着前面说了句什么,语毕,一个穿着正盘绣圆领蓝锦袍的男子,便甩着一把折扇出现,正是七皇子,赫连云泽。 我不禁起了思量,他二人换着便装,来偏巷做什么? 莫非,也是凑热闹,来观花魁会的…… 他二人似是说着什么,便缓步向前走去。我思量了一下,叫了绿珠赶紧去找季云常。 这是一条类似三角形的弄堂,赫连云沼顺着巷子一直走,便是刚刚我和季云常顿足的巷口,若是从我这加快一些步伐,定然会在街口碰上。 我正愁没办法去花街,一会碰到,便想想办法,看能否一起过去。 虽说,这不是好办法,但总比马上回府好。 “快走。”我大步向前,绿珠跟在后面一溜小跑。 季云常等在巷中,见我二人回来,便转身前行,我有意无意的加快着步子,他许是以为我急着回府,便也加快了步伐随我,没一会,我二人便出了巷子。 我偷眼去看,七皇子和二皇子也刚好走到不远处,还没等我说话,那七皇子竟是先一步看到我们,咦了一声,道“这不是庆国侯家的云常弟弟吗?这的这般竟是在这碰到了。” 季云常拱手一礼“参见七皇子,参见八皇子。” “嗨!自家兄弟,起的什么礼啊!”赫连云泽上前虚扶一把,脑袋一转看到我,又是咦了一声“哎?你是谁家公子,怎的看着这般眼熟?” 我马上福了一礼“将军府苏倾沐,见过二皇子,八皇子。” “苏倾沐……”他用折扇敲了一下脑袋,马上道“哦……原来是那天画了一副好画的苏家小姐啊!你这一身男装,我还真没看完没出来。怎么,你便也是出来看灯元会的?” 我颔首回道“今日去看侯爷府老太君,回来的路上逛了一会,云常哥哥这便是要送我回去了。” 七皇子嗨了一声,道“这才几时就回去,灯谜都没猜一个,岂不无趣,既然碰上了,不如一起去灯会猜几个灯谜,热闹热闹,怎样” “这……” 见季云常似是要拒绝,我便跟声道“七皇子抬爱了,听说今年灯会灯谜异常深奥,倾沐怕丢人现眼,便就不去了吧。” 七皇子性子直爽,本也就是客套一句,听我这么说,自然来了兴趣,道“嗨,就是一个娱乐,什么丢人不丢人的。 我听三弟说,他保你进了青蓝阁,那日见你做画,也是有点意思的。正好我八弟喜欢这些奇巧谜面的东西,一会你就和我八弟比比,看看谁猜的多!” “这……”我故作犹豫的望了一眼季云常,他面上几乎没有表情。七皇子似是看出些什么,道“嗨,不就是怕回去晚么,大不了待会,我亲自给你俩送回去,走走走,一会灯会就开始了,咱们得赶紧去。” 说着,他便大步向前。 这种情况下,我们自然也得跟着,虽说此事正和我意,但我也未敢表现出来,略有为难的看了季云常一眼,随步跟去。 元灯会,顾明思意,先是赏月,再是赏灯,最后才赏美人。 我们去的晚了一些,灯会已经开始了,十里花街早已张灯结彩,莲花灯,葫芦灯,百子千孙福禄灯,各种各样的花灯在月下随风摇晃,尽显一片琳琅。 而在花街的路中央,早也被挂满了拴着红线的红灯笼,灯笼上面写着各种谜面的灯谜,行人若觉得猜出了灯谜,便将红线拽下,里面的字条里便是对应的谜面。 七皇子性格乖张,左看右看的,倒是挺高兴。八皇子却不同了,虽是一路挂着微笑,但我总觉得他的笑意不达眼底,更奇怪的是,他虽是离我很远,却让我有种很不舒服的感觉。 这感觉就像……就像有无数双眼睛,随时随地都盯着你,让你连吃口东西都像被监视。 ☆、第三十八章 灯谜 这感觉让人异常烦躁,我干脆快走两步,走在季云常身边,却又见他眉眼深深的,正不知想着什么,心下竟是更加烦躁了。 我们往前走着,偶尔抬头去看灯谜,许是花街入口的关系,这一片的谜面非常简单,什么一横一竖猜一字,或者日日月月非今天,总之都是很容易解的。 我们又往前走了很远,便见有文人骚客模样的才子围在一起,三三两两的讨论着什么,七皇子来了兴趣,驻足在一盏荷叶红灯下,轻念道“一边是红,一边是绿,一边喜风,一边喜雨,打一个字。嘿!这倒是有意思,哎,老八,你过来猜猜,这是个什么字啊!” 八皇子赫连云沼微笑,踱步过去看了一眼花灯,道“这谜底,便是一个秋。火为红,禾为绿,火遇风则强,禾逢雨茁壮。合在一起,自然就是一个秋字了。” 说着,他长手一捞,将红线扯断,展开里面的红纸去看,果然是个秋字。 “嘿,有意思。”赫连云泽来了兴趣,又走到一处芙蓉灯下去看。 “上下一起说,花时特别短,日日守花期,不见花结果。”他想了想,终是摇头道“这个还真猜不出是个什么字来,老八,要不还是你来吧。” 赫连云沼笑笑,道“七哥,这可不是个猜字的,这是猜植物的。若是不错,说的应该是昙花。” 说完,他长手又一捞,将字条打开,却是昙花。 七皇子想了想,道“哎,老八,这谜面不对啊,这前两句说的还好,昙花确是花期短,这后一句就不对了,我记得御医院的谭御医说过,他看过一本古集,里面说昙花是有果的啊!” 赫连云沼点点头“说的没错,昙花是有果实。只不过这昙花果特别难寻,三千株昙花许都不会结出一颗果子来,放眼天启几百年,咱们可有谁见过昙花果?” 七皇子点点头“说的也是,既没见过,也便跟没有一样,那这谜面,也算是对的。” 赫连云沼微微的笑着,七皇子转而看向我和季云常,道“你们两个,怎的这般沉的住气,今日热闹,也过来猜几个才好。哎,云常,你便过来猜这个吧。” 我抬眼去看,赫连云泽指的事是一盏七角玲珑灯,上面写着,此花自古无人栽,没到隆冬他会开.无根无叶真奇怪,春风一吹回天外。谜面提示是猜一物。 季云常想了想,道“该是雪花吧。” 七皇子将红绳拽断,谜底果然是雪花。他哈哈一笑,道“苏家丫头,下一个,轮也该轮到你猜了,来,我给你挑一个,嗯……就这个吧”他指向一盏玉兰灯。 我抬眼去看,上面谜面写着“自小生在富贵家,时常出入享荣华.万岁也曾传圣旨,代代儿孙做探花……”谜面提示是猜一物。 这……我想半天,终究是摇摇头,道“这个倾沐猜不出来。” 七皇子哈哈一笑,道“老八,苏家丫头猜不出,这个,我看还是你来猜吧。” 赫连云沼却也是摇摇头,道“八哥莫要难为,这个,我也是猜不出来。云常,要不你试试?” 季云常想了想,似乎是皱了一下眉,摇头道“我也猜不出来。” “哈,既然都猜不出来,咱们就看看谜底吧。”七皇子拽了纸片打开,我们都凑头去看,却见里面写了两个大字-蜂蜜 我们几个一楞,随即,也都笑了。 可不就是蜜蜂么。蝉生于茧,虫生于卵,唯有蜜蜂生于蜂巢之内,且最爱花蜜,万岁自然也会喝上两碗蜜糖水,蜜蜂的后代还是蜜蜂,自然还要花中取蜜,做探花了。 七皇子笑道,“没想到,这谜面这般唬人,周转一想,竟是这般简单。” 不错,看了谜底,是觉得很简单,但就是转不过弯来。 七皇子哈哈笑道,“苏丫头,这个大家都没猜出来就不算了,你就再猜一个吧,哎,就那个老虎灯吧。” 我顺他指的方向去看,见上面写着,解落三秋叶,能开二月花.过江千层浪,入竹万竿斜。谜面提示,也是打一物。 这个简单,我马上道“这个谜底,是风。” 吹万物,落黄叶,开春华,除了风,其他还有什么有这力量。 七皇子将谜底打开,点头道“嗯,果然是风。”说完,他将字条卷在手上,左看看,右看看的,猛的回头,发现我们都在看他。 “额……呵呵!”他尴尬的笑笑“我就不猜了吧,让我研究兵书还行,这灯谜……” 赫连云沼也不理他,直接指着一盏龙腾虎跃灯道“七哥,你就猜那盏就好。” 我们随着那方向一看,灯上谜面只有三个字“刀出鞘。” 谜底提示是猜一字。 这个不难,我以为七皇子应该能猜中谁知道他皱着眉苦想了半天,怎么都想不出来个所以然。 我站的离他最近,没办法,便小声提示道“你想一想,刀出鞘之前,首先要怎么样?” 他想了想,似是懂了,大声道“我知道了,这谜底是敌人!刀出鞘之前,首先得看准谁是敌人!” 噗,我差点没突出一口血来,赶紧道“错了错了,这是两个字。这谜底是要猜一个字的,你再想想,你拔刀要用什么?” 他这回很认真的想了一下,一脸肯定的道“嗯,我懂了,这个谜底是手,绝对是手,错不了的!” 我顿时无语,感觉头顶一群乌鸟飞过。 力,是力啊!刀出鞘之前,难道不是用气力的吗? 赫连云沼忍着笑,将谜底展开,力,一个大字,力透纸背。 七皇子有些泄气,道“你看,我就说我不猜吧,你们非让我猜,这谜底和我想的,差着十万八千里呢。” 季云常浅声道“八皇子莫要不开心,就如你所说,这猜灯谜,图的就是一个娱乐,过多的看中结果,反而无趣。” 赫连云沼也道“是啊七哥,这字谜,本就没有什么规章法则可讲,有的就是字面意思有的却是简单的谜底糊了一层障眼法,你就看那边两闸盏。” 他指着两个方角流苏灯道“那个灯面,是一勾心月伴三星,按字面意思,就是一个弯勾,上面三个星,连起来不就是个心字。” “还有旁边那个,上面写的,需要一半,留下一半。需的上面是雨,留的下面是田,一字一半,合起来,不就是个雷字么?” “哦!”七皇子似乎顿悟了,点头道“我懂了。这么说,那边那个,一半甜一半辣的紫禾灯,谜底就是辞!旁边那个写着,一大二小,谜底提示猜一个字的九叶灯,谜底就是奈!那个写着上下合的宫灯,谜底就是卡!那个写着半青半紫的宫灯谜底就是素。我说的对不对!?” 赫连云沼忙点头赞道“自然是极对!七哥果然聪慧过人。” “那是!”七皇子扬起眉眼,唰的一展折扇,飘飘然兮…… 已是酉时,天空明月高悬,偶有星辰闪烁,十五的月亮十六圆,昨日都在家吃元灯夜饭,今日出来游街赏月的可是不少。只一会功夫,身边就挤满了人。 两位皇子没有带侍从,且是高个的男子,我和绿珠却人小个子矮,混在人群中被挤的摇来摆去,季云常虽是也不高,却似乎自有一股气场,人群总是挤到离他半臂宽的距离就不在往前了,他似是也发现了这情况,将我和绿珠护在前面,保护在后面。 又往前走了一段,头顶的花灯越发花样繁多了,但是因为周围的人太多,我们也没什么心思去看去猜,便走马观花的随人往前去。 差不多有盏茶的功夫,前面罄锣花鼓齐奏,因为比较喧杂,也听不清前面说的什么,只隐约听到,比才艺,开始什么的,想必就是花魁赛开始了。 这花魁赛,其实也挺有讲究,竟然也分什么一二三层筛选,从初选才艺到精选比美,最后便是看众人的喜好程度选出胜者。 这原本是很公平的,但是从几年前开始,花街竟然有了一个不成闻的规定,就是,每年可以有两名女子,可以不用参加筛选,只要呼声高,便可直接参加花魁赛。 我便是钻了这个空子,让李九大肆宣扬吟红楼的牡丹和红叶多么倾城,造成了比较大的声势,也免去了她在筛选中被淘汰的可能。 退一万步讲,就算是她在最后一轮没有夺魁,幕后清唱一月余,这样的露面,也够瞩目了。 离最终的花魁赛还早,人又太多,我们便找了一家规模较大的茶楼,想着先进去喝点茶,等人散去一些再出来。 七皇子最先进去,紧接着是八皇子,当我迈进茶楼门槛的时候,远远的竟是看到一人在张望,这人长相干净,穿一身布衣,竟是李九。 似是同时看到我,他脸色一喜,我却是一惊。 你可千万别过来喊恩公啊…… ☆、第三十九章 这么会这样 我赶紧使了个眼神,李九混迹市井,脑子也算不笨,脸上的表情未变,缓转脑袋看向窗外,像是在看热闹一样。 今日逢节,人基本都去大街上观灯赏月了,这茶楼里反倒人少,诺大的厅堂只有几桌客人,小二见有人进来,忙上前招呼,“几位客官,喝茶请上楼,楼上有挨着窗子的座位,通风又凉快,还能看到花魁赛的擂台呢。” “哦?还能看到花魁赛?”七皇子道“那好,那我们就去楼上靠窗的地方,先来一壶金骏眉,在上几个上好的茶点来。” “好嘞,客官您请……”小二弓腰行礼,将我们引上二楼,找个靠窗的位置招呼我们坐下。 小二说的没错,楼上却是很是通风凉快,也能看到擂台,但是位置却是偏了些,再加上擂台周围挂满了红灯笼彩绣球,虽是能听到擂台上唱歌跳舞,却是看清不容貌。不过大家都知道重头戏在后面,便也未在意。 小二很快上好了茶水点心,叫了声客官慢用,便退至角落。 微风徐徐,窗外皓月当空,楼下是热闹的人群,远处是莺歌燕舞,片刻的静怡中,也别有一番滋味。 茶喝过两盏,季云常四下观望,脸上隐有疑惑,便叫来小二问“店家,你这楼中屋外,皆是挂着漂亮的新灯,唯独斜对面的屏风后,挂着几盏超大的破旧灯笼,是有何缘由么?” 店家回头瞅了一眼,回道“嗨,这位客官,是这样的,本小店去年这时候,来了一位穿着显贵,气度不凡的客人,他也是坐在你们这个位子上,待看到花魁赛结束,便叫了在家掌柜过来。 他拿出用千两的银票,让掌柜将将这几个灯联写与上面,谁是若是全部对出,愿以万金相赠。” “呵,好大的手笔啊,万两黄金!”七皇子喝叹一声。 季云常却是疑惑道“看着灯笼如此破旧,莫不是这一年里,无人将灯联对出么?” 小二道“也总是有些才子模样的客官试过,一两副也有人对得,但是确实无人全部对出。” “一年都没人对的出?”七皇子来了兴趣,道“哎,老八,你文采好,云常也自有圣京四公子之名,今日这般热闹,不如咱们试试?” “客官要是有兴致,小二这就将灯联取来。”说完,不等我们回话,他便跑去翻动灯笼,将第一个灯心内的绢布拿出,跑回来轻抖一下展开。 “谁说桃花轻薄,看灼灼其华,为多少佳人增色。杏花玉露,羡万株流霞。无何春去冬来,终究落果。” 这是一副应景联,应该是出联之人坐在窗前,看远处莺莺燕燕起舞,又想着青楼女子不过刹那芳华,由此得联。 赫连云沼长指轻叩几下桌面,微微笑着道,这下联便对“卿赞福地妖娆,眺青青之岭,添哪些琼阁浮云。皎皎明月,耀千家屋檐,只待夏末秋初,万巷朝迎。” “好对!”话音刚落,季云常便赞叹出口。 我仔细品泽了一番,对帐工整,词意风流,果然是好对! 那小二赶紧去取了纸墨,将对子写与纸上,又去取了第二副联来。 “乔女自然娇,深恶胭脂胶肖脸。” 这也是个应景联,只不过是个藏首联,乔女与句尾的娇组成一字,后面四字字首相同,却是个很难对的联子。 赫连云沼不语,长指轻叩桌边,季云常沉吟了片刻,张口便道“人言虽可信,但防渭水混泾江。” 人言对信,四点水旁对四点月旁,好联! 赫连云沼赞叹的点点头。七皇子虽是不会对听也能听的七七八八,自然更是点头说好。 小二赶紧将联子几下,跑过去,取了第三个灯联过来。 这联子和其他几副不同,字迹龙飞凤舞,带着一股潦草的张狂,赫连云沼不津起身,念道“白首齐眉,看鸳鸯比翼双飞,大江流水,涓涓进心田。” 这是一副同心联,讲的本是眷侣愿为鸳鸯的意思,词面倒是不难,但是在坐几人都是男子,对起来多少有点尴尬,一时间,也都不说话。 “青阳启瑞,结桃李同心四海,轻风细雨,滴滴润无声。” 一声娇音,自楼下上来几名女子,为首那人穿一身桃红便服,身材窈窕,眉眼更是精致异常。她扶着楼栏上到二楼,先是一愣,随即赶紧福身起礼“蓉儿给二位只听有人唱联,不知七皇子八皇子都在,唐突之处,还望见谅。” “参见二位皇子。”她身后几名女子也赶紧起礼,我抬眼去看,人群里还有一个认识的,是那日和我讲了半天话的陈想年,今日她穿着一身翠色扩袖收腰裙,散着长发,甚是灵动。 “哟,这不是柳国公家的才女么?怎的,你也过来花街赏灯?”七皇子呵呵一笑“赶快起礼吧,大家都是出来玩的,哪有那么对礼数,你们也都起吧。” “谢七皇子。”柳蓉儿谢声起礼身,后几人也都跟着站起来。她轻轻抬头,这才明白刚才唱对的是赫连云沼,想到对中那些预示着永结同心的联意,不禁俏脸一红,低下头去。 赫连云沼倒是不以为意,道“今日大家都是出来逛花街的,也别都站着了,若是你们也对灯联感兴趣,不如便做过来一赏对吧。” “谢皇子。”一行人赶紧谢恩。 八皇子话虽这般说,但真正做过来的,也只有柳蓉儿和陈想年,其他几个女子便坐在我们后桌,微垂着头喝茶。 一边的小二哥听到请礼,此事已然紧张万分,站在一边一头大汗,也不知该做些什么,七皇子倒是豁达,道“你别紧张,刚才柳家姑娘不是对出来下联了吗,你便记好,去拿下一对吧。” “是,是!”小儿赶紧拿笔去记,因为紧张,好几次把笔弄掉,总算是记完了,末了,他小跑着去取了另一灯笼里的灯联,小心仔细的展开。 “内无相,外无将,不得已毁玉夺将,将来怎样。” 这联子讲的是,一朝之中内不能有宰相称权,外不可有将帅太强,如不除去内忧外患,将来说不定会是什么样子。 不知为何,看到这个联子,我心头滔天怒火燃起。 什么叫内不能有相,外不得留将!世人皆是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我父相为东穆宰相,手握先皇兵权,心中从未有过异反之心,到最后就因一句功高震主而被灭族! 为人上者,该有坦荡之心,若是以此为则,就算是做了君王,又能得几时民心! 撇了一眼那对联,我愤声道“天难度,地难量,胸中怀帝王度量,量也无妨。” 我本是一时激愤脱口而出,谁料说完以后,所有人都愣住了。 我这才想起,面前二人乃是西祁的皇子。太子中空,二人日后都有可能成为太子。 我这般肆无忌惮的将帝王策挂在嘴边,岂不是有暗中指教,让他们胸怀宽广,才有机会成为帝王的意思吗…… 我心禀然,面色却是如常,不敢有半点慌乱。众人皆是沉闷,陈想年偷偷的看我,似是有心帮我解围,却又无从开口。 半响,赫连云沼突然突然笑了,起身拍手,道“好一个,”胸中怀帝王度量,好,好!说的还,不愧是苏将军府的孙女,有霸气!店家,将联记好。” “是,是!”小二忙点头。 季云常也便跟着道“词牌工整,倒是个好对子。既是这联对过,便再看看下联吧。店家,取下一联。” “是,是。”小二赶紧去取灯联,众人也似都松了一口气。装作淡然的拿杯子喝下一口茶,眼角余光却瞥见赫连云沼正侧眼看我,外面灯火阑珊的,我竟是看不透他目中神色究竟何意。 好一会,小二跑了回来,和以往不同,这次手里竟是拿了两块谜联。这窗边旧灯一共有六个我们已经破出四联,想必,他把其余两个都拿来了。 他将一联放与桌上,一抖手,就见灯联上写着“油醮蜡烛,烛内一心,心中有火,火点灯油。” 这是个前后接应的收尾通字联,一句一无,以型论物,想要对出来,也着实要费些心思。 众人沉声去想,半天也没有个应景的联子。 这时候窗外突的一阵锣鼓响起,陈想念被惊了一下,目光刚好瞟见一盏摇摆的花灯,眉眼顿时弯了起来,站起来道“这下联我来对!我便对,纸糊灯笼,笼边多眼,眼里有光,光映彩纸。” 蜡烛对灯笼,词意对,景意对,前后接应,收尾相连。 季云常点头赞道“果然是好对!” “谢公子夸奖。”陈想念羞着低头,颊边两朵红云酝起,脸如熟透的苹果一般。 赫连云沼微微笑着“即是好对,那边记上吧,咱们再看看,这最后一联是什么,店家……开联!” “是!”小二应了一声,将先前放在桌上的联拿起。 这联子与其他的不同,不但崭新的很,连绑着联子的牛皮绳扣都似是没有动过。 想着小二之前说,无人解出全部灯联的话,我们都有点兴奋,忍不住都凝神去看,可等到灯联展开,我们都是一愣…… 怎么会是这样…… ☆、第四十章 是谁拍我! “这不是开玩笑吧……”陈想年一脸诧异。 是的,这好像就是在开玩笑。 这是一张空联,白白的一片联面,上面什么字都没有…… “店家,怎是这样!”季云常似乎皱了一下眉。 小二此时也是一头的汗“公……公子们,小的真是不知道怎么回事,这些谜联,都是当初那位公子放进去的,去年一年,前面那些联都有人来对,唯独这个,是第一次拆开。小的真不知道怎么回事……” 小二一脸紧张的样子,许真是不关他什么事。众人互看一眼,都是一脸泄气。对了半天,到最后是这个结果,感觉像是被人耍了一般。 许是耍小孩的性子,我站起来道“小二哥,你这可有大号狼毫?” “有有有!客官稍等,这就给您取来。”说着,他噔噔噔噔的跑去楼下,不但拿来墨笔,还拿了纸张和墨液。 我走过去取笔沾墨,众人都是一脸诧异的看着我,我也不加理会,收起笔落,刷刷刷几下,便将那白面纸联画成了黑色。 末了,我放下狼毫笔,满意的看着自己的杰作,与店家道“小二哥,那起谜之人,需得怎么联系?” 小二道“回客官的话,那人说过,若有人全部对出,只需留下姓氏名谁,他每半年来一次,若是对出,定不会赖了银钱不给。” 我点点头,“那就好,这姓名,我们便不留了,若有一日,那人来你店里,你便将这墨联给他,告诉他,有人对的出了他这联意。” 他白,我便黑。他无色,我便墨染。他若是存心耍人取乐,我便也即兴涂鸦,仅此而已。 小二点头称是“好好好,小的定当转达。” 这时候,窗外罄鼓琴音轻响,原本闲杂的吵闹被压下,有成片的喝彩声传来,算算时间,这花魁会似是要接近尾声了。 茶已喝够,点心也都尝了,灯谜对联也都玩过一番,众人自是想去看看,今年的元灯花魁终竟花落谁家。 付了银钱,依次下楼,那李九还坐在屋角,装着一脸兴奋的模样看着窗外,我以入厕为有,落在人群后方,在茅房门口等了一会,李九便匆匆赶到。 “恩公。”他叫了一声,看看周围无人,便问“恩公,你让李九等着这里,可是有事吩咐?” 我也不想瞒他,就先道“你带的人,可都还算精明?” 他肯定的道“恩公放心,李九办事也算稳妥,这几个人,都是关系非常要好的,有一个,以前家中阔绰,还略微学过些功夫。” 我点点头“这就好。前几日,我让你去散播言论,想必你心中也有思量,今日花魁会,我想让红叶夺魁。” 李九问“恩公……可是又有什么方法了吗?” 我这计划本就大胆,手中更是无太多可用之牌,便如实道“方法自是没有,你可有办法将人混进离会场近的地方,以便传递消息?” 李九乐道“恩公放心,那花台子右边,负责会场安全的小奴,便是咱们的人,我早让咱们的人分布在了花台周围,传个消息自然简单。” 这简直太好了。 我的心松下一半,道“我身边跟着人,很多事不方便,一会到了红叶夺魁的时候,我会帮她做些小手段,你需站在远处见机行事,以最快,且最不让人发现的办法,将我给你的消息传给红叶,可否能做到?” 李九抱拳,道“定不负恩公所托。” “咳咳……”绿珠突然用力的咳嗽两声,应该是有人过来了,我便吩咐李九先躲一会,整了衣冠走出巷子。远远的,便见季云常踱步行来,许是见我久久没有跟上队伍,怕出什么事吧。 “我们走吧。”我上两步迎他。他目光在我身后顿足了一下,便点头,与我一起去找七皇子他们。 已过酉时,街上观花灯的路人却不见少,眼看着七皇子他们就在前面慢慢走,我们却就是怎的都追不上。好容易一个待到追到他们立足的高地,擂台上最后一轮比赛似都结束,吟红楼的牡丹正在跳舞,下一个,便该是红叶了。 牡丹今日特意细心打扮了一番,画了额妆,贴了鬓花,传了一件下摆坠满珠钻的折裙,舞动间,珠摆翩飞,犹如蝴蝶仙子一般,引的围观众人成片的呼唤她的名字,连七皇子都忍不住抚了几下下巴,“别说,这喜爱女子,舞的却是比我府中的歌姬好。” 赫连云沼微微笑着,道“七哥既是喜欢,待会便将她赎了,领回去做个舞妾如何?” 赫连云泽忙是摇头“还是算了吧,这等青楼女子,还是不要往府中领带才好。再说,你七嫂脾气不好,我怕领回我,她吃飞醋。” 恐怕,最后一句才是关键吧。 赫连云沼微微笑着,背手观舞。这时候,我感觉有人拉我袖口,转头一看,是陈想年。 有事? 她吭咽了几下,终是小声问道“你什么时候,跟小侯爷,还有两位皇子关系这般好了,还结伴同游?” 我如实道“今日去后也发去看老太君,季小侯爷听命送我,路上遇到了两位皇子,这才一起来的。” “哦,这样啊。”陈想年点头,偷偷看了一眼前方背着手,大人模样的季云常,脸色一红,似是跟我说,又似是自言自语的道“小侯爷今天,不一样了呢。” 我倒是挺的奇怪,怎的不一样?不还是那样子。 “从不见他多说话,今日,竟然说了许多。”说完,陈想年的脸色更红了,灯笼一映,如霞彩一般。 我却是更奇怪了,他不爱说话么?没有吧…… 这功夫,磬鼓声尽,台上的牡丹一舞毕,台下顿时一片唤名之声。她微笑着弓身福礼便退了下去。 随之上台的,是一个粉面花颜的俊俏女子。她挽着美人髻,带一串长长的耳铛,手腕脚踝皆是带着铃铛,一身夹袄小舞衣娇巧俊俏,随着花点鼓起舞,别有一番异域风情,引的台下阵阵狂呼。 能通过花魁赛三重筛选入围,定然有些门道。 一舞结束,娇羞一笑,扭身下台。随后,有侍仆搬上一方竹凳,一个身穿水绿色衣衫的清婉女子碎步上台,先对台下完身行过一礼,便坐于凳上,轻启朱唇抬玉手,一曲悠扬的脆笛便随之响起。 这姑娘吹的是高山流水,时而欢快,时而婉约,听的人如痴如醉。 我突是想到,赫连云沼最爱听笛,忍不住看他一眼,见他果然听的起意,微仰着头望向远方不知在想着什么。而他身边的柳蓉儿,则有无意的望向她,漂亮的眸子里映着灯会的酝光,美的让人心动。 人在画中不知画,情在深处,不知情。世上男女,都是为情所困,当年的我,似也是如此吧。 我暗叹一声,沉去多余思绪,安心听着笛乐。 一曲终,满堂喝彩,女子起礼下台。 浅抱琵琶半遮面,千呼万唤使出来。 最后一个上台的,便是抱着琵琶,蒙了面纱的红叶了。 “咚……”她轻轻一撩琴弦,台下顿时无声。她抬眸扫了一下众人,开口浅唱…… 她今日所选曲目,是我提前安排好的,叫飘花吟。曲调凄婉,唯美低沉,实在是不适合今天这喜庆的日子。 但是…… 今日花娘表演的尽是喜气热闹,众人早就审美疲劳了,这小调一唱,反倒是更引人胃口。况且红叶早有声明在外,却从未露过面,今日别处新裁,更惹的众人要看他容貌。 几乎是一曲落,众人便唤着让她接揭开面纱,她似是羞怯的很,终是在呼唤中拉下面纱。 红叶也算是美人,今日又特意装扮过,月色朦胧的,更显的她娇媚动人,台下顿时一片骚动,随即暴起阵阵热烈的欢呼。 我微微一笑,是的,就要这样的效果。 四位美人,才艺各有千秋,是说红叶的影响力更大一些,其他姑娘的追奉者也不少,若是单独将花魁之位给谁,其他人自然不会同意,于是便有了最后一轮选拔。 和往常的比拼文采不同,今年的最后一轮比赛,有点类似抓阄。 就是,在纸盒里放了东西,写出一个提示,让她们顺着纸条的意思去猜盒里的东西。每人猜三次,猜的结果最接近盒里物品的,便是今年的花魁。 这虽是有些游戏的成分,却也很是公平。不大一会,就有人端了几个盒子上来。有小倌发给四位美人字条后便退下,我看到红叶接过纸后,似乎皱了一下眉,不大一会,李九的人很快传来消息,说她手上的字条,写着用和圆两个字。 用字可是范围大了,圆字自然更大,这个真是不好猜。, 我思量了在三,经过很大的内心纠结,还是做了一个重大决定。 我要用神秘的力量去看一看,盒里是什么。 我闭上眼睛,酝酿一下,凝神盯着那盒子…… 许是因为隔的远,竟是看不清楚,我只好再次闭眼,集中所有精神去看… 慢慢的,目光好像可以穿透纸盒了,虽然模模糊糊的,但好像……能看到里面是个有点亮的东西,东西上盖着一层红布,红布下面是一个……… “嗨!你也在这啊!” 我正凝神认真的看,肩膀突然被拍了一下,感觉眼前一花,一阵头晕目眩,等眼里的金星退去,再去看那盒子,却是什么都看不到了。 一阵怒火冲天而起,恨不得将这突然拍我的人掐死! 咬着牙,我猛的转过身去, 谁!谁拍我肩膀! ☆、第四十一章 花之魁首 圆月,彩灯,花球锦带。 于千万人之中,没有早一点,也没有晚一点,那人抱着肩膀,美滋滋的凑过来一张欠扁的脸“哈,真巧,你也过来看热闹啊?” 巧你大伯! 我磨着牙,恨不得一口一口的咬死他。 差一点,就差一点点,我马上就要看到了,不早不晚的,偏偏这时刻蹦出来拍肩膀!我是是哪辈子刨了他家坟的旁的野草么,怎的关键时候出来捣乱! 荣子扬见我脸色不善,疑惑的道“喂,你怎么了?莫不是觉得本少今天的穿着异常风流潇洒,玉树临风,自心底生出来无限崇拜?” 噗……胸口窒闷,一口老血险些喷出…… 淡定淡定!平心,静气!莫要和白痴一般见识! 深吸一口气,我在心中默念了好几遍莫生气,才算是缓过来一些。在看台上,前两位美人已经猜好答案,红叶似有点紧张,低头微垂着眉眼。 李九在那边急的频频张望,我心里也是很急。只可惜刚才只看到有一点点亮光,究竟什么东西,是圆的,亮的,还用呢…… 这时候,荣子扬已经看到了两位皇子,并上前起礼,今日他穿了一身明蓝皂袍,头上还特意冠上玉珠,许是看他不顺眼,见着那玉珠随他行走而晃动,竟是更加烦躁。 等等…… 玉珠? 我心中一喜。对啊,想到了,是夜明珠! 圆,亮,且可以用来照明,三样都符合! 我站在人群后排,见无人注意,便赶紧将答案以口型传给李九。 李九领意,飞快钻进人群,不大一会,台上的红叶眉眼一展,启唇说出答案。 有人先将四位美人的答案念出,小倌随后将几个盒子打开,开红叶面前盒子的时候,我心里也快跳半拍,还好,答案完全正确,一颗小孩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正散着淡淡的酝光,躺在红布上。 四个美人,红叶的答案最是正确,今日的花魁,便就是她了。 花之魁首,万人拥赏。 众人爆起一片欢呼,有花童冲上台来,向台下大把的撒着花瓣,红叶被带上了花冠,披了碟衣彩绣球,坐上满是鲜花的滑车,由小倌抬着巡游花街。 红灯明月,万里花街。无数大人小孩跟着花车兴奋的呼喊,灯元节的热闹,在这一刻演绎的淋漓尽致。 尘埃落定,看着越走越远的花车,我也缓下一口气。 戌时过半,夜色渐凉。 折腾一天早,又贸然用那种力量,身体早就疲惫不堪,众人都有了倦意,七皇子一句回府,众人便纷纷告辞。 七皇子府邸较远,虽说客套的要送我回府,又哪里能当真。谢了礼,与荣子扬一道右走,想着坐他的马车回将军府。 今日最热闹的便是西市,过了西市,喧杂渐渐退去,一轮明月当空,皎皎挂于枝头,我们几人慢步而行,难得的静怡。 “打!打死他!”刚过一个拐角,前方突然传来谩骂,几个混混模样的人正围成一圈,踢打着什么人。 季云常的书童眼尖,指着地下道“少爷,你看,是白日里偷钱袋那贼。” “有人来了,快走!”几个混混一惊,撒腿就跑。 地上的人咳了几下,慢慢的爬起,拨一下脏乱的长发露出脸,还真是那个小偷。 书童搜搜两步过去,抓着他衣领道“喂,你这小贼,白天跑的倒是快,追了好几条街都没追上,钱袋呢!快拿回来,是不藏在衣服里了?!” 说着,他便要去搜他衣服。 他小孩起先并未反抗,见书童伸手过去,猛的一挣躲开,两三步跑到身边,跪着紧紧的搂住我的腿就不放。 “哎,你这小贼,又想下手是不是,你给我过来!”书童两步跟上,过来拉他,但他抱的更紧了。 我微皱一下眉,低头去看,正迎上他一双水汪汪的眼,不知是不是错觉,竟是在他眉眼间发现一股魅色。 这…… 我心思一动,仔细又去看,发现他虽是一脸灰土,脸型却很是精致,眉眼也是清清秀秀的。 怪不得她百天,只抢我手里的鸭腿,这么多人,也只过来向我求救,原来是个女孩。既是这样…… 我浅声道“算了,钱袋已经丢了,搜也找不回来,且放她去吧。” 书童一愣,看向季云常,见他面上并无表情,便依言退下,那小孩看我一眼,松开手便跑,一会就没了踪影。 这只是个小插曲,谁也未有在意,一路前行,坐上马车后,很快到至将军府。 将军府外彩灯摇摆,府内却是早已熄灯,这情况,我自然不用问主母起礼,与二人在门口告辞,抬步迈进府邸。 “小小姐……”很意外的,老管家竟然等在门口,他迎上来道“小小姐这么晚没回来,老奴一直惦记着,小小姐还没吃过饭吧,老奴这就叫人给您做宵夜吧。” 我心里一暖,浅声道“宵夜不必了,我在外面吃过了。” “哦,那就好,那就好。”管家点点头,道“夜深了,老奴送小小姐回去吧。” 我颔首点头,他便掌灯将我护在旁侧,不多会就到至小院。 青藤点着门灯,守在门口,见我回来赶紧迎过来。 进小院简单洗漱,刘婆便端着一盘糕点过来。吃两一口觉得无味,便换上中衣倒在榻上。许是太累,没多大一会就睡去。 在醒来已是近辰时,绿珠慌慌张张的为我换上衣服,到门口家丁才告诉我,说苏倾雪说,早课时间快到,已经先走了。 这情况,府中自然不会在备马车,好在将军府离青蓝阁不远,我便与绿珠快步行去。 “小姐,今日这事,那大小姐太过分了,小姐还没出来,怎的她就先走了呢!害小姐还要这般赶路。”绿珠拿着大包东西,一边走一边替我不平。 我心中也隐有不快,不过今日也确实是自己起晚,也怨不得别人。 走的很快,但总是觉得后面有人跟着,猛的回头去看,又什么人都没有,我心思一动,拉着绿珠随意找个巷子躲着,不大一会,便见一个穿着破烂的小孩跟上来。 “小姐,是那个小偷。”绿珠似是很排斥她。 那小孩见被发现,也不说话,站在不远处,怯怯的看过来。 看看有一会,见她还是没什么动季静,我心里急着去上课,便问“你跟着我做什么?” 她似是犹豫一下,伸手从衣服里掏出一物,往前两步见我未动,便走过来塞到我手里,然后转身便跑了。 低头去看,发现这是一方小袋,上面随意袖了几丛竹叶,竟是季家书童昨日丢的钱袋。 “小姐,这是什么意思?”绿珠看的一头雾水,我自然也是想不通缘由。眼看着时间不够,便将钱袋收好,急急的往青蓝阁赶。 几乎是刚亮身份牌,里面磬鼓轻响,我只好飞快的往学堂跑…… 好在今日授课的,是那好脾气夫子,见我气喘吁吁跑来,也不责怪,笑着让我回座位了。 和前几日不同,今日的第二课,换成了作画。教作画的是一位容貌清秀的女先生,她眉眼很是精致,说话更是轻声细语的,学子们都很喜欢。 跟着她学着调墨挥的,一节课很快便过去了。 磬鼓响,又到午饭时间,我早上没吃东西,此时已然饿的不行,跟着他们快步去餐堂,取餐碗打餐食,找了个靠窗位置喝下一口汤,这才觉得,原来吃东西竟是这般幸福。 吃一份餐食不够,我便又去打了一份羹,拿着汤勺,慢慢的抿着。 窗外骄阳似火,暖暖的阳光照在身上,说不出的惬意。 我侧过头,逆向阳光,微微的眯起眼睛。 昨日红叶夺魁,本在计划之中,赢了赌馆却是意外。 后日是接管赌坊的时间,李九做事还算让人放心,就怕那聚财赌坊突然起幺蛾子,弄些什么事来。 虽然房契地契契都在手上,不真的接管在手,总还是不放心。且若是这中间真的出了什么乱子,我困于青蓝阁,想知道消息都难…… 至于红叶那边,我暂时不担心。 她夺了花魁,身价自然水涨船高,岚姐捧她还来不及,自然不会难为她。 她生在相府为奴,平日总都是伺候人,如今夺了花魁,一下子被万人追奉,心思自然会膨胀一些,或许,也会不在想着报仇之事。 不过,越是膨胀,她同时便越是害怕,怕有人认出她,识得她的身份。 我故意没有在她夺魁后,吩咐她事,就是留出了膨胀和忐忑的时间给她。 人的力量,有时候需要逼迫一下才会激发。她性子太软,所以必须让她站在高的地方,感受到自己的处境和危机,她才会变的更聪明。 “季小侯爷来了。”几声惊叹打断思绪,我收回目光去看,季云常正信步走进餐堂。 他今日穿了一身浅米锻服,腰系月牙芙蓉带,一枚青佩垂挂,踏光而入,引的许多女学子阵阵惊呼。 有没有这么夸张!我暗叹一声。 他先是走去取餐盘打了餐食,然后左右看了一圈,竟是直直的向我这边走来。 吸…… 我清楚的听见周围一片吸气,周围空气似乎瞬间冷了几分…… 没记错的话,季云常,从来不与人同桌吃饭…… 他今天,这是抽了什么风啊…… ☆、第四十二章 地 一点也未理会众人惊诧的眼神,他优雅的一撩衣衫下摆,端坐在椅子上,先拿起筷子,夹了块肉片,优雅的嚼几下,又拿汤勺盛了口汤,轻轻的抿进口中。 将几样菜依次品过滋味后,他突然停下,抬头问我“你为何不吃?” “啊!小侯爷和她说话了!” “是啊!怎的只是跟他说话!” 他话音刚落,周围女学子便又沸腾起来,他身后有几个女学子,甚至脸色通红,手里不停的绞着帕子,像是自家情郎离家远去了一般。 突然觉得有点好笑,不就是坐我对面吃东西么,何故大惊小怪。微微一笑,我淡然的盛了一勺羹,送进口中慢慢品仄起来。 一碗羹,我吃的极其慢,周围人却看的极其煎熬。 餐毕,季云常拿出帕子,优雅的抹去唇边油渍,然后自袖中拿出一包东西给我“这是我改良的弩箭,一共十二只。” 上次用弩伤人,弩枷已空,正愁怎么开口问他要,没想到他竟然送来了,我赶紧接过来,想着在这放进弩里不太方便,就将箭塞进袖里。 这时候我想起早上的事,便把钱袋拿出来,“这是你那书童昨日丢的。” “嗯。”他应了一声,伸手接过,塞进袖里。 我清晰的听到,周围有怪异的唏嘘。我声音很小,他们许是没听到我说话,只是看我将袋子给他。 之前,他先拿了东西给我,然后我又拿袋子。 我知道那是书童的钱袋,季云常也知道,但是别人不知道,他们定是又自己脑补了什么,以为是我送了东西…… 哈……有时候,他们还真是有意思…… 懒的他们,我稍作休息,便起身,与众人异样的注视中,大步走出餐堂。 昨日那场暗杀,对我触动很多,那些黑衣人杀过来的时候,我甚至连躲闪都慢的可怜。需得赶快强大起来才是…… 才过正午,用过餐的学子们,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纳凉。我穿过长廊,拐过两个弯,到了练功堂门口。 为了方便学子,这里平日都是将殿门开着的,我走进去,找了一个好位置,刚想击打面前的棉包,门口人影一闪,季云常也迈步进来了。 “你怎么也过来了?”我问。 “自然是练功。”他淡声答。说完,便挽起袖口,脚下蹲身扎马步,用力的击打着棉包。 这小子今日怎的这般怪异…… 我不语,一直斜眼看他,却就是说不出他究竟怪异在何处,干脆便不加理会,找了个较小的棉包,蹲身扎马步,也是打了起来。 半个时辰后,我累的一身是汗,季云常的脸色也是微红,许是见多了他穿藏青袍子,冷眼望过去,有阳光从窗棂透进来,耀在他的米色袍子上,让人有些恍惚。 我似乎懂了一点,那些那女学子为何见到他,都那般激动了。 未时磬鼓响起,要上课了。季云常掏出帕子抹一下额头,背着手,大步走了出去。 学习纷纷入武堂,这节课武夫子依旧教着一些枯燥的基本功,除了马步就是打包,大家都很懈怠,唯独我认真在练。 日子过的飞快,转眼就是三天。 这三天,我每日早起晨跑,吃过饭,稍休息会就去打棉包,晚上还另扎一个时辰马步,虽说看不身体有什么不同,但是多练,总比懈怠好。 八月十九,艳阳高照。 我早上刚睁开眼,绿珠便将一大碗寿面端过来,喜气洋洋的说“小姐,生辰快乐。” 生辰……哦,对!今天是苏倾沐的生日,这几日太累,险些忘了。 我略有些恍惚,绿珠在一边催促着让赶快吃面,还一脸认真的说吃的快,福气就快,我被说的我哭笑不得,最后只好大口吃下。 绿珠喜笑颜开,将我拉到镜子前,点了朱唇,挽了飞云鬓,又挑一串珠链带上,末了,她左翻右翻的,竟是从包袱里翻出几套从未穿过的纱锦,自言自语的道“红的好呢,还是绿的好呢?要不荧光色吧,显的人特别”…… 我赶紧道“不用了,我穿那浅蓝色就行……” 绿珠马上道“那不行,今日是小姐生辰,定要穿的喜气一些才是。奴婢看这件挺好,咱们就穿这个吧。”说着,她将一件桃红色的纱锦拿出来,坚决的道“小姐,就穿这件了,这件非常适合你!” 她手中是一件收腰寸领窄袖裙,袖口和裙摆绣满了蝴蝶,针角精致细密,看起来赏心悦目的。 一见这裙子,我眼前立即现出那张英气的脸,和那双妖孽一般的桃花眼。心生厌烦,我道“不穿那个颜色,去将上次买的紫裙拿来,我喜欢那个。” “小姐!”绿珠还要在劝,见我并不理会,只好将那那件紫裙为我换上。紫色虽是没有桃红色喜气艳丽,穿起来倒也雅致,绿珠用早就准备好的凤仙花汁,为我染上浅红的指甲。又找出一段轻纱搭在肩上,往镜子前一站,还真是有些贵家小姐的样子。 “小姐,你胖了,也美了好多。”绿珠夸赞。 我微微一笑,说胖了倒是真的,若是说美…… 这小身板真是毫无美感可言,才十岁,要等到何时才能长大啊…… 收拾妥当,辰时磬鼓响起。 今日阳光正好,万里无云,许是心情不错,第一节的礼仪课又换成那个横眉冷目的女夫子,竟也觉得没那么烦躁。 第二课时又改回棋艺,我与那个胖学子再次对弈,竟还是打成平手。 午餐磬响,今日餐堂做了爱吃的狮子头,蒸鱼,还有牛肉,都是爱吃的。 “苏妹妹!”我拿了餐碗盘要取,陈想年突然旁出来,她今日穿了那一件红色的罗裙,配了同色系的珊瑚耳铛,很是喜气。 她将手里一个小包递给我,浅笑间眉眼弯弯“生辰贺礼,打开看看。” 这小包入手很轻,上面用锻纱系着漂亮的花朵,轻轻打开,里面是那件我二人抢了许久的那条玉兰裙子。 她笑了“想了许久,也不知送你什么好,想着这裙子,你必然是喜欢的,便拿了给你。你可要仔细点穿,弄坏了,我可是要生气的!” 我也笑了,将小包收起,心里有暖流划过,“谢谢。” “嗨!谢什么,咱俩可是一天生辰,我都送你生辰贺礼了,你可有东西送我?” 她这倒是把我问的尴尬了,我身上还真没有东西可送给她。 似是看出了什么,她坏笑道“喂,我又不是真的让你送东西,我都想好了,你需满足我一个生辰愿望就好”。 什么愿望…… 她低下头,小声道“我听说,这几日季小侯爷,天天与你同桌而餐,今日我生辰,你……你能不能,让我也可以和他,在一张桌上吃一次饭?”说完,她脸上飘起红云。 我点点头,同桌吃饭有什么难的,我每日坐在那,都是他端着食盘过来,若想同桌,坐我旁边不就好了。 陈想年一下子变的很兴奋,抓着我傻乐半天。我二人打好吃食坐下,等了没一会,季云常果然来了。 他先如平常一般打了食物,信步走来,坐在对面便开始吃东西。虽说他从头至尾都没有多往旁侧看,陈想年却很高兴,脸色通红,眼睛星亮亮的,就差激动的哭出来了…… 吃过饭,季云常抬头看我,问“今天是什么特别的日子么?” 我点点头,“今天我二人的生日。” “这么巧,竟是同一天生辰。”他轻喃一声。陈想年脸色一烧,再次低下头。 平常的日子,时间总是过的飞快,上过武夫子的课,一天就结束大半。 回去小院,将裙子交给绿珠收好,喝过补身的药,便坐在窗前发呆。 算算时间,今日正是李九接手赌坊的时日,也不知道结果如何了。 夕阳落,万物被染上霞光,静坐许久,困意渐渐袭来,便和衣躺在榻上,本想小寝一会,然后看书,谁知一下就睡去两个时辰。 醒来的时候,绿珠正美滋滋的摆弄着一个漆着粉色的木盒子。见我醒了,马上兴奋的道“小姐,小侯爷刚才亲自送了东西过来,说是给你的生辰贺礼,小姐,你快打开看看吧,侯爷说你会喜欢的。” 这盒子很精致,盒盖与盒体严严实实的,竟还没有锁环。 “小姐,侯爷说了,这盒子是特意为你设计的,让你不要弄坏了。” 我将盒子翻转,想到他喜好机关奇巧,便也来了兴趣,将盒子上下左右的看了一遍,终于在右下角发现一个凸起的木条。 我用指甲,小心的将木条抽出,嘭的一声,盒盖弹开,但里面间还是一个机关盒子。 我也不恼,继续仔细的寻找,发现很盒子正中间,有一块凹点。轻轻一按,咔的一声,机关打开。 我将盒子展开,里面是一块红色的缎子,锻里包一张帛纸,上面画了一些建筑,一条红线蜿蜒曲折的,最后在一个地方画了个大大的红圈。 我一愣,这是……地图? 他大张旗鼓的,弄几个机关盒子,送块地图来干什么? 什么意思?难道地图标的地方,还有宝藏不成…… ☆、第四十三章 生辰 红包飞 将那地图放平仔细去看,楼栏建筑甚是熟悉,起始的地方标的尤其清晰,旁边两排通房,房前一颗大树,树下标着桌椅的位置,似乎正是这小院。 我心思一动,“绿珠,拿披风。” “是。”绿珠赶紧将纱蓬拿过来。 已近戌时,院中一片漆黑寂静,学子们应该早已安寝了。 我让绿珠熄灯披上纱蓬,掌了一柄手灯。顺地图的标线一路寻找。 地图标的很详细,连拐角的树都做着记号,我一路左拐右拐,最后来到一片高墙,地图上赫然写了一个大字…… 翻! 我觉得有点头大,不是开玩笑吧,墙这么高,我又不会轻功,如何翻出去…… “小姐,你看,那边有个盒子!”绿珠惊喜我往树下一指。 我赶紧走过去,这是一个漆成桃红色的木盒。大小和季云常晚上送来的差不多,也是个没有锁扣的机关盒。 我敲了两下,有回音,里面装着什么东西。仔细研究半天,这盒子机关比之前复杂一些,找半天才在盒子的切和面上找到一个极小的小孔。 我取下发间珠钗,用尖角一戳,咔的一声,盒子便开了。 里面有一个小一圈的纸盒,打开纸盒,便是一个奇怪的,确精致异常的木块。 木块下方有些软垫,两边像秋千一样栓着两根长绳,绳子的顶端是两个如鹰爪一样,可以伸缩的钢抓。 盒子里面还有一张纸,写着一个大大的翻字。 翻?难道是想让我,用这东西翻跳出去? 我低头在看,盒子里除却这东西,还有几页素笔白描小画,第一张描画上是个小人,正拿着手里的木块发呆,第二张是小人将钢抓扔上墙头,第三张则是小人站在了墙外。 绿珠有点兴奋的道“小姐你快来,上面的小人与你好像。” 画中小人穿着裙子,挽着鬓,虽是寥寥几笔,却是和我眉眼非常相似。 看样子,这是在提示我,按照小描画的方法翻墙啊! 我觉得十分有趣,依着画上提示将钢抓扔上墙头,踩上木块,这才发现右边绳索的地方有个机关按钮。 将双手分别把紧绳索,按动机关,只觉得嗖的一下,自脚下弹出一股力气,人就像荡秋千一样飞起,翻过墙头落在墙外。 心脏砰砰砰的一阵狂跳,这种感觉简直太刺激了,像在空中飞一样! 将按动机关,将木踩弹回墙里,不大一会,绿珠也飞了过来。她脸色通红,眼睛晶亮亮的,看起来比我还兴奋。 拿出地图去看,接下来的路是一道直线,线旁边有一阙楼,我需要穿过大殿。从偏殿后面去往另一个地方。 四下去看,周围楼宇深深,元灯喜气还未过,房檐屋角挂着宫灯,倒是通透亮堂。 我将纱蓬裹紧,提步上前,到了最大的殿前,推门进入。 这是周围最高的一座阙楼,设计很是奇怪,需要上大殿的楼顶,才可以顺楼梯去偏殿,有点类似于战场的点将台。 十五已过,缺月高悬,我站在楼顶,刚好可以将前方所有楼宇收进眼底。 凉风习习,将纱蓬凌空吹起,月悬屋檐,宫灯摇摇摆摆,我扶着雕花凭栏,竟生出一种腾空追月,踏风而去的畅快之感。 怪不得文人都喜欢凭栏远眺,原来远眺,竟是这般快意! 高处风大,穿纱蓬也有些冷,裹紧衣衫,顺楼梯去下偏殿,穿过花园,便行至到一个假山后。 不出意外,假山后面也有一个粉色盒子,我有点激动,一番研究后,打开了盒子,奇怪的是,盒子里只有两盘绳索,什么字条提示都没有。 我只好将绳索收起,顺地图的指引。穿过两扇月牙门,来至一扇小门前。 这小门是虚掩着的,轻轻一退便开,我探头过去左右的看,外面是一条偏僻的小路,顺小路前行。眼前渐渐开阔,又左拐右拐的走了一会,周围开始有树,在往前走,就是一条河拦。 河水不清,潺潺而动。看样子挺深。翻出地图,上面有两个字:过河。 周围无桥无路的,过河,似乎不太容易…… 我赶紧四下去找,没发现有粉色盒子,却发现半空中似有一条什么东西。 举灯去看,这是一条长长的滑链,从河这边,一直扯到另一边。 过河……绳索…… 哈,原来是这样! 我赶紧将绳索拿出,走至河边用力一抛。 嗖的一下,绳索一端搭过滑链垂落下来。我将绳子两端对齐系好,用力拉抻拉几下试试牢固程度,满意的坐了上去。 “小姐!”刚要发力往前荡,绿珠抓住我胳膊,有点紧张的道“小,小姐……上面那东西也不知道结不结实,要不还是奴婢先为你试试吧……”” “没事,你随后跟来就好。”我微微一笑,后退几步缓冲,猛的向前一惯。 “嗖……” 绳索滑行,风从耳边划过,将我的长发扬起,脚下小河,天空朗月,我心情甚好,一手紧握绳索,一手张开,让风穿过我的指尖,滑过衣衫…… 就这样滑过几十米。绳索的速度渐渐变慢,穿过小河后,停在一颗树下。 从索上跳下来整整衣衫,绿珠便也到了。按照地图所示,再往前数百米就是终点,此时我竟非常期待。终点究竟会有什么。 “绿珠,跟上。” “是!”小丫头碎跑几步,护在身侧,我二人掌灯慢慢的穿过草坪地,按图所示,来到一颗大树下。 “小姐,你看,那边有好多彩色盒子!”绿珠比较兴奋,抓着我就快步走至树下。抓起一个就拆,奇怪的是,里面竟是空的。 她又连续翻开几个,里面也都是空的…… 绿珠苦着脸道,“小姐,这究竟怎么回事?这大半夜的,小侯爷不是逗咱们玩的吧?” 应该不会吧…… 我四下去看,发现半空的树叉上还有一个绿盒子,莫非是盒子里有东西? 不过这盒子放的也太高了,离地面最少五六米。没有梯子,似乎拿不到啊…… “嘭……” 我正想着,一只箭羽飞来,一下扎进头顶的树丛,绿盒子一下爆开,无数花瓣如天女散花一样飞出。有风一吹,洋洋洒洒好似花海…… “生辰快乐!” “生辰快乐……哈哈哈” 四面八方突然亮起火把,好多人影飞奔过来,将我围成一圈,有人敲起腰鼓,更有人竟是随性跳起舞来。 花瓣飞舞。笑闹声随花瓣一吹,飞出很远。 心似乎停跳半拍,瞬间的晃神后,我仔细去看,心里顿时荡起暖意。 武夫子,季云常。十九公主,荣子扬,柳蓉儿,陈想年,胖学子…… 一张张熟悉的面孔,平日认识,或是不认识的…… 许是夜风太大,眼睛竟是酸了一下。 又是机关地图,又是露阙绳索的,原来他们只是哄我高兴,为我庆祝生辰。 “生辰快乐!”荣子扬哈哈一笑,痞气十足。 “生快快乐!”柳蓉儿颔首一笑,露出甜甜的酒窝。 一个女学子跑过来,给我和陈想年一人带了一个花环,不知是谁捧来柴草,点上一堆篝火,将我和篝火围在中间,大家围成一圈,一边起着哄,一边跳闹起来。 荣子扬跳的高兴,竟直接将身边的胖学子拽进中间,二人狗熊一样,跟着花点鼓乱蹦。 陈想年早换了一身火辣收腰小舞裙,手脚带着脆玉铃铛,映着篝火,微笑着如轻蝶一般飞舞旋转。 我的心,似乎也跟着她旋转起来。 季云常缓步走至我面前,似乎微微笑了一下,将一个通红的小盒子递给我,“倾沐,生辰快乐。” ☆、第四十四章 想我了么? 将盒子接过,轻轻打开,里面立着一只非常精致的木制雕花小雀,羽毛嘴角都雕刻的甚是灵动,轻触一下,竟是还会扇翅膀。 我将盒子收起,微微一笑“谢谢,我很喜欢……” 他似乎也笑了一下,“喜欢就好。” “喂喂!你们还不过来,有烤全羊吃!” 荣子扬在一边喊着,早有人架好木架,将一只羔羊放于火上。火势很大,没一会,空气中便传出淡淡的肉香。 众人围坐成圈,皆是双眼放光,就等着烤好以后上前瓜分。武夫子无奈的摇头,“急什么,都急什么,都有份!人家两个小寿星都没像你们这般急!” 我微微一笑,陈想年跳够舞,一个旋身坐在我身边,拽了一下我的衣角,脸色通红的道“倾沐。我今天好开心,小侯爷给咱们过生辰,夫子还给咱们烤全羊,我简直太幸福了!” 是的,这感觉却是很暖。 初秋的天很冷,篝火却很热,夫子将羊烤好,割了两只羊腿一手一只拿到我二人面前,轻咳一声道“各位学子,青蓝阁这么多年,很少有同月同日生辰的,呐,这两个大羊腿给他们,祝她们早日学业有成,成为西祁栋梁!” “好!”众人皆是鼓掌。 我和陈想年赶紧接过来,这羊腿烤的焦黄,问起来更是香香的,我大口咬下,外酥里嫩,简直美味。我赶紧点头道“夫子,太好吃了!” 夫子哈哈一笑,将肉分给众人,道“那是当然,你们夫子我,当年在草原,差点就做了烤羊的厨子!” 那胖学子咬了一口肉,幸福的差点没流眼泪,道“武夫子,那你最后,为什么不留在草原当厨子啊?” “迂腐!”武夫子轻敲了一下他的脑袋“你们夫子我若是当年做了草原厨子,现在你上哪吃这么香的烤羊啊!” 胖学子想了想,点头道“嗯嗯,夫子说的有道理。!” 随即他又想到什么,道“哎,不对啊夫子,你若是做了草原厨子,我们若是去了草原,岂不是天天都能吃到这么香的烤羊!” “还是迂腐!”武夫子又敲他一下“若是我做了草原厨子,你又上哪里知道,夫子我会烤羊腿呢!” 胖学子想了想,竟是再次点头,“嗯嗯。夫子说的有道理。” 众人皆是哈哈大笑,上前取了烤羊肉,三三两两的围在一起吃起来。 季云常坐在离我不远处,正小心的用小刀将羊肉切成碎块,优雅的放进口中,陈想年正拄着下巴。偷偷的看着他。 不远处,一身红衣的十九公主一口一个“子扬哥哥”的喊着,荣子扬却不耐烦的左右转身,大口吃着羊腿,却是就不回头看一眼。最后惹的公主似是真生气了,嘟嘴坐在地上,他想了想,便将羊腿撕下一块给她…… 柳蓉儿与几个女学子坐在一起,轻声讨论着什么。旁边一些世家公子装着说话的模样,却是频频回头,望着柳蓉儿那圈人。 夫子坐在篝火旁,不知从哪里摸出一个弯角酒袋,吃一口羊肉,喝一口酒,眼神悠悠离离,似是回忆着什么。 我抬头去看,缺月正中,一些晶亮的星星碎撒夜空。 地上有草的清香,远处有一些萤火虫飞转,一些小飞蛾见了火光,从远处猛的扎进去,发出粉身碎骨的噼啪轻响。 我的心突然变的很静,思绪似乎在这一刻停止,将眼前所有的一切都深深印在了脑海深处。 世间变迁,沧海桑田。 直到很多年后,我还会在梦乡中想起多年前的那个夜晚。 那时候,同窗学子还没有反目成仇,身边姐妹还没有背井离乡远嫁他国,学子们前脚看你不顺眼,后脚还能替你庆生,痞气少年还没有成熟到让人冷漠,喜欢的感觉藏在心里,看一眼就觉得好幸福。 一切的一切都是那般单纯美好,美好到想一想,都觉得像是做梦。 那时候我才明白,十岁这年的生辰。是我过的,最温暖的一个生辰。 夜风洒洒,卷起地上的残叶,我裹了裹纱裙,大口咬下一块羊肉… 折腾了一个多时辰,众人也都累了。武夫子留了几个男学子收拾战场,去他人便拖着溜圆的肚子,慢吞吞的往回走。 别看来的时候一路又是河又是楼宇的,回去的时候并不麻烦,只需绕过一片树林,就到了青蓝阁侧门。原来之前吃羊的地方,竟是阁中后山。 众人住的地方不同,进了阁中便四散而去,越往前走人便越少,到最后,便只剩下我和季云常三人了。 绿珠似是突然响起什么,急说一句“小姐我炉中煲了汤,先回了。”便跑走了。 本来也没觉得什么,被她一闹,我竟是觉得有尴尬。季云常也不说话,只在我半米远的地方,随我的步伐,不紧不慢的跟着。 月色偏东,我垂头看着自己的影子,耳边回荡着轻轻的脚步声。 就这样,很快就到了小院门口,叩了几下们绿珠没开,我也未在意,转头对他道“我到了。” “嗯。”他应了一声,转身便走,走了两步又回头道“送你的生辰礼物放好,你一向粗心,莫要弄丢了。” 我赶紧去摸袖袋,东西还在。 他点点头,转身背手,大人模样的信步走远。月拉长了他的影子,我略有些发愣。 我一向粗心?开什么玩笑! 甩去心中对余思绪,我推门进院,却也同时觉得有些不对。 绿珠先一步回来了,不开门许是胡闹。不掌灯就不对了! 而且,我记录得出门时,树下茶盏整整齐齐,现在却有一个歪着,我开了窗子走,这会窗子却是关的。 有人! 我心里一惊。再去看方面,此时正虚掩着,房中漆黑一片,静的让人发慌。 微提一口气,我伸手将墨阙掏出,左手端平,将小弩对准房门,一步一步的挪过去,然后猛的一脚将门踹开。 “咯吱……咯吱……”房门摇晃着发出轻响,借着月光去看,屋中并无异样。 没有异样,便是最大的异样,绿珠怎可能的一点动静都没有…… 我将墨阙护在身前,抬一脚迈进屋中,见无一样,一个旋身跟进,飞快的左右去看,屋里却什么异样都没有。 难道窗子是绿珠关的。茶杯也是她动的,是我太多疑了? 我正想着,身后的突然哗啦一下关合,心里一惊,我按动机关将墨阙弹至三尺,横向便是一斩。紧接着我蹲身一个扫堂腿,又是一斩。 这招,叫卧龙飞天,是武夫子那日教的近身防守法,说是若有敌人,这一招。也能逼他退后几步,我学的极其认真,没想到这就用上了。 果然,我听到几声极轻的脚步声,似是退向了门口。 眼睛已适应屋中的光线,我眯眼去看。门边果然有个黑影,心中一狠,我将弩一抬,飞快的攥拳拉启机关。 “嗖……嗖嗖……”三只竹箭飞出,紧跟着另三箭连环追出…… 这等精妙暗器,一般人都能闪过前三箭,却闪不开后面的三箭。我以为他也一样,谁知,那人却是腾空飞快的一跃,竟是跳上了房梁,六只箭羽均钉在了门框上。 “哈……”房梁上传来一声轻笑,紧接着,那个黑影便跃到我身边。 我刚要出墨阙去劈,他似乎已有防备,竟是抓住我的手腕,在我麻穴处一点,墨阙当即脱手而落,叮当一声,砸在地上。 “哈……”他又是一声轻笑,这次竟然旋身靠近,在我耳边轻轻的一吹,“小丫头,有没有想我啊……” ☆、第四十五章 玉哨 我被吹的一颤,旋身快步退开。对方又是一笑,一挥手,一股掌风冲出,击开了紧闭的窗。 月光从窗外洒进来,那人抱着肩膀,一张英气的脸上,一双桃花眼蕴着无尽的笑意。 “是你!”我斜眼瞪他“你怎的又随便进人房间!” 他笑了,“小丫头,你果真胖了一些,说说看,这些时日。可有想我?” 我怒,“你说的什么!若是在胡言乱语,我便喊了人过来!” “你这丫头,怎的脾气这般不好,你还小,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总皱眉头会长丑的。” 我怒目而视“要你管!” 他笑着摇摇头,弯身将地上的墨阙捡起,将剑锋收小递到我手上,“这么晚,你去哪里了?” 我哼声接过,塞进袖里。“你不觉得自己管的太宽了么,我去哪里,与你何干?我还没问你,这么晚了来我房间作甚!” 他轻声道,“你这丫头,当真是没良心,我千里迢迢过来,不是为你庆生,又当如何?” 我淡淡的道“我生辰已经过了,没什么事,你可以走了,本姑娘要休息了。” 他并不在意我的逐客令,看一眼窗外,轻声道,“似乎还没有过吧。” 说完,他嗖的一下靠近,轻抓着我胳膊,下一刻,我二人便站在了屋檐顶。 我甚是恼怒,道“放我下去,我累了,今天不想看月亮!” “就一会,很快的。”他用身上的披风将我一裹,没等我反抗,脚下几个跃起,便离开青蓝阁,来到一片较高阙楼顶。 “喂!你这是做什么,说了我累了,你这人怎的不讲道理!”我狠狠的瞪着他,又不得以抓着他的衣角。 这阙楼太高,我怕掉下去…… “很快的。”他笑了,然后将什么东西放入口中,用力一吹。 “咻~” 一声哨响,尖锐的划破寂静,传出很远。十数之后,自天空的西南角,一朵白光窜起,嘭的一声,炸出一朵烟花。 “嘭~嘭嘭……” 朵朵烟花迎地而起,红的绿的,蓝的紫的,如流行般簇簇生辉。深蓝的夜空满是流光,漂亮极了。 “小丫头,你喜欢吗?”他问。 我不语,只是看着远方绚烂的烟花,凭生第一次,有人这般放烟花给我。 还是凤青鸾的时候。我尤其喜欢烟花,每逢春节,总是想拽百里天祁陪我一起看,但他不是说有政务处理,就是说越了哪位大臣喝茶,有一次逼急了,便一脸不耐烦的和我说,烟花是小孩子才喜欢的东西。 现在我是小孩子了,可以喜欢了,但又突然不喜欢了。 也许我本就不喜欢烟花,只喜欢和他在一起的感觉,想让多他陪陪我。 我真傻,在他身边那么久,好多事情已经那么明显了,我竟然还天真以为可以嫁给他。 原来事情早已注定,当局者迷罢了。 “小丫头,你不高兴吗?”他探头问我。 我摇摇头,“没有,只是有点冷。” 他退下披风,裹在我身上,站近一些,挡住后面的风。 半响,他说,“你若是不喜欢,明年我便不放给你看了。” “明年……” 他嗯了一声,“明年,我也要来陪你庆生。” 我突然想笑,明天的事都说不好,谈何明年。 盏茶过后,天边同时爆出了百朵烟花,啪啦啦一阵齐响后,天空便恢复了寂静。 我叹出一口气,转身问他“你究竟是什么人!为什么会有墨阙?” 他笑了,“小丫头,你还知道墨阙?” 我微皱着眉,再一次问“回答我。你究竟是谁?” 他沉默了一下,道“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你知道我是谁,对你没什么好处。不过,我可以答应你,一年之内。我们便可以正式见面了。” 真是滑稽,正式与否,与我有何意义?知道他是谁,怎的就对我没好处了? 他似是看出了什么,道“你许是不信,但我说的是真的。以后你会明白的。” 明不明白能怎样,既是不想说,那便罢了。 夜凉如水,我了困意,他便将披风裹严一些,运轻功将我送回小院,然后不言不语就走了。 我去耳芳一看,绿珠正沉沉的趴在榻上,我用手指戳了她几下,一点反应都没有,许是被那人点了穴道。 既然她没事,我便也放下心。走到镜子前将头发散开,简单一番洗漱,想到季云常送的礼物,便从袖中拿出,打开拨玩一下,随手放在镜子旁。 折腾一晚上,真是累了,换中衣躺下,片刻就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醒来又是闻到一阵食物的香气。桌上照例放着许多吃食,满满的堆成小山一般。 茶杯下还是压着一张字条,写着“小丫头,我走了,下次见面要很久,你最好时常想我。东西不许给别人吃,也不许随便收人礼物,给你留了隐卫,危急时候吹哨子便会出现。下次不许对我凶,小心会长丑。” 我有点恼怒。将纸片揉成团扔到角落。却又看到另一个茶杯下,还有一个字条,上面写着“一猜你就会扔掉,坏脾气的小丫头。哨子在你枕边,平时莫要露面,切记。辰。” 我赶紧跑去榻边,果然放着一截白玉哨子,拿起来一看,一下子想起这东西正是他昨天吹的,转手就要扔,想到他说的什么隐卫,犹豫一下,终究还是把玉哨挂在脖子上,塞进里衣。 绿珠还没有醒,我便自己取了水洗漱,路过梨树的时候,发现季云常送的红盒子竟然躺在树下,赶紧捡回来,打开看里面东西没坏,不禁暗骂这人多事,不但随便进人房间,还随意丢人东西。 几乎是我洗漱完了,绿珠也醒了。她急急忙忙从耳房跑出来,道“小姐对不起,绿珠昨日回来睡着了,睡的特别沉,睁眼就是这时候了,绿珠这就给您弄早点去。” 被点了穴。睡的不实才怪。 我淡定的道,“许是昨日太累了,你不用在意。早点不用弄了,桌上有。” 她这才看到小山一样的吃食…… 吃过早点,磬鼓响起,又到上课时辰。 上课。吃午餐,武夫子教习武…… 自从小霸王砸了机关堂,一起挨罚,后又求了十九公主古来帮我后,我二人的关系好了很多,他也很少找我麻烦。这样一来,日子便过的更快了。转眼,又是青蓝阁休假之日。 一早便收拾妥当,出阁就看到管家的在向我招手。 坐上车时,苏倾雪还没出来,等了盏茶功夫才见她珊珊走近。挑车帘上车,一见到我,原本的笑颜一收,换了一副冷冰冰的脸。 懒得理会她,我干脆闭目养神。 车马缓缓而行,似是车轮捻了什么,突然一歪,我二人都是倾身一晃。 “大小姐,小小姐,你们都没事吧,刚才是车轮压了石头。”管家赶紧过来问看。 “没什么,继续走吧。”苏倾雪抚了几下鬓发。 我也示意无事,管家便吩咐车夫,打马继续前行。 本是想再次闭目养神的,谁知苏倾雪却突然急声道“苏倾沐,你头上带的什么!” 我抚了一下花苞头,这才想起,今日头上带着一根墨玉簪,正是吴宛华首饰盒里的。 “我问你话呢,你头上带的什么!”她语气更加不善,脸色也通红通红的。 我微微一笑,装成很稀罕的抚一下簪子“这是主母姨母给的,说是还是嫁妆呢。” 她脸色果然更加难看了,“怎么可能,这簪子我讨了几回娘亲都没给,怎的会给你!” 我又是一笑,“那就不知道了,总之姨母说,以后要当亲女儿一般待我,送我簪子,许是喜欢我吧。” “你!”苏倾雪气的够呛,一张巧脸通红通红的。正好马车到了将军府,她打了帘子便下车。 我随之跟去和当家主母起礼,在小院里绕一圈,又大摇大摆的出出府。先是往季候爷府的方向走了一会,见离府远了,赶紧拐弯,往赌坊行去。 好几天了,也不知道,那里什么情况了,得赶紧看看才好…… ☆、第四十六章 不好了! 穿过西市,拐两条街就是聚财赌坊。远远的就看到赌坊门口放着好些花篮,走近一些,骰子摇晃撞击和喧杂的吵闹,便也随之而来。 聚财赌坊原来的牌匾已经撤下,先前挂匾的位置空着,上面绕了许多红球锦缎,门边挂了一个小木牌子,上面写着,新店开张,新老顾客进店,庄家送头三把助兴。 嗬,我说今日人来人往这般多的人,竟是那李九打出这般招牌。 凡是赌者,都有赌瘾,免了头三把,自然想着多玩几把,一来二去。盈利的自然还是商家。没看出来,这李九竟还挺有手段的。 看着外面这模样,也是放心不少。赌坊接手过来就好,了却一桩心事。 “恩公,你来了?”李九自门里大步迎出,他今日穿着一身暗紫褂袍。眉眼间一片喜色,见到我颔首弓身“恩公快里面请,李九这就让人泡茶来。” 我微微勾唇,跟着他一路穿过前堂,上至三楼。 这还是我第一次进赌坊楼上。和赌坊的一楼不同,这二楼三楼皆都是雅间,二楼装饰比较奢华,到处都闪亮的琉璃,每间房的装饰各有不同,房中有桌,配八张台凳,和若干赌具。 三楼装饰却很是典雅,每房空间都比二楼大一倍,里面古董瓷瓶都有,许是房间窗多,看起来也比二楼更加敞亮。 我想要赌坊这想法,本是临时起意,没想到楼上竟是这般天地.。怪不得周胡子签赌约时那般犹豫,这赌坊,哪止几十万两,百万两都算估价低了。 李九引我一路走来,到至一件很是考究的大间,开门领我坐在上位,先端一壶茶过来,紧接着,便拿来一个账本给我“恩公,这是这几天的进账,你看看。” 我接过来,却未翻账本,只是问“这赌坊接手时,可还顺利?” 李九道“回恩公,相当顺利,聚财赌坊留了两个小丁与李九交接,原赌坊的东西,基本都没拿走,赌具也未有一点破坏,开门便可营业,是李九觉得用老的匾额不太好,这才让人彻下来的。这几日一直等着恩公,就等您起了名字,明日便可挂上。” 我点点头,没想到。对方胸怀还不小。李九说的对,这赌坊现在是我的了,名字自然不能用先前的。 叫什么好呢…… 我微微一笑“就叫长胜赌坊吧。” 赌坊是赢来的,希望从此以后,要走的路能如这赌坊名字一样长胜。 李九道“是,恩公。李九这就吩咐去做匾,明天便挂上。” 我点点头又问,“我看,赌坊里帮忙的不少,骰手门童一应俱全,是你请来的?” 李九有点不好意思的一低头,道“恩公,这倒不是,这些都是李九以前的兄弟,接了赌坊后,怕耽误恩公生意,一时又不可能找到人,反正他们也没有活计,就叫来帮忙了,恩公,不会怪罪吧?” 我起身笑道,“自然不会。你说的不错,这新店开张,正是缺人手的时候,你有朋友肯过来帮忙,当需感谢才是。不过……”我看向他“你说,他们都没有活计?” 李九点头,道“这都是李九混市井认识的朋友,以前年纪小不懂事,都很能胡闹。等安下心,想找份活计养家的时候,因为名声不好,都不愿意雇佣。” 我点点头,心中倒也有了思量,道“既是如此。你一会就去问问他们,可愿意留在赌坊,工钱方面,其他赌坊该给多少,我多填一倍,拿看如何?” 李九脸色通红,道“多谢恩公不弃,肯留下他们,工钱方面怎能让恩公加倍,恩公一句话,不给都行。” 我微微一笑,道“工钱自然是要给的。他们也算是应你而来,我又岂会亏待与谁?自开业时起,下月次天,你双倍发他们工钱就是了。 李九忙拱手一礼,感动的道“李九再此,谢恩公的厚待了。” 我嗯了一声,继续道,“不过,我这双倍工钱,自然也不可能是白给的,需有一事,他们必须做到。” “恩公请讲。” “进了我长胜赌坊,就是赌坊里人,我不管以前他们如何,以后必须按规矩做事。不得有之前的市井陋习,这些可能做到? 李九脸一红,“恩公给了活计,就是给了我们重新生活的机会,怎能不珍惜。恩公放心,我们定当规矩做事。” “那就好。”我也不在多言,随手翻了几下账本,李九办事很是稳妥,钱账也做的清晰,一笔一笔的。精确到了铜钱。略一估算,这几日每日将近也有百两的进账,只是……这账面怎还有一千两的底金。 李九忙解释道“恩公,这一千两底金,是聚财赌坊交接时留下的。” “可有说什么?” 他摇头“李九问过,对方只说上面吩咐。依言办事。” 我端起茶盏饮下一口,甘香回味,入喉绵长,这茶…… 李九忙又道,“恩公,聚财赌坊的人。特意留了包新茶,说是上等的雨前龙井。李九尝过见并无异样,便沏了给恩公。” 还留了茶…… 我略一皱眉,那面具男子究竟是何意思? 说实话,这赌坊我赢的并不光彩,心中起意时,也不知这赌坊里面如此豪华。这人让我轻松接了赌坊也就算了,怎还又送银两又留茶,这究竟是何状况…… 思量再三并无结果,我干脆合了账本不在思量。 算了,既来之则安之,若是对方心里有什么盘算,等等也便知道了。 从李九账上支出五百两的银票,又吩咐他些别的事,这就问起乔七的事。 果不出我所料,乔七第三日便取了玉良公子的手戈和几页戈纸,并传话过来,说玉良公子不知何故,以前隔几日才出去一次,这几日,竟是天天去庆国寺,基本是辰时出去,申了时才归。 每日都去,这倒是好机会。 二夫人和她那刁毒女儿几次三番挑事,也差不多时辰,找她算算总帐了。 我微微一笑,将乔七传过来的纸戈打开,此是一张字帖,上面用瘦柳体写着周公礼记。字迹秀雅漂亮,人都说见字如人,这玉良公子,想必也是相貌不俗。 将手中纸张卷好塞进袖里,踱步至窗边。 正午的秋风快意凉爽,这赌坊建的比普通民宅要高一些,从三楼窗户可以看到前方大片楼宇,有一处大院内阙阁排列甚是讲究,我指了指那处,问“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李九过至窗前一看,道“恩公,那是玉林院的偏院。 玉林院的偏院,还真是够大啊…… 我退将回来,吩咐李九去买一些东西。让绿珠拿好,便出了赌坊,去往吟红楼。 此时的吟红楼,比之前更是红火热闹,里面有小倌是李九的人,许是李九吩咐过什么。我刚从大门进去,他便偷偷引我去见红叶。 成了花魁,住处自然不比从前,原来的雅间换成了独立小院,门口有小丫鬟伺候,小倌去通报时,我看到有婆子端了糖水送进去,许是刚煮出来,盅碗盖子半开,是银耳燕窝。 我微微一笑。等了片刻,丫鬟急匆匆出来让里面请,将绿珠留在门口,我大步走了进去。 不过几日,红叶已然变了一番模样,锦纱华裳,眉眼间桃云荡漾,想必这岚姐此时已将她奉为瑰宝了。 “公子,你可是来了。。”她迎将上来,弓身急急一礼,随即便道,“公子,不好了,昨日王爷府派人过来,让红叶以歌姬身份入府为八王爷唱曲子。” ☆、第四十七章 赌约 (红包飞一飞) 一时间,我心里也跟着一惊,记得那日花魁赛赫连云沼总是频频看我,莫不是,我传信给李九时,被他看出了什么端弥? “公子!”红叶季急的很,“公子,红叶的身份特殊,若是盘问起来有何差池,可是如何是好!” 我虽是也急,面上却很是淡然,道,“你细细说来,是怎么回事?” 这赫连云沼一向贤名在外,此人一向爱笛,要是召,也该召那日吹笛的绿衫姑娘才是,怎的找上了红叶? 红叶道,“公子,自从那日红叶夺了花魁,便天天有人来吟红楼,千金一投求红叶一曲。 红叶一直听着公子的话,无论何人出什么价都只唱一曲。可谁知,有一日妈妈急匆匆的过来,说此人是朝中大人物,让我务必在唱一曲,说我若是不唱。她这吟红楼就别想在开了。 红叶……红叶经不住妈妈诉苦,便为那胖官人在雅间单独唱了一曲。那人听完很是高兴,说后日会宣我入府唱曲。红叶只当他随口一说,并未在意,谁知今早那官人就派小厮传消息了,说是八王寿辰,让红叶去王府唱堂。” “胖官人?”赫连云沼个子较高,胖瘦适中,怎的会称为胖?“你给我大致讲一下。那人何等样貌?” 红叶点点头,道“那人较胖,肥头大耳的,嘴角边有一小痣。” 听她说完,我也是放下心来,这人并不是赫连云沼。 想也是我多心了,那日他站在前面,该不会这么巧看到什么。 皇子寿辰,自有许多人等着打秋风,花魁唱堂自有风流,这人定时想寻了红叶过去讨好赫连云沼,红叶心中忐忑,自然以为是八皇子知道她身份,借口盘问的。 我浅声安慰道,“听你这般讲,去唱堂不碍事,你且过去就好,切记不要太出风头,以免节外生枝,惹出事端。” 红叶还是有些忐忑“可是,若是被人问起红叶从何而来,家住哪里,又该当如何?” 我淡声道,“放心,明日八皇子寿辰,你穿的略微艳俗些,妆容也务必浓妆,唱了堂后马上就走,自然不会有人问你。不过有人问起,你便说自漂泊,身世不想细说,该也不会有人问的太细。” 红叶沉思了半天,终于还是点头道,“红叶全听公子吩咐。” 问出了事情原委,我也算放下心来,坐下来道“上次与你打听的事,可有眉目了?” 红叶点头道,“回公子,红叶最近拉拢了几个姐妹,再加上暗中注意,也算清楚了些,这吟红楼并无后台。岚姐便是这楼中真正老板。 红叶还打听到,岚姐原本也是富家女子,因为错爱了情郎,来到西祁,后来那情郎弃她而去,娶了别家小姐,岚姐心灰意冷,便开了这红馆。 这里前些年生意好,还扩列了门面,这几年红馆开的多了,生意渐渐不好,若不是我突然夺了花魁,再加上有了牡丹,生意怕是做不了多久了。” 如此甚好。 本还以为这间红馆会有后台,既然没有,一切便方便很多了。 “公子……”红叶轻声道,“公子,如今红叶已经成为了花魁,接下来,需要怎么做?” 我微微一笑,你暂时不用做什么,继续每天只唱一首就好。需要做什么。我会通知你。 “是。”红叶应了一声,我便出了门,找小倌引路,直接去了岚姐那里。 “哎哟哟,这不是我的小公子么,你时间长不来姐姐蝌蚪可都想你了。” 一股胭脂俗粉的味道扑过来,我不动声色的退后半步,微笑到“红姐,经久不见。也甚是想念,不如你便陪我去雅间喝杯茶,不知岚姐意下如何?” 岚姐咯咯的笑道“哎呦我的小公子,你可是折煞姐姐了,这里多的事貌美多才的姑娘,会喝酒的有,会跳舞的有,会吟诗作对的更是有,小公子何故找姐姐喝茶呀。不如这样,姐姐让新来醇香下来,给公子唱段花鼓戏,你看如何呀?” 我点点头,“花鼓戏自然是要听,不过今日口渴,就想让姐姐与我喝杯茶,如何?” 岚姐渐渐收了笑,抱着肩膀打量了我一圈,到底还是噗嗤一声笑了,“成成成,既然公子这么看的起岚姐,那姐姐就泡壶好茶,与小公子你啊,聊聊家常~” “春桃,上前面招呼,着,我马上就回来。”她吩咐了一声,转而扭着身子引我拐了几个弯,到一间小厅里。 她先招呼我坐下,然后去书架处,寻一方茶饼温水涮茶热水泡茶,将茶汤递于我手里道“不如院中姑娘般会茶艺,小公子莫要见怪才好。” 我将茶结果,轻轻一闻,在小饮一口,品了一会儿才道,“味醇汤厚果然是上好的陈年普洱。” 岚姐微微一笑,转而坐在桌另一端的椅子上,“小公子,你也不用卖观子了,出门右走就是个大茶楼,公子若是只想喝茶,自然去了茶楼,又怎会跑到我吟红楼来?我岚姐混了这么多年,这点眼色还是看的出来的。说吧,究竟什么事。” 我微微一笑。“岚姐果然性情中人,说话直来直去,很好,既然岚姐爽快,我也就不饶弯子了,一句话,我想入份吟红楼。” “什么!”岚姐的脸一下就扭起来了,“入份吟红楼?小公子,姐姐我没听错吧。” 我将茶碗放下,浅笑不语。 她看了我半响,道,“小公子,不瞒您说,两个月之前,姐姐还真有心思将吟红楼盘出去,自己在靠山靠水的地方买间小宅,过几天神仙般的小日子。 可是今时不同往日了,如今的吟红楼。不但有花魁,还有牡丹,这一一天天,大把大把的银子像水一样流进来,谁还有心思去过清净日子?所以啊,岚姐我准备明年,再将店扩上一扩,入股一事,小公子还是另寻高就吧。” 我笑了,将桌上的玉石摆件拿起来,轻轻摆弄,“今日确实不同以往,可是若有一天,你这吟红楼的花魁被人赎走,牡丹也另寻了好去处,岚姐又当如何呢?” 她脸色略有不对“小公子,这是何意?” 我将摆件放回原处,浅笑道,“只是给岚姐提个醒,没记错的话,这里之前也有红牌,但是花无百日红,红牌坐久了,自然也想去过洗手做羹汤的日子。若是有一天,吟红楼现在的花魁不在,岚姐的状况,怕是不太好吧。” 岚姐不语,只是眯眼看我。 我喝下一口普洱,品了一会,扔出一句重招,“我能捧出一个花魁,便能捧出第二个。岚姐何不考虑让我入股,从今以后,无忧无虑的等着银子入腰包呢?” “你!”岚姐蹭的一下站起来,似是有些气急败坏。 不过,她混迹红馆这么久。心思自然也通透,将事情前思后弦的一想,自然也就想通了。 她呵呵一笑,转而又坐了回去,“赎岚姐我眼拙,竟是不识真英雄,想不到小公子小小年纪,竟是这般手段,佩服。佩服啊。” 我微笑,又喝下一口普洱。 岚姐也不在恼了,道,“小公子心思过人,岚姐我也不说拐弯的话了。这吟红楼我经营多年,就是没有感情,也会生出些感情。若是就这么拱手让人,心中却是不舍的。不过我也知道,以公子手段。今日我若咬口说不,他日公子定有其他法子夺了我吟红楼。 今日公子给句痛快话为,岚姐可是有哪里得罪公子?为何公子偏偏看上我这里?” 我微微一笑,“岚姐说的哪里话。我今日想要入份,是在是想帮岚姐赚更多的钱。” 岚姐咯咯一笑,“小公子哦,这我就不懂了,你若是入份我吟红楼,红利自然会分走一些,怎的会赚更多的钱呢。” “如若你现在每天进账一千两,我入份后每日进账翻三倍,那么抛却我的分红,岚姐的进账,岂不也是多了许多。” 岚姐哼了一声,“说的倒是在理,但花街生意这几年都是不好,想将进账翻三倍,怕是困难。” 我将茶杯放下,看着她道,“吟红楼以前只有红牌,没有花魁,如今,不也出了一个?岚姐若是不信,咱们可以打个赌,两月之内,你什么都不用做,我便可以让红楼收入翻倍,可好?” 岚姐似是来了兴趣,起身抱着肩膀看我,道“若是这里收人,不能翻倍呢?” 我从袖中掏出五百两的银票放在桌上,“这是赌金,两月之内,若是进账翻倍,你便让我入份。若是不能翻倍,我愿赔你比这高十倍的赌金。” 十倍,那就是五千两。岚姐有点动心了,“你当真会陪五千两?” 我微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什么都不用做,两月后便有可能得五千两,这买卖,似乎很划算啊…… 岚姐犹豫了一会,终究一咬牙,“好,就依你言。不过空口无凭,咱们这就立赌约为证,两月后进账若无起色,你需得拿五千两银子出来。” “那是自然!”我心中暗笑,等的就是立赌约这句话! 岚姐取了文房四宝,用镇纸将纸抚平,手起笔落,将事情落于纸上。签了名字,又按了朱砂手印,这赌约就成了。 将纸和银票拿起来递给岚姐,道,“这东西就先放你这,他日也有个依据。“ “好。”她点头接过去,小心的折好放进袖袋中。在她看来,现在的收人已是历年高,翻倍绝不可能,那张赌约可是两月后,白白送上门的五千两。她怎么能不小心放好。 “小公子可还想吃什么茶点?我这就派人给你送来。”岚姐这会心情大好。 我道,“茶点就不用了,我还有事,这就多留了,我这就给你画大堂需要修改的图样,你按照图样近尽快完工,也好早日多有进账。 她有点愣,我笑道,“我只说过。你不需做什么,但没说过,我会做什么。我不是给了你五百两么,就先用那些钱,不够的话,你先垫付我下次来就会给你。” 岚姐犹豫了一下,到底还是将图样接过。 算算时间,我出来也许久了,眼看就近午时,便起身说了告辞。 岚姐将我送至门口,我略一颔首,出门先去抓了些药,然后便往将军府方向走。 解决了府外的事,也该解决一下府内的事。 二夫人的账早就该算,择日不如撞日,就今天吧。 苏宏带着这般久的彩色帽子,也该摘下来了。 将军府已经安静太久,是时候,热闹热闹了…… ☆、第四十八章 等消息 “小姐……”快步走着,绿珠突拽一下我衣袖,往右侧一指道,“小姐,你看那边。” 吟红楼和庆国侯府正好是两个方向,为不落人口实,我们便绕小巷子,准备绕到侯爷府那侧,在从大路回将军府。 绿珠指的是巷子另一边的墙根,那里蹲着一个衣衫破烂的小孩,他用手抱着双腿,此时正哭的伤心。 “小姐。是那个小偷。”绿珠对她有着本能的排斥,声音提高不少,那孩子似是听到声音,缓缓抬头望过来,一双眼睛又红又肿,一张小脸挂满泪珠,看起来,倒是很可怜。 不过…… 天下之大,可怜之人多之又多,这孩子不过是偷走钱袋又送将回来,除此并无交集,我也无需理会她痛哭或是大笑,叫了绿珠就走。 我二人走出一段路觉不对,回头去看,发现那孩子正哭哭啼啼的跟在后面,我略一皱眉,加快些速度,回头时她还在,只是哭的更凶。 我有点烦躁,便冷脸问她“你跟着我做什么?” 她不说话,只是一直哭。小小的肩膀一耸一怂的,我这才发现,她臂上缠着孝布。 心里一软,我吩咐绿珠。“去给她点银子。” 绿珠应了一声,从钱袋里倒出些碎银,想了想,有拿出一块十两的整银,走过去放在她手里,压低着声音道。“拿去买点吃的用的吧,以后好好做人,别再偷东西了。” 那小孩用双手捧着银两,反而哭的更厉害,大串大穿的眼泪噼噼啪啪的往下落。我见不得人哭转身就走。 “姐姐……” 她突然在后面叫了一声,声音弱弱的。 我没理会,继续往前走,她跑了几步又喊,“姐姐,我家人不在了,只有一个奶奶前几日也死了,以后就再也没有的亲人了。” 她哭的伤心,我心里也很不舒服。 我也没有亲人了,父相,母亲,小妹,也都不在了…… 我看了一样那孩子,道,“回去梳洗一下吧,一直哭,解决不了问题。” 虽然他们不在,日子却还要过下去,路还很长,要好好的走。一步一步的走,等到我羽翼丰满,便是我凤家千口冤魂雪恨之时! 那一天,不会太远的…… “姐姐……”那孩子用破袖抹了一下眼泪,怯声道,“姐姐是好人。你让初七跟着你吧。” 好人?呵…… 我笑了。 我怎么可能是好人,以前不是,以后也不会是。 理都没理她,我转身便走,那孩子一下就哭了起来,“姐姐,你不要走,初七不要钱,初七就想要个姐姐,你让初七跟着你吧……” 见我不回头,她竟是在后面边哭边追,“姐姐,初七不吃白饭,初七很厉害的,初七会打弹弓,会翻墙,初七跑的很快,什么活都会干,初七吃的不多,还很听话的,姐姐求你了,别不要我,求你了姐姐…,初七再也不错小偷了…” 她跑着跑着,脚下一个踉跄摔倒在地,也不知是摔疼了哪儿还是怎的,竟是坐在地上,撕心裂肺的大哭起来。 绿珠被哭的心软,拽了两下我衣袖,“小姐。今日出门时,正好听管家说厨房缺个人手。要不让她跟着咱们吧,这孩子这般小,扔在外面,怕是活不了多久。” 我被她哭的心里也有点难受,竟是也有了些动容,如果有个地方能依靠,谁愿意寄人篱下…… 也罢,跟就跟着吧。 我点点头,初七立刻停了哭,从地上一瘸一拐的跑过来,也不敢靠太近。就一直弯腰行礼。弄的我有点哭笑不得。 自己现在还是个孩子,竟然还收了一个小毛头,哎…… 她穿的太破烂,这样领回去可不行,我记得过去这个巷子,有个衣铺子。便领她过去,给她换了一身布裙,店老板拿来了浸水的巾布,她仔细的将脸擦干净,梳好头发后,大眼睛滴溜溜的,竟是又羞又媚。 绿珠当即就道“呦,真是人靠衣装马靠鞍,这么一收拾,还真是个小美人了。” 初七脸一红,怯生生低下头。 折腾这么会,已经是午时了。在耽误怕是来不及,我便带着她二人快步往回往将军府。让绿珠把初七带去管家那里,我独自先回小院,将青藤等人支出去,赶紧将李九买的一些东西拿出来。 趁着无人,我将玉良公子的纸戈拿出来,仔细记住细节,然后取了文房四宝,用镇纸将纸页铺平,照字迹一点一点的细写出一句话:未时中庆安寺见,小心隐秘。 写完之后,我仔细端详觉得足以以假乱真。便取了乔七带出来的戈纸,将这句话分写两份,将墨迹吹干后,折好团成球,取了两半蜡丸壳,将纸球外先涂上些白磷,然后快速塞进蜡壳封成蜡丸。依法炮制,又将另一个纸球制成蜡丸。 几乎是刚弄好这些,绿珠便回来了,出乎意料的事,她后面竟还跟着初七。 “怎么回事,管家不同意她入府?” 绿珠赶紧道。“不是的小姐,奴婢去和管家说了来龙去卖,管家说小姐心善,说小姐是咱们将军府嫡长女,既是领回来了,以后就归咱们院中,奴婢刚带她在府里认了路,想着领过了问问小姐,这丫头怎么安排。” 我点点头,管家伯伯这人,还是不错的。“既是这样,就让她先和青藤住吧。” “是。”绿珠应了一声。看到我桌上的东西,奇怪的问。“小姐,这是什么东西?” 我也懒的解释,脑子里想的却是,如何快速的将这两个蜡丸分别送出去…… “姐姐,初七能帮你做点什么?”小丫头似乎看出了什么。怯生生的凑近。 我低头看着她水灵灵的大眼睛,想到那日她从酒楼窗户灵巧滑下,突然就有了注意。 “你之前说,会翻墙,还会打弹弓?” “初七打的可好了。”她赶紧从袖里掏出一个木头小弹弓,不知又从哪摸出个石子,退后几步单闭眼瞄准,啪的一下,石子打中凳腿,凳子受力,原地一个转圈…… “不错嘛,挺准的。”我微微一笑。 初七脸一红,道,“姐姐,初七能帮到你么?” 我微微一笑,将两个蜡丸交给她,然后,又取了张草纸。画出两条路线给她,“把两个东西分别扔进这两屋的窗子,还不能让人看见你,你能做到吗?” 初七点点头,看了看两张纸,指着其中一个道。“这个地方绿珠姐姐带初七刚走过,门前还有一颗树,树旁边就是墙,速度快一点,不会被发现的。” 我点点头,“那就好,你这就去吧。绿珠,带她去厨房,煮个糖水给我。” “是。”绿珠颔首,二人这就出了房。 我转而坐回椅子上,给自己倒倒上一杯茶,小口慢慢饮着,两盏茶后,绿珠端着糖水回来,轻声道“小姐,初七回来了,说事情办妥了。 她说二夫人看到这个没什么反应,三夫人那里却很警觉,她差一点就被发现,躲了很久见无事了,才敢饶个圈偷偷溜回来。” 我微微一笑,三夫人当然警觉了,她吃过一次亏,自然会学的聪明些。 “可有人发现初七出去过?” 绿珠摇摇头道,“她是从窗户里跳出去又跳回来的,小丫头灵敏的很,婆子被奴婢支使着守在门口,加上奴婢一直假装数落她新来乍到事太笨,无人发现她出去过。” 我点点头,轻酌了口茶道,“一会你去探探消息,看看三夫人,今日下午有没有去礼佛上香。” ☆、第四十九章 二夫人之薨 “是。”绿珠颔首,我微微一笑。 吃过一盅糖水,困意渐渐袭来,见外面阳光不错,便叫两个婆子将贵妃椅搬到院中树下,歪在椅子上,没一会就暖暖睡去。 这一觉,直到申时才醒,身上披了件薄单,青藤正摇着扇子。见我醒来,她忙将一碗温茶送来,我喝下一口,顿觉惬意。 让她进屋去取了本杂谈,翻了七八页,绿珠便回来了。她支退左右,低声道,“小姐,奴婢去看了。未时不到,三夫人就叫了马车,说是出去庆安寺上香了。” “二夫人那边呢?”我问。 绿珠答,“二夫人那边一直没动静,奴婢拐弯抹角的问了个小厮,说是二夫人正在午睡,不过奴婢看门窗可是都关的严实。这午时的秋老虎多热啊,午睡哪有关窗的,怕是也偷偷出去了。” 我点点头,便安心翻着书叶,不在说话。 现在要做的,就是静观其变。 那我早让李九打听过了,庆安寺不大,二夫人喜欢庆安寺,也是因为那里偏僻且香客少,再有,也就是院后那片荷花。 上次就有人用看过便燃的纸条指使她收拾我,碰了软钉子后,她定然一直耿耿余淮。 如今又有人扔这样的字条,并约她去常去的寺庙,她心中自然多番思量,以她的性格,思量后也自然会去去看个究竟。 而那二夫人,既然能用这种方法给三夫人扔纸条,定时平时和那玉良公子,也这般联系过,不然。她一个大家出来的女子,怎会这般江湖手段? 玉良公子在庆安寺,我冒充玉良公子的笔迹约二夫人去往庆安寺,随后三夫人也去了。 如今初秋,那寺后院的荷花早就谢了,她自然不会再去后院。 庆安寺就那般大,不去后院自然会在佛堂多走走,没准,就碰到了偷偷摸摸去寺庙的二夫人。 这三夫人虽然莽钝,也不是个省油的灯。撞到平日从不礼佛的二夫人,心中自然起疑,她久去庆安寺,今日谁来挂单,打听一下自然清楚。 她二人本就明和暗不和,多年里积怨也是颇深,加上我上次吃了二夫人的龙鱼,又嫁祸给三夫人,两人关系更是一指就破。 如今丢这么大的把柄给三夫人。不用我动手,陶氏怕也乐呵不了几天了。 不出十天半月,三夫人定然设计,让陶氏的丑事暴露。 而我,只需等着看戏就好…… 微微一笑,我饮下一口温茶。 入秋了,早晚微凉,绿珠让人将椅子搬回屋里,将煎好的药端来。喝完药,用清水漱过口,看了一会书,便又是晚饭时间。 绿珠早已将餐食备好,为我端汤时小声耳语,说申时刚过,三夫人就回来了,脸上笑意盈盈的…… 吃过饭,青藤早已备好浴汤,泡在温热的花瓣中,一身疲惫除去不少。 经过这短时间的修养,这身体的伤痕退去不少,几处恶疤似也有淡去的迹象,再有几月,许是会彻底退去吧…… 泡过汤浴,困意再次染过,叫绿珠伺候更衣,一觉天明。 次日,又是去青蓝阁的日子。我早早起来收拾,与苏倾雪同车而去。 平常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一转眼,便就过去了半个月。 青蓝阁每七天开一次阁门,期间消息闭塞,学子们只许安心修习学识。所以,当管家接我和苏倾雪回府以后,我才知道二夫人在三天前,得了急症暴薨,苏宏悲伤过度。范了心疾,昨日由吴宛华陪着,去了南山别庄修养的消息。 主母不在附中,府中事物暂时交给三夫人来管。论地位我在她之上,自然不与她起礼。 不过这陶氏也是将军府二夫人,府中却未挂半点白绫,只在偏堂设了一个小灵位。我问了青藤,她回话说,苏宏思念过度。怕睹物思人,故才不许府中半点丧痕。谁说这样就能觉得,二夫人没有走了…… 这等瞎话,听听也就算了。不用想也知道,我在青蓝阁期间,错过了多大一场好戏。 “初七,你且说说二夫人那边怎么回事?” 回了小院,我将初七叫到旁边。上次我特意嘱咐过,让她注意二夫人和三夫人那边的情况,这丫头,总该知道些什么的。 初七贼贼一笑,道,“姐姐,你不在,可是错过大戏了!” 她搬来个凳子坐在我旁边,讲道,“姐姐,府中人不知道内情,都以为陶氏是暴毙,其实,她是被毒死的!” 她看我听出了兴致,马上又描述起来,“那天中午,三夫人穿了一身荷绿袍子,画了非常漂亮的妆,非拉着宏姥爷去外面吃茶店,可是还没多久,宏老爷就一脸屎色的回来了。 下午的时候,二夫人那边不知为何遣散了好多奴婢,我觉得奇怪,就趁天黑,顺墙头藏在她房前的老树上,本想看看她什么情况,却到宏老爷绿着脸过来。 他们在屋里说着什么,声音不大,还逆风,便也没听清究竟说的什么,就看到宏老爷说着说着,就狠狠的打了二夫人一巴掌。二夫人跪着起来拽老爷衣衫,老爷回手又煽了她一巴掌。然后骂着什么有辱将门,不要脸面之类的话,最后就甩袖走了。 那二夫人哭上一会,便进里屋换上件新衣服,走到桌边将姥爷留下的一碗东西喝了,然后就回屋躺下了。 我以为她要睡觉。就溜回来了,第二天就听说二夫人急症暴毙了。” 我端起茶盏,轻抿下一口茶汤。 事情和我想的差不多,三夫人发现陶氏的丑事,想办法引苏宏亲自看见,我原就料到苏宏会暴怒,应该会立刻休妻,没想到他做的更绝,竟然直接杀掉。 不过也怪不得苏宏怒了,这些年,他对陶氏比对吴宛华,不知多宠了几倍,谁知就是这般宠惯,竟还是给他脑袋上添色彩,换谁都忍不了。 那二夫人也算是自作自受,好好的夫人不做,偏去玉林院找玉面小生。如此下场,自然怨不得别人。 二夫人的事也算告一段落。我也间接报了差点被杀的仇。至于那三夫人,我二人暂时还无过节,只要她不过来找事,我便不会动她…… 吃过早饭,浅浅睡个午觉,下午醒来便换上男装出门。先去赌坊转了一圈,听李九汇报一下情况,又看了眼账本,每日的进账从百两。已经变成了千两。 李九还说,这赌坊刚接手时,只是一楼客人多,二楼三楼基本没人,最近开始也偶尔有身份显贵者进店,二楼经常开桌,昨日竟还有人包下三楼的桌,这都是越来越好的趋势。 他又汇报了一些情况无非都是些小事,不足为提。我便让他自行解决。 我又问他,这段时间,可有人上门找事,他说,赌坊开业到现在一直很顺利,并无人惹事。 赌坊的账上,差不多有近三万两银子,我从中支走了两万两,其他留给他运转,嘱咐了些事,便离开赌坊,去往吟红楼。 上次出来的时候,吟红楼已经改装完毕,现在,估计也该按照我的吩咐运转了。 以后楼原本是靠墙处一个大台子,客桌聚集在一起,客人喝酒赏舞说了什么,后桌听的一清二楚。 我让她把才艺台子改到中间,周围一圈变成客桌。这样一来,两桌距离大了,客人说话自然方便许多。而且太子改在中间,二楼雅间和天子号的客人,打开门就能看到台子,增加了兴味。 再有就是,原来红叶每日唱曲,唱的都是自己想唱的,我让岚姐增加了一个选曲节目,就是让大家一起出钱来拍,谁的钱多,谁便可点名让红叶唱自己想听的歌。 红叶声名在外,能让她唱自己点的歌,也算别样风流,我猜定然有不少人挣着花这份钱。 到了吟红楼,正是牡丹姑娘的专场,我直接找了岚姐问情况,她的态度非常好,一张脸能笑出花来,左一个小公子右一个小公子的,恨不得把我放她脑袋上。 我问她,“这里改造后有何不同?” 她回答说,“台子改完了起色较大,客人明显多了,楼上空了很久的雅间也一天天爆满,但是进账翻一倍,暂时还达不到。” 我道“这个不急。一月以后看效果。” 她自然点头称是。 该说的已经说了,没什么事,我便没去见红叶,出门右转,去了家较大的茶楼,坐在三楼靠窗的位置,要了一壶龙珠,静静的品着茶香。 今日虽然晴朗,却是满天白云。一片片如鱼鳞便重叠,一眼望去,甚是漂亮。 似乎有好久,没有这般静静的发上一会呆了…… “绿珠,咱们走吧。绿珠……”喝好了茶,本想让绿珠付钱,叫了几声她都未应,我只好加大了声音。 绿珠一惊,忙下楼付账,我有点好奇她刚才看什么,就走到她站的地方往下看。 在我们的窗子下,正停着一个乌蓬顶的马车。 这马车看着不起眼,却是造价不菲。金丝楠木做顶,红檀木做壁,车窗车帘上都绣着金丝,阳光一晃,低调又奢华。 “公子,请上车。”那马夫似是看见来人了。赶紧从车边上拿出镶了白玉的踏脚凳摆好,不大一会,一个身月白袍子的男子从旁侧出来,踏上马凳,伸手去撩车帘。 奇怪,怎的感觉这人背影,这般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 似乎是感觉到了我的目光,那月白衫男子顿住挑帘的手,轻扭身体。竟是看了过来…… 长发束冠,留两柳鬓发,一方银角面具,遮住大半张脸…… 是他……聚财赌坊的老板! 他似是也同时认出了我,殷红的唇微微勾起,露出一抹玩味的笑。 上一次便觉得,他这笑特别讨厌,这次却是觉得,他这表情特别熟悉。似是在哪里见过一般。 心思一动,我转身飞快的下楼,出门在看,哪里还有马车的踪影…… “小……公子,你跑什么,究竟怎了?”绿珠急急的追上来,左右去看并无异样忍不住开口问我。 “没什么,咱们走吧。” “哦哦……”绿珠赶紧回去将东西拿好,与我往将军府走。我了几步。想想却又回头,看着刚才停了马车的那块空地,仔细回忆着那人的回头和笑。 我的感觉不会错,那日在赌坊,我与他绝非第一次见面! 这人定是我认识的…… “小姐,你怎么了,忘了东西吗?”绿珠问。 我摇头,“没事,走吧。” 一路无事。很快就到至将军府,收拾洗漱,喝药沐浴,一觉好眠,第二天便又回来青蓝阁。 和以往的晨课磬鼓不同,一进阁中,远处钟楼便传来一阵急促的钟声,一同进阁的有些许老学子,听到钟声后。便飞快的往大殿发向跑,脸色神色更是十分复杂。 难道,出什么事了? ☆、第五十章 九层奕阁塔 我拽住一个看起来面善的学子问“这位学子,请问一下,这钟声急促,阁中可是……” “哎呀,你快别抓我,我赶时间,好与一个厉害学子组队进弈阁塔。”还没等我说完,他赶紧扯回衣袖,急匆匆的跑了。 刚进阁的学子皆都听到钟声,一个个也都飞一般的往前殿奔跑,生怕落下别人半步。 这都是什么状况…… 我看的一头雾水,也跟着他们往前殿走。我走的较慢。到了地方时,前面已经站满了学子,我个子小,站在后排翘脚也看不清状况,便问一个穿着长衫很脸生的男学子,“这位学子,今日是何状况,怎的不响磬鼓,却是撞起了大钟,是有什么大事吗?” 那人露出一个惊讶的表情,“不会吧,这你都不知道?你怎么进的青蓝阁啊……” 我略有尴尬,道“我这人比较大条,记性也不太好,麻烦这位师兄您指教指教。” 他点点头,道“那我就给你说说,今日这钟声,并不是阁中有事,而是咱们有事了。” 咱们有事?咱们能有什么事…… 那学子摇头一叹道,“青蓝阁,并不是进来以后就能一直留住,阁里每隔一段时间都会送学子们进奕阁塔进行考核,检查一下学子们的学习及体能状况,优胜劣汰。考核通过的留下,通不过的,就只能出阁,再想进阁,就得等到明年重新通过筛选进阁了。” 哦,原来是这样,怪不得那些学子都这般紧张。 我又问,“那师兄说的奕阁塔又是什么名堂?” 他这次摇摇头道,“要是知道什么明堂,就不紧张了!传说那奕阁塔一共九层,每层里都布满了机关,有的需要学识破解,有的需要奇巧破解,总是就是挺难的。” “这青蓝阁每年都有不少新学子入阁,但是真能在阁中待满五年,学成出阁之人,却是少之又少啊。哎,师妹,不跟你说了,我往前挤一挤,看看能不能跟一个老学子分成一组,也好更有机会留在阁中啊。”说完,他往前人堆里挤了几下。 这功夫,人差不多都聚齐了,大殿栏台上磬鼓轻响,便有夫子上来轻咳一声,便开始讲话知乎这也的讲话。 我一向讨厌文绉绉的说话方式,自动过滤了他的讲话内容,其大概意思就是:又到青蓝阁考核时间,此次入奕阁塔。希望大家发挥各自的特长优势,披荆斩棘,勇往直前,攻破重重难关,安全出奕阁塔,继续留在阁中修习学识。 他又说了一下考核规则。新老学子混合组队,十人一组。 入阁后,大家不但要互相照应,还要小心阁中陷阱和机关,误入陷阱者当场淘汰,连中三次机关者淘汰,恶意破坏阁塔内机关者,全组淘汰。 他又说了一些注意安全和相互友爱的嘱咐,便让大家各自组队, 前方场面一度混乱拥挤,我个子小怕被踩到,赶紧退后几步让开,等前面稍微安静了一些在放眼去看,大家早已经组好了队。 我左右去看,旁边剩下两个没挤上前的女学子,还有一个很高,瘦的像麻杆样的学子。给我庆生的胖学子来晚了,自然也没挤去,我们几个几个相视一笑,凑聚在一起,数一数却也只有五个人。 这时候远远的就看一蓝一红两个影子飞奔过来,打头穿蓝衣是荣子扬,后面一身大红的,不是十九公主赫连云裳还会是谁…… 我抚了下额头,感觉有点头大。 真是怕什么来什么,上回被他猛的一拍肩膀,我头昏脑涨的差点没当场晕了,回去后试了好几次,回去以后浑身无力了好几天。这些天我紧躲慢躲的,就怕碰到这衰货。这可倒好,还组在一个组队里来了,这是倒霉到家了! 荣子扬倒是挺高兴,四下看了一圈,道“呦,苏家妹子。这么巧啊,咱们一组……” 巧你大伯,呵呵! 加上荣子扬的公主,我们这才七个人,正犯愁呢,就见一个穿着青卦短衫,一脸络腮胡子的大汉走了过来,思想看了一圈,一声不响的站在我们队伍的最后面。 “倾沐。”一声娇喊,来人风一样的到至眼前,正是一身荷装的陈想年。 夫子已经开始发队牌了,我们这队还差一个人,尚不够组队资格,这时候陈想年俏脸一红,我顺着她的目光去看,阳光里,有一少年信步而来。他束着发冠,穿一身藏青夹袍。眉目清平,自带一股超人之气。 “哇,小侯爷!” “是啊,是小侯爷来了!” 人群里顿时响起一片兴奋的轻呼,季云常轻轻抬头,扫视人群一圈,信步走到我们这队。一瞬间,我似乎听到了无数芳心碎裂的声音。 没办法,他们已经先一步组好队,自然调换不得。 我们这组十个人,算是齐了,夫子过来发一块写着号码的牌子,便组织大家想奕阁塔方向行去。 这奕阁塔,位于青蓝阁大殿的后山的山脚,此塔依山而建,占地宽广,塔外左右两侧都是荒地杂草。塔高九层,塔身布满青苔灰络,一眼望去,竟是让人感觉十分恐慌,不少学子甚至不想上前,被夫子一通数落,又慢慢的踱步向前。 按照规矩,组队号牌上的数字不分先后,以抓阄形式先后进塔,每一炷香时间进塔一组。 我们的号牌是一九三,本以为最后一组发牌,抓阄也会等会被抓到,谁知恰恰相反,我们竟是第二组进塔的。 夫子拿来了一个大箱,让我们每人挑一个带在身上,我大致看了一下,里面都是一些辅助用具,有木制短刀短剑,攀爬绳索,蜡烛。还有一些零小的东西。我身上带着墨阙,自然用不到短刀短剑,今日早上走的急没吃早点,见箱子紧底下有个牛皮制的大水袋,便弯腰捡了过来,带在身上。 回头看大家,胖学子拿了根蜡烛,那位络腮胡子兄弟似是很谨慎,左挑右跳的,选了一根甩鞭。陈想年拿了块火石,荣子扬拣了一根绳子,十九公主嫌麻烦。便拿了块化妆用的小镜子。 大家跳的都很谨慎,我倒是好奇季云常会拿什么,转头看时,发现他思量再三,竟是拿了箱子底端的一大包牛肉干………… 想到那日初见,他拿着松饼的模样。我感觉头顶一群乌鸟飞过…… 挑选妥当后,夫子带我们走近奕阁塔,不知在哪里按动了机关,轰隆隆一声,石筑塔门便分向两便打开。 “注意安全,祝你们好运。能不能继续留在青蓝阁,就看你们自己了。”夫子微微一笑。 我们都有些紧张,陆续进入塔门。 几乎是前脚刚进去,身后便轰隆隆一声关合,石筑塔门遮住外界的一切,眼前一片黑暗。 胖夫子赶紧拿出蜡烛。陈想年用火石将蜡烛点燃,我们四下观望,发现塔中空间竟是比外面看起来大的多,因为蜡烛光线不大,也看不清太远,只发现右侧有一条廊道,便由季云常打头,一行人先向右边行去。 这条路不宽,左右墙壁上都刻着壁画,我随意的瞟上两眼,刻的无非是天女散花,桃李天下等一些耳熟能详的故事,就也并未多看。 一行人往前行了有一炷香的时间,一路上除了寂静,并未遇到任何机关奇巧,大家却更是提心吊胆起来 大家一个挨着一个的,脚步都不敢错开,生怕自己走差步伐,触动什么机关被淘汰。 就这样,又走了有一盏茶功夫,前方道路变宽,出现了通往上面的一个楼梯,大家皆是送了一口气,以为第一层塔就这么过了,谁知道走在紧后面的那个女学子突然破音的喊了一声“不好了,有东西拽我的手!” ☆、第五十一章 蝙蝠 我们都是一惊,转头去看,发现后面那个女学子被吓的够呛,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下来,脸上隐有哭腔。 走在她前面的络腮胡赶紧拿出甩鞭,回头去看,她身后却是什么都没有。 “妹子,你确定有东西拉你?是不是这里太黑,你感觉错了?”他问。 那女学子已经吓抖了,不过大家都停下看她,也是壮了些胆量,轻轻的活动了一下左手,又动动右手,又大着胆子回头看看,这才咦了一声,道“好奇怪,现在没有被拽住的感觉了,难不成。是我太紧张,产生错觉了?” 众人都是松了口气,那络腮胡也是放下甩鞭,道,“你上前面吧,我走在最后。也好有个照应。” 那女学子忙是感激的点点头,与他换个位置。 一个小插曲,虽然惊心,好在有惊无险。 被这么一闹,众人反而没有之前那么紧张。整了一下衣冠,就要上往二楼,但这个时候,季云常却不走了。 我好奇的探头发过去,也是一下愣住。 刚才还看立在眼前的楼梯,这会已经不见了,原本有楼梯的地方此时立着一副壁画,画上刻着八仙过海。上面隐隐有一层灰烬。 这…… 我与身后的陈想年对视一眼。 这是什么状况,莫不是刚才眼花了,那里本来就没有楼梯?可是一个人眼花,不可能所有人都眼花吧…… 大家面面相觑,一时也都没了主意。 这时候,就听啊的一声,那络腮胡子原地一蹦,怒骂道,“他奶奶个熊的,谁打老子屁股!” 他站的位置,正是刚才女学子的位置,女学子说被人拽一下,这会他又说被打,而他们身后却根本没有人…… 众人面面相觑,都是有点害怕。 这塔里,太古怪了! “子扬哥哥,云裳害怕。”十九公主水汪汪的眼睛一红,拽住了荣子扬的衣袖。 荣子扬烦躁的拽了几下,见拽不过来,便也不拽了,只是臭着一张脸,也不说话。 季云常沉思了一下,道,“公主,云常记得,你身上有块镜子?” 赫连云裳点点头,自袖袋里将镜子拿出递给他。 季云常接过镜子,沉吟一下道,“前面已经已经没有路,我们现在往回走。但是要变一下队形。两人一组并排前行,相互也有个照应。” 众人点头,我与季云常一组,重新走到前面,其他人自分为组。 “这个你拿着。”季云常将蜡烛递给我,他则是护在身边。一边看路,一边将小镜子隐于身侧,偷偷向后面照看,想看看后面究竟这么回事。 要不怎么说奇怪呢,自从拿出来镜子,后面竟是一直安然无事。走了盏茶功夫后,前方出现一道分岔,左右两边,和我们所在的位置正好形成了一道三岔。 “哎,不对啊,之前我们不是顺着一条直路过来的吗?怎么会出现两道岔路?”荣子扬惊疑十九公主赶紧又拽住他袖子。 这回那胖学子倒是淡定,道“也许,咱们之前走的急,又太紧张,没看到吧。” 目前这种状况,也只能这般解释了。陈想年上前来,左看看右看看,拿不定不注意的问,“那咱们现在,走那条路?” 季云常不语,只是蹲下身,用手指轻捻一下地面,然后他站起身,指着另外一条道,“我们走这边。” 众人马上起身而动,谁知走了盏茶的功夫后,前方出现一面石墙,这竟是条死胡同。 “没有路了,我们要回去吗?”我问。 几季云常似乎皱了一下眉,走过去拍了几下石墙。然后便弯身在墙缝和附近地面上寻找起来,做后他把目光对向石门左上角,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他瞟向我,伸手道,“珠钗。” 我赶紧将珠钗递过去,他伸手比划了一下。然后退后两步,猛的一抛。 “喀……”珠钗的尖叫一下扎进石岩,紧接着轰隆隆一身,堵住去路的石墙向左右两边打开,让出一条路来。 “哈,子扬哥哥,太好了,咱们有路了。”十九公主咯咯一笑,荣子扬赶紧厌恶的别过脸去。 季云常将蜡烛探进门里左右去看,突然飞快的吹灭蜡烛,大声道“不好,快趴下!”说完,他一把护住我,飞快的趴在地上。 众人所以不明白是何缘故,但是小侯爷说的肯定是对的,一个个都是赶紧卧倒。 几乎是众人趴下的同时,自前方的门里呼啦啦涌出一阵恶风,贴着头皮疾驰飞过。我好像嗅到了一股十分难闻的味道,心下紧张,我不敢动弹半分。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啊…… “别怕,没事。”季云常的轻语在耳边响起,我这才想起,他的一只胳膊正护在我肩膀上。本想动一下甩开。又怕那东西飞回来,只好一动不动的地上。 半响,季云常将胳膊拿开,道,“没事了,可以起来了。” 陈想年赶紧砸动火石,将蜡烛重新点燃。 众学子皆都惊魂未定,胖学子擦了一把额头上的汗,问“小……小侯爷,刚才那些是什么东西啊……” 季云常举着蜡烛,重新走到石门处,看了看之后,才到道,“那些是夜蝙蝠,通常都是生在深山无人的山洞里,这些东西最怕见光,咱们开了石门,他它们见到光,受了皆惊吓,便冲出来了。” 络腮胡子学子有点不解的问,“不是说生活在深山里面,这奕阁塔每隔一段时间,便有学子进入一次,怎的会生出这些东西?” 荣子扬不以为意的道,“嗨,话是这么说,不过青蓝阁里会机关奇巧的可没几个,没准这面石墙从未被人打开过,经年久月,便有了这些东西也说不定呢。” 这话却是有理。众人纷纷点头。陈想年突然想到了什么,有点紧张的问,“既然那些蝙蝠怕火,我们现在拿着蜡烛,他们会不会在飞回来?” “这倒是不会。”季云常道“蝙蝠怕声,他们现在早不知飞到何处躲藏了。” “哦。”陈想年俏脸一红。不在说话。 季云常走到石岩处,踮起脚尖,将扎在岩缝里的珠钗拔下,抹去灰尘递给我。然后道,“咱们可以走了。这条路少有人走,大家一定加倍小心。切记互相照应。” 有了前车之鉴,众人自然加倍小心,几乎是一步一挪动的往前探,好在这条路上并无机关,众人走了一会,前面的路开始变的宽阔。左右两旁又开始出现了壁画。不知怎的,我看着那些壁画,竟是隐隐觉得不对劲,究竟哪里不对,一时又说不出来。 许是因为太过紧张,队里身子娇小那个女学子突然哎呦一声,就坐到地上,她旁边那个瘦瘦高高的男学子赶紧去扶她,询问了一番才知道,她是脚突然抽筋了。 算算时间,我们虽然没有遇到太麻烦的机关,却也提心吊胆走了近一个时辰,也该休息一下了。 胖学子便往前找了一块较宽阔的地方,众人两人一组,背靠背而坐,做短暂的休息。 一停下来,才觉得腹中饥饿,我赶紧将水袋解开。大口的喝下几口,季云常也拿出牛肉干,先吃下一条,然后递过来给我。 确实是饿了,我拿过一条便吃,别说,这清水配牛肉干,也还挺好吃的。 短暂修整了一下,众人也都恢复一些力气,我们进来这么久,却是连阁塔第一层都没出去,不禁都有点着急。起身后都加快了步伐,谁知走了没一会,打头的季云常竟是又停住了。 我探头往前去看,也是生出一阵无力感。 ☆、第五十二章 绝对不对! 前面,正立着一幅八仙过海的壁画,壁画上隐隐有些灰络…… 我们竟然是又走回了…… “这是怎么回事?咱们怎是又回来了?”络腮胡子学子上前左右的看,一脸的复杂。 季云常走到壁画前左右的看,然后蹲下抚了一下地面,最后又举起蜡烛向天棚顶上看。他沉吟了一会,道,“咱们并没有走回原地。” 荣子扬道,“云常,你不是开玩笑吧,咱们刚才,才在这幅壁画前停留过啊!” 季云常点点头,道“壁画确是之前的壁画,是位置却不一样了。” “什么意思?”胖学子很是不明白。 季云常便答道,“咱们进塔右走,然后原路返回,走了岔的路左边,遇到石门后又是一路直走。不可能有转了圈的可能。 而这里左右两边的壁画,却是之前路过时看过的,地面却是一点行走过的迹象都没有。所以我猜,不是咋们走回来了,而是墙壁在不停的旋转。这整个阁塔的一层,便是一个不停旋转的机关。” 听完解释。胖学子也是理解到一些。他沉吟一会后,道,“若真是如此,咱们便找到这机关的阵眼,便能可上去二楼了。” 季云常点点头,表示同意。他微思了一会道,“咱们之前,已经看到上楼的楼梯,但是一转眼间又不见了。 我猜,刚才那个楼梯就是阵眼。机关每旋转一圈,阵眼就出现一次。咱们只需走回原处,晒做等待。楼梯自会出现。” 对于机关奇巧,众人都不太懂,不过那胖学子似乎对这些别有天赋,沉吟了一下道,“既然是这样,也就好办了,咱们就在这盯着这画,看它一会往哪边动,一圈之后,便是阵眼了。” 他说的似乎有道理,但是方法似乎太麻烦。这阁塔很大,机关运转一圈,说不定要多长时间,万一机关旋转一周要一天,岂不是要走一天…… 众人也觉得不妥,便都齐齐看向季云常,想看看,他有什么办法。 季云常似乎皱了一下眉,将手背在身后思考,半响,他似乎笑了一下,转头看那位瘦高学子,道,“我记得你进阁之前,好像拿过一个罗盘吧?” “对对对,拿过一个。”瘦高男子赶紧将东西拿出来。 这是一个异常精致的小罗盘,四角镶有碎琉璃,看起来耀眼的很,这瘦高男子一身粗布旧衣,许是觉得这东西耀眼才拿的。没想到还有大用处。 季云常将罗盘摆好,左右调试一下,指着一个方向道,“走这边。” 众人自然听命,一路上由罗盘指引着前行,快就到至最开始看到楼梯的位置。 此刻那个位置摆了一个石桌和几个石凳。若不是季云常说就是这里,任谁都不会信之前来过。 找到了阵眼就好办了,季云常在周围研究了有两盏茶的功夫,终于走到一处地面与墙体的缝接处,不知鼓捣这什么,片刻之后,一方木梯便从头顶滑下,连接住地面。 季云常道“大家跟上,稍微轻一些,快一些,这阵眼只能打开一小会。” “快走,快走”胖学子赶紧催促大家上楼。我和季云常垫在最后,等我二人刚迈了最后一节楼梯,那木梯果然飞快的缩回,变成了普通地面。 我不禁有点疑惑,问,“咱们不是第一组进塔的组队,但并不是每组队里都有会机关奇巧的,其他人若是找不到阵眼,岂不是第一关都过不去。” 陈想年却是摇头道,“倾沐,你第一次进他,有这想法也不奇怪。我之前进过一次,塔中桶面通明,四处是窗,和此时完全不同。 据说,这塔是西祁一位智者所创,每层都有百余种机关,恐怕咱们下次再进来,模样便又是不同了。” 原来是这样。我点点头,这便开始四下打量周围。 奇怪的是,这二楼很空旷,仔细去看,竟是什么都没有,不远处一尊小小的夫子泥像斜躺地面。看着好不孤零。 那瘦高学子似乎是个学痴,见夫子像倒了,虔诚的弓腰上前,将泥像扶起,四下去看间不远处有个座太,便端端正正放弃放于上面,然后左右手互搭,深深的拜了三拜。 “喀啦啦……” 几乎是他这边刚拜完,身后的头顶便传来一阵轻想,一方木梯出现,连接起了二楼与三楼的路。 众人看看夫子像,又看看楼梯,这才算是明白了。 仁义礼教信。 来到青蓝阁,大家学的第一课便是礼。仁为礼,义为礼,尊师重道更是礼仪之首。那夫子泥像那边小,若是不注意都容易踢上一脚,瘦学子却将其以礼相待。自然便是尊礼之道,也便误打误撞的,破了二层机关。 “嗬,想不到二层机关这般容易。”荣子扬抱着肩膀痞笑,我却是在心里哼笑出声。 碰到了学痴自然容易破,若是荣子扬遇到那泥像。绝对一脚踢个粉碎,直接就被淘汰了…… 不管怎样,可以直接去阁塔三层毕竟是好事,众人也不犹豫,赶紧蹬上了楼梯。 一道三层,我便觉得异常憋闷,季云常手里的蜡烛光忽然弱了下来,想必是这里空气太少的原因。 众人赶紧四下去看,想尽快找出一个可以去往四层的方法,却是豪无结果。 这时候,十九公主却是咦了一声,松开一直拽着荣子扬衣衫的手,走向斜刺里一面画墙处。她观望了一会,突然道,“真是奇怪,这画中女子本在舞剑,为何将剑拿反转着拿呢?” 其他两名女学子闻言,皆都探头去看,国然见贴画上的女子舞姿优美,却是将剑锋朝外…… 一个女学子不以为意,“也许是粗心,也许是画者要表达什么意思吧。既然这贴画,贴成了这样,自然有他的理由吧。” 另一名女学子也是点头称是。 公主看了半天,却是咯咯的笑了,“众人都说画好的画,各有理由,但我就是觉得她不对!”说着,她竟是攀将起脚尖,小心翼翼的把贴画上。女子的秋水宝剑揭将下来。 “公主,别……”胖学子一急,想要过去阻拦,却已经来不及了。公主已然将剑换了一个方向,重新又贴合上去,许是有点粘合不住。她按了几下,干脆用雪白的小手上去拍…… “喀……” 手掌拍向墙面,一声细碎的杂响,后方降下了一方木梯,直通四楼。 这…… 众人皆是一愣,怎么孩童般的胡闹。也能破掉机关呢…… 季云常思量了一下,道,“琴棋书画,也是学识的一种,既然此画做的不对纠正过来,便就对了。” 众人思量一下。觉得似乎就啊这个道理,之前与公主说话的两个女学子皆是脸色一红,微微低下头。 这里又热又闷,众人自然不想多待,既然过关了,便都快速的登上楼梯,去往四楼。 一上四楼,顿时豁然开朗。 这层有窗,窗子更是大开着,有微吹来,扫去之前的沉闷,心中惬意万分。 “咦,这还有凳子。”荣子扬眼见,一回头,瞥见右侧有桌有凳,正好走累了,便快步两步,走过去坐于椅子上。十九公主自然是跟着。走过去,坐在他旁边。 胖学子本就胖,一路下来不知流了多少汗,早就累的不行了,见左侧有个贵妃椅,就颠颠的跑过去,一歪身子躺下了。 其他几人也是分别找了个舒服的位置活坐或躺,唯独我和季云常没有动。 不对,绝对不对劲! 我与他对视了一眼,心中各有疑惑。 ☆、第五十三章 这也太尴尬了…… 这阁塔每层都是机关,层层都透着古怪。前一层闷热的透不过气,怎的上了一层,就又有桌子又有椅子呢? 我仔细打量那些桌椅板凳,发现桌凳表面和椅背都异常精致,下半部分却如一块大木墩一样,蠢蠢的连着地面。 奇怪,桌椅为何做成这样,一点都不利于搬动…… 季云常似也发现这些不同,凑近一点仔细去看,随之便急道,“不好。快离开凳子!” 几乎是话音刚落,就见一张凳底飞快的蔓上许多藤条,紧紧的缠住上面一个女学子,随后凳面一翻,那女学子嗖的一下沉进凳底的木墩中,不见了踪影。 “啊!” 事情发生的太快,几乎是这个女学子刚消失,另外一个女学子身后倚靠的木柱突然向两侧打开,唰的一下将她吞将进去,她惊恐的大喊一声,便消失在视线里。 荣子扬反应倒是快,听到喊声,马上起身,还顺手拉了一把公主。几乎是刚起来,二人坐的凳子便从中间破开,向两边一闪露出一个大大的黑洞,随后又快速合上。 那边的胖学子别看人胖,反应却是很快。他听到提醒原地一滚,堪堪躲过椅子上的机关,人却也狠狠摔在地上,许是磕到了关键位置,疼的呲牙咧嘴。 陈想年就在我不远处,听到提醒赶紧起身,络腮胡学子反应也是够快,可惜那瘦高学子却是慢了半拍,随着桌子一翻,没了踪影…… “这是怎么回事?他们人呢?”陈想年很是心急,想要上前去看,却是有点害怕。 季云常轻步走过去。敲了几下贵妃椅,又敲了敲木柱,这才道,“他们没事,这机关回音很大,怕是直接连着塔外,他们应该只是中了陷阱,被淘汰了……” 一听说被淘汰,众人心里都是一沉。 刚才还并肩作战的队友,顷刻间就没了继续留在青蓝阁的资格,而他们一看,也是因为疏忽大意,离淘汰仅仅一步之遥。 之前只觉得这阁塔中只是机关奇巧,现在看来,此后每走一步都必须小心谨慎。我是被三皇子破格招入青蓝阁的,住的地方都和大家不同,我若是轻易就被淘汰,日后定然成为一方笑谈,别说自己,就连将军府都会跟着脸面蒙尘。 我必须好好的走出弈阁塔! 左右去看,我发现我们只在第四层塔的其中一个房间内,再往前走,便是一个拱门连着另外的房间。 想了想,我道。“大家脚步要轻,这一层定然布满的陷阱,大家不要随便碰东西,也别再同一个地方留连太久,我们排成队往前走,找到楼梯尽快离开。” 大家巴不得赶快离开。皆都点头。一行人小心翼翼的探至拱门处,这是一间空房间,里面什么东西都没有,因为怕地面有陷阱,大家皆都不敢轻易进门。我突然想到络腮胡手里的甩鞭,便要过来,扯住一头左右甩着试探,见屋中并无异样,才敢小心的迈步前行。 就这样,我们连续走过三间不同的房间,这中间荣子扬不小心猜到过一块悬空的地面,好在络腮胡学子手疾眼快拉他一把,二人猛的向前一蹦,原地翻打一个滚,也算是有惊无险的躲过一劫。 就这样,我们小心的穿过几个房间,终于远远的看到前方的悬梯,虽是略有激动,但是大家很怕卒后会出什么乱子,都是更加小心翼翼。 终于,我们走到悬梯处。 这是一挂用铁链组成的软梯,蹬脚处早已锈迹斑斑,胖学子试着用手戳了一下,哗啦一声,那铁链竟是断掉半截。 荣子扬当既道,“开什么玩笑,这铁链已经烂成这个样子了,怎么去五层!” 那胖学子也是皱眉点头附和道,“是啊是啊,你们身体较轻。许是还能爬上,我这么胖,一上去,这铁链子肯定断掉。” 陈想年过去试探了一下,也道,“这链子却是危险。两层塔的间距这么高,恐怕若是爬几下断了也就算了,若是爬到一半才掉下来,怕是会摔的不轻。” 摔的不轻就算了,我刚才注意到,这悬梯正下方的地面,比起其他地方,似乎略低了一些,不用想也知道,又是一个机关,如若掉下来,自然就会触动机关淘汰出局! 铁链不能怕。下面又带着机关,这可如何是好呢…… “子扬哥哥,云裳想吃冰糖葫芦,出去后,你给我买好不好?” 我们大家都紧张的很,公主这一路却是挺高兴。她总是追着荣子扬身后,真正在一起相处的时间却不多,这一路她一直扯着荣子扬的衣袖,小小倾城容颜上展着笑颜,眸里更是闪着不曾见过的异样光彩。 也许在她看来,不管在什么地方,能和她的子扬哥哥在一起,都是开心的。 “子扬哥哥,你说话嘛,到底给不给云裳买冰糖葫芦,云裳好喜欢吃糖葫芦。”见荣子扬臭着脸,十九嘟着嘴,又使劲摇几下他的衣袖。 荣子扬脸一黑,许是觉得如果不答应,十九还会继续磨人,便臭着脸点点头。 十九公主咯咯一笑,紧紧的攥住他的衣袖。 被她这么一捣乱,我的思绪一下子也变混乱了。脑子里一直转着公主那句,好喜欢吃冰糖葫芦…… 等等…… 冰糖葫芦?有了! 我微微一笑。转头看向络腮胡子,问道“这位学子,你力气怎么样?” 络腮胡子一愣,懵呼呼的点点头道“还行,家里百斤一袋的稻米,轻松扛上一袋。” 嗯,力气大就好。 剩下的七人里,我和季云常,十九公主三人年纪相仿,个子也差不多。陈想年是女子,胖学子体重太胖,荣子扬倒是挺高,却看着没有络腮胡子身体壮。 所以,接下来要做的事,络腮胡学子最适合。 “你想做什么?”季云常眼神一闪,似是猜到了什么。 我微微一笑,“大家也看到了,这铁链悬梯只是个摆设。根本不能用。我们想要上去,必须另择其法。” “是不是你想到办法了?别卖关子了说吧。”荣子扬有点急躁。 我看了看众人,继续道,“刚刚,我却是想到了一个办法,就是大家叠罗汉。让托举起一个人先上去,然后从上面顺下绳索,拉众人上去。” “这个办法当真不错!”季云常点点头。 胖学子也是点头赞同。 络腮胡学子马上就乐了,道“你们放心吧,我力气大,拽你们上去绝对没问题。至于绳索……”他嘿嘿一笑。指我手里的甩鞭“那东西又结实又牢靠,比绳索好多了。” 此时此刻,也不是计较太多的时候。胖学子一撩衣衫大摆,蹲身扎了一个马步,荣子扬马上过去,踩着他大腿。立在他肩头。 接下来就是季云常了,他深提一口气,踩着二人叠了上去。 看高度,最少还得叠上一人,公子金枝玉叶,自然不好上去。陈想年俏脸一红,也是不好意思上去。 起身我也不爬上去,这个身体虽然只有十岁,最近虽然胖了一些,身体也还是一马平川,但凤青鸾。已经不是十岁了…… 这男女授受不亲的,是不是太尴尬了…… “苏倾沐,你还等什么呢,我快坚持不住了!”那胖学子憋红了脸,费了好大力气才说出一句话。 我这才看清,他此时脸色通红。双腿更是抖的厉害,豆大的汗珠噼噼啪啪的从额头落下。 他虽是身体状胖,但是身上扛着两个人,任谁都受不了。在有一会,怕是就坚持不住了。 也罢,过关要紧! 我也比在想其他,一咬牙,蹬着两人就攀到上方。等到了上方才发现,爬不是最尴尬的,因为还有更尴尬的…… ☆、第五十四章 陷阱 我们站在屋子的中间,左右两边没有可以扶着的东西,荣子扬便坐在了胖学子的肩头,季云常坐在了荣子扬肩上,我爬上去,自然得要坐在季云常肩膀上…… 这……不太好吧?我是女孩子啊…… “苏倾沐,你快点,不好了,腿麻了!”胖学子喊的有些歇斯底里,我知道在犹豫下去就会功亏一篑,猛的一咬牙,踩着荣子扬的胳膊做的梯,坐在季小侯爷的…… 颈上…… 我似乎闻到了他衣衫上,淡淡的艾草味道,脸一红,本该扶把肩膀的手,却鬼使神差的扭住了他的耳朵…… 他的耳朵很烫,比我的手还要热。我感觉脸更红了,慌乱间赶紧送开耳朵,竟是又揪住了他高高束成冠的头发…… “你们坚持一下,我开始爬了!”络腮胡学子搓了几下手,深呼吸一口气,猛的向上便窜。 许是我之前磨蹭的时间太久了。胖学子耗光了力气,他刚踩上胖学子大腿,他胖学子腿一软,一下就栽倒在地。 他倒了,我们几个自然也跟着倒霉,我只觉得身子忽悠一下,下一刻就从空中掉下来。 他们还好,一个把这另一个肩头,摔叠在了一起,我在最顶上,愣是被摔的甩了出去,眼前一花,那感觉真叫一个七荤八素… “哎呦,小爷我的腰啊!”荣子扬哼唧着从地上爬起,一脸的痛苦。 季云常也好不到哪里,发冠都被摔散了,当然,最惨的还是胖学子了。他摔了以后,季云常和荣子扬都砸了下来,那力道,那感觉…… 怎一个酸爽了得啊! 他险些被砸的口吐白沫,那络腮胡过去又是顺气又是拍脸的,缓了好半天他才缓过来,张嘴第一句话他是带着哭腔说的,“你们刚才摔我脸上的时候放屁了!” 众人一阵莞尔,荣子扬脸色一红,难得的没有幸灾乐祸。 第一次合作,以失败告终。我喝了几口水,季云常将牛肉干拿出来,大家补充了一下体力,简单休息了一下后,我们决定再试一次。 休息的时候大家也讨论了,叠在最下方的人吃力最大,所以,大家必须加快速度,并且放轻攀登的压力,才能一气呵成,成功托举一人去五层。 “来吧!”胖学子大义凌然,再一次甩了下衣衫大摆,蹲成马步。荣子扬毫不犹豫提气而上,紧接着便是季云常。 这种情况下。真的不能在计较了,我也飞快的攀上去。 “都得罪了。”络腮胡学子也不多说,蹭蹭蹭几下爬上,在我肩膀上一踩,猛的向上一跃,抓住了五层的入口边缘。 他臂力不错。身体向上一引,便钻了上去。随后他飞快的放下甩鞭,将我先拉了上去,然后又将季云常也拽上来,紧接着是公主,陈想年,荣子扬,还有重量级的胖学子。 等到众人都上了第五层,大家相视一笑,算是缓了口气。 这弈阁塔共有九层,一层比一层闯的困难,但是齐心协力走过四层之后,大家竟都有了斗志,简单休息过后,便起身往前行去,想看看,第五层究竟是什么名堂。 和之前的几层不同,这一层的装潢非常考究,雕花壁廊,红木盘雕漆柱,清淞石地面,还有汉白玉的凭栏。若不是历经几道机关才进到这里,任谁一眼望去,都会认为这里是个大家别院。 不过,越是奢华,就越是奇怪,没准那里就是坑人的陷阱。 “大家小心,跟着队伍,不要随便碰东西。”季云常嘱咐了一句,众人千应。都是加倍小心的往前走。 走过栏,前方出现一座小木桥,桥板微拱,桥下有水,水里竟然有几尾红鱼。 “子扬哥哥,有小鱼。”十九公主孩子心性。竟然咯咯一笑,在离水面较近处停下,伸手进水里去逗弄红鱼。 我心头暗叫一声不好,想要阻止已然来不及了,就在公主的手碰到水的同时,桥下的水面忽然上涨,脚下的木桥突然咯吱咯吱的怪响两声。 “不好,有机关,大家快过桥。”季云常大喊一声,拽住离他最近的我,飞奔两步跃向对面。 众人此时也都是灵敏,纷纷大步急速过桥。荣子扬也飞快的拽了公主过来。 本以为桥上会是个机关,但我们过了桥许久,桥和水面却没有动静,众人面面相觑,都是一脸的不明所以。 莫非,是太紧张。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了? 我们又静静的在原地等了会,见那却实不是机关,便都松了一口气,正要往前继续走,荣子扬却咦了一声,嘀咕道,“奇怪了,小爷的的鞋子何时染成了绿色。” 我不以为意,正要抬腿往前走,又听到公主道,“子扬哥哥,云裳的红靴子,也变成绿色了。” 我顿觉不对,低头去看,我的白绣鞋,此时竟然也是绿色,在看季云常个其他人。鞋子皆都变成了绿色。 “我知道了。”陈想年深沉的道,“进来之前夫子说过,中三次机关者淘汰。咱们这定然是中了机关的记好,大家快看看,身上还有没有其他的颜色。” 胖学子顿时啊了一声,一脸悲惨的道,“糟糕,我胳膊上都是黑色,是不是之前中什么机关我没发现啊?” 众人赶紧去看,发现他袖子上那片黑只是灰土渍,皆都鄙视了他一眼。 每个人只有三次机会,若是在中两次埋伏,我们就算成功去了阁塔九层,也免不了被淘汰。 荣子扬有点恼,对公主凶道,“都是你,非要碰那鱼,害大家中了埋伏。” 十九公主眼睛一红。眼睛水汪汪的,也不说话。 荣子扬略有烦躁,摆摆手道,“算了算了,下次你别随便碰东西了。”随即又问季云常,“咱们接下来怎么办?” 季云常四下去看,道,“那里有条路,咱们过去看看吧。” 我们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发现四周都很亮,唯独那条路又矮又窄且漆黑一片,像是个野兽一样,张着黑漆漆的大口。 我看的有点不舒服,就问,“非要从这里走吗?你看那边,也有一条路,那边似乎更亮一些。” 陈想年也是点点头道,“是啊,咱们的蜡烛快用完了,阁塔缺还有好几层没有进,还是不要走太黑的路了。” 季云常略一沉吟,道,“也好,就依你们所言,走另一条路吧。不过大家一定要加倍小心,若发现什么异常,便大声呼唤提醒。” 众人皆是点头,一行人便浩浩荡荡往另一条路行去。 这条路十分的宽大,左右两边隔不远就有一颗夜明珠照亮,墙体溜进。地面光滑,看起来十分奢华。 我们一路小心行走,却是越走就越是不对劲,走到最后竟然看到前方有桥有水,公主抓过的几红鱼还在水里摇曳,竟是又走回来了! 走了一圈冤枉路,又回到原点,众人都有点怄火,只好小心翼翼的穿过木桥,往那个又黑又矮的路口走。 进了洞口,胖学子赶紧点了蜡烛,往前去看,这路两边都是毛土,前方幽幽远远,也不知通向哪里。 反正也没有了其他路,众人只好弓腰前行,还在路越走越宽,行了一会,前方路面忽的变大,竟是出现一方通往塔上层的木梯。 “不会吧,这就到了?”胖学子一脸不可思议。这一路上,除了一个陷阱,其他什么都没遇到,就这么过关了? 众人也都满疑惑,不过能早点过关,自然是好事,谁也不愿意在这破土路里多待赶紧上了楼梯,到了阁塔的第六层。 ☆、第五十五章 什么东西! 因为之前路一直没有看到其他人,所以,上到第六层,看到另外一队的时候,我们第一反应是诧异的。 让我更诧异的是,我竟然在那组队员中看到了一个熟人--苏倾雪。 她见到我也是一愣,随即轻哼了一声,将眼睛别向一旁,与她同队的一个圆脸脓眉男子马上一脸关心的道,“倾雪学妹,你这是怎了,何人惹你不高兴了?” 苏倾雪不语,只是淡淡的撇了我一眼,又将脸别向别处。 那男子马上皱眉看过来,似是想说些什么,不过看到季云常和荣子扬后,脸色马上就不一样了,扯着一张笑脸道。“呦,十九公主,季小侯爷,荣大少爷,很是凑巧,这里也能遇到。” 公主不语。季云常礼貌的一颔首,荣子扬却是眼皮朝天,哼了一声。 那人有些尴尬,干笑了两声,也不在说话。 我侧眼去看,本该是十人的小队此对方此时只剩下了五人,除去苏倾雪和刚才说话的二人,还有一个高悍女子,和一高一矮两个男子。 他们身上衣衫都很狼狈,尤其是高个子男子,袖口有明显被利器划破的痕迹,看来虽是同样到了六层,之前所走的路,遇到的机关,却各不相同。 既然遇到了,自然是要同路的,季云常本就不爱说话,荣子扬又一脸谁都欠他钱的刁样子。沟通的问题,就理所应当了的落在了胖学子身上。 他轻咳了一声,道,“这位学兄您好,在下赵泽奇不知怎么称呼?” 有人说话,可算是解了圆脸浓眉男的尴尬,他赶紧回礼,道“这位学子客气,不才姓周,名原,你叫我周师哥就好。” “周师哥客气。”胖学子赶紧点头,道“周师哥,请问你们到了这层多久了?这一路过来,可是遇到了什么难以破解的机关?” 周原脸色一拉,道“不瞒你们说,我们这组一路上没少遇到机关,可谓是惊险重重,但奇怪的是,我们到了这里,却任何机关都不曾遇到,绕了一圈后也没看到去七层的楼梯,寻寻转转的,便就到了这里,遇见了你们。” 胖学子一皱眉。“没有机关,还没有楼梯,这就难办了。” “嗨。有什么难办的。”荣子扬哼了一声,道“有没有机关,咱们自己走一圈就知道了,别人口中说的。和亲眼看到的,自然不会一样。” 他这话虽是太直,理却很对,众人都是点头,季云常更是抬腿就走。周原那组人研究了一下,便也远远的跟在后面。 这一层,与其他几层不同,左右两边,拐角,回廊,哪里都是堆满了书的书架,一路走过去,看的人眼花缭乱。 就这样,我们沿着廊道转了一大圈,正如周原所说,既没有机关,也没有上楼的楼梯。最后我们走的实在太累,便停在一面书架前休息。 荣子扬似是想起什么一样,问“云常,你说,上到七层的楼梯,会不会藏在某个书架后面?” 季云常似乎皱了一下眉。 他说的很有可能,但是这个屋里的书架,没有一万个也有八千个总不能一个一个的去挪动寻找吧? 别说都挪动开,就是挪上一半,就得个十天半月的。再说早已经过了午时,众人早上都没吃东西,进塔一番这样,早就累的不行,别说挪一半。挪一个都费劲。 也不能挪书架,也没有路,众人都烦躁的很。 我也是心生燥意,走到一面书架前,随意拿起一本传记翻弄。放着这般多的书,究竟是和道理呢? 啦…… 正翻动着。自书页里竟是掉出一张小戈来,我赶紧低头捡起,却见上面写了一个数字“三。” 三?什么意思? 我赶紧抽出其他几本书,快速的翻,却再也没有翻出纸戈来。 “怎么了?”季云常走过来,看到我手中的纸戈,接过去看了看,再书架上自习观察,最后他指着书架一个隐蔽的角落道,“你们看这里。” 众人忙凑聚过来仔细的看,发现那里竟刻了一串数字,“一七六二。” 我心思一动。赶紧去旁边书架的同样位置去看,发现那里写着“一七六一。”再往前看,刻的是“一七六零。” 我心思一转,道“这样看来,这些刻着的数字便是书架的编号。这张纸戈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书中,不如我们去知道三号书架。没准那里有什么机关。” 季云常点点头道“说的有理。” 众人对这里无从下手,有了线索总比没有强,这便顺着编号去招,一株香之后,终于在角落里找到了那个书架。 季云常先过去左右一番观察,最后摇摇头道“没有机关,只是普通书架。” “那会不会,这书架的某一本书中,夹着什么机关线索?” 陈想年倒是给大家提了醒,众人忙上前来翻,到底是人多力量大,终于在又在一本传记中找到了一个字条,展开一看,上面写着“一。” 一,不就在三的旁边吗。大家赶紧又去另一个书架上一排一排的翻,而我分明记得,之前两张字条都是在本黑封面的传记里找到的,见书架第三排第二个有本黑皮面传记。便抽了出来。 果然,里面还是一个字条“十九……” 众人虽是疑惑,好在十九号书架离的也不远,便赶紧又去翻,这一次,翻到的字条上写着“一七六二……” 一七六二,不是刚才翻出三的那个书架吗?我揉了两下眉心,看着手里的一堆号码,觉得一阵头大…… “你们说,会不会,要是把那个号连起来,会不会也是个书架?”一直没有说话的络腮胡突然小声说了一句,我眼前一亮,赶紧蹲下地上,按书架顺序先后,把那几张纸摆成一串序号“十九,一,一六七二。三。” “咱们找这串数字的书架!?”季云常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行动,找了约有半个时辰,终于找到了那个书架。 季云常走上前去左右的看,最后抽了书架底端的几本书,伸手在木架上不知扭动了什么…… 书中自有黄金屋,书中自有颜如玉,书中自有机关梯。 轰隆隆一声,书架升至半空,露出了里面的楼梯。 “哈,太好了,找到路了。”十九公主咯咯一笑,拽着荣子扬就钻了进去,砰砰砰的几步,上到了七层。 这里枯燥无味,而且不通风,大家早就不想再待,赶紧也跟了进去,上到七层。 一到七层,光线顿时又暗了下来,胖学子赶紧又将蜡烛点燃。 接着蜡烛的光,我四下去看,发现这是一个大殿,殿四周摆了一圈不知什么材质的像,粗略算了一下,将近五十个。 络腮胡学子有点为难的道“不会是又是考礼教,让咱们拜石像吧?这么多,得拜到什么时候去啊……” 是啊,每个像三摆也得拜上几个时辰,我们的蜡烛用光了。许是还没拜完,就看不清周围情况了,又怎么走接下来的路呢…… “你们看,那边有个楼梯,咱们可以直接上到八层。”苏倾雪往墙壁处一指。 我顺着那个方向去看,果然,有个楼梯隐藏在墙壁的暗影处,不仔细看,却是看不出来。 周原一喜,夸道“还是学妹冰雪聪明,一眼道破玄机,咱们这就过去吧。这地方有黑又暗,这是让人不舒服,早点去了塔顶,也好过关。” 说完,他抬脚就走,我本想想阻止一下,眼角却瞥见斜刺里,一团影子呼的动了一下。 嗯?什么东西? ☆、第五十六章 如此害我,定然相报! 还没等我仔细去看,那团黑影嗖的一窜,便没了踪迹。紧接着,便听到啊的一声惨叫,周原跌跌撞撞的跑了回来。 “周师哥你没事吧?”高悍女学子赶紧过去扶他,他缓了半天,顺过气来后,指着前方暗影道“像,像会动……” 我赶紧往暗影中瞅,发现原本一动不动的像偶已然离开原本的位置,慢慢的挪动至中间,组成一种奇怪的阵形拦住去路。 “这是什么?”荣子扬十分不解。 胖学子摸着下巴,走上前研究了半天,似乎很懂的道,“我听说,少林寺有一种十八铜人阵,少林武僧学艺出山之前,都要先过十八铜人阵。过的去的可以下山,过不去的就要重新留在寺庙里学习,直到可以闯过阵法。要我看,这些像偶就十八铜人差不多,咱们需得躲过他们的攻击,才能成功去往上面。” 荣子扬点点头。抱着肩膀道“嗯,你说的好像有点意思,不过这铜人可不止十八个,想躲过攻击,怕是很难。” 胖学子马上道,“哎。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原则来讲,这种偶像不会主动攻击人,咱们只要不触碰到他们,他们定是不会攻击咱们,都是些朽木机关。不足为惧。” 荣子扬点点头,小心的试着往前走两步,见像偶果然没有再动,也是放下心来,大步走至像偶前,转身哈哈笑道。“哈哈,你说的对,这个像果然不会主动……啊~” 一句话还没说完,他旁边的像偶突然一记勾拳,直击再他下巴上,他直接侧飞出去,噗通一下摔在地上。 “子扬哥哥,子扬哥哥你没事吧……”十九公主赶紧跑过去扶他,拿出锦帕又擦额头又抹嘴角。 荣子扬推开她,捂着脸从地上地上起来,愤怒的道,“你坑我!你不是说像偶不会主动攻击人么!” 胖学子一脸尴尬,“这个……我只说原则来讲不会攻击人,但是这里弈阁塔,万事,好像都不太讲究原则……” 荣子扬暴怒,就要过去找他算账,我赶紧道,“快别闹了,那些像偶过来了!” 只是说话的功夫,像偶已经到至跟前,一挥手臂,就是一个重重的横拳。 武夫子说过,面对急情。反应要快! 我当即一蹲身躲过攻击,随即脚下一转,使出一招飞龙摆尾…… 我本是本想利用巧劲将像偶踹倒,但是当脚踢到石像后,一股惯力随之传来,我被力道弹的向后退出好几步。险些跌倒在地。 腿上传来一阵僵麻,还没等换过劲来,那偶像豁然转身,举掌又向我肩膀劈过来,我慌忙向侧一闪勉强躲过,另一招又接重而来。 占着身子瘦小的便宜,像偶每次攻过来,我都是堪堪躲过,但是这么下去也把是办法,这像偶的招式越来越快,也越来越猛,我就算可以一直躲,很快也会体力不支。 接着躲闪的功夫,我也看清了状况。这些像偶都是檀实木所造,臂肘和膝盖处都加了机关,不但可以随意转动,还可以原地后转身,比人都灵活。想要硬冲过它们的攻击去楼梯后面,显然是不可能的。 这功夫,众人也被像偶围住,除了季云常和苏倾雪二人,其他人身上多多少少都挂了彩,胖学子更是惨,像偶一个轮拳没多躲开,给打的鼻青脸肿的。 一愣神的功夫,被像偶钻了空子,一个飞脚直冲我面门踹来,后面还是一个像偶,左右两边都有人,我猛的向侧一闪。脚下还是慢下半拍,好在季云常及时拽我一把,虽是躲过重击,肩膀骨却也磕到了后面的偶像,疼的直冒冷汗。 “怎么办,这样下去谁都坚持不了太久。你对机关很有研究,可有解决办法!”我躲过一个扫臂,着急的对季云常道。 他弯腰躲过像偶的纵踢,退后一些道“我看了,这些根本不是机关,就如赵学子所说。所有机关都是触碰下才会攻击人,但是这些像偶这主动攻击这咱们。!” 主动攻击,一招一式都这么步步紧逼,不是机关,莫非……是有人控制着它们? 想到之前看到的那团黑影,我忙往四周寻找,果然在房间的右侧角看到了那个人性暗影。 这屋子里光线太暗,根本看不清那是什么,我几乎没有多想,调集所有注意力去看。从模糊,到清晰,我终于看清了,有个长手长脚的人,正缩在暗角里,双手不停的比划着。 在仔细看,我发现他手里有很多极细的丝线,那丝线连着房顶,又从房顶蜘蛛网一样的散下来,连在每一只像偶的头顶。 随着他的拽动,这些像偶或踢腿,或轮拳的攻击着我们,比真人还灵活。 我说怎么这房里光线这般的暗,原来,秘密在这里! “季云常,你会不会投飞刀?” 我们这队人里,只有季云常看起来最老成,想必本事也比我们大些,便开口问他。 他躲过一记重击,道“还可以,你要做什么?” 我微微一笑。自袖中掏出墨阙递给他,指着暗处道“我要你将匕首横向飞出,扎在那边三尺高的地方!” 像偶本无生命,一线而动。那么,若是斩断了那人手里的丝线,这些像偶自然就就一堆烂木头了。 我算过距离,从这里横向飞刀,离地三尺正是他手中思线密集的地方,就算不能破坏掉所有像偶,我们大家得空退走,便绝对没问题的。 以常人目力,自然看不到墙角有人,虽是不明白我为何如此,他还是借过墨阙,横向就要飞刀,却被两个像偶双向两个扫堂腿逼退好几步。 墙角那人似乎看穿了我的目的,调及周围几个像偶将季云常围在中间,他寡不敌众。一时间束手束脚。 眼看着又有几个像偶过来,我有点急,大喊道“大家快过来帮忙,分散像偶力量,不然谁也走不了!” 陈想年第一个冲过来,横踢竖挡的拦住两个像偶。荣子扬紧随其后,络腮胡随后便到,没一会众人都聚在这边,成圈状将季云常围在中间。 墨阙只有一把,机会也只有一次。季云常微微皱了一下眉,侧身垂眼,一手背后,一手执平墨阙,双眼微眨看一下。 “嗖……” 收起刀飞,墨阙如一道闪电般划破空气,随风追出。 我清楚的看到刀锋斩断了一根根细线,像那人手中的线团处飞去…… “好手法!”我心中暗赞一声,还没等勾一下唇角。身后突然传来一股重力,毫无防备下,我侧踉跄几步,竟是冲出了人群。 “倾沐!” “小心!” 好几声惊呼连续响起,我刚用过那种神秘力量,脑子一时有点懵。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一直像偶的木脚已经踹上心口,感觉身体砰的一颤,整个人倒着向后边飞出。 “锵……”墨阙斩断缠丝,狠狠的扎在石壁上,屋中所有像偶顷刻间急静止。 “砰……”我狠狠的摔落在地,砸在冰冷的石板上。 后背完全没有了知觉,心脏像停止跳动了一样。瞬间麻木后,心口血气翻涌,一口腥甜的逆血喷出。 “呃……咳……”全身力气似是在瞬间都被抽走,我试着说话,却咳出一口逆血。 “倾沐!”季云常大吼一声。飞一样的跑到我旁边,将我半身扶起,靠在他臂弯处。 “倾沐,你怎样,说句话啊倾沐!”他摇晃着我,我第一次看到他脸上有了表情,而不是淡淡的皱眉,或是那似有似无的微笑。 “苏家妹子,你,你没事吧?”荣子扬也跑过来,一脸别扭的询问, 紧接着,陈想年,十九公主,胖学子,络腮胡,所有人统统都围了过来。 季云常抹掉我唇边血迹,心急的问我,“倾沐,你怎么样,快说句话啊!” 已经没有力气说话了,目光无力的扫向众人,最后落在外圈的苏倾雪身上。 我记的很清楚,刚才,只有她站在我身后。我记的更清楚,那股力道推我的时候,隐有一股琼花香。 苏倾雪,最爱琼花! “小,小妹……”她似是觉得站在外围不妥,挪着脚步凑近过来,不甘心的唤了一声。 我笑了。 苏倾雪,你这贱人竟还来唤我,还好意思唤我一声小妹! 如此暗算伤我,若不废你手足,难解我心头之恨。 意识渐渐涣散,我浅浅的合上眼睛,鼻端传来淡淡的艾草香,和嘈杂的呼唤…… ☆、第五十七章 时光流淌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正躺在熟悉的软榻上,旁边柜子上摆着花瓶,两边是溢满了书的书架,窗户开着,阳光洒在小院的老梨树上,清风一吹,阵阵蝉鸣。 “小姐!”绿珠拿着药盏从院外进来,见我醒了,赶紧将药盏放在桌上,三步两步的跑过来,还没说话,眼圈就红了,“小姐,你好些了吗,哪里还痛么?” “咳……”我想要说话,喉中一阵干痛,绿珠忙倒了温水过来,我小口喝下,感觉略微好了一些。 绿珠似是要哭,“小姐,你总算是醒来了,你那天嘴角都是血,手臂软软的,怎么也叫不醒,真是吓死绿珠了,小姐。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好些没有?” “扶我起来。”我暗自动了下手脚,处了无力,基本没什么不适,但是一说话,却感觉胸口一阵闷痛,头也有些晕沉沉的。 “小姐慢点。”绿珠赶紧将枕头垫在背后,轻扶着我起身,让我依在枕上面。轻声道,“小姐,你已经躺了三天,身体无力是正常的,奴婢在院后厨房煮了粥,马上就端来给你。” “我睡了三天?这么久……” 绿珠点点头,眼泪汪汪的道“是啊小姐,大夫说你这次伤的很重,正好伤了心脉。还说心脉乃是人之根本。此伤说大就打,说小就小,必需要静养一段时间才可下榻行走,青蓝阁这次特批了你十五天的假,让你休息好了在出去。” 出去?我想到那日飞出去的情景,心中一窒,问道“我是被淘汰出局了吗?” 绿珠忙摇摇头,“当然没有了小姐,你。小侯爷,荣大少,公主大人,还有你们队所有的人都过关了。” “都过关了……” 绿珠见我不解,忙解释道,“是啊,那天,你昏迷以后,小侯爷急坏了,不过据说塔中只有顶层有下塔机关,他便背着你走了完剩下的两层阁塔,过关之后,又一路背着你跑去前殿找大夫。小姐你不知道,现在青蓝阁里所有的女学子,都是对你有恨又气呢。” 她们恨什么? 绿珠道“自然是恨受伤的不是自己,气躺在榻上的不是她们喽。不然,小侯爷就会天天去看望她们了,小姐,她们都羡慕死你了。” 我苦笑不得,如此羡慕,不要也罢。 绿珠先是给我盛了些白粥,清汤寡淡的,我喝了几口便吃不下去,她便将已经温凉的药盏端过来,用汤勺盛了一点送至唇边。 我喝下口,却并不觉得苦涩,反而有淡淡的甜,她马上道,“小姐,这药是小侯爷从府中拿来的,已经给大夫看过了,说是比一般的药效要好,这才熬给小姐喝的。”末了,她又道,“小姐,你可知道,你昏迷这几天,小侯爷天天过来咱们院子,站在窗子处,一站就是一个时辰呢……” 我喝下一口药汤,浅浅不语。绿珠所说,我自然是不知道的。这几天我意识很模糊,似乎是在回忆,又似乎实在做梦,浑浑噩噩的。唯一有感觉的就是听到有人在我耳边喊着倾沐,那声音很遥远,有点像父相,我也只当是梦了。 慢慢的喝完一盏药,小腹处似乎传来一股暖流,这暖流随血液流淌,传进四肢百骸,竟是让人生出很多力道来。 “小姐,我扶你躺下休息吧。” 我点点头。绿珠便将我扶着,卧于榻上。许是药力的关系,我刚躺下眼皮就开始发沉,片刻就睡了过去。在醒来的时候,已是黄昏,金色的暮光从窗外洒进,映在一个清瘦的身影上。 “咳咳……”我想说话,这口却是咳声。 那身影转身,快步走过来将我扶起,轻声问,“要喝水吗?” 我摇头,问,“你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季云常道,“来了有一会了,绿珠说你喝了药刚睡,看你睡的香,不忍叫醒你。” 我微微一笑,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半响,才轻声道,“谢谢。” 青蓝阁规矩说的很明白,中机关三次者淘汰。我那日不止是重伤,同样也算中了埋伏。网上还有几层,若不是他,我很可能被淘汰。 还有,我怎么也没想到,他会背着我一路走过了剩下的阁塔。 这些,似乎都不止是一句谢谢可以讲明讲明的,但是除了谢谢,我真是不知说些什么。 季云常轻轻一笑,不在说话。 这是我第一次见季云常笑,他的眉眼很清平,唇很薄,笑起来的时候,唇角是个弧形,像是蕴着阳光一样,暖到心里。 百里天祁也是薄唇,但许是刀削脸的关系,笑起来总是让人感觉很薄凉,事实证明,他也确实是个薄凉之人。 想到他,我心口血气再次翻涌,喉咙似有一股醒甜,我赶紧去拿榻边的水盏,季云常怕我够不到。先一步替我拿来,送到我手上。 大口的喝下一杯水,终于感觉好了一点,许是我眼神里表露了什么,季云常道,“你好像,一直不开心。” 我不想解释,因为他是不会懂的。 他沉默了一会,从袖中掏出一物。递还给我,“这是你的刀,你一直昏迷,便一直放在我这里。” 我结过匕首,轻抚了一下寒闪的刀面。那日刀锋入石,刀尖却未有半点损伤,真是难得。 将刀合回刀鞘,重新藏于袖中,想起那日推我的苏倾雪。目中不禁寒了一下。 真正的苏倾沐虽是惊吓,苏倾雪的那顿鞭子自然也是功不可没。 原以为苏倾雪只是大小姐脾气,仗着自己是苏宏一脉的嫡小姐,才敢刁蛮任性,没想到竟也是个蛇蝎心肠的毒坯子,竟然在背后使绊子。 这段时间,我二人虽是互不言语,却也相安无事。以前的事,我本不想在计较,如今看来,是我太仁慈了。 有些人,不管你计不计较,她都会在后面逮着机会,想法子的计较你。 对于这种人,仁慈是不行的,越仁慈,对方就觉得你越好欺负,到最后伤害了人,一句对不起都没有。 这种人就得整治,治到她一见你就怕,治到她一见你就颤抖! 我这伤不能白受,我要变本加力讨回来。 我微微一笑,望向窗外的老梨树。 已是初秋叶子已经开始变黄,再有半月,就该起落叶了。 季云常不语,只是静静的站在榻边,过了很久后。他叹了一声,轻道“对不起。” 这话从何而来? 他微垂了一下眼眸,道“若是我快一点出刀,你也许就不会受伤了。” 一时间我也不知道说什么好,便只好沉默,不过,我还挺好奇昏迷之后,他们在阁塔上两层遇到了什么,便问了出来。 他回答说,第八层就和那日对的楹联差不多,是考学识的,顶层却是不同,到了顶层后,络腮胡,胖学子,荣子扬和公主,所有人都中了机关,吊挂在半空。 若是不救下他们,就得看着他们淘汰,若是救他们,就得破坏的塔中的机关。 进塔时,夫子早有规定,恶意损坏塔中机关,是要全组淘汰的。他当时很纠结,最后还是选择救下大家。全组淘汰,总是好过他一个人留在阁中,大不了明年重新进考进来。 他说他是这么想的。谁知道,就是一念之间,竟然让全组都通过考核。 后来他总算想明白了,塔中最后一层考的是义,道义与规矩,自然道义重要。 我又问“这次考核,淘汰了多少人?” 他回答道,“一半之多。” 我点点头,不在说话。他见天色渐晚。也不在多留,嘱咐我按时吃药,念了告辞便信步离开。 绿珠早煲好盅方了蔬菜的米粥,许是味道不错,我竟喝了整整一盅。 吃了粥,过了一柱香的时辰,绿珠又为我拿了制伤的汤药,随后又拿了晨露让我漱口。 折腾完了,已近酉时,实在太累,便沉沉睡去。 我是被晨课的磬鼓声惊醒的,想到每日这时,我依然洗漱完去与夫子学教,而此时竟然躺在榻上养伤,心中也略是复杂。 时光飞换转,这种吃了睡,睡了吃的养伤日子,一下就过去十天。 这十天里。季云常天天都来看我,他每到申时便来,酉时才走。 他一向少言,我心口疼不能多语,他来了便默默的不说话。有时坐在桌边,有时站在窗前,就这么静静的放任时光流淌。 荣子扬来过两次,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总感觉他眉里言间。有点幸灾乐祸的意思,痞子般的笑声中,总有让人扁他的冲动。 陈想年也来过两次,她还给我带了不少吃食。什么桂花饼,松子高,蜜饯银杏玫瑰露,都是些女孩子爱吃的小零食。她还是很爱说话,但是不知为何,我竟是感觉,她和从前不一样了。 胖学子,络腮胡,也都分别来过一次,因为我重伤卧榻,略有尴尬,他们几乎客套几句便走了。 对了,柳蓉儿也来过一次,她气色不太好,眉宇间一派黯然。我无意问人是非,她似乎也不想多说,坐了会便走了。 苏宏和吴宛华去了别院,府中三夫人代为管事,知道我重伤,便送了人参鹿茸燕窝等一些大补之品过来。重伤三月内不能大补,那些东西虽然我一样都不能吃,面子方面,她也是做足了。 十日。说长不短,兜兜转转的也就过了。天天喝药修养,我好了很多,刚开始起身都费力,现在也可以在屋里走上几圈了,只是有一点,我走的急了就会感觉心口血气翻动。 有大夫来诊,也只说是体虚伤本,需要静静调理。青蓝阁夫子知道之后。赶紧又多批十天的假,让我好好养着,千万别落下病根。 又是七天过去,我身体已然大好,心口虽是还不舒服,已然可以健步如飞。 一觉睡到下午,让绿珠煮了爱吃的芙蓉汤,吹凉刚喝一口,小院门口人影一晃。进来一个贴着鬓花的娇美女子,正是苏倾雪。 ☆、第五十八章 怎的如此想不开 “小妹……”她唤了一声,人便到至门口。 她今日穿了一件绣着碧色琼花的水红窄袖小罗裙,腰上束了与袖口同色的缠带,外披一件薄锦蓬,挽着如意鬓,斜插两支璃珠步摇,她点了朱唇,配一对红珞石耳铛,娇颜粉黛的,立在素面朝天的我跟前,不知光辉照人多少倍。 没有记错的话,今日是苏倾雪的生辰。在西祁,闺中女子十四岁便及笄,虽还未办及笄礼,但过了生辰,也就算是成人了。所以她今日盛装,也算让人理解。 但是…… 我卧榻多日,都是因这贱人暗中使坏,她还好意思过来看我,真是不知脸为何物! “小妹……”她款步走进来,一挥手。丫鬟便端了一盒喜饼上来。 她微微噙着笑道,“小妹,今日姐姐生辰,母亲特意从别院那边派人送了寿饼回来,你那日在阁塔中不小心被机关所伤,姐姐怕叨扰你休息,也未过来看你。今日算算。你也好的七七八八了,便端了寿饼过来,一来给你冲冲喜,二来,你我姐妹也好说说话。” 哼,不小心被机关所伤,亏你好意思说。 我面无异样。绿珠为我垫了枕头在背后,依坐起来,我微微一笑。 苏倾雪也是一笑,故作亲昵的坐在榻边,道“小妹,你可是好了一些?可还有哪里不舒服?” 我依旧淡笑不语,绿珠忙过来解释道。“大小姐,大夫说,小姐这次伤了心脉,不好总是开口说话,平日里,一天也说不上一句话。” “苏倾雪点点头,道“既然是这样,姐姐也就长话短说了。”说着,她微一低头,竟是伸手抓住了我的手,道“小妹,咱们姐妹一向少言,但是毕竟都是将军府的人,以前如何就算了,日后,定要亲近些才好。” 她见我不语,有抓紧手,道“小妹,下个月母亲会回来为姐姐办及笄礼,你与十九公主,季小侯爷那般交好,不知可否请他们过来参加礼宴?下个月,你这身子也是大好了,大家一起热闹热闹,岂不是好事。” 请十九公主?怕是想请公主的母妃荣妃娘娘吧! 请季云常?怕是想拐着弯的请老太君吧! 女子及笄是一辈子的大事,一般都是由家中长辈为其挽发,并带上发饰视为礼成。 这及笄礼也是很有讲究的,一般来说,越是身份贵重的人为其带发簪,女子的地位便也越高。 将军府身份最高的女眷,自然是其娘亲吴宛华。不过,她的夫君苏宏虽出身将门,却在朝中任了文职,虽是蒙苏霍的羽翼受人尊敬,地位却远远不及苏霍。她虽为当家主母,也只能威风在将军府后院之中。 平日吴宛华虽也深交了一些朝中显贵的夫人,地位却都不如她高。 她自然也想结交一些地位比她高的夫人,但是西祁重武轻文,大家都欣赏有才之人,有些人,她还真高攀不起。 由她为女儿挽发。女儿只是个普通的将军府小姐,但若是由老太君或是公主之母妃其中的谁过来参礼,那可就不一样了…… 我看了一眼盛装朱唇的苏倾雪,突然就笑了。 哼,她们这如意算盘,未免打的太圆满了。 尚且不说,我和公主只是片面之交,和季云常虽能说上几句话,也不可能请的动老太君。 当然,就算能请的动,我会去请么?! 苏倾雪一直微微笑着,虽是笑意不达眼底,却是一脸的真诚,拉着我手的模样,更是亲的亲姐妹还亲。 我看的一阵反胃,不过,也隐隐们明白了一件事。 我醒来后对那日的情况闭口未提,青蓝阁中所有人人,皆都以为我是不小心被像偶所伤,占了季云常的庇佑才未淘汰出局。加上我一直没有找过苏倾雪的麻烦,她便以为当日情况混乱,我没有发现她的出手暗算。 若是这样,这苏倾雪也真是太不要脸了! 本以为喜欢挑拨离间的苏倾月是个毒妇坯子,如今看来,这苏倾雪比苏倾月,不知恶心了多少倍。 及笄时想要脸面?想自己的地位更高?好啊!我就让你好好长长脸,让你一辈子都记得你的十四岁! 我浅浅一笑,道“姐姐说的不错,你我都是苏家的女儿,理应相亲相爱,等我身子大好一些,定然去和公主和侯爷提及此事,顺便看看,能不能请动侯爷府的老太君过来观礼。” “那就有劳妹妹了。”苏倾雪眼中一喜,转而拿起一块寿饼。递到我唇边道,“妹妹,这寿饼的馅是琼花的浆果所制,味道酸中有甘,十分可口,你吃一点吧。” 我看着她的嘴脸有点恶心,却也是轻轻接过。放在手心,一副舍不得吃的模样。 她眼里隐隐露出一抹鄙视,装模作样的又坐了会,便起身告辞了。 她刚走没对会儿,季云常便来了,看到桌上的寿饼,随口问了情况。我便将苏倾雪下月及笄礼的事说了。他嗯了一声,没有言语。 时光如苒,又过了五天,我身体已经好的差不多了,早起洗漱完毕又吃了粥点,晨时的磬鼓起,便又是我上课的日子。 经过那弈阁塔考核后,青蓝阁中的人少去大半,同样的学堂,却少了许多熟悉的面孔,午时的餐堂也没有之前热闹,原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吃饭的学子们少了同伴,此时都只单影孤。 第一次,我发觉优胜劣汰是如此的残酷,想要在一个地方生存留下,就必须让自己变的很强。 这里尚且如此,我自己的路,不然更不一样…… 因伤落下近一月的课时,琴棋书画倒是信手捡起,武夫子的课却是上的很吃力,大家已经从扎马步打棉包。改学武功招式了,很多动作招式我根本不会,依葫芦画瓢都学不像,惹出了不少笑话。 好在武夫子为人很好,答应我每次课时结束,都单独教我一个时辰,直到我把落下的课时补齐为止。 又到青蓝阁休假的日子,晨起一早,管家早架马车等在门口。苏倾雪一改往日的冷漠,与我同乘时笑意多了一些,惹的我更加厌恶,好在青蓝阁离将军府不远,没一会就到了。 管家早摆好了马凳,打了车帘扶我下车。 算算时间,也有一月未回过将军府了,一下马车,有阳光晃过来,我竟然觉得那深深的墙院无比陌生。 一回到小院,初七就奔了过来,围着我左一个姐姐我想你了,右一个姐姐我担心你的。看着她水汪汪的大眼睛,我也算欣慰很多,却也心凉更多。 同姓之人,还比不上一个陌生人有人情味,这苏府…… 确实不是家。 补了个觉,吃过餐饭,便信步出了将军府。 已入深秋。天气渐渐转凉,虽是收起纱裙换上厚衣,风一吹,却还是觉得冷。 裹了锦蓬快行,转了几个弯便是赌坊,我本以为堵坊生意依旧,走近了才发现,里面竟是静悄悄的,心下诧异推门而入,里面只有寥寥几桌客人,他们身边堆着糠米萝卜,竟是连赌资都算不上。 “恩公,你可算来了。”李九从里间迎出,赶紧将我引上三楼。泡了壶茶给我后,还未等我问,便道,“恩公,你怎的这般久没有过来,你可知,你不在的时日。可是出大事了!” 心下虽也急,我却是先喝了口茶,这才淡然的道,“最近有事,出了趟远门,所以未曾过来。你且说说,发生什么事了。” 李九叹了口气,道“恩公,你可还记得,原来这间赌坊的周六合?” 我点点头,自然记得,若不是发现他贪财,我也不会设局赢了这里。 李九皱着眉,晦气的道。“十几日之前,那周六和喝多了曾来赌坊闹过一次事,但是李九听恩公吩咐,万事需都忍让。对那周六和更是好严相劝,又送银两又说好话的,总算将他送走了,谁知道。他夜半三更的想不开,竟然三尺白绫,吊在咱们赌坊门口,伙计早起开门发现的时候,人早就咽气多时了。” 我也听的一皱眉,这周老板,怎的如此想不开!死便死了。非得死在这里,真是找晦气! 李九叹了一声,道,“按说,这周老板是自己吊在门口的,和咱们也没什么关系,报了官。仵作过来验尸立案,这事也就过去了,可谁知,从那日开始,咱们赌坊,却是接二连三的出事!” 出事?又什么事? ☆、第五十九章 加命 李九叹了一声,道,“自从那天以后,咱们赌坊就开始闹不干净的东西。” “什么不干净东西?”我喝下一口茶汤,淡声道“你且细细说与我听。” 李九得命,道,“那日周老板出事后,赌坊生意并未受到影响,当天的生意比之平常常,甚至多了近千两的进账。谁知,第二天竟然传来消息,说是东街的李公子前脚刚赢了银子,后脚回家喝了酒,夜里起来喝水,跌跌撞撞,竟是掉进井里,早上捞上来,早没气了!” 他看了我一眼。继续道,“北街的顾屠夫平时总来赌两把,手气也一直不错。他头一天赢了些钱,第二天晨起杀猪时,那大猪三刀下去都不死,硬是从架子上挣脱下来,顾屠夫惊吓之余,手一抖,屠刀落下,生生是削掉了三根脚趾! 卖炊饼的李老汉身体本是壮实,那日来咱们这赌钱,一两银子翻了五倍,高高兴兴的就回去了,白天还好好的走路说话,第二天便神智模糊的说胡话,现在还躺在家里。 还有巷尾的孙稳婆,她平时也总过来。她给人接生了近二十年,从来没出过岔子,那天去接生,后来竟然……竟然……哎!”李九说到后来,竟是苦着脸说不下去了。 不过即使他不说,我也能猜到后来怎样。 这接二连三的事,虽是没有发生在赌坊,但是都发生在周六合出事之后。所谓人言可畏,若被有心人从一周旋,生意怕是再难做好。 果然,李九叹了口气,道“恩公,出了这些事后,街坊邻居都说是咱们赌坊惹了不干净的东西,有邪祟作祟,谁来谁倒霉。 先前还有不信邪的,但是许多赢到银钱的,不是出门摔了,就是被偷了银钱。后来人越来越少,最近几天,一共才进账十几两银子。若是一直这样,赌坊怕是开不下去了,早知道这样,那日有人过来问赌坊是否要盘,李九就应该和恩公商量一下。” 盘店…… 我心思一动,问他“何时有人想要盘店?” 李九道“就是周老板出事的当天,隔街聚海楼的老板看咱们这出了事,便过来问是否想把店盘出去,当天生意出奇的好。李九便没有搭理他,这下倒好,出了这等事,就是想盘,也未必有人会要了……” 出事当天就过来盘店,第二天赌坊就开始出怪事…… 聚海楼……盘店…… 这就有意思了。 我微微一笑,喝下一口温凉的茶,问道“李九,咱们赌坊账上,现在还有多少银钱?” 李九赶紧把账本拿来,翻了几下,道,“回恩公,没出事之前,楼上雅间来过几个大客,来往流水很大,加上细小的运营,在减去前些日子工人的工饷,账上还有十一万两五千两。” 说完,他跑出去,不知在哪里拎着个箱子过来,放在我面前,道,“恩公,线银太多,李九已经将银两换成了银票,还有些许线银未来的及换,都在这箱子里了。” 我点点头,伸手将箱子打开,取了几块银子给他,然后将所有银票都踹进怀里,起身道“让兄弟们现在便去散布消息,说聚海楼今日申时要做粥棚,免费施粥与人,让大家都过去领粥。你则找两个机灵点的过来。” “是,恩公。”李九应了一声。马上去办。不一会便换了衣服,领着两个壮汉站在我面前,弓身一礼道“恩公,事情都吩咐下去了。不出半个时辰,消息便会人尽皆知。” “好,你们跟我走,我要会会他。”我点点头,抽出袖中折扇轻摇两下,大步下楼。往隔街拒聚海楼行去。 这聚海楼,算是这一片最大的酒楼了,楼体足有四层高,坐落于闹市街头,门口两个迎客小狮子,高悬数个招牌幌子,门店两边深笔石刻了一副楹联,左边写着,“走五湖,过四海,聚八方来客。”右边写着“吃山珍,品海味,享人间美味” 两联之间挂了一块巨大的匾额,上书三个大字:聚海楼。 无论装潢还是排场,这聚海楼都算的上是出类拔萃。 我让李九等他们等在楼下,刷的一下打开折扇,信步走进大堂。 小二忙弓腰过来,点头哈腰的道“这位客官您快里面请,本店新到的鲍参鱼翅,干干净又新鲜,味道也是西市最高的,包您吃了一次想来第二回,要不咱尝尝?” 我故作斜眼的看他“有没有你说的真好吃?我嘴很刁的,不好吃,可是会砸场子的!” 小二马上陪着笑道“客官说的哪里话,来咋们点的都是回头客,个个都夸咱们菜品好,具体怎么样,客官您尝一回不就知道了。” “好!”我刷的收好扇子,拢在手里道,“就把你们店最贵的特色菜品,一样先来上一份,千万别给小爷省钱,听明白了吗?” “明白明白,小的相当明白了,客官快里面请,里面有上座。” 我点点头,跟着小二大步上了三楼,选了个通风视线好的地方坐下,刚喝过一盏茶润喉,才就上齐了。 别说,这聚海楼的菜色卖相真不错。浇汁鲍鱼,翡翠佛跳桥,一品大龙虾,极品鱼翅。外还有深水玲珑鱼,琵琶鸟腿,紫参红肉,雪蝦琉璃卷,菜色完美入味,品啧唇齿留香。 我伤病良久,一直都在静养,已经好久没有正常吃东西了,这一餐。我吃的非常久,也非常多,几乎盘盘都见了底。 吃完以后,我要了一壶碧螺春,漱口之后,从发间缕下一根碎发随意扔在盘上,同时大喊道“小二,结账!” “好嘞客官”他应了一声,拿着算盘啪啪啪打了几下。点头乐呵呵的道,“客官,您点的都是本店最好最贵的菜。咱们这桌是十三个菜一个汤,一共是一千零一两,茶送您了,零头也给您抹了,您就给一千两就行。” 我点点头,道“嗯,味道不错,一千两,值了。” “谢谢客官夸奖,欢迎客官再来。”小二赶紧鞠躬行礼,一脸的笑意,在呀看来今天真是遇到大客户了。 我微微一下,又继续道,“味道不错是不错,但是这账,我却是一纹不能给。” 小二一愣。随即又笑到,“客官,小的明白了,您是贵客,出门没带钱,没关注,您说个府邸,签个名字,改日路过送来就好要是实在不想送。小的跟着过去取也好。 我摇一摇头,“你误会了,我说的不能给,不是赊账,也不是挂单,是我一分钱都不想给。”” 小二脸一下就变了,直起腰,脸色略有不对的道“客官,你这是什么意思?” 我微微一笑。指着盘底的碎发道,“没什么意思,你自己看吧。” 小二一下愣了,说了句客官您稍等,转身噔噔噔几步上了四楼,不大一会,便引着一个身穿紫衣,圆脸体胖带瓜皮帽的男子下楼,直直的走向我们这桌。 男子走过来先是呵呵的笑。然后拱手道“这位客官好,我就是这间聚海楼的老板李万青。情况小二已经和我说的,今日店里缺人手,午时许又太忙,照顾不周,还望见谅。” 说完,他看了一眼那盘底,发丝轻飘飘的,有半截还露在外面。显然不是菜里的。便又是笑道“客官,本店店面虽大,却是店大利小,这盘菜品您若是觉得影响了胃口,那这盘菜就算是小店送给客官您的。抛去这盘菜,这一整桌,小店在给您打个八折,你看这样如何?” 说实话,这样已经很好了。 不过…… 我微微一笑,“李老板说笑了,我刚才已经说过了,这桌菜我一纹都不会给,你又如何再打八折。” “你!”他似是有点努力,收起笑脸道,“这位客官,看你也是衣冠楚楚,不像是没有钱的样子,莫不是。想在小店里吃霸王餐么?” 我微微一笑,伸手拿起一个盘子,挪至桌边,轻轻松手。 “啪……”的一声,瓷盘砸落,炸成碎片。 虽是已过午时,但是聚海楼的客人却不少,听到响动,皆都回头来看。 我又是微微一笑,伸手又拿起一个盘子,刚要在摔,被李万青一把抓住。 他拧了拧眉头,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终是拱手一礼,道“这位公子似是有些面熟,不如随老哥我去后堂,你我二人泡上一壶热茶,叙叙旧可好?”说完,他退身一步,弯腰做一个请的姿势。 我嘴角挂笑,故意刷的一下打开折扇,扇了几下,这才起身道“既然李老板盛情招呼,如果不去,岂不是不给面子。” “那就多谢公子了。”他眼中暗色一闪,起身引我去四楼客间,先引我坐至上位,又泡了壶上好的白茶,待我慢条斯里的喝上两口,才开口道“观公子举止,便知公子出身大家。理应不会少了小店的一餐饭钱,不知公子今天,又是何意?” 我放下茶盏,不答反问道,“李老板这店,开了许久了吧?” 李万青虽是不知我何故这么问,还是答道,“李某是本土人,十年前开始做生意,从小到大,盘下这间店到现在,也有五个年头了。” 我点点头,四下打量一下,道“嗯,五年,店开的时间也不短了。如今,是时候换换老板了。” 李万青脸色唰的就变了,噌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言声道,“小公子,你这是何意!” 我也不恼,只是慢悠悠的从怀里掏出一沓银票,缕顺了边角放在桌上,浅声道“没什么意思。就是想将你这聚海楼,盘下来罢了。” 李万青看着银票一下就笑了,道“小公子,你不是在开玩笑吧?我这聚海楼位处闹市,店面和装潢都是一等一的好,天天进账每个万两也有几千两,别说是根本不可能盘兑,就是盘兑,最少也要百万两。小公子这十几万两,怕是连装潢都买不下来。” 我点点头,道“李老板说的极是,不过……” 我神色一冷“若是,我在加上条命呢,你兑不兑?” ☆、第六十章 坑到你哭都无门! 李万青眼色急速一变,面上却还是堆了笑了,道,“小公子说笑了,什么加不加命的,李某听不太懂,看小公子的出手,也是个大方之人,还请公子结了饭钱,李某也好下去招呼生意。 昨日三皇子府传话,点名了要吃小店大师傅做的葱烧鱼翅,。算算时间,三皇子府的人也快到了,李某得去后厨看看,餐食都烧好了没有。 说起三皇子啊,他可是出了名的喜好美食。能看中小店,吃小店烧出的东西,乃是小店祖坟烧了高香,实在是万万分的荣幸,可是不能怠慢了。” 话还没说几句,这就要赶人走? 抬出三皇子府做后盾,哼,今日别说三皇子,天王老子来了,你也休想蒙混过去。 我起身,用扇子随意的击了两下手心,淡淡一笑道,“李老板生意红火,真是让人羡慕。不过,既然是点名要吃贵店大厨做的葱烧鱼翅,李老板就算过去后厨,怕也帮不上忙。咱们还是来谈谈盘店的事吧。” 李万青脸色一沉,道,“这位公子,李某生意很好,何时说要盘店了!” 我微微一笑,坐回去轻饮一小口茶,品泽了一下,道“李老板却是没说要兑店。但是本公子喜欢你这店面位置,更喜欢你这店面装潢,今日,还就非得要盘兑了。” 李万青这次彻底冷下脸来,哼声道“小公子莫要无理取闹,李某人是开门做生意的,没闲工夫和公子您在打牙祭。也罢,今日这餐食。就当李某人送与公子吃了,公子,茶也喝了,饭也吃了,还请自便!” 说完,他行至门边,一下推开门,做了个请的姿势。 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挑衅的看过去,道“我若是,不走呢。” “哼!”李万青哼声道“天大地大,王法最大。小公子若是再胡闹,就别怪李某人我报官了!” 呵呵! “那就劳烦李老板赶快报官吧,巧了,本公子正好也想报官。” “你报什么官!”他怒了。 “我有个李姓的熟人,前几日夜半起来喝茶,不明不白的就掉井里淹死了,还有一个朋友,莫名其妙的就被切了三根脚趾,还有一个叔伯,一夜间突然得了癔症。李老板,你说这些,奇怪不奇怪,需不需要报官呢?” 李万青脸色瞬间慌乱起来,“你,你想干什么!” “李老板说笑了,我能怎样?这天大地大,王法最大,本公子那叔伯和朋友也就算了,但是……”我将茶盏重重的摔在桌上,冷声喝问,“本公子那熟人死的不明不明,活生生一条人命,难道,就不该好好查查么!” “砰!”茶碗遇力而碎,里面的茶汤崩裂开去,水流顺着桌子流淌在地面,发出轻微的簌簌声。 他脸色瞬间铁青,双腿不自觉的抖着,豆大的汗珠从鬓角一直流到下巴。 他好半天都没说话。最后他抬头,眼神惶恐的道,“公,公子,李大贵真不是我派人杀的,我只想派人吓唬他,谁知道他身子一歪,就……就掉井里去了………” 我笑了。 原本便是无凭无据。只觉得李九说的那些怪事和李万青有关,现在看来果然做贼心虚,他竟是不打自招了,这倒是省了许多力气。 我唰的一展折扇,高深莫测的摇了两下,道“李老板,人命关天,谁又说的清楚。你说人不是你杀的,有人还觉得人就是你杀的。我看,咱们还是报官吧,报了官,一切前因后果,自然就有了说法。嗯,就这样吧,绿珠,咱们去报官。” “是。”守在门外的绿珠得令,随我转身就走。 “哎!等等!”李万青拿不准我究竟知道什么,瞬间慌了,一把拦住我,踌躇了瞬间,一咬牙,道,“小公子,刚才那盏茶不太好,我这还有陈年普洱,不如,在为公子泡一盏吧。” 我故作沉思了一下,道“那就有劳李老板了。” 他弓身一礼,转身颠颠的跑出去,不一会就端着茶盏,夹着一个小匣子回来了。 他先把茶盏双手递给我,待我喝过一口后,缓了一口气,将匣子放在我边上,道“公子,这是早年间得到的一对宝贝,是个稀罕东西,一直都不舍的拿出来,公子看看可是入眼。” 我放下茶盏将匣子打开,里面是一对有紫葡萄大小的猫眼石。猫眼石本不值钱,但是能找到这么大的石,却是不易,找一对花色和纹理都差不多的,就更是不容易了。这东西,还真挺稀罕的。 不过…… 我合上匣子,将其往前推了推,“即是老板稀罕的。还是老板先留下吧,闲暇时也好把玩欣赏。” 李万青还有后手,自从袖里掏出一叠大面额银票,二话不说,塞进匣子里再次推给我“还请公子笑纳。” 我微微一笑,道,“老板这是何故,我是来找你谈生意的。生意还没开始谈,你怎的就又送银两又送珠宝的,真是太客气了。既然这样老板这么客气,我若是在推脱,就有些不识抬举了,恭敬不如从命,这就收下了。” “应该的,应该的。”李万青似乎松了一口气。脸色也缓回来很多。在他看来,我收了东西,就是答应不在找麻烦了。 但他想错了。 我打开匣子,将桌上原本的那十几万两银票塞进去,推向他面前,道,“李老板,这些是我盘店的银钱。还请收查。” “公子,你……”他一脸的不可置信,瞪着我看了半天,这才想明白,从他拿了银子给我开始…… 不,是他心虚的与我狡辩没有杀人时,店,就已经没了…… 他噗通一下瘫软在椅子上,全身力气像被什么抽走了一下,不甘的问“公子,你我素未谋面,以前也无交集,你又何苦如此步步紧逼。” 我轻轻一甩折扇,扇了几下道,“李老板真是贵人多忘事啊,前几天,你还去我长胜赌坊传话,想要盘下我的店呢,老板忘了吗?” 李万青神色复杂的看了我一眼,终是苦笑道,“原来如此……” 他既然知道了我是谁,自然知道我今天不会善罢甘休,但他是生意人,这店他经营多年,自然不会让我轻易得手,眼中阴光一闪,似乎有了主意。 从椅子上坐直身子,挽了几下袖口,将我的银票拿起来放回来,他的珠宝匣子打开,拿起猫眼石抚了几下,神色阴沉的道,“苏老板,你我都是生意人,多了我也不说,你还是将银钱拿回去吧。” “关于报官之事,李某前思后想了一下,人却是不是李某杀的,但你若是非诬陷李某杀人,李某也自然可以说。人是你赌坊见财起意,才下的杀手。人命是大事,论嫌疑,谁又说的清楚呢。”说完,他用袖子蹭了几下猫眼石,样子还挺悠闲的。 呵呵,我就算准了会是这样的结果。 瞟了一眼窗外,算算时间,也快到申时了。我们说话间,门一直开着,转头与绿珠使了个颜色,她得令,悄声下楼,不大一会儿,楼下一道豪迈的声音撕破空气传来“申时到了,老板施粥喽~” 这声音中气十足。那是相当的洪亮,我坐在四楼听着都震耳朵,穿透力可想而知。 只是片刻,我便听见楼下熙熙攘攘一片嘈杂,随后噔噔噔几声,小二急三火四的跑进来,因为跑太急,差一点被门槛绊倒。 “老,老板,不好了。”他一步窜到李万青跟前,焦急的道,“不好了老板,楼下不知何时,集聚了数万人,有老人有小孩,但大部分都是要饭的乞丐,他们一个个端着碗守在门口,怎么赶都赶不走,人太多,阵势太大,店里所有的客人都被吓走了!” “什么?”李万青赶紧起身走向窗边,我跟着起身瞟眼一撩,场面还当真壮观。 无数人或站或坐的挤在楼下,手里拿着大锅的。拿着小碗的,拿着半个破瓷罐子的,最角落里那人更狠,竟是扛了一口大缸过来…… 李万青急了,道,“咱们聚海楼,是你时候说要施粥了呀!” 小二急道“不知道啊老板,也没看什么时候聚过来的人。转眼就围满了门口,他们现在竟然还开始起哄,说老板您是骗子,说了要施粥,却说话不算话,还说如果申时见不到粥,就间进来将店砸了。” “什么!还要砸店!”李万青脚一软,差点没坐下。 “当当铛……”楼下的人久不见人出来。竟是盘腿坐在了地上,将碗放在前面,用筷子猛敲了起来。 我仔细去看,为首那个不知从哪弄了个乞丐服穿着,头上还带了个稀烂的破头巾,敲碗敲的最欢的,不是别人,正是李九。 似乎发现我在楼上看,他更是来劲,带头将碗顶在头顶,一边用筷子敲,一边喊着号子“施粥!施粥!老板施粥!” “老板施粥,当当当……” “老板施粥!当当当!”周围众人有样学样,皆是学他一般,敲着碗喊号子。 几万人坐在地上喊号子敲破碗,那场面壮观无法形容。 看着旁边的李老板脸色越来越青紫,我突然感觉无比的快意舒爽。 感觉风也轻了,云也淡了,空气中都弥漫着人沸腾的清香。 这次重伤卧榻,我想明白一件事。 弱肉强食,适者生存,对待一些挑事的人,仁慈是不行的。 这李万青既然在后面使绊子,不让我的赌坊日进斗金,今日若不夺了他的酒楼,也要坑他个半死,不坑他个半死,也要砸他个稀巴烂! 不让我好过的人,我便让他哭都找不到地方! 让他后悔招惹了苏家的姑奶奶! ☆、第六十一章 离人 “老板我们怎么办啊!”小二急问。 怎么办?施粥来不及了,不施粥就会被砸店。 门口这人可不少啊,所谓法不责重,今日若是他们真的开砸,他找谁评理去啊!李万青当即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时也没了办法。 不过他做了十几年生意,自然是不笨,回头见我正风轻云淡的摇着折扇喝着茶,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支退小二后,咚的一声便跪在我面前。 他眼中早没了精明算计,一脸哭腔的道,“苏公子,是我李万青有眼不识泰山。触了公子逆鳞。今日栽在公子手里,李万青也算咎由自取。” “李某不该见财起意,更不该在背后使计俩,坏了赌坊生意,最不该的,是将手伸的太长,意图逼公子将赌坊转让。李万青自知不对,这就向公子磕头赔罪了。”说着,他咚咚咚就是三个响头。 我没有起身,带他磕完之后,才放下茶盏,轻声道,“李老板这是为何,你我年龄相差悬殊,你这般跪在地上,我还是有些不舒服的,李老板快快起了吧。” 李万青没有起身,只是摇摇头道,“公子心智过人,李万青当真是脑子不清醒了才去打公子赌坊的主意。” “李某当年白手起家,这聚海楼是亡妻当年凑出陪嫁首饰才得以盘下的。这些年虽是经营赚了钱。重新装潢两次,但这店也是李某跟亡妻二人的,亡妻去世后,李某人再为续弦,每每聚海楼生意好上几分,心中就多念妻子几分。 赌坊之事,李某自知理亏。公子若是心中有气,问李某要钱要物都可,若是想要其他,李某也愿将家中房产田地送与公子。还请公子高抬贵手,将这聚海楼留给李某人,也让李某,有个念想。”说着。他弯身又是三个响头。 李万青能以周六和之事背后起风波,可见心智也是不低。他能白手起家,将聚海楼做到这般排场,也算是有些生意经。 出来最生意的人,谁无非想多赚点钱,他鬼迷心窍想夺了赌坊,也是因为一个钱字。 我看的仔细,他说到妻子时,眼中悲戚,神色也并不闪躲,应该不是讲的假话。一个混及市井的生意人,那会轻易低头,如今也能为个念想跪我面前,也算重情重义。 思及自己,竟是隐隐有些悲凉。一个市井妇人死后尚且能让夫君如此,而我竟然还在大婚前,死在夫君手上,落得个尸骨的下场。 今日,本是打定了主意要坑到他哭都无门,但此时,又有点动容。 一个人若是重情,哪怕他贪财,应该也还有良心吧…… 心中隐有动容,我暗叹了口气,面上却淡色道,“李老板,我无意夺你房产田地,大家都是生意人。既然今日,你已经话说至如此,我也不为难你,这聚海楼,你便继续经营吧。” 李万青面色一喜,赶紧又叩了个头,“多谢公子。多谢公子了。” “李老板,你别谢的太早,我话还还没有说完。”我继续道“这聚海楼楼虽是让你继续经营,不过,我也是有条件的。” “公子请说。” 我抚了两下扇背,“你可以继续经营聚海楼,但是从今日起,我便正式入股聚海楼,餐与来往经营,并帮你提高进账,每年分得四分的红利,如何?” 虽是询问,但李万青也聪明的没有说话。这种情况下,他就是案板上的肉,说什么都没有用。 我上前将他拉起,将那十几万两银票重新拿起来,放与他手上,“这些钱你还是拿着吧,过些日子,我会让人在送来二十万两,就当我入股的初资。从此以后,你我便是伙伴,你继续经营你的聚海楼,我也不会为难你,岂不是很好。” 李万青不语,握着银票久久无言。 我猜他心里此时定时千回百转,自己的酒楼,命明明经营的很好,就这么让一个陌生人入股了。可若是不让我入股,这酒楼能否保住都是两说。 门口,可还有等着砸店的呢…… 楼外嘈杂异常,屋里寂静无声。 他看看我,又看看手里的银票,沉默良久,终于一咬牙。点头应了。 我立刻让绿珠备了纸笔,将入股聚海楼的事宜落于纸面,双方签字画押,按上拇指朱砂印落实。 末了,我将拿起,检查了没有披露,便将墨迹吹干。将纸页折好塞进袖子里。 这功夫,楼下的人群已经有些暴躁了,几个身材魁梧的汉子已然不耐烦了,持着破碗就像砸店招牌。小二赶紧又跑过来问“老板,怎么办,他们要砸店了!” “这……”李万青自然是赶紧看向我。 签了入股书,这聚海楼便有了一半。若是砸了,那就是砸我自己的东西。这般亏本的事,傻子才做。 我微微一笑,道,“这个好办,有劳李老板现在就下去,跟众人说。申时施粥,乃是误传。” “这么说,他们定然更怒了!”李万青急了。 我道,“今日这状况,粥定然要施,但是现煮定然是来不及了,你便和他们说。是传言有误,隐今日店里有喜事,真正的施粥时间定的事是酉时,时间未到,定然不能提前施粥。让他们稍安勿躁,酉时再过来。你便趁着这一个时辰,赶紧去买口大锅,煮了稀饭,也好平了重怒。” 李万青赶紧点头,“好好好,李某这就下午,这就准备。”说完,他便噔噔噔的下楼去了。 楼下李九一直看我颜色,得我提示后,立刻带头散开,众人虽是不满,也都消了暴躁。 这功夫,李万青赶紧派人买米放柴,在门口支起了大锅,没多会一股浓浓的米香边在西市传开…… 事情办的差不多了,我也不在久留,吩咐李九明日待几个信的过的兄弟进聚海楼接班,又与李万青说了些杂市,这便离开了聚海楼。 在楼上看人,和在平地看人是不同的,方才只觉得下面黑压压一片的人,颇为壮观,在走在人群中,却是有些奇怪。 圣京乃是西祁的皇都,天子脚下,自然比较繁盛,怎会有如此多的乞丐? 我问李九,“这些人,都是从哪里过来的。” 李九答“听恩公吩咐,派人去了天桥。码头,还有城门口散步消息,应该都是从那里过来的,本以为只有百八十人,谁知竟然来了这么多人,李九也是吓了一跳,怕出什么状况,便让赌坊的兄弟都混进人群里,出事了也有个照应。” 我点点头,这李九办事,还挺稳妥的。 往赌坊的方向走着,迎面不是碰到一些衣衫褴褛的人拿着破碗往聚海楼那边去,遇到的多了,我便发现一件事。这些人虽是衣衫破烂。却便那个不都是乞丐,有些人身材魁梧,头发虽然杂乱,发中还隐能看到发辫。 西祁人喜好散发,南疆和北离人才喜欢在发中梳辫子。 南疆人游牧,风吹日晒的,肤色基本晒成了褐色。我看的清楚,那些人有的虽然面黄肌瘦,肤色却与西祁人差不多。 他们应该都是北离人。 我心思一动,问李九“最近,可是发生什么大事了?” “恩公,这你都不知道?”李九有些诧异,却还是道“前不久,东穆和北离打起来了。” 嗯,这就是了。我说怎是这么多北离人,原来都是逃难的…… 不过,百里天祁和北离三皇子签了盟约,按说不会轻易开战,怎么说打就开打了? 天启五国,唯有东穆,西祁。和北离三角为邻。 百里天祁一直有意与北离暗中结盟,如今和北离闹翻了,他下一步应该会想办法拉拢西祁吧…… 酉时,太阳西落,万丈霞光。微风起,锦蓬飞飘,阵阵凉意。 想到那张薄凉的的脸。我心头暗暗冷笑。 裹了裹锦蓬,我快步回了赌坊。 李万青的事情解决了,接下来,就得让赌坊重新恢复营业了。 既然赌坊是因为谣言有邪祟之事,而无法做生意的。那么,想要重新生意红火,就必须还得靠谣言。 我让李九先对外散布谣言。说有人夜半路过赌坊,发现赌坊上空竟然有红色霞光。几日,再让一个道士模样的人假意路过,经过赌坊门口便摆。 众人好奇,定会问及原由,那道士只需说,感觉赌坊内有一股祥气,是个旺运之地就好。一听说旺运,总会有人好奇过来看看,我让李九前几日庄庄都输,用不了几天,定会引得大批赌客前来,赌坊的生意,用不了几日便会恢复的。 ☆、第六十二章 面具男子 天色已晚,我不便前去吟红楼,李九有个兄弟在吟红楼里,传消息说最近那里生意火爆,天天爆满,红叶姑娘更是红的撑起一座红馆。 不用想,这段时间进账自然是翻倍的,只等两月期到,正式入份吟红楼了。 我嘱咐李九大肆发展耳目,提前安插进去,以便日后传递消息。还让他去天桥下,渡口边,或者是更远的地方,选一些生活艰难的乞讨孩子,得其自愿后,领回来加以培养。等待日后所用。 嘱咐完了一些杂事,李九踌躇了一下,问“恩公,这些日子都是你过来赌坊,但是李九却不知如何联系恩公,这次之事若不是恩公来了,赌坊还不知道成什么样子。 恩公可否给留个联系的办法?恩公是大人物,有许多不便,但是有些事,李九做不了主,有了联系办法,大事小情的也好报告给恩公。” 他说的极是。 现在有了一间赌坊,半个酒楼,过些日子还要在吟红楼里分一杯羹,等到红叶的网撒大,日后需要传递消息的地方就更多了,不能总是亲力亲为的出来跑。 时机不成熟,我暂时好不能暴露身份,须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 脑子里突然飘过一双水汪汪的大眼睛,我微微一笑。 扫视一圈,见房间正堂处挂着一把招财进宝的碎桃木斧子,便走过去将斧下两片瓷坠拽下,将其中一个递给李九,道,“以后每隔两日,我便会派人过来一趟,来人会拿着块瓷片,你有什么消息,便说与来人。” “是。”李九应诺。 深秋的天,黑的很快,出赌坊的时候,已是残月斜挂。 回将军府的路正好路过聚海楼,大锅旁边围满了人,还陆续有人从四面八方凑过来,好在我已吩咐李万青明日闭店一天,不然,这场闹剧怕是没个完。 一路穿街过巷,快到将军府的时候,巷口突然冲过一个黑影,撞一下绿珠就跑。 “小偷。别跑!”绿珠一模腰,发现钱袋被偷,大喊一声便追上前去,偏巷拐角的又这般黑,我本想拉住她,这丫头倒是来了速度,直接风一样没了影子,没办法,我也只好快步跟上,走了几步才发现,前方巷口不知何时横了一辆马车。 正诧异间,马车帘子一挑,自里面走下一个男子来。 他穿着大红的锦蓬,发不束冠,只是松松垂散在肩后,有风吹来随风动。 “苏公子,我们又见面了。”他声音平缓,一方银角面具在月光下,散发着丝丝薄凉。 我暗一皱眉,却也微微回礼,淡声道“果然是巧,大路朝天碰不到,穿个巷子却能遇到,这圣京,还真是小啊。” “嗬……”他轻笑出声,缓步向我走来。 不知为何,我觉得有一股无形的压力随着他的靠近而逼近,忍不住后退了半步。谁知道他竟然直直走来,站在离我仅仅两拳远的地方。 突然有点不适,忍不住又退后半步,警惕的问他“你要做什么?” 他不语,只是低头盯着我。殷红的唇向上挑着,带着无尽玩味。 我有点烦躁,冷下脸回瞪回去,却发现他竟然笑的更加玩味。 这偏街小巷的,他又支走了绿珠,莫不是想找我麻烦…… 我心思一动,一送腕,就想将玲珑弩露出。谁知道他竟是忽的靠近,银角面具近在咫尺,他还将手伸将过来。 “啊!”我吓了一跳,再往后退已是墙壁,惊慌之下,竟然没出息的闭上眼。 “嗬。” 我听到一声轻笑,睁眼一看,他已经退后几步,站在半米外的地方。 “你做什么!”我有点恼怒,直接将墨阙滑出袖口,暗藏在手里。 “嗬,深秋了,虫子还这么多,像这一只,就差点落在苏公子肩上。”说着,他抬了一下手,我这才看清,那修长的手里,正拿着一只多爪黑壳盖虫。 我对这些蛇虫天生反感,忍不住蹩了下眉,他也不在多说,回身将小虫放在屋檐上,虫子得了自由,惊慌失措的爬进砖檐缝隙里,片刻就没了踪影。 他似是一笑,转身与我道,“没想到巧舌如簧赢了赌坊的苏公子,竟然怕虫,真是让人意外。” “有何意外,蛇虫鼠蚁本就让人厌烦。”我脸一烧,手里的墨阙却是攥的更紧,仿佛这样。才算找回些场子。 他不在说话,就这么站在不远处盯着我,大红的锦蓬被月色染上银白,随风而动,竟是有些 起先我还能与他对视,但是我毕竟使手段赢了他的赌坊,天越来越黑,我便也有点沉把住气,便开口问道,“公子等在这里,不会就是为了告诉我,这巷子黑吧?” 他沉吟了一下,道“我若是说,今日路过巷口,刚好遇到,苏公子可是相信?” 呵,鬼才相信! 我暗自腹诽,面上却也装作真诚的样子,道“公子既然这么说,自然是信的。不过今日天色已晚,若是有缘,你我定然还会遇见,这就不奉陪了。” 说完,我打了个礼,大步的往前走,绕过他身边的时候,我将墨阙攥的很紧,但他却只是纹丝不动的离立着,直到我走出很远他都没动,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 这样,我反而更是心惊,赶紧加快步伐,快步往主街道上行去。 “小……公子。” 几乎是我刚踏上主街,绿珠就迎面跑了回来,跑到跟前扬扬手里的钱袋,炫耀的讲道“小姐,绿珠追了两条街,到底追到了毛贼,那小贼吓坏了,扔了钱袋便跑,哼,敢偷我绿珠的钱袋,下次在遇到,定然扇他两耳光!” 她喋喋不休的说了半天,见我没有反应,便又轻声的问“小姐,你怎么了?不高兴吗?” 我摇摇头,道“没有,下次别做这般危险的事了。也就是今天运气好,若是那贼偷起了歹意,你一个女子,怕是应付不过来。” 绿珠一愣,似也有些后怕,便点点头道“知道了公子,奴婢下次注意。” 我不在多说,只是回头看着刚才那条巷子。 主街上有灯火,便显的巷子更加漆黑,这般望去,巷子就好似一条张着大口的巨蟒,透着幽黑漆暗的恐怖。 刚才真是好险,那巷子中无人,若是他心念稍有不对,我恐怕…… 不过,他似乎也无意将我怎样。虽不知道他为何与我在巷中见面,最后又改变主意说是偶遇,但我有种预感,我们肯定还会再见面。 我突然有点懊悔,刚才光顾着紧张和防备了,即然一次次觉得他熟悉,怎的就忘记用我的神秘力量,看看他面具下的真实模样呢。 而且。刚才似乎有些丢脸…… 心中暗叹,我加快步子回往将军府。 老管家依旧等在门口,见我回来连忙为我掌灯。 深秋夜凉,屋檐的夜灯随风轻晃,不知怎的,竟让我觉得异常冷清,忍不住裹了裹锦蓬。 老管家轻叹一声,将我送回小院。便起礼走了。 青藤早准备好餐饭,四菜一汤,甚是合口。吃过饭,婆子抬进撒着花瓣的热水,我宽衣进木桶,热水一浸,当即觉得舒适异常。 泡过汤浴,我支退左右,将初七叫过来。把那块瓷片发在她手上,前后吩咐,让她以后趁着没人,偷溜出府为我传递消息,她当即眼泪汪汪的跪下,她身子灵巧,将军府的大墙说翻就翻,还说一定不负托付。定然完成任务…… 也夜深了,我也有些倦累,吩咐她下去后,绿珠也煮好了汤药。待到药汁温凉,我已是困了不行,几口喝下便熄灯睡觉,醒来又是入青蓝阁的日子。 管家早备好了马车,苏倾雪早等在车旁,见我走近,竟然往前迎了半步。她今日穿着锦面琉璃绣,梳着美人鬓,淡妆朱唇,长长的耳铛垂悬,行走间微微晃荡,若不是知她蛇蝎心肠,看起来还真是我见犹怜。 “小妹先上吧。”她笑的灿烂。本是客套一句,我便也不客气,直接踩凳上车。 马车缓行,便是到了青蓝阁。与每日不同,今日辰时竟是未见磬鼓,我好奇之下去往,发现众学子皆是穿着简装,直匆匆往大殿方向奔行。 我心下一愣,心到不会又有什么考验了吧,就赶紧也换了身简装,跟着众人往大殿方向行去。 一路上我打听了一下,今天不是青蓝阁有考验,而是一年一度秋狩的日子。 在西祁,皇家每逢秋末,便会在圣京之北上守山进行一场大规模的狩猎,本来是只准皇室成员参加,但是自三年前,皇帝陛下觉得,青蓝阁是皇家别院,其中学子学成后自然也隶属皇家,特批准狩猎同行。 有这种事,夫子定然事先嘱咐一番贵州制度,虽是之乎者也的十分啰嗦,但众学子在阁中也有数月。天天皆是枯燥修习。如今可以参加狩猎,皆都是有些兴奋,而且听说这次狩猎可以见到皇帝陛下,就更加兴奋了,哪管夫子是否络腮,一个个喜笑颜开的。 夫子看的直摇头,直呼孺子不可教,最后便将我们引至车马处,众学子四人一车,这边去往守山猎场。 ☆、第六十三章 那年黄花 青蓝阁至守山猎场,也有三四个时辰的路程,我们到了地方,天不作美,竟是下起了小雨众人只好先进了帐篷安顿,等着明日再听通知。 青蓝阁上次考核,淘汰掉了不少人,猎场预留的帐篷却多出许多,这可是美坏了众人,原本五人一间的帐篷,基本变成了二人一顶,分到最后还余下不少,我便自己住了一顶。 车马劳作太久,加上守山的秋雨寒凉。我下了马车就开始头疼,猎场的饭菜倒是不错,油爆鸡花,水晶肘子,外加拌藕和一个蛋花汤。 许是头痛闹的,明明菜色很好,却是毫无胃口,喝下几口蛋花汤,迷迷糊糊便回到帐篷便睡着了,一觉下去就是几个时辰,在醒来已经是月色中空。 腹中饥饿,我披上锦蓬跑去餐堂,这才知道过了餐时,便就没了餐食。 山间风大。刚下过雨的空气带着淡淡的泥土和草香,反正回去也饿的睡不着,我干脆裹紧了锦蓬,往山腰处闲步而行。 直到陛下要来狩猎,御林军早讲住处周围修葺了一番,我顺着小路走了很远,才见到杂草的痕迹。寻了块视野不错地方走去,那里刚好有一块圆滑的大石,我便走了过去,坐在石上。 今日月色如勾,弯弯的斜挂天际,周围有星,闪闪硕硕的。 这山间的夜晚甚是寂静,可以听很远外蛐蛐的叫声。我裹着衣袍,抬头望着月亮,心中竟然想起了多年前,也是这般寂静的夜晚。 那天也是刚下过雨,我本是和母亲去寺庙上香的,夜半睡不着,便偷偷的跑了出来。听着蛐蛐叫的换,便坏心眼的想要捉来玩,趴了石头缝后,两只蛐蛐竟是分两边跑开,我犹豫之时,两只已经都跑没了,当即有些懊恼。 这时候,我竟是听到后院还有蛐蛐叫,就赶紧跑了过去。 后院有一颗百年的黄花树,枝繁叶茂,花朵累累。我便是在那里,见到了百里天祁。 那天,他穿了一身白色的粗布衣袍,微扬着头去看花树,正好有一夜风吹过来,满树黄花幻成落叶,飘飘洒洒的飞下来。 他立在花雨里,风吹起了他的白衣,吹乱他的发,也吹皱了我的心。 我在远处看着他,觉得觉得,月光怎么会那么美,竟然能将一个人的侧脸,映的这般好看。 似是感觉到有人在看他,他转过头来,飞扬的眉,挺立的鼻子,薄薄的嘴唇…… 风在吹,花雨在飞。他的衣摆在动。 不知为什么,他看着我,突然就笑了一下。 那一瞬间,我觉得漫山遍野的花都开了。 怎么会有人,笑的这么好看…… 小小的我就在那一天情跟深种,我竟然在心里发誓,不管他是谁。我长大了一定要嫁给他。 我就这么傻傻的看着他,看着看着便又觉得不对,为什么他明明笑着,似乎却并不开心,眉眼间,为何拿那么多忧愁? 我比上前去问,也不敢走开,就这么看着他,直到他走开。 我跑到那片花树下,捡起了几片花叶,用娟帕包了,放在贴身的口袋里…… 从那一天开始,他就是我的梦,我吃饭时在想,喝水时在想,做梦时还是在想他…… 整整三年,我每次都陪母亲戚去上香,每次都在那颗树下待很久,却再也没有遇到过他。 我以为,那是我一辈子的遗憾,谁知上天垂青,那一年的七月七,是东穆的乞巧节,我在府里无聊,便带了丫鬟偷跑出府来。乞巧节很是热闹,满街都收系了红带的俊男美女,我心下欢喜,东边小摊看看玩偶。西边看看发簪,左边看看剪纸,右边又看看红绳带。 最后,我跑到一个买面具的摊位前,随意拿起一个面积便带,转头想问丫鬟还不好看的时候,我看到了一个男子。。 他穿着一身白衣,一手背后,一手轻垂,站在不远处的拱桥上,微微抬头,似乎在看风景。 是他,三年前在黄花树下的人! 我一眼就认出了他。 这一次,我不在犹豫,扔下面具,飞快的跑了过去,站在了他面前。 有时候事情就这么奇怪,我想过无数个见面的开场白,但是真是又遇见了,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只是红着脸看他。 他似是有些不解,问我“姑娘,我们见过吗?” 见过见过!我在心里回答。 他见我不语,又问“我们是认识的吗?” 我很想说认识,但是,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天知道我那时有多紧张。 他见我一直不说话,便也不再问,点头做礼,转身走了。 我心里急的不行,很怕他这一走,我便又要三年后才能在看见,也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我飞快的跑过去,张开双臂拦住他的去路,大声道“我叫凤青鸾,凤凰的凤,青草的青鸾凤合鸣的鸾,是当朝凤相家的嫡女,尚未婚许公子,青鸾……青鸾喜欢你!” 我一咬牙,终于说出了想在心里三年的话。他的脸一红,随即,竟是低下了头。 那日是乞巧节,我们正在桥上,桥下则是围了很多人,因为我声音太大,大家都抬头望了过来。 东穆民风严峻,女子不可随意抛头露面,婚嫁都需父母媒妁,虽说是乞巧节,大家也都很是守礼,想我这般大声对男子说情话的,几乎就是异类…… 我甚至看到有人在桥下指指点点…… 好在,就在我窘迫异常的时候,他拉住了我,快步离开众人的视线,一路狂奔,来到了一片僻静的湖边。 我的心砰砰砰砰的乱跳,我二人互相看了一眼,皆都是大笑出声。 那天,我们聊了很多。我知道了他的名字,也知道了他的身份,东穆国皇帝醉酒后,与一个奉茶女官所生之子十七皇子,百里天祁…… 那天以后我似乎懂了他眉宇见为会有忧愁…… 也是从那天开始,我便跟在他的后面,祁哥祁哥的呼唤。 整整八年,我替他设计除掉了两皇子,三个挡路的嫔妃,助他从一无所有,慢慢建立自己的势力。 暗卫,死侍,棋子,内应…… 他走的每一步都有我的参与。多少个日日夜夜,我为他一个忧心的眼神辗转难眠,多少个日子,我为了能让他有个笑颜而精心算计…… 一切都因为那年黄花树下的初见,和那百花齐放般的笑…… 夜风渐大,吹起我的锦蓬,寒凉之气从袖口一直钻进心里。 我裹了裹衣服,心中一片冰凉。 万般算计皆是空,最后,我竟是那般下场,怪我当初瞎了眼,错看了不该看的,错爱了不该爱的! 若是从来一次,我宁愿从来都没遇见过。也好过最后凤家满门皆是化作冤魂。 我紧紧的攥着拳头,感觉心口血液翻涌,喉中似也隐有腥气,便赶紧收了怒气,闭眼平息了一会。 这次受伤后,虽然身体倒是恢复的差不多,但是好像落了病根。一生气就感觉心口血气翻动。也找大夫看过了,只说需要调养,但调养这等事,也可一月,也可十年,究竟如何谁也说不清楚。 调息了一会我好了许多,山间风大。我又饿着肚子,竟是感觉透心的凉,赶紧裹了衣服往回走,刚下了大石,便看到一个穿着藏青夹袍的人站在月下,正是季云常。 我微微一愣,问“这么晚了。你怎么还没睡?” 他似乎笑了一下,“这么晚了,你不也是很有雅兴的在看月亮么。” 我干笑了两声,问“我要回去,你回去么?” 他不答反问,“晚上没吃东西,你可是饿了?” 我本来想说不饿单是肚子这时候却是不争气的叫起来。我只好又干笑了两下。 他这一次竟是弯却唇,说了句跟我走,然后便背着手大步往山间深处行去,我犹豫了一下,也还是跟去了。 他带着我,走了有盏茶的功夫,来到图片荆棘丛。他不知从哪里掏出来一个布包,自里面拿了一块带着香味的东西,放在荆棘丛中,然后拉着我躲在树后。 我等了一会,也不见有什么异样,刚下问他怎么回事,他赶紧将手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别说话的表情,然后专心致志的看着前方荆棘丛里的东西。 我虽是疑惑,不过也没有再问,陪他一起,大眼瞪小眼的看着草丛,没一会,我便失去。兴趣。 “来了!”他突然轻声的道。 我赶紧再往那边看,就见一处荆棘根部动了几下,然后划拉往两边一分,蹦出了一只又大又肥的兔子来。 那兔子警敏的很,先是左右看看,见却是没有危险便蹭蹭两下,蹦到草丛中间开始吃那块带香味的东西。 季云常似乎笑了一下,轻轻的拉起袖口,举袖箭嗖嗖的两下,那兔子便被击中。 他快步过去,拽着耳朵将兔子拿起,带我一路下山,找了个避风的地方,捡杂草打火石,很快就点了篝火。然后他拿着兔子去小溪边鼓捣了一番,回来时,兔子已经被用泥包好。 ☆、第六十四章 何为情投意合 他熟练的在地上挖出一个小坑,将泥巴球塞进去,又用树枝将火堆移到坑上,不时的添加柴火。过了一会,他似是觉得时间差不多了,便将火堆移开,用一截树叉将泥球挖出来。 有点烫,他缓将一下,用树叉将烧脆的泥层敲裂,往两边一剥,散发着诱人香气的兔肉便现了出来。 “咕噜噜……”我的肚子很诚实的叫了起来。 季云常微微一笑,用草也垫着。扯下那只最大的的后腿递过来。也真是饿了,我接过来大大的就是一口。 又香又嫩,肉质松软,这就是人间美味啊! 我赶紧又大口的吃了一口,他不知在里面放了什么,肉中没有一点腥膻之气,反而隐有一股甘香,仔细去品,还有一股淡的草香。 “你放了什么在里面?”我问。 他将兔子的肚子分开一点,里面有些许蔫软的草叶,我只能隐约辨认出其中的薄荷叶和三七草,其他的都不认识,应该都是他在河边附近采的。 我撕咬下一块兔肉,道“喂,这东西弄的挺好吃的,你和谁学的啊?” 他从袖里掏出小刀,将大块的肉割成小块,优雅的送进口中。缓慢的嚼咽下去后,才道“书中自由黄金屋,自然是书里学的。” 他那文绉绉的大人模样像极了学究夫子,我忍不住在想,这家伙长大后,会是怎样一番模样。 都说儿子像爹。我听说庆国侯清风傲骨,当年浴血杀场却是以一敌十,只要是季侯爷挂帅,敌人无不闻风丧胆,甚至一度挂出来免战牌,可想而知有多威风。 很难想这两种不同的性格。会融合在同一个人身上,只可惜季国侯在五年前生了一场大病,从此深居简出,近两年更是四处云游,很少回到府中。季云常性格温雅,少言淡语,隐有清傲之风,以后许会如老侯爷一样,成为一代佳话。 这功夫,我已经吃完了一条兔腿,季云常又拽下一只给我。这兔腿一直在火边温着,比之刚才更加入味,我忍不住赞道“喂,你这自学的手艺,比武夫子,可是有过之而无不及啊。” 季云常似乎是弯了一下唇角,道“其实,我也很想如武夫子所说的那样,去草原当个闲散的厨子,闲时在草原上踏马长歌,夜晚可以看着草原的无边落日,听马头琴悠扬,打着篝火,邀三五好友。携莫逆红颜,享受闲散时光。” 我微微一笑,“你家老侯爷,若是知道你如此宏图大志,定然会气的吹胡子瞪眼的,你这活法。好似一个江湖侠客。” 季云常挑了几下篝火,眼色微沉。 半响,他轻声道,“王侯将相之家,有太多无奈,却无太多选择,你我皆是如此,若是可以选,做个江湖侠客也是不错。一辈子游离名山大川,见识广阔。 书上说西祁之邻的中陆国,有一极寒之地,里面有一奇异的雪山,山腰是血,山顶却是树木丛生,仿如夏日。里面还生着一种绿色的小花,泡水而服十分提神醒脑。 南疆以东是片沙漠,那里绵绵数十里不见人烟,漠中却有数十家民居客栈,来往商队可以住在那里,看炊烟如幕,长河落日。若能有机会,真想去看看才好。” 我笑道“你说这话好似一个久经沧桑的老者一般,不过你说的这活法却是不错。我也想着有一天,可以游历四海。尝遍大江南北的美食。” 他似乎笑了一下,道“你适合嫁个厨子,这样,他就会在府里,做大江南北的美味给你。” 一说到嫁娶,我似乎感觉自己重新躺在了蛇窟里,心下莫名的烦躁,道“谁说女子非要嫁人,我这辈子不嫁。” 季云常浅笑,道“你说的倒是简单,但是哪有女子不嫁的道理。” “再说,你是苏霍将军之孙,乃是将相名门,按律当由陛下赐婚。等你到了及笄之时,我主陛下定会为你赐婚,你怎么可能不嫁。” 我心下更是烦躁,眼前尽是相府的十里红妆,当即怒道“那我也不嫁!” 山中清幽,夜风将我的声音扩大了数倍,季云常愣了,怪异的看着我。 “呃……”我也觉得自己有点太激动了,这个身体才十岁,还不到情窦初开的年龄,如此怨念,怕会遭人怀疑。 我缓下性子,解释道,“我的意思是说,如若陛下赐婚给倾沐一个从未谋面,不曾相知的人做夫君,倾沐必然不嫁。倾沐要嫁。便嫁一个情投意合之人,我主陛下贤德,说不定那时,会让倾沐自己挑选夫君呢。 不过现在说这个还有些早吧,倾沐才十岁,离及笄还有四年之久。四年会发生很多事,你我都无可预料,有些事,想的早了惹人心烦,又何必去想。” 况且,等不到四年,我便会羽翼丰满。那时候,我许是已经离开了西祁。 很多事,谁又能说的清…… 季云常转头看向我,突然问,“何为情投意合?” 我心里有事,便随口回答“许是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吧。” 季云常不语,我也不在说话,许是话题扰到胃口,兔肉吃的也失去味道,随意又咬几口,便将余肉扔在篝火中,火势突然一起,噼噼啪啪的燃烧起来。 我愣愣的看着火堆,思绪也不知混沌的飘向何处,所以便没注意到蹦出的火星将我的锦蓬边角烧出语个小洞,更没看到篝火然然,映红了季云常不变的清平眉眼。也将他的眸色映的跳跃起来,那是一种无法形容的光彩…… 山间风大,秋雨后更是寒凉,季云常将篝火灭掉,与我缓步往帐篷处归去。 许是刚才在火边太暖,夜风一吹。我竟然打了一个哆嗦。季云常赶紧接下披风,走过来披在我的锦蓬外面,然后轻轻的系着带子。 我二人年龄相仿,但他比我高出很多,凑近的时候,鼻息呼出的热气正好打在额头。他的手指很长。骨节分明,布带在他指尖灵动的一飞,变幻化成了一个蝴蝶结。 披风上传来淡淡的艾草味道,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走吧。”他说。 月色微凉,拉长了我二人的影子,我们顺着小路缓步下山。草丛里的蛐蛐不时叫上几声,耳边尽是风声。 我突然有些尴尬,想要快点走,又觉得不妥。 我们慢慢的走至住处,他将我送到帐篷门口,我赶紧低头去解披风系带,抬头时,他已经背着手走远了。 我拿着披风,看着他的背影,觉得脑子有些混乱,赶紧摇摇头,钻进了帐篷。 以往都是绿珠伺候洗漱。今日学子随御驾狩猎,自然不能带随从。走的匆忙,我也未带换洗衣物,身上也未带火折子,干脆扯下锦蓬,摸索着探黑寻到睡榻的位置。 山中寂静,帐篷中又黑,闭着眼睛,没一会就睡实了。 次日一早,秋高气爽。 夫子敲起晨鼓,大家赶紧起身集合,去餐蓬吃过早饭,便集合前去马厩挑马。 这些马都是经过训练的,看起来都比较温顺,我挑了一匹不高的红枣长鬃马,先摸摸马耳,又顺了几下鬃毛,马儿轻轻贴蹭过来。我一蹬马蹬,骑将上去。夹马肚拉缰绳原地转了一圈,觉得顺手的很。 自从上次惊马,我后来找武夫子专门学了骑术,虽然养伤期间搁浅了一段时日,但是精髓已然记在心里,如今端坐马上,隐有种策马飞缰之感。 挑好了马,夫子引我们一路前行,行了盏茶功夫,便到至一块较大的场地。前方人早立了不少人马,半空隐有皇旗飘动,两边每十步便立一个禁卫军,有学子想探头去看,被夫子喝了一声,大家赶紧下马。 ☆、第六十五章 坠断崖 “皇上驾到……” 几乎是刚下马,前方便传来一声亮喝,众人呼呼啦啦的跪倒一片,直呼吾皇万岁,我们便也赶紧跟着跪倒行礼。 虽说青蓝阁学子可以参加狩猎,但是前方还有很多皇子王爷和朝中栋梁,我们排在最后,虽是隐隐可以偷看到一个身穿亮盔,带黄色璎珞的男子骑在高头马上,却是看不清容颜。 好在今日顺风,陛下声音洪亮,一句起身听的尤其清晰。 “谢陛下。”众人谢恩起礼。 “今日秋狩,无大无小,更无尊卑,大家发挥实力,看谁猎的野物最多成为今年的秋狩之冠!今年秋狩胜出者,朕,便将随身宝剑相赐。并赐予良田百顷,赐万金!” “谢主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燃起激情,皆是叩身谢恩。 “今年的狩猎,开始!” 陛下一声礼令下,率先策马而去。随后便是那些皇子公主们。 前面人都走差不多了,便该青蓝阁的学子们进猎场了,大家早就急的不行,取了弓箭跃上马背,打马跟上前去。 侧眼去看,有几个女学子特意画了浓妆,梳了漂亮的美人鬓,身上不是骑马的简装,反倒是漂亮的锦绣罗裙。 我正是诧异,便听一个其中一个道,“哎呀,八皇子好像往那边去了,咱们也快快点跟去,说不定便偶遇到了。” “那还等什么,快走啊!”另一个女学子响应一声,几人策马急行而去。 她二人走后,身穿锦裙,画着精致妆容的苏倾雪也骑着一匹白马,紧随着飞驰去。 她走之后,又是几个姿容较好的女学子都跟着打马行去…… 这些女人们啊! 我暗暗一叹,取了弓箭,打马向另一个方向走。行了一会就算进山了。 昨日刚下过雨,山间空气甚好,外面已是深秋,这山里却还绿意盎然,许多枝叶上结着小山果,红绿紫青的,甚是惹人喜爱。 我似乎从来没有这般的逛过山,大家都去另一条路了,这边的路相对寂静,我干脆将将弓箭背在身后,请打马鞭,马儿走到哪里,便逛到哪里。 逛了一会,我见前方有颗老树,其中一颗枝丫很是光滑粗实,便将马儿栓在旁边吃草,我则躺在了树叉上。 阳光从浓密的树叶缝隙里透过来,映在脸上痒痒的。我舒服的闭上眼睛,没一会就睡着了。 我大概睡了有一个时辰,睁眼时,日头正中,有只松树在不远处捧着松塔,瞪着眼睛看我。我玩心起,呼的一下起身,小东西吓的扔掉松塔就跑。 我嗬笑一声,去将缰绳解了,打马慢悠悠的往山林深处行,一路上偶有些受惊吓的兔子獐狍跑过,我也懒得去打杀,任它们惊恐的跑走。 “锵……乒乒,砰……” 往前行了一段距离,隐隐的听到一阵兵器击打声,穿过一片密林,一直流箭嗖的一下飞过来,顺着我鬓角边擦将过去。 我被惊到,赶紧翻身下马,躲在从草丛里往前看,见前方约有十几个全身劲妆的蒙面黑衣人,正围攻着中间一个穿简装的男子。 那男子发鬓残乱,左肩处扎着半截箭翼,心口和小腹处的衣襟上有大片血迹,手中一柄秋水长剑左迎右挡的,动作略显迟缓,显然已力不从心。 “从四面围攻,他快没力气了!”为首那个黑衣人似是看出了端弥,大喝了一声,其他人顿时如打了鸡血一样,成车轮阵样轮番攻击。 中间那男子已经受伤,本是拼力坚持,如此一来,更是承受不住,一个破绽,小腿处又挨了一刀。 “呃……”他闷哼一声。翻转剑花逼退几人,横扫一剑喝问道,“狗贼!究竟是何人你们来的。” 嗯……这声音…… “哼,死到临头还这么多话,这些问题,你还是问阎王爷那里问吧!呔!”那黑衣人回手便是两镖。 男子反手一翻,剑身正好击落暗器,同时反剑刺进一人小腹,“哼。想杀我,还差了一点斤两!” 领头的黑衣人有点暴躁,哼了一声“废话少说,拿命来!”说着,他自袖里掏出一物,转手一扬。 唰的一下,一些白色粉状东西散了出去,那男子躲闪不及,被撒了满身满脸,其中一些进了眼睛,他视线一下模糊了,一手捂着眼睛,一手用剑撑着地。 黑衣人哈哈便是一笑,随即冷声道“哼,赫连云沼,拿命来!” 赫连云沼?八皇子赫连云沼!? 我赶紧去中间那人,眉眼鼻子甚是熟悉,怪不得听声音感觉耳熟,原来是他! 虽说见他讨厌,但起码他来将军府吃过家宴,还一起在茶楼对过灯联,哪能眼看着他死,没想太多,我直接掏出玲珑弩,照着为首那人后心便拉动机关。 “嗖……嗖嗖……”三箭齐出,另三紧随其后追出,直中那人后心,他吭都没有在吭,喷出一口逆血,倒地死了。 “有帮手来了,去两个灭了!”所谓擒贼先擒王,我本以为,杀了领头那人,其他人便会急着散去,但我想错了,我的出手暴露了目标。有两个黑衣人驾轻功一跃,便到了面前,举刀便砍。 该死! 我暗骂一声,赶紧弹出墨阙,按机关将剑身弹出三尺,横剑摆了个招式。 我手里这剑寒芒四射,慌乱中我的招式摆的也算是够标准,两个黑衣人愣了一瞬,许是以为我是高手,竟然没有立刻攻上前来。 但他们也只是愣了一瞬,当看清我只是个十岁的女娃后,眼中顿时流出轻蔑之色,举刀砍过来。 我一慌,举墨阙上挑一迎。两剑相撞,咔的一声,对方的剑被墨阙斩成两段,我也被大力震的后退好几步。 这功夫,赫连云沼似是缓过来一些,举剑挡着一圈人的攻击。 我只会点半吊子招式,甚至连半吊子都算不上,赫连云昭又受了重伤,显然不可能再坚持了。 玲珑弩不能在用了,我又对付不了面前两人。 怎么办啊! 我心下急的不行,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在帮我,我瞥见赫连云沼脸上的白色粉末,突的就有了主意。 “锦衣卫,人在这边!”我突然对着右侧兴奋的大喊,两个黑衣人本能的转头去看,我就趁着这机会,飞快的退后两步,蹲身抓起一大把沙土,在他们转回头的时候使劲一扬。 “呼……”山间风大,沙土一下散开,二人皆都眯着眼睛后退,我瞅准了一个人,举墨阙狠狠一刺,噗的一下刺进了心脏。 “八皇子!”我大喊一声,不等另一个黑衣人反应过来,拔回墨阙翻身骑上马背,打马冲破黑衣人的包围,伸出一手靠近赫连云昭。 他此时反应也是够快,抓我手轻身衣跃,人就到了马背上。 “驾!”他大喝一声,用剑柄用力一拍马尾,马儿手飞快往前跑。 “追!别让他们跑了!”黑衣人大喝。驾轻功便追,几个跳跃便追至跟前。 “快,快跑!”我有点急了,使劲甩缰纵马,但这毕竟是匹小马,背了两人已经是受力的极限,不管怎么打就是跑不快。 眼看身后的人追上了,赫连云沼突然用一只胳膊圈住我,然后我听到有东西扎进肉里的声音。一股血腥气扑出,马儿狂厮一声,找了个方向便开始往山顶狂奔。 马儿跑的极快,走的却是荒野杂丛地,许多横杂的树枝躲不过,被我们硬生生撞断。 这样跑了有一会,身后的黑衣人却是落下一些,没等松口气,我突然闻到一阵水气,有轰隆隆的声音传来,随即眼前豁然开朗,前方竟是一处断崖瀑布。 “吁!停,停啊!”我急的感觉紧拉缰绳,马儿却根本不听,策马扬蹄的狂奔,一脚踏空,直接翻下瀑布。 我只感觉脑袋一晕,整个人都腾空起来。然后一下子失力,向下载进瀑布里。 “唔……”湍急的水流呛进嘴里和鼻子里,我想大口喘息一下,却一连灌进好几大口水,本能的伸手去抓,发现赫连云昭正紧紧的抱着我,根本动弹不得。 该死! 只来的及暗骂一声,身体便重重的砸进破布下的横河里,只感觉脑袋一阵剧痛,在便没了意识。 耳边有噼啪声,像是火烧柴草的声音。额头处很刺痛,像是要将头扯裂了一样。 迷迷糊糊的,我似乎看到了许多蛇…… 大的小的,红的绿的,粗的细的,最后又有一条金斑大蟒游过来,张开大嘴就咬我。 “不要!”我吓的大喊,猛的坐起,发现正躺在一个不大的山洞里。 已外面天是黑的,洞口堵了大半,看不清外面状况,旁边燃着篝火,火堆另一边,是光着肩膀,蜷着身子的赫连云沼。 我皱了一下眉,额头处瞬时传来一股剧痛,我伸手去摸。发现左额角处肿的老高,眼角似乎有血迹,但是已经干涸了。 没有镜子,也看不清情况,不过头上却被包了一圈布条,看来是被简单处理过了。 “呃……”火堆那边的赫连云沼突然闷哼一声,我抬眼去看,他此时正紧闭着双眼,眉头深深的拧着,嘴唇干裂苍白,火光下,俊俏的脸上却现出一抹病态的潮红。 我走过去,看到他露在外面的肩膀,脸便是一烧,犹豫一下,伸出手轻轻的戳一下,他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又加大力气去戳,他痛苦的哼一声,再无生息。 感觉有点不对,伸手抚上他的额头,天,竟然这么烫。 我这才想起,他之前受了重伤,另一边肩膀上还有半截剑尾呢。 拨开他的头发,见早就破碎的衣片里,一截箭尖深深的穿扎进肉里,因为失血过多,又被水浸泡,伤口周围已经变白,紧挨着木处甚是已经发黄,我伸手拉起破一片去看,其他几处刀伤的伤口都很深,白色的肉向外翻着。 鬼使神差的,我伸手触了一下伤口,他皱紧眉头,隐忍的闷哼出声。像是经历着巨大的痛苦。 他在发烧,如果不赶紧处理一下伤口,情况会很糟糕。 走到洞口去看,适应了外面的光线后,我发现这是一个悬空的山洞,洞口离地面有一些距离,我不会轻功,自然是下不去的。 就算是能下去,现在天这么黑。我也不敢贸然下去,万一那些黑衣人还在附近,遇到了就遭了。 反倒是这山洞虽然悬在山腰,却洞口朝上,走势向下,他又用东西堵住了门口,点篝火外面也看不出看,所以暂时还是很安全。 我走过去看他,只是一会,他的脸色竟是更红了,呼吸似乎也很急促,该是伤口发炎,他烧的严重了。 若是不将箭尾拔出来,他肯定还会烧的更严重! 我想了半天,犹豫再三,还是拿出墨阙,将他另一只袖子切开,将布片划成几个片快和几个布条,然后,割破他心口位置的衣料…… 我深吸了一口气,举着墨阙犹豫着不敢下刀,感觉小手一热,被人握住了…… ☆、第六十六章 特赦你喜欢我 我一惊,低头去看,正迎上一双晶亮亮的眼睛。心下一燥,赶紧去甩他的手,但是他拽的太紧,挣了两下都没挣脱开。 “八皇子,你干什么!”我有点急躁,却发现他的眼神开始涣散,汗珠从他额头落下来,在看肩膀处,扎着箭的位置又开始流血,应该是挣动中牵引到了。 “松手。我得帮你把箭拔出来。” 他晶亮的眼中现出戏谑,嘴角竟是扯出招牌式的笑。半响,也还是松开了手。 我深呼吸一口气,让自己淡定一点,走到洞口处,抽一根较粗的树叉用布包好,递给他道,“把这个咬住,我要拔箭了。” 赫连云沼盯着我,半响才伸手接过去,轻轻的咬住。 他就这么一直盯着我,仿佛在看什么好玩的东西,这感觉让人烦躁极了。我故意忽视他的视线,举着墨阙在伤口处左右比划…… 我只知道得把箭拔掉,但,这东西怎么弄啊…… 从左边下刀? 不行啊,离心脏太近…… 要不往右?好像又容易挑段手筋…… 我就这么犹豫着,没一会就急的满头是汗。 “苏倾沐。你是不是,喜欢本皇子。”他突然出声。 我愣住了,不可置信的问“你刚才说什么?” 他的笑意更浓,“都这个时候了,你还不承认吗?” 我有点听不明白,这人是不是发烧将脑子烧傻了,开始说胡话了。 他弯唇笑道“举剑杀人,冲进杀手的重围,纵马救人。本皇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只有十岁的,手无扶鸡之力的女子,怎会有这种胆识和魄力。” “细想想,除了你喜欢本皇子外,就真的想不出其他理由了。” 我?喜欢他?!开什么玩笑,这身体才十岁啊,还没及笄呢,他咋是会有这种想法! 彻底的忽视了我脸上的震惊,赫连云沼勾唇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不好意思了?其实完全必不好意思。” 他将头歪过来,眼神戏谑的道,“本皇子贤名在外,又生的英俊潇洒,玉树临风。暗地里喜欢本皇子的女子不计其数,若是有一天本皇子选妃,过来皇子了府排队的女子,能从圣京拍到通州,再远点估计能排到沧州也说不定。你喜欢本皇子也不是坏事,有何不好意思?” 呵,呵呵! 我突然觉得很无语,这人果然烧傻了。还贤名在外,还玉树临风,有这么自己的夸自己的吗? 以前没单独接触过,表面看他也挺正常的,还以为是节风傲骨,云端高阳的人物。如今只有我二人,怎的说话竟然如此…… 如此的自傲! 我懒的应话,垂下眼想着怎么去拔箭羽,他却是用单手支起了一点身子,先打量了我一下,然后将脸凑近我。 “苏倾沐。虽然你又瘦又丑,身材也如同草原一样平坦,搓衣板似的毫无美感可言。不过,你好逮也救过本皇子,算是你与其他女子稍有一些不同。本皇子特赦,准你喜欢我,怎样?” 我心有薄怒,什么叫我又瘦又丑,什么叫我搓衣板! 我还小,还在长身体,懂什么! 还有,什么叫特赦准我喜欢,这人要不要脸。 赫连云昭见我不语,略是一愣,道“怎么,不满意?莫不是,你丈着救人又有功,想让本皇子收了你,去府里做妾氏不成?” 妾氏你大伯! 我心头怒火乍起,也管不了其他,直接拽住他留在外面的箭羽用力一拔。 “啊!”他痛喊出声,豆大的汗珠唰的一下冒出。 箭羽拔出,肩膀处留下一个大大的血窟窿,殷红的血一下子涌了出来。我赶紧将团衣布堵上。却是不见效果,血似乎流的更快了。 真是糟糕,这里无水无药又无人,若是他死了,我真是洗不清谋杀皇子的罪名! 早知道就不救他了,让他死在那些黑衣人手里。 “靴,靴……。”他疼的话都说不清,我听了半天才明白他说的是靴子。犹豫了一下,赶紧去他靴筒处摸索,果然摸出一个小瓷瓶出来。 我将瓷瓶打开,里面是很多碧绿色的小药丸。他喘着大气道,“将三颗破碎,一颗给我服了。” 我赶紧先给他服下一颗,这药丸也不知是什么药材,破开后里面是褐色,碾碎撒在上伤口时,血一下就凝住了。 我赶紧用剩下的几块布盖住伤口,又用布条将其固定。 这功夫,他已经缓过来很多,很是不悦的道,“你这女子,当真狠毒,话还没说完,你竟然拔箭。是要谋杀吗!” 我也有些不悦,手上用力,将布条勒的紧了些,他顿时疼的皱眉。 我心情顿时大好,面上却怯声的道,“八皇子说的哪里话。倾沐是见这伤口已经发炎,这才趁皇子不备猛然拔箭,也好让八皇子少点痛苦。” “哦,这样啊。”他弯唇,露出戏谑的笑,“你果然是喜欢本皇子的,竟然这般为我考虑。” 我垂眉眼。不语。 他却似是来了兴致,“怎么不说话,是不是听本皇子要将你收为妾氏,心里激动,开心的说不出话了?” 噗…… 我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不过见他口唇干裂苍白,也真是不想去乘口舌之快,继续垂着眉眼,没有说话。 他似是觉得无趣,也不在说话,闭上眼睛养神,没多会便传来均匀的呼吸声。 夜深人举静的。山洞里篝火燃的噼啪作响,我的额头处一跳一跳的疼,刚才聚精会神给赫连云沼拔箭还未主注意,此时缓下心神,浑身更是散架一样的酸痛。 从那么高的瀑布断崖摔下来,不疼就怪了。 我仔细去看。这才发现衣衫已经破的不成样子,身上不少细碎的伤口,小手臂那处伤口最长,从虎口一直延伸到肘,伤口皮肤外翻,已经被水泡的没了知觉。 赫连云沼那个药瓶子还在手里,刚才看着东西似是挺管用的,我便打开瓶子,拿出两颗药碾碎,分撒在几处比较大的伤口上。 这东西撒在伤口上凉凉的,随即一阵酥麻,像小蚂蚁在爬一样,感觉还挺好玩的,想着我额头有伤,干脆又倒出来一颗,仰脖服下。 唔……好苦,还一股特别奇怪的味道,好在这东西入口就化,很快就化作一股暖流,胃里暖洋洋的,很是舒适。 我往火堆另一侧看,八皇子已经睡沉,随着呼吸,胸膛一起一付的。他也不比我好多少,锦色简装破烂不堪,身上又是血又是泥的,被水泡过的衣片,显出一片片污涸,怎一个狼狈能形容的。 我轻步过去,本想将小瓶放回去。想想觉得不妥,便放在了他头旁边。 这时候他轻翻了下身,自破衣襟里滑出一玉佩,正好滚到火堆旁边。 我随手捡起,发现这玉佩雕工上乘,一尾四爪蛟龙在佩上栩栩如生,里面似有一汪墨色,对着火堆去看,好像是一个字,我也没太在意,与瓶子一起放在了他头侧。 “水……”他突然吭咽一声。 山洞之中,哪里有水。 我叹息一声。肚子竟也跟着咕噜噜叫起来。 没办法,就只好蜷在火堆旁,想着烤烤火,暖和和的睡着了就不觉得饿了,谁知道越饿就越想吃东西,一闭上眼睛就是油滋滋的大鸡腿。 我干脆坐起来,靠在墙壁上。 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今晚多云,一弯牙月半隐在云中,似是有风,云层乎浓呼暗。月牙便乎藏乎现。 今日秋狩,晚上陛下发现皇子失踪,定然派大批禁卫军出来寻找,这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怎的一点呼喊声都听不到呢。 我浅叹一声,抱紧小腿,将下巴垫在膝盖上。 “水……”赫连云沼又是一声轻呼。 我抬眼去看,他此时双眼紧闭,一张俊脸在火光下乎明呼暗,许是药力起了作用,他的唇虽还干裂,却也有了血色,慢慢的殷红起来。 我看着他,突然生出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这感觉在心中幻化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蹭蹭两步走过去,双手拄着他头两边的空地,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第六十七章 有人来了! 我干脆坐起来,靠在墙壁上。 这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外面的天空,今晚多云,一弯牙月半隐在云中,似是有风,云层乎浓呼暗,月牙便乎藏乎现。 今日秋狩,晚上陛下发现皇子失踪,定然派大批禁卫军出来寻找,这也不知道是什么地方,怎的一点呼喊声都听不到呢。 我浅叹要声,抱紧小腿,将下巴垫在膝盖上。 “水……”赫连云沼又是一声轻呼。 我抬眼去看。他此时双眼紧闭,一张俊脸在火光下乎明呼暗,许是药力起了作用,他的唇虽还干裂,却也有了血色,慢慢的殷红起来。 我看着他,突然生出一种极其熟悉的感觉…… 这感觉在心中幻化出一个大胆的想法,蹭蹭两步走过去,双手拄着他头两边的空地,眼睛紧紧的盯着他…… 忽视掉眉毛,忽视掉眼睛,忽视掉鼻子…… 他的下巴和唇怎是这般的…… “你竟然趁本皇子睡着,偷看本皇子,还不承认你喜欢我!?”他突然睁开了眼睛。 我一惊,赶紧向后退去。 我过来的很急,双脚尖掂地,身体以一个奇怪的姿势用双臂支撑着,紧张之余,重心就没那么稳,加上折腾了一天,没什么力气。身子一歪,竟是倒了。 倒下的瞬间,思维却是十分清醒。虽是我才十岁,但是毕竟男女授受不亲,他身上衣服又都碎了,我不能栽倒在他身上啊…… 总之我反应出奇的快,歪倒的瞬间赶紧伸手去撑。 我本是想撑住他旁边的地,好把身子撑起来,谁知道手下没分寸,一掌下去,正好按在他伤口上。 “嗷呜……”他脸一下子纠在一起,伤口的布片唰的被血浸透。 我有点慌了,赶紧又将那绿瓶子打开,碾碎几颗撒在伤口上。许是血流的太多,这药丸似是不太管用了,我赶紧又多倒了一些碾碎撒上,这才止住了血。 “呃……”他紧紧咬着唇,额头布了一层细密的汗珠,隐忍的吭着。 我有点过意不去,赶紧将他伤口重新包好,他似是非常的痛苦,一直闭着眼睛,没一会,竟是昏睡过去了。 一惊一吓的,我也疲惫的很,本想靠在墙边歇息一下,却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在睁眼,已是次日凌晨。 天有些阴雨,洞外连片的乌云,风将堵着洞口的草杈吹散不少,我正好坐在风口处,被吹的何浑身冰凉。 篝火不知何时一间已经灭了,赫连云沼保持着昨晚的姿势躺在地上,呼吸看起来平稳许多,脸上的潮红也褪去了,唯独眉头还略微皱着。 他的伤口没有发炎,其他伤口暂时不碍事,我便也放下心来,去将洞口的草杈重新挡好,找一个角落躺下,迷迷糊糊的竟是又睡着了。 也不知过去多久。我悠悠醒来,似乎闻到了一股烤鱼的味道,又香又鲜的,让人忍不住直流口水。 我咽了一下唾沫,缓缓的睁开眼,赫连云沼正背对着我坐在篝火边,用一只大树叉穿着一条肥鱼。在火上翻烤着。 哈,真的有鱼。 我赶紧起身,凑到火堆旁边,不错眼睛的盯着那鱼。看着鱼的鳞片点点变焦,鱼尾被火烧的打卷,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噜作响。 “那怎么不问问鱼是哪儿来的?”赫连云沼开口说话。 我眼睛盯着鱼,道“哦,鱼哪来的。” “呵……”他哼笑一声,慢慢的反转着手里的鱼,没一会,肥鱼便被考的焦黄。 他将鱼递给我,我赶紧拿出墨阙,想要将鱼腹切开,又想起我昨天用它杀人了,心里有点犯嘀咕,便扔在一旁,找到一根树枝,将鱼拨成两半,一半给他,另一半用树叶包了,咬一口,较了几下就咽进口中。 没有盐,味道很淡,但我觉得已经很好了。已经一天一夜每吃东西了,现在就是在难吃的东西,放在面前也都是美味佳肴,更何况,他烤的还很好吃。 消灭了半条鱼。我感觉也恢复了一些体力,往后几步靠在山洞的墙壁上,审视着慢慢吃着鱼的赫连云昭。 “怎么,是不是越发觉得本皇子英俊潇洒,玉树临了。”他咬下一口鱼肉,慢慢的吃着。 我微笑,道“是觉得十分英俊,不但英俊,还觉得很是熟悉。” 他点点头,“大部分喜欢本皇子的女子,时常在梦中,梦到本皇子,你觉得本皇子熟悉,自然可以理解。” 这人真是…… 我一阵恶汗,仔细看他嘴巴和下巴,越看就越像是那个赌坊的面具男子。但我也不好直接说出来。 一来,是我赢了人家赌坊,若他真是那人,说出来反而尴尬 二来,他是八皇子,若他不是那个人…… 我问出什么,就等于自暴了身份。 还是先不要声张,看看情况再说吧…… 心里这般想着,我便问道“八皇子殿下,我们现在,实在哪里?” 赫连云沼道,“应该是在守山以北百里左右的地方,咱们从断崖掉下来。跟着急流一直飘,飘了很久才停下,我怕黑衣人追来,便一直往山里走,寻到这个山洞才停下。” 百里左右,竟然飘出了这么远…… 他勾唇,露出招牌般的笑,伸手捞被我扔在地上的墨阙“你这剑不错。” 我怕他看出什么端弥,或者问我剑是哪里来的赶紧将东西拿回来,塞进袖里。塞完后,又觉得有点欲盖弥彰,变转移话题道,“那些黑衣人明明知道你是谁,为什么还要杀你?” 他笑容不变。道“就是知道我是谁,才要杀我的。” 他没说什么,不过看他这番模样,心中自是猜到了想杀他的事是谁。 我想了想,也是。 守山猎场乃是皇家猎场,陛下前来狩猎之前,帐篷周围的杂草都给清理了,御林军定然也搜山清查过,不可能早有刺客埋伏。 不是之前埋伏的,那便是跟着皇子们一起进来的。 今日前来狩猎的人是不少,怀疑对象还真不少。 不过下去看来,最值得怀疑的,便是二皇子了。 太子的病怕风,西祁前段时间刮了好几日大风。听说太子犯了旧疾,已经病了几天,情况也不太好,这次狩猎都没来。 早就说过,在众皇子中,风声最高的便是二皇子,七皇子和八皇子。 但是三人中。七皇子乃是将帅之才,虽是拥护者众众,但若是想坐上高位,怕是很难。毕竟,守江山不是只靠武力的。 除却七皇子,真正可争储君之位的,便是皇子和八皇子了。 太子重病,储君之位触手可得。这次狩猎远离圣京,进到守山后,大家又很分散,可谓天时地利都有了,二皇子难免不会跳铤而走险,借此机会将赫连云昭除掉。 我突然有点发寒。 敢在陛下眼皮子下面动手,二皇子定然已经做了万全的打算,却不料半路杀出一个我。此时暗杀,八皇子被我一冲,算是得救了,但我误打误撞的坏了那笑面虎的事。以后的日子,怕是不好过。 赫连云沼似是知道我想到什么,问,“你可是后悔突然打马冲出来?” 我摇摇头。 后悔倒是说不上,当时的情紧急,冲出来救人似乎是一瞬间的想法,做了也就做了。不过现在想想,却是太过鲁莽了。 我身上只有弩可伤人,手里有把墨阙,却也只会个一招两招的。若不是马儿失蹄踏进瀑布,我二人落下断崖,此时说不定都被黑衣人杀了。 昨日这事,不止是他逃过一劫,细思之下,我也是死里逃生。 赫连云沼看了我一眼,眸光一闪,低头不知想着什么。 我沉默了一会,问道“你的伤怎么样了?” 他笑了。眼中现出戏谑,“肩上的伤不能有大动作。其他的都是小伤,不碍事的。怎么?这就开始关心我要?想要让我收你做妾氏么?” 我懒的理会他正声道“既然没事,也已经可以活动了,不如我们回去吧。已经过去一天了,守山那边知道皇子殿下不见了,定然急的很,怕是已经找的翻天了。” 赫连云沼却是摇摇头,道“谁说我可以活动了,我只是说伤不碍事,并没说可以自由行走。这里地面环山,偏僻异常,离守山更是有近百里,我伤未好。不能用剑,若是途中再次遇到黑衣人,你我定然在难跳掉,要想回去,须得在等个二三日才好。” 说完,他便往后靠了靠,依在墙壁上眯眼调神起来。 我也知道他说的有道理,但就是莫名的烦躁。 还要在这里待两三日,一想就头痛。 心下烦躁,我干脆也闭上眼睛。迷迷糊糊的,竟然也睡着了。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出现了很多人,熟悉的或不熟悉,我一直在一片黑暗中行走。中医发现前面有光,顺着光一直走,是一片黄花树,远远的,我看见黄花树下站了一个男子。他处穿穿着一身白衣,背对着我。 我跑过去将叫他,他猛的转头白衣变黑黑衣,手持一把利剑直直的刺过来,我眼睁睁看着那把剑扎进了心口。 那种疼痛的感觉非常清晰,我啊的一声大喊,混混沌沌的,疼的无法呼吸。 “倾沐,倾沐……” 感觉有人在遥远的地方呼唤我,猛的睁开眼,发现赫连云沼正坐在旁边。 “没事吧?”他问。 “做了一个噩梦,没事。”我摇摇头。 洞外的天已经黑了。没有月亮,天空黑淇淇的一片,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 “你,往那边看看。你往另一边找!” 远处种突然传来稀碎的声音,我和赫连云昭对视一眼,他飞快的用脚将篝火灭掉,然后使劲将灰烬踢散,扯着我一拽,飞快的将我拽到山洞的暗影里。 “咦,那边有个山洞,你去那边看看。”几乎是他刚将我拽过去,外面便传来说话声,紧接着,便有脚步声往这边走来。 遭了,黑衣人追来了! 我心里一紧,直接掏出墨阙,攥在手里。 ☆、第六十八章 蛇和孩子脑袋…… “啪嗒……啪嗒……” 脚步声越来越近,我也越来越紧张。 这山洞虽然离地面十余米,但是一个轻功点地就能上来。听声音外面来了不少人,赫连云沼重伤,我更是连敌人一个大招都接不了,若是打起来,小命怕是不保。 怕什么来什么,正紧张呢,就听咔吧一声,堵在洞口的树杈被一脚踹出个豁口,紧接着,一把透着寒光的大刀伸进来。 “咔,咔……” 那大刀左右荡了几下,将豁口拨大。我紧握着墨阙大气都不敢出一下,心脏这会儿已经提到了嗓子眼,几乎是瞬间就出了一身汗。 “喂,上面什么情况?”有人大喊。 “挺黑的,我进去看看再说。”说着,洞口那人似乎探进一脚,然后有慈溪索索的声音传来,好像再找什么。 我心一沉,这状况他肯定是在找火折子,待会有了亮光,我二人定然暴露,若是,趁黑杀了他呢…… 心里一狠,我就要悄声过去。却被赫连云沼按住。 “切莫轻举妄动。”也没见动唇,他的声音便穿进耳朵。 我知这是内力传音,也病不惊奇,只是现在机会难得,若不趁黑杀了他,一会,怕是没机会了。 “你看那边。”他示意我往洞角看。 此时应该是子丑交接之时。天上乌云散去,一弯芽月高悬,浅白的月光从洞口撒进来。我们躲的位置虽然暗,但是适应了光线,便也能看到那边的情况。 一条成人手臂粗细的花斑大蟒正山洞深处游出来,往洞口的亮光处爬。 蛇…… 我心头一纠,本能的一哆嗦。 “啊!有蛇。这是个蟒洞!”门口那人一惊,大喊一声,随即光影一闪,似是跳了下去。 “没出息,蟒有什么怕的。” “嗨,你不知道,那可是条大蟒。两个眼睛跟琉璃一样,直腾腾便过来了。” “瞅你那点小胆吧,看清理洞里状况没有?” “里面很黑,我刚开始闻到血腥气,还以为有人,不过既然有那么大的蟒在洞里,定然不会有人了,咱们往前在找吧。” “也好,咱们走。” 说话间,脚步声往前行,过了一会,似是走远了。 人是走了,但是蛇还在啊! 我心里纠的不行,闭着眼睛紧贴着墙面不敢动弹,还清晰的记着蛇身滑凉的感觉,还记得它们牙齿咬在肉上的疼,这些就是在梦里,我都不敢去触及…… “嗬……”耳边突然传来一阵热气,是赫连云沼的笑声。 刚才情况紧急,我是被他圈着按在墙角的。 这身体虽是十岁,却比一般女子高一些,与及笄的苏倾雪站在一起,只比她矮了半头。 此时他半便身子贴在旁边的墙上,一半肩膀护在我身前,又刻意弯了身子,脸就在不远处,说话的呼吸似也近在咫尺。 我非常反感这样的靠近,往侧面挪开几步,与他拉开距离。 “嗬……” 他竟是又笑了。眼中无尽玩味,像是在看一个有趣的小猫小狗。 我本想瞪他,侧眼看到那条花斑大蟒往这边游移,心下一紧,几乎是磕巴的指着他身后道“蛇,蛇!” 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一直攥在手里的墨阙便到了他手中。他原地旋转一挥,墨阙嗖的一下飞出,噗的一下扎透蟒蛇七寸处,钉在石壁上。 “嘶……”花斑大蟒疯狂的卷动身子,尾巴如鞭子一样拼命的甩,折腾了一会,无力的忪拉下蛇身,这便死透了。 山洞里弥漫着一股怪异的腥臭,我胃里翻江倒海,直接顿身干呕起来。 赫连云沼却飞快的走到蟒尸处,将墨阙拔出扎在地上,然后在七寸后一捏,在一挤,一颗新鲜的蛇胆便呈在手上。 他回头撇我额头一眼,将手伸过来“要吃吗,治伤很不错。” 那东西黑乎乎的,带着一股腥臭,我当即呕的更厉害了…… 他不在多言,仰脖一送,将蛇胆整个吞将下去。 山洞很静,我似乎还听到了他吞咽的声音,赶紧将眼睛别向别处,怕看到什么会继续吐。 那些人刚走,也不敢立刻在点篝火,我二人便各自找了个角落坐下。 夜晚的山间很凉,山洞里越来越冷,我有心将那些树叉重新将洞口堵好,又怕那些人回来发现什么。只好蜷缩着身子,以为会暖和些,却是越来越冷。 反观赫连云沼,许是吃了蛇胆的关系,盘腿闭眼的坐在那里调息,竟是热的直流汗。 似是感觉到我看他,他呼的睁开双眼,嘴角挂着招牌的笑,眸中现出一抹玩味。我被看的不舒服,便闭上眼睛假寝。 山间冷风洌冽,洞里安静异常,迷迷糊糊的,竟也睡了一会。 鸟啼,白昼。 我睁开眼睛,赫连云沼已经升起了篝火,正在火边烤着什么,我以为又在烤鱼,起身凑过去看,发现火上烤的竟然是蛇肉,胃里又是一阵酸苦…… 他笑了,“你很怕蛇?” 我皱着眉。坐在了远一点的地方,“不是害怕,是看着有些不舒服。” 一般人无法理解这种感觉,我自然也不会解释。 这功夫,他已经将肉烤好,递过来道“蛇肉很好吃,尝尝看。” 肉被烤的很香,但看那焦黄的肉外带着一些蛇皮,我便浑身恶寒,忙摆着手道,“不不,我比吃这个,还是殿下自己吃吧。” 他收回穿着蛇肉的树枝,闻了一下,又问我“真的不吃?外面寻我们的人许还没走,若是不吃,今日便没有吃食了。” 那我也不吃。 我坚定的摇摇头。 他勾唇一笑,将肉放进口中,顿时展起眉眼,做出很好吃的模样。 越是这样,我便觉得越恶心,赶紧别过头去,吃完了蛇肉,他将剩余的蛇身拿到角落掩好,回头见我蜷在角落里,似是来了兴趣,凑过来道“是不是饿了?我这还余下一块熟肉,要不吃两口?” 我赶紧摇头,然后低下头,装模作样的看胳膊上的伤。 别说,他这药还真挺管用,外翻的伤口已经结痂,触碰下虽然还有点疼,但已经八碍事了。我又轻手摸了两下额头,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你是不是。用了我瓶子里的药?”他突然问。 我点点头,道“倾沐还吃了一粒。” 他嘴角弯起,问“你是不是觉得,吃进口中后,味道十分苦涩,还很怪异?” 见我点头,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蛇身,言中隐有戏谑,“你可知,那瓶子里的药,用何制作而成? 是什么?我一愣,看看那头的蛇,心里开始犯嘀咕,不会是…… 他点点头,故意将瓶子拿出来,仔细端详,然后漫不经心的道“这东西叫蛇沽丸,是秘制奇药。主要成分是子骨,黄柏等一些药料。但是这东西既然叫蛇沽丸,最主要的材料自然是蛇胆和蛇络了。” 我感觉好声难受,早该想到的。这蛇胆蛇络,乃是消肿医伤的药,但凡红伤跌打药中都会有…… 不过吃都吃了,也突变出来了,便不再纠结了吧,不过… “子骨是什么?”我从来没听过。 他眼中戏谑更浓,轻轻的吐出五个字,“小孩的头骨……” “呕……” 我再也忍不住了。当即就吐了出来。 他似是觉得有趣,便哈哈的大笑起来,许是笑的急了,牵动伤口,赶紧捂住肩膀,又皱了一下眉,我看的一阵解气。 虽是没吃什么东西,但在这山洞中也又两日,我小腹略涨,犹豫了半天,还是道“殿,殿下,你既是能捕了鱼回来,自然也能随意上下山洞。能……能不能送我出趟山洞。” 赫连云沼摇头道“现在可不如昨日,外面的人许是还没走,暂时还不能出去。” 我脸有点烧,感觉真的不能再忍了,便小声说,“可……可……可人有三急。” 赫连云沼一愣,脸上也有些不自在,他去洞口处左右看了看,揪着我衣领腾空一跃,几个需踏,到至一片树丛,说了句“有什么事就喊一声。”便转身走开。 等他走远了,我赶紧找了一片草丛,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山间雨后寒凉,我衣衫又都破了,有风一吹便透心的凉,我赶紧哆哆嗦嗦的他立身的地方,他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两个跃身架轻功飞远,不大一会,手里拎了一条鱼回来。 “有人!”他似是想扯着我领子回山洞,似是听到了什么,身子一顿,然后拉着我飞快的躲进草丛里。不大一会,一行穿简甲的人便踢踢踏踏的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 “是御林军!”我眼睛一亮,就要起身。 他一把拉住我,小声道。“先别出声,也许不是!” 我随即也反应过来。 虽然他们都穿着御林军的衣服,但能选在守山猎场动手,自然做了完全计划。 八皇子失踪,必有大量御林军出来寻找,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也换上御林军的衣服出来寻找,贸然出去,就等于自投罗网了。 现在问题有点难办,是敌是友分不清楚前,不止要躲黑衣人,需得躲着所有人…… 得想办法早点回圣京才好啊…… ☆、第六十九章 这就算了吗? 我赶紧摇头,然后低下头,装模作样的看胳膊上的伤。 别说,他这药还真挺管用,外翻的伤口已经结痂,触碰下虽然还有点疼,但已经八碍事了。我又轻手摸了两下额头,似乎也没那么疼了。 你是不是,用了我瓶子里的药?”他突然问。 我点点头,道“倾沐还吃了一粒。” 他嘴角弯起,问“你是不是觉得,吃进口中后,味道十分苦涩,还很怪异?” 见我点头。他看了一眼角落里的蛇身,言中隐有戏谑,“你可知,那瓶子里的药,用何制作而成? 是什么?我一愣,看看那头的蛇,心里开始犯嘀咕,不会是…… 他点点头,故意将瓶子拿出来,仔细端详,然后漫不经心的道“这东西叫蛇沽丸,是秘制奇药。主要成分是子骨,黄柏等一些药料。但是这东西既然叫蛇沽丸,最主要的材料自然是蛇胆和蛇络了。” 我感觉好声难受,早该想到的。这蛇胆蛇络,乃是消肿医伤的药,但凡红伤跌打药中都会有…… 不过吃都吃了,也突变出来了,便不再纠结了吧,不过… “子骨是什么?”我从来没听过。 他眼中戏谑更浓,轻轻的吐出五个字。“小孩的头骨……” “呕……” 我再也忍不住了,当即就吐了出来。 他似是觉得有趣,便哈哈的大笑起来,许是笑的急了,牵动伤口,赶紧捂住肩膀,又皱了一下眉。我看的一阵解气。 虽是没吃什么东西,但在这山洞中也又两日,我小腹略涨,犹豫了半天,还是道“殿,殿下,你既是能捕了鱼回来,自然也能随意上下山洞,能……能不能送我出趟山洞。” 赫连云沼摇头道“现在可不如昨日,外面的人许是还没走,暂时还不能出去。” 我脸有点烧,感觉真的不能再忍了,便小声说,“可……可……可人有三急。” 赫连云沼一愣,脸上也有些不自在,他去洞口处左右看了看,揪着我衣领腾空一跃,几个需踏,到至一片树丛,说了句“有什么事就喊一声。”便转身走开。 等他走远了,我赶紧找了一片草丛,可算是解了燃眉之急。 山间雨后寒凉,我衣衫又都破了,有风一吹便透心的凉,我赶紧哆哆嗦嗦的他立身的地方,他看了我一眼,也不说话,两个跃身架轻功飞远,不大一会,手里拎了一条鱼回来。 “有人!”他似是想扯着我领子回山洞,似是听到了什么,身子一顿,然后拉着我飞快的躲进草丛里。不大一会,一行穿简甲的人便踢踢踏踏的从另一个方向走过来。 “是御林军!”我眼睛一亮,就要起身。 他一把拉住我。小声道,“先别出声,也许不是!” 我随即也反应过来。 虽然他们都穿着御林军的衣服,但能选在守山猎场动手,自然做了完全计划。 八皇子失踪,必有大量御林军出来寻找,若是被有心人利用。也换上御林军的衣服出来寻找,贸然出去,就等于自投罗网了。 现在问题有点难办,是敌是友分不清楚钱前,不止要躲黑衣人,需得躲着所有人啊… 待到一行人远很久,赫连云沼才扯着我出了草丛,四下观望几眼,这才跃身回山洞。 洞中一直未熄篝火,一回来,一股暖流袭来,我顿时好了很多。 赫连云沼虽然弄条鱼回来,却并没有烤的意思,扔在火边,便去旁边比闭目养神了。我也真饿了,学着他的样子将鱼穿在树叉上,悬在火上一直转。 我感觉大致模样学的还行,但我显然没有这方面的天赋,烤出来的鱼又干又糊,鱼尾处更是黑的如同木炭一样,我咬了几口实在难以下咽,又硬着头皮吃下几口,便可气扔在火堆旁边,一边想着武夫子的烤羊,一边又想起了季云常的烤肥兔子,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山中无日月,我和赫连云沼在山洞里转眼又待了两天,这两天。陆续三拨御林军搜山一样的搜查,都被他巧妙的躲过了。 他吃了两天蟒肉,我则是吃了两天烤鱼。他肩上的伤好了些许,我额头也没那么疼了。我曾提议要回圣京,他总是说时候未到。我不好再说什么,只好沉默。 细思起来,我也能理解他的想法,他是在景观起其便,等着对方下一步的动作吧…… 第四天晚上,我迷迷糊糊的听到一声怪响,随后感觉一个人影出了山洞,睁眼一看赫连云沼果然不在洞中。 我心思一动,将火掩暗,用树叉做掩护向外面看。 山间一片漆黑,连鸟鸣都没有。 我心思一动,集中精力去看,黑暗中,视线里的树木林层渐渐清晰,穿过树林,我看见赫连云沼正背着手站在一颗歪脖老树旁边。他旁边的树影里站了一个紧装黑衣人,正躬身对他说着什么。 我再次凝视凝神。仔细去看看那人的唇型,却见他嘴唇轻动,说着什么,没有动静,暗兵未动的碎语。我又仔细的看,想看看他接下来又说了什么,一旁的赫连云沼似是感觉到了什么,突然转过身来。 山洞离他站的地方很远,常人目力根本无法目及,但我就是有种被抓包的感觉,赶紧退回身,心砰砰的乱跳,我赶紧按照刚才躺着的姿势躺下,没一会,赫连云沼便回来了。 我怕他发现什么,暗暗放轻呼吸,但他只是坐在远处盘腿调息,没一会,竟是先睡着了。 次日一早,我随后被赫连云沼唤醒的。 “什么事?”我问。 “我们今天下山。”他答。 几乎是刚说完,我的衣领被人拎起,身子一腾空,便下了山洞。 赫连云沼似乎很熟悉山路,一路绕怪石走小溪的,走了有两个时辰,终于离开山林到了平地。早有马车等在那里。 里面早准备好了斗篷和长帽,赫连云沼丢了一件斗篷给我,自己也披了一件。便闭目养神起来。 一路奔驰,约半个时辰后停下,我打开成窗帘去看,发现这里并不是圣京,却是到了一间客栈。 早有掌柜等在门口,马车一停,便赶紧送上马蹬,引赫连云昭直接去了后房客间。我则被小厮直接引到一间上房。 这房间很是宽敞,屋里桌上早找准备好了饭菜,我在山洞里吃了好几天没有盐味的烤鱼,肚里一点油水都没有,一见到饭菜,顿时感觉饿的不行,去耳房先净了手。坐下便大块朵顾。 吃过了饭,门被小厮敲响,“姑娘,给您送热水来了。” “进来吧。”我应了一声。小厮推开门,将几桶热水挑进来,倒在耳房的大木桶里,便退了出去。 有两个婆子随后进来。将手中花篮里的花瓣撒在水里,试了下水温,又将布巾和一套新衣搭在屏风处。 “姑娘,老奴伺候你洗漱吧。”婆子恭敬的起礼。 “不用了,你们先出去吧。,有事会叫你们的。” “是。”二人应声而退,将门关了,守在门口。 在山洞里待了几天,我已经几天没换衣服了,几乎是他们刚出去,我就甩掉鞋子,褪掉脏衣,钻进了热水桶里。 这种久违的温热感简直太舒适了,我忍不住长长的送了一口气。感觉这些天的疲惫也随之消失了不少。 泡过花浴,我将身体擦干,换了新衣坐在铜镜前,将绑着伤口的布条慢慢撤下。额头鬓角的位置,立即现出了一到狰狞的疤痕。 我心里一惊,凑近铜镜仔细去看,这疤很深。从额际直接穿进发里,疤的边际有粉色的嫩肉,摸起来还有点疼。 这身体满身伤疤还没好,如今额头明显处又加了新伤,养好了还行,若是养不好…… 我叹了一声,将头发松开。和衣躺下。 睡了几天的冷山洞,早已经疲惫不堪,几乎是刚躺下就睡着了。 约有酉时,我悠悠转醒,起身喝了口水,便有小厮敲门来送晚饭。 晚饭的菜色很好,三昏两素,我吃的自然很多。 吃过饭,有婆子将餐碗撤走,泡了一壶普洱茶,茶汤刚浓,敲门声便又响,是八皇子。 他束了发冠,换上一身月白色的竹叶暗纹袍子。袖口和腰间缠了同色的绑带,一方玉佩自腰间垂下,大步走来,也确实风流倜傥。 “八皇子。”我起身一礼。 他微笑,“在山洞里也没见你多礼,怎的还拘谨起来了。” 山洞自然与这里不同意了。 我不语,只是浅笑,他一挥手支退左右,道“不必多礼,坐下喝茶吧。” 我先给他倒了一杯,待他端起杯,才拿起自己的杯子,慢慢的小口品。 半响,他从袖带里掏出一个红瓶子。放在我面前,道“这是冰泉膏,早晚两次涂在伤口上,十日左右,疤痕自然会消失不见。” “谢八皇子。”我额头的伤本就因他而起,自然也不客气,直接拿起来塞进袖里,然后慢悠悠的喝茶。 他唇角先一抹戏谑,“这药可是由冰山雪莲凝练所治而成,是西祁的御用药品。你一句谢就算了吗?” ☆、第七十章 娶你为妃 我不动声色的打量他一圈,见他眼神和笑虽然讨厌,看样好像也不是开玩笑,这人莫不是犯了癔症,是不是认为全天下的女子都想嫁给他啊? 还如此便是我心中所想,嗬,真是可笑。 他将茶盏放下,起身踱了几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道“怎么,还不想承认吗?” 我无意解释,垂头不语。 他呵笑一声,随手从腰间解下雕蛟玉佩,放在桌子上。 这玉佩我之前见过。是在山洞中,从他衣襟里滑落的那枚。当时山洞较暗,火光忽闪的只觉得玉佩精致,也未太注意玉中之字。此时去看,这佩中竟有一个青字。 青字……… 皇家一向喜欢以字为名随身携带,百里天祁字浩儒,随身玉佩多以浩字雕篆。赫连云沼带着青佩,难道说他字青? 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个画面…… 几月前的将军府家宴,我以一幅山河日出图博了众彩,却因一时大意,在画的暗角礁石里,写了名中一个青字。 当时他便问,那画中青字是何意思,我因心虚,并未感太多解释。那七皇子赫连云泽更是一副很懂的样子,一口一个八第弟有福气,如今想来,我竟是阴差阳错的闹了一个大乌龙。 那日将军府几位小姐献才献艺,这赫连云沼定然也是认为,我画中藏字是有意为之,目的是想引他注意。 怪不得那天他不在追问字的事情。原来竟是误会了。 这就尴尬了,这就相当尴尬了…… 我干笑两声,道“八皇子,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赫连云沼笑了,微微凑近我,道“哦?误会吗,那……元灯节在岔路口遇见。也是误会吗?我头脚刚在巷中看到你,后脚你便又出现在了巷口,若不是想引起本皇子的注意,这种误会,是不是太过于巧合了些……” 呃…… 我这回更尴尬了,一时间也不知道怎么解释才好。 情况真不是这样的,我压根就不是这意思。那天只是想去元灯花魁赛,实在没办法才想了这么个办法…… 这事闹的,连解释都无从开口,我说他怎么总是那副看热闹的表情看我,原来问题出在这…… 赫连云沼嘴角带笑,坐会椅子上抿了口茶,道“别的女子都是莺歌燕舞,想方设法引起本皇子的注意。你虽然丑了点,办法蠢了点,接近本皇子的方法也是毫无半点新意可言,不过,看起来也有些诚意。 这次,你竟又奋不顾身的策马救人,还差点毁了容貌。本皇子不是个薄凉之人,即然你如此的喜欢本皇子,这次回京后就如你所以愿,娶你为侧妃好了……” 我一阵头大,感觉头顶尽是大片大片的乌云。 这误会也太深了,要怎么解释好呢…… 赫连云沼见我不语,似是想到了什么,哼笑一声道,“苏倾沐,做人可不要太贪心,欲拒还迎的套路,玩两次也就有算了,本皇子都已经答应娶你做侧妃了,你竟是毫无感恩之心。莫不是,你想要正妃的位子不成?” 嗬…… 我突然很想笑。这赫连云沼还当真有趣。我脸上明明写着大大的不愿意,他竟是觉得我在欲拒还迎,真不知道他脑子里装的什么。 不过,我正愁无法拒接,这也算给了我一个很好的拒绝理由。 我垂下眉眼,浅浅一礼,道“多谢皇子殿下抬爱。倾沐受宠若惊。八皇子殿下节风傲骨,云端高阳,风流倜傥,贤德无双,但凡西祁女子,无人不魂牵梦绕,都想着能够嫁给皇子殿下。” 我偷眼去看,发现他面上没什么表情,只是用长长的手指,漫不经心的敲着桌子,我便继续道“正如八皇子所说,倾沐貌不惊人,自叹也是身无长物。虽是仰慕八皇子,却不敢有半点非分之想。” 赫连云沼一笑,嘴角玩味更胜。 我咬咬牙,道“这一次,倾沐虽是阴差阳错救了殿下,也只是阴差阳错罢了。倾沐不希望八皇子殿下为了一个人情,而不甘心的取了倾沐。” “八皇子乃是云端高阳般的人物,若是就这么娶了倾沐,知情的人,知道皇子你德贤宽厚,不知情的,就会觉得是倾沐无德无才,仗着有功而攀龙附凤。” “但凡女子,心中都有梦想,希望可以一生一世,举案齐眉。但看现在的倾沐。却是没有半点长处可以配得上殿下。” “不过……” 我故意抬起头,定定的望着他“倾沐今年只有十岁,离及笄还有四年之久,四年,倾沐会长大,会变,会变的很好。 所以倾沐求皇子收回立倾沐为侧妃的成命,用不了多久,倾沐会变成另一番模样,堂堂正正的站在皇子身边。” 说完,我垂下眉眼,使劲憋两下,让自己脸红一点,看起来像是羞怯的样子。 我这番话说的冠冕堂皇,激情澎湃,但是偷眼去看赫连云沼,发现他只是慢慢的喝着茶,并无太多表情。 其实别说他,这番话我自己都有点不信。 不过,我赌他会同意的。毕竟,人都好奇。他会好奇的想看我会变成什么样子的,也会好奇的想看看,我是怎么站在他身边。 皇家人都自傲,这是不能避免的。 我垂目低头,他轻饮着茶。半响,他哼声道,“全西祁的女子,巴不得立刻嫁给本皇子,你竟然还在讨价还价。” 我赶紧又是一礼,“倾沐无意冒犯,只是希望有一天,皇子会因为爱上倾沐,才将倾沐娶进府里,而不是,如今这番模样。” “爱……”赫连云沼的眸色变了一些,嘴角玩味更胜。也许在他看来,皇子娶个侧妃,用不了那么麻烦,更谈不上爱吧…… 不过也无所谓,不管如何,我都不会嫁给他。 上辈子还没嫁给太子。就被灭了满门。最是无情为帝王,我何苦再次往帝王家里钻,岂不是自讨苦吃么。 所谓的这些话,只是托词罢了。 我会长大,也会变的很好,但是等到那时候,我已经羽翼丰满。天大地大。可不止西祁一个地方可以容身,我说不定已经去了大漠,或者去了雪山,总之,不会身居皇家。 赫连云沼长指轻敲着桌面,嘴角挂着招牌式的笑,半响。他终是开口道“听起来,还有些趣味,也好,便就如此吧。” 说完,他又们抿了一口茶汤,起身,径直走了。 “哎。八皇子,你的玉佩。”我看到桌上的蛟龙玉佩,赶紧叫住他。 他蓦然回过头来,“青青子佩,悠悠我心。这玉佩,便就放你那里了。苏倾沐,我等着看你如何站在我身边。”说完,他展颜一笑,转身踏出房门。 深秋的风,从窗子吹进,玉佩有些凉,触手转暖。 我望着无人的门口,竟是略微有些愣神。 青青子佩,悠悠我心。他不会真的信了我的话吧…… 良久。我叹了一声,信步上前关了房门。将玉佩放回在桌上,合衣躺回榻上。 深秋夜凉,倒是助人如入睡,没多会,我便睡着了。 那天,我睡的很是香甜。根本就不知道,有很多事,就是因为我睡前的这通瞎话,变了模样。 那时候还是太天真了,以为随口一说的谎话,并不算是承诺。但是说者无意,听者在心。 若是没有这通虚假承诺。他日便不会看到血踏长歌,若是没有这通谎话,他日杀场也不会枯骨成堆。 一诺起,风绵水起,一诺灭,沧海桑田。 多年后我才知道,与一个痴情之人说这样一番谎话,是我这辈子,做的最错的一个决定。 帝王家不止出薄情郎,也有痴情种。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恨不关风于月…… 当然,很多事情,做的时候,并不知道那是错的,所谓的一切,也都是后话了。 次日一早,我悠悠转醒,这一觉,消去了一身疲惫。 婆子早守在门外,听见声音,赶紧进来伺候。我洁过面,想起昨日赫连云沼送的药膏,赶紧拿了出来。 坐在镜子前,撩发将药膏轻涂在额角,顿时觉得一股沁凉自皮肤透进发髻,疼痛也似乎消去了一些。 “姑娘,老奴为您梳头吧。”婆子拿着角梳站在身后。 看着镜中消瘦的面和狰狞的伤口。我叹了一声,见梳妆盒里有一把小剪子,便拿过来,将额前的长发拽起,剪短至眉上,总算盖住了那道伤。 婆子也是手巧,将我脑后头发分成两半。左右轻垫起一些,打了一个花苞,又找出两只银底的琉璃蝴蝶夹子,扣在了花苞边缘,配上我的齐额短发,和身上穿的锦红窄袖留仙裙,倒真是显得俏皮了许多。 在房中吃过早餐,就听楼下一阵嘈杂,我将窗子推开小缝,便见客栈下面站着数百名御林军,我款步走出房间下楼,赫连云沼站在堂中,一个穿简甲挂佩刀的中年男子正躬身,道“陛下得知皇子无恙,特派了吕飞前来接皇子回京。” 赫连云沼脸上一直挂着笑,见我下楼,便与那人道“既是如此,吕大统领,咱们就先回圣京吧。” ☆、第七十一章 面圣 “八皇子请。”吕飞躬身做礼。 赫连云沼颔首,大步走出门去。吕飞又走到我面前,双拳一抱,起礼道“苏小姐,陛下派人专门为小姐准备了马车,苏小姐请。”说着,他也是躬身一礼。 “吕大统领有礼了。”我忙是颔首一礼,随他引着,来到一架锦色为蓬,四角嵌着明黄色流苏坠子的马车前。 明黄色乃是西祁皇室才可用的颜色,陛下让我坐这样的马车回京,已经算是殊荣了。 早有侍卫搬来镶嵌着宝石的踏脚蹬,并掀好了车帘,我轻扯裙摆浅低头,这便上了马车。 车内很是宽敞,有一方小矮桌,上面放着紫檀熏香,茶水和几样瓜果,凳子上铺着厚厚的锦面软垫,虽是刚入深秋,却也准备了一个小小的暖手炉。 “奴婢阿秋。在车外伺候,小姐有事唤一声便好。”车外有人浅语,我嗯了一声作答。不大一会,马车便开始动了。 车行的很慢,一路由御林军开道,虽是没打锣鼓,但光是御林军的阵势挺庞大。我轻掀了车帘向外看,接道两边已经挤满了人,大家指指点点的似乎还挺兴奋。 我叹了一声,放下车帘靠在车壁上,车内的熏香很是安神,摇摇晃晃的,便睡着了。 “小姐。小姐醒醒,到了。” 马车外传来轻呼,我慢慢转醒,挑车帘一看,天已经黑了。前方楼宇巍峨,盏盏宫灯将宫宇照的通明,我微眯起眼睛,轻声问“这是何处。” “回姑娘,这是皇宫。”阿秋在外面回答。 我点点头,挑车帘下了马车。 这里是南宫门,车马百步内须得止步,赫连云沼由吕大统领引着先行一步,我则是由阿秋引去了偏殿,先行等候。 这是我第一次进西祁皇宫。西祁重武轻文。不同于东穆的儒家风范,整个宫殿的装潢带着一股子苍劲味道。 东穆皇宫的雕漆柱子上刻的是二龙戏珠,西祁雕的则是龙啸九天,殿内摆件也多是虎兽,我还在侧面墙上看到了一把玄铁大弓。 我以前研究过西祁皇赫连睿,此人性格豪阔,年轻时可不一般,可以说是亲手打下西祁的半壁江山,是个十足十的马背皇帝。而且,据说这西祁皇也是个情种。 据说,西祁皇和已故的和宸皇后是在战场上遇到的,这和宸皇后原本是一县主,赫连睿轻易破了县守,她怀恨在心,扬言要亲手夺了赫连睿首级。三番两次夜创军营,却都被赫连睿活捉。 两人冤家数年,最后赫连睿还是将她娶回为后。武将家的女儿闲不住,赫连睿出征,她便也跟在身边,二人琴瑟相伴,据说很是恩爱。 不过,这老天也是最妒红颜,和宸皇后有一次随驾出征染了病,回来以后竟又发现有了身孕,养胎期间病着也不肯喝药,身体便越加不好,终于在产下赫连云弘时香消玉殒。据说西祁皇赫连睿悲痛欲绝,七天不解衣带端坐与灵堂。第八天的时候便立了新生小儿赫连云弘为太子。 太子生到三岁,便开始害病,长大后更病的厉害,但是这西祁皇却宣称,只要赫连云弘在,太子之位就是他的,可谓是对和宸皇后用情至深。 不过。在我看开,这西祁皇对和宸皇后的感情,也就是那样吧。 当今几位风头势猛的皇子,基本和太子年纪相仿,若真是与和宸皇后感情深厚,就不会有那么多嫔妃了。 若说感情深厚,我觉得父相和母亲倒真是恩爱了一辈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羡煞旁人,只可惜…… 我心头血气翻涌,感紧急喘了两口,目光看着一个茶壶,转移注意力。 我在偏殿中侯了有半个时辰,便有穿着宦服的宦司宣旨,让我去御书房面圣。 “苏家姑娘,一会御前面圣,言辞定要谨慎,莫要随意抬头直视陛下,礼数定要严谨,可是明白?”这宦司是个老者,看着挺慈善的,许是见我能那年纪小,举竟还好心的嘱咐。 我赶紧颔首一礼,轻声道“多谢宦司提醒,倾沐受教。” 那宦司点点头,领我到御书房门口,先行进去通报,然后才唤我进去。 我垂首碎步进殿,余光看到赫连云沼正立在堂侧。前方红毯连着台阶,上面是一张明黄色御台,台后坐了个一身金龙皇袍的老者,这便是西祁皇赫连睿了。 我垂首跪下,端端正正的行了一个跪拜大礼。“穿臣女苏倾沐,参见陛下,吾皇万福安康,万岁万岁万万岁。” “免礼吧。”座上传来一道宏声,我叩首谢恩,起身垂目低头。 殿堂之上突然传来一阵笑声“哈,苏家丫头,你不必拘谨,且可抬起头来。” “是。”我得令抬首,却还是略垂眉眼。不过这样,我也可以看清前方情况。 西祁皇赫连睿乃是国方脸,发鬓花白,略有短须,高束龙珠皇冠,红光满面的竟是无半点老态。 他上下打量了一圈,伸手抚了两下颚下短须,“朕听皇儿说。你单枪匹马闯进了刺客的包围,斩了两个刺客,救出了皇儿,小小年纪,胆识可嘉!” 我垂头一礼,“谢陛下夸赞,身为臣女,理应为西祁分忧解难,一切皆是是臣女本分。” “哈哈……”西祁皇龙颜大悦,赞道“好!好一个一切皆是本分。果然不愧为大将军王苏霍的孙女,有衷心,有魄力,朕喜欢!” 我赶紧又是垂首一礼。西祁皇点点头,道“苏家丫头。你舍命救下皇儿,乃是大功一件,跟朕说说,你想要什么赏赐,只要你说的出,朕今日便都应了你。” 一般这么说的,都是客套话。我自然不能开口要东西,便又行了一礼,道“皇恩浩荡,天下尽是陛下子民,天下为公,陛下为天,为衣食父母,臣女也只是做了该做的事,哪有再问衣食父母要东西的道理,臣女谢陛下恩赏。” “天下为公,陛下为天……” 西祁皇轻念了一声,眸色一深,随即便高兴的哈哈大笑,“你这小女娃,还是有点紧意思,不邀功,会说话,朕甚是喜欢。也罢,来人。” “奴才在。”刚才在门口嘱咐过我的宦司马上躬身上前。 西祁皇看着我,缓声道“拟旨,苏霍之孙苏倾沐,德惠聪颖,智勇双全,特钦封为宁安郡主,赐府宅,享俸禄,赏万金。” “遵旨。”宦司领命。 救驾皇子虽是大功,但以此功封了郡主,便真是陛下隆恩浩荡了。我赶紧端首跪拜,“谢陛下隆恩,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西祁皇点点头,“你失踪几天,家中定是很急,朕已派人送了信给将军府,你且安心。” “多谢陛下。”我赶紧叩礼。 这时候正好有人通报觐见。大宦司便领着我出了御书房,怕陛下在有什么吩咐,便又在偏殿侯了一会,又过了约有半个小时,大宦司便传信,说陛下已经回寝宫,我可以出宫了。 阿秋举着宫灯,引着我一路行去,便到了宫门口。远远的,便看到了将军府的马车,在马车下等我的不是别人,竟是主母吴宛华。 “倾沐……”看见我,她远远的便呼唤了一声,疾步走过来,一把就将我抱住,眨了几下眼睛,竟然还掉下眼泪来。 “倾沐,你可真是吓死姨母了,那日传来消息,说你秋猎失踪,却在瀑布下找到了摔死的坐马,姨母可真是吓坏了,连夜赶回了将军府,日日盼着你有消息。可真是皇天不负有心人,你竟然安全的回来了。可真是太好了。” 说着,她竟是抹起眼泪来。 她这戏份可做的够足,若不是早看清了她母女二人的嘴脸,还真容易有点小感动。 “多谢姨母惦记”我微微的笑着,看起来很是乖巧。 吴宛华乖嗔道“你这孩子,说的什么傻话,姨母不惦记你,谁惦记你啊。也深了,咱们先回去吧。” 我应了一声,便有婆子搬来脚凳,她先上车,然后去便坐了上去。 皇宫离将军府有一段距离,这期间吴宛华不时的嘘寒问暖,模样亲昵的很。我开始时还有问便答,后来实在觉得这些客套太虚伪,不愿意在跟她多话,便开始点头装睡。 我既是这样,她自是不好再说什么。到了将军府,便派人困的直流口水的我送回小圆院。 熟悉的路,不一样的心情。 一进小院,最新扑过来的是绿珠,她一把抱住我胳膊,哭咧咧的道,“小姐。你可是回来了,绿珠吓死了,呜呜呜……。” “姐姐,初七想你。”初七也凑了过来,眼泪汪汪的。 我心里一暖,总算是觉得心里舒坦了一些。 已近子时,大家也不多话,青藤准备了些糕点,婆子拿来了棉锦里衣,我简单洗漱了一下,绿珠便帮我散开长发,发现我伤口后,她一下就哭了,“小姐,这是怎么弄的。” “没事,过几天就好了。”我微微一笑,拿出药膏让她涂在伤口。 今日面圣虽然没说句几句话,却也是很费精力,加上车马劳顿,已是疲惫。 倒在榻上,很快入梦。 次日一早,陛下身边的总管大宦司便过来宣旨,一旨念罢,我叩首接旨,正式从将军府曾经那个受人欺凌的苏倾沐,变成了西祁的宁安郡主。 ☆、第七十二章 使团 与圣旨一同到来的还有金银和房契,我接过转给绿珠,让她拿了些银钱分赏给各宦司,宣旨宦司口上直呼郡主您太客气,手上也喜滋滋的揣进袖袋。 这次我出事,苏宏和吴宛华都回来了,苏宏照之月余前消瘦了很多,眉宇间尽是萧瑟,想必二夫人的丑事,让他分外伤神。 送走了宦司,他过来说了些场面话,便以心口痛之名由吴宛华搀扶着离开。我唤了婆子将银钱先搬去小院,按理我该是进宫朝圣谢恩,但我是御前钦赐,这道礼节也算可免,便拿了房契。带绿珠青藤出门。 今时不同往日,郡主出行,排场自不能一般,管家早备好了马车,派了四个武丁跟随,这才往新府邸行去。 新宅离将军府较远,却与荣王府只隔了一条小巷,想到以后会与那个倒霉的荣小霸王为邻,也略有些莞尔。 御赐府邸,虽不比大将军府的排场大,却也是像模像样,阙楼假山后花园,皆都不小,随宅御赐了三十内丁和十几个丫鬟婆子,见我到来皆都聚在院中跪拜认主。 我纵眼去看,这些人跪拜时大多一脸恭卑,唯独一个模样俊俏的婢子脸上略有倨傲,我使个眼色,让绿珠暗暗记下,那婢子名为香荷。 这宅院虽是新赐,里面陈设漆柱却不见多新,去前厅寝房转一圈,发现内置也都略旧,想要入住。须得修潢一番。 好在院中随赐了管家,我说了一下意求,管家细细聆听,一一记下。让绿珠取了银钱给他用作置办,留青藤在新宅驻留监管,便领了绿珠先行出府。 “小姐,咱们回府么?”老管家一直等在门外,见我出来。便迎将过来。 “管家伯伯先回吧,我去侯爷府里看看老太君,晚些再回去。” “老奴便在这里等小姐吧。”管家又道。 我微微一笑“不了,许久未见老太君,需得多坐一会。” 这次管家不在多言,浅礼一躬,转身引众人回往将军府方向。 待他走了很久,我便顺着小巷,穿街去衣店买了男装,额际有伤,无法束冠,便拿了顶镶嵌玉石的帽子带上,又挑了八折扇,这便去往吟红楼。 算算时间,离赌约立成也有两月,是时候过去一趟了。 门庭若市,往来熙攘,吟红楼已在花街成了红馆。 “哎呦我的小公子,你可是来了,姐姐可是天天惦记你呢。”一脚迈进门里,要阵香风扑过,岚姐迎了上来一甩手帕,笑的那叫一个灿烂。 我微微一笑,“尝过岚姐的陈年普洱,便是天天惦记,今日有空,特来找岚姐讨茶喝的,不知岚姐,可否得空泡上一杯。” “哎呦我的小公子,这是说的什么客气话,得空得空,当然得空了,岚姐这就给公子泡茶。春桃,上前面招呼一下。”她冲侧堂喊了一声,扭着身子在前面引路,便又到了客间。 她招呼我坐在上位,取了上好的玉石茶盏,温水洗茶热水泡茶,恭敬的送至桌上。 “有劳岚姐了。”我端起轻抿一口。 岚姐笑着坐在桌对面,“可是有些日子不见公子。瞧这气色当真不错,可是有喜事?” 我微微一笑,“吟红楼生意越发的兴隆了,岚姐日进斗金,替岚姐高兴,自然心下欢喜。” “哎呦小公子,你可真会拿岚姐开玩笑,这的生意好。还不多亏小公子你。”说完,她从袖中取出那纸赌约放在桌上。 “小公子,岚姐我是爽快人,也不想在多绕弯子,今日正是两月之期,昨日拢账,这进账却有两倍有余。既然如此,这赌约,也便应了。” 我微笑不语,等她继续说。 “不过……”她用帕子掩住唇,轻咳了一声,“小公子,这吟红楼我岚姐经营了数年,虽是这就应了你的赌约让你入股,但是,咱也得有个约法三章。” “岚姐请说。” 她起身,道“这第一,你虽入股进来,但这房契地契可不能算股,得还是我岚姐的。第二,也算简单,公子入股之后,这吟红楼老板还是我岚姐,你不得对外称之为老板。” 她看了一眼,见我面上无变化,又道,“这第三,你虽是入股了吟红楼,楼中姑娘却都是我吟红楼的,你所做的,也只是出了些点子,手里的姑娘也就是一个红叶。所以之前所说的分利方法我不同意。若是入股,你最多得两成红利。” 岚姐说的第一条和第二条并不过分,毕竟这吟红楼本就是她的,第三条却是有些过分了,毕竟,有赌约在前,有些事情都是早就说好的。” 我将茶盏放下,笑眼望去,她虽是语调很强,神色却是有些躲闪,明显是都底气不足,看来,她心里也不确定我会同意。 生意人就像赌徒,总喜欢据理力争的搏一下。多说一句,许是就会争回些银两,她也是在试探,我若是不同意,她定然也是没办法。 不过,我要的可不止一个吟红楼,我要的是烟街花巷打探的讯息……… 我便同意道“也好,就依岚姐所言。不过,苏某也有件事要说。” 岚姐刚舒了一口气,马上又有点紧张,“什么事?” 我微微一笑“过短时间。我会送些小姑娘过来,我要岚姐帮我找最好的师傅教导,好生培养长大,不得为难,岚姐可愿帮忙?” 送姑娘过来培养,长大后这都是能赚钱的,岚姐自然愿意,马上点头应了。我也不愿多留。与她签了入股的契约,简单聊几句后,便去寻了红叶。 我也许久未见她了,这两月她消瘦不少,眉宇间却添了些许风尘,在这烟柳地待的久,心智和心情,多少也会有些变化。 “公子。”她福身起礼,泡了一壶龙珠,然后直接问我“公子,红叶已在这里唱了两月的歌,也拉拢了把少姐妹,交心之人更是有三五个,公子接下来可有吩咐?” 自然是有,接下来,我要她撒网。注意雅间客人的谈话内容,将关键内容和弱点记历在册,以便后用。 红叶自然点头称是,交待了一些如何传递消息的办法,又说了些琐事,这便离开吟红楼,去了赌坊。 如我所料,赌坊早就恢复了生意,这月余也有几十万两的进账,收了聚海楼也有月余,李九连那边的分红也收过来,加在一起也有百万两,都换成了大额银票,规规矩矩的送到我手里。 我抽出一张想要递给他,他噗通一声跪下,直呼不能收。我被拗的没办法,想着来日方长,也便作罢。 出了赌坊,已然是正午,晨起没吃早饭,想着上次吃的芙蓉琵琶腿不错,便一路行去西街,进了酒楼。 “客官里面请,二楼有位置。”小二赶紧过来,引我去了二楼窗边。我点了几个招牌菜,不大一会,热气腾腾的菜品便端将上来。 他家的芙蓉琵琶腿味道真是不错,外酥里嫩,回味绵长。一盘五个,我吃了四个都还尤意未尽。绿珠掩唇一笑,叫了小二,刚想再要上一盘,就听楼下鼓磬齐鸣。我侧头去看,一队举着萧静额匾的队伍正在开路,自官道缓缓行来一队车马。 打头步行的人穿着夹卦阔袖短衫,配阔腿束脚的锦裤,脚蹋皮质绑带的短靴,头有发辨,腰配弯刀。标准的北离人装束。 再往后看,便是一行身穿黄马褂,带着红缨亮盔,穿简甲的侍卫马队。马队中心护着以为身穿大红卦袍,束着蛟龙吐珠发冠的一名男子。 我眯眼去看,此人阔额浓眉,一双虎目炯炯有神,骑在马上倨傲的挺胸扬眉。正是北离的大皇子,慕容昊。 西祁与北离曾有过争战,这些年关系也是不好不坏,离人一向不喜主动与敌国邦交,当年的百里天祁不知费力多大力,才结交到北离三皇子,平白无故的,大皇子怎么来了? “哎,又是一个大人物。这几天,算上这队使团,已经来了三拨大人物了,咱们公主可真是好福气。”小二在旁边随口叹着。 我被困山洞数天,回来后直接去了皇宫,消息蔽塞,还真不知这几日发生了何事,公主? 小二见我似有不解,便解释道“客观,您是外地人吧。这都不知道?咱们西祁的和硕公主已到适婚年纪,这几日的使团,都是进圣京来求亲的。” 原来是这样。 这和硕公主是皇帝陛下的十公主,属荣妃一脉,几年前我看过她的素纸白描,眉目如画,笑颦如花,端的是一个倾国倾城。 十九公主赫连云裳也是荣妃之子,小小年纪,端的也有了倾城之色,但是与其皇姐赫连云裴比起来,还是稍逊了一筹。 先不提娶了皇家公主能促进邦交,只说她的倾国容颜,便也叫人却之神往了。这北离皇子慕名求亲,也是正常。 不过…… 北离现在正和东穆打仗,离人这边若是求亲成功,就等于无形中拉了西祁做后援,东穆未等再战,怕就已经输了大半,应该不会就这么看着他过来求亲吧。 “小二哥,你说这几天有好多大人物,可还有别国使团?” 小二点点头“有,当然有。昨日也有一队使团自门前管道经过,据说是东穆国的。” 哎呦,要说东穆的那位公子,容姿可真是俊俏不俗,他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白衫,削脸飞眉的,自门口经过,不知引了多少西祁姑娘的观望。那人比之咱们西祁的八皇子,可是毫不逊色啊。” 白衣……削脸飞眉? “小二哥,你可知那人是东穆何人?” “哦,这还真打听了,据说是东穆国的太子,叫什么……哦,对,叫百里天祁。” 我眼睛一缩,心头突然血气翻涌。 百里天祁,你果真是来了西祁! ☆、第七十三章 宫宴 十九公主赫连云裳也是荣妃之子,小小年纪,端的也有了倾城之色,但是与其皇姐赫连云裴比起来,还是稍逊了一筹。 先不提娶了皇家公主能促进邦交,只说她的倾国容颜,便也叫人却之神往了。这北离皇子慕名求亲,也是正常。 不过…… 北离现在正和东穆打仗,离人这边若是求亲成功,就等于无形中拉了西祁做后援,东穆未等再战,怕就已经输了大半,应该不会就这么看着他过来求亲吧。 “小二哥,你说这几天有好多大人物,可还有别国使团?” 小二点点头“有,当然有,昨日也有一队使团自门前管道经过,据说是东穆国的。” 哎呦,要说东穆的那位公子,容姿可真是俊俏不俗,他骑着高头大马。穿着一身白衫,削脸飞眉的,自门口经过,不知引了多少西祁姑娘的观望。那人比之咱们西祁的八皇子,可是毫不逊色啊。” 白衣……削脸飞眉? “小二哥,你可是那人是东穆何人?” “哦,这还真打听了,据说是东穆国的太子,叫什么……哦,对,叫百里天祁。” 我眼睛一缩,心头突然血气翻涌。 百里天祁,你果真是来了西祁! “公子,你怎的了,可是哪里不舒服?”小二见我脸色不对,忙问了一句。 我暗自缓出一口气,压下侯间腥甜血气,缓声道“没什么,窗边风大而已。小二哥你继续说,你说来了三队使团,皆都是大人物,那你可知,另一队又是何人。” 小二回道“哎呦客官,这个还真就不知道了。与这两队人马不同,那队的大人物坐了车辇,只知道是中陆国的,究竟是中陆国何人,便不再知晓了。” 中陆…… 天启五国。各国间总有纷争,唯中陆既不与临邦交,也不主动为敌。没想到,他们也来趟求亲这波浑水了…… 这功夫,使团已经顺官道走远,绿珠加了菜,小二便退了下去,不一会就上了一盘新菜。 午后阳光正浓,菜品色香味俱全,袅袅的香气直冲鼻端,我却已毫无食欲。 凤家灭门刚足三个月,百里天祁便率使团来西祁求亲,若论世间薄凉,谁人能出其右。 上辈子当真是瞎了眼,竟爱上这般无情之辈…… 我长叹了一声,眯着眼睛迎向阳光。 百里天祁,我说过的,你若想飞天为鹰,我便断你翅。你若是想九天遨龙,我便剜你目。 现在东穆正和北离正在打仗,虽不知道因何而战,但是既然你们都来西祁求亲,定然都对和硕公主势在必得。 得公主者得后盾,你们两队使团定会卯足了劲儿的争。 哈……还真是该感谢八皇子,若不是阴差阳错救了他,便也不会赐封郡主。 按品阶,郡主隶属皇宗,我虽为外姓。却也可参加皇宗宴请或者重要仪式。 使团来贺是国事,使团求亲,则属于皇族家事,如有宴请,皇宗必然系数到场。 百里天祁,我会帮你的…… 我微微一笑,将桌边已经凉透了的餐茶端起。大口的喝了一杯。 “小姐,你……没事吧。”见我色不对,绿珠小声询问。 我放下茶盏,掏出锦帕抹了几下嘴角,道“没事,我吃好了,结账走吧。” “是。”绿珠应,赶紧下楼结账。我整了几下衣襟,也便下楼,走出酒楼,慢慢的踱步前行。 “小公子?”走了一会,突然有人唤我,我停下步子回头,唤我的人穿着小厮的衣服,眉眼并不出众,却是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 见我回头,那人乐了,“小公子,还真的是你,小的还怕认错了人呢。” 我上下打量了他一下,问“你是?” 他一愣,道“小公子,你不记得小的了?你忘了,那天是元灯节,你与几位皇子小姐,在咱们茶楼对灯联来着啊!” 哦,这么一提醒。还真是想起来了,那天,他还帮着记联面来着。 哦……“原来是你。” 小厮乐的一直点头“是我是我,公子,还真是巧,正愁找不到你,竟是在街上遇见了。” “可是有事?”我问。 他赶紧点头道“小公子,却是有事。昨日傍晚,那位出联的公子来了,他看了你们对的灯联,就一直沉默。最后,他看着最后的灯联,颊竟是笑了,说几个联子对的都很好,要将万金送给对出联子的人。” 哦,这倒是有趣。 小二继续道“不过,那位公子说想要见见对出最后一联之人,小的也说了,来人并未留下姓名地址,那公子说,万金要当面才给。他七八日后,连着几天申时还会去茶楼,有缘定会相见。别说,还真是有缘,在大街上竟然还能碰到,看来这万金,非小公子莫属了。”说完。他嘿嘿憨笑着。 他说的不错,我并不经常出来,能在茫茫人海的大街碰上,自然不易,也却是有点意思。 我点点头,道“多谢小二哥了,几日后,定当前去茶楼,绿珠。” “是”绿珠领意,拿出一块碎银给他,他立刻笑着接过,点头哈腰的说着多谢公子,便就退走了。 只是一个小插曲,不过能得了万金。也算不错,那出联之人也是奇怪,做后那联家即兴涂鸦,他竟是觉得对的不错,见见也好,我也好奇那是的什么人。 午后的秋,还是有些凉的。身上的男装略有单薄,风一吹,还是有些冷的,我便加快了步子,不大一会,就到了将军府。 老管家竟然还是等在门口,见我回来。赶紧迎上来,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将我送回了院中。 略有些疲惫,便让婆子准备了热水,洗漱一番,将药膏涂好,便窝进榻上。在睁眼,已是午夜时分。 口有些渴,起身到倒了杯茶,喝过后又回去睡,这便到了凌晨。 算算日子,今日也是青蓝阁休假的日子,明日,便也该回去了。那日突然失踪,夫子们定也急坏了,明日回去,自是免不了一通询问啊。 吃过晨起早饭,我让绿珠拿了本史籍给我,坐在窗子前慢慢翻看,临到中午的时候,竟是困了,收了书,让绿珠掩好门窗,想着补个午觉,刚眯上眼,绿珠便又急匆匆的赶回来,站在榻边轻轻唤我。 “什么事?”我坐起身来。 “小姐。宫中宦司过来传信,说是申时有宫宴,让小姐赶紧过去呢。” 这就来了吗?这么快。 “小姐,奴婢给您梳妆吧,已经快未时了,再一会,怕是哦来不及了。” “好。”我应了一身。起身坐在了铜镜前。绿珠赶紧跟过来,拿角梳先将我长发梳平整,然后便我头发分成左右两半,开始细心的盘起发鬓来。 因是宫宴,我又是新赐的郡主,发饰着衣自然不能含糊。 绿珠将我发鬓高盘,打出鬓花。挑了几个红宝石的头饰装点,做后又在头侧插了一跟镏金布摇。又左翻右翻的,找出一套艳色衣裙,我侧眼一看,是那人送的寸领桃红的窄袖儒裙。 我最近胖了点,也高了些,穿这件衣服正好合身。想着今日宫宴,现置办衣服定然来不及了,便也不在计较太多,旋身穿上。 “小姐,你今天可真漂亮”穿好衣裙,又披了一间软缎披风,绿珠眼有惊色。由衷的赞叹。 我微微一笑,在这丫头眼里,她家小姐就没有不漂亮的时候,哪怕瘦成一根大脑袋都 的豆芽菜,也都是美的。 不过,今天她还真没虚夸。 因为第一次参加宫宴,身份也是特殊,便特意装扮了一番。 我画了眉眼,点了朱唇,又施了粉黛。齐眉的短发遮住偏瘦的额,便显的下巴尖尖,眼睛更是水汪汪的,跟注着一旺清泉一样,轻轻浅笑,端的是淡雅娇俏。 我就说吗,将军府里的苏倾雪和苏倾月都是美人坯子,这身体同是苏家一脉,定是不会差太多,只是身子太瘦太小,在等些时日,定然又会不一样的。 收拾妥当,已经是未时,管家早背好了马车,我踏着脚凳上车,啪的一声打马,车子便往皇宫方向行去。 入宫不能带太多随处,管家自然留在宫外,我上前示意了腰牌,便带着绿珠进了北门。一路自有小宦司引着,穿回廊过小桥的,这便是到了宴堂。 皇宫宴堂自然不小,我去的略晚,堂中已坐满了人,宦司领我去了我的位置,便就退下了。 ☆、第七十四章 大手笔的 求亲 风乍起。 宴堂的宫灯摇摆,映红了为首那名男子的白衣。 这是我再世为人后,又一次见到百里天祁。 他穿着最爱的白色纱锦,高束着冠,鬓角边留垂两缕碎发,飞眉削脸,俊面薄唇。 我看着他走进来,看着他与陛下拱手起礼,又看着他由宦司引去上位落座,脑中就如空鸣了一样,听不到其他半点声音,只将他这些动作放缓变慢,生出一种恍如隔世之感。 我想过无数种相见的场景,我羽翼丰满,举剑长空斩他首级,或是机关算尽。将他逼至落魄,最后他一杯毒酒穿肠,还我血债累累。 却没想过这么快就又相见了,我为郡主,他为使臣,于咫尺朝堂之上。 听到他的名字会恨,想到他心口会血气翻涌,恨不能立刻去东穆剜其心,喝其血!但此时见到了,心头恨意更胜,面上竟然也可以如此平静。 也许恨到极致,就是这般样子吧…… 许是我目光太冷,百里天祁突然停下手中喝茶的动作,抬头,往我的方向望来。 “锵……” 两道不含温度的目光于半空相撞,我端直身子,拿起杯盏,轻抿了一口米露。 堂风吹过,米露入口寒凉,他目中无波,脸庞上一派冷冽。 我端着米露,冷冷的对视着他。 他显示一愣,随即,竟然轻扯薄唇。展出一个淡淡的笑颜。 咚…… 我仿佛听到了周围一片心脏狂跳的声音。 侧眼去看,旁边一个郡主已是脸色娇红,周围几个宫娥虽然低下了头,也还不时的抬头偷偷去瞟。 冷冽中的俊朗,最是惹人心动,上一世我便为了笑颜而醉了心神。 纵是知他薄凉,也依然会有女子愿意飞蛾扑火。 我轻勾唇角,饮一口米露。 “北离使臣到。” 随着一声亮喝,慕容昊大步而来,与随从行至殿堂中后,右手扶住左肩,点头一礼“北离大皇子慕容昊率使臣,参见西祁皇。” 西祁皇微微一笑,道“大皇子远道而来,快快免礼,还请上坐。” “谢西祁皇。”慕容昊大步流星去了坐位,左右看了一眼,目光触及到十公主,眼中顿时现出浓浓的惊艳。 今日赫连云裴施了浅妆,青丝挽成花鬓,淡红朱唇点额花,她皮肤本就白皙,今日穿了金色的秀丹襦裙,更是显的娇美的如同谪仙。 北离民风彪悍,女子多是粗狂,阔额宽腰的,不曾有十公主半点娇柔,也难怪这离人皇子惊艳,自从坐在那里,他眼就想被公主黏住了一样,怎么挪也挪不开。 公主被看的不好意思,只好微低下头,拿起桌上清酒抿下一口,抬头时,那离人皇子竟还是眼神热烈的盯着她。若不是殿中人多,那人怕是会靠近过来也束不定,公主脸色一阵泛红。 好在这时候,门口宦司又传来一声亮喝,算是替她解了围。 “中陆使臣到……”。 唱声刚落,自大殿外便走进一个朗身少年来。 他穿着一件霞罗色束腰长衫,外罩一件滚了锦色金边的浅金锦鱼袍,头束清花白玉冠,脚踏锦白罗秀靴。一张英气的脸上棱角分明,悬鼻,薄唇,剑眉,晶亮的眼眸里笑意微扬,似是蕴了这世间所有的桃花。 他一手背后。一手搭与腰前,漫不经心般的轻步款行,跨过门槛,穿过门廊,就这般飘然的走到了众人面前。 “中陆皇御弟轩辕宸,参见西祁皇,陛下万福。”他弯唇,朗声唱颂。 有风吹过。将他发鬓衣角吹的轻轻摆动,他抬首,立于殿堂之中。 如果说,温润如玉的佳公子赫连云沼是天边云朵,冷冽玉面的百里天祁是清晨冰露,那他就是正圆十五夜的皎皎月光。 春山做骨,秋水为眉,如傲然巅峰之雪,如飘飘如沐之风。 春花无意留秋雨,傲雪梅花别样清。 我突的心中一动。 是他…… 那个送墨阙给我的少年…… “原来是中陆皇御弟,快请上坐。”西祁皇微笑,大宦司忙将几人引去上位。 他落座的位置,在百里天祁之侧,正好斜对公主。可他翩翩不看公主,而是将目光穿过众人,落在我身上。 许是发现我穿了那件桃红儒裙,他心情大好,竟然弯唇笑了。 我垂眉眼,低头喝了一口米露,假装没有看到。 中陆皇御弟,原来他是中陆之人。 中陆一向不参与纷争,我对中陆便也不太了解,只知道原来的中陆皇一生只取了一位皇后。 二人伉俪情深,生了两个皇子和三个公主,三年前,皇帝不知为何,硬是将皇位传给了刚及冠的大皇子,第二天便携皇后不知所综了。 关于他们的失踪,一度引起了许多猜论,有说太子逼宫胁位的,有说二人得了绝症暴薨的,还有说帝后不要江山。携美人云游四方的,总之是众说纷纭。不过,这些都只是猜测,具体情况也无人知晓。 人都到齐了,西祁皇面上微微带笑,端起酒盏道“远来是客,几位千里迢迢来我西祁,一路上车马劳顿,特此设宴,为诸位接风洗尘。” “西祁皇太客气了。”北离皇子慕容昊最先举杯,大大咧咧的回应。 百里天祁和轩辕宸也都举起酒杯,众人跟着举杯,同饮而下,这宫宴就算开始了。 咚……的一声,磬鼓司开始奏乐,有娇美的宫娥手持袖锻,绕进场中开始起舞。 她们时而折腰,时而跳跃,或是旋转,或是成花苞样聚聚散散,当真养眼。 一舞过后,又有些宫司上来,穿着简甲模样的舞衣,随着鼓乐开始舞武。他们或许是有些功夫底子的。出拳或旋转,踹腿或是躲闪。武与舞结合,刚柔并济,看的也是热血沸腾,满堂喝彩。 两舞过后,有宦司抬上瑶琴,一曲高山流水,将宫宴引至高点。 舞也看过。曲子也听过,酒更是喝的差不多了,北离大皇子最先坐不住,起身拱手道“多谢西祁皇陛下这般盛情款待,不过,久闻西祁十公主能歌善舞,不知今日可否有幸,观公主一舞?” 众人来意。西祁皇自然清楚,他便微微一笑,转而问赫连云裴“皇儿,你可愿一舞?” 赫连云裴垂眉一礼,长身而立,早有宫娥准备好了秋水宝剑,她锵啷一声拔出,款步行至堂中央。 “砰………” 鼓鸣。她横身而立,双指滑过宝剑。 “砰砰……” 鼓响,她悬身折腰,出剑斩出历招。 又是几声急促的鼓点,她配合着舞出了几个急促的剑花。 “叮……” 瑶琴轻鸣,她将动作放柔,随乐慢慢起舞。 女子执剑本就飒爽,她这一舞。或急或缓,或烈或柔,在加上她身材窈窕,容貌倾城,几乎所有人都看呆了一般。 一舞毕,众人皆都击桌示赞。 北离大皇子激动的道“十公主这舞跳的简直太好了,简直令人佩服。” 赫连云裴微微颔首,浅笑回礼。 百里天祁却是赞道,“早就听闻西祁十公主舞艺不凡,姿容更是倾国倾城,今日有幸得见,舞艺却是惊人,但姿容又岂止一个倾国倾城,简直堪比水中洛神,皎如云端之月。” 同样是夸赞,北离皇子夸的肤浅,百里天祁却既夸她舞跳的好,又夸她人长的美。 虽说十公主从小就被人夸的多了,但是这百里天祁乃是一国太子,姿容又是这般出众,还是来西祁求亲的,他的这番夸赞,自是听的不一样。 赫连云裴的脸色立刻就红了,款款施以一礼。碎步归回座位,又娇媚的瞟了百里天祁一眼。 北离大皇子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唯恐什么事在被东穆那边得了先机,他不善邦交,性子也是耿直,竟是直接起身,用右手搭在肩膀上,施了一记大礼,道“陛下,西祁与北离也是近邻,本该有所深交。慕容昊今年双十有二,为北离远征王,军功累累且尚未娶妻。” “早就听说贵国的十公主荣姿天人,绝色无双,慕容昊这次前来。带了珠宝二十车,马匹数千,锦缎玉器若干作为见面礼,慕容昊早就十分仰慕贵国的公主,今日得见公主舞姿,更是惊为天人,不知可否有幸,能娶得公主回去做我皇子正妃?” 珠宝二十车,马匹数千都还只是见面礼,这北离,这次可算是下血本放大招了。西祁皇笑着道“大皇子耿直大方,年少有为,果然是北离之傲。” “谢陛下夸赞。”北离大皇子一喜,但是还没等喜色自脸上扩开,一边的百里天祁也是站起身。 他双手互搭,行了一记大礼,然后开口道“陛下,东穆与西祁一向友好,我东穆山清水美,气候宜人,虽也是四季分明,却是冬暖夏凉。早就听闻贵国十公主德才兼备,秀外慧中,今日得见,更惊其温婉。东穆,愿将临近西祁的两座边池做为聘礼,不知是否有幸,可以取贵国公主为妃。” 他话音刚落,周围顿时响起一片惊叹。 那北离皇子一个见面礼,就已经很惊人了,但这东穆太子,开口就是两座边城。这可是个大手笔啊! 一个是北离大皇子,嫁过去是逍遥皇子妃,另一个是太子,若是他日登基,那便也是母仪天下,殊重殊轻,自然立见高下。 西祁皇便赞道“太子殿下果然胸襟宽广,他日定是一番宏图抱负。再说这东穆的山水,也确是出英才,观太子便可知一二。” 百里天祁颔首一礼,似是不经意的一撇,目光正好落在十公主赫连云裴身上,公主当即脸色一红,百里天祁也是微微一笑。远远看去,像极了眉目传情。 北离和东穆正在打仗。得公主者的西祁。 那北离大皇子见风气不妙,似是有点乱了分寸,轻转头,撇了一眼身后军使一般模样的人,得其肯定后,立刻转头。 他朗声于百里天祁道“太子殿下,据我所知,今年的七月初十是你的大婚之日,据说你与那女子相识也有十余年,但是大婚前夜,那女子一家却也被诛了九族。 尚且不说其他,七月初十到今日,也就将近白天。敢问太子殿下,旧人尸骨未寒,你怎的就又来西祁求亲了,你这番模样,公主,又怎敢轻易驾你?” 吸…… 话一说出,周围人皆是转头看向百里天祁……… ☆、第七十五章 比试一番 我轻抿一口米露,望将过去,就这么冷眼旁观着。 一国准太子妃大婚当夜灭门,这事早就人尽皆知。但今日,百里天祁毕竟是为一国使臣前来求亲的,被北离当堂翻出旧事,就好比被人抽了一个响亮的耳光。 不过,他面色竟也没变,只是神色一暗,道“你说的不错,鸾儿,却是殇于大婚之夜。” 我冷笑,时至今日,他还有脸唤一声鸾儿。 “我于鸾儿,相知十年,若是未出事,她定然已是我的太子妃了。这世间最为美好的,便是有情人终成眷属。谁人不想青梅煮酒,举案齐眉。只可惜,最后生死两茫茫,无处诉衷肠。” 他说话的,别过了脸,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感觉到他声音很是低缓,像是诉说,也像是陈述。 这百里天祁也真是好手段,他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解释,但是这短短的几句话,听起来却像是无尽的惋惜。让人觉得,他心中定有无尽苦楚难以诉说,也让人觉得,此人是个痴情之人,真是演的一场好戏。 侧眼去看,果然见十公主赫连云裴此时已经眼含痛惬,似是已被感动非常。 也是,百里天祁生了一副好皮囊,怎么看都不像是薄凉之辈。 偏他就是! 北离大皇子本是想击他软肋,来个釜底抽薪,从而取个巧,报得美人归。谁知道,就这样被他几句话轻松的化解了尴尬。他回头又去看军师模样的人,那人微摇一下头,似是再说,暂时已经没了办法。 北离皇子不会太绕弯子,说这番话之前,也不知道会如此吃瘪,这会使诈不行,倒闹的自己看起来像个揭人伤疤的小人,又急又怄火的,脸憋的通红。 看着情况,公主可是要被东穆取走了啊,这可怎么办啊! 他急的不行,便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轩辕宸也说话了。 他站起身,抱拳一礼,道“太子殿下性情中人,但是若论起性情,我中陆国必是当仁不让。中陆开国百年,皆都是一帝一后,一生一世一双人。” 说完,他扯起唇角,似漫不经心一般的瞟了我一眼,然后,继续道“我中陆虽不如东穆的山水如画。也不如北离的地域辽阔,但我中陆邻雪山,邻沙漠,更有蔚蓝的皓海,连天接地,浩瀚无边。也可算个是好山好水,人杰地灵的好地方。若是嫁到我中陆,便定也是一生无忧,广阔天地,任君遨游。” 轩辕宸之姿容,比之西祁的八皇子也毫不逊色,听他又夸中陆人深情,又夸地方美的,公主看神色也是略有心动。 嫁到其他国,不管为妃为后,到做后没免不了夫君都会娶妃娶妾,但若是到了中陆,一生一世一双人,可真叫一个只羡鸳鸯不羡仙。 她偷眼去看轩辕宸,脸色忽的一红,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西祁皇也是笑了,道“这般说来,皇御弟,可是也对孤的十公主有意?” 我猜,那老皇帝心里想的肯定是:这可太好了。 身为一国之君,他自是也有打算。 东穆和北离此时正在打仗,且战事正吃紧呢。西祁本可不掺这汤浑水,偏偏两国这时候过来和亲。 于西祁皇来讲,皇女嫁给哪一方。与另外一方自然生出揭谛,也就等于变相的了一方为敌人。 既然嫁给谁都不太好,嫁去中陆倒是一个不错的选择。 中陆虽远,又地处寒极之地,但好在与各国多年都无纷争,且是地大物博。西祁与南疆多年不和,久站亦是外强中干,现在这状况,少树个对敌才是王道啊。 西祁皇微笑着看着轩辕宸,眼缪眸中多了些异色。 谁料,轩辕宸却是道“陛下,不是轩辕宸对公主有意。是我中陆对公主有意。” 西祁皇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什么?” 轩辕宸抱拳一礼,道“中陆皇御弟轩辕宸,代中陆皇兄轩辕濯,前来向西祁十公主求亲,中陆这次带来了十株天山雪莲,百株千年人参,另有鹿角,貂獭数张作为邦交之礼,希望,贵国公主,可以考虑一下。” 十株雪莲,百株千年人参,还只是邦交礼,这中陆可真是下血本啊……要知道,只一株雪莲,可就价值连城啊! 西祁皇看了一眼那少年,面上虽保持微笑,眼中却也是缓变。 不过…… 替兄……前来求公主…… 求亲有这样的么?好像古往今来,都没有吧…… 本来还觉得这中陆皇御弟不错,现在看来,公主嫁去,也是有些不妥的…… 三个都不靠谱,但三国给的见面礼都太丰厚了,当面拒绝任何一方,怕都是不妥啊…… 西祁皇瞟了一眼重皇子,似是示意大家,想个万全之策。 事关重大,几位皇子似都没有太好的主意,倒是太子赫连云弘轻咳一声。站起来道“三国使臣都想娶我皇妹,但皇妹却只有一人,只能嫁娶一国。既然如此,咱们不如学学民间,来个比武招亲如何?” “比武招亲?好,这个好!”大皇子慕容昊眼睛一亮,最先点头。也许在他看来,若他北离征远王,功夫定然不会输的。 谁料太子又道“事关重大,也不能只是比武,即使比试,当多比几局才好。今日天色已晚,怕是也不能进行什么比试类目了,不如待到明日,大家在行比试,如何?” 我深深的看了赫连云弘一眼,这人虽是一病容,脑子转的却是很快,也难怪西祁皇说,只要他在,这太子座便是他们的。 他这一番话,既化解了三国争一公主的尴尬,因为算给各方一个台阶下。通过比较没有娶到公主,和通过比试输了没娶到公主,虽是结果差不多,意义,可就完全不一样了。 轩辕宸最先说好,其他二人便也同意。 宫宴进行现在,也有两个时辰了,临近亥时,众人都有些疲乏,西祁皇当即宣布,比武招亲的比试地点定在御武场,时间是辰时。该睡没说的都说了以后,这宫宴,也便散了。 我虽是新封郡主,也无权住在皇宫或是别院,在晚也要出宫。 一路绕回廊走栏阁的,出宫已经差不多亥时中,回到小院,已经到了子时。 解开长发,梳洗一番,绿珠怕我宴上没吃东西,又贴心的拿了两盘糕点过来,我实在无胃口,便让她将糕点放在桌上,让她回房睡觉了。 心思空洞杂乱,我便抽出一件披风,打开窗子,望着窗外的黑夜发呆。 秋天的夜,还是很冷的,站了一会,我竟是有些寒凉,便关了窗子,准备回榻上躺着。回头才发现,屋里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人。 他抱着肩膀站在我的不远处。眼睛晶亮亮的,桃花眼里尽是笑意。 又是他。 我已懒得在去说他什么,径直走到桌子旁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这人似乎就喜欢夜半不敲门的顺窗户进人房间。 “小丫头,你果然胖了些,也高了些。”他笑着。 见我不语,他凑将过来,“小丫头,见到我,你莫不是不高兴?” 我不语,他竟然又凑过来一点,问“小丫头,你可有想我?” 我还是不语,他却是笑了,摇摇头道“真是个没良心的小丫头。也罢,你不说话,便当你想我了吧。亏我知道了你出事,便这么急的赶了过来,哎……” 我哼了一声,道“这位皇御弟,可是莫要胡乱说话,你明明,就是过来求亲的,怎的又是因我而来。” “你这丫头,若不是以这个理由,我又怎么能大张旗鼓的来西祁,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是谁吗,我这也算告诉了你,怎么,你还不高兴吗。” ☆、第七十六章 这叫品尝 我微笑,坐到椅子上道“这位皇御弟,你这话说的好生奇怪,你是何身份与倾沐何干,倾沐虽曾有过问,你不答便也不答了,何曾让你大张旗鼓的过来表明身份了?即是未曾说过,又何来高兴不高兴之说。” 轩辕宸勾唇一笑,摇摇头道“你这小丫头还真是伶牙俐齿,父皇与我讲的没错,这世间女子,果真都是不讲道理的。” 我懒的再去理会,随手拿起一块小片的云片糕,轻咬一口,慢慢咀嚼。 轩辕宸看了一眼糕点,弯唇一笑。随即,他旋身从榻便拽过一件厚锦蓬,下一刻,我就这么拿着半块云片糕,站在了房顶。 我有点恼怒“喂,你做什么。” 他用锦蓬将我裹的严严实实,轻声的道“你不觉得,外面空气很好吗。” 我哼声道“别跟我说,你今天还要看月亮。” 今日天空无月,星星到倒是不少,零零落落,一闪一闪的。 他低下头,桃花眼里蕴着无尽笑“那便看星星好了。” 我皱眉“我没那个雅兴,放我回去,夜已经深了,我要睡觉了。” “那咱们就去吃好吃的吧。”说完,他夺过我手里的半块糕点塞进口中,脚下轻功一跃,便带我离开了将军府。 耳边有呼呼的风声,将我额上的短发吹的飞起,他嗬笑一声,将锦蓬后的大帽子扣过来,视线顿时一片漆黑。 我抗议的蹬蹬腿,道“喂,你把帽子打开,我看不到了。” 他似是在笑,回手一拢,我感觉身子一转,什么东西盖在了后背上,视线彻底漆黑,耳朵似乎听到了噗通噗通的心跳声。 他好像,用披风把我裹着。揽怀里了…… 我心下紧张,感觉脸上火辣辣的在烧,好在,也只是一会,他便松开了我。 我四下去看,我们正在一间矮廊的瓦顶上,回廊前方不远处便是一间阙殿,屋檐边角考究。下面摇摇晃晃的挂着数着宫灯,宫灯上面一大块匾额,上面篆刻了三个大字,我眯眼去看,这是…… 我一惊,“皇宫!” “嘘……”他赶紧将手放在唇上,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然后快速的将我身子压低,几乎是匍匐在房顶上,半响,见却是无人发现,这才松了口气,道“小丫头,你知道是皇宫还说话这么大声,怕引不来御林军么?” 我只好压低了声音道“你大半夜带我来御膳房做什么!” 皇宫,十万御林军,无数高手护卫,要是被发现了,哪管你是谁,一片弓箭雨,不射成筛子,也成箭靶子了。 他弯唇笑道“天下美味尽在皇宫,带你来这里,你说干什么?” 我惊道“你加你竟然带我来偷吃的!” “非也!”他一挑眉角,“拿走才是偷,咱们进去吃完了就出来,这顶多算是品尝。” 啥,还要再里面吃?我可是新赐的郡主,三更半夜偷进皇宫,这要是抓到了,不说别的,我这名节…… 他似乎知道了我在想什么。挑眉道“怕什么,不是还有我呢吗。” 是的,没你我也来不了这里…… 他不在说话,几个跳跃到至于房顶。躲过两队巡逻的禁卫兵,嗖的一下钻进御膳房,躲在一根大房梁上。 虽是子夜时分,但御膳房里还是有很多嬷嬷和小宦司的,不时有人端着盘盅进出。我有点紧张,呼吸都憋着大气,他却不以为意,卷着我几个轻跳,便从一个房梁,跳到了另一个房梁上。 反复几次过后,我二人来到一间似是成菜房的地方,他飞快开门将我拉进去,拽我越上房梁。 纵眼去看,这屋里尽是一排排的木架,上面摆有很多食盘,有卤肉卤蛋,有鸡有鱼,再往后看,还有鱼翅鹿脚,鲍鱼飞鸟,有大螃蟹大甲鱼还有熊掌,最重要的,这里没有人,我便也松了一口气。 他问我“丫头,快看看你想吃什么。” 我瞥了一眼房梁下的那些菜,道“咱们这样,不太好吧……” 他很认真的想了想,点点头道“你说的有道理,是不太好!” 说完,他将手伸进袖袋,从里面掏出两块锦巾,又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竹壶,拔出瓶塞,倒出些液体将两块帕子浸湿,递给我一块,自己则仔仔细细的将手擦拭干净。 见我愣着没动。他又帮我把手擦了擦,这才点点头道“这回好了,咱们净过手了,可以吃了。” 我感觉一头乌云,说的不是这个意思好不好…… “你要吃哪个?”他问。 梁下的菜品泛着阵阵香气,我很是纠结,感觉似乎要流口水,我有点不好意思,“要是被发现怎么办……” “哦,那咱们回去吧!”他作势要卷我走。 “熊掌吧。”我赶紧道。 他露出一个我就知道你会是这样的表情,然后凌空一抓,那熊掌一下飞了上来。 他将熊掌递给我,又是凌空一抓,一只大号螃蟹便飞了上来。他熟练的揪螃蟹腿,掀螃蟹壳,吃螃蟹肉。做后拿起竹壶,大口喝下一口,顿时一脸陶醉。 有没有那么夸张啊!我鄙视他一眼,小口的咬下一块熊掌…… 唔!好吃啊!我嚼了几下咽下,赶紧又大口的咬下一口。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你在尝尝这个。”他又一盘鹿肉弄上来,我抓了一片放进口中,唔!入口含香!! 他弯唇一笑,运内力又抓上来好多菜,还顺道弄了一坛米露,我们二人便坐在房梁上,各种大块朵顾。 约有半个时辰,我酒足饭饱,摸了两下撑的溜圆的小肚子,满意的又喝了一口米露。他微微的笑着,先将房梁上的残骸收拾好,然后翻身跳下房梁,将我们吃光的食物,做成掉在地上或者风吹翻的模样,那熊掌太大,我只吃了小半,他便用手揪了几下,做成被猫咬坏的模样。 几乎是他刚摆好。门口便传来一阵脚步声,他噌的一下飞上房梁,房门同时打开,紧接着,一道绝望的呼嚎声音便传了过来。 “啊!明早要招待北离使团的螃蟹!” 我和轩辕宸对视一眼,便又到一声更绝望的呼嚎。 “啊!明天要给东穆使团的熊掌!” 他的声音很大,语调那叫一个凄惨,我感觉心脏噗通噗通的狂跳不止。 轩辕宸赶紧用披风卷起我,眼前一黑,嗖的一下,我二人已经离开了那间屋子,停在离门口很近的一个房梁上。 我斜眼问他“喂,这位皇御弟,你在中陆,是不是经常御膳房偷吃东西,怎的看你如此熟练?” 他弯唇,目视着前方口中淡声道“丫头,都和你说了,这叫品尝,不叫偷吃,对了,你想吃糖水么?。” 我一头恶寒,在御膳房偷吃了东西就算,你还要偷吃糖水。真当这是自己家了吗…… 不过顺着他看方向瞅,我发现那边有几排小炉,炉上温火顿了很多糖水,精致的盅壶里冒着袅袅的热气,香味漫在空气中,甜丝丝的。 额……好吧,有槐花蜜么…… 他微微一笑,卷着我几个跳跃。到了离糖水不远的地方,刚想仔细辨认哪个好吃,边听门口传来一道催喝“膳掌司,槐花蜜好了没有,那边已催了几次了。” “哎哎,马上就好,这就给您看看去。”说着,一个小宦司颠颠的跑了过来。掀起第二排的一个盅壶看了一眼,又盖上盖子,颠颠的跑了出去,道“回大掌司,糖水还没炖好,估计在得有半柱香的功夫。” 外面那人有点急的道“哎呀,怎么这么慢啊,这个槐花蜜是东穆使臣要的,那边都催了好几次了,说是东穆太子有个习惯,得喝了这个才能安寝,这都子时了,那边都还等着呢。” 小宦司道“大掌司,这也不能怪咱们,这槐花蜜得要鲜槐花叶,加辅料烹煮一个时辰方好,可是咱们西祁这时候哪有鲜槐花,这盅蜜都是加急从外面弄回来的呢。” “哎,说的也是,那咱们快着点吧。” “是,是,咱这就加火去。”说完,那小宦司又颠了回来,拿把竹扇不挺的煽,盅壶没一会就就沸出许多热气。 百里天祁西饮槐花,这习惯从我认识他就一直保持,到了异国竟也不改半点。 我眼睛微眯,微微一笑,轻声的问轩辕宸“皇御弟,你身上可是带有什么药么?” “怎么,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摇头,“不是,我是想问,你身上有没吃了让人不舒服的东西。” “不舒服的~”看了眼下面那个盅壶,y他似乎是懂了什么。 从袖袋里掏啊掏的,掏出两个瓷瓶来,一样倒出一颗放在手中,轻声说“这两颗,一种是清火丹,治人肝火旺盛的。另一个是玲玲丸,治血气不畅通的,这两种丸中合在一起,会产生些副作用。” “什么副作用?”我问。 他面色一红,却似乎避重言轻的道“其他都是小事,能看到最大的副作用,便是会腹泻。” 腹泻?好,太好了。最后吃完了以后顿茅房出不来。 我拿过他的两个瓶子。一样又倒出了三颗,加上之前那两颗,揉成一颗大泥似的丸,放在他的手里,道“你把这个给扔到盅壶里去!” 他看着手里的东西,脸上略有纠结,不过也没说什么,正好那小宦司背过身去,手指一弹,便将东西弹进了半开盅盖的盅壶里。 那小宦司不知所以,回来拿着扇子一顿猛扇,不大一会,蜜就好了。 他赶紧娶了盅碗,将壶里的槐花蜜尽数倒出,闻了一下,赶紧盖上盖子送了出去“掌司,蜜好了。” “好,我这就给那边送过去。你赶紧看看宁神汤好了没有,好了赶紧让人送御书房去,陛下和几位大人还在议事呢。” “是,是。”小宦司应。我却来了兴趣,陛下还在议事…… 那么,说的会不会是明天比武招亲的事呢…… 我和轩辕宸对视一眼,他似是懂了什么,卷起我就走 ☆、第七十七章 偷梁换柱 我以为御书房附近的守卫会很森严,但许是午夜的关系,轩辕宸竟是并不费力的带我到了御书房的房顶。 虽然没有被发现,但是御书房下面,三步五步便站着一名御林军,若是动静大些,定是容易发现。我二人便趴在房顶上,轻轻的掀起一块瓦片。 “左相,也讨论了一个多时辰了,你便拿个注意吧。” 是老皇帝的声音,我赶紧加脸凑近瓦片的空隙,去看里面的情况。 老皇帝坐于御书台,以下左右两边共站了七八个人,我只认得其中两个。那个白胡须的,他是左相公孙明,他旁边白面无须的是右相邱泽恩,其他的人皆不认识。 左相搭手一礼,道“回陛下,臣综合各位大臣所言,一共总结出五种比赛项目,这五项,既突出的西祁特点,又避免了各国时辰间伤了和气,可谓是一举双得。” “哦……你且说来听听。”老皇帝道。 “是,陛下。”左相回礼,道“臣认为,比赛项目应该为诗词,智巧,赛马,骑射,还有,就是对公主的真心。” 老皇帝还没说话,右相却道“左相说的非常有道理,不过。你说的前几样,都算是比试,这最后一项,怕是有点难,这次几国过来和亲,中陆不知何故而来,但是东穆和西祁,已是其心昭昭,若是比比谁的彩聘雄厚还好说,比真心,怕是太难。” 左相回道“就因为难,所以才要比。” 他搭手向老皇帝一礼,道“陛下,此次和亲。若是公主被任何一国娶走,西祁也虚随之为盟,既然终究要为盟,不如选个真心多一点的,一来,两国间能因这真心多个保障,二来,也算为公主,某个福姻。” 左相说的很有道理,老皇帝点了点头。问“左相,可是又有了如何试真心的法子?” “这……”左相略有犹豫,道“老臣,暂时还未想到。” 说了半天,好以为他有办法呢,结果也是个空计划,众人叹了一声。这时候,便有小宦司送来了汤水,那位慈眉善目的大宦司赶紧承了上来,先用银针试了试,见针未变色,这才盛出一碗,双手递给了西祁皇。 老皇帝接过喝了两口,点点头道“这汤不错,诸位大臣议事也累了,去给诸位大臣也盛上一碗吧。” “是。”大宦司赶紧又拿了盏碗想,盛给诸人。 深秋的天本就凉,夜晚风大,便更加凉寒。我虽是裹了一件锦蓬,但毕竟是怕在房顶上,房顶的瓦片异常的凉,我越趴就越冷,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 轩辕宸见了,便将他的黑蓬脱下来,盖在我身上。背算是暖了。但下面的瓦片依然还是很冰冷,我有点背舒服,忍不住对动了一下。 “咔啦……”两个瓦片摩擦,发出极为轻小的撞击声。 这声音放在白天,根本不会有人注意,但这是子时,万物皆静,这声音随风一吹,似乎扩大了数被,右相最先反应过来,猛的一喝“谁!” 我一惊,手一抖,一直拿在手中拿着的那块瓦片一下掉落,顺着房檐滑下,啪嗒一下掉在地上,摔的个粉碎。 “什么人!” “有刺激!” 这响声瞬间惊动了御林军,几声大喝,几对御林军拿着刀剑,跑着往这边奔来。 糟糕!我暗道一声,轩辕宸却已经将我卷起,驾轻功跃了起来。 “人在那边,抓住他!”有人暴喊一声,几道身影腾空跃起,向我们这方向追来。 我有点急,我二人身份特殊,若是被逮住了,轩辕宸倒还好一些,毕竟他就是住在宫里的。我可就不一样了。 擅自进宫乃是死罪,身为重臣之女,又是新赐郡主,擅自与他国皇族纠缠不清,说明白了还好,说不明白可就是诛九族的大罪! 凤家已经被诛,苏家这些人虽然大部分都让人看不顺眼,但毕竟九族无过,我不能再让惨剧发生了! 轩辕宸轻功不错,但大内侍卫也不是吃素的,几乎就跟在十米左右的地方,只要我们稍慢一点,就会被捉住。 “怎么办啊?”我本能的搂住他,感觉这样能减轻一些他的负担。 “搂住了。”他面上不急不燥。跑着跑着,突然从房顶跳下去,同时口中吹出一声轻哨。 “咻……” 哨声起,他用披风将我裹严,搂紧了了就地一滚,便滚到一处假山旁。 “在假山那边,快追!” 我心里咯噔一声,完了,这下可是完了。 拼力去跑许是还有希望逃,如此一来,就只有被捉的份了。 我有点沮丧,还有点愧疚,不过还没等我开始有更多的清晰去看见从假山另一边,跳出了一个人穿黑衣的人,他手里拿着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嗖的一下跳上屋顶,紧接着听御林军道“在哪里,快追!” 随即,刷刷刷十几道影子从房顶飞过,往黑披风跑的方向追。 我略是一愣,随即也松了一口气。 轩辕宸一直用黑蓬包着我。今天没有月亮,外面黑乎乎一片,只能借着下边的宫灯看清他穿了衣服颜色。 刚才跑的那人也是一身黑衣,也拿着黑乎乎的东西,自然让人很难分辨。 偷梁换柱,李代桃僵! 我们这边便救脱身了。 我擦了一把额头的汗,坐靠在假山上。“呼,好险,幸亏你早有准备,派了人在这里接应。” 轩辕宸却是笑了,道“那不是我事先准备的人,是你的人。” 我的人? 轩辕宸点点头,道“我给你的玉哨可是带着?” 我嗯了一声。一直带着,却没吹响过,他说那是召唤隐卫的,我也一直没用过。 莫非刚才那个…… 他点点头,道“那就是我留给你的其中一个隐卫,他一直在你身边隐藏保护,刚才事情紧急,实在没办法了,只好叫他出来,不过你放心,这次是个特例,下次我肯定不会再用暗号叫他们出来了,给你的隐卫,就得只听你的。” 他说了一大堆,但是我听到的重点却不在这里。 一直在我身边保护…… 那我岂不是。我赢赌坊,入股吟红楼,讹了聚嗨楼的这些事,他都知道…… 这…… 他马上笑了,“丫头,你在想什么,都说了。给你的隐卫,就是你的人了。这次若不是事情紧急,我也不会叫他们出来,所以你也不必担心,你有什么小秘密会暴露。” 我冷哼一声“那我失踪出事的事,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他勾唇,道“也许是心灵感应呢。” 鬼才信。 我懒的理他。裹着锦蓬靠在假山上,待了有一盏茶的时间,便有一个黑影嗖的从房檐上跳下来,过来躬身一礼道“主子,都甩掉了,他们现在正在城西山上呢。” 轩辕宸点点头,随即一挥手。那人便嗖的一下没影了。 “走吧,我送你出去。” 我马上起身,裹紧斗篷,跟着他走出假山,绕过无人的花园,他刚要将我拽上房顶,耳边却是传来了一声女子的娇媚的惊呼“殿下,殿下这万万不可啊!” 那声音离着不远,我好奇之下绕了个弯,躲在回廊柱后去看,远远的,便看到一个白衫男子,正将一个粗使宫娥模样的女子用壁圈在墙壁上。那女子嘴上说着别这样,脸色却是娇红一片。 那个穿白衣的男子虽然背对着我,但是感觉背影却异常熟悉。 呼的一阵风吹来,那人白衣飘动,吹起了鬓角边的碎发,我恍惚间,看到了一张熟悉的面孔。 百里天祁? 我赶紧仔细去看,这功夫,他已经拦腰将那粗使宫娥抱起。双目赤红的放在了院中石桌上,然后狠狠的吻了上去…… 我脑袋转不过弯,这什么情况?百里天祁虽然薄凉,眼光却是高的很,那宫娥,连清秀都算不上,他这是何故? 况且,他不是来娶公主的吗? 我正想着,就听那宫娥啊的一声大叫,竟是百里天祁猛的推开了她,向偏侧跑去,她一个重心不稳,从桌上掉下去了。 在看百里天祁跑走的方向,赫然便是茅房…… 我突然想我起,刚才我问药有什么副作用时,轩辕宸为啥突然红了一下脸。 那百里天祁面色赤红,双眼也是赤红,还去吻了一个下等宫娥…… 一瞬间,我似乎懂了什么,随即,更是想仰天大笑。 哈哈哈!真是天助我也,百里天祁,出了这事,我看你如何娶公主! ☆、第七十八章 人断肠 “殿,殿下……”那宫娥从地上爬起,犹豫了一下,一咬牙,将自己领口衣衫用力向下一扯,又将肩上衣袖撕破,露出大片雪肌,寻着他跑走的方向便追。 任何时候,都不会有人会放过平步青云的机会,身在高位的诱惑太大了,百里天祁此时正是神智不清,这宫娥此去定会得逞。 这样,这就更有趣了…… “小丫头,你不许在看了。”轩辕宸脸色一红,将用手盖住我的眼睛,卷披风盖住我身子就要走。 “等一等……”我挣开他,在他不解的眼神中,后退几步,左右试探,寻了一个风口的地方,将双手成喇叭状放在嘴边,卯足了劲儿,使出会浑身力气大喊道“来人啊,走水啦……” 寂静的夜里。风乍起,将我的声音汇成风声,传出很远。 远处有嘈杂的声音传来,许多屋灯亮起,脚步声也自远而近…… 和亲太子夜幸宫娥,于众目之下狂去茅房,纵是你姿容比天,这形象。怕是也难挽回了吧。 百里天祁,不用谢,我可没做什么,只是帮了一个小忙而已。 看了一眼宫娥追走的方向,我微微一笑,愉快的道“这回咱们可以走了。” “坏心眼的小丫头。”轩辕宸弯着唇角,用披风拢住我腾空跃起,不大一会,便回到小院。 院里静悄悄的,丫鬟婆子们早已经睡了,守夜的武丁瞪着眼睛站的板直,却也没发现我出去过,轩辕宸似是急着回去看热闹,放下我便走了。 折腾的也有些疲,已近丑时,趟到榻上便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晨起梳妆。 今日风和日丽,万里无云,气候也比前几日暖了不少,绿珠便找了一件略薄的烟霞色纱裙给我换上,又披了件薄厚适合中的锦蓬,这边出门了。 本是回青蓝阁的日子,但相比之下,我更愿意去宫里看热闹。也未告假,便直接出门去往皇宫。 管家早已备好了新马车,我踏着车凳上车,侧眼正看到苏倾雪从府里出来,他今日略做了装扮,还着了淡妆,但依然掩饰不住脸上那嫉妒的要死的神色。 昨日接到圣旨后,她便一直这个神色,我猜,她定是恨的要死,那日在猎场她打马追把话八皇子未果,却被我误打误撞的救了人,和八皇子单独待了好几天不说,回来就捡了个便宜郡主 我不与理会,放下车帘坐好,没一会,便到了皇宫。 拿了腰牌进门,便有小宦司将我一路引着去往御武场。 皇家御武场,是陛下参观御林军演练的地方,是片很大的空地,为了这次比武招亲,内宦司早连夜在场中圈架起许多撵蓬,摆了好些桌椅,最正中那片蓬帐皆是以明黄为饰,该是陛下之位。 未到时辰,众国使臣都还没到,宦司引我刚坐到位置上,便听听一声大大咧咧的声音传来,紧接着,肩膀就被拍了一下“嘿,苏家妹子。” 我回头去看,是一身蓝锦的荣子样。于他身边信步走来的,是一身藏青夹袍,眉眼清平的季云常。 “你们怎么来了?”我问。 荣子杨哼了一声,道“怎么,你能来,我们就不能来了?有这么好的热闹,自然是要凑的,我二人今日旷学了。”说着。他便坐在我旁边的位置上。 荣王爷之子,自然也算是皇宗,他进能来正常,以他喜热闹的性子,旷学也是正常。但是…… 季云常,也会旷学么,看着不像啊…… 季云常也不言语,信步坐在我左边的位置,拿起杯盏,喝了一口。 这功夫,又陆陆续续来了许多人,皆分坐在撵蓬之下,不大一会,又来了一些穿着朝服的官员,左相右相位列前端,重官员正相互起礼。 我往左右去看,发现多了许多生面孔,还有不少穿着盛装的俊朗少年,其中一人正和左相大人眼神言语,我思量了一下,心里略有猜测。 辰时到,三国使臣陆续到场,我纵眼去看,百里天祁依旧穿着白衣,只是脸色很是憔悴,行走间步伐虚飘,一派病容。 他落座之后,不远处几个宦司便低头掩笑,几个宫娥也是凑在一起偷偷说着什么,练武之人耳力超常,他自然是能听见的。面色未变,他眼神却呼的冷冽起来。 轻轻拿起桌上的茶盏。浅抿一口,他似是无意的瞟了一眼对坐的北离皇子。 他也不傻,昨日之事,若无人在背后捣乱,他自然不会这般出丑。北离和东穆正在打仗,孰是孰非,细想之下,他心中似是有了思量。 在看那北离皇子,今日穿着一件精致异常的绣虎卦袍,胸前正好是长啸的虎头,他今日高束了冠发,两边鬓发细细编成发辫,更显的阔额方脸,好不威风似是发现百里天祁在看他,他不谑的轻哼一声,高傲的扬起头。 百里天祁面色一沉。眸中现出一抹肃杀,垂眼抿了一口茶,略重的将茶盏放下。 突的感觉有目光注视我,转头去看,正是上位的赫连云沼。 今日气温回暖,他穿了一件月白的锦袍,他人本就不俗,月白更衬的他眉宇高阳。自那天我一番谎话后,他看我的目光在无玩味,竟是多了些温润。我不便在于之对视,便别开了眼。 鬼使神差的,我又将目光往轩辕宸那里瞟了一眼,他双目微眯,似是在想着什么。 这功夫,各皇子公主已然落座,四宫嫔妃也莺燕到齐。因为今日比武招亲的求亲对象是十公主,她便单独做在了离皇椅不远的地方。 “皇上驾到……” 一声亮喝,陛下龙行虎步而来。众人皆都起身起礼。 “参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西祁皇微笑着道“使臣快请落坐,”随之又一扬手“重卿家免礼。” “谢陛下。”众人回礼,或坐或立。 老皇帝先是扫了一眼众人,随后略一点头,大宦司忙点头领命。拿着一纸皇卷,开始念了起来。 这番话挺长的,先是说了一通客套话,然后便开始念起了比赛规则。 和昨晚偷听的内容一样,这比赛一共分为四项,优者胜出,各国使者可以选几名随从,帮着一起出谋划策。 宦司讲完后,左相又出列请旨。意思是说,咱西祁十公主品貌优异,本国也有许多青年才俊早有仰慕,既然是比武招亲,便不能厚此薄彼,需也得本国青年才俊一些机会才好。 老皇帝当即大手一挥,表示同意。坐我左右那些俊朗少年便起身出列,组成一队为首那人看着眼熟,仔细想来,却是我刚变成苏倾沐那天,与三皇子一起进小院,那名叫子衡的男子。 三国使者加本国才俊,一共四组,分列四队。 西祁以武为尊,但是一开场就来武的,好像有点示威的意思,所以,这第一场,比的就是做诗。 大宦司拿着桌上早已准备好的题面,亮着嗓子念到“请以秋字为题,做诗一首,意境优者胜出。” 话音一落,便有宫娥准备了文房四宝,分别送到四队面前的桌上。 西祁早已深秋。片片落叶飞黄,以秋做诗,还是很简单的。子衡仰头去看,正有一只落单的秋雁南飞,似是有了心念,便低头落笔。 百里天祁略一思量,轻扯袖口,提笔沾墨,刷刷刷就是几笔。 那北离皇子虽是一国的征远王,论起领兵打仗许是个帅才,论起作诗,就差了一些。好在他身后那军师有点意思,左右去看,见不远处有许多皇菊,眼睛一亮,赶紧凑在慕容皇子耳边说了几句。北离皇子马上点头,刷刷刷几笔落与纸上,然后道“陛下,慕容昊做好了。” 老皇帝微笑点头示意,他便拿起纸张,大声念道“暖阳抚绿柳,落叶荡微风,众花皆已去,秋去冬便来。” “好!”刚一念完,他身后几个随从马上带头鼓掌,鼓了几下,发现周围的人并没有鼓掌,而是怪异的看着他们,也觉得有点不对,只好尴尬的停下。 凭心而论,他这诗词牌还算工整,意思也算是对。意境么…… 确实没什么意境。 子衡这时候似也写好了,示意后朗声念道“斜阳古道伴长亭,寒水孤雁落长空,潇潇黄叶离根去,漫漫秋风入梦来。” “好!”这一次,周围立刻响起了掌声。 他这七言律对言对,意境也是有些古道西风之感,确实是不错,连坐上以文采风流著称的赫连云沼也是点了点头,表示欣赏。 听完了两队的诗,众人又看向百里天祁,就见他将墨笔放下,执起纸页,遥遥望了一眼公主,道“夜微凉,一曲秋风肝肠,叹春花秋月,无尽凄凉。月未央,剪水窗花独赏,问雕栏彻应,何事无常。往事如烟难回首,叶落人断肠。” 他轻轻诉说,慢慢浅语,将一纸诗词缓缓念了出来。 往事如烟难回首。叶落人断肠…… 十公主轻念了一遍,凝望了他一眼,眼里似有动容。 世上痴情最痛,如此诗中执念,又怎能让人不动容。 老皇帝缓缓的点点头,众人皆都是各种赞叹。秋之意凉,心之悲凉,在首诗中可算是表现的淋漓尽致,词意词牌尽是动人,这首诗简直做的太好了! 众人燃气一片小沸腾,等沸腾过后,便又将目光落在了轩辕宸的身上。 几队已经念完了诗,就差这位皇御弟了。 观这位皇御弟,姿容灼灼气宇不凡,其文采定也是风流异常,他又会做出什么佳作呢…… 一时间。众人竟是有点期待。 轩辕宸弯唇一笑,缓缓的将纸页拿了起来。 不知为何,我眼皮突然跳了两下…… 我怎么感觉,他眼神有点不对呢…… ☆、第七十九章 完美 往事如烟难回首,叶落断肠…… 十公主轻念了一遍,凝望了他一眼,眼里似有动容。 世上痴情最痛,如此诗中执念,又怎能让人不动容。 老皇帝缓缓的点点头,众人皆都是各种赞叹。秋之意凉,心之悲凉,在首诗中可算是表现的淋漓尽致,词意词牌尽是动人,这首诗简直做的太好了! 众人燃气一片小沸腾,等沸腾过后,便又将目光落在了轩辕宸的身上。 几队已经念完了诗,就差这位皇御弟了。 观这位皇御弟。姿容灼灼气宇不凡,其文采定也是风流异常,他又会做出什么佳作呢…… 一时间,众人竟是有点期待。 轩辕宸弯唇一笑,缓缓的将纸页拿了起来。 不知为何,我眼皮突然跳了两下…… 我怎么感觉,他眼神有点不对呢……79 “朱红唇,巧胭脂,谁家娘子拢烟霞,红披风,锦斗篷,尖尖下巴俏脸颊,淡月梨花曲澜故,清露苍茫月微扬。” “这……” 众人无不诧异,算他词牌还算工整,但是这整首诗里,哪有半点秋的意境…… 就算他借意比意吧,谁家娘子拢烟霞,可以想成天空的霞光,但是那红披风,锦斗篷…… 众人齐齐的向我看过来。 今天,我正好穿了一件水红色的锦衣斗篷……而且,我便是下尖尖的…… 众人皆是一愣,难道,这皇御弟是在大庭广众之下,给那小女娃念情诗? 清露苍茫月微扬?是了是了,这就是情诗啊! 若是这样,这个皇御弟。是不是也太……太大胆了啊! 众人皆是一脸的不可置信。却看轩辕宸勾唇一笑,看了一眼手上纸张,继续缓缓的念了剩下的一句,“秋夜凉……” 呼……众人都跟着松了一口气,原来还有最后一句。 是了,加上这句,便是一首完整的诗牌了。 就说么。和皇御弟怎会当着公主招亲的众人面前念情诗。不错不错,借人咏物,也算是别开一格。 众人皆都松了口气,我却在磨着牙。 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又是梨花又是夜凉的,他说的是什么,我一清二楚!我院前有个梨花树,昨夜就很凉。 老皇帝点点头,道“四队皆是文采俱佳,孤,一时也难以决断谁的意境更加,众人以为如何?” 蓬里顿时响起议论声,一番讨论之后,众人一致认为百里天祁的秋诗做的最好。他,便是这一句的赢家。 老皇帝宣布了结果,比赛边今入了第二环节,赛马。 早有人牵来了马匹,北离皇子很是高兴,一个跃身跳上马背,姿势尤其娴熟。子衡和轩辕宸也随之上马,百里天祁犹豫了一下,也翻身坐上马背。 他动作很流畅,然而,我还是发现了,在坐上马背的时候,他的背略佝偻了一下。 嗬,也对。昨日那东西可是加了三倍上计量,三倍,够在茅房待一宿了。 我微微一勾唇角。 这赛马比赛,和平时略有不同,早有御林军将场地拉大,没隔一段路,就摆上或高或低的路障。 这些路障。有的需要纵马跳跃,有的高度刚过马头,需要侧身贴到马肚上钻过,通过路障后,在纵马弯身,抽出掉在地上的矮旗,在顺原路返回,将旗子插在指定地点,就算是赢。 听起来,似乎不难,但做起来,好像不简单。 我旁边的荣子扬抚了几下巴,也是摇头啧了几声。 这功夫,几人已经纵马到了起点处,几人容姿都是不俗,纵马轻转,引的观站的众女子芳心余动,我侧面有个小郡主,眼睛瞪的大大的,手里的帕子紧张的都快拧成麻花了,那叫一个激动! “预备……”大宦司立在起点处,举起左手,左右看了看众人,然后猛的把手放下来“开始!” 嗖! 四道身影如流星一样冲出去,或弯腰,或纵马,或腾空跃起在落回马背,场面非常的惊心。 若是论起骑术。几个人却是都不差,但是若论起马背上的灵活度,北离皇子慕容昊,却是更胜一筹。 别看他长的挺壮实,在马背上就一点都不笨。左躲右闪的躲过路障后,就见他身子一歪,重心偏移,将整个身子离开了马背,单脚尖勾住马凳,整个人成大字行倒垂下去,轻轻一捞,旗子便到了手上。 “哈哈……”他大笑一声,一个巧劲腾空跃起,在半空一个空翻。倒坐在马背上,然后便倒坐着,打马原路返回,将旗子扎在了前方的沙包上。 他几乎是刚扎好,轩辕宸也回来了,紧接着是子衡,最后则是百里天祁。 论马技,论速度,北离王子都是最好最快的,这一轮的比试,自然是大皇子慕容昊胜出。 “好!”他那几个随从赶紧猛烈的鼓掌,这一次,众人都跟着鼓起掌来。 西祁偏爱武将,这慕容昊。却是厉害! 比过了骑马,紧接着,就是比剑法了。 御林军早已经将箭靶摆好,有宦司抬着放置了多把玄铁弯的大盘过来,让几人各自挑选。 那北离大皇子刚赢了一局,此时见比的又是自己的强项,心情自是大好,精细的看了一下,挑了一把最顺手的握在手里。 轩辕宸和子衡都很随意,随便拿了一把就好。 百里天祁看着托盘,拿了一把质地较轻的。 这一轮比试的比较简单,没人分发十只箭羽,于百步之外,拉弓去射靶心红环。十较箭皆中红环,或是中箭最多者为胜。 这本来是很简单的,但这毕竟是比武招亲,西祁皇族公主,哪里能这般简单的揪被娶走了,等到几人都拿好了弓,远处箭靶位置,便走去四个身穿盔甲,防护严密的御林军。几人从箭靶托上拿起了草粑,一前以后的错开,然后开始不停的变换位置。 今早虽然艳阳高照,但不知何时已然起风,百步之外,于风中箭箭射只中红环许是简单。但是射中移动的箭靶红心,却不简单。 “你可以么?”我突然想起,季云常的箭术不错,便随口问了一句。 他沉默了一下,道“没试过,不过,射中六箭。该是不成问题的。” 我点点头,六箭,已经挺厉害了。这情况,看都看的眼花缭乱,若是我能拉动弓,能射准一箭就不错了。 “预备!”大宦司故意拖长了声音,缓解一下,才倒“开始!” “嗖……嗖嗖嗖……”趁着御林军还没开始动,四人飞快出箭,四箭竟是同时命中靶心。 他们紧接着转身娶箭,在次拉弓。 这一次,想中靶心,就不容易了,那些御林军不但左右的慌。还前后上下的晃,子衡似乎是被晃的眼花了,一激动,竟是把自己的箭羽,射到了百里天祁的靶子上,引的众人一片叹息。 嗖……嗖嗖…… 又是几箭射出,初了轩辕宸。其他三人都歪了。 嗖……嗖…… 历史重演,还是只有轩辕宸正中红心。 我瞪着眼睛盯看,竟赶觉有点紧张,干脆闭眼沉息,在睁眼时,众人已经射完了七箭。 轩辕宸七箭皆中,子衡中了两箭,飞了一箭,剩下的都歪了。北离大皇子慕容昊中了五箭,歪了两箭,百里天祁中了三箭,歪了三箭,还有一件射中的拿靶子御林军的胳膊…… 我终于知道,他们为啥拿个靶子也穿盔甲了。要是条件允许。我觉得应该穿天蚕丝软甲,那东西刀扎不露,刀砍不破…… 嗖……嗖嗖嗖…… 又是一轮箭羽飞出,轩辕宸和子恒正中红心,其他两人歪。 其实,这状况下已经不用在比了,高低已然分明。但。轩辕宸就是没有方下玄铁弓的意思。 他长身而立,一手拉弓,一手执羽,微眯一眼,顺着箭羽去看移动的靶心。 轻手,放箭。 “嗖……” 箭羽再次正中红心。 十箭九中,这可比百步穿杨厉害太多了。简直就是后羿下凡啊! 轩辕宸弯起唇角,借转身取箭的功夫,眼神斜瞟过来。 今日,他穿了一件绛红的绣鱼开襟大袍,里面配了暗色系的束腰长衫。 他肤色不是特别白,隐有一点麦色,穿暗色的红衣,反而显的他有些与年龄不府的深沉。 他就这么瞟了过来,弯唇角,扬笑颜,漂亮的笑眼中蕴着无尽的桃花。有阳光撒在他的红衣上,仿佛映出了一圈淡淡的光晕。 他将目光收回去,换上认真的神色,然后…… 扯弓弦,拉满弓,微眯眼。 “嗖……” 箭羽穿破空气飞出,旋转着箭身噗的一下,扎在了红心一只箭羽的箭尾,将前一箭追出箭靶,穿靶而出,铮的一声,钉在后面的柱子上。 十箭,箭箭正中靶心,完美的简直让人惊叹! 短暂的沉默后,众人皆是激动的鼓掌。 这一轮,必须轩辕宸胜出! ☆、第八十章 吞蝎 三轮比试已过,紧接着,便要开始第四轮比赛了。 西祁皇一点头,马上便有宦司推了四个装满竹筒的大车上来。那些竹筒巴掌长,小孩手臂粗,一边是封死的,另一边塞着木塞,也不知做何用处。 大宦司轻了一下嗓子,宣布比赛规则道“这轮比的是智巧,这些乃是空心竹筒,西祁有句古话,叫做内有乾坤,咱们这些竹筒里,也是内有乾坤。” 说完。他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竹筒,解开缠绕着的草绳封口,将里面的东西展示出来,一个里面塞着棉花,另一个里面,则是被棉花裹实的一颗石珠。 他拿着竹筒道“每辆车里,都有八百个竹筒,但只有五个筒中有石珠,一会儿杂家会点上半柱香,谁人能在香烛燃灭之前,找出藏其中的五块润玉,那便是这局的赢家。” 说完,便有小宦司抬上一个矮桌,桌桌上有一香炉,炉中立着半截细香。 那车上竹筒如同小山一样堆着,就是去数,也得数上两柱香的时间,在半柱香之前找出其中的石珠,却是不易。 北离皇子回头去看军使,二人在一边小声着什么。 百里天祁则盯着那竹筒,问“请问宦司,可是能用辅助的工具?” 大宦司马上道“自然能用,太子殿下需要什么,尽管吩咐便是。” 百里天祁点点头,一时也没说要什么工具,轩辕宸不语,子衡却是眉头紧皱,脸上略有急色。 四队人马,三队各赢一局,反倒是西祁本国才俊没有什么彩头,若是不赢一局,面子上也挂不住啊…… 大宦司见大家也无异意,一点头,便有小宦司送来了火折子,他将细香点燃,比赛这就开始了。 几乎是香被点燃的同时,北离皇子一行五人便如箭一般冲上前去,飞快的拿竹筒开竹筒,也真是速度挺快,片刻的功夫,就拆开了十几个。 但是,十几个八百个,毕竟有很大一段距离,纵是速度够快,半柱香的时间,怕也是拆不完。 早看百里天祁,只是与一边的小宦司说了什么,那宦司领命,忙碎步走远,不大一会,便拿了一杆天平秤子过来。 百里天祁命人将竹筒分成十根一堆的数份,放在秤子上面,略沉的那边留下打开,轻的那边淘汰。 石珠重于棉,这样秤量,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不过,今日风大,秤子总是不太稳,他忙乎了半天,也才找出一颗石珠。 在看轩辕宸和子衡,他二人竟然是站着没动,皆都盯着竹筒想办法。 比智巧……定然就是不安常理出牌,用什么方法。会又快又简单呢…… 我想了半天,也没相处所以然来,便拿起桌上的茶盏,用盖子拢了几下飘浮的茶叶,抿下一口。在要去喝的时候,一只小虫从旁边飞来,荣子扬眼疾手快。用力一拨,本是想将虫子拨飞,却不偏不倚的,正好拨进我的茶盏中。 “额……呵呵,不是故意的”他干笑着,将茶盏递过来“要不,你喝我这盏好了。” 我没有理会他,而是看着在茶盏里湿了翅膀,还用力挣扎的小虫,突然想到了什么。 水!对,用水! “来人。”几乎是同时,场中央的轩辕宸和子衡同时出声叫人,马上有小宦司碎步跑了过来,他二人分别与之耳语了几句,宦司转身便跑,只片刻,便抬了两口装满水的大缸过来。 轩辕宸和子衡对视,皆是露出一个赞赏的笑。 所谓英雄所见略同,便是如此了。 二人也不犹豫,忙命人将竹筒分批倒进水里。 石珠重于棉,遇水则沉,轩辕宸捞出沉在水里竹筒,解开草绳封口,一颗石珠便寻了出来,他又如法炮制,很快找到了第二第三颗石珠。 在看子衡,他的速度也毫不逊色,竟然找到了四颗石珠。 眼看着细香就快燃尽。众人皆是跟着一通紧张,这时候,就看子衡飞快的将剩余竹筒通通倒进大缸里,然后捞起沉下的竹筒大喊一声“我队找全了!” 众人皆是停下手里的动作去看,他忙将手里的草绳解开,里面果然是做后一颗石珠。 老皇帝面上也有了笑容,轻轻的点点头。众人都是跟着松了一口气。 那北离皇子忙乎这么久,才找了两颗珠,百里天祁也才找到三颗,轩辕宸望了一眼子衡,勾唇一笑,放下手里那只拆了几下的竹筒,改做拱手起礼,向子衡去道恭喜。 比了三轮。终于轮到西祁赢了,看台上的众人憋了半天劲,这回终于有扬眉吐气的感觉了,赶紧使劲的鼓掌击桌。 大宦司马上亮声宣布,“第四轮比试,西祁队胜!” 四场比试,四队各赢一局,可谓是旗鼓相当,但公主只有一个,这就不好办了。 公主花落谁家,还得在看。 大宦司沉吸一口气,俯首在陛下那里听着什么,然后起身,亮声宣布道。“四队皆胜一局,可谓文韬武略各有千秋,要决断胜负,理应加上一局。” 众人皆都点头同意。 他缓了一口气,大声道“我西祁公主容姿天人,德贤温慧,若是嫁人。也必须嫁个真心之人。所以,这最后一局,比的真心。” “真心?”北离大皇子乐了,马上道“这个还用比么,我慕容昊最是真心,公主想要什么,说就是了,山珍海味,珠宝首饰,只要她说出来,慕容昊自然将东西放在公主面前,就是想要天上星,若有法子摘下,慕容昊也绝不含糊。。” 大宦司笑道“大皇子果然性情中人,不过,我西祁十公主乃是皇之娇宠,陛下的掌上明珠,什么山珍海味都不缺,喂一颗真心,万金难得。” 北离皇子想想也是,便点头道“也好,究竟怎么个比法,你切说来听听。” 大宦司一挥手,便有宫娥碎步送上几个盅盒,轻一掀盖,退后几步。 众人探头去看,皆是暗自一惊。 这是…… “我的天,这是放大招了。唔!”荣子扬一咧嘴,差点干呕出来。 我也是缓了一下,才稳住心神。 蝎子…… 四个盅盒里,放的都是活的霸王蝎子,陛下不会是要…… 大宦司道“这里面,都是尾部经过处理后的霸王蝎子,皆已经无毒。谁若是真心想娶公主,便吃下一只,我西祁公主,便是他的妻子。” 危险和诱惑同在,吃下一只蝎子,便得了公主,也得了西祁做后援。这事听起来。还算可以。 但是,领队几人,不是太子就是皇子,平时养尊处优的,菜色差一些都不会多看一眼,如今让他们去吃那些蝎子,这事可是不好办啊。 众人脸色皆都是不太好。百里天祁更是脸色深沉。他看了一眼辇蓬下的公主,又看了一眼蝎子,眼神略微深了一下。 我猜,他是在做心里斗争。 我又去看轩辕宸,他只是弯着唇,子衡略皱着眉,那北离皇子却是一脸的复杂。他身后一个侍从上前两步,小心翼翼的去碰盅盒,一只霸王蝎子唰的一下立起尾巴,他吓的啊的一声,后退了好几步才站住。 “怎么样,各位使臣考虑如何?”大宦司试着询问了一句。 轩辕宸直接拱手回道“轩辕宸从小就惧怕这些蝎虫,此次又是替兄前来。这一局,便不参加了。” 大宦司赶紧回了一礼,安排人将其引去上位落座。 子衡看样子也想请辞,但见左相大人狠狠的一瞪眼睛,他便没再多的表示。 百里天祁不说话,北离皇子一脸复杂,本国才俊也是木讷的不进不退。场面一时陷入了尴尬。 我随手捻起一块枣饼,送进口中慢慢咀嚼,荣子扬凑将过来,问“喂,苏家妹子,你说他们谁会去吃蝎子?” 我猜,应该是百里天祁吧。 毕竟。在他眼里,什么都比不上他心中的宏图大业。为了宏图大业,为了兵权,他什么都能做。区区一只霸王蝎子算什么,咬咬牙,一闭眼,既娶了美娇人。又得了西祁,这是多美的好事啊。 荣子扬摸了几下巴,道“我猜,会是那个北离皇子慕容昊。” “我也猜,会是那个北离皇子。”一直没说话的季云常也开口了。 见我有些不信,他似是笑了一下,也不解释。 似是要验证他的话一般。那北离皇子突然大喊一声“公主,慕容昊是真心喜欢你的。” 说完,他大跨一步,上前抓起一只最大的蝎子,仰头塞进口中,虽是离的远,我依旧听到了嘎嘣的一声响。 我正嚼着枣饼,突然便是一阵反胃,忍了半天,最后还是吐了出来了…… “没事吧?”季云常赶紧将茶杯递了过来。我拿过大口喝下一口,才算缓过一些。 “好!” 场中响起几声喝彩,是慕容昊的随从在为他喝彩。如此这般,那北离皇子,自然是赢了这局比赛。 早有人送来了茶盏,让他饮水净口,宫娥赶紧过来,将早已准备好的红锦秋挂在他的脖子上,他嘴角还有被蝎壳划破的血迹,但眼中尽是兴奋的异彩。 按照约定,公主,便是他的皇子妃了。 北离皇子得偿所愿,哈哈大笑,用右手扶住肩膀,先给陛下行了礼,然后便转过身振臂高呼了几声。他的其他随从也跟着欢呼跳跃,场面一时被带动的极为热闹。 ☆、第八十一章 我替你尝了 比试已然分出胜负,西祁皇自是一通客套,众大臣皆是颂唱恭喜。 已过了未时,西祁皇便邀了众人前去宴堂,说要恭喜北离皇子娶得佳人,北离皇子自然高兴。 众人行至宴堂,先有宫娥跳舞,然后便是磬鼓齐奏,重皇子觥筹交错的,场面倒是热闹。 我侧眼去看坐上的公主,她也是面带微笑,但我发现,她面上虽然笑着,眼里却是空洞无神,隐隐带着一股悲凉。与昨日堂中舞剑的女子,似已经判若两人。 虽说慕容昊最后一决。足以表明真心,但论才论貌,慕容昊皆不出色,如此便嫁给了他,却真是可惜了她这倾城容颜。 也许,这就是皇族的女子的悲哀。纵然是锦衣玉食,华服娇舍,纵然是受万人敬仰,终究也还是选择不了自己的命运。 容颜倾城,到最后也终究是邦交和亲的棋子。 我抬眸去看座上陛下,他正抚着短须,与北离皇子说着什么,我突然想起季云常那日的话,他说:王侯将相家,有太多无奈,却无太多选择,你我,皆是如此…… 心口略有些堵,我拿起面前清酒一口饮下,似是喝的有点急了,喉咙火辣,竟是咳嗽起来。 “没事吧?”季云常凑身来问,我摇一摇头“没事,就是觉得有点闷。” “我也有点闷,咱们出去透透气吧。” 我二人坐的靠后,离门却是很近,我便应了一声,悄身出了门去。行至门口时,我鬼使神差的回头看了一眼,正看到十公主望向百里天祁。 而百里天祁此时,也正眼神复杂的望着公主,远远去看。好似一对即将离别的苦命鸳鸯。 他,何时这般痴缠了…… 我突然心思一动。 以百里天祁的心智,自然能看的出公主对他有意。 纵是公主被北离娶走,以他的性格,定然不会就这么算了。 倘若……他暗度陈仓,巧将公主的这番情义加以利诱,公主定然为他所用。 北离以为得了个后盾,怕是娶了枚钉子也说不定呢…… 我微微一勾唇。转身出了宴堂。 我二人顺着回廊往前行,拐过一个拱门,便是一个花园,再往前走,便是个小池塘。 我走过去,坐在了池塘边的大石上,漫不经心的看着池水里的锦鲤。 季云常背手站在我旁边,半响,他浅声道“回来以后,怎么不派人传个信。” 我回头,他脸上隐隐有些不自然,马上又补充道“奶奶知道你失踪了,很惦记你。” “夫子和学子们,也很担心你。”他又道。 “太过匆忙,没来得及告诉你。”我心里想着事,便浅声答着。 他嗯了一声,我转过头,继续看着水里的锦鲤。 “那天,是不是很危险。”他突然问。 我点点头,他叹了一声。半响,他蹲下身,从袖袋里拿出个很宽的手镯,将我的手拉过去,放于我手心上。 这手镯质地怪异,不是金银也不是铁,手面雕刻着许多花纹,镯身上有许多细密的小孔,也不知是做什么用的。 “这是什么?”我问。 “这是机关护身镯,里面暗藏了一百零八根牛毛刺骨针,针上有最强的麻散,沾上后,十数之内就会倒下。这暗器射力极大。针可入骨,且可以连续发射五次,带在身上,防身是不成问题了。” 我拿起镯子,仔细的研究,发现这东西的机关在镯子内侧,只需端平用力握拳,便可发针。却是精巧。 他又淡声道“这是千年寒铁所造,火烧不烂,刀砍不破,是奶奶以前随身的东西,自从喜上礼佛,她便未有再带过,我昨日便讨了过来,以后,你就带着防身吧。” 老太君的?抬头去看,他脸上并无过多神色,只将眼眸略垂。 我心中略有思量。 忙镯子放回在他手上,道“这东西很贵重,我不能要。” “为何?”他问。 我道“万不说这是个宝物,不能随意送人,但说这东西老太君喜欢,我便更不能要了,你还是收起来吧。” 季云常似是皱了一下眉,道,“奶奶现在不需要这个,我讨来了,东西便是我的,镯子你拿着便好。” 我微笑着,垂眸拒绝。 风吹过,落叶翻飞。 他沉默着,终于,还是将镯子收了起来“也罢,许是你不太需要吧。” 我微微一笑,垂下眉眼坐在石头上看着锦鲤。 西祁的秋,天变的很快,上午还艳阳高照,下午的风竟是入骨的凉,我穿的薄。自然不能久坐,坐了也有盏茶的功夫,便起身,慢慢的往回走。 季云常跟在身侧,不言不语,不远不近。 宴已近尾,大家都在推杯换盏,我慢吞吞的喝了两壶米露,将近申时,宴便结束了。 昨夜子时尾才睡,今天又起的太早,我早已经困乏,由宦司引着出了宫门,回到将军府洗漱一番便躺下,没一会就沉沉睡去。 不知道是不是做梦了,我睡梦中竟是感觉屋里有人。猛的惊醒,屋里桌子旁边,果然坐了一个人,我一经,顺手捞起墨阙弹开,那人却笑了。 “丫头,拿刀做什么,你要和我动手吗?” 我起身用锦被盖住身子。哼道“你们中陆人,都喜欢半夜三更不睡觉,跑到女子闺房里来吗?” 他轻笑了一声,没有回答,人却到了我榻前,站在曼帘之外。 “你做什么!”我有点恼怒。 他只是沉默,半响,竟是轻叹了一声,道“没什么,就是突然想看看,你这丫头睡觉时会不会蹬被子。” 我瞪他,哼了一声。 他退回去,拿起桌上的茶喝了一口,突然问我,“小丫头,如果有一天,我走了之后,就再也不出现了,你会不会,有一点点想我。” 我不语,只是将墨阙收成短刀,放于枕头下面。 “也许不会吧,毕竟,你这丫头,很是没良心。” 他突然嗬笑了一声,喝一口茶,将盏放于桌上,“你睡吧,我走了。” 说完,我听到窗户轻响了一声,屋里再无声音。 我怒道“别耍花招了,我知道能你没走。” 无人回应。我干脆扯开幔帐去看,屋里真的是空无一人。 这人不是有毛病吧?半夜三更过来,还说看我蹬不蹬被子。 莫名其妙。 今天都莫名其妙。 我放下曼帘躺回榻上,每多会,就又一次沉沉睡去。 一觉天明,晨起,我依旧是被悠悠香气引醒,桌上放着堆成小山一般的食物。果脯,蜜饯,各种小零食。最上面那个冒着热气的油纸包上,赫然然写了四个大字,春秋烧鸭…… 我走了过去,发现桌侧扎着一根糖葫芦,上面竟是被咬了一口,我见竹签子上沾了一张小纸条。拿了一看,上面写着,“我帮你尝了一口,不酸。” 我有点恼怒,直接将糖葫芦扔了,却又发现,旁边还有一根完整,没有咬动过的,上面也沾了纸条,写着“这跟我没尝,我保证。” 我心下起燥,就想将这串也扔了。绿珠在门口轻唤,“小姐,你起了吗?” 我终究还是没扔,随手扔在食物堆里,应了一声。绿珠便推门进来伺候洗漱。 青蓝阁每七天才开一次门,我未告假,自然要在等七天才能回去,吃过早点,便又睡了一个回笼觉。 傍晚醒来的时候,青藤传信过来,说是郡主府那边已经开工了,大约半月左右。就可入住了。 初七也从李九那边回来,说是赌坊一切正常。我之前交代的事,李九也办的不错,他在市井中招到很多愿意跟随的孩子,年龄大的小的都有,男孩女孩也都有。 我吩咐初七,让她转告李九,挑一些清秀的女娃送岚姐那里培养,其他的,不管男女,问他们喜欢做什么,投其所好,让他们喜欢什么,就送他们学什么。 初七还带回来一个小册子,说是红叶于吟红楼里收集的一些消息线索。我打开仔细翻看了一下,士郎家的外甥要娶妾了,宰相家想要修缮后花园了,里面记的基本都是琐碎之事。 不过这也是好的开端,慢慢的,红叶自己就会主动精简内容了。 吃过晚饭,婆子已然准备好了热水,泡了一个香汤,这便换了中衣睡觉。 西祁的秋天,一天冷过一天。 秋蝉早已不叫,窗前的树叶被风打黄,片片落与地上,一眼望去,皆是萧瑟。 次日一早,也就是公主比武招亲后的第三天,陛下拟旨昭告天下,称一月后,西祁十公主出嫁北离,两国结邦交。 第二天,北离皇子便出发回国。 第三天,陛下封了一个御前女官为县主,赐百里天祁为妾。 第四天,百里天祁回国。 他走的那天,我特意去了城楼,站在高处,远远的看着他的车马从城里走出城外。 他还是穿着最爱的白衣。官道两边的树已枯黄,他骑在高头大马上,抿着唇,看起竟也分外萧瑟。 像极了一条落荒而逃的狗。 他在官道上越走越远,不知何故,突然打马停住,回头看了一眼皇城的方向,然后,打马继续前行……。 天空阴沉沉的,空气里带着冷冽,看着车马慢慢走远,我并不开心。 这一次,离他这般的近,却未能将其手刃,未能报我风家千口灭门之仇,父相,母亲,小妹,你们会怪我吗… 心口一阵血气翻涌,我赶紧凝了心神,闭目半天才算略有好转。 ☆、第八十二章 你有病! 在城墙上又站了一会,直到手脚被风吹的冰凉,才裹了锦蓬,缓步离开。 “小姐,你都一天没吃东西了,前面那家馆子里,有你喜欢的烧鸭,咱们吃过饭在回府吧。”绿珠见我一直不语,便小声试探。 经她一提,我才觉得却是饿了,便点头应一声。先去买一身男装换上,涂了八皇子的药,额头伤疤却些许,却还是残余大片的红痕,便只好又买顶帽子戴上。 收拾妥当,信步行去酒楼,点了佳肴,慢口吃饭。 这一餐,我吃的极其慢,未时过了才结账出来。 秋风起,刮的闹市两旁的灯笼摇摇摆摆,我突然想起那日灯谜之事,此时已近申时,我便往花街方向行。想看看那万金出联之人。 “哎!公子您来了。”小二远远便迎过来,点头哈腰的将我迎进店里,随后遗憾的道“客官,你怎么才来啊,昨日那位出联的客官来了,从申时一直等到了打烊呢。” 我道“昨日有事,脱不开身,他今日可是来了?我这便上楼见他。” 小二摇摇头。道“哎,这位公子啊,您来晚了。那客人昨日等到了将近子时,然后便走了。今早他派人传信过来,说是家中有事,不能久留。他还说你二人甚是有缘,他日定然还会相见的。” 绿珠道“说的轻松,茫茫人海的。哪里会在碰到。” 那小二也是点头,附和道“谁说不是呢,不过小的认为,你与那位客观许是有些缘分,小的不也是在茫茫人海中,一眼就看到公子了吗,没准以后却是能再见面。” “也许吧。”我微微一笑。 “哎,对了。”小二一拍脑袋。说了句客观您等等,便蹬蹬蹬几步跑开,不大一会,就拿了一个匣子回来,“公子,这是那位客观留下的,说是等公子来了,让您亲自打开。” 这是和精致的木匣,两边有雕花纹路,中间带一个八宝锁扣。 我将锁扣打开,这里面是一张通宝钱庄的万金的兑票,还有一块小块的长方形金箔。 金箔背面雕了几叶松竹,正面则是用瘦柳体刻着两行字:内无相,外无将,不得已毁玉夺将,将来怎样。天难度,地难量,胸中怀帝王度量,量也无妨。 这是我曾经脱口而出的灯联,那人已然刻成了金箔。 这样看来,那人应该不是觉得最后涂鸦的那联对的好,他真正想见我的原因,该是这副灯联吧。 这就有意思了。 我微微一笑,将匣子交于绿珠,问“那人,可还有什么话托你代传么?” 小二摇摇头“没有了公子,那位客官似乎不爱说话,小的替他换茶水,问他是否换茶,他几乎都只是点头或者摇头,送匣子来的人也就只说了这么几句。” 我点点头,让绿珠赏了一锭银子,这就走出门去,小二千恩万谢,脸都乐成了一朵花,在门口目送我很远,直呼客官您常来。 出了茶楼往前走了一段路,本想顺着小路回将军府,绿珠突然叫住我“小……公子。” 我回头,问“怎么了?” 绿珠将匣子抱的紧紧的。道“小姐,要不,咱们还是走大路吧。” 她眼神怯怯的,忧心忡忡的模样。前几次走小路,一次遭了贼,还有一场差点被杀,她似乎是落下阴影了。 也是,拿着个匣子。未免太过惹眼,我四下去看,见不远处有家很大的钱庄,便引了绿珠信步走去。刚进钱庄就听到一阵嘈吵,紧接着,一个男子便被人从里面推拥出来。 “哎呦,我们这是钱庄,不是小伙子你跑江湖卖药的地方,快赶紧走吧,走吧。” 推人的是个老者,穿着一身铜钱财喜袍,模样很是慈善,他虽是推人出门,口中言语也略有不善,但手上却并不粗鲁,几乎就是半扶半哄着将人拥出来。 被推的男子穿着粗布儒衫,挽了一块纶巾,背上斜背草帽,手里拿着一个中号的葫芦,一边与那来着撕扯着,一边还道“你有病,你真的有病!” 老者似是有点烦了,摇头道“有就有吧,有病我也不治了,小伙子你快去别家看看吧,没准他们还想在治治!” 那男子有点不甘心,急着呛白道“治病能有要个钱,你就花十两银子买我一副丹药,七碗水煎成一碗,三日之后你病就好了!” “走吧走吧,钱庄里没水也没药壶,煎不了药。”那老者这次真是烦了。 “噗呲……”他二人对话却是有趣。绿珠一个没忍住,笑了出来。 看到旁边有人,老者也不推他了,道“小伙子你别闹了,快去别家吧,我这可是做生意呢。”说完,他对着我拱手一礼“小公子见笑了,快里面请。” 我点点头,刚要往里走,那男子却是一步拦住去路,一双黑炯炯的眼睛直勾勾瞪向我。 “哎呦小伙子,你可别再闹了,这是二两银子,你拿着快走吧,别吓到贵客。”老者拿了银钱给他,他却是不接。只是看我。 没办法,老者只好绕个弯,将我引进屋里,“这位小公子,请问是是存兑还是取兑?” 我示意绿珠将金票递过去,道“既不存,也不娶,我想把金票换成银票。不知能否兑换?” 那老者接过金票,先是验证一番,鉴明真伪后,忙让人给我去泡茶,然后道“能能能,自然是能的,不过,银庄这几日银钱流通不大,暂时没这么多银票,小公子可否等上一会,容老朽去别家串一些过来?” 我点点头,“自然是可以。” 在西祁,一两黄金可兑十一两白银,万两黄金兑成银票,数目相当可观,一时没有,也是正常。 “好好好,老朽这就命人去换。”说完,他便叫了小厮,在一边说着什么,那小厮得命,马上颠颠的跑了出去。 这功夫,茶已端来,我随意喝了一口。心下好奇,便问“掌柜,刚才那是郎中么?为何非要给你医病?” 那老者无奈的笑笑,道“谁知道他是谁啊,半个时辰前,他在钱庄门口走,就一直盯着老朽看,老朽看他穿的朴素,以为他想讨水喝又不好意思,便将他叫了进来,给他沏了一壶茉莉茶。” “谁知这小伙子喝过了茶,突然便说老朽已经病入肌肤,不治将恐深。说什么都要老朽拿十两银子买他一副丹药。” 老朽活了五十年,基本没生过病,能吃能睡的,怎么会如他说的那般。便好言解释了半个小时,他就是油盐不进,非要老朽买他丹药。没办法就想着将他推出去,倒是让公子见笑了。” 我笑了笑,这老头红光满面的,看着确是不像生病的样子,那人估计是个江湖郎中,穷困潦倒,看老头面善。想唬他一下吧。 钱庄的茶不错,我慢慢的饮了将近一盏,那小厮便揣着一包东西回来了。掌柜赶紧走过来,取来算盘啪啪啪的一通算,核对面值数额后,这才将那些银票交给我。 一张金票换一大把银票,反而不好拿了,正好这家钱庄可以储兑,我便将大额票面储在钱庄,随身拿些小额面值的,又兑了些碎银。 秋天的夜来的很快,走出钱庄时,夜已经黑了。让人奇怪的是,那个背草帽的少年竟然还等在门口。 他抱着双肩斜靠在墙上,见我出来,便直起身子直直的看过来。虽是眼神无害,我却也不想再多纠葛,叫了绿珠便走。 “等等。”他突然叫住我。 “可是有事?”我犹豫了一下,转头问。 他走过来,站在半米外的地方,认真端详我半天然后开口道,“你有病!” “你才有病呢,你全家都有病。”绿珠不愿意了,狠狠的瞪了他一眼。 那青年也不理会。只是很认真的和我道“你真的有病。” 我被他逗笑了,道“那你说说,我病在哪里?” 他仔细的盯着我看,最后摇摇头,道“暂时还看不出来。这好像是中了一种生长很慢的毒,” “是不是,需要花十两银子,买你一副丹药,七碗水煮成一碗,喝了三天就好啊?”绿珠不谑。 男子摇摇头,将一颗药丸递给我,道,“屋里的老者七日内会得一场大病,不出十日便会归西,若是将这颗药丸煮水服了,还能在吊几年阳寿。他不信我的话。我希望你信。” 我仔细观他,见他眼神清澈,不像是在胡夸,犹豫了一下,还是将药丸接过来。 他点点头,问“你近来可是总有夜梦?口燥心烦?” 我摇摇头。 他又问“那你可有眉心灼痛之感?” 我也是摇摇头。 “奇怪。”他皱了一下眉,随即从袖带中掏出一个红色的瓷瓶,递给我道“一时看不清楚这是什么毒,这东西你拿着,自此以后,每半年服用一颗,五年之内,无恙便罢,若是毒发,你便来寻我。” 我听着好笑,道,“五年之后,若是我真的有事,又该去哪里寻你。” 他也笑了,“五年之后,你自会有办法寻到我的。” 我又笑问“这瓶药,也是十两银子么?” “我的药,又怎会只值十两,你便先拿着吧。银钱,你定会有机会结算。” 说完,他拉过帽子戴好,转身行入闹市,不大一会,就没了踪影。 “小姐,这人好奇怪。这药不会是假的吧?” 我将那红瓶的瓶塞拧开,轻嗅了一下。一股怪异的药香漫出,倒是让人很是舒畅。略有犹豫,终究还是将其塞进怀里。 “绿珠,让初七这两天注意一下这家钱庄的老板,他若有事,立刻告诉我。” “是。”绿珠应了一声。我二人便打道回往将军府行去。 走着走着,我发现有点不对,丈许远的地方,正有一辆马车缓缓跟着,我快车便快,我慢车也慢,我干脆停下脚步,那辆马车也随之停下。 紧接着,那马车的车帘挑开,一道熟悉的声音也随之传来…… “哈,真巧啊。” ☆、第八十三章 德妃娘娘 大红锦锻的披风,松散的长发披,一方银角面具遮住大部分容颜,殷红的唇有弧度的挑着,是那个赌坊的老板。 “这么巧,苏公子也来逛街吗?”早有人搬了脚凳过来,他挽披风轻踏凳子下车,走到我面前,缓言出声。 我有点排斥这种距离,不动声色的退后一点,与他拉开些距离,淡声道“是的。果然很巧,小路能遇见,大路还是能遇见。”。 他扯起了唇,故意又往前拉近半步,道“既然这般凑巧,苏公子不请在下喝杯茶么?” 我浅笑,缓声道“喝茶自是没问题,早就想和公子品茶畅聊,只是苦于没有机会。今日色已晚,怕是又不能如愿了,改日定然早一些才好。” 我这话已经说的挺明白了,天黑了,喝茶请改日。但他似乎是听不懂的模样,勾起唇角道“申时刚过,也不算太晚,敝人也很想与苏公子想要畅聊,责任择日不如撞日,前面就有一家茶楼。我们这便过去吧。” 我略一皱眉,不在言语。 他突然够勾唇角,盯着我的眼睛,道“怎么,你不敢?。” 我笑了,直接说道“公子说的哪里话。这大路朝天,王法昭昭的,怎又能说敢与不敢的道理,今日却是天色晚了,公子若想喝茶,还是改日吧。” 他笑了。竟是凑近一步,轻轻弯身下来。 他个子很高,这样一弯身凑近,给人很强的拘束感,我微一皱眉,又后退了半步。 他直起身,轻笑一下,道“既然苏公子今日不便,那就改日吧。” “那便告辞了。”我颔首一礼,转身便走,他又突然叫住我“苏公子要去往何处,不如,坐我的车走吧。” 此时夜色已深,闹市店铺早已掌起了灯笼,他站在灯火处,披风随风轻动。 我迎着眼仔细的端详,这人的脸廓,身形,都与赫连云沼很像。上次在山洞,我心有疑惑却不敢点明,如今这人又出现了…… 他到底是不是赫连云沼呢… 我心思一起,暗暗用神秘力量去看。 我凝神,视线便慢慢变的清晰起来。目光变的锐利,一点点穿透面具… 我看到了。这是一张,非常普通而陌生的脸。 他的鼻梁很高,眼睛适中,唇上留着轻轻的胡茬,若是说脸上最出彩的地方,许就是露出来的唇了。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的话。勉强就算干净吧。 还真的不是他,看来,一直以来真是误会了。 我收回目光,一时间也不知是何心情。见他望着我,便拱手道“多谢公子美意,只是苏某还有点私事要办,就不劳公子了。” 说完,我行身起礼,转身便走。 绕路拐巷子的行了很远,见他却是没有跟着,这才又回往将军府方向。 “小姐,刚才那人好奇怪?”绿珠在我身边小碎步跟着,轻声嘀咕。 不错,这个人却是奇怪。 我本以为,这人是赫连云沼,但既然不是,问题就多了。 我赢了赌坊,他一直没有任何异样,还三番两次刻意接近,这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究竟有什么目的呢…… 我左右思量,却是根本想不出半点缘由,便加快了步子赶往将军府方向。 离着府邸还有很远,我便看到将军府门前灯火通明。好几辆挂了宫灯的马车停在门口,几个宦司正躬身立在车前,垂手无言。 这是什么状况?宫里有人来府了吗? 正想着,就见管家自门里探头,远远的看到我,面上一喜,蹭蹭几下就跑了过来,急道“哎呀小祖宗,您可算回来了。小姐,你到底去哪儿了,老奴郡主府也找了,侯爷府也派人去问了。怎么都找不到您。快快,快回去换衣服梳妆吧,宫里德妃娘娘派人宣小姐入宫呢,都等了很久了。” “德妃娘娘?”我被弄的也有些紧张,问“可是说有什么事吗?” 管家急道“那谁知道去,宫里的人申时来的。这都酉时了您才回来,还是先进了宫再说吧,在晚,怕是娘娘要怪罪了。” 他说的在理,是何情况,进了宫便知道了。 这功夫,我们已经行到门口,宦司赶紧过来起礼,我应了一声,便回小院换了衣服,绿珠则是飞快的给我上妆。 时间紧迫,也没法子梳花样多的头发。就在脑后挽了花苞,插了两只步摇,又带了两只手镯和同系的项链,也算不失礼数。 收拾妥当,我快步走回前厅,坐上宦司的马车,摇摇晃晃的,很快就到至宫门口。 “郡主这边请。”下了马车,宦司便在前面一路指引,穿拱门过廊亭的,很快就到至清德宫门口。 “郡主稍等,咱家这就进去禀报。”宦司起礼,碎步急走进门里,不大一会,便请我进去。 娘娘申时请人,我酉时才至,自是有点失礼,便赶紧碎步跟进去。 这清德宫很是华丽。摆件花瓶皆是不俗,宦司将我引至里间门口,便停步不前了。我跨步进屋,远远便见一个穿水锦蓝色秀鸾袍,保养很好的妇人端坐在那里,便跪下行了一个大礼。 “参见德妃娘娘,娘娘金安。”我唱念。 “是宁安来了,快起身,坐我旁边来。”德妃轻笑一声,伸出净白的手拍了拍身边的位置。 我自然不能真坐过去,谢了恩,起身碎步走去,垂首坐在一边的椅子上。 这德妃,乃是八皇子赫连云沼之母妃。 自皇后过薨后,陛下再未立后。前几日陛下为十公主招亲,无论是宫宴还是其他,这德妃娘娘皆是坐在皇后的位置上,这些年虽未封后。却也与皇后无二。 她入夜叫我过来,也不知是何意思,还是谨慎点好。 德妃见此,又是一声轻笑,道“你这孩子,怎是这般见外。你是御封郡主,身份也是高,何故如此拘谨,来,抬起头来让本宫看看。” “是。”我应了一声,缓缓抬头,眼却不敢有一丝旁视。 德妃似是仔细的端详了一番,这才点点头,微笑的道“果然是个清秀孩子,就是太瘦了些。瑾儿,快去把新煮好的杏仁烙拿来。” 旁边一位宫女唱诺退下,随后就端了一碗糖水过来。 德妃娘娘一笑。将糖水递给我“宁安啊,晚上还没吃东西吧,这是本宫最喜欢的杏仁烙,香醇可口,味道当真不错,你且尝尝,看可是还合口味。” 我端起喝了一口,马上赞道,“娘娘说的即是,却是好吃。” “喜欢,就多吃一点,来,在尝尝着芙蓉果糕。”德妃笑着,竟是亲手捻了一块糕点过来。我赶紧接,轻轻的咬了一口,心中想着,这德妃究竟是什么意思,急匆匆的叫我来,难道就是让我吃糕点,喝糖水的? 德妃微笑,将手搭在桌上,用小手指上三寸来长的金壳宝石的护甲,漫不静心的轻敲桌面。这时候我也无法说话,只好去吃手中的糕点。 等到将糕点吃完。她才又道“这些日子,就想着寻你过来坐坐,赶上使臣求亲这是事,也一直未倒出空来,今日可算是有了空,便赶紧叫了你过来。” 我颔首回礼,她便又笑道“你这孩子还真是多礼,不过也当真是乖巧,本宫膝下无女,就习惯你这般乖巧懂事的孩子,以后若是有空,就过来本宫这里坐坐吧,本宫也知道一下你的情况,你虽是将军之孙,却从小无父无母,当真怜心。” 我自然又是谢恩,德妃娘娘又有意无意的闲聊了几句,突然转而问我,“宁安,你可有心嫁入皇家?” ☆、第八十四章 该算算账了 我一愣,轻抬眼眸望向德妃。 这德妃今年也近有四十,却保养的非常好,樱唇玉面,漂亮的凤眼微挑,眼角连一丝皱纹都没有。她盘着贵人髻,头上带着七尾鸾翼的鎏金钗,周围配了些花细,一副流光石耳铛正好与鸾袍相衬。 她就这般微笑的看过来,眸色清清,却也深的让人看不出任何情绪。 虽说,各国不乏有年幼封妃列后之事,南疆现在的皇后也只有八岁,但是西祁重武,认为固本乃是立身之根本,所以哪怕是民间,也少有未及笄就谈嫁娶的例子。 既然从没开过先河,她堂堂四妃之首,何故这般与我示意? 赫连云沼那边,我虽是扯出一番谎话,不过,既然德妃开口这般问,定不知道我那番激昂托词。 那她这是演的哪一出? 一瞬间我脑子里转过好几道弯,却还是不明白她究竟何意。便赶紧低头,垂眼做娇羞状,低唤了一句“娘娘……” 不管她是何意思,这身体才十岁,提到婚嫁,略有娇羞还是对的。 德妃娘娘轻笑一声,道“你这孩子,竟还不好意思了。罢了罢了,这事就以后再说吧。来,在吃块糕点。”说完,她又捻起一块荷饼给我。 “谢娘娘……”我赶紧接过来,放在唇边轻咬一口。 她笑着道,“天凉了,荷花早就谢了,这是盛夏时,本宫叫人采了荷尖露储下,才做成的荷饼,这时候尝起来,也算新鲜。” 我自然点头应诺。 一个十岁孩子,能和贵妃聊什么,所以,基本就是她随意说着什么,我吃着糕点点头附和。待我出完了那块荷糕。德妃用手掩唇,打了个哈欠说今天夜深了,让我留在清德宫中夜宿。 我是外姓郡主,按律不可留宿皇宫,德妃让我住清德宫,已经算是恩赏了,我自然跪拜谢恩,德妃点点头,由婢子扶着去了寝房,我则是由宫娥引着,去了偏殿。 “郡主,奴婢就在门口守夜,有什么事,呼唤一声便好。”婢子替我铺好锦褥,福身一礼,便退了出去。 虽是偏殿,但这寝房也是很大,已到了宵禁之时,入耳一片寂静,我和衣卧在榻上,屋中弥漫着紫檀熏香的淡淡香气,榻边曼帘在微微飘动。 我叹了一下,闭上眼,却是毫无睡意,脑子里晃荡着这一天所发生的事。 万金相赠,面具男子,德妃娘娘,草帽少年…… 前方似是一张大网,网很杂乱,怎么也顺不开网结。 我将那个小红瓶子掏出来,拔开瓶塞轻嗅了一下,一股药香沁入心扉。 我中毒了吗?呵…… 暗叹一声,我将瓶子随意塞进袖里,盖好锦被,侧身而躺。 许是换了睡榻,这一夜,我睡的极其不安稳,一会梦到山,一会梦到水,一会又梦到悬崖。我脚踩空跌落悬崖,忽悠一下醒来,看沙壶,也才睡了半个时辰,只好换个姿势再睡,却是又做更多的梦。 次日一早,我晨起梳妆,先去德妃娘娘那里请安。请辞后由人引着出宫,直接回了青蓝阁。 自上次秋狩失踪,到如今夜有半月之多,我入阁自是先去夫子那里请觐。 阁中早知晓我救了八皇子,不但只字未提我旷学之事,还好一通将我夸奖。众夫子磬鼓齐鸣,将阁中学子聚在殿前就讲开了。说我不愧为青蓝阁学子,危难当头还能挺身而出,果真是有勇有谋,有胆有识,小小年纪就有巾帼气魄,他日必成国之栋梁。 随后还以我为例公开褒奖,让阁中子以我为例,学我精神,习我品德,他日学成归去,立身立本,报效西祁。 那些长篇大论的夸赞听的我头都大了,若夸的不是我,我定然早已睡着了,偏偏夫子们还越夸越来劲。终于夸完了,也快到了餐时,众人便都直接去了餐堂。 半月未吃餐堂饭菜,也甚是想念,不过我没有直接去吃东西,而是去了阁中医堂,请阁医给我号脉。 “夫子,倾沐可是身有瘾疾?” 见夫子皱着眉头,一脸凝重还捋着胡须的模样,我也隐隐有点发毛,那人不会说真的吧,我莫不是真的中了毒? 夫子不语。又仔细的诊了一会,然后他凝重的点点头,慢慢收回诊带。 我心里紧张,问“夫子,倾沐这病可是能医?” 夫子摇摇头,“老夫研论医理这么多年,从没见过这病,没的医了!” 完了,我心里咯噔一下,这时候又听夫子道“这么好的身体还跑来瞧病,这叫没病找病,神仙来了也医不得!” 说完,他哼了一声,收拾东西走了。我愣却半响,随即也是笑了。 真是越活越回去,信什么江湖郎中的话。看来的确是有病。 阳光正好,我解了心疑,也是一身轻松,大步便往餐堂行去。 今日菜色甚好,红烧排骨,软炸酥肉,该有浅味青菜,我胃口大开。又喝了一大盅银耳红豆汤。 吃过饭,便是武夫子的课时,我半月未来,大家已经开始学剑术了,礼教文棋画这些东西,我以前都通透,落下一年也都会,习武就不同了。落下一点。在学就很吃力,一课时,他们将剑舞的眼花缭乱,我看的呆若木鸡。 武夫子真是不错,等到课时结束,学子散去,他便将我留下来,把前些天落下的功课精髓讲于我听,我自是加倍用心去记,申时便散课,我戌时过了才回小院。 那小霸王荣子扬不喜习文,倒是对习武别有心思,见武夫子给我单独调习,他便也天天跟在一旁练。同样的剑招我练不好,他好心情时也会提醒一句,不过大部分时间都在笑我笨,武夫子后来嫌他太嘈,便支使他去剑房里给古剑擦灰。 看着他拉成驴一样的臭脸,我心情甚好,感觉日子越发的美好了。 就这样,六日过去,在武夫子的悉心教导下,我也能举着剑,像模像样的比划一番了,虽是花架子,却也总好过什么都不会。 我还小,来日方长,三月五月或是半年,只要我坚持,总有一天,我会学的很好。 第七日,又是青蓝阁告假之日。 众人晨起收拾。皆都聚在阁门口,排队等着验腰牌出阁,前面似乎有学子弄丢了腰牌,正在被夫子训斥。 队伍暂时停滞,众人等的无聊,便开始三三两两的聊天,我甚少言语,便垂眸,随意的摆弄着腰牌。 “哼,真是没看出来,瞅着挺安静的,心思却一点不安静。”身后突然传来一声轻蔑的女子哼声。 这阁中有些女子茶余饭后总是喜欢闲谈,我经常听到,也不以为意,谁知那声音又道“真是丑人多作怪,竟是白白捡了一个赐封,哼,那日怎就让她遇到了殿下。” 赐封,殿下?这说都是我吗。 当着我的面就敢说我不是,是谁这么不开眼。 我眸子一缩,侧眼看见将过去。 说话的是个穿翠绿色衣衫,挽着坠马髻的娇小女学子,这女子我知道,她是右相大人远房外戚家的女儿。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平时就喜欢乱嚼舌根。这女子娇蛮毒舌,却与苏倾雪等一干女学子很是要好,平日总是跟在旁边,几乎形影不离。 我用余光瞟了一眼,苏倾雪果然再侧,果然是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许是我目光太冷。她张口还想说什么,却硬生生憋回去了,哼了一声,转而对苏倾雪道“真是可惜,那日若是姐姐在,以倾雪姐姐武功,定能将刺客尽数斩杀,何故还会纵马跌下悬崖。让殿下受了好几天的苦。” 苏倾雪面带倨傲,嘴上却还是说“妹妹莫要夸言,我也只会些简单功夫罢了。” 绿衫女子却是来劲了,傲声道“倾雪姐姐可是太谦虚了,咱们姐妹中,谁不知道倾雪姐武法练的超群,容貌更是出众。也就是那日咱们去错了方向,若是撞见了皇子殿下。又帮殿下除了坏人,怕是此时,咱们姐妹,要尊姐姐一声八皇子妃也说不定呢。” “妹妹说笑了。”苏倾雪谦虚的一笑,脸上神色却不见谦虚。 绿衫女子又赞道“这哪里是说笑,全圣京的人都知道,德妃娘娘在就有意从将军府中,给殿下选一位皇妃。却除迟迟没有动静。姐姐过几天就办及笄礼了,及及笄后便可婚许,怕是过几天,一道圣旨就飞去也说不定呢。要是真那样,姐姐成了皇妃,可莫要忘了妹妹们才是啊。” “是啊是啊。”周围几个女子皆是附和。 苏倾雪被夸的脸颊微红,轻思一下,似是感觉她说的有道理,便笑道“妹妹真会夸人,若是真如妹妹所说,就先借妹妹吉言了,若姐姐成了皇妃,他日定是想方设法,给妹妹谋个如意郎君。” 绿衫女子马上陪笑道,“那就先谢谢倾雪姐姐了。” 这功夫,门口的事已经解决了,大家缓缓往前走,苏倾雪被众人拥簇在中间,挺胸抬头的,很是倨傲,就好像已经是皇妃了一样。 路过我身边的时候,她轻飘飘扫我一眼,眼里尽是轻蔑,藐视和不谑。 我突然笑了。 苏倾雪,便在让你得意几天吧,你之前那般暗算于我,害我落了一动气心口血气便翻涌的毛病。这仇,也是时候算算了。 既然,你这么期待你的及笄礼,那我便让你…… 身败名裂好了…… 微微一笑,我信步走出青蓝阁…… ☆、第八十五章 送卿骏马,浅别离 管家已备了马车在门口等候,今日天气甚好,青蓝阁又离将军府不太远,我便舍了马车,信步而行。 这段路,要穿过一条闹市,一路走来,众人谈论的皆是边疆之战,原来我入阁的这几天,竟是发生了大事。 南疆与西祁近年来因疆土之域总起纷争,这一次,南蛮竟然趁着夜黑举兵来犯,伤我边关将士无数,我将士奋起反击。但以步兵战骑兵自然吃亏,南蛮夺地侵城,抢了不少东西。 好在西祁儿郎勇猛多谋,首战告败后细究战略,次日便以三万守城军巧破对方九万骑兵,一战告捷。 而这场捷战之帅,便是大将军王,苏霍。 边疆战事猛如虎,但消息传到圣京百姓耳中,也需好几日光景呢…… 我缓步而行,在脑中慢慢梳理,也隐约明白那日德妃娘娘为何唤我进宫了。 边疆战起,西祁大破南蛮,对方定然不会善变甘休,必然再次来犯。 将在外,君系之。 苏家本是武将世家,但苏宏却在朝任了文职,陛下就是有意想褒奖,也是无从下手。凑巧我新赐了郡主,德妃久伴君侧,自然洞察君心。许就是使了一招顺水推舟,哄了陛下高兴罢了。 要是在细思之下,没准我这郡主之位,也是陛下有意为之呢。 帝王家,果然讲的是帝王之策。 你以为他是漫不经心,其实,已是身为他的棋子了。 我微微一笑,淡步而行,没一会,就到了将军府。 我已非昨日苏倾沐,虽还住在将军府,却已不用再和吴宛华起礼请安,便直接回了小院。 婆子知我喜好,早已经准备好了热水。泡过花浴,绿珠便端来了餐食,我吃过之后,便倒在榻上补觉,在醒来已是过了未时。 “小姐,奴婢炖了糖水,您喝点吧。”绿珠轻声询问,我点点头,她得令出去,没一会,就端来一盅八宝燕窝羹。 这羹许是炖了许久,味香滑口,很是香甜,看我吃的多,绿珠在旁边美滋滋的笑,我不禁奇怪,问“你总笑什么?” 绿珠喜滋滋的答“小姐,奴婢感觉小姐胖了很多,真的越来越美了,以后定然会更美的。” 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今日不想出门,吃过糖水,漱过口,我便让绿珠泡了一壶龙井,拿一本传记在窗前慢慢的翻着。 翻了几页后,我突然觉得窗前凉,刚想唤绿珠为我加衣,身上便多了一件黑色的锦蓬,我一惊。回头去看,正迎上一双含笑的桃花眼。 “大白天的你怎么进来了。”我起身,直接关了窗。 晚上还好,大白天的,院里还有丫鬟婆子呢。 他弯唇笑着,退后两步坐在桌另一侧的椅子上,摇头的笑道“父皇说的对。女子果然是善变的。你那日说我晚上进房间不行,我今日白天来了,怎的你还是不高兴呢。” 一时间我也无言以对,便哼了一声,坐回椅子上,拿着书想要在看,却觉得他一直盯着我。便干脆放下书问“你总看我做什么。” 他笑了,道“小丫头,看来你还真是不想我,我这么多天没出现,你就没有半点感觉吗?” 经他一提,好像还真是,自那日他莫名其妙后,已是许久未见了,圣京也没有中陆皇御弟离京的消息,他这些日子,难不成一直在屋里待着? 他突然很开心的笑了,凑近了我道“我知道,你定是想我了,只是不好意思承认,你看,你脸都红了。” 我略有薄怒“你胡乱说些什么。” 他也不恼,只是装模作样的四下看看,道“你这门窗都关了,略是有点沉默,不如,咱们出去吹吹风吧。” “这位皇御弟,你要做什么。”我有点抗拒。毕竟这是大白天。 轩辕宸弯唇一笑,桃花眼里蕴了无尽温柔,轻声道“你御弟哥哥,要带你出去玩。” 我被他眸中温柔瞟的一愣,下一刻,我二人便又站在房顶上。 我有点无奈,问他“喂,咱们可以走门么?” 他似是很认真的考了一下,然后点点头道“我会考虑的,不过,不一定能做到。” 我一头乌云,他轻笑出声“走了!” 说完,他紧接着两个跳跃,我二人便离开将军府。停在一片较高的瓦顶上。他搂住我肩膀,从房顶一跃而下,落在一匹黑鬃骏马的背上。 “抓稳了,走!”他将我圈在臂弯里,猛的一打马。 “嗖……”马儿吃痛,如箭一般飞出去。 我们还在圣京闹市,马儿可不管人多或少。顺着菜市场中间的空地掀蹄子就奔,掀翻了菜篮子,打飞了鸡蛋,一路鸡飞狗跳的,就这么冲出城门,向官道深处奔去。 城外几十里皆是官道,已入深秋。官道两旁的绿叶早已被风吹黄,放眼往去,满眼都是金色,有风吹来,大片大片金黄的落叶随风而舞。 轩辕宸拢着我,策马奔行在官道中心,穿过萧黄的树木,穿过片片飞舞的落叶,马儿飞驰,长长的披风被风吹起。 此次空气清新,人烟稀少,那片片金黄是我从未见过的秋色,我第一次知道,萧瑟。竟也能美的这般触目惊心。 不知何故,我突然生出一丝激昂之感,很想放声大喊一声。 “啊!!” 我大喊出来,声音随风穿出很远,回荡在官道之上。 轩辕宸朗声大笑,收将小小的我拢进臂弯,再次打马。策马奔腾。 穿过官道,前方出现了分叉,他一转马头,带我向右行转,沿小路去往山坡,最后在半山腰一处古亭子处停下。 “嘶……” 马儿打着鼻腔停下,用蹄子刨了几下低。竟是轻轻的弯脖子,让我们下来。 我觉得甚是有趣,下马后,便稀罕的捋了几下马鬃,马儿似是很喜欢,蹭了我两下。 “喜欢吗?”他问。 我不说话,只是摸着马儿。 他勾唇一笑,“这是纯正的瑞金聰,汗血宝马里最聪明,最通人性的一种,你们西祁没有,我是从北离那边弄过来的,小家伙野的很,训熟他可是不容易。” 说着,他拍拍马背,马儿似乎挺不喜欢他,嫌弃的哼了两声。 他笑了,将马儿栓在一棵歪脖老树上,往前走坐在不远处一块凸起的大石上,然后,不知从哪里掏出一个竹壶。扬脖灌了一口。 有风吹来,淡淡的酒香传来,紫罗花清酒,我喝过的。 鬼使神差的,我也走了过去,坐下他旁边不远的地方。 此时正是傍晚,白日里的艳阳,此刻幻化成一轮金灿灿的红日,正缓缓的落于山下。 霞光流影,漫天尽是被染红的云朵。 夕阳西下。 古道,长亭,老树,偷偷吃草的骏马…… 这一切的一切,美的就如同一幅最好的山水画。 轩辕宸在旁边扬脖灌下一口酒,然后将竹壶递给我。 我学着他的模样,也灌了一口,满口的清香。 山风起,落叶飘飘,我第一次觉得能是苏倾沐,真好…… “小丫头,我要走了。”夕阳落下,他突然说道。 我嗯了一声。 他笑了,转头很认真的说,“小丫头,我真的要走了,这次,也真的要走很久。” 我继续嗯了一声,不以为意。 每次说要走,不是没多久就出现了吗。 他笑了,将头转回去,突然开口颂道“伤情自古是别离,意难断,口难开。” 不知为何,我突然听的有点伤感。 “你不回来了吗?”我问。 “你想让我回来吗?”他转头看我。 此时夕阳落下,万丈流光溢彩也已经退下。我离他很近,这才发现他颚下有一层青青的胡茬。 “小丫头,你想让我回来吗?”他突然凑近过来,漂亮的桃花眼里蕴着异样的光彩,我突然有点紧张,忙转过头来。 他不在说话,拿起竹壶轻灌下一口。 “回去吧。”他说。 山风起。阵阵凉意。 我转头去看,他已经起身去解马绳了。 “驾!”将我拢在臂弯里,他轻喝打马。马儿疾驰,很快就到了圣京。 他将马儿减速,跳下马背,牵引着马儿慢慢的走,快到将军府的时候。他慢慢停住。 他回头,对我轻笑,“快到了,我便不送你回去了。” 我点点头,就要下马,他又拦住我。 将缰绳递给我,他轻声道“马是送你的,以后好好养着。若是想我了,就拉出来溜一圈,喂他吃点草,若是不想我……” 他顿了一下,缓声又道“若是不想我,就也拉出来溜一溜,也许你就会想我了。” 说完,他自己低头笑了一下,道,“走吧,我在这看着你。” 我也不知在说什么。想了想,浅声道“保重。” 他点点头,替我轻轻打一下马臀,马儿便缓缓前行。 行了十几米,我浅浅回头去看。 是夜,他站在一排灯笼之下,披风被风吹起…… ☆、第八十六章 出丑 一瞬间,我似乎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总是跟在百里天祁身后的,爱着他的凤青鸾。 我不在去看,转过身狠狠的一打马,飞快的行到将军府。 有了郡主的身份,就是不一样了,没人敢问我是怎么出去的,也没人会问我汗血宝马从哪里来,我让内丁将马引去马棚好生伺候,便直步行回小院,心中略有憋闷。我一口灌下了半壶凉茶。 “初七!” “在,在,姐姐我在呢。”小丫头急急忙忙的跑进来。 我勾手让她附耳过来,轻语几句,她得令点头转身出去,约有盏茶功夫,她便回来了,点点头道,“姐姐,都办好了,东西放在她的羹里了。” 我应了一声,本想让她回去休息。她突然想起什么,道“对了姐姐,前些日子你让初七注意的钱庄老板,他今日死了。” 什么!我皱眉,问“他可是得了大病?” 初七摇摇头,道“不是的姐姐,他是晨起吃东西吞咽不均匀,一口气没上来过世的,并不是生病过世的。” 原来如此,看来那人却是骗子。 我点点头,又询问了赌坊的一些事,便让她出去了。 梳洗,睡觉,次日一早,又去青蓝阁。 简单的日子总是过的飞快,晨时上课,晚上同武夫子修习武艺,很快又是七天。 这一天,是青蓝阁告假的日子,也是苏青雪的及笄之礼。 看的出吴宛华很是看中苏倾雪的及笄礼,将军府内外已早被装点的喜气洋洋,一条红毯从门外一直拉到内堂,知道的是办及笄,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婚嫁呢。 信步往小院行去,路过宴堂的时候,我往里瞟了一眼,未时的礼时,才辰时,她就已将宴桌摆好了,倒是心急。 回到小院,先泡了个花浴,又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已是午时。 让绿珠把那件桃粉色窄袖襦裙找出来,坐于镜子前精细的施了粉黛,额头的疤痕已经没有了,但我觉得齐额短发挺好,便让绿珠挽了一个鬓环,又配了鎏金花细,这才缓步行去宴堂。 将军府有苏霍的名望撑着,宾客自然不会少,苏宏今日穿着盛装。吴宛华也穿着谊嘉一件霞红色的罗织南锦,他二人与宾客中左右的招呼着,当真是一脸喜气。 我扫视了一圈,发现三妇人做在角落里,脸色不好不坏的。 她女儿苏倾柳虽是几月前被都送去仓山学武了,在过几个月。也便要及笄了,相比之下,就算女儿回来,是肯定不会有这排场的,我猜,她应该怄火的很。 看到三夫人,我自然想到故去的二夫人之女苏倾月。 自上次出事后,她就被苏宏送到了廊州远戚家,明里说是怕看到了女儿想起二夫人,实际,就是变相弃养了。 真是没想到,那苏宏看似斯文,薄凉起来,也是这般不近人情,如此这般,今日让他出丑,也不冤屈。 因为提前打了招呼,季云常竟真是请来了老太君,她似是很喜欢我,拉着我的手一问我吃的好不好,睡的还不好,我微笑浅应,季云常在一边不言不语。 未时至,宾客皆已到齐。苏宏先是起身一通客套,随后便开始了她女儿苏倾雪的及笄礼。 我微微一笑,瞟了一眼旁侧,初七得令,绕过众人,偷偷的往熏香里添了些东西,然后绕过来,立于我旁边,乖巧的垂着头。 磬鼓轻响,有丫鬟轻撒花瓣,一身声装的苏倾雪便顺着门口红毯,款步走了进来。 今日是她人生中的大日子。她自然精心的收拾了一番。 拖尾的大红锦缎束腰裙,领口微敞,露出漂亮的锁骨,粉黛朱唇,额间还点了朱砂花瓣,一头青丝高高的盘着。未带发饰,却在鬓便别了一大朵秋海棠。 苏家的女儿,模样到底是美丽的。 所谓及笄礼,就是家中由身份最高的人为其插上发簪,但是今日老太君来了,这发簪。自然要劳驾老太君了。 早有人用玉盘送来一根带着璎珞的九雀鎏金簪子,老太君微笑着拿起。 苏倾雪先是大礼跪拜,然后便娇红着脸走来,微喘着走过来给老太君起礼。 “好好,苏家姑娘快起身。”老太君微笑着,按照习俗,轻轻的唱念着祝福语。 这老太太很是忍认真,每一句都唱的很细心,我在旁边一边喝茶,一边观察着苏倾雪的脸。 我发现她开始脸红了,然后她脖子也开始红。随后,那股红幻化成一股娇粉。慢慢的漫向锁骨之下…… 她的呼吸开始急了,眼神也似乎迷离了一些,随后,她樱唇轻开,竟是发出了一声柔柔的喘息声。 “嗯……” 老太君离的最近,自然听的仔细。她一愣。停下口中的唱诵去看苏倾雪。 “嗯。” 她又是一声。 随后,他腿一软,直接坐到了地上,许是觉得憋闷或是燥热,她猛的一扯,将红色锦裙的领口一撕…… 唰……锦衣被撕下一大块口子。但这不够,她又伸手将肩膀的衣片也撕下,片刻,那件红衣便已经所剩无几。 震惊,不足以形容在常人的心情。所有人都楞楞的盯着场中心,撕碎了所有红衣的苏倾雪。 “倾雪,你做什么!”吴宛华最先反应过来,她又急又气,随手拽下一块漫帘过去将她裹住,然后狠狠的医耳光。 “啪!”一声脆响,苏倾雪脸上顿时留下一个红印。 她楞了一下,随即眼神开始清明。随后也明白了自己刚才做了什么。 “啊!”苏倾雪捂住脸,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嚎叫,随后身子一歪,昏了过去。 其实她昏不昏,已经无所谓了,她这一辈子,已经是毁了。 场面很是混乱,老太君脸色很是不好,直接告辞离去,大多数宾客也跟着愤然而走,没多会,宴堂就已经空了。 我微微一笑。 苏倾雪。不用谢,这是你欠我的。 我很早前就让初七去药铺买了珀罗草,那草无毒,且是清热的,放在饭里很是调香。 我又让初七放了一种凝神的香料在香炉中,这也是无毒的。 这两种味道都是无毒。 偏偏,苏倾雪喜欢琼花,今日更是熏了很多琼花在衣上, 三种味道合在一起,会是怎样,就不用多说了吧…… “管家伯伯,麻烦你帮我备车。我要去郡主府。”我微微一笑,信步走出将军府。 我的郡主府已经修缮完毕,今日,也该搬走了。 西祁的秋天,来的快也走的快,说冷。便也冷了。。 这一天,我起的很早,打开窗子的时候,窗外的雪已将老梨树的枝压弯。 拿出一方厚棉蓬披上,我开门出去,放眼皆是银白。 便顺着阁中的路往前踩雪。 雪还在下,飘飘洒洒的,我伸出手,一片雪花飘飘落下,在手心里停留瞬间,幻化成水。 “你喜欢雪?”季云常不知何时站在了身后,他穿着月蓝袍子。披一块白领的裘蓬,高束着发。 我点点头,很喜欢。 他似乎笑了一下,“我陪你走走吧。” 慢慢的往前走。 耳边只有咯吱咯吱的踩雪声,天地间一片寂静。 我似乎,脚下一滑,似是要载倒,季云常一把扶住了我。 “小心。”他轻声道。 我道了声谢,想收回手,却发现他抓的很紧,且目视前方,根本没有松开的意思。 我终究没有在挣脱,由他扶着,慢慢的往前走。 雪花飘飘,落与肩膀,落于眉间,落于发鬓。 西祁时冬天,就在这个下雪的清晨,来了。 而随着冬天一起来的,还有边关争战的消息。 西祁与南疆便开始边关之争,终于正式开战了, 而这场仗,一打就是三年。 ☆、第八十七章 一笑倾城 三年战事,有胜有败,南疆蛮夷骑兵勇猛,西祁战士也是浴血杀敌,双方看起来,也还算势均力敌,但我知道,多年征战,西祁外强中干,早已大伤元气。 去年甘北大旱,老皇帝大肆开仓放粮,为安以民心,他免了边疆十城两年的赋税。这样一来,民心是稳住了,国库却也是空虚了。这时候,赫连云沼之母德妃便站了出来。 她拿出所有的珠宝首饰,黄金白银,且褪下罗锦改穿布衣,早晚燕窝皆改为清粥萝卜,省出的钱全部捐出恤民。 皇帝陛下感其贤德,与次月后,一道圣旨昭告天下:德妃贤良淑德,温慧秉心,心系高远,忧国忧民,允合母仪天下,故立为合德皇后。统六宫,掌凤印。 德妃一扫后宫无主二十载之空缺,其子赫连云沼次日则自请名前去边关督军,陛下允奏,封其为沼远王,则日出发。 新后新王皆是为国效力,西祁太子赫连云弘似是因思起忧,与三个月后染了风寒。 次月初二,于夜半亥时。薨。 太子殇,各皇子自是心之动荡,蠢蠢欲动。老皇帝看在眼里,竟也不加管会,几个月后,各皇子明争暗斗间实力皆有损伤,唯二皇子赫连云泽起屹立风口不倒。 而沼远王赫连云沼自从去了边关,便是接二连三的打了几个胜仗,据说他体恤下属。谋略深远,贤王战神之名由此传开。 一个是精明皇子,一个是贤德战神王爷,二者实难选择,东宫储位就就么一直悬空着,好在老皇帝龙虎精神,暂时还未引起什么动乱。 深秋过后,连续下了几天的大雪,郡主府里的寒梅争相绽放。待梅花开到最盛,就是是西祁最冷的时候,新年一过,我便十四岁了。 时间如河,于春秋东夏中缓缓流淌,春蝉吐丝,秋蝶飞舞。 那个干瘦的苏倾沐已被时光之河冲刷殆尽,我的美丽破茧而出。 我长高了,丰盈了,肤色也由缺乏营养的微黄变的白皙剔透,虽然腰肢依然纤细,前方浩瀚的草原却已非昨日的一马平川。 尖脸,樱唇,狭长的眉,好有那一双凤眼,水汪汪的,像注了一汪清泉一般。 我不爱言语,所以眉宇间便多了一些冷傲,圣京流传着一首民谣,“春有迎春,夏有芙蓉,多姿秋海棠,不及冷宁香。” 意思是说,春天迎春美,夏天芙蓉花漂亮,但就算是多姿多彩的秋海棠,也比不上冷傲的冷宁。 他们说的冷宁,就是我,宁安郡主。 苏家的女儿,终究是美丽的。 “扑棱棱……” 一只白鸽飞落窗前,咕咕的叫了两声,我走过去,抓起白鸽,将它腿上绑的细竹节拿下,抽出里面的纸条,上面写着:一切日常,鱼未游。 鱼未游,不过,已经快了吧。 将纸条轻轻抖动,一股火苗曼起,纸条化为灰烬。我微微一笑,浅步坐在椅子上,端起一杯红梅酿,轻轻的酌了一口。 三年时间,足够我丰盈羽翼。 这三年里。我扩开了六十三家赌坊,五十九家红馆,十三家两家钱庄和四十一家饭庄。 西祁,东穆,北离…… 昔日由李九寻来的孩子早已长大,被以各种身份分散到各地,成为我的暗棋。 每月都有新的孩子被收进来,每月也都有新的暗棋被指派出去。 我的棋子从零星几个,变成十个。百个,更多个…… 我知道大家都知道的消息,也知道别人不知道的,我掌握着许多人的软肋,也用这些把柄结交了很多人…… 我已经慢慢的强大了,报仇雪恨的时候,也就快到了吧…… “郡主,皇后娘娘今早赏了新鲜的鹿心血,说是驱寒补身极好。奴婢用冰碴给您冰了一下,去了腥味,您尝尝吧。”青藤端着碗盏在身后轻语,打断了我的思绪。 我转头,看了红呼呼的碗,淡声道“先端下去吧。” “是。”青藤应了一声,退下。 我拿起桌边的梅酿又轻酌了一口。 自从我三年前赐封了郡主,陛下隔断时间便唤我入宫,皇后娘娘今天赏了琥珀,过些日子又送了老参给我补身子。 众人都觉得这是殊荣,我却并无受宠若惊之感。 苏霍已经在边疆待了四年,大大小小的胜仗无数。 位列元帅,在高不过君王,陛下已然不能再有封赏了。 自从苏倾雪及笄礼上出了事,她已经很难再圣京立足,当天晚上便去了吴宛华的亲戚家,出了这事苏宏也是面上无光,隔了几月便在朝请辞。 陛下虽未应允,还提了官职,但他也从此深居简出。 苏家已是无人,陛下这般褒宠于我,只是做个样子,以安边疆之军心罢了。 帝王家,讲的只是帝王策罢了。 我轻轻的酌了一口花娘,远远的,便看到绿珠跑过来。 “小姐,十九公主的车辇已经到了门口,她让你赶紧出去。说要一起去北山郊游赏玩呢。” 我望了一眼窗外,今日虽是晴空艳阳,但也才是初春,山间草还未绿,怎就要去郊游呢? 正想着,便见一个红色身影跑了进来,咯咯一笑道“哎呀,你怎么这么慢啊,在门口等你半天了。快点快点。”说着,十九公主便跑过来,拉着我就跑,我拗不过她,便也随她,到了门口我才知道,门口不止有公主的车,还有季云常,荣霸王,陈想年和柳蓉儿。 几年时间,我在变,大家也都在变。 季云常长成了一个温润内敛的少年,荣子扬高了很多,却还是那副纨绔的模样,十九公主生的愈发美丽,比之当年的和硕公主赫连云裴,更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想念出落的如同芙蓉一般,柳荣儿早过了婚许时候,却还待自闺中。前些日子更有传言,说陛下有意将她封为公主,与北离和亲,不过圣意难测,谁知道呢。 “哎,你怎么这么慢,小爷都等你半天了!”荣子扬抬头撇了我一眼。 季云常却浅浅不见的笑了一下,道“别听他的,我们才刚来。” 我颔首,管家这会便备好了马车,我见季云常和荣子扬皆是骑马,干脆让管家把那匹汗血宝马牵来,捋顺了几下马鬃,轻轻一跃,便翻身上去,一行人策马扬鞭,很快就到了北山。 虽被称为北山,但这边的山并不高,因为前方有一处湖泊,没逢初春,总有些公子小姐过来郊游。 “哎,咱们去那边做船吧。”公主往前一指。 我往那边看,湖边垂柳刚刚吐绿,湖面上面随意的停着几艘彩锦画舫,船家正在招呼着生意。 光秃秃的北山还真没什么可赏玩的,那画舫四面带窗,坐在船上也还能赏到风景,众人皆是点头,公主咯咯一笑,也不顾婢子阻拦,竟是先跑了过去。 “喂,船家,你这船我包了。”公主纤手指着一只最大的画舫。 那店家马上点头道“好好好,小姐,这就给您搭船板。” “慢着!” 船家摆好踏板,公主拉着我刚要抬脚。一道声音从斜刺里传来,紧接着,几个身材魁梧之人便走了过来。 我抬眸去看,看到为首那人的脸后,心下也是犯了嘀咕,怎么会是他? 为首那人穿着一身古松栗色袍子,大步流星的走了过来,先扫了一眼公主,又看了一眼我。眼中现出浓浓的惊艳。 公主微一皱眉“喂,你唤我们做什么?” 乍暖的初春,那人不知从哪里摸出一把折扇,不伦不类的摇了几下,道“这船我看中了,我要包下,你们包其他的吧。” 荣小霸王来了脾气“喂,你这个人怎的这般不长眼,何事都有个先来后到懂吗?这船我们先要的。要想游湖,你去包别的。”说完,他大步便要往船板上走。 我看见为首那人重重的一收折扇,他身后两个大汉一步上前,一左一右拦住荣子扬。 荣子扬笑了,抱着肩膀上下大量一眼二人,道“怎么的这是,想打架?嘿,爷正手痒呢。来来来,咱们练一下。” 为首那人望向公主,也不说话,只是从腰间拿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直接塞进船家的手里,然后道“咱们可是斯文人,哪能动不动就打打杀杀,先来后道是么,也好,钱我已经付过了,你有何说的。” “你怎的这般不讲理!”公主怒了。 那人却是哼了一声,斜眼道“实力才是道理,我已经讲过道理了。” “你,你知道我是谁吗?”公主气的够呛,掐着腰,柳眉倒树,漂亮的眼里尽是怒火。 那男子却是来了兴趣,倨傲的仰头问道“你说说吧,你是何人啊?” “我是……”她话说到一半,我急忙拉她一下,别人不知道,我可知道这人是谁。 南疆可汗的二王子,拓拔洪! 只是奇怪,我的的信子有报,他该是三日进圣京的,怎的今日就到了。 十九公主一愣,见我轻轻的摇摇头。她似是有些不解,不过还是哼了一声道“算了,不与你这蛮人计较了,船家,我们要包另一艘,就那个带粉色绣球的吧。” “好嘞好嘞。”船家马上点头。谁知,那人竟是又道“真是不巧,另一艘,咱也是看上了。” 说完。他又从腰间掏出五百两,塞进船家手里。 “你!无理!”公主这些彻底怒了。 拓拔洪却是笑了,点点头道“说的太对了,我等蛮人,就是喜欢这般无礼。咱不但包了那艘,这湖上所有的船,咱都包了,咱也是讲道理的人!”他加重了道理两个字,随后,从腰间扯出一打银票,通通塞进船家手里。 那一叠银票,零零散散的也有几万两,买这一湖的画舫都够了,别说是包了。船家手都激动抖了,躬身便是行礼“多谢客官,多谢客官!” “你这小子,我打你!”荣子扬直接暴怒,上来就要出拳,我眼疾手快,一个闪步过去,先他一步拆了招。 “你做什么。”他有点不高兴,但是没有在出拳。 季云常瞟了我一眼,直接与那人拱手道“既然朋友包了所有画舫,那我们就去别处了,告辞。” 说完,他走过来,冲荣子扬轻摇一下头。他虽是气。但也不鲁莽,愤愤的放下拳头。 我拉住一直瞪着拓拔洪的公主,轻声道,“咱们走吧。” “是啊,我们走吧,那边好像新开了一片野花,花瓣很是漂亮,我们去看看吧。”柳蓉儿也凑过来劝道。 “是啊,这天风大。咱们穿的不多,怕是会冷,走吧。”陈想年也凑过来。 公主虽然不甘,却也没办法,一跺脚,哼了句蛮人,便随着我们走了。 拓拔洪似是有些得意,倨傲的哼了一声,转身便踏船板。 要不说是乐极生悲呢,我们说话的功夫,船已然摇晃了一些,那船板搭在船与案之间,本就是临时踏脚的,船摇晃了,板子也就不太稳了,他一脚下去,板子一歪,竟是讲他翻进了水里。 还在这是岸边,水不深,随从赶紧将他拽了上来。但是他衣服也已经湿透了,头发被水染湿,扇子泡成一堆废纸,好不狼狈。 我们并未走远,尽数将这一幕收进眼底。公主似是解了气,竟是咯咯的一声笑了出来。 十九公主不知道她的笑有多倾国倾城,也并不知道,这一笑惹了祸端,转过身与我们走向别处。 我心有旁系,走了几步转头去看,果然见拓拔洪一脸的惊艳,望着公主的背影呆在原地。 ☆、第八十八 终究有情 “倾沐,走啊,你看什么呢?” 陈想在一边呼唤,我应了一声,随后跟上。 出了这个小插曲,大家都是没了兴致,随便转了一圈,便骑马上车的打道回府了。 皇宫和郡主府正好是两个方向,陈想年和柳蓉儿结伴而走,公主便扯着荣子扬,一口一个子扬哥哥送我,荣子扬章好臭着脸,骑马护在车边。 荣子扬穿着一身蓝锦,公主的马车似是故意的装点了蓝色的流苏,远远望去,女子挑脸娇笑,男子骑马低头,竟也是出奇的唯美。 “走吧。我送你回去。”季云常浅声道。 我点点头,轻打马臀,于他并行着,缓缓的往前走。 他今日穿了浅米色的窄袖束腰锦袍,披一件绣了金边的藏青锦蓬,他眉眼清平。面色润白,藏青和浅米都很称他。一路上,不知有多姑娘羞红了脸驻足偷瞄。 我来了兴致,打趣道“你好像很受欢迎。” 他没有说话,转头看向我,似是笑了一笑。 一路无言。很快到了郡主府,我二人告了辞,他便转马走了。 早有小斯出来为我牵马,我松开缰绳的时候,马儿“嘶,嘶……”的打了几个鼻腔。似是跟不愿意离开我我微微一笑,伸手捋一捋他的鬃毛。 三年了,轩辕宸在没有出现过。 我起初也不在意,后来,竟偶尔也会想起他,在后来会生出一种错觉,那个在我小时候,时常买一堆零食给我的好脾气少年,其实从没出现过。 不知为何,我总会想起那晚他站在一排红灯笼下,披风卷起萧瑟的模样。也不知道是在感叹他,还是感叹曾经的自己。 浅浅一笑,我顺了几下马鬃,大步走回屋里,让绿珠泡了壶茶,边饮着边想着刚才的事。 这拓拔洪乃是南疆可汗之子,南疆和西祁打了这么多年的仗,双方都伤元气。 我信子来报,说南疆可汗这次派二王子来,是想试探一下西祁皇的口风。看看是继续打,还是讲和。 要我看,西祁皇现在真是巴不得讲和,自己的情况自己知道,再打下去,可就真撑不住了…… 双方打了这么多年,若是讲和的话,也得有个台阶下才好.。而古往今来,两国家最大的邦交台阶就是和亲了…… 三日后,南疆二王子自官道进京,西祁皇亲自列文武百官于南门迎接。 四日后。西祁皇于二王子去南山狩猎,相谈甚欢,协议从此休战,两国握手言和从此西祁南疆衣亲带水,永不再战…… 五日后,十九公主赫连云裳被封为国固伦公主。赐婚南疆王子拓拔洪,于三日后,随拓拔洪远离圣京。 这道圣旨来的太突然了,突然的没有一丝防备。 知道这事的时候,荣子扬正拿着一个大号的瓷罐,跑到郡主府里,想让我陪他斗蛐蛐,前脚他还笑哈哈的,听到这事后,他突然就呆住了。 然后他缓慢的抬头,说,今天风怎是这般大,爷眼里进沙子了好像。 我心头一酸,也仰头去看。 今日,今日风和日丽。不过,我眼里好像也进沙子了。 他突然笑笑,说要喝茶,我刚转身吩咐绿珠去泡,回头时,他已经没了踪影。 瓷罐的盖子开了,那只霸王蛐蛐跑了出来,跐溜一下,钻进了草丛。 第二天晚上的时候,荣王爷府的下人急急忙忙的来了。绿珠引他进来,他噗通一下就跪下道“宁安郡主,你快去看看我家少爷吧,他……” “他怎么了?”我有点急。 “公主,你还是去看看吧。”那人一脸的焦急,我赶紧披了锦蓬出门。 荣王爷府离郡主府只隔了个巷子。平日老王爷总叫我陪他下棋,熟门熟路的,几步也就到了。 “郡主,这边。” 小丁一路将我引到侧院,远远的便闻到一股甜香的气息。我心下差异,推门进屋,也是被眼前的景象惊住了。 荣子扬的屋里,竟然摆了满满一屋子冰糖葫芦。一串一串的扎在竹筛上,很是壮观。 我找了半天,才在角落里看到了坐下地上喝酒的荣子扬。 只是两天时间,他似乎就憔悴了很多,眼红红的黑眼圈也很重,下巴已然长出了胡茬。 我心中略有憋闷,还是笑道“怎么,你要练摊做小买卖了?屋里这么多存货。” 他不言语,只是猛的灌下一口酒,“云裳,最爱吃糖葫芦了。” 我心里一酸,赶紧望向别处。缓了一下,我转过头,看到他正伸手拿过了一串糖葫芦放在嘴边,轻轻的咬了一口。 他很认真的嚼,很慢的咽下去,然后他笑了“真酸,云裳怎么会喜欢这个东西。” 我心口发堵,赶紧走到桌子旁边,本想给自己倒杯茶,倒完了才发出壶中是酒。 不过无所谓了。我一仰头喝下,心中却没痛苦半点。干脆问他,“你这又是何必,公主从小追在你身后,你不是很厌恶么。” 他灌了一口酒,苦笑道:“是啊,如此,我又是何必呢?她明天就要走了,嫁人了。嫁去南疆了,这辈子,许是都看不到了。”说完,他又灌了一口酒。 我拿过酒壶,给自己又倒了一杯酒,“你又当如何。”说完。也是一口饮下,喝得有些急,被呛住了,捂着嘴咳嗽了两声。正想拿锦袍拭嘴,他却缓声道“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云裳,她正巧的跟嬷嬷学着拿汤匙。。乖乖的模样,但是眼睛里,却是写满了不愿意。我觉得有趣,就多看了几眼。谁知道,就是这多看的几眼,她便赖上我了。天天跟在后面让我陪她玩。” 起初,我挺不待见她的,后来发现,她性子比较野,和那些王工公主还有那么点不一样就觉得她挺有意思的。 有一次,她和人打架,我看到她挺生气的样子,我便冲过去,打了那人。 还有一次,我他说御膳房有糖葫芦,本是想去看看,却踩翻了火炉,差点把御膳房给烧了。 我家老爷子回家就用了家法,搭的我趴了半个月,才敢坐椅子。” 说完,他自己笑了一下。 我却笑不出来。只是听着。 他沉默了一会,又道“云裳总喜欢跟在我身后,子扬哥哥。子扬哥哥的叫。我一开始,挺烦的,后来就习惯了。” 我虽然躲着,其实心里,也挺希望她在后面追的,感觉很有意思。 她是公主。又生的那么漂亮。我早就知道,她不会嫁给我,但我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快。”说完,他又灌了一口酒。 许是灌的急了,呛进了鼻子里,他咳了几声,竟是咳出眼泪来。 这么多年,荣子扬纨绔无良,不是今天整蛊这个,就是明天整蛊那个,被罚被打的次数不计其数。 我看见过他哈哈大笑,看过他臭着脸,看见他贼贼的使坏模样,但唯独没见过他掉眼泪。 我心里越发的堵道“我带你进宫看看她吧。明天他就要走了。 荣子扬摇摇头,“还是算了吧。咱们这样的人,根本就没有选择什么的权利。” “可你能把这些话告诉她!你说与她听,总好过在家里颓废!” 他摇头。“说了有什么用,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徒增烦恼罢了。” 我有点气“你怎知这是他的烦恼,也许,这些年,他就是等着这样的一番话呢。你若什么都不说。她门明日走了,会一直遗憾的。” 他重重地释了口气,轻笑起来,“那就遗憾好了。这漫漫一生,有遗憾,也比没有好。不能再见,有个念想也好。” ☆、第八十九章 天下痴情,最红衣 我们几个从小一起长大,我一直以为,荣子扬只是个纨绔的世家公子,原来,也是个透透之人。 如他所说,就算去找公主,于她说了这番话,着实也没什么用。 西祁和南疆打了这么多年,好容易可以不打了,若是和亲这里出什么岔子,很容易再起争端。 十九公主是皇家娇女,自然也是明白这番道理,南疆,她必须得嫁。 要说痛苦,十九公主心里怕是更苦。 她马上便要远离故土,远离亲人。远离她从小追着长大的子扬哥哥了。 漫漫一声,她要在在陌生的地方,吃陌生的饭菜,虽是一国公主,远嫁后,便也成了别国王妃。 孤立无援,左右无依…… 这便是帝王家女儿的命,以前是十公主,现在是十九公主,下一个,又会是谁…… 心口窒闷的很,我扬头喝了一杯,转而去看一口一口灌酒的荣子扬,道“明天公主就要走了,你不想做点什么吗?” 荣子扬苦笑一声“我还能做什么?” 我走了几步,推开禁闭的窗,风漫进来,吹起了鬓边的垂发。 一口饮下杯中的残酒,我将杯子放与桌上“做份贺礼,就当,为她践行了……” “什么?”荣子扬抬头,似有不解,我微微一笑。 裹了下披风,上前拉起了他“走。在晚就来不及了。” “哎,你要做什么……”荣子扬挣扎几下,最后,还是跟我出来了。 出了荣王府的门,我拉着他先去找了季云常,又将柳蓉儿和陈想年找出来。 公主的出嫁车队晨时在城南出发,现在是戌时,如果快一点。应该还开的及。 我将几人聚在一起,将计划说了一番,几人皆是点头同意。 时间紧迫,话不多一说,众人分头行事。 荣子扬有点紧张,问“苏家妹子,这是不是,太夸张了?” 我微微一笑,“如果一辈子只夸张一次,我觉得,这根本不算夸张。” 荣子扬一愣,将头转向皇宫的方向,终究是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夜风轻起,阵阵寒凉。 三个时辰后,众人重新聚在一起,我将粗制的城南地图拿出来。指着城右侧的地方,道“云常,你箭法好,你一会便藏在这边的草丛里,听我哨子声行到,此行关键看你,你一定要看做到又快又准。” 季云常点点头“放心吧。” 我应了一声,指着不远处的草丛,对陈想年道“你在这里,听到我的哨子声就点火。” 陈想年甜笑一声“没问题。” 我又转与柳蓉儿道“柳姐姐,你做的就简单了,只要听到我连续两声急促的哨声,你一声令下,让人把笼子打开就行。” 柳蓉儿点头。 我叹了口气,又与荣子扬道“我不知明晨天气,不过看起来该是有风的,但是有没有风,就看天意了。” 荣子扬点点头,在次转头,看向皇宫的方向。离公主出嫁,只有几个时辰了…… 我怕难受,并没有去宫中看公主拜宗亲赐礼,而是站在南城的城墙上,望着城外的官道,静静的等待。直到那喧天的锣鼓由远而近。我才转过身来。 锣鼓喧天,磬鼓齐鸣,皇固伦公主出嫁,排场自是体大。 喜婆,侍卫,丫鬟,嫁妆…… 放眼望去,送亲的队伍如长龙般蔓延。十里长街,满是通红的喜色。 鎏金的红色驾辇,坐在高头大马上,一身红色喜服的拓拔洪…… 我被那红色刺痛了眼,退将一步,站在城墙边,直到吹锣鼓的前队走远,公主的车辇行至城门口,我缓缓拿出特制的骨哨,狠狠的吹了第一下。 “咻……” 一声哨响后,一道根在羽翼尾端栓了七彩流纱的箭横空飞出,在半空中画出一道彩虹,铛的一下,钉在不远处的树干上,拦住公主的车辇。 “护驾,保护公主!”旁边侍卫大惊,一声大喊,当即有二十几个侍卫冲了出来。 “出什么事了!”公主一挑车帘,钻出一个头来。 我微微一笑,将哨子放至唇边,急促的吹了两下。 “咻咻!” “扑棱棱……” 哨声刚落,自四面八方飞出了数以万计的白鸽,聚在一起如绵绵白云,绕寻一圈后慢慢飞走。 这时候,便又见无数的孔明灯从四面八方缓缓升起。 红的,黄的,绿的粉的,将整个天空都盖满了。 十九公主眼里隐有泪光,缓缓的从马车上下来,微仰头,看着那些灯慢慢的远去。 盛装的赫连云裳倾国倾城,喂一双眼中。漫尽了无尽的离愁。 呼的一阵风吹过,空中不知何时多出一只巨大的纸鸢,飘飘摇摇的飞至她头顶。 紧接着,便是第二只,第三只,第五只…… 老虎,小兔,小鸟。还有满天的冰糖葫芦…… 荣子扬不知何时上了城楼,站在我旁边,望着一身凤冠霞帔的十九公主。 公主今天可真漂亮,轻点朱唇,巧画胭脂,她本就喜红衣,今日这身合体的喜袍穿在身上,更显的她娇如鸾,媚如鸿。 “公主……”他轻唤一声,手抓住城墙的石砖,狠狠用力。 十九公主似是有感觉一样,抬起头,望向城楼。 “砰……”两道目光相撞,公主眼睛一润,流下一行清泪。 送君长亭东,愁压金樽重, 送君长亭西,关山鸿雁稀, 送君长亭南,见难别亦难, 送君长亭北,离情催鬓白。 青青河边柳,依依恋水流, 与君会无期,但得长相忆。 我心中不忍,将头转向一旁,缓了一下心神,才又重新转眼过来。 白鸽送书信,彩灯寄祝福,满天纸鸢是回不去的曾经,公主,此去南疆路途遥远,以后的路,一路顺风…… 十九公主用手捂住唇别过了脸,半响,她回转过过头,突然笑了一下。 她用手抹掉腮边的眼泪,展出一个最美丽的笑颜。然后轻动樱唇,轻轻的说了几个字。 “别了,我的子扬哥哥。别了,我的故乡。” 今日与君别,一生苦相思。 劝君莫相似,妾知相思苦…… 她再不犹豫,转身钻进了囍车里。 锣鼓重响,队伍缓行。荣子扬望着远行的车马,抓着城墙上的石,指间已然泛白。 天空亮出艳阳,风似乎停了。 耳畔一片寂静,唯有公主远行的车马,红成一道耀眼的刺痛。 公主,嫁人了…… 初春的天还冷,草还未绿。花还未开,那天的荣子扬很安静,保持着一个姿势站在城墙上,从清晨,站到了正午,直到夕阳西下也没有离开的意思。 夜幕时分,家丁请来了荣老王爷,他一改以往对荣子扬吹胡子瞪眼的态度。摇头一叹,转身走了。 荣子扬一站就是一天一夜。此日清晨,他自己从城楼上走下来,一句话不说的去了饭庄,一个人吃了一大桌子的菜。 自那天起,最爱锦蓝衣衫的荣子扬,穿起了绛红。 我突然想到了曾经那个最爱红色的凤青鸾,还有曾经,那个一身红装的赫连云裳。 姹紫嫣红千千种,天下痴情,最红衣。 春风吹过,夏蝉便开始欢快的鸣起。 随着公主远嫁,西祁与南疆蛮夷列年的争战终有了停歇。 边疆百姓们欢歌宴舞,庆祝终于可以不用提心吊胆度日了。虽我不在边疆,但信子来报,说边疆战士无不欢呼雀跃。 天天奋战杀场。大家都想家了。 西祁皇龙颜大悦,于宫中拜了大宴,文武百官尽数参加,每个人脸上都带着喜色,比过年还高兴。 本以为,这便结束了连年的征战,但南疆蛮夷乃是游牧骑民,根本不讲半点道理。 固伦公主嫁过去的第四十七天。蛮夷入夜时分再次举兵来犯,我西祁儿郎毫无防备,死伤无数。 更遭的是,我爷爷苏霍在这次偷袭中不幸重伤。 主帅重伤,自然使军心动摇,西祁军节节败退,竟是在七日内连失四座城池,蛮夷威风大震,竟然扬言要直捣黄龙杀到圣京。 西祁皇陛下龙颜大怒,当即调派人马,甚有御驾亲征之意。 老皇帝毕竟年事已高,御驾亲征是不可能的,七皇子当即自荐,立军令状前去战场。 荣子扬与季云常在老侯爷的推荐下,皆是随军前去。 他们走的那天,下着微微细雨,我与陈想年几人站在城楼处相送。荣子扬一身亮铠,披了红色肩风,季云常穿青色盔甲,披蓝肩风。 他们打马缓行,陈想年突然将手放在唇上,大喊“一定要打生仗回来!” 荣子扬和季云常皆是回头。 西雨微斜,当真是英姿飒爽。 他们去了战场,但是并没有阻挡败势,一个月后,西祁又失一城。 西祁这边已经够头疼了,东穆这时候竟然大破北离,大皇子慕容昊领兵反击,被百里天祁一刀斩下首级。 百里天祁也真是杀场猛将,他将慕容昊之首级挂与帅旗上,一路勇功破了北离四座城池,而其中一座城池。离西祁圣京非常之近。 百里天祁的野心,我是知道的,他多年前就有一统列国之心,养精蓄锐几年,他早就坐不住了。 此时西祁大部分兵力都调去边疆了,圣京有帅无兵,若他挑马来犯,西祁怕是难以应付。 屋破恰逢连夜雨,老皇帝一向硬朗的身子也出了毛病,于朝堂之上,突然犯了头风,疼的显些晕过去。 西祁已是四面楚歌的境地,按说已经不能再糟糕了,偏偏早起晨时,圣京十里外,突然出现了八万帐兵。 “姐姐,我回来了。”我正喝着雀舌,初七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 几年时间,她也长高了不少,我送她去峨眉学了三年功夫,这丫头别的没学会,只把轻功学的炉火纯青,我便经常让她出去查叹消息。 我点点头,将杯子放下,她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对面,拿我杯子倒了杯温茶一口饮下,抹了一下嘴才道“姐姐,初七偷偷去城外营地里看了,你猜,那领兵的是谁?” 她本来想卖个关子,见我只是淡然的又拿了一个茶杯,自顾的又斟了一杯茶,也就觉得无趣了,当即便道“那城外的帅帐里,坐的是见几年前,来过西祁的那个好俊的皇御弟,轩辕宸。” 轩辕宸…… 他怎么来了,还在城外驻的八万兵马,难道他中陆,也想趁乱浑水摸鱼么? 我抬手,抿了半口清茶。 我现在是苏霍大将军之孙,所谓唇亡齿寒,我享了苏倾沐的荣耀,便也就是西祁的宁安郡主。 若他想趁火打劫,毁我家园…… 我微缩了一下眸,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若是那样,我定然不会坐以待毙。 “姐姐,你说奇不奇怪,人家帅帐里都是放地图之类的东西,他帐里竟然放了这个,姐姐你看看。”说着,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纸轴。 我接过来,缓缓打开,这竟是…… ☆、第九十章 好久不见 “姐姐,我回来了。”我正喝着雀舌,初七急匆匆的从外面进来。 几年时间,她也长高了不少,我送她去峨眉学了三年功夫,这丫头别的没学会,只把轻功学的炉火纯青,我便经常让她出去查叹消息。 我点点头,将杯子放下,她也不客气,直接坐在对面,拿我杯子倒了杯温茶一口饮下。抹了一下嘴才道“姐姐,初七偷偷去城外营地里看了,你猜,那领兵的是谁?” 她本来想卖个关子,见我只是淡然的又拿了一个茶杯,自顾的又斟了一杯茶。也就觉得无趣了,当即便道“那城外的帅帐里,坐的是见几年前,来过西祁的那个好俊的皇御弟,轩辕宸。” 轩辕宸…… 他怎么来了,还在城外驻的八万兵马,难道他中陆,也想趁乱浑水摸鱼么? 我抬手,抿了半口清茶。 我现在是苏霍大将军之孙,所谓唇亡齿寒,我享了苏倾沐的荣耀,便也就是西祁的宁安郡主。 若他想趁火打劫,毁我家园…… 我微缩了一下眸,将杯子重重的放在桌子上。 若是那样,我定然不会坐以待毙。 “姐姐,你说奇不奇怪,人家帅帐里都是放地图之类的东西,他帐里竟然放了这个。姐姐你看看。”说着,她不知从哪儿掏出一个纸轴。 我接过来,缓缓打开,这竟是…… 这竟然是一副水墨丹青。 画上是个青涩的小姑娘,她留着齐额的短发,脑后挽着花苞,带了几只步摇,穿着烟霞色的锦装,外披一件大红的披风…… 这竟是我小时候的模样。 在看页白处,竟还有一首小诗:点红唇,巧胭脂,谁家娘子拢烟霞,红披风,锦斗篷,尖尖下巴俏脸颊,淡月梨花曲澜故,清露苍茫月微扬,秋夜凉。 这是轩辕宸当年替兄求取和硕公主时,于大庭广众之下做的那首诗。 观这纸轴,纸面虽是毫无皱褶,边卷却略有陈旧,看样子,却是一直挂着的模样。 轻动画轴,自边卷里飘出一张纸片来,我捡起来看,上面龙飞凤舞的几个大字力透纸背:宁安郡主,好久不见。 我微一缩眸,将纸片攥着手里。 是了,我眼线信子遍布四国,唯独没有安插在中陆。 去年我羽翼稍丰。便想方设法的除了他留在身边的几个暗卫。不过,能悄无声息的带八万人出现在西祁,可见这人本事不俗,猜到我会派人去帐中查探,也不是难事…… “小姐,小姐。”绿珠从外面跑进来。急道“小姐,宫里派人传信了,陛下宣小姐觐见呢,宣旨的宦司已经到门口了。” 这功夫才更下朝,陛下宣我做什么? 心中起惑,我起身换了件衣服,让绿珠挑了两根珍珠簪子插上,这就披了锦蓬随宦司进宫。 “参见陛下,陛下万岁,万福金安。”我垂首一礼。 老皇帝呵呵一笑,道“哪里那么多的礼数,宁安啊,过来这里,陪朕坐会。”彼岸拍了拍旁边的凳子我领旨,浅步过去坐下,用眼角侧看了一眼。 才几天没见,老皇帝愈加憔悴了,他的发鬓已然灰白,眼角横生了许多皱纹,眼神也略有浑浊。 天天呼他为万岁,谁又能真的万岁呢。 我微低头,垂着眉眼。 老皇帝轻叹了一声,道“刚刚收到边疆来报,你爷爷苏霍旧伤未好。又染了风寒,已经卧床好几日了。” 我没有接话,果然听他又道“西祁军败仗太多,连失城池,现在急需一场胜仗鼓舞众军士气。” 我马上道“陛下瑞福,没准现在已经打了胜仗。只是消息还没传到圣京。” 老皇帝乐了,“宁安啊,你还真会给孤宽心,听你这么一说,孤心情竟是好了许些啊。” 我垂首,“宁安惶恐,恨不能前去边疆,战杀场替陛下分忧。” 老皇帝微微一笑,一挥手,便有宦司端了茶来,先给陛下承上,然后便给我放在桌边。他喝了一口,点点头道“陈年普洱,味道还不错,宁安啊,你尝尝。” 我两领命,端起茶盏轻喝了一口,茶还未咽下。就听老皇帝问“宁安啊,你什么时候,和中陆御弟有联系了?” 我一惊,面上却是淡然道“陛下何意,宁安听不明白。” 老皇帝也不说话,只是望着我,似是要从我眸色中看出些什么。 半响,他微微一笑,在旁侧里拿出一本折子递过来“宁安,你看看这个。” 擅自触碰陛下奏折是死罪,但他给我看,就不一样了,我大方接过,发现这折上字迹略有熟悉。仔细分辨,竟然是轩辕宸的。 我心下疑惑,打开去看,这折子前半部分都是场面话,林林总总说了几页之多。不过最主要的,在最后几句。 折子上是这么写的:宁安郡主,荣资天成,秀美端庄,意求娶之为妃,望陛下应允。 意求娶之? 我很是不解。这轩辕宸什么意思,娶我?开什么玩笑! 老皇帝一直在旁边观察着我的脸色,见我脸上有诧异,他似是放心了一些,道“宁安啊,这奏请上写的清楚明白,这中陆皇御弟想娶你回去为妃,孤叫你过来,是想问问你,你是何意啊?” 何意,我当然是不同意的。 不过老皇帝叫我过来,又给我看折子。又问我话的,自然有他的打算。 西祁的情况摆在眼前,我却是可以不同意,但,那中陆军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城外,也能无声无息的出现在圣京里。 但若是我同意。西祁这面子就丢大了,八万精兵兵临城外,只是要娶一个郡主,可算是被欺负到家门口了。 如今的西祁不比以前,硬气不起来,自然不好表示什么,老皇帝让我看这些,许是想让我琢磨出来一个万全之策。 我思量了一下,道“陛下,宁安不想嫁,但宁安,想去会会那人。” “哦?”老皇帝眼前一亮“为何?” 我微微一笑,道“尚且不说,宁安离及笄还有一个月,西祁律法,女子未及笄,男子未及冠,皆班可谈婚嫁娶。宁安乃是御赐郡主,自然把能破了规矩。” 陛下不语,我便继续道“众人中陆八万精兵突然出现,怕也不是想求亲这么简单,宁安,想亲自去探探情况,也好早做些打算。” 西祁皇不语,拿起茶盏轻酌了一下,然后点点头,“也罢,孤这就给你最后准备车马,你且去吧。” “高得盛。”陛下唤了一声。 “奴才在。”大宦司赶紧躬身过来。 “去提驾辇来,送公主去见中陆皇御弟” “是,奴才这就去。”宦司应诺,碎步出去了。不大一会便进来禀报,说车辇准备好了。我起身打礼,便随宦司出去坐上辇车,出了皇城往前打马。很快就到了中陆军的帐前。 早有人进去禀报,不大一会,有士兵跑出来,用鼓锤用力的机打了几下牛皮鼓,有两个士兵自帐后跑出来,将一条红色的毯子从一个大帐篷门口一直铺至车辇处。两旁突然冲出来十几二十个穿简甲的士兵,分成两队站在红毯旁边。 “郡主里面请。”来人抱拳起礼,宦司忙在车下摆了马凳,我一拢披风下车,立在红毯上。 “请!”那人躬身又道。 我点头,顺着红毯走向帐篷,一挑帘子,便看到了一个身穿简甲的背影。 他高了很多,肩膀也宽许多,但那背影,我依然认识。 轩辕宸…… “安宁郡主,好久不见啊。”他转过身来,微微一笑。 ☆、第九十一章 不考虑,嫁给我吗? 风吹动帐篷,耳边有蓬壁抖动的声音,我二人对视,良久无言。 半响,轩辕宸弯起唇角,“小丫头,你长大了。” 我无言,只是微微浅笑。 他面上突的燃起戏谑,上下打量了我一番,眼里现出浓浓的笑,点点头又道,“小丫头,你却是长大了。” 我燥意突起,怒道“你说的什么!” 他也不恼,只是浅笑一声道,“脾气还是那般的坏,一点都没改。” 我在心中暗暗念了数遍莫生气,待到缓和一些,便缓声道“客人来了,你不请客人坐下吗?” 他点点头,将我引去上座,这功夫,已有兵卫送上清茶,我端起喝了一口,放下茶盏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为什么?” 他拿起茶盏,用盖子拨了几下上面的浮叶。喝了一口后,将茶杯放下,故作不知的笑着问“什么为什么?” 我也用盖子随意的拨了几下杯子,转头看着他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 他笑了,将茶盏再次拿起来,“怎么,你不愿意嫁给我么?” 我也笑了,问“你倒是说说,我因什么理由,要嫁给你?” 他收起了笑颜,将茶盏放在桌子上,微挑眼角,就这么看着我。 我随意的喝了一口茶,同样转头看向他。 “咚……”两道眼神交汇,不用多说,便是千万种语言的交汇。 我已非昨日苏倾沐,中陆皇御弟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但想娶我,却并不容易。 况且,我并不想嫁给他。 不止是因为他大军临城,更是因为…… 上一世的凤青鸾,因爱生,因爱死。 这一生,我不知道还有没有爱,还会不会爱上谁。 但是……我总得嫁个爱的人。 不然。这漫漫一生,该多寂寞。 他也只是个故人,在我小时候惊鸿一瞥的故人。 经年未见,他突然出现说要娶我,我凭什么嫁给他。 他看着我,眼神慢慢变幻,最后也还是扯出一个笑来,起身踱了几步,转身问道,“和我回中陆不好吗?中陆有你喜欢的雪山,有沙漠,有辽阔的大海,还有无数的美食。” “我们一起看尽世间美景,一起观云海,一起看日出,一起看月亮,吃很多你喜欢吃的东西,你不喜欢吗?” 我微微一笑。 听起来,是不错。 “我送你的刀,你还带着。我送你的马,也还在你后花园里,这些年,你就没想过我么?” 我不语,轻轻的翻了两下茶盏。 他突然,转过身来,一双眼里蕴着我看不懂的复杂,最后又慢慢变的清明,“你不喜欢我吗? 我不说话,只是垂下眸。 他笑了,踱步过来,将凉透的茶一口饮下。 外面突然起风了,帐篷被挂的呼呼作响,我们又一次陷入了沉默。 一只小虫不知从哪里飞来,旋转两圈,一头扎进茶盏里,它努力的扑棱着沾湿的翅膀,最后,还是无力逃出水面。 我叹了一声,故意问他“八万精兵,你的粮草可是充足。” 他弯起唇角,转过身去,略有深沉的问我,“连你也觉得,我是带兵来圣京浑水摸鱼的么?” 我看不到他的表情,所以也猜不透他想什么。便没有回答。 半响,他突然轻笑了一声,“还是和当年一样没良心,亏我惦记了你这么多年,罢了。” 他坐回椅子上,道,“我已经给陛下送了娶妃的礼折,所以会在圣京留一段时间。至于这八万精兵,自然也会在城外驻一阵子。粮草我储备充足,你便不用操心了。”说完,他转过头来看着我,慢慢的道“有我这八万精兵,圣京便是安全的。” 我略是一愣,随即,也是明白了他的意思。 当年北离大皇子娶了西祁十公主,回去后竟然百般疼爱,西祁和北离的关系自然也很好。这次百里天祁攻下北离,斩杀慕容昊,他当年没有娶到公主,自然心有隔桓,随时都有可能转马直取圣京。 中陆这次带了精兵过来,轩辕宸又递了求妃的折子。 百里天祁此时也是拿不准中陆是想助西祁,还是想攻西祁,便也不敢贸然有所动静。 他不敢动,就给了西祁一个喘息的机会,西祁若趁此机会重整兵力重重防守,百里天祁在想来犯,就要想想了。 不得不说,轩辕宸这招以静制动,却是帮了西祁大忙。不过…… 如今局势动荡,不浑水摸鱼,已经算是帮忙了,他…… 怎的这般好心? “你这小丫头,当真没良心。” 轩辕宸望着我,摇头轻笑了一声,“算了,说了你也不懂,天色晚了,我派人送你回城吧。” 主人已经送客,我自然也不多留,起身出帐便上了马车,回城的车马很快,办个时辰便到了皇宫。 我本是想让宦司通报面圣的,却被告知。陛下自我走后犯了头风,招太医看过,配了安神汤,已经睡下了。 这样,我自然不用再去面圣,车马劳顿也略有疲惫,便辞了宦司,回往郡主府去。 绿珠已经将那副画收好,卷成一卷放于桌上。我看着那画轴。心里也不知在想什么。 入夜,月起。 突然便觉得烦闷异常,我干脆出了房间,来到后花园。 已是晓夏,去年挪来的一株野白椿已经开花,碎小的花瓣一簇簇挂在枝头,夜风衣吹,片片的花瓣飞舞。 空气里慢着淡淡的花香,我深嗅一口,将那把墨阙拿出来,锵啷一下将剑身弹成三尺。 寒光如水,剑气如鸿。 我脚下点轻功跃至树下,一手执剑,一手用双指轻轻划过剑身。 呼的一阵夜风吹来,花瓣满天飞舞,我眸色一闪,执剑起舞。 清风明月,剑斩飞花。 璇身,跳跃,劈,斩…… 招式越来越快,花瓣也越飞越多,我嫌纱锦碍事,干脆一把扯下,呼的一扔,尽兴的在树下舞剑。 以前,百里天祁喜剑。我便为他学着起舞。但现在,我是真的喜欢舞剑。 心情燥闷时,便喜欢即兴起舞,听着剑斩风声,听着剑身微鸣,似是感觉心头的不畅快也随之斩去了。 也许,这便是苏家女儿的豪情吧。 我越舞越快,剑花越来越峭,一个凌空跃起。衣阙飘飞间,旋转着在花瓣中挽出一个级漂亮的剑花。 落地,收剑。 花瓣缓缓飘落,在衣间,在发鬓。 有风出来,竟真是畅快了许多。 “啪啪啪……” 一道掌声突然响起,我猛的寻声去看,便见不远处房檐之上坐了一个男子。 他穿着一件束袖锦装,身左放了两个竹壶,身右放着我丢的那件纱蓬,正笑意盈盈的鼓着掌。看模样,已经来看有些时候了。 今日月光正好,他坐于月下,弯着唇角,一双桃花眼里,溢满了今日的月光。 我微缩眼眸,将墨阙收段放于袖中,他轻笑出声。晃了晃手里的竹壶,“不来喝一杯么?我从中陆带来的紫罗花清酒。” 我犹豫一下,还是运轻功去了房顶。 他似是很满意,点点头道“不错啊小丫头,轻功还挺好的你老实说,我不在的时候,事不是经常跑房顶上来。” 我没理他,只是拿起一个竹壶打开,扬脖灌下一口,味道清淡,不是酒? 我又打开另一个竹壶,仰头灌了一口,也不是酒。 “噗呲……”他在旁边轻笑出声,转而从腰间拿了另一个竹壶,打开喝了一口.。 有风吹来,我似是闻到了淡淡的酒香。 他连喝了两口,然后将竹壶封好,见我望着他。他挑眉角道“小丫头,你看什么啊,你可不许喝酒,你喝花酿就好。。” 我略一皱眉,淡声道,“别再叫我小丫头了,我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他微微一笑,呼的一下凑近,“可我就是觉得,你是小丫头。” 他的脸就在咫尺间,鼻子,眼睛,嘴巴,我甚至能数清他的睫毛,脸突然有点烧,我赶紧退后了一些,拿起竹壶灌了一口。 奇怪,花酿怎的也有酒味…… 轩辕宸笑了,不知从哪里掏啊掏的,掏出一只油纸包,一脸稀罕的打开,把那大的鸡腿递给我“吶,这个给你。” 我也却是有点饿了,接过来咬了一口,味道还不错。 自他走后,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在房顶吃过东西了,今日月光不错。感觉很像小时候。 我又咬了一口鸡腿,随手拿着真竹壶喝花酿,未等咽下,就又听他说“为什么不问我,为什么离开后,一直没有音讯,连答应你每年陪你过生日,都也没有来。” 我咽下鸡腿,喝一口花酿。 他微微一笑。“我只是想让你想我,我留了暗卫在你这,一来是保护你,二来,也好知道你的消息。本来想着,若是你有一点想我,那我便马上出现的,谁知道,你竟是一点都没想过,去年,还除了我的暗卫。” 他轻笑一声,喝下一口清酒,淡淡的道“几年前,父皇母后将皇位传给了皇兄,便结伴游历去了,皇兄找了许久,都没有他们的消息。那年,我打听到他们在西祁出现过。便透透来了西祁。走的累了,便随意歇息了一会,谁知,竟然看到你这丫头打了人,还偷了人家的观赏鱼煮来吃。当时觉得,这丫头可真有趣。” 我转头看他,他突然笑了一声,不在说这些,而是道“我很羡慕父皇母后,他们二人一辈子都没吵过架,母后脾气有点坏,父皇总是一边摇头说女子麻烦,一边拿了母后做爱吃的桂花糕哄她开心,哄着哄着,母后便也笑了。” “小时候就很羡慕他们,就想着,若我娶了王妃,便也一辈子这般宠着她。哄她开心,逗她欢颜,让她天天都是笑的。” 他笑了一下,扬头又喝一口,转头问我“小丫头,你真的不考虑嫁给我吗?我会对你很好的。比父皇对母后还要好。 我不是皇兄,没有琐事羁绊,我可以陪你去所有好玩的地方。 你生在西祁,一定还没见过海。咱们可以出海打鱼,去海岛上看日落,等潮起潮落,咱们就去海边捡贝壳,挖小螃蟹。 你若是腻了,咱们还可以去沙漠打两只秃鹰尝尝味道。天大地大,你想去什么地方我都陪着你,你会很开心的,你不喜欢么?” 我心里突然有点堵,忙喝了一口花酿。 他轻笑了一声,“我们中陆人,都很死心眼。当年父皇遇见了母后,便一见倾心。他用了十年时间,终于娶了母后为妃。小丫头,总有一天,你会是我轩辕宸王妃。” ☆、第九十二章 输或赢 我突然笑了,转头问他“你怎的,就这般确定?” 他将手” 他弯唇一笑,漂亮的眼睛望将过来,似是蕴着世间所有桃花,“你不信吗?。” 我自然是不信的。 “那我们,打个赌吧。”他笑着看我。 我有点好奇的问“赌什么?” 他又是仰头喝酒,却发现竹壶已经空了,便将那竹壶慢慢合好盖子。转头道,“就赌,你终究会嫁给我。” 我哼了一声,“天底下哪有这样的赌约。” 他一扬眉角,“怎么,你不敢赌么?” 我瞧他略有倔强的神色有趣,心里微微一动,竟是问他“赌码又是什么?” 他微微的笑着,“若你以后嫁给了我,你便输了。便罚你做我的王妃,一辈子被我宠着。” “那要是,你输了呢?”我挑眼看他。 他坚定的道“我不会输的,我看上的,就是我的。” 这句话好熟悉,我好像有点印象。 哦。对了,当年他用墨阙换了我那幅山河日出的时候,也说过这话。 我笑了,道“这可不一定,你见那天上月亮不错,它现在不也挂在天上。你见山峰不错。山峰也没有被你搬走,你见风也很好,可曾抓住过?” 他沉默了一下,声音略有低沉,“你说的不错,那些东西,却是抓不住的。”略微顿了一下,他转头望着我,道“若我输了,便罚我一辈子跟在你身边,照顾你,哄你开心好了。” “你这算什么赌码。”我哼笑。“你这输了,意思不是跟你赢了一样吗。” 他微微一笑,抬头看着天空的月亮,“开始心动,我便已经输了,但以后,我只想赢。” 快到满月了,天空无半点乌云,圆月高悬,撒下万丈银光。夜风微微的吹,不远处野白椿花的细碎花瓣在随风舞着,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花香。 我饮下一口紫萝花酿,侧头看他。 多年未见,他的轮廓愈加分明了,他的侧脸很好看,英气里,带着丝丝柔和悬鼻,剑眉,薄薄的唇勾起好看的弧度。 他说的,无疑是世人都想要的赌约了。 但是…… 我不止是苏倾沐,我还是凤青鸾。 我父相,母亲,小妹,还有凤家千口之仇未报。我不能应这赌约。 这些年,我一直不敢穿红色,因为,那是血的颜色。 我身上背负的血债,足够染透白衣,我没权利在报仇之前。有半点安逸。 沉下心来,我饮下竹筒里最后一口花酿,刚要说话,轩辕宸却是轻笑一声。 他突然起身,我发鬓上碰了一下,然后嗖的一下跃走,扬扬手里一物,轻声道“你一直没说话,我便当你应了赌约。这东西我拿走了,当成是赌约的信物。” 我赶紧去摸发鬓,发现他竟是抽走了我的珍珠钗。心下略有恼怒,我道“你快还我。” 在西祁,女子发饰耳铛不可随意送人,这表示私定终身,我根本就没同意,他怎的能将发钗拿走呢。 轩辕宸轻轻的冲我晃了几下朱钗,道“先放我这,等什么时候我赢了,便将它还给你。” 还没等我说话,他一个虚步跳远,然后回头道“夜深了,便不扰你休息了,回去睡吧明日给你带好吃的。” 说完,他脚下生风。嗖嗖几下,便没了踪影。 你这讨厌的人! 我有点气,但看他跑的那么快,定然是追不上的,算了,就当发钗丢了。 夜色已深。也有些累,便回到屋里让守夜婆子备了热水,泡了个花浴便睡了。 次日一早,我本该进宫面圣,但皇宫里的信子来报,说轩辕宸早上去面圣了,在御清宫当着文武百官的面,说西祁山好水好,先在这住一段时间,求陛下赐个脸暂住的宅子。 这分明就是无礼要求,文武百官不置可否,但老皇帝接了他的求妃请折。思量了再三,竟然是同意了。 轩辕宸的宅子离城门近,离郡主府还是有点远的,来回需要近一个时辰,但自从那天起,我美美醒来,桌上都放了些远近闻名的吃食,或者一些小玩意,有一天,桌上竟然放了一只拨浪鼓,我当即一头乌云。 这玩意儿,三岁小孩子都不玩,他竟然买了给我,是不是当我智障…… 这样浅淡的日子,一眨眼就过去半个多月。 无疑,轩辕宸和他八万精兵的出现,却是缓解了西祁的困境,老皇帝一方面急调兵马回京,一方面发了从今令。 西祁民风像阳,男子更是以保家卫国为荣,适龄男子皆是争相为兵,也算是缓解了圣京有帅无兵的困境。 而北离那边也传来了消息,百里天祁大破北离半个版图后,驻扎几天,留下一些兵力驻守,便又打道回东穆了。 这样一来,圣京的危机算是暂时解决了,但是边关却还没解决。 元巧过后的第七天,边疆传来八百里加急,西祁军奋勇杀敌,但敌军太过勇猛,故又失一城。 连续的败站已然令人沮丧,但更令人沮丧的是一同传来的消息:大将军王苏霍之孙苏倾枫殇,将军病情严重,昏迷不醒。 兵败帅又病,所谓雪上加霜,也不过如此了。 众人听到这个消息,皆都是关心边疆无帅,接下来会不会在动人心。 而我,则是有另一番想法。 苏霍去了边疆四年。 虽然,我二人见面不多,但我永远记得,他将那个小小的我放在马背上,护着我打马而行的场景。 我毕竟是苏家人,蒙苏霍之名庇佑,享了找多年安逸,也应该做点什么了吧。 只是,我能做什么。 “扑棱棱……” 我正在窗前沉思,一只白鸽落在了窗台上,一讲鸽子抓起,从鸽腿上的细竹管里抽出一张纸条。 轻轻展开,就见上面写着三个大字:鱼游了。 鱼游了…… 我微微一笑,将手里的纸片轻轻抖动,纸片突的燃起火花,化成了碎片。白鸽似是吓到了,一展翅膀,扑棱棱的飞走了。 今日风轻云淡,我推开窗子,威风吹进来,吹起我发鬓的碎发。 当天晚上,我一封奏章送进皇宫,前文皆是歌颂陛下英武,最后几个字却是:宁安乃苏家将门之后,兄长战殇,家主昏迷,蒙陛下恩施多年。理应为陛下分忧,特请命前去边疆,微细之力,亦如蚁毁长堤,敬上。 我没有等到陛下的回旨,便收拾了细软,换了简装开始战准备。 马车太慢,带人又太麻烦,此去边疆,越快越好。我便先是飞鸽传书,安排了一下事物,然后直接取了那匹汗血宝马。跃上去扬鞭击马,汗血宝马飞驰而起,去往边疆方向。 常人只能百里赶路,但我不同,我目力不同于常人,夜间亦可打马急行。 因为,随着我长高长大,我那种神奇的力量也跟着变强,虽然,还达不到前世的厉害程度,却也恢复的七七八八,只要集中精力。便能百里之外看清信封中的字。 最主要的一点,以前我用这力量,会有很强的副作用,会躺上三两天才恢复。现在用这力量,只是偶尔会头疼,或有些恶心反胃,身体并无其他异样。 这便是帮了我大忙,日后,自然也是会省去很多麻烦。 行了几个时辰,略有些累,我便停在一颗树下,让马儿吃些草自己也喝些水,这时候,远远的便听到马蹄声由远至近的传来, 行的近了,一人一下从马上滑下,一屁股坐在旁边的木上,抢过我的牛皮水袋喝了一口,这才擦了一把汗,道“呼,总算是追上了。” ☆、第九十三章 需要棉巾么 一件粗布褂子,一条束腿裤,脚踏一双绑带布鞋,头围一圈粗布巾。 虽然这人换了身衣服,还在粘了些胡子,但只看那双笑意然然的桃花眼,我还是一眼便认了出来。 皇御弟,轩辕宸! 此去边疆,有很多事情要办,我连夜出来,就是怕此人被太多人知道,惹了麻烦。 临走时,我故意引开了他放在郡主府的暗卫,按说,他该是明早才知道我去边疆的消息,他竟一路风尘仆仆的跟过来了。 看来,郡主府里,该是还有他的眼睛啊…… 他仰头又喝了一口水,缓了缓才道,“你这小丫头,怎么跑的这般的快,我在后面一路急追,总算是追上你了。” 我略是沉眉,道“你跟来做什么。” 他很自然的道“我当然得跟着你了,咱们之间有赌约的,还没论出输赢之前,我就得一直跟在你旁边。你去哪儿,我就得跟到哪儿。” 我有点好笑,“可我并没有应了那赌约。” 他不以为意,道,“反正信物已经在我手里了,那赌约就算是成了,由不得你反悔。” 哬,这人真是……说他什么好呢! 一时间我也想不出个词来形容,干脆就道。“我这趟出去边疆有事要办,赌约的事咱们以后再说,你先回去吧。” 他点点头,道,“那办你的事,不耽误,你还是小丫头,荒山野岭的,突然蹦出来一条大野狼或者黑狗熊怎么办。我得一直跟着你,也好照顾你。” 我略有薄怒,却还是耐着性子道“我不用你照顾,我自己可以照顾好自己。” 我早已飞鸽传书安排好了行程,多了个人,反而麻烦。 轩辕宸似是仔细仔细的考虑了一番,然后点点头道“我觉得,你说的有点道理。” 我暗自点点,将水袋拿回来,拧好盖子。这人还行,不算难缠。 谁知他又继续道,“那就这样吧,你照顾你自己,我照顾你,嗯,就这么决定了。” 说完,他起身扑掉身上的灰,将马牵起便要跃上去。回头见我未动,略有疑惑的问“小丫头,你怎么不走,你连夜出来,不是很急吗?” 我觉得头有点大,不过看这个样子,他是铁了心要跟着了。 也罢,这段路是官道,百里内皆是无人的林区,他要跟就先跟着吧,等到前方,想办法将他甩掉就好。 想带这里,我也不在多言,马儿已经吃好了草,我便解下马缰绳,翻身上去,啪的一打马臀,纵马而起。 从西祁圣京到边疆,需得有七天的路程,汗血宝马体力和速度有强于平常的跑马,急马而去也得五天。 从圣京出来跑出官道,又出了三座城池行至官道,已是第二天的傍晚。 一路狂驰,已是疲惫不堪,就算我们不休息,马儿也要休息,我略微放慢了马速,行将至官道中央时,远远的便见前方有大红色的灯笼,再走近了,便见那灯笼上写着客栈二字。 我加快马速行了过去,刚到门口就有小厮行了过来,客气的招呼着“客官快里面请,车马劳顿的快休息一下吧。” 我直接将马绳扔给他,“喂上好的马料,在给他刷刷毛。” “好嘞!”小厮应着。我信步走进大堂,走到柜台处,还未等开口,店家就先说话了,客官,您好,打间还是住店啊?” 我掏了一块碎银,还未等去给,轩辕宸便扔了一锭白银过去。“老板,两间上间,要安静有窗通风好的,最好是挨着,若是没有,对着门的也可以。” “好好好,客官您稍等。”店老板喜笑颜开,将银子收起来,便开始翻动登记册,他翻了几下,脸上很是遗憾的道“不好意思这位客官,小老儿今日出门办事,刚回来不知道行情,刚查了一下,本店,就只剩下一间上间了。” 轩辕宸点点头,道“没关系,那就一间上间,一间普通的吧,我住哪里都可以。” 店老板马上又是一脸遗憾的道,“这个……不好意思客官,普通的也没有了,今天人多,赶上傍晚那会儿子,还来了一队马帮,连大通铺和拆房都挤满了,这个上间,是之前有客官定好了,又突然不要的,要不这个也都没有了。” 我略一皱眉,就一间怎么住。 轩辕宸便是道,“即是这样,我们就先不住了,麻烦您了。” 店家也是讲理之人,虽有舍不得,还是赶紧将轩辕宸的银子退还回来。我想起门口小厮已经帮着喂了马。便将手里的碎银给了店主,店家千恩万谢,一路将我们送到店门口。 我二人刚要走,好好的夜晚竟是起风了,紧接着一道闪电,咔嚓一声响雷,瓢泼的大雨便砸了下来。 这雨下的又急又快,片刻间地面就积了很深的水,天空不停的电闪雷鸣。看样子,这雨一时间是停不了的。 “越下越大,好像不能走了。”轩辕宸将我拉后了一些,以防被雨点淋到。 我忘了一眼门外,也是略有烦躁。走不了,又住不了店,这有点难办了…… 店家也是纠结,不过他很快眼睛一亮,道,“额……二位客官,容小老儿多句嘴,本店那间上间,环境非常好,屋里四个南北通透的大窗,又干净又宽敞,要不然……我给你二位加个地铺,在加个帘子,二位客官凑合一下。就……先在小店里将就一晚?” 额……这不好吧…… 虽说西祁民风开放,但也没开放到可以住在一个屋檐下的程度。 虽说,小时候他经常半夜去我房里,但那时候我是跟豆芽菜,现在可不一样了,这身体已经长大了,男女授受不亲! “嗨,老板,还有间么?” 这功夫,门口顶风冒雨的跑过一个人来,人还没到,声音就已经到了。 店家马上道,“二位客官,这店里就一间屋子了,若是犹豫,这间也都没有了。” 轩辕宸也不犹豫,马上道,“那就这样吧。这间,我们要了!” “哎,好嘞,您楼上请,马上给您准备热水。”店家一脸喜色,将那锭白银又收进怀里。 我很是尴尬,觉得脸庞发烫,心脏噗噗噗的一直狂跳。 上一世,就算我跟在百里天祁身边那么多年,我二人也没有过共处一室的情况。 如今…… 轩辕宸突然放慢脚步,将一张脸凑了,弯唇笑着道,“小丫头,你怎的脸红了,是不是有点紧张?” 我微一皱眉,薄怒道,“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这屋里热,我……我是热了。” “哦……”轩辕宸略有所知的点点头,呼的笑了一下,一双桃花眼里带着无尽的戏谑,指着我的手道,“那你攥着拳头做什么,要打人么?” 我这才发现,自己不知何时已是双拳紧攥,脚步也是僵硬的很,一步一步的就跟要上刑场一般。 我不禁有点窘迫。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不就是住个店吗,再说,都说加地铺了,又不在一张榻上,我这是纠结个什么。 暗自深呼吸,我大步就去了楼上。 “二位客官,到了,这就是本店最好的一个上间了,您二位看看,可还是满意。” 店家将我们引至上间的门口,推开了门。 如他所说,这上间却是宽敞又干净,屋里桌椅书架摆件皆都是齐全,右侧有一展大屏风,后面是个超大的圆木桶,是为沐浴准备的。 我二人将行囊放与桌上,店家便搬了褥枕和几张椅子过来。 他将几张椅子对在一起。又在上面扑了厚厚的棉褥,一张简榻便搭好了。 准备妥当,紧接着,他便又送来了晚餐。 这晚餐的菜色却是不错,三荤一素加一个汤,我二人赶了一天一夜的路,尽是喝水吃牛肉干了,此时闻着菜香,皆是胃口大开,净了手坐于桌前,风卷残云般的,没一会,桌上盘碗就空了。 吃过了饭,小厮便已经准备好热水,倒在屏风后的大桶里。 一路风尘仆仆,满身都是汗水泥尘,是该泡个浴了。 只是…… 我侧眼去看轩辕宸,他此时一双眼睛晶亮亮的。似乎…… 没有出去的意思…… 没办法,我只好道,“我累了,要沐浴然后睡觉了。” 他一脸认真的点点头,意思是让我快去,然后则是悠闲的坐在茶桌旁,自己给自己斟了一杯茶,慢慢的品啧起来。 我有点尴尬,拐着弯的又是道“要不。你先沐浴吧,我出去转一圈,你好了我在回来。” 轩辕宸竟是道,“不了,还是你先吧,你是女孩子,比较爱干净,我便等你好了再说吧。” 说完,他又品了一口茶。享受一般的半眯着眼睛。 我看看他,又看看屏风。 他坐着的地方,正好对着屏风,此时桶里盛满了热水,热氤袅袅的,将屏风蒸的有点…… 有点透。 我脸上突然有点烧,随即耳朵也开始烧,这种情况,让我怎么洗……… “哈哈哈……”轩辕宸突然笑了我这才发现他眼中竟然满是戏谑,这人竟是故意在逗我。 我怒了,道,“笑什么笑,还不快出去!” 他也不恼,慢悠悠的起身走至门口,然后转身笑问道“用不用,我在门口给你把风?我很乐意效劳哦……” 我当即道,“不用,出去。” 他点点头。开门走了出去。我送了口气,缓了一下一直跳的心脏,轻轻的解下锦蓬。 这时候,关着门突然开了,自外面探进一个脑袋来“不用急,你可以慢慢泡,我出去转一圈,不会很快进屋的。” “滚!”我怒了,紧走两步过去,一把将门关紧,然后拿起门栓,将门从里面叉上,摇晃两下看还牢固,也算放心了。 我又跑到窗子处,将四个窗子通通关好,叉上窗叉,确定不会有人从窗子进来了,这才走到屏风后面。 我伸手试了试热水,不冷不热的,温度刚好。 我发现店家很是细心,竟然还准备了花瓣,便伸手将花瓣扬在水里。 劳顿良久,泡个花瓣热浴在睡,定是相当舒适的。 我感紧宽衣,美滋滋的进到大木桶里,刚舀了一瓢热水,就听门口,离我很近的外面突然传出一道幽幽的声音。 “小丫头,需要棉巾么?” 我:“……” ☆、第九十四章 须折枝 话不多说,快速泡好裹了衣衫,打开房间门叉的时候,轩辕宸正抱着肩膀,在不远处弯唇笑看过来。 我脸上一烧,转身回房,他随后进来,将门叉严后,便直接去了简榻那边,合体衣躺下了。 此时已是子夜,我犹豫一下,便也回去榻上,将漫帘放垂下了。 屋外的雨还在下,雷鸣电闪的,屋里却是出奇的寂静。 听着雨点敲打着窗棂,噼噼啪啪的轻响声,心脏噗通噗通的一直跳,明明很困,却就是睡不着。 我侧翻了个身,闭着眼睛酝酿睡意,反倒是越来越精神。 “小丫头。你睡不着吗?”轩辕宸的声音轻轻传来。 我没回话,他便轻笑一声,道“既然睡不着,我说个故事给你听吧。” 我有点无奈,我又不是孩提,说什么故事。 他顿了一下,便开始缓缓的道“我便给你讲讲,我和皇兄小时候的一件事吧。” “中陆偏寒,春秋都不太热,唯有夏天气候略高一些。从皇宫出城七里之外,有一座雪山,经年四季积雪不化。但是山腰处却有一处峡缝,自缝中钻进去,里面便是另一番模样,春花繁华,树叶青茂,很是赏心悦目,最主要的是里面生了一种青荷草,那是种难得的药草,母后喜医理,上山采药时发现了那夹缝。随后,便带我和皇兄去了两次。” 没记错的话,季云常也说过这个地方,原来,这地方就在中陆皇宫七里外的地方。我觉得有趣,便竖起耳朵仔细的听。 “因为事四季偏寒,中陆的夏天便有些热,我与皇兄小时候很淘气,无聊之下,便将经常偷溜出皇宫,跑到那夹缝中玩,后来,我们便弄了些粗树枝干,在那里搭了一个简易的小阁。我二人玩的累了,便钻进树阁中休息。” 母后开始时找不到我跟皇兄,很是心急,后来发现了那个阁子,再找不到我们,就去山缝中寻,每每都能寻到,便也随意我二人出宫了。 那一次,我和皇兄打翻了母后的药炉,怕被责骂,便又跑去了那个山缝,本是想着,去我们的树阁中休息,却班想,阁中竟是睡着一个女孩子。 那女孩子,旁边放着个小药娄,该也是上山采药的。我皇兄看她的睡的香甜,起玩心,便捉了一只绿青虫来,放在她衣襟上,然后把头发丝捻成个小绳,在她耳朵边搔了几下。那女孩便醒了。” “那女孩子,是不是被你们吓哭了?”我出声问。 轩辕宸道,“皇兄许也是这么想的,谁知道,情况根本不是那样,那女孩醒来以后,一眼撇到了青虫。面上毫无惧色,只轻轻一弹,就将小虫子给弹飞了出去。” 皇兄觉得无趣,便又想到了新的招式整蛊她,她都一一接招。 在那以后,我和皇兄经常去树阁,也经常看到那个小女孩。就这样,一晃就过了半年。 这半年里,皇兄已经慢慢的不整蛊她了,她见到皇兄也开始甜甜的笑。 这样的日子很美好,父皇母后知道了这件事,皆是觉得他二人青梅竹马,当真是好。 就这样,又过半年,皇兄渐渐的,便不扯着我去山缝树阁了,那天,皇兄穿的很漂亮,束了最喜欢的罗冠,高高兴兴的走了。但是他那天竟是到了傍晚还没回来。 父皇便派了禁卫军前去寻找,我便也随着跟了去。 我们去了山缝,里面却是无人,树阁中给更是无人,众人急坏了,便开始分头寻找。最后,终于在雪山深处寻到了双手已经刨出雪的皇兄。” 我心里隐隐想到了什么,试探的问,“是那女孩出事了吗?” 他缓了一会。语气低沉的道,“那天,雪山发生了雪崩,那女孩,被永远的埋在了雪山深处。” 我心里略有遗憾,又听他说,“皇兄后来告诉我。那天,皇兄告诉她,父皇母后很喜欢她,想要见见她,那女孩家贫,觉得应该那些贺礼才好,便拉着皇兄去了雪山深处。他们在雪山峭壁上发现了一株昙花,走的近了,发现那是一株双蒂昙花,一只正在开放,另一只花茎上,竟然结了昙花果。” 我心思一动,“真的有昙花果?” 轩辕宸道,“书上说有。但是真的昙花果,大家都是第一次见,女孩便不顾危险,毅然爬上了峭壁,也才是刚采到昙花果,便就雪崩了。” “皇兄自那天起,不吃不喝,天天带人去雪山崩塌的地方挖,终于在第十天,挖出了女孩的尸体。那女孩面带微笑,手里,还抓着已经枯萎的昙花果。” 我听的有点沉重,便轻叹了一声,“可惜了。” 轩辕宸也是一声轻叹。“却是可惜了,自那以后,皇兄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从原来的活泼开朗,变的沉默寡言,这些年更是不曾近身其他女子,更不曾娶妃,直到现在,中陆也还是有皇无后。” 越听越是沉重,我便叹了一声,故意扯开话题道,“所以,多年前,你才替你皇兄。来西祁娶和硕公主吗?” 轩辕宸似是笑了,道“我都已经说了,这些年,他并未近身其他女子,娶后之事,自然不是他之意思了。你还不明白,我当年为什么来吗?” 我沉默。不在说话。 他轻叹了一声,道“有花折时需折勘,莫待无话空折枝,多少人想要珍惜,已然是不可能了,小丫头,我就在你身边。你要珍惜我才好,不要总是打呼小叫的,要温柔,尤其对我,一定要温柔一些。” 我呼的一阵莞尔,原来他说了这么多,这句才是关键。真是不放过半点机会说这般的话。 暗暗腹绯了一会,竟是有了些困意,翻过身盖好被子,竟是没多会就睡着了。 我睡的浅,也就是壬时,便就醒来过来。轻扯帘子去看,轩辕宸正睡的香。许是椅子不太舒服他蜷着身子,用被子裹着头,跟个大蝉蛹一般。 外面天还未大亮,但是雨已经停了。 我见他睡的很实,犹豫了一下,还是悄悄下地,用最轻的动作拿了包裹。一路提起浅声下楼,取了我的宝马拉至路便,轻身跃进起,便打马闯进朝晨中。 一路打马,约有辰时,我腹中略有饥饿,这才想起早上走的急,没吃早饭。 远远见到前面有个亭子,便打马过去,想着去那里休息一下,顺便吃点东西,行的近了才发现,把凉亭里早已经坐了一人。 此人穿一件粗布褂子,一条束腿裤。脚踏一双绑带布鞋,头围一圈粗布巾,唇上还粘了一些胡须。 这不是轩辕宸,还会是谁…… 真是阴魂不散,我早起驾汗血宝马行了这么久,他竟然事先等在了这里。 早知道这样,我就不提前走了…… 见我到了。他弯起唇角,只字不提我晨起不告而别的事,而是招呼我过去拿出还带着热气的包子,递给我道“穷乡僻壤的也没什么好吃的,问了店家,谁是这家包子不错,快过来尝尝味道怎么样。” 他又将一个小竹筒拿出来,道“怕你吃不够,便又问店家买了两份八宝粥,路上饿了我喝了一桶,味道还挺清淡的,你过来尝尝吧。” 说着,他便将粥一并拿回来。 有热乎东西,我自然便不吃肉干喝凉水了。结过包子咬上一口,嗯,猪肉大葱馅的,味道还可以。 “喝点八宝粥。”他看着我吃下两个包子,将竹桶递过来,我不疑有他,大口喝了一口,停顿一下,直接全吐了出来。 “噗……咳咳。”我咳嗽着,轩辕宸忙帮我拍背,还将他水袋的口打开递我,我并没接,转手拿起自己的牛皮水袋,大口灌了漱口。 又辣又咸,这哪是八宝粥,分明就是佐料罐子! 我怒而抬头,却见他不知从哪儿又拿出一个竹筒,一脸不高兴,还略微有点心疼的道,“小丫头,若下次还一个人偷跑,我便放更多的盐……” ☆、第九十五章 釜底抽薪 暴雨过后,次日碧空如洗。 一夜浅眠,马匹有了短暂休息,奔驰起来如同离弦的箭,两边城阁模糊飘过,耳边仄仄生风,二天一夜后,便穿过近十座城池,跑出了百里之多。 虽是离边疆还有两天之多的行城,但路过之地已然开始出现衣衫褴褛,推板车背麻包,拖家带口的逃难流民。为了方便,我便也换了一身从粗布男装。 疾行三天,消息便断塞了三天,边疆状况一天一个模样,好在这城中有我的人,我便打马去了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楼。 “哎,公子里面请……”小二热情的迎将上来。我微微一笑,道“小二哥,可有上座?” 小二点头说有,将我二人引上三楼,先奉一壶茶,又拿来菜薄。我装模作样的看了一番菜簿。最后指着最后一栏问“小二哥,这最后的‘想吃什么’是何意思?” 小二笑回道,“回客官,咱们店面虽大,天南海北来的客人口味却不同,所以就设了这项,客人想吃什么,咱店里大厨就做什么。” 我点点头,道“这倒是有趣,也好,先来两个你们这的招牌菜,然后给我来一个天山鹿脚,一条豚鱼,一个苏东肉,一个芙蓉拌藕,最后在来一盅雪燕炖银耳吧。” 小二马上点头道客官您稍等,转身就去了后厨,不大一会儿便回来道,“这位公子,您要的菜后厨大师傅说也能做出味道来,唯独这豚鱼,许是各地叫法不同吧,我们这不知是何物,咱们鱼房有几十种鱼,劳烦客官挪尊去看看,咱们也好知道,哪个是豚鱼。” “也好。”我点点头,起身与他去了后房,左拐上楼,推门却见屋里已经站了一个三十岁左右,穿着锦卦衫的男子,小二躬身搭手一个大礼,便关门守在了门口。 “陈克参见主子。” 那人搭手行了大礼。 我点点头,开门见山我问“最近三天,都有什么消息传来。” 陈克感紧从修带里掏出两根细竹管和一封信递过来,“主子,这是这几天的飞鸽传书,陈克不曾打开过,就等着主子来时亲启呢。” 我点点头,先将两个细竹筒外面蜡层剥开,里面两张字条上分别写着,鱼微动。鱼潜水。 这纸背染有白磷,看过后片刻便燃出火苗,将字条灰烬。 我又将信封的火漆拆开,抽出里面的菜谱扔掉,轻轻的把信封拆成一个平纸片,从袖袋中拿出特制的灰沫。倒了些在手上,往纸页上一抹,片刻功夫,纸页上便出现很多字。 苏将军未醒,荣先锋重伤左臂,敌军声东击西练练告捷,将士情绪低落,粮草不足,麦城堪忧。 我眸色依沉,从袖袋里掏出小瓶,倒些沫粉在什么,不大一会,信封便也化成灰烬。 苏将军昏迷,荣子扬重伤,卖城堪忧。 这些都不是好消息。 但是,鱼潜水过后,是会有大动作的…… 我微微一笑。 于陈克交代了一些事,便转而出了房间,小二一直等在门口,见我出去,先是起了个礼,然后又面色入常的将我引回座位。 这功夫,点的菜品已然做好,精致的拜放在桌上。轩辕宸已经喝了半盏茶,见我回来,便道,“怎的才回来,快吃吧,一会都凉了。” 我点点头。借着夹菜的功夫瞟了他一眼,见他面色如常,并未起疑,便也略微放心了一点。 这条消息网分布很广,也算是比较隐密,但是多一个人知道,便就多一分暴露的危险,不管是谁,我都不能冒险。 “来,吃块鸭腿肉。”他将一块大片的鸭腿肉用葱丝酱料卷好,放我盘里。 我应了一声,夹起放入口中皮酥肉嫩。店里大厨手艺真是不错。 “来,喝点汤顺顺。”他又用汤匙盛了一小碗汤递过来,我也接过来了。 他又将一块鹿脚肉沾了几下调油,起身,直接递到我唇边,温柔的道。“吃块鹿肉,我刚尝过一口,费劲劲道。” 觉得有点不对,我赶紧往椅子靠背位置坐了坐,“你做甚……” 他不以为意,桃花眼里一派温柔,拿起一块娟帕,胳膊竟是又往前凑了凑,伸向我的唇角。 “你看你,吃的这般急,嘴角都沾上酱渍了,来过给你抹一下。乖……” “呕……” 我还未等如何,周围突的响起好几声干呕。我这才想起,为了方便,我二人此时皆是一身男装,尤其是他,还易容成了一个络腮胡子大叔。 西祁民风醇厚,但是对待君阳之好,还是略有排斥的,我分明看到了周围人眼里一排鄙视,送菜过来的小二此时已然也是目瞪口呆,嘴巴长的塞下一个人鸡蛋…… 我猜,他心里肯定是痛苦的,他家主人怎么会是这样的人…… 我脸一烧,一把夺过他手里的绢帕,抹了几下放与桌边,他微微的笑着,坐将回去。 “客官,您的鱼好了。”小二小跑着将菜放于桌上。说了句您慢用,便蹭蹭两步跑走了,那速度,好像怕在多看一眼,眼就瞎了…… “来,吃……”那拿起筷子。似是又想替我夹鱼,我赶紧将盘子端到我这边,冷冷一眼瞪过去。 他弯唇一笑,终于不在有动作,安心的吃起饭来。 一炷香后,我二人出酒楼,我先一步跃上马背,狠打马臀,快速向前冲去。 同是西祁,相隔一城天气却是不同。这一路下来,前一会还艳阳高照,盏茶功夫便是斜风细雨。不过我急着赶路,小风小雨也并未停歇,转眼又过两天,不远处便是一座城池,行的近了便见城墙上的汲城二字。 离麦城,只有一城之隔了。 我深吸一口气。打马进城,入眼竟是一片狼藉。 本该热闹的街市皆都关门罗雀,街上遍是破布条烂菜叶,偶尔有人过街,也是脚步匆匆,诺大的城里。一派萧条之景。 这一路过来,越接近战场,逃难的就越多。怪不信上说麦城粮草不足,后方补给城已然如此,前方战场定然更是人心惶惶。 我微一皱眉,穿过城中心。想直接打马去麦城,谁知到了城门口才知道,早在七日前,城已经封了。轩辕宸上去问及缘由,直接被守城兵赶了下来。 没办法,我二人便退将回来。我见前方有一家卖寿衣纸马的铺子,便塞去五两银钱打听了一下情况。 那店铺老板是七旬老者,生意不好正是无聊,见我出售就是一锭子钱,满是褶子的脸当即乐成了花,详细的与我们讲了情况。 他说汲城原是繁华之城,就算战乱也还能已然保持昌荣,但是前方突然败仗,有大批逃难的流民涌进城里。这些流民也不知怎的,来了就抢夺城中百姓物品,先是抢米抢粮,后来就开始抢银钱。砸店面,弄的城中人心惶惶,都不敢出门。 前几日,听闻前方又失一城,有探子来报,说是已经有万数流民涌过来,郡守便下令关闭城门,以防在发生抢粮抢物的事。 他还说,他这铺子比较近城门,这几天城门外已然聚集了好多流民,不停的在敲墙锤城门,今日刚下过雨,略是消停一些,怕是过会又得砸了。 许是要验证他的话一般,没一会,就听城门方向一阵嘈杂,竟是流民用木桩开始砸门了。 那木桩许是很大,砸在城门上哐哐做响,听起来,和攻城的击门桩竟也不差什么。 我微一缩眸,心中竟是想到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流民凶悍,也只是普通百姓,饿急了抢米许是有可能,砸店砸物…… 好像是不太可能。 会不会,是有南疆蛮人穿西祁人的衣服混在流民里鱼目混珠,制造着流民残暴的假相,从而使人心揣揣呢…… 汲城不开城门,虽是阻挡了流民进城,但也同阻止了城中粮草运往战场。 战士马匹无粮草补给,就算再肖勇,怕也坚持不了多久…… 用不了对久,怕是又失一城。 好阴险的釜底抽薪! ☆、第九十六章 我可不想死了 这时候,又有木桩击打城门声音传来。 我凝神去看,发现那铸铁的城门虽是牢固,右侧边角的土石,却已经有了松动的痕迹,在这么撞下去,怕是再有几天,门不碎,墙也被撞塌了。 但现在这状况,别说我没谕旨,就算有谕旨,城门却是不能开…… 我心思一动,问“这位老伯,城中可是有其他的路可以出去?” 那老者点点头,道“有的,从这往西直走,有座狼牙山,山不高。一个时辰就翻过去了。下山之后往东走,会看到一条河,过河便是一片连绵的山脉,从山脉穿过去,变就是麦城。” 轩辕宸心思微动,问“听起来。穿山脉好像比走官道近啊。” 老者点点头,道“那是自然,走官道得一天一夜,若是穿山脉,六七个时辰便就过去了,那偏山脉封顶很高,不但可以看到麦城,连城外战场也能看到。但即是是这样,这些年还是无人敢去穿行,因为……。” 轩辕宸道,“因为什么?老伯说来听听……” 那老伯叹了口气道“因为,那山脉中有许多的吊眼白狼,残暴异常,还都成群活动,只怕是进的去,出不去啊……” 原来是这样,狼匹本就凶猛,成群的就更不用题了。 不过…… 此时才是正午,加快点速度,赶在天黑之前穿山,怕事不会有大问题吧…… “小丫头,你要穿过去吗?”轩辕宸问。 我思量了一下,坚定的点点头。 他也不在多说,说了句稍等我一下,便打马走了,盏茶功夫,他拿着一个不大不小的包裹回来,说了句“走吧”便先一步打马行去。 纵马前行,很快就到那座狼牙山脚下,此山半山腰有座庙宇,我们便将马儿拴在了庙后的老树上,徒步去往山顶。 我二人都有功夫底子,爬个小山很是轻松,也就办个多时辰,便已经翻下山,走到老伯说的那条河流前。 虽然叫河,但河面并不宽,加上这两年大旱,河面也就剩下几十米宽了。 轩辕宸当即去砍来颗小树,抽出盘在腰间软剑用内力崩直,将树断成三断,然后凌空一抛…… “嗖……”木段以一个圆弧抛远。 “走喽……” 他弯唇一笑。一下搂住我凌空跃起,在半空虚踏几步,快要落水时,那段木头正好落下。他借力一踏,跃起的同时又扔出一块木头。 如此几次,便刚好落在对岸。 看看时间。也得是未时了,在晚怕是会遇到狼群,他便从包袱里拿了简易地图和罗盘,对好了方向往前一指,我二人便大步向前。 之前的狼牙山属于小山,平时许是总有人爬山郊游,上山下山皆是被踩出一条路来,这里却是不同。 刚开始隐隐还有些路,越往山顶走,树木也就越密集,地面上尽是厚厚的腐烂树叶,一些大树横枝竖衩的,总把前面的路挡住。也幸亏轩辕宸提前买了罗盘,要不然,怕是要迷路。 山间树多空气好,我二人往前走了一个时辰,也未有半点疲惫。眼看往上的路越来越陡峭,地面的杂草丛也多起来,轩辕宸从包裹里拿出三个粗布香囊,给我两个,自己栓在腰间一个。 ”这是何物?”我问。 他弯唇笑答“这是驱虫草药,有了它,就会少被蚊虫叮咬。” 我点点头,便也挂在了腰间。 他又从袖袋里拿出一个小瓷瓶。倒出两颗给我,说是雄黄丹,山中有蛇虫,服了驱蛇的。 待我服下后,他又去旁边砍回两段一米左右的长棍木,自己留一根。递给我一根,道“一会用它左右的敲打草丛,若有蛇虫,便被惊跑了,若是累了,便借个力,若是在累……” 他轻笑道,“那便喊句御弟哥哥,我便背着你走。” 我哼了一声,接过木棍随意的打了两下草丛。 他轻笑一声。 一切准备妥当,他便走在前面,左右敲打树丛的开路。偶尔有受到惊吓的兔子小鸟从草丛里跑走,再往前走,还惊跑了一头梅花幼鹿。 就这样,有往前走出近两个时辰,天边夕阳西下,满天霞彩过后。天便开始转黑了。 我二人怕遇到狼群,皆是脚下急行,又走了半个时辰,天便黑透了,好在今日月光不错,一轮缺月高挂于空,不至于看不清路。 行山路很是费体力,越往山顶空气越稀薄,我二人一路骑马赶路,加上一天几乎没吃东西,皆都有点疲惫,见前面有条溪流。便走过去洗了把脸,坐下着准备略微休息一会。 “呐,这个给你。” 从随身小袋里掏出牛肉干,刚想要放进口中,轩辕宸便从包裹里逃出一物送了过来。 我低头一看,这竟然是一只还冒着热气的鸡腿。 我很是诧异,问“怎能还是热的?” 他弯唇一笑,“这可不能告诉你,被你学去了,你御弟哥哥我可就没秘密了,还怎么哄你做我的王妃。” 我哼了一声,拿过大鸡腿咬了一口,嚼的时候发现,他竟然在吃我的牛肉干。 “喂,你就带了一个鸡腿吗?”我用手指戳戳他胳膊。 他嚼了几下牛肉干里的硬筋,道,“嗯,我不太喜欢吃。变便就只带了一个。” 说完,他又拿了一根牛肉干,见我不吃,他凑过来问“怎么了小丫头,鸡腿不好吃吗?还是,你吃腻鸡腿了。要不下次给你带鸭腿吧,或者羊腿。” 月光如洒,旁边喜小溪流水,他晶亮的眸子看将过来,印出我的倒影。 我别开眼睛,咬了一口鸡腿,一时间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 山间的夜很静,我慢慢的吃完了手中热乎乎的鸡腿,轩辕宸也吃好了牛肉干。 他将简易地图拿出来,用罗盘估了方向,然后指着山家尖道,“咱们还有一个多时辰才到山顶。狼群一般喜在子夜活动,咱们这就走,争取快些下山。” 我点点头,收拾一下东西,将水袋灌满,起身要走。却被轩辕宸一把拦住。 “糟糕。”他眸色深,转手从腰间抽出银色盘龙软剑。 我也飞快的抖手将墨阙滑下,握在手中按动机关。 “呛啷……”一声,剑身弹出三尺,剑气寒如秋鸿。 我目力有异常人,凝神去看。心中也是暗道一声糟糕。 原以为山间狼群,聚在一起最多也就十几二十几头,但我现在知道,是想的太简单了。 树林间,草丛里,不远处。很远处,皆是密密麻麻的绿色小光点,那些都是狼的眼睛…… 这哪是十头二十头那么简单,这个最少也得有千头之多。 怪不得这里无人敢走,这么多狼,进来就是喂狼的份啊! 我侧眼问他。“喂,你不是说,狼喜欢子夜活动吗?” 轩辕宸点点头,道“一般情况,狼却是习惯子夜活动,不过看今天月色不错,许是出来看月亮也说不定。” 我哼了一声,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四下去看,发现我二人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巨大的空地,左右百米都没有踏脚,就是用轻轻功跃起。缓气时,怕也会落在狼群中。 “嗷呜……” 正思量着,就听一声狼啸由远至近的传来,远本安静的狼群突然开始骚动了起来,有几头耳带白毛的大狼竟然原地一跃,嗖的一下跳出五六米远,立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嗷呜……” 又一声狼啸传来,又有很多狼从四面八方聚过来,先前那些狼则是往前靠近了一些。 我本是有些紧张,但见狼群越聚越多,反倒是冷静了。 鱼潜水…… 麦城尽在咫尺,断了百里天祁羽翼的事触手可及,我可不想就这么死了…… ☆、第九十七章 柔情 怪不得这里无人敢走,这么多狼,进来就是喂狼的份啊! 我侧眼问他,“喂,你不是说,狼喜欢子夜活动吗?” 轩辕宸点点头,道“一般情况,狼却是习惯子夜活动,不过看今天月色不错,许是出来看月亮也说不定。” 我哼了一声,什么时候了,还有心情开玩笑。 我四下去看,发现我二人所在的地方是一片巨大的空地,左右百米都没有踏脚,就是用轻轻功跃起,缓气时,怕也会落在狼群中。 “嗷呜……” 正思量着,就听一声狼啸由远至近的传来,远本安静的狼群突然开始骚动了起来,有几头耳带白毛的大狼竟然原地一跃,嗖的一下跳出五六米远,立在离我们不远的地方。 “嗷呜……” 又一声狼啸传来,又有很多狼从四面八方聚过来,先前那些狼则是往前靠近了一些。 我本是有些紧张。但见狼群越聚越多,反倒是冷静了。 鱼潜水…… 麦城尽在咫尺,断了百里天祁羽翼的事触手可及,我可不想就这么死了…… “喂,你带火折子了没有。”我问。 轩辕宸从口袋里掏啊掏的,最后很遗憾的道。“什么都带了,就是忘了带火折子…不过……” “我觉得,用这个完全可以代替的。” 他猛的从包裹里掏出一团东西,将密封在外的油壳抖掉。 呼的一阵山风出来,一股无比酸腐的奇怪臭气息钻进鼻端。 这东西,可真是够味儿…… 他弯唇一笑。又从包袱里掏出一个小瓶,拧开盖子一洒。 呼的一下,一股更酸腐的臭气飞出,狼群突的又是一阵骚动,纷纷向后退开。 他又是一扬。 狼群便又退后了几步,我目力去测。发现后面一些狼退开了不少。便问“这什么东西?” 他头看了我一眼,眼里戏谑乍起,缓缓的吐出三个字“老虎尿……” 额…… 这就是了,以前在一本杂谈里看到过,说虎狼之间自古就争地盘,他们都是以味道区分地盘的归属,这么浓的味道,狼群许是认为前方是老虎的地盘,这才退开的。 不过…… 退走的毕竟只是少数,我怎么感觉,前面的狼虽是拖后,却更加暴躁了呢。 “嗷呜……” 远方突然传来狼啸,最前面那头狼猛的向前一窜,直接跳到了我们面前,一跃便扑将过来。 “小心!”轩辕宸一把将我揽在身后,软剑如盘龙出水,剑起如风,噗的一声,那狼便被斩成了两截。 夜风将浓重的血腥起吹散,狼群更加暴躁了,轩辕宸左手将我护住,一收手,将软剑盘回腰间,道“将你的墨阙借我用一下。” 许是见我未动。他轻笑一声,“有我在,你的手上不许在沾到血腥。以前我不在你身边,也就算了,以后,万事有我。” 说完。他不等我反应,直接从我手上夺走墨阙,随手挽出一个剑花,随手最后之准备对付冲过来的狼。 月色皎皎,月光如洒。 我侧过头,看着月光下他的侧脸。 心中就如万里寒冰遇到初春的惊雷,竟是有了一点点动容。 上一世,我疯了一样的爱着百里天祁,为他算计,为他争,手上早就沾上了不知多少血腥。 成为苏倾沐,为报仇,为了变的强大,我依旧在算计,在争夺。 这几年,我一步步变强,手上早就沾了血腥。 如今,在这山脉之中,在这万匹虎视眈眈的狼群中央,这个人竟然夺过我的墨阙。 他说“有我在,你的手里不许在沾血腥。” “以前,我不在也就算了,以后,万事有我。”。 上一世。我倾其一生,不过就想得到这种温柔,却一辈子都没得到。 如今,这人突然说了这样一句话,我竟真的有一丝动容。 若能有个肩膀依靠,谁愿颠沛流离。 只是…… 我突然笑了一下。 只是。我没权利享受这样的温柔。 仇还未报,我不敢停下。 冷下心,我身子一转退开他的保护,脚下一闪,近身过去多回墨阙。 “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对不起,我喜欢在手上沾血腥。” 说完,我脚下一闪,躲开一头扑来的狼,墨阙猛的一道寒光闪过,狼噗的一下被斩断。 山风起,血气飘。一股透心的寒意。 狼群从骚动变的躁动,我心中燥怒顿起,没有回头去看轩辕宸,而是向前几步靠近狼群,疯了一般挥舞墨阙。 没一会,我看见轩辕宸凌空跃起。落在我侧前方,再次抽出盘龙软剑,运内力鼓成长剑。 这是我第一次看到轩辕宸用剑。 本以为,如他这般温暖之人,举剑也该是温柔的,但我错了。 横如阔釜开山,纵如惊雷爆闪。 挥剑的轩辕宸浑身散发着一种磅礴的肃杀之气,与那个总带我去房顶的少年,简直判若两人…… 那是我,从不曾见过的模样…… 狼群越来越多,我二人的体力却是有限,此时已然杀到狼群正中。十几米之外便有一颗大树。我心思一起,接劈剑的力道凌空凌空跃起,在空中虚踏几步堪堪落在了树叉上。 轩辕宸也不犹豫,也是如此的跳上树来,然后抓起我,运轻功便跑。跑了有近半个时辰的时间。终于将狼群远远甩在身后。 轩辕宸松了一口气,这才将我放下,我四下去看,发现已经快到说山顶了,便走了几步,到山顶最高端到一块巨石上。 凌空绝顶。山风吹的鬓发乱舞。 轩辕宸浅声道,“晚上风大,站这容易着凉,下来吧。” 我并没有动。 剑斗群狼,刚才不觉得如果,此时在想。竟是生出了一丝眉门命悬一线中之感。 他似是叹了一声,走过来想要拉我,我却躲开他的手,往前一指道“你看,那里。” 他顺着我指的方向看,道“好像是军营里的夜火。” 不是好像,我凝神看过了,那些兵穿着南疆的衣服,那就是军营,而且是敌方军营。 麦城,我来了。 “我们走吧。”我微微一笑,退下巨石便往山下走。轩辕宸应一声,随后跟上。 下山的路,似乎好走多了。 我二人时而驾轻功,时而行走,两个多小时后,便到至山脚下。 又行了半个时辰,远远便看到了军帐,帅旗是黄色,上面写了一个大大的苏字。 是我们的阵地。 我走至跟前,亮了腰牌,让守帐士兵进去通报,那士兵先是看我一眼。许是见我满身是血有些诧异,不过还是去通报了。 没一会,便有一堆人马过来,为首的是个穿深青色盔甲的女将军,远远过来就是一礼,“参见郡主。” 在西祁,女子可以从军,有能力者,更可以封侯拜相,列突土封疆。所以在军营见到女子,也不不奇怪。 “女将军快快请起。”我赶紧去扶。 许是我是大将军之孙女的关系,这位女将军说话很是客气。“郡主,今天天色已晚,各将军早已经睡下。属下带您先去休息,有什么事,明日再是可是好。” 我之前刚从狼群里杀出来,身上尽是狼穴血,军中不少故人,明日再见,却是在好不过了。 “那就多些将军了。”我颔首一礼,她自然是说不必转身看到轩辕宸,问“这位是……” 我还未语,轩辕宸马上道“哦。我是郡主随从。” 女将军点点头,带我往后面拐,来到一座帐篷前,安排我住下,又给我拿了干净衣服,便就走了。 军营条简陋。还在也算有了栖身之地。宽下沾了狼学的血衣,换身衣服,便和衣躺下。 “”” ☆、第九十八章 故人相见 虽是乏了,但是睡的并不踏实,迷迷糊糊的,便就是卯时了。 晨饭的鼓声响起,营地中传来脚步声,昨夜那位女将军送来了一套简甲,看着大小还算合身。我旋身穿在身上,合了护腕,束了护腰,又将长发束成男子式的冠发,出帐篷时,轩辕宸已经等在了门口。 那女将军倒也细心,给轩辕宸也配了一套小将穿的精致便甲,虽是易容成一个普通大叔模样,不过这盔甲站袍一穿,倒更是有些杀场老将的风姿,惹的那女将军总是偷眼去看。 “郡主,沼远王,副帅,还有几位大将军都在大帐议事,咱们先过去看看苏元帅吧。”女将军做了一个请的动作。 我颔首,随她慢慢往议事大帐方向走。 这女将军性子豪爽,听她介绍,我知她叫齐兰,是右翼大将军齐峰之女,自幼随军,经历了大小战事无数。现为苏帅旗下先锋官,昨晚正好他巡夜,士兵便将消息禀报给了她。 我住的地方离主帐很远,此时正是早饭时间,一路上碰到不少领了餐食的士兵,他们在帐篷边角处坐着,十分小心的吃着碗里的东西,往那碗中去看,一碗粥饭里面全是野草。只有数的清的零星的几颗米粒,稀的和水差不多。 我皱了下眉,就听齐兰叹了一声,道“哎,粮草已经所剩不多,将士们已经吃了四天这样的饭了,后方粮草补给上不来,再过两天,怕是连这个都吃不上了。” 汲城流民封城,就算有粮能运出,开了城门,怕也会被抢光的。所谓兵马未动,粮草先行,却粮,却是个大问题啊。 我们几人又往前走,竟是路过一片伤兵区,没走过去便听到连片的呻吟,走的近了,便见一大片简帐下,或躺或坐的歇了许多伤病兵卫。 头上缠着纱布的,伤胳膊,坏腿的,总之看过去,皆是伤残病者,大致估算也得有几万人。他们的伙食,比之前看到的要好一些,粥中米粒略多了些。但是因为伤痛,皆是一脸菜色。 齐兰又道“都是咱西祁好样的儿郎!只可惜,如今缺粮缺水的,也不能让他们尽快康复,不知又要遭多少罪。”说完,她叹息了一声。 我却问她,“军中药品可还充足?” 她点点头,“这个还好,咱们军中有位神医,后面有片山脉,里面有很多药材,后方塑是粮草不足,药草却可以采到鲜好的。咱们苏帅的病,多亏这位神医了。唉,郡主你看,他在那里。”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便见一圈伤兵中间,正围了一个发鬓花白的老者,他看起来得有六十多岁,颚下留着山羊胡,眉眼已有皱者,看起来却有几分仙风道骨之感。 许是略有觉察,他遥遥抬头看将过来。我对这种悬壶济世,医风道骨之人很有好感,便冲他略一颔首,他亦是微笑的点点头。 又往前行了一会,便到了苏霍的大帐。 守帐士兵见到她,皆是起礼,她点点头,一个士兵赶紧替她拉帐帘,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我便大步跨进了帐中。 绕过隔风的屏障,我便看到了帐榻上的苏霍。 我早就料到,苏霍会是面容憔悴,但是我没想到,竟是会憔悴成这个样子。 四年未见。我长大了,他却老的快不认识了。 曾经红润的脸庞,已瘦的满是皱褶,眼角尽是细密的横纹,光润的额头被刻上了岁月的沧桑,许是多年镇守边关,风吹日晒下,他的脸色黝黑,此时紧闭着双眼。干裂的嘴唇随着呼吸蠕动,脸颊散着一股子病黄。 我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坐在榻上,竟是抓起了他的手。 这是一双,干枯如爪的苍老手掌,枯瘦的指腹上布满了老茧,我轻轻摩挲一下,坚硬的如同石头。 这双手抱过我,带我骑过马,还曾将我护在怀里,打马穿行过街市。 心里有些堵,赶紧别过头去,等到好了一些,我问齐兰“齐将军,我爷爷病情如何?” 齐兰叹道,“情况不太乐观,军医已经用了很多药,就是不见醒来。” 我将他的手轻轻放在榻上,用被子盖好,问“我爷爷,是怎么伤的。” 齐兰道,“那时候,两军休战已有些时候,大元帅点齐了兵马,准备第二日便回京。那日,他很是高兴,说是好几年没回去了,小孙女估计都长成大人了,还说这次回去,准备辞官在家,哄哄孙女,享几年天伦之乐。” 那日他是很高兴,早早便归帐休息了,谁知,半夜的时候,那南疆蛮夷竟是大肆来犯。当时状况很是混乱。老元帅心急之下,没有盔甲便骑马冲上战场。与敌军激战时,中了对方首将埋伏,被五人围在包围圈里,打斗时不甚落马,敌方首将纵马一踏,正中老元帅胸口。” 我眉头微皱,“你说什么?用马踏的?” 齐兰脸色现出愤恨,最终气愤的点点头。 我眸色一缩。心中怒火纵起。 在战场,两军交战,有个不成文的规矩,敌方落马,你可以直接取他首级,也可以合力将他斩杀。 但是,就是不能故意纵马去踏。 战死沙场是荣誉,踏于马下,这便是对武者最大的辱蔑。更是最深的藐视。 敌军,竟然这般辱蔑人! 这不止是辱苏霍更是辱苏家,甚至整个西祁! 怪不得,陛下收到的八百里加急,只说苏霍重伤,却未说伤在哪里,原来,缘由竟是这样! 齐兰沉声又道,“那天,老元帅当时呕出许多心血,回来后,经过神医调理,也算缓过来一些,却是落了个夜咳呕血的毛病,前些天,右路先锋官阵殇,老帅一个着急,便呕血昏迷,直到现在也没醒来。” 我缓了缓心神,看着苏霍已然银白的鬓发,小心的替他掖好被角,起身出了帅账。 今日晴空万里,我抬首看了一眼无云的蔚蓝天际,开口问道“齐将军,那敌军首将是谁。” 齐兰语气愤恨的道“是南疆国的二王子,拓拔洪。” 原来是他,这个出尔反尔的小人。 娶走了公主,又重燃战火,现在又用这种方法伤了苏霍。 拓拔洪,你不错,你很好! 此次过来边疆,若不亲手将你手刃,在踏于马下,我便不叫苏倾沐! 长缓一下心神,我大步往议事大帐方向走去。远远的,就听里面一干人等在激烈的争吵。我站在帐外听了一会,也便听懂了缘由。 就在昨日,我下山之前,敌军又进修进行了一次小规模的偷袭。因为敌军总是夜袭,西祁军也做了防备,所以这次袭击,伤亡不大。帐中这些人,此时正在研究防守的办法。 一道洪声先道,“咱们应该多设障卡,这样。敌军来犯,咱们便有时间做出应对,想着怎样将伤亡降低。” 另一道年轻的女子声音道“朱将军说的有道理,我们这段时间,总是吃夜击的亏,问题就出在防守上。” 另有一男子在账中道,“光设路障可不行,咱们应该在设障的同时,加以埋伏。说不定,也会让敌军吃亏。” “嗯,这是个办法,而且是个好办法。” 众人皆是赞其说的有道理,又研究了一会,最开始那道洪声便道,“沼远王,副帅,我们几个研究出的这套加强防守的攻略。二位看来如何?” 帐中略有沉寂,随即,便又一道声音道,“目前来看,这已经是最好的办法了。” 这是七皇子,赫连云泽的声音,我听的出。 “那沼远王呢?”那道洪声又问。 帐中又是一片沉寂,随即,便传来赫连云沼的声音。 “仔细斟酌。也却是一个办法。” 办法,这也叫好办法? 我笑了。 “我觉得,一直防守不是办法,是时候出击了!” 我大帐外朗声一喝,随后,不顾左右阻拦,直接挑帘进了大帐。 “唰……” 我进去的突然,声音又略大,帐中所有人皆是转头看来。我挺胸抬头的去看,帐中一共站了八个人,皆是穿着凯甲。 最中间的两人,一个是八皇子赫连云泽,另一个,则是沼远王,赫连云沼。 在他二人右侧是两个年龄较大的老将军,一个冷面无须一个络腮胡子。在往后是一个青年,和一名女将,最靠门边的,便是季云常和荣子扬。 月余未见,这二人都黑了许多,但是眉宇间却都多了些硬朗,战场,果真是个让人快速成熟的地方。 “苏家妹子?”荣子扬不可思议的呼了一声,季云常似是皱了一下眉,两个小将面上把并无异样,倒是那元络腮胡子的老将竖起眉眼,怒目道,“哪里来的小女娃,怎敢擅闯议事大帐!” 我微微一笑,双手搭起做了个礼,朗声唱道,“苏霍之孙苏倾沐,参见沼远王,参见元帅,参见几位将军。” 那络腮胡子将军一听我是苏霍的孙女,脸上神色缓了不少,竟然漏出一个笑脸,道,“嗬!原来是苏帅家的娃子,看模样,也像个有胆色的。不过娃子啊,咱们这是议事大帐,可不是胡闹玩耍的地方,娃子你先出去吧,有什么事。待会跟你朱叔叔说,哈……。” 我看他人挺粗狂,说话倒是还算和善,便朝他颔首一个浅礼,道“多些朱叔叔好意,不过,既然倾沐进了这议事大帐,自然不是胡闹玩耍的,倾沐。是过来议事的。” 朱将军笑了,“你这娃子才多大,就敢说是过来议事的,行了行了,莫要胡闹才是。” 我微微一笑,也不在与之言语,而是将眼神看向了赫连云沼。 几年未见,他黑了不少,眉宇间的温润虽还隐在,脸颊却多了一些冷峻,许是多年的战场的肃杀,磨硬了人心吧。 在我看他的同时,他也将目光望将了过来。 目光中有审视,有奇怪,还有一些我看不懂的神色。 也许,那是怀疑吧,我想。 他就这么看着我,亦如当年家宴时一般。 我亦是微笑,浅然的看着他。 微风吹进帐篷,将铁色铠甲的味道漫开,吹动将军肩上的披风。 一室寂静。 半响,赫连云沼眸色一扬,润声道,“既然是来议事的,那便说来听听吧。” ☆、第九十九章 偷袭 我颔首一礼,往前走了几步走到桌前。 看了一眼地形图,先不说意见,而是问那位看起来很是耿直的朱将军,“请问将军,我们多久没打胜过了?” 他脸上现出一抹愧色,竟是直接抱拳,道,“细算之下,自从重起战火,当真就是一直吃败羹。老夫从军几十载,历经大小战役无数,如今竟被那蛮夷,打的毫无还手之力。真是愧对苏帅,愧对将士,愧对我主陛下啊!” 说完,他眼角隐有泪光闪现,其他几人脸上也都是略有愧色。 其实我并没当面奚落的意思,不过,事已至此,也不必多加纠解了。我便继续问道,“我咱们,有多久,没有主动出击了?” 那位女将马上道,“既然一直吃败,自然是以守为主。我们现在的状况不乐观,能防守的好。就算没输。” 我笑了,随即冷下脸,朗声的问道,“蛮夷侵我疆地,夺我城池,伤我将士,毁我家远。如今两军相对,仇敌就在眼前,难道,就只求不输么!” 那女将被我一喝,脸色很是不好,不过还是回道,“话说的没错,谁都想往赢了打。但是也得看看自己的状况。” 她瞟我一眼,继续道,“倾沐姑娘刚来,许是不知道状况。战场可不像圣京,天天有锦衣美食。我们可是在这里打了多年的仗,不说可以观一事而知全局吧,也算能就尽数分析局势利弊。 目前。我们这缺粮缺的厉害,将士们饭都快吃不饱了,能做的只有防守,等后方补给充足后,在做打算。打仗,可不是纸上谈兵,想胜,可不是件容易事。” 我本来对她还挺有好感的,觉得一个女子可以褪下红妆换武装,当真是英姿飒爽,回眸声风。不过听完她这一席话,我对她的好感荡然无存。 明面上,她是说情况,实际上实在踩我,告诉我她在这儿四年多了,比我一个圣京锦衣玉食出来的姑娘,要懂行情太多。 我淡然又一笑,本不想与她乘口舌之快,不过,她有一句话,说到了正题,就是她想等后援补给。 我便问道,“这位女将军,你说要等补给,意思是可是说,补给一天不来,咱们就按兵不动一天,两天不来。就按兵不动两天,一直不来,就一直按兵不动?” “这……”她哽住了,脸色刷的一下憋红,侧眼喵了一下赫连云沼,见其唇角依旧挂着润笑,便又转回眼。道,“秦檬自然不是这个意思,不过,听倾沐姑娘之言,似是心中再有沟壑,不如便说来听听,可是有什么好办法,也让我们借鉴一下。” 秦檬说话夹刺带针的,不过,这会我没心情理她,朗声道,“不瞒大家说,倾沐刚从汲城那边来,数万的流民已经将城门堵住,汲城已将城门关闭好几天了。” “前方无路,我是从城西翻山脉过来的,那山脉中有近万匹野狼,常人根本无法通行而过所以,后方补给,就先不用考虑了。” 众人皆是唏嘘,荣子扬却问,“哎,我说苏家妹子,即是有狼群,你又是怎么过来的?” 我叹了一声,道,“这其中凶险,咱们待会慢慢再说。只说现在的状况。” 缓了一下,我继续道,“目前,补给无门,将士们的身体状况一天比一天不好,再有两天,怕是敌军一阵鼓。便会震晕几个兵。所以,咱们必须趁着他们还能打,做点什么,比如……。” 我故意买个关子,指着对阵的地形图道,“元帅将军们请看这里……” 众人凑将过来,我指着旁边这片山脉。道“这是一条凹字形山脉,中间为战场,山脚左边几里处是咱们的营帐,而半山之隔的另一半,则正好是敌军的营阵。” 因为这片山中无路,且有狼群做为天然屏障,敌军的守卫当然很松懈,若是……” 我抬头看了一眼众人,道“我在想,若是派出小队人马,从这边的山脉上去,是否可以绕过敌军守卫,直接进入其腹地。” 赫连云沼盯着图纸,眸色微微变深,抬头问我“你想做什么?” 我对上他的目光,微微弯唇,缓缓的吐出两个字,“偷袭!” “怎样偷袭?”赫连云泽随即便问。 我指着地图道,“大家看这片地区,周围都是荆棘草丛,极其适合隐藏。若我们派人偷偷潜过去,趁其不备而跳出来,定也会给敌人一个措手不及。” 朱将军摇头道,“娃子啊,你这法子,咱们老早前便曾试过了,敌军十分严谨,在荆棘丛附近放了很多兵力。防守那叫一个严,根本冲不过去,再说,已经试着用过这法子了,敌军定然更加防备。” 季云常和几位将士也是摇摇头道,“不错,招已用老,再用也是徒劳。” 我摇摇头否定,“兵者,诡道也。” “兵书翻来复去就那么几本,方寸棋盘也有万种解法。招老了无妨,关键看是如何运用,在倾沐看来,同样的招式。再用一次,反而会让人措手不及。” 这次七皇子似是来了兴趣,问,“小倾沐,几年未见,你似是大不一样了,那你便说说。怎样才能是让人措施不及的法子。” 我微微一笑,道,“声东击西,这边假意偷袭,另一边,大章旗鼓的鸣战鼓,中战准被与敌军对阵。” 哈…… 秦檬直接笑了出来。道,“苏姑娘,你莫不是开玩笑吧,咱们将士的状况,刚才已经讲过了,你这会说的倒是简单,可是。若是有实力对阵,咋们还苦苦防守做什么。” 众人也道不行,觉得行不通。 我淡淡的撇了一眼秦檬,道“谁说,要真的攻阵了。” 她似是不谑的问,“那你这是何意,不是说一边偷袭,一边攻城么?这会,怎的又说不了。” 我指着敌军的阵心道,“我之前说了,若是派出小队人马,从这边的山脉上去,便可以绕过敌军守卫,直接进入其腹地的。” 赫连云沼眸色一深。道,“继续说。” 我颔首。“咱们先派一重队伍从此绕过去,于此同时,一边大张旗鼓敲阵鼓意图对阵,将一队人马,战前鸣捣乱其军心,却并不真攻。另一边去草丛偷袭。也不真偷袭。 先乱其阵脚,在来个声东击西。所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敌人此时已经拿不准咱们是何想法了,然后,咱们那小队穿山而过的人马,此时若能成功进去敌营……” 我抬头,微微一笑,“便烧其粮草,毁其腹地,来个釜底抽薪,让他们措手不及!!” 这个…… 帐中将军脸上深色皆是复杂,我猜他们肯定在想,我这想法太过大胆了。 不过,听起来。有点意思,可是…… “谁能领队去敌营?”七皇子问。 我微微一笑,拱手道,“倾沐愿带队,前去敌营!” “你?” 把不止是七皇子,重人脸上都有异色。 他们,不信我。 赫连云沼眸色更深,盯着地图,也不知在想什么。 我微微一笑,问他“你可是信我?” 赫连云沼不语,我猜,他心里定是不信的,几年未见,再见我突然闯进帐篷,还指手画脚的说了一堆,让谁都不会太信的。 我道,“现在的状况,我西祁急需一场胜仗震军心,既然大家都没有好办法,这次不如让我试试。” 他犹豫了一下,最后点点头,“也罢,那就试试吧。” 但…… 他转过头,“但你不许去。” “为何?” 他沉默了一瞬,道“你是女子。” 我笑了。“齐将军齐兰,也是女子。” “你和她不一样,她是将军世家,自幼随军,有丰富的战场经验。” 我淡笑,“我也是将军世家,我爷爷是大将军王苏霍,我哥哥是阵亡将军苏倾枫,我是当朝宁安郡主,西祁兴亡,匹夫有责,有哪里不能去了。” 他突的沉默,空气似乎有些重。 “你们先出去……”他润声道。帐中之人虽不知何故,却也依然离开,半响,诺大的议事大帐,便只有我和赫连云沼两个人。 突然,他往前靠近, 我忍不住向后退去的冲动,仰头望着他。 站在离我仅两拳之隔的地方。 ☆、第一百章 我就是疯了! 帐中只有我二人,这种距离让人很有压迫感,我终究还是往后退了半步,谁知他竟是也往前踱了半步。 我还想再退,但身后正好是放地图的大桌,无法再挪动脚步,便只好将腰后弯,手扶着案桌,分散重力。 他再次往前一欺,也将一只手扶在案桌上。 “几年未见,越发伶牙俐齿了,很让人意外啊。”他面上似有笑意,眼中眸色却深不见底。 “你说的什么。”我又往后略弯了一些,感觉气氛有些不对,便中气略足的道“这是议事大帐,咱们在谈正事。” 他似是再笑,又似不是,“我说的也是正事,小倾沐,几年未见,你长大了。”。 怎么又是这句话!我略一沉眸。想到轩辕宸那张脸。 赫连云沼比我高很多,胳膊也长很多,欺身手支在案子上后,我二人身体虽然一丝一毫都未碰到,但他一张俊脸就悬在脑袋上方,脸,眉。唇,皆都是近在咫尺,我甚至能看到他的眼睫毛。 屋里一片寂静,我突然感觉我二人距离太近了,而且,怎么都觉得有点…… “郡主,饭来了!” 突的一道粗旷的声音乍起。帐帘一下掀开,有一小将风风火火的跑进来,许是太急了,脚下突然一个踉跄,手中的醋瓷碗脱手而飞。 我眼睁睁看着那只碗在半空画出一个弧度,然后…… “啪……”的一声,摔在赫连云沼脚下。 绿色的野菜,白色的米,汤汤水水的皆都洒在了他脚下。 “哎呀,你看看这……啊王爷,俺不是有意的……” 那小将似乎很紧张,老实忠厚的脸上尽是懊悔之色。 赫连云沼撇了一眼脚下,退后了几步,转而上下打量一番来人。眼神微凉,寒声问道“你是谁麾下之人。” 小将忙拱手道“回王爷,小的陆小二,是宁安郡主随从。” 赫连云沼面色不便,声音却又冷了几分,“谁让你擅自进来的。” “回王爷,昨日郡主入帐已是子夜,一天一口水都没喝,今早急着来大帐议事,更是早饭也没吃。小的准备了汤粥等在远处,见众将军都出了帐子,以为帐里只有我家郡主,这才进帐的。” 一进来才知道帐里还有王爷,一激动,碗就飞了。哎……白瞎一碗好汤,郡主还没吃。” 说完,他脸上尽现惆怅之色,我轻撇一眼,心中暗暗一哼。 这个轩辕宸,装老实人装的还真像,还陆小二,怎的不叫陆小三,陆小八…… 不过他的出现,也算是缓解了帐中那种不对劲的感觉,我直起腰身,整了整护腕。 赫连云沼眸中神色略有缓和,回头看我一眼,竟是淡声道。“出去在盛一碗来吧。” “是。”轩辕宸应一声,几乎是出去后,瞬间就重新端了一碗粥水回来。 他将粥放在我旁边,趁赫连云沼背过身时,弯起唇角灿然一笑,似乎还挑了挑眼角,然后转身出了帐子。 我感觉头上一片乌云。低头去看,发现那粥的上面是一层野菜叶子,下面,竟是全是肉丝。 这哪里是大锅伙食! 心脏噗通噗通的跳,我怕赫连云沼发现什么,赶紧端起碗来,坐在后面椅子上大口的吃。一碗肉汤,我吃的急急忙忙的,隐约感觉,那好像是鸡肉…… 赫连云沼这功夫一直没有回头,待我吃完了,他踱步过来,待我用帕子抹了一下唇角后,他问,“为何非要亲自领队。” 我将帕子收起,道,“我翻山过来时,站在山顶看到了敌方营敌地,认得方向。若是其他人带队,须得先登山顶在去敌营,而我只需从半山腰转过去就行,省时省力,更少了许多再遇狼群的危险,最好不过了。” “你不能去。”他将手背在身后,踱了几步,道“苏帅卧榻,苏倾枫战死沙场,你是苏家嫡孙。你若出事,情况万万不好。” 我侧眼看他,“为何想会想到我会出事,狼群我都闯过来了,还会有比这更凶险的事吗?或者,你是质疑我没有全身而退的本事?” 他往前踱了几步看着案桌上的地图,道。“且不说小队能安全进敌帐,能不能顺利巧袭。且说,这队人马若是中途出了什么乱子,敌军又被击鼓叫骂给叫出来迎战,我西祁军,以何实力和他们抗衡。” 嗬,说来说去。只不信我有这个能力带队。 我扬头,略有倨傲,“我若说,我偏要去呢!” 赫连云沼眸色微沉,半响,竟是道“你若接的住我三招,我便让你去,若是接不住,就乖乖在营里待着。”说罢,锵啷一声,拔出随身佩剑。 我眸色一缩,亦是滑出墨阙,按机关,将剑身弹出三尺。 呼的一阵风吹来。帐帘被风刮起,帘缝处密密麻麻的聚了许多个脑袋,皆都是瞪着眼偷看着帐中情况。 “小倾沐,我要出招了。”赫连云沼润声而语。 几乎是同时,他手中寒水剑一抖,散着一股寒气,直直的向我心口刺来。 这是个取人姓命的直招,看似凶险,其实只要脚下一错,折腰便能躲过。 但我…… 站在原地,一丝一毫都没有动。 小心啊! 状况惊心,门口看热闹的不知是谁,竟然惊呼了出来。 刀急剑无眼,我猜,他们此时定然比我紧张。 眼看着剑尖就刺进心口了,我微微一笑,脚下一错,迎着剑尖便冲。 敌人出招,我不躲就算了,还自己送上门去,天下之大,如此这般做法的,恐怕也只有我一人了吧。 “咔……”寒水宝剑撞碰了心口的护心镜,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你疯了!”赫连云沼眸中怒色漾起,急急的收招回剑,剑锋滑过帐篷的壁面,刷的一下,牛津布的蓬壁划出一个巨大的弧形口子。 等的就是这一瞬间! 我眼中疾光一闪,脚下一进,飞快的欺身上前,旋身的同时将手中墨阙收短,化成匕首,直接横在他的咽喉处。 呼…… 风,从那道弧形的缺口灌进来,吹动我鬓角边的碎发。吹动将军的战衣。 披风在随风轻动,飘飘摆摆。 一室寂静。 冰冷的剑尖离皮肤,只隔发丝般的距离。赫连云沼看着脖颈下散着寒气的匕首,一脸的不可思议。 他定是在想,怎么会这样…… 我微微一挑唇,“才出一招,八王爷,你输了。” “你这根本就是使诈!”他将脸沉了下来。 我笑了,将墨阙拿开塞入剑鞘,“不错,但我赢了。” 这不是多凌厉的招式,也不是多深奥的剑法,但我赢了。 招式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要是本王没有收剑呢!”他语气中冷意阵阵。几乎在磨着牙说话。 我又笑了,“那便为我收拾好了,苏家的女儿,能死在边疆战场,不管怎么死,都是一种荣耀。” “你!”他还想说什么,话到唇边,却停住了,只是眼神复杂的看着我。半响,一皱眉,转过身去。 我微微挑唇,“替我挑选一小队人马,半个时辰后,在帐外等我。” 说完。我转身,挑帘走出帐篷。 朱将军,秦檬,季云常,荣子扬,还有帐外的兵卫们…… 一个个目瞪口呆,皆是用一种不可思议的神色看着我。 他们定是在想。用性命,去赢一个领队攻击上阵的机会,我可真是够疯狂。 不错,我就是疯了,我必须去敌营。 对面帐中,有一个叫柯亦的人,此人是百里天祁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我的信子来报,此次南疆出尔反而,皆是百里天祁从中挑拨,柯亦巧舌如璜的游说。 此人阴险狡诈,却是行踪诡异,我在百里天祁身边多年,最后道他大部分的事,唯独不知他与柯亦的联系方法。 一次偶然的机会。我得知了他的行踪,费九牛二虎之力才在他身边安下线人,但此人预警很高,平时根本无从踪迹。好不容易他来了边疆,不亲手折了此人,岂不是可惜。 再有就是,南疆蛮夷狂妄无礼,竟然马踏苏霍。 这身体姓苏,骨子里流淌的皆是苏家的铁血,蛮夷如此蔑人,我身为苏姓之人,不搅他个鸡飞狗跳,怎能解我心头之恨! 而刚才,我也并不是拼命。只是赌了一把。 赫连云沼既然百般劝阻我带兵,又怎能真的取我性命,况且,凭我多年前也算救过他,他,不会如此心冷的。 今日风和日丽,天空有丝丝洛洛的白云,呼应交叠着,如棉絮般空灵柔软。 我微微仰头,深深的呼吸,然后将手背于身后,信步往帐篷方向走去。 轩辕宸跟在身后不远不近的地方,一路无言。 回到帐篷,我收拾了东西,齐兰便在帐外请见。 她拿了一套夜行黑衣,和一些驱虫药品过来,说话间的眼神比之前多了许多尊敬,看来,以命夺彩之事,大家皆已经传开了。 西祁人一向敬重有胆有识之人,军中更是看中实力。 谁的本事大,谁就更受人尊敬些,那些敬仰和荣耀,都是用本事争来的。 我喜欢这里。 微微勾唇,我轻抚了一下护腕…… ☆、第一百零一章 狼烟 赫连云沼办事效率很快,没一会,二十人精锐兵卫便站在了我帐前。 我背手巡视了一圈,伙食不好,这些人面色虽也是消瘦,却自带了一股硬朗,有些铮铮铁骨的模样。 我点点头,朗声喝道,“相信沼远王已经和你们说了此行的目的。我不管你们之前是什么职位,这次行动,由我苏倾沐领队,你们便都是我的兵。我的要求只有一点,就是服从命令,可是能做到!” “一切听苏将军号令!”众人齐喝,我望将过去,见众人眼中并无不满,反而皆有钦佩之色,便满意的点点头。 这次行踪,越少人知道,动静越小越好。为避开重目,我将二十人分成五小队。先后走出营地,于前方山脚下集合。 我将这次巧袭需要配合的细节讲于齐兰,她一一记下,然后递来准备好的一捆彩烟,嘱咐我万事小心,我点头应诺。 临出帐之前,季云常和荣子扬也来了。几小队人都走了,我自是不能与他二人续旧,在二人的嘱咐声中,这便出了营地。 那片山脉离营地不远,几里的路一会就到,等到人齐了,我一声令下。大家便往山脉中心行去。 狼群基本在晚上活动,为了避免麻烦,大家一路走的皆是飞快。快到响午,便到了山脉中心。 轩辕宸拿出罗盘,左右的摆弄了一会,指着一个方向道“往这边走。” 我点点头,引着众人一路前行。 上山容易。下山似乎也简单,但是横穿山脉腹心,似乎就不简单了。 这一路下来,断崖,野兽,有毒的植物,可谓是走的惊心动魄。 也就是仗着我们人多,准备的东西也够齐全,大家齐心和力的,也算是应付过去许多困难。 不过,遗憾的是,有一名将士被一种叫七步环的毒蛇咬伤,当场就毒发去了,还有一面一名将士过悬崖时,体力不支,竟是跌落到了崖底。 连着折了两个队友,大家都很难受,但同时,也都明白了此行的危险性。大家提高了警惕,接下来的路,偶尔也有将士受小伤,却都还可以继续行走。 就这样,大家绕山而行,中途多次补给休息,终于在申时,到了敌军那片阵营的山顶。 我让众将士先休息一会,自己则运轻功站在一棵高树上,借着树叶的掩护,用我的力量凝神去看。 山脉险峻,加上有狼群这道天然屏障,挨着山脉的兵营守卫原本并不严密。不过…… 不知是不是南疆蛮夷警觉性高,昨日看着还无兵守卫的营帐,今日竟然多了不少人。 我心下奇怪,仔细看还发现蛮夷将营帐向后挪了些,在山脉和营帐之间。留出了一个足有百米之多的空地。 这片空地四周无草无树,半点藏身地方都没有,想趁天黑的掩护摸过去怕是不行的,营帐处有近二十个哨兵,正阶梯式把守着那里。 若是想隐藏在山上,找机会往阵营里射流火箭呢? 好像也是不行。 靠着山脉这边虽是有几个帐篷,但总有人进出。仔细一看,那似乎是几个茅房…… 这样,就有点难办了…… 若是,在绕一些,想办法从旁边过去呢? 又凝神去看,这回是更失望了,左边那侧是道很长的沟壑,右边是一条河,除非潜水游过去。 我问大家谁会游水,众人皆是摇头,潜水这计便不用再想了。 若是,从沟壑那边起思量呢? 我心中想着,再次凝神,还未等去看眼前却突然出现了轩辕宸放大了的脸,“小丫头,你干嘛呢?” 我一惊,赶紧收回了力量。 许是因为心急,脚下一飘,亏的轩辕宸及时扶住我,才没有从树下跌落。 ”他顺着我看的方向去看,前方只有片片树林,绿的生机盎然。不禁奇怪的问“你在看什么?” 我哦了一声,淡定的说“没什么,远眺一下,养养眼。” 他似是有点不信,道,“那你刚才为什么眼神直勾勾的,还有点对眼。” “胡说什么。”我怕他发现什么。嗔了一句,直接跃下大树杈。 轩辕宸随后跃下,落在我旁边。 虽是暂时还不知道怎么进营地,但山中远比山下危险,万事等下山再研究。 这时候,已近夕阳西下,山中的天黑的很快。将士们整理了一下,这便往山下走去。 戌时,月当空。 远远的,已经能看到敌军帐中火把的光了,我嘱咐大家注意隐藏,潜身在离营地几百米的地方停下。 我借着掩护去看,发现到了夜晚。敌军防守反而更加严谨了,白天只有二十几人守岗,晚上竟是守了有三十人之多。 这一路过来,我一直在想办法。 这此巧袭事关重大,机会只有一次,只能成功不能失败。 许是先入为主,昨日见帐外无人,还以为进去十分简单,现在看来,似乎是我考虑不周了。 西祁那边此时已经安排好了一切,就等着我彩烟为号呢,采取行动呢。 要怎样,才能逆转局势呢…… “你看……”轩辕宸突然戳了戳我胳膊,脸色不善的往右侧一指。 我顺着那个方向望将过去。也觉得有点头疼。 不远处的草丛里,两站一卧,正盘着三匹肥狼。 这一路走来,蛇和野兽遇到不少,却是一头狼都没遇见。 还以为狼群只在另一侧山脉活动呢,现在看来,这些狼似乎没有固定的活动地。 “呜呜……”几头狼似乎没发现我们。正悠闲的眯着眼睛,口中发出轻嚎了两声。 我赶紧又往四周去看,周围一两里之内,似乎并没聚起狼群这才方下心来。 这位置离营地略远,又是逆风,有点动静也不会被敌军发现,众人合力。将三头狼灭了绝对没问题。不过…… 我怎么感觉,这狼看着有点眼熟呢… “遭了,是昨天那匹头狼。”轩辕宸压低了声音道。 草丛里一共三头狼,一花,两灰。 其中那头灰狼比其另两头大了将近一倍,他通体灰白,唯有耳朵的尖韶上,还有眼圈的眼尾处有几道黑色的竖纹,我记的清楚,昨日就是它不停嚎叫,才将狼聚成群,并且越聚集越多。 这可这是遭了,别人不知,我可是知道的,狼群凶悍,昨日要不是轩辕宸在旁边护着,我怕是也应付不过来。 我们隐藏在草丛和树荫里,借着逆风的便宜,这凶狼暂时还没发现我们,此地离敌军阵地很近,若它跃上高石对月一嚎叫,没多会,一山的狼定都得引过来。 我可是经历过的,那可是上万匹狼啊,可不是小数目啊,暴躁起来,别说十几个人,军营都能给踏平…… 脑子里灵光一闪。我突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兵书有曰,不拘小节,则天下万物皆可为我所用。 那么如果-- 这数万匹狼进了南疆的营帐呢…… 我仔细观察了一下地形,又远眺了一下敌营,已然有了计划。 “大家快上树。” 我一声令下,众人忙就近攀爬到了树上。 那肥狼猛的一惊,似是发现了什么,警觉的四下去看。 我解开护腕,露出里面的玲珑弩,一拉机关。 “嗖……”的一下,三剑飞出,又三箭追出,正好扎在其中一匹花狼的命脉。 “呜呜……”那匹花狼痛苦的呜咽两声,便不再动了。 我忙又将腰间一枚梅花镖拿出来,对准一狼的眼睛,嗖的一下飞出去。 “嗷呜!” 那头狼惨叫一声,随即开始暴怒,它似是发现了我,蹭的一跃到至树下,呲牙张嘴的,不停的跳跃,加之狼面此时尽是血,模样看着十分凶残。 我微微弯唇,将刚才上树时,随手抓的石子一颗一颗扔下去,每次都打疼它,却不致命。 就这样,等到将手里石子扔没,那头受伤的狼已经暴跳如雷,终于忍不住扬起脖子长啸了一声。 那头灰色的头狼似是也暴怒了,仰天便是一啸。 “嗷呜…… 嚎叫,在夜色中穿出很远。 约有一柱香的时间,从四面八方传来了簌簌声,树下狼群越来越多,夜色中满是暗幽色的光点,那都是狼的眼睛。 “你要做什么?”轩辕宸盯着山野中数以万计的狼,眸中乍起异彩。 “自然是召集兵马了。”我微微一笑,驾轻功嗖的一下落在前方不远处的地面上,将手放在唇边,猛劲儿打了个哨子。 “咻……” 声音惊破夜色,随风一吹,传出了很远。 那头受伤的现出暴怒,猛的向我扑来,我先是站着未动,待到它跑至离我几米远的地方,我猛的向它们撒出一把尘土,然后转身就跑。 “嗷呜……” 我惹完闲就跑,狼群自然是在后面暴躁的追。 没有半点停歇,运轻功一路疾跃。直接落在了南疆阵营的那片巨大空地上。 “嗨,大家好!”我微笑,大声的招呼一句。 “有敌人!” 守营士兵大吼,长枪横起,弓箭齐沉。 风轻轻的吹,耳边的奔腾声有远而近,敌军帐中灯火乍起。许多兵卫持长枪矛盾跑来。 南疆蛮狗,你苏家倾沐姑奶奶,来取你们狗命了! 我微微一笑,再次将手放于唇边,用力的打出一个哨子,然后驾轻功,猛的朝敌营跃进。 “咻……” “嗷呜……” 一声狼啸,数万狼兵奔腾而下,踏出一片狼烟,追着我直冲进南疆的阵地里。 ☆、第一百零二章 欢呼 呐喊! “不好了,是野狼群!” “快,快退到障卡处!” 万匹野狼奔腾而来,南疆敌兵大惊失色,转身撒丫子便跑,但是两条腿,如何能跑过四条腿。我眼看着一片花狼凌空一跃,咬断了一个蛮兵的脖颈。 血腥的气味在空气中荡漾,那些狼嗅到了血腥,突然变的更加疯狂,他们冲进营帐里,见兵就咬,见将就撕,不肖片刻,就将敌军的营帐染成一片浩瀚的红。 狼兵们,嚎叫吧,战斗吧,将他们都撕成碎片吧! 我站在高高的瞭望台上,风吹过,荡起我鬓边的碎发,血腥的气息越发浓重了…… 从怀中掏出一枚绿色的彩烟,拽动线引用力一拉。 “嘭……” 彩烟冲天而起,在夜空中炸出一朵绚丽的绿色烟花。 “嘭嘭嘭……” 远方有战鼓和呐喊声传来,西祁军开始叫阵了。不过,不会有人出去应战的。 瞭望台之下,不断有新援兵拿着剑盾冲过来防守,也不断有新的野狼加入战斗,狼军撕扯着蛮兵,蛮兵也奋勇反抗,后营的这场仗,才开始呢…… 我本是想偷偷潜进敌营,杀了柯亦,在烧其粮草。 不过,若是能毫不费力,就给敌军造成更大的伤亡,我自然选择后者。 柯亦,我另有妙计…… 驾轻功回到了埋伏大树杈上,我朗声问喝道,“探报信兵可有?” “属下在。”一个怕盘在树叉上的小卒朗声应起。 “你带几个兄弟回营。传话给沼远王和副帅,就是说是得苏将军令,让他明日辰时,带众将士攻城!” “得令!”小卒应令,带了四个人组一小队转身便跑。 “弓箭何在。” “有!”一个卒兵赶紧将一直背在身后的弓羽递给我。 这是一把实铸弓,弓身很沉,弦也很硬,我臂力用剑还好。用弓肯定是不行的。 想了想,我便将其递给了轩辕宸,在剑尾点了流火,指着一处帐篷道“能否用火剑穿透那座帐篷?” 轩辕宸望了一眼,弯唇笑到“看我的。” 说完,他双手用力将弓拉成满弓,单眯双眼瞄准,然后放手放箭…… “嗖……”的一声,箭儿如流星一般窜出,扎进篷壁,箭尾处的火苗遇风燃大,顷刻间就将那帐篷燃成一个火球。 狼群遇了火,似是火焰遇了水,惊慌失措下,便散开四处乱撞。 我微微一笑,又周指着令一个帐篷,道“那个也给我点了!” “嗖……”流火飞出,火光燃起,轩辕宸的箭法,又岂止一个百步穿杨。 “你还想点哪个。”他弯唇轻笑,桃花眼里尽是温柔。 我恶心乍起,指着那处刚刚站过的瞭望架道“把那个也点了!” 举箭,落箭,木架燃气火光,如夜色中的引路灯,将狼群惹的更是四下逃窜撕咬。 我笑了,掏出一条紫色的彩烟,放出了今天的第二颗彩烟。 “嗵……” 彩烟冲天而起,这一次,该是躲在竞技丛里的兄弟出场了。 不出意外的话,躲在荆棘从里的打队的应该是荣子扬,我本是计划让这队人马做做样子的,但是这荣子扬恨蛮夷恨入骨,他那个位置,正好可以看到燃烧的瞭望台。 在青蓝阁一起修习了四年,要让这小霸王提笔做首诗,那叫一个比登天还难,若是让他论兵书战术,他能给你讲三天。 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他见瞭望台燃烧。虽猜不到后营的状况,以他的个性,又岂会假攻。 他心里憋着劲儿,定会全力攻击。 而后营此时已经无暇顾及他的偷袭,也无法去支援,硬碰硬的情况下,输赢,就看他的实力了。 至于阵前那边。我早已经交代过,只须阵前呼喊,敌人开城门应战,便迅速收鼓撤退。等到敌人撤回城里,半个时辰后,便再次击鼓叫阵。 一鼓做气,在而衰,三而竭。 反复几次后,敌军已经不会在出阵了,等到明日辰时,后帐的撕拼也已快接近尾声了,到时候,赫连云沼若是发起进攻…… 那便是意想不到的收获! 兵者,诡道也。 计划的在周密,临阵许是都会变化。如此虽和原本计划大相径庭,不过…… 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我微微一笑,命令剩下的将士藏在安全地方休息,自己也两个跳跃,依在一处横树杈上微瞌着眼睛。 火光冲天而起,无数哀嚎连成一片。 远处传来厮杀和狼啸,我的心竟也是分外平静。 该做的,我都做了,现在,只希望那队信兵不出什么意外,顺利将口信送到赫连云沼那里了。 身边一阵清响,我睁开眼看,是轩辕宸坐了过来。 “累了吧,给。”他将手里的绢包打开,里面是几颗鲜艳欲滴的红色果子,我拿了一颗,上面有水渍,是洗过的。 轻咬了一口。果子酸酸甜甜,还挺开胃的,我便又拿了一颗放进口中,嚼了几下,我想起早上的粥,便问,“喂,早上的肉丝哪里来的?” “这可不能告诉你。”他弯起唇角。左右看看,然后从怀中掏啊掏的,竟然掏出一包糕点递给我,“呐,你喜欢的荷糕,吃一个吧,我一直护着,半点都没碎。” 荷糕和桂花糕差不多。都很易碎,但他手里这些,处了有几块略有挤压,竟是完整的很。 军中粮草缺失,这定然是他之前就带在身上的。我说这一路走来,他走的怎都小心翼翼,原来,是护着怀里的小糕点。 还是凤青鸾的时候,我从小便最爱吃槐花糕。小时候总有牙痛的毛病,父相心疼,便不许我在吃甜饼,连槐花糕也不许吃。 那时候不懂事,以为父相对我不好,每每总是哭闹。母亲心疼,总是偷偷将糕点藏着,然后给我吃。 那时候。最开心的就是晚上,母亲拿出用绢子打开,露出里面糕点的时候。 那感觉,和现在,竟是出奇的相像。 糕点在月下,散着清白的韵光,我突的一笑,伸手捻起一块糕点放进口中。丝丝的甜,缕缕的荷叶清香。 糕点慢慢的化开,我咽下,他又递了一个竹筒过来,仰脖喝下一口,是紫萝花酿。 侧头去看,他此时也盯着我,易了容的脸庞略有陌生。唯独那双永远溢满了笑的桃花眼,熟悉的好像刻进眼里一般。 他的唇角渐渐弯起,手一抖,不知从哪里拿出一块白绢帕,很自然的伸过来。 “你做什么!”我本能的想后退,这才想起自己正靠在树叉上,略一愣神间,那帕子已经触到了我。 一下。两下…… 他轻轻的抹掉唇角的荷糕渍,我想我一定是疯了,竟然愣在原地,没有继续阻止他。 月华沼沼,那双桃花眼的笑意在逐渐加深,慢慢靠近,最后停在我面颊不足两寸的地方…… 脸突然很热,感觉心脏急促的跳了一下。靠的这么近,他要做什么…… 我正想着呢,就见他似乎又往前靠近了一些。 没由来的,我竟是更加紧张了,这时候他突然笑了,然后伸手在我眼角轻轻的抹了一下,退后回去浅声道“几天没睡好了,明天一定好好睡个觉。” 额…… 一时间。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感觉,窘迫,或是其他,我便又拿了一块糕点。 一只松鼠突然从树杈旁边跑走,远处狼啸阵阵,我有些乏了,干脆将头靠在树叉上,想着微瞌一会养养精神,谁知睁眼时,天空已然泛起了鱼肚白。 还是依靠的姿势,不过,旁边依着的树叉已经变成了轩辕宸。 “醒了。”他递过水袋,“喝点水吧。” 我脸色一烧,摇头说不喝,站起来两个起跳跃上树尖,凝神向敌营张望。 几个时辰过去了。此时的蛮营一片狼藉。 残骸,狼首,燃烧的帐篷,咬断了脖子的兵卫…… 昨日还整齐的营地,此时,已成半片废墟…… 如果非要用一个词形容那里的状况,那便是:惨烈! 我的心中突然燃起一股畅快之感。 蛮狗挑起战乱,这些年不知害的多少西祁儿郎埋骨战场,如今,也该让他们尝尝这般滋味了。 “咚……” “咚咚咚……” 一阵急促的战鼓响起,凝神远望,我看到赫连云沼身穿紫盔,骑一匹粽毛战马,一声令下后,挥着长尾挽月刀首当其冲纵马而攻。 我看见季云常手持一把红樱玄铁枪,一手持缰,一手横枪,盔甲后的藏青披风在迎风鼓动,杀气腾腾。 我看见朱将军,白面将军,秦檬,齐兰,还有数万西祁的大好儿郎…… 他们呐喊着,激昂慷慨着。杀向了敌军的阵营…… 我是我有生以来,第一次来到边关战场,也是第一次看着两军交战。 这种厮杀的场面,处处透着舍我其谁,处处透着你死我亡。 前一刻,我躲过你一个冷刀,后一刻,便中了他的长枪…… 不过好在,南疆兵昨夜与恶狼的厮杀已然伤筋动骨,西祁军此次又来势凶猛,短暂敌对后,我看到拓拔洪一声令下,南疆蛮狗当即不在恋战,转身便逃。 我西祁儿郎几月来尽受蛮狗欺压,此时哪容他逃跑,卯足了劲儿的便追。一连追打出了几十里,于一番激战后,打的敌人丢盔弃甲,重夺回了属于西祁的这座城池! 赢了,我们赢了! 将士们欢呼呐喊,拥抱着跳跃,每个人脸上都是激动的神色。那欢呼声随风一荡,传遍了整座城池。 于粮草不足。将士身体不佳的情况下,西祁打了数月以来,第一场胜仗。 这还不让人激动吗! 从山脉进入敌军腹地,巧以狼群攻的敌军还手无力,自这天起,苏倾沐的名字如同初春的清风,刮至整片军营,吹过城池,吹过民宅,吹到圣京,吹至整个西祁。 自那日后,他们都不在叫我宁安郡主,而是改口,尊敬的唤我为,苏将军…… 西祁以武为尊,苏倾沐的名字,一站成名。 那天,我从山脉进营,最后站在了城池的城墙边,看着原本是我方营地的地方,突然问轩辕宸。 “我要巧袭,众人皆都阻挠,你为何不阻止我?”。 他说,阻止你做何?你去哪里,我都陪在你旁边。 你过山脉,我随你,你去敌营,我便跟着你就好。 我的小丫头要做什么,定有她的主张,我为何要去阻拦? 抛却赌约不谈,士为知己者死,我欣赏你的勇敢,更愿意跟在你身边。 轩辕宸说完,望将过来,忽的展颜一笑。 天很晴,阳光耀的人微暖。我侧头看他,亦是,展颜一笑。 ☆、第一百零三章 有细作 夺回了城池,接下来要做的便就多了。首先要处理的,便是原本敌军营帐里的那些狼尸和蛮狗的尸体,然后便是打扫战场。 这些自有专门的兵卫去处理,兵卫们会把狼尸和蛮夷躯体拽到一片空地,洒油,然后将其点燃。 我不愿去看那些,便下了城楼。 “苏将军,找你半天了,可算是找到了。”刚一下城楼,齐兰便远远的跑过来,先是拱手一礼。然后语气中略有兴奋的道“苏将军,几位将军都在大帐中,王爷也在那里,大家都等你呢。” “等我?”我有点懵。 “对呀!都等着给你请功呢,这次胜仗啊,多亏了苏将军了,哎呀,咱们先不说了,走走走,先去议事帐。”说完,她拉着我就走。 她火急火燎的,几乎是拖拉着我走,我本想挣开,又见她肩处包了白绑带,殷红的血已然透了出来,那是今日激战留下的。心中略有不忍,便随她拉着了。 “哈哈哈!果然是将门虎子啊。这小娃子,从第一眼见,我老朱就打心眼里边喜欢,不愧是苏帅的孙女,霸气,智慧,好!好啊!哈哈哈……”还没走到门口,便听到里面有道洪声传来。是朱将军的大嗓门。 “得了吧老朱!是谁第一眼看到,就吹胡子瞪眼睛的,这会又开始夸了,羞不羞啊!要说第一眼喜欢,还得是我老周,我老周可没跟那女娃子吹胡子瞪眼。”这声音也是耳熟。还是那位面面无须的将军,原来他姓周。 他的话音刚落,朱将军就不愿意了,道,“嗨我说老周,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啊,我老朱就是一副急脾气,后来我不是跟那娃子笑了吗?大伙可都看到的。” 周将军哼声道“就你那胡子拉茬的老脸,敌人见了都躲,笑了比不笑还难看,在吓着人家小女娃子。” “噗……” 屋里传来一阵轻笑,我正好也到了门口,那朱将军被打趣的正窘,见我来了,马上展出一章笑脸,不过似乎又想到了周将军的话,马上又将笑脸憋回去了,一时间表情很是纠结。 倒是那周将军反应快,见我来了,直接拱手一礼,“苏将军来啦。” 他是征战杀场的老将,按照年龄算,我也得称之一声叔伯,如此行大礼。我略有些不适,赶紧回礼,谁知屋中站的几位将军皆是对我起了一礼,倒让我更不好意思了。 我忙回礼,道,“几位将军这是作甚。倾沐是小辈,这可折煞倾沐了。” 这回那朱将军憋不住了,道,“哎呀你这娃子,不就是个礼么,有什么折不折的。” 你这次,可是立了大功啊!刚点兵士来报,我西祁军这场仗仅伤亡不足百人,就将敌军赶出了麦城,这是有史以来从未有过的事啊,若不是娃子你引狼群破了敌营,咱们哪会胜的这么容易。” 我淡淡一笑,道,“朱将军过奖了,这都是凑巧而已。” 朱将军又道,“凑巧,也得有巧可凑啊,不管怎样,仗打赢了,功就是属你最大。我老朱可是个直性子,说服谁那就是打心眼里服,娃子啊,厉害啊!” 周将军也道,“刚才兵卫来报。南疆后营储备充足,存有马草千石,稻米无数,另还有肉脯若干,这下,可是缓解了西祁军粮草不足的燃眉之急啊!” “哈。终于有粮了,不用在喝野菜汤水了,在喝,我可就变成野菜了。”荣子扬哈哈一笑,我这才看到,他站在人群后面。而在他旁边的,则是一身盔甲的季云常,在往后的椅子上,则是坐着赫连云沼。 此时,他已经换下了战甲,穿了一身轻便些的简甲。众人将我围在门口,他又坐在后面没说话,所以,便没注意到他。 他眸色深深,面上也无过多表情,我便过去打了个礼,他只是点点头,示意我坐在右侧凳子上。 众人见他神色凝重,便也不在说话,纷纷落座,越有半盏茶的功夫,七皇子赫连云泽,也就是如今的西祁副帅大步进来。 众人起礼,他示意大家坐下,扫视了一圈,目光落在我身上,先是露出一抹赞赏,然后便清了清嗓子。宣布道,”这次打胜,可算是大震西祁之威风,将士们勇猛,我已千里传书,于陛下报明了情况,不出几日回函便到,到时候,自是论攻行赏。” 众人皆是一脸喜色。 赫连云泽点点头,便就开始于大家研究着怎样恢复城池内的繁荣。 打仗的关系,这麦城中原有的民众跑的跑,逃的逃。留下些老弱病残的,基本都不敢出门,麦城现在,基本就是空城,想要恢复城中原貌,似是有点困难。 几位将军各抒己见,列出了几个方案,其中那个少年将军说的方案最为靠谱,那就是,奏请陛下,免城中当年赋税。 仗打胜了,城夺回来了,又免了当年的税,消息传出去后,大部分原有民众都愿意重返家园,那么,城中繁华,也就指日可待了。 此计一出。七皇子和沼远王皆是点头,沼远王当即起笔,修奏御折子一封,加急送往圣京。 说到送往圣京,我倒是响起一个事来,就是那些滞留在汲城门口的流民。 等到班陛下免赋税的消息一散步,那些真正的流民便会散去许多,到时候,就算开了城门,打砸的几率也会降低很多。 我之前,便怀疑那些流民里藏着许多南疆蛀虫,若是这次开门放客,难保不会让蛀虫钻进西祁这大米袋里。 不过,怀疑归怀疑,我目前也想不出什么好法子破解或者瓦解这些蛀虫,也只能是先放任不管了。 只是……我有点奇怪。 南疆是马背上的国,一向以性子野蛮耿直驻称,虽说打仗也是要考脑中智慧的,但我竟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出这主意的不是南疆人。 难道我柯亦? 脑子越想越乱,我将一些细节打乱又重组,也还是梳理不出这其中异样。 这功夫,赫连云泽和沼远王又研究所两个不痛不痒的问题,便让众人散去。 我转身要走。赫连云泽却叫住我,让我留一下虽不知何故,我还是走回去,坐在了椅子上,没多会,朱将军,周将军,还有季云常和荣子扬陆续又回到屋里。 八皇子将众扫了一圈,点点头。 赫连云沼这才道“这会将大家重新聚回来,实则是有要事相商量。” “王爷,什么事这么紧张啊?打仗的事,你直接说就好。别的事许是不行,打仗冲锋的事,老朱我首当其冲啊!”朱将军挽了几下袖子,激情澎湃模样。 赫连云沼点点头,道,“朱将军英武,这营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日后有冲锋陷阵的任务,还得劳烦朱将军啊。” “嗨,王爷夸奖了。”朱将军口中谦虚,面色却是略红,挺是开心的样子。 赫连云沼也是跟着笑,然后又道“不过这会,咱们说的要事,不是冲锋陷阵,而是……” 他故意停顿了一下,这才道,“而是本王怀疑,军中有地方细作。” “什么?有细作?”朱将军愣了,众人也都是一脸的若有所思。 经他一说,我倒是想到了昨晚之事。 那天我在山顶的时候,分明看到敌方营地紧挨着山脉,第二天再去,敌军竟是神奇的往后挪了百米。 原本没有守卫的地方,也加了不少守卫。 我记得清楚,前天看,营阵帐篷上是熄灯的,昨晚竟是有多处灯火。 而且,我跳出去后,帐后很快就出现了许多穿甲盔,拿矛盾的兵卫。 已是深夜,那些人数早就超过了巡兵。 若不是早有准备,定不会那番模样。 这样一想,这西祁军中,似是真有细作。 ☆、第一百零四章 英雄迟暮 赫连云沼见众人皆是一脸异色,便又缓道,“西祁和南疆的战争,打了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从来都是你来我往,有赢有输。就算是败,也从未败的连续丢守城池。但是……” 他踱了两步,“而且,大家不觉得奇怪吗?自从南疆在燃战火,他们就像未卜先知一般,竟然将我们的作战方案,了解的一清二楚,我们无论进攻还是防守,皆都是处处受其制衡。” 季云常点头道,“却是如此,就比如前段时间,咱们计划以车轮阵阶梯式攻打敌阵的事,本来咱们计划的很好。朱将军用关龙戟打,适合猛攻打先锋,我用枪,正好翻转灵活,而周将军用逍遥流星锤,正好适合包抄。 咱们的计划的很相信,也很周密,但敌人就似知道我们的计划一般,不但用同样的车轮阵破了我们攻击,还以柔克刚的挟制住了大家善手的兵器。本事一场必赢的仗,到后来,竟是被打的落花流水。” 荣子扬也道,“是啊,还有前段时间,咱们计划列队偷袭,我刚带队出来营,就遇到了埋伏,那一次。咱们损失了不少人,我胳膊的伤,现在还没好利索呢。” 众人皆是点头,林林总总的跟着说出许多疑点,最后一致同意军中有细作这一说法。 朱将军最是气愤,怒目道“奶奶的,咱们军中究竟谁是细作,让我老朱抓到,先掰了爪子,在拔了口条,戳完了眼睛然后挂在旗杆上暴晒,让他吃里扒外!” 荣子扬也是气愤,也道,“那太便宜这个人了,几次败战,咱们可损失了不少儿郎!若不将此人凌迟,哪里对的起那些杀场埋骨的万万将士!” “对!就该这样!” 众人皆是附和,那一脸愤恨的模样,若那细作此时在场,怕是一人一记眼神化刀,就已经将他凌迟了。 只是…… 季云常问道,“王爷召我们小议,可是有那细作的线索?” 赫连云沼微微摇头,“若是有线索,又怎会急召大家回来。我召大家过来小议,便是想问问大家,可有什么找出细作的好办法。” 众人这次皆都沉默了。那朱将军想了想,突然一拍大腿道,“嘿,老朱有办法了,咱们不如仿兵书,学古人,来个瓮中捉鳖!使计将他引出来,然后再捉了鳖孙!” 周将军马上一脸鄙视的道,“你啊,你能想到,细作也能想到,若能是轻易被捉住,还做什么细作!” 朱将军张了张嘴,这次竟是无言反驳。 七皇子扫了一眼众人,见大家都是一脸凝重,竟是转头看向我,问,“苏将军可有妙计?” “娃子,你可是聪明人,引野狼下山这么妙的法子都能想出来,抓个细作定也班在话下,你快说说办法。”朱将军咧出一个笑脸,众人皆都是转脸看我。 刚才他们讨论怎么惩罚细作的时候,我已经想过了,这细作知晓所有作战细节,说明,他参与了战法议事。 也就是说,所有参加做战议事的人,都有可能是细作。 除了在坐的几人外,刚才一起议事的还有近十位将军。从十个人里找个细作并不难,难的是没有契机。 总不能,将众人聚在一起,在研究一次作战计划,等到作战时临阵变化方案,在观察众人反应吧。 这样不仅耗费时间,更是耗费精力。实在是下下之策。 用什么办法,让细作自己漏出马脚,却也不太劳师动众呢…… 我左思右想了半天,一时间当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便只好摇了摇头,说暂时没有好办法。 朱将军有点惋惜的叹了一声,众人皆是一脸凝重。 细作不除,西祁必还得吃败,这事,不好办啊…… 这时候。已有兵卫断了茶水进来,给大家每人上了一碗。 我低头去看,发现这是南疆的稞茶,端碗尝闻了一下,一股子糊糙米的味道,实在是没什么口感,不过见大家都喝,便也象征性的喝了两口。 茶也喝过了,众人又坐了一会,皆是想不出好法子,便就准备散了。这时候就见一个兵卫急匆匆跑过来,跑到门槛处单膝跪地,手中打礼道,“报元帅,不好了!” 赫连云泽马上起身,急问“怎么,可是南疆来犯!” 那兵卫道,“回元帅,并非敌军来犯,是……是老帅呕血病危了!” “什么!”我蹭的一下自椅子上坐起,“老帅现在何处!” “回苏将军,在军医房间” “赶快带我过去!” “是!”那兵卫起身,快步引路,很快就引我到了军医住处,远远的,我便看到许多将军将士围在门外,齐将军齐兰正焦急的在门口张望,见我来了,蹭蹭两步跑过来,还没说话,眼圈就先红了,“苏将军,苏帅他……怕是不行了……” 我心里咯噔一声,两步走到门口,拨开众人进到屋中,一眼便看到了卧于榻便的苏霍。 他的面色。较之昨日更显苍白,唇上更是无一丝一毫的血色,眼睛紧紧闭着,眉头略有涣散,我上甚至不到他胸膛的起伏呼吸,感觉他整个人都透着一股沉沉的死气。 我蹭蹭两步跑到榻便,犹豫了一下,还是抓起了他的手。 这双手,冰冰凉凉的。死气的如枯槁一般,若不是还有隐隐脉搏…… 心口发堵,我不想在想,转而问跟进来的齐兰将军,“怎么回事?昨日不还好好的,今日怎的突然呕血病危。” 齐兰侧头抹了一下眼角,哽道,“今日打了胜仗,大家便将营地移回了城里。将老元帅移回屋里的时候还好好的,可就在刚刚,老帅突然醒了,起身问这是哪里。属下告诉老帅说这是麦城,您孙女来了,巧袭敌营,让咱们打了胜仗。 老元帅非常高兴,非要起身去看看您,还说口渴要喝水。属下忙就起身倒水,水还没倒好,就听老帅一阵剧烈的咳嗽,扶榻呕血后,就便这样了。” 我心里堵的厉害,大口呼吸了几下,略缓一下心神又问,“军医怎么说。” “军医……军医……”齐兰眼睛更红了,低头哽咽了一下。然后道“军医见了以后,一直摇头叹气,八成是没办法了……” 我的很狠的咯了一下,握着苏霍的手也不知该用力攥紧,还是轻轻放下。 那个西祁的大将军王,战马上的英雄,那个小时候抱过我,将我圈在臂弯里的苏霍,就要走了吗…… 没有战死沙场,没有血战天明,戎马一声,甚至还没有过几天天伦之乐,就这么窝窝囊囊的被蛮狗踏伤,死在病榻上了吗…… 英雄迟暮,蛮狗猖獗,不甘,我替他不甘啊! 我别过头,不敢在看他苍白的脸庞,我怕他的白鬓刺痛了眼,我怕我落泪。 凤青鸾的灵魂,被锢在了苏倾沐的身体里,我是凤青鸾,也是苏倾沐。这个身体里,流淌着苏家的铁血。 我和苏霍,血浓于水…… “老帅怎么样了。”赫连云沼等人随后而来,他们站在屋门口,许是见我脸色不好,便轻了声音问齐兰询问状况。 齐兰先是回了一个礼,然后,带着哭腔的道“老帅,好像不行了……” “胡说八道,谁说老元帅不行了,我就去后面煎个药的功夫,你们一个个在这胡说什么,去去去,都一边儿待会去。门都给堵死了,还怎么通风。” 齐兰的话音刚落,自门外传了一道声音过来,众人立刻分散两边,让出一条路来,随后便见那个仙风道骨的老军医端着个瓷碗进来。 他似是没看到赫连云沼一般,蹭蹭两步走到苏霍卧榻处,我赶紧起身起身给他让地方,他点点头。将苏霍头扶起来,先是用勺子将其咬合的牙齿撬开,将一颗黑色的小丸塞进去,然后便端着碗,一勺一勺的灌药汁。 待到他将一碗药汁都灌了进去,苏霍突然在昏迷中咳嗽了两声,虽是脸色依然苍白如纸,唇,却似乎有了一些血色。 “大夫。老帅怎么样了?”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感觉他眼睛似乎也动了动,像是有要醒来的样子。 军医露出一个笑颜,起身于门外众人道,“哎呀,真是虚惊一场啊,没事了没事了,老帅就是气血不畅,才突然呕血的,喝了我廖神医的苏魂汤,几日后便可醒来了,哈哈哈,都散了吧。” 齐兰赶紧抹了抹眼角,却是有点不信的道,“廖神医,这就好了?” 廖神医有意将脸一板,道,“那是自然。怎的,你是怀疑老朽医术么?” 齐兰赶紧摇头说不是,却又问道,“可是神医,你之前明明一直摇头叹气的。难道不是说不行了的意思吗?” “自然不是了,老朽那是在叹这病难办。不过在难办的问题,我廖神医多想想办法也是能解决的。瞧瞧,这不就解决了吗?” “行了行了,没事你们都散了吧,老帅需要静养,你们一帮人在门口吵吵闹闹,哭哭啼啼的是何样子,该干什么干什么去吧。” 众人一听没事了,也纷纷放下心来,加上廖神医连哄在撵的,没一会,门口围的人都被撵走了,连朱将军和周将军也被他推走了。 他回头。见屋里只有七皇子,八王爷,季云常和荣子扬,想了想,便将房门给关上,然后深深的叹了一声。 荣子扬道,“嘿,老头,你不都说苏老爷子的病。就快要好了吗,怎么还唉声叹气上了。” 廖神医苦笑一声,“你这小子,当真看不出来老夫刚才是在作戏么?我就摇头叹一声,众人便就传的沸沸扬扬,老夫若是将事情说出来,那还了得了吗!” 荣子扬也不笨,脑子一转便知道理,他脸色略有沉重的问“你的意思是说……” 他猛的顿住。转头看我一眼,没有继续往下说。 我用帕子将苏霍唇角的药渍擦赶紧,又掖好他的被角,转过身道,“廖神医,屋里也没有外人,老帅什么情况,便就说出来吧。” 廖神医叹了一声,道“受伤后血气滞留。加之前段时间气急攻心,又没有好好调理,导致邪风入废,昏迷之后又是气血逆回,情况实在是不妙。” 我的苏魂汤药理劲猛,配了我独门养气血的丹药,虽是吊住了他的心脉,但是也是暂时维持而已,老元帅。怕是最多还有七天可活了。” “什么?七天!”七皇子脸上一阵不好。 廖神医摇头一叹,又道“这还是,老朽在敌军的药房,找到了一种稀有的药草放进药中,不然,老元帅怕是只有三天可活了。” ☆、第一百零五章 婆娑草 “咳咳……” 他的话音刚落,榻中苏霍又是一阵隐咳,众人以为他要醒来,皆都围了过去,但他只是咳嗽了两声,便无动静。 “倾沐,你也别太难过了,也许,苏元帅的情况,还有转机。”季云常见我一直沉默,便缓步过来,轻声安慰了一句。 荣子扬也是凑过来道。“对啊苏家妹子,老头医术是不错,就是挺能胡夸的。我这胳膊刚伤的时候,他还说我这辈子拿不了长枪用不了剑呢,现在不也没事了。昨日我还用这胳膊挥刀杀敌了呢,嘿,打的那叫一个痛快!” 廖神医马上哼了一声,“要不是你小子有那赖福气,让老夫在后山找到了需筋草,你若能重新拿起长枪,老夫便从此绝粮。” 荣子扬嘿嘿一下。我却在他二人对话中寻到了什么,便问,“廖神医,你刚才说在南疆药房里寻到了草药,那药草可否能多用一些?” 廖神医摇头,“用一次有效果,再用也是徒劳。” “那有其他什么办法,或者用什么药,可以救的了苏帅?”我又问。 “这……” 廖神医很是沉疑,众人见他犹豫,都是心燃希望。 不说老元帅一辈子为西祁征战,劳苦功高。且说眼前这局势,虽是打了个翻身仗,但若是此时元帅出了事。军心必然再次涣散,接下来的仗…… 总之,老帅现在,不能出事! 廖神医犹豫了一会,终身开口道,“要说办法,其实也有一个。老夫可以开一记猛药,将老帅身体里滞留的气脉通顺,在后再配上一碗续命汤。若是七天内元帅醒来,不但以后没事,咳血的毛病便也可以一通治愈。只是……” “只是什么?”我问。 他皱眉叹了一声,“只是,这猛药好搭,续命汤方子老夫也写的出,唯独这汤中的一味药草,老夫已经有近二十年不曾见过了。” “老头,是什么药草?”荣子扬问。 “婆娑草。” “婆娑草……”赫连云沼默念了一声,道“可是一种绿茎紫叶的六瓣草?” 廖神医眼睛一亮,马上点头道,“就是那种草,此草性闻,味辣,在汤药中有奇效,其他药草替代不得,王爷手里可是有?” 赫连云沼沉声道,“早些年喜欢去太医院和一位太医聊药草,也听他讲过此物。没记错的话,皇宫里面倒是有一株。” 七皇子道”可是,此去圣京路途遥远,快马加鞭也得十多天。一来一回,怕是来不及了。” 廖神医亮起的眸子又暗了下去,看了一眼榻上苏霍,摇头叹气。 我却是有些奇怪,问道,“这婆娑草。莫不是很是珍贵,怎的如此稀缺?” 赫连云沼答道,“并不是这草药多珍贵,只是这草药生长的环境太过于怪异,须潮湿,也须温热,通常长在悬崖的石缝中。因气味甘甜,飞鸟走兽皆都喜爱,所以通常是刚生了芽,就被鸟兽吞食。 季云常似乎微皱了一下眉,“如此,却是不易寻找到。” 廖神医捋了一下胡须,点点头“许多人想寻这草药皆是无门,老夫最后一次听到这草的消息,还是七年前。那时候传言,说是嵇戈山里有大片的婆娑草,引的众人接二连三的前去,后来也不知真有还是假有,在就没了消息。” 季云常问“先生,你所说的嵇戈山,可是麦城外官道外五十的那片山?” “正是那里。”廖神医点点头。 季云常皱了一下眉,荣子扬却道“既然嵇戈山有婆娑草,那还在这等什么,走走走。老头,云常,咱们现在就找去。” 说完,他拿起头盔就往外,走了几步发现神医没动,便皱皱眉。“怎么了,这么不走啊?” 季云常踱了几步,走到桌子前,将怀中一副软皮地图拿出来展开,这着一片暗色区域道“这是前段时间,研究作战方案时留下的地形图。你看着这里。这一大片暗影,方圆足有圆百里,皆都是嵇戈山的脉络。” 荣子扬道,“怎是这么大一片!” 我凑过去看了两眼,这图其他位置画的比较细致,唯独这片暗影区域比较模糊。季云常似是看出了我的疑惑。淡声道,“这片暗影没有图标,是因为,基本每人活着走过这片山脉。” “为何?”我问。 季云常还没说话,神医却是道,“因为。那里是一片原始山林据说里面毒蛇横行,毒物遍地,三五步就是一个天然陷阱,前些年传言里面有珍贵药材,不少人为钱而去,皆都是有去无回。久而久之,嵇戈山有了一个外号,叫阎罗山。” 阎罗山,意思不就是又去无回么。听着也却是危险,不过…… “别说是阎罗山,就是阎罗殿,我也想去看看。” 野狼群我都能闯过来。一个原始山脉,别说是三五步有个天险,就算是步步天险,我也要闯它一番。 见我神色坚决,季云常便也明白了,道“我跟你去。” 荣子扬也道,“我也去,人多有个照应。” 季云常道“你就先别去了,此去凶险,你臂伤未好,还是在营中养吧。” “我胳膊已经没事了,不信你看。”荣子扬做了几个甩臂动作,看着轻松,我却看见他额头冒出了一层细汗,显然是扯到伤了。 七皇子赫连云泽这时候道,“子扬便留在营帐吧,我去,苏老将军戎马一生,如今这样,本帅须得做点什么才能心安。” “不妥。”赫连云沼道,“主帅病重,副帅若不在营中,不然军心有乱,你不能去,还是本王去吧。” 赫连云沼说的对。南疆这次吃了大亏,短时间内不敢来犯,但帐中途无帅自然不妥,他却是不能去。但是赫连云沼…… 他乃是沼远王,西祁督军,此去危险异常,他去,似乎也是不妥…… “就这么定了,准备一下,一个时辰后出发……” 赫连云沼忽的勾挑唇角,直接做了决定,说完他便转身出了房间。 事已至此,多说无意。 苏霍的身体可是没有多少时间了,我们越早走,找到婆娑草的几率就越大,那还犹豫什么。 廖神医交代了一些事,末了,又拿了几瓶驱虫药丸给我。一通嘱咐后,我和季云常便出了屋子,各自准备行囊必需品。 我的东西,齐兰已经帮我搬过来了,我与轩辕宸说了此行目的,他二话没说就出去了。不大一会,便拿着一个包裹回来了,说是一些必须品。 我本不想让他跟着,不过他只是笑,一副非跟着不可的模样,我无力再说,便也随他了。 两个时辰后,换了简装的赫连云沼,季云常,我,还有轩辕宸,另带精兵二十人,一行二十四人,纵马直奔嵇戈山。 一路都是官道,大家骑的都是战马,速度自然是快,也就一个多时辰,我们便到了嵇戈山的山脚下。 从这里看,山脉郁郁葱葱。漫山遍野的红花绿树,蝉鸣鸟叫悠悠传来,感觉倒是和普通山脉没太大区别。 我将神医给的小瓶子拿出来,打开闻了一下,一股清香扑来。他说这是驱虫丹,吞下后,十二个小时不会有蚊虫接近,山里蚊虫毒,有些预防也是好的。 我将药丸分给众人,将马匹栓在了浅林中,又发给每人一块描有婆娑草的图样,这便上山而去。 刚入山林,一切并无异样,走了有一个多时辰,前方树木开始密集,许多树叶交织在一起,遮住了头顶上的阳光,林中半点风都没有,憋闷的让人。 我们又往前行了一个时辰,树下丛中偶尔能看枯骨,骨头腐烂异常,也不知是人骨还是兽骨。 “咦,这是什么!”一个兵卫突然挺住,奇怪的说。 ☆、第一百零六章 惊心花海 旁边两个兵卫也是停住,往他指的方向瞅,我离的近,也撇眼望将过去。 他们所看的,是一种两寸高,巴掌大的小植物,这东西的根茎与普通花草无异,模样也是三四片叶子托着一朵绽放和花。花朵的花瓣边缘有许多粉红色的齿状小肉刺,有风一吹,那肉刺似乎还在轻轻蠕动。 这道真是奇怪,还没见过,花上有肉刺的,我心下奇怪,便多看了两眼。那兵卫更是伸手就要去触花,被他旁边的季云常拦住。 “此地怪异,莫要多生事端,这些没见过的东西做好不要随意碰触。” “是,将军。”兵卫应了一声。马上归队。 一个小插曲,大家都未在意,才刚入山,前面的路还长,众人皆是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三人一排。谨慎前行。 这样,又走了半个时辰,脚下的杂草越来越高,之前见过的那种小花也是越来越多,最开始只有巴掌大小,越往山脉里面走,许是土地肥沃吧,花朵竟是越来越高大,我左前方那朵盘在树干上的盛开花朵,竟是有半米多大。 那些花长有的根茎与树藤缠在一起,有的匍匐在地上,许是花朵大了的关系。我总觉得这些东西有点恐怖,尤其是那肉齿,怎么看都有种动物牙齿的感觉。 而且,怎么闻这花朵都隐隐有股腐烂恶臭味道,就像…… 就像肉腐烂了的味道,有点侧刺鼻。 “小心点,有点不对。”轩辕宸走在我侧面,将小腿处绑的一把短刀拿出来,护在我身侧。 季云常眸色深沉,拿出匕首做防守状。 赫连云沼走在我前面,我看不到他表情,却见他也将寒水宝剑刚在心口处,随时准备将剑出鞘。 “大家放慢速度,尽量不要靠近花朵。”赫连云沼朗声嘱咐,大家应诺,皆是侠心缓慢的前行。 越往前走,那腐臭的味道越浓,众人也变越是谨慎,就这样,走了有盏茶功夫,却并没发生什么异常。众人皆是唯有松懈,我却觉得越发不对劲了。 我怎么看到,右前方那朵略小些的花朵,像蚌一样关合了一下呢…… “啊……”身后突然传来一声惨叫,我飞快的将墨阙滑出鞘,握在手里猛的回头,就见走在最后面的那个兵卫的一条腿被什么东西抓住,身子猛的在地上被后拖十几米,一处匍匐的大花猛的一盒花瓣,便将他包再了花中间。 “呜呜……”花苞剧烈抖动了四五下后。我看到有红色的液体从咬合的瓣落处溢出,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扑鼻而来。 于此同时,我们周围的大花朵似乎皆是有了生命一般,花头左右扭动,肉齿不停的蠕动。 “不好!是食人花,大家小心!”赫连云沼大喊一声。寒水剑出鞘,唰拉一下斩断旁边一条伸过来的蔓藤。 从听到喊声,兵卫被拖走,到花瓣包合,周围花朵开始蠕动,也就是电光火石间,还没等反应过来似乎就已经结束了。 几乎也是赫连云沼话落的同时,我们周围突然冒出许多蔓藤,如触角一般灵活的伸过来,缠住我身后两个兵卫的腰和腿,飞快的往后拖拽。 “啊!不,救命!”两个兵卫惊慌失措,一时间只知道挣扎和蹬腿,他后面的一个便兵卫举刀要砍蔓藤救人,人还没有走过去,侧面一朵齿花猛的一合,竟是先将他吞了去。 “唰……唰唰……” 无数蔓藤从四面八方出现,片刻见就又有两个兵卫被吞,我左右两边有轩辕宸和季云常护着,暂时还没有蔓藤近身,但这样下去可不是办法。我们走过的地方尽是食人花,前方更是不知还有多少这东西。 这蔓藤不计其数,我们的体力却是有限,再这样下去。万一哪个把小心,可就做了花肥了! “小心!”略一走神的功夫,我脚下突的出现一根藤子,盔了季云常手疾眼快,一剑替我斩断,他却被一根藤子偷袭到。亏了是反应快,不然绝对会被拖走。 “怎么办!”我略是有些烦躁。 这和狼群不一样,狼群不会上树,得空还可以逃走,但这些东西好像和树连在一起的,很多树上也有。怕是不能跃树而逃。 “用火!”轩辕宸沉默了一会,飞快的从袖中抖出火折子。 用火倒是好办法,不过这林中潮湿,怕是不容易点燃,况且,这会也倒不出时间去点火! 对了! 我心思一动。飞快的将袖中一个瓶子拿出,用墨阙斩断了偷袭的一些蔓藤,打开瓶子旋转着一洒。 “呼……” 林风一吹,大片白色的粉末飘洒开,随之凭空燃出火苗来,那些触角遇到火。皆都是向后缩走很多。 “快点火!”我冲轩辕宸大喊了一声。 这是磷粉,我用来毁掉信戈而带。这东西遇到空气便会燃烧,但是燃烧不了多久。火若一灭,我可没有第二瓶磷粉。 轩辕宸动作也是相当麻利,飞快的砍断脚下几截半枯的树枝聚成一堆,折开火折子将火苗吹起。先点了几根小枝,然后又树枝堆点燃。 “噼噼啪……” 林中潮湿,火堆并不能立刻燃起,而我撒出的磷粉已经发挥了全部作用,熄灭的同时,那些蔓藤重新又动。 季云常也是着急。忙也从袖中拿出火折子,吹亮火苗想要一起点,不过已经来不及了,蔓藤已经扑过来了。 电光火石间,轩辕宸也不知从哪里一抹,一个竹壶便出现在手里。 他打开盖子将里面液体往火上一倒。呼的一下,火苗窜出了一人多高。,一股紫萝花的味道淡淡蕴出。 他依法炮制,将周围一圈皆都倒上酒,在用火折子点,呼啦一下。火势预风而起,形成一个巨大的火圈,藤子被挡在火圈外,且退走不少。 “大家快过进到圈里!”季云常大喊一声,随手拽一个兵卫进来。 其他人皆是慌忙跑进来,赫连云沼一剑挥出,拽了一个手臂手伤兵卫,凌空一跃便就进了火圈。 和预想的一样,那些食人花的蔓藤非常怕火,皆都不敢靠近,轩辕宸便捡了些半燃的木枝,往几株大花中心扔。 林中树木潮湿。极其不易燃烧,这些花朵却是相反,几乎是遇火就燃,兵卫刚才吃亏不轻,也都纷纷捡火枝往食人花芯投,不大一会儿,周围便是一片火海。 “这么下去不是办法,风势见大,咱们会被困在火里的。”季云常似乎皱了一下眉。 赫连云沼举目四看,指着我们的右侧方百米远的地方道,“那边没有食人花,咱们往那边走!” 众人领命。皆是捡火枝开道,一边烧花一边走,也有一株香的时间,总算是走到了那片安全的空地上。 林中风势突起,我们一路走来皆是以火开路,百米远的路皆被点了火苗。有风一吹,火苗呼的变大,整片树林都随之燃起了火,不大一会,身后那片食人花便被吞噬在一片火海之中。 “烧的好!烧死这些鬼东西!” 一个兵卫愤恨出声,众人皆有畅快之感。但是畅快之后,便是有些惋惜。 我亦是深深一叹。这才刚进山中,就损失不少兵卫,这些都是西祁的大好儿郎,都是他们的同伴没有死在站场,却死在了这些植物手里,尸骨都没留下,怎能不让人心痛。 赫连云沼浅谈一声,回身对众人道“继续走吧,此行我们的任务,便是寻到婆娑草,医好老帅的病。老帅康复了,便可带领众将士浴血杀敌,将蛮夷赶出我西祁,他们如此,也算是死的英勇!” 众人皆是点头,领命后,重整队伍。 二十四人的队伍,只一会,就只剩下十七人了,不过能留下来的,皆都是反应和体力更好的,赫连云沼做了简短训话,一声令下众人继续前行。 不过,这次他没有去前面领队,而是落在队伍中间,季云常似是看出了什么,后退一步,将我左侧的位置让给他。 他站过来后,也不说话,只是若无其事,却又似有意的瞟着我旁边的轩辕宸。 轩辕宸的易容细节做的极其好,满脸胡子根根都在毛孔里,桃花眼也故意易的小了些,一眼望去,就是一个老实巴脚的大叔。 他见赫连云沼望过来,立刻咧出了一个笑脸,“王爷,可是有事?” 赫连云沼勾唇,露出一个招牌的温润笑容,“你是郡主随从?” 轩辕宸憨厚一笑,“是啊王爷,昨日帐中小的便就说了,小的陆小二,郡主随从。” 赫连云沼微微点点头,再次打量轩辕宸,最后将目光在他挂在腰间的竹壶处停住。 遭了,紫萝花清酒乃是中陆之物,西祁举国上下,可是找不出这种东西啊! 刚才情况紧急,轩辕宸用酒起火,这酒香虽淡,但是也十分特别,你不是,赫连云沼发现什么了? “啊!” 正心焦着,前方突然传来一阵闷喊。 不会又出什么事了吧?我和轩辕宸对视一眼,于赫连云沼季云常几人,快步走向队伍前面。 ☆、第一百零七章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 “快,快救我”!!”前方传来闷喊,我看见走在最前面的那个兵卫,此时只有半个身子留在地面上,腿,腰,皆都陷进了地面之下。 是山沼泽!我心中咯噔一下。 他旁边两个兵卫赶紧上前,一人拽着他一只手,用力往上拉,脸憋的通红,却是没讲他拉起一丝一毫。 眼看着兵卫的脸越来越青,后面几个兵卫赶紧过去帮忙,搂着前面人的腰,组成一串往后使劲,人虽拉出来一点,但前排两个兵卫的脚却也开始往下陷。 “快松手,不然你们也被带进去了!”后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拉他的两人惊心之下猛的松手,众人合力讲将他二人拽出,而最先陷进沼泽里那个兵卫,便以肉眼看的见的速度下沉。 上腹,心口,脖颈,不甘挥动手…… 泥面上咕嘟咕嘟的冒了一圈气泡。一切,恢复了平静。 那个最先松手的兵卫噗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挺大的七尺男儿,说哭眼泪就掉了下来,“我能救他的,我刚才应该在用力拉他一把,可我松手了,我松手了。我真混蛋,我混蛋啊!!” 那兵卫哭的撕心裂肺,众人也不知如何去劝,立在他旁边,静悄悄的看着吞噬了队友的那块沼泽。 山沼泽,与沙漠流沙,洛水,并称之为三大夺命魔鬼,是杀人不见血的催命杀手。 按说沼泽多藏在洼地,隐藏在水洼和草皮之下,若是仔细看,还是能分辨出来的。但是这山沼泽不同。 它的存在是个迷,大小深度也都是迷,从表面看,根本看不出与山路有什么异常,却是个隐藏最深的杀手。东穆临近边城曾有一次非常大的山体滑坡。后来才知道,皆是因它而产生。这东西,可谓是恐怖之极。 身后已是火海,后退无门。 前方一片沼泽,前进不得。 前后都不能走,婆娑草的影子还没看到,难不成,就被困在这里了? 季云常捡起几块两拳大的随后块,往几个方向去投,皆是瞬间沉下。前方,似是真没有路了。 “这可怎么办,旁边无树无岔路,地面看起来都差不多,怎么走啊!” “哎,要不,咱们回去砍几颗树,做成大木板,绑在脚上走路吧,我记得谁说过,沼泽都这么过。” “平地沼泽这样可以,但咱们走的是上坡,木板不管用不说,还很容易打滑,跌滑下来,g还是思路死路一条。” 这功夫,众将士已然研究起如何行走的问题了,赫连云沼一脸凝重,季云常看不出在想什么,轩辕宸则是看着很远处的一棵树道,“如果,有办法做个滑索,大家顺着滑索爬过去,也是可以的。” 我顺着他的方向看,见几百米处,立着一颗较为粗壮的歪脖树。若是有那天点了敌营的玄铁大弓,以轩辕宸之力,许是真能将滑索钉过去。 可我们这次出来,既没带玄铁弓,也没有那么长的绳子,所以他的这个办法。根本就不成立。 我摇了摇头,轩辕宸自然也知道这个办法行不通,抱起肩膀道“这片沼泽也不知道多大,要是有什么东西,可以探一探就好了。” 探一探? 对啊,我怎么忘了这点! 我不动声色的往侧走了几步,见赫连云沼几人皆未注意我,赶紧凝了心神。集中竟精力的去看。 视线开始模糊,然后又开始变的清晰异常。 我先是看见一片黑谭,慢慢的,我看到刚刚陷进去的那个将士,他双眼爆凸,口鼻皆是淤泥一脸是狰狞。 我心一慌,赶紧挪开视线,缓了方向在看。 这沼泽很深,我竟然看不到谭底,无数的枯骨沉浮在沼泽中心,分不清是人骨还是其他,许多乱石横咋,石上还有未腐烂的青草。这说明,前几日,这里发生了小规模的滑石流,这些带青草苔的石块是从山上滑下的。 眼睛有点酸,我赶紧闭眼缓了一会,再次拿凝神去看。这次,我竟然发现了一条路。 不错,是路。 这个发现,让我心头一喜。这是一条非常转折的路,就隐藏在沼泽表面寸许之地。宽不三寸,从我正左方四五米处左拐右拐的,一直延伸到百米外的那颗树下,中间虽有半米多的断恒,但只要步子大点,便可跨过去了。 我心里一喜,张口便道,“咋们可以过去了,这沼泽中有一条山体断层!” “你说什么?”赫连云沼两步过来,站在我旁边望着沼泽,不解的问“断层在哪里?” 我猛的想到。那断层隐在沼泽之下,常人是看不见的。不过,此时也不可能告诉他我眼睛和常人不同的事,便胡诌道“倾沐以前看过一本杂谈,里面说凡是山沼,都是山体开裂后所形成的,所以,我才这沼泽中定有山体脉络断层。” “你猜?”赫连云沼某种神色深深。 我也知解释无用。便捡起一块石头,瞅准了路的位置,用力的一投。 “乓……”石块砸到路后,先发出一声闷响,然后才落到了沼泽中。 “哈,还真是有路!” 众人有点沸腾,随即又很沮丧,一名瘦高兵卫道“知道有路也没有。这前一脚有路,下一步,许久沉下去了。” “这个简单,这条路虽是只有三寸多宽,却是一直延伸到那颗树下,也就是安全地带,大家只要听我指挥,慢慢走。小心一些,定可以过去。” “听你指挥?”赫连云沼看看我,又看看那片沼泽,道,“本王看这沼泽表面皆是一样,苏将军是怎么看到路的。” 我继续胡诌道,“我这也是在书里看到的,书中说。下面有断层的位置,泥沼表面颜色略一些,仔细看便可发现。” 赫连云沼点点头,脸上似是信了,但眼中却是不信,又问“目视十几米二十米可能,但从这里到那颗树下,几百米。苏将军如何看到。” 这…… 真是无法同他解释,左思右想半天,也找不到好的理由,干脆一咬牙,问他,“你信不信我?” 赫连云沼沉默,我便只好仰头望将过去。 我已经,不是第一次问他信不信的问题。我猜。他应该是半信半疑。 若说不信,上次我问他这句话后,直接打了个翻身仗。如今又问,他定是一方面想信,一方面又犹豫不绝。 毕竟,我说的这些,听起来太不靠谱。 他不说话,我亦是看着他。众人皆是沉默,耳边有风声,似乎还能听到远处的蜜蜂的嗡嗡声。 信,还是不信呢…… “我信!”一道浅声打破沉默,说话的不是赫连云沼,而是季云常。 “我相信你说的。”季云常缓走一步上前,对我微微一笑,“我愿意听你指挥。先走一次沼中之路若我安全过去,大家便在过去。” 他后面那个瘦高将士上前一步道“季将军,你可切莫要冲动才好,你身先士卒,若是一路安全也好,可若是有什么差池,这沼泽可是无眼,若是不小心陷进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另一个方脸将士也道,“是啊季将军,你考虑考虑,这太危险了!” 季云常只是微微笑了一下,道,“路却是危险,但在危险,也得有人趟上一趟。不然就永远不会有路。” “老元帅戎马一声,如今却躺在榻上,两军交战在即,老帅不能有事。许是穿过这片沼泽就找到了婆娑草,纵是真有危险,这个险,也值得冒上一回。况且……。” 他将目光对向我,“况且,我信你!” “可是季将军,这是用命在赌啊!会死人的!”方脸将士又道。 季云常笑了,清平的眉眼中荡出一股超然之气,“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宁为知己者死。无妨。” “可是将军……”瘦高将士还想在说。被季云常用一个手势打断。 他望着我,问,“我现在就过。告诉我,需要怎么做?” 生亦何欢,死亦何惧,宁为知己者死…… 我心中略有震撼,不过现在,可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轻声道,“路只有三寸宽。你只需保持身体平衡,集中注意力听我指挥就好。我让你转弯,你就转弯,我让你直行你就直行,让你迂回,你必须马上迂回,不能有半点马虎,可是能做到?” 季云常点点头,看着我浅声道,“放心好了,一切都听你的。” 我点点头,让他先呼吸几下,放松心情,然后跳到我刚才扔石头的地方。 他应了一声,做好准备后,却是没跳,而是转过头,说了句莫名其妙的话“倾沐,你快要生日了吧?” 我一愣,还是点点头,“嗯,还有不足月了。” “真快啊……”他浅念了一声,眸色略有迷离,随后变的清明。然后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问道“倾沐,这些年,我送你的生辰礼物,可是都在?” “嗯,都在。” 第一年他送了小雀,第二年送了一只一模一样的,刚好配上一双,然后他又送了两年类似的小木雕,我都放在梳妆台上了。 他笑了,“倾沐,如果这次我出了什么事,回去后,便将那礼物盒子拆了,里面……里面有东西。” 说完,他也不待我反应,凌空一跃,便进了沼泽。 ☆、第一百零八章 有酒 “将军!” “季将军……” 周围响起几声焦急的呼唤,我的心也跟着猛的一揪。 虽说我能看到路,但是沼泽之地尽是滑水淤泥,路在沼泽下,稍有差池,滑下去便是万劫不复啊。 季云常凌空虚踏几步,踏至我刚才扔石头的地方,单脚一探,便踩进了沼泽。 周围又是几声惊呼,好在他落脚的地方正是断层,又略微提着气,略一晃动,便将双脚稳稳站住。 呼…… 我听见周围好几声呼气声,然后索有目光似都齐唰唰的转向我。 我不敢怠慢,凝着心神指挥道,“你正前方向,直走三米。” 季云常将双手张开维持平衡,似是向抬脚,想了想,还是把脚贴在石层上,慢慢的往前挪动。三米的距离,他走的小心翼翼,众人看的静心动魄。 好不容易走完了三米,他停下来,微缓了一下呼吸,我这才发现,他面上神色未变,鬓角却是隐出一层细汗。 生命诚之可贵,谁人不惜之,谁人不爱之,他如此信我,这个季云常啊…… 我心中隐叹一声。赶紧凝神指挥他往左走三步,在直走两步迂回半米。 趟行,右转,直走十米,以园弧形拐弯,跳断层,左走…… 百米沼泽,盏茶的路。在我的指挥下,季云常却是走了半个多时辰。泥沼目不见底,他几次脚下打滑,险些滑进泥沼里,最后都被他堪堪化解…… 终于,他离实地只有半米的距离了,我缓了一口气,他往前猛的一跳。终于安全落在了一片石地上。 “季将军过去了!他安全过去了!” “是啊,太好了!”周围将士先是一阵沉默,随后皆都欢呼起来。 是啊,他安全了,我便也能放下心了。天知道,这会有多紧张…… 长长的舒了口气,我这才发现,手一直攥的死死的,手里都是汗。 “喝点水吧。”轩辕宸将牛皮水袋递过来,我接过来大口灌了几口,沁凉的液体冲进胃里,感觉舒适了很多。 我喝好后,将袋子递给轩辕宸,用手背抹了一下唇边水渍,季云常一人过去了,下一个是谁…… “下一个,本王来。”赫连云沼浅踱了两步,也不待我反应,直接跳进了沼泽中。 直走,趟行,右转,直走十米,以园弧形拐弯…… 我还没等指挥,赫连云沼已然凭着印象走出了几十米,眼看着便到了沼泽腹心处,然后他起跳跃起,驾轻功点了几下断层的位置,便就到了对面安全地带。 “沼远王厉害!”众人看的惊奇,无不竖起拇指夸赞。 他们说沼远王不愧是天之娇子,仅凭印象,便能一鼓做气,一气呵成的走完全程,当真是记忆超常,胆识过人。 说实话,我也觉得他记忆不错,胆识也是不俗,但就是感觉,他在对岸看着我的眼神有点不对劲。 怎么说呢,有点像审视,有点像窥探。还有点像猫看老鼠的感觉,总之就是感觉奇奇怪怪的。 难道,他发现,或者猜到我的眼睛有问题了? “苏将军,接下来该我们了吧。”那个方脸兵卫开口询问。 看看天色,此时已近申时,余下还有十几个人,这些人功夫底子良蒂不齐。若是一个一个走,怕是走到黑天都走不完。 我想了一下,便将他们穿插开,排着队,一个跟着一个的往前走。 因为之前有季云常趟路,大家便似有了主心骨一样,进入沼泽后,情况比预想的好太多,几乎也就是半个多时辰,大家便都安全用过了。 最后,沼泽这测,便只剩下我和轩辕宸了。 我深吸一口气,本想叫上轩辕宸跟着我走,一回头,却发现他早没了踪影,偌大的沼泽边,就只有我一个人…… 正诧异间,便见他风风火火的从火林中跑来,手里抱了许多东西,走的近了才知道,那些是削成了一指余厚的树板。 “都走了,该咱们过去了。”他弯唇一笑,将一块木板一抛,然后直接揽住我凌空跃起。 就跟上次过河时候一般。他每每落脚踏点上木板,便将另一块木板抛到前方有断层处。 轻功照之走路,自然是快出很多倍,也就是瞬间功夫,我二人便已站在了对岸的安全地带。 众人都是趟泥过来的,就算是赫连云沼,脚裤鞋袜也是染上了许多黑乎乎的大泥巴,唯独我二人,不但鞋袜干净,连一个泥巴点子都没有溅上。 赫连云沼低头望了一眼鞋袜,有看看沼泽中的木板,眸色似是深了一些,微笑着道,“这位陆兄弟,果然足智多谋,这等办法都想的到。” 轩辕宸咧嘴,憨乎乎的一笑,“其实也没什么,我家郡主爱干净,沾到了鞋袜,恐会不高兴,小的也是猛的一下想到这个办法的,郡主高兴了,比什么都强嘿嘿嘿……” “陆兄弟谦虚了。”赫连云沼眸色加深了,面色却还微笑着,道“看陆兄弟轻功身法不错,本王还真不知道,郡主身边,还有这样的人才。” 轩辕宸继续笑着打哈哈,道,“哎呀,王爷真是太夸奖了。陆小二就是个山野粗人,蒙郡主垂青,在郡主身边做个随从。早晚三餐混口饭吃,温饱够了就知足了,什么人才不人才的,夸的陆小二都不好意思了。” 赫连云沼马上又道,“陆兄弟说笑,以你这等本事,哪里会是混个温饱三餐之人,不如,过来本王麾下,本王保你不出三年,封侯拜相。” “哎呦,那就多谢王爷了。”轩辕宸憨笑着还了一个礼,道“王爷抬爱,陆小二惶恐,不过。咱是粗人,觉得还是在郡主身边当个随从自在些,就是真封侯拜相,小二怕也戴不掼乌纱顶。” “哦,这样啊……”赫连云沼点点头,虽是笑着,眼中却是阵阵厉光,他踱了两步到我面前,道“本王还真不知道,苏将军身边,何时这般卧虎藏龙了。” 我还没说话,轩辕宸不动商声色的上前一步,刚好横在了我和赫连云沼中间,嘿嘿憨笑道,“唉,哪有啊,王爷又夸赞了,嘿嘿嘿……” 赫连云沼不在说话,又撇了我一眼,弯唇一笑,然后朗声道,“全体听令,继续前进。” 说完,他转过身,领头大步往前便走。 这功夫,众人已是做了简单修整,鞋袜上的浮泥皆都去掉了,得令,皆是跟着前行。我看到季云常不紧不慢的走在中间,想了想,还是跟将了上去。 “云常。”我轻轻呼唤一声。他侧头,似乎是笑了一下。 我亦是微微一笑。与他慢慢的往前走着,终究还是道,“刚才之事,谢谢了。” “谢什么?”他似是弯了一下唇角“我只做了该做之事,和想做之事,不管结果日何,都是我心甘情愿的。” 我本来还有很多话想说,不过他这么一讲,我见竟是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与他并排又走了一段路,我问他,“喂,你之前说,盒子里面有东西,是什么?” 他这次笑了,转头道,“等找到了婆娑草。打了胜仗回去圣京,拆开,不就都知道了吗。” 季云常的眉眼很是清朗,笑的时候,眉毛轻扬,眼角会眯的略小一些,看起来温温柔柔的,像是初春早上的阳光。忍不住让人心头暖暖,也想跟着他一起微笑。 这些年,我二人可说是一起长大,他还是如小时候那般寡言,却是爱笑了许多。我突然想起小时候,他将青蓝阁后池的锦鲤钓上来,又放回去,还美名其曰是在喂鱼的事,忍不住一阵莞尔,也是轻笑一下。 队伍不急不缓的走着,我二人便并排缓慢随行。惊心动魄后,总是让人觉得分外安静,林中起风了,周围的树又开始密集起来,许多蜜蜂煽动翅膀,发出嗡嗡的声音。 我突然想起了多年前,我,十九公主,荣子扬,季云常几人翘学去青蓝阁后山捉蜻蜓的事,那天,也是威微风,也有很多蜜蜂。 那时候,公主还跟在荣子扬身后喊着子扬哥哥。边疆还未打起来…… 许是有些走神,一脚踩在一块凸石上,幸亏季云常眼疾手快,一把将扶住。 “没事吧?”他关心的问。 我立直身子,转了几下脚踝,摇摇头道“没事。” 季云常点点头,松开我胳膊,故意放缓了步子走。似是怕我脚痛。 我微微一笑,他似乎也是笑了一下。 “郡主,喝点水吧。”一个水袋突然伸了过来,我正横在我和季云常之间。我侧头,正看到那双含笑的桃花眼。 我微一皱眉,“不了,刚喝过。” “那郡主你吃块点心吧。属下琢磨着,您该是饿了。”他又将一个油纸包递过来。 吃什么点心吃点心!我一眼横瞪过去。余光正好看到走在前面的赫连云沼回头。 他看了我又看了看轩辕宸手里的糕点,随后便命令大家原地休息。 众人又是食人花海,又是沼泽泥潭的,早已疲惫,听到可以休息了,马上三三两两聚在一团,找空地或者枯木桩坐下,打开随身干粮袋子,吃东西补充体力。 我与季云常的侧面正好有几断长出地面的树根,便退了两步坐过去。 轩辕宸很自然的坐在我旁边,拿出牛肉干递给我。 我结过一块放进口中,刚嚼了几下,耳边便有赫连云沼的声音传来。 “有牛肉,怎能没有酒,凑巧,本王带了酒,不如一起吧……” ☆、第一百零九章 黑蜂 说完,他也不等回答,一撩袍子坐将下来,也不知自哪里一抹,便抹了一个葫芦出来。 “三十年的杜康,要不要尝尝?”他打开葫芦的塞口,一股浓烈的酒香扑出来,当真是好酒。 季云常浅声道“何以解忧,唯有杜康。王爷随身带了陈年杜康,可是心有忧愁?” 赫连云沼润声朗笑,赞道“还是云常懂我!南蛮猖獗,不知何时才能熄了战火,何以不愁啊。”说完,他扬脖灌了一口,咽下酒汁后,将葫芦递给季云常。 季云常浅浅摇头,示意不胜酒力,赫连云沼也不多说,又喝了一口,转而看向我。 “苏将军,几年未见。见面也是匆匆忙忙的,不如喝一口,当本王为你大破蛮营庆功。”说着,他将葫芦递过来。 酒是好酒,味道甘淳,闻着就一股沁香。 “那就多谢王爷了。”我将葫芦接过来,轻轻喝了一点。味道直冲胃腹,随即便是酒之甘香,不过,许是陈年佳酿,味道有点辣,我赶紧拿了个肉干嚼食。 赫连云沼微笑,又将葫芦递给轩辕宸。“陆兄弟,不来一口么?” 轩辕宸当即喝了一口,赫连云沼在让,轩辕宸憨笑道,“不敢贪杯,往前不知还要走多远,属下怕喝酒起乏。” 赫连云沼也不勉强。点点头,又是自顾的喝几一口。 我们这几人,季云常少言,轩辕宸不便多言,赫连云沼虽是喝酒,但我总觉他有意无意的看我。 有一种人,他即便不说话。也能给人一种莫名其妙的压迫感,赫连云沼就是这种人。 这感觉让人有点微微的不不舒服,我起一块肉干咀嚼,本想缓和一下这种不舒服的感觉,谁知,赫连云沼竟是转头问道,“你来之前,可是进宫看过母后?她凤体如何。” 我颔首,道“我来麦城前几日才进过宫里,皇后娘娘凤体安康,气色也是好的很。” 赫连云沼点点头,又问“父皇可也还好?” 我又是颔首,“陛下龙虎精神,气色也还不错,偶尔起咳,但是并无大碍。” 他嗯了一声,转而又是喝了一口,不在言语。 他来边疆督军也有几年了,几年未回圣京,他对家乡,也略是想念吧。 短暂歇息后,赫连云沼起身,见大家都歇息差不多了,一声令下,继续往山顶方向寻走。 这嵇戈山面积庞大,我们走了小半天,却是连一座山脉都没翻过去呢,满地杂草不少。婆娑草的影子却没有半分,此时已是申时末,眼看着一轮大太阳偏往西边,山中的天黑的特别早,这么走下去,什么时候能走到那株草药。 苏霍只有七天时间,眼看着就过去了一样。若是七天内再不到药草,苏霍可就…… 这么没头苍蝇一般的找,当真也不是办法啊! 我心中略有烦躁,却是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这时候,突然听到一阵嗡嗡声飞速的靠近了过来。 那声音前一刻还在丈以之远,下一刻就靠近许多,我心下疑惑,猛的回头去看,就见我们身后,密密麻麻的飞来看许多蜂子。 “不好,是野黑蜂!”轩辕宸眸色一变。 片刻间,树林间间已灌满了铺天盖地的黑色峰子,它们正飞速的从四面八方涌来,几乎遮挡了那一方天际。 黑蜂,可是不同于噗通的蜜蜂,它们尾上的刺针是有剧毒的,只要被一只刺到,运气好便只是肿痛过十天半个月的,运气不好,被蛰的地方可是要直接溃烂医都医不好! 所谓蛇蝎妇人胆。黑蜂尾后针,说的就是此物。 倘若三只两只的,拍死就行,真么大片的黑蜂…… “跑!”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众人撒腿便跑,我提气刚要运功,腰际猛的被人圈起,凌空便跃了起来。 我侧头去看,是轩辕宸他圈住了我。 略有些不适,我猛的挣扎了几下,“放开我,我自己可以的。” 轩辕宸也不说话,只是将我又圈紧了一些。 此时我二人靠的近,他高出我许多,这姿势,我的脸正好贴在他心口的位置。 噗通……噗通…… 我似乎听到了一下一下有力的心跳声。 这不是我第一次靠在他的心口了,但不知为何,这一次,我竟是觉得心头有种异动划过。 耳边黑蜂声越来越大,那翅膀扇动的声音清晰可见,但我的心,却是异常的平静。 上一次在狼群,他侧身挡在了我身前。告诉我,以后,一切有他…… 如今,被圈在怀抱里,我竟然也会生出一丝不舍。 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是不舍这份柔情,还是不舍,有人可以给自己这样一份依靠。 千思百转,也只在瞬间。 我闭眼浅叹一声,再睁眼时,也已经平复了心情。 此时,我们以经跑出了很远,但是人在快,又岂能快的过有翅膀的黑蜂,我侧眼去看,身后丈许远的地方密密麻麻的皆是黑色,那些黑蜂越追越猛,越聚越多,身后黑压压一片尽是黑色。 此时,若手上有瓶磷粉。定能消灭不少,但我的磷粉已经在食人花海用尽,手上除了几瓶驱虫丹丸,在无其他可用东西。 若是这黑蜂群再快一点,怕是就不好了…… “前面有水!”我似乎听到季云常喊了一声。 凝神去听,山风中,果然有阵阵水潺声 果然有水。黑蜂虽是凶猛,水却是他们的天敌,只要跳进水里,这黑蜂就是在凶猛,也奈何不了我们了。 心中正寻思着,口鼻被人掩住,身上陡然一凉。轩辕宸已经圈着我扎进了水里。 这片水并不清澈,眯眼之间前方一片浑浊,轩辕宸微放开了圈住我的手臂,用手拽着我的手臂往前游。 我就是个旱鸭子,对游水一翘不通,还在我可以凭住呼吸,由他拉着,暂时也还能应付。 不过,我往前游了一会,突的觉得有些不对,怎的感觉,前方水流似在呢…… 我这才刚觉得不对,前方水波突然起来一个大浪,一条汹涌的水浪狠狠的卷了过来。 河中顿时翻滚沸腾起来,就如那煮沸的水,翻着花的翻转,我一个气息不问,感觉肺外冲,险些喝进一口浑水。 “什么东西!”我猛的抽出墨阙,压在手中随时防备着 一片怪异的韵气在河水中荡漾开来…… 突的,左前方的水波似乎有了异动。感觉有一个黄呼呼的水影,滚动着而来。 “噗通……”水花四溅,一个圆溜溜的脑袋猛的一扭,张开圆口,凶狠之极的咬了过来来。 “唰!”我猛的出手,墨阕划破水流,直接挥上那圆溜溜的脑袋。 “噗……”的一声,那东西被削去了半边皮肉,猛的一璇,再次卷水而来。 我终于,看清那是什么东西了…… 水蛭…… 足有一个孩提大小的水蛭…… 于此同时,河中水流突然后混沌,无数暗流从四面八方卷过来…… “遭了,河中全是这东西!” 轩辕宸似乎也是意识到了这些。腰中盘龙软件刷的一下出鞘,运足了内里一挥…… 一道猛烈的水气涌出,将周围暗流系树荡开。他抓着我胳膊脚下一蹬,嗖的一下,我二人便钻出了水面。 本以为,头顶会是密密麻麻的蜂群,谁知道,空中却是半只黑蜂都没有,空气中隐隐有些怪异的腥气,似乎是河水发出的。 难道,那蜂群,怕河水散发的味道…… 唰…… 感觉水中又有异动,轩辕宸脚下一跃,我二人便现在了地面上。 于此同时。水中一阵翻腾,不大一会,赫连云沼,季云常,还有许多兵卫皆是从中跳了出来。 “噗!这什么鬼地方!”那个方脸兵卫吐出一口脏水,抹了一把脸上的东西。其他一些人也皆是狼狈,看来,刚才都遇到那东西了。 先是黑蜂,又是水蛭,这一会功夫可算凶险异常。好在,大家跑的够快,十几个人,没有一个掉队,也算是有惊无险了。 众人跳进河里。衣服皆都湿了,行走起来,未免不方便,天色已晚,便寻了个背风的地方,便燃了篝火,将外衣脱下来烤火。 我是唯一女子。有些不便,季云常便用木枝给我搭个小棚子,周围搭了衣服,让我在棚子里烤。 虽是这样,我还是觉得有些不适,便之将外衣脱下来拧干,然后,往前走,站到一处风大的地方。 此处视野开阔,我我望着四周的绵山,突然有了一点大胆的想法。 不如……用力量,看看婆娑草在哪里? 我从来没试着穿透过这些东西,但是,没试过是一回事,能不能看到,便是另一回事了。 想了想,我先从袖袋里,拿出一块事先准备好的老参片含住,然后深吸一口气,先瞅准一个方向,凝神去看…… 这边前方有两座山,有小河,还有很多奇怪的东西,不过似乎没有 我头有点疼,有点恶心,但还是咬住参片,换了一个方位精力集中去看…… 整个世界都变的无比空明…… ☆、第一百一十章 你说谎的时候 视线往前穿过一座山,左边一点点是个小溪,左边是片草地…… 仔细的寻了半天,怪异的花草看到不少,半点婆娑草的影子都没看到,头已经疼的不行了,口中参片散发着微苦的暖暖热量,提拽着已开始迷糊的神智。 这么找也不是办法,这片山脉太大,只找了两座山,就耗了这么多心神,要是再找两座,我估计,不累死也得变智障了…… 对了,这婆娑草是长在断崖处的,我看山间做什么,看山崖不就好了。 思绪一起,我咬着参片,再次凝去看。 有了目标,一切就好办多了,我寻过两片断崖,终于在一处险崖处发现了一株绿茎紫叶的六瓣小草。 那草巴掌大小,生在陡峭的崖壁正中,不是婆娑草。还会是什么。 心里一喜,赶紧凝神,想看看有什么捷径可以直接取草药,刚要去看,耳边声音乍起。 “你在看什么………” 这声音来的突然,就在我左边耳边,我吓了一跳,还没等转身。便感觉一阵头昏目眩,无数的小星星席卷而来,腿一软,人便瘫倒了下去。 “小丫头!”那道声音猛的靠近,我以为会示爱摔在地上,但感觉手臂处软软的,竟是一下趴在一个怀抱之中。 “小丫头!。”轩辕宸很是紧张。 我想要抬头,却是一阵无力。只好咬紧口中的参片,却是没有半点好转。 轩辕宸似是明白了什么,赶快从怀里掏出一个青花小瓷瓶,倒了两颗但丹药塞进我口中,。 吞下丹药后,似乎有些好转,他忙又将水袋递过来给我,我大口的喝了一口,虽是身体还是没力气,感觉神智似是清明了一点。 我感觉眉心有点疼,头上阵阵乌云飘过。 真是倒霉,怕什么来什么! 上一次被荣子扬惊到,这力量很久都不能用,这次我马上就要看到有没有有捷径了,轩辕宸又突然跑出来搅局。 你说这人不在那边好好的烤火烘湿衣服,老来回溜达个什么! 专门溜达着等着关键时刻搅局么! 我心中骂了轩辕宸一百遍。想要狠狠的瞪他一眼,却是连仰头都有些费力。 “你怎么了,没事吧?” 没事才怪! “你脸色这般的差,究竟哪里不舒服?” 哪里都不舒服,看着你就更不舒服了! “我抱你去那边坐会吧。”轩辕宸见我一直不语,见不远处有棵野花树,直接将我打横抱起,走了十几步,刚将我放在树下一块大石上。 那石块很大,我身子无力坐不直,他想了想,便也坐在石头上,一手扶着我肩膀,一手扶上我的手,看样子想给我切脉。 他凝神切了一会,奇怪的道,“奇怪,脉象正常,没有血气不顺的脉象,怎么你突然会这样?” 他略微皱眉,摸摸自己额头,又过来探探我的额头,自言自语道“不烧,看样子也不是风寒,难道我脉切的不对,有什么没切出来?” 他想了想,又拉住我的手,知还没有放在腕上呢,就听一道冷嗖嗖的声音传将过来。 “你们在干什么?!” 这声音很是洪亮,带着浓浓的不可置信,我听到之后,竟然有点心惊。猛的抬头。正看到一张寒冷如冰块般的脸。 赫连云沼看看我,又看看轩辕宸,眸色深了几许,声音虽还温润,语气却是冷冷的“你们在干什么!” 我突然有点头大。 我和轩辕宸此时,正一同坐在野花树的大石头上。此时已近傍晚,一轮残月当空,有夜风一吹。花树上的花瓣飘飘洒洒的。他又一手搂我肩膀,另一手搭我手上。 自己知道他给我切脉,但若是不知道情况的猛然一看,那就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这赫连云沼一路过来,尽是问轩辕宸说些似明非是的话,我猜他虽然猜不出轩辕宸是谁,怕也怀疑他不是普通随从了。但是…… 轩辕宸此时沾着一脸的胡子,又是随从打扮,怎么看都是一个糙汉子。 一个郡主,和一个随从…… 这画面却是有点不忍直视,难怪赫连云沼一脸的不可思议。 “额……” 我开口,想要解释,一时间又不知道说什么好。 我说我突然头晕,他会相信么? 不过,不相信也无所谓吧,还有,我为什么心虚…… 轩辕宸脸上却无异色,依旧将指搭在了我脉上,然后淡淡的道,“哦,没什么,郡主不舒服,属下再给郡主诊脉瞧病呢。” 赫连云沼微微的一笑。道,“真是没看出来,陆兄弟不但功夫了得,竟还有一手医病的手艺。” 轩辕宸亦是微微的一笑,“艺多不压身,多学点本事,总是好的。” 赫连云沼眸色深了一深,撇了我一眼,问道,“既是如此,陆兄弟,可是瞧出郡主病从何起了?” 轩辕宸有模有样的点点头,竟然直接胡诌道“郡主肝火气郁,急郁存心,几天的车马劳顿没有好好休息,加上一路惊吓刚才又浸了水,似是有邪风入寒之症啊。” 邪风入寒,意思不就是风寒,还说的文绉绉的。 这功夫,我已经恢复了些力气,但是腿上无力,根本站不起来。好在轩辕宸松开了我肩膀,让我自己立直。 “邪寒……”赫连云沼打量了我一眼,许是觉得我面色却是憔悴,这才半信半疑的道“可是还好?” “还好,就是晕。” 我还没等说话,轩辕宸便替我回了。我也只好点点头,意思是:对,就他那意思。 赫连云沼上不在言语,盯着我半响,最后朗声道,“准备出发,往前继续寻找婆娑草。”说完,他转身便走。 “你还好吗?”待他走远,轩辕宸转头问我。 我试着动了几下,发现似乎能走了,便点点头。 轩辕宸嗯了一声,扶让我着他胳膊使力,然后搀扶着我慢慢往临时营地方向走。 走了几步,他突然问。“小丫头,你刚才,在看什么?” 我淡淡的道,“哦,风景不错,便多望了两眼。” 他笑了,不语。 半响,他问道“,小丫头,你能看到沼泽下藏着的路?” “你再说什么。”我浅浅一笑,不动声色的道,“那泥沼下的路很深,怎么会肉眼看的到。不是说了吗,是在一本杂谈中看到,有路的地方沼泽会深一些,你若看了那本杂谈,必然也是会发现路的。” 轩辕宸弯唇一笑,转过脸来看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尽是笑意,“小丫头,你知道吗,你说谎的时候,通常眼角会挑一下,你刚才便挑了一下。” “你胡说着什么。”我道。 他只是笑。也不在多言,扶着我慢慢走回了营地。 月光洒洒,有微风吹来。 我看着他易了容的侧脸,心中隐隐有些嘀咕。 他发现什么了吗…… 这功夫,众将士已然将衣服烘干,之前在沼泽中染的泥渍也已经洗净。季云常见我被扶着过去,赶紧问道“倾沐,这是怎么了?” 我轻轻摇头道,“没事,跳进水里又吹了风,突染风寒了。” 他似乎皱了一下眉,问道“怎是这般凑巧,可是要紧?” 我回答说,“不太要紧,就是头晕。” 他点点头,看着轩辕宸扶我的手臂,眉眼似乎有了些异样,上前一步道,“即是这样,一会儿我们便慢些走便,不耽误行程就好。” 我点点头,赫连云沼此时也缓步过来,撇了我一眼,然后拿出罗盘。辨认了方向,便要指挥众人按原来的路线前行。 这个方向我刚才看过,不但没有婆娑草,还有两个蛇窟和一处很大的断崖,这就是一条废路,在走下去,也是徒劳。 我便道,“王爷。咱们走了也将近一天了,半点草药的影子都没有,依倾沐看来,不如换个方向找找。” 赫连云沼转身,很是奇怪的看着我,众人也都回头,一脸的不解。 在他们看来,这嵇戈山中既然有婆娑草,且又不知道草在何处,那么,一座山一座山的找,便是最稳妥的方法了。 我们已经快爬到山顶了,那婆娑草应该是长在崖边的,爬上去,运气好也许就有草了。此时换方向,是不是太…… 我也知道这个提议大家会觉得怪异。但也不能直接告诉他们实情,便道,“婆娑草喜温喜潮,刚才倾沐远眺,发现另一个方向有大片的雾气,很是适合草的生长,不如,便去那个方向看看吧。” “可是将军。咱们一路过来,又是沼泽,又是小河的,还不够搽潮湿么?”那个瘦高将士开口问道。 “对啊,够潮湿了。”众人皆是迎合。 我叹一声,道,“沼泽和小河,却是足够潮湿。但是还没潮湿道到起雾的程度。所以,我断定,婆娑草就在那边。” “可是将军,如果那边没有呢,咱们不是走了许多冤枉路。”那个方脸将士开口了。 “对啊,对啊。”众人又是附和。 我叹了一声,转头看向赫连云沼道,问道“你。可是信我?” 这是我第三次,问他这种问题。 第一次,他不信,第二次,他半信半疑,这一次,他又会如何? 往前走两个是时辰就是山顶了,按我说的方向走。须得下到半山腰,然后再重新找路翻另外一座山。 我们一路过来,已经是惊险重重了,没到山顶季云换方向,等于我们之前所有走过的路,都白走了。 换方向,看起来真是下下之策。 不过…… 赫连云沼缓缓的踱了两步,望着夜中。我说的那个方向,沉默,在沉默。 突然,他笑了。 “全军听令,调转方向,出发!” ☆、第一百一十一 荔枝! 这是我第三次,问他这种问题。 第一次,他不信,第二次,他半信半疑,这一次,他又会如何? 往前走两个是时辰就是山顶了,按我说的方向走,须得下到半山腰,然后再重新找路翻另外一座山。 我们一路过来,已经是惊险重重了,没到山顶季云换方向,等于我们之前所有走过的路,都白走了。 换方向,看起来真是下下之策。 不过…… 赫连云沼缓缓的踱了两步,望着夜中,我说的那个方向,沉默,在沉默。 突然,他笑了。 “全军听令,调转方向。出发!” 虽有微词,但是王爷发话,莫敢不从。 众人得令,大步前行。 我腿脚发软走不快,赫连云沼便故意放慢了脚步,走在我两步远的地方。 月色深深,山中寂静无比。偶尔几声鸟鸣兽叫。 轩辕宸扶着我,季云常在我后侧,赫连云沼在我左侧。 我缓慢的走着,脚下不时踩到枯中枝,发出咔吧咔吧的脆响。这种寂静,让人很不舒服,我本想说点什么。想了半天,也是无从开口。 就这样走出盏茶的功夫,我有点走不动了,轩辕宸有意无意的更加放缓脚步,季云常却是道,“倾沐,你还好吗?” 我勉强的一笑,“还行,还能就坚持一会。” 他似乎皱了一下眉,随后,竟是快走两步行至我前方,一撩衣摆,半蹲着马步道,“上来。我背你走。” 额…… 他这一招来的突然,我有点措手不及。还没等反应过来,轩辕宸将竟是道,“哎呀,这哪能劳烦将军啊,属下是郡主随从,还是属下背着郡主吧。” 他的话音刚落,我感觉有道冷嗖嗖的目光看过了,不用想都知道是赫连云沼。 之前被他撞见轩辕宸给我切脉,如今,轩辕宸又和季云常抢着要背我,傻子都能看出来其中的不对劲。 此时我真想狠狠的道瞪轩辕宸一眼,真是的,非得出来凑热闹! 赫连云沼也不说话,只是微笑的盯着我,如此一来,我就更不能让轩辕宸背了。 “上来,我背你。”季云常又说了一句。 我略有微羞,道“还是不了……” 赫连云沼嘴角勾起,看看我,又看看依旧蹲马步的季云常,略一沉默,竟是笑了。 我猜不透他这笑是何意思,只好别开眼睛,对季云常浅声道,“真的不用了,我自己可以走的。” 季云沼似乎皱了一下眉,道“倾沐。咱们可是一起长大的,你是何状况,我又怎会不知,上来吧,我背你走。” 我有点犹豫,但还是不想过去,轩辕宸似乎看出了什么。也不多说,转身一蹲在我身前,竟是直接将我背了起来。 他出手突然,我吓了一跳,随即便感觉有两道目光在后背上挂。 不过,背都背了,便也不计较什么了,说了声谢谢,将身后搭在他肩膀上,也不在理会身后二人的目光。 我之前走的缓慢,如此一来,反而是快了很多,又走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赫连云沼挑目前往,道“前面又片空地,咱们一会就在那里安营,休息一晚,明天在继续赶路。” 我们走的方向是顺风,他的声音不大,但走在前方的中众将士却都听见了。走了一天,终于可以休息了。大家都挺高兴,脚下不由得加快了步子,不大一会,就到了那片空地。 我们几人虽是慢了半拍,却也随后就到。 众人早已经点燃了几堆篝火,似是还在火中放了什么草料,燃烧起来,有一股淡淡的草青,有些小虫盘旋在火旁,遇到那股青草气立马跑的远远的。 走了一天,大家也丢困乏了,怕山中会有野兽偷袭,赫连云沼便将人分成了三组,每组轮流守夜换着休息。 我是队中唯一女子,特殊待遇,不用起来守夜,正好我也累了,便找了个树根,靠在树干上睡了过去。 天为被,地为榻,这一夜,竟是睡的尤其的沉。 再睁眼,已是初晨,山间百鸟晨啼,叽叽喳喳的,好不热闹。 不知是谁晨起打了一只山狍,正驾在火上熏烤,阵阵肉香传来,惹的我肚子咕噜噜的叫,他们哈哈大笑,将兔子切开,拽了一大块好肉给我。我将肉拿在手里,大口咬了一口,虽是并不入味,却也还不错。大口小口的,很快就将其吃完。 吃过早饭,当然要继续赶路,众人熄灭了篝火,这便整装准备前行。 山中虫蚁多,廖神医给了我好几瓶驱虫丹,我拿出来一人一颗分给大家,这便继续往前。 这边的路,比之前走的却是潮湿许多,地面不是就有淤泥,众人怕再次遇到沼泽,便砍了树枝做长棍,每走一步,都先用长棍小心翼翼的探上几下,确定安全了才迈步,走的速度相对较慢。 但就算这么慢,走的久了,也是不行。 我本是以为,经过昨夜休息便可以走路了。不过,许是连续用那种力量的关系,竟是有了反嗜。我的腿脚还是没有力气。 我不能走了,但是路还得走,赫连云沼和季云常经过研究,决定一人两个时辰,轮流背着我往前走…… 我虽是有些不舒服,不过,这也却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只是…… 季云常还好说,让赫连云沼背我…… 总是觉得不对劲呢…… 我是觉得不对,赫连云沼却是没什么异样,几个时候,我从季云常背上起身,赫连云沼便已经做了蹲马步的姿势。 我略是有点尴尬,迟迟没动,他似是有点不耐烦了, ,“上来!” 我犹豫了一下,终究还是趴了上去。 赫连云沼的个子很高,背也很宽,之前一路荆棘,又是泥又是水的,他衣服不但没脏。反而还透着一股子淡淡的冷梅香…… 冷梅香? 我心思一动,脑子里一下想到了一些很久之前的画面。 那还是我刚赢了赌坊不久,赌坊老板与我在巷子里偶遇。他猛的欺过来时,身上就有这股味道。 后来,我曾派人查过此人,不过他就跟凭空消失了一样,这么都查不出线索。 消失……有冷梅香…… 我不是没怀疑过赫连云沼就是那人。也用力量看过那人的脸,发现不是后,我刻意少出门,此后又遇见过两次,在我的可以躲闪后,便在就没有遇见。 现在,我便又有点迷茫了,莫非,就是他! 一路纠结,脑子里反反复复的过了很多画面,一转眼,就是几个时辰过去。 地面已经不那么泥泞了,树却是密集起来,呼的一阵风吹过。空气中有淡淡的涩味传来。 “放我下来。” 我隐隐觉得不对,拍拍轩辕宸的肩膀。他略一顿身,就将我放在了地上。 “你们,闻到什么味道没有?”我警觉的看向四周,并未发现异常。 众人皆都警觉起来,停住脚步四下打量,却也都没发现哪里不对。 呼…… 又是一阵林风。原本的艳阳隐去,林中不知何时起了一层薄雾,那雾气越来越重,站是片刻,就已是灰蒙蒙的一片。而那种涩涩的气味,也越发的浓重了。 呼…… 又一阵林风吹来,雾气似乎浓了不少。已然看不清周围的一切了。 “不好,有毒!” 周围不知谁喊了一声,我猛的回头,这才发现轩辕宸和大家都不见了。 许是心慌,我张口间,竟是吸进许多雾气,脑袋略一迷糊。脚下便是一个踉跄,不过我似乎抱住了一个温热的肩膀…… 瞪大眼睛仔细去看,感觉眼前的人眉眼慢慢清晰,眉毛,发鬓,钗环…… 是母亲…… 我心里一喜,两步过去抱住她“母亲。孩儿好想你,母亲……” 母亲慈爱的一笑,用手拍了拍我肩膀…… 我突然感觉很是幸福,眼泪一下就流出来了。 “母亲,孩儿好想你,这些年,你为何不肯如梦。孩儿想你。” 我用住她,却又感觉,这似乎不是母亲的味道。 我猛的抬头,母亲的脸在急剧变化,眉飞入鬓,削脸薄唇,是百里天祁! 混蛋!我杀了你! 心口猛的血气翻涌,我滑出墨阙猛的便刺。 吸入了更多的灰烟。我会觉得头脑一晕,眼前的百里天祁在慢慢涣散,最后便消失在了灰烟里。 脚下踉跄,直接扑摔了过去。 身上并无摔痛感,反而软软的,感觉嘴唇,似乎也触到了什么软软的东西。 这东西感觉好奇怪,冰冰的,带着微凉,好像是,开春时,皇后娘娘赏的新鲜冰荔枝…… 我突然有点热,燥热。 水,我需要水…… 对,冰荔枝…… 意识很是涣散,眼前慢慢的出现一盘冰冰的荔枝。 我心中一喜,美滋滋的凑过去,狠狠的嘬了几口,唔,甜的…… ☆、第一百一十二章 雾海朦情 这冰冰滑滑的感觉简直太奇妙了,软软的,像滑豆腐一样,我似乎感觉心头的燥热褪去了好些,忍不住又多嘬了几口。 奇怪,荔枝上怎么有刺,好像扎到脸了。 我有点迷糊,支起身子想要看看情况,刚一抬胳膊,就感觉腰上有一股力道下扯,重心不稳,竟是又跌到了地上。 我好像又碰到冰荔枝了,这荔枝怎么会自己动,还自己送到唇上来了? 唔…… 那荔枝突然弹起,软软的触过来,我直觉得大脑轰的一下,一片模糊,努力睁大眼睛,却是什么也看不到,心口的烦躁惹出一身燥热,我大口呼吸了几下,猛的站起身来…… “倾沐……小丫头……” 恍惚间,我似乎听到了阵阵呼唤,这个声音忽远忽近,飘忽的没有方向。 我用力的甩甩头,感觉清醒了不少,眼前依旧是浓浓的灰色的雾气。我像要呼唤一声,一张嘴,满口都是涩味。 “倾沐……” 身后突然有人唤了一声,我猛的转过头去,身后正站着一名男子。他穿着藏青夹袍,束着同色的发冠,眉眼清平,自带一股超然之气。 季云常? 我微微一愣,向前走了几步。 他似是微微一笑。“倾沐,别啥站着了,走,我带你出去。”说着,他向前伸出了手。 我内心隐隐觉得不对,不过还是衣言往前走了两步。 “苏倾沐!” 身后突然又传出一道润声,我再次回头,是一身月白长袍的赫连云沼。 他轻轻勾起唇角,润声道。“苏倾沐,你还不快过来,前面就能出去了。” 我脑子嗡的一声,还没抬腿,又一道声音从身侧响起。 “小丫头,你快过来,咱们赶紧出去,找完了药草,一起去救老元帅……” 我侧头去看。说话的是一身鱼袍的轩辕宸…… “你过来……过来,过来……来……” 三个人的声音重叠在一起,我感觉头似要炸开了一样,赶紧捂住耳朵,等在松开时,周围所有的声音都消失了,我抬眼去看,雾气只有我一人,轩辕宸,赫连云沼,季云常,都不见了…… “苏倾沐!” 一道薄凉的声音传了过来,我心头一怒,感觉气血一阵翻腾,猛的回头,是一身白衣的百里天祁。 他微微一笑,长手一抖,将长剑举起,殷红的血从剑中滑下,流向剑尾,啪的一下滴落在地上。 我怒从心起,想抖出墨阙,却发现袖中已空,剑不知被我丢在何处了。我高抬手,露出小弩,猛的拉动机关。 “嗖……嗖嗖……” 三剑追出,又是三简紧随其后,但他就似早有预料一样,挥长剑折腰身,轻轻松躲过了我的暗器。 “只有这点本事吗?”他突的一笑,眼中尽是冷漠薄凉。 语毕,他猛的举剑一横,我这才发现,他旁边的树上,并排绑了三个着三个人。 这三人皆是一身黑衣,头上罩了黑色的布袋,似乎是被堵住了嘴,正呜呜的喊着什么。 “苏倾沐,想知道他们是谁吗?”百里天祁又是一笑,手中滴着血的长剑一挥,唰的一下,黑布罩应声碎裂,三个人的容颜这便露了出来。 轩辕宸,赫连云沼,季云常…… 是他们! 我心里一紧。刚要上前,他长剑猛的向下一落,搭在了季云常的脖颈上。 “你要做什么!”我不敢在上前,只是怒目瞪他。 他似是漫不经心的转了几下刀锋,季云常脖子上立刻印下一丝血痕,他又踱了几步,用剑尖在赫连云沼的心口捅了一下,然后猛的一下指着轩辕宸的喉咙,转过脸来道。“苏倾沐,从这里过去,就能找到婆娑草,就能救苏霍了,你现在,是不是特别期待!” “你要做什么!” 我的心,突然崩的很紧,死命的盯着他的剑尖,一丝都不敢松懈,好怕稍一瞬间,剑尖刺破喉咙,他就没了。 “嗬……”百里天祁轻笑出声,将长剑挪开,凑近唇边轻轻的吹了一下剑锋,眼中嗜血的杀气暴起,“我要做什么?我得问问,你要做什么吧……”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策马连夜敢来边疆,最大的目地,不就是想杀我的人,毁我的计划,找机会断我羽翼吗?嗬,苏倾沐,你想的未免太过没好了吧……” 我心中燥意起,眼中杀气亦是暴起,“你说的对,我就要断你羽翼。我就是要毁你计划我要杀了你!” “嗬……”他笑了,点点头,“好,那你便来杀我好了。” 说完,他又将剑尖指过去,缓缓的道,“既然,你要杀我的人,那么,我先宰几个你身边的人,也不算过分,嗯,先宰谁呢……” 他将剑尖依依划过几人,最后停在季云常的心口,点点头,道“就他好了!” “不要!”我心里一揪,大声阻止。 他微微一笑,点点有头,那就他好了,说完,他滑剑猛的一刺。 “噗……”剑身刺进肉里的声音,清晰如耳。 我顺着剑身往上看,赫连云常沼的头已然垂下,殷红的血,自他唇角流出,滴答滴答的砸在剑身上,他,死了。 “百里天祁,你混蛋,你禽兽!”我打骂出声。 他点点头,猛的拔出剑,一股血流窜出,落在他的白衣上,“谢谢,我很喜欢这两个称呼,那么下一个。该是谁了呢……” 他踱了半步,在次抬剑,指上了轩辕宸的脖子,“就他吧,我讨厌他的眼睛。” “不,不要,不!”我急躁的向前两步,百里天祁手上用力,我看见剑尖将他的喉咙划破一大块,血一下就流了出来。 “别,别杀他,别!”我不敢在向前,心痛的不行,向有刀子扎一样。 “哦,明白了,早说嘛!”百里天祁点点头,剑在手中潇洒的挽出一个剑花,下一刻,那剑尖一转,噗的一下,穿透了季云常的心口。 “云常!”我的泪,如同奔腾的水,瞬间就涌了出来,感觉腿一软,噗通一下便坐在了地上。 血,从季云常的心口晕出,片刻就将他的心口染成暗褐色。 他将目光抬转过来。似乎是笑了一下,百里天祁忽然笑了,猛的拔出剑,用剑尾一挑,便将堵住他口的布挑开。 “咳……咳……”季云常咳了几下,血从他口中溢出,仿佛生命也随之慢慢的消散了。 我的眼泪止不住的流,心中揪的生疼,痛的不敢触碰。 他抬起眼眸,突然笑了。 “倾沐,不要难过,不要伤心。也不要为我哭,好好的活着,找到婆娑草,救老元帅,等打了胜仗,记得……回去拆开盒子。” 他的笑意渐渐涣散,终是一歪头,没了生息。 不,不要,云常…季云常! 我感觉心脏被刀子一刀一刀的割着,疼,已不足以形容此时的心情了,我猛的抬头,狠狠的瞪着百里天祁,“你这个禽兽,魔鬼!我杀了你。杀了你!” 百里天祁笑了,点点头,“不急,我这还有一个,等我杀了他,在研究你杀我的事情。” 说完,不等我反应,他回手便是一刀。 “噗!” 剑光一闪,狠狠的刺进他腹上三寸。轩辕宸闷哼了一声,缓缓抬头望将过来。 “噗!” 又是一剑,刺向他腹的另一侧。轩辕宸皱了一下眉,再次看着我。 噗! 又是一剑,刺在伤口旁边,轩辕宸漂亮的桃花眼里,此时已是无尽的痛苦。 我没有哭,也没有喊,傻了一样看着他。 三剑。剑尖刺破皮肉的声音,像魔魇一样,一遍一遍的在耳边回荡,再回荡。 我感觉不到一点疼痛,心不疼了,身体轻飘飘的似乎有人将我的灵魂抽走了一样。 “唰……”百里天祁用剑一挑,堵在轩辕宸口中的布也掉落了下去。 “小丫头……”轩辕宸弯唇,露出一抹笑颜,这一瞬间,我感觉抽走的灵魂又回来了,痛,从四面八方袭来,冲进皮肉,透过血肉,直钻进骨中,流淌到四肢百骸。 泪,再次流了出来,这一瞬间,我突然明白了什么叫撕心裂肺,什么叫痛不欲生。 轩辕宸轻轻的摇摇人,“小丫头,别哭,哭会很丑,我喜欢看你笑的样子,你笑给我看好不好。” 好,笑,我笑! 我赶紧去咧嘴。但是我真是笑不出来,我怎么可能笑出来啊! 轩辕宸弯起唇角,虚弱的道,“小丫头,对不起,咱们的赌约还没有分出胜负,以为可以一直留在你身边的,现在看来,好像不能陪着你了。 真遗憾,还没跟你去看过海边的日出,还没跟你去出海打过鱼,还没跟你去看这世间姹紫嫣红的美好景色,还没陪你吃好多你没吃过的东西,咳……” 他咳了一声,咳出一大口血来,我的眼泪就如打开的闸门,洪水般倾泻而下。 轩辕宸微微的笑着,恋恋不舍的看着我。“小丫头,这辈子最遗憾的事,是还没娶你做我的王妃。可惜,不能看到你穿着凤冠霞帔,成为我新娘的模样了,咳……” 他又咳了一声,眼神渐渐涣散起来,他微嗑着目光,不舍的望了我一眼,突然展出了一个最美的笑颜,“以后没有我在你身边,要多笑……” “噗……” 带着血的剑,又一次挥出,寒光一闪,正中他心口的位置。 不! 我狂喊了一声,感觉心口血气沸腾,一股腥甜涌向心口,噗的一声,一口逆血喷将出来。 轩辕宸……轩辕宸! 灵魂似乎又一次飞离了本体,若此时万剑穿心,似乎也不会感觉到痛了。 奋力的抬眸,我看到血从他唇角流出,他的眼睛一直看着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是他留给我最后的一抹温柔。 微笑,无力的垂下脑袋,那笑颜,从此停格…… “不,不要!”我伸出手,想要去抚一下他的脸,心口却是又有腥甜翻腾,又是一口逆血吐出。 我感觉周围的一切又开始涣散起来,唯独百里天祁狂妄的笑声和嗜血的剑尖在眼前不停晃动。 心口骤痛,意识开始模糊,恨意却在翻涌。 百里天祁,我要杀了你,你还我轩辕宸! 还我的轩辕宸…… ☆、第一百一十三章 我……吃了谁的荔枝 心口血气翻涌,意识在难清晰,我抬头看了一眼,眼前灰蒙蒙的,那浓浓的雾,好似化不开的伤,千丝万缕,辗转翻涌…… 呃…… 心中闷痛,我又是一口逆血呕出,身子栽倒的同时,我似乎听到了熟悉的呼唤,但我,在无意识。 再次醒来的时候,身边灰色散去。天是黑的,隐有星光点点,风吹过,有血腥气扑将过来,我心口憋闷,连呼吸都痛。 “咳……咳……”感觉口中腥逆,忍不住咳出声来。 “倾沐!你怎么样?”身边响起脚步声,一张熟悉的脸出现在头顶。 这是……季云常! 我猛的起身,一把抓住他的胳膊,脸颊,眉毛,一切如常!他穿着素色简装,心口处,也无剑伤。 “倾沐,你怎么了?”他神色略是担忧,轻轻的摇了两下我肩膀。 我微微的摇摇头,转眼去看,正对上一双蕴着月光的桃花眼。 他穿着随从的束脚卦衫,易了容的脸上看不出半点原本的模样,他的腹,他的心口,皆无剑伤。 他没事,他没有死…… 心中千回百转,我就这么看着他,眼框渐渐湿润,两行泪便这样流了下来。 “哎……”轩辕宸一下子慌了,两步到至身边,慌忙的掏出娟帕就抹泪,“这是怎的了,怎的还哭了,别哭啊,哭了不美了……” 他轻轻的用帕子拭掉我的泪,动作小心翼翼的,像是在擦拭着世间最宝贵的珍宝。 心头那种钝痛的感觉还在,我看着面前的轩辕宸,浅声问道,“怎么回事,我怎么了?” 轩辕宸叹了一声,道,“咱们走到林中,突然刮来一阵雾风,那雾中有毒,会使人神智迷幻,你闭气不及时,中了雾毒。” 我点点头,原来那些都是幻觉。只是…… 那幻觉为何如此真实,直到现在,我还能感觉到他死的时候,看过来的眼神和温柔的叮嘱,那种撕心裂肺的疼痛感,根本不像是幻觉。 轩辕宸叹了一声,将水袋拧开,递将于我,我接过喝了一口,感觉嗓子有些刺痛,许是吸入大量雾气的缘故。 左右去看,不远处有两堆篝火,原本十几人的队伍,此时只剩下七八个人,他们…… 见我神色疑惑,季云常道,“那雾毒很是怪异,大家虽有闭气。却多多少少,都肿呼吸进了一些,那些将士也不知幻念到了什么,竟是相互打了起来,雾气渐重,根本就看不到他们在哪里,更是无法阻止。等雾散了一些,咱们也损失了近十名将士。” 我点点头,又喝了一口水,沁凉的水液流淌,我似是好了很多。 轩辕宸叹了一声,心疼的道,“你在幻觉里看到了什么?我找到你的时候,你神智很是涣散,还呕了许多心血,模样当真吓人。” 我自然不会告诉他事情,只是轻轻的摇摇头,说不记得了。 轩辕宸也不多问,只是叹了一声,道,“你这次中毒,心脉已有损耗,切记莫要动气,回去后,需得细心调理些时日,方可恢复如常。” 我点点头,将水袋递还给他。我这呕血的毛病。也有很久没有犯了,真得注意些才好。 这功夫,赫连云沼也走了过来,手里拿着一只烤熟的肉腿,先是上下打量我一眼,然后便道,“怎么样,可是还好?” 我点有,说还好,他嗯了一声,随后将肉腿递了给我,“野鹿腿肉,尝尝吧。” 我并不饿,也还是应一声接过来,随意的撕咬了一口,嚼了两下,我突然想到一件事。 我记得,摔倒时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我还吃了冰凉的荔枝。 既然一切都是幻觉,那荔枝…… 我心里一慌,感觉脸颊烧的厉害。 我就是在笨,这会儿,也都明白那荔枝是何物了。 我记得,幻雾未来之前,我左边站着轩辕宸,右边则是赫连云沼。吸进幻雾后,我回手就抱了一个人,随后就摔倒了…… 那功夫。季云常站的较远,那个人,定是他二人之一…… 那荔枝,究竟是谁的啊…… 我感觉心脏噗通噗通的跳的不行,随意咬了一口肉,缓下心神,然后似漫不经心一般的,偷偷的打量二人。 我发现,赫连云沼的面色如常,神色却是隐隐有些不自然,我心里一慌,不会是是他吧? 在又去看轩辕宸,他此时正在看我,见我眼神转过去。他竟是弯唇笑了一下,一双眼睛晶亮亮的。 我突然感觉有点不自然,像是偷吃糖果的孩子被当场抓了包,有着微微的窘迫。 对了,我隐隐记得,去嘬荔枝的时候,感觉什么东西扎了我的手…… 赫连云沼脸上光滑无比,而轩辕宸易了容,此时正是一脸的胡子…… 胡子,扎手……那么…… 天,我吻了轩辕宸,而且还嘬了几口! 而且,我记得他趁火打劫了,竟然主动凑过来…… 哼,这个流氓! 我突然有点气恨,但更多的是窘迫,赶紧低头去咬肉,许是略有慌乱,竟是一下子咬到了唇上,疼的嘶了一下。 轩辕宸赶紧拿水过来,脸上略有责备。眼中却尽是心疼,惹的赫连云沼神色深深的看他好几眼。 还好是他。 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了这样一个想法。 此时夜色已深,众人皆都疲惫异常,吃过了肉,便纷纷找地方休息去了。 我依靠在树干上,轩辕宸依靠在树的另一半。周围很是寂静,天边一轮残月斜挂,偶尔有风吹过来,林中阵阵的青草气息。 “小丫头,今天我也吸进不少幻雾,你知道,我在幻雾中看到什么了么?”他突然轻声的道。 我嗯了一声,表示在听,他便又继续道,“我在幻雾中,看到了你。” 我不语,心中有淡淡忧伤,我也看到了母亲,多年不曾入梦的母亲。虽是时间短暂,那感觉却是太真实了。 轩辕宸道,“小丫头,你怎的不问,我看到你如何?” “嗯,如何。”我随意应着。他却是笑了,“真没良心,问的这么漫不经心。” 他沉默了一下。继续说道,“去看到你将散发挽成了鬓,点了朱唇,画了胭脂,穿着最漂亮的花簇喜服,凤冠霞帔的站在那里。突然有一阵风吹过来,你的红盖头轻飘飘的被风吹走。然后,你便对我笑了。” 我微微勾唇,也不回话。 他便又道,“小丫头,你笑起来的时候,可真是还看。眼睛略微弯着,唇也弯着。脸颊似乎还有两个小梨涡,甜甜的。” 他轻笑一声,道“其实,我还挺喜欢那幻雾的。” 我不语,他亦是沉默。 过了一会儿,他柔声道,“你笑起来很好看,总见你弯唇,却是看不见你真的开心,小丫头,你心里究竟想着什么?” 我轻轻的叹了一声。 想着什么,自然是想着何时能报仇雪恨。 这么多年,我夜夜入梦,都感觉凤家的冤魂在哭泣。这种渗在骨子里的血海深仇,不是亲身经历,不会有人懂的。 我微微仰头,看着天边残月,心思也跟着缥缥缈缈。 “小丫头。”他轻唤,我嗯了一声,等了半天也不见他说话。好奇的转脸去看,发现他瞌闭着眸子,竟然是睡着了。 我楞了一下,随即便又转身靠在树上,轻风习习的,没一会儿,便就睡着了。 次日。碧空晴朗。 一夜休息,我的精神好了很多,季云常晨起打了野兔,用泥包着烤了野兔肉,众人吃饱喝足后,便起身继续往前行走。 我腿还是没力气,轩辕宸便一路背着我走,季云常几次想要换班,都被他打着哈哈拒绝了。大家一路前行,偶尔遇到些毒虫蛇蚁,但是相比之前遇到的危险,这些便显得微不足道了。 就这样,又走了几个时辰,终于行至山顶,周围树木徒然便阔,山风大起,小草野花迎风摆动,视野也开阔了起来。 “快看那边!”那个瘦高兵卫突然兴奋的往前一指,众人望将过去,皆是露出了笑颜。 前方有一断崖,崖上布满了稀碎的石缝,其中一个石缝中,一株绿茎紫顶的多瓣植物,正迎着风微微摆动着,那不是婆娑草,还会是何物! “哈,终于找到了!” 三天,历经艰难,终于看到了婆娑草,兵卫们皆都很是高兴,我却开始犯愁了。 婆娑草是找到了,但是从山顶到崖的那边,有七八丈远,怎么过去呢…… ☆、第一百一十四章 回城 用轻功显然不行,这两座崖间的距离太长,怕是踏轻功飞至一半便会用光力气,这个崖下可是万丈深渊,略有差池,便可能粉身碎骨。 搭锁桥这是,想都不用想,别说我们身上没有可以搭锁桥的材料,就是有,这个距离想搭也难。这峭壁太陡,崖峰下虽也有青野藤可以搭手,但是想攀过去,简直太危险了。 众人先是喜悦,随后也都发现了这个关键问题,眼看着婆娑草就在不远处,就是摘不到,这可谓是最让人心急的事了。 大家冥思苦想,办法倒是想出许多,却没有一个靠谱的。我抬眸去看轩辕宸,他正蹲在崖边,向下望着什么出神。我略一迟疑,便也走了过去,顺着他的眼神去看,发现他在盯着几处青野藤。 “你想到什么办法了吗?”我问。 他沉吟一下。伸手拣了一根野青藤向上扯。这藤子的根茎生在石壁缝隙中,藤身足有小儿手臂粗细,山顶风吹日晒的,藤茎虽是粗糙,却也韧的很。 他向上不断拉扯着藤蔓,不大一会,崖边就聚了很大一堆的藤子,赫连云沼和季云常几人不解何故。纷纷围将过来,那个方脸的将士还过来帮忙拽拉,终于将垂在崖下的野藤尽数拽了上来。 轩辕宸也不犹豫,起身用力的试试牢固度,然后又将藤子展开,大致估算,这藤长竟也有七八丈之多。 野青藤,悬崖…… 我心思一动。隐隐猜到了些什么…… “陆兄弟,你这是要做什么?”赫连云沼还略有些不解,开口问道。 轩辕宸此时已将藤子顺直,用力的试了几下藤尾韧性后,回道,“我要荡过去。” “荡过去。”赫连云沼眸色一亮。 是了,藤子生在石缝,可谓牢固异常。若以其为垂点荡过去,只要速度够快,婆娑草必然手到擒来。 轩辕宸将藤子尾端系在腰上,试试两下,又将拽上来的藤子放垂回悬崖下,这边要跳。 “哎,等等。”我拉住他。 他挺住身,唇边展出微笑,转头过来,“怎么了。” 我看看他腰上藤子,又看旁侧陡峭的万丈悬崖,心中隐有不安。 他笑了,“郡主,你担心属下?” 我叹将一声,“会很危险,要小心。” 他撇了一眼对面的婆娑草,唇边笑意更盛,“若能安全回来,郡主可否答应属下一个要求?” 崖顶的风很大,将他鬓角边的碎发吹散,逆光里,他陌生的脸上,青青的胡茬,黝黑的肤色,那双眸子里,散出一种温柔的暖光。 我突然想到幻雾之中,他最后看来的目光。 风吹过,心中竟隐隐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什么条件。”我问。 轩辕宸眸中现出一抹亮色,我感觉不对,一下想到了赌约之事,马上道“不能是有违意愿,有背常理之事。” “当然不是。”他笑了,然后突然凑近在我耳边说了一句什么,不等我反应过来,脚下一蹬,便飞快的跃下了悬崖。 “噗通……噗通……” 我的心突然跳的很快,赶紧凑近了悬崖边去看情况。 “嗖……” 暗色的身影如云燕一般下下坠,待到快接近青藤末端时,他脚下一蹬,接力减缓了冲力。等到稳平了身体,他抬头向上看,对着我弯唇角,勾出一个深深的笑颜。 我脸上一烧,本想瞪他一眼,却见他已借力一蹬,身子悠忽忽便荡了出去。 “呼……” 青色的身影在万丈悬崖之间划出一个弧度,待临近婆娑草时。他瞅准目标猛的一抓…… “喳………” 一声怪叫,不知从哪里飞出一只通体清灰色的红爪大鸟来,那鸟速度极快,中是瞬间边飞至轩辕宸手边,在他出手的同时猛的一叨。 事出突然,轩辕宸忙缩回了手,由于惯性,他的身体也在半空中一个悠荡,荡回崖这边来。 “不好,那怪鸟要吃婆娑草!”季云常皱眉,飞快的的抬高手臂。 嗖的一下,两只袖剑迎风追出,那怪鸟似是听到了声音,只是扑闪翅膀凌空一旋,便轻松躲过袖剑,于空中旋转一圈,再次低头去吃药草。 “哎呀!”众人跟着一声惊呼,我亦是紧张的握紧了拳头。 进山三天,这草是我用力量寻找到的,为了找它,我透支了力量,现在还双腿无力。若是被这畜鸟吃掉,这茫茫深山,如何在寻第二株药草啊。 我心中紧张。却是想不到办法,却听“锵啷……”一声,身侧寒光一闪,一道银光逆光而出,直直的飞向怪鸟。 那是赫连云沼的寒水宝剑! “喳!”那大鸟警觉很,怪叫一声,扑棱棱翻动翅膀,那寒水剑贴着它后背擦过,斩断几根羽毛,撞上了悬崖壁,后又跌进了山崖之下。 “锵啷……” 又一声拔剑声,我看到轩辕宸凌空荡出,同时抽出盘在腰间的盘龙软剑,手起两个剑花,直冲向怪鸟。 偷袭,缠斗…… 鸟为飞禽,是空中之王,轩辕宸每次荡出,最多能出手两招,这万丈深渊间,多荡一次便多一次危险,我突然有点紧张,紧紧的盯着野藤的根处。 还好,藤子较是牢固,并无脱开的痕迹。 “倾沐,你玲珑弩可还能用。”季云常突然问。 弩箭早在幻烟中用光了,不过… 我随手一抹,掏出袖中唯一的一只流星镖,想了想,还是交给了季云常,“你来!” 情况紧急,他也不客气。双指夹起流星镖,侧身而立,微眯眼,出手! “嗖……” “噗!” 流星镖破出一道闪电,直接刺入怪鸟翅膀之侧,那大鸟发出一声惨叫,扑棱几下翅膀,直直的坠下了悬崖。 这功夫。轩辕宸也又一次荡了出去,看准目标,用力一拔…… 咔…… 离了几丈的距离,我似乎还是听到了根茎破土的声音。众人似乎也跟着送了口气,凑到崖边,一齐向上扯着藤子,没多会儿,便将轩辕宸拉了上来。 “郡主,草药。”他微微弯唇,伸手将婆娑草举在我面前。 我伸手将其接过,绿色的根茎,紫色的瓣叶,这小二草药,得之当真不易。 “喳!” 还没等高兴,自悬崖之下突的传来几声怪叫,自深山之中似有许多声怪叫与其呼应。只片刻功夫,远处黑压压飞来一片那种青色怪鸟。 “跑!”轩辕宸最先反应过来,揽着我腰肢凌空一跃,便跃出了丈许。众人反应也是够快,转身撒丫子便跑。 开玩笑,一只怪鸟已然难缠,这么一大片,可还了得! 草已到手,无用的缠斗多做无意,三十六计,溜为大计。 穿树林,过草地,跃怪石…… 怪鸟在天上追,一行人就在地上跑,从正午追到了未时,又从未时追到了夕阳西下,直到太阳褪去,那鸟儿许是不能夜视,这才盘旋与空中,不在追赶。 众人也不敢松懈,又往前跑了近一个时辰,直到确定怪鸟彻底被甩在身后了,这才缓过气来。 “哎呀,亲娘嘞!”那方脸将士一屁股坐在地上,一边抹汗,一边揉着肩膀。刚才他跑的慢了些,被一只鸟使劲叨了两口,衣服都叨破了,皮肉上现出大片青紫。 众人早已经跑不动了,纷纷坐在地上,那个瘦高将士更是直接成大字型躺在了地上,我看的清楚。刚才他跑的急摔了一跤,一大堆怪鸟便冲他飞去,他那会儿吓坏了,嗖的一下从地上窜起,逃跑的速递那叫一个快! 轩辕宸将我放在一个树桩上坐下,自己则坐在了旁边,掏出帕子抹了两下额头的汗,然后拿出水袋递给我。 我喝了一口后,他便又接过去,扬脖灌了几口。 赫连云沼和季云常也坐在了旁边,待大家都缓过一些后,想起刚才之事,皆都笑了起了。 一路千难万险,最后还被一群怪鸟追的慢山跑,真是有够狼狈。 不过,不管怎么样。找到了婆娑草,也算是不虚此行了。 此时天色已晚,显然已经不能在赶路了,大家四下观望,发现此处通风极好,蝉鸣鸟叫似也安全,便就此点上篝火,准备休息一晚,天明在下山。 折腾一天,众人也都累了,我虽然一直被轩辕宸揽着,但许是呕了心血的关心,浑身也是沉重的很。 怕婆娑草的味道引来飞兽,我便用几层软帕将草包严实,又放进贴近心口的位置,这才靠在一方树干上。迷迷糊糊的,很快就睡了过去。 我睡的非常不实,一会儿梦到野兽,一会梦到大蛇,一会又梦到刀光剑影,无数尸骸堆在城墙之下,忽悠一下醒来,月还当空,似也没睡多久。 叹了口气,我摸了一下放草药的地方,转了下头继续睡,迷迷糊糊的,也就天明了。 上山时一路凶险,回下山的路,自然也满是荆棘。 众人一路小心翼翼,生怕在着了什么道,但即使这样,还是有两个将士不慎被一种奇怪的毒虫咬到,当场丧了命。 上山之时二十几人,下山时就只剩下不足十人,我们寻到了马匹,回头看着空出来的那些战马,心中皆是痛惜。 将士,就算是死,也该死在战场上,哪怕黄沙掩骨,哪怕尸骸不齐。 而如今,他们竟是死在了这嵇戈山中,真是可惜了这十几个大好儿郎。 “走吧,老元帅,还等着草药救命呢。”轩辕宸轻声的道。 我嗯了一声,提缰打马,一行人便又往麦城方向疾驰。 ☆、第一百一十五 试探 115 一路驰行,待行到戌时,便见到了麦城城楼,将士前去喊话,便有士兵开了城门,我们一路打马,回到营地直接去了廖神医那里。 “哎呀!你们可算回来了!”廖神医听到动静,急匆匆从门里迎出,张口便问“可是找到草药了?” 我点点头,赶紧将包了几层的婆娑草递过去。他赶紧伸手接过,飞快的打开后,先是闻了闻根茎,又掐了一点叶瓣尝尝,这才露出笑意,点头道,“对对对,就是这个,就是这个!” 说完,他转身便去了后房,不大一会儿,就端了一碗温药回来,进屋直接将药灌进了苏霍口中。 只是几天,苏霍面容似又憔悴了许多,原本花白的发。已然变成银白,眼角皱纹横生,很显老态。 “廖神医,苏帅情况如何?” 待他将药灌完,我开口问道。 廖神医叹了一口气,道“情况很是不好,昨日老帅夜半醒了一次,喝了口水。睡到现在也没醒。这碗药前日便已煎好,一直在火上温着,就等你们的药草回来,配出另一副汤药,才敢给他喝下。哎……这药理很是猛烈,也不知老帅能否熬住啊!” 他叹了一声,用帕子将苏霍唇边汤渍抹净,嘱咐了几句。这便又去了后房,估计是要将婆娑草入药了。 这会,早有人通知七皇子我们回来的消息,他连简甲都没穿,一身便装酒赶过来了,一见赫连云沼便问“可是找回草药了?” 赫连云沼点点头,“已经入药了。” 七皇子也算松了口气,谁是有事相商。便拽了赫连云沼和季云常去往议事大厅方向。人都走远了,诺大的房间里只有我,轩辕宸,和躺在榻上昏迷的苏霍三人。 我走上前去看了看,喝过药后,他脸色似乎透着一股青灰眉头紧皱着,似乎在忍受着极大的痛苦。 我有点不忍在看,便将他的手放回被子里,退后几步,坐在门口的门槛上。 轩辕宸轻步跟过来,坐在我旁边的位置,安慰道“放心吧,老元帅吉人自有天相,会没事的。” 我应了一声,点点头。 廖神医的门口了许多药草,夜晚有风吹过,呼吸间尽是药香,不知为何,也没是动气,我心口突然一阵血气翻涌,忍了几下,才忍住呕血的感觉。 抚着喉下半寸的地方微微皱眉,轩辕宸似是发现了什么,赶紧将手搭在我脉上,搭了一会,他脸色开始凝重,我问他怎么回事,他说,“你的脉像很是奇怪,无半点病脉,却虚的很,前日虽呕了心血,却也不至如此,我竟也看不出怎么回事了。” 一定是我那力量反嗜而至。 我心中想着,面色却是淡声道,“许是这几天,才过疲乏才如此,一会儿等会廖神医回来,让他给我配两副温补的药,许是就好了。” 轩辕宸点点头。“也好。” 奔波了几天,身体乏的不行,此时已然入夜,却是半点睡意都无。 半响,轩辕宸突然凑近了一点,笑眯眯的道,“小丫头,你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我一愣,随即便冷然道,“你说的什么,怎的听不懂。” 轩辕宸一脸的不可置信,道“喂,小丫头,做人可要讲信用的,我跳崖之前,你可是答应了的,这会儿怎就不承认了。” 我淡淡一笑,转脸过去,问道“你且说说,我答应什么了。” “你答应……”他说了一半,突然停住了,似是仔细回忆了一下,然后便摇头笑了,“怪我,真是怪我了。你这丫头什么都没说,我便跳下去礼物,失策,真是失策。” 我微微一笑,仰头去看天际的残月。 他轻笑一下,又凑过来一点,道。“小丫头,让你唤一声御弟哥哥,有那般的难么?你便唤一声听听可好?” 我不说话,他竟是又凑近了一点,道,“小丫头,你可不许耍赖,这可是咱们之前就说好的,耍赖可是会变丑的,你脾气本就不好,要是在丑一点,怕是除我之外,在难嫁了。” 我撇了他一眼,也不言语,他凑过来,似要再说什么,斜刺里突然有一道润声传将过来。 “陆兄弟,宁郡主不喜说话,你为何非要让她说话呢。” 话音落,赫连云沼便信步而来。他已去下尘衣,换了一身月白色衣袍,冠发束起,面庞如玉。 他背手走至我二人面前,扯唇角挂起润颜,对轩辕宸道,“陆兄弟,陆小二?本王觉得,这名字把太适合尊驾,不如,换种叫法如何?” 轩辕宸站起来,笑了一下,道“不知王爷。想要怎样称呼呢?” 赫连云沼对上他的眼睛,缓声道,”不如就叫……宸王如何?” 轩辕宸不语,赫连云沼继续缓声道,“中陆国皇御弟,御亲宸王。本王觉得,这个称呼,更加适合尊驾呢。” 我有点头大。来到营中也有七八天了,边将离圣京较远,但是再远,中路国皇御弟举兵八万精不兵扎营城外,要迎娶宁安郡主的消息,也应该传过来了。 嵇戈山一路行来,赫连云沼早就注意到了轩辕宸,一路上早就百般试探,虽不得其果,心中定也有了思量。 回来后,得知道京中消息,略一联想,就算是傻子也知道他是谁了…… 轩辕宸弯唇朗笑,抱拳一礼,道,“沼远王当真好眼力。佩服,佩服!” 赫连云沼先是还礼,然后亦是润声道,“宸王千里迢迢而来,又一路如此照顾宁安郡主,真可谓是用心良苦啊。” 轩辕宸面色不变,拱手道,“哪里哪里,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宁安郡主天资聪颖,容睿动人,能护在郡主侧,乃是极大的荣幸,何来用心良苦一说。” “哦!”赫连云沼点点头,似是了然道,“看来宸王。也是性情中人啊。” 轩辕宸点点头,道“沼远王说的极是,我中陆男子许是不如西祁男子英武,但若比起性情,却不输给咱们西祁男儿。” 赫连云沼点点头,“观宸王便可知其一二,中陆山水,果真英才辈出。” 轩辕宸颔首。微微一笑。 官话打的差不多了,赫连云沼便开门见山的道,“中陆一向不理四国纷争,如今宸王想娶我西祁郡主,可是有意两国邦交?” 听赫连云沼这话,我也明白了一些。 他不但知道了圣京的消息,怕是也得了西祁皇的授令,过来探轩辕宸口风的。不然。以他的性子,是不会说这般略有唐突的话。 也难怪西祁皇急于探其口风。 轩辕宸跟我来了边疆,圣京城外却是留有他几万精兵。我知他因何随我而来,但老皇帝可不知道。 如若这轩辕宸有什么异意,或者与南疆有什么联想,只一个外和,西祁便会在陷被动之地。 我猜,老皇帝因了轩辕宸之事。定是寝食难安了,不然,也不会急着让赫连云沼探口风…… 轩辕宸礼貌笑道,“沼远王也说了,我中陆一向不惹纷争,我虽是中陆宸王,但也一向不理政事。我带那几万精病,实是味蕾迎娶郡主而来。此次若能迎娶郡主,本王,必定视郡主为珍为宝。” 他这话,已经说的够明白了,他虽是中陆宸王,但只是个逍遥王爷,此行,只为娶亲而来,并无过多其他意思。 赫连云沼眸色如水,也看不出此时在想什么。 半响,他踱了两步,继续试探道,“可是,据本王所知,宁安郡主,似是没有应中陆这门亲事。宸王跟在郡主身边,似是有些不妥吧。” 轩辕宸笑了,“金城所致,金石为开,相信有一天,郡主会答应的。”说完,他转头过来,温柔的展出一抹笑颜,而我分明感觉到,另有一道目光,也注视了过来。 “夜深了,本王以派人给宸王准备好了房间,宸王劳顿数日,也该是好好休息了。”赫连云沼一挥手,马上有两个兵卫过来起礼。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轩辕宸自然懂得,但此时已表明了身份,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便随之行去,待到轩辕宸走远了,赫连云沼忽的一下笑了,然后,一步一步的,慢慢踱步靠近过来。 那种无形的压力,又出现了,我本想站着不动,但他靠的太近,我后退了两步后,终是仰头望着他问,“王爷,你这是何意。” “何意?” 赫连云沼笑了,“小倾沐。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现在,还真是不能小看你了……” “王爷,你说什么,倾沐听不明白。”我后退半步。他竟有手机欺身一步。 ☆、第一百一十六章 有兴趣 “哦……不明白?”他扯起唇角,缓缓的道,“中陆宸王为你举兵,易了容都要跟在你身边,你一句话,季先锋便冒死都为你进沼泽趟路。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小倾沐,你果真是不一样了呢。” 我深吸一口气,挺直身子淡声道,“王爷,您这是说的哪里话。宸王举兵易容,又不是倾沐所示意,季将军进沼泽趟路,那也只是身先士卒,大将之风。 勿说,那沼泽中本就有路,虽是有危险,但也谈不上冒死一说,但说趟路这事。他不趟路,也会有别人趟路,不管是谁前去探路,为的都是尽快找到婆娑草,医好苏帅的病。 咱们行至嵇戈山。目的就是找草药,难道倾沐找出了路,反而是错的吗?” 赫连云沼笑了,“小倾沐,你果真和当年一样伶牙俐齿,也好,我们尚且不提这些,那你便于本王说说。沼泽中的路,你是如何得知的,婆娑草的位置,你又是怎么知道的。” 这个…… 我又深吸了一口气,仰头去道,“王爷,若倾沐说,这些都是凑巧呢。” “凑巧?”赫连云沼轻踱两步。站在院中月下。 我点点头,认真的瞎掰道,“是的王爷,倾沐早说了,是凑巧在一本杂谈书中见过这山沼泽的记载,细细观察下,这才找到了路。至于婆娑草的方向,倾沐只是觉得另一个方向更加潮湿,抱着赌一把的心思,这才提议换方向走。” “赌……”赫连云沼轻转过身,月拉长了他的影子,他月白的衣袍在月下泛着青光,“这样看来,小倾沐,你运气真不错,竟然逢赌必赢。” 我不在说话。他亦是不在说话。 月下,风吹动,我二人衣阕轻飘,淡淡的药草香袅绕,一院寂静。 半响,他润声问道,“小倾沐,那枚玉佩,可是戴在身上?” 玉佩?我略是一愣,随即便想起了当年那枚青字蛟龙佩。 那东西,当年他给我以后,便让我随意的扔在首饰盒里了。这些年陛下和皇后娘娘赏赐的首饰就较多,那玉佩早已经压在最底层了,如若他不提,我定是想不起来的…… 见我不语,赫连云沼回转过身,眸色深深的望将过来,“可是弄丢了?。” “自然不是,玉好好的。” “为何不带着。”他又问。 我别过头,不去看他的眼睛,“路途遥远,怕带在身上有闪失,便先存放起来了。” 他沉吟了半响,竟然轻笑了一声,道“回去以后,找出来带在身上。” 我微垂眸眼,不语。 “怎的,让你带着玉佩,你似是很委屈?”他轻踱两步,行至跟前,眸色清澈,却也深不见底。 他的眼睛和皇后娘娘很像。都是漂亮又清澈,但就是这清澈,才最难懂。 这些年,皇后娘娘也经常用这样的眼神看我,我总感觉,她明明是笑的,眼中却是无一丝波澜,喜怒哀乐都不达眼底。像是没有情绪,偏好似又什么都看的透彻一样。 我暗暗一叹,颔首道,“倾沐不敢。” “不敢,本王怎是觉得,你没有什么不敢的事呢。”他行至一片药材前,随意捡起一颗三七,似漫不经心的转了一下,然后又放了回去。 “奏俞未批便擅自离京,孤身穿山脉,议事帐中使诈逼本王失招,引狼群破南疆敌营。几年不见,小倾沐,你当真是本事了不少啊。” “王爷说笑了,蒙陛下恩施,被御封为宁安郡主,乱难当头,本该为君分忧,倾沐,也只是做了该做之事。” 赫连云沼微微笑着,从袖中掏出一个镶着明黄罗边的折本,递过来道“昨日从圣京快马加鞭而来的圣谕,给你的。” 我接过来打开,这圣谕前半部分基本都是颂念。不过碍于赫连云沼在侧,我便也象征性的多看了几眼,走马观花的瞄过之后,就见纸页最后写着:国之宁安郡主,聪慧过人,有勇有某,此战高皆,功不可末,特赐予都郡三座,享公主禄。” 赐都郡,享公主禄? 我早封了郡主,虽是个蒙恩的挂名郡主,但锦衣玉食什么都不缺,虽是一直也无封地,但是望观西祁几十年,有封地的郡主,可谓凤毛菱角。 至于俸禄,我虽不缺这几个钱,但公主禄和郡主禄,从级别上看,也是差了一大截的。 虽然,我在边疆助力,打了首个胜仗,陛下有所赏赐也是正常。但是赏公主禄,又赏三座都郡…… 这赏的,未免也太重了些…… 老皇帝这葫芦里,是卖的什么药呢? 难道是因为轩辕宸? 他既然知道轩辕宸跟我来了边疆,又让赫连云沼前来试探,莫不是想来个顺水推舟,提了我的头衔,好在西祁与中陆间,先铺一条路? 仔细想想,也却有这种可能。 虽是打了场胜仗,但是西祁情况依旧不乐观,若是真能与中陆联姻,对西祁,却是好事。 不过…… 我怎的感觉很不舒服! 就像是明明只想站在悬崖边看风景,却突然有人从背后推了一把。 帝王策,果然是便步步为营。 这般大肆赏赐,边军将士只会觉得立功封赏理所应当,振奋军心的同时,人人都会觉得陛下隆恩浩荡。 但等到他日我回京,等着我的局,怕是已布好了吧…… 我合上圣谕,微抬头看着天边残月。赫连云沼盯着我半响,突的扯唇一笑,“倾沐,你长大了,果真凭自己的本事,变的很好了。” 我转头望向赫连云沼,他正在对我笑,深不见底的眸子中,此时荡着波澜,像是瑶池之水,起着点点柔韵。 几年征战,他似乎也变了模样,温润中带了一丝邪气,曾经的温润皇子,早已被洗礼成了铁血战王。 如果曾经的八皇子是润风雨露,清清荡荡,那么如今赫连云沼便是暴雨,淋漓透彻。 我突然有些心慌,也在这一瞬间。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每次他一靠近,我便会不适了。 年少总是轻狂,轻狂便会犯错,我似乎做错了什么…… 他微微一笑,“小倾沐,我对你真的越来越感兴趣了,你说,该怎么办才好……” “轰……” 明月当空。我突然觉得一道乍雷响起。 他在说什么…… 他轻笑一声,转身背过手,慢慢的走出院落。 残月如皎,一地隐洒。 一阵微风吹来,鬓边碎发随风轻动。 心突然乱的很,心口似有血气翻腾,我大口喘息了几下,回身进到屋里。 苏霍喝了药也有一会儿了。此时嘴角异常干裂,隐隐透着一股青紫,额头更是冒了许多细密的汗住,我用手去探,发现他烧的厉害,正想去喊廖神医,便见他断了药碗从屋外跑进来。 我忙起身道,“廖神医。苏帅烧的厉害,你快给看看。” “什么,起热了!”廖神医神色一下凝重起来,三步变两步的小跑过来了,将药碗放到桌上,蹭蹭两步去至榻边,先探探苏霍额头温度,又切他腕脉。突然将惊道,“不好,老帅中毒了!” “什么?”我也跟着一惊。 只这功夫,苏霍唇边青紫更弄,眼窝下方似也开始泛起青黄,心口急促的起伏几下后,呕的一下,自昏迷中翻身,呕出一口青紫的血来。 “糟糕!”廖神医碎骂一句,飞快的从袖中抖出一个瓷瓶,打开,将瓶中唯一的一颗药丸倒出,捏碎外层的封蜡,从中拣出一颗比小指甲一半的一半还小的棕黄色要丸来,飞快的放进苏霍口中。 “快拿水来。”他急促的道。 “哦,哦。”我赶紧跑到桌边,倒了一杯温水过来,他接过杯盏,捏苏霍口鼻直接灌下。 昏迷中的苏霍似还有知觉,努力的将水吞下。廖神医感觉又摸出针包,在苏霍头顶等几个大穴翻针而入,不大一会,便见入针的地方开始有青气冒出,又过了一会,苏霍的唇似乎便没那么青紫了。 廖神医又掏出几根细针,分别入针,待到半个时辰后,苏霍面色终于恢复常态了,我试着探了一下其额头,虽然还热,却不那么烧了。 廖神医用袖子擦了擦额头的汗,道。“呼!可算是救回来了。亏了老夫手头还有一颗大还丹,不然,天罗老子来了,也救不回来他。” 大还丹我知道,据说是能解百毒,起死回生的宝物,据说是万金难寻。廖神医刚才拿药时,半丝都没犹豫,果然是医者仁心,我对他竟是又起敬佩。 “去把药汤拿来。”他道。 我赶紧去桌边,将他先前放的药碗递过去,药已凉了,他便直接用碗灌至苏霍口中。 眼见苏霍喝下汤汁,呼吸平稳下来,他这才舒了一口气,将苏霍平放好,拔针,掩被角。 我等他做完,便才开口问“廖神医,你刚才说,苏帅是中毒了?” 他点点头,“武门奇毒,一种很是猛烈的毒,此毒沾之殒命。若不是,老夫给元帅的汤药药效猛烈,两者相克,抗衡了一会,怕是苏帅此时已然归西。” 这么狠! 我微皱眉头,“这毒,是何时下给苏帅的。” 他神色马上凝重起来,问“我去熬药这功夫,可是有谁进来过?” 我摇摇头。 我先是和轩辕宸坐在门槛上,又和赫连云沼在门口说了半天,这屋子不大,只有一门,若是有人,我定会发觉的。 廖神医神色迟疑,望向桌子方向,发现最开始给苏帅喝的药碗还在桌上,赶紧起身去拿,放在鼻端闻了两下,略一皱眉,又刻意闻了闻碗外沿。当即皱眉道,“这毒,竟是被抹在碗沿边上的,老夫真是大意了! ☆、第一百一十七 连环计 抹在碗沿边上…… 我问,“廖神医,这药可是您一手熬制?” 他点头道“这是自然,老夫研药理数十年,一向小心谨慎,凡是经手之重症,皆是老夫亲自抓药熬制,老帅这盅药汤,老夫更是不错眼睛的盯着熬煮而成,就在今日酉时,老夫还亲自尝过药,那时碗边定是没有被抹上毒的。” 说完,他又很是气愤的道,“这人究竟是何人。当真阴狠,竟然下这么烈的毒,若是被老夫知道是谁,定腕了他手筋喂狗!” 酉时,戌时…… 那就是,我们刚回来,毒就下好了。 我们不回来,找不到婆娑草,元帅殇。我们回来,老帅喝了药,中毒殇。 下毒之人,这是左右都不想让老帅活啊! “廖神医,这武门奇毒,可是咱们西祁之物。怎的倾沐从没听说过?” 青蓝阁的小院中,有许多书,其中也不乏药典,我对医理毫无兴趣,偶尔却也翻上几页,从没看到过这种毒的记载。 他略一摇头,道,“这自然不是西祁之物。这武门奇毒,是有九种剧毒之虫碾碎混合,配七七四十九种药草搭配而来,药草咋们西祁不缺,但是那毒虫,皆是产于草莽之地,非南疆莫属啊!” 原来是蛮毒。这就难怪了…… 赫连云沼早就怀疑军中有敌营洗细作,如此来看,这细作手还挺长的,我们前脚刚回来,后脚这边就有动静了,动作也是够快的了。 距上次胜仗,已过去五六天之久。蛮夷略有修整,怕是又快有大动作了。 苏帅乃是国之梁柱,如若此时归殇,军心不稳的情况下,西祁必定败向连连。 好一招诛心之法! 够狠! 我沉吟了一下,问,“神医,这几日,过来看老帅的可是很多?” 廖神医答,“倒是不多,副帅早有传令,老帅近几日便醒,但需要近静养,让众将士无事不许打扰,这五日,一共来了也不足五人,还都被老夫挡在门外了。” 我又问,“可是有谁连续来了几次?” 廖神医点点头,“齐将军齐兰,倒是每日都来,她以前便负责照顾老帅,很是用心。” 齐兰…… 不会是她的,一个人的眼底之色是装不出来的,齐兰性格豪爽,秉性纯良,定不会是地方细作。 不过,提到齐兰,我倒是想起一个人来。 会不会。是他呢…… 我眸子一缩,心中已有思量。 转头去看苏霍,他呼吸平稳,眉心似也舒展了不少,便问道,“神医,苏帅现在的情况如何?” 他答道。“两种猛药相克,虽是伤了他的肺腹,却也同时加大了药力,加上老夫的大还丹配以金针引毒,元帅已无大碍。老夫已经将婆娑草入药让他服下,待到后日这个时候,估计就会醒来了。” 我点点头,如此甚好,两天时间,已经够了。 “廖神医,你想不想知道,是谁在碗沿抹毒?” 他马上道,“这是自然,郡主可有妙计?” 我微微一笑,凑近神医耳边轻语了几句。他一愣,转而道,“这不妥吧,事关重大,这可不是闹着玩的啊!” 我微笑着,“苏帅与我什么关系,神医想必知道。既然兹事体大,倾沐,又怎么敢拿这个开玩笑。” 廖神医神色很是凝重,看看我,又看看榻上苏霍终是点点头道,“也罢,看你这孩子也不想没谱之人,就依之言。” 我点点头,又轻语嘱咐了一些细节,便告辞出门,直接往赫连云沼住处行去。 夜已深,赫连云沼的住处却是灯火通明。从窗外看,便见他正与七皇子赫连云泽二人围在桌边,指点着研究着什么。 七皇子也在,如此正好,省的我再去找他了。 我上前命人禀报,随后便进至屋中。 “小倾沐,怎的还未休息,过来坐吧。”七皇子将我让至桌边。 我颔首还礼,走过去坐下后,发现桌上放了一张羊皮地图。图上圈了很多圈点,均是麦城天险的位置。 “我们走的这几天,敌放可是有动静了?”我问。 赫连云泽点点头,道“上一仗,我们以巧胜出,趁着敌军势气不足,将其追出了几十里。本以为,敌军会缓一阵才有动静,但在前日夜晚,敌军竟是派了几小队人马来偷袭。 我们抓住了三个领头小将,其中两个骨头很硬,严刑逼供也不吐半个字,另一个经不住拷打,便透露了些消息,说南疆这两日,会率军回来重夺城池,我和八弟正研究着,用什么办法取胜。” 我点点头,看来与我之前想的一样,蛮夷真是打算有大动静了。 我仔细去看那图,疑惑的指着一处连续的圈标,问“这是何意?” 赫连云沼看了一眼,回我道,“这是一片山谷,但是此地的地势不抖不险,也是最容易攻进麦城的地方。我们上次便大意了此处,被到军派兵进入,里外包抄。输的很是狼狈。所以,我们准备在此处设障,想办法拦截敌军。” 我仔细观察着地图,指着一处暗影问,“这是什么?” 七皇子道,“那是一断飞流,飞流往左是一处深谭峡谷,这地方地势也是奇怪,只要早偏左一点,飞流便会转过一线天,漫到咱们刚才说的山谷,那咱们便不用担心敌人从这里进来了。可惜,就是这一点点啊!” “若是,想办法,将飞流引至山谷呢?”我问。 赫连云泽摇头,“这办法也曾想过,但是山间飞流太大,人力根本无法抗衡,昨日派了小队,尽数被飞流打下深谭,白白上损失了几十个兄弟。” 如此一说。此地切是难办,我三人研究了一会儿,终是决定以火为障,先在谷中洒上火油,真有敌人进了来,哪怕毁了山谷,也不能让敌人有可乘之机。 研究完山谷。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大事,我使了个眼色,示意示意赫连云沼喝退左右,末了,便将苏霍药中被人下毒之事告知与他二人。 听完以后,赫连云泽最是气愤,起身道,“这细作当真大胆,竟然要谋害老元帅!” 我勾唇一笑,“他大胆才好,咱们这才,便接了他的大胆,打对方一个错手不及。” 赫连云沼问“你可是有什么办法?” 我点点头,“有。咱们就先来一个将计就计,再来一个翁中捉鳖。” “哦,说来听听。”七皇子来了兴趣。 我微微一笑,起身道,“听廖神医所言,武门奇毒的毒性凶猛,沾了则殇。他既然下了如此之毒。自然是抱着将苏老帅毒死的决心。那我们,便来个将计就计。明日一早,便传出苏霍已醒的消息。 那细作隐藏军中许久,心思自然缜密,得知老帅醒了,心下奇怪,定然会来看个究竟。 咱们,就假装做出惊喜的模样,却不让任何人进到老帅房中,而另一方面,廖神医则是一脸忧愁,而你二人则高调宣布老帅过几日要回京面圣的消息。 这细作既然下了毒,得见如此,定然心中起疑,无论如何,都会想办法进到老帅房中,探个虚实,看个究竟。 我们只需静观其便,派人事先安排在暗处,监视来人的一举一动,抓那细作,定然手到勤来。 但是…… 我撇了一眼二人,继续道,“但是,咱们也别打草惊蛇,只让他认为,老帅已死便好。我猜他定然先去军中散播消息,蛊惑军心。然后定然便会想办法通知敌军,让其趁我们慌乱进攻。” 他传完了消息,这棋子便无用了,这时候,怎么便可将其拿下了,到时候老帅出来振臂一呼,重将士势气高昂。待到敌军来犯,定然打他们个错手不及,岂不是一举两得么?” “这……”七皇子赫连云泽脸上略有兴奋,不过随之又是一脸的谨慎,“听起来不错,计划也算周密,但是,如此这般,是否太过冒险了?” 我点点头“此计却是冒险,但是所谓兵行险招,险中才能求胜,如此一举两得的事元帅何乐而不为。” 赫连云沼亦是点点头,“苏将军说的对,此招虽是险棋,但若能就此除了细作,也是可行之计。细作不除,如梗在喉,日后必定多有计祸。机会难得,不如便试试吧。” 七皇子还是有点异意,不过,左思右想,也无更好办法,也变点头应了就好。 我缩了一下眸子,微微一笑。 ☆、第一百一十八章 这辈子都不会欺骗 月已偏东,夜色寂静。 赫连云沼执意送我回去住处,便于他引着,一前一后的行至房间门口。 “夜深了,王爷回吧。”我道。 “早点休息。”他点点头,转身背手,很快便走远。 军中不比家里,一切从简,屋中早已备好水,洗漱一番,卧榻而眠。 这些日子一直风餐露宿的,如今躺在硬板榻上,竟是分外舒坦,盖了凉被,没多会儿就睡了过去。 这一夜,虽也多梦,但也睡到日上三杆才醒,桌上早已放了好几样吃食。瞅那各色油纸小包,也知是轩辕宸所为。 这人,竟是又偷偷进我房间。 我哼了一声。 转而推开窗子,一阵耀眼的阳光晃过,一个身穿卦袍的男子正抱着肩膀,依于红漆柱子上。阳光在他身上画出光圈,一脸的青胡竟也散着柔和的光。 “醒了。”他抬头看我,弯唇一笑。 小轩窗,露未凝,晨起春风化雨,满园风。 我心中突的一暖,微微展唇,嗯了一声。 他侧头瞟了一眼屋里,道,“先吃东西吧,你都几天没好好吃东西了,感觉又瘦了。” 我微微浅笑,退回两步坐在椅子上。打开一个纸包,里面是一只热乎乎的鸭腿,看着还挺有食欲的,我张口要吃,轩辕宸在旁边道,“小丫头,这个真的很好吃的。” 我隐隐觉得不对,仔细看那鸭腿,发现靠近手的地方,竟然有个小小的牙印…… 我怒从心起,直接将鸭腿扔了出去。 “哎!别扔啊!”轩辕宸一个起跳,凌空一跃接住鸭腿。 我哼了一声,又拿起一个一个纸包,里面也是一只鸭腿,这次我学聪明了,仔细检查,见却是没人碰过,这才又咬下一口。 谁知我刚嚼了两下。窗外的轩辕宸却是幽幽的道“小丫头,你就没怀疑,那只是被舔过的吗?” “轩辕宸!”我这次真是怒了,恨不得把所有东西都扔出去。 “哈哈哈,逗你玩的。”他大笑出声,旋身跳坐在窗台上,笑眯眯的咬了一口我刚扔了的鸭腿。嚼了两口,见我瞪他,便又笑道。“真是逗你玩的,快吃吧,今天还有大事要办呢。” 我余怒未消,又瞪他一眼,随手拿起桌子最下边的糕点,咬了一口,味道甚是熟悉,是槐花糕。 忘了有多久,不曾吃过这个味道了,两年,三年…… 我垂眉目,去看手中的糕点,仿佛看到了母亲再说“鸾儿,快过来……” 凤家,父相,小妹,血…… 我将糕点凑至唇边,一点一点,慢慢吃下。 末了,我起身道,“我要去看看什么情况了。” “小丫头,你怎么了?”轩辕宸似是发现了我神色不对,凑近了问,“是糕点不好吃吗?” 我轻轻的摇头。 很好吃,这是我曾经最喜欢的味道。却已经很久没碰了…… 我暗叹一声,开房门,大步走出。本想去赫连云沼那里看看情况,轩辕宸却快一步过来,揽着我一跃上了房顶。 “喂,你这又是作甚!”我回头瞪他。 他弯唇微笑,“没什么,很久没上房顶了,甚念!” 说完,他虚踏几步,转了几处之后,来到一处略高之地。 此处视野极好。兵营阵地尽手眼底,而正右方的那处小院,正是廖神医的住处。此时那里房门窗子紧闭,门口却是聚了许多将军将士,廖神医站在门口,正和他们说着什么,我的力量暂时不能用,虽看不见他的口型,但想来也正依计划行事。 “你看那里!”轩辕宸指了指院落侧后方。 我依言去看。便见两个身穿简甲的将士正面对面说着什么,背对着我的男子看不见脸,另一个,正是齐将军齐兰。 他二人,也不知聊到了什么,齐兰竟是低下头,模样隐有几分娇羞。 军中难有红妆,齐将军性子粗旷,但模样也是周正,铁骨儿女,也有柔情。 只可惜…… 我暗叹一声,隐好身子继续观望,又见那背对着我的男子从腰间拿出一物,拉过齐兰的手,放在了她手上,齐兰甚是激动,紧紧的攥紧了那东西。 他二人又说了几句什么,男子突然凑近齐兰,因他身影挡着,我看不见二人的表情,只看到他错身之后,齐将军一脸的不可置信,撇眼望了一眼紧闭的房门。 我心中隐隐有些不忍,浅叹了一声。 “小丫头。”轩辕宸突然凑近了,在我耳边轻轻的道“我永远不会这样。” 我转脸,他眸色温柔,“我永远不会欺骗你。也永远不会利用你。” 不欺骗,不利用…… 这话,百里天祁也说过。他还说,我是世间难得的好女子,谁若不珍惜我,那人就该下地狱。 他说这话的时候,微风正好,阳光正暖,一切都是最好的模样。我感动的一塌糊涂,第二天就设计帮他毒死了一个挡路的嫔妃。 那时候,可真傻,以为一句话就可以地老天荒,谁知后来,他竟亲手将我推向了地狱。 我微微一笑,转眼去看轩辕宸。 他正看着我,漂亮的桃花眼里,溢满了暖暖的温柔。 他好像很爱笑,不管什么时候,只要我望过去,他都会弯起唇角。无论是在狼群,在悬崖之下,还是在我怒目而视的时候。 这和百里天祁简直太不一样了,百里天祁有些冰,脸上总是一丝表情都没有,我曾经所做的一切,只不过,是为了让他能笑罢了。 轩辕宸唇边笑意渐深。竟是又往前凑了一点,贴着我耳朵道,“小丫头,你若有点感动,便叫声御弟哥哥好了。” 他靠的距离太近,说话时吐出的热气正呵在耳朵上,我浑身一酥,脸颊也跟着烧了起来,赶紧退开一点。 他轻轻一笑,故意又凑过来一点,道“小丫头,你是不是害羞了,你看,你脸都红了。” 我有点恼怒,冷下脸猛的转头,本想狠狠的瞪去一眼,但是他之前靠的太近了,转过脸的时候,我的眼睛对上他眼睛,鼻子对上他鼻子,唇…… 唇也离的很近。 我脑子突然有点空,随即便想起了幻烟中那种软软的触感…… 脸突然烧的厉害,我忙伸出手来,飞快的将他的脸推走,“你,你干什么!” 轩辕宸被推开后,也不恼怒,反而着用手抚上脸颊,同时扯出一个美滋滋的笑,“小丫头,你摸我脸了。” 混蛋,流氓! 我在心里暗骂了一百遍,也不敢在纠结什么,赶紧转眼去看下面情况。 这功夫,与齐兰说话的男子已经走了,齐兰将他赠之物攥的紧紧的。放在心口的位置,脸上神色很熟欣喜,望着门口的位置发呆,久久都没动过一下。 我望着世间不缺痴情女子,从来只有只有负心之人。 我暗叹一声。 又过了一会,便知是谁喊了齐兰一声,她这才反应过来,紧张的将手里东西塞进袖里,转身走向了后远。 “走。”轩辕宸轻唱一声,揽着我两个跃起转到另一处房顶。趴在檐上,刚好可以看到齐兰走过来。 她先是拿了几样药草,本想要走,但是目光望到窗子后,她犹豫了。 似是做了一番心里斗争,她终是转身走了,约有盏茶的功夫,她又偷偷回来了。 走近窗边,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将窗子推开,轻轻一跃翻跳了进去。 这是廖神医的后药房,从此进去,可以通往苏霍住的那间房。 苏霍的房间虽然把守严密,门窗也都封死了,但是直对着卧榻处的气窗没封,只要避开前门守卫,从侧面气窗里,是可以看到卧榻的。 约有半柱香的时间。窗前隐有声响,齐兰噌的一下从屋里跳出,眼神很是复杂。 她失魂落魄的走了几步,赶紧往远外跑走。走了几步,似乎又觉得自己太过不稳重,忙又稳了稳步子,相对淡定的走出院子。 “咱们跟上!”我还未等说话,轩辕宸又是一声轻唱,跃至另一处房顶。 就这样。我二人跟着她走走停停,终于到了一片树林中,齐兰见四下无人,便行到一颗树下,拣了一根枯树枝,掏出火折子将其点燃。 待火苗旺盛,她赶紧将其熄灭,从里衣中扯下一条布,用烧黑的一头树枝在上面写了几个字,然后塞进树缝里,见四下无人,便又转身走了。 我和轩辕宸都没有再动,就这么静静的等着,约有半个时辰左右,有个兵卫从树林那边跑来,捂着肚子,似是内有三急。 他看来看去,似乎一眼看中了这颗树。蹭蹭两步跑过,就要解盔甲。 “别看!”轩辕宸一把捂住我的眼,半响才将手挪开,那兵卫已经走了,树缝处的布角,也已经不见了。 我微微一叹,起身跃起,直接行往大营方向。 此时大营一开始混乱,兵卫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我也不多停留去看。直接跃至一棵老树上,盯着远处一座营帐。 也没等上太久,便见一男子走出帐篷,见四下无人,一展手,将一只白鸽放出。 从我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他的脸,这人是我第一次进议事大帐时,站在秦檬旁边的少年将军,也是齐兰,一直暗暗喜欢之人,他叫黄骏。 他将白鸽发走后,展了展衣衫,换上一副紧张的表情,急匆匆赶往大营方向,怕是去观察情况了。 细作已暴,消息已传,是时候收网了。 我微微一笑,就要离开,一转头,发现轩辕宸不知何时不见了。 四下寻找也不得其身影,正疑惑间,便见他手里拿了一物,驾轻功从右侧奔回来,仔细去看,竟黄骏放走的鸽子。 “小丫头,给。”他将手里东西送来,我直接扯下鸽子腿上绑的细竹,从中拿出纸条展开。 “老帅已殇,戌时攻城。” 八个蝇头正楷,字字端正。 现在是未时,军中老帅的消息已传开。知老帅故,大家心四思定然涣散,选在戌时攻城,在好不过了。 盯着字条,又看看他的帐子,我微微一勾唇。将手里字条碾碎,驾轻功飞快的略进到帐篷中。 桌上笔墨还未干透,纸也未手起,我直接起笔沾墨,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老帅殇,子时集中兵力于山谷方攻城。” 吹干墨迹卷好,重新塞进竹管里,然后一抖手,扑楞楞几下。鸽子便飞远了。 望着鸽子飞远的地方,我勾了下唇角。 赫连云沼,接下来,就看你们了,西祁男儿,是时候扬眉吐气了! ☆、第一百一十九 苏帅醒了 我和轩辕宸都没有再动,就这么静静的等着,约有半个时辰左右,有个兵卫从树林那边跑来,捂着肚子,似是内有三急。 他看来看去,似乎一眼看中了这颗树,蹭蹭两步跑过,就要解盔甲。 “别看!”轩辕宸一把捂住我的眼,半响才将手挪开,那兵卫已经走了,树缝处的布角,也已经不见了。 我微微一叹,起身跃起,直接行往大营方向。 此时大营一开始混乱,兵卫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我也不多停留去看,直接跃至一棵老树上,盯着远处一座营帐。 也没等上太久。便见一男子走出帐篷,见四下无人,一展手,将一只白鸽放出。 从我的位置正好可以看到他的脸,这人是我第一次进议事大帐时,站在秦檬旁边的少年将军。也是齐兰,一直暗暗喜欢之人,他叫黄骏。 他将白鸽发走后,展了展衣衫,换上一副紧张的表情,急匆匆赶往大营方向。怕是去观察情况了。 细作已暴,消息已传,是时候收网了。 我微微一笑,就要离开,一转头,发现轩辕宸不知何时不见了。 四下寻找也不得其身影,正疑惑间,便见他手里拿了一物,从哪右侧奔回来,仔细去看,竟黄骏放走的鸽子。 “小丫头,给。”他将手里东西送来。我直接扯下鸽子腿上绑的细竹,从中拿出纸条展开。 “老帅已殇,戌时攻城。” 八个蝇头正楷,字字端正。 现在是未时,军中老帅的消息已传开。知老帅故,大家心四思定然涣散,选在戌时攻城,在好不过了。 盯着字条,又看看他的帐子,我微微一勾唇,将手里字条碾碎,驾轻功飞快的略进到帐篷中。 桌上笔墨还未干透,纸也未手起,我直接起笔沾墨,在纸上写了一行字。 “老帅殇,子时集中兵力于山谷方攻城。” 吹干墨迹卷好,重新塞进竹管里,然后一抖手,扑楞楞几下,鸽子便飞远了。 望着鸽子飞远的地方,我勾了下唇角。 赫连云沼,接下来,就看你们了,西祁男儿。是时候扬眉吐气了! 虽然进元帅房间的齐兰,字条也是她放进树缝的,但是赫连云沼不止安排了一个眼哨,等我去到议事堂的时候,黄骏已被控制了。 接下来的事,便好办多了。副帅和沼远王让几个统将和若干士兵进屋去看苏霍,谣言便不攻自破。 我换了黄骏的字条,便是给西祁军留出充足的准备时间。赫连云沼带一干将士在山谷埋伏了许多陷阱,敌军一来,正好瓮中之鳖。 这是西祁有史以来,打的最畅快淋漓,也是以少胜多,歼敌最多的一场仗。 若说,之前我引狼军下山,是借力打力取巧而胜。那么这场仗,就是掠夺式的屠压。 竹刺,滚石,流箭,毒烟…… 所有该埋伏的地方,都有我军将士,所有不该埋伏的地方,也都制造了埋伏。 夜风乍起,七皇子一声零下。埋伏在山谷的西祁军迅速撤退,从四面八方飞出许多火流,点燃了早撒在谷种的火油。 火光冲天,亮如白昼。 我站在麦城最高的瞭望台上,将所有战尽收眼底。 我看着朱将军一马当先,看着周将军沙场撕拼,看季云常玄铁枪花飞舞,看着荣子扬长戟横扫千军,心中竟也是畅快淋漓。恨不得冲下去,舞长剑斩杀几个敌军,但是轩辕宸一直拦在我身边。 他的理由只有一个,战场不多一个女子,但他不想看见我手上沾血。 这场仗,从子时一直打到寅时。卯时至,欢呼的呐喊震响黎明,烽火狼烟中,将士的笑颜与朝霞一同升起。 这一仗,我军歼灭敌将数名。火烧敌方数万大军。虽然依旧没抓到拓拔洪,但是我西祁,又一次胜了。 将士凯旋,喜悦回营,而另一个好消息也接重而知,混迷月余的苏霍,醒了…… 我们赶到的廖神医处时,苏霍正自己拿了一方粥碗,一口一口慢慢的喝着米汤。 “老元帅,你醒了!”赫连云沼搭手一礼,“可是还有哪里不适?” 苏霍摇摇头道,“多谢沼远王厚爱。老夫已无大碍。” “那就好。”赫连云沼点点头,道,“老帅乃是军中梁柱,定要注意身体啊。” 苏霍点头,众人皆是上前恭喜。我站在人群后面,看着他与众人点头示意,心,似乎也放下了一些。 不管怎样,他醒过来就好。 “倾沐。” 和众人打过招呼,他转头在人群后看到了我,轻轻的呼唤了一声。 我缓步过去,走至榻便。一时间也不知道该不该呼唤一声,不过最终也还是叫了一声“爷爷。” “诶!”苏霍应了一声,眼角似是开始泛红。 众人见此状况,纷纷退出门去,没多会儿,屋中就只有我二人。 苏霍似是想拉我去榻边坐,不过最终没有伸手。 半响,他声音沙哑,脸上却带了笑的道“一晃已经四年了,倾沐都已经长大了。” 我微微颔首,他便又道,“听说,你一来,就替西祁打了胜仗,好,好啊。咳咳……” 我赶紧去桌边给他倒了一杯水,他接过去喝了一口后,咳嗽的反而更厉害了。我赶紧给他拍拍背,问,“可是还好?” 他点点头“放心吧,爷爷命大,死不了的。”说完,他又咳了几声。 我细观之下,发现他虽是醒了,眼神却有些涣散,这是身体极度虚弱所致,我赶紧将他扶着躺下,想了想,还是坐在了榻边。 他似乎有很对话要说,但似乎又说不出什么。只是稀罕的看着我,看看一会,眼神越来越淡,眼皮越来越沉,竟是将头一歪,闭上了眼。 我心里略是一惊,散步两部的出去将廖神医拽来,他小跑着进,替苏霍把过脉后,倒是送了口气,神色轻松的道,“已经没事了,就是昏迷时间太长,身体太虚,这会儿只是睡着了,多注意休息,静静调养个起七八天的,也就好了。” 听他说完,我也是放下心来,见他呼吸平稳,便将被角替他掖好,抓身出了榻帐。不过想到心口呕血之事,我便又回去找廖神医,问道,“廖神医倾沐起身体也有不适,麻烦你给我看看。” 廖神医赶紧搭脉过来,他表情先是跟随意,随后竟是变的有些凝重。 “怎么回事?”我问。 廖神医也不说话,让我深长的呼吸几下,在搭指过来,半响,他摇摇头,道“你这脉像很是奇怪,虚的不像话,却跳的很有力,真不像是害了病的脉向。” 我点点头,“许是最近太累的缘故吧。” 他捋一捋山羊胡子道,“也许是吧,我给你抓两副温补的药,你和两天试试吧。” 我正是此意,便点头同意。 开方,配草药。没对一会,他便将两包药包好递给我。 我一下想到住处没有容器煮,便又问他要了一个药盅,这才拿着一起离开。 “倾沐。” 刚走出没多远,身后便有人喊我,我回头去看,是急季云常。 他已换下盔甲,换了一身暗青的简甲,身后披风随着行走微微的动。 他信步跟过来,就看着我手里的药壶药包,问道,“你哪里不舒服吗?” 我道,“并无大碍,只是温补的药。 他点点头,随手将那陶盅拿过去,然后又将药包也一并拿了过去,提着与我慢慢的往住处走。 “倾沐。”走了一会儿,他轻唤我一声。 “嗯,”我应了一声,觉得他似乎有话要说,但他又没了下文。 就这样一路沉默,马上要走至我住处的时候,他问我,“倾沐,你觉得,我是什么样的人。” ☆、第一百二十章 糟糕的消息 “别胡说,你这不是好好的吗。”我轻喝一声。 季云常竟是微笑了一下,“多少战士前一刻还在讨论晚饭吃什么,下一刻,就已经埋骨杀场,死亡,在这里太常见了。” 我隐隐觉得不对,转而问他,“云常,你怎么了?” 季云常摇摇头,“没什么,就是心里突然有了很多感触,觉得岁月虽长,人生也不过短短几十年,有许多事,觉得以后可以做,也许,转身便没机会了。” 我当他是昨日死里逃生,心存感触,便笑着安慰道,“也不能这么想,”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昨夜虽是凶险万分,但这会儿,你不是没事,还好好的站在我面前么。所谓难不死,必有后福,云常,你以后可是有福了! 他似乎也是笑了一下,道,“福从何来?” 我故意夸张的道,“你看看啊,你们这次守城,歼灭了那么多敌军,你勇猛无双。以一敌众,堪称将帅楷模,用不了多久,我主陛下便会一纸皇谕飞来,给你高官厚禄,为你加官进爵。 我想想,嗯,没准是大将军,没准是提你为侯!你虽是小侯爷。但是若是赐府封侯,那和现在可还是不一样。 一家两个侯爷,可真是荣耀登天,圣京的姑娘们,可就更想嫁你了。” 季云常笑了,随即转眼看我,认真的道,“可是那些,我都不想要。” “那你想要什么?”我侧头去看他。 他看着我,清平的眉眼中荡起一股异光,轻轻的道,“高官厚禄,我不喜欢,加官进爵,我也不喜欢。如果真有一天,陛下论军功封赏,这些我都不要。如果有可能,我想求陛下。将这些统统收回去,我只想要一样。” “你想要什么?”我心中一动,还是问了出来。 他眉眼中荡出一抹期翼,看着我的眼睛道,“我想用所有的一切,换一件对我来说无比珍贵的宝物,我想用这些……” 他停顿了一下,握起了右拳“我想用这一切,换……” “郡主,你可算回来了,饭菜都凉了!”一个超大的嗓门突然乍响在耳边,我吓了一跳,猛的回头,正迎上一张满是青胡的的脸。 “嘿嘿,郡主,你回来了,饭菜都热了好几次了。”轩辕宸端着一个托盘,就站在我半米之外,笑的那叫一个真诚。 我看看他,又看看我的房间,顿时觉得有点头大,从这里走到我房间,最少还有一盏茶的时间,他怎么就弄个托盘出现在半路上了? 而且…… 拜托!认真点好不好,托盘里就一个粗瓷碗,里面放着三只红薯,说什么饭菜热了好几次?你们家吃红薯也热上几次吗! 见我眼色不善,他一下就楞了,看看我,又看看季云常,脸上顿时一派的恍然大悟的表情。 他将托盘用单手端着,然后赶紧上前两步,一边去接季云常手里的药罐药包,一边自责的道“属下失职,属下失职啊!属下是郡主随从,本该寸步不离郡主的。这提东西拿药罐的活,本就应该属下来做,怎好麻烦季将军尊手,来来来,快给属下。” 他将他手里的东西拿过来,抬眼看到季云常表情很是不善,略是一愣,随即把托盘往季云常面前递近一些,“季先锋。你也还没吃饭呢吧,来个红薯吗?热乎的……” “…………” 我清楚的看到季云常的眉角跳了两下,也亏是他涵养好,没说什么,这要是换成我…… 我这暴脾气! “咕噜噜……咕噜噜……” 许是红薯隐隐有股香味,我之前也不觉饿,此时肚子竟是响上了,季云常似是笑了一下,道,“我先送你回去吧。” 我应了一声,转身往房间的方向走。 这一路,我二人并未再有言语,蝉鸣鸟叫,暖风微微,很快就到了我房间门口。 “我先走了。” 我点点头,他似乎是笑了一下,然后又轻轻的撇望轩辕宸一眼,与他微一颔首,转身信步走远。 待到人走了一会儿,确定看不见人影后,轩辕宸碰了碰我胳膊,道,“小丫头,你饿了吧。” 我拉下脸,转头怒视道,“你做什么!” 轩辕宸扯出一个憨厚的笑脸,“什么啊?” “我是说。你拿着盘子跑到半路上做什么!”我更怒了,这人就是故意的! 轩辕宸真诚的道,“当然是给你拿餐食,为你提东西喽。” 说完,他仔细的看一眼我的脸,了然的道,“我知道,你很感动对不对,嗯,从你眼神里全部都能看出来,走走走,进屋吃东西,你都一晚上加一个上午没吃东西了,我给你弄了好多好吃的,都放在屋里呢。” 说完,他将手里的红薯碗随意一抛,连红薯在碗都载到了柴草堆上。 我还想在瞪他,不过他就跟没看到一样,笑呵呵的一会给我拿个鸡腿,一会又递块糕点过来,我吃着人家的东西,也没法在板着脸,况且,我确实饿了。 吃过饭,他又递过一碗温茶过来,还拿出娟帕给我抹唇角,被我很严肃的拒绝了。 吃饱喝足。困意袭来,轩辕宸马上也说困了,转身便出了房门,我被合衣倒在榻上,没多会儿,就睡了过去。 本是极其的困乏,也却是睡着了,但就是感觉没睡实,心口忽忽悠悠的,总有一种从高处跌落的感觉,梦里总是出现悬崖或者云层,我站在高处,突然就摔下去了。 这样的梦反反复复,在次醒来,我竟是比没睡觉还要累。翻了个身坐起,一阵药香扑来,定睛一看,桌上赫然放了一个用棉巾围住的碗。旁边有一盏白水,右侧瓷碟上放了几块蜜饯,碟子下面还压了一张纸。 起身将纸拿起,就见上面字迹龙飞凤舞,力透纸背:药已熬好,趁热喝。给你带了蜜饯,吃完了,乖乖睡觉。 我赶紧搓了两下胳膊。 还乖乖睡觉,他这是哄小孩子的吗?我猛的想到。之前在圣京,他还给我买过拨浪鼓,这人好像真把我当小孩子了…… 我一头恶汗,不过还是端起了药碗,试了试温度,大口饮下。 廖神医这药也不知加了什么,竟是出奇的苦,我赶紧漱口又吃了蜜饯,这才算好了一些。 屋中没有沙壶,也不知现在何时,见窗外月色中朗,便就回身倒在榻上继续睡了。 再次醒来,又近午时,我推开窗子,第一眼看到的,依旧是轩辕宸的笑颜。 这让我有些恍惚,也让我的心里冒出了一个奇怪的想法:如果有一天,推开窗不见他的笑颜。会是什么样子…… 这想法让我心头一惊,赶紧垂眸将其甩开,同时却也更加疑惑,我,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军中时日紧张,但自从连败两战着后,南疆那边一下子安静了不少,我是女子,被安排的住处自然较偏,正好借此机会联系上了我的眼线。 “鱼游走……” 我拿着手里的纸条,神色略是疑惑。 两战告败,按说鱼儿应该反水才对,怎么会游走了呢…… 我还准备借下次打仗的机会,想办法潜进敌营取了鱼儿首级呢。这样看来,最好的机会又是错过了…… 将手里纸条轻晃燃尽,一挥手白鸽飞走,站在窗前没多会,轩辕宸便从窗子外跳进来了。 他拿着药碗。配了白水和蜜饯,我看着他,又那浓浓的苦汤汁,忍不住微皱了一下眉头。 先前廖神医配的汤药已经喝完,我的力量已经可以再用了,但心口血气翻腾的毛病一点也不见好。 不但如此,我自从嵇戈山回来,便没睡过一天安稳觉,夜夜都是宿梦惊醒。廖神医连续给我换了两次两次药方,一次比一次苦,但是症状却无半点减轻。 现在,我一见到黑汤汁,还真是有点害怕了…… “来,小丫头,喝药了……”轩辕宸笑眯眯的端起碗,用汤匙盛了一点,凑近我唇边。 我忍不住又皱眉头…… 所谓良药苦口,我吃苦药没用。苏霍的气色却是一天比一天好。 醒来第三天,他已经能自己下榻走路了,第五天,他吃了两大碗饭,第九天,他竟然在院中耍了一套长戟。 我还是第一次看到苏霍练武。 他穿着浅白中衣,足踏粗布黑罗靴,一脸皱纹,一头银发,但只要是拿起长戟,他周身便瞬间散出一股煞气。 抖长戟,跳跃旋转,横劈竖挑…… 一盏几十斤重的玄铁戟,在他手上就如木棒一样灵活轻巧,周围落叶急剧抖动,明明没起风,我的衣阙却也随之舞动起来。 行如风,坐如钟。动如猛虎,静如弱兔。 大将军王苏霍的名头,并不是随便一叫的,这是多少年铁血丹心换来的,这一瞬间,我竟然为自己姓苏,而略微有了点点骄傲。 苏霍的身体在一天天康复,西祁连胜,军中势气自然大震,除了细作后,后顾之忧已除,沼远王和七皇子已经研究好几次,想要举军进攻,夺回前面被略去的另一座城池了。 而麦城之中,原有百姓陆续回城,闹市街边也有了摆摊卖菜做小生意的,城中已扫去破败,相信没多久。便会恢复往日的繁华。 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人人都揣了一颗报效西祁之心,但是,偏偏总有一些不好的消息,喜欢再人志气满满的时候出现。 那是苏霍苏醒后的第十一天,也是我来到边疆的第十八天。 南疆那边传来消息,十九公主赫连云裳,思乡情怀,与夜半子时,饮鸩自尽了…… 这消息传来后,在军中轰动不小,那功夫,正是晚饭时间,荣子扬正穿着红色便袍,在与几个将士和喝酒,听到消息后,他面色没变,只是拽了几个人非要一起喝酒。 边疆的西风烈。酒性何其凶猛,只一杯,就会醉的脸红,但那天,他整整喝了三坛,醒来后的第一句话就是:为什么要醒来,真希望这一觉睡去,永远都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 公主殇,最痛苦的便是荣子扬。这消息知道后,已经让人心情很糟了,但是,随后传来了一条消息,竟是比这更糟。 西祁老皇帝,夜犯头风,昏迷两日后,病危。 ☆、第一百二十一 人面不知何处去 如果说,公主的殇,给荣子扬的人生带来了无尽的乌云,那么老皇帝病危的消息,便是给所有边关将士带来了狂风暴雨。 好在,苏霍康复,边疆暂时也算安稳,赫连云沼和赫连云泽,也还能安心回京。我是御赐郡主,也算是皇亲,况且我的鱼儿游走了,便觉定跟着他二人一起回京。 消息来的突然,老皇帝那边时间紧迫,也没什么可准备的,三个时辰后,我们一行人已经将座骑迁出,虽是打马回京。 走之前,苏霍将我叫到房中,他沉默了半响,第一句话便是问我,“倾沐,你可有记恨爷爷。” 我不语,他叹了一声,又是问道“你可曾记恨爷爷小时候。放任没有理会你……” 我抬头望着他,看着他苍苍白发,也不知该如何回答。 也许,真正的苏倾沐,应该会记恨的。毕竟,在这世上,苏霍是她唯一的亲人了。 但我毕竟不是真的苏倾沐,我对他的印象。只存在于初次见面,他抱我坐上马背的那一瞬间。 所有记恨,也许都随着苏倾沐的死而化为尘土了,我其实并不恨他。 苏霍望着我,皱纹恒生的脸上拧起眉头,终是重重的叹了一声,“倾沐,爷爷。对不起你啊!” 他叹了一声,继续道,“当年,你父亲母亲一见倾心,再见相知,不顾我反对毅然便是成了亲。二人真叫一个郎才女貌,情投意合。” 你母亲,是个心性极其淡雅之人。喜欢无拘无束的田园生活,你父亲随我,是个难得的将帅之才大丈夫,本该为国效力,征战四方,展报负,辟疆土。 但是自从取了你母亲,他的性子便就变了,他竟然也开始喜欢安静闲散的生活,经常陪你母亲闺中画眉,你母亲有了你以后,他更是寸步不离的守在她身边。还扬言说,若是生了个女儿,就带着妻儿归田隐居,远离尘世间一切烦恼。 老夫气他毫无报负,恨他志气消磨,但他竟是以此为荣,当真是气煞人也!” 他停顿了一会,浅踱两步,走到窗前,看着窗外的树,久久不语。 他背对着我,看不清脸上容颜,但我能感觉到,他神色很是萧瑟,便垂了眸,静静的等着他继续往下说。 半响,他动了一下,回转过身,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口饮下。 随即又开始缓缓的道,“你父亲有这种想法,老夫一直没有阻止,其实也是有私心的,老夫就想着,如若是你母亲生了个男孩,你们一家就不用归隐了。 老夫一共两个儿子,只有你父亲最像我,苏家一脉,还指望他光耀门楣呢。老夫怎么舍得他归隐。哎!” 他叹了一声,面色微赫的道,“老夫想的,太过于美好了,但是事总不能如愿,你母亲十月产子,竟真是产了一个女娃子!” 我心头一缩,苏倾沐母亲的死。不会是他…… 苏霍见我神色突冷,略是一差异,随即便道“倾沐,你在想什么,你怎么会有这种想法,老夫虽愚钝,但可不是冷血之人,你母亲是老夫子媳,可算是苏家半个女儿,老夫怎么会害她。” 听这话,我也才放心下来,垂眸不语。 他沉吟一会,便继续说道,“有了你,你父亲很高兴,谁知,稳婆突然慌张的跑了出来,说你母亲不行了,你父亲疯了一样的冲进去……” 他不忍再说,沉默了下去。 他说的虽是陈年旧事,但是听起来,竟也有几分悸动,我浅叹一声,觉得心口血气在有翻动。 “倾沐。是爷爷糊涂,你母亲走后,你父亲心灰一冷,没几日就失踪不见了,老夫派数百人寻而不得,一气之下,便将余怒放在你身上,觉得你若是男儿,或者没有你,你父亲,便不会走了,哎……如今想想,真是愚钝啊!。” 他摇摇头,脸上神色很是懊悔。 我站在他身后,光从窗外撒进来,将他的白发映的有些透明。 他也只是个老人罢了,我心中轻叹。 我二人在屋中站了一会,他又与我说了许多曾经之事。有悲有喜,皆是有关苏倾沐父母的,听他讲来,这人人感情当真很好,只是我有一点不明,就问道,“爷爷。听你将来,母亲也是知书达理之人,你又怎说,当年他们不顾你反对在一起呢。” 苏霍叹道,“你母亲却是知书达理,看到出也是出声大家,但是,奇怪的是。她绝口不说自己从何而来,也不说自己姓甚名谁,只称自己叫洛儿。 苏家也属将相名门,子媳虽不需必须豪门贵族,姓名总该要有的。老夫当年只是疑她无名五姓,这才略表不同,不过,自她嫁进苏家后,老夫便在没说过什么,而且,你母亲温婉贤惠,老夫也是很喜欢她的。” 我点点头,原来是这样。 苏霍又说了些杂事,末了,便又是道“倾沐,你还没见过,父亲母亲长什么样吧。” 我自然是没有见过的,苏霍便转身,在枕头下取出一个八宝扣的盒子,拧锁扣打开后,从盒子里拿出一本厚书,翻开几页,从中拿出一张略黄的纸,小心翼翼的打了开。 纸上画了一个身穿盔甲的男子,这画工并不精致,但依旧将男子的一身英气跃然纸上。 这男子,面貌于苏宏略有相似,但气宇却甩了书生气的苏宏几百里之外。 我的面上像他的地方不多,唯有鼻子,都很挺直。 这就是苏倾沐的父亲么…… 我看着画像,不知为何,也是隐隐有些激动。 “倾沐。这就是你父亲。”苏霍将纸页小心的放在桌上,用手轻轻抚了两下。我发现他抚的地方纸页略灰,这画样放在他枕边书中,看样子,该是经常拿出来看的。 “倾沐,你很像你父亲,果然,睿智,小小年纪,将帅之风。”他微微一笑,随即又说,“但你长的更像你母亲。” 我浅浅一笑,“她该是个美人吧?” 若非容颜倾城,又怎能得父亲这样的男子一见倾心。 苏霍点点头,“却是如此,不说倾国倾城,也可说是绝艳无双,这也是老夫当年奇怪之处,寻常家的女子,怎会这般容貌气质。” 窗外夕阳已下,万丈霞光染红了天际。 苏霍轻轻叹息,将那纸页折好,又小心的放回了书中。然后他从盒子最底下,拿出一块雕着豹子的石佩来。抚了两下,放在我手上,“倾沐,你在边疆立了大功,回去后,切记低调行事,切不可自恃功高,便目中无人,可是记下了?” 我点点头,他又道,“爷爷镇守边关,怕是不能回京了,此时的圣京,风云乍变,咱们苏家身份特殊,你又被陛下封了郡主,此次回京,怕是会无端惹来许多麻烦。你万事小心,如果遇到什么难解之事,就拿着这块豹子刻,去锦囊里的地方,到了那里说明情况,定会有人出手相助。” 说完,他又将一个青色小锦囊拿出来,一并放在我手里,嘱咐不到时机,万万不可打开。我自然点头称是,快速收好。 末了,他又跟我说,苏府他的书房里,有一个红色的木雕盒子,里面有一些东西。让我回去后找来看看,我自然也是点头。 话也说的差不多了,眼看天色已晚,该是出发回京的时候了,我转身,搭手作了一个大礼,苏霍眼中隐有泪光,赶紧转身挥挥手。意思让我快走。 我心中也是生出一股离愁,转身便出了屋子,走出很远回头,屋中苏霍还没转身,他肩膀有些弯,但是背,却挺的直直的。 我不忍在看,转身飞快的取了马骑。跃之而起,打马与赫连云沼等人汇合。 荣子扬没来告别,季云常则是站在城墙上目送着我。 申时尽,夕阳已然退下,他穿着青色简甲,隐隐有些萧瑟。 我打马行出很远,再次回头,他还站在那里,亦如雕刻一般,丝毫都没有动。 我转过头,打马扬鞭,马儿如一道闪电,离开麦城,驰向圣京。 那天走的很急,急的连多余的告别都没有,本以为很快就会再见面,但是,这世上有一种情况是: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却是还会见面,但是再见,亦是另一番模样。 麦城,就像是像一道分水岭,我离开了,就也将有些东西也隔开了。 命运就是这么奇怪,不经意间,大家便南辕北辙。 直到多年后我才发现,有些陪伴,最是无价,那些一起走过的青葱岁月,何其珍贵。 ☆、第一百二十二章 障卡 来的时候日夜兼程,到麦城用了六天时间,回圣京的路却是走了十一天。并非车马脚程不够,而是,一路上,我们接连遇到埋伏。 山间,宿店,或者干脆明目张胆的刺杀,这一路走来遇到的尽是高手,可谓步步荆棘。原本四十人的队伍,到最后只剩下十几人,沼远王和七皇子皆都受伤,我被轩辕宸护着,虽无受伤,但是我心口翻血气的毛病愈发严重了,吃不下睡不好的,只几天时间,就瘦了一大圈。 这些刺客极其谨慎,衣衫兵器上皆无半点线索,有两个被我们逮到的竟然咬破口中暗藏毒丸当场自尽,可谓对幕后主人极其忠诚。 但越是这样,便就越刻意,那幕后之人周旋着不想暴露,反而适得其反。 此时老皇帝病危。东宫太子位空缺,储君之位唯赫连云沼,赫连云泽和京中二皇子可与之,若二人回不了圣京,太子之位便是二皇子的了。 金龙宝座,自古便是无数人折腰之争,二皇子自然会尽力相夺,派人暗赫连云沼等人,无可厚非。 我突然想到了几年前,首山猎场的那次暗杀。 当年我误打误撞救了人,回京后老皇帝大怒,派人彻查此事,但是一个人若想隐藏痕迹,在怎么查也都查不出线索。后来御捕司查来查去,在被我用弩刺死那个人身上,知道了一块南疆国的锦绢。由此得出结论,是敌国暗探所为,目的是伤我皇子,乱我人心。 老皇帝勃然大怒,派人重修了首山猎场,并将每年的秋狩猎人数精简,这事,也就这么过去了。 这是明面上的结果。其实真实的情况,大家心里皆都有数,究于没有证据,谁也不好再说什么。 那时候,我羽翼未丰,处处谨慎,唯恐二皇子对我放冷箭,不过。他就跟遗忘了一般,并没有找过我麻烦。 我后来想过,陛下和皇后总唤我进宫,二皇子定是怕动了我,惹祸上身。 “喝点水吧。”轩辕宸递过来一个水袋,我摇了摇头,捋了一下鬓角便的碎发,依靠在树干上。 为避免在遇到此刻,我们余下的人伪装成了一个商队,贴胡子带帽子,完全看不出原来你模样,轩辕宸摘去了一脸胡子,伪装成一个白面账房先生,却是有模有样。 轩辕宸收了水袋,微皱了一下眉,将指搭上我的腕,眉头又深了许多。 半响,他道,“倾沐,不如,你直接跟我回中陆吧,中陆皇宫有许多药材,奇珍异药更是多不盛数,你跟我回去调养一段时间,许是就好了。你这身子虚的很,真的不能再有忧心之事了。” “宸王这是说的何话。” 不远处的赫连云沼正于七皇子商议着什么,听闻此话,便起身踱步过来,道“宁安是父皇亲赐郡主,乃是我西祁皇宗之人。我皇宫御医院里,有西祁最好的御医,更是收列了许多珍贵药材。只要回了圣京,宁安的病也就医好了,又何必千里迢迢的行去中陆呢。” 轩辕宸微皱了一下眉,摇头道,“沼远王有所不知,母后喜药理,在下幼时曾与之学过几年,也算是熟知雌黄。但是却从未见过倾沐这等症状。所谓依症下药,此症乃是体虚而来,却不知何故,却是越补越虚,若是在无良药,怕是不妙了!” 赫连云沼看我一眼,眸色也是深了不少。 昨日,他给我服了一颗凝血丸,那凝血丸乃是极补之物,一颗堪比三颗百年参,我服下之后,气虚之症不但没有半丝好转,反而越加严重了,不免让人奇怪啊。 虽是如此,赫连云沼还是道,“往前六十里,便就是圣京,此去中陆却要半月余的时间,若真是不妙,怕是去中陆会更加不妙吧。再说……” 赫连云沼面色带笑,垂望过来,道,“宸王虽说递了请妃的书谕,但是父皇可并没有应允这门亲事。宁安郡主乃是我西祁皇宗之人,怎可随意与邻国御弟而走,宸王这话,未免唐突了些吧。” 轩辕宸微微一笑,伸手债掉我发上的一片残叶,道“本以为沼远王也是心性通透之人,怎的也是计较这般世俗之事。” 赫连云沼眸色一暗,轩辕宸又道,“凡事皆应以人为重,郡主现在如此,最急之事,便是将她医好,其他的便等她好了以后再说不迟。” “本王虽是想带郡主回中陆,但是心中也无半点异样想法。情之一字,讲的是相知相惜,两两相投才可。沼远王总是提醒本王郡主是皇宗之人,莫不是害怕,本王讲郡主带去中陆,便扣下不送回来了不成?” 风乍起,落叶翩飞。 赫连云沼周身突的暴起一股寒气,轩辕宸弯着唇角,亦是抬头望将过去。 “锵……” 两道目光豁然相撞,两人面色皆都未变,但我就是感觉空气骤然重了许多。 一路走来,他二人少有言语,但是每每言语相及,又都是这般状况,这让我有点头大,干脆直起腰身,道“时候差不多了,咱们快一点。酉时便能进圣京了。” 赫连云沼的神色明显缓和了一些,他不在于轩辕宸对视,而是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走到我面前递过来“本王这里还有一颗凝血丸,你且服了吧,回京之后,你直接跟本王进宫,本王带你去御医院看看。 我点点头,却并没接那瓷瓶,只是道,“倾沐吃这药也没什么效果,再有几个时辰就进圣京了,还是别浪费王爷的好药了。” 赫连云沼眸色略沉,也还是将瓷瓶放了起来,我心口一阵醒腻,许是面色不好。轩辕宸忙又将牛皮水袋拧开,我接过喝了一口,感觉缓和了不少。 也休息的差不多了,赫连云沼一声令下,众人推车的推车,打马的打马,我也坐上了唯一的一辆马车,这便往圣京缓行。 一路波折。本以为临近圣京不会有什么乱子,哪知才行了三十多里,前方便又停下。 我挑联去看,不远处有数队禁卫军,路边设了拦路的障卡,几个兵卫站在路中心,过路之人皆被拦下,经其一一排查后方可通过。 “哎呦!官爷,您拽小老儿胡子作甚啊!”正被检查的小老头痛呼了一声。 那兵卫当即冷脸喝道,“喊什么,喊什么你!配合排查懂不懂,现在西祁和南疆正在打仗,谁知道你是不是敌国易容而来的细作!你在乱喊,便将你抓起来。” 小老头一脸的委屈,道“哎呦官爷,您可真冤枉小老儿了,小的是个卖筐娄的,就住在二里外的小村子里。天天打着经过,就是为了上西市卖了框篓,换几文前买米面,小老儿在西祁活了大半辈子了,又怎能是敌国的细作呢,他们都能给我做证!” “是啊是啊,他不是细作!”身后几个布衣百姓皆是点头。 那兵卫又搜了一遍他包裹。这才布耐烦的道,“行了行了,快走吧!下一个!” “诶!谢谢官爷。”老头点头哈腰的拿着东西走了。没走几步身后又是嗷呜一声叫喊,是那兵卫在揪另一个人的胡子。 “怎么办?”我微微皱眉,问坐在马车边,装成车夫模样的赫连云沼。 此处离圣京虽说没多远了,禁卫军又怎么会没事跑到城外二十里盘查,我看的清楚。那些兵卫手里拿了白描小样,正是赫连云沼和七皇子,明摆着就是冲我们来的。 他眸色深了一深,摇头道,“后面那些都是大内高手,咱们身上有伤,真打起来,定要吃亏。不如先退走。研究一下再说。” 我点点头,“也好。” 他嗯了一声,这就调转马车要退,却听前面兵卫大喊了一声,“喂!你们几个,过来接受排查。” 赫连云沼恙装没听到,继续调转马车,那兵卫马上又喊,“喂!赶马车的,跟你说话呢,没听到吗!过来接受排查!” 点名的喊了,再装怕是徒劳,赫连云沼只好微微一笑,停下马车来,“官爷,是再我吗?” 几名兵卫打量赫连云沼身形,互搭了一下眼色,身后立刻上前几个禁卫军。 他们一手掩刀,一便跨步向前,行到离马车一米远的地方挺住,“马车里是何人,赶紧下车,接受排查!” 赫连云沼笑了,“官爷,我家夫人身体有恙,可否行个方便?” “少废话,在不下车,按细作处理!” “锵啷……” 后围的禁卫军马上驾起了弓箭,绷紧弓弦,随时准备攻击。 “哎呦,官爷!” 我掐低了嗓子,挑车帘漏出一个脑袋。“几位官爷莫要这般的凶啊,行行行,不就是拍查吗,咱下车就是。” 我故意呲牙笑了一下,几个兵卫脸上顿时显出一抹鄙夷,隐隐还有些排斥。 这也不能怪我,实在是,我这脸被轩辕宸易容的太丑了。红唇大口不说,还粘了两颗龅牙,粗眉翻眼的,面皮上尽是雀斑。别人一笑是倾国倾城,我现在一笑,真可谓是惊心动魄,真是难为几个兵卫了。 我唰的一下打开车帘,一手抚腰,一手托着大大的肚子,这便要下车。 “夫人小心啊!”一旁的赫连云沼马上上过来扶我,我转过头,故意对他也咧咧嘴,不知是不是错觉,我好像听到了呕吐的声音…… 领头那兵卫皱了一下眉,我暗自一笑,本是准备过去恶心恶心他。然后塞点银子过去的,谁知我刚下马车,身后等待排查的人堆里竟是咦了一声,随后便道“奇怪,这女子怎的不像有孕在身的样子……” ☆、第一百二十三章 雪莲 “有细作!” “锵啷……” 此处设障,本就是为了抓我们,那人的话音刚落,兵卫便如惊弓之鸟一般,直接抽出腰间配刀,扇形散开将我们围在圈里。 “啊,救命……” 周围待等盘查的百姓受到惊吓,纷纷抱头逃开。我们站在路中央,兵卫们虎视眈眈。 装扮成管家模样的七皇子见状不好,马上笑道,“我说几位爷,盘查就盘查,咱们这是作甚,怎还动上刀了呢。我们就是平头小老百姓,做点稻谷的生意,赚点养家糊口的钱。我家夫人怀胎九月,眼看就要临盆了,这次跟着一起去京里,本是准备让大夫看看,抓两副凝神安养药的,怎么可能是细作呢。” 领头那兵卫似是不信。蹩眉上下打量了我一眼,道,“可是有人说她并非有孕。” 这个时候,能和平解决,最好还是别动手。我立刻又扯出一个笑,掐着嗓音道“官爷啊,有孕这事,可是不能说笑,奴家这孩子已然九个月,眼看就足月份了,我人就站在这里,刚才谁说我不像有孕的,便让她过来对峙一番好了。” 那兵卫似是觉得说的有道理,往人群中一扫。立刻有小卒将刚才说话那人拽了出来。这是个穿粗布衫的中年女子,此时被拉到圈中,四周都是明晃晃的亮刀,她很是害怕,缩肩垂头的,腿也不听话的开始抖,哆哆嗦嗦的。跟筛糠一样。 我一眼瞟过去,笑问道,“这位大婶子,你刚才说,咱不像有孕,这话从何说起。” 那妇人许是随口一说,没想到竟是给自己惹了祸事。此时头都不敢抬,哆嗦的回道,“民……民妇做了十年稳婆,见过许多有孕之人,刚才观夫人下车,腿脚甚是灵便,一时口快,便说了出来,并……并无其他意思。” 原来是个稳婆,也难怪她发现什么。 我笑道,“实话跟大婶子说了便,我没出嫁之前,家里是个猎户,上山下山的很是灵便,有了娃子,也并未多注意,夫家就是见我如此,这才让我来京里抓安身养神药,倒是让大婶子见笑了。” “不敢,不敢啊。”那妇人也不敢看我,哆嗦的回着。 我大咧咧一笑,对那兵卫道,“这位官爷,现在事情明了了,可以放咱们走了吧,在晚,一会京里药铺怕是都关门了。” 那兵卫似还是不信,看一眼圆滚滚的肚子。心思一动,指着妇人道“你!去看看她是不是真的有孕。” 那妇人赶紧睡说是,周围全是男子,大庭广众的很是不便,她看看我的马车,意思是想让去进车里去。 我也不犹豫,转身。由赫连云沼扶着,先一步钻进了马车,滑墨阙,直接将匕首反握在手里,等到那妇人上车,我便飞快的欺身过去,一手捂住她的口,一手用墨阙抵住她的喉。 “唔!”她惊恐的瞪大眼睛,我将墨阙更近一些,压低了声道,“不想死就别出声,不然直接杀了你!” 见她安静了一些,我又道,“我是宁安郡主苏倾沐,外面那些人里,有些人要杀我,所以我才易了容,一会出去,你只需说却是九月身孕就好,你可是明白?” 引狼军打破敌营,陛下昭告天下封赐都郡。她自然知道宁安郡主的名号,这会儿似乎也没那么怕了,赶紧点点头。 “里面什么情况!”兵卫似乎听动静不对,问喝一句。 我给她使了个眼色,然后便放开捂她口的手,但是匕首却没马上撤回。 她清了清嗓子,对外面道,“没事的官爷,马上就出去了。”然后她转脸过来,眼中有点兴奋的唤道,“郡主!” 嘘!我赶紧做出禁声的手势,见时间也差不多了,便示意她可以出去了。 “官爷,是老婆子眼拙看错了。”一下车,她便直接说话。 我亦是打帘,咧嘴笑道,“官爷,这回您信了吧。” 七皇子赶紧也道,“官爷,您就行个方便吧。” 那兵卫看看我,看看那妇人。最后又看看我们一行人,然后他点点头,一挥手,“统统抓起来,宁可错抓一千,不能放过一个。” 早知道这个结果,做这么久的戏作甚! 我与连云沼对视一眼。他伸手搭在了马车座沿处,我则是暗暗滑出了墨阙。本以为有场硬仗,却听远处有踏马声传来,抬眼去看,一行马队疾驰着奔。 这些人穿着戎装,头未带盔,束脚束腿的衣裤,看着极其精简。 只是片刻,他们就奔至眼前,离着老远就跳下马背,急跑几步单腿一跪,双手抱唱喝道,“中陆御前侍卫铭奇,摔八万精卫前来恭迎宸王殿下。殿下金安,千岁万福。” “轰轰轰……” 几乎是他说完的同时,远处轰隆隆传来一阵马蹄声,狼烟荡起,黑压压的兵卫便踏尘而来。 轩辕宸不知何时已将面上易容之物去了,长踱两步上前,虚扶一把。“起。” “谢宸王……”铭奇应了一声,起身立直。 轩辕宸转头看向我,略微弯动了一下唇角。 是了,我怎么把轩辕宸驻在十里外的精兵给忘了。 赫连云沼四面受限,不易露面,但是轩辕宸可不受限制。 求婚而来的中陆宸王,谁人不知。谁人不晓,西祁兵卫虽不用行姑败大礼,也都是搭手弯腰,以示尊重。 八万精兵和几队禁卫军,差的哪是一点点。轩辕宸也不跟他们废话,一吹哨子,座骑自远处跑来。他便直接骑在马上,拉着缰绳原地打马两圈。 我亦是微微一笑,转身坐回马车上。也不知轩辕宸说了几句什么,就听啪的一声鞭子响,马车缓缓驶动…… 八万精兵为护,接下来的路自然顺畅无比临近酉时,我们便到了圣京城门口。 轩辕宸带兵,不好进城,便暂时留在了城外,我和赫连云沼等人先是撤了脸上的易容,随后直接往皇宫方向行去。 离开圣京也有一月之多,这里依然还是老样子,没有边疆的血腥气,也没有战场的肃杀,一切都是那么安逸,那么如常,但我知道,天,就快下雨了…… 进了皇宫后,七皇子和赫连云沼直接请旨觐见陛下。 大宦司先是起礼,随后便道,“哎呦,二位来的有点不是时候啊!” 赫连云泽一惊,一把抓住宦司胳膊,道“可是父皇病情又重了?” 他手劲大,大宦司被掐的直皱眉,七皇子又赶紧放手。 “哎呦,七皇子,你这个力气可真不小。”宦司揉了几下手臂,这才又道,“放心吧七皇子,陛下吉人自有天相,今天早晨啊,苏醒了!” 赫连云沼则是问“御医怎么说?” 宦司道,“御医说病情得到控制。且正在慢慢好转,这不,陛下服了安神汤,也是刚才睡下,大病初愈不好扰醒,几位还请明早再来吧。” 即是病情见好,就再好不过了。 赫连云沼点点头,与七皇子对视一眼,似都松了一口气。 离开圣京也近有两年,此时来,他本该先去皇后那里的,但却是拉着我直接了御医院,找了院里医术最为高明的谭御医给我切脉。 这谭御医今年有近八十岁,银发银须的。比之廖神医的一派清骨,多了几分儒雅之气。他先是将诊脉的丝线轻轻缠在我腕上,然后便扯着丝线闭目听脉。 听了一会儿,他脸上神色由淡转怒,最后睁开眼睛便问,“郡主昨天吃过什么?” 赫连云沼道,“看她太过虚弱,给他吃了一颗拧血丸。” “胡闹,真是胡闹!谁让你们进补的!” 他微拧着眉头道,“这脉象中甘,一看就是体虚所致,这种情况,万万不能大补,否则便会适得其反。补的多厉害,身体症状便就会加重的多厉害。你给她吃了怒凝血丸,不但不能将她中甘体虚医好,反而加重了体虚的症状,若是在胡乱去补,定是不妙啊!” 我仔细一想,情况却是如此,自从喝了廖神医的补药,身体是一天比一天差劲,昨日吃了凝血丸,情况更是急剧下降。 我赶紧问谭御医,“御医,可是有什么法子么?” 谭御医点点头“本来是小毛病,补成了大毛病,好在发现的及时,服下一株学莲,也便好了。不过,这雪莲乃是稀罕东西,御医院里只有两株,想用雪莲做药引得先请示我主陛下才好。 ☆、第一百二十四章 你心里装着谁 赫连云沼道,“这倒是无妨,明日本王觐见,与父皇提及便好。宁安郡主此去边关,为西祁立了大功,讨一株雪莲,父皇定会应允的。” 谭御医点点头,“话是如此,不过……”他迟疑了片刻,还是道,“御医院只余有两颗雪莲,本来给郡主一株没什么,但是陛下此次犯头疾,是久燥而至心火所致,燥须以寒解,所以每入药前必须以雪莲入以药引。” “咱们西祁雪山不多,这雪莲更是少之又少,御医院早在半月前。就派人去雪山寻找新的雪莲了,却至今也未有半点进展。余下的雪莲只够陛下八天的药引,我主陛下龙体已然垂危,又怎好开口去讨雪莲啊!” 赫连云沼眸色又是深了些许,呼的想到什么,道,“谭御医,你说宁安郡主这病需要雪莲为引,可有其他物能代替雪莲?” 谭御医摇摇头,道,“从郡主脉向来看,急补致亏,须以纯净温寒之物融开之前补下的火气,除了雪莲,老夫一时真是想不出其他何时之物了。” 我这病需要雪莲,但是老皇帝更需要雪莲,如今局势混乱,老皇帝多撑一段日子,风波就晚些日子起,所以这雪莲,自然是不能开口问陛下讨的。 但是,我自己的情况我了解,这病,还真是不能再拖了。 怎么办好呢…… 赫连云沼眸色变缓,良久,从袖袋里拿了一个瓷瓶出来,“谭老。这是冰雪玉露丸,里面也有雪莲的成分,您看看,服这个可否能将宁安郡主的症状缓解。” 谭太医赶紧将瓶子接过去,轻嗅一下,神色却没什么大的变化,道,“这却是难得的好东西,服下也许会有缓解,但是效果怕是不会很大。不过,有它总比没有强。 老夫一会儿再给郡主开些清火去躁的药,配以此物,先试着将郡主的症状拖一段时间,等找到了雪莲,在另行办法吧。” 就这情况来看,也只好如此了。 “那就有劳御医了。”我颔首一礼,谭御医连道郡主不用客气,拿了方子取了药,这便出了御医院。 早已过了戌时,宫娥早将宫灯燃起,夜风将灯中火光吹的摇摇摆摆,我与赫连云沼漫步走过长廊,穿过阁宇,风沙沙的吹动,耳边一片静逸。 “你不去看看皇后娘娘么?”我问。 赫连云沼道,“夜深了,母后怕是早已安歇,还是不去了吧。” 我嗯了一声,一路无言,很快便出了宫门口。 郡主府的马车已等在那里,绿珠站在马车旁,眼泪汪汪的看过来。 赫连云沼浅望了一眼,自袖中拿出两个瓶子递给我,“每瓶里各有十颗冰雪玉露丸,你晨起服上一颗,二十日内,可保无恙。” 我点点头,将其接过放入袖中。 “我一定替你找到雪莲。”赫连云沼留下一语,转而纵身上马,打马向王府方奔走。 “小姐……”绿珠小跑着过来,人没到,哭腔就先到了“小姐,奴婢想死你了。” 我微微一笑,“想我便想我,你哭个什么,莫不是,见到你家小姐,你不开心吗?” “不,不,奴婢开心,开心……”绿珠赶紧去抹脸上眼泪,又哭又笑的,跟个孩子一样。 我微微一笑,心中勾起一股暖意。绿珠跟在我身边这么久。今年也有十八岁了,若是小妹在,也该是这般大了吧。 “小姐,咱们回府吧。”绿珠浅语一句,我点点头,早有小厮摆好了踏脚蹬,我挑帘便进了马车。 车子稳稳缓行,行至荣亲王府的时候,我鬼使神差的挑帘望了一眼。 宅院深深。门口两个石狮子,两盏八角灯挂于门前,四个守卫持兵器站的板板直直。 荣老王爷家教深严,以前还归定荣子扬申时必须回府,晚了就要上家法。荣子扬纨绔,却是极怕这家法,每次到时间了都是火上房一般的往回赶,我二人第一次见面起纠纷,便是因他赶时间回府。 想到那时候我使坏,坑他被悍妇追打的模样,我忍不住弯唇笑了一下,但想起他褪下蓝衫换红衣,我却突生一股感慨。 他与十九公主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公主远嫁,知她无恙,荣子扬天涯思倾,终究也是有个盼头的。 如今公主香消玉殒,也算是一了百了,却是苦了荣子扬,他那脾气,看起来嘻嘻哈哈的,实际却是深情的很。他这辈子,怕是很难在动情丝。 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何处话凄凉。 这漫漫一生,说长不短。他该是如何度过啊…… 浅叹一声,我放下车帘,又过一个巷子,这便到了郡主府。 府中下人早已等在门口,见过进府皆都跪拜行大礼,我道了一声免礼,便直接回了卧房。 “姐姐!”初七蹭的一下从房里钻出来,抱着我肩膀就摇,“姐姐,你可是回来了,初七好想你,姐姐,你怎么瘦了啊?” 绿珠在旁边道,“小姐一路车马劳顿,自然是累瘦的,哎呀初七,你便别缠着小姐了,快让小姐净手吃些东西吧。” “哦哦,好。”初七赶紧松开我,又是给我递棉帕,又是给我挪凳子的,惹的绿珠一直笑骂她假殷勤,她也不反驳,只是嘻嘻哈哈的陪着笑脸。 无事反常及为妖,我也不禁笑问她,“初七,这可不是你性子。你可是有事?” 初七的脸一下就红了,立在我旁边,挠挠耳朵,又抻抻衣角的,却就是不说有什么事。 我这才发现,平日喜穿一身短夹装的她,今日破天荒的传了一身罗裙,脚踏碎花靴,头挽坠马暨。脸上竟还浅浅的施了胭脂。 我不禁笑道,“七小姐,这是改了性子,看模样,想要当大家闺秀了。” 她脸色更红,娇羞的一跺脚,“哎呀姐姐,莫要取笑初七了。” 我微笑点头,道。“好,不取笑了,说吧,可是有事?” 初七犹豫了半天,竟是噗通一声跪在我旁边,先是叩首行了一个大礼,然后起身才道,“姐姐,初七……” “初七想要嫁人了!” 她终是咬牙说了出来。然后脸一红,便垂下头去,那羞涩忐忑的模样,十足小女儿家的娇态。 初听她说完,我还当她玩笑,见了这幅模样,终于也是信了。 初七在我身边,也有近四年了,送她去峨眉学艺三年。其它时候,她要么出府去帮我办事,要么便出远门替我查探消息。 我自从收她进府,也没过多的言语交流,偏她就是对我多话,一口一个姐姐的,叫的人心里暖丝丝的。 我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小时候,那个蹲在巷口,哭着跟在我身后跑的小孩模样,这么快,就要嫁人了吗…… 我楞了半响,终是笑道,“初七也要嫁人了,当真是好。” 初七惊喜的抬起头来,“姐姐,你同意了吗?” 我笑了,“这有什么不同意的,只要是你决定的,姐姐自然同意。你且说说,对方是何许人也,竟也能让我的初七换上红妆,施了淡妆。” 初七很是不好意思的从地上站起,缓缓的道“姐姐,他是我在峨眉学艺时候认识的,是东穆国人,此人是一位大户人家唯一的公子。相貌堂堂,温文尔雅,对初七也是温柔体贴。他已经答应了初七,嫁过去以后,是唯一的正房妻子,绝对不在取妾,初七……初七喜欢他。” 说完,她脸有是红了一下,又道“东穆规矩,未及笄便可先订婚,及笄在行嫁娶。初七还有半年才及笄,但是张公子那边等不及了,想先订下来,等初七及笄,便嫁了。” 我点点头,东穆却是有这规矩,但是当年,我于百里天祁并未订婚。只是到了年纪,由陛下指了婚罢了。 初七嫁人,我一点都不反对,不过提到东穆,不知为何,心中竟是隐隐有些排斥,也许,我只是恨着百里天祁吧。 我微微笑了一下,道,“即是你喜欢的,那边这样吧,你跟在我身边这么多年,就和我妹妹一样,我定然备上一份厚厚的嫁妆,等你及笄,便风风光光的将你嫁去东穆。” “不不不……”初七摇头“姐姐,初七不用嫁到东穆的,那张公子说了。要来西祁买座院子,以后在圣京过活,不让初七有半点思乡情怀。所以,初七不用离开姐姐的,嫁也嫁在圣京。” “哦……这样啊。”我微微一笑,点头道,“这位张公子,还当真体贴入微,若有机会。带过来姐姐瞧瞧可好?” 初七忙是点头,我微微一笑,端起茶盏喝了一口,故意露出困意,初七忙请礼退下,绿珠支退了门口几个丫鬟婆子,这才道,“小姐,奴婢怎是觉得初七这事有点不对。” 我微缩眸子。浅尝一口茶汤。 当然不对。 既然是大户人家中的唯一独子,娶妻回来,怎会背井离乡的跑到西祁来生活,只这一点,就够是让人怀疑了。 初七跟我这么多年,虽然经常穿男装,但抛头露面久了,自然会惹人心思,别是有人故意接近才好啊。 绿珠见我不语。以为我心情不好,便故意凑上来道,“小姐啊,初七都要嫁人了,再有几天,就是小姐生辰了,小姐可是想好了嫁谁?” 我斜她一眼,道“怎的这般没大没小的,竟是管起你家小姐的事情来了。小心我拉你出去掌嘴。” 绿珠咯咯一笑,竟是又凑近了一点道,“绿珠才不怕,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别人不知,奴婢还不知么。小姐虽是总是淡淡的模样,但心是极好的,对绿珠更是好的没话说,从小到大都没骂过绿珠一句,绿珠才不信,小姐会舍得打奴婢。” 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 这丫头竟又是得寸进尺,在我耳边问道“小姐,你跟绿珠说说,这些年,你心里究竟装着谁啊?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温良季小侯爷,还是咱们西祁的英雄战王沼远王啊?” 我略一皱眉,轻喝道,“胡乱说些什么?小心真掌你的嘴。” 绿珠嘻嘻一笑,又道“小姐心里装的,莫不是,从小就给咱们院子里送东西的,那位中陆皇御弟不成?” ☆、第一百二十五 生辰想要什么 绿珠见我不语,以为我心情不好,便故意凑上来道,“小姐啊,初七都要嫁人了,再有几天,就是小姐生辰了,小姐可是想好了嫁谁?” 我斜她一眼,道“怎的这般没大没小的,竟是管起你家小姐的事情来了,小心我拉你出去掌嘴。” 绿珠咯咯一笑,竟是又凑近了一点道,“我绿珠才不怕,跟了小姐这么多年,别人不知,奴婢还不知么。小姐虽是总是淡淡的模样,但心是极好的,对绿珠更是好的没话说。绿珠才不信,小姐会舍得打奴婢。” 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这丫头竟是得寸进尺,在我耳边问道“小姐你跟绿珠谁说,这些年。你心里究竟装着谁啊?是温良的季小侯爷,还是咱们西祁的战王沼远王啊?” 我略一皱眉,轻喝道,“胡乱说些什么?小心真掌你的嘴。” 绿珠嘻嘻一笑,又道“小姐心里装的,莫不是从小就给院子里送东西的那位中陆皇御弟不成?” 我刚要瞪她,绿珠又是咯咯一笑,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 “小姐,别人不知道,绿珠可是知道的,那位皇御弟可是打小就对您上心思。绿珠晚上在门口守夜,也不见谁进来。第二天一早桌上就有那么多吃食。小姐扔在地上的纸团,绿珠也是看到了呢…” 我心有薄怒,绿珠却是叹了一声,蹲在我旁边。 她很是认真的道“小姐,小时候荣小王爷总跟你一起玩,奴婢还以为。你和荣小王爷会是一对。 后来,季小侯爷总是照顾小姐,奴婢又以为,小姐会是心里有季侯爷的。 小姐失踪好多天,救了沼远王被赐封为郡主,奴婢又觉得,小姐会是沼远王妃。 现在,全圣京的人都在说小姐和中陆宸王的事,他们都说,中陆宸王打着娶郡主的名头,怕是没安什么好心的,但奴婢却是觉得,宸王不会是那样的人。” 我微微一笑。这个绿珠,竟然还觉得我和荣子扬会有什么,真是想的太多了。 那时候季云常却是很照顾我,但大家也只是同窗,小孩子哪里会有太多想法。 至于沼远王……我确是差点成了他侧妃,不过我也想办法拒绝了。 至于宸王…… 我倒是笑了,问,“你怎知他不一样了?” 绿珠笑答,“具体哪里不一样,奴婢也是说不出来,上个月,小姐和宸王在后院吃酒聊天。奴婢也撞见过几次,心里就是觉得,宸王不会是传言中那样的人。 老爷夫人从小没能照顾小姐,而那宸王自小便总是哄着小姐,给小姐买爱吃的东西。 那些东西,其实也用不了多少钱。但是贵在细心。依奴婢看,那宸王乃是一国皇御弟,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可他偏偏就是如寻常家的公子一般,哄小姐开心,买小玩意逗小姐开怀。如此男子,世间能有多少,小姐如果嫁的话,不如就嫁宸王吧,这等男子,嫁了,定然一辈子都会幸福的。” 我听的略有感触,面上却是淡淡一笑,“今天这是怎么了,怎的惦记起你家小姐婚事了。你家你年也有十八岁了,是不是恨嫁了,不如。就先给你许个好婆家吧。” “小姐说的什么。”绿珠的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我点点头,学着轩辕宸的口气道,“哦,明白了这是高兴的意思你看脸都红了。” “哎呀小姐。”绿珠脸更红了。 被我一打岔,她也不敢再说了,赶紧去厨房端了宵夜糖水上来。 我吃完以后,婆子早已经准备好了热水,车马劳顿加上边关不便,这月余真是累坏了,此时泡着热水,真是解乏很多。 泡过热水,绿珠又拿了软棉中衣过来。我有点乏了,便和衣躺下。 边关的硬板卧久了,竟是觉得家中的锦榻有点不习惯,翻来覆去的,总是辗转难眠,我干脆披了一件锦蓬,走去后院。 野花树的花瓣已经掉光了剩下一树的叶子轻轻摇摆,夜色深深,天边一轮缺角圆月高悬,大有月上柳梢之衣。 今天八月十七,后天便是八月十九,那便是我的生日了。 初七要嫁人了,十九公鸩毒殒命,季云常和荣子扬在边关,柳蓉儿半月前就被封为和宁公主,怕是又一个和亲棋子,只是不知会嫁到哪里。 虽是刚刚回来,但我突然觉得,这诺大的圣京,竟是异常的冷清。 我突然很是怀念十岁那年的夜晚,怀念武夫子的烤羊腿,怀念蠢蠢的胖学子,怀念那年的机关盒子,和一大群给我过日的人。 篝火,远处的萤火虫,暗蓝色的星空…… 公主还没远嫁,边关还没打仗,大家都还是孩子…… 那天的风中,有烤肉的香气,耳边有欢歌笑语。 一切的一切,似乎早已经印在了心底,此时想起,竟是美好的让人心疼。 我突然想起了一句诗,也许并不达意,却是非常应景。 “当时明月在,曾经照彩云。” 曾经的人,此去经年,已然物是人非了…… 谁为月光,谁为彩云。”身后突然温柔的声音,风吹过,紫萝花清酒的味道漫散而开。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我似乎已经习惯他的突然出现,抬眸撇了房顶,继续看着的花树。 他轻笑了一声,蹭的一下落在我身边讲清酒竹壶递给我,要摇头示意不要,他点头,自己又喝了一口。 “怎么还不睡。”他浅问一句。 我不语,他便又道。“你在为雪莲的事烦心么?这事你莫要焦急急,我已派人快马加鞭赶回回中陆了,最多二十天,定会取了新鲜雪莲回来的。” 我笑了,“不愧是中陆宸王,消竟是这般灵通,竟然连皇宫里的事都知道。” 他亦是微微一笑,“并不是,晚些时候沼远王派人传信过来,说要雪莲才能医好你,我才知道的。雪莲生长在极寒之地,西祁雪山甚少,中陆却是有大大小小的雪山百余座,几株雪莲,还是极易找到。” 我点点头,瞥见他手中清酒,本想夺过来喝上一口的,他确实脚下一闪步错开。随即不知哪里一抹,又是拿了一个竹壶出来。 “你还是小孩子,不许个喝酒,喝花暖酿好了。”他弯唇一笑。 “说了多少遍,我已经不是孩子了。”虽是抗议,不过我还是接过了竹筒。转而浅行几步。坐在右侧的石桌旁。 他一个旋身,也是跟了过去,坐在我多面的石椅子上,有一口,没一口的喝着清酒。 半响,他道。“小丫头,后日,就是你生辰了,你想要什么样的生辰礼物。” 我喝下一口花酿,侧头道,“礼物。本该是自己准备的吗,问我做什么?” 他亦是跟着喝了一口清酒,“我倒是准备了礼物,不过怕你不喜欢,所以就想问问,你喜欢什么。在送你一份你喜欢的。” 我有些莞尔,打趣道,“生辰礼物本该一份,你送两份,那我岂不是今年一下过了两个生辰。,” 他转眼过来。漂亮的眸子里,荡起无尽温柔,道,“那又如何,我离开了三年,如果可以,我还想将这三年的礼物,统统补上。” 我不语,他则是又轻笑一声,继续道,“况且,今年比较特殊你要及笄了。” 是啊,要及笄了…… 我看着月亮,浅尝一口花酿。 月色中天,我又是坐了一会,困意袭来,轩辕宸轻笑一声,跃而离开,我迷迷糊糊的回到屋里,倒榻就睡。 次日一早,最先传来的消息是…… 百里天祁于子时帅队偷袭,离皇都,斩北离王于马下,离太子摔众反击,却敌不过东穆勇猛。 八月十八,北离彻底从天启抹去,归东穆所有。 百里天祁,终于在他的野心勃勃的梦想之路上,跨出了大大的一步。 ☆、第一百二十六章 凤尾步摇 这道消息传开后,西祁上下一片哗然,而我却是一点都不意外。 怪不得边疆的鱼儿游走了,原来是酝酿了这场大动作。 百里天祁运筹帷幄了多年,野心定是远不止如此。 西祁与南疆打了这么多年,两边元气都是大耗,柯亦既然南疆有联系,收了北离略有修养后,若与南疆两面包抄,西祁必然成他囊中之物。 陛下此时病情随意虽是好转,暂时也算能稳住阵脚,不过,储君一日不立,便多留一日后患。 沼远王和七皇子在边关多年。呼声皆是响亮,二皇子在圣京多年,可谓根基深厚。他一路上都在明目张胆使绊子,怕是不会轻易松了到嘴的肉。 东宫之冕,外患之忧。 圣京这几日,怕是要起风了。 “扑楞楞……” 一只白鸽自远处飞来,落在我的窗台上,我上前捉起,自细竹管里取出两折纸条,轻轻展开。 “赵仲。”纸条上有两个字。 我微微缩了一下眸子,又将另一张纸片打开。 这是一张素纸人物白描,寥寥几笔,却也是生动异常,虽然隔了几年,面貌有些变化,却一眼就能认出此人是谁。 轻轻晃动纸片,火花骤起,将两页纸片化成灰烬,白鸽咕咕叫了两声,展翅膀飞走。 昨夜睡的沉,下了雨都不知道。晨起略有些凉,我披了锦蓬,缓行两步立在窗前,枝头有小雀轻啼,檐下风声仄仄。 在汲城时,观流民攻城,我便心中起疑,觉得能想出这办法的不像是蛮人,便派了信子暗中调查。 信子曾传过一回消息,说南营里新来一名军师,此人足智多谋,却是很少露面。起初我以为,那军师会是柯亦,不过柯亦后来走了,这条线便断了。 如今,我那信子终是又传了信过来,南疆的新军师,竟是位故人。 赵泽奇,字博仲,简称赵仲,乃是青蓝阁中,我同窗的那个胖学子。 此人棋艺超群,对于兵法的研究更是到了如痴如醉的地步。我二人年少时经常在课堂上博弈,算是有点交情。 以他之才,本该出了青蓝阁面见西祁皇,得钦点报效西祁的,但是在学成的前半年,他不知何故夜宿醉酒,晨起上课晚一些,夫子便当众小责他几句。 他性子本是圆滑,那天也不知为何,竟是与夫子顶撞起来,那夫子急气之下,竟然犯了头痛的毛病,当场就给抬前殿灌黄连醒神汤去了。 这事说大不小,青蓝阁惜材,本想让他当众给夫子陪个不是,这事就算过去了。谁知这赵仲也不知哪里来的牛脾气,死活就是不肯低头认错。后来,青蓝阁便就将他逐出去了。 他和荣子扬关系还不错,走的那天,我们几人本想送他一程。但他竟是起了大早,天还没亮就出了阁。我们站在青蓝阁最高的阙楼上,望见他穿了一件儒衫,背着褡裢头也不回的走远,心里都有些不是滋味。 后来荣子扬四下打听才知道,那天,他喝多酒是因为。他的胞妹在家乡,因为不愿意嫁给乡绅,投井自尽了。 青蓝阁只看他醉酒,却没问缘由,他心中憋闷,脾气自然就大了些。 那事发生后,大家都略有自责,荣子扬后来寻过他,但他就跟凭空消失了一般,半点音信都没有。 没想到多年不见,他竟是去了南疆,还做了敌国军师。 我轻叹一声,回身踱步到桌边,给自己斟了杯茶,刚喝上一口,心口血气又是翻涌,我赶紧将冰雪玉露丸拿出来吞下一颗,虽是略有好转,腿上却是无力的很,还在这时候,绿珠端着汤药自门口进来。见我如此,赶紧从跑过来扶我。 “小姐,你没事吧。”她将我扶坐在椅子上,我摇了摇头,见药是温的,便拿过来一口饮下,这才算将心口血气压下。 绿珠一边抚着我的背,一边气恨的道“小姐,都怪当年大小姐使坏,要不然,怎会落下如此病根,小姐让她身败名裂是轻的,应当让她破相毁容,一辈子不能抬头做人!” 我轻咳两下。拿起茶盏轻抿了一口。 绿珠不提,我还真想不起来。当年苏青雪连夜走了之后,一直没有消息,也不知道,现在怎么样了。 算算年纪,她也快双十了,怕是早就嫁人了吧。 微微一笑,我拿起茶盏又喝了一口,杯盏还没放下,青藤便自门口碎步跑了进来,起礼道,“禀郡主,宫中宦司封旨送封赏来了,人已经到了门口,就等着郡主过去呢。” 陛下早已赐了都郡,因为我在边疆,便一直没赐印信,我既然回了圣京,这定是来赐印信的。 绿珠赶紧往我头上多加了两个步摇,施了些胭脂,又换了一件桃粉色的锦蓬,这便去了前厅领旨,出乎意料,前来宣旨的,竟是御前大宦司高德胜。 他怎么来了。 我心思一动,微笑着上前福了个礼,道,“大宦司高福。” “诶呦郡主。你这可是折煞老奴了。”高德胜赶紧上前两步,弓腰扶我道,“宁安郡主这是作甚,郡主乃是陛下御赐,此行边疆又是立立大功,老奴还没跟郡主起礼,郡主这不是要老奴的命么!” 我微微一笑。道,“宦司乃是陛下身边的红人,服侍陛下又是尽心尽责,这次又是亲自跑来送封赏,劳心劳力的,宁安感激不尽,怎有不起礼一说。” 高德胜哈哈一笑,道,“宁安郡主可真是会说话,几句话,说的老奴心里热乎乎的,怪不得不但陛下喜欢你,连皇后娘娘都惦记着郡主呢。” 我颔首微微一笑,高德胜一挥手,便有宦司端了数个托盘进来,其中两个是都郡的印信,其他的,则是一些珠宝玉器,成色雕工皆是精致不俗。 我谢礼收下后,高德胜又是一挥手,另有宦司端了一个用红布盖着的朱漆木盘过来。 他呵呵笑着,将其拿起托在手里,一脸喜色的道,“宁安郡主啊,之前那些是陛下赏的,这个呀,是临出宫之前,皇后娘娘亲自交到老奴手里的。说是你明日便是生辰了,是送你的及笄礼物呢。” 我颔首接过,轻手扯开红布,盘里竟是放了一直镏金凤尾的九穗金步摇。 凤尾!我心里一惊。 西祁宫中女子对衣衫首饰要求很是严格,嫔妃只能带鸾簪,衣服也不许有凤之模样,这皇后随御封,大张旗鼓的送了一支凤尾步摇。以我的禄位,自然是不能带的…… 高德胜也是略微楞了一下,不过他在御前伺候多年,反应自然奇快,当即搭手施了一个礼道“宁安郡主大福啊,皇后亲自送及笄礼,这可是连公主都没有的待遇啊。以后郡主红腾了,可是莫要忘了老奴啊。” “宦司说笑了。”我颔首一笑,顺手把红布又盖了回去,使了个眼色,绿珠赶紧拿了个锦袋过来。这里面是早已准备好的几颗夜明珠,我直接塞给了高德胜,他起初还客气说不要,后来也还是收进了袖袋,乐滋滋的回宫复令了。 “小姐,皇后娘娘,这是何意思啊……”绿珠看着那托盘,十分不解的问。 我不语,只是踱了两步,走到门口处。 此时已近午时。艳阳洒洒,几只彩蝶在院中翩翩起舞,我轻抚了一下鬓边碎发,微微一笑。 “收下去吧,给我炖盅糖水来。” “是。”绿珠应了一声,吩咐丫鬟婆子将东西收好,这便出了房门,约有两盏茶的功夫,她端了一盅银耳莲子羹进来。 我坐回椅子上,慢慢的品着羹,也就是未时,一道圣旨昭告天下。 沼远王赫连云沼,英武果敢,谋略智勇,驻守边关多年,为西祁解忧,为百姓造福,朕甚欣慰,特赐为御亲王。 沼远王和御亲王,虽都是王爷,但若是东宫一直空缺。陛下又突然有了什么不测…… 御亲王,就是仅此于太子之下的称谓了…… 我是苏霍之孙,又在边关立了大功,陛下又是赐郡又是封赏的,皇后娘娘一支凤钗赐过来,各中意思,便也不必多说了…… 皇家之人,嗬…… 我斟了杯清茶,喝了一口,放在桌上。 许是晨起的药力起了作用,困意袭来,我行去卧榻,本想小寝一会,迷迷糊糊的,却是睡了过去,在清醒时,又是一天清晨。 “小姐,生辰快乐。”绿珠穿了一身红衣,喜气洋洋的。我起身换了身鲜艳的袍子,就被她拉到了镜子前。 点朱唇,淡胭脂,扫娥眉,贴鬓花… 一翻折腾后,镜子前便出现了一个绝色冷艳的女子。 她穿着横领桃色束腰留仙群,头挽美人髻,发带翠玉芙蓉簪,旁边斜坠七朵镏金珠花,一副红宝石的耳铛摇摇摆摆,尽显俏美。 我展颜一笑,镜中女子顿时现出一个冷艳绝美的容颜。 “小,小姐,你真美……”绿珠眼中尽是惊艳,忍不住开口夸赞。 春有迎春,夏有芙蓉,多姿秋海棠,不及冷宁香。 宁安郡主之美,并不只是谁说而已的…… ☆、第一百二十七 礼物 。 我展颜一笑,镜中女子顿时现出一个冷艳绝美的容颜。 “小,小姐,你真美……”绿珠眼中尽是惊艳,忍不住开口夸赞。 春有迎春,夏有芙蓉,多姿秋海棠,不及冷宁香。 宁安郡主之美,并不只是谁说而已的…… “郡主,外面来了好些送生辰礼的宾客,晚上可是要设宴?”绿珠问道。 我摇头道,“将寿礼一一退回,将准备好的喜饼发给他们,就说我身子不适,正卧榻休息,不便见客,将他们劝散了吧。” “可是……”绿珠还要说什么,话到嘴边,也只是道了一句是,便低头退下。 大约过了半个时辰,绿珠回来复命,说是人都散走了,我嗯了一声,让她备了几盒喜寿饼。先进宫谢了恩,然后又去荣王爷和季老太君府里坐了一会儿。 荣老王爷见到我甚是高兴,非要我陪他下棋,盛情难却,便就陪他下了一盘。季老太君那边更热情,拉着我的手,聊起来就不松开,等我出了侯爷府。已经未时了…… 以前生辰,荣子扬和季云常都会拽了一些人在郡主府后花园点火烧羊腿,如今他们都在边疆,我竟是不知做什么好了。 对了,临回圣京前,苏霍说他书房有个盒子是给我的,思及至此,便上了马车。前往将军府方向。 算算时间,自从陛下赐了新府邸,我还是第一次回将军府。 打了车帘浅望,门前狮子威武,守门侍卫站的变笔直,一切似乎还是原来的模样,但却是冷清了很多。 绿珠早已放好了马凳,我浅步刚才下车,门里便小跑着迎来一些人,到我面前倒头便拜,唱喝着郡主吉祥,我撇眼去看,为首之人正是老管家。 “管家伯伯快请起。”我赶紧上前扶他。 虽是隔了这么多年,我还是记得当初他带我的好,我深夜回府的时候,诺大的将军府里。也只有他会等在门口,给我掌灯,送我回小院。 管家应声起身,抬头看着我,眼圈竟然红了,哽咽了半响,终是说了一句话,“郡主终于回家来了?” 几年不见,老管家清瘦了许多,光润的眼角尽是皱纹,头发虽然只是花白,大白背似乎有点陀,看着很显老态。 心里也不知是何感觉,我只有微微一笑。 管家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我让进府中,我问他府中怎事这般清净,他说苏宏和吴宛华去别院了,三夫人今日去庆安寺礼佛了,所以清净。 我点点头,我说明来意,他便直接将我引去了苏霍的书房。 苏霍的书房在府邸左边,很是宽敞,进门一柄阳春宝剑,剑下便是雕花桌椅,桌右侧书架上琳琳总总的摆了不少书籍,左边则是一排栏阁,放着些摆饰玩件。 我四下看了一眼,直接去了书架那侧,将正数第三排的书拿开,自底阁里寻出了那个一本书大小的红漆木盒子。 这盒子有些陈旧,上有一只玲珑扣,我扭了几下没开。仔细去看,发现这是个小机关盒。 拿着盒子坐在椅子上,仔细研究下,终于发现盒背上的小机关,取下鬓发上的珠钗,用尖角轻轻一戳,机关盒子也便开了。 这盒子里面是一册子和一个小布包,我先将小册子拿出来。翻开第一页,竟是个女子的白描。 这女子眉眼清和,脸颊尖尖的,真叫一个娇美动人,我看着图样,竟是越看越觉得熟悉,恍然一下想到,这个女子模样,竟是和我很像。 我又翻到第二页,也是一个白描,这页的人物图样小了一些,周围有山有水,女子穿着宽松的袍子,正在山间望风景。 第三页是那女子在溪边戏水,第四页,画风一转,一个少年将军的背影出现,女子正回眸去看,第五页,则是将军和那女子对视的图样。 这回我看明白了,那将军的样貌正是苏倾沐的父亲,这女子,定是母亲洛儿无疑了。 我又继续去翻,这册子上。画着二人从相遇,到相知,从月下抚琴,风中吹笛,到游船观景,对饮成歌的所有事,眉目眼神几笔传神,我只是翻翻册子,就已经能感受到二人当年的绵绵情意了。 所谓只羡鸳鸯不羡仙,便是如此了。 册子翻到中间,画风一转,变成将军穿喜袍,女子带凤冠的模样,该是二人成婚了。 再往后,画的是女子十月怀胎的模样,册子上每一页都是不同的表情。喜怒娇羞尽纸上,看的人心头暖暖的。 在往后,是男子抱着婴儿,女子卧榻欣喜的模样,该是她产下来苏倾沐的场景。 这画册最后一页,竟是有些凄凉,画中孤坟一座,荒草一队,坟前几朵娇花,三杯清酒端放。右侧是一手丹青小诗,写着:年年浅思念,年年皆肠断,从此若不念,不如肝肠断。 心里微赫,看着小诗,竟是感觉丝丝悲凉神仙眷侣最后阴阳两隔,倒真是有些让人惋惜。 我浅谈一声,本想和上册子,其中一页纸片却是散落下来,我赶紧捡起,本是想按照顺序放回去的,竟是发现,这纸页边角,隐有被撕过的痕迹。 这是纸面中间拉缝的简单册子,是先画好在装册的,没道理画好了又撕去啊…… 况且,观整副画册,一幕一幕皆是连贯,没发现撕去哪里…… 我心思一动,拿着画册对比,发现纸页的另一半,竟是苏倾沐母亲产子。和孤坟那页的中间。而且仔细去看,我发现从册子中间也有被撕去的痕迹,算起来,竟是一共被撕去了三页…… 这倒是我奇怪,好端端的,撕了作甚? 我新下起疑,将册子合起,轻手打开了那个小布包。这里面是一方驼花玉佩,和一个小球。 玉佩成色极上成,玉花的隐角刻了一个小小的洛字,该是母亲留下的。而那个小球,拇指盖大小…… 我用手捏了两下,感觉质地非常奇怪,闻起来,似乎有一股火油的味道。实在是看不出做何之用,便只好又放了回去。 我又仔细看看盒子,确定没有夹层后,便讲东西又放了回去,扣好机关,想了想还是对老管家道,“这个盒子,我想拿走,可是好?” 老管家一直守在门口,见我说话,赶紧转身道,“郡主,盒子是老爷让你来看的,定是要给你的,郡主尽管拿走好了。” 我点点头,拿起盒子出了书房,走了两步觉得不对,回头见他看着我欲言又止的模样,便道,“管家伯伯可是有事?” 老管家道,“郡主,这就要走了吗,今儿个郡主生辰,不如。吃了饭才回去吧,老奴这就让厨房做东西………” “不用了。”我赶紧叫住他,,浅笑道“管家伯伯,且莫麻烦了,倾沐还有事,就不在府里吃饭了。” 老管家应了一声,不在多言一路跟在我后面。将我送出了将军府。 马车缓往郡主府的方向行,我打起车帘回头,管家竟还站在原地…… 我暗叹了一声,放下车帘闭目养神,没多会儿,就到了郡主府。 此时已经是申时,府里早已经做好了餐食,我吃饭的时候。绿珠不停的往窗外望,我看着奇怪,问她……“你在看什么呢?” “呃,没,没有。”她干笑两下,垂头一会儿功夫,竟是又看…… 我一阵莞尔,干脆让她出去给我端个糖水。 她前脚也才刚出去,一个人影后脚便就从窗子进来了。 除了轩辕宸,没人会专门走窗户,所以我头都没抬,继续夹起一块牛肉放进口中。 轩辕宸轻笑一声,“小丫头,怎么一点防备都没有,就不怕,进来个坏人吗?” 我不理他,继续吃东西。 “嗬……。”轩辕宸轻笑一声,自顾的从袖中掏出一个竹壶,轻酌一口。 这时候,绿珠也端了糖水回来,见屋中多出一人,并不惊讶反而像松了口气一样,浅施一礼,将糖水放在桌上。便转身出去了,末了,她还顺手关了房门…… 我突然觉得一头乌云,现在终于只是她刚才看什么了…… 轩辕宸轻笑一声,“自怀中掏出一个盒子递过来“呐,生辰快乐。” 这盒子极其的小,也就是一指宽,我还真有点好奇里面是什么。便拿过来讲盒子打开。 这里面,是一娟奇怪的丝布,我将其打来才发现,这是一件几乎可以看到对面阳光的丝质背心。这是…… “这是天蚕丝软甲,天蚕丝刀看不破,火烧不烂,极其难以寻找,本是想做件衣服的,实在是找不到更多的料了,就只做了个背心。”他微微一笑。 随即又道,“不过,我还准备了其他礼物给你。” 说完,他一抬手臂我看见他手腕上系着彩带,正诧异呢,便听他缓缓的道,“想给你最好的。但一次又给不完。只好把我自己当成礼物送给你了,这样,你要什么,我就能给你什么了。” “留我在身边,你要什么,说以我听。。” ☆、第一百二十八章 美玉无瑕 他弯着唇,侧目,将手腕缓缓移至我面前。风从窗子吹进来,彩缎轻轻的飘动了几下,似乎在召唤我快点将其扯开。 屋子里很静,我的心亦是特别平静,耳边似能听到心跳的声音。 “噗通,噗通……” 那声音一声一声,急促而有力。 轩辕宸弯唇轻笑,凑近了我一些,浅声问道,“我把我认为最好的都给你了,小丫头,你不喜欢么?” 我的心急促的跳了两下,别开目光,想要开口拒绝,却发现,心中有点不舍。 是的,我有点不舍。这感觉太温柔,太暖心,我贪恋这样的柔情…… 轩辕宸轻轻一笑,竟是又凑近了一些,一双桃花眼里,似乎蕴着世间所有的温柔。 “小丫头,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从今以后,我就是你的了。你想要什么,喜欢什么,统统告诉我。 你想要的,我会让你得到,你喜欢的,我会让你拥有,我会让你天天都是笑的,不在鳖眉,不在算计。只是轻松快乐的做你自己,好不好?” 我…… 突然觉得心底有些颤抖,然后那颤抖的感觉扩散。到血脉,到四肢百骸。 风有点大,我怎的感觉眼眶有点湿…… “小丫头,好不好嘛?”他又往前凑了一些,声音里无尽温柔。 他的脸靠的有点近,垂眸就可以看到那漂亮眼睛上的睫毛,他的鼻子很挺,唇薄薄的,此时轻轻向上弯着。 这个时候,我竟然想起了那天幻烟里的冰荔枝…… 感觉自己的脸在烧,心脏也噗通噗通的跳的厉害,本是想深呼吸一下,让自己平静一点,但我分明看见他的脸在一点点的靠近…… 而这时候,我竟然想起,他说也在幻烟里看见幻觉了,那他应该是…… 不知道的吧…… 一愣神间,轩辕宸的一张俊脸已经近在咫尺,我心跳的厉害,竟也本能的闭上了眼睛,这时候,却是听到几声急促的敲门声。 “嗒嗒嗒……”这敲门声快速而急促,在寂静之中荡了一圈,传进耳朵。 “小,小……姐。御亲王来了……”绿珠的声音在门口响起,话音未落,便听吱嘎一声响,房门被人从外大力的退了开。 我豁然一惊,嗖的一下从椅子上站起。心脏咚咚咚的狂跳不止,像是偷吃糖果的孩子被抓了包,一时间,窘迫,心急,紧张,一齐涌过来。 我的脸很热,比刚才还要热,遥遥望向门口,那里站着一脸惊喜的绿珠,和一脸赤橙黄绿青蓝紫的赫连云沼…… “你们在做什么!”赫连云沼看看我,又撇了一眼坐在椅子上的轩辕宸,声音显然已经不如原本那般清润了。 此时正是夕阳西下,除秋的天,早晚很是凉爽,有风从门口吹来,让人似是感觉脸不那么热了。 我抬手捋了一下鬓角边的碎发,淡淡的道,“没什么,倾沐今日生辰,宸王过来送生辰礼物,正赶上晚饭时间,便坐下喝了一杯。” “哦,是这样。””赫连云沼撇了一眼桌上的天蚕丝软甲,又撇了一眼桌上的竹壶,开口道,“宸王真是好雅兴,竟然还自带了酒过来。” 轩辕宸微微点头,道,“喜欢一种味道,实难舍下。今日郡主生辰,本王本是想送了贺礼就走。见郡主正在用饭,便想着先坐着喝两杯,待会讨碗寿面,也好借了郡主福气,倒是让御亲王见笑了。” “这样啊。”赫连云沼点点头,润声道,“正好本王也是来送礼的,正好也是没吃饭,既然宸王也在。不如一起喝一杯吧。”说完,他也不等我说话,迈长腿进屋,直接坐在了轩辕宸对面的椅子上,拿了一个空盏放在面前,自顾的倒了一杯茶水,又撇了一眼饭桌。 我食量不大,今日生辰,饭菜虽是丰盛,但之前已经吃了半天了,轩辕宸在侧,我也未加顾及,此时放眼去看,满桌上没一样完整的菜。尤其是那烧鸭腿,我左啃一口,右咬一下,烂呼呼的实在是惨不忍睹…… 我微微有点窘迫,绿珠倒是反应快,说了句奴婢吩咐厨房加菜,转身就跑,没多一会儿,便有几个丫鬟过来撤了我之前的残羹,又填了新的碗筷杯盏,绿珠细心,上菜之余,又配了一会花雕。 “宁安,还傻站着做什么。过来吃饭啊。”赫连云沼望将过来,我只好行了过去,坐在我原本的位置,现在的两人中间。 轩辕宸略一弯唇,拿起酒盏自倒了一杯,赫连云沼亦是自斟一杯,两人将杯盏拿起,也不说话,互敬一礼,各自喝下。 一杯过后,赫连云沼撇了一眼桌上的软甲,润声道,“宸王好大的手笔啊,这天蚕丝万金难寻,几根蚕丝汇弦做的瑶琴,一把也值十几万两。宸王竟然可以寻蚕丝汇成衣衫,当真是不易啊。” 轩辕宸自顾的用竹壶斟了一杯酒,望着我笑道。“西祁宁安郡主天慧聪颖,我心向之,若能娶得郡主回去,这天蚕丝,哪有郡主红颜一笑来的尊贵。” 赫连云沼眸色略深了一些,自斟了一杯花雕,也是笑了,“宸王所言极是。不过,距宸王上请妃的折子,也有一月有余,父皇似乎并未多有回应,宸王如此大手笔,就不怕到最后,竹篮打水么?” 轩辕宸将杯子举起,瑶瑶一敬,道,“所谓金城所致,金石为开,只是一份生日贺礼,怎又能说是竹篮打水呢,在下还怕这礼略轻,郡主,不肯收下呢。”说完,他望了我一眼,漂亮的桃花眼了,尽是笑意。 我自然知道什么他说的是自己,只是淡定的拿杯子。倒了一杯红梅酿,淡淡的饮。 赫连云沼亦是举杯一敬,一口一下花雕,自广袖袋中拿出一个盒子,放于我面前,“生辰礼物,给你的。” 他盒子很大,掌宽,三寸长。盒身略高。我犹豫了一下,倒底是将盒子打了开。 临江之畔,璞石无光,千年磨砺,温润有方。 这盒子里,竟是一块洁白无瑕的大块温润美玉。 白璧无瑕,玉暖光润。 当年我也去过东穆的国库藏宝阁,一般的珠宝玉器,皆是入不了我的眼。但是如此大块无暇的美玉,也是第一次看到。 所谓黄金有价玉无价,当年将军府三夫人陪嫁一块掌宽的玉,已然在圣京引起轰动,稀罕到不行,在看这玉,比之她那块,大了何止三倍。 赫连云沼自顾的又倒了一杯酒,浅言道,“也不知道你喜欢什么。今年你便及笄了,父皇这几年赏的奇珍异宝,怕你也是看够了,这是都郡下刚御俸上来的,便从父皇那里讨来给你了。” “这……”我将盒子盖好,往回推了一推,“王爷,此物多有贵重,倾沐可是不敢收。” 赫连云沼也不看我,只是将刚刚倒的酒凑至唇边,轻抿一口道,“收了吧,父皇知我将此送你,甚和心意。” 他这意思就是说,这东西是西祁皇同意的,若是不收,怕是抚了圣意! 如此一说,这玉我还真得收了。 暗叹一声。我也只好颔首谢礼。 他二人都不在说话,我一时也不知说些什么,只好又倒了一杯红梅酿,浅口饮着。 轩辕宸弯唇一笑,拿起筷子夹了一些笋片放在我盘里,轻声道,“别光喝那些,你刚才似是没吃饱,吃些青菜吧,笋子配花酿,定是别有味道。” 我点点头,夹了一块放进口中,配梅花淡甜,果然味道不同。 轩辕宸又是夹了一些肉食过来,那菜品放的略远,他伸胳膊的时候,腕上彩缎露出来一些。 对面的赫连云沼眸中显出一抹诧异。不过我猜,他虽是诧异,定然也猜不到,轩辕宸会将自己打成礼物,送给我的事。 轩辕宸一直不停的夹菜,我也只好不停的吃,到最后寿面上来时,我已经一口都吃不下了,偏偏轩辕宸似是胃口大开一般,将自己那份吃了个精光。 一餐饭食过后,他二人又有一句没一句的聊了一会儿。便一切离开了郡主府。他二人前脚才走,绿珠便一脸兴奋的跑了进来,张口就问我“小姐小姐,您和皇御弟是不是有进展了,奴婢刚才看到,你二人头靠的很近,好像,好像还……” 她脸色一红,竟是没有说下去。 我蹩眉一眼瞪将过去,“胡说八道些什么,去给我准备热水,我要歇息了。” 绿珠咯咯一笑,转而出了房间,几乎是刚出去,就又回来了,将一物递过来,“小姐,奴婢差点忘了。刚才你和两位王爷用饭的时候,信差来送信了,说是麦城那边的。” 这是一个略厚的信封,上面只有苏倾沐亲启几个大字,这字俊秀干净,观字识人,定是季云常之字迹。 我去烛火边,将封信火起烤化,便见这信封里装了四个小一些的信封。拿出来看,分别是苏霍,荣子扬,齐兰,还有季云常落款。 我微微一笑,先将苏霍的信打开,这信中字迹苍劲,下笔豪放,字数不多。却对是嘱咐,最后他说,远在边疆,生辰虽不能为我办及笄,但是等打胜仗,定然给我补个大的及笄礼。 我微微一笑,将信纸小心折起放回信封,又将荣子扬的信打开。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写字跟狗爬一样。诺大的纸就写了四个字,生辰快乐。 这倒是符合他大条的性格。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又打开齐兰的信。 她人虽豪爽,字迹却是整洁的很,林林总总写了很对,说朱将军和几位将军都惦记我,她也很想我,让我什么时候。再去边疆,她说新学了厨艺,想要做给我尝尝,还说让我不用怕,她这次定不会将酱油当成醋,还说一定记得会放盐。 我心头一暖,亦是微微一笑。 所有信件都看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将季云常的信封拿起,小心的烤化了火漆。 打开信封,抽出纸页,一个轻飘飘的东西便先钻了出来,在空中打了两个旋,落在了地上。 ☆、第一百二十九 鸿雁寄相思 我微微一笑,先将苏霍的信打开,这信中字迹苍劲,下笔豪放,字数不多,却对是嘱咐,最后他说,远在边疆,生辰虽不能为我办及笄,但是等打胜仗,定然给我补个大的及笄礼。 我微微一笑,将信纸小心折起放回信封,又将荣子扬的信打开。 这家伙还是老样子,写字跟狗爬一样,诺大的纸就写了四个字,生辰快乐。 这倒是符合他大条的性格。我微微一笑,不置可否,又打开齐兰的信。 她人虽豪爽,字迹却是整洁的很,林林总总写了很对,说朱将军和几位将军都惦记我。她也很想我,让我什么时候,再去边疆,她说新学了厨艺,想要做给我尝尝,还说让我不用怕,她这次定不会将酱油当成醋。还说一定记得会放盐。 我心头一暖,亦是微微一笑。 所有信件都看了,我长舒了一口气,将季云常的信封拿起,小心的烤化了火漆。 打开信封,抽出纸页,一个轻飘飘的东西便先钻了出来,在空中打了两个旋,落在了地上。 我蹲下身,展手将地上羽毛拾起,抚了一下,将其放在桌上,这才将旋信纸打开。 字迹娟秀,落笔轻风。季云常信中的字也不多。 今日麦城微雨,初秋夜色寒凉,思及故人生辰将至,心急而不得前。故以雁羽为贺,千里传鸿,廖表思念。 将那羽毛再次执起,轻转了一圈,古人千里送鹅毛,这季云常竟是送了我一根边疆鸿雁的羽毛,倒真是别致有趣。 我将羽毛放回信封里,将几样信件统统收好,终是走到梳妆镜处,将一直摆着的小雀拿起,轻触了一下雀身,小雀当即张开翅膀,摇头摆尾的动起来。 这是我十岁生日那年,季云常送的。 那日进沼泽前,他说让我回来后,将盒子打开 将其它几个盒子也拿了出来,仔细研究,每些盒子的底端,竟是都能打开,犹豫了一下也还是将第一个盒子打了开。 盒子打开后,里面有个夹层,将夹层拨开,一个野果大小的东西便见了天日,我将东西拿出,起先还以为是玉饰,仔细去看,竟是个雕工精美的玉壶。 故人亲友来想问,一片冰心在玉壶。 那一年,我二人除才像相识不久,他送了玲珑弩,我在马场坠马,将他砸了个七荤八素。后来我和荣子扬砸了机关堂被罚,他夜半给我送了些吃食,然后,给我设计了一个,如今想起,还仿若梦里的生辰。 一片冰心在玉壶…… 何其有幸,得卿相伴。 我压下心头悸动。又轻轻的将第二年的那个礼物盒子夹层打开…… 里面是一把檀木小梳子。 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孝之始也。择其梳,顺青丝,扫烦恼…… 顺青丝,青丝青丝,情丝情丝…… 原来,他对我,早已不是同窗之心。 我暗叹一声,将两个雀雕放在一起,烛火忽闪一闪,我略一恍惚,这才发现,这两个小雕刻,哪里是什么小雀,分明就是两只雏鸟鸳鸯…… 这东西,一直被我放在梳妆台上,天天可见,竟是这么多年都没发现…… 我轻叹一声,将第三个盒子打开。 这盒子略大。里面夹层中的东西用丝绢包着,是那年,他送了我,却被我拒绝的那只机关手镯。 我又将第四个盒子打开…… 红豆生南国,当春乃发生。劝君多采挟,此物最相思…… 半边红豆,半边黑豆,赠卿相思,情浓不减。 这第四个盒子里,竟是装了满满一盒子的相思豆。自小相识,四年相伴,原来那个温良少年,早已将情意送给了我。 故以雁羽为贺,千里传鸿。廖表思念。 哪里是廖表思念,他是想跟我说,鸿雁寄相思吧…… “小姐。”绿珠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了身后,看着我桌上的东西,竟是湿了眼眶。 “小姐……”她又是轻唤了一声,眼泪便就流了下来,“小姐,奴婢在想,你若是嫁给了御弟宸王,季小侯爷会不会,会不会像荣小王爷听说公主出嫁时的那个样子,他会不会很痛苦。” 我心里突然有点疼,剜心一样的特,心口突然一阵想醒腻,险些呕出一口心血出来。 我赶紧将赫连云沼给我的药丸拿出来服了一颗,又大口喝下几口水,才算是略好一些。 “小姐,还难受吗?”绿珠抚着我的背,一脸的紧张。 我摇了摇头,突的生出极其疲惫之感。将东西一一放回盒子夹层层里,收到梳妆台台的底下,让绿珠将我发鬓拆开,简单泡了个花浴,便合衣卧去榻上。 心中很燥,却不敢去想任何事,一动思量心口处就血气翻腾。这感觉简直太难受了。 我闭目沉凝,混混沌沌的,感觉眼前都是故人。一会儿是季云常持长枪战杀场,一会儿是十九公主追着荣子扬要冰糖葫芦,一会儿是胖学子和我对弈,过会有儿忽悠一下,感觉从瀑布上摔下去了…… 就这样一直宿梦。也不知是醒还是睡,我甚至感觉房间里来了几个人,凑近看看又走开…… 就这样,在睁眼的时候,轩辕宸竟然坐在我榻旁。 我一惊,半起身道,“你作甚。谁让你进我房间的。” 以前他进来,只是远远的看着,竟然在我榻边! “小姐,你醒了。”他还没说话,绿珠便扑了过来,抓着我的手眼泪汪汪的,我这才发现,此时窗外霞红一片,似乎已经是酉时了。 轩辕宸将一个杯盏递过来,浅声道,“喝点水吧,你已经昏迷了两天一直未有进食,现在可是想吃点什么?” “两天……”我有点迷糊了,“我怎么了?” 绿珠赶紧道,“是啊小姐,你生辰那天睡的早,奴婢次日在门口侯着,到了午时也未见小姐醒了,心下奇怪,便唤了小姐两声,小姐却是无半点反应。奴婢又等一个时辰,这才觉得不对,找了大夫,也看不出什么毛病,亏了宸王来了,给小姐服了丹药,又守了一天。这才见小姐醒了。小姐,你可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我略是活动了一下,身子并无不适,绿珠也算放心下来,转身出去不大一会儿,就端了一碗白粥回来。 轩辕宸将白粥接过,用汤匙盛了一些吹凉,送至我唇边,“来,喝粥。” 我有点不自然,赶紧夺过他手里的碗,自己喝了起来。 他弯唇一笑,又是拿了一块绢帕出来,看样子是想等着我吃完帮我抹一下。 我脸有点烧,撇了他一眼道,“我,我自己可以。” 轩辕宸弯唇不语,我只好问道,“我这是怎么回事,怎么昏迷了?” 他摇摇头,道“你的脉向并无异常。想反,还跳的很有力,这两天我也查了许多医术,并无有关此症状的记载。” 这就奇怪了,难道,是和我心口血气翻腾的症状有关? 多思未果,我将空碗递给轩辕。觉得有力气多了,干脆起身套鞋,披了锦蓬站在窗前。 轩辕宸站在我旁边,看了我半响,浅声道,“回去躺会吧,你才刚醒,不易劳累。” 我嗯了一声,转身回了屋里。他又站了一会,见我有倦意,便就转身走了。 她走之后,绿珠走过来支支吾吾半天,做后还是道,“小姐,小九爷今早传了消息,说咱们有一家红馆被烧,另有一个饭庄被关府封了…… 我一愣,赶紧问道,“怎么回事?” 绿珠道,李九传信,说是红馆烧的奇怪。之前并无人闹事,一点其他线索都没,好在烧的不严重,没有人伤到,饭庄是经人举报,谁是以此充好。不过好在,这两个地方,并不是情报集中点。 我点点头,吩咐最近所有地方暂时安静,又说了些其他的事,便将早已温良的药饮下,倒回榻上休息了。 许是昏迷的时候睡多了,次日不到寅时便就醒了。 初秋的天,说冷就冷,我披了件锦蓬站在窗前,看着天慢慢放放亮,心中却是无尽思量。 就这样,转眼就过了几天。 八月十九,我生辰过后的第九天,圣京官道突然来了一纵队伍…… ☆、第一百三十章 来贺 这纵队伍浩浩荡荡的穿街过市,排场大的让人啧叹。 妄不说几百个前队护卫和近百辆载了大箱的马车,直就说前队举避让牌子司官,就有四十八人。 这行队伍辰时进圣京,慢慢悠悠的,一直到了巳时才算走完。队伍中拥簇了两辆极其奢华的车銮,金丝楠木做顶,玄铁乌骨为架,銮驾檐边四角皆是坠了五色流光的宝石,一颗宝石拿出来,便能买一座四世同堂的院落。 那銮驾四面皆用蓬锦挡着,圣京百姓皆是聚凑在官道两边去看,纷纷猜测着銮驾中坐的是何人。 而这时候,我正站在郡主府的花树下,看信子传来的纸条。 东穆国太子百里天祁,携皇妹百里天霓。自东穆而来,贺西祁八皇子御封御亲王。 又来西祁了么…… 轻轻晃动手中字条,唰的一下,火花燃起,不远处的白鸽咕咕叫了几声,展翅飞走。 我缓缓的踱步进屋,自顾的斟了一杯金骏眉。 百里天祁破了北离,此时本该韬光养晦,他如此大规模的出使西祁,又带着自家皇妹,怕不是恭贺这般简单吧…… 这百里天霓我知道,她是东穆景嫔之女,性子可以嚣张跋扈,十足一个小魔头。还是凤青鸾的时候,她曾整蛊过我,被我以其人之道反整了回去,后来也不知何故,她似乎变的很怕我,见了我就躲,我起先很是奇怪,后来觉得,本也不喜欢这女子,离我远些更好,便也没注意过她。 算算年纪,天霓公主也有双十了。出使他国,一向都是太子皇子的事,百里天祁这次带个公主来做什么。 莫非…… 我心思一动,将茶盏凑至唇边,轻轻的抿了一口。 如果真是那样,倒是有趣了。 午时刚过,原本艳阳的天色泛阴,一阵狂风过后,大雨噼里啪啦的砸下来,待到未时过半,宫中皇后那边派宦司传口谕,让我酉时去赴宫宴。 随口谕而来的,还有皇后特意为我准备的钗头首饰,和一套浅鹅黄色敞领束腰的鸾鸟锦裙。 按西祁礼律,郡主不可穿鸾袍,皇后钦赐虽可不同,但想到待会儿发生的事,终究还是让绿珠找了一套罗霞色窄袖彩蝶裙换了。 挽发簪,扫娥眉,轻施粉黛配钗头,绿珠撑了油纸伞遮雨,上去车撵,这便与去往皇宫方向。 酉时宫宴,此才已到申时,皇后却是早已端坐正前,与她身后次位上,分别坐着几个盛装打扮的嫔妃,其中那个穿滚边黄鸾袍子的,便是启贵妃,也就是二皇子的母妃。 此人一向低调内敛,经常称病闭门,鲜少出席宫宴,今日她头上配了七尾鸾簪,装扮的竟是一点都不低调,这道让我很是奇怪。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我碎步过去,躬身轻声唱礼。 皇后轻笑着抬了抬手,“是宁安来了,快别多礼,起身过来,让哀家看看。” 我应喏,浅步上前,皇后拉起我的手上下打量一圈,笑道,“前几日,听说你病了,今日来看,气色也是还好。不过这眼底似是还有挺多血丝,可是没睡安稳?” 我应道,“谢娘娘恩泽,宁安一切都好。” 皇后点点头,“那便好,一会哀家命人将新到的阿胶送些去你府里,好好润补一下。” “宁安谢过皇后娘娘。”我垂眸起礼,皇后娘娘轻笑一声。这便让人领我去了座位。 宫中已无适龄公主,我的禄位比较特殊,便被安排到了主位之下,与柳蓉儿坐邻。 我二人已多日未见,落座后,她转脸过来,颔首一礼,对视一笑。 我落座不久,二皇子,七皇子,御亲王,皆是到来落座…… “皇上驾到……” 人都到齐了,便听一声响亮的喝唱,一身明袍的西祁皇便缓行而来。 自我会京后,陛下一直未曾召见,一月多的时间,他消瘦不少,面色更是十分憔悴,他将手搭在高德胜的手臂上,漫步行至殿中。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众人起身起礼。陛下行至上坐后一挥手,众人谢恩,纷纷落座。 西祁皇虎目四望一圈,最后落在我身上。开口道,“宁安啊,听说你最近病了,可是好些了?” 我起身回礼,“多谢陛下惦记,宁安无事。” 老皇帝点点头,赞到“果然将门虎女,麦城一站,可是为我西祁扬了军威,好好啊。咳咳……” 他中气亏乏,咳嗽了起来,皇后赶紧拿了茶盏过去。 待陛下缓了一些,我唱谢,颔首颂道,说为陛下分忧,是宁安之责。老皇帝微微笑着。示意让我坐下。这时候门外又有喝颂传来,唱着东穆使臣到。 这也是我时隔四年后,又一次见到百里天祁。 他换下了最爱的白色衣衫,身穿一身青色蟒腾袍子,束着罗珠冠,披着垂地锦蓬。削脸,薄唇,眉飞入鬓。 我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翻腾,低头拿了花酿轻抿,在抬头时,他已落座。盛装的百里天霓坐在她旁边,一双圆溜溜的大眼睛正四下打量观望。 她的目光转来转去,最后落在我身上,眸中先是现出一抹惊艳,随即,竟是微微扬着下巴。露出了些许倨傲。 几年未见,她眉眼更加精致了,巴掌大的小脸上,樱唇巧鼻一双眼睛黑溜溜的,当真像是会说话一样。不过,性子还是老样子,像只花孔雀一般,总是一副我最美的模样。 我微微勾唇,浅抿一口花酿。 百里天霓似乎很不满意我这淡淡的态度,一拧眉毛,竟是轻哼了一声。 “霓儿,不许胡闹。” 百里天祁很清楚他这个皇妹的性子,先是浅喝一声,随即,也把目光转了过来。 许是多年争战杀场,他的眉宇间多了一些肃杀,他本就是一副冷冷的模样,此时望将过来,他冷峻的目光中也是显出惊艳之色。 曾经的凤青鸾也是美的,但是美的有些张扬,红衣飘飘,笑起来甘润无邪。苏倾沐比之凤青鸾,则是更多了些冷,一种让人遥遥而不可接近的冷。 我记得百里天祁曾说一句话:天边彩霞。怎及的上远方月光。 那时候,我本不明白他这话的意思,后来我才明白,他的意思是说,太容易得道的,终究没有远方得不到的好。 我微微一勾唇,浅抿了一口花酿。 赫连云沼坐于他对席,见他目光望侧。也是侧望了一眼,眸色一深,直接举着酒杯拱手道,“百里太子千里迢迢来我西祁,本王带父皇敬太子一杯,为太子接风洗尘。” 百里天祁拢起广袖,拿起杯盏也是慢声道,“多谢御亲王。早就听说沼远王骁勇善战,几年前曾有见面,也未有深言,前些时日听沼远王得封御亲王,本宫心下甚喜,故特备了薄礼,来西祁为王爷道贺。” 说完,他一挥手,自由随兵碎步上前,躬身给赫连云沼送了礼折。 赫连云沼轻手接过,原本就深邃的眸色,就更是深了许多。 我用力量透过纸背扫了一眼,礼单一共两页,上面那页上写着:翡翠珠罗十车,绫罗绸缎十车,白银一百万两,黄金一百万两,人参鹿茸若干,珍贵药材若干,红藤珊瑚三株,罗玉翠竹两方…… 下面那页我没仔细看,不过猜也知道,都是些值钱的稀罕东西。 百里天祁刚破了北离,离人皇宫乃是有名的奢华,他这些东西,不用想也知道出自哪里。 不过,离宫在怎么奢华,东穆刚打了仗,正是养精蓄锐的时候,他这一张礼单,可真是造价不绯,就单单是贺赫连云沼御封,未免小题大做了些。 赫连云沼微微一笑,搭手一礼道,“百里太子真是太客气了,如此厚礼,小王怎敢收下。” 百里天祁道,“王爷当真说笑了,你我二人虽未有深交集,但本宫敬佩王爷骁勇,更还想贸然结交。这些都是本宫仔细斟酌。精挑细选的礼物,王爷,莫要抚了本宫好意才好啊。” 赫连云沼润声道,“看的出,太子也是个性情中人,既然如此,本王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他将礼单递给随从。他举杯一敬,“太子殿下,请。” “请。”百里天祁也是颔首,又对上座陛下遥遥一,这便一口喝下盏中温酒。 一杯过后,二人各自落座,老皇帝一点头,殿后方罄鼓轻响,有宫娥鱼惯而入,舞锦纱,折腰肢,随着乐响翩翩起舞。 一曲毕,宫娥退下,又有人将空白画轴展在厅堂中央,瑶琴起,有画司随乐即系施以丹青。 西祁原本没有这样的表演。自那次我家宴中一曲山河日出图后,圣京便开始将作画奉为宴请的即席节目,几年时间,竟然大规模流行起来。 这画司画功不错,一副锦绣山水画的丝丝入扣。琴司的瑶琴谈的也是大珠小珠落玉盘,一曲奏毕,画也刚好完成,众人皆是击桌做礼,以表赞意。 舞也看了,画艺也赏了,酒也喝过几杯,百里天祁便就起身言道,“西祁歌舞,果然精妙,再次观赏,依然赏心悦目。本宫的皇妹自幼便喜好歌舞,既然是来给御亲王做贺的不如,就让皇妹,歌舞一曲助兴,陛下意下如何?” ☆、第一百三十一 比一下 舞也看了,画艺也赏了,酒也喝过几杯,百里天祁便就起身言道,“西祁歌舞,果然精妙,再次观赏,依然赏心悦目,本宫的皇妹自幼便喜好歌舞,既然是来给御亲王做贺的不如,就让皇妹,歌舞一曲助兴,陛下意下如何?” 使臣太子亲自请命,献歌舞的还是太子皇妹。陛下自然笑着说好。 百里天祁略一颔首,天霓公主得令起身,行到了大殿正中。 这时候,早有七八个宫娥人手拿了牡丹面鼓上前,四散开站在不同方向。公主一拽披蓬,这便露出里面的短打精巧舞衣来。 她本就生的玲珑,一身罗丹色彩衣更是显的她娇俏异常。 早有宫娥将微端系了金铃铛的长纱缎承上来,公主持起轻甩两下,乌溜溜的眼睛略是一转,当即似有了主意,她一勾手,唤来一个宫娥,在其耳边说了几句。 那宫娥领命,马上走出殿堂,不一会儿,就拿托盘,盛了两样东西回来。 公主俏笑一声,将盘中裝了圆豆的玉碗拿起,走到赫连云沼面前,娇声道,“就是给王爷献舞,王爷便随霓一起舞如何?” “霓儿,不许胡闹。”百里天祁轻喝一声。 天霓公主也不理会,有些执拗的举着碗,俏生生的看着赫连云沼。 对面之人毕竟是使臣公主,接下来一舞,更是为他而跳,所以赫连云沼还是接过了碗,润声问道,“公主想让本王如何去做?” 赫连云沼本就是如玉公子般的人物,几年的战场洗礼,更是在他身上添了些许邪魅,他温润言语一出,公主的脸呼的一下娇红了不少。 她面有羞涩,乌溜溜的眼中却隐有异彩,俏声道,“王爷也无须作甚,只随意将圆豆投向面鼓就好。” 说完,她倨傲的一扬下巴,退后几步,将托盘上的段锦巾执起,折了两下,蒙住自己的眼睛。 展腰身,轻甩纱曼,铃铛叮当作响。 “王爷,可以开始了哦。”百里天霓俏唤一声。 赫连云沼长指轻捻起一颗圆豆,拇指和中指相扣一弹,咚的一声,飞向左边一面牡丹鼓。 百里天霓一甩纱曼,铃铛带着曼而飞出,准确的击在被圆豆打中的花鼓上。 赫连云沼又捻起了两颗圆豆,弹指,击中两面不同方向的花鼓,云霓公主两袖一甩,再次准确的击到鼓上。 赫连云沼似有为难之意,竟是捻起了四颗圆豆,这一次,公主依然准确击中。 “咯咯……王爷,你扔快一点儿,霓儿要跳舞了哦。”百里天霓俏笑一声。甩长纱摆了一个曼妙的姿势。 赫连云沼似乎扯了一下唇角,长指执了许多豆子,唰的一下抛出,击打到四面八方的花鼓。 砰……砰砰砰…… 后堂传来有节奏的鼓点。百里天霓随着鼓点折腰起跳,同时甩袖击打着圆豆滑过的地方。 后堂的鼓点,从缓慢变成了急促。赫连云沼身姿不动,手中圆豆争相飞出,那蒙着面的霓儿公主便随着鼓点翻腾舞动,手中的铃铛纱曼如飞舞的柳叶,柔柔摆摆。却是准确无误的击向花鼓。 鼓点,越来越快,圆豆飞出的方向越来越刁钻,公主的舞姿却不见慌乱。 起跳,旋身,原地腾空飞纱…… 一舞毕,满堂寂静,百里天霓轻轻的扯下蒙眼睛的锦缎,回转过身,展颜一笑。 “砰……”不知是谁先击了一下桌子,随即,宴堂内此起彼伏的想起热烈的击桌之声,连我也用手击了几下,表示赞叹。 由衷的说,百里天霓这一曲蒙面花鼓,跳的当真不错。我看的清楚,赫连云沼有许多次都故意将一颗圆豆击到第一面鼓后,又弹向第二面鼓。这百里天霓竟是丝毫不差的,用铃铛按顺序击打鼓面,当真是让人惊叹。 “哈哈……好,好!”老皇帝亦是击桌道。“公主果然德舞技惊人,跳的好,跳的太好了。” “多谢西祁陛下夸奖。”百里天霓微微仰头,骄傲的一笑,转而望向赫连云沼,俏脸似是又红了一些,如同熟了的苹果一般。 赫连云沼点头赞道“公主才艺果真了得,佩服,佩服啊。” 百里天霓笑了,道“多谢王爷夸奖,不过,霓儿不但舞跳的好,功夫也是好,尤其飞刀。更是好上加好。” “哦?”赫连云沼道,“如何好法?” 百里天霓乌溜溜的眼睛一转,开口笑道,“这个也说不好,不如,霓儿表演给陛下和我王爷看吧?” 老皇帝这次竟是点点头,道,“也好,公主请吧。” 百里天霓似是再有准备,老皇帝话音刚落,自是有人端了两个托盘进来,一只盘上有三把飞刀,另一盘上,是一个苹果。一只绑着翅膀的白鸽,另还有一枚铜钱。 她上前两步,先执一把飞刀,用刀刃挑开绑白鸽翅膀的绳子,待白鸽飞远,她手起刀飞,正刺在鸽子翅膀,白鸽啪的一下落在地上。 她又拿起铜钱,凌空一抛,一扬手,飞刀穿过铜钱正心,噹的一声,钉进窗棂上。 西祁重武,一向佩服有能力之人。百里天霓这两刀出手飞快,干净利落,所谓行家一出手,便知有没有。 她之前一舞虽然惊艳,但比起飞刀之术,众人更加赞赏她的功夫,皆都投来惊赞的目光。 百里天霓这下更加倨傲了,她看着托盘中的苹果。乌溜溜的眼睛一转似乎又有了主意。她环视一圈,最后将目光落在我身上。 “陛下,这位,是你西祁公主吗?”她问。 西祁皇笑道,“此乃是额西祁御封的宁安郡主,虽不是公主,却是享公主禄。也与公主无异。” 百里天霓点点头,道“我知道她,东穆很多酒楼茶馆都在讲宁安郡主的事,说她以一人之力,破了南疆敌营,是西祁有勇有谋的女将军。” 西祁皇微微笑着点点头,我亦是略微颔首。却听她又道,“既然都夸苏郡主有勇有谋,想必郡主胆量也是有别常人的喽?” 她这话褒贬不一,我未多言,便听她又道,“既然公主有这般胆量,天霓倒是有个不情之请,不知陛下,可否应允。” 西祁皇脸上笑容不便,语气温和的道,“公主不妨说来听听。” “我想让苏郡主拿着苹果站在百米之外,可是还好?” 这…… 老皇帝眸色深了些许,宴堂中的众人脸色皆是有变。 这百里天霓的飞刀却是是准,但是性子,未免也太过狂妄了自大了…… 自己是公主,我也是今郡主,怎的能让堂堂的一国郡主,给她拿着苹果当靶子!这是不是有点过分了! 我微缩一下眸子,暂未出声。 “霓儿莫要胡闹。”百里天祁轻喝一声,随即起身道,“陛下莫要怪罪,皇妹自小跟着我身边长大,天真率直,如有言语唐突,得罪之处,陛下还请见谅。” 老皇帝呵呵一笑,道,“无妨,如太子所言,公主的确耿直的很啊。” 百里天霓却是又道,“陛下,霓儿并不觉得唐突,早就听说西祁的宁安郡主美貌无双,勇气惊人,今日得见其人,何不就让霓儿见识一番。” 西祁皇不语。只是不经意一般的瞟了我一眼。 这个时候,我定然不能再稳稳坐桌上了。起身道,“倾沐拿着苹果,算什么胆识缪略。今日正好热闹,不如,你我二人便比试一翻如何。” “哦,郡主想要如何比较?”百里天霓问道。 我从座位上起身。缓声的道,“观公主飞刀如此了得,正好倾沐也略是学过一点,不如这样,我而二人今日就比比飞刀。 你我一人飞五刀,看谁的的刀法最准,谁就是赢家,公主看是如何?” 我是知道百里天霓的,她自小就喜欢飞刀,五岁能二十米断物,七岁哦能百步穿杨,一手飞刀可谓是练的如火纯清。听说我要比飞刀,她自然会答应的。 果然,百里天霓想没想。直接就点头说好。 我点点头,冲陛下一搭手,老皇帝点点头,算是应了。 早有人将几把飞刀和一盘苹果拿了上来,我也不犹豫,直接拿了苹果走出百步,一手一个,双手持平。 百里天霓神色凝重,侧身而立,刷刷两刀飞出,直觉将我手里苹果刺穿。 我又将两果放于肩膀和头顶。 “唰唰唰……” 又是三刀飞来,刀身传透果身,直钉在身后柱子上。 五刀五中,刀刀正中果心。百里天霓飞刀果然厉害。 我亦是点头夸赞“公主刀法惊人,宁安佩服。” 百里天霓脸上顿时现出倨傲之色,道“怎的,宁安郡主,还未比较,就认输了吗?” 自然不是。我淡言道,“公主已然用飞刀穿透了苹果,宁安若在行此招,定然也是分不出胜负来。不如,宁安换种比法。” 百里天霓有些疑惑,问,“你想怎能比。” 我故意装做思考的模样,然后到,不如,公主站在屏风处,宁安蒙着眼睛投飞刀吧。” ☆、第一百三十二章 活该你惹我 “你!”天霓公主俏脸一红,一时竟是说不出话来。 她就算再笨,这个时候也该反应过来了,本来是她想让我举着苹果给她当靶子的,被我一打岔,就变成了二人比试飞刀,互相给对方当靶子。 她之前求胜心切,投飞刀的时候,可谓细心又仔细,即使我当了靶子,也是半点危险都没有,如今换我投…… 她脸色突然变的很难看。 如今换我扔飞刀,还蒙着眼睛投,若是有什么差池…… 我微微一笑,往前踱了半步,欺问道“公主乃是东穆的天之娇女。我一个西祁御封郡主都有胆量做的事,公主至尊,莫不是没胆量做吗?” 宴堂之中静悄悄的,老皇帝无言,众皇子无言,赫连云沼更是无言,大家都将目光投向了百里天霓。 我这两句话,说的虽是轻飘飘的,但是落地也是极其有声。 公主随使团而来,代表的乃是东穆之国,我一个西祁郡主都有胆量做的事,她若推辞,便是给东穆脸上抹了黑。 邦交之事,细微处皆可大做文章,西祁此时虽是外强中干,但也是尚武大国。东穆虽破了北离将之合二为一,但那是西祁之外的事。 百里天祁又是送礼,又是让皇妹跳舞的,此行目的,大家心里都略微有了思量,此时若是失了面子,还有何脸面谈接下来的事…… 百里天霓脸色很是不善,乌溜溜的大眼睛就真侧眼瞪将过来。我不理会,只是微微扯出一丝笑。 秋夜的风可有寒凉,吹过长廊,吹晃宫灯,吹起我罗霞色的衣裙,裙角蝴蝶轻轻飘动,一室微凉。 百里天祁侧头望来,薄薄的唇似乎弯了一下,开口言道,“天霓,既是如此,你便站将过去吧。宁安郡主谋略德智,本宫相信就算她蒙着眼睛,依然也可例不虚发。” 天霓公主脸色虽是跋扈,心思也不太笨,如此情况,自然不好再说什么,便依言去了屏风处。 宫娥早已准备好了蒙眼的锦断,我挑起正要蒙住眼睛,百里天祁却是走了过来,站在了三步外的地方。 宫灯摇摆,堂风吹过。我甚至能闻到他身上龙涎香的香气。 眸子微微一缩,我真想抖出墨阙,弹机关将剑身伸出三尺,然后猛的刺进他心口,拔出在刺,在拔出,在刺!等他死的半死不透,在剜眼舌,以火烹之,让他全尸都没有! 不过我也知道,此时不能这么做…… 压下心口翻腾血气,我冷冷的撤出一丝笑,扶平锦缎皱褶,绑在了眼上。 眼前一片漆黑,稍稍集中精力后,视线便穿透锦缎,变的清晰无比。 我准确的转身,立向屏风方向,伸开手,便有人将飞刀递了过来。 “郡主,皇妹的命,变交于你了。” 百里天祁的声音自耳侧传来,我微微转头,发现刚才递飞刀的不是宫娥,竟然是他。 他以为我看不见,但我此时已将他眸色尽收眼底。 百里天祁还是皇子的时候,与众皇子皆是不合。这百里天霓虽然跋扈,却自小很是黏他,皇兄皇兄的叫着。也算给了百里天祁很多亲情间的温暖。 不管他此行目的如何,他还是,担心这个皇妹的。 百里天祁,竟然也有感情吗。 也许他就是有的,只是对我没感情罢了。 我恶从胆边生,当即点点头道“太子说的没错,如此比试,当真要谨慎些才好。不如。便先试上三刀吧。” 说完,我扯下眼上锦缎,转而打量了几下,指着柱子角落的一个宦司道“你,头顶苹果,站在那里,本郡主想要先试试飞刀。” 那小宦司似乎很信任我,眼都不眨一下,拿了一个苹果站回处,闭眼顶好苹果。 我重新将眼蒙好,也不言语,直接手起刀落,将飞刀抛出。 “锵……”那飞刀没有扎中苹果,贴着小宦司耳朵,铮的一下钉进柱子上。 我看见殿中之人脸色变了一下,反倒是赫连云沼面色如常,端起桌前杯盏,浅饮了一口。 “铮……”这一刀,穿过宦司腋下,切破衣衫,又钉在了柱子上。 我装模作样的扯下眼上锦缎,十分遗憾的道,“哎呀,真是不巧。偏了一点点呢。” 众人脸色皆是更加难看了,尤其是那百里天霓,脸比猪肝还绿。 我猜她肯定在想,这哪是偏了一点点,离头顶的苹果偏出太远了好吗,在偏一分就扎心脏上了,到底行不行啊! 我报歉的笑笑,“嗯,我看准位置了,这便在练一次好了。”说完,我重新蒙了眼睛,嗖的一下,投出第三把飞刀。 “噗……锵……” 这一次,飞刀穿透了苹果,却也贴着宦司头皮,削下他头顶大片的头发。 天霓郡主脸色已然变的清灰。我却是满意的点点头,自言自语道,“只小时候练过两天,多年不练,却是生疏了,不过也算正中目标,嗯,完美!。” 百里天祁的嘴角似是一抽,“郡主,只是小时候练过?” 我未回他,只是面带微笑的走向屏风前,抓起一把飞刀掂了两下,道“公主莫要紧张,倾沐飞刀还是很准的,不会扎进心脏,或者刺破脸颊的。公主只需站在那里,倾沐这五刀,会分别扎到公主头顶,左右肩膀和手臂处三分远的地方。” 说完,我蒙上眼睛,举飞刀就投。 “啊!” 屏风处突的传来一声极其惨烈的哭腔,天霓公主抱起肩膀蹲下,一张俏脸煞白。额头隐隐向外冒着虚汗,眼角虽未流泪,眼圈已经红了。 我冷冷一笑,漫不经心的将飞刀凑至唇边,轻吹了一下锋刃,“天霓公主这是何故,倾沐这飞刀,可还没有出手呢。” 百里天霓一愣,低头去看,这才发现自己完好无损,飞刀,真的还没投出去。 窘迫,不足以形容她此时的脸色,她没敢去看堂中众人的脸色,只忐忑的望了一眼百里天祁,然后眼中露出一丝惧怕。赶紧起身站好,闭紧了眼睛,一副去刑场的模样。 不用侧头,我也知道百里天祁此时的脸色有多难看,堂堂东穆使臣公主,竟还不如一个宦司有胆量,这脸,还真挂着住啊! 我冷冷一笑,也不犹豫,猛的出手,紧接着将余下四把飞刀同时拿起,一齐抛了出去。 “嗖……嗖嗖……” “噗……噗噗……” 五把飞刀,先后穿透屏风,落在不远处的地面。 而那屏风上,天霓公主头顶手臂和肩膀的处,刚好有五个刀缺孔。 三分。不多一分,也不少一分,刀刀稳准。 “砰砰砰……” 不远响起了击桌之赞,随即厅堂内只众人皆是击桌鼓掌。 天霓公主缓缓的睁开眼睛,看清状况后,神色变的飞常难看了。 如此精准的飞刀,哪里有半点刚才扎苹果的模样! 这会儿,傻子都知道我在故意耍她了…… 她抬头看看我,又看看自己的皇兄,脸色青红皂白的。 我猜她定也懊悔不轻,若是她刚才跳完了舞就直接坐回椅子上,不起风头非要让我给她拿苹果当靶子,又哪里会有这番境遇。 这下好了,风头没起成,倒是将东穆的脸丢的不轻。 不过这能怪谁? 这事谁也不怪,怪就只怪她不长眼,好好的非起幺蛾子。惹谁不好,惹你倾沐姑奶奶! 上辈子就将你治了个人仰马翻,这辈子还过来惹我,我又岂能让你好过! 微勾唇角,我冷冷的扯出一个笑颜,轻声的道,“天霓公主,看着模样。倾沐的飞刀,似乎更胜一筹呢。” 痛打落水狗的事,我也是很喜欢的呢。 天霓低头不语,百里天祁却是拍起了手掌“啪……啪啪” “宁安郡主巾帼豪杰,不但智谋过人,飞刀也是精准,来,天祁敬你一杯。”说着,他返回桌上,拿了两个盛了酒的高盏过来,手执一杯,送将过来一杯。 我低头看了一眼杯盏,淡声道,“太子殿下,实在不好意思,倾沐刚害了病,不能沾酒。” 百里天祁面色不变,只是点头道,“既然这样,那天祁便替郡主一并饮了吧。” 说完,他先是一口饮下一杯,望了我一眼后,又将另一杯也饮了下去。 如此一来,也算是化解了一些尴尬,百里天霓便趁着这机会退下宴堂。 对方毕竟是邻国使臣,自找不快被打了脸也就算了,堂中可还坐着陛下呢,气氛再有尴尬,也是不好。 正好此时有宦司宫娥端了新菜上来,赫连云沼便率先起身,润笑道,“东穆太子远道而来。一路风尘仆仆,这些乃是我西祁独有的菜品,太子不妨尝尝,可是合胃口。” 百里天祁亦是配合的笑道,“哦,既是如此,还真要尝上一二了。” 说完,他缓步踱回座位,执起长筷夹一片鹿肉放进口中,慢慢的咀嚼两下咽去,这便夸赞道“肉香弹劲,唇齿留香,这菜品果然不俗。” 赫连云沼自是一笑,端起新斟漫的酒杯道,“太子合口就好,此乃是我西祁独有的花雕酒,由七种不同花桨酿造而成,酒性温良,回口留香,配以鹿肉,最好不过了。” “哦……那真要尝尝。”百里天祁亦是端了新盏,浅尝一口,点头夸赞。 经此一来,气氛也算缓和了。老皇帝一点头,宦司传令,便又有宫娥上来起舞。 陛下敬了百里天祁一杯,众皇子也都纷纷敬酒,宫宴似乎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但是百里天祁却趁着放杯的空隙,向我的座位望将过来。 ☆、第一百三十三 求娶郡主 经此一来,气氛也算缓和了,老皇帝一点头,宦司传令,便又有宫娥上来起舞。 陛下敬了百里天祁一杯,众皇子也都纷纷敬酒,宫宴似乎又恢复了最初的模样,但是百里天祁却趁着放杯的空隙,向我的座位望将过来。 清风拂面,润物无声。 那原本不含温度的眼神,在触及到我的时候,竟然微微转暖了一些。 削脸薄唇,眉飞入鬓。 他的面庞很是冷俊,但就是这种冷峻中的温柔。才最惹人心动。 我记的清楚,当年他来西祁求娶十公主赫连云裴的时候,就是用这种目光望向公主的。 说来也巧,此时我的座位,正是当初赫连云裴的坐位,山水不转人自转。转了四年,竟是又转到了这个宴堂。 我并未理会他的目光,垂下眉眼,端起桌上花酿浅抿一口。 百里天祁似乎很意外我的反应,眸中飞快的划过一丝复杂,随即,竟是扯起唇角,轻笑了一下。 宫娥刚为赫连云沼斟了酒,他举杯抬头时。将百里天祁的目光和笑颜尽收眼底,眸色深了些许,一口饮下杯中的酒,然后自斟了一杯,开始敬百里天祁。 二人推杯换盏喝了七八杯之多,皆都不见醉色,百里天祁便先赞道,“王爷当真是好酒量。观酒识人,可见王爷也是性情中人。” 赫连云沼点头回到道,“边疆的西风烈,乃是酒中之霸,随军几年,喝多了烈酒,这花雕酒。自然便能多喝几杯。倒是太子殿下,喝了也有数杯竟也面变色,当真是千杯不醉啊。” 百里天祁道,“王爷夸赞了,本宫子幼便喜烈酒。领兵几年,更是常与将士们一起饮自酿的烧酒,一来二去。便练出了酒量。” 自幼…… 我听他言语,竟是也想起了一件事。 百里天祁喜酒,更是喜饮烈酒。当年的凤青鸾从不饮酒,为了可以陪他饮上几杯,便找了几坛最烈的白烧,将自己关在房中练酒。 那是我第一次饮酒,也是第一次饮烈酒,直到现在,我还记得那种刀刮肠子一般的酌痛感。 只一口我便喝不下去了,但为了他,我还是硬着头皮喝了整整三大碗。 三碗啊,对于从没喝过酒的凤青鸾来说,似比穿肠毒药。 那次我一醉就是七天,醒来后口鼻有烧痛感,话都说不出来。母亲告诉我,酒太烈,烧坏了嗓子,需要静静养许久才能好。 那次,是我认识百里天祁那么多年里,唯一一次在他眼中看到心疼。 他坐在我榻边,握着我的手,久久都未松开,最后说了一句“鸾儿,你怎的这么傻。” 那天正是傍晚,东穆四季温热,风吹过,我感觉所有的空气里都是他的温柔,然后便哭了。 那时候就是觉得。不管如何有他这句话,有他这样的温柔,就什么都值了。 哪怕我在喝三碗酒,在醉上七天,或者这辈子都不能说话了,他能对我这般温柔,死也值了。 凤青鸾的爱。就是这么傻,就是这么浓烈。浓烈到有些痴,痴到现在回想,都有些心疼曾经的自己。 被推进蛇窟那一瞬,我无法形容自己当时的绝望,就好比自己亲手筑的城,毫无预警的便将自己砸在城下。 那些浓烈的爱统统都变成了恨,曾经有多爱,现在便有多恨。 我浅叹一声,端起杯盏轻饮,生生压下喉咙中的腥腻。 成了苏倾沐以后,我感觉自己已经没有爱了。 季云常陪我一起长大,他对我的感情,这些年里,珠思马迹也隐能发现,但我也都刻意忽略了。 这些天,我想了很多,季云常的感情,我不能接受。虽然我拆了礼物盒子,看到了相思豆,也知道了他的心。但是,心会告诉我一切。 我与他之间,缺了一种东西。 他照顾我这么多年,如果需要,我愿意为他赴汤蹈火,但是,那些都不是爱。 至于轩辕宸…… 我可以感觉到他的情意,但却也不敢向前走。 我很怕,怕那隐隐的一丝感觉,只是他太过温暖,添补了我心中最渴求的温柔…… “咳……咳……” 许是喝急了,我急咳了两声,赶紧用帕子掩住口,拿开帕子才见娟上有血。绿珠赶紧替我抹了几下背。小声的问,“小姐,没事吧?” 我轻摇一下头,将娟帕卷好给了绿珠,又抿了一口米露,也不敢在动思量,侧而去听百里天祁和赫连云沼的对话。 他二人不知又聊了些什么,竟是聊到了打仗上。 百里天祁道,“战乱一起,苦的是黎民百姓。这些年东穆不知多了多少无家可归的流民,虽是减了赋税,民心却也难安。” 赫连云沼亦是点头,“太子所言极是,受苦的却是黎民百姓。” 百里天祁自斟了一杯。饮下后便道,“所以,本宫这次前来,一是庆贺王爷得封御亲王,另一个重要的方面,则是借此机会,与西祁皇商议一下两国交好之事。” 老皇帝保持着笑意。便见百里天祁举杯遥遥一礼,道,“东穆西祁一直也无干戈,不如便便结个秦晋之好,不知陛下意下如何?” 老皇帝笑道,“太子想是如何,还请明言。” 百里天祁颔首道。“本宫早听说御亲王之威名,今日深言,更觉得一见如故。舍下皇妹今年刚逢双十,性子虽有鲁莽,却也是天真率直,容貌不说倾国倾城,也可谓是娇憨柔美,天祁唐突,想求准将皇妹嫁与御亲王,东穆和西祁从此衣衫带水,结邦交之好,陛下意下如何?” 陛下微微一笑,亦是举杯还礼。 凭心而论,百里天祁破了北离。不论版图还是实力,都是姣者。 他主动示和,本来也是好事。 不过…… 他既然派了柯亦前去助阵南疆,定然早已与南疆暗暗结盟。 他的野心我是知道的,他早就吞并版图,成为天启霸主。 以目前形式来看,他只要继续联合南疆,然后回去修整两面夹击,西祁定也是他版图所有,至于南疆那边,他若想收进来,相信会比西祁更简单。 那他为何偏偏要来和亲呢? 思来想去,我觉得,许是因为轩辕宸。 宸王几万精兵驻在城外,他陪我去了边疆,又大肆派兵送我们回程。我知其意,但是别人不知道。 我猜,百里天祁定是以为西祁和中陆已有邦交之好。 这些年,四国皆是争乱,但中陆却身在世外,实力可是不容小凯。 他疑心一向很重,定是想使了个缓兵之计,先探探虚实,然后再有行动。 再往深了些想…… 赫连云沼已被赐为御亲王,虽还不是太子,但其母为当今皇后。纵观几位皇子,他成为太子的可能最大。他将皇妹嫁了过来,日后赫连云沼红腾了,他皇妹便会母仪天下,二人之子许就是未来的太子。 若中陆真是西祁后盾,他这次求亲,便是在西祁安了一步深长的远棋。 真有那一天,东穆皇系血亲成了西祁未来皇帝,他也算不费一兵一卒,便夺了西祁。 就算不考虑那么远,将皇妹嫁来,也还有其他用处。 所以,看起来是东穆主动示好,其实,只是狼子野心罢了。 老皇帝微微笑着,似乎还在思量着什么,赫连云沼却是望将过来。 他眼神略有复杂。先是看着我,然后又望了一眼座上的皇后,眸色什么更加深了一些。 百里天祁目光一闪,望将我一眼,竟是起身搭礼,继续道,“陛下,天祁此行,除了为皇妹求亲,同时也为自己而来。” 他深情的望了我一眼,道“宁安郡主之美美名,早已传遍东穆,天祁自早便十分倾慕,今日得见,更觉的郡主秀外慧中,德才盛盛,故,天祁还想求陛下,将宁安郡主嫁于东穆。天祁虽有几个侧妃,但一直未立正妃,愿以城池两座为聘,娶宁安郡主为太子唯一正妃,还请陛下应允。” “锵……” 此言一出,厅堂众人皆是面色微变,送了皇妹过来和亲,也算合理,如今,怎么还想求娶我了…… 赫连云沼眸色豁然变深,皇后的神色也是变了许多。 前几日,她刚随御封的印信送了凤簪,虽是没说什么,意思也是到了,如今…… 暂且不说其他,我乃是苏霍之孙,苏霍是谁,那是西祁的大将军王,手握众兵,镇守边关多年。 我是他孙女,若我碌碌无为也就算了,偏我此去边关立了大功,德才之名已经座实。 若是娶了我,不但娶了一个谋略将军,更是娶了西祁苏霍的兵权…… ☆、第一百三十四章 暂留 我放下杯盏望将一眼。 几年未见,不但实力大增,他这心思也是大不一样,这如意算盘,前后左右可是打了个通透。 带了无数珠宝作为皇妹嫁装,又以两座城池为聘想娶西祁郡主,看起来很大的手笔,但是他得到的,又何止是出手这些。 不过,我倒是有一点不明白。 他既然是因为拿不准轩辕宸,才将皇妹送来和亲的,此番求亲,难免有挑衅中陆之意。 既然知道中陆实力不菲,他又为何这般做? 宴堂之中有淡淡的酒香飘荡。座上的西祁皇持着酒杯,虎目中微微含笑,似在斟酌着什么。 对于百里天祁求娶的提议,我半点都不担心。 身在皇位几十载,陛下的心思比谁都要通透,他才不会同意将我嫁去东穆。 帝王家,永远念的是帝王策,天下一盘棋,众生皆是棋子。 西祁苏霍之孙这个身份,更是个大棋子,他不会轻易撒手的。 果然,老皇帝沉吟一瞬,便遥举杯盏笑道,“太子殿下千里迢迢而来,来,孤敬你一杯。” 百里天祁亦是举杯一敬,二人喝下一杯后,老皇帝才道,“太子皇妹活泼开朗,更是德艺双全,当真是个讨喜的丫头。朕的皇儿这些年驻守边关,性子很是沉稳,当真需要个讨喜的丫头做妃。 孤看太子皇妹当真不错,太子若是也有此意,孤也真是求之不得。” 老皇帝这话说的很场面,百里天祁却是直接道,“既然陛下也有此意,咱们不如就此把亲事定下来,天祁之前看过,三日后便是黄道吉日,择日不如撞日,不如,尽快把好事办了吧。” 老皇帝一笑,道,“太子殿下果然性情中人。做事亦是当机立断啊。” 百里天祁颔,老皇帝点点头,转头去问赫连云沼,“吾儿,觉得意下如何?” 如何还能如何,娶了公主,总比将苏霍之孙嫁出去好。 赫连云沼眸色深深,似不经意的撇了我一眼,还是立身一礼道,“儿臣全听父皇所言。” “哈哈,好,既然吾儿也无意见,那便依了太子之意,孤这就命人准备礼单,三日后,为皇儿与太子皇妹证婚。” “那就多谢陛下了。” 百里天祁先是搭手一礼,随即又对赫连云沼道,“御亲王,至此以后,你我二人,怕是要兄弟相称了。” “能与太子结亲,云沼所幸。” 赫连云沼微笑还礼,老皇帝哈哈一笑,举杯与众人换盏,似是高兴模样。 众人见状,自然都拜喝恭喜,几杯下去后,百里天祁似是不经意的望将过来。老皇帝似是喝急了酒,轻咳两声,皇后娘娘赶紧过去扶其后背,待到他缓和一些,百里天祁竟是继续又道,“陛下,既然舍妹与御亲王的事定了下来。那天祁和郡主之事……” ““中陆御弟宸王觐见……”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唱喝声自门口传来,自大殿门口走进一名长身男子来。 此人身穿月白色滚金刺竹束腰缎绣袍,外披暗白金丝锦蓬,发冠高束,冠中配一根碧罗簪,悬鼻,薄唇,剑眉,一张英气的脸上棱角分明,晶亮的眼眸里笑意微扬,似是蕴了这世间所有的桃花。 “参见西祁皇,陛下万福安康。” 轩辕宸一手搭前,一手背于腰间,朗步走上殿堂,拱手做礼。 “小姐,宸王殿下来了。”绿珠似是很激动,在我二本耳边急声提醒。 端着桌上杯盏轻抿了一口,我望了一眼座上的皇后娘娘。 我看的清楚,刚才她假意咳了几下,借着女官上前递水功夫吩咐几句。没多会儿,女官就出了殿堂,直到轩辕宸来了她才站回皇后身边。 不用想,这轩辕宸定是她请来的了。 东穆太子求娶求嫁,西祁虽说应了百里天霓的婚事,但是公然拒绝百里天祁,怕是有伤和气。把轩辕宸请来就不一样了。 谁都知道宸王上个月举八万精兵前来请妃,中陆想娶郡主,东穆也想娶郡主,将二人凑在一起,不管结果如何,就都不关西祁的事了…… 老皇帝微微一笑,道了一声宸王免礼,马上有宦司给他加了桌椅。轩辕宸谢礼,款款落座。 “小姐,宸王在看你。”绿珠凑近我一些,急促的提醒。 我侧眼,果然见那双桃花眼晕染着笑意遥遥望来,那眸子亮晶晶的,好像天上的星辰。他似是不经意间的抚了一下披风,腕上袖口处露出一抹霞色,那是彩色锦缎…… 我的脸突然有点烧,拿起面前米露酌了一口,微微垂头。 赫连云沼做在我对面,似乎也看到他腕上彩缎了,眸色一深,不知想到了什么,端起面前杯盏饮了一口。 轩辕宸弯唇笑着,望向旁边的百里天祁,拱手做礼笑道,“百里太子,你我真是有缘,想不到四年未见,竟是又在西祁殿堂中遇见,可是别来无恙啊。” 百里天祁眉角一飞,还礼道,“蒙宸王殿下惦记,一切还好。” 轩辕宸赞道,“太子殿下意气风发,几年未见,更加器宇轩昂,故人重逢,本该把酒言欢,本王便接西祁宝坻,敬太子一杯。”说完,他举起了杯盏。 百里天祁自然举杯,一人一齐饮下杯中之酒,待到放下杯盏,老皇帝轻咳了一声,道,“宸王殿下,在圣京可还住的习惯。” 轩辕宸笑道,“来西祁也有一月有余,承蒙殿下赐了府宅,住的甚是安稳。” 老皇帝点点头,“那便是好,中陆与西祁气候饮食皆有不同,孤这几天还想,若是有何不便,宸王万望知与孤才好。” 轩辕宸又是笑道,“多谢陛下恩怀。此次前来请妃,本王至真至诚,在西祁这些日子,正好了解到许多西祁风习,他日娶了郡主回去,也好让郡主少些思乡情怀。” 老皇帝微微点头,转而望向百里天祁。面上似有尴尬,道,“宸王殿下如此细心,孤甚欣慰,不过,这请妃之事,怕是暂有堂戈。东穆太子刚才请命,亦是想娶我西祁郡主回去。” “哦,有这等事……”轩辕宸面色露出惊讶。 百里天祁颔首,他沉吟一会儿,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东穆太子前来求亲,也是正常。不过,凡事也有前后缓急,本王月前便递请折,太子这般,是否有些唐突。” 百里天祁将桌上杯盏拿起,浅抿了一口,回道“宸王这是说的哪里话,据本宫所知,王爷虽是递交了请妃的折子,陛下却是并未应了这门亲事。既然没应,那么本宫自然便还有机会。 宸王刚才也是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郡主德才天厚。我心向之,故才过来求亲,况且,天祁此来亦是至真至诚,不但愿意以两座城池为聘,陛下若是答应这门亲事,天祁亦是愿意在送两座城池为礼。以表真心。” 在座之人听闻此话,皆是心中一惊。 当年北离皇子求娶十公主,也只扬言以三城为聘,如今这东穆太子竟是割了四城,心思可见啊! 而那宸王知心更是众人皆知,城外的精兵,可是还在呢…… 老皇帝掩唇轻两声,拿起清酒抿了一下,眸色似是有些空灵,也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未有言语的皇后这时却是开口了。 她先是浅笑一下,然后道,“我西祁皇家之女何其有幸,竟是得二位人中龙凤垂青。二位贵子皆是想娶郡主,也都如此有诚心,道是让人为难了。我西祁郡主只就一个,一时间还真是难以绝断啊。” 轩辕宸笑道,“即是难以决断,便也不用急着决断了,本王有耐心,也有时间。便就先留在西祁好了,等到什么时候陛下想好了,再做决定便好。” 轩辕宸其实属于静制动,他乃是中陆的逍遥皇御弟,身上了羁绊,百里天祁却是东穆太子。东穆皇虽说身体英朗,但是一国太子却是不能经久在外。他这样一来,也算是将了对方一军。 百里天祁略一沉默,竟也是道。“既然如此,那天祁便也先暂留在西祁,愿以真心,早日夺美人一笑。” ☆、第一百三十五 昏睡 哈哈,好,既然吾儿也无意见,那便依了太子之意,孤这就命人准备礼单,三日后,为皇儿与太子皇妹证婚。” “那就多谢陛下了。” 百里天祁先是搭手一礼,随即又对赫连云沼道,“御亲王,至此以后,你我二人,怕是要兄弟相称了。” “能与太子结亲,云沼所幸。” 赫连云沼微笑还礼,老皇帝哈哈一笑,举杯与众人换盏,似是高兴模样。 众人见状。自然都拜喝恭喜,几杯下去后,百里天祁似是不经意的望将过来,老皇帝似是喝急了酒,轻咳两声,皇后娘娘赶紧过去扶其后背,待到他缓和一些,百里天祁竟是继续又道,“陛下,既然舍妹与御亲王的事定了下来,那天祁和郡主之事……” ““中陆御弟宸王觐见……” 他的话音未落,一道唱喝声自门口传来,自大殿门口走进一名长身男子来。 此人身穿月白色滚金刺竹束腰缎绣袍,外披暗白金丝锦蓬,发冠高束,冠中配一根碧罗簪,悬鼻,薄唇,剑眉,一张英气的脸上棱角分明,晶亮的眼眸里笑意微扬,似是蕴了这世间所有的桃花。 “参见西祁皇,陛下万福安康。” 轩辕宸一手搭前,一手背于腰间,朗步走上殿堂,拱手做礼。 “小姐,宸王殿下来了。”绿珠似是很激动,在我二本耳边急声提醒。 端着桌上杯盏轻抿了一口,我望了一眼座上的皇后娘娘。 我可是看的清楚,刚才她假意咳了几下,借着女官上前递水功夫吩咐几句,没多会儿,女官就出了殿堂,直到轩辕宸来了她才站回皇后身边。 不用想,这轩辕宸定是她请来的了。 东穆太子求娶求嫁,西祁虽说应了百里天霓的婚事,但是公然拒绝百里天祁,怕是有伤和气。把轩辕宸请来就不一样了。 谁都知道宸王上个月举八万精兵前来请妃,中陆想娶郡主,东穆也想娶郡主。将二人凑在一起,不管结果如何,就都不关西祁的事了…… 老皇帝微微一笑,道了一声宸王免礼,马上有宦司给他加了桌椅,轩辕宸谢礼,款款落座。 “小姐,宸王在看你。”绿珠凑近我一些,急促的提醒。 我侧眼,果然见那双桃花眼晕染着笑意遥遥望来,那眸子亮晶晶的,好像天上的星辰,他似是不经意间的抚了一下披风,腕上袖口处露出一抹霞色,那是彩色锦缎…… 我的脸突然有点烧,拿起面前米露酌了一口,微微垂头。 赫连云沼做在我对面,似乎也看到他腕上彩缎了,眸色一深,不知想到了什么,端起面前杯盏饮了一口。 轩辕宸弯唇笑着,望向旁边的百里天祁,拱手做礼笑道,“百里太子,你我真是有缘,想不到四年未见,竟是又在西祁殿堂中遇见,可是别来无恙啊。” 百里天祁眉角一飞,还礼道,“蒙宸王殿下惦记,一切还好。” 轩辕宸赞道,“太子殿下意气风发。几年未见,更加器宇轩昂,故人重逢,本该把酒言欢,本王便接西祁宝坻,敬太子一杯。”说完,他举起了杯盏。 百里天祁自然举杯,一人一齐饮下杯中之酒。待到放下杯盏,老皇帝轻咳了一声,道,“宸王殿下,在圣京可还住的习惯。” 轩辕宸笑道,“来西祁也有一月有余,承蒙殿下赐了府宅,住的甚是安稳。” 老皇帝点点头,“那便是好,中陆与西祁气候饮食皆有不同,孤这几天还想,若是有何不便,宸王万望知与孤才好。” 轩辕宸又是笑道,“多谢陛下恩怀,此次前来请妃,本王至真至诚,在西祁这些日子,正好了解到许多西祁风习,他日娶了郡主回去,也好让郡主少些思乡情怀。” 老皇帝微微点头,转而望向百里天祁,面上似有尴尬,道,“宸王殿下如此细心。孤甚欣慰,不过,这请妃之事,怕是暂有堂戈,东穆太子刚才请命,亦是想娶我西祁郡主回去。” “哦,有这等事……”轩辕宸面色露出惊讶。 百里天祁颔首,他沉吟一会儿,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东穆太子前来求亲,也是正常。不过,凡事也有前后缓急,本王月前便递请折,太子这般。是否有些唐突。” 百里天祁将桌上杯盏拿起,浅抿了一口,回道“宸王这是说的哪里话,据本宫所知,王爷虽是递交了请妃的折子,陛下却是并未应了这门亲事。既然没应,那么本宫自然便还有机会。 宸王刚才也是说了,窈窕淑女。君子好逑。郡主德才天厚,我心向之,故才过来求亲,况且,天祁此来亦是至真至诚,不但愿意以两座城池为聘,陛下若是答应这门亲事,天祁亦是愿意在送两座城池为礼,以表真心。” 在座之人听闻此话,皆是新建心中一惊。 当年北离皇子求娶十公主,也只扬言以三城为聘,如今这东穆太子竟是割了四城,心思可见啊! 而那宸王知心更是众人皆知,城外的精兵,可是还在呢…… 老皇帝掩唇轻两声,拿起清酒抿了一下,眸色似是有些空灵,也不知在想什么。一直未有言语的皇后这时却是开口了。 她先是浅笑一下,然后道,“我西祁皇家之女何其有幸,竟是得二位人中龙凤垂青。二位贵子皆是想娶郡主,也都如此有诚心,道是让人为难了。我西祁郡主只就一个,一时间还真是难以绝断啊。” 轩辕宸笑道,“即是难以决断,便也不用急着决断了,本王有耐心,也有时间。便就先留在西祁好了,等到什么时候陛下想好了,再做觉定便好。 百里天祁略一沉默,竟也是道,“既然如此,那天祁便也先暂留在西祁,愿以真心,早日夺美人一笑。” 说完,他眸色温柔的望了我一眼。面上神色,怎一个情意绵绵能能形容的了得! 若不是知他薄凉,任谁都会认为他深情。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既然二人皆是铁了心的非要留在西祁,也只听之随之了。 皇后娘娘浅而一笑,道“既然如此,那哀家便先为太子安排行宫吧,三日后正好是皇儿与太子皇妹喜礼,太子多待一段时间也是好事,一来可以多陪陪自家皇妹,其次也可观赏品尝一下我西祁美食美景,我西祁美食。可是举国闻名的呢。” 百里天祁颔首谢恩,她又言了一些三日后喜礼之事,两曲瑶琴后,老皇帝身体似有些受不住,几番告辞言过,这宫宴也便散了。 一个多时辰的宫宴,我感觉比纵马跑了几天还要疲惫,绿珠见我面色不好。赶紧扶了我起身。 这会儿,雨已经停了,空气潮湿,呼吸间似有水气,感觉有些凉。 “小姐。”绿珠为我披了锦蓬,裹了裹领口,这便一路浅行出宫。 皇宫丹八百步内不许停车留马,郡主府的车门停在右边巷口。刚往马车那边迈了几步,身后突的传来一声熟悉声音。 “宁安郡主请留步。” 我喉间血气急翻,忍两下才忍住。 这声音我前世不知听了多少回,以前觉得那清冷的声音很是动听,如今入耳听到都觉得便舒服。 “宁安郡主。” 百里天祁踱步过来,似是看出我面色不好,问道“郡主可是哪里不适?” “多谢太子殿下关心,宁安无事。” 他沉吟了半响。道,“天色已深,天祁送郡主回去吧。” 我拒绝道,“见郡主府离这里很近,太子殿下远道而来,周马劳顿,宁安不敢劳烦,这便告辞了。” 说完,我浅施一礼,转身款步而行。早有小厮摆好了马凳,我踏而入车,垂下车帘道一声走,马车这便往郡主府的方向行,没多一会儿,便到了地方。 车内未放暖炉,我有些冷。府里婆子早已备好热水,泡上一会儿,感觉好了很多,却又觉得头脑涨的很,合中衣躺去榻上,竟是越躺越冷,脑子迷糊糊的,一团浆糊不说。还疼的厉害。 就这样迷糊了一会儿,竟也是睡下了,不过睡的变实,宿梦连连的,没多一会儿就醒了。 口中很渴,想起身倒杯水都无力,只要滑出墨阙用剑柄用力的敲了两下榻边小桌。 “小姐,怎么了。”绿珠闻声跑进来,看我模样不对,赶紧过来试探我额头,随即惊呼“小姐,这怎的起热了,奴婢马上去给小姐请人。” 说着,她三步两步便跑了出去,没一会儿带着一个人回来。 “殿下,那快给看看,我们郡主好像着凉了。”她将人带至我榻边,我努力想抬头去看,却是觉得眼前模模糊糊的,感觉有只温凉的手抚上了额头,口中似被塞进了药丸,有温热的水液流进口中,闭上眼睛,再次睡去。 在醒来的时候,我头已经不疼了,榻边半靠依着一个人,已经睡着了我想起身,轻轻一动他便醒了。 “醒了。”他赶紧伸手在我额头触了一下,然后又用手碰触自己额头试试热度,这才点点头道,“嗯,还好。已经不烧了。” “要喝水吗?,或者,你饿不饿?”轩辕宸凑近了问我。 我看着他颚下一层青青的和胡茬,略是诧异,想要开口,却发现嗓子干裂的很。 “我……”我这又是怎么回事? 他走去桌边给我倒了杯水,递过来道“许是着凉,你半夜起热了。绿珠去找了我过来,给你吃了退热的药,却还是烧的很严重。” 我起身接过水,小口的润饮了两口。见窗外漆黑一片,一下想到了什么,问“我睡了几天?” 轩辕宸脸色有些担忧,回道,“烧了两天,睡了两天。” 四天…… 我觉得这身体似乎有点不对劲,前几日才无故昏迷。宫宴过后只是微微着凉,一睡就是几天。 这也太不正常了…… 就算是因为呕血这病根,也不至于这样啊。 对了,四天,那岂不是,错过了赫连云沼的大婚…… , 小丫头, ☆、第一百三十六章 甜甜的粥 真是可惜了,我还想着,可以浑水摸鱼,整整百里天祁呢。 见我不语,轩辕宸许是以为我还有不适,结过我手里的水杯放在桌上,上前问道,“可是哪里还不舒服?” 我摇了摇头,问他“现在是什么时辰?” 他看了一眼窗外,道“大概丑时,你在睡一会儿吧,天亮我在叫你。”说完,他便将我塞回被子里,掩好被角后,很自然的坐在榻旁守着。 我虽是还有些乏,但是他就这么坐在旁边,又哪里能睡着,闭了一会儿眼睛在睁开。果然见他拄着脸,瞪着一双桃花眼在看我。 “咳……”我轻咳一声,问道,“这几天,你一直在吗?” 他点点头,“怕你有什么事。就一直没走,在睡会吧,一会儿就天亮了。” 我嗯了一声,闭上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便睁眼道“我已经没事了。你也累了几天,不如回去吧。” 轩辕宸轻笑一声,“你这小头,当真是没良心,一醒来就赶人走,一点都如睡着的时候乖。这三更半夜的。你便让我走么?” 我微微有些赫然,起身道“要不,我让绿珠给你收拾一个房间吧,你等天亮了再回府里。” 他笑道,“绿珠几天没睡,我子时让她回房去了。这会,该是刚睡下。” 我又道“没事,那便叫青藤,或者管家来也好,郡主府里空间很多,收拾一下用不了多久的。” 轩辕宸摇头道“其他下人忙了几天,我也让他们休息去了,府里现在除了看门的内丁,怕是都睡了。” 我听出不对,问他“守夜的婆子也都不在?” 轩辕宸笑意盈盈,道“那些倒是在,不过夜已深了,婆子姑姑年纪都大了,便不要麻烦的好。” 我略有薄怒,他确是笑了,上前半步重新将我按回被子里,掖着被子柔声哄道“别闹了,快睡吧,我就在旁边,有不舒服了唤一声。” 我还想再说什么,他竟是走到了不远处的桌旁,将灯芯挑暗一些,用手拄着下巴,瞌起眼睛。 这四日。怕是他也未曾休息吧,他下巴上都有胡茬了… 我心中一柔,也不在纠结其他,望着那灯下的侧影,不知为何,竟然想到了那年初见。 那是我第一天成为苏倾沐。我在后院晒太阳,他在树上轻笑,那天他穿了一件脆色衣衫,颜色亮的有些耀眼,那双桃花眼里,尽是笑意。 他好像,没有什么烦心之事一般,用永远笑滋滋的,这么久,我似乎都没见他有什么生气的模样,他似乎没有脾气一样。 他曾说,会随我去所有想去的地方,还说要带我尝尽世间美味,让我一辈子都是笑的,以他这般性格,自然所言非虚。 能与这般温暖之男子携手一生,定是会很轻松吧…… 这个想法一出,我被豁然惊到。随即便升起一抹愧疚。 凤家大仇未报,我怎能有这种思安之想法。 不能轻松,我要绷紧神经,仇人就在眼前,怎可有半点松懈! 我赶紧深呼吸了几下,闭上眼将所有思绪清致空明,在睁眼时,我发现屋内烛火暗了许多,抬眼去看,轩辕宸依在桌上,呼吸平稳,似是已经睡着了。 从边疆到嵇戈山。在一路驰回,他也是累坏了。 深秋之节,子夜最是寒凉,我往被子里缩了一缩,掩住露在外面的脖颈,侧头去看轩辕宸。他坐的位置靠近窗子,夜风将窗棂的薄纸吹破了一些,小股的风从那里钻进来,将他鬓边垂发吹的微起又落下。 梦中的他似是睡的极不安稳,眉头微微蹩了一下。 我轻叹一声,掀被下榻,拿了一本厚书,将窗棂挡住,想了想,又将屏风后的厚棉蓬拿起,轻轻的披在了他身上。 他睡的很沉,眸子浅合着,烛火下,他长长的睫毛在脸上印出一排暗影,挺悬的鼻子下,薄薄的唇抿着,安静的像个孩提。 原来,这个温暖的男子睡着之后。是这个样子的。 我轻轻的走回去,钻进被子里,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的,露一个脑袋侧头看着那个灯下睡着的人,渐渐的,视线便开始模糊,没多会儿就睡了过去。 在睁眼的时候,窗外已然放晴,一轮艳阳高悬,窗被开着,桌边无人,昨夜被我披在他身上那快棉蓬被叠的整整齐齐,放在我榻的尾侧。 一阵淡淡的甜香传来,我这才看到桌上有一盅大碗,里面的东西正在冒着微微热气,我昨天挡在窗棂处的书在桌上,书下有一字条,我起身拿起来看。上面龙飞凤舞的写着:小丫头,醒了把粥吃掉,你御弟哥哥和雪莲,明日傍晚就回来。 我浅浅一笑,将纸条这好夹进书里,坐下来用汤匙慢慢喝了两口粥。窗外不知何时来了两只杜鹃,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一阵温风自窗口吹进来,我侧眼去看,满院阳光。 “小姐,你醒了啊。” 绿珠自门口进来,将一碗药治端至面前,看了一眼我手上的细米粥,笑滋滋的凑过来道,“小姐,这粥味道可是还好?” 我被她问的一愣,还是点头道“还好。” 绿珠笑意更盛。又问“小姐,这粥中之米,可是香甜。” 我吃下一口,米粒却是黏软,却也只是普通细米白粥,忍不住问她“可是府里换了厨子?” 绿珠咯咯的笑了起来。“咱们郡主府可请不起这么尊贵的厨子。这粥啊,可是那中陆宸王晨起只退了左右,亲手熬给小姐的呢!” 轩辕宸亲手熬的…… 我低头去看盅碗,米粒细长,粥里放了小红枣,透着丝丝的甜。 绿珠见状。笑嘻嘻的凑近对我眨眼,“怎么样怎么样,小姐,是不是感这白粥尤其美味啊?小姐不知道,那中陆宸王做粥的时候,很是细心呢。而且,他一直在笑,笑的好迷人呢,府里丫鬟都偷偷跑的到窗子处去看呢,小姐,能让这样的人为你煮粥,所有人都好羡慕你呢!” 我轻瞪她一眼,盛起一勺放进口中,变知道是不是错觉,还真是感觉粥的味道有些不一样。 许是他放了什么材料吧,我想。 “小姐……”绿珠又凑上来一点,道“小姐,你准备什么时候和那中陆宸王殿下成亲啊?” 我恙怒道。“你这丫头,胡乱说些什么。” 绿珠嘟了一下唇,细声道“小姐,别怪绿珠多嘴,那中陆宸王当真是好,人好。细心,还对小姐好。如此男子,当真是世间少有,小姐要赶快下决断才好啊,若是微有差池,可就是错过一辈子了!” 我轻笑一声。“绿珠,你这是怕你家小姐嫁不出去吗?” 绿珠摇头道“自然不是,我家小姐人美好心好,贵为郡主,又是苏家嫡小姐,想要娶小姐的公子贵子,能从圣京排到琅州,没准还能拍到沧州,可是,依奴婢看,能配上小姐的,真是少之又少。” 她看了我一眼,见我神色未变,便又继续说道“小姐,中陆宸王虽只是王爷,但那也是逍遥王爷。小姐与宸王自小认识,也算的上竹马青梅,小姐要快下决断才好。 小姐有所不知,你生病这几天,那东穆太子天天都来请见。奴婢说小姐未醒不便见客,他便坐在客厅喝茶等着。 殿下已经连着来了几天,每次都是从未时坐到申时,茶换了一盅又一盅,他便那么坐在堂中。 算算时间,他又是快来了,太子殿下眉目清冷,每次问话,奴婢似都扯不出谎来,小姐病着时,奴婢气力还足,尚且能拦住他不见,如今小姐醒了,奴婢也快挡不住了……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千般豪情,与谁说 “郡主,郡主……” 绿珠话音刚落,青藤便自门外跑进来,施了一礼道,“郡主,东穆太子殿下请见。” “这还不到午时,怎的今天来的这么早。”绿珠疑惑,转而望向我“小姐,要见么?” 我也不应,只是慢条斯里的喝粥,粥见底了,才吩咐道“告诉东穆太子,就说郡主才醒,精神不佳,让他过几日再来。” “是。”青藤应了一声,碎步小跑着出门,没一会儿,又一脸纠结的跑了回来。禀于我道。“郡主,东穆太子殿下说了,郡主精神不好无妨,一天之中总有好的时候。 他说今日正好无事,便在客堂等郡主,郡主什么时候有了精神。便什么时候去见他。若是今日一整天都没精神,他便明日继续来等,他还说不急,他有很多时间。” 绿珠急了,“郡主都说不见了,怎么还不走了。” 青藤脸上尽是为难,“绿珠姐,这个青藤也是没办法,人家是邻国太子,说不得喊不得,他非要等,咱们还能怎样。” “这东穆太子怎是这样!”绿珠也知是如此,但就是十分气不过,我确实不以为意。 这算什么,百里天祁之韧性,岂是一般人可比及的, 当初,他为了请一位脾气古怪的谋士,硬是在其门前站了一个月,不管刮风下雨皆不回避,倒底将那谋士拢为己所用。 那谋士跟了他三年,后来因为知道他太多事情被灭口,但那谋士死之前竟然还很佩服他。说被他请出门时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还说欣赏他的做事风格,无毒不丈夫,他够狠,所以日后必成大器。 那些都是他为皇子时的事了,后来他成了太子,未落口实,便散尽近千门客,只留了柯亦等几个左膀右臂。 去年我设计折掉了他的一个暗谋,却并没给他带来多大损伤,今年本想折去柯亦,却又被军中细作阴差阳错搅了局。 他既然敢公然过来请妃,想必是抱着必得的决心,目前虽是猜不透他这一步棋是何意思,但就目前来看,今日若是不见客,他明日定还会来。 求婚太子天天往郡主府里跑,一坐就是几个时辰,不管我见不见他,这事若是落到有心人二中。天添油加醋的大肆渲染,怕是会着了道。 也罢…… 我慢悠悠的喝完药,漱口含了蜜饯,这便让绿珠给我梳妆打扮,披了块厚锦蓬,便缓步行去客堂方向。 “百里殿下。这是最新的雨前龙井,烹起来味道极润,。” 还未到门口,便听管家的声音传将过来,我缓步踏至门口,正看到百里天祁面无余色的品着茶,管家见我来了,脸上神色似是松了一些,打礼和青藤一起退走。 百里天祁放下茶盏,起身儒而一笑“郡主精神不错,可是大好了?” “托太子殿下之福,宁安已是无恙。”我浅礼一句落座,绿珠为我看了茶,退至不远处。 我端起茶盏,用杯盖刮几下浮叶,浅抿一口,这才是道,“府中人禀报。说是百里殿下这几日,天天都来喝茶。细细品尝,我郡主府的茶,却是不错。” 百里天祁面色未变,也是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茶却是不错,但出自郡主府,才更是幽远香淳。” 我点点头,平声道“既然殿下也觉得茶好,倾沐一会儿便派人给太子打上两包合口的茶叶,殿下拿了茶,在行宫就能烹。便不用来我郡主府了。” 这么明显的逐客令,百里天祁就跟没听出来一般,又是抿了一口茶,言道“有茶不行,还得有水,这茶。郡主府烹出来才好,天祁若是拿回行宫,怕是烹不出味道来。” 我了然似的道“这也无妨,我便派管家给殿下送两桶水好了,若是殿下觉得行宫的火烧出来的水没味道,倾沐便让人烧好了送去也行,殿下高兴就好。” 百里天祁沉吟了一下,将茶盏放于桌上,浅望过来。 半响,他道,“宁安郡主,天祁可是有曾得罪?” 当然有。你岂止得罪了我,你还杀了凤家千口之多!我父相,母亲,小妹,皆都惨死在凤青鸾的大婚夜! 轻抿茶水,压下喉间醒腻,我平声道“百里太子远在东穆,我乃是西祁郡主,两地千里之隔,你我二人又是第一次见面,又何说得罪。” 百里天祁摇摇头,“郡主此言诧异,你我二人并非第一次见面。当年天祁来东穆,你我二人,也曾有相视。” “哦……”我将茶盏放下,道,“太子殿下记忆还真是好,殿下一提。倾沐似也有印象了,我记得,当年殿下,是来求娶十公主的。” 他微微一笑,“却是如此,当年公主倾城之名远播。天祁得父皇之命,意与西祁交好,所以前来求娶公主。” 我我点点头,百里天祁的意思是说,当年求娶并非是他本意,他是受皇命前来的。我便问道“这么说。太子如今在陛下那里请妃,亦是皇命了?” “非也。”百里天祁起身,轻踱了两步,言语略有深沉的道“身在皇家,有很多身不由己之事,这次前来西祁。天祁却是受了皇命,意与西祁交好。但却只是送皇妹过来和亲的。至于请妃之事……” 他侧而转身问道“假若天祁于郡主说,对郡主一见倾心,这才想要将郡主娶回为妃,不关皇命,不关其他,郡主可是相信?” 你自己又信吗? 我面色无波,浅抿茶汤。 他自己轻笑了一声,背过身望着门口道“郡主定然是不信的,毕竟你我二人身份特殊,就算是真的,有时候也会觉得是假的。” 他沉默了一会。声音竟是有些幽远,“郡主,可是有过后悔之事?” 未等我回答,他便自顾自顾的又道“天祁有!” “天祁本是东穆一个弱势皇子,这些年一步一步走上了太子之位,纵观二十余载,对所做之事,从未有过悔意。但唯有一件事,几年来一直魂牵梦萦,久久不能安怀。” 那件悔事日日夜夜在宿梦中回演,如今想起,才道是年少轻狂。性子太过张扬,做事不留余地,以至于当年那悔事做的太过绝对,连一丝半毫补救的机会都没有。” 我浅饮一口茶汤,端平,放下。 风乍起,他衣角翩飞,似是叹息了一声。 随后竟是缓缓吟道,“此去经年,因是良辰美景虚设,纵有万种豪情,更与何人说。” 我将手缩在广袖之中。紧紧的握住成拳。 此去经年,良辰美景…… 百里天祁,你后悔了吗? 你后悔推凤青鸾进蛇窟,后悔当年对凤家做的事了吗? 是啊,你确实该是后悔的,这世上除了凤青鸾。还会有谁那么傻傻的爱着你。 你夜夜做噩梦是吗,你天天都能想到相府血染红妆是吗? 这就对了,那不是梦,是千千口冤魂,是万万种怨气!是凤青鸾以血为怨,留给你最后的咒魇! 他缓缓转过身来。望着我道,“宁安郡主,此话说来唐突,但天祁还是想说。 不知为何,天祁觉得似乎很久以前就认识你,不是四年前,似乎是更久之前,你我便就认识。 这感觉很熟悉,仿佛见到了故人,但是仔细去想,你我却是真的不认识。 这种感觉很是奇怪,如果说这就是一见倾心,那便就是吧。 天祁此生已然有过至悔之事,真的不想再有一次悔事。不管郡主信与不信,天祁却是真心想要娶郡主回东穆的,无关身份,也无关你我是谁,只是想娶你回去。” ☆、第一百三十八章 送客! 不关身份,不管你我是谁,只是想娶我? 我笑了。 你想不想娶我,那是你的事,与我何关。你后悔了如何,不想下次后悔又当如何? 这世间之事,岂是你想就可以,你不想就不可以的! 当年我还以为会嫁你,还以为会为你生儿育女,繁衍生息呢,结果不还是被你灭了们! 有些事不想,就不会发生了吗? 你后悔了是吗,那你便后悔去吧。你不想继续后悔是吗?对不起,这事你跟我说不着。 当初你笑一下我便高兴一整夜,你蹩个眉我就心疼好多天,机关算尽手染腥红,那都是因为我爱你。 可那个爱你的凤青鸾早就死在蛇窟了,如今站在你面前的。是从是从蛇窟爬出的恶魔,是与你有着深仇大恨的修罗。 像故人?像娶我? 呵…… 别做你的春秋大梦了,下辈子,下下辈子你都休想! 上一世我瞎了也就算了,这一世若是还瞎,那便真是白活了两世! 百里天祁着我的笑颜一愣。随即,竟也是展开了唇角,“郡主,是同意了吗?” 我拿起茶盏,语调很是清平的道“太子殿下的故事,说的很是入感。但是,婚配嫁娶,讲究的是情意二字。倾沐无心太子殿下,还请殿下莫要多动心思才好。” “不错。”百里天祁点点头,缓声道“郡主所言极是。婚配嫁娶却是讲的情意二字,所以天祁便决定暂留西祁。天祁可以等,等到郡主对我有情意的时候。那时候,天祁定然百里红妆,半一场最隆重的喜礼迎娶郡主回东穆。 天祁亦可以再此为誓,若郡主嫁去了西祁,这正妃之位永远是郡主的,天祁,用不休弃。” 永不休弃…… 这是种什么姿态呢…… 我突然就什么都不想在说了,将茶盏放回桌上,问道“太子殿下,可是还要给茶加水?” 百里天祁似是一愣,随即便道“不了,天祁这便告辞。” 我点点头,“绿珠,送客。” “是,太子殿下,请……”绿珠应却一声,前身一步做了个请的动作。 百里天祁面上略是有些不解,不过也还是施一礼,踱步而行。 待他走到门口出,我一下又想到了什么,唤道,“太子殿下请留步。” 他应声站住,我便纷纷道“绿珠,你让管家将府里的雨前龙井全部打包给殿下带走,再派两个内丁挑上两大桶井水过去,殿下对咱们郡主府的茶水,似是很有兴趣。” “是,小姐。”绿珠脆生生一应,这便转身要走。 “且慢。”百里天祁出言阻止,看了我一眼道,“不必麻烦了。郡主府的茶,天祁也喝了四五天了,最近些日子,也便先不喝了,这便告辞了。” 他大步跨出门槛,走了两步又回头道。“宁安郡主,天祁会在西祁待上一阵子,也会让郡主感受到天祁的情意,也望郡主可以考虑一下天祁所言。” “告辞。”他言语一句,转身大步行远,没多会儿绿珠便小跑着回来,复令道“小姐,人已经走了。” 我应了一声,望着门外的耀眼阳光,心思隐隐有些飘忽,绿珠凑近了道“小姐,奴婢看那东穆太子,似乎很是诚心想娶小姐回去呢。” 我浅浅一笑,“怎的,你转心思了,又不想你家小姐嫁给中陆皇御弟,想让你家稀小姐嫁去东穆?” 绿珠急忙道“当然不是了。奴婢是想说,小姐可不要对这东穆太子动心啊。要动心也要对宸王动心,要嫁也得嫁宸王才是。” 我被她这认真的模样逗的噗呲一笑,打趣道“那宸王,可是给你什么好处了,你怎么竟是帮他说话?” 绿珠脸一红,焦急的道“小姐,天地良心,奴婢可是没收过中陆宸王的半点东西,奴婢就是看宸王对小姐好,这才有此一说的!” 我轻笑一声,也不在逗她,起身离开客堂。往我榻房方向行去。 此刻正是午时,天空无半丝云彩,温热的阳光照在身上,暖意洋洋的,甚是惬意,我便改了主意。缓步往后院花园行去。 走了一会,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问绿珠,“最近怎是不见初七?” 绿珠道,“是有些天没见到了,许是在忙乎婚嫁喜礼的事吧。” 我嗯了一声,道“等看到她,问她缺些什么,及时给她,在准备一份厚礼,等她婚许时送去,跟了好几年。万不能亏待她才是。” “奴婢记得了。”绿珠应了一声,退后半步在我身后缓缓的跟着。 说到嫁娶,我竟是又想到了红叶。经我授意,她在两年前便离开了圣京去往北离,谁知在路上竟是遇到一名苘姓公子。 那公子是科举探花,生的眉目清秀,文采更是风韵十足。二人似是一见如故,更神奇的竟是同路。 从圣京到北离,慢悠悠的走了半月,二人蜜里调油,你侬我侬。那公子只是说了一句要娶她为妻,红叶便什么也不顾了,飞蛾扑火一般,非要舍了一切跟着走。 我气恨的不行,谁知没几天,便又有消息传来,那公子家中早有妻室,跟本不可能再娶妻…… 女人疯狂起来。真的是很疯狂的。知道真相的红叶就跟疯了一样…… 从那以后,她手上,也有了血腥味…… 漂泊女子最易动情,也最易受伤,真希望,初七能是个例外啊…… 我轻叹了一声。突然想起一事,便问“我昏迷这几天,李九可有消息传来。” 绿珠踌躇着,似有什么不敢说。 “倒底怎么了。”我隐隐觉得不对。果然,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小姐。咱们的有两家红馆折了。九爷传来消息,这次损失很严重,馆里失了很多忠心的姐妹,而且,其他还有几个联络地点,也有暴露的嫌疑。” “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说!”我语气略急,绿珠普通一声就跪下了,红着眼道“小姐恕罪,奴婢看小姐最近太过忧心,呕血的病根也是一直没好,怕把这事告诉小姐,会惹小姐身子更是不好,就擅自做主,压下了消息,想着等宸王那边将雪莲找回来,医好小姐的病,在告诉小姐不迟。” “小姐。奴婢这也是为您好,大夫说,您这身子真的不能再有忧心之事了。”绿珠越说越是激动,最后竟是哭了出来。 我浅叹了一声,上前扶她道,“起来吧,隐瞒这事暂且不提了,红馆怎么折的,查到为什么暴露了么?” 绿珠点点头,道“有一座红馆是夜半来了刺客,被端了窝,刺客的身份正在查。现在已经有眉目了。 另一个是被人行了例举,说是里面有侵犯,衙门便掺了手,许多人都被关在大牢里,九爷四下打点,花了不少银子,也没能拉出来几个。” 折了两个地方,上次又差点被烧一个地方。 看样子,似是被盯上了呢! 不过,我的这些地方,相互少有联系,可谓个个都是独立的存在。究竟是什么人能一次查出这么多地方呢! “咳……咳……” 刚一动心思,便觉得心口腻血翻腾,便就咳嗽了起来,绿珠赶紧过来帮我拍背,见我捂住口的帕子上有血,很是忧心的道。“小姐,便先不要想这些了,那些事暂时可以放一放,小姐还是先将身体养好再说吧。” 也好,便先不想了,轩辕宸已经帮我快马加鞭取雪莲了。最晚明日便可回圣京,便就等我好一些,在想也不迟。 我点点头,绿珠便扶着我慢步回房。 正午餐饭时间,我没什么胃口,绿珠便又煮了细米白粥过来。我喝了两口,便又想起了早晨的甜粥。 他今日离开,明天才会回来呢…… ☆、第一百三十九章 宝藏 用过饭后,本想浅眠一会儿,皇后娘娘却是派宦司传信,说是明日辰时,陛下要出发去北苑行宫赏秋菊,让我准备一下一起去。 北苑行宫在城外圣京之外的赁州,距圣京百里之多,行宫依山而建,后山有一片很大的菊园,据说每逢盛秋,便花开半野,金灿灿的一片,团团簇簇很是惹眼。 这行宫离圣京,也就四五个小时的车程,陛下以前每年都会去上一次,自是身体不好后,便有两年没去了。明日正好是东穆天霓公主婚嫁第三日,这也算恩宠吧。 回谢打赏后,绿珠替我送走了宦司,正逢午后,我见阳光正好,便取了本薄书坐在窗前闲读。 温阳仄仄,清风丽朗。 一杯清茗一卷书,难得的半日闲散。 次日一早。管家早已备了马车,盘发梳妆后,先去往皇宫,然后便随队前往北苑行宫方向。 陛下出行,随行的又都是皇族贵子,虽说一切从简,排场却也很是壮大,浩浩荡荡足有千人之多。 辰时出发。一路缓行,半路停了一次歇息,待到申时过半,便也到了北苑。 天色已晚,车马劳累一天也都累了,自有行宫宦官安排众皇子公主等人前去休息。 我住的地方邻着后花园,门前有小溪木桥,侧面是一片翠竹。窗后还有几棵开到奢靡的秋海棠,有点像我在青蓝阁时住的小院。 院子不大,但是东西齐全,屋中书架上还有许多书,坐在窗前,观月夜海棠,闻浅风挑烛参书,心中当真静怡许多。 “小姐。糖水好了。” 绿珠端着盅碗进来,淡淡的甜香散开,是槐花蜜的味道。 “小姐,这是这是膳房新炖好的,说是东穆那边带过来的新槐花所制,咱们西祁没有槐花,奴婢就端来给您尝尝。” 她将盅碗放在桌上,用小碗盛了一些过来。我想了想,还是接过来。 熟悉的槐花,熟悉的味道,入口轻甜,心里却是苦的。 “小姐,是不好吃吗?你怎是有点不高兴?” 我摇头,将只吃了一口的碗放下“撤下去吧,这味道我不喜欢,以后不要再拿了。” “是,小姐。”绿珠应下一声,赶紧将盅碗收走,又换了一盏熟普上来。 我怕多忧会犯旧疾,也不敢再有思量,去书架处,本想捡杂谈解闷,却间书架最底层,有本书脊破损严重的书芯。心下好奇,便捡了过来。 这书没首没尾,纸张都有些发脆发黄了,观其内容,似是一本民间趣事集录,我浅看了两页,觉得上面记载之事颇是引人胃口,便坐回椅子上慢慢翻看起来。 这上面的故事皆是一段一段的,有几个我曾在东穆听过,是假是真已然无从考究,不过其中一个讲的倒是有模有样。 说的是天启还没有五分的时候,天启皇似早已经发现各郡潘王之异心,便暗暗在民间收集奇珍异宝和大量黄金溶成金砖,将其藏在了一处极其隐秘的山间腹地之中。以防他日身陷困境,还能有机会东山再起。 天启大皇在位期间民生和泰,百姓富裕十足,这些黄金异宝虽然来自民间。但是规模和数量堪称巨大,天启大皇怕被人私得,便秘密处决了所有建造藏宝地的工匠和兵卫,连他们的家人也未能幸免。 他将宝藏纹刻在一张幼子背皮上,选了一脉皇家至亲,隐姓埋名匿迹于世间,并用一种只能听命与他的办法,看管着这张藏宝图。 天启大皇想的很完美。他只想到着会被潘王逼的走投无路,却是没想到,各郡番王会齐聚在一起,铸出连他身上玄金战甲都能刺穿的天下奇刃——墨阙。 天启大皇死后,本来,那宝藏的藏地和那脉皇亲的踪迹也都该随之消失,但巧就巧在,当年那些给天启大皇建造藏宝地的匠人中,有一人提前料到了自己会是什么结果,提前将自己的独子送往了一个偏僻山村中,算是给自家留了一条血脉。 那名匠人之子长大后,酒后乱言,偶与人提及此事,这宝藏的秘密这才传开。 那功夫天启动荡,各郡潘王知道消息后,皆都派人遍布天下的寻找,但是谁也没能找到宝藏的半点线索,后来不知是谁起了怒,将那匠人之子和整个村子都给屠了,这宝藏的秘密,便就此石沉桑田。 不过,这本书上却说,那匠人之子思量过人,传出消息后便知自己惹祸上身。于是便使了一招金蝉脱壳提前跑路。那郡王是因为找不到人才怒屠的村落,还说那张皮质藏宝图曾在民间露过一次真身,只要寻得那张地图,天启大皇留下的宝藏就能重见天日。 我归总起来故事简单,但这书芯里描述的极其详细,连人物表情也刻画深刻,待到看完这段故事,已过去半个时辰之多了。 手边普洱早已凉透,绿珠感紧给我换了新茶,我借这功夫伸了腰,活动了两下脖颈。 再去看那书页,忍不住也是轻笑一声,也不知是很是假的事,我竟然看的甚是仔细,不过,书中提到了墨阙。这事许还真有其事。 不过,是真是假已然无从考证了,天启大皇已故去几百年,想知道有没有宝藏,怕是只有去地府问他了。 端起茶盏品饮一口,暖暖的液体流进胃里,甚是惬意。 我将书芯放回书架底层,随意拿了一簿古法字帖翻看。翻了几页觉得无趣,见窗外残月挂檐,小桥流水的夜景不错,边让绿珠掌灯,披了棉锦缓步走去木桥上。 在这个位置,正好可见溪中倒映的小桥和月光,夜风吹来,将水中月光吹散,波光中尽粼粼亮色。 “怎的还没睡。” 身后传来一声润语,我浅然回头,赫连云沼正背着手,站在桥的另一侧。 见我看将过去,他干脆慢踱两步走上木桥,立在我三步远的地方,与我平行而立。 他今日穿着一件滚了朱红喜字边的青蛟袍子,发冠半束。脑后半散着些墨发,鬓边亦是留了两缕碎发,随风轻轻翩动。 我记着,九岁家宴初见时,他似乎就是这般冠发的。五年,时日过的真快。 “身子好些了吗?”他润声问道。 我嗯了一声,道,“好多了。能吃能睡,一切如常。” “那便好。”赫连云沼弯扯了一下唇角。 我不爱言语,他似乎也不想说话,我二人便沉默着,静静站在桥中央。 “本王,没有和天霓同房。”他突然说了一句。 我一愣,他望将过来,眸色深深。言语润泽“本王说,虽是与天霓成婚,但是我这几日,一直睡的书房,从未踏进过她的房间。” 我有些微赫,将目光重新去望桥下溪水,“王爷与倾沐说这些是做甚,这是你们夫妻之间的私事,还是不要告知外人的好。” 赫连云沼沉吟了一会儿,润声道“倾沐,你心中思量,本王知道。” 我还没等转过弯来,他竟是笑了一下,微微扬头看着天边残月,浅声道“小倾沐,你真是长大了。虽然你有些拗。但是,本王亦是明白你的心了,你且好好养着,切莫在为本王娶妃的事在起思量,完事皆可从长计议,你这般心意,本王不会负待与你。” 我有点懵,不过心思一转。想到当年他要娶我为侧妃时候的那番话,也就明白他是何意了。 赫连云沼,不会是以为,我前几天着凉起热生病,是因他娶了百里天霓,思虑过度而病起吧? 这可就又误会了! 我赶紧道“王爷,怕是误会,倾沐……” “本王明白。”他点点头。言道“你什么都不用说了,本王一切都明白。你且放心等等,本王会想办法的,东穆那边,你也不用太起忧虑,我不会让你嫁去东穆的。” “王爷,其实你误会了,倾沐……” “找了一圈,原来王爷在这里啊,真是让臣妾好一番寻啊。。” 我话还没等说完,一声俏语传来,自木桥另侧缓缓走来几个女子。 为首的那女子传着一身大红喜袍,头上挽着宫鬓,插了三支流苏尾络的金步摇,配一朵红色花朵喜娟,巧眉俏脸。一双眼睛乌溜溜的望将过来,正是三日前嫁给赫连云沼为妃的天霓公主。 我对她虽是不喜,但她是新嫁娘子,看着那一身红衣,莫名的就想到了那日城楼相送去南疆和亲的十九公主。 况且,那日宴席比试,该罚的当场就罚了,事情已然过去,也不想再去为难。 但有时候,我不想为难别人,别人却来为难我。 百里天霓款步行到桥中,先是浅礼唤了一声王爷,然后便望向我,上下打量一眼后,提了嗓音,扬着头道,“宁安郡主,不觉得少了点什么吗?” 我不语,她则是哼了一哼,倨傲的又道“我乃是东穆公主,御亲王明媚正娶的正妃,正儿八经的皇家人。 你虽是御封郡主,也是皇宗之人,但是按西祁礼法。身份可是没有御王妃高。按礼,你可是要给我起大礼的。” 她撇了我一眼,继续倨傲的道“但是本王妃自来了到现在,也没见郡主唤过一句王妃吉祥,道过一声王妃安康。这就是你们西祁的礼数吗?哼,声明远播的宁安郡主,也不过如此。怕是只适合在你们边疆战场上和那些兵卫们有威风,对这皇家礼数之事。似乎不太懂啊……” 我眸子豁然一缩,冷冷的望将过去。 这百里天霓先两小时,也只是嚣张跋扈,没什么坏心思,几年未见,这嘴巴竟是如抹了鸟屎一般,出口成粪。 刚才还想着不为难她,这货还自己找上门来了! 我浅浅一笑,道“天霓公主这是说的什么话。恐怕,不懂礼数的,不是本郡主,而是公主你吧! 天霓公主既然已经嫁入我西祁皇家,自然便是西祁之人,但你口中,一口一个你们西祁,你们边关的。但观天霓公主,似乎并没把自己当成王妃呢,既然如此,宁安又为何要起礼呢。” “你!”天霓脸一红,“本妃没这个意思。” ☆、第一百四十章 一点都不让人省心 我点点头,“也好,就当公主没有这个意思吧。咱们暂且不提这个,是说别的也好。” 我浅踱两步,站在木桥中心,慢言道“既然公主嫁入了西祁,便也应该知道,我西祁以武为尊吧。 我主陛下,当年铁马银戟,英姿飒飒,可谓是亲手打下了西祁半壁江山。我苏家家主苏霍,那是西祁将军。驻守边关多年戎马一生,可谓将一生都奉与了西祁边疆。 再说那些边关将军将士,哪一个不是在为西祁流汗流血!我西祁上下,高至陛下,下至臣民,哪怕是黄口儿,也都是以此为荣为傲。 倾沐不才,巧合下为我西祁打了两场捷站,得陛下恩惠,得边关将士蒙拥, 但听刚才公主的意思,似是对我和我西祁的边疆将士很是不谑啊? 我这宁安郡主的没名号,可是我主陛下亲口御赐,天霓公主怕是不只对宁安不谑,而是对我主陛下,甚至整个西祁不谑吧!” 我语调并不激昂,但是越说道最后,语字便越沉重。到最后落地有声,堪如一记响亮的耳朵,重重的击在天霓脸上。 “我……天霓不是这个意思。”百里天霓脸一下就憋紫了,呶呶喏喏的,竟是无从解释。 我觉得还不解气,微微扯唇。继续说道“天霓公主怕是忘了吧,你的夫君,曾是我西祁的沼远王,随军多年,立大大小小战功无数,边疆将士无不拥戴。 依了公主之前所言,您的夫君,当今的御亲王爷,似乎也都只是徒有虚名,而我们这些人,都不懂皇家礼数,都需要公主亲自来教,对也不对!?” 我冷冷一眼望将过去,百里天霓脸色急剧变幻。 她似乎一怵,猛的转头望向赫连云沼,见他一向温润的脸上豪无笑意,一下就慌了。 “不,王爷,臣妾不是这个意思,臣妾是王妃,怎会有半点有辱王爷之意。王爷可莫要听她胡言乱语才好啊!” 她越说越是激动,干脆上前两步抓起赫连云沼胳膊摇晃“王爷,您和臣妾说句话啊,臣妾真的不是这个意思啊王爷!” 赫连云沼许是她燥,便抽出了胳膊。 他语气不变,只是慢声的道“夜深了,车马劳累了一天,公主还是先回房休息吧。” 他叫的是公主,不是王妃…… 百里天霓脸色一灰,似是又想过来拽。赫连云沼将竟是转过身去,浅踱出两步。 “王爷,您听臣妾解释啊,臣妾……啊!” 百里天霓一声惊呼。 她一直站在桥边,这是个木板桥,两边没有扶手。她许是心急了些,没看脚下的大步一迈,正好载进小溪里面。 “噗通……”一声,水花四溅,她就这样载下桥去。 这小溪并不深,也就刚能末过小腿,木桥也不高,不过就是距小溪高出半米,但她猝不及防一跌,正好横着趴进了溪水里,虽是挣扎一下就起身了,但是一身喜服系数被水浸泡。 “公主,公主你没事吧。”随行丫鬟这才反应过来,赶紧过去将她拽上来,但她此时妆也花了,发鬓也是乱了,身上又是泥又是水,头上还有水珠滴滴答答的往下滑。夜风一吹她便忍不住战栗,怎是一个狼狈了得。 “王爷……”百里天霓似是没受过这般委屈,轻唤一声,眼泪便流了下来。 赫连云沼倒底是如玉公子,轻叹了一声,解下外罩的锦色锦蓬递给丫鬟“给公主披上,送公主回去。” “是,王爷。”那丫鬟应了一声,赶紧接过锦蓬,披在百里天霓身上,护着她半拖半拽的便就走了。 待到她们行的远了,看不见了。赫连云沼才转过身来看我,问道,“你可是高兴一些了?” 他神色润雅,眸色却是深邃的很,月华在他的蛟袍上散出一圈光晕,一地月光铺撒…… 我突然有点头大…… 是因百里天霓过来挑事。我才出言教喝的,看他神色,不会是以为,我是为了他,才这般如此的吧! 不行,这可得解释一下。要不然误会更深,便更不好解释了。 我言道“御亲王殿下,起身倾沐……” “不用解释了,本王明白。”他点点头。 “王爷,其实……” “宁安郡主,怎是这么晚了还没歇息……” 话还没等说完,自桥侧又是传来一道声音。 这一瞬间我真是感觉头顶乌云密布,片片乌鸦使劲儿旋转着在旁边飞舞。 他们百里家的两兄妹,是不是专门出来搅局坑人的! 等人把话说完了,将误会解释清楚再出现,就不行吗! 我深呼吸一口气,告诉自己一定要平静些…… 百里天祁转而望向赫连云沼,言道“这么晚了,王爷怎是也在?” 赫连云沼撇了言他身后,从前院来的路只有一条,他不可能没碰上落水的百里天霓。 他润言道,“本王觉得今日月色不错,便出来走走,见此处风景宜人,便停了下了赏月了。” “这样啊。”百里天祁点点头,似是不经意的撇了我一眼,“此处,却是风景独到,也难怪王爷驻足。” 赫连云沼润笑的望将过去,“这么晚了,太子殿下怎么也来了这里,莫不是,也是突然有了雅兴,也是走出来赏月光的么?” “还真是让王爷谁对了。今日月光却是不错,本宫走着走着,便也就到了这里呢。” “是么,那还真是巧啊。” 百里天祁道,“却是很巧,既然如此,那便一起吧。” 这两尊大神,打起呵呵来还真不含糊,赏月不去别处,都来我院子里做甚! 赫连云沼微微一笑,也不在言语,转身浅望着溪水中倒映的月亮。 百里天祁踱步上前,站在理我不远的地方,亦是低头看着水中倒映。 半响。他开口道“今日乃是王爷王爷与皇妹的新婚三日之期,所谓新婚燕尔,良宵苦短,王爷,也该回住处了吧,皇妹一向痴憨,定然还在寝殿等殿下。。” 赫连云沼眸色乍然一变,他之前和我说,大婚三日皆是住在书房,现在东穆太子这般言语,我猜,他定是恼怒的。 身为王爷,婚姻大事被和亲也就是了,私事也被说出来,任谁都会恼怒的。 果然,他开口道“多谢太子殿下关心,本王在边疆待的时间太长了,一个人住习惯了不太喜欢身边有人。待到习惯了。便在说吧。” 言尽于此,自然不好再说什么,百里天祁沉默了一会儿,又浅言说了些别的,二人言语间,似是都想让对方先离开。但又都不想走。 我实在不愿意在听,直接打礼,说道“实在抱歉,倾沐久病才好,一天车马行程,此时已然非常疲惫,就不耽误二位赏月了,这便回去休息了。” 赫连云沼先应了一声,我便转身回了房间,绿珠也是会看颜色,赶紧巴巴的将们掩好,又回身将窗子也给掩好细心的为我挑暗了烛火后。这便嘻嘻笑着关房门出去了。 我这是诧异她为何笑的贼贼的,就听后面耳放传来一声轻笑,我第一反应是将墨阙滑了出来,却又听里间传出一道熟悉的声音,“小丫头,你拿兵器作甚。莫不是,想要打我不成?” 这是轩辕宸的声音,他回来了? 我心里一动就见一人从耳房出来,抱着肩膀笑滋滋的看我。 我深呼吸一下“不是说今天回圣京么,怎的来北苑了。” 轩辕宸轻笑一声“自然是来北苑看着你的,你这丫头,一点都不让人省心,才走了一天,便惹了两处桃花。” 我浅瞪过去,“你胡乱说些什么。” 他也不在言语,只从随身一袋里掏出一个长盒子给我“呐,看看吧。” 我撇了他一眼,伸手将盒子拿过,触手异常寒凉,将盒子上的八宝锦锁扣打开,刚裂一条缝,里面瞬时钻出一股寒气。 这是个冰盒,下半部分全是碎变冰,冰的中心护着一朵小花,花分三层,每层六瓣,粉白色,花心有蕊,这便是雪莲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美人千古一笑 “雪莲不是大朵么?怎是这么一点。”我用手指轻戳了一下,花瓣很软,入手沁凉。 轩辕宸道“你说的那是普通雪莲,这个不一样,这是子夜莲,只在子夜交接之时开花,花期短,药效却是普通雪莲的三倍。” 原来是这样。 我应了一声,刚想着这雪莲该是如何服用,便听他道“今日已晚,明早我陪你去御医那里问问,看可是要用辅药搭配。你这身子一直不好,莫要服错了才好。” 我点点头,将盒子盖好,锁了上面八宝扣,缓行两步放在旁侧书架上,回身时,发现他正坐在椅子上,拿着杯子喝茶。 我瞟了一眼他手中茶杯,绿珠只拿了两个被子配茶盏,另一只早扣在托盘里。他手中的那只,似乎是我用过的杯子…… “小丫头,快过来,我给你带了好玩的。”他招呼我,突然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盒子,稀罕的放在对面的桌上。 我犹豫了一下,也还是坐了过去,拿着盒子轻轻打开,里面是一只小孩拳头大小,通体晶透的琉璃珠。 这珠中有一团圆滚滚的雪白毛绒东西,我凑近了看,发现白球里面有几个像鼻子嘴巴一样的暗点,还有四只小爪样的东西缩在绒呼呼的白毛毛里。 “这是什么?”我心下奇怪,轻轻晃动了一下小球。里面白绒球突然动了,又两个暗点突然睁开,腿也伸展开了,怕在琉璃珠壁上,瞪着大眼睛看我。 竟然是活的! 我吓了一跳,轩辕宸却是轻笑一声,道“这是冰山锦狸。生在极寒的雪山深处。这东西精小灵活,跑的极快,皮毛又与雪同色,极其不易被发现。为了捉这小东西,有一个隐卫差点没失足载进雪山里,总算是抓了一只回来。” 我伸出手戳了一下琉璃珠,小东西也不害怕,隔着珠子对我眨着淡蓝色的大眼睛,还用白色的小鼻子蹭蹭珠子里壁。 这小东西还真是讨喜,我微微一笑,有戳了两下,小东西似乎挺高兴,竟是在珠子里蹦了两。 “这东西,可是有什么用?”我问。 他轻笑一声,“逗你开心用的,这东西,我小时候曾经见过一次,甚是喜欢,想着西祁没有这东西,你也定然没见过,便捉了一只给你玩的。” 我心下一暖,见那小锦鲤又缩回小爪闭上眼睛,便问“这珠子是封闭的,它不会闷坏么?” “不会。” 他淡言道“珠壁有暗孔,锦狸嗜睡,以冰川雪为食,我命人用瓶子给你装了两瓶冰川雪水,你只需隔些日子,从气孔滴些进去便好。” 转动珠子去看,果然见珠壁上有五六个小孔,绿珠走时故意挑暗了烛火,屋里光线暗,我还真没看到。 “小丫头,你喜欢吗?”轩辕宸轻轻的问了一句。 又轻触了一下珠壁,那锦狸睁开一只眼睛。懒洋洋的撇过一眼,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 喜欢,很喜欢。 轩辕宸笑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尽是温柔。 “喜欢就好,一路上还担心你不喜欢,以后便将它带在身上。我不在,就让它看着你。” 噗的一声,豆点烛火打了一个灯花,轩辕宸的脸在灯下忽的一闪。 “小丫头,你今天涂了胭脂,好漂亮。”他的声音很温柔,我竟是嗯了一声。 他轻轻笑着,一张俊脸慢慢凑近,眸中温柔而专注,似是在看全天下最珍贵的宝物,仿若六月暖风袭来,有紫萝花的味道慢慢靠近,我感觉心脏好像又开始狂跳了…… 那天,我生辰,他凑过来时也是这种感觉。 我脑子有点空,心里有个声音告诉自己应该赶快闪开的,但身体却半点都不敢动弹,就这样瞪着眼睛,看着他的唇一点一点靠近…… “咯吱……” 房顶处突然传来两声轻响,我一惊,豁的起身离开座位。喝道“什么人!” “喵……” 一声猫叫响起,有轻小的脚步在房顶瓦片上踏着,我凝神穿瓦去看,正看到一只肥大的花点大猫在竖着尾巴慢慢踱步,那声音,该是它踩出来的。 我送了一口气,这才发现自己的手正紧紧攥着,许是正好按住了珠子的透气口,那小白锦狸正瞪大了眼睛,贴在珠中看我。 它的眼睛蓝蓝的,竟是透着一股子笑谑,竟是有点像轩辕宸的笑颜。 我脸色一烧,赶紧拍了一下,将它吓走。然后转移话题道“这东西能活多久啊?” 轩辕宸早已退回了坐位上,抿了一口茶道“锦狸生长的极慢,我查过史料,书上只说它三年长一分,最大可以长到成人男子拳头大小,这东西,现在只有鸡蛋大小了。若是没意外,该是还能活上几十年吧。” 那还真是好,我应了一声。 夜色寂静,隐隐能听到更鼓的声音,竟是已经戌时了。 没听到更鼓还不觉得累,此时竟是倦意袭来,轩辕宸轻笑一声。这便跳窗而走。 我也不想叫绿珠过来伺候了,换了中衣卧去榻上,迷迷糊糊的,竟是听到窗子处有响动,一个人影轻步走到榻便,我睁眼去看,不是去而复返的轩辕宸,还会是谁。 “你不是走了吗?”我问。 他轻笑一声,替我掩好被角,又将榻旁纱曼放下半面,“想了想,还是想在看看你。睡吧,等你睡着了我就走。” 我却是困了,也不纠结。这便闭上了眼睛。过了一会儿,我感觉屋子静悄悄的,便睁开眼睛,却是对上了一双漂亮的桃花眼,笑盈盈的望来,仿佛知道我会偷看一样。 “你,怎的还没走。” 他弯唇一笑,“你不是,还没睡着吗。” 我也不在说什么,便又闭上眼睛。我以为还是睡不着的,但是意识偏就慢慢模糊起来,模模糊糊间,我好似做了一个梦,那只漂亮的小锦狸从琉璃珠中钻出来。四只小短腿撑着肉球一样的白绒身体,蹦蹦跳跳的来到枕边,用肉乎乎的小鼻子触了一下我的额头。 它的鼻子凉凉软软的,触过来的时候很轻,像是一片羽毛轻轻划过。 似乎是有点痒,我微微轻笑了一下,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秋阳淡韵。 我从睡梦中醒来,侧头便看到枕边瞪着蓝眼睛看我的小锦狸,微微一笑,掀被起身。 桌上早放了一碗温热的红枣粥,椅子上还有一个纸包裹,上面是轩辕宸留给我的字条。 “起来后把粥光,椅子上是喝粥的奖励,必须喝完了才能拆开,不乖偷拆会被我罚的。” 我看了一眼那包的严严实实的纸袋子,还真的是先坐下来,慢慢的喝光了整碗甜枣粥。 喝完之后,我拿起纸袋,慢慢的将其拆开,一件绣着云吞花簇的落霞色留仙裙便现了出来。 这裙子针角细密。花簇蕊心皆是用黄金丝刺绣,裙子下摆还有数颗小珍珠垂着,束腰窄袖,当真是漂亮。 我轻轻一笑,又见裙子束带处有一纸条,拿起来便见上面写着:我在院外等你,想看你穿裙子的样子。 “小姐,你醒了啊。”绿珠轻敲了两下门,推门进来见到我手中之裙,喜滋滋的掩唇笑了。瞟了一眼桌上空盏,明知故问道,“小姐,你吃过饭了啊,这裙子可真漂亮,是谁送的啊?” “你这丫头,是不是该罚了。”我恙怒的等她,她一点都不怕,只是咯咯的笑,端水伺候洗漱后,便将我拉至梳妆镜前,先是给我浅扑了妆。然后便尽心尽力的在发间倒腾,过了半天才说好了。 我睁眼去看,她将我额前鬓角的的发抹了刨花水,皆都整齐的梳滑,脑后分两边挽出两个花苞,发间无多余饰品,只是缀了两个玉兰小簪和一个霞色珠朵。 然后她又在首饰盒里挑挑寻寻。找了一串中间缀了红宝石的珍珠额链出来,端正的别在发间。 我的下巴很尖,眼睛很大,这额饰上的红宝石正好垂在额心眉上的位置,衬的我眼睛更大了很多,扫去几分冷艳,竟是多了些许柔弱,端的是我见尤怜。 “小姐,时候差不多了,奴婢伺候您更衣吧。”绿珠拿着衣裙凑了上来。 转身看着衣裙下的珍珠坠,我这才明白过来。 我说怎是给我带了珍珠额链,原来这丫头,是配合着裙子款式为我梳的头…… “小姐,咱们快点啊,宸王已经在院子外面等很久了。”绿珠显然是很急。 我有点莞尔,这可是我的丫鬟啊,怎的开口闭口就是宸王,那轩辕宸是不是给她什么好处了…… 绿珠咯咯一笑,直接帮我更衣,我甚至都没照一下镜子,她便推拽着将我拉出门去,急走两步,便过木桥穿拱门的到至长廊处。 与长廊弯角处,站了一名穿着落霞色滚边鱼袍的男子,他背对着院落,一手背后,一手搭前,冠发高束。长身而立。 廊风吹过,他发角轻动,衣阙也随之微微飘动。 “宸王殿下,我家小姐来了。”还没走近,绿珠便喊了一声。 那男子应声回头,展颜轻轻一笑。 美人千古一笑,青山迎风醉倒。 这乃是形容女子的诗句,但此时,我就是想用在他身上。 万物复苏,大地回暖,我感觉世间万物皆都在这笑颜里变的柔肠百转。远方似乎有万年尘封的冰河在随风蹦出裂缝,奔腾的河水冲破冰封,奔驰而出。 我心中一柔,终于也是弯起唇角,对他展了一个最美的笑颜。 曾经只想要那冷峻中的柔情,觉得姹紫嫣红千万种,唯有他才是最好。 如今才知道…… 这世间,不只有冷峻才惹人心动,温柔的恰到好处,更是惹人心动。 如果,凤青鸾的爱,已在山间蛇窟中消失殆尽,留着无尽的恨在等待复仇。那么…… 如今我已经是苏倾沐了,我可不可以…… 我可不可以借用一下苏倾沐的爱。 轩辕宸,这一刻,我想唤一声御弟哥哥了,怎么办…… ☆、第一百四十二 章 对诗 风吹过,一地温良。 他微笑着看我,赞道,“你穿这衣裙,当真漂亮。” 我微微一笑。 “走吧,时间来的及,咱们先去找御医瞧瞧脉。”他道。 我点头,与他行出院处。 陛下出行,自然是带着御医的,谭老乃是御医院的首席御医,自然跟随而来。轩辕宸似是早打听清楚了御医院位置,领着我左拐右拐的。这就到了地方。 “紫曼姐,公主让咱们来这儿要鹿茸片和百味草是做什么用的啊?” 还没到御医院门口,就见两个宫娥装扮的女子从院里走出来,其中一个我认识,正是昨天将天霓拉出小溪的贴身婢子。 紫曼道“问这么多做什么,咱们做下人的,只需做好分内之事便好。主子让再咱们做什么,怎么做什么就好了,眼睛得是瞎的,耳朵得是聋的,嘴巴得是哑的,知道也得装作不知道,这才能活的安稳,你可是明白?” “珠儿明白了,谢姐姐教训。”另一个宫娥赶紧低头领罪,再不敢多问。 二人迎面走来,见到我和轩辕宸赶紧低头起礼,并有意将手里之物往身后藏了藏。 百里天霓之事,我无心理会,自然大步走了过去,待走到门口时,我回头去看,那两个宫娥已经碎步小跑着走远了。 鹿茸… 百味草…… 这两味都是补身安身的东西,但若是配上东穆一种特有的紫檀熏香。三者合一,那可就不一样了…… 赫连云沼大婚几日,皆都没有踏进百里公主房间,公主这是开始想“办法”留人了…… 这让我想起来多年前,我和轩辕宸去御膳房偷吃时的事。 那次本是想偷吃糖水,无意间发现百里天祁的糖水。便顺便在他的槐花蜜中加了料…… 要不说巧呢,随后竟然还让我看到了不该看的…… 后来,陛下将那宫娥封了县主,赐给了百里天祁为妾。 我在东穆有信子,也是派人打听过后续情况。 据说百里天祁回去后,边将那宫娥随意扔在东宫后院,在不见面,谁知那宫娥竟然回去之后便有了孕,十月后便为他诞下一个女儿。 那宫娥的存在是对他错误的鞭及,以他的性格,定然会找机会将其扼了的,但是奇怪,他并没除了那宫娥。 那宫娥产下孩子后,百里天祁每月也会去她那里一次,有什么赏赐也都给她院里送一份,几年里一直锦衣玉食养于东宫之中。 打听到这个消息后,我很意外,怎么也想不明白,如此薄凉之人怎会突然转性了,后来仔细思量,也略是想通透了一些。 百里天祁之母早年便是一个不起眼的宫中侍子,当年东穆皇醉酒后宠恩了他的母亲,后来有了他。 他如此之做法,应该是觉得自己走了老皇帝的路。想到当处无依靠的自己,有些心软了吧…… “小丫头,你在看什么?”轩辕宸凑近了问我。 我摇摇头,亦是转脸过来,“没事,刚才看到一只蓝彩蝴蝶。便多看了两眼。走吧,进去看看吧。” 他恩了一声,,这便与我一起进了医堂。 似乎知道我二人要来样,谭老御医早已等在诊堂之中,见我来了,二话不说便拿出垂丝细绳,系在我腕上开始诊脉。 他诊的很是仔细,抻直了丝绳细闭眼睛。 “咦?”诊了一会儿,他脸上突然现出疑色,随即一脸凝重。 “谭御医,倾沐可是有事?”我在旁边看他脸色一会儿一变的,也跟着略微有些紧张。 谭老赞未回话,闭着眼睛又听了一会儿脉,这才睁眼收诊丝,点头道“脉相中稳,虚中有实,实中有虚。肝火似乎消了一些,但又好似更多了一些,老夫这么对年,当真没诊过这样的脉像啊。” “郡主可是有事?”轩辕宸赶紧问。 谭老道“从脉向看,没什么不对,但是郡主已经病在腠里,不治将恐深。” 轩辕宸急问道“现在服了雪莲也不行了么?” 谭老沉吟一下,问“你是说雪莲找到了?” 我道是,谭老便道“那老夫就开个几位辅药吧,你回去配以雪莲服了,看看如何。” “那就有劳御医了。”我颔首,谭老直说我客气。回手扯了笔墨,写了几样草药名字递给小医官,不大一会儿,那小医官便拿了一包药包过来。 谭老嘱咐我这包药煮三个时辰,晾凉后,先服雪莲在喝药汁。一切便好。 我接过药包谢了人,这便离开医堂。 算算时间,也快是与陛下去后山赏花的时候了,便将药包给了绿珠,让她先回去,我则是与轩辕宸一起去往行宫大殿方向。 我二人来的晚了些。到大殿的时候,几位皇子皆是已经到齐了,百里天霓换了一身红花锦绣袍站在赫连云沼之侧,见我之后,似是轻哼了一声,别过了脸。假装去看右边花草。 百里天祁也是站立在侧,见我与轩辕宸一起到了,眸子一深。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参见黄后娘娘,娘娘千岁。” 我走过去与陛下皇后请了礼,老皇帝唤了句起身,皇后娘娘微笑一下,一行人这便随之前往后山方向。 正是金秋,金丝黄菊开的正盛,大片大片的金黄在艳阳下迎风招展,还真是挺壮观的。 “陛下,今年的花儿,开的真是好呢。”皇后娘娘缓行在老皇帝之侧,一边赏花,一边微笑着。 今日她穿了一件带翠绿花边的绣金凤袍,发式并不繁琐,却在妆容上下了功夫。一眼望去,端庄娴淑,立在花簇中更是耀眼的很。 陛下点点头道,“不是花中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啊,今年秋天来的早。这金丝菊也是开的早,重阳未到,已然开到最盛了。” 众人皆是点头称是,说花儿金灿灿的果真是美。 众人跟在后面浅行了一会儿,陛下似是来了兴致,停在花簇中之道,“今日秋高气爽,孤,甚是开心,不如,大家集思广益,就在这花簇中各自起诗,应个彩头吧。” 陛下都提议了,众人自然说好,但是,却没人第一个站出来做诗。 老皇帝扫视一眼众人,将目光投向赫连云沼,道。“皇儿啊,你也有几年没在孤身边了,孤记得,你的文采在众皇子中也是出类拔萃,你便打头做诗一首,应个景吧。” 赫连云沼领旨。轻踱几步,朗言道“秋霜造就菊城花,不尽风韵迎朗霞,信手拈来如意句,天生韵味入千家。” 赫连云沼这诗是说,秋天来了,菊花成片,无尽的风韵迎着清空。迎着晚霞,不用做诗,依然观景成诗,当真是好句。 老皇帝点点头道“不错啊,老八在边将待了几年,文采也是丝毫没落下,七步成诗,孤,甚是开怀啊。” “多谢父皇夸赞。”赫连云沼颔首一礼。 她旁边的天霓公主见状,马上道,“父皇,儿臣也有佳句了。” “哦……那便吟诗一首。给大家听听。”老皇帝微笑。 百里天霓点点头道,“一夜新霜著瓦轻,芭蕉新折败荷倾。耐寒唯有东篱,金粟初开晓更清。” 公主这诗虽不应景,但是词牌词意甚是有味道,众人皆都点头称赞。 老皇帝也道。“不错不错,天霓果然文采俱佳啊。” “谢父皇夸赞。”天霓小脸通红,脸上是豪不掩饰的骄傲。 她许是觉得自己是新王妃,自家王爷诗词上成,她自然也不差,骄傲过后,娇羞去看赫连云沼,却发现对方并未看她,脸色顿时失望起来。 她似是有些不甘,求助一般望向百里天祁,却发现对方也却没看她…… 顺着百里天祁去看,她看到了目色淡然的我。脸色一阵赫然,转而别过头去。 这功夫,又有几个皇子出言做诗,皆都是不俗,老皇帝似是十分开颜,转而看向了我,开口道,“宁安啊,孤听说,你画的一手好丹青,相比文采也不输于谁,你也来一首吧。” 众皇子皆都有了佳句,我自然不能这时候出风头,想了想便道“一丛寒菊比琼华,掩映晴窗动绿纱。乍觉微香生暖室,真拟奇艳出谁家。” 不算出彩,但意思到了就行。 老皇帝点点头,直说不错,这时候,一直不曾言语的百里天祁竟是轻轻开口了。 飒飒西风满院栽, 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 报与桃花一处开…… ☆、第一百四十三章 不如花中冷美人 百里天祁这诗并非应景而作,但他随在我之后吟诗一首,可就不一样了。 我诗中意思是,寒菊傲然而立,有微冷寒香漫漫传了来,就像谁家闺秀奇艳一般。 而他便直接说若他为春秋花间司神青帝,定让这乍冷秋丝菊与灼灼其华的桃花一同开放。 我以物喻人,他则是直接话语桃花。 桃花是为何物,大家皆是清楚,他前几日才在宴堂中请妃,如今又随我是诗排之后,吟出这等句子,各中意思,自然不用再多加明示了。 老皇帝面上笑意不改,赞道,“百里太子当真文采倜傥啊,一首诗词,尽是胸怀报负,他日定将大有作为啊。” 青帝乃是书中远古花司,掌管万千花期,但这百里天祁毕竟刚破了北离。他当着老皇帝的面前这般大肆言语为帝,难免会让人想到其心怀报负…… 百里天祁转而道“陛下谬赞了,天祁只是听闻郡主成诗,这便想到此句,未加思量便吟了出来。” 老皇帝哈哈一笑,“无妨,只是图个彩头,是不是自己所做,并无它意,只要诗能对意,大家畅怀就就好。” 百里天祁微微颔首,众人品泽一番后,皆是都将转目光看向轩辕宸。 谁都知道轩辕宸举并请妃之事,这东穆太子也是过来请妃的。人家都出诗表白了,这中陆宸王,是不是也得表示一下? 毕竟东穆和中陆一同来求婚,陛下暂时还未表其意思,得抓紧争取一下啊…… 数双眼睛皆都望向轩辕宸,他确是像没看到一般,只是看着花丛中站立的我。然后躬身从万簇金丝黄菊中。掐了一朵混杂其中的红色的小山花,弯唇一笑,款走两步近身。 群花迎风映落霞, 不争芳华自霓华。 万千秋色芙蓉面, 不如花中冷美人。 语毕,他轻轻一笑,抬手将手里山花别在我鬓发处。 我今日穿了一件落霞色的衣衫,一直站在人群之后不多言语,他以诗吟人,又将手里红花别在我发间,意思就是说,我站在花丛之中,不争锋芒,却已有万丈华光。世间万千芙蓉锦瑟,皆都不如花中的我。 诗中有花意,但更多的则是赞人,略一品泽,自知其意。 老皇帝哈哈一笑,赞道“好一个万千秋色芙蓉面,不及花中冷美人众人皆是赏花,宸王殿下却只是赏人,果然性情众人啊。” 轩辕宸抱手一礼,浅望我一眼,笑着回道“西祁郡主芳华万千,小王心之所向,有感而发,倒是让陛下见笑了。” 老皇帝笑道,“宸王真性情,有何可笑之处。当初孤认识当今皇后的时候,亦也是一见惊为天人。那日皇后便就站在一片垂丝海棠处,孤一眼看过去,当真觉得万千花朵都失去了颜色,唯美人容颜,倾心而动啊。” 老皇帝当着众人说起当年旧事,惹的皇后脸色一红。上前一步柔声道“陛下,您还记得。” 老皇帝竟是笑着执起皇后的手,轻拍两下,“孤当然记得,孤还记得,那日你穿了一件粉色罗群,裙上还绣着曼陀罗呢。” 皇后垂头一笑。面上竟现出一抹少女样的羞涩。 帝后如此情形,众人自然不能在侧而行了,相互一笑,便各自三三两两的散开去了。 我和轩辕宸本就在人群偏后的位置,见右侧不远处有两棵野山茶树,便缓步往花树方向行。 今日微风习习,满山的冷菊散着淡淡的暗香,我随着他的步伐慢慢走着,垂眸看着他衣襟下摆随着行走而慢慢荡动。 一步,又一步…… 好似回到了小时,父相待我郊游的时候。 小时经常生病,而且怕见人,每每到了人多的地方,就会害怕。父相母亲没了办法,就经常带我出来郊游。 父相很高,喜欢背着手走路,为了让我胆子大些,他便狠下心不扯着我的手,而是大步走在前面,我以为他要丢下我,便赶紧跟在他身后。 慢慢的。我似乎就不那么怕人了,性子也活泼了一些,但我还是喜欢跟在父亲后面,我很喜欢看着他后背走路,就好像那是一面山,能给我遮风挡雨,让很有安全感。 “小丫头。”轩辕宸突然停住,我一下从思绪中转了回来,慌忙站住脚步。 他轻笑了一声,问我“拿在想什么呢,与你说了几句话,你都不应,一直低着头发呆。” 我摇摇头,“没什么。就是晃神了,你与我说的什么?” “还记得,上次和你说的雪山夹缝么?”他问 我点点头,他便又道“突然想到你院中有几棵野花树,想着你该是喜欢花的,那雪山夹缝很大,往深处走。是一片很大的桃花林。许是气候的缘故,那片桃林一年能开两次花,每次花期都很长,谷风一吹,满山遍野的粉色桃花就如雨一样舞动,煞是好看。” 他轻笑一声,温柔的望过来。轻轻的道“算算时间,那花期又快到了,什么时候我带你过去,去看看桃花雨吧。” 原来这世间,真的可以桃花与秋菊同放…… 这才是真是应了那句,报于桃花一处开呢…… 山风习习,我心悠扬。 心之所动。许是就该如此吧。 我突然笑了,大步跨行,绕过他前侧,先一步往山茶树那边行走,轩辕宸棱了一下,突然也是一声轻笑,大步跟随着我走着。 此间静怡。如云如风,难于外人道说…… 山茶树离着不远,没走多一会儿便到了,但还没走至近前,便听到有说话声传来。 “王爷,臣妾不好看么?你为何看都不看臣妾一眼。” 嗯?这是百里天霓的声音。 我停下脚步,就见他花树干处背对着我们站了两个身影,一个是天霓,另一个,自然是是赫连云沼了。 此时那天霓公主正扯着赫连云沼的衣角,身子微微往前靠着,虽是看不清她此时面容,但听声音语气,猜也猜的到。 二人大婚几日,昨天天霓又阴差阳错的跌进了水里,此时单独寻了无人处,自然是想要聊聊的。 正犹豫着又要不要避讳一下,便听那百里天霓又是道“王爷,天霓已经嫁给了王爷,从此以后,生是西祁御亲王妃。死亦是御亲王里的鬼,一辈子都跟着王爷!”说着,她竟然甩下外披的锦蓬,往赫连云沼处靠近…… 我和轩辕宸对视一眼,略是有些尴尬,正要转身走开,便听赫连云沼的声音传了过来“公主还请自重,此处乃是皇家行宫,人多口杂,公主还是莫要唐突才好。” “唐突……” “呵……” 百里天霓跋扈的声音提高了半分,“王爷,你这话是何意思!我乃是东穆堂堂一国公主,我皇兄乃是太子,我父皇乃是东穆的大皇!我嫁给了你,那也是西祁皇亲口指婚的! 我是王爷明媒正娶的皇妃,现在只是想抱王爷一下,王爷便说天霓唐突,王爷究竟,有没有把天霓当王妃!” 她的声音顺风传来,尖锐的有些刺耳。 这百里天霓虽是跋扈,嘴巴和为人都是讨厌至极。但我至今还是觉得,她并没多坏。 我和她接触不算太多,但依稀记得,她养过一只折耳银毛的兔子,并且很是喜欢,天天让婢子拎着去御花园喂新鲜草料,后来有一次,她采了一株五色蘑菇,喂给兔子后,那兔子当场就蹬腿翻眼了。 她伤心坏了,大哭一场后,将兔子给埋了。 本来这事便过去了,二年后我偶然发现,她竟然经常去埋兔子的地方看。 后来我就想,一个能如此怀旧的人,也许并不太坏。 只是皇宫深院太过寂静,让她的跋扈变成了张狂,从而才那么令人讨厌的吧。 我轻叹一声,不想在听,示意轩辕宸就要离开,却是听赫连云沼道“公主。云沼性子便是如此,不爱言语,也不善言语,若是公主觉得委屈,云沼明日便奏请父皇与公主和离,并送黄金万两最为歉礼。你我二人尚未同房,以公主之尊。回到东穆定有万千王宫贵族追奉,切莫因云沼断送了好姻缘。” 我微微一皱眉。 休妻与和离,虽是有不同,但是意思都差不多。东穆不比西祁的民风开放,一国和亲公主若被和离,那天霓回去后也不用做人了…… “王爷你在说什么!”天霓带着哭腔“王爷,你该知道天霓并无多意,天霓……天霓只想王爷对我好一点……” 赫连云沼沉吟了一下,声音依旧温润,却冷的如同六月飞雪。 他道“云沼,性子便是如此。” 谁完,他似是要走,百里天霓上前两步又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冷漠,是不是因为你书房里的那画!” 赫连云沼周身突然爆出一股寒气。猛的转过身来。 “走。” 轩辕宸眼疾手快,揽住我的腰一闪,便带着我躲进灌木丛中。 赫连云沼眸色深赫,一步一步凑近百里天霓“谁让你进本王书房的!” 他在边疆待了四年,铁血杀场,早已非当年那个如玉公子。此番发怒,周身瞬然爆出一股邪魅的煞气。 “百里天霓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架势,当真吓坏了,后退了几步,却是靠在了树干上。 “王……王爷?”她唤了一声。 “你在本王书房都看到了什么!”赫连云沼逼近问了一句。 百里天霓声音略颤的道“没,没什么,就看到了一副穿着锦装,没画面庞的女子画像。在想去看,管家就将臣妾敢了出去,说是王爷的书房谁都不让进……” 赫连云沼沉吟不语,不过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又看了一眼贴在树上的女子,终究退后半步,转过身去。 “王爷……”百里天霓立直身子,似是红了眼眶“王爷,臣妾究竟哪里不好,你说出来,你说了,臣妾便改了可好?臣妾是真心喜欢王爷的,愿意为王爷做任何事,王爷,你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 ☆、第一百四十四 下雨了吗? 我轻叹一声,不想在听,示意轩辕宸就要离开,却是听赫连云沼道“公主,云沼性子便是如此,不爱言语,也不善言语,若是公主觉得委屈,云沼明日便奏请父皇与公主和离,并送黄金万两最为歉礼。你我二人尚未同房,以公主之尊,回到东穆定有万千王宫贵族追奉,切莫因云沼断送了好姻缘。” 我微微一皱眉。 休妻与和离,虽是有不同,但是意思都差不多。东穆不比西祁的民风开放,一国和亲公主若被和离,那天霓回去后也不用做人了…… “王爷你在说什么!”天霓带着哭腔“王爷,你该知道天霓并无多意。天霓……天霓只想王爷对我好一点……” 赫连云沼沉吟了一下,声音依旧温润,却冷的如同六月飞雪。 他道“云沼,性子便是如此。” 谁完,他似是要走,百里天霓上前两步又道“为什么!为什么你对我这么冷漠。是不是因为你书房里的那画!” 赫连云沼周身突然爆出一股寒气,猛的转过身来。 “走。” 轩辕宸眼疾手快,揽住我的腰一闪,便带着我躲进灌木丛中。 赫连云沼眸色深赫,一步一步凑近百里天霓“谁让你进本王书房的!” 他在边疆待了四年,铁血杀场。早已非当年那个如玉公子。此番发怒,周身瞬然爆出一股邪魅的煞气。 “百里天霓养尊处优,哪里见过这架势,当真吓坏了,后退了几步,却是靠在了树干上。 “王……王爷?”她唤了一声。 “你在本王书房都看到了什么!”赫连云沼逼近问了一句。 百里天霓声音略颤的道“没。没什么,就看到了一副穿着锦装,没画面庞的女子画像。在想去看,管家就将臣妾敢了出去,说是王爷的书房谁都不让进……” 赫连云沼沉吟不语,不过眸色似乎缓和了一些,又看了一眼贴在树上的女子,终究退后半步,转过身去。 “王爷……”百里天霓立直身子,似是红了眼眶“王爷,臣妾究竟哪里不好,你说出来,你说了,臣妾便改了可好?臣妾是真心喜欢王爷的,愿意为王爷做任何事,王爷,你回头看我一眼好不好……” 天霓公主声音十分轻柔,与她平日的跋扈判若两人,但赫连云沼背手站着,终究没有回身。 远处偶有蛙声,呼的一阵山风,野茶花随风摇摆,偏偏黄叶飞舞。 我看着树下站的两人,感觉十分不自在。 不管如何,这是人家的家事,我和轩辕宸在这听墙根,似乎不太妥当…… “嗨,咱们走吧……” 我对轩辕宸使了个眼色。 他明明见到了,却并没有动身,漂亮的桃花眼中景亮亮的。我起先十分不解,随着他眼神去看才发现,刚才情况紧急,这样我会儿…… 他竟然正抱着我…… 虽然小时候,他经常揽我上房,但现在不一样。 我二人躲在灌木丛中。为了怕发现,又靠的很近。 我矮他一截,只到他心口的位置。我望着他,只要略微扬一点头,就能感受到他的呼吸。 “小丫头,我想多抱你一会儿。” 他用只有我能听到的声音,轻轻说了一句。然后我感觉他手臂发力,身子便超他靠近了些…… “咔嚓……” 许是他动作快了些,刮到了旁边的灌木,耳边唐然一声脆响。 “什么人!” 不远处的赫连云沼一声爆喝,轻功一闪便跃了过来。 我心中一惊,赶紧推开了他,几乎是他刚松手,赫连云沼便落在了草丛前面…… 脸色很是不好,双手背在身后,眸色深沉的看将过来。 “你们怎么在这。”他问。 我有点尴尬,这时候我要是说,我是路过的。那会信吗…… 轩辕宸似是不以为意,亦是背过手去,道“刚与皆郡主赏了金丝菊,见这边有花树便想着过来乘凉,没想到碰到了御亲王,还真是巧啊。” 赫连云沼眸色瞬然深了许多。这谎话扯了太假,任谁都不会信的…… 但是不信归不信,此时若是扯破脸,对大家都是不好,既然轩辕宸扯了个谎话赫连云沼便也点点头道“这样的话,那还当真是巧。” “本王也这么觉得。” 轩辕宸弯唇一笑,微微点头。 赫连云沼微微笑了。撇了一眼我发间,又观我衣袍和他的衣角,虽是并没说什么,眼中深色确是复杂的很。 我今天穿了落霞色的衣裙,轩辕宸虽是一身暗青鱼袍,但是袖口束带皆是落霞色。我二人站在一起,只观衣衫,便就有种说不出的感觉,也难怪他眼神复杂。 “宸王来了西祁,也有近两月了吧。”赫连云沼突然说了一句。 轩辕宸自然知道他是何意,笑道“才两月而已。西祁地大物博,很多美食美景还没来的及看,本王准备在对待一些世间呢。” 赫连云沼点头,二人随后又聊了起来,你一句我一句,你来我往的。远远看着,竟是如故友一般。 百里天霓这会儿也是追了过来,她已近擦干了眼角泪水,面上又换上一副骄傲的模样。见到我之后,用眼睛余光撇了我一眼,轻哼一声。 我将其和赫连云沼的话系听了。此时也懒的在于她计较,别眼将目光望向远处。 赫连云沼和轩辕宸不知又说了几句什么,聊的高兴了,竟然还相约下次一起喝酒。 果然,男子的世界,我是不懂了…… 待到他二人又聊了几句,远远的,便见宦司跑了过来,人还未到,声音就先到了。 “御亲王,宸王,宁安郡主。你们都在啊,陛下叫你们过去喝午茶吃差点呢,其他人都到齐了,就差咱们呢。” 算算世界,也快中午了,早上只是喝了一碗粥,这会儿一说时间,还真是饿了,便跟着宦司,前往陛下歇息的地方。 依次做好,早有人摆好了茶水点心,陛下碎步缓行而来。 “参见陛下。”众人起了礼。 老皇帝点点头,道了免礼,众人”便就落了坐。 这个北苑行宫中的茶水点心,都是以菊花为料制作而成,十分的精致。 就拿糕饼来说,尽是以金丝菊花瓣为馅,附和以莲子红豆合制而成。不但卖相极好,入口更是开胃。 这期间陛下又偶尔浅言,说了些有关菊之典故,众人皆是附和,越有一个时辰光景,老皇帝也是累了,唤一声散了吧,大家皆是各自离开。 早已过了午时,我最近身子不好,还真是略有些累,本想着回去小院睡个午觉,皇后身边的婢女确是在后面唤着。 “郡主留步……。”那婢女道。 我脚步回头。她说,皇后娘娘有请…… 从皇后哪里回到小院后,绿珠已经将药汁煮好,雪莲也已经备好。 按照谭老的嘱咐,我将药汁晾到温凉,服了雪莲…… 这雪莲一直早盒子里备冰着本以为入口会是凉凉的,谁知恰好相反。 这莲花入口中先是有些凉,随之一股异样的火热感便化成一股暖流,流往四肢百骸…… 这暖流冲的喉咙一苦,随即竟是有些清明之感。 “小姐,你感觉好些了么?”绿珠问。 我略微沉吟了一下,确实感觉头脑清明了许多。便点头道“好多了。” “那便好了!”绿珠笑着,满脸的喜色。 我亦是微微一笑。 本以为,服了雪莲,我心口之疾这便好了,但我想像未免太过美好了。 喝过雪莲半个时辰后,我心口开始憋闷。 一个时辰后。我开始起热。 两个时辰后,我感觉身体里的血液开始沸腾,灼的四肢百骸就像在煮沸的水里一样。哇的一口逆血吐出,便在无意识。 也不知过了多久,费力的睁开眼睛。这才发现自己在马背上,马儿正在疾驰,我被裹了一件厚厚的棉蓬,圈在一个臂弯里,无力回头,只隐隐闻到紫罗花的味道飘在鼻端。 是轩辕宸,全西祁,就只有他衣间有紫罗花的味道。 “我在哪儿,是不是,快死了……”我问。 “不许胡说。”他轻喝了一声。 我无力睁眼,感觉他心口急剧起伏了几下。然后柔声哄道,”别害怕,你死不了,你御弟哥哥带你去医病。” 轩辕宸的声音有些颤抖。呼的一阵风吹过来,我感觉脸上落了一滴湿湿的东西。 是下雨了吧…… 我想。 ☆、第一百四十五 如果生命只剩三天 马儿颠簸,我周身一阵刺痛,想要再说什么,意识却开始模糊。 也不知是醒着还是昏着,只感觉眼前一会儿艳阳高照,一会儿又漆黑一片,不时有沁凉的水灌进口中,喉咙灼痛,便下意识的去咽。 鼻端一直有紫罗花的味道,意识模糊间,总有他温柔颤抖的轻唤,我感觉好累,好想睡一觉,但我怕睡着了以后,就再也醒不过来了。 我真的有好多事没做,仇没报,恨未雪,甚至还没去唤轩辕宸一声御弟哥哥。 我才刚想通一些事,也刚从心里接受他,想跟他去吃很多东西,去他说的雪山夹缝,去看他说的桃花雨…… 可是,怎么会是这样。 上一世的凤青鸾苦恋十余载,终于得偿所愿,可以嫁给爱的人了,却被爱的人亲手杀了。 如今,我遇到一个这么温暖的男子。被当成寻常布衣人家的女儿一般,被疼被爱,被宠被呵护…… 这种感觉太好,好到我有点贪恋,就想这么在他的温柔里沉迷,直到鹤发苍颜,直到很老以后牙齿都掉光,还能喝到他煮的甜粥,还能听他温柔的唤一声名字。 我从来没对活着。有这么大的依赖,但此生有他,我舍不得死。 九岁初见,送我墨阙,十岁生辰,他送了一场盛世烟花。浅别离,他送了汗血金聰。 三年未见,于西祁危难当,他举八万兵马一纸奏折请娶…… 边疆。深山,狼群,嵇戈山…… 一路走来,抬眸间便是那彻骨的温柔。 我根本就不知道,他是何时走近心里的,他的好就如同晨起暖阳,浅浅细雨,不经意间,便暖进心田。 可是。为什么会是现在这样。 重活一次,我还是不能拥有想要的东西么… 是不是,我以前太坏了,手上沾了血,老天在惩罚我? 是不是,还没报了凤家的仇,父相母亲不高兴了…… 是不是我太贪心了,奢求了不该有的东西。 如果是这样的话…… 那我不要了好不好…… 我不奢求了,也不贪恋了,就让我活着吧,我想记住他的好,他的笑,还有他给的温柔。 人死如灯灭,万念俱灰,三生石前,奈何桥边,我怕一碗孟婆汤灌下,就将这一切什么都忘记了…… “咳咳……” 周身血液一阵翻腾,我无力的咳了一下,喉间有温热的液体滑下,感觉有一只微凉的手在抹我唇角的液体,身子被圈进紫罗花味道的衣里,我忍不住往里缩了一缩。 这怀抱好暖,就让我,多停一会儿吧…… “小丫头,别睡,千万不要睡你听到了么,你别吓我,乖,别睡!” 轩辕宸的声音一直在耳边唤着,我很想睁眼看看他,却实在没力气了,只凭意识坚持着,让自己千万要清醒。 马儿颠簸,也不知行了对就,我感觉被打横抱起,耳边有风声,还有草香,最后鼻端传来浓重的药香。 轩辕宸似是在与人说着什么,很久后我感觉口中被塞进一颗辣味的药丸,然后有长针扎进了穴位,有说话的声音在耳边飘忽变远,我终是再提不起无意识。 有药香,有鸟鸣,有风的声音…… 我动了一下手指。无尽的刺痛感袭来,疼的一抖,这便睁开了眼睛。 这是一间竹房,四壁皆是用竹为墙,上方以蓑为顶,几垂青芽从棚顶垂下,曼在竹壁上.。不远处有扇竹窗窗子开着,外面的药材随风一吹,便荡出很浓的药香。 这是哪里。轩辕宸呢…… 我试着起身,一阵无力感袭来,又重重的跌在竹榻上,肩膀被磕的痛麻,我忍不住哼了一声。 “呃……” “醒了。” 许是听到了声音,侧面竹曼一挑,自外面走进了一名身穿粗布白衣的散发男子。 此人眉目清秀,眼神清澈,虽然换了衣衫发饰,但我还是一眼就认出此人是谁。 “是你?!”我惊呼,拼力起身侧靠。 面前这人不是别人,真是当初那个挽着纶巾,被钱庄老板推哄着出门,后来又在门口等着说我有病的纶巾男子! 男子点点头,“我说过,你会想办法找到我的,咱们又见面了。” “这是哪里,你究竟是谁?”我仔细打量着他,发现这人相貌和多年前无异,甚至更年轻了些许,仿似越活越年轻了一般。 他微微一笑,“这是北离陀螺山的悬崖小筑,至于我是谁……” “我也不知道我是谁,不过江湖人,都叫我怪医佘冥,你便也这么唤吧。” 怪医佘冥,这名字我知道。在边疆的时候,我偶尔去廖神医哪里坐坐,听他讲些江湖奇闻趣事,佘冥的名字他提过一次。 廖神医说,此人雌黄之术了得,能解奇毒,能破怪症,想传当年有人人得了异症,遍访天下名医皆是不得其果。到了垂垂奄奄之时,遇到了怪医佘冥,他中随手三针,又给那人服了一颗丹药,那人竟是奇迹般的痊愈了。 佘冥之医术,就此天下闻名,后来经人证实,此人医术甚至到了起死回生的境界。 不过…… 但凡有点本事的人,脾气都怪,此人也不例外。 相传这人性格时而温良,时而冷漠,一年只医三个人,且还只医看着顺眼之人。 高兴了就收诊费,不高兴了,哪怕他之前看着顺眼,你给一座城池,他也能冷漠的看着你在他面前蹬腿翻眼见黄泉。 我想起多年前相见的场景,还真是就这情况。 “喝水吧。”他将桌上一个杯子递过来。我道了一声谢,接过来喝了一口,感觉五脏六腑都疼的厉害,就问他,“我是怎么了?” “早就跟你说了过,你中毒了。” “是什么毒?”我问。 他摇头,“不知道,是一种生在骨肉里的毒,已经随你很多年了,本来毒不会发作的这么快,但你之前连番进补,加快了毒素运行。后又试图清燥火。极补之后用清澡之药,用的还是最好的子夜雪莲,阴差阳错之下,便更是加快了毒发之期。” 原来是这样,怪不得之前越补身子越不好,原来是中毒了。 我将杯中之水喝光,抬头问他,“这毒,你可是能医?” 当年他一眼便看出了这毒,轩辕宸又将我带来找他,他该是能医的吧…… 他没回答,反倒是问我“当年给你的药丸,你可是给那位心善的老者服了?” 我摇头,“当年那位老者起先并未生病,后几日,偶得意外就卒了。” 他点点头,“这么说,当年给你的丹药,也定未服过了。” 这……我有些赫然。 那老者卒了之后,我当他是江湖骗子,那丹药回手便让我扔了…… 佘冥微微一扯唇,不在说话。 我沉吟了一下,再次问他,“我这毒,可是能医?” 佘冥摇摇头“当年给你的,也是一种毒药,若你连年服下那瓶中之药,两两相克,毒不至深许是还能医,如今,毒已经深入骨髓,任谁都无能为力了。” 无能为力…… 连他都说无能为力,怕是大罗神仙都救不活我了…… 我心中一空,片刻空明之后,反而生出一股异乎寻常的平静来。 终究还是无医。也许,这就是命了…… 我轻轻的叹了一声,淡声问他:“那我,还能活多久?”。 他转头望着我,淡淡的吐了两个字。 “三天。” 三天…… 我的生命,就只剩下三天了么…… “本来你昨日就该死了,是我用金针替你吊了命,又给你服了一颗大环丹续命,勉强替你争了三天阳寿。也算是多年前你我有缘,我愿意为你做的。” 原来,这三天,也还是偷来的…… 心中一苦,我紧紧的捏住了杯子。 “小丫头,你醒了。”轩辕宸不知何时来到竹窗外,见我醒了,严重尽是喜色,也不走门。直接跃身一跳,从窗子飞了进来,立在竹榻之前。 我抬头去看,他憔悴了很多,下巴和唇上皆都生出了胡子,眼中红丝遍布,眼下还有重重的暗黑。 从圣京到北离,日夜兼程,他累坏了。 “小丫头,你终于醒了,醒了就好,没事了,佘医仙会救你的。”他坐在我榻上,握紧了我的手,攥在手心之中。 他的手心很温,就如他的人一样,暖暖的,直到心底。 我抬头望着他那双满是担忧的桃花眼,望着望着,突然就笑了。 如果生命,只剩下最后三天,什么仇恨,什么血债,我都不想在管了…… 轩辕宸,我只想和你在一起! “带我出去走走好吗,有点闷,我想透透气。”我展唇一笑。 他一愣,随即望向佘冥,佘冥看了我一眼,只是点了点头,转身出去了。 轩辕宸一喜,这便打横将我抱起,脚下一闪又想要从窗子跳出去,想了想,竟是转身走了正门。 我轻笑,“你怎的不上房顶了?” 他亦是笑了一下,“我突然想起,以前答应过你,试着不跳窗子的,就从今天开始改吧。” 我心中一暖,随即便是生出深深的舍不得,抬起胳膊,圈上了他的脖子。 轩辕宸,下辈子,我还会不会遇见你了…… 他身子猛的一疆,心口极速的起伏了几下,将手臂紧了紧,用力把我靠近。 他抱着我,慢慢的走出竹墙小筑,走过竹林,走过树林,走过草地,沿着山路而上,到了一片溪流处。 这里遍地青青嫩草。许多不知名的野花随风摇摆,入口尽是山间清风,倒是个透气的好地方。 他轻轻的将我放在块怪石上,让我靠在后面的树干,然后便坐在了我旁边,用手揽住我肩膀,轻轻的护着。 山风,小草,溪流…… 这里。可真美啊。 我微微一笑,侧头靠在他肩膀上。 就这样吧,就让我做后三天,就活在你的温柔里吧。 他侧头看了我一眼,轻轻的展开唇角,不知从哪里一抹,竟是抹出一根玉箫来。 清风伴花香,箫声伴溪水。 树上落叶不时飘下几叶,落在我的肩头,他的发鬓。 他的玉箫奏的极好,缓如流水,轻如鸿羽,我就靠在他肩头,感觉整个世界安静无比,唯有他的箫声,诉说着绵绵情意。 一曲毕他收箫转头,对我温柔一笑“好听吗?” 我嗯了一声,“真好听。没想到你还会吹这个。” 他浅声道,“我还会很多,只是你不知道……” 我一笑,“那现在,是不是晚了?” “别胡说,不晚,永远都不晚。”他声音略有些颤。 ☆、第一百四十六章 会向瑶池月下逢 我不在说话,只是静静的依靠着他。 前方静逸无限,偶有大只的山蝶飞过,煽动漂亮的五色翅膀,翩翩而舞。 轩辕宸突然轻笑了一下,道“小丫头,这会儿,突然想看你舞剑了。” “那日去你府里,正看到你拿着墨阙,站在花下面舞,你在舞,花在飞,你一定不知道你有多美,当时。我心里就冒出一首古句,你知道是怎样的么?” “怎样?”我请问。 他沉吟了一下,轻声念道,“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我笑了,“你在哄我,我哪有瑶池仙子美。” 他亦是笑了,转头仔细打量我,才道,“从来只听瑶池仙子,水中洛神有多美,但从来没人见过,不过我想那瑶池仙子和洛神,定然是像你的,不然,那传言便是谎话,我便不在信了。” 我心里一暖,便又是轻笑出来。 这轩辕宸不但温柔,说起情话来,也是让人美到心里。他一句都没夸我。确是将最美的夸赞都给了我。 明知道他在哄我,但如果是他说的,我便愿意被他哄着。 “你累不累?” 我道,“还好,还有精神。” “小丫头,你还没看过我舞剑呢,我舞给你看好不好?”他转过头。眼神亮晶晶的。 我嗯声做答,他笑了一下,脱下锦蓬卷成垫子,放在树干处让我依靠,确定我不会载倒了,便提气,运轻功跃到了不远处。 他遥遥望我一眼。随后“沧啷”一声自腰间抽出游龙软剑,双指滑过剑身轻轻一弹。 “嗡……” 那软剑发出一声嗡吟,寒光四闪。 “豪气冲天地!” 他朗吟一句,鼓内力将软剑绷直,长身摆出一个剑花。 “乾坤我自行!” 他下盘一蹲,一个横扫千军,猛然跃起又落下。 “美人颜如玉,笑看剑如虹!” 他将剑恢复原转过,原地璇身舞出多个剑花来。 我一直都觉得,舞剑,该是有乐曲想配的,若是不然,在花树下面也是极好的,若实在没有花树,也该在树下舞起。 剑气随着舞动散出,扫下花瓣和落叶,人在树下,花叶乱飞,那定然是极美的画面。 可如今,轩辕宸就立在一片草地处,周围无树亦无花,他一边吟诗,一边舞剑,诗句配合着剑招,真叫是气如游鸿,剑洒游龙。 跃起或旋转,折身或翻跳,他将一把游龙软剑舞的虎虎生威。 远处溪水潺潺而动。小草轻柔,野花随风轻动,不知名的鸟儿轻啼。他将最后一个招式舞尽,收软剑,跃回我身边。 “好看吗?”他柔声问。 “好看。”我点点头。 “那等你好了,咱们便去桃花雨中,一起舞怎样?”他漂亮的桃花眼里。突然有了丝丝的红。 他不知道我认识佘冥,不知道我已经知晓了情况,但他应该知道,我只剩三天可活的事。 不然,他又为何会红了眼眶。 “好。”我轻笑,故作不知的憧憬道“等我好了,你就带我去雪山,去你说过的地方,咱们就一直看着桃花,知道花期尽了。” “好。”他应着,坐我旁边,重新揽住我。 “我还想看北极光,听说极北之地,每年会有几天,日夜同昼,空中更有奇妙之光闪,想去看看……”我又将头靠在他家肩上 ”好!去,都去。”他柔声回着。 “我的锦狸呢?”我突然问。 他搂紧我,“出来的急,忘了给你带着了,等你好了。我带你去雪山,再给你抓几只回来。我应该能抓住。” 我轻笑了一声,抬头望着他,“本是说,那东西跑的很快么,你若是抓不住呢?” 他将我鬓边碎发别在耳后,柔声道“会抓住的。我发现一只,就跟着不放,她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一直跟一直跟的,最后一定是我的。” 我心里隐隐有些疼,赶紧别开眼不看他,我怕在看,我会流泪。 我若是走了,他会当如何…… 我记得他于我讲过,他的御皇兄认识了个青梅竹马的女孩,殇于雪崩后,他的御皇兄多年皆伤。 中陆男子痴情,他也会很伤心吧…… “小丫头,你叫一声好听的吧。”他将我压在心口,那里正在极速有力的跳动。 “咚……咚咚……” 一下一下,急促有力。 虽是早想唤他一声御弟哥哥了,但真让我张口唤出来,却也是说不出口的。 苏倾沐虽是及笄之华,但曾经的凤青鸾殇时已是双十有几,这句御弟哥哥,是怎么也是叫不出口的…… 抬头望着他微红眸子,微微一笑,我终于是唤了一句。 “宸哥。” 他眸中隐有异彩,用力的将我搂紧,“在唤一声。” “宸哥……” 他声音有点颤,又是道,“小丫头,在唤一声于我听听。” 我突然笑了,笑着笑着,眼泪就流了下来。 不唤了,不想唤了。 “我已经知道了。”我的话说完,他的身子便是一疆。确还是笑道“说的什么,你这丫头,知道什么了。” “我知道,我还有三天可活,他告诉我了。” 轩辕宸的身子又一僵,搂着我道“别胡说,宸哥会想办法救你的……” 救,怎么救…如果别人有办法,你就不会将我待到这里了…… 也许,有些事还真是命。 若是当年。那钱庄老者没有自卒,吃了他留下的药,那我定然也会吃瓷瓶里的药丸。 若不是,我滥用力量去寻婆娑草,各种错误进补,也不会诱的毒发。 若不是,他怕我久病伤身。取了最好的雪莲…… 呵,还真是巧合…… 我用力挣开他的怀抱,立平身子,展出了一个笑颜。 “你不是,一直想尝我唇上胭脂的味道么?倾沐没涂胭脂,但应该也有胭脂的味道,你要不要。尝一尝?” “小丫头……” 他的泪声瞬间就涌了出来,伸长手轻柔的拭去我眼角的泪,他轻轻的靠近,先是在我额头触了一下。 然后,狠狠的印在唇上……… 风萧萧兮秋夜寒,谁人离箫,惹人千行泪。 观昨日。晓风残月,楼栏轻梦无常。 劝君要惜妾琼华,三杯浊酒,谁忍诉离殇…… 迟来吻,难诉衷肠。 我们从未时坐到申时,又从申时坐到夕阳西下,我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记得他在我额头吻了一下,然后打横抱起了我。 次日醒来,竟然已是晨时,低头去看,轩辕宸已经伏在竹榻边睡着了。 我本是想用手触一下他的睫毛,刚伸出手,他便是醒了。 “醒了,想吃什么,可有胃口?”他拉住我问。 我摇摇头,“还是带我出去透透风吧。” “也好,这山间野味不少,一会儿给你烤条鱼吃,或者,你想吃烤兔,或者烧肥鸟儿?” 我微微一笑,“什么都好。” 他似乎很纠结,最后点点头,“那就想办法,都给你弄一点来吧,你喜欢什么,明日我便多弄些给你。” 谁完,他又是大横抱起我,我挣了一下,道“今日有些力气了,似乎可以行路了。放我下来吧。” 他轻笑一声,也不言语,直接将我抱出了竹屋。 出了竹屋本是想往后山去的,确是见那佘冥正站在门口。。 “你们,就准备这样了么?”他问。 不然怎样,相对哭泣么? 本来时日就不多,那样不是太浪费大好时光了。我二人不语,确是听他道, “我昨日只说毒解不开,但也不是不能救,不过……” “不过什么?”轩辕宸急道“先生想要什么。千金万金,甚至其他,你要你说的出,在下定然想办法,将其物送到先生面前!” 佘冥转过身去,淡声“不要万金,也不想要物,我需要你们为我做三件事,做好了,我便救她。” “哪三件。”轩辕宸问。 “这第一件,我要他项上人头。” 说着,他将一个小页递了过来。 这是一张素纸白描,画工精致异常,画中之人宽脸阔额,大眼,厚唇,典型的北离人相貌。 尚不说我有隐卫,早说我身侧的轩辕宸,西祁皇宫皆可无声无息的入了,取颗项上人头,真就是如同探囊取物一般简单。 不过…… 这佘冥之前说我身上的毒没的医了,现在又说,让我帮他办事就给我医。 他让我取了这人首级,怕是…… 没这么简单吧…… ☆、第一百四十七章 蛊 我和轩辕宸对视一眼,望向舍冥,等着他说第二件。 舍冥挑了一下眉角,又取出一纸条递过来,“第二件,就比较简单了,于此向东有百三十里,有一座帽堰山,山中生有一种蓝颜双尾灵狐,你们只需活捉了灵狐回来,便就成了。” 我将纸页接过来,这画上是那灵狐的模样,和帽堰山的大致地图。 地图画的也算详细,甚至还画了灵狐的大致的活动位置。纵观地图,只是上山的路略有曲折,不过此山之险峻比之嵇戈山,那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了,只要找到灵狐,捉了似乎并不难。 轩辕宸便又问他“第三件又是什么?” 舍冥脸色略是有些不自然,犹豫片刻却是道“这第三件说简单就简单,说难就难,就待你二人办好了前两件事回来,本医在于你们说这最后一事。” 轩辕宸点点头,看了一眼手中纸页,应声道,“舍医仙之美名,天下闻名,但只是从此下山,也需近一天的时间,只从这里去那帽堰山,也得需要两天,但我家丫头……” 舍冥道“这个倒是无妨。” 他从袖带中取出一个雕着古怪花纹的小盒,递过来,命令一般的道。“服了它。” 我接过各种,将盖子打开,里面是一颗通体洁白的虫型丹药,药上散着一股怪异的腥味,闻着很是刺鼻。 “这是什么?”我开口问道。 他也不回答,只是淡然道看着我,意思好像再说,你吃了以后我再告诉你。 事已至此,多说无意,我捡起那颗虫型丹药,张口一口吞下。 怎么形容呢,这东西闻着有怪味,入口却是无味,隐隐还有丝丝的甜。不过那甜味化开之后。我突然体内一揪,心脏处仿佛有什么东西在翻动一样。 这种感觉越来越是强烈,只片刻我便疼的一身虚汗。 轩辕宸赶紧将我放在右侧一张竹藤上,一边心疼的擦我额头的汗,一边问道,“舍医仙,你给她吃的什么。” 舍冥不语,只是一直看着我,因为太疼了,我无法去看他眼中颜色,直到我我疼痛减轻了些,他才开口,吐了两个字:蛊虫。 “什么!” 听到虫这个字,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本能的呕了几下。 舍冥淡淡的看着我,道“这是子母蛊,顾名思义,一共两只,你刚刚服下的是其中的母蛊,另一只子蛊则是在我房里。此蛊服进体内十五天内,会以蛊身之力使人元气归神,你二人便趁这半月之期,下山做事便好。” 轩辕宸略是皱眉道“那半月之后呢?” “半月之后你二人回来,我自会用子蛊将母蛊引出,到时候,你们若能帮我办成第三件事,本医便想办法,试着给这位姑娘解毒续命。” “想办法?”轩辕宸漂亮的桃花眼中微赫。望着他道“医仙的意思是说,目前并没有把握将毒医好?” 舍冥道,“毒已随她多年,早已经深入骨髓,我也只能说是试试,最后结果如何,也只能看天意了。” 轩辕宸脸色略是黯然。用帕子轻柔的为我试去脸上汗珠。 这功夫,体内蛊虫似乎是安分了许多,心口没那么疼了,反倒是有股力量源源不断的自那里散开,没多一会儿,这力量便充盈至四肢百骸,虚弱,一扫而去。 “感觉怎么样?可是还有不适?”轩辕宸问。 我攥了几下拳,又从椅子上站起来,感觉浑身尽是力量。 早就听说离人的草蛊邪奇,今日得见,果然名不虚传。 不过,我听说这蛊之力量,是将自身的元气集中透支而来,现在我是可以站起来了,日后…… “小丫头……” 轩辕宸似是也想到如此,担忧的唤了一声。 我便是微微一笑,道“无妨,本来我也只有三天的寿命,如此便又多了半个月,怎么算。也都是赚了。” “你倒是想的开。”他苦笑一声。 不想的开又当如何,时下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半个月,时间很是紧迫,还是先想想怎么将人头取来,灵狐抓来吧。 在将死边缘晃荡了一圈,我则是更想活着了。 舍冥淡言道“蛊虫已经生效。现在是巳时,你二人这便下山去吧。若是事情办成了,便在半个月后的巳时之前回到小筑,本医只等你们到巳时。”说完,他背手大步的望院落深处行去。 轩辕宸眸色一身,起身道“先生高才,名扬天启。带到在下将人头和灵狐奉上之时,还请舍医仙信守承诺,救回我家丫头的命来。” 舍冥没回话,只朗步背手而行,松散的发随风轻舞,白色的粗布衣袍轻轻的翩动。 “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只要你能办成三件事,舍冥,定会想办法的。” 他的身影越走越远,就在我二人以为他不会回说话的时候,他的声音朗声传来。 虽然他只是说试试,试试,也总比不试好吧。 我于轩辕宸对视了一眼,他上前一步,轻轻握住了我的手,“走吧,咱们这就下山。” “嗯。”我应了一声,伸指于他手掌相扣。 我们,下山! 山风习习,药香荡漾。 我二人牵手走出药筑,一路向山下行去。 上山时一直混混沌沌。下山时才知这山路料峭,有几处险崖双手双脚攀爬都甚是费力,真不知道轩辕宸是怎么带着我上山顶的。 我二人一路急行,待到申时近尾,天色已然近黑,我二人加快了速度,又走了近一个时候,这便到山脚下。 轩辕宸伸手取了一物将火折子吹亮将其点燃,嗖的一声,一簇信烟冲天而起,在暗夜中炸出一朵炫彩的花朵。 约有盏茶的功夫,一纵人马踏夜而来,待行的近了,为首那人直接从急行的马背上跳下来,单膝跪地拜道,“属下铭奇,参见王爷!” 轩辕宸点点头,道了一声起,铭奇这便起身,早有侍卫将一匹马儿牵来,他长身一跃跳上马背,随之弯身一揽,这就将我揽上马背,早有侍卫递来了黑色的披风,他翻起一裹将我裹住,这便打马向前行去。 下山往前十几里,先是穿过一片浅林,再往前。皆都是荒无人烟的草原。 北离与西祁气候不同,西祁四级分明,此时已然是深秋时节,而北离这会还是盛夏。 草儿茂盛,萤火虫飞舞,再加上前方有草无树,往前一看。天地间一片浩瀚,那天便星辰仿佛就在眼前,伸手一抓就能卧在手里。 “小丫头,真想就这么搂着你,一直走下去。”轩辕宸低头,在我耳边轻轻一语。他口中温热的气息直扑在耳侧,呵的我耳根一稣。脸不自觉的就红了。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轩辕宸一手持缰绳,一手揽住我,略微用力,将我靠紧了他一些“小丫头,还能这样抱着你,真好。” 我心里一柔,便也放松了身子靠着他。 是啊,还可以一起骑马,真好…… “小丫头,等你好了以后,跟我回中陆吧,我想带你看看我长大的地方,可是好?”他轻轻的道。 夜色寂静,天边七星北斗不时的闪着星芒,空气中弥漫着浓烈的青草香,耳边马蹄声阵阵,如此甚好。 我微微一笑,轩辕宸也不再问,只是揽近我,用力打马。让耳边的风,滑的更快一些…… 一个时辰后,前方转入官道,又打马行了两柱香时间,前方便见有城楼灯火通明,在走的近了,便可见到城楼上“湘离城”二字。 北离刚被百里天天祁所夺,国中城门守卫皆都换成了东穆禁兵,为不多惹麻烦,我们便放缓马速,分三批进到了城里,找了家不错的客栈,暂先住了下来,准备探探情况再说。 这客栈分为三层。楼上正好有几个雅间空着,大家入住后,小儿便送来了热水,我这便合了房门,叉好门窗,泡了一个舒服的热水浴。 几乎是刚才换好衣服,又擦拭干了头发。房门便被敲响了。 “哒哒哒……小丫头,你好了么,找你有事。” 我应了一声,拽了金锦鹏披在身上,这便给他开了门。 他似乎也是洗漱了一番,换了衣服,刮了胡子,眼中虽是还有血丝,面色却是清朗的很。 “想着你好多天没好好吃东西了,便给你送了这个。”他弯唇一笑,我这才看到他手里拿了一包东西。 不等我说话,他闪身便进了屋中,走至桌前将那大包打开,里面尽是些特色吃食,小笼包,鸡腿,各色稿饼,尽是北离特有之物。 “快过来,尝尝这个。”他笑着招呼着我。 我微微一笑,还是走了过去,所手拿起一个小包,放进口中咬了一口…… “味道怎么样?”他笑着问。 我自然是点点头,他便又笑着给我递些别的东西,我亦是接过来咬上两口。 其实,这一路我一直没告诉他,这些东西就是再好吃,对我来说也是味同嚼蜡,尝不出半点味道。 下山之路,他怕我口渴,摘了许多野梅子给我,那果子红红的,闻起来都酸甜香脆,入口却无半点滋味。 后来我想,失了味觉,许是和身上蛊虫有关,既然如此,就先不让他知道了吧。 不过这没有味觉,总归是不好,我吃不上几口东西,就再也吃不下了。 轩辕宸以为我不和胃口,也不再劝,只是把那张舍冥给我的白描小样拿出来,道,“我派人查过了,打听清楚此人是谁了。” “是谁?”我问。 他望了我一眼,道“湘离城的城主何缈。” ☆、第一百四十八 离人街市 此人是湘离城主? 我微缩了一下眸子,还未等再多思量,轩辕宸便是又道,“此人是土生土长的湘离城人,原来却并不是城主,只是个离城守官。前段时间东穆大破北离之时,原城主本事率领众人拼死抵抗外侵,但此人竟是浑水摸鱼。 他竟然潜进军中,趁老城主不备,将其一剑斩于城楼之上,并且里应外合,助东穆夺了这湘离城。东穆大军进城后,系数屠了原本抵抗之人,并赐与其城主之尊。” 这个走狗! 虽然不是北离人。但得知此人品行,我还是暗骂了一句。 我不是什么善男信女,但是下山一路,我也想了取人首极之事,想着对方与我无怨无仇,我为了活命竟是夺他人性命,多少有点不舒服。 但是听了这些,我心中的不适顷刻间荡然无存。 这种出卖自家讨好敌国的走狗,多活一天,就多浪费一粮食,多活三天,就浪费三天的粮食,还是赶紧下地狱的好! 轩辕宸似是知道我心头所想一般,沉声道“此人品行不堪,卖主求荣,在整个湘离城,甚至北离都是臭名昭著,北离多少人都恨他恨的牙根痒痒,亦是有不少人想要斩其而后快,但是,这么久了,并无人能近其身,甚至连城主府都进不去。” “为何?”我问。 轩辕宸自袖带中拿出一张羊皮地图,在桌子上摆好,然后指着其中一处道,“你看,这个就是他的府邸,这图中标注的,都是他府里以及周边的情况。” 我投眼过去,仔细看了一下上面的标注,当即有些差异。 “怎图中有标的地方,尽是他设的障卡么?” 他点点头“我刚才看到这图时,也是你这般感觉,这何缈,当真是太惜命了。他定然知道北离上下想杀他的人无数,才做此防守的。” 虽是如此,但是他这防守,也太是严密了吧…… 他府邸处设了三重障卡,第一重便是以弓手和弩手作为埋伏,第二层为奇巧机关,第三次则是毒物和陷阱。 切不说他这些机关和障卡设的太密集,就说他府邸所在的位置。 三面环水,围墙更是丈许多高,正门虽是没有水围着,却是一片很大的空地,若是想有点什么意思,还没靠近,就没埋伏再周围的弩手扎穿变成刺猬了。 轩辕宸道“这只是第一第二层的地形图样,我的人去探过了,连第三层的边缘都靠近不了,皆是受伤而归,这府邸里似乎还隐藏着许多高手,想要硬闯,定是绝对不行的。 我点点头,这个舍冥,可真是抛了一个大大的烫手山芋过来啊。 不过这样也好,事情太简单了,也就不稀罕了,若是别人都做不到,我们却是做到了,他出手给我解毒的机会也就大一些。 不过…… 我和轩辕宸身份特殊,自然不能明目张胆刺杀。府邸这般严密,想取他狗命,强攻不行,就只有想办法混进去了…… “这人可有弱点?”我问。 轩辕宸点点,“还真是有,此人湘喜女色,以前家中侍妾成群。不过,此人又是疑心极重,自从升为城主后,竟然遣散了大部分侍妾。” 遣散侍妾……喜女色…… 我微微一笑,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部费功夫,有这一个弱点,也就够了…… 轩辕宸见我面色微微浅变,笑着问我“小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鬼点子了?可好说于我听听?” 我微微一笑,道,“给你讲个故事吧,有一个大师,一直潜心苦练,几十年练就了一身“移山大法”。有人虔诚地请教大师,问他用何神力,才得以移山,那大师笑着说,练此神功也很简单,只要掌握一点:山不过来。我就过去。” 说完,我轻笑了一下。 “山不过来,我就过去……”轩辕宸笑着念了一句,似乎是懂了,又似乎没懂。 我也不想多加解释,故意漏出疲惫的深色,他了然。这就出了房间。 待到他出去有一会儿,我走至桌前磨墨,然后取纸沾笔写了两行字,又在只页背面画了一朵记号。 莫了,我将墨迹吹干后折好,行至窗边,见四下无人,嗖的一下跃了出去。 进城的时候,我们走了一段官路,虽是夜色,但官道右侧,有一家角叫红枫居的大型红馆我可是看到了,是我的地方。 虽是一身女装不易露面,但是见记号如见人,吩咐着做点事,还是相当轻松的。 此时虽是晚夜,但是红楼之地却正是人多之时,我在红馆附近找了一模样机灵的小乞丐,给了半两碎银,让他进去传了几句话,然后把字条压进红馆右侧的石狮子爪下,这便躲在暗处。 不大一会儿,果然见那乞丐领出来一个浓妆女子出来,她四下打量无人,便支退了小乞丐,然后装成帕子掉了的模样,不经意的弯腰,便顺手拿了那纸。然后老神在在的进屋去了。 字条送到,明日下午就会有结果,我也是乏了,这便转身回了客栈,从窗子钻进屋中,合衣卧榻睡下。 舍冥给我体内种了蛊,虽然让我失去了味觉,却是也同时压制住了体内的毒,我倒榻之后困意袭来,没多会儿就睡了过去。 一夜香甜无梦,在醒来的时候,已经是次日午时。 轩辕宸不知何时进了我房间,正坐在榻便前看我。 “醒了。”他弯唇一笑。 我点点头,应而起身。 桌上早已准备好了几个卖相不错的小菜。最边缘还有一碗粥,走近了去看,就见那粥里颗颗红枣饱满,米粒黏畴,我端起喝了一口,虽是不知何味,总该是甜的。 “小丫头。吃过了饭,咱们去集市随便逛逛吧,我还没陪你去过集市呢。”他说。 想想也却是如此,我便点点头,慢口喝光了粥,轩辕宸早已准备好了一件普通的北离阔袖衣服,我换上之后,他又将一个小盒子递过来,打开去看,里面折着一块皮形之物,展开来看,是一整张薄薄的面具。 我坐在镜子前,小心的将面具贴着皮肤粘在脸上,一个阔额粗眉。面色古铜的离人女子便出现在镜子里。 离人发饰简单,我便将发分成两份,左右各编了几个辫子,又戴了一顶毡帽,这便和易容成普通男子的模样的轩辕宸出了门。 虽是被东穆破了城,但城中闹市依然热闹,那杂货的小摊儿一个挨一个。从东到西,那长长的街道两旁都是人。 卖发簪的卖小玩意的,卖吃食糕点的,我还看见有孩子围在卖糖葫芦的摊位前不走,其母亲只好掏了银钱将吃食买走。 我立在熙熙攘攘街市之中,突然就想起了十九公主,荣子扬,还有季云常。 这糖葫芦。云裳她最是喜欢了,小时候,总再荣子扬身后讨要,荣子扬烦的不行…… 我还记得有一次,季云常受老夫人命送我回将军府,半路上我开小差,那季云常就那么被我坑再大太阳底下。手里的糖葫芦都晒化了…… 上次去边疆,走的匆忙,连一句道别都没有,如今,我在黄泉路上晃了一圈,身在北离,心有归属。这才觉得小时候的一些事,竟是那么美好。 所谓物是人非,不过如此了吧。 “小丫,你快来,这里有捞小鱼的,你快过来捞一次。”轩辕宸一把将我拽走,蹭蹭两步到了一个摊位前。见我一脸鄙视,他又将我拉到另一个摊位前。 一路逛着热闹,他一会儿给我买点这个,一会儿又给我买点那个。见我神色不喜甚至还去了卖面具的地方,拿了一方猪耳面具戴在脸上。 我玩心大起,便找了一个女子大头娃娃的面具给他戴了。 他便配合做出一脸苦菜花的模样,问我“为什么让我扮成这样。 然后又拿更丑的面具糊在我脸上…… 一路打闹。回客栈亦是申时,疲惫之极,便直接卧榻而寝。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混进了城主府,立在他身后猛的出手。 本以为,这一招出其不备,定能取他性命。没想到,他竟然是警觉的很,几乎就在我出手的同时,他猛的觉察到了什么,肥硕的身子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侧折,轻松躲过了我的墨阙。 虽然南柯一梦,但我也知道偷袭之事,讲的就是快准稳,一招失了先几天,便就落了下风。 我在此举墨阙出手之时,他已知我招式,折身躲剑,猛的欺身上前,竟是来了一招二龙夺珠,戳向我眼睛。 我受惊吓后啊的一喊,这就醒来了。 “丫头,你做噩梦了么?”轩辕宸的声音再侧传来过来。 ☆、第一百四十九章 胭脂的味道 “嗯。”我应了一声,抬眼去看窗外,夜色已是大深,似已宵禁,远处隐有灯笼摇摆,飘飘忽忽的。 “现在几时了?”我问。 他用温湿的帕子替我抹了下额际,“两更刚过,还未到子时。你睡的一直不实,可是梦到害怕的事了。” 我接过他的帕子,自己抹了两下脖颈,又润了下手心,感觉舒服了很多。 “梦的很碎很长,细想又说不出来。” 他嗯了一声,将帕子接还回去,浸在旁侧盆里泡一下又扭干,浅言说,“那就不要在想了,还早呢,继续睡吧,我就在旁边坐着,你莫要害怕。” “你怎的不回房休息?”我浅应,侧眼去看,盆中水已略有浑浊,他应该来了很久了。 “你身边没有婢女。怕你夜里不适身边无人,想想便过来了。” 他弯唇,将我按回榻上,又把薄锦被向上拽了一点,低头轻吻一下我的额头“睡吧,晨起给你买好吃的。” 那柔柔的触感,从额头一直触到心里,心里麻酥酥的,闭上眼睛让自己蜷缩再被子里,但越是这样,心脏越是跳的厉害,噗通噗通的,像要蹦出来了一般。 轩辕宸轻笑一声,故意般的凑了过来…… 这一次,他吻的是我眼睛。 柔柔的凉凉的,盖在紧闭的眸子上。似乎还能闻到他身上紫罗花的味道,我的脸一下就烧了起来。 “哈……” 他似乎觉得有趣,再次凑将过来,轻轻的触了一下我早已滚烫的脸颊。 冰冰凉的感觉,直撞进心田。仿佛辽阔草原中柔柔的清风,浩瀚天际中飘飘的白云,心头从狂跳慢慢变的安静,感觉整个世界。都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静怡。 这便就是情之所谓了吧…… 原来,被温柔以待,是这般滋味,被细心呵护,是这种感觉。 凤青鸾倾其一声,得到的也不过是镜花水月,真正的温柔以待,是这般模样的…… “小丫头,你要是再不睡,你御弟哥哥,便要去尝胭脂了。”轩辕宸的声音轻轻传来,带着宠溺,带着戏谑。我微微一笑,这便沉下心思,放缓了心神。 吻我之眸,遮我半生哀伤, 覆我之唇,祛我前世流离。 轩辕宸,那场赌约,我输了…… 请让我从此以后一直输下去,经年后,依旧输的死心塌地。 三更鼓打响,夜蝉轻鸣,我沉沉睡去。 许是知他在侧尽是分外安心,一夜在无梦魇,清晨被阳光叫醒,轩辕宸已经出去了。 桌上放着成堆的吃食,侧里还有两个极丑的面具,那我二人昨日玩闹过的。 我微微的笑着,过去随意拨了一下,自面具里掉出一包东西来,捡起来看,是一包新鲜干净的柿饼。 昨日路遇小摊,看这东西没见过,想要买了,他非是拉着我说不干净,怎样都不给我买。看这柿饼却是比昨日所见的色泽明艳,虽是尝不出味道,但那应该也是甜的吧…… 他买了不少吃食,我捡了几样顺眼的慢慢咀嚼。也刚算吃完,轩辕宸便敲门进来。 他今日换了一身明蓝皂袍,发未束冠,而是似离人公子一般,于鬓角侧面辫出两个长发辫,一头乌丝松散在背后,行走间发与衣角同飘,说不出的惬意慵懒。 他弯着唇角。漂亮的桃花眼里尽是笑意,款步行到我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先是问了我身体可有不适,随后,便带了一个消息:今日午时,何缈要召玉兰苑的一名艺女进府,为其奏琴起舞。 我微微一笑。 红枫居办事,就是稳妥。 前日夜里我传信过去,让其大肆渲染民间有一女子倾国倾城,德才兼备。 那何缈虽不出府,消息定然却是灵通的,他既然喜色,又散去府中大部分侍妾,定然早已雷霆枯木。听闻又女倾城,贼心一起,定然会想要见上一见的。 此人似是谨慎的很,知道局势情况紧张,定然不敢敢走出满是埋伏的城主府,理所当然便会召了那艺女前去府中。 城主府防守严密,轩辕宸之侍卫想要进去也都吃了暗亏,所以我便想了此计,艺女进府定然不会是一个人,只需想办法混进人群便好。 只要进了城主府,杀了他。似乎就不是难事了。 至于出府…… 硬闯进去和混出来,后者,自然是简单的多了…… 我微微勾唇,执起面前一块松子糕轻咬了一口,糕点无味,入口绵滑。 轩辕宸在旁侧望着我,突然轻笑一声,“果然是山不动。我便动,还真是不能小看你个小丫头。” 以他之思量,自然想出这突然冒出来的风声出自何处,随手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轻饮了一口,他转头道,“这城主府,你不许去。” “为何?”我转眼望将过去。 他浅声言道,“我说了,于我一起,你手上不能沾血,这取人首级之事,自然应该是由我去做。” 我道,“边关一行,我虽未亲上战场,但因我一计而殇的蛮兵不计其数,我手上早已经沾血,多一人少一人,并无差别。” 他将杯子放下,淡笑缓声道“以前是以前,现在是现在,且不说其他,这城主府四面埋伏,此人即既然疑心这般重,自然也会四处谨慎,万一入府之时被他发现什么,你身子不好,怎能应付的来。我这就吩咐下去,接下来的事宜,你便不用多管了。” “你觉得我没这个能力?”我故意激他。 他只是微笑着,但神情却是十分冀定,仿佛再说,不管你怎么说。我都不能让步。 我也不在与他争辩,老实的点点头,然后转头,轻飘飘的问他,“不过既然是召艺女进府,你觉得,会让男子进府么?” 轩辕宸语结,他手心下都是侍卫。却是并无女子…… 我微微一笑,亦是取了另一个茶碗,给自己倒了茶水慢饮。 半响,他便又道“虽是这样,但我还是不想让你去。” 我侧头看他被垂发遮起的脸颊,突然就笑了,“即使如此,你陪我进去就好。你在我身边护着,我便是安全的。” 说完,我将茶盏放下,直接拉着他便去了梳妆台方向,随手拿起一方胭脂轻笑。 “小丫头,你这是要做甚。”似是感觉到了不对,他怯生生的问。 我也不回他,只是嘿嘿一笑。伸手拆了他鬓角处的发辫,然后,拿起了梳妆盒里的画眉笔…… 一柱香后,轩辕宸看着铜镜里的人,面无表情的道“小丫头,你不觉得这样有点欺负人了么?” 我故意在他脸上打量一圈,忍着笑,摇摇头道。“不觉得啊,我觉得很美的。” 轩轩辕宸的脸色更菜了,拽起肩上被我编成的发辫,道“所以,你就把我扮成了这样,还给我画成了这样是吗??” 他转过身来,一脸愤恨的指着自己惨白的脸,由于动作太大。眉心处的厚粉被挤掉了一块,再配合着被我画成毛毛虫一般粗狂的眉,和似刚饮了血一般的红唇,在配上脸颊两边那两坨散不开的脂,和桌上那张极丑的面具娃娃,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噗……哈哈哈…… 见此模样,我终于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承认,最开始。我只是想将他装扮成女子的,但是施粉的时候,我见他脸颊细细的,睫毛长长的,就跟婴儿的脸一样,忍不住就起了坏心眼,恶意涂鸦了一番。 我看着他那惨烈的脸,忍来忍去终于忍不住了,笑的上气不接下气。 轩辕宸脸色越不好,似是赌气一样,猛的站起身来,抱起我急走两步靠在墙壁上。 一手握住我手,唇便凑近过来…… 唔…… 我脑子一昏,片刻的呆懈,最后头脑里竟是冒出了一个答案。 原来胭脂,是这个味道的! 此处无声,各种心思,不足外言…… 半响,他放开我,满意的啧啧一声。 “甜的,早上吃的松子饼。”他轻飘飘的嘀咕了一句,在我起怒的瞬间,一转身闪了出去,留我脸色通红的在原地跺脚。 这个讨厌的人!我狠狠瞪着那紧闭的门。心,却咚咚咚的一直狂跳着…… 窗外喜鹊渣渣而鸣,我哼了一声,转而坐到梳妆台处,将昨日那方皮仔细的贴在脸上,又早轩辕宸昨日买给我的衣衫中,寻了一件颜色略有艳俗的,穿在外衫里面。这便在脸上描画了起来。 约有盏茶功夫,一个面有桃李之艳的容颜,便现在了铜镜中。 这功夫,轩辕宸也已经重新开门进来了。 他穿了一件藕荷色高领衣衫,遮了凸起的喉结,发分两侧,打出花苞后辫起数只细辫,又戴了一朵绢花。斜戴一顶盘丝花毡帽,那俏俏的佳人模样,不论远看还是近看,皆都是雌雄莫辫,美美的一个离人女子。 轩辕宸见我如此表情,呼的扯唇轻笑了一下,斜依在门檐处,一手轻扯发辫,一手轻抚脸颊,娇羞的道“奴家芳龄二八,待自闺中,尚未婚许。” “噗……”我终于忍不住轻笑一声,配合的道“即是如此,这位姑娘,我陪你出去转一圈,看看哪般模样的公子,入的姑娘眼缘,可是好?” 轩辕宸装模作样的想了想,点点头道“也好,这便出去转上一圈吧。” 我微微一笑,他上前一步拉住我的手,也不走门,直接从窗子处跳跃而出,点过几处房檐。这便到了一处小巷拐角。 ☆、第一百五十章 你是何人 我二人寻了处可遮身的地方隐藏,轩辕宸便轻声道“我的侍卫已经打听清楚了,一会那女艺子的马车便会从这里经过,咱们暂且等上一等,待车马过来,想办法混进去就是了。” 我嗯了一声,这便伏在房瓦上,等了约有半个小时,就见一驾花蓬马车缓缓驶过来。 这马车装点的极为花哨,四角皆都是绑了五色彩绣球,马车碰壁也都是用黄绿青蓝紫五色纱锦装点。乍一眼望去,眼前一亮,在仔细去瞅,便是有些俗套。 我本来还对那花车中女子有些兴趣,现在看这马车模样,便是半点兴趣也无了。 不过,我倒是发现一件头疼的事。 本以为,玉兰苑去城主府的花车队伍人数该是不少,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那马车后面连步行的随从都没有,除了打马的车夫,便就是那辆将车帘捂的严严实实的马车了…… 混进去显然是便行了。那么……取而代之呢? 我和轩辕宸对视一眼,皆是从对方眼里看到了肯定的深色。 机会不等人,说办就办! 眼看着马车即将出小巷,轩辕宸从侧处捡起一块残瓦片,运气出手,“嗖……”的一下,那瓦片飞出。直接击在车夫头上,他吭都没吭一声,直接便歪了身子,载下马车。 与此同时,我和轩辕宸长身而起,如两只离弦的剑一般,直飞到马车上。 轩辕宸回手一拉缰绳。便将车子停住,我抖手滑出墨阙,嗖的一下钻进马车之中。 这车种一共有两名女子,我直接用手做掌砍晕一个,然后欺身将匕首卡在正对马车的女子脖颈,“别动,不然刮花你的脸。” 这女子似是要喊。被我一喝,当即没了声息,惊慌失措的看着我,只片刻,眼圈便就红了。 这女子,穿了一身华粉锦缎裙,发有多辫,带小沿毡帽,一双眼睛就跟会说话一般,当真是有几分姿色的。 我将墨阙向前凑了一些,冷声喝问道,“说,叫什么名字,去哪里,说的好了,就饶你一名,不然就抹了你的脖子!” 那女子似是很害怕,惊恐的瞪着我,又垂眼看了一下脖下闪着寒光的墨阙,忠是妥协的道“好,我说,求姑娘放我一马。” “快说!”我不耐烦的一送墨阙,寒刃触到皮肤上,顿时印出一条小口。 女子马上求饶道“我说我说,我叫兰诺,是玉兰苑的红牌,今早城主府派人传话,说是城主想要听兰诺唱歌跳舞,让兰诺午时过去府中。 侠女,兰诺一介女流,又是流落红尘之女子,命运多舛,对有些事更是身不由己。兰诺与那城主大人之前也并没有过相识,对他所做所为也是颇有微词,求女侠开恩。饶了兰诺的命来。” 她说着说着,竟是哭了出来。看样子,他是将我想成了寻仇之人,怕被连累。 我将匕首放松了一些,问“你去城主府,如何与人接应,可是有信物?” 兰诺一愣。不过马上便道,“兰诺只需行至城主府门口,自会有人前来接马车进府,信物却是有的,在兰诺袖袋里,乃是早时城主府留下的,说是将此物交给接我之人,便就好了。” 说着,她颤抖着将玉佩掏出来,我接过来看,此是一方水头上成的茉莉花佩,佩后雕有一个“缈”字,该是何缈之物了。 “女侠,该说的,兰诺也已近说了,可否放兰诺一马?”她苦声求着。 我不言语,只是飞快的收墨阙,用手柄处用力敲她后颈,她便软软的载到了下去。 我扯过她袖间帕子,将二人口塞了,然后扯下她群角下方的布。拧成绳子将二人捆了个结实,这才叫轩辕宸进来。 “讲这二人处理出马车。”我道。 轩辕宸轻一点头,将手放在唇上,轻一个亮哨,马车外当即有人请令。 他一手一个,拎住绑她们的绳子,便将二人抛了出去“找个地方关一会儿。三个时辰后,连同车夫,扔到人多易发现的地方。” “是!”车外之人应了一声.。 我没听见东西摔落在地的声音,该是外面的人将人接住了, 将主人抛出马车,我二人相视一笑。 我身上衣衫粗鄙,反倒是轩辕宸衣服料子不错,便由他坐下马车正中央,原来兰诺的位置。 我将玉佩递给他,他随意翻看了一下,便又是打了一个亮哨,我感觉马车颠了一下,随即便缓缓而动。挑帘去看,打马男子穿着车夫的衣服,不过看侧脸,倒是有点像铭奇…… 出了巷子后一路缓行,很快就到了城主府前的空地处,早有兵卫将马车喝 喝停一人上前问道,“车中何人,来此何故。” 轩辕宸也不言语,直接将玉佩自车帘中递出。车外之人应了一声,马车便继续往前走,在府邸门口停下。 我二人毕竟是鸠占鹊巢之人,也不知玉兰苑是否递了兰诺画像给城主府纠结之时,见车尾瑶琴旁处有两方垂着白纱的遮面帽子,心下一喜,这便取琴带帽,下了马车。 “是兰诺姑娘来了,城主等姑娘可是有一会儿了,怎是来的这般的迟啊。”有身穿多福字锦袍的男子跑过来,开口略显责备。 轩辕反应也是块,当即掐了嗓音,用细柔的声调道“路上遇到一波乞丐,围着马车讨要钱物,这便耽误了一些。” 那男子并未起疑,点点头道“那快着点吧,宴请的客人都是到齐了,在晚怕就唐突了,姑娘赶紧跟我过来吧。” 宴请的客人?府里今天还有别人? 我于轩辕宸不动声色的对视了一眼,也只好跟着多福袍男子前往府邸深处。 接着有面纱的掩护,我一路走去,皆是四下寻看,这府中机关奇巧当真不少,且是三步一岗,五步一哨,观望那些府卫,皆是双炯炯,庭堂饱满。一看就是练家子里的高手,我暗自庆幸,幸亏没有硬闯,不然,必有一翻恶斗。 我抱着瑶琴,跟在轩辕宸身后,随着福袍男子往院子深处走。待行至一处院落时,斜刺里飞快的跑来一个小厮,他跑到面前,急促的道“李管家,城主问那兰诺姑娘可是来了,让赶紧过去呢,城主已经催了两次了。怕是要发火了。” 李管家道,“哎呀,这姑娘倒是来看,可是还没装扮呢。” “小厮道“哎呀,人来了就好,还装扮个什么,城主今日请了贵客,若是耽误了,咱们下人哪里担当的起啊!” 李管家回头打量一眼轩辕宸,一咬牙道“也罢,我这便领姑娘去前院,舞一会再跳,先奏首曲子再说。” 说完,他便又引着我二人一路右行。穿过两处回廊,便听见前方有鼓乐声传来,管家让我二人暂等,便进去堂中通报,不大一会儿,就回来引轩辕宸进去。 一进大堂,迎面便有烈酒之味扑来,几个男子坐于宴堂之中,正推杯换盏的,喝的热火朝天,我正对面那个粗眉阔额,拿着个酒盏灿笑之人,便正是那何缈了。 “你就是,名动湘离城的揽诺了?”何缈饮下一口酒,用目光打量着轩辕宸。 “城主谬赞,兰诺不敢。”他牙起了嗓子,柔柔回了一句。 轩辕宸的声音本就和润,如此刻意之下,当真是多了几分温惬,那何缈眼睛顿时就亮了。抚了两把下巴道,“美人为何待着遮脸的纱帽。可是怕大家,看到你的倾城容颜么?” 轩辕宸垂礼说不敢,何缈却是来了兴致,道“既然已经入了屋堂,姑娘就将这纱帽去了吧,喝酒赏美人,才真是人生一大块事啊!” 堂上几人皆都是笑。附和着说城主真性情。 其实摘了纱帽也是无所谓。我二人皆都易了容,轩辕宸的模样,更是有些俊俏,但就怕厅堂众人有人见过真的兰诺,那可就穿帮了。 好在这时候,有人再宴堂中心放了琴桌琴凳,我赶紧走过去将瑶琴放在桌上。轩辕宸也不犹豫。直接浅礼,坐在琴凳上就开始抚琴。 这是我第一次听到轩辕宸抚琴。 我站在宴堂旁侧眯眼去看,他的手指很长很干净,于弦间轻翻见间,串串优美的音符便传将出来。 他抚的是一曲高山流水,琴曲时而轻柔,时而激昂。很是适合把酒言欢。我看见那何缈似乎很高兴,借着曲调,左敬一碗,又喝一口的,神彩间很是飞扬。 我仔细去看那何缈,此人印堂周亮,眉眼周正,怎么都不像是个狡猾卖主之人,偏他还就是。 果然是人不可貌相,忠厚之相,也未必是忠厚之人。 一曲毕,满堂皆是喝彩,何缈端起酒碗,看模样似乎是要过来说话,这时候,确听殿堂之外传来一道声音。 “听琴声,姑娘,该不是本地人吧。” ☆、第一百五十一章 说!你是谁! 话音落,自殿外走进一名男子来。 此人身穿赫色素缎长袍,白面无须,鹰目阔额,鬓发皆都束于头顶拢冠之中,凝神长望间,自带一股锐利之气。 柯亦! 我眸子微缩。 这人竟是柯亦,百里天齐左膀右臂,东穆太子客卿,我随之去边疆,却于之失之交臂,费劲两年心力想捕的鱼儿,柯亦! 我信子之前有报,他该是离都,怎是里这湘离城了…… 不过也好,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既然他在,也是省去很多繁琐。 我本是过来取那何缈首级的,撞到了,那便一锅烩了吧。 这条鱼儿游的够久了,也是时候捕来煲汤了…… “哎呀,柯先生。”何缈放下酒碗,迎上去打礼,笑着道。“柯先生,您可算是来了,这好酒早就之准备好了,就等着您来开封呢,来来来,还请上座啊。” “何城主太是客气了。”柯亦点头还礼,一手轻垂,一手背于身后。这便随何缈跨过门槛进堂。待走到轩辕宸身侧时,他停身,漂了一眼那瑶琴,道,“姑娘这琴音造诣非凡,不过听音律,似乎略绵长,似乎不是离人呢。” 轩辕宸反应也是极快的,垂手柔声道“红尘女子一声漂泊,四海皆是客家,四海皆非故土。” “四海皆为客家,四海皆非故土。”柯亦浅念一声,转而上下打量了一番轩辕宸,鹰目一闪,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何缈乃是个灵活之人,见此状况,也便笑了,小声道“柯先生,这位乃是湘离城的名艺,名唤兰诺,柯先生若是有兴趣,不如小弟去给先生你讨要过来?”说完,他又凑近了一些,我虽是听不见说的什么,但我可以看到他唇行。 他说的是:柯先生,这可是个清倌呢。 柯亦闻言瞟了一眼纱帽遮面的轩辕宸,鹰目中似有异色,竟是没有拒绝。 何缈看此状况,更是乐了,一边吩咐轩辕宸在奏一曲,一边领着柯亦行去上坐,挥手间,便有内定搬了几个坛子上来,何缈亲自拆封,便有浓郁的酒香漫起。 轩辕宸坐于瑶琴之前,缓手又奏了一曲平湖秋月,音调缓平,带了些许苍润,引的座上柯亦频频相望。 一曲毕,轩辕宸款身起礼,我赶紧碎步上前,抱了瑶琴,由管家领着出了宴堂, “姑娘,咱们快着点,上了妆就赶紧出来,别让贵客等急了。”管家一边嘱咐着,脚下急行,这便领我二人回到之前的小院,道,“姑娘,这就是换衣间了,里面东西都准备好了。” “多谢总管大人。”轩辕宸柔声颔首。我赶紧将袖中碎银塞去,他客套两声收下,便让丫鬟引我们进了里间。 何缈府中女侍不多,这后院也只留有三名小丫鬟伺候。其中一个拿了舞衣过来,就要伺候更衣,被轩辕宸装作娇气的模样给支走了。 “情况有点不对。”轩辕宸扯下蒙面白纱,我却是笑了“没什么不对啊?那位柯先生看着也是一表人才,看样子,对你也是有几分意思,怕是不会亏待你的。” “你这丫头,就会胡闹。”轩辕宸轻笑了一声。 我微微一笑。亦是扯下面纱坐于椅子上,道“情况有点复杂,这府中守卫森严,比之皇宫有过之而无不及,若是动静闹大了,怕是不易脱身。” 轩辕宸点点头,道“得想办法,于何缈共处一室才好。” 说的倒是,本来想着,何缈喜女色,召了轩辕宸进府,歌舞过后定然色心大起,我们便趁着独处之机会取他首级。 但现在,半路杀出个柯亦出来,看情况,柯亦对这个没路面的“兰诺”很有兴趣。 刚才我站在柱角后看看的清楚,那何缈对柯亦很是尊重,头一直探着,背从来就没直起来过。 既然他告诉柯亦兰诺是清倌,又有意将她出去,定然是不会再和兰诺单独相处的了。 这就难办了。 三个时辰后,真的兰诺就会被发现,到时候一闹起来,情况就更糟了。 得想办法。既杀了柯亦,又杀了何缈才好啊…… 我微一皱眉,瞥见椅子上的炫彩流纱,当即有了办法! 我行去两步,将舞衣那在手里展开,这是一套丝纱材质的短衣,领口有点低,裙子也真是不长。看一眼都有些脸红,更别提穿了…… 不过好在,我外罩里面特意穿了一件颜色很是艳俗的衣服,这衣服配上我刻意画的妆容,也是有些红尘之色。 引那何缈注意,应该不难…… 我脱开罩袍,言道,“我负责杀何缈,你把那个柯先生灭了!”。 轩辕宸眸色微神,似是不解。 各中情况,我自然不能说与他听,也便没有解释。轩辕宸品泽了一会儿,也不知是脑补了什么,竟是弯唇笑了起来。 他行步过来,一下从后面拥住我,温声道“你这小丫头,让我说你什么好呢。” 我微微赫然,便听他言道“知道你这么在乎我,我很高兴,放心吧,事情一定办好。” 额…… 我似乎懂了什么…… 急事从权,轩辕宸当即也不犹豫,再我脸颊出轻触了一下,这便退回座位大声呼唤说腹痛。说不能去跳舞了。 管家自外面进来,见如此状况也是急的够呛,我便在旁边刻意晃悠,最后他终于发现了我,问我可会起舞,我自然说会,他面露喜色,招呼丫鬟给我脸上加胭脂。也不管我换没换衣服,塞了几块彩缎给我,便将我推至宴堂之中。 厅堂中鼓乐声起,我款步行到正中,折腰舞缎,这便开始随乐起舞。 忘了有对久,没有这般起过舞了…… 百里天祁喜酒喜舞,曾经的凤青鸾便苦练舞艺数年,每每与他面前跳起,却般并不见他展颜,我以为他不喜太柔之舞,便又去修习舞剑,但是他面上依旧没有半点颜色。 以前觉得,是自己不够好,才惹的他处处不喜。 如今才知道,不是我不够好,是他从未有过珍惜之意…… 旋转,微笑,起跃,折腰…… 离人舞步粗狂,我便刻意将东穆舞之柔,西祁舞之刚混在一起,随乐起起舞间,厅堂众人皆是点头赞叹,我刻意眉眼如丝去瞟那坐上何缈,果然见他抚着下巴,一脸的玩味之色。 一曲毕,我起礼退下,旁眼看到何缈唤了管家,于其说了些什么,微微一笑,我颔首退下。 几乎是我刚行到小院,管家便在后面追了上来,一脸喜色的道“姑娘留步,且是留步啊。” 我停下身子,故作紧张的道“总管大人,可是轻竹跳的不好,惹的城主大人不高兴了?” 管家哈哈一笑,道“没有没有,轻竹姑娘切莫紧张。是有好事呢!” 他见我一脸疑惑,故意卖了个关子,等我脸上更加紧张,这才说道“轻竹姑娘,你可是有福了呢?咱们城主大人见姑娘舞跳的好,这便命帽命我前来召唤,邀轻竹姑娘去城主大人房里,单独跳给他看呢……” “这……” 为不惹疑,我故作异样,果然见管家道“怎么,你不愿意?” 我马上浅道不敢,管家似是苦口婆心的道“我说轻竹姑娘啊,这可是天大的喜事啊!咱们湘离城谁最大?当然是城主大人了! 如今你一舞惊鸿,得城主大人垂青,今日虽然只是去城主大人房里跳舞,但若是跳的好了……明日……” 他故意顿了一下。做了一个高深莫测的神情,“明日,许是就飞黄腾达了,咱们城主府后院可都空着呢,说不定几时,城主大人便会纳了侍妾回来呢……” 对于一个红尘女子,能进城主府为侍妾,已经是很好的归宿了。 我赶紧做惊喜状,那管家又与我说了些别的,这便领我去往左院,拐廊桥穿花园,来到一处较大的房间。 “轻竹姑娘,你在这里稍等片刻,城主大人马上便就过来了。” “多谢管家大人。”我谢了一礼。 “好说好说,姑娘日后发达了,莫要忘了小老就是啊。”管呵呵笑着,这便退出了房去。 我四下打量,这似是一间书房,正前方有一张红谭木桌,桌后是张非常大的卧椅,椅上搭扑了一整块纯色的吊额白虎皮,那毛皮色亮发直,竟是自带一股霸气。 在虎皮右侧,放了一杆长戟,戟身滑亮,一看就是经常持练。 也对,这何缈既然能暗算老城主,自然也是有些本事的,待会得见机行事,摸便准对方路数前,还是偷袭比较稳妥。 左右去看,这屋中摆设主要以奢华为主,溜金盏,玉石杯,皆都是不菲之物,不过除了不菲,也无言再做形容。 看了一圈,我发现这个屋子除了大门之外,窗子皆都被用木条铁筋封锁,可以通风。但想要跳窗出去,怕是不太可能。 这何缈还当真喜命,自己书房也是重重封锁,不知道他卧房是不是防设的更加谨慎呢…… 我心思想着,就听门口传来脚步声,有侍卫高声请喝,随即,房门被打开,一身酒气的何缈走了进来。 “参见城主大人。”我浅声起礼。 何缈不语,只是在不远处看着我,半响,他问道“你叫轻竹?” “是。”我浅应。 “你是玉兰苑,兰诺的婢子?”他又问。 “是。”我应了一声。 他再次沉默,然后似是点点头,一步步的像我靠近。 他喝了不少酒,随着走动。浓重的酒味也跟着飘了过来,我暗暗一缩眸,这便缩袖,准备滑了墨阙出来,谁知,他脚下一闪,竟是先一步欺身过来,将一把匕首直接抵在了我脖颈,冷冷的道,“说,你是谁,为何故意引本城主注意!” ☆、第一百五十二 惊险 糟糕,难道被发现了!哪里漏出破绽了? 是有人认出了我非是玉兰苑中人,还是我他再我舞姿里发现了蹊跷? 难道是,他看出我带面具了! 一时间我脑子里转过很多想法和猜测,第一反应便想滑墨阙,回手赐刺其要害,不过我又不过我余光一扫间,又发现他虽是冷言相喝,眼神却并不阴冷,手中匕首只是举着,并未往前探。 此人将屋中窗子皆都封了,其多疑谨慎的性格可见一斑! 他定是什么都没发现,只是简单的试探我一番! “锵……”门口传来兵器出鞘的声音,定时那些护卫听到声音,做出防卫了。 来他书房的路上,我曾四下打量着看了一番,门外一百米处便有一排暗器悬弩,两百米处还隐藏了七八个高手。此时若是起了冲突,我单拳难敌四手,定会吃亏。 这般情况,但凡有办法偷袭。还是不要硬碰硬的好。 思及如此,我马上做出惊恐状,抖着哭腔道,“奴,奴婢是轻竹,玉兰苑的轻竹,我家姑娘突然腹痛,轻竹这才去了堂中起舞,并无刻意引城主之意。” 何缈将匕首又靠近我脖颈一些“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休想在做隐瞒,还不从实招来!” 我知他故意乍我,便暗自拧了自己一下,哭颤道“奴,奴婢什么都般知道。城主大人饶命,饶命啊!”说完,又故意腿一软,借着往底下堆倒下去的动作,闪开了他的匕首。 何缈并未再欺刃过来,立在原地未动,这功夫我自然不能抬头,便垂头在地上惊恐的抖着。 终于,他笑了。 “哈哈,美人,你何故如此胆小,本城主,这是在与你逗闷取勒呢。”说着,他将匕首塞于腰见。这便上前一步,拉拽我起来“美人,地上寒凉,莫要着凉才好,快快起来。” 我依着他的力道起身,赶紧后退两步垂头,依旧做着很怕的样子。 “哈哈,美人,你怎是如此胆小,不都说了是与你玩笑逗趣的么?来来来城主给你抹眼泪,啧啧,瞅这脸儿,妆都哭花了。”说着,他还真是掏出一方帕子过来。 我当然不能让他碰到,赶紧退后一步。何缈似是来了兴趣,哈哈一笑,又上前一步道“怎的了美人,害羞了?可是莫要害羞,城主大人疼你。” 说着,他又举着帕子上前,我不好再躲,便就接过帕子,自己在脸上抹了两下。 鼻端一刺,感觉一股奇异的幽香,随着帕子而靠近,我毫无防备,系数吸进口鼻。 不好,帕子上撒了东西! 我暗骂一声。敢紧运气去抵,却发现股异香入体便化成热流,飞快的往头脑肩膀上冲。 燥热…… 我感觉头脑中猛的燃起一股燥热,呼吸也开始变的沉重起来,周身力气亦是开始抽离,此时我若是再猜不到我闻到了什么,那就白活两世了! 蝶恋花! 这乃是极至的…… 这个混蛋。竟然用这种下三滥的方法,真是大意了! 许是见我脸色转红,何缈终于放心的笑了,“美人,你的舞,跳的当真是好,你这边在跳一曲如何?” 说着,他欺近了一步,我本来已经有点迷糊了,但是突然感觉心口蛊虫的位置急跳了几下,神智瞬间就清明回来了。 动动手指,我发现力气似乎也回来了,心下一喜,却是不动声色的装成无力状,更是故意用眼角撇他一眼。 这张面具的脸,虽是阔额粗眉,看起来普通的很,但是离粗犷,本家女子稍作打扮,亦是有着不一样的风情。 那何缈眼神一暗,这便又近身两步。 我故意起身。无力的后退两步,故意跌在那张巨大的白毛虎皮垫子上,手上一勾,束辫的发辫便打开了两个。 半边青丝微垂,锦缎一样披散于后背,何缈哈哈一笑,大呼一句果然美人。也跟着行到虎皮处。 “有人,外面有人……” 我似迷迷糊糊的碎念着,何缈以为我早已不明身事事,还真的就吩咐了一句,喝退门口之守卫。 如此甚好! 我冷意渐起,又撇眼如丝般的四处飘荡,带到他近身之时,瞅准一个机会,抖墨阙出来,冲着他后心狠狠便刺。 混蛋,拿命来! “不好了,有刺客,快抓刺客!” 我的墨阙才刚出手,屋外猛的传进一声惊呼。 旁侧的何缈猛的一惊,一个反转瞬间退后三步,壮手一挑,将侧处立的那根战戟抄起,一抖一展皆间,竟是先冲我喉咙刺过来。 他面色带煞,眸中尽是杀意,摆明了要取我性命。 如此情况。也不用再装了,我一个鲤鱼打挺躲过攻击,同时滑墨阙,按机关将剑身弹出三尺,一甩剑花,直接迎上戟峰。 “锵……” 墨阙撞到了玄铁战戟,发出刺耳的一声撞响。墨阙寒光一闪,那战戟当即被削成两截。 “看招!”何缈怒喝一声,将戟化枪,再次像我攻击。 我善使短刃,在青蓝阁中,我的近身搏击乃是阁中之佼,连帝师大夫子都夸我,说我女中真豪杰。也因为如此,我才敢在边疆刻意于赫连云沼比试。 不过这近身搏击,也是有弊端的,防守强,攻击却是略差一些,所以,我的使长剑的时候,便刻意将招式使的刁钻,以趁敌人不备而取之。 可以说,我的长剑用的不错,但是这何缈还当真是有点本事,持了一截断戟左横右挡的,每每都能躲过我的刻意攻击,眼看着二十几招过去了。我二人竟是打了个平手。 “快,抓刺客,这边跑了!” 窗外呼声猛的大了起来,随即咔嚓一声,斜右侧的窗子被人自外面猛的一撞,那些封窗的木条铁翎竟然被撞开了不少,破散开的同时。锦装之人也冲进了屋里。 “在城主书房,快抓了她!” 门口又是有人大喝,不过我已顾不上太多,手上连翻发出猛招,直逼的何缈连连后退,我正要侧斩之时,何缈面容突然一滞。直直的向后倒去,我这才看清他心口处有伤。 轩辕宸微微弯唇,“我说了,你手上不许染腥。手上染腥之事,我来便好。” 我微一莞尔,他也不犹豫,直接走去虎皮处,举游龙软剑将其割成两块,手执一块,扔地下一块,然后对我道,“小丫头,你转过身去。” 我自然知道他要做什么,忙依言转身…… 这功夫,门外突然聚了数十上百的兵卫,一个个拿着兵器,虎虎冲来,片刻就到了门口。 鼻端有浓重的血腥气传来,下一刻,胳膊便被人拉住,他脚下一提,带着我离地而起,冲破头顶瓦片,飞快的跃出几间屋顶。 “城主!他们杀了城主!” “抓住他们,别让他们跑了!” “快追,在那!弓箭手准备!” 身后嘈杂一片,我们在房顶急行着,但这城主府高手毕竟不少。有人跃上房顶抓阻我们,那些弓箭手边趁这机会发起进攻。 无数流箭如雨一般飞来,我二人举兵器四下砍挡,却是感觉流箭越来越多。 “在这么下去,不是办法!”我轻喝着。 轩辕宸嗯了一声,将虎皮于箭放在一手,一边飞快的挡着箭。一边从怀里掏出两个圆滚滚的东西,扭开猛的向下一抛。 那东西画了圈一个落入人群里,没对会儿便释放出很多紫色的烟来。 “不好,有毒!大家快退。” 下面不知是谁喊了一声,稀里哗啦一阵响动,攻击我们的流箭当即小了很多。 轩辕宸又是从怀中一掏,抹出一个黑乎乎的球状东西,猛的往房檐上一摔…… “砰……”的一声,黑球乍开,一阵灰白色的辣味烟雾便四散着漫开,轩辕宸趁乱猛攻,连续挑落还几个追上房顶的高手,在又扔出两个黑球后,拽着我一路向东。疾驰而行,惊险万分的逃离了城主府。 后面追兵不少,情况不容松懈,轩辕宸带着我一路猛跑,待到略微甩开一他们一些,他不知从哪里拽了一身薄薄的衣衫出来。扔给我道,“小丫头。快换上!” 情况紧急,我也不犹豫,飞一般的将衣袍罩上,将头发打散,又撕开脸上面具。 “你可是解决了姓柯那人?”我问。 他摇头,“我没能杀了那位柯先生,还未近身。他便发现了不对,我只好过来寻你了。” 轩辕宸也已经罩了衣袍,找了个角落将白虎皮藏起,这便与我向另一个方向不紧不慢的走着。 ☆、第一百五十三章 醋意 我们本是想迎着追兵来个灯下黑的,却是猛的发现轩辕宸脚上蹬着女子罗靴,而我脚上靴子颜色也太过醒目,若是追兵中有细心之人,定然穿帮。 “那边有条小溪,咱们过去!”轩辕宸弯唇,揽住我两个虚踏便到至溪水边。找了块通风的草坪坐下,展开宽袍遮住罗鞋,又依偎着做出看风景的模样, 也就是摆好姿势,后方一阵嘈杂,城主府的追兵鱼贯追来。 “娘子。你看那边,有只紫色翅膀的蝴蝶,当真漂亮。”轩辕宸搂住我肩膀,伸出长手摇摇一指。 溪水侧面的一簇野花处,那里有只很大的蝴蝶,落在一朵粉花上煽动翅膀,两个颜色重叠在一起,蛮惹眼的。 娘子…… 我心中赫然,不过还是配合着娇嗔道“哪里漂亮,我可是不觉得。” 轩辕宸弯唇一笑,点头道“也是,这世间美景,哪有我家娘子这倾城容颜来的美丽,是为夫唐突了。”说着,他轻轻的抚了一下我的发,唇便凑将了过来。 我亦是娇羞一笑,微微仰头准备配合。 “喂!你们两个!有没有看到两个女子?” 旁侧突然传来冷声爆喝。 “啊!有人!”我惊讶的轻喊,一头载进轩辕宸怀里。 领头那穿紫色简甲的追兵一皱眉。又是问“你们可是有看到两个穿彩妆,拿着一个虎皮包裹的女子从这过去! 轩辕宸赶紧拍我后背安慰,垂声回道“不知官爷在说什么,小子与娘子新婚不久,今日来此郊游赏景,眼里只有我家娘子。并未见到旁家姑娘经过。” 那紫色简甲上下打量了轩辕宸一眼,又将目落在我身上,也不知想着什么,便喝道“你,抬起头来!” 轩辕宸忙道“这位官爷,你要做甚,我家娘子怕羞,她……” “抬起头来,不然,按乱叛就地处决!”他冷喝一声。 我只好怯怯的将头抬起,放眼去看,后面追兵还真是不少,没有一百也有八十,手中兵器五花八门,这城主府,还真是卧虎藏龙呢。 领头紫甲兵卫看到我的脸后,先是一愣,随后,眼中便现出浓浓的惊艳,他身后那几个人也是眼中带艳,几个少年竟然红了脸,不敢直视。 离人女子粗犷,额背皆宽,而我本就偏瘦,连月的身子不适,更是削瘦了不少。一张脸便如巴掌般大,眸子更是如剪水一般润,刚才着急,将头上发辫尽数拆开,三千青丝散垂。随风轻动间,自由有一股江南风情。 见惯了本家离人女子的他们,见到我的样貌后,有如此惊艳的神色,也不奇怪。 当年的离皇子见到十公主,不也是惊为天人么。 我心中冷哼一声。懵懂的抬头道“几位官爷大哥,奴家于夫君下在此坐了许久,当真是没见有人经过。” “咳,没看到啊,咳……”他干咳了一声,脸上隐有尴尬,又看了我一眼,这便指挥众人道“这边没有,往另一个方向找。” “是!”众人领命,这便转身。 我望了一眼他们要走的地方,微微一笑。 “等一下!”我唤了一声。 “姑娘,可是有事?” 他顿住,脸微微一红,声音明显柔和了不少。 我轻轻的眨眨眼睛,指着左边荆棘丛方向道“虽是没有看到人,但是在你们来之前,我听见那边有声音了。我与夫君说了,他还道我乱讲。官爷小哥,那边会不会有你们要找的人?” 他脸上神色一凝,立刻吩咐道“追,分两路追,莫要让她们跑了!” 众人应诺,抖起兵器便分开去追。他跑出几步,似又想到了什么,又转身对我道“这位小娘子,这荒山野岭的,怕是会遇见坏人。” 说完,他撇了一眼轩辕宸,道“你赶紧回家去吧,不然,遇到了危险,怕是不会无人保护。” “谢谢官爷小哥,这便回去了。”我脆生生的应了一句。紫甲兵卫脸色又是一红,这便随众人走了。 待到众人走的不见了踪影。我轻轻拢了一下鬓角碎发。 那边我和轩辕宸刚去过,是一处悬崖,下面有不少窟洞,他们一个一个的搜,怕是会搜上很久吧…… 微微一笑,我站起身,本是想唤了轩辕宸取了虎皮包裹走的,转头却见他面色平静,不言也不语。 我心下诧异,问他“你怎的了?可是哪里不舒服?” 轩辕宸勾起一点点笑,声音平缓的道“没有,很好。” 我觉得有点不对,就又问他“究竟怎的了?” “没事,走吧。”他面色不变,从地上站起,轻轻扑两下衣摆处沾染的浮尘,老神在在的往前走,走了几步见我未动,竟是蹭蹭两步走了回来,一把将我卷起,抱着就走。 他拢的十分用力,像是要揉进肉里一样,我脑子一懵,使劲儿蹬了几下腿“喂,你做什么!” 轩辕宸不语,我又抗议的挣扎两下,他反而卷的更紧了。 “喂,你快放我下来。”我有点急,手脚并用的蹬了几下,指甲正好挂在头发上。扯的我啊了一声。 他赶紧将我放下来,先是看看我头发,又见我指甲并没伤到,这才略有心疼的道“下次不许随便唤人家小哥,也不许随便对陌生人别人眨眼睛,连随便笑都不许。” 额……我有些茫然。却是听他又道“要唤也只能唤我,也只能对我一个人笑……” 看着轩辕宸略有别扭的神色,我终于算是明白了,他这是……吃醋了? 哈哈,完全没必要好吗,我完全不认识那人,刚才那状况,演戏而已么…… 不过,这幼稚的模样,还真是很可爱的,我忍不住微微一笑。 轩辕宸本是有些别扭的,见我如此,亦是笑了,一拢身再次将我横身抱起,这便缓步回行。 “娘子,我们回去了。” 我脸色微赫,嗔道“谁是你娘子,我不记得何时婚许过你。” 他弯唇轻笑,将唇凑将过来吻了一下我的脸颊“先印个记好,等你好了,咱们便就成亲。” 盛夏之节,微风淡淡,紫罗花的味道轻荡。 我微微一笑,圈住轩辕宸的脖子,将头靠在他肩膀上。 穿浅林,过长街…… 我二人并没有回去取那白虎皮包裹,而是直接回了客栈,管他外面情况如何翻天覆地,先是泡了个浴,洗去一身腥气。 待到天见尘霞,轩辕宸的侍卫来报,说是东西已经取回。 一夜浅眠,次日一早,我是被嘈杂声吵醒的。 按轩辕宸的意思,是歇息一天赶紧离开,但是湘离城主被杀。这是大事,城门已然被封锁,更有士兵挨家挨户的盘查,寻找刺杀城主的可疑之人,我们住的客栈离城主府虽远,也免不了被查验一番。 我于轩辕宸进城主府时,皆是带着面具,倒是不怕有人来查,但是何缈首级毕竟不是活物,能藏一时,但久了定会发味,得想办法尽快运出城去才好。 何缈被刺。首级被夺,城中可谓是闹的人心惶惶,但百姓却是高兴的很,茶余饭后尽是乐道而言,更有甚者,夜里还偷偷放起了鞭炮。直呼大块人心。 于城中待了几日,我也曾听说了不少老城主之事。 据说那老城主为人厚德,很得百姓拥戴,他还有个女儿,善喜雌黄,经常在城西摆药炉免费给百姓看病抓药,因那姑娘长的漂亮,大家便玩乐一般的唤她小医仙。 湘离城被破后,城中有过一场血腥大战,城主全家以及旧部皆都在那战后尽数被屠,他的女儿小医仙,也从此不知所踪,有人说她早死了,有人说曾在城外见过她,总归是众说纷纭。 我不知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不过一个弱女子全家被屠,就算她还活着,她也活在怨念之中。 就比如我。 出不了城,我心下略有烦躁,便又想到了柯亦。 何缈虽是杀了,但是柯亦却是活着。鱼儿就在眼前,不杀之而后快,好像有点对不起这翻偶然相遇呢…… ☆、第一百五十四 谁让你叫柯亦 我沉下心思,如常混过一天,待到入夜时分,我将那方薄皮面具寻来,仔细贴在脸上,又换了一套前日里轩辕宸买的劲装夜行,待到入夜时分,这便夺窗而出,摸进了城主府。 何缈被杀,整个湘离城早已盘查的天翻地覆,但兵卫都派出去排查了,这城主府反倒是安静的很。 没了何缈,府中自然不用再设岗哨,原本机关埋伏的地方,也早已经撤掉了剑弩,我伏在房檐瓦片上用力量去看,竟是没看到几个人影。 我在用力量挨间亮灯的房间去探,连昨日在宴堂见过的几个男子都寻到了位置,就是不见客亦踪影。 莫不是,他已经出城了? 不应该啊! 昨日看何缈对他的态度,明显是早有交集。 跟在百里天祁身边那么多年,我太了解他了,能剩下一兵,他定然不会浪费一卒。何缈举剑杀老城主引东穆军进来,怕是这柯亦早就谋划好的。 何缈没了,柯亦定然会留下善后,没道理走了的,但是既然没走,他人呢? “咳咳……” 思量间,我听到了几声轻咳,伏身去看。便见一个人影章灯而来,行的近了,那人眉眼逐渐清晰,细细一看,竟是这府中管家。 正愁找不到柯亦,这便来了个指路的,真是再好不过了。 我一缩眸,借着夜色,甚子如剑一般飞出,落在管家身前,直接滑出墨阙抵上他喉咙,“别动,想活还是想死!” “活,想活,女侠饶命,别杀我。别杀我啊!!”他颤抖的哭嚎起来。 “小点声!”我微一皱眉,将墨阙又往前抖了一些,他当即禁声,颤颤巍巍的抖着。 无胆鼠辈。 我暗暗一哼,道“问你个事,说的好饶你,不老实杀你!” 管家赶紧点头。 我便问他“那个柯先生住在哪个房间。” “这……”他略有犹豫,我当即调转墨阙。狠狠一剑柄击在其肩头骨缝位置。 “呃……”他闷哼一声,额头当即就冒出汗珠来。 “再不老实,要了你狗命!” 我将匕首一抵,割破了他一块皮肤,血一下就冒出来了。 管家这回吓坏了,赶紧道“他在厢房那边!” 厢房第一间,我怎么记得刚才看过那里,不见里面有灯火,以为没人,便也没在去探,还真是大意了。 我就说么,此人狡兔三窟,防范意识强的很,但是放眼整个湘离城,此时的城主府才是最安全的地方,他不可能去别的地方。 “女侠,我可是说了,饶命啊……”那管家见我不语,撇了一眼脖子上的刀,更是害怕了。 我嫌他燥,狠狠一剑柄击其后颈,他肥胖的身子便载倒了下去。见侧面有间通房,便拽了他进去,又在屋中找了把锁,将房门锁紧,这便跃上房顶,前往厢房放向。 静,十分的静…… 整片厢房没有半点声息,漆黑一片寂静无声。 我闪身躲在一颗老树后面,凝神仔细去看。 一间,又一间…… 终于,我在厢房后侧的偏间中。看到了一个暗影。 闭眼缓了一下心神在看,那暗影真是柯亦。 他穿了一身暗色的夹袍,散着发,坐在屋中的椅子上,正慢慢的酌着茶。 漆黑一片,他竟然摸黑喝茶,这柯亦比之那何缈,似也么差出多少! 我收回目光。闭目调息,暂缓了一下心神和精力,这便飞身往偏间略去。 刚才我也看了,这虽是厢房,但是除了门以外,所有窗子都如何缈书房一样,被人用木条等物封了个严实。 我干脆大步行了过去,大大方方的敲了几下门。 “叩叩叩……” “谁?”柯亦浅问了一声。 “回先生,奴婢来送宵夜的。” 屋里略有沉默,道“不用了,拿走吧。” 不用,特意为你来的,怎可不用呢…… 我不在多话,一脚踹开房门,抖墨阙,按动机关将剑身弹成三尺,腾身跃去起便刺向其咽喉。 房中柯亦怎么也想不会有人前来刺杀,但他既是客卿之首,反应自然不慢,猛的将手中杯子抛出,随后就一个灵活侧转,这便躲过了我致命的一击。 我先是凌空一翻,躲过飞来的杯子,落地后看准目标又是一劈。再次往柯亦要害刺去。 若不是文武双全,又哪会跟在百里天祁身边多年。 柯亦反应奇快,就地一滚躲开剑气,急行两步去卧榻方向,取出兵器便回身转攻。 他用的是一只铁杆探官笔,是兵器,也是暗器。横扫过来的同时,他已然暗动了机关。那探官笔前端当即如莲花瓣一般张开,无数牛毛毒骨阵雨一样喷洒而出,从四面八方的袭来。 混蛋! 我暗骂一声,亦是就地一滚,飞快的挑桌角将桌子立起,只听噗噗锵锵的一阵乱响,是骨针刺进木桌的声音。 我屋中虽是漆黑,但是这功夫我眼睛也已经适应了光线,我看见扎在旁侧的几根针似有幽兰之色,这针上,竟是啐了毒的。 我心思一动,这便从袖子中掏出帕子,故意再他能看到的皆角度,飞快的回手拔了几根细针,然后捡了一个茶杯片,随意寻了一个方向一抛…… “哒……” “噗噗……锵!” 柯亦调转判官笔。这便又往瓷片落地的方向按动了机关按钮。而我便接这机会,猛的起身,将手中三只骨针抛出,两只落空,一只正中他肩膀。 骨针细小,入肉并不疼痛,但是针中有毒,哪里是能轻易忽视的。柯亦一惊,赶紧从袖中抖出一个药瓶,倒出一颗就要口服。 但是,晚了…… 他的药还没放进口中,身子便就顿了。 “啪嗒”一声,药瓶跌落在地,摔成碎片,数十颗药丸在地上弹起又落下,仿佛蹦出水面的鱼,挣扎后,最终还是落尽水里。 一池波纹之水,终究归于平静。 夜风突起,穿过半掩的房门,吹起踏榻边的曼帘。屋中一切皆都恢复寂静,隐有血腥的气味穿出,随风散开。 “你……咳咳……”柯亦想要说话,却是先咳出了一口血来。 “你,是谁……为何杀我……”他低头看着心口之既剑,身子无力的摇晃两下,不甘心的看着我。 “我是谁……” 哈…… 我笑了,我是魔鬼,是修罗,是地狱来的杀神,专门取你狗命来的! 我冷冷一哼,将墨阙狠狠拔出又刺去。 “噗……” 一声刺穿声。柯亦嘴角涌出一口心血,切还是不甘心的问“为何,为何杀我!” 将死之人的疑问,若不回答,似乎有违人道吧…… 于是我想了想,很认真的回答,“不为什么,也许因为,你叫何缈吧。” “你!”柯亦眼中顿起恨意,血气急流,带动针毒行的更快,当即呕出心血来。 我不在犹豫,提墨阙横向一扫,噗的一声…… 一股殷红滑出,柯亦在无生息,重重的向后倒去。 风吹过。一室寒凉。 我浅行两步去看地上的柯亦,心头,突然生出一股极其畅快之感。 哈,百里天祁,不知道,你听到柯亦被刺的消息后,会是如何反应呢?真是很期待呢。 别急,这才是我复仇路上的第一步,今日折你左膀,明日,定然来断你右臂。 你便慢慢等着就好,你欠凤家的,我会让你一点一点的还。 不用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 将墨阙收好塞进袖里,我又看了一眼地上死的不能再死的柯亦,微微一笑。这才提气闪出房间。 一路急行,故意转了个圈,确定没有尾巴后,这才钻进了房里。 屋里没有掌灯,我抹黑退下夜行外罩,披了衣服就要去掌灯,很意外的,灯却先被燃亮了。 “谁!”我后退何问。转手墨出墨阙。 豆点烛光下,轩辕宸的脸便映了出来。 他从椅子上起身,看了一眼窗子,又扫了一眼被我扔在地上的夜行衣,终是叹了一声,上前两步将我拥住,贴近心口。 “为什么杀他。”他问。 我不语,只是反手搂住他的腰。 以轩辕宸之功夫。想杀柯亦,自然不会被发现。我知他昨天并没动手,他等在房里,自然也知我此行何故。 我拥着他,终是道,“若是面无说,我有不得不杀他的理由,但是现在不能说出来,你信不信我,能不能,不问原因。” 他亦是沉默,道“我能。” 我能!两个字,如此,真好。 我微微一笑,用力的佣紧了他。 夜,无限寂静,过了四更,东方亮起鱼肚白,又是新的一天。 何缈死了,柯亦也死了,这城中却还有别人,城并不会真的乱了。 在杀了何缈的第三天,新城主上任,开城门。 虽说城门处还有盘查。 但轩辕宸早已思量着如何出城, 他雇佣了一列送葬的队伍,打着哭丧棒,举着脸灵番,吹吹打打,大摇大摆的行至城门口。主动要求开棺,城卫觉得晦气,便放我们出城了。 我二人便 取了何缈首级,第一件事算是办好了,已经过去了四五天,我还有十天不足,得加快时间去寻灵狐了。 出了湘离城,便往帽堰山行去,一路打马而行,传过管道,又往前行了几个时辰,眼看远方山脉连连,却不知哪一座是帽堰山。 远远看到有个挑柴的老者缓行而来,轩辕宸便跳下马去,笑颜问道,“这位大爷,请问,那帽堰山还有多远?” “不知道,不知道!” 那老者本来一慈善,停下来准备于我们说话,一听到帽堰山三个字,脸色一下就变了,摇头晃手连说不知,赶紧挑着柴跑了。 “这……” 我和轩辕宸对视一眼。 “再问问别人吧。”他说。 我点点头,眼见这路右侧来了一名扯小娃的女子,便前行两步,招呼道“这位姐姐好,请问,帽堰……” “不知道,奴家不知道,奴家急着回去煮饭,姑娘再见!” 那女子还没等我说完,眉头就皱了起来,一把抱起小娃,飞一般的走了…… 这…… 我于轩辕宸又是对视一眼。 他又连续问了两个人,皆都是这般状况,这倒是奇怪了,难道这帽堰山,有何不同寻常的名堂不成…… “想知道,这帽堰山,为何惹人恐慌么?我可以告诉你们。” 我二人正疑惑间,斜刺里有一道声音传来。 ☆、第一百五十五章 这问题得一百两! 寻声望去,说话的是一名穿着破旧补丁衣服的男子。 他半束着核木发冠,鬓边垂着几根细发辫,靠坐在旁侧一棵老树的树叉上,懒洋洋的叼着根狗尾巴草,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我仔细看了一下,他虽是衣衫破旧,但衣服布靴却是极为干净,尤其他的头发,润亮油滑,梳理的板板整整,没有半点落魄之色。再加上他眉目清秀,脸庞俊郎,虽是穿的像乞丐,却无半点乞丐的感觉。 看模样,他在旁边观景也是有一会儿了,我们一行人竟然没发现,这人似乎……不太简单呢。 “想知道么?”男子咧嘴一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齿。 轩辕宸上前半步,抱拳打个招呼,“既然兄台知道情况,还请兄台告知。” “没问题!”那男子点点头,上下打量了一眼轩辕宸,咧嘴一笑。伸手比划道,“五十两。” “…………” 听说收过路费的,还没听说收问路费的,五十两,够普通人家买房子买地了,这是抢劫啊! 那男子从口中扯下狗尾巴草,蹭的一下从树上跳下来,善意的帮着分析道。“喂,只要五十两,你们就能知道帽堰山在哪儿,还能知道山上有何蹊跷,更能知道这些人为什么一听说帽堰山三个字,就闻之色变,这买卖不亏啊!” 见我们似乎没有理他的意思,他咧嘴一笑。将狗尾巴才放回口中叼着,抱起肩膀道“喂,我可不是敲你们竹杠,五十可真是不多,你们能看到人,是因为今天正好是集日,这会儿天可是要黑了,已经没人从这里走了。到时候,五十两也没人告诉你们消息了。” 他说的还真是,刚才路上还有人,这会儿天色擦黑,还真是不见人影了。 也罢,五十两就五十两,就当喂狗了。 “东虎,给钱。” “是,姑娘!”轩辕宸的侍卫一抱手,从钱袋里取了一锭五十两的银锭子抛了过去。 这男子信手掂一掂,觉得够数,便将银子塞到随身的口袋里,这便开口指道,“看到前边那座最高,山顶像扣了一顶帽子的山了么?那个就是帽堰山了。 据说这山原本并不这样,百年前忽然狂风大雨,从天外飞来一块巨石落于山顶,经年日久,飞石自己生长成了一顶帽子形状,便被叫做帽堰山了。传说此处人杰地灵,山中珍贵药材无数,更有双尾灵狐在山中出没,实在是座宝山啊!” 他摇头晃脑的,跟个说书的一般娓娓道来,不过我想听的不是这个,便打断他道,“这些你不用再说,说重点就行,说说那些人为什么提到帽堰山就吓走了。” “哦。”他应了一声,简短的回道“据说山中闹脏物!” “脏物?什么脏物?”我问。 他笑了,露着一口洁白的牙齿,比划道,“这个问题,要一百两!” 东虎怒了,“喂!你这小子,不是刚给了你五十两么,怎的又要一百两!” 男子咬着狗尾巴草道,“之前的五十两,是告诉你们,这帽堰山为何惹人恐慌的。原因我说了,是有脏物。至于有什么脏物,那便是另一个问题了,自然是要另外收钱的。 你们可以选择不问我,也可以选择直接去帽堰山,反正位置我已经告诉你们了。 至于第二个问题,嘴在我身上,说不说也是我的事。你们要想听我说什么,给钱就好了,一百两,这买卖很划算的嘛!” “你!”东虎是个直性子,哪有他半点巧舌如簧,脸憋的通红,竟是无从反驳。 轩辕宸似是觉得他说的有趣,也并未在意,笑言道,“东虎,再给他一百两!” “是!公子。”东虎应了一声,从钱袋里掏出一大锭银子,有些不情愿,但还是放在了男子早已伸平准备接钱的手心上。 一百两那是一大块银子,放在手里沉甸甸的呢。 男子一喜,攥过银子掂量一下,又放在口中咬了一下试试真假,确定银子是真的后,高兴的塞到荷包里,末了,他系好荷包,满意的拍了两下。 “现在可以说了吧。”东虎侧目看他,一脸的看不惯。 “哦,可以了。”他点点头。一脸诚恳的道,“具体是什么脏物,我也不知道。” “你说什么!”东虎怒了,“我家公子花了一百两,就买你一句不知道么!” 男子叼着狗尾巴草扬眉,道,“我刚才只是说,给我一百两。便会回答你们这个问题。但是,我并没有说过,我知道答案嘛,嘿嘿嘿……。” “你小子耍我们!”东虎彻底怒了。 男子嘿嘿笑着,露着一口白牙道“哎呀,一百两而已,看你们也不像缺钱的人,就不要那么小气了,你看,你生气的时候,眉头都有褶子了,总这样会讨不到媳妇的,我这里有一套回春堂的养颜汤药方子,看兄台也是直爽之人。你我也是有缘,就打个八折给你吧,十两银子就好。” 说着。他还真的掏出一张折纸出来…… “呔!你这小子,看招!”东虎实在忍不了了,抓起马鞍上的开山斧就要动手。 那小子反应当真是奇快,扔了折纸蹭的一下跃上树枝,两个起跳就没了踪影,那速度,比风还快。 怪不得他再旁边半天都没发现,原来竟是怀了一身好轻功。 “你这小子,哪里跑!”东虎气的要追,被轩辕宸喝住了,“莫要追了,正事要紧。” 东虎马上停住身,抱拳一礼,退后将开山斧挂回鞍上。 被这小子一搅和,天色已是有些晚了,我们在官道上。前后皆都没有客栈,既然帽堰山这般让人闻之色变,入夜时分,便暂不要上山了。 轩辕宸举目四望,见不远处有条土路,顺路而走似是有几间草宅,料想会是个村子,便决定先住一晚,探探情况明天再说。 一行人这便往土路方向走,盏茶时间,便就到了村子。 这村子不大,只有十几户人家,全村只有一家面馆和一家酒馆,自然不会有客栈供人歇息,好在此地民风淳朴,有一老汉知我们想要歇脚。便热情的挨家敲门,将我们分别安排在村民家里。 要不说是巧呢,我和轩辕宸借宿的地方,正是之前被我问话,却吓的抱着小娃飞跑的女子家里。 这女子开门见是我二人,先是一愣,不过也没多说什么,这便让我们进屋,先是给我二人倒了茶,知我们没吃饭,又煮了面给我们,拿了些爽口小咸菜,这便去为我们收拾住处了。 乡间茶水寡淡,面食也是少油少味,但是配了主人家的爽口小咸菜,竟是有着说不出的感觉。我虽是食不知味,但也硬是将一大碗面全部吃光了,恍惚间,便从心底生出一种烟火人家的感觉。 等捉了灵狐,为佘冥办了第三件事,等医好了身上的毒,在报了仇…… 如果可以,还真是想过几天煮茶洗米做羹汤,日出而做。日落而息的日子。 轩辕宸似是知我心思,弯唇一笑,轻轻的握住了我的手“小丫头,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我会一直陪着你的。” 我心头一暖,微微一笑。轩辕宸漂亮的桃花眼里乍现深色,慢慢的凑近过来…… “哥哥姐姐,你们在干什么……” 就在我二人唇要触上的时候,右侧突然传来一道甜腻腻的幼声,一双黑葡萄一般的大眼睛就在咫尺处,好奇的瞪着我二人。 那不是主人家的小女儿,还会是谁…… 我一阵尴尬,赶紧推开轩辕宸,他却是不以为意,轻刮了一下孩子鼻尖。笑着端起茶碗喝了一口。 那孩子不看轩辕宸,反而盯着我,一双乌溜溜的眼睛满是好奇,我起先有点不自然,随后,竟也轻笑了起来。 那孩子见我笑了,竟也是咯咯咯的笑了起来,两个小梨涡像灌了蜜糖一样,惹的人心都化了。 “你叫什么名字?”我轻声问。 “我叫灵儿,今年无岁,我娘姓刘,我爹姓张,我爹去城里采办了,明天就会回来,还会给灵儿买许多吃的。” 孩子甜甜一笑,竟是一连串说了一堆。那娇憨的小模样,当真是可爱之极,轩辕宸哈哈一笑,回手抱了她在腿上,稀罕的搂在怀里。 那孩子用手捏了一下他鼻子,又捏捏他的脸,然后又用双手拽了拽他两只耳朵,就这么咯咯咯的自己笑了起来。 轩辕宸一阵莞尔,与我对视一眼,弯起了唇角。 “灵儿,不许胡闹,快回屋去。” 主人家从侧房挑门帘出来,见孩子正在轩辕宸的头发,赶紧喝了一声,上前将孩子抱起,歉意的道“孩子还小,不懂事,贵客莫要见怪才好。” 轩辕宸道,“无妨无妨,孩子很可爱,我们喜欢的紧呢。” 主人家浅浅颔首,赶紧先将孩子送去旁侧屋里,细细嘱咐了几句,这才出来与我二人道。“两位贵客,房间收拾好了,可以歇息了。” 轩辕宸颔首谢过,这便从袖袋里掏出一锭五十两的银锭子,当做叨扰的谢礼,那女子似是没见过这么大锭的银子,死活都不肯收,做后轩辕宸没办法了。便换了一些碎银给她。那女子推脱半天,最后只好说明日用这钱给我们做肉食,勉强也是收了。 我们进到村子,也得有申时,这会差不多酉时了,窗外人家早已熄灯,我们二人这也想要去旁间歇息,那主人家犹豫了一下,终是叫住我们,问道“二位贵人,是想要去那边的山么?” 我点点头,便听她又道“看二位面相,也都是面善的人,奴家劝二位一句,若是无要紧的事,那边的山,能不去,也便不要去了。那山邪门,已经有不少人去了就没回来了。” ☆、第一百五十六章 抱你一会儿 我浅声问道“姐姐,究竟是怎的一回事,可好与我们说来听听?” 那女子看了一眼窗外,又看看我们,似是下了一番很大的决心,道“奴家虽在小村,但也知道些情况。那山,山青水美,经常有人夜半郊游,多年来把并无异样,可就在半年前,有个女子在山间破庙里悬白绫自尽了,自那以后,那山里隔几天都会有人无故的没了。 起先大家以为那是意外。依旧还去山间玩耍,谁知道,那些结伴上山之人,就在那破庙附近看见……看见了庙中有影子。” “影子?”轩辕宸有点不理解。 那女子似是很惊恐,瞟了一眼窗外,攥着拳道“对,影子。” 那些人觉得奇怪,就进去庙里看,可是庙里看什么都没有,那些人回来以后,竟然一个一个的去了,去的模样很是恐人,唯一没有去的那人,据说也是疯了,口中天天念叨着那山的名字除了傻笑就是哭,吓人的很。 有懂的人说,那是山中有脏物做隧,许就是那女子在寻替身呢,也还有人不信,便就去探究竟,皆都是……都是有去无回的。 所以奴家劝二位贵人。那山能不去,便还是不要去了,大好日子长远,性命要紧啊。” 说完,她又往窗外撇了一眼,脸上神色甚是恐慌。她一个女子,白日里对此山避孔不及。此时能将这事说出,还真是下了很大的勇气。 我于轩辕宸感觉起言感谢,我问了些无关紧要的替她转移一下注意力,这便告辞回屋去了。 “小丫头,你怎么看?”进了屋子,轩辕宸关好房门发问。 我走到桌角拿了茶碗倒了些麦茶,浅饮了一口。 也不知道什么感觉,只是有些蹊跷。 我说这些人怎是提山色变,原来是这等原因。 脏东西?作祟?怎么觉得这事有点不对劲儿呢。 神鬼一说,说有就有,说无也可是无。这时间奇妙之事万万千,怎能凭一两句话就说的清楚。我乃是死过一次的人,如今,也还能以另一个身份很好的站在这里。 “那山中破庙既然被传的沸沸扬扬,其中也必然有些蹊跷,不管如何,也还是亲自看看再说吧。” “小丫头,你怕吗?”轩辕宸突然凑近过来。 我摇摇头,“不怕。” 没什么可怕的,我还会自己怕自己么? 轩辕宸弯唇一笑,道“那好,就明日上山看看吧,夜了,歇息吧。” 我应了一声,转身去看,便有了些许尴尬。 这间村舍不大,只有两间房间,我们这间,似是原来主人住的,还是比较宽敞的,但是…… 这房间里只有一方土炕,主人家不富裕,屋中只有一盘薄被,连多余的凳子都没有,实在是连地铺都不能打。 虽说之前。我二人总有同处一室的时候,但基本都是我睡着,他在榻边看着,就是我昏迷那会儿,他也只是再榻边伏着。 虽然荔枝都吃过几次了,但是,要再一个榻上夜眠。是不是有点…… 有点授受不亲啊! 轩辕宸微微一笑,故意凑近了一点道“小丫头,不是说安寝么?怎么还不动?莫非,是想让你御弟哥哥帮你宽衣?嗯,我很乐意效劳。” 说着,他伸出手来,作势要解盘扣。 “不,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我赶紧退后了半步,却怎么也不好意思再他面前宽下外套,磨磨蹭蹭的时候,却是见轩辕宸认真的点点头,“嗯,明白了,还是想让我帮你,懂了,你早说么。” 说着,他又是上前一步。 我有点羞,赶紧又是退后了半步,侧眼去看,我发现他正弯唇笑着。漂亮的桃花眼里亮晶晶的,似是闪着戏谑。 我心有薄怒,也不想宽衣了,这便甩掉鞋子,蹭的一下上到土炕上,用被子将自己裹的严严实实,缩在炕角边上。 哈…… 轩辕宸又是笑了。走上前来拽了两下我被子,道“你这丫头,把自己裹这么严实做什么,我又不会欺负你。” 我不语,只缩在被子里闭眼。 他似是觉得有趣,轻笑着将我蒙头的被子拉下了一点,然后附身吻了一下我的额头“睡吧,我就坐在旁边调息练功,夜了哪里不舒服,唤将一声。” 说完,他走去烛火去,回头看我一眼,弯身吹灭了豆点烛光。 没了火烛,屋中顿时一片漆黑。我感觉他浅步走了过来,有脱鞋的声音,随后便没再有响动。 这山间小村屋外没有夜灯,今日天空五月,灯一灭,便是一片漆黑。 闭眼适应了一下黑暗,在睁眼看,隐约能看到一个暗影。想了想,我凝神用力量去看,便见轩辕宸正盘腿端坐在那里,他身子立的笔直,眼眸垂闭着,唇有弧度的抿着,安静的很。 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呼的一些睁开眼睛,弯唇望将过来,“小丫头,你看什么。” 我吓了一跳,赶紧闭上了眼睛,过了会儿才想到,他怎的知道我在看? 难道是随口一说? 我来了好奇之心,再次能凝神偷偷睁眼,这次,我看到他正笑着望过来,我不信的与他对视一瞬,他的唇角便弯的更圆了。 果真是能看到! “小丫头,你是想让我抱着你睡么?”他浅言出声,随即身子一翻。便凑了过来,将裹成蚕蛹的我,连带着薄被一起拥住。 有紫罗花的味道飘荡开,我莫名的生出紧张,本能的便要挣扎,确听他再耳边轻声哄道,“乖。别动,就抱一会儿。”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哄小孩子一样,听的人心里柔柔软软,莫名的,就不想再挣扎了。 他将我的头放在他的肩膀上,另一手隔着被子搭在我身上,就这么拥着我。 屋内很是寂静,漆黑中只能听到浅浅的呼吸声,和我二人的心跳声。 “小丫头,睡吧,明日还要上山呢。” 嗯。我浅应了一声,闭上眼睛酝酿半天,发现并没有睡意,抬眼,却见他也睁着眼睛。 “你看我做什么。” “没什么,就想多看一会儿。”他将我被角掩了一下。 我轻笑,“是怕,找不到灵狐,我死了以后,就看不到了么?” “你给我小丫头。别胡说。”轩辕宸轻喝了一声。 我微微一笑,闭眼靠在他肩膀上。 “噗通……噗通……” 他的心跳很快,一下一下,很是急促。 我突然想起一事,便开口问道,“那天服下雪莲后,发生了什么?” 我感觉他身子明显僵了一下。然后凑近了一点,侧身将我紧紧拥住。 半响后,他才道,“那天,绿珠哭着跑来找我,说你服过药没对会儿突然呕血昏过去了,我跑过去一看。你呕了好多的雪,整张脸惨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我给你切了脉,竟然……” 他顿了一下,将我又搂紧了一些“我抱着你去找谭御医,他切脉之后,将既然说是药效太猛。伤了原本就弱的心脉,导致经脉逆行,已经无医了。” 轩辕宸又沉默了,我虽是没有抬头,但我知道,他脸上神色定然很是难看。 我能想到他当时的感觉。 子夜雪莲是他拿给我的,我又因药效太猛而逆血,谭老说无医,他当时的心情,可想而知。 他顿了一会,又是缓声道,“他们说你无医,但我不信,一直扯着谭御医,让他想办法救你,但他就是说已经没办法了。 后来,我差点砸了御医馆,后来他说,他却是没办法了,说也许江湖怪医佘冥能救你,便给了我一颗可以续气七日的丹丸,让我带你来药筑找佘冥。 我本是以为他怪名深远,怕是会不救人。谁知,我刚说了来意,他只是撇了你一眼,就还真的施针救你了。” 七天…… 从西祁到离疆,快马加鞭也得十天,他是怎么在七日时间。赶过来的啊! 我心思一颤,松开裹住被子的手,轻轻的搂上他。 他身子一顿,这便将我用力的拥紧,“小丫头,明日咱们早点去找灵狐,赶紧回药筑去交差。医好了你的病,咱们赶紧成亲。咱们回中陆,过神仙一样的逍遥日子,我可不能再忍受眼看着失去你的感觉了,别再吓我了。” 我轻叹了一声,亦是拥住了他。 神仙一般的日子,谁不想过,可是……我还有很多事没有做呢。 等等,再等等。 等我的毒解了,我想办法快一点了结凤家的恩怨,然后就和你回中陆去。 我杀了柯亦,百里天祁短时间内会束住手脚,我要赶快寻到灵狐,回西祁筹划一番,看看如何让他大伤元气。 对了,还有我的红馆被烧之事,这么久没消息,也不知那边怎么样了…… ☆、第一百五十七章 卿歌 对了,还有百里天祁。 他之前又是深情对诗,又是联姻以城池相赠的,知我命不长鸿,不知会是什么表情。 他应该在轩辕宸带我离开后,就离开了吧,毕竟,他那么薄凉的一个人,请妃,必然也只是个噱头。 轩辕宸垂下头,看了我半响,伸手轻轻的抚了一下我的眉心,“小丫头,自小你就喜欢皱眉。像个满怀心事的大人。” 我轻笑一声,“我本来也不是孩子。” 他亦是轻笑,将凑过来吻了一下我额头“嗯,不是孩子,你是大人,快睡吧。”说完,他瞌上了眼睛,手不自觉的拍着我肩膀。 我有些哭笑不得,这身体早已经及笄了,他这般哄着,真是把我当成小孩子了…… 不过,如果可能,我还真是不想长大,就这样,也是很高的。 我微微一笑,浅合了眼睛,迷迷糊糊的,很快就睡了过去。在醒来时,窗外已有暖阳升起。轩辕宸早已醒了,在旁侧用胳膊拄着头看我,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尽是细碎的阳光。 “醒了。”他浅笑。 “嗯。”我应了一声。 主人家不知何时已烧好了早饭,满满的一大桌子,尽是鸡鸭鱼肉,小姑娘灵儿似是没见过这么丰盛的菜,一直躲在门缝里偷看,那黑葡萄一样的眼睛似是要掉进碗盘里一样,轩辕宸觉得有趣,便抱她过来一起吃饭。 一餐饭食,大家吃的极为开心,临走之前,轩辕宸又以落了东西之名回去寝卧,往薄被中放了些银钱…… 约有辰时,众人离开小村,正式往帽堰山出发。 村子里帽堰山并不远,打马半个时辰就到至山脚下。许是民间传闻太过猛烈,官府竟然命人在山脚下设了障卡,并横向拦着数十块厚木牌子,上面用朱漆写着示警句子:山间滑石危险,闲杂人等不许进山。 那朱漆许是没写多久,落于牌上鲜红鲜红的,再加上此山传闻惹人暇想,放眼望去,山林深处一片寂静,那茂郁葱葱之间,还真有种深山老林之感,比之曾经去过的嵇戈山,也相差不多。 山间不能起码,我们将马儿藏于旁侧两林间,饶过障卡,这便准备上山。 “喂,你们要上山?” 突然一道声音响起,回头去看,不远处正站了一个笑的灿烂的男子,此人穿一身破旧乞丐衣,面色清秀,发鬓整齐,正是昨天那个坑了银子的轻功小子。 “你这小子,还敢露面!”东虎的脸一下就黑了。 那男子嘿嘿笑着,道,“兄台说的哪里话,所谓冤家易解不易结,你们要上山。我也正好要上山,不如搭个伴,咱们一起走呗。” 东虎脸更黑了,“你还好意思说要与我们同行!” 男子嘿嘿一笑,望着我和轩辕宸道,“所谓四海之内皆兄弟,咱们接二连三的遇见。实在是有缘啊。既然顺路,就搭个伴呗。 再说,我也不是白跟着的,我这有山间样貌地图,这可是我花了高价买来的,放心好了,这图,我肯定不问你们要钱,也不再卖你们方子了,带着我呗,咋样?” 咋样…… 一点也不咋样,真是林子大了鸟多,什么人都有…… 我也不愿意在于他废话,转身便走,轩辕宸微微弯唇,跟着我旁边护着。 那男子似是要跟着,被东虎和两个护卫拦住了,他有点不甘心,翘脚喊道,“喂,喂喂!你们别走那么快啊。我叫卿歌,我挺有本事的,咱交个朋友呗……” 我远远听着一阵莞尔,也不回头,不大一会儿就将其甩在后面,直到走出很远,东虎才跟上来禀报。说是看见他从另一条路上山了。 轩辕宸应了一声,众人这便加急前行。 这原本是郊游的好地方,上山之路,周围景色甚是静美,一路上古亭润石不少,几处亭子柱上还有漂亮的篆刻,该是一些文人骚卿所留。我心下好奇,也还上去品泽一番,有几人的诗写的当真是好,字也是秀美的很,所谓大隐隐于市,市井之中,当真是有不少文采奇人的。 山路不比平底地,往前行了几个时辰。众人皆都有些疲倦,此时已近正午,林间也是闷热了起来,轩辕宸便吩咐众人短暂休息,然后于我坐在一块干净的绒草地上,拿出佘冥给的第图与我研究。 这地图不大,所画的位置区域却是很大,图中分深浅两处暗影,深影部分乃是有可能灵狐活动之地,浅影的地方则是从山腰一直延伸到山顶。这些地方都有可能会有灵狐出没。 图上标的倒是简单,但灵狐乃是活物,会跑会跳会动,这么大的山,寻找起来。怕是有点困难了。 轩辕宸看着地图沉思一会儿,指这一处溪水旁道“翻过前面一座山,就是图中有其活动的踪迹的地方了,这里有条溪水,不如顺着溪水处开始找吧。” 他指的溪流,正好在深浅暗影中间,也是这图中唯一一处水源。不管什么动物,总是要喝水的,顺着水源找,总归是没错的。 我身上的蛊虽然止住了毒,但是我杀柯亦用力量以后,蛊虫似乎有异样的骚动,这几天没逢正午和子夜都会一样的跳动很久。 离人草蛊邪奇。我又对蛊了解不多,实在是不敢擅自使用力量,若是让蛊有了异动,怕就不好了。 除非万不得意,否则,我不能再用力量嗖山寻灵狐了。 我点点头,“也只有如此了。不过这溪水旁尽是荆棘丛,怕是会有蛇虫出没,定要小心才是。” 轩辕宸自然说是,我二人又研究了一遍地图,根据狐之习性,特意圈出了几处重点寻找的位置。 和功夫我心里突然想起我那只小锦狸,于山中寻一只灵狐都这般费力,锦狸那么小,又与雪同色,他帮我捉了一只,不知要费多大的气力。 心中一暖,我微微一笑。 “小丫头,你傻笑什么呢。” 我摇摇头,他将牛皮水袋拧开抵将过来。我喝了一口,见他正盯着我不语,便问他怎么了。 他没回答,只是浅笑的从腰间一抹,取出一只竹壶来,拧开盖子道“山中寒气大,今天破例。让你小饮一口,不许多喝,只许喝一口。” 我不疑有他,接过来就灌了一口,鼻端传来浓浓的紫罗花香,我一阵恍惚,竟然闻不出是酒还是花酿。 为不起疑,我只好装作呛到的模样,捂着口唇假装咳嗽,轩辕宸赶紧过来帮我抚背,我偷眼去看,他脸上并无异色,应该,是没发现什么。 “咱们赶紧赶路吧。”我说。 他点点头,将竹壶拧好,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复杂,正要拉我起身,手却突然顿住。 “谁!”轩辕宸冷声侧眼,一干侍卫登时起身,成扇型将我们护住,亮出兵器做防守状。 “我,是我,别紧张!”斜刺草丛里先是伸手一只手,随后,那个一脸灿烂笑容的男子便站了起来。 “嘿嘿嘿……是我,卿歌……” 东虎一阵头大“怎么又是你,你怎么又跟上来了!” 他苦笑道,“真不是我故意跟着你们的。你也看到了,我刚才却是从另一条路走的,但是,走来走去,就走到这里了。你们,总不能不让我走路吧……” 这倒也是,这山又不是我们家的。算了,不与理会了。 “咱们走吧。” “嗯。”轩辕宸应了一声,护着我就要前行,卿歌马上又道,“哎,你们先别走,我有事要说。” 不等我们回话,他便急道,“你们既然是想捕灵狐,建议还是带着我吧,我是捕猎好手,能帮上你们大忙的。” 东虎见我和轩辕宸没说话,便哼了一声,“对不起。请不起你。” 这次卿歌摇摇头,“不是玩笑,你们没我不行的。” 说着,他解开背后的褡裢,讲里面东西一一展了出来。 狩夹,捕网,口袋…… 这家伙东西倒真是带了不少。 看样子,他也是冲着灵狐来的呢。 见我不语,卿歌一咬牙,从怀里掏出一颗碧绿碧绿的药丸来,“看到没有,这是杂味丹,里面有有珍贵的药草,正是灵狐所喜的味道。有了它,不用咱们寻灵狐,灵狐会自己寻来。岂不是省事很多。 我很有诚意的,这东西都愿意拿出来分享,你们就让我跟着吧,” “怎样,让他跟着么?”我于轩辕宸对视一眼。 对面这人,来路不明,言语更是奇怪。 敌我不知也就算了,不但有点纨绔,有点贫,脸皮似乎也是蛮厚的。 不过…… 他除了有点难缠,怎么看都不像是个太坏之人。而且,我竟然觉得这人的性格有点像小时候的荣子扬。 这山中灵狐又不会只有一只,到时候找到狐窝,大家各取所需就好。 不如,让他跟着? ☆、第一百五十八章 灵狐 似是觉得我不语便是默许了,卿歌嘿嘿一笑,将那绿丸收好,又蹲身将地上那些东西收好,重新打包系在后背,这便笑呵呵都走近。 “兄弟,借过一下。”他挤了一下右侧一个拿多节链的侍卫,又冲东虎嘿嘿一笑,这便挤进圈里。 他路过轩辕宸的身边,自顾的找了一块空地,从怀里掏出一张大地图,铺开后用几个小石块将边角压住,低头研究了一会儿,见我们都在远处看他,先是一愣,然后奇怪的道“嘿。你们还愣着干啥呢,快来一起研究啊,不想找灵狐啦?我这可是加细的地图,比你那精确很多的,快来啊!” 他那模样老身在在的,说不出的认真劲儿,这样一来,倒显得我们不太着急了…… 我和轩辕宸对视了一眼,皆是有点头疼。 默许他跟着,真的对么! 不过,放眼去看,他那地图却是比较详,树木凉亭皆有标识,若是能研究出找到灵狐的具体位置,也真是方便很多。 急事从权,细节暂不计较。 兵法有云,放宽心念,世间万物皆为我所用。 既然决定带着他了,放着有利资源不取,不是太蠢了。 我与轩辕宸当即走过去,将手中地图于他的放在一起。 他有细节图,没有灵狐活动地点,我们有活动地点,没有细节位置。 将两张图中和比较。我们很快找出了一处灵狐最容易出现的位置。 溪水侧百米之外的山间老庙。 此庙依山而建,前方是水源,左边是一片林子,右边有数处石窟,狐喜通风温热,这里很有可能有狐出没。 既然确定了方向,众人也不犹豫,这便起身而行。待到行近日落之时,便到了那间破庙门口。 漆柱斑驳,瓦片残旧,几只乌鸦盘旋在破庙左右,偶尔一只枯鸣一声,声音阴冷的随风传出很远。 这应该就是,昨天主人家所言的邪门破庙了,此夕阳以落。天边乌云顿起,黑压压的一大片悬在庙顶,还真是有些惊悚之感。 “我说,咱们要进去么?我咋是觉得这地方渗的慌呢?” 卿歌将嘴里的狗尾巴草吐掉,抱着肩膀审视着破庙。这庙门半掩着,里面幽暗漆黑一片,就像是一张动物的大口,等着食物自己进来一般。 我也有这种感觉,不过,瞅着天色似要下雨了,我们没带蓑衣伞具,这附近除了破庙,已经没其他遮雨的地方了,况且,天色近晚,总不能在外露宿吧。 东虎道“比如,让东虎先去探探情况吧。” 轩辕宸点点头,又叫了两个兄弟,本是想先打探一番的谁料这山雨说来就来,突然间狂风大起,豆大的雨点就砸了下来。 这情况,众人也只好往破庙中躲了。 好在庙门前有雨檐,轩辕宸更是早准备了油布,在旁侧折了几根粗树枝,将油布缠好,火把便就成了。 十几个人,点了七八跟火把,有东虎打头,这便跨步进来破庙大殿。 一进到殿中,一股霉味扑面而来,借着火把的光四下打量,这庙中原本奉了两座像。但不知怎的,两像皆都是只剩下一半,留在莲花坐上的部分被尘土盖漫,着实是看不出所奉如何。 在看周围,墙壁早已发霉,墙角更是蛛网横沉,地面上有灰烬,似乎很久无人进来过了。 “轰!” 庙外突然一个乍雷。山风突然爆起,庙顶的瓦片也跟着颤抖了起来,稀稀落落的相互撞动着。 卿歌看一眼房顶,道“这么大的风,这破庙年久失修,不会塌了吧?” “少乌鸦嘴,塌了去哪躲雨。”东虎哼声回了一句。 这一路过来,东虎就是看不上他,你来我往的没斗嘴,老实的东虎总是斗不过巧舌的卿歌,这会儿,卿歌却是嘿嘿一笑,难得的没有回嘴。 既然决定住破庙休息,自然得先看一下情况,东虎带了几个人,刚要往后殿方向去,腿还没落下,就听“砰”的一声,庙门竟然自己关上了。 “谁!”东虎喝了一声,举着开山斧护在身前。 没有人回应他,疯狂风敲打庙门,大雨击打着瓦片,远处树枝狂摆,发出啪嗒啪嗒的响声。 破庙里一片寂静。 外面的天已经暗下来了。这大殿无窗,虽说我们手里有火把,但这庙门一关,屋中似是吸光一般,竟是感觉火把也暗了几分。 这感觉让人十分的压抑,轩辕宸眸色一展,握住我的手,将我护在了身后。 咯咯咯…… 突然。寂静的庙中传来一阵怪异的笑声,这声音很是刺耳,像是有人掐着脖子,从喉咙里硬挤出的声音一样,刺进耳中,感觉浑身都不自在。 呵呵呵…… 这声音再次传来,感觉离的很近,就在身后一般。 我猛的转身回头,身后除了一堵墙之外,什么都没有。 是什么再笑呢…… 众人皆是无言,谨慎的注意着四周的情况,但是,那奇怪的笑声再也没有出现。 “不会是,真有山间祟物吧,我听说山间灵气很重,这破庙却是经久无人。那脏物,是不是就在庙里。”卿歌幽幽的道。 “莫要胡说。”我浅应一声。虽然,昨天听了站人家讲了破庙的事,但那些也只是她听来的,民间传言最是虚妄,不信也罢。 无故反常即为妖,这庙中却是有些古怪,但我总觉得。搞怪的另有原因。 “莫要恐慌,咱们不去后殿了,就再次围成圈,原地休息。”轩辕宸一声令下,众人应诺,很快便收拾出一片空地,有侍卫冒雨出去弄了柴火,勉强点了一堆篝火。 起先大家都很紧张,个个正襟危坐竖着耳朵听周围情况,但是几个时辰过去了,除了庙外雨声,和瓦被吹落的声音外,其他什么也没发生。 又这么坐了两个时辰,大家都有点累了,便纷纷退后,找可依靠的地方休息。 我和轩辕宸坐的位置后正好是个柱子,他便后退了一些,让我靠在他肩膀上。 庙外的雨下了了一晚,哗啦啦的扰人睡眠,我一直闭着眼,却是快天亮时我才睡着,迷迷糊糊的,我梦见有个白衣女子飘到我身边,轻抚了一下我的脸。然后扯唇一笑,漏出一口白森森的牙齿。 我也是那是梦,浅醒过后深深睡去。 “小丫头,快醒醒。” 耳边处传来一阵急促的呼喊,我一机灵醒神,却见轩辕宸一脸纠结的盯着我。 “怎么了?”看他神色,我隐隐觉得不对,我睡着的功夫,发生什么了么…… 轩辕宸也不介解释,只是道,“我陪你到溪水便洗洗吧。” 洗洗?溪水边…… “哈哈哈……” 我正要说好,却听旁边卿歌笑了出来。 这笑声极大,似是看到了什么惹笑之事,我觉着有点燥,猛的转头,却是发现了有些不对。 除了他和轩辕宸以外,所有人的额头,都点了一簇丹红花瓣…… 这…… 不用想,我脸上定然也是有东西的。不过…… “你为什么额头没有花瓣!”我问。 众人皆是回头,齐看着卿歌。 “哎,你们别看我啊!真不是我干的,我昨天睡的最早,什么都不知道!我的鞋还被偷了呢。”说着,他指指地面。 果然,他一只脚有鞋,另一只脚只穿着罗袜。 这是怎么回事…… 我们脸上的花哪来的,难道,和那笑声有关! “先别管这些了,寻灵狐要紧,咱们先去洗了,然后四下找找吧。”轩辕宸似是不像再提,便岔了一句,我应,出去破庙先去洗脸,回来后,众人也都洗漱干净。 卿歌将那碧绿药丸拿出来,我们便先饶着破庙寻找,两个时辰过去了,普通的白狐花狐倒是找到了两只,蓝眼双尾灵狐。却是连影子都没见到。 大家有些急躁,这时候就听卿歌道,“快看庙顶!” 众人抬头去看,就见庙的瓦堰处,正蹲着一只白色的雪狐,浅蓝的眼睛,慵懒的样子,轻轻走动间。分叉的尾巴左右摇摆,这正是那双尾灵狐! “在那,快抓住它!”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十几道影子顿时如剑一般的窜出,直飞向那庙顶。 那狐就反应也是快,还没等众人到房顶,便蹭的一窜,竟是又落到一处草坪。 “在那。快扑!”东虎那大嗓门一声令下,刚刚上了房顶的众人身子一转,这就跃下来,成大字型一扑…… “砰……”有身体砸地的声音,在看灵狐,竟是又是跑了。 它是跑了,但是众人也才刚刚跃下来,一时无法收住便一个扑着一个。折叠在了一堆, 十几个练武男子摔成一摞,那重量…… 我不忍心看,不过也还是撇了一眼草坪最下面,被折在最底下挤的呲牙咧嘴略翻白眼之人,赫然是那卿歌…… 哦,愿破庙之神保佑你…… 我很虔诚的祈祷了一声,然后忍不住。很不厚道的笑了出来…… 此处无声,暂略不言。 片刻后,众人爬起,在寻那灵狐,却是半点踪影都没有了…… “怎么办,给它跑了。”东虎怄火。 卿歌道,“无妨,我们已经找到了灵狐的踪影。只要这丹药在手,灵狐定然还会回来的,咱们便以静制动,等着便好了。” 想想他说的也对,众人这便围成一个大圈等着,但是等了一上午也不见双尾狐回来,这时候东虎提议,说肯定是灵狐看到人多不赶敢过来。 众人也都同意,这便将丹药用布条包了。栓在一根绳子放在一块空地上,然后个子隐藏起来。 树叉,草丛…… 能隐藏的地方都利用了。 但是,一直等到夕阳西下,大伙儿被山中蚊子咬了一身包,也没见灵狐跑来。 而且,天黑了,也就意味着。还得再破庙休息。 头天晚上的事,大家故意不提,如今,也是得想想了…… “你们说,早晨的事,是不是那东西所为……”卿歌幽幽的说了一句。 ☆、第一百五十九章 撕开面具,你是谁 “呜啊……呜啊……” 又近黄昏,白日里飞走的乌鸦,不知何时又飞了回来,盘旋在破庙堰角,不停的枯鸣。 众人皆都不语,气氛一时很是压抑。 这山中破庙传言诡异,昨天我们脸上又莫名其妙的呗画了东西,其中原委,还真是说不清楚。 晨起洗脸时我注意过,脸上东西乃是上好的胭脂红所画,胭脂是女子才用的东西,邪祟怎会用? 这情况,怎么想都是人为起戏。 轩辕宸的侍卫都是从中陆跟过来的,自然不会做这等事,而那卿歌似也不会如此无聊。 这山间的路碎石陈横,杂草丛里也有不少虫蚁,他捡干草编了一只草鞋,行走起来极是不便。他性格虽是乖张。也不会拿自己开玩笑的。 难道这破庙之中,还有别人? 昨夜入睡之前,我做了一个梦,梦见一个白衣女子飘飘呼呼的靠近,抚了一下我的脸。 破庙……梦,胭脂……女子…… 村中主人家说,曾有人再破庙中看见了一个白影,回去以后就各自归西了。难道说,昨晚那不是梦,而是我恍惚间看到的? 我一向浅眠,有个风吹草动立刻就醒,况且轩辕宸再旁边。练武之人皆都警觉,若是有人靠近,他定该会发现才是。 可若说警觉,所在之人皆都武功不弱,却也被在脸上涂了画…… 这究竟是怎的一回事…… 卿歌见无人回话,骚了骚头。道,“要不,咱们今天别在破庙里住了,我看刚才天边有火烧云,晚上定然不会再下雨了,不如。咱们就在外面住一晚好了。” 也好,那破庙不但诡异,还一股难闻的霉味,昨天才下过雨,外面空气却是不错,就再外面好了。 轩辕宸也是此意,便点点头,众人随身物品不多,回去破庙里取了之后,这就往前行了数百米,在树林边缘落坐点起篝火。 山间有不少野味,侍卫便捉了只野兔来烧,又菜了许多野蘑菇,煮了一大罐蘑菇汤下佐。我虽是吃不出味道,但闻着菇汤十分鲜美,便也浅饮了几口。 吃过餐食,天色已晚,好好的林间却是又起风了,众人只好寻了树干等背风的地方,依靠着休息。轩辕宸则是用披风将我裹住,坐在我旁侧。 “喂,你们过来寻灵狐作甚啊?”许是无聊,卿歌凑将了过来,十分好奇的模样。 我斜眼看他。问“你很想知道么?” 卿歌点点头“你说说啊。” 我嗯了一声,伸出五指道“五十两,我便告诉你。” 轩辕宸弯唇一笑,卿歌哼了一声,后退一点依靠在旁侧树干上,自顾的待了一会儿。又凑过来道“其实,你们不说我也知道,这双尾灵狐浑身是宝,眼能明目,耳能治聪,其血还是极致的药材,你们定是寻着灵狐医病的!” 哦……原来灵狐还有这等妙处。 是不是用灵狐医病不知道,能不能抓到灵狐,让佘冥出手救我,才是关键。 下山至今,已经过去八久日了,今日见到了灵狐,瞅着小东西当真警觉的很,想要抓住,还真不容易。 虽说卿歌有那丹药,能引灵狐过来,但总是坐以待毙也不是办法,今天已经守株待兔等了一天。若是那灵狐从此不现身岂不是浪费时间。 半月之期,除却回山顶药筑的一天和赶回去的时间,最多也只有三天时间可浪费…… 许是看出我神色不好,卿歌也没再问,不过他也不是个能闲住的人,沉默半响。又道,“咳,咱们走了一路,也算是朋友了,你们叫什么啊?” 东虎再旁边哼了一声,“我家公子名讳,哪是能随便告知与你的。” 卿歌不愿意了,“嘿,你这说的什么话,天王老子也得有名字,难道你叫公子,我就也得跟着叫公子么?” 东虎哼了一声。这时候不知是谁大喊了一句“有人!” 我寻声去看,果然见有一个白影一闪而过,向东面略去。东虎蹭的一下起身直接驾轻功追了出去,不大一会儿,他一脸沮丧的回来禀报,说是跟丢了。 “可是看清对方何人”轩辕宸问。 东虎摇摇头。“那身影极快,片刻就没了踪影,只在树丛上摘到了这个。” 说着,他递了一块白色的布角过来。我接过来看了一眼,竟是一块棉纱。 白纱,白裙…… 这样看来,昨夜还真不是梦,这人应该也是藏在庙中,那笑声和众人额头的花,定然就是她搞的鬼! 我将昨夜之事心中所想说出,轩辕宸眉间很是凝重,不过既然知到捣鬼的不是邪祟。众人也是安心了跟多。 安全起见,侍卫被分成了三组,每组夜巡两人时辰,轮流守夜。 那白衣女子刚走,料想也不会再回来,我便也不去想杂事。依靠着树干瞌上眼睛,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又是子夜十分,心口蛊虫又有异动,这次它动的有些燥,我感觉心脏似被什么东西狠狠刺了一般,疼的我闷哼一声,这便睁开了眼睛。 四下去看,篝火还燃着,旁边的轩辕宸和不远处的东虎卿歌睡的很沉,其他人亦是正在梦乡,不过…… 守夜的侍卫呢? “咯咯咯……” 夜风乍起,面前的篝火突然抖了几下,随着一声怪笑,一个白衣女子便出现在不远处。 她披散着头发,一张枯瘦的脸惨白惨白的,嘴唇鲜红如血,正是我昨夜看到的人。 何方妖孽,装神弄鬼! 我一缩眸子,这便要抖手去滑墨阙,这才发现手根本就不听使唤,全身更是一点力气都没有,我想去唤轩辕宸,张口连声音都发不出来。 糟糕,着了道了! “咯咯咯……” 那女子又是一声怪笑,身子一轻就飘了过来,站在篝火旁,慢慢的滑动着左手,抚摸着手里一团白绒小畜。 那小畜似是有些怕火,猛的抖了一下尾巴,脑袋一转对上我的眼睛。竟是蓝眼双尾灵狐! 白衣女子慢慢的凑将过来,用手轻轻的抚了一下我的脸,猛的一下靠近,呼的对我吹了一口气。 我身子不能动,自然无法躲开,只觉得一股怪异的腥膻味钻进鼻子里,脑袋瞬间就混沌起来。 她继续笑着,转而去看旁边卿歌,亦是伸手抚了一下他的脸颊,卿歌一动不动,半点直觉都没有,看来大家并不是睡的实…… 我咬着牙。努力让自己意识清醒,但是脑子越来越空,我看到她拽着卿歌站了起来,随后,便在无意识。 不知是过了多久,心口蛊虫的位置急跳了几下。随即一阵嗜咬的疼痛传来。我一个激灵转醒,眼前一片黑暗。 试着动了动身子,意识清醒了,但身体还是不能动。 我正想用力量探探情况,却听咯吱一声开门声,有月光传了进来。我看到那白衣女子拎着一个侍卫进来,先丢在地上,又用绳子将其绑了,然后扔到墙角处转身又要出去。 我这才看清,我们竟是又被她拎回了破庙,本想偷偷看看轩辕宸在哪。那女子却停住了步子,猛的转身看过来。 我赶紧闭上眼睛,怂着头,装成无意识的模样。她站了一会,不知拿了什么东西,一转身似就到了我面前。 肩膀被推了一下,一根绳子便绕到了脖颈处…… 她动作略有粗鲁,绑我手的时候,还特意嗖了一下,我的玲珑怒弩和墨阙都被搜出,被她一并扔去奉像下。 等到将我捆结实了,她咯咯的怪笑一声,退后两步将一个男子拽起,我偷眼去看,正是昏迷的轩辕宸。 她凑近了仔细观量着轩辕宸,突然出手在他脸上一撮,在一扯…… 刷的一下,轩辕宸的面具就被她扯了下来。 月光从庙外钻进,轩辕宸俊郎英气的脸便现了出来。那女子将脸凑近轩辕宸仔细打量,然后竟然伸手在他脸上轻抚了一下,然后咯咯笑了起来。 笑着笑着,她似乎想到了什么,猛的转脸过来,用手捏着我的耳下用力一扯…… 面上一凉,我的面具便也被扯了下去。 无意识的闭着眼睛,感觉一股腥膻之气靠近,定然是她又将脸靠近过来了。 我以为她又会过来抚我的脸,但她没有,那股腥气只停了一瞬间,便离开了。 不敢睁眼,我想了想,终是贯传精神,用力量凝神去看。 我看到他走到了卿歌的面前,蹲下身凑近他的脸,然后捏住他左脸的一个边角,轻轻一搓,在一扯,一张俊气的脸便现了出来。 浅山有雪惹寒霜, 世有公子塞梅香。 英眉飞,浅唇平。 我曾看过几国皇室中人的白描画像,虽说经年间,容貌会有变化,但我依然一眼就认出来了。 这人…… 是拓拔洪的亲弟弟,南疆最有可能为皇的皇子。 南疆五皇子,拓拔卿! ☆、第一百六十章 忘情丹 拓拔卿,他竟然跑到离境来了! 哦,对了,我想起来了…… 南疆皇子以王子为称,这位五皇子早在几年前就因俊美贤孝,而被封为卿俊王。 我听说,南疆郦皇后早年间曾染过风寒,后来便落下了迎风浅咳的毛病。 传言南蛮帝后甚是恩爱,南帝曾经还发过皇榜,举国寻找能医好郦后浅咳的神医。据说揭皇榜的有不少,但是能医好郦后浅咳的,却是没有。 他仁孝之名远博,此番定是为了郦后之病,才来寻灵狐的。 还真是冤家路窄,在这种地方,都能碰到南疆蛮人! 虽说,我私人与拓拔卿并无过节,但是,拓拔洪这小人出而反而,取了赫连云裳后又挑起战乱,又在杀场纵马踏过苏霍。 奇耻大辱。国仇家恨。 无论是那一条拿出来,都够让人愤恨半天了。 我对南疆蛮夷,没好感! 那百衣女子看到了拓拔卿的脸,有时是咯咯咯的一阵怪笑,随意的将那面具一丢,起身便又飘出了破庙。 凝神去看,她已经将所有人都拎进来了。出了破庙后,她一路往北行去,看模样,暂时不会回来。 心口蛊虫一直猛烈的跳动,我感觉力气正一点一点的恢复,上次中了何缈的蝶恋花后,我先是燥热了一小会儿。然后也是感觉蛊虫在跳动,后来就感觉不到那蝶恋花之毒了,我能这么快清醒过来,估计也是这蛊虫的效果。 就这么闭眼等了一会儿,直到蛊虫安静了,我试着动了一下,发现虽然身体依旧无力。但是却真的能动了。 感觉双手已经被绑麻了,我先是自己活动一下,待有了知觉,赶紧去挣绳子扣。 这白衣女子也不知为何,绳子缠了一扣又一扣,我挣动了半天,绳子只是微微松动了一小点。 她走的时候没关庙门,墨阙上的宝石正闪着幽光,我赶紧起身想将墨阙捡起,脚上却用不上劲儿。 看来,我身上的蛊,对抗不了这种毒。 “嗯……” 不远处的轩辕宸吭了一声,眼皮轻动,似是有了醒来的迹象。我心下一喜,赶紧唤他。 “宸哥,宸哥快醒醒…” 我小声呼唤了半天,他除了吭那一声后便再也没了动静,我还想再唤,远远的又听到脚步声,赶紧又闭上眼睛,没多一会儿,果然是那白衣女子回来了。 蛊虫之前跳的厉害,我也不敢再用力量,无力的垂着头,却听那女子咦了一声,然后脚步直直的向我走来。 她站在了离我很近的地方停住,然后便无声无息,我怕她发现我醒了,便故意放轻了呼吸,谁知她却是咯咯笑了,开口道,“不用再装了,我知道你醒了。” 她的嗓音很难听,言语的时候,声音就好像琉璃片刮铁板一般。刺的人耳膜很是难受。恨不得使劲儿甩甩头,将这声音甩远。 不过,我不敢动,我怕她只是使诈,试探我是否醒了。 她哼了一声,“中了我的千秋醉,竟然能这么快醒过来。小姑娘,你可真是一身好本事,说,你师父是谁!” 师父,什么师父…… 我很是不解,不过也知不能再装了,便抬起头,不动声色的望她。 之前混沌,我没太注意,此时去看,这女人的一张脸根本不是涂白的,而是本身就那么白,唇也不是涂了胭脂,本身就是那么红。 在加上她头发枯黄,瘦骨粼粼的,手腕和脖子各带了两圈白骨穿成的链子,真就像是一个厉鬼一般。 “谁让你看我的,不许看我!”女子眼中突然现出暴怒,周身爆出一股寒气,衣衫枯发皆是无风自舞随之一股掌风便击向了我心口。 我虽是恢复了些力气,但是内力却没恢复。生生挨了一掌,感觉五脏六腑都震了一下,蛊虫猛的一动,一股逆血便吐了出来。 “咳……咳……” 我无力的咳嗽两下,虽然心口有点疼,但感觉并没伤到心肺。可是蛊虫没有在动,不会是死了吧…… “呵……我就说。怎么可能会有人能躲过我的千秋醉,原来身上有子母绝情蛊,是佘冥那老东西给你下的吧。” 白衣女子淡淡的撇了一眼我呕出的血,哼笑一声。 这功夫,我已经没时间计较他说的什么蛊,或者什么老东西了,冷眼问她“你是谁,要做什么!” “咯咯咯……” 她怪笑一声,“你们不是过来捉灵狐的么,怎么,佘冥那老东西,没跟你们说那灵狐主人是谁么?” 灵狐主人?难道灵狐不是有很多么? 白衣女子撇了我一眼,了然道,“呵……真是一帮蠢人。这双尾灵狐世间罕见。你以为是随便说有就有的么?就是多了一些你们这样的蠢人,天堂有路不走,非往我的帽堰山中走,这是扰的这山间不静!” 她哼笑一声,一招手,从破庙后面窜出一道白影,嗖的一下钻进她臂弯里。 蓝眼。双尾,是灵狐! 那小狐似是觉得我再在看,掉转脑袋望来,淡淡的眸色,似是晕着无尽冷漠。 白衣枯发的女子随意抚了几下狐毛,开口道“既然你醒了,游戏便就开始吧,这游戏,我可是最喜欢了呢。” 说着,她一挥手,自袖间飘出一股淡蓝色的粉末,正好飘到轩辕宸的鼻端,他眼皮微动,随即便幽幽醒来。 “小丫头!” 他略一抬眸间便也是明白了情况。转头唤我一声,似是想要起身,却是差点没载倒,他眉间一凝,马上沉息,似是想用内力,却听那女子枯催的声音说道“不用费力气了。千秋醉和蓝惘河加再一起,你越是用内力,便越会将毒逼进骨髓,毒还没逼出来,你就便死了。” 几乎是她刚说完,轩辕宸唇色就变成了青色,隐隐还开始泛紫。我赶紧道“宸哥。快停住,别再运功了!” “噗,咳咳……” 轩辕宸急咳两声,脸色十分不好。 他看了我一眼,又撇向抱着灵狐的女子,眸色沉了一沉,道“前辈。你我无冤无仇,小子自认从无冒犯,前辈何故如此” “呵……” 女子怪笑,抚了两下狐毛,“终于有个开眼的,叫声前辈了。” 轩辕宸不语,就听她道,“谁说你们没有冒犯,你们不是想要抓灵狐么?有这等想法,就是冒犯!” 说完,她又是一展袖口,又一股蓝烟飘出,不远处的拓拔卿猛的一机灵,这便睁开了眼睛。 他坐的位置。刚好正对着我,所以他第一眼没有看到白衣女子,而是看到的我。 “是你!”拓拔卿先是一愣,随后眼睛就亮了。 我冷眼望将过去,就听他道“苏倾沐,真的是你,想不到你我二人竟是这般有缘,这样也能遇见,哈,太好了,倾沐姑娘,卿歌很是仰慕姑娘你呢!” 他认识我? 此想法一出,连我自己都想笑。 他自然是认识我的,麦城一站。我引狼破他南疆大营,又除了细作使其大败孙山。 苏倾沐的名字应该在就在南疆传开了,我的样貌,他们定然也是知道的。 许是见我脸色一直冰冷,他竟然直接开口道“倾沐姑娘,卿歌很欣赏姑娘才气和勇气,一直都想见见姑娘,没想到,黄天不负苦心人,你我二人,竟然能在这里相见,当着是长青天显灵,你我有缘啊!” 我略一憋眉,就听那白衣女子怪声道。“哎呦嗬!这便有意思了,见到小情人了?这笑的好真实欢喜呢!” 她的声音本就难听,这会儿又故意掐了嗓子,入耳就像两个刀子的封刃相互摩擦一般,着实让人难以忍受。 拓拔卿先是痛苦的闭了一下眼睛,在睁眼时,这才后知后觉的看清状况。 “喂,这位白衣大姐姐,你是谁啊?”他问。 白衣女子似乎挺喜欢这称呼,竟然咧了一下猩红的嘴唇,道,“我是谁,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你们不是想要我手中的蓝眼双尾灵狐么?” 似是感觉主人呼唤,灵狐轻轻的甩甩尾巴。 拓拔卿眼睛又是一亮。 他也不是笨人,见着状况,神色也便沉了下来,问“白衣大姐姐,你想怎样?” 女子道“也不想怎样,就是这山中越发的静了,当真是无趣,你们便于我玩个游戏好了,若是我心情好,就将这小畜给你们。” “前辈说的是何游戏?”轩辕宸问。 “当然是能得灵狐的游戏喽!” 女子怪笑一声,上前两步上下打量我,又转眼去看拓拔卿,问“.小子,你可是仰慕那位姑娘?” 拓拔卿点头“却是仰慕!” 女子又问轩辕宸,“小子,你可是也喜欢那女娃?” 一提到我,轩辕宸的眸色便柔和了很多,他转头望向我,微微弯起了唇角,“此生,非她不娶,一生一世一双人,海角天涯。” 山风吹过,落地有声。 虽然听他说过很多次这样的话,再一次听到,心,也还是跟着急跳了两下。 一生一世一双人。 得君如此,此生真是无憾了。 我对上他的笑颜,亦是弯唇一笑。 呼…… 风吹过,无言胜万语。 “咯咯咯……” 女子又是怪笑一声,随即周身又是爆出一股寒气。 她恶语道“哼,还真是一对小鸳鸯,可我毒九娘平生最是看不惯这般鸳鸯比翼的模样了!” 她执袖一扬又一抓,我的墨阙便被她抓在手里,在一甩手,刀子就被扔在拓拔卿旁边“你不是想要灵狐吗?” 拓拔卿点头。 她又问“你喜欢那姑娘?” 拓拔卿脸色一窒,虽是没有回答,眸色却隐隐有些复杂。 “那好,你去取了那小子性命,我在给你一颗望情丹,给了姑娘服了以后,不但前尘往事皆都遗忘,还会死心塌地的爱上你!” ☆、第一百六十一章 有此唯一 忘情丹,忘情忘爱忘所有,总有千般轻易,一颗丹药下去,也成虚枉! 我一缩眸,使劲儿挣着绳子,怒喝道“你这疯子!!” “疯子么?若是九娘我高兴,还可以更疯一点的。”女子慢悠悠的抚着狐背,猩红的唇咧着,很是开心的模样。 “你!” 我气极,感觉心口蛊虫位置猛的动将一下,似乎又恢复了些气力。忙是一边做出愤恨的模样,一边在后面用力的挣脱绳扣。 女子瞟这拓拔卿,道,“小子,你还犹豫什么。在不动手,你大姐姐我可是会改变主意的哦。” 拓拔卿低头看了一眼墨阙,又抬头看了一眼我和轩辕宸,没纹丝未动。 白衣女子哼了一哼,不噱的道,“真是个无胆鼠辈,手起手落,得了灵狐,又得美人,这么便宜的事放在眼前,有何可犹豫的。” 说完,她又是一挥袖子,我隐隐看到一股粉烟扑出,拓拔卿喷嚏了一下,随即好像恢复了力量,他眸色一晃荡,竟是低头,拿起来地上的墨阙。 “咯咯咯……这就对了嘛,你过去,直接往他心口刺,然后,灵狐就是你的了……” 她的声音突然兴奋起来,拓拔卿听后,竟是将两手握向墨阙。横向一拔。 “呛……”的一声,剑鞘分开,一股寒光乍现。 “不要!”我大声惊喊。 轩辕宸虽然没被绑住,但他刚才强行运内力,似是反嗜了心脉,洗脸脸色很是苍白,根本无半点反抗。 我的绳子也还没挣脱,若他真的出手。我不敢想那后果是什么。 “卿歌,不要!” 也顾不得其他,我用尽所有力气,猛的从地上站起,“卿歌,别听她的,你会后悔的!” 卿歌果真停住了动作,抬头像是自问一般,浅声问道,“后悔?” 我点点头,努力站直身子道,“卿歌,你之前说,你仰慕我的才气和勇气,那倾沐切问一句,你因何而知倾沐有才华,有勇气的?” 拓拔卿道“麦城一役,倾沐姑娘之名,纵观列国,谁人不知谁人不晓,卿歌赏识有勇有谋之人,多加注意,自然知得姑娘才华。” “那就是说,在此离疆之前,你并未见过倾了?”我问。 他点点头,眼神热烈的道,“但这并不妨碍卿歌的仰慕,卿歌早已看过姑娘画像,姑娘容貌,早已印在心里,日日夜夜,我心思之。” 我未理会他眼中热烈,冷声回问,“也就是说,你并未见过倾沐,所有事情,皆都是听自别人口中,心中腹化而来了?” 拓拔卿一愣,解释道“不是的姑娘,卿歌……卿歌……” 我微微一笑。打断他道,“咱们暂且你说是不是腹化,既然公子有心倾沐,那倾沐便问将一句,公子可知,倾沐喜欢吃哪家的烧鸭,爱喝什么味道的花酿,喜欢什么颜色的衣衫。最爱什么鲜花?” 拓拔卿不语,我继续道“那倾沐再问公子,春夏秋冬,倾沐最爱那一季?梅竹菊兰,倾沐最爱哪一花?倾沐喜欢谁的丹青,最爱哪人气节,喜静还是喜闹,心中想要的日子,又是如何模样?” 拓拔卿眼神深沉了些许,道,“这些卿歌却是不知,但只要姑娘愿意,卿歌非常愿意了解。” 我微笑了一下,道“公子,倾沐并非此意。与公子说这些,只是想告诉公子,情之一字,讲的乃是情投意和,远在天边不是情,近在眼前才是意。 我与他虽未婚许,但有些事情早已深刻心底,取之不得,替之不得。 今日你杀了他,就算我服了忘情丹。与你再一起了。执念于心,你得到的,也并非倾沐真心。还请公子多加思量。” 说完,我颔首一礼。 “小丫头……”轩辕宸轻唤一声,漂亮的桃花眼里,慢慢的柔情。 远在天边不是情,近在眼前才是意。 轩辕宸,你听懂我的心了么? 拓拔卿望着我。又去看旁侧的轩辕宸,眸色深浅几经变化,最后,竟然是笑了。 他面具下的脸十分俊郎,朗笑之下,大有清风抚花之感。 我拿不准他再笑什么,只是不动声色的看他,那白衣女子半响无语,这会儿却是怪笑一声。 “呵呵……还很是情意绵绵呢。不过要我说,这些情啊意啊的,都是虚话,忘情丹一服,你又多爱你的情郎,就会多爱另一个人……” 拓拔卿收起笑颜,望了一眼手中匕首,将其轻轻转动了一下。转而问“这位白衣大姐姐。除此之外,就没有其他方法了么?” 她哼笑一声,抚了几下狐背,侧眼不耐烦的道“真是多话,你不是想要灵狐么,还不动手!” 卿歌点点头,意味深长的看我一眼,与她道。“卿歌却是想要灵狐,但是,大丈夫,取而光明磊落,夺而正大光明。如此取人性命,趁人之危的宵小作为,非卿歌所谓,卿歌。实难从命!” 说完,他伸手一抛,墨阙垂直滑下,刃身扎入地面。 “哈……宵小?这么说,你是君子了?哈,好!毒九娘我最喜欢君子了?所有的君子都该死!”她薄怒一声,猛的挥出一股掌风,正中拓拔卿心口。 “呃……”他猛的后飞了出去。砸在其中那尊半截的奉像上,又重重的摔在了地上。 “咳咳……” 拓拔卿痛苦万咳了两声,应尽力气想要支起身子,却是使不上力,咚的一下滑到地面。 他将眼睛看向我,咧嘴扯出一个笑,随即,便喷出一口逆血,无力的趴在地面上。 “卿歌!”我略一皱眉,随即冷眼去望毒九娘。 此人性子多变,前一刻还是笑的,下一刻便如此暴怒,她这会儿伤了拓拔卿,下一会儿,谁知道她又会做什么…… “咯咯咯……” 果然,那女子怪笑了一会儿,转而又望向了我。 抚了几狐背,她道,“小姑娘,既然那君子不想杀你的小情郎,那么也罢,我便成全你。你这就去把那小君子宰了,灵狐,我便给你们了。” 呵。又打我的主意了么? 我冷眼望将过去,“若我说,不呢?” “不?”毒九娘撇撇嘴,“很简单的,我便将这灵狐掐死好了。” 说着,她枯手猛的一提,一把抓起了灵狐的脖子。那小狐捂呜呜的咕叫几声,不甘心的蹬着小爪子。 我撇将一眼,哼道“用只灵狐做威胁,你以为我会怕么?” 她点点头,道“你却是可以不怕的,但是,若我告诉你,这整个离境,除了我手里这只小畜生,便再也找不到第二只灵狐了呢……” 什么意思…… 她咧着猩红的唇一笑。将小狐提到眼前,漫不经心的戳戳它鼻子,小狐被掐,本就难受,被这么一戳,便就发出不乐意的咕咕声。 “咯咯……我毒九娘看上眼的东西,需得独一无二才行,人。东西,哪怕是只小畜,都得是这世间唯一的才行。这山间,本来是有百十多只双尾狐的,但我看着碍眼,就留了一只喜欢的,其他的,都让我捏死了呢。” 百十多只,她竟然都捏死了! “不但这里的让我捏死了,这整个离疆的双尾狐,都让我捏死了。这灵狐活的才有药性,死了就连吃肉都有膻味,我若是失手捏死了,你说,你怕不怕呢?” 这个疯子!我微一缩眸,冷冷的望着她。 “你想的对,我就是疯子,可是你能耐我何!”说着,她又用力的掐了一把狐脖,小狐猛的蹬腿,似是开始窒息了。 其实在与拓拔卿对话拖延的功夫,我已经将束住手的绳子解开了。蛊虫的关系,我的力气大部分都恢复了,这功夫,我完全可以趁其不备,一步冲过去,先夺灵狐,在扼其喉咙。 但是,这人轻功出乎寻常,随手一挥间,袖中便飞出毒粉。我的兵器被她嗖走,硬碰怕会吃亏,此人性子诡异,若是一击不成,这庙中众人怕是都得葬在此地。 得想办法,将其一击致命才好! “呜啊……呜啊……” 庙外突然乍起两声鸦哭,月光似是瘾进了云中,视线突然暗了许多。 “呜啊……呜啊……”又是两声鸦鸣。我心思一动,侧眼轻瞟向庙外,庙外的树随风摆。树干的阴影处,似有什么东西正随风摆动,如鬼魅一般…… 如此,甚好! 我不动声色的垂下眸子,思量一番,然后抬头道,“也好,那就依你之言。我杀了他后,还望你言而有信,将狐给我。” “咯咯咯……那是自然。” 女子怪笑一声,随即转眼去看拓拔卿,讽声道,“你看到了吧,你的君子之心,换来了什么?现在换来人家要杀你!你现在。是不是后悔刚才没有动手呢?” 拓拔卿无力的抬头,竟是微微一笑,随即,竟是闭上了眼睛。 “迂腐之人,活该被你的蛇蝎心肠的小姑娘送上路。”那女子吃了个软羹,怒哼一声,转而将灵狐放回怀里,又是抚摸了起来。 风突然大了起来,我背着手,缓慢走近拓拔卿方,蹲身捡起墨阙,似是无力的虚弱退后两步,望着拓拔卿道“卿歌,你别怪我,我逼不得已的!” “咯咯咯……” 女子听此,怪笑了出来。 我眸色一愣,脚下一闪而今,甩开束手绳索,按机关将墨阙弹至三尺,一记绝杀招式飞出。 于此同时,一道黑影自庙外闪了进来,如流行一般,直飞过来…… ☆、第一百六十二 等你 墨阙,兵器中的小巧至宝,短刃灵巧,长剑锋利。 毒九娘想不到我会突然反水,纵使她轻功了得,躲闪间也是略慢了半拍,本事追向她喉咙的墨阙尾略有一偏,落了半分,在她肩膀上一滑,便留下一道深深的伤。 “呃……” 她痛呼一声,后退半步猛的要挥袖口,动作却停住了。 她不可置信的低头去看,心口处的白衣,已然韵开一片殷红。浓烈的腥气扑散而开…… “你……咳……”她捂住心口猛的回身,一身黑衣的男子立在他身后,手中那把青松古剑,正滴着血。 铭奇! 再他学第一声鸦叫的时候,我便有了觉察,我早已算准,纵使她躲过墨阙的攻击,定也躲不过铭奇的偷袭。 两相夹击,要的就是她的命! “你以为,杀了我,就能得到灵狐了?做梦!”毒九娘阴笑一声,猛的一惯,手中白狐啪的一下摔落在地,那狐儿连生息都没有,就直接不动了。 “不!”久未动声色的轩辕宸痛呼一声,想要伸手,身子却歪了下去。 他此时面色早已铁青,唇已经成了暗紫色,我一惊,赶紧过去扶住他,“宸哥。你怎么样?” 他摇摇头,望着地上的白狐,眼中隐有绝望之色。 唯一的双尾狐,被惯杀了…… “想在我手里夺东西,下辈子吧!”毒九娘阴狠的一笑,身子猛的摇摆,几乎站立不住。她瞟了一眼轩辕宸,却是笑的更大声了。 “哈哈哈,我毒九娘临死前,还有这般俊美的少年你陪我去奈何,真是不亏呢!” “你说什么!”我将剑抵住她脖颈“你这疯女子,把话说清楚!” “说清楚,我凭什么说清楚!”毒九娘哈哈笑着“他就要死了。你们不会在一起的,不会的!” 我眸色一深,心中起狠,猛的将墨阙一转。 伤我轩辕宸,要你性命! 噗…… 她嘴角吐出一口逆血,重重的向后倒去。 心口蛊虫的位置急跳了几下,像是那虫在嗜咬着我的心脏,痛的厉害,我退后两步。 “姑娘!”铭奇赶紧上前,我费力的摇头,本想让他去看轩辕宸,却是撇见地上被惯死的小狐爪子突然动了两下,然后身子一滚,嗖的起身脚一蹬就窜出了庙门。 事情来的太过突然,我先是一愣,随即便听轩辕宸喊道,“铭奇,快捉灵狐!” 铭奇反应奇快,几乎是他喊话的同时,脚下一展,身子便如剑一般的冲将出去。 “咳!咳!”轩辕宸咳了两声,我赶紧过去抚住他“宸哥,你没事吧?” 轩辕宸摇摇头,努力扯出一个笑,“放心吧小丫头,我没事,那人乱说的,我是强行逼毒伤了筋脉。等捉了灵狐,回去药筑,让佘医仙开两副药就好了。” 我还是有点担心,但这会儿,铭奇却是回来了,他急略进来,手里。正抓着那只蓝眼双尾狐。 “小丫头,你看,狐找到了,你有救了。”轩辕宸弯唇一笑,然后眼略迷离,浅靠在我肩膀上,“小丫头,我有点困了,让我歇一会儿。” “宸哥!”我心中起急,赶紧去探他的呼吸,简直微弱的很! “姑娘,这是我从药筑下来的时候,佘医仙让我交给你的,说有救命物,让你赶紧打开。”铭奇一下想到了什么,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布囊递过来。 这布囊很空,里面只有一张纸,一个蜡丸,还有一个青花瓷小药瓶,我先将折纸打开,上面只有几个字:瓶中千秋醉解药。闻之可解。药丸可解百毒,遇险服下。 千秋醉的解药,这么说,他知道毒九娘的事? 我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什么,总觉得有些地方有点不对,不过,这会儿也不是想这些的时候。我赶紧捏开蜡丸,将里面一颗粉红色的小药丸拿出来,塞进轩辕宸的口中,铭赶紧递了水囊过来,拖着他的头,灌进口中一些。 大约过了盏茶功夫,他紫色的唇慢慢回转成红,脸色也好了很多我探了一下他呼吸,平缓有力了许多。 呼,幸亏有这东西。 我略是放心我一些,又将那瓶子打开嗅了一下,一股恶辣恶臭之味钻进鼻中,呛我眼泪差点没出来,不过嗅过只后。头脑庙明显清明了许多,我便将瓶子给了铭奇,让他先将重侍卫松绑救醒。 “哎,这么回事?” “是啊,我记得,我刚才守夜呢,怎么跑破庙来了……” “咦。我怎么在这呢……” 众人醒了后先是诧异,随后也便明白了情况,这功夫轩辕宸脸色已经彻底恢复了,铭奇等人便用身上批风叠在一起,做成简易的铺盖,将他放在批风上。 “姑娘,那个人。要不要救?” 待到一切收拾妥当,铭奇将那青花瓷瓶递还给我,指了指载在奉像下面的拓拔卿。 他出了湘离城就顺另一条路去往药筑了,所以不认得卿歌,他来的时候,那毒九娘正让我杀他,他定是猜不准敌友了。 我望了一眼轩辕宸。他似乎是睡着了,这才走向拓拔卿方向,他这会正靠坐在墙边,嘴角还有血渍,脸色十分虚弱。 “给,解药。”我将瓶子递过了去,他微微一笑。借过去嗅了一下,随即便咳了两声,没一会,他似是恢复了很多从地上站起。 “他没事吧?”卿歌望轩辕宸方向看了一眼。我睡没事,他便嗯了一声。 半响,他道,“能陪我,出去透透气么?” 我嗯了一声,先一步浅行出了庙门,立在一颗残树下。 此时天边乌云散开,一轮残月高挂,偶有夜鸟轻啼两声,分外静怡。 “咳……”他似是有些不自然,轻咳了一声。 “你有什么话想说么?”我问。 他沉默半响。尴尬的道,“对不起啊,我……” 我微微勾唇,“你是在为,之前没杀了他而道歉么?” 他一楞,随即便笑了。 我亦是微微一笑。 不管他是否起过杀心,最后,他毕竟将便匕首仍了。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不管怎么讨厌,他,也算是有有些君子之风。 山风清荡,我二人良久无言。 “你知道我是谁,对么?” 我不语,只是看着望着远处的溪流。 他笑了一下,沉默了一会儿,又是问道,“倾沐姑娘,我想问你一件事。如果刚才,援兵没有来,你也没有偷偷解看开了束住手的绳子,无关身份,不想其他,你会不会杀我?” 如果没有来…… 月色中空,银光如洒。 我将头抬了一些,望着天边的缺月。 虽然,他没有杀轩辕宸,算起来也是个君子,但是…… 我想活着,我想一直陪在轩辕宸旁边。 没有灵狐,我便不能回去交差,便不能完成第三件事,让佘冥给我医病。 如果他和轩辕宸之间选择,我自然还不犹豫的选择轩辕宸。 得一人心,暮首白发。 执一人手,看尽琼花。 为了活着。我也许,会杀他吧…… 拓拔卿一直注意着我的眸色,见我一直不语,他似乎也是知道了答案。 “真羡慕,他能有你般的红颜知己,得卿如此,生无憾事。”他沉默良久后。轻笑了一声。 我亦是微微一笑。 是我有幸遇见了轩辕宸,他为我做的,远比我要多。 我二人又站了一会,他竟是又问“你们要那灵狐作甚,可是有谁病了?” 我便将自己的身体情况说了出来,说我这病只有佘冥可医,但他点名想要山间灵狐,当然我没说何缈之事。 听完后,他点点头,然后直接说明了他来离疆的目的。 和你我之前想的差不多,他果然是为郦后的浅咳之症而来,末了,他问我“既然,这离疆只有一只双尾狐了,你们又不知道佘医仙抓它何意,可否让我跟你们同去药筑?” 他若是随意扯谎,我便就不应了,但他实话实说,我倒是欣赏他的坦荡。 他是挑起战乱的敌国王子,我是西祁郡主。 论起来,我应该出手杀他,但这是离疆,不是西祁。 那些东西,就暂且放一放吧…… 我道,“路是大家的,你想如何走,自然无人拦着,随你就好。” 拓拔卿点头算应。 话也说完了。我这便转身想要回去,他却是又道,“倾沐姑娘,卿歌之前所言,并非信口胡言。君子成人之美,卿歌不会破坏你二人之间的情意,但若有一日,他待你不好,不管你嫁他还是未嫁他,卿歌心里,永远都有姑娘的位置。 南疆不比你们西祁,南人不在乎所爱女子是否婚许,只要是心里喜欢的,哪怕你与他成婚生子,照样也可娶来。” “谢谢,不用了。” 我微微一笑,大步往庙中走去。 一夜不表,次日轩辕宸醒来。 他的毒似乎已解了,灵狐到手,一行人这便接快马加鞭,行至断崖药筑。 天不作美,一路竟总是下雨,好在时间充裕,终于赶在约定时间前的半个时辰,到了药筑。 ☆、第一百六十三章 让她留下 连着下了几天的雨,晨起万里无云,佘冥正躺在药筑门口的藤椅上晒太阳,铭奇将装了灵狐的笼子递过去,他起身撇了一眼,点点头道“很好,活的。” 何缈首级,双尾灵狐。 半月之期已到,该做的两件事皆都圆满完成,接下来,就该是替我解蛊,然后去办第三件事了吧。 似乎知我想法一般,佘冥道“蛊不急着引出,放你身上,只有好处,没有坏处。且是先办那第三件吧。” 我点点头,“也好,第三件事是什么,先生且是说说看。” 佘冥面色略是微赫,迟迟也是不语,轩辕宸似是了然了什么,回手支退跟随过来的东虎铭奇,本是想让拖拔卿也走远点,但这人就跟看不懂眼色一般。乐滋滋就是不走。 还在佘冥也没在计较,便将想让我们做的第三件事缓缓道来。 他讲的很慢,也很详细,林林总总的说了好些,最后,我终于是明白他为何让我取何缈首级,又取灵狐了。 事情是这样的…… 山中药筑枯味,所以他经常下山行游。看到有趣顺眼的人,若是有病,他好心提醒一句,若有信者则好,不信,也随他们。 有一日,他行至附近一城,正好看见一个小偷正在偷一个老叟钱袋,本着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态度,他并未理会。 但是他未理会,旁边一个姑娘却理会了,那女子大喝一声,蹿上去就要抓贼。贼人受惊之下,自然撒腿就跑,那小姑娘便随之追了出去。他心有好奇,便也追过去看,正敢上那姑娘于贼人在小胡同里拉扯钱袋,许是有些急了,那贼人竟是从袖中抬出了一把明晃晃的匕首。 他本是不愿管闲事的,但当时情况紧急,他也边爆喊了一声,贼人慌,逃遁。 就这样,他便与那姑娘认识了,姑娘性子活泼,还很健谈,两人将钱袋还于失主后,聊了很多。 从天地玄黄,料到山川河流,从冬花夏雪,聊到奇异花草,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可以和一个陌生人说这么多话,聊到最后,他竟然发现,姑娘懂雌黄,通医理。 如此发现,让他惊奇不已,女子习医,放眼列国,可都是少之又少的,他当即对姑娘生出几分敬佩。 知那姑娘经常在街市悬壶行医后,他接连几天,皆都隐在角落去看。 那姑娘抓药的模样,为人悬丝切脉的模样,还有笑的模样…… 魂牵梦愫,浅笑回眸。 情不知所以,一往情深,他就这么爱上了姑娘。 经过好一番思量,他终于决定面对自己的心,于那姑娘说明心意。但是,也是那一天,她悬壶医诊的地方,多了一个男子。 二人眼神交汇间。万般情意缠绵。 他有些不信,一番打听下,终于知晓,那姑娘明唤乔瑾,是湘离城主的小女儿,那男名叫吴鹤,是城中一名副将,两家父母指腹未婚。早就有了婚约。 青梅煮酒十余宰,各中情意自绵然。 他看着医诊的地方,心中无限苦楚。 从湘离城回药筑后,他自己苦苦想了三天,终于也才接受了这件事。既然佳人已有芳心暗许之人,若不成人之美,便是亵渎了这么好的姑娘。 他本是,就想这么忘了的,但还是忍不住偷偷去城里看她,谁知连续几天都没见他,他这才知道,她那指腹为婚的吴副将,知他喜欢帽堰山的灵狐,上山后再没回来,后来有人在后山溪水处,寻到了吴鹤的兵器…… 他得知这个消息后,心头又悲又喜十分复杂,本事想等她恢复一些在去城中找她,谁知,得到的消息却是,东穆大军破湘离,老城主被害,全家被屠杀…… 他再死人堆里翻了一天,却是连她的尸骨都没找到。他本是绝望的,却在回药筑的路上,遇见了昏迷的她。 那天,她去帽堰山寻找吴鹤,刚好躲过了那场灭顶之灾…… 佘冥将乔瑾带回药筑,虽是医好了她,却是从不曾再见她笑过,那姑娘天天将自己闷在房里研究毒药。就想着,如何杀了何缈,在毒死山中的女子为吴鹤报仇…… 他说到最后,神色已是萧瑟,仿佛姑娘的苦,他都感同身受了一般。 世有千千结,情结难解,想不到怪医佘冥。也是被情所困。 我叹了口气,道“所以,你就让我们替你办了前两件事,为姑娘报了杀父之仇,又捉了灵狐给她,让她知道,吴鹤的仇也报了?” 佘冥点点头,“正是此意心结还需心药医,帮她报了仇,她许是会开心一些吧。” 也许是,也许不是吧…… 我轻叹了一声,没有言语。 轩辕宸便是道“所以,你让我们做的第三件事,就是,向那姑娘,表明心意么?” 佘冥脸上隐有些把自然,终是点点头,说是。 看的出,他对那姑娘用情颇深,但就怕是江郎有意,落女无心啊。 灭门之仇,殇情之痛。我皆是身有体会。 转想我自己,假如凤青鸾苟且的残活,心里除了恨,实在难有再多思量。 时隔这么久,我对当年之事都不能释怀,他虽然借我们之手替那姑娘报了仇,但是…… 奏出一曲凤求凰容易,求得佳偶,难比登天…… 若不是自小遇见了轩辕宸,若不是他给予的百般温暖,我又怎会动了心思。 佘冥似也知道情况,又是道“这第三件事,并非是让她非得同意我对她的情意,而是……”他顿了一下,道“而是,她一直想云游四海,我怕她知道了大仇已报,就离开了这里我想让你们像个办法,让她不要离开。哪怕她不接受我,能天天看到,也是好的。” “这……” 我和轩辕宸对视了一眼,心中皆是有所触动。 若说他痴,他也是够痴,若说他自私,也真是有些自私。 不过,情字面前,谁又能不自私呢。 “她就在药筑后崖,我带你们去吧。” 佘冥这便转身,绕过竹筑,又走过一处悬崖吊桥,指着前方一处一茅草庐道,“她就住在哪里。” 我浅眼去看,那茅庐搭在悬崖峭壁的边上,门临绿树。开窗便是万丈悬崖。风吹树摆,蓝天云彩,若是是身无旁骛,倒是个偷得闲散的好地方。 “呼啦……” 一声轻响,草庐的门被打开,自门里面走出一名女子来。 这女子身穿一身素衣,头未挽髻,只是再鬓角别了一朵白绢,素衣素鞋素的,还带了一方素色面纱,我心声好奇,凝神穿透面纱去看,但见她脸颊左右各有两处深深的抓狠,像是用指甲用力抓挠出来的一般,狰狞的很。 想到毒九娘那枯槁的手,我心里猛然一惊,这伤,不会是她去寻吴鹤撞见毒九娘,被那疯恶女人留下的吧! 应该是了,佘冥既然让铭奇给我们送解药,自然是对帽堰山中状况有所了解的。山中灵狐只有一只,我们要夺灵狐,自然得先杀了毒九娘,这样,乔瑾的仇,也就报了…… 这样看来,我身上的毒,他定然早有把握解开,当初说我只有三日可活,只是故意引的我们绝望,在于绝望中给我们一些希望,这样一来,我们便只有为他办事了。 为这女子,他也真是费心费力呢。 我心中思量,却也并未多加记恨。 若不是被他一唬,我也不知道对轩辕宸的情意,这也算是一谎成真吧。 我心头一触,转而望了轩辕宸一眼,他弯唇一笑,转而用手包住我的手,攥进掌心里。 许是山间风大,他掌心微微泛凉,我便展开手,与他手指交叉,紧紧的握在一起。 四目相触,山崖劲风大起,心中万般柔情。 “咳,咳……” 拓拔卿突然咳嗽了两声,我二人浅浅一笑,转眼去看,才见乔瑾已近走近过来。 “佘冥大哥,是你。”女子浅言一句,虽是蒙着面,单看眼瞳,也是清如剪水,柔若霜花,若不毁容,定然也是倾国倾城。 “哎,哎!” 佘冥应了两声,脸竟然就这么红了。许是觉得太尴尬了,便指着我们三个道“这,这些是我朋友。” 乔瑾颔首为礼,我们几个皆是回礼。 佘冥刚才与我们讲的倒是涛涛不绝,这会儿。竟是没了音,就这么立在当场。 乔瑾忘他一眼,又望向我们,开口道,“可是有事?” “有……额,没有……” 佘冥点点头,随即,又是摇摇头。 乔瑾似有不解“佘冥大哥。到底有事还是无事?” 佘冥的脸刷的红了,竟是不在说话,我终于知道为啥他将想让个姑娘留下来,算做第三件事了,就这打个招呼都脸红的状态,有些话,估计他还真说不出来。 拓拔卿有点看不下去了,从后面一推。将他推到前面,“有事,当然有事,他有东西要给你。” “哦,对!”佘冥点头,赶紧从拓拔卿手里拿过笼子递给乔瑾道,“这个,给你的。” 乔瑾一愣,接过笼子,将外面的档布掀开,里面的小狐遇光懒洋洋抬头,一双蓝眸,一对双尾。 “是灵狐!”乔瑾的眸子,瞬间就直了。 佘冥点点头,“我答应过你,会想办法为他报仇的,灵狐给你拿来了,她死了!” “哈……”乔瑾突然笑了,随即眼睛一红,豆大的泪珠就掉落下了。 “阿鹤,你的仇报了!”她大喊一声,猛的将笼子往地上一贯。 “ ☆、第一百六十四 发生什么 她惯的力量很大,似是要将下心中痛楚一同惯散一般,那装狐的住笼在地上轱辘了几圈才停住,狐中白狐受了惊吓,骤然缩成一团,半天都没有声响。 乔瑾立在那里,串串泪珠流淌,哭的好生难受。 毒九娘死了,何缈也死了,仇算是报了。但是她心中痛楚,又与谁人说。 城破了,家亡了,青梅竹马所爱之人亦是魂归奈何,这漫漫一生,她若豁达也好,若是心思有异。怕是度日如年了。 我心中略有憋闷,忍不住浅叹了一声,轩辕宸伸开臂膀,揽住我的肩膀,紫罗花的味道漫开,我似是安心了很多。 乔瑾再哭,佘冥似是心里也不好受,从袖中拿出棉帕,几次想过去帮她擦干眼泪,却都没有上前,最后,他只好上前一步,将帕子递给乔瑾。 哭了一会儿,乔瑾似是好多了,接过帕子抹干眼泪,先是直直的望着佘冥,随后,双膝一软,“噗通……”一下便就跪将下去。 “哎,瑾儿,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啊!”佘冥赶紧过去拽她,但是乔瑾执拗,他拽了几次都没拽动,最后只好蹲下身子道“瑾儿,你这是做甚,你这般大礼,当真是折煞你舍冥大哥了呀,你快起来!” 乔瑾摇头,睁开他拽着的手道,“佘冥大哥,你救了瑾儿,替瑾儿杀了何缈狗贼,报了杀父之仇,又替瑾儿杀了山中恶魔,为阿鹤报了仇。如此大恩大德,堪比皇天后土,瑾儿今生,无以为报,请受瑾儿三拜!” 说着。她立身扣首,端端正正的瞌了一个响头。 “瑾儿,你!”佘冥一脸不自在,手忙脚乱的赶紧又拽她,那乔瑾也是拗,怎么拽也不起,直到瞌够了三个响头,才立直身子。 “瑾儿……”佘冥唤了一声,面上尽是心疼之色。 乔瑾叹了一声,这才从地上站起,还未等佘冥说话,姑娘却是开口道,“佘冥大哥,谢谢你为瑾儿做的这些,原想着要亲手解决掉两人,替我至亲之人报仇,如今,仇也报了,倒也是了却一桩憾念。” 听着话头不对,我便赶紧接口道,“姑娘,仇报了乃是好事,日子还长,切莫太过悲伤才好。” 乔瑾点点头道“姑娘说的极是,仇也报了,瑾儿再无愫念,日子还长,该有所计划了。” 听她话语还算豁达,我也是放心不少,佘冥却是急了,“瑾儿,你有何计划。这兵慌马乱的,你做什么决定,可是千万要多思量一些啊。” 说完,他侧眼瞟我们三个,意思好像是说:你们快点说话啊!再不说话,来不及了! 但是这种情况下,我们还真不能说什么,只好假装没看见。 乔瑾望向佘冥。道,“佘冥大哥,你对瑾儿好,瑾儿心里都知道,虽然父仇已报,阿鹤之仇也已经报了。但瑾儿这辈子,恐难再对什么生出情意,瑾儿只想好好计划一下,择日离开这里,将以前想做的事做完。” “你,你想做什么……”明明知道答案,佘冥还是脸色铁灰的问将出来。 乔瑾道,“佘冥大哥,还记得,我以前与你说过,想要周游四海,悬壶济世的心么?。” 佘冥点点头。 乔瑾浅踱两步,望向前方悬崖,“原本,这就只是个愿望而已。乔瑾身为女子,有太多的身不由己。且不说父母在,不远行之言,但说我自己。 我和阿鹤青梅竹马,若不若不出事。我会嫁他,会为人母,也还会生出更多的羁绊。周游四海,悬壶济世,就只是个梦而已。” “但是老天爷,就是这般开玩笑,知我有梦,就夺走了我所有的东西。父母。爱人,家园……” 她声音有些哽咽,语句中无尽心酸落寞。我听着也有些堵心。老天,就是这般习惯开玩笑…… “瑾儿,你还有我,有佘冥大哥。”佘冥浅言一句。 乔瑾垂头,用帕子抹了一下,道“如今。瑾儿什么都没有了,唯有一个残梦尚留心中。若不将梦实现,又怎对的起我死去的家人,和阿鹤呢。” 佘冥摇头道,“瑾儿你莫要这样想,他们的死,不是你的错。你不要……” “佘冥大哥。”乔瑾转过身道,“大哥的情意,瑾儿都明白,但是此去种种,已然成伤,瑾儿,实在难以面对大哥的情意。” 佘冥急了,马上道,“有伤不怕,我会医病,我愿意一直陪着你,直到医好你心中的伤,别走,行吗?” 别走,行吗…… 该有多不舍,才会逼得佘冥说出挽留。藏了多深的轻易,才敢道一句留下…… 崖顶的风大了许多,吹起佘冥的衣炔,吹吹荡乔瑾松散的墨发。 这般情况,我们三人倒显的有点多余,趁了风起的空挡,便悄然退回吊桥另一侧,将空间留给二人。 吊桥一侧,两个素色身影相对,一个蒙面,一个相背。 我心中也不知是何滋味。这便转过身去,坐在树后。 轩辕宸也是不语,坐在身边握着我的手。 拓拔卿不知从哪儿捻了一根狗尾巴草,一跃坐上树枝,懒洋洋的叼着…… 约有一柱香的功夫,佘冥转身,回到吊桥这边。 “怎么样了?可愿留下?拓拔卿一步跳下树叉,凑过去问道。 佘冥不语,半响,摇了摇头,“她不肯留下,后日就要下山。” “嗨!”拓拔卿泄气的一叹,抱着肩膀靠在树上。 这番结果,其实在就在预料中。 看苏瑾言语,便知她是个七窍玲珑心之人,仇报了,她不想再拘谨自己,广阔天地,她想遨游一番,可是苦了佘冥。 情字虽好,也最是伤人。乔瑾走了,佘冥的心,怕是也跟着沉了。 “你为什么,非要将她请留下。”轩辕宸突然问了一句。 佘冥一楞,“有何不对啊?” 轩辕宸道,“自然不对。我问你,你可是非常中意她?” “那是自然!” “既然中意,而那姑娘,又心不在此,你放她走就好了。” “可是……”佘冥急了“若舍得放走,我又何苦这番思量。” 轩辕宸摇头,“依我看。那姑娘想走的想法没什么不对,反倒是你迂腐了些。她若想走,就让她走,你舍不得她,跟在身边就好,何苦费心留他,弄的大家心头都苦。” “跟在身边?”佘冥愣了。 “对,跟在身边。她去周游。你也去,她悬壶济世,你在旁边帮忙,她在哪里,你便去哪里就好。三年,五年,八年,你若真心喜欢,就一直跟着便好。” 佘冥眼中隐有兴奋,随即却是又道,“这好像不行……”” 轩辕宸侧眼一望,“怎么,你做不到么?还是,你舍不下这间药筑?” “不不不,与她相比,这药筑中所有的药草,都不及她展颜一笑,我又怎会舍不得。只是,我若跟着,她会不会不喜欢?” 轩辕宸笑了“你又不是她,怎知她喜欢不喜欢。别的不讲,她一个女子出去闯荡,你可是放心?,” 佘冥点头道。“自然是不放心的!” 我道,“既然不放心,你还有何犹豫,我看那瑾儿姑娘也是知书达理之人,你番好意,她定会懂得你不是说,会等她心中伤好么?那边守在身边好了,天长日久。她会好的。” “对,你们说的对,我这就去,这就去准备。” 一语云开,他眉间愁色顿扫,脸上愁云散去,竟然脚下生风,快步竹阁处走了。 我和轩辕宸对视一眼,会心一笑。 沾上情字,所有人,似乎都变的幼稚了很多,人家瑾儿姑娘三日后才走,他急个什么劲儿呢。 还有,不是说给我解蛊解毒么,怎么这就跑了呢…… 暗一摇头,拓拔卿回去劲捡了灵狐。我三人便往竹阁方向走。 故意磨蹭了一会儿,想着他该恢复正常了,便敲门进去,话不多说,直接说主题。 他也不多废话,直接取了诊盒让我坐下,系了丝线给我切脉。 “咦……”他疑惑一声,在次去切,脸色便是不对了。 “在帽堰山,可是发生什么了?”他问。 我点点头,发生了很多,他具体指的什么? 他道“我是问,这半月,你可曾受了伤?” 我点点头。“那日,我中了千秋醉,虽是蛊虫化解了药力。却是行动不便,毒九娘突然起怒,击我心口一掌。当时感觉蛊虫有异动,后来便恢复了。 “这就是了。”他点点头,凝神又听了一会儿,最后只说让我先住竹阁,明日再说。 我也拿不准他什么意思也没再问,这便转身要走。谁知,他却是望着轩辕宸道“你先等等,看你额眼泛黑,解毒的丹药你没服么?” “ ☆、第一百六十五 章 他日相见 轩辕宸背过身道,“可是有什么不对?” 佘冥细细看他面色,浅瞟我一眼,面色略有凝重。 我隐是觉得不对,想到毒九娘死前的怪笑和那番有人陪葬的话,心里便没了底,“佘医仙,他可是哪里不对,可是严重?” 佘冥看将一眼轩辕宸,没回我,只是道“似有毒如肺腑之貌,还好早服了丹药,毒未入心脉,你这便跟我来后堂吧。” 说完,他便起身自顾的行步,轩辕宸应了一声。也便随他去了竹阁后堂。 我隐是有些担心,便就坐在阁中等着,拓拔卿看我一眼,便也坐着一直没有言语。 约是过了一柱香的时间,他二人便一前一后行出,我上去问情况,轩辕宸弯唇轻笑道,“放心吧,没事了,我之前强行运功逼毒,虽是服了解毒丹药,却还有些余毒残留。佘医仙说并无大碍,施针醒穴后,在配以火疗和药草,便就好了。” “真的?” 他虽是面色如常,但不知怎的,我这心就是觉得不安。 他轻笑一声,“你这小丫头,宸哥何时骗过你了,放心吧,真的没事。不过……” “不过什么?” 他笑道,“没什么,你且莫要这么紧张,就是解我身上余毒需要一种草药,佘医仙说,他药筑没有草药,但后山有,我这便随他去后山,需得离开几个时辰。” “那我同你一同去吧。”我道。 他又是弯唇,“你几天没好好休息,就别跟着了,药草就在后山。我让铭奇东虎随我,很快就回来的。” 既是如此,再说就是矫情了,我便只好点头。 这功夫,已经有小药童为佘冥准备了药篓,轩辕宸微微一笑,这便唤了铭奇东虎,与他往后山行去。 药筑在山顶。后山并不太远,我送他出了药筑,看着他的背影被阳光蕴出一圈淡淡的白,衣炔偏飞中缓缓行远,那种极其不安的感觉便更加强烈了。 印象中,这种不安的感觉,曾经出现过两次。 一次是百里天祁冠储的前一天的夜里,那天晚上我怎么都睡不着,辗转反侧的,第二天才知道,百里天祁的府邸子时进了刺客,那些刺客尽是高手,一番激战,虽是有惊无险,却让差点暴露百里天祁的暗藏实力,储位险些不保。 还有一次,则是与百里天祁大婚之前,被他引去去凌波崖的途中。 已经很久,不曾有过这种感觉了,希望,不要出什么不好的事才好…… 我站在药筑门口许久,那种不安之感反而越加强烈,拓拔卿不知从哪弄了一只山狍,于后院煮了送来一碗,我却是半点胃口都没有,他似是见我心忧,便左一句右一句的在旁边找话题,到了最后,他竟然把话题引到了十公主赫连云裳身上。 “倾沐姑娘,你与和硕公主,是故友吧。” 我微一缩眸,没有回话。 一路同行。我二人和有默契,皆都不提南疆与西祁间的所有,他性格乖张,看谁都露着牙齿灿烂的笑,抛却他南疆皇子身份,却是很难让人讨厌。 不过…… 有些话题,便如同龙之逆鳞,触之则怒! “卿俊王。这山间风大,赎倾沐不能奉了。”我转身,便要往后山方向去。已经两个时辰了,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倾沐郡主。” 他叫住我,上前两步道“倾沐郡主既然是公主故友,就不想听听,公主的事么?” 云裳会有何事可说,背井离乡的和亲棋子,远离故土的皇族公主,死了之后,连骨灰灵柩都不曾运回西祁。 不过,我还真有一事不明。 按礼,云裳虽是和亲公主,但成亲后并未诞下子嗣,且又是饮鸩酒自尽的,以南疆皇室宗归,该是将她的骨灰送回西祁的。但南疆那边不但没将骨灰送回来,那拓拔洪竟然请命,将她骨灰葬于南疆皇陵里了。 若是两国交好,拓拔洪有此做法也就算了,偏是两国边疆正在争战,他将云裳骨灰放进宗陵,真是让人猜不透情况。 拓拔卿浅行两步。与我站平,问道“那个叫子扬的人,是和硕公主的青梅竹马吧。” 我心思一动,未有言语。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是道,“我于王兄自小关系就好,他这人性子直,喜欢什么。无论如何也要夺到手,哪怕是我的东西,若他喜欢了,也会是夺去的。” “就比如说,九岁那年,父皇赏了我一把精致。小弓,王兄喜欢,非要于我讨要。但那小弓我也喜欢,说什么都不给。他与我争抢不来,就夜班潜进我房间,偷了小弓,命人连夜制仿了一把。第二天,他竟然还将两个小弓一起拿来,让我挑哪一个是父皇赐给我的。” 原来,拓拔洪自小就是这般性子。 我有些累了,退回两步坐在藤椅上,拓拔卿一旋身,坐在我旁侧,继续又道,“其实王兄,是真的很喜欢王嫂的,但是,王嫂却是对王兄没有半点感情。王兄与我说过,大婚当夜,王兄掀开王嫂盖头的时候,她更是半点笑意都没有。” 我略是冷笑,“两国邦交,和亲公主究竟是何用意,大家皆是清楚,二人之前不曾了解,西祁公主凭什么笑。” 拓拔卿摇摇头道。“王兄去西祁,本来只是只是想觐见西祁皇,浅谈休战之事,求娶公主,本是王兄的私人之事。 在请妃之前,南疆和西祁已然拟了休战书。若是公主不想嫁,也大可不嫁,但她既然家嫁了,就该以夫为尊,那般不冷不热,岂不是惹人心堵。” 以夫为尊,惹人心堵…… 若想不嫁,便可不嫁…… 呵,让我说点什么好呢,这就是南疆蛮人的思想! 一切都以我为尊,一切都理所应该。 他亦是帝王家人,难道,就不知道什么叫身不由已么? 拓拔洪来又是修和,又是请娶公主的,谁知道那是公事还是私事。那种情况下,公主又怎能不嫁! 现在,他竟然说是私事了,这岂不是太过讽刺了。 要是早知如此,云裳又怎能嫁过去,现在苦了子扬,又陪了公主,南疆皇族还觉得心堵,这真是太过讽刺了。 不过,比这讽刺的,还不止如此呢! 我撇眼望向他,“虽然,你我现在离疆。本该不提大事,但既然话说到这里了,倾沐倒是想问一句,既然你说,贵国皇子很是喜欢西祁和硕公主,那后来,为何又违背休和约定,挑起战乱呢?” 拓拔卿道。“我南疆人虽是羁放,但也是守诺守信之人,若西祁没有想着筹划攻打南疆,南疆,定然不会先一步发起攻击的。一切,都是逼不得已之事。” 西祁筹划攻打,我略是一愣。转念一想,便就明白了。 既然柯亦在南疆,这场动荡,自然是由百里天祁挑拨而起的。 南疆西祁多年宿战,若真休战,用不了几年,变会恢复元气。 而他收了北离,短时间还未恢复元气,若等西祁和南疆恢复,他在想动手。时机就晚了。 所以,他便使一招坐山观虎斗,在一边看着西祁与南疆两败俱伤,等时机成熟,便跳出来来个一锅烩。 真是好一盘如意算盘。 我猜,他应该是想先吞了西祁的,但是,我去边疆后。两场胜战大伤南疆元气,他心中拿不准西祁实力,更畏惧中路的后盾,所以就暂时转移了目标,想借着求娶嫁皇妹的事,暂时稳住西祁,改把目标定向南疆。 南疆连败,军心不稳,所料不错的话,他就算尚未恢复,也会铤而走险对南疆出手。 毕竟,这是个大好机会。 若是这样…… 我微一缩眸。 他已经吞并了北离,若是在被他夺了南疆,那他可就真是天启霸主了。 我怎么能眼看着他的计划有所成功呢。 南疆已如风中摇杆,岌岌可危,他得不如我得。这么大一块肥肉,不得白不得…… 西祁多年皆是安分防守,也是时候,该扩一下版图了呢…… 我望着不远处的一小草微微一笑,心中已有思量。 拓拔卿侧目望我,眸色由浅变深,最后竟是深深一叹,起身道。“倾沐郡主,卿歌仰慕您,也十分希望可以保护郡主。但若有一天,你我战场相见,卿歌,只能将这份情意放下了。” 我没有回语,只是浅行了两步。 若有一天,听起来是个遥远的词。却也是个很近的词…… 若有一天战场相见,我自也不会手软的…… 风,越发的大了, 远远的,我看见一行人正往药筑方向行,凝神去看,为首那人,正是轩辕宸。 “宸哥。” 看着他慢慢走近,我心里一柔,轻唤一声。 他俊郎的没面上瞬间展起笑意,大步行来。 “给你的。”他笑意更浓,将一束五彩斑斓的野山花送至面前。 我接过来,浅嗅一下,微微一笑,“很香呢。” “看到山间尽是野花,想着你没看到。便是可惜了,便采来一些给你,这是连跟拔来的,你若喜欢,一会让人弄个竹盆,养在窗前。” 经他一说我才发现,这花束绑的很近,地下用布缠着,果真是带着跟的。 微微一笑,点头说好。 他撇了一眼旁侧汤肉,“还没吃东西?” 我应了一声,他点点头,拉着我的手道,“正好打了野兔,烧给你吃,走。” ☆、第一百六十六章 若我死了,忘了我 我浅应一声,与佘冥客套一句后,便随轩辕宸往后山那片阔地行去。 生篝火,烤兔。 没多一会儿,金黄油酥的兔子便就烤好了,他弯唇一笑,拽了一块最好的肉,用大片树叶包着送过来。我使劲儿我闻了一口,大口的咬了一口。 虽是吃不出味道,但这半月下来,也习惯了不少,之在心里心理想着味道不错,也能吃下不少。 “来,喝点这个。”他又将竹壶递过来,嗅了一下,是紫罗花的味道。 我浅饮一口,见他一直盯着我,怕他起疑,便转移的问他,“你们寻到草药了?” 他点点头,随意拽了一块兔肉吃着,“找到了,这会儿,佘医仙应该是在熬药。待到晚一会儿,我便过去,让他施针祛毒。” 这么一说,也真是放心不少,他便又与我说了为我解毒的事。 他说,去后山才要采药的时候,他问了解毒之事,佘冥说给我身上的毒很是奇怪。他也不清楚究竟是什么毒。于是便给我下了草蛊。 这草蛊本身便是以剧毒饲养,入体之后,便先以我身体里的毒为食,这半月时间,蛊虫差不多也将我身上的毒吸附干净了,只需找了时间,将那蛊虫引出来,在配合着喝几副药,我便就没事了。 我撇撇嘴,原来这佘冥早在半月前就计划好了,我又问可知如何才能引蛊,他则摇头说没问。 又小坐了一会儿,东西也吃差不多了,便有药童过来找轩辕宸,谁是佘冥已经煮好了药,让他赶紧过去。为他火疗祛毒。 我二人这便熄了火,返回药筑方向。 施针需得宽衣,我自然不好跟着,但也有点不放心,便就坐在门口藤椅上等着。 前几日下雨,虽是没有连夜赶路,但是为了赶在辰时前上山,昨夜赶了一晚夜路,还真是有些累了,只是想闭眼小寝一会儿的,迷迷糊糊的,在睁眼睛的时候,天已经黑透,我竟躺在屋中竹榻上,轩辕宸盖着薄被,已经在不远处的竹椅上睡着了。 感觉有点口渴,悄声走到桌子处,倒一杯茶水浅饮,竟是闻到了一阵甜香,这才看到窗台处放着一个竹编盆,里面一簇野花,正是他白日采给我的。 微微一笑,我将茶杯放下,蹑手蹑脚走到他身边。 今日是月色甚好,姣白的月光从窗口扑洒进,一室银白。 他睡的很沉,呼吸间,心口缓慢起伏,许是才施针引毒的关系,他的面色有些谦虚,薄唇紧紧的抿着,一向只有笑颜的面色,此时有些凝重,眉心更是紧紧的拧在一起。 我蹲下身,真想伸手将他眉心抚平,却怕伸手会弄醒他,就这么看了他有一会儿,困意袭来,我便又轻手轻脚的走回榻上,侧身对着他的放下。没一会儿就沉入梦乡。 再次睡下,我便开始起梦,一会儿梦到东穆槐花树,一会儿梦到西战场,一会儿梦到大蛇,最后我梦到自己手持一杆长枪,挽了几个漂亮的枪花,一枪刺中百里天祁。 睡梦中的我心口涌起无尽畅快。竟然就这么笑醒了。 窗外还是黑的,月色偏东,我似乎并未睡多久。 侧眼去看,轩辕宸也依旧睡的很沉,我还想入眠,却是半点睡意都没有,翻了一会儿,干脆用被子裹了自己,起身开始思量一些事。 我心口呕血着毛病,几年前就有,我一直以为是苏倾雪那贱人暗算而来,但是佘冥说,这毒打小就有,这就奇怪了,这毒又是怎么来的呢? 我仔细回想着九岁前的所有记忆,那时候的素苏倾沐又瘦又小,被丢在后院无人问津,除了被府里其他几位小姐欺负,并没有什么宿敌。 我来了以后,没几日就进了青蓝阁,于众学子吃的都是一样东西,这毒自然也不是在青蓝阁被下的。 这毒是谁给我下的呢?难道是吴宛华?她曾经,给我炖过血燕。 但是,我怎么想都不会是她。那时候我是孩子,对她根本没有威胁,她虽是嘴脸功利,却也不算太歹毒,她没道理毒我。 或者……会不会是当年的德妃,心在的皇后呢? 我这些年经常去她宫里,吃她宫中的糖水点心,而且从未防范过。若说下毒,她最是方便。 不对,我第一次进宫之前,就已经有呕血的毛病了,这样一想,绝对不是她了…… 不是吴宛华,也不是其他人,我这毒。又是因何而来的,总不能说平白无故就中毒吧? 佘冥说过,我身上这毒,本不应该发作的这么早,是因为急补之下才将毒期提前,给我下毒之人,应该是早有预谋的。 进补,提前毒发…… 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一丝什么,但那线索闪的太快,还没等抓住,就混进混乱的思维中了。 我又是想了又会儿,却更是觉得头脑中一片混乱,干脆以为不在想了,重新躺会榻上,一会儿醒,一会儿睡的,在睁眼时,轩辕宸已经出去了,桌上放着一盏清米肉粥,米粒细绵,肉丝也被撕的和是精致,不用想,定是他晨煮的。 坐在椅子上,慢慢的将粥水喝下。窗外鸟儿轻啼,已是晨时了。 乔瑾明天下山,我的蛊还没解,吃过了粥,我便往药筑方向行,离着很远,却见佘冥失魂落魄的跑过来,抓着我就问,“你看到瑾儿了么?你看没看到瑾儿!” “怎么了,发生什么事了?”他抓的我胳膊有点疼,但见他神色不对,我心里竟是生出不好的预感来。 果然,他颓废的放开我,喃喃道,“走了,瑾儿走了!” “走了?”我略一凝眉,见他手里拿了一张草戈,便扯来去看。 这是一张辞行的条子,上面字迹不多,只有寥寥几行。 佘冥大哥,谢谢你为瑾儿做的一切,若有来生,瑾儿为牛为畜也定当报答。瑾儿情丝已断,此生再不想有所牵挂。也不想在让大哥多烦恼,这就下山去了。不要找我,你找不到我,请留给我一些自由,就当,是你做后为我做的事,珍重,瑾儿亲上。 “她走了。真的走了……”佘冥喃喃自语,满脸的落魄。 我心中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本是想着,让佘冥跟着她,天长日久,这痴人定会将其感动。谁知这瑾儿似是有所察觉一般,竟是连夜下山,茫茫人海。怕是再难相遇了…… 佘冥将辞行的信戈拿过去,仔细想想又看了两便,整个人就像失魂一样,步子虚伐的往悬崖吊桥方向走,我怕他出来事,本想跟着他,却被轩辕宸拦住“别去,让他自己待会吧。” 浅叹一声,眼看着佘冥缓慢走过吊桥,立在关合的草庐门前,也不在动就那么站着。 我突然想起了当初在城楼上站了一天一夜的荣子扬…… 不忍在看,我转身回了竹阁。 申时我从竹阁出来,佘冥还站在那里,盯着木门,半点都没动。山间风大,劲风吹乱了他的发,一身布衣,无尽的萧瑟。 我心头很堵,转身出了药筑,漫无目的的走去崖顶,在凸出的一块凌空石上坐下,空洞的看着前方云卷云舒。 “怎么了?心情不好么?”就这么看了有一会儿,身后传来一道声音,有紫罗后花的味道靠近,随后,一展披风便搭在我身上。 “山顶风大,莫要着凉了才好。”他温声嘱咐,坐在我旁边的位置,抬手拢住我肩膀。 “嗯。”点头应了一声,他将我揽近了一些,道“你有心事?可想说了听听?” “没有,就是心里有点乱。” 他也不在问,静静的陪我待了一会儿,突然道“如果我死了,我希望你好好活着。” “别胡说。”我轻喝一声。 他弯唇一笑,“没有胡说,假如有一天,我不在你身边了,我不希望你如瑾儿一般,逃避所有一切,我希望你忘了我,找一个能给你依靠的人,好好过完余生。” “御亲王对你有意,那个卿歌对你有意,东穆太子百里天祁,似是对你也是别样心意。不过,我更希望,你和季云常在一起。” 我略一皱眉,“你在乱讲,我生气了。” 他弯唇浅笑,将我拢在怀里,轻轻抱住。 “御亲王,最有可能为帝。但他已经娶妻,我不希望你与别人去分一份爱。 东穆太子野心功利,就算他对你是真心的,但是那真心,却也建立在功利之上。 卿歌,虽然是个挺好的人,但我不放心他。 唯有季云常不一样,你二人从小一起长大,与你也算竹马青梅,他自小就护着你,对你也是用情至深,除了我之外,能在你身边照顾的,我希望是他。” 我心中隐有怒意,他却是继续缓缓言道,“季云常性子温润,他会对你好的,若你随了他,他定会一心一意,始终如一的对你。 他不是皇子太子,于其他人比较,少了很多羁绊,这样很好。 你脾气不好,得有个性子柔的人在身边,他就不错,哪怕你把天捅个窟窿,他也会站在你身边的,这点,我看的出来。” ☆、第一百六十七章 解蛊 “别再说了!”我终于忍不住了,挣脱他怀抱道,“你说这些是何意思,莫不是后悔递了请妃的折子?若是那样,你便回中路去好了。你若想走,也无须说这些托词了,你走吧,若是回头多看你一眼,我便不是苏倾沐!” 他微微一笑,摇头叹息一声,起身将我披风拢紧了一些,重新揽进怀里,柔声哄道,“你这小丫头,怎的就突然发脾气了。还没娶你回家,你让我往哪里走。” 我心里还是有些不适。硬声道“那你说这些做什么。” 他笑道,“乔瑾走了,佘医仙整个人都失了精神一般。见你在这崖边枯坐,突然就想到,有一天我不在了,你会不会如乔瑾一般痴傻。 若真的有那一天,我不希望你如她一般独自漂泊。我希望你一直有人照顾,希望你一直是开心的。你若是不开心,我若是泉下有知,定然也不会开心。” 我心头一软,拥紧了他道“别说傻话,不会有那一天的,咱们都要好好的,我还没嫁给你呢,你莫要在胡乱讲话。” 轩辕宸轻笑,道“却是不能胡乱讲话了。话还没说完,你就开始发脾气,就这般坏脾气,怕是那不爱说话的季小侯爷,也会吓跑的。” 浅叹一声,我放开他,对着他的眼睛,认真的道“倾沐不喜多言,但这番话,今天定要说与你听。如你所说,季云常却是自小陪伴,他的情意倾沐也通通明白。 但是,一个人的心很小,小的只能装下一人。倾沐不知你是何时走进心里的,但既然你走进来了,此生此世……倾沐心中,再无他人。” “小丫头……”轩辕宸声音有些哽,许是山顶风大,他眸中,似乎湿润了些…… 从来都是他对我说情话,小时候,我总是对他横眉冷目的,长大了也没说过几句好听的,既然今天,该说的都说了,我便也温柔一次吧。 我微微一笑,大胆的上前拉住他的手,“倾沐此生,唯你不嫁。这辈子,下辈子,此情此意,生生世世。” 这辈子,下辈子,此情,生生世世! 山间的风,骤然大了许多,这轻轻一句言语,随风扩散,如回音一般在山谷里荡漾。 山石为证,断崖为诺,此间誓言,沧桑不灭。 轩辕宸将我的手包在掌心,一双漂亮的桃花眼望着我,无尽的温柔里,蕴着世间所有的深情厚谊。 “小丫头,何其有幸,此生与你相遇。”他一把我拥紧,用力的揉在怀里,“小丫头,这辈子,下辈子,若是可能,我希望一直陪在你身边!” “好,我们说定了,生生世世都在一起。”我亦是紧紧的抱住他,他的心跳很快。一下一下,急促而有力。我心头暖意炎炎,突然觉得无比的心安,只想就这样想拥着,一直一直。 凌绝峭壁,夕阳西下。 我二人相拥在悬崖的凸石上,风抖起了黑色的披风,将我二人的衣衫吹的飘起又落下。那满天夕阳似乎就在手边,微笑着缓慢落下山去,只留一片淡红色的霞光,温柔的漫尽整片天际。 落日,余霞,飘动的披风…… 这一切的一切,就如同最好的山水油彩画,绘与山凌绝顶之间。 纤云弄巧,飞星传恨,银汉迢迢暗度。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夕阳落下,山风似又大了很多。我有点冷了,往他怀里又缩了一些,他轻笑一声,将我打横抱起,缓缓的往药筑方向行。 我住的地方在药筑侧面,路过吊桥的时候,我侧头去看,佘冥依旧站在瑾儿门前,两个小药童一个拿着披风,一个拿着粥食,在旁边一直劝着什么,他就想没有听见一般,只是站着。 “我们去劝劝他吧。”我有些不忍。 轩辕宸将我搂紧一些“有些事。他得接受,让他待会儿吧。” 我唯有轻叹一声,轩辕宸这便抱着我往竹阁处走,临近拐弯的时候,我又回头看了一眼,除了满眼萧瑟,看到的还有悲凉。 后来我问过佘冥,问他为什么非要一直站在门口。 他回答我说。站在门口,看着关合的门,会让他觉得瑾儿就在屋里,也许他在多站一会儿,下一刻,她就会推开门出来了。 听到这话以后,我也突然懂了荣子扬为什么那天一直站在城墙上了。他是想多看公主两眼,哪怕是一个背影。或者是她车马走过的辙痕。 人间自是有情痴,此事不管风与月。 情能暖人,却也伤人,各种滋味,也只有自己知晓了。 乔瑾走的第二日,天就开始下雨,这场雨一直下了两天,雷鸣电闪的,几乎把竹阁给掀翻了,我与轩辕宸研究了一番,虽然瑾儿留下书戈,说不让佘冥去找他,但我觉得若是能找到痕迹,最好还是找找的好。 其实我们这么做,也有私心。 乔瑾走后,佘冥就跟换了一个人一样,原本他答应次日帮我引蛊,但看他那个状态,跟本就不想理这事了。我们也没办法去提醒什么,就想着能不能找到乔瑾,让他恢复一些。 跟轩辕宸上山的,一共有十九人,除了铭奇外,其他人都都派下山寻找乔瑾的踪迹了。就这样又等了三天,东虎回来传信,说是在此去两百多里的渮离城,发现了乔瑾踪迹,那姑娘易了容正在一家规模较大的药堂义诊,短时间,似乎没有离开的意思。 我将这消息告知了佘冥后,他起先还很愚昧。说瑾儿已经不让他找了,若是去寻,怕是不好。 拓拔卿这回算是帮了忙,将我和轩辕宸赶出房,和他长谈了足足一个时辰,最后佘冥一脸喜色的走出房间,直接开口说去准备东西,明日辰时替我引蛊。 从西祁到离疆,又是湘离城又是帽堰山的,又在山中药筑耽误了这么多天,我怕拖到明天,会生出其他麻烦。在说,没有味觉的日子,我真是多一天都不想再过。 我问他,可不可以马上就解蛊。 佘冥愣了一下,随后望了一眼轩辕宸。两人眼神似乎交汇一下,随后,佘冥便就点头,说了句去准备一下,便就出去了。 我当时也是有点迟钝,光想着能解蛊的事了,竟然就忽略了佘冥临出门时,看轩辕宸的眼神。 我若是知道。解蛊会是后来这个结果,我情愿将蛊就这么养在体内,失去味觉的苦,与醒来后的痛相比,我宁愿一辈子都失去味觉。 佘冥出去了一会儿,就拿了一个方盒回来,里面有一些大小不同的针,和一些形状各异的瓶子。 他先从一个青色瓶中倒出一颗小白丸让我吞下。然后又嘱咐了我一些细节。 他说将蛊引出的时候会很痛,我之前所有的力气,都是蛊虫激发出来的,取出蛊虫时,他怕我会受不住,为减少我的痛苦,并保存一点元气,他便配了麻沸散给我。让我一切放松,但意识一定要坚定。 事关重大,我自然一一记下。 麻沸散是轩辕宸端来的,我本想自己喝,他就是不让,非要一勺一勺的喂给我。 佘冥一直再旁边看着,我略是有点不好意思,就笑他,“你这样,让我感觉自己像个失去行动能力的老人。” 他用帕子抹掉我唇角药渍,柔声道,“如果可以,真想就这么照顾你,直到你老的头发都白了,真的成了一个老人。” 我想笑,却故意瞪他。“怎么,你是希望,我一直病着么?” 他轻笑一声,深情而专注的望着我道,“不,我希望你好好的,一辈子都是高兴的,你笑起来特别好看。我喜欢看你一直笑,以后,一定要多笑才好。” 以后……一辈子…… 好好的怎是说这些了。 我隐隐觉得有点不对,但是意识已经开始迷糊了,迷迷糊糊间,我看见轩辕宸在我额上轻印一吻,然后又狠狠的抱住我,用力靠向他心口。感觉有什么咸咸的东西流下来。 我很是不解,想要睁眼看看,却是再无意识。 模糊中,我似乎到了一种锥心刺骨的痛意,那痛先是聚在心口,随后又涌上全身,流淌过四肢百骸后,又重新集在心口处。 这感觉简直无法形容。我仿佛掉进了满是钢针的火坑。 炙热,刺痛…… 我忍不住闷哼一声,感觉那痛豁然转向手腕处,有什么凉凉的东西在腕上一划,痛意似乎减少了,我也在无知觉。 雨声,很大的雨声…… 雨滴噼噼啪啪敲墙壁的声音,水气扑来。似有阵阵花香。 “宸哥……”我想唤一声,却发现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努力的睁开眼睛去看,窗前竹椅上坐了一个男子,他背对着我趴在桌上,似乎已经睡过去了。 “宸哥……咳……”我感觉嗓子很是干哑,喉咙中似乎还有一股血醒气,忍不住咳嗽了几声。 咳声将竹椅上的人惊醒,我嗖的一下起身, 转眼看我,随即一脸兴奋的走过来,“倾沐姑娘,你,你醒了啊。” 我眯眼去看,这人竟是拓拔卿,轩辕宸呢? “佘医仙已经讲你的毒解了。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可是哪里不适?”他低头问。 我想起身说话,嗓子又不适,咳了两声,示意的道,“水……” “水……哦!”他赶紧起身,倒了一大杯水,又扶我起身递给我,许是昏睡的久了,这水入口寒凉,喝下也并未觉得舒适。 我微皱一下眉,问“宸哥呢?出去了么?” 怎么是拓拔卿在我房里,他呢? 拓拔卿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不自然,随即便咧着嘴笑道,“哦,他走了。” 走了!? 拓拔卿点点头,一脸认真的道,“嗯,走了。就在昨日,中路有人传信过来,他看完信,就似是很急的样子,交代了几句,然后便就走了。” 就将我这么丢在这里,他走了? 不对!肯定不对!他不可能丢下我的! 究竟是怎么回事,这几天发生什么了! ☆、第一百六十八 你是谁 拓拔卿似是看我面色不好,接过我手里的杯子放在旁侧,这就要出去给我弄吃的。 我心思一动,叫住他问“他昨日,几时接到的报信,谁来送的信,几时走的?” “哦,晨时接到的信,是他一个侍卫送来的,挺急的,没一会儿就走了,对了,你想吃什么?” 拓拔卿一脸正常,说话的时候还在对我笑。看起来特别自然。越是这样,越是不对劲儿。 既然不想说,我也问不出什么,便回道“白粥就好。” 他应却一声,这便挑帘出去了。 “醒了。” 他刚走没多久,房间竹帘一挑,一身淡蓝色粗布衣袍的佘冥便走了进来。 他行至我榻边,为我切看一下脉,然后点头道“恢复的很好,再有一天就能随意走动了。”说完,他自袖中拿出一个小瓶,倒出两颗红色丹药过来,“服了。” 我也不多问,接过吞口服下,感觉一股暖流燃起,身体慢慢的也有力多了。 “这个你拿着,早午晚各服两颗,一瓶吃光,便可下山了。” 我将小瓶接过,里面有大概十颗丹药,再有三天,就可下山了。 佘冥不在多说,转身要走,却被我叫住。 “轩辕宸呢?” ”不是说,他昨日走了么。”佘冥刚要开口,房间竹帘又是一挑,端着一碗白粥的拓拔卿便走了进来,他嘿嘿一笑,道,“倾沐姑娘,怎的睡了几天,记性也是差了,刚才咱俩说了的,他晨时接到侍卫的信,没一会儿就走了。来。喝粥。”说着,他将粥品递过来。 我看了一眼佘冥,他面色很淡,看不出半点情绪。 “是这样么?”我问。 “哎呀,当然是了,你还行不着我么,赶紧喝粥吧,他昨日才走,你马上也就好了。等你好了,下山后行的快些,路上许是还能遇到呢。” 说完,拓拔卿又将粥往前递了一些。 这么明显的推脱,我若看不出来,那就是傻子。 看样子,他们俩是铁了,心不想说实情了。也罢,现在连走路都费力,就先缓上一天,等恢复一些,明日再探情况。 我也不在多问,接过拓拔卿的粥,用汤匙盛了一些喝下,粥里有药香,味觉恢复了。 吃着粥,我便又想到了轩辕宸,我记得昏迷之前,他曾用力的拥着我,还吻了我。当时我就有些觉得不对,现在想想,简直太不对劲了。 还有,那天在崖顶,他莫名其妙的就交待了那些话,现在回想,就更是觉得不对劲儿了。 他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呸呸呸!真是乱想。什么事也不会出的,对,没事! 在心里默念了一百回乱想,我大口将粥喝尽,佘冥和拓拔卿又嘱咐两句,告诉我多睡觉补充体力,这便就出去了。 窗外的雨还在下,雨滴溅到窗边的小花上,那花儿被敲的左右摆动。我心里毛躁的很,但也知道现在急也没用,便硬是回身躺下,闭目养神等着恢复体力。 佘冥和药非常管用,我只吃了两次,晚上的时候,已经能走路了又是服了两颗,这一次,一觉天明。 次日一早,雨已经停了,有药童进来送粥品吃食,我吃过之后又继续睡,晚间也故意早早熄灯。待到偷偷守了一天门口的拓拔卿走后,我抹黑套鞋,批了一件黑披风,然后顺着窗子跳出,几个点地,跃上一处茂密的高树,就这么静静等着。 跃是酉时。一道影子出现,直接落在佘冥和药筑门口,轻轻的叩了几下门。 咯吱一声,房门打开,屋内烛光耀出来,照在影子脸上,微微缩眸。那人是东虎。 “先生,我来取东西。”东虎压低了声音,佘冥一点头,这便将一个纸包递给他,东虎说了句谢谢,这就提气想要跃走,我便趁这个时候,一点气,落下门前,正好挡住了他的去路。 “额……姑娘……”东虎扯了一个特别勉强的笑。 我撇他一眼,看向佘冥,“你不是说,他们前日都下山了么,这又是怎么回事?” “额,我肚子不舒服,我先去趟茅房!”东虎见情况不对,一把捂住肚子,转身蹭蹭两步便跑了。 我与佘冥相对而立,我没说话,他也是不语。 夜色寂静,远处偶有夜鸟轻啼。 他打量我一眼。点点头,“没想到,你恢复的还挺快,不到两天,就可以运功了。” “告诉我他怎么了,还有,你们为什么瞒我。” 佘冥浅瞟了我一眼。道,“不告诉你,是因为你刚祛了毒,怕你多起思幽,恢复的不好,若是那样,便就功亏一篑了。” “他在哪儿。怎么回事?”那种不好的预感又来了,我凝眉问了一句。 佘冥道,“你的蛊,本来很容易就会将引出,但是你受了毒九娘一掌,蛊虫不受控住,已经与你血肉相混。 原本乃是巨毒之物。自幼虫起就以各种毒物饲养,致其专以毒为食的,反而将所喂养之毒,统统溶解进你的体内,想要引蛊出来,须得以巨毒之体为引,将蛊引到另一个人身体上,待到蛊虫吸食了那人身上的毒,才能再次将它引出。” “然后,轩辕宸替我引蛊了是么?” “他点点头,“本来,常人引蛊,只会伤些元气,但他之前中了毒九娘的千秋醉和蓝惘河。两种都是剧毒。他强行逼毒,毒已侵进骨髓。这毒霸道至极,我前几日为他施针逼毒,试试缓解了一些,但已然另他大伤元气。 为了引蛊,他又必须在短时间里服下大量巨毒,两者凑在一起……” 他怎么样了! 见佘冥不说话。我心里猛的一空,有点绝望的问他“他不会是要……” 佘冥摇头,“没有,有我在,自然不会让他死的,不过……” “又不过什么,你快说行不行!”我急了。 佘冥叹了一声,也不在解释,只是道,“我带你去看看吧。” 说完,他转身出了竹阁,而我自然急紧紧跟上。 我二人穿过崖间吊桥,顺着山路下行,这便来到一处隐蔽的小草屋。佘冥敲了么,屋里人应了一声,开门见是我后,略是一愣,随即闪身让我进去。 这草屋很小,我一眼,就看到了躺在屋中的轩辕宸。 他面色异常苍白,嘴唇更是白的没有一点血色,我心里一揪,赶紧行了过去抓起他的手。 这手,冰的一点温度都没有…… “他伤了元气,自引蛊后,就他一直昏迷着,五天了。一直没醒。他之前吩咐过,若是出了什么意外,就骗你说他下山了,让我们不要告诉你情况,怕你起忧,影响恢复。” “他什么时候能醒?” 佘冥沉吟了一下,做后告诉我。他也不知道。 我看着榻上昏迷的他,心中很是复杂,不过…… 没醒没关系,我可以等,一天不醒,我就等一天,两天不许醒,我就等两天,只要他没事,多久醒,都没关系。 他一趟,就是三天。 这三天,我终于体会到了。 我生病的时候,都是他守着我,现在,换我守着他。 每次都感觉他要醒了,仔细去看,却还是睡着。 连着熬了几天,真是受不住了,我便伏在榻便,浅合眼眸暂歇, 忽悠一下醒来,睁眼,正迎上一双清澈漂亮的桃花眼。 哪怕世间无限美景,都没有这双睁开的眼睛让人欢喜。 “你醒了。”我蹭的一下起身,一时间,也不知说什么好,只好对他笑着。他说我笑的时候最好看,还说喜欢我笑的模样,我便多笑笑好了。 但是笑着笑着,我的眼泪就流出来了。 天知道,这种差点失去的感觉有多难受,我再也不想有了。 轩辕宸眸中先是现出一抹惊艳,低头看了一眼手背上的眼泪,眼神似乎有些慌乱,他沉吟了一下,再次抬头看我。 他的眼神很奇怪,似乎有点陌生。我被看的很不自然,只好问他,“你可是哪里不舒服?” 轩辕宸摇了摇头,“一切都好,并无不适。” 那就好,我放下心来,若是他有个三长两短……。 好在他没事,这就好了。 “姑娘,你是谁?” “轰……” 脑中突然想起一道惊天炸雷,我只感觉脑袋一阵空白。 他问,我是谁? 轩辕宸从榻上坐起,缓声问我“姑娘,我们认识么?” 我们认识么…… 我们当然认识,我是你的小丫头安全你不记得了么…… 我看着他,心中万般酸楚,最后化为浓浓的痛,眼泪一下就流了下了。 轩辕宸,宸哥…… 你不认识我了么… ☆、第一百六十九章 回演 他似乎有点慌,本能的伸手,似想要替我擦干脸上的泪,想了想,却又将手放下。 “这位姑娘,你怎的哭了,发生什么不好的事了么?” 轩辕宸微微拧着眉,神色似乎有些紧张,那双漂亮的桃花眼中蕴着清澈,蕴着关心,却是再无曾经的温暖。 前日也才山间盟誓,说好了生生世世,如今,却是人在对面不相识,怎么会变成这样! 心口处憋闷,这感觉比蛊虫入体疼上万倍。我想抹掉眼泪,但是泪却是越流越多,轩辕宸似是更慌了。 “姑娘。在下可是有所得罪,为何你一直哭。莫要哭了可好,不知为何,你一哭,我这里很疼。”他指了指心口的位置。 都不记得了,又怎会为我心疼。心口骤痛,不忍在看他的眼,我转身推门便跑将出去。 “哎,姑娘!”轩辕宸唤了一声,似是想起身追我,却终是没有动身。 此时正是晨时,山间劲风大起,我抹干眼泪,驾轻功跃上树枝,往断崖方向行去。 凌空崖,同样的地方,不同的心情。 我站在崖顶,看着远方层层叠叠的云,思绪一片空白。 也不知过了多久,身后传来脚步声,我心中一喜,猛的回头,那人却是拓拔卿。 “你没事吧?”他走近,站在离我一米外的地方。 “没事。”我转回脸,重新看着前方的云。 是我傻了,他已经不记得我了,更不会记得这个地方,怎么会是他。 拓拔卿叹息一声,道“铭奇去药筑找了佘冥,说轩辕宸醒了,我正好和佘冥学认药草,便跟着过来了。铭奇说你往这山顶方向跑了,猜想你会在这里,便就过来看看,你果然在这里。” 我不语,他便又道,“你也别太难过,凡事都要往好处了想,他……他不记得所有事了,你还可以重新开始,你……” 我侧头望他,他的脸上隐有一丝不自然,最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倾沐郡主,他不记得了。你也莫要难过。卿歌,愿意一直陪着你,直到你将他放下。” 放下……? 拓拔卿点头道“佘医仙那蛊虫乃是巨毒,但在给你引蛊之时,蛊毒反嗜,他能醒过来已经是奇迹,其他的,怕是都不记得了。” 风有点大,我有点冷。 拓拔卿叹了一声,沉默了半响,又继续道“你二人情意深厚,他忘了所有事,反而一了百了。留下来,记得所有事的才苦,卿歌愿意陪着你,直到你能忘了他,直到你放下,直到你愿意将一切重新开始。” 我侧头去看拓拔卿,他目色清明坚定,一身赫桐色衣袍在阳光下散着耀眼的蕴光。 他这是,又一次向我表明心意呢。不过,他似乎想的太过简单了。 忘了,放下?这怎么可能。 轩辕宸是不记得了,但我记得,既然记得,又怎么可能放下,更别提忘记了。 他以为,我会心灰意冷,从此离开轩辕宸?这怎么可能,我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他有一句话倒是提醒我了,重新开始…… 刚才却是心急了,见他醒来后不记得我,心都乱了。 早时只是担心他醒不过来,如今他醒过来了,失去记忆又如何!只要人好好的,就一切都好。 生生世世的誓言。不只是说说而已的…… 若真的是不记得我了,那便,想办法重新开始好了。 我微微一笑,转头于他道“卿俊王之好意,倾沐心领了。但是实在抱歉,倾沐心中已有中意之人,此生此世,唯他一人。还请卿俊王另觅知已。” 说完,我颔首一礼。转而走下凌崖。 我没有回去草筑,大步行往药筑,找到佘冥,直接问他用什么方法可以恢复轩辕宸的记忆,谁知佘冥直接摇头道,回了我一个字,“难。” 我还是不甘心,问道“就从来没有人,被蛊毒反嗜后恢复记忆的么?” 他仔细想了想,最后与我说,他在本草药经中看到过这类的例子。那人深中巨毒,后来也是失去了记忆,药经中记载那人后来恢复了记忆,但已经是十年以后了。 十年,还真是漫长…… 不过,既然有可能恢复,我是不会让他忘了我的。 我这便坐下来,让佘冥讲讲,那人是如何恢复记记忆的,他对这些,也是知道不多,只说书中记载,把人偶回故乡,忘着儿时玩耍过的院落,凝神后,便就恢复了记忆。 他还说那药经中曾有分析,说那院落许是在他儿时印象深刻。他触景生情的情况下,便将封锁的记忆全部想起了。 他这么一说,我便更有希望了,我于轩辕宸一路走来,惊心动魄事也经历了几次,若是将这些场景重新回演,是不是会让他想起什么? 说做就做,我这就去寻了铭奇和东虎,将计划与他们说了。我们一行人一路走来。如今他家王爷失了记忆,他们自然比谁都急,自然是一口答应。 很意外的,拓拔卿和佘冥也愿意帮忙,于是我们大家计划一番,就先设计了第一个场景。 过沼泽! 我让铭奇和东虎找了一块凹地,先是挖了一片外沿,又在小溪边取水和泥,拓拔卿佘冥和几个药童皆都上阵。帮忙把稀泥倒进那块凹地中。 这活计听着简单,做起来异常的难,山中桶又不多,几个人忙忙乎乎的,从午时一直忙乎到傍晚,才将那片凹地做成沼泽的模样。 在嵇戈山过沼泽时,也近是黄昏了,我便让铭奇去轻轩辕宸,见他远远的过来,我们几个赶紧做出紧张的模样,我更是一把抓住他的胳膊道“怎么办,前面是深不见底的沼泽,咱们过不去了!” 轩辕宸疑惑的忘了我一眼,又看看被我抓住的胳膊,眼神略有迷离。 他是不是有印象了? 我心下一喜,继续卖力的演着“怎么办啊,婆娑草就在对面,要是不过这片沼泽。就救不了苏帅了!” “婆娑草,苏帅……”他眼神似乎又迷离了一些。 “沼泽中有路,谁信我,打头先过去。”我赶紧对拓拔卿使了个眼色,他一点头,这便演道,“我信,生亦何欢,死亦何惧,云常信你!!” 说着,他便跳进那堆细腻稀泥里,张开双手保持平衡,在我的指挥下,左右摇晃着往前趟路。 这期间,我一直注意轩辕宸的表情,他一直没有多余的表情…… 我一使眼色,铭奇一点头,故意道“下一个。我来!” 说着,他便如当初的赫连云沼一般,几个点地,驾轻功跃到了对面,然后还故意对我们笑了一下。 随后就是佘冥东虎和一些小药童了,待到他们都趟过去了,我侧头去看,见他还是没有反应,就道,“该咱们了,咱们怎么过去?” 轩辕宸看看对面一脸期待的众人,又回头看看我,似是想到了什么,转身去旁侧的老树处,折了一根粗树叉回来。 “轰……” 看到树叉那瞬间,我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在嵇戈山的时候,他就是拿了木板踏脚带我过去的,这场景回演果然有用的,他竟然一下就想起了,真是没白浪费我们几个下辛苦一天做的假沼泽。 但是我好像高兴的太早了,轩辕宸拿了树叉回来后,并没有我预想的那样,抛树枝揽我腰过去,而是将树叉竖起,探进稀泥里戳了戳,然后,一脸怪异的问我“这就是,你们说的沼泽?” “额……”无言以对。他又看看对面的众人弄脏的裤脚靴子,诧异的往侧面走了几步,站在普通普通平地上,像看傻子一样看着我,“还有,这旁边就是好路,你们为什么非要从稀泥里走?觉得土路太干净了么?” “额…………” 我再次无言以对,他只是失去了记忆,并不是便傻子了。之前只是想着场景回演,倒是没考虑场景做的像不像。 这片稀泥是褐色的,旁边却全身土路草地,傻子也能看出来不同啊…… 我无奈的望了一眼对面一脸菜色的众人,深深一叹,初步计划,就这样失败了…… 不过没关系,一个场景失败不算什么,我们一起经历了不少事。这个失败,换另一个就好。 已过傍晚,山间明月升起,待到酉时近中,我嗖的一下从轩辕宸的草屋窗户处跃进去,故意弄出响动将他惊醒。 “谁!”他喝问一声,我故意轻笑一声,拿起铭之前软磨硬泡,让他写的一副字戈道“你这字写的不错。” 他起身。看看窗子,又看看我,沉吟了一下,道“姑娘若是喜欢,就拿去吧。” 我点点头道“那是自然,我看上的,就是我的!” 他神色略有异样,似乎还皱了一下眉,我也不确定是多么状况。一咬牙,从袖中抖出墨阙,啪的一下扔在榻上,“这是与你字的交换之物,以后你就待在身上,也好防身。” 他将墨阙拿起,锵啷一声展开,寒光呼的一耀,他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疑惑。 “墨阙。”他轻轻吐出两个字。 他知道墨阙! 我隐隐有点激动。但是经过一次失败后,我自然知道成功并不会太容易,也不多说,转身跳出了窗子,几个跳跃,躲在远处的一颗茂密的高树上观望。 我走以后,他便拿着墨阙发呆,然后用手抚了几下头,随后又是眼神迷离的望着窗子。呆了能有盏茶时间,他突然轻笑了一下,将墨阙收起放进枕下,和衣躺下。 我又看了一会儿,确定他已经睡着了,这才叹息了一声,回去竹阁。 一夜寂静,一夜无眠。 次日一早,我问佘冥借了一块翠绿的帘布围在身上,早早跑到他的住处门口的老树叉下斜依,待他开门出来后,便故意轻笑一声。 我二人第一次见面,他就是穿着一身绿衣,这样斜依在树上的。这样,他会不会想起什么呢…… 轩辕宸望将过来,在我身上扫了一眼,随即便弯起了唇角。 他似乎笑的很开心,像是看到了什么有趣的事,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蕴起淡光,随即,竟是漫起了浅浅的暖意。 对,就是这种眼神!他以前看我,用的就是这种眼神。暖暖的,带着笑,眼睛里似乎蕴着世间所有的温柔。 他……记得我了么? 他唇角的笑意更浓,款行两步走到树下,抬头望着我,浅声招呼一句早,然后便背手走了。 只是打个招呼么……他还是不记得…… 我有点失落,却是见他又停下步子,转身对我笑道,“姑娘,下次不要裹着绿色的布藏在树丛里了,这树上有虫,怕会吓到你呢。” 说完,他礼貌的略一颔首,转身走远了…… 额……他这是。关心我么…… 我有点懵,不过,心里还是欢喜的。 ☆、第一百七十章 人生若只如初见 接下来的几天,我每天都在变着法的将以前的事情重现。 御膳房偷吃,花丛中对诗,四年又见,花树下舞剑…… 一晃眼就过去了七天,一帮人跟着我折腾,结果却并不如意。他除了每次弯唇一笑外,再无其他反应。 起先我还越挫越勇,但是这样的情况多了,我便有些气馁了。 该用的办法,都用了,能重现的,也都重现了。究竟什么时候,他才能记起我…… 难道。也如药经上那般,要十年二十年么…… 我在竹阁里窝了一上午,心情糟糕至极,临近傍晚,干脆又去了凌峰崖顶。 正是夕阳西下,天际一片霞染。 坐在凸石上,看着眼前的美景,便又想起我说的誓言来。 突然有点沮丧,早知道解蛊,是这样的结果,我便留那蛊虫好了,总好过,故人对面不相识。 我将推蜷缩着抱住,就这么一直呆看着前方,直道云霞散开,天空月蔓中天,才缓步回到药筑。 屋中桌上放着药粥小菜,这又是佘冥让药童送来的,我早吃完了他留下的药,经过几天恢复,身体已然无恙,他怕我忧心,便就让药童天天给我煮了清火的药粥来。 我摸了一下粥碗,里面的粥早已凉透,正好我也不想进食,便就回身趟回榻上。 山顶寂静,漫漫风声,我左右翻腾着,半点睡意都没有。干脆起身走出主阁,在院落之中立了一会儿,心思一动,便驾轻功跃上了竹阁房顶。 小时候,轩辕宸总喜欢拽我上房顶,还弄一堆好吃的给我,我记得有一次。我喝了他的酒,然后就醉了,后来,好像还是被他背回去的,自那以后,他便不让我沾酒了。 其实他不知道,我还是有点酒量的。 以前不觉得怎样的小事,如今想起,竟然觉得那么美好。有花堪折直须折,莫待无花空折枝,还真是这个道理呢。 我浅浅一叹,抬头望向天际。 这是山顶,月亮比在山下看的大很多,似乎一伸手就能抓到一样,这时候,要是有酒就好了。 “我能上去,与你喝一杯么?”房下突然传来一到熟悉的声音,我低头去看,轩辕宸正拿着一个葫芦,笑着晃了一晃。 我有些恍惚,半响,才点点头道“你若不怕将房压塌,就跳上来吧。” 他弯唇一笑,脚下一点,下一刻,已经坐在了我旁边。 他将葫芦拧开,随后一抹,便抹出了两个白瓷杯。先倒了一杯给我,然后又倒了一杯,也不喝,只是轻修着。 我看他模样有趣,便也嗅了一下,这酒味道特殊,似有花香。隐隐还有药香,还真闻不出是什么酒。 “喂,你这酒哪儿来的?”我问。 他一口将酒饮了,品了一会儿,道“别说,佘冥药房阁层里藏的酒,还真是挺香。” 佘冥药房…… 那地方他连药童都不让进,天天用一把大锁封着,他竟然进药房把酒拿出来了…… “你怎么不喝啊?”他奇怪的撇我一眼。 算了,偷都偷了,喝吧。 “没事。”我扬脖一灌,亦是将酒送进口中。别说,这酒真不错,甜滋滋的,带着微辣,而且,更像是花酿。 轩辕宸弯唇一笑,回手又给我倒了一杯,然后就将葫芦放到了他的那侧,仰头看着天空月色。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我转头看了他一眼。一口饮尽杯中之酒,与他一起仰头,望着姣姣月色。 “你今天怎的这般安静,都没去我那,”他收回目光,拿起葫芦灌了一口。 我苦笑一声。 去了又有何用,不管怎么折腾。他也还是想不起来。 他弯唇,笑道,“你前几日天天去,今日没来,倒是不习惯了。” 我有些莞尔,这人就算什么都不记得,性子也还没变。他当我这几天。在与他玩闹么?还上瘾了。 “呐,给你。”他从袖中滑出墨阙,递给我道“这东西是你的,还是不要放我那里了。我有软剑,用不上它。” 我也不像推辞,接过来重新塞进袖里。自小带着这东西,这几天没拿,真是不习惯了。 他独自灌下一口酒,轻叹一声道“这几日,铭奇和东虎跟我讲了很多事,我是谁,我叫什么,小时候的,前几年的。还有前几天的,但是这些,我都不记得了。 是啊,他什么都不记得了。 我想要喝酒,却发现他将葫芦放在够不到的地方,而目光,却是炙热的盯着我。 “他们还跟我说,我曾三番两次去西祁看你,数月前,还引了几万精兵你们圣经城外,于西祁皇上了请折,想要娶你回去。然后蛊跟你去了麦城,又一路来了离疆,最后。又再为你解毒的时候,遭毒蛊反噬,才变的什么都不记得了。” 是这样的……不过,就算这道这些,也是无用,他终究是忘了所有事。 那些微笑的细腻心思,那些说过的话,都是从别人口中听不到的。 他突然轻笑了一下,转而拿着葫芦又大了一口,他就然后笑道,“你说奇不奇怪,虽然,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但从第一眼看到,我就对你就有一种特别的感觉。 看到你笑我会很开心,你哭了我就好难受。这种感觉真是太奇了。如果,他们跟我说的那些是真的,娶你,许是我以前,做的最正确的一件事了。” 说完,他自己笑了一下,然后从袖袋中掏出一个红色的锦布包,将其外层慢慢打开,露出里面用白丝绢包着的东西。 他看了我一眼,像下了什么决心一样,将那东西递过来。 “姑娘,既然我已经什么都不记得了,以前的事。便也不要在提了。我不知道身上怎会有这个东西,但我记得,这东西对我很重要。现在,我想把它送给你,以此为信物,不知姑娘,可是愿意考虑嫁给我。” 他说什么……让我嫁给他? 轩辕宸神色似有此紧张。缓了一下,又是开口道“姑娘,我也知道这番话说的唐突,虽然忘了你我如何相识,但那些,似乎已经不重要了,这里!”他指了指心脏的位置。“这里告诉我,若是不这么做,我定然会后悔的,我不想错过你,所以,你能不能考虑一下。” 山风吹过,将他的墨发轻轻扬起。我心里有些颤抖,低头看他手里的东西,还是拿了过来。 这东西,包了好几层,当我把最后一层打开,看到里面东西的时候,框就湿了。 这是一根珍珠钗。银质的钗头,上面配了两颗润圆的珍珠。这钗,是在郡主府时,他与我说了赌约后,从我发上偷拿的。 他曾说过,何时赢了赌约,何时就将这珠钗还我,没想到,他一直带身上。 即使什么都不记得了,他还将其视若珍宝。 哪怕什么都不记得了,再一次相识,他做的第一件事,竟然还是娶我。 用我的那根珠钗为聘,想要娶我……这究竟是浪漫,还是残忍。 前尘种种,仿佛就在眼前,泪,再一次流了出来。 人生若只如初见,故人,心未变。 我微微一笑,将珠钗递到他手上,“我叫苏倾沐,待自闺中,尚未婚许。” “你不肯收下么?”他看了一眼发簪,眼中隐有失落之色。 我摇了摇头,“不,这珠钗很漂亮,倾沐很喜欢,不过,倾沐想让你帮我带上,可是好?” “好。”他弯唇一笑,将钗拿起,轻轻的插在脑后花苞间。然后夸道“你带着钗,很漂亮。” 月亮,那么美…… 我微微一笑。凑近了,很想将头靠在他的肩膀上,却是忍住了。 他还在身边,就好。 只要他在,什么都可以慢慢来,所有的记忆,也都可以重新开始,只要是他。 ☆、第一百七十一章 明月几时有 山间的夜晚很是寂静,我仰头看着月亮,他慢慢的饮着酒,风吹起我二人的发,围绕交结在一起。 “倾沐。”他突然问道“我以前是怎么称呼你的?” 小时候他喜欢叫我小丫头,再见以后也没改,不过,我现在也已经不是小孩子了,既然不记得了,也就算了吧。 我微微一笑,“以前,你就是叫我倾沐的。” “倾沐……”我似乎琢磨了一下,轻笑道,“你这名字却是起的不错,倾沐,倾慕,见叫着叫着,便叫进心里了。” 我浅笑不语。他便是又道,“这个名字,可是娘亲起的?” 这是这么多年里,他第一次提我娘亲,铭奇和他说了都有事,估计是忘记说我自小无亲之事了。 “也许是吧,不过也许是我父亲,谁知道呢。” 轩辕宸略一凝眉,也不再问,只是叹息一声,将我的手抓住,握在掌心里。 他的手很大,手指修长,手心温暖,柔柔的温度从掌心传到手里,又传到心底。我微微一笑,张手与他十指相交,紧紧握着。 提到我母亲。我倒是突然想起一件事,苏霍书房那个红匣子里,有母亲的一些东西,起先也没在意那个奇怪的小球,现在想想,那东西倒是和面具的材质很像。回去需在研究一番,看看究竟有何不同才好。 还有,那本册子,似是被撕去几页,因为身子不好,也一直没做思量,回去后,应得研究一番才是呢。 “咕……咕……” 远方突然传来几声夜鸟轻啼,轩辕宸突然侧头问道,“你饿了没有。” 啊? 他弯唇一笑,将葫芦送到我手上,说了句等会,随后便展轻功跃走了,不大一会儿,便拎了两只眼色花哨,却是长的奇怪的肥鸟回来。 “倾沐,快下来,宸哥给你弄好吃的。”他站在院中,冲我摆摆手。 我跳下来,撇了一眼那野味,像鸟又像鹰的,都没见过,“这东西,能吃么?” “当然能了,这叫山鸠,稀罕东西呢。”他四下寻了一圈,干脆将旁侧一筐干药材取过来,拿火折子点了,这便烤了起来。 我眉心隐隐跳了两下,用药材燃篝火,这是不是,太奢侈了…… 不过,我喜欢! 我立刻回屋,将两个小竹凳搬出来,又拿了屋中一块布帘铺上,一个小矮桌就组好了。 这功夫,轩辕宸已经火燃大,用木枝穿着野味开始烤了,我便趁这功夫,进屋又拿了些水果放在盘上端出来,拿了酒壶和杯子后,我又觉得缺点什么,想了想,就又把他前些日子送的野花搬了出来,放在小矮桌上。 野花,水果,月亮,烤肉。 嗯,这就完美了。 满意的拍拍手,我给他搬了个凳子坐下,自己则是拄着下巴坐在旁边,看着他慢慢翻转野味,看着火苗爆出火花,直到野味慢慢散出肉香。 本来还没觉得饿,一闻到香味,我肚子却是咕咕噜噜的叫起来了,我不便随手捻了一颗山提。前些日子,一直没有味觉。恢复味觉后,又一直忧心轩辕宸失去记忆的事,佘冥每日都叫药童往屋中送新鲜水果,我一次都没吃过。 离疆季节不如西祁分明,日照较多,水果更是出了名的甜,我忍不住又连续吃了几颗。 轩辕宸轻咳了一声,问道,“好吃吗?” 我点点头。又吃了一颗。 “甜么?” 我点点头,甜,确实甜。 “你不觉得,少了点什么?”他幽幽的看过来,见我一脸不解,便瞟了一眼水果,又看看我的手,做后有看看自己烤肉的手。 这是什么意思,提醒我净手么?我净过了的…… “咳……那个,有多甜啊?”他脸上现出一丝可以的红晕,随后,竟是凑近了一点儿,一脸期待的模样。 他这是……想让我喂给他一颗么? 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不过我还是将手里的提子送进了他口中。 “唔!好甜!”他囫囵嚼了几下,马上一副享受加陶醉的表情,我被逗的直笑,又递了一颗红提过去,这次他表情更陶醉了,我心下使坏,故意在红提盘里拿了颗没熟透的青提递过去。 他不疑有他,一口吞下,酸的直皱眉,却还保持这开心的模样,点头赞道,“甜,这个也是甜的。” 我噗呲一下笑了,他跟着我弯唇一笑。将烤肉又翻了几下,这便递了一个过来,“呐,可以吃了,这只最肥。” 这山鸠被烤的酥黄酥黄的,看着真有胃口,不过这东西个头有点大,我转了几次都没地方下口,有心将墨阙拿出来将其剖开。又想到墨阙杀过人,纠结的时候,竹阁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我说,你们不厚道啊,半夜弄吃的,怎么不叫我啊。” 拓拔卿蹭蹭两步走过来,一屁股坐在多余的那只小凳上,凑过鼻子在野味上使劲一嗅,立刻激动的道。“哎呀,要不说我有口福呢,这味道,香!” 说完,他也不客气,接过我无从下口的野味,一抖袖口,手中顿时多了一把弯月匕首,他将山鸠放在空盘上,熟练划了几道,野味便被整齐的切开。 他拿了一块最好的肉给我,然后便拿了一只肉腿咬下一口,顿时点点头,“嗯,幸亏我晚上吃的不多,半夜又醒了,也幸亏今天是顺丰,让我闻到了味道。要不然就错过这美味了。哎,你们这么不吃啊?还愣着做什么,一会儿凉了。” 说着,他拿一块翅膀肉递给轩辕宸那客套的模样,好似烤野味的是他一般。 我和轩辕宸相识一眼,皆都微微一笑,这个拓拔卿,还当真有趣。 轩辕宸接过那块翅膀咬了一口,我早将葫芦里的酒灌进了酒壶。他给我们各倒了一杯,似乎是想撞一杯,拓拔卿吃急了,直接端起来一口饮尽,眼睛就亮了。 “你们,将佘冥药房的酒偷出来了?” 轩辕宸抗议的道“兄台这是说的什么话,将陌生人的东西拿来才叫偷,咱们这只能叫品尝。他这酒放在药房角落里,许是连他自己都不记得了,咱们若是不拿出来品尝,岂不是糟蹋了好东西。” 拓拔卿一脸赞赏的道,“嗯,兄台说的极是!所谓旧的不去新的不来,咱们若是不将这酒品尝了,佘冥就不会再酿新酒,朋友一场,咱们这是在帮他啊。来,咱俩干一杯。” 轩辕宸点点头,二人端起酒杯,大义凌然般的喝了一杯,那一脸认真的模样,仿佛做了一件造福天下的好事。 我在旁边看的很是气愤,头一次见到偷酒喝,还喝的这么义正言辞的,我都替他们脸红。 我鄙视的撇了他们一眼,连着喝下了两杯…… 咬了一口肉,我突然问道“喂。卿歌,你怎么知道这酒是佘冥药房里的?” 他嘿嘿一笑,有点不好意思的道,“还有一葫芦,被我品尝了。” 额………… 我们三个相视一眼,随即哈哈大笑。 笑了一会儿,轩辕宸突然收住了,一脸严肃的道“我觉得,咱们这么做是不对的,佘冥仙是个好人,怎可又用他药草烤肉,又偷喝他的珍藏呢,这实在是不应该啊!” 我一愣,抬头看他,发现他神色十分真诚,正想发我问,却是看到火堆那侧隐隐有个影子,当即也是明白了什么。 我放下被子,也是懊悔的道,“你说的是,佘冥仙这人真不错,人好,俊美,还有一副菩萨心肠,咱们这次却是做的不对。” 拓拔卿当即哈哈笑了,“得了吧你们俩,刚才可是都喝的挺起劲儿的。这会儿怎么变样子了?怎么,害怕佘冥知道咱们偷喝了酒不高兴?没事,我告诉你们,等咱们喝完了,将空葫芦送回去,在做出被山猫抓过的痕迹,佘冥便不会发现的,我上两次,都是这么干的。” 额…… 我和轩辕宸对视了一眼,皆都不动声色的放下了肉。 拓拔卿撇了我二人一眼,道“快别闹了,赶紧吃吧。嘿,这用药为柴烤出来的东西,真是不一样味道。不知道明天佘冥发现药草被烧了,是个什么模样,我猜他鼻子都得气歪了,哈哈哈,我还真想看看他那张茄子脸生起气来,会是什么死德行,哈哈哈……” 拓拔卿笑着笑着,见我二人皆都面无表情,且都望着他身后的方下,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不对。 他缓慢的回过身去,在他身后两米处,正站着一脸菜色的佘冥…… “额……嘿嘿嘿……”他立刻扯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佘,佘医仙,真巧啊……” 佘冥看看他,看看火堆,又看看我们,脸上一点表情都没有。 我有点尴尬,便也找话道,“哈,佘医仙,还没睡啊……” 佘冥还是没有说话,只是缓步走近。看着桌上的杯子,终于开口道,“这是最后一葫蒲花酿了。” 气氛有点紧张,我们都没在说话,被抓了个现行,还能再说啥。 本以为,佘冥会是生气的,但下一刻他说的话,却是唬到了我们。 他说,“还楞着干什么,烧我的药材喝我的酒,这宵夜得有我一份啊!还不快快给我拿杯子去!” 拓拔卿下计算机一愣,随即便哈哈一笑,转身去竹阁拿出一个新杯倒好一杯送过去。 佘冥结过来一口饮尽,又指挥道“还不快给我割块好肉,烤的这么香,睡着了都给我引醒了。” 轩辕宸赶紧给他撕了一块腿肉。 他吃了两口,又喝了一口酒,这才点点头赞道“嗯,用药烧出的,味道真是不一样,早知道这么好吃,就早烧了!” 我们几个对视一眼,终是忍不住,齐声大笑起来。 原来大家,都是同道中人。 举杯,对饮,喝酒吃肉。 我们四个人在院子里围成一圈,这便畅饮了起来。 篝火燃的噼啪做响,一轮圆月当空,轻风徐徐,药香阵阵。 那天佘冥高兴,喝完了轩辕宸拿的酒后,竟是又让拓拔卿去他房中榻下,将珍藏的最后一葫芦酒也拿了出来。 大家开怀畅饮,对酒当歌。拓拔卿也不知是不是喝多了,拿了筷子叫轩辕宸打鼓点,硬是拉着佘冥随鼓点开始跳舞。 南疆是马背之族,能歌也善舞,佘冥许是被带动了,竟真是跟着跳起来。 山中寂静,这般动静,没多会儿就将所有人都引来了,铭奇东虎起先只是笑看,后来似是觉得有趣,也都纷纷参加进来,那几个药童玩心大,也是跟着唱歌跳舞。 明月几时有,把酒问青天,不知天上宫阙,今夕,是何年。 酒喝了一杯,又一杯,我笑了一次又一次。 我不知道那天究竟喝了多少杯,我只知道,我很高兴。 夜风很凉,心里却是暖的。 如果生活天天都是这个样子,那就是神仙一般的日子了。 ☆、第一百七十二章 醉翁之意不在酒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 从午夜一直闹腾到东方起亮,我迷迷糊糊的,竟然就这么睡了过去。 我也不知道是怎么进屋的,只在睡梦中看到轩辕宸对我轻笑,然后打横抱起放在榻上。 我似乎做梦了,梦到他将我轻轻的放在竹榻上,然后温柔的唤了一句小丫头,在我额头印下一吻,就这么守在我旁边……… 我这一梦,醒来已是黄昏。佘冥的酒虽好喝多了也会头疼,本想起来喝杯水继续睡,一眼望见桌上有个瓷盅,过去一看,盅边有个字条,是轩辕宸的笔迹。 醒了把粥喝了,我回去睡了。 将盅盖打开,里面是放了枸杞和山枣子的米粥。我心里有点甜,坐下来慢慢的将粥喝光,天色渐黑,便又躺会榻上睡去。 山中无日月,岁月如流水。 转眼,我们又在山顶住了五天。 虽然。轩辕宸忘了很多事,但这五天,无疑是相识至今,我们度过最开心的一段日子。 我二人晨起看日出,傍晚观云霞,听风赏月。舞剑奏箫。晚上就与大家凑在以前把酒言诗,这日子,简直比神仙还逍遥自在。 但是,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我们可以都不提,但是。归期还是到了。 第六日的清晨,轩辕宸侍卫来报,说乔瑾姑娘已经离开药房,一路往东行去。这就意味着,佘冥再不跟去,她就彻底走远了。 解毒后我昏睡几天。想办法为轩辕宸找记忆七八天,总的一算,我离开西祁也有近两个月了。 这山间日子虽是逍遥简单,却也消息闭塞,身份使然,这里,终究不是就留之地,是时候,准备下山了。 在山中的最后一日,众人皆都没有了往日的兴致,夕阳一落便早早如眠,vir次日清晨,皆都收拾妥当,一同往山下行去。 在山顶待了近一个月,这山林似也有了变化,原本青葱翠绿的小草树叶,皆都变的深绿,到山脚下,已有很对叶子变成了微黄色。 下了山就是一片阔地,在往前是一片草原,我们一行人纵马奔驰了一会儿,终是在岔路口挺住。 自此以南,是南疆方向,往邻是西祁。往东则是离疆腹心,也就是瑾儿姑娘走的方向。 纵有不舍,终是还要分开。这天南地北的,再相见,也不知会是何年何月。好在大家都是豁达之人,一声在再见实在难以说出口。便互道了一声珍重,各自打马离开。 佘冥是最先走的,与他同行的还有轩辕宸的两个侍卫,他们负责将其引到乔瑾的居身之地,那以后的事,就只能靠他自己了。 看着他打马行去的背影,我报以会心一笑。 他是个好人,也是个痴人,愿上天善待他,让他可以得到心中最想要的。情之一字,动辄一生,切莫让受苦了。 “我也该走了。” 拓拔卿纵马原地旋了两圈,终是开口告别。 我点点头,浅道了一声珍重,他颔首还礼,纵马行到轩辕宸旁边,嘿嘿一笑,伸手轻轻给了他一拳。 轩辕宸亦是笑。也是往他肩膀打了两下。 “兄弟。”拓拔卿回头望我一眼,“这羡慕你,运气这么好,得了世间如此珍宝,你且要好好珍惜才是。” 轩辕宸温柔的望向我,弯着唇角道。“我也觉得,是我运气太好了。竟然能得如此瑰宝。” 拓拔卿哈哈一笑,“话不多说,就此别过了,珍重吧。” 说完,他将装灵狐的笼子固定一些。这便打马而行。行了百米之多,他突然又勒住缰绳,停下身回头对我喊道“倾沐,他若对你不好,随时过来找我。我替我收拾他,如若他还对你不好,别忘了,我还在等你呢。” 我莞尔一笑,他亦是朗声大笑,策马扬鞭不再回头,只留一道朗笑在草原中回荡。 虽对他虽是无感,但抛却彼此身份。他是个非常好的朋友。三番两次表白,我拒绝后,他也并未有何异样,在位轩辕宸回演的那些天,他出力最大。 萍水相逢,他能如此。可见心胸也是豁达。 可惜,他终究是南疆卿俊王,他日相见,定然免不了一场恶战。 如果可能,我真希望没有遇见拓拔卿,而只是碰到一个叫卿歌的少年。 那样。日后大家都会好过一些。 只是恍神的功夫,他已行出很远,那道身影在草原中越来越小,最后化成一个小黑点,消失再视线中。 此时正是日落,漂亮的晚霞将草原和天际连成一线,漫天皆是金色。 轩辕宸打马过来,侧颜微微一笑,“我们也走吧。” “嗯,走吧。”我浅应了一声,狠一打马鞭,这便冲将出去。 我听见轩辕宸轻笑一声,啪的一声打马跟来,于我一同冲进夕阳余晖中。 “倾沐,回去后,我们成亲吧。”他大声喊了一句。 我转去看,弯唇一笑。 成亲,我也想快点成亲。 毒解了,身体在便能给我羁绊,真想就这么打马一直行到中陆去,与宸哥拜堂成亲,过那逍遥自在,堪比神仙的小日子。 所以,我得抓紧把该办是事都办了。 这次出来。阴差阳错的杀了柯亦,回去以后,也是时候算算旧账了…… 凤家百余口的仇,不能就这么算了。百里天祁,你雄霸列国的野心,是时候被阻碍一下了! 从此处去往圣京,正常需得十几天,但是来的时候一路昏迷,实在是走的太急了。轩辕宸这次为我解毒大伤元气,虽说大致已经恢复,但怕他急着赶路身体受不了,便刻意放慢些速度,走走停停的,到了西祁境,已是半月后了。 离开了两个多月,走的时候还是初秋,现在,却已经银装素裹的下起了雪。 我比较畏冷,轩辕宸便让人准备了马车,又行了两日,便才到了圣京城。 连着下了几天的雪,这会雪竟然停了,我挑开厚帘向外观望,马车正缓行再闹市官道上。快近年关。闹市两边的铺子门前,皆都挂了大红的灯笼。 白色街道白色的雪,红色的灯笼轻摇曳,这圣京,还是如离开时一般安逸。 一路走来,虽没有刻意打听。这两个多月发生的事,也是大致了解了。 边疆方面,自从麦城一站后,我西祁儿郎勇猛直前,一路追击,夺回几座失城后,又继续夺回了三座城池。现在已将所有失地收回。南疆那边已经挂了半个月免战牌,似乎是想再谈和解之事。 边关就是这样,谁的实力强,谁的脊背就直,实力才是硬道理。 想对于边疆,圣京城里就复杂多了。 我走之后的第七天。西祁下属州郡发生了特别大的秋涝,企鹅水灾严重。久居圣经的二皇子这时候就站了出来,献财献力,自荐请命前去灾区。 常识大家都知道,水灾过后,不是闹虫灾,就是闹瘟疫。仗着是秋天,虫倒是没有,瘟疫却是随之而来。 二皇子便继续驻守灾区,因为应对及时,药草储备也供应的及时,这次秋涝人员损失特别小。 老皇帝对此十分高兴,一纸圣喻昭告天下,封二皇子泽恩王,有泽恩天下,恩泽百姓之意。而其母妃便也随之封为蒂贵妃,赐穿九尾鸾金袍。 蒂妃,帝妃。意思就是皇帝之妃。 九尾鸾袍九尾凤袍,也只不过差了一点点而已。 这样看来,我离开的两个月,圣经的封印一直没翻腾,只是酝酿着等待大爆发而已。 说到酝酿,就不得不说说东穆太子百里天祁了。 我本以为,行宫一事后,轩辕宸闹过御医馆带我去寻佘冥后,百里天祁很快就会回东穆,但我竟然想错了。 我走了两个多月,他竟然就留在西祁两个多月。 美名其曰,不见到宁安郡主康复归来不回东穆,依我看,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了。 他,怎会是痴情之人…… ☆、第一百七十三章 被摆了一道 呼的一阵冷风吹来,细碎的雪沫随风灌进马车,凉气从脖子灌进离领口,我便放下帘子,拢紧了手里的紫檀香薰暖手炉。 许是在离疆那般暖暖的天气里待久了,猛的一下冷了,倒是有些不习惯呢。 驾…… 铭奇轻喝一声,马车继续前行,顺着官道往皇宫方向行,我是在行宫出的事,动静闹的这般大,回来自然是要进宫去请礼的。 我走的匆忙,身上未带令牌,但这圣京哪有不认识我的,马上有宦司去通知了高德胜,不大一会儿,就见斜抱着玉炳拂尘高德胜大步走来,远远的便躬身一礼道。“哎呦喂!我的郡主小祖宗,你可是算回来了。” 我想要打礼,被他一把扶住,连声道“哎呀,郡主这可使不得,可是莫要折煞老奴啊。” 我只好颔首一礼,他于轩辕宸道了声安,又于我道,“郡主啊,看着气色也是本错,身子可是大好了?” “托宦司吉福,大好了。” 高德胜乐着道“好了就好,好了就太好了。前几天陛下还念叨郡主呢,说不知道宁安那丫头身子怎么样了。也没个消息,皇后那边,也是惦记着紧呢。” 我颔首谢礼,他又是客套几句,便将我们引去了御书房。 “参见陛下,陛下洪福万寿。” 我与轩辕宸进了大殿,齐声于陛下起礼。 老皇帝一展手,“宸王快快免礼,宁安啊,你也快免礼吧。” 我二人谢恩,老皇帝便询问我状况如何。此行也算忐忑,我便信号说找到一名医术高超的隐士名医,经过数月调理,身子便大好了。 陛下又言语感赞轩辕宸,他虽是失了记忆,却是回答的不卑不亢,还顺道夸了老皇帝龙马精神,惹的陛下龙颜大悦。 客套话,也就是那么一听,其实老皇帝情况十分不好。 也就两个多月,他发已全部变白,脸上红润不在,多出了不少皱着。眼仁更是浑浊发黄,想必,病情是更加严重了。 自我们进来,也还不到盏茶的时间,他已经咳了三次,眉宇间更是现出深深的倦态,大宦司高德胜赶紧给我们使眼色,意思是让我们请退,我二人自然赶紧起礼。 出了陛下御书房,早有宫娥等在门口,说是皇后娘娘听说我回来了,欢喜的不得了,已经备好了茶点,让我赶紧过去呢。 早有小宦司过来引轩辕宸出宫,我便颔首应了,随她信步往皇后凤殿方向行。 从陛下御书房到皇后凤殿,要穿过两片大殿,好多处回廊。 连着下了几天的雪,这宫中一片银白,踩在厚厚的雪沫上,便发出咯吱咯吱的响声。我是挺喜欢雪的,觉得白盈盈一片,看着甚是壮观。以前每次下第一场雪,季云常便会过来与我走上一会儿。今年下第一场雪的时候,我们都不在圣京,自然也不用浅踏雪痕了。 想到季云常,我自然便又想到他的半边红豆。以前心口有疾,不敢思量,现在…… 也时候告诉他我和轩辕宸的事了。 有些事早做了解,也是好的。 浅叹一声,我侧眼去望,回廊侧里的腊梅已经起了花苞,过些日子,就要开花了吧…… 与宫娥穿过大殿,直接到了皇后客殿,离的很远,我便听到里面的说话声。 “母后,儿臣知您喜欢荷花,这便特意绣了这个香包,您看看,这花绣可是喜欢?” “呀,天霓啊,没看出来,你还有这等手艺。不错,当真是不错呢。”皇后赞了一句。 里天霓的声音明显喜色多了。“谢母后夸赞,母后若是喜欢,儿臣便在给母后多绣几个。儿臣那里还有好几个新鲜图样,不但有荷花,还有琼花腊梅,都是新花样。” 皇后笑了一声道,“你这孩子,当真是乖巧懂事,但是你现在可是不同以往。万万不要多加劳累才好。” “母后,儿臣知道了,定会多加注意的。” “嗯,你知晓了就好,你这性子急,天生活泼好动的。现在有了孩儿,要多加稳重一些,这可是你和王儿娣子,现在还不足三月,寒冬腊月的,脚下定要留心注意呢。” “儿臣谨遵母后教导。”百里天霓喜着回道。 怎么着,看这情况,百里天霓是怀孕了? 哦,想起来了,我出事那天,她让奴婢准备鹿血等一些东西来着,看样子,他还真是成事了呢。这样一想,百里天祁留在圣京,怕是也和皇妹有孕有关吧。 西祁皇同意天霓嫁过来,也有权益的部分,如今天霓突然有了子嗣,这情况,就复杂多了。 “郡主稍等,奴婢这就进去禀报。” 这功夫,我已走到了门口,宫娥浅礼一句进殿。不大一会儿,便出来引我进去。 “参见皇后娘娘,娘娘金安,千岁千千岁。” 我浅步打礼,皇后喜声道,“宁安可莫要多礼,赶紧快来让哀家看看。” 我笑着行去,皇后一把拉住我的手,上下看了两眼。心疼的道,“可真是瘦了不少,这两个月,可得是吃的不好?” 我道“回皇后娘娘,自然不如家里好,出去两月,宁安心里甚是惦记娘娘呢,今儿个看娘娘肤色甚好,似乎又年轻了几岁。宁安这便放心了。” 皇后一下就乐了,“还是宁安会哄人欢喜,说的哀家这心里热乎乎的。来,快坐下,与哀家说说,你那天是怎么一回事。你不知道,传你救不活了,哀家这心里,可是憋闷的紧呢。” 我顺势坐下。笑颜道,“谢皇后娘娘关心,宁安已经无事了,医者说是进补后伤了身,调养段时间就无妨了。” 皇后娘娘点点头,很是忧心的道“没事了就好,你这身子从小就弱,以后可得多注意。哀家房有些新贡的温补良品,待会儿,给你带回一些,瞧你这瘦瘦的小模样,哀家看了当真是心疼的紧。” “对谢皇后娘娘。”我颔首。 “哎呀,你这孩子,自小就这般客套,倒是显的生份。你才刚回来,定是还没吃东西,刚好哀家让人顿了甜粥,这会儿也是好了,就一起吃吧。” 说完,她略一点头,旁边女官赶紧碎步出去,没一会儿,就拿了盅碗进来,放在桌上,分别盛出了三碗。 皇后微微一笑,拿起面前那碗道“宁安,这是杏仁莲子八宝粥,很是清火助食,来,你尝尝看,可是和胃口。” 待我接过,她又回头道“天霓啊,你也快尝尝,你有了皇儿,正是该温补的时候,多喝点甜粥,总是好的。” “多谢母后。”天霓应了一声,这便端了瓷碗尝了一口。 自我进来,皇后就没再多看他她一眼,不但嘘寒问暖,更是亲自给我拿粥,相对来说,她这个怀了皇嗣,本该受万千宠爱于一身的御亲王妃,就显的特别不受待见。 她本就看我不顺眼。如此一来,脸色更是差到了极点,即使吃着东西,眼睛也歪狠狠的瞪向我。 我心头暗笑,也不理会她的眼神,只是慢条斯里的品着粥,不时还赞上皇后两句,这样一来,她的目光就更加恶狠狠了。 其实,她若是够聪明,就完全不用将目光盯在我身上,也不用在意皇后对我的态度好过她。 她虽然是御亲王妃,还有了子嗣,但是,我可是宁安郡主啊! 两月期间,边疆连连高捷,苏霍之功盖于天,苏家一脉,已无武将,我又是两国争妃的郡主,陛下身子不好,皇后娘娘既然能隐忍二十年一步登后,揣摩圣意的本事自然是厉害的。 这些表面功夫,她自然得是做足。 慢悠悠的喝完了粥,皇后娘娘又命人上了一些干果点心,如家常一般问了些寻常之事,这期间偶也转头与百里天霓说上几句。 就这样,过了约有半个时辰,百里天霓看我的眼神越发不好了,正好皇后娘娘将话题转到了花绣上,百里天霓便扯过话来道,“宁安郡主,听说你画的一手好丹青,不知,对这闺中女红,可是喜欢啊?” 我微微一笑。“自然不如王妃纯熟。” 还真让她说着了,琴棋书画,骑马射箭,我都还是在行,唯独这女红,无论是凤青鸾,还是苏倾沐,都是不在行的。 还是凤青鸾的时候,我见其他公子花囊皆都漂亮,就想着也给百里天祁绣一个,但是,让我笔墨丹青可以,女红,还真是不行,我绣了三天,连个花叶都绣的七扭八歪,后来,勉强绣了两根秃竹子。 那是在我学着喝烈酒没多久,那段时间,百里天祁对我好好,我羞红着脸将花囊给他后,他脸上竟然没有嘲笑,还夸我做的好,虽然从未带过带在身上,总归让我有点安慰。 但是安慰归安慰,自己的斤两自己知道,后来我又试着学了一段时间。在最后,也就放弃了。 真是没有那个天赋啊! 百里天霓这便突然笑了,道“宁安郡主,可是莫要谦虚。郡主丹青好,才情好,功夫也是好,这女红,自然也是好的。天霓前几日敢工,给母后绣做了一个香囊,母后甚是喜欢。 刚才听你与母后寒暄,言里话外甚是惦记母后。这一入冬啊,母后这夜醒的旧疾就更严重了,本是想着,多绣几个香包,装了安神药草给母后助眠的,但是天霓有孕在身,母后刚才也是教训了,不敢再急敢,既然郡主一手好女红,又这么惦记母后,那接下来几个香囊,就郡主来绣吧。” 绣个大伯! 我什么时候说我女红好了! 我刚想说话,皇后却是喜色道,“哈,还真不知道宁安会女红,也好,你就随便绣个花色好了。也让哀家看看你的手艺。” 百里天霓见缝插针道“一会儿,儿臣就将花样材料送去郡主府,什么都是现成的,也省了郡主多加准备。” 皇后点点头,“皇儿真是细心,便就这样吧。” 事到如今,我也不能再推脱了,也只好应下。侧眼去看百里天霓,她俏魅的脸上此时正是一派得意之色。她定是早就打听清楚我不善女红之事了,真是没想到,让她钻了空子,就这么被摆了一道。 粥也吃了,家常也聊了,皇后娘娘又是问了些无关紧要的,一晃就又是半个小时。 时候也差不多了,我便起身请辞,百里天霓亦是起身,这便与我一同往外走。 我二人本是一前一后的,不知怎的,她就走快了两步,在与我同时走到门口的时候,我感觉她身子突然靠过来一下,然后“哎呦……”一声跌倒在地,捂住肚子就开始拧眉。 ☆、第一百七十四章 驼花胎记 “哎呦,哎呦我的肚子……”她一张俏脸揪在一起,一眼望去,十分痛苦的模样。 还真是会玩,几个月不见,玩起栽赃陷害的戏码了。不过是不是用错了地方? 我与她只是不对盘,犯不着演这一出吧。 “王妃,王妃你怎么了,快传太医,快来人啊!” 皇后的随身女官反应间你果然特别快,她大喊一声,飞快的跑过去。赶紧去扶百里天霓。 随着她一声大喊,自后殿一下子冒出来好几个宫娥,左边右边的扶住百里天霓。这功夫,我一直站着没动。 我站在门口,光线很好,我看见最开始喊话的那个女官手里不知何时多了一根细针,趁着众宫女手忙脚乱的功夫,往前一探,用力的往天霓的肚子上扎了一下。 “啊!” 这一下来的豪无防备,百里天霓当即痛喊了一声,腿一软,就跌了下去。 她之前是诈摔,周围宫娥基本都是虚扶着她,她这一坐,实实在在的礅在了地上脸瞬间就青了。 “肚子,肚子……”豆大的汗珠唰的一下就冒了出来,眼看着她淡粉色的裙摆现出殷红,周围宫娥可是炸了锅。 “不好了不好了,王妃小产了,快传御医!快啊!” 一堆人中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声,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几个宫娥飞快的冲将出去,不大一会儿,御医就到了。 皇后一声令下,众人立刻将其抬到旁殿榻中。接生嬷嬷陆续到位,太医宫娥进进出出,一大帮人急的跟热锅上的蚂蚁一般,一直折腾了两个时辰,最后,太医抹着一头汗水过来禀报。 他说是御亲王妃腹中孩儿堪堪保住,但是动了胎气,从此以后定要多加注意,不但不可随意动气,半点风都受不得,若是再有差池…… 太医没敢再说,但情况已经明了。 皇后凝眉应了一声,待众人收拾的差不多了,便进偏殿看天霓了。 从百里天霓跌倒,到宫女放阴招,再到太医诊病这时候,我皆都是沉默的站在皇后身后。 这倒是有意思呢。 刚才使阴招的人,分明就是皇后的贴身女官,百里天祁请妃那天,就是她去给轩辕宸通风报信的。一个小小的女官,就算胆子再大,又怎敢随便出手伤皇家王媳。 百里天霓想栽赃,是因为看我不顺眼。但是,皇后这是演的哪一出? 借刀杀人,借我之手除了天霓孩儿? 虽然天霓是和亲公主,在怎么不待见,但那毕竟是她族亲,她没道理除去自家骨肉啊。 难道,是想趁火打劫,借此一闹。对我下手? 这也是把可能的,别苏霍还再边疆为国浴血,只说轩辕宸的几万精兵,和那个意图不明留在西祁的百里天祁,她就没道理对我下手。 那这又是为何呢? 我百思不解,就这么站在回廊上等着。没多一会儿,一身明金凤袍的皇后便从殿中行了出来。 我站在殿门侧处,她一出门就看到我了,脸上神色一送,竟然上前两步道“宁安啊,可是害怕了?” 我颔首不语,她便道,“宁安啊,你莫要害怕,哀家刚才都看到了,是天霓踩到了地下的积水才滑倒的。她起身后本已无碍,腿软自己又摔倒,这才有了这番静心动魄。” 暗中做了手脚,明里还为我开脱,这又是哪出戏? 虽是不知道皇后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是既然她愿意替我开脱,我自然省去很多麻烦,当即惶恐谢嗯。 皇后娘娘点点头。转而又将御医叫过去询问情况,没多大一会儿,得到消息的御亲王赫连云沼便就到了。 他大步走近,先是于皇后起礼,然后,没有及时进去殿中。反而是将目光对向我。 两月不见,他肤色缓白了般少,今日穿了一件四爪蛟龙金绣袍,冠发束赤珠,双手习惯后背。站在台阶之上,就这么望将过来。 那一瞬间。他的眼神里有惊喜,有诧异,还有许多复杂的东西,我垂头颔首起礼,在抬头时,他目光已经恢复如常。 “什么时候回来的。”他问。 “刚刚回来。”我答。 他点了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与女官问了情况,这才进了殿中。 既然皇后已经说不关我的事了,接下来,就是他们的私事了,我便请礼告退,由宦司引着出了宫。 我回来的消息早已传开,一出宫门,远远的就见绿珠带了几个人等在远处,见我出来,她赶紧跑过来迎我,人没到,哭腔就先到了。 “小姐,你可是回来了,奴婢以为,再也见不到小姐了呢。” 我莞尔一笑,“绿珠,其实我一直想问,为何你一见我就哭,莫不是,你家小姐回来,能不高兴?” 绿珠摇头,“没有没有,小姐。天地可鉴,奴婢绝对没有这个意思的。” 眼看着她想哭又不敢的紧张模样,我也不想在逗她,这便往马车方向行。很意外的,我竟然在马车旁边,看到了将军府的老管家。 “给郡主请安。”管家激动的很,搭手就是一个大礼。 “管家伯伯快快免礼。”我赶紧过去扶他。他瘦了不少,衣衫很厚,却是更显的他瘦骨凛凛,许是站的久了,他的手特别凉。 “管家伯伯,你怎么也来了?” 他道。“郡主在行宫起了病,老奴担心的紧,今日听说郡主回来了,就想过来亲眼看看,要不,总觉得不放心啊!” 我心里一暖。“让管家伯伯操心了,倾沐已经没事了。” “哎,没事就好,没事老奴就放心了。”他连连点头,眼中老泪转了几圈,赶紧别过头去抹了。 我心里也是有些触动。将军府里,还是有人惦记我的。 天寒地冻的,我本是想让管家伯伯跟我回郡主府的,但他说将军府里还有事,他就得过来看看我,已经出来太久了,得回去了。 绿珠只准备了一辆马车,连多余的马都没准备,我便让他与我同坐马车,他起先不同意,见我执意要送,终究还是上了车。但他就是不肯进车里,坐在车外腰般挺的溜直,像是给我做守护一样。 苏宏和吴宛华把在,我直接将他送到将军府门口,看他进府后,才又打马往郡主府走。 府里知我回来,皆都候在门口,我一下车,一片跪拜起礼,我道了声起,一路回了寝远。 “小姐,厨房已经准备了你爱吃的东西,奴婢这就拿来。” 绿珠为我解下外披的锦蓬,蹭蹭两步跑了出去,不大一会儿,就摆了一大桌子菜。 虽然在皇后那里吃了粥,但见菜色不错,也是胃口大开,离家几月。还真是怀念家中味道。 吃过了饭食,绿珠早已备好了热水,一路车马劳顿,此时洗上一个热水浴,当真是解乏又舒服。 我将水瓢盛了水,自头顶缓缓的浇。感觉暖流也随之充满全身…… 沐浴过后,我扯过衣衫穿好,不经意间,又撇见手臂处的一块红色花朵。 自在药筑醒来后,我大臂处就多了一块红痕起先并没在意,但是这红痕长的特别快。没几天,就形成片状。昨天我发现,已经凝成了花的模样。 临下山时,我特意问佘冥诊了一下脉,他说我身体早已会恢复,无任何异样。有点不放心,我便让他看了这块痕迹,他说这并不是病痕,倒像是胎记一类的东西,许是之前的毒压制了胎记,毒解了,胎记就出来了。 他这解释虽然牵强,勉强也算解了心疑。 我侧眼看着花记,越看越觉得熟悉,心思猛的一动,去书架处取了苏霍那只盒子打开,将里面的驼花玉佩拿出来一比较,果然是一模一样。 驼花玉佩,驼花胎记…… 这玉佩是母亲落儿留下的,这胎记是毒解了以后才有的,难道,这两者有什么联系不成? 我仔细思量了半天,感觉脑袋一团浆糊,怎么都想不透其中联系,干脆就将那玉佩放了回去。又将那皮质小球拿出来。 我先是用力捏了两下,这东西似是实心的,凑近了仔细的看,我发现这小球中间有一个极小的小孔。 这小空,比这针眼小了好多倍,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我赶紧去首饰盒里,找了一个尾端极细的发钗,将尖角扎进去一挑,在一拽。 那小孔却是大了一些,我用手夹着一扯,裹小球外面的一层皮膜便被撑开了。 我用力捏了几下,将里面这团东西捏松,展开,一张方方正正的皮纸便现了出来。 ☆、第一百七十五章 背叛 这皮纸非常的薄,拎起来几乎透明,上面平整干净,细腻的仿佛婴儿的皮肤。我左看右看的研究半天,却是半点异样都没发现。 隐藏的这么严密,不是个密函或者家族隐密也就算了,不该就是一块素皮纸啊。 我不死心,又是放在灯下映,又是用东西蹭的,折腾半天,我终究是发现了一些线索。这皮纸虽然细腻,但是上面有许多肉色的纹路,将皮纸放平,目光于纸水平,便能看到这上面细密的勾画。 我心思一动,细细去看,发现皮纸上纵横交错,粗细线条混合,似乎是一副地图,但要是地图的话,这看起来也太费劲了,这么小,纹路又画的这么密,完全分辨不出画的何处啊! 看了一会儿,眼睛都瞪直了,却是越看眼睛越花,我干脆就放弃了。将皮纸团好,重新塞进那个外膜,扔回盒子里。 “嗒嗒哒……小姐,东穆太子求见。”绿珠在门口敲门。 我看了一眼,虽才申时,天已经大黑了,便回道,“说我睡了,不见。” “可是……”绿珠犹豫了一下。“小姐,还是见见吧,太子就在旁边。” 我略有凝眉,将盒子放回原处,拿出带斗篷的绵蓬披上,带好帽子,这才将门打门。 月初起,门外不知何时下起雪来,大片大片的鹅毛雪花随风舞动。飘飘洒洒。 “小姐。”绿珠脸有自责,凑近我小声道,“太子殿下执意过来,奴婢拦不住。” “不怪他,是我执意要进来的。”百里天祁豁然转身。 他今日穿了一件黑色皮毛边领的垂地大麾,侧身站在院中。月悬头顶,雪撒肩头。他微微仰头,任飘洒的雪花垂落,仿佛当初黄花树下的少年。 “倾沐郡主莫要责怪,是天祁唐突了。”他浅唤了一声。 我略一颔首,“太子殿下深夜来访,可是有事?” 他望我一眼,笑了,“天祁与郡主也算老友,听闻老友回来,过来看看,还需要其他理由么?” 老友,算起来。也算是老友吧……… 我心中冷笑,面色平然道,“太子殿下说笑了,倾沐不敢当。” 他又言道“郡主离开几月,天祁甚是忧恼,如今看郡主气色不错,也算放心被少。” 我颔首,他这便一挥手,后面随卫便端了一盘东西过来。他将上面锦盖掀开,道“西祁冬日寒凉,雪天更易湿斜入体,这是东穆稀有的紫貂狐,皮毛厚实,极其护暖。 你身子虽好了,但也莫要大意,以后出门披着它,会驱赶走不少寒气。” 说完那随卫赶紧行过来,垂头将托盘承上。 月色正好,片片雪瓣落在被月光耀的发红的紫色的狐毛披风上,有种触目惊心的美。 我望着那盘紫貂狐,突然就笑了。 紫貂狐生于深山,个头只有拳头大小,极其稀有珍贵。东穆四季温良,偏偏凤青鸾最喜欢这皮毛之物,三番两次的问他讨要,最后他烦了,就弄了一条獭兔皮毛领子给我,说派人寻了好多山,半点紫貂狐的影子都没有,怕是已经绝迹了,让我以后别再喜欢那等无影之物了。 这展披风毛色均匀,色泽亮丽,不知要捕多少紫貂狐才可拼成。 真是讽刺,以前那般哄要都没有的东西,如今,他竟然送来了最好的。 我突然就在想。假如我告诉他,苏倾沐的身体里,住着被弃如蝼蚁的凤青鸾,不知道他会是何般模样呢…… 百里天祁盯着我的笑颜神色一恍,竟也是跟着笑道,“紫色最是雍容,郡主气质高贵,穿在身上,定然更有一番韵味。” 雍容。气质? 百里天祁,也会夸人了呢。 我慢慢的收起笑颜,“多谢殿下美意。紫色却是雍容,但是不巧,倾沐最不喜欢的就是紫色。还请殿下将礼物拿回吧。” 百里天祁点点头,笑道,“无妨,天祁那里还多做了一件白色,既然郡主不喜紫色,我这便命人将白色送过来。” “不必了费心了,倾沐不喜动物皮毛身上的味道。”我又道。 他神色一凝,似是想到了什么,道,“郡主可是怕这披麾有味道?这个放心,这皮毛早已药料泡过,又薰了檀香,并无腥气。” 我还是拒绝道“抱歉,即使没有味道,倾沐也不喜欢。太子殿下的美意,倾沐心领了。东西殿下还是拿回去去吧。天色已晚,倾沐车马劳顿,疲惫的很,若是没有其他的事,这便要休息了。” 说完,我颔首一礼,转身就要让绿珠送客。 “等等。”他突然叫住我。 “太子殿下可还有事?” 他沉吟了一下,道。“今日雪色美景,天祁生在东穆,未见过这般大雪,早就听说郡主府花园景致别致,郡主可否带天祁参观一二?” 参观?好啊。 我点点头道,“既然太子如此雅兴,倾沐自然不好扫兴,绿珠。” “奴婢在。” “去唤陈嬷嬷过来。” “是,奴婢这就去。”绿珠应了一声。转身快步走了,没一会儿,便领了面色枯黄的陈嬷嬷过来。 我微微一笑,对百里天祁道,“太子殿下,陈嬷嬷她是府中的老人,对花园甚是熟悉,就让她带太子参观一圈吧。” “太子殿下,这边请。老奴带您参观。”陈嬷嬷笑着请礼。 百里天祁脸色一沉,看着一口龅牙的陈嬷嬷,一向无波的脸上,慢慢变了颜色。 我笑着道,“太子殿下还请慢慢参观,倾沐今日有些累了,恕不奉陪了。”浅浅一礼,我这便款款回身,将门关上…… 解开披风。行去桌边给自己倒了杯茶,刚才慢饮了两口,绿珠便忍着笑来报,说东穆太子往花园处行了几步,想起府里还有事,便就匆匆走了。 我应了一声,这便问她,“红馆那边,可是有消息了?” 绿珠犹豫一下,道“回小姐,已经查清楚了,但是情况有些复杂。” 她说我走以后,陆续又有几个暗点被剿,这一次损失比严重,折了不少人。 而原本被官服插手的那些人,花银钱捞出来一些,剩下一部分嘴严的很,咬死了就是什么都不说,一部分被定了死罪,已经处决,另一些风尘女子,官府也拿她们没办法,便订了个莫须有的小罪,打了顿板子,罚了些银钱,这事就算过去了。 经此一事,几个暗点也是废了。那些放出来的姐妹,李九怕是被放了暗信,便给了她们大量银钱,全部遣散了。 连着折暗点,情况太过蹊跷,李九怀疑我们中间有了叛徒,便多加注意,并且细细排查,最后。还真查到了一名叛徒。 那女子也是被李九从街头捡回来的,阴差阳错被人抓了把柄,为了活命,这才出卖了我们。 我问,“那叛徒人呢?” 绿珠答,“自觉的对不起姐妹,被抓住后,交代了情况,就撞柱自杀了。” “可有找到她为谁做事?” 绿珠点点头。“她寝房榻下有个箱子,里面有些珠宝和两封没署名的些信件,根据纸张,油墨和其他线索,已经查到目后之人了,是原来的二皇子,现在的泽恩王,赫连云起。” 赫连云起,那只笑面虎? 我还真有些意外,我的红馆虽是一张杂错的网,但是这些年并未招惹到他,他怎么会将手伸到红馆这边? 难道,他开始注意我了? 那也不应该啊,这些年我在圣京低调的很,与他见过几次面都是能数过来的。他没理由注意我。 绿珠见我神色不对,赶紧又道“小姐,那叛徒只是个小层的信子,据她后来交代,对方并不知道咱们是一张大网,只是阴差阳错发现了咱们安排在二皇子曹帮里的信子,再才找了她反叛报信。真正有问题的,另有其人。” 她踌躇半天,终于还是道,“小姐,初七她……有问题。” 我眸子一缩,“怎么回事,细细讲。” 绿珠道,“九爷早就怀疑初七了,因为,咱们的红馆各自皆无连续,每个人只负责一个区域的消息,哪怕两个相近的暗点,也都般知到彼此的存在,而折掉这些地方,刚好是初七负责联络的。” 我手上一用力,薄瓷茶杯应声而碎。 怎么想,都想不到会是初七。 真是没想到,那个在我身边,一口一个姐姐的小丫头,也有背叛我的一天。 这感觉…… 就像养了五年的温顺兔子,有一天,兔子变成了狗,毫无防备下的一口,扯的连皮带肉的疼。 自小将她捡回身边,自她叫我姐姐起。我便真心待她,送她去峨眉学艺三年,吃穿银两半点未曾亏待,听说她要嫁人了,怕亏待了她,还准备了一份厚礼。 我自认为待她不错,实在想不出,她为何背叛。 “她人呢。”我问。 绿珠小声回道,“小姐,已经将绿珠和他的那位张公子抓住了,现在正关在风景轩的暗室里,你没回来,我们也不知如何处理。” 我点点头,“准备马车,这就过去看看。” 绿珠应了一声,不大一会儿便拿了男式衣衫回来,我穿带好后,又将黑蓬披上,这便从后门穿解出去,随便找了一家热火的饭庄进去,脱了披风,大步出来,穿过几条街,进了一处民宅又从后门出来,这便到了风景轩。 这是去年才购的卖文房笔墨铺子,平日进账不多,但装潢之时特意修了几处机关暗房,本是想有什么意外会用上,没想到,竟是成了牢房,关我身边原本最信任的初七。 “公子,可是想买文房四宝?”掌柜笑着迎上来。 绿珠道“我家公子想买宗狼毫的毛笔,紫萱竹砚台,还想买比丝卷还细的纸,掌柜这里可是有?” 掌柜笑道“前两样倒是没有,不过本店新进了一批细纹宣,纸质很是细腻,不如公子跟小的进去看看,看是否合心意?” “也好。”我点点头。掌柜这便引我去了后堂,只退左右搭手起礼,“川朋主人。” 我应了一声,他马上便将我引至笔墨库房,再一处暗格敲了几下,旁侧便亮出一个暗门来。他又是在一处书后一拍,那暗门旁边的地面上。又现出一处地道。 “主人,这下面有楼梯,转角第三间房就是。川朋在这里给您守着。” 我应了一声,由绿珠打头,这便到了那间暗房。 开机关,开门,一眼,便看到了一脸狼狈的初七。 “姐姐……”她抬起头,水汪汪的眼睛,瞬间就涌出泪来。 ☆、第一百七十六章 心甘情愿 我没有说话,只是望着她。 “姐姐……”初七爬蹭过来,一把拽住我的衣角,哭诉道,“姐姐你别怪初七,初七不是有意的。初七没有背叛姐姐。” 我撇她一眼,扯手将衣角拽开,“我待你不薄,你想要什么,缺什么,想做什么,说与姐姐就好,为何要选择背叛。” “不,不是这样的,不是……”初七哭的更凶了。 绿珠看不下去了,喝道,“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小姐待你哪里不好,你竟然吃里扒外。就因为你,红馆死了近百个姐妹,你现在还有脸哭。你哪里有的脸!” “我……”初七哽住,眼泪依旧在流,愧疚的道,“对不起,都是初七的错,初七对不起大家,对不起姐姐。可是姐姐……” 她又抓住了我的衣摆。肯求道,“初七求姐姐了,你放了张公子吧,求求你别杀他还不好,一切都是初七的错,姐姐要杀要剐,初七绝无怨言,求姐姐放了公子吧!” 张公子,不就是一起抓来的那个,初七之前要嫁的人么。 绿珠见状,马上小声道“小姐,烧红馆的事,都和那位张公子有关,但是审了两天那人嘴巴很硬。就是不说幕后究竟是谁。初七什么都不说,一直哭,说都是自己的错,也问不出什么。” 撇了一眼地上的初七,我叹声道,“去看看那位张公子。” “是。”绿珠应。 “姐姐,求你别杀他。求你了姐姐!”一听说去看张公子,初七急了,连滚带爬的起身,就要抱住胳膊,追到门口的时候,脚上铁链一拽,噗通的一下摔在地上。但她不死心,依旧扒拽着地面。 绿珠有些不忍,赶紧让司丁关上了门,往前两间,打开了另一间暗房的机关门。 “咯吱……”一声,房门打开,步廊的光线刺的那人一挡眼,隔了一会儿,他将手臂放下,一张俊气的书生脸便展在了眼前。 张元莫!哈,竟然是他。 我当是谁,原来是个故人。 张元莫,外号张山居人,是东穆太子百里天祁又一个得意的门客。 如果说,柯亦是百里天祁左膀,此人虽不算右臂,却也是他门客中举足轻重的人物了。 说起来,我和这张元莫,还颇有些渊缘,当初为了请他出山,百里天祁当真是煞费苦心。我看他日夜愁眉,问了情况后。便将请让出山的活揽了过来。 我经过一番探查,知道此人有个爱好,就是喜欢收集古董紫砂壶,家里书房不放书,放的都是大小不同的壶。 为了投其所好,我跑了东穆皇城周边的所有黑市,终于弄了一个百年紫砂壶来。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后,终于是将他归入百里天祁麾下。 文人墨客都有些傲骨,还真是没看出来啊,这位傲骨铮铮的张大客卿,为了毁我红馆,竟然亲自出马了。 早在初七说要嫁给他的是时候,我就觉得不对劲了,哪有富家公子会不守旧业,背井离乡的,现在一见他,也就全明白了。 哪有什么富家公子,根本就是一只温柔的狼。可怜初七,被他骗了还不自知。 “你就是,那位张公子?” 虽然认识,但我还是问了一句。 他哼了一声,斜眼看过来道,“别费力气了,我是不会说的,既然落在了你们手里,要杀要剐,系听尊便!” 我打量一眼。发现他衣衫早已破烂,身上鞭痕依然凝痂,也是没少吃苦头。 其实已经不用问了,他背后之人,自然是百里天祁了。 还真是宿敌,兜兜转转的,我还没出手。他竟然挑了我好几个暗点。 我点点头,赞道,“公子果然有骨气,既然如此,若不成全,便就辱没了公子傲骨,来人。把他杀了。” “是!”司丁领命,从腰间抽出一把匕首蹭蹭两步过去,抬头一扎。 “不,不要!”初七不知何时趴在了暗房气窗处,听到我要杀他,顿时撕心烈肺的大吼了起来,手不停的拍打着暗房的门。隔着很远,我都能感觉房壁的颤抖。 我暗叹一声,我的傻初七,你让人骗了还不知道。他跟本就不是你的良人。 “初七……”张元莫眼中隐有不忍,他望着我,突然起身,然后直直的跪立下去,“张某人求你,临死之前,让我再看初七一眼吧。” “别杀他,求你了!”初七还在那边猛力的敲着,他就这么跪在我面前。 男儿膝下有黄金,他的性子我知道,如今能为初七跪在我面前,我多少有些动容。 “去把初七带过来。” “是。”司丁应诺走过去打开那扇门,又将她脚链打开。 “公子!”初七猛的冲过来,紧紧的抱住了张元莫。 他神色一抖,赶紧回搂住初七,“七儿,不哭,没事的。” “公子。”初七哭着抬头。我这也才看到,她额头已经流血了。 张元莫心疼的抚了一下她伤口旁边的碎发,“傻姑娘,你怎么这般不爱惜自己。以后元哥不在了,切莫要这般鲁莽,元哥泉下有知,也会难受的。” “不。不!你别色,初七不让公子死!” 初七惊慌失措的摇头,然后猛的想起什么,转身爬到我脚下,就开始重重的磕头,“姐姐,求你了。别杀公子,求你了姐姐!” 张元莫眸色一动,望了我一眼。 原来,他刚刚知道我是女子,这样看来,初七并没有透露什么消息给他。 既然他知道了我的身份,自然更不能留他! 初七猛的一抖。似乎觉差到了我周身杀意,一下便歪坐在了地上。 她看看我,又看看张元莫,眼中先是一片空洞,随后,竟是笑了。 她伸出手,轻轻抚了一下张元莫的脸。深情的道,“公子,你喜欢初七么?” 张元莫点点头,“喜欢。” “有公子这句话,初七,就心满意足了。”她轻笑一下,转过头对我道。“姐姐,你从小就对初七好,教初七识字,送初七学武,给了初七最好的温暖。是初七不好,如果有下辈子,初七做牛做马,都会偿还姐姐这的恩情。” 我隐隐觉得不对,还没等反应,就见银光一闪,“噗……”的一声,她的心口便刺了一柄利刃。 是司丁手里的刀! “初七!”我心里一疼,张元莫突然啊的一声大喊,紧紧的将她抱住。 她突然笑了,看着我道“姐姐,初七对不起你,这是应得的下场。可得姐姐,初七已经甘愿受死了,你放过张公子吧。” “你可知道,他他利用了你!”我忍不住大声道。 她苦笑了一声,抬头望向张元莫。深情的道,“初七都知道,从一开始就知道。但是如果是他,初七甘愿被骗。 从第一眼见到,初七就喜欢上了他,初七从来没有这么喜欢一个人,眉眼,笑颜,才情……咳咳……”她猛的咳出几口血来。 “七儿。”张元莫赶紧去擦她成唇边的血,却是越擦越多。最后只好紧紧的搂住她,轻唤几声后,眼圈竟然红了。 “公子,不要哭了。初七喜欢你,心甘情愿为你死。哪怕,你一直在利用我,但是能死在公子怀里,还是很幸福的……” 张元莫紧紧的搂着她,摇头道,“也许开始只是利用你,可后来。我是真的喜欢你,我没骗你,我本来想娶了你之后,咱们就归隐山林的,我连咱们有几个孩子都想好了。” “公子,有这句话,也就够了,下辈子,初七还想认识你。”初七笑了,随即眼神慢慢涣散,头一歪,再无生有生息。 “初七!” 张元莫大喊一声,先是紧紧的将她搂住,随即。平静一笑,猛的拔出利刃,刺向自己心口。 ☆、第一百七十七章 雪夜 “噗……”,刀子扎进骨肉,浓重的血腥气铺散而开。 “初七,元哥哥来陪你了,奈何桥头,且莫喝那望尘汤,下辈子,咱们生在布衣百姓家,一辈子相依相守,生一大推孩子,可是好?” “噗……”又是一刀,心口的白衣被染成殷红,他微微一笑,倒在初七身边,伸手拉住初七的手,微笑了一下,再无生息。 浓重的血腥气在暗室中飘荡,地下两人十指紧扣,一脸微笑。 问世间情为何物,痴男怨女。生死相顾。 看到张元莫的时候,就已经知道了情况,我没想杀她,谁知道,这丫头,竟然傻到为他死。 不过也好,张元莫本也该死,他既然选择随他同去,也不枉初七的痴心一片。 “小姐,这……怎么办?”虽然,这些年绿珠也见过杀戮,但是人死在面前,她多少有点紧张。 我撇了一眼二人,叹了一声,“将他二人……合葬了吧。” “是。”绿珠应却一声,我转身上去楼梯,与川鹏交代了几句,便换步行去前厅,拿了几样细宣纸,出了风景轩。 只过了半个时辰,门外的风雪又大了许多,那冰冷的风拍在脸上,生生的疼。 缓步走出两条街,便是花街了。 已是酉时过半,夜已黑透,诺大的街道空无一人,我站在街头,看着红楼青馆门前的红灯笼随风摇摆,看着白色雪花敲打着通红的灯笼,看着天地间白茫茫的一片。突然有点孤单。 对,是孤单。 我突然在想,若是当年,我没有再街上遇见小七,那么,她便还是那个偷东西的小乞丐,管他自生自灭,或是流落街头,总归是可以用另一番活法长大。 若是没跟在我身边,我便不会送她去峨眉,没去峨眉,就不会被张元莫盯上,更不会为他而死。 这些年,我培养信子无数,自认为将本是乞丐的他们拯救,自认为给了他们不一样的生活,但,也彻底的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这条复仇的路,才刚开始,以后的路也还很长。 今天是随我长大的初七。明天,又待如何…… 风雪漫天,寒风瑟瑟,我踩着厚厚的走在路中央,衣阙随风雪翻动,一地寒凉。 “小姐,你没事吧?”绿珠凑将过来,不知何时,弄了一把油纸乌骨伞为我遮风雪。我摇一摇头,迎合风雪缓步前行。 “公子。” 过了花街,路过一处茶馆,那正在关门的人突然唤了我一句。我转而侧头,那人惊喜的道,“公子,真的是你。” 我抬头看将一眼,这茶馆,正是几年前我与赫连云沼等人歇脚对灯联的地方,后来我路遇小二,本是约好了与那出联之人见面,谁料对方家里有事,只将万金和一片写了灯联的金箔留与我。 往前就是我的赌坊和几座酒楼,为免麻烦,已经许久没从这里走了。三四年了,这小二竟然能认出我,还挺让人意外的。 那小二似是看出了心中之想,不好意思的道,“公子变化太大,实在是难以辨认,我是认出了公子身边的侍从,试探着唤了一声,没想到真是公子。” 我点点头,这些年,绿珠长高了些,但模样却是没变,怪不得一眼认出。 那小二赶紧将我让到屋檐下躲风雪,用扫布替我打掉肩头的雪,这便笑道,“公子,你还记得,几年前。送万金对灯联的那位客官么?” 我点点头,“记得。” 他乐了,“小的早就说公子与那客观有缘,这不,还真是有缘。公子,你不知道,那位客观又来了,就是刚才,他还过来坐了一会儿,你若早来一个多时辰。便就遇见了呢!” “哦?有这么巧的事?”我倒是觉得挺有趣。 小二点头道,“是啊是啊,小的也是觉得特别巧,那客官昨日才问了可曾又见过公子,今儿个一抬头,就又遇见了,当真是缘分不浅。对了,那位客观,最近天天过来,一般都是未时左右过来,在楼上雅间坐半个时辰便走,小的估计明日他还回来,不如,小的明日与那客观约定一番,你二人见上一见,可是好?” 我想了想,便点头道,“如此也好,麻烦小二哥了,明日未时过半,我准时来此,若是那客观先来了,麻烦小二哥传个话过去。” “行行,没问题。”小二赶紧点头答应,绿珠又塞赏过去一锭小银,他更加喜笑眼开了。 雪还在下,风却是小了不少,那小二人不错,执意给我和绿珠拿了两顶挡雪的斗帽和披风,想着买总归明日要来。便谢了小二,穿戴好离开。 夜已深,不好再穿小路,便于绿珠走大路回去,待到行至郡主府后门的时候,远远的,我便看到有一人站在门口。 这巷子略暗,今日风雪太大,房檐处的门灯早已吹灭,那人背对着我们。披了件黑蓬,隐隐有些肃杀。 谁! 我微一缩眸,一抖手滑处墨阙握住。 那人突然轻笑了一声,转过身来,悬鼻薄唇,一张英气的脸上,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隐有笑意。 “你去哪里掏气了,怎么刚回来。”轩辕宸问。 原来是他。 我放下心来,将墨阙重新塞好,缓行过去道。“你怎么来了?” 他温声道,“睡不着,突然想看看你,你的丫鬟进内院说你不在,我问了他们,说是没看到你从大门出去,想着你这把淘气,定是从后门走了,便过来等你了。” 他披风肩膀处已经湿了,发冠上积了雪。看来已经等了有一会了。 “你怎的不进去等我。” 他微微一笑,上前一步,轻拍掉我肩膀上的残雪,“雪下的大,在屋里等着,总觉得不踏实,在门口,南回来我就能看到了。快进屋换身衣服吧,莫要着着凉了才好。” “嗯。”我浅应一声,这便与他进了屋去。 轩辕宸从前门进来过,青藤知我不在,便侯守在寝院,见我回来,赶紧取了姜糖热水来,我喝了一些,却是暖了很多。 我外面穿着蓑衣披风,又带了帽子,刚好遮住了里面的男装。 即是见轩辕宸,也不用在梳头了,便只换了女装。披了一件厚蓬。将冠发打开,找了一根素缎将长发拢起,随意在鬓角别了一朵小绢花,这便出了门去。 这功夫,雪已经停了,轩辕宸已将湿了的披风除去。他换了一件锦色的绣鱼袍子,站在屋檐下的灯笼侧面,灯笼摇摆,他安安静静的。 我微微一笑,行过去与他站在一起。这个位置,刚好可以看到侧里拐角的两簇红梅。一场风雪,那梅花枝干上积了很多雪,枝梢处几个花骨朵已然绽放,点点寒梅迎月,别是一番风味。 “我们走走吧。”他微微一笑,将我锦蓬上的帽子拉起,又将我披风领口系紧一些,这才用手将我的手包裹住,缓缓走下回廊。 地面的雪很厚,洁白的一层,我二人踩着干净的雪慢慢的走,地面留下一排脚印,一大一小。 “冷吗?”他问。 我摇摇头,他又将我的手拢紧一些,与我穿过院落,行到后院花园初。 假山,枯树,池塘,凉亭…… 一片干净的银白里,所有的一切都是另一番模样,美的无法形容。 我玩心大起,突然挣开他,往前拍了几步,捡了一截树枝在雪地上廖画几笔,然后唤喊道,“喂,你快过来看看,我给你画了小像。” 轩辕宸大步过来,低头一看。笑道,“我哪有这么丑,耳朵那么大,都快像猪耳朵了!” 我点点头,“那我重画一个好了。”说完,我在旁边雪地上,画了几下,道,“嗯,这回像了。” 他笑着凑头去看。那雪地上,分明就是画了一个猪头…… 我在一旁偷笑,他侧头看我一眼,也是不恼,只将我手里的树枝接过去,寻了一片空地道,“你画的般像,我来。” 树枝有点短,他弯着腰,一下一下。画的极其认真。我猜想,他定是画了更丑的我,也没在意,后来看他越画越多,便凑头去看。 雪地为纸,树枝为笔,许多个我的小像出现在地面。 我骑马的样子,我喝酒的样子,我大笑的样子,还有我拿着树枝在雪地上画猪头的样子。 轩辕宸的丹青很好。寥寥几笔,栩栩如生。他将最后一幅画完,微微一笑,填下几笔后,写了一行字。 他最后画的是现在的我,披着斗篷,正微微笑着低头,他在旁边画了自己,正深情的望着我:暇露苍苍,百露为霜,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我心里有点暖,忍不住微微一笑。 此间心意,润物细无声。 呼的一阵夜风吹过,身后树枝上的一层厚雪被吹落,不偏不倚,正落在头顶。 我带着帽子,倒是没让雪砸到,但我发现,轩辕宸竟是在笑。 我突然有点坏心眼。蹲身飞快的抓起一大把雪,攥了几下团成球,往他身上投过去。只听“啊!”的一声,那雪球从轩辕宸肩膀飞过,正好打在绿珠的脸上。 “小姐,你做什么。”绿珠苦着脸,一说话,一团雪沫从脸上落下。 我忍不住笑出声来,突然觉得旁侧有冷风乍起,一小团雪球打在我肩膀上,啪的一下散开,雪沫飞了我一脸,而那轩辕宸,手里拿了另外一个雪球,正坏坏的笑。 “好啊,你竟然偷袭我,绿珠,给你家小姐报仇!”我指挥一句,团起一团雪就飞。轩辕宸轻轻一转便躲过,我打了几下没打到,旁边却有一团雪球飞过,打在背上。 “额……嘿嘿,小姐,奴婢跟宸王爷一伙的。”绿珠拿着雪团干笑。 我差点没气死,这可是我亲丫鬟啊,啥时候就向着轩辕宸了呢。 没事,我还有青藤,“还愣着干什么,还不过来帮忙。” 青藤一愣,赶紧跑过来。捧了一团雪,却是不敢飞轩辕宸,想了想,将轻轻的扔向绿珠…… 这个没胆的臭丫头。 我心里暗骂了好几回,只好自己团雪上阵…… 一开始,轩辕宸只是躲,后来,我找到了他躲的规律,便开始了猛攻,绿珠青藤起先有点放不开,后来,竟是比我玩的都欢。到最后也忘了谁和谁是一伙的,雪团满园的飞,嘻嘻哈哈的笑成一团。 雪仗一直打到再次起风,天空飘飘洒洒的又开始下雪,最后轩辕宸投降状认输,这才便作罢。 也是累了,这一夜,睡的很实,直到次日巳时才醒。 想着未时之约。这便让管家备了马车,借故说去城西看雪,只带了一个靠谱一点家丁,又唤出一个隐卫驾车,行到偏巷换了男装,这便往那茶楼行去。 ☆、第一百七十八章 势在必得 “公子,你来了,那位客观已经到了,正在楼上雅间等着呢。”远远的看到我,小二便迎出门来,点头哈腰的招呼着。 我应将一声,随他一路上了二楼。 几年不见,这茶楼也是变了一番模样,尤其这二楼,更是装潢过一番,原本的厅堂已经改成雅间,倒是安静的很。 “公子,到了。”小二躬身,然后敲了几下门。敬声道,“客官,那位小公子来了。” 里面应了一声,小二这便推开了隔门。 吱嘎…… 红木隔门打开,雅间窗子处,正背坐了一个男子,此人穿了一身肃静的赭黑暗纹绣竹袍,数书束着同色发冠,他微微侧着身,从门口的位置,刚好可以看到他的侧脸。 这张侧脸,曾经在我午夜梦回里出现了近十载,就是化成灰我也认得。 百里天祁,竟然是他…… 真是冤家路窄,当年阴差阳错的,竟然对出了他出的灯联。 内无相,外无将,不得已毁玉夺将,将来怎样。 若不是身处高位,又怎能提出这般联面。不得以毁玉夺将?说的真委屈,就那一句不得已。千口人命化成亡魂,原来他早有计划! “宁安郡主。”他起身,转过头来。清冷的脸上,薄唇微微展出弧度,似乎对我的出现,并无惊色。 也对,如今这圣京城,哪有人不认识御亲王赫连云沼的,当年我与赫连云沼等人过来对楹联,虽也是男装,但是想打听我的身份,却是不难。 他已经在圣京待了两个多月,定然早已将当年在场之人打听的一清二楚,知我是谁,并不奇怪。 百里天祁微微一笑,长手一展,这便将一块金晃晃的东西放在桌上。 那是一块金箔,上面用瘦柳体刻着两行字:内无相,外无将,不得已毁玉夺将,将来怎样。天难度,地难量,胸中怀帝王度量,量也无妨。 那是和我一摸一样的金箔…… “真是想不到,当年对出这联的,竟然是郡主,如此一想,你我,当真是有缘呢。”他微微笑着。“不坐下,喝杯茶么?” 我是真想转身就走,不过,又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当年对灯联之时,那几个大号灯笼早已挂了半年之久,那功夫,东穆皇已经将我赐婚与他,我忙着准备婚事,倒是对他的行踪没多注意。 那灯笼是我成为苏倾沐前半年挂上的,那功夫,他正忙着与北离皇子暗中盟约,过西祁作甚? 百里天祁这个人,我太了解了。从来都是无利不动,我可不信他是过来游山玩水。无聊之极才会跑花街闹市茶馆里万金对灯联。 等我先想想…… 四年前他就来过这里,一年后他来求娶公主…… 不对,问题你在这。 我捋顺了一下,从张元莫开始想。 先是我红馆的人在曹帮触了二皇子霉头,然后他的客卿以美男计亲自出手,骗得初七信任,连挑我数处红馆。 二皇子……曹帮……红馆……百里…… 难道说。他与东穆泽恩王之间,自几年前开始,就有什么联系? 这个思量一起,我自己都吓了一跳。 如果是这样,很多问题就能解释清楚了。 二皇子的曹帮乃是他的金库来源,被人叮了,拿不准对方是谁,这才请了百里天祁。 初七虽是我的人,但她行动也算隐蔽,我这半年,不是去边疆,就是离圣京,与初七见面非常少,张元某听初七叫我姐姐时,明显神色不对。 那张元莫关在暗室也有一月,小二说,百里天祁半月前才开始过来,也就是说我是红馆主人的事,暂时还未暴露。 不过,我还有一事想不明白,那就是。既然他与二皇子有联系,为何,又将皇妹,嫁给赫连云沼呢? 百里天祁盯着我半响,缓声道,“茶凉了,我让店家。在上壶新的吧。” 我微微一笑,道,“喝茶就不必了吧,倾沐突然想起,还有些事,这便不奉陪了,告辞。” “郡主……”他叫住我。缓行两步到我身边“郡主。你好像很不愿意见到天祁。” “为什么?”我不语,他又问。 为什么,缘由真是太多了! 我心中冷笑,面色则是淡声道,“太子殿下思量太多,倾沐自小便孤伐,不喜与男子单独相处。仅此而已。告辞了。” 我颔首,转身便走,见他眸中疾光一闪,猛的挥掌,一股掌风击出,房门受了大力,啪的一下关合。 “小姐!呜!”绿珠早外急喊,突然闷哼一声,我穿透房门去看,是有人将她击击昏了,不过并无伤她之意,只将她拖进隔壁雅间,顺带关上了房门,站在我们雅间门口。 “太子殿下。这是何意?”我微一缩眸,转眼看他。 他轻叹一声,后踱几步坐在桌上,拿起青花瓷杯饮一口,道“天祁并无它意,只想与郡主喝杯茶。” 喝茶,需要如此么?我撇了一眼关合的门。想了想,还是坐了过去,拿起空杯倒了一杯茶,一口饮尽,将空杯与他晃了两下,“茶已喝过,倾沐可以走了。” “站住!”他起身叫住我,面色略有不善的道“宁安郡主,天祁左思右想,实在想不到,什么时候得罪过郡主。” “天祁那是一国太子,千里迢迢来西祁,对郡主一见倾心。郡主三番两次不与回应也便算了,从无笑颜。天祁也还理解。但是郡主起病离开几月,天祁一直为郡主心忧。郡主,就半点情意都不讲么?” 我心中冷笑,并不回语。 他将杯子放下,拿起桌子上的金箔行到我面前,“郡主,四年前。你对出了我的楹联,细思之下,许也并不是巧合。天祁欣赏郡主才情,亦是欣赏郡主胆色,若是有哪里不好,还请郡主明示。” 哪里不好?你告诉我…… 猛然间,我想起了当初的自己。 我记的清楚。我也这么问过他,我问他,我哪里不好,你要杀我,他当时冷冷一笑,一脚踩到我手指上,告诉我。我哪里都不好我不配…… 真是风水轮流转,想不到,他也有说这话的时候。 我微微一笑道“太子殿下说笑了,你英姿俊郎,气宇不凡,当真是哪里都好,但是,还是那句话,万事随缘,也将情。倾沐对殿下,实在是无意。” 百里天祁笑了,“那我若说,我偏偏就对郡主有意呢?” 他将金箔举起,轻轻读了一遍,点点头道,“如此心胸,如此智谋,若是男子定可权谋天下。倾沐郡主,你,是个适合站在帝王身边的女子。” 我微微一笑,“真是可惜,倾沐,无心帝王侧。” 他望将过来,盯着我的眼睛看了半响,缓缓的道,“若是我说,我势在必得呢?” “太子殿下,该说的。倾沐已经说了,倾沐便喜欢太子,仅此而已,今日略有疲惫,就先不奉陪了。”懒的理会,开门行了出去,门口侍卫似有意拦我。我一眼冷瞟过去,他竟是未敢上前。 我行去隔壁间,在绿珠人啊中按了一会,她幽幽醒来。 “小姐,发生什么了?太子殿下他……”她有点懵。 我道摇头,“没事,走吧。” 绿珠赶紧起身跟上,走到楼梯处,百里天祁竟是又唤住我,我没停步,却听再后面道, “他日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倾沐郡主,他日我若为王,你必为后!” 我哼了一声,这便走下楼去。 谁知拐角站了一名男子他幽幽转过身来,殷红的唇,披散的发,一张银角面具,遮住大半张脸 “别来无恙啊。”他微微一笑。 是时候,一起喝杯茶了。 我亦是微微一扯唇角,“却是别来无恙,几年未见,公子更加气宇轩昂了。” “小公子也更加凌牙利齿了。”他笑了一下。 我点点头道,“故既然如此,你我人相见,也该是叙叙旧了,前面有个饭庄不错,一起喝一杯怎样?” ☆、第一百七十九 平妻 “哦,既然小公子有次雅兴,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他应却一声,这与我缓步前行,转了个弯,便到了一处装潢素雅的酒楼,门口小二赶紧过来迎接。 我二人上到二楼雅间,点了几个招牌小菜,待到菜上齐了,小二为我二人斟了酒,道了一声慢用,便关门出去了。 “公子,请。”我执起杯子。 他长指一挑,执起细瓷杯与我杯沿一碰,一口饮下。一杯酒下肚,我又自斟了一杯喝下,待到要喝第三杯的时候,他出声道,“小公子可是心有琐事?” 我浅笑,一口将酒饮下。打趣道,“怎的,许久未见,公子竟是学了刘家玄学,观人面相,便能看出喜怒来了?” 他随我一同饮下一杯,道,“刘家玄学博大精深,彼人自认是学不会了。只是看公子面色不喜,一桌好菜也不见你动一下,只是一只喝酒,这便多问了一句。你我也算故人,若是真有烦恼,不妨说来听听。” 我又将杯子斟满,执起来嗅了一下,言道,“公子说的不错,苏某人心中,还真是有些烦恼,这烦恼深藏心中多年,如鲠在喉,日积月累却是更加烦恼,当真是不吐不快。” “哦?”他望将过来,松散的鬓发划过银角面具,殷红的唇轻动,缓言问道,“公子有何烦恼,但且说来听听。” 我一口将酒饮尽,望着他道,“你!” “我?” 他笑了一下,“我一个故人,有什么可让公子烦恼的,。” 我亦是轻扯唇角,执起筷子夹了一块鲈鱼,点点头道,“这鱼不错,鲜而不腥,汤汁入味,公子却可要尝尝?” “哦,那还真得尝尝。”他应却一声。执起筷子夹了一口,缓缓咀嚼。末了,点点头道“却是不错,味道当真鲜美。” 我又夹起一块鹿心肉,道“这个也不错,公子试试这个。” 他点点头,赞道,“这道却实是好,火大一分则老,火小一分则嫩。当真是恰到好处。” 我微微一笑,又连着让他常了两道菜,他皆都品啧赞赏,当尝到那道油烧海参的时候,我见他皱了一下眉,只吃了一小小一口,便将菜放在了面前的空盘中。 我故作不知的道“怎的,可是不和胃口?” 他点点头道,“还好,就是略淡了一些。” 淡?恐怕不是这菜淡,是因为参里,放了暖姜吧。 我微微一笑,将酒杯再次斟漫,执起来轻轻嗅了一下,点点头道,“这家酒楼,虽是闹市里顶尖的馆子,但比起御亲王府的小厨房,却是差了好几个层次的。” 他去夹菜的手似乎滞了一下,然后很是淡定的夹了一筷子青菜,送进口中咀嚼咽下,抬头道,“小公子说的何意,彼人怎是听不明白,什么御亲王府,什么小厨房的,当真惹人糊涂。” 装,接着装。 我也不拆穿,随意的吃了一口小菜,道“我有一个相识之人,此人温润贤良,声名远播。此人有个特点,穿衣喜浅色,用饭喜精致。他最喜在鹿心中点醋,最喜鲈鱼中放薄荷草,喜甜喜辣,却唯独不喜暖姜之味。你说,怪是不怪?” 面具男子沉默了,低头去看桌子,红木圆桌上。一共八道菜,鹿心点醋,鱼中有薄荷草,藕中带辣,卤肉微甜。除了一位豆花,其余的菜色,皆都是依他平日所喜口味儿来。 就连这酒,都是他平日最喜欢的竹叶青。 我报以微笑,慢条斯理的斟酒浅饮,手中的杯子一旋。漏出杯侧上绘的傲雪红梅,这是他最喜欢的花呢。 “公子,可是要在尝尝这个?”我伸筷子去挑长菇,筷子是乌冬楠木的,也是他的喜好之一。 他带着面具,我虽是看不到他面上神色,却可看见他眸色深了几许,他头看看我,又看看这一桌子的菜,沉默半响,突的轻笑一声。 “那是什么时候发现的?”他将杯中酒一口饮尽,随之拿开面上银角面具,又将面上的皮质面具一撕,又一揭。 云山雾去,庐山面目现真颜。 飞扬的眉,俊朗的脸,如玉公子,邪魅战王,面前这人不是御亲王赫连云沼,还会是谁。 果然如我所料,他还真是在银角面具下,带了另一方面具。 从第一眼看见,我便开始怀疑了,哪有人身形会如此之像,还有,他的手指。 我再就注意过,他不经意的时候,会漫不经心的用手指叩桌面,他的手指很细很长,但许是用剑的原因。他右手虎口处有一处暗痕。 早有就是,他以前总是出现,自从离京后,便再无消息,哪怕我怎么查,也都差不到半点线索。 当然,这些都不是重点,重点是他身上的…… “冷梅香。” 当年在暗巷,他曾经突然靠近,虽只是一瞬间。但那股暗香也是闻到了。后来在嵇戈山,我透支力量不能行走,他背我的时候,那股冷梅香,更是闻到清清楚楚。 他点点头,“原来是熏香,这倒是我大意了。” 我微微一笑,“传言御亲王贤名高远,两袖清风,云端高阳。若是被人知道。他竟会一方面具遮面,游走市井,不知会让多少人大吃一惊呢。” 他亦是微微一笑,“倾沐郡主不也一样,温良冷傲,从不问朝事。若是让人知道,她手下红馆遍布天启,眼线周列三国,自然也会吃惊不小呢。” 我拿起红梅绘的白瓷酒杯,执杯道。“既然你我都有让人大吃一惊的本事,也算志同道合,来,咱们干一杯。” 我的第一间赌馆是从他手上赢来的,虽说,我后来想办法尽数除掉身旁的暗隐,但他也知道我不少事。 当年那爿赌坊,也是值几十几百万两的,他说不要就不要了。细思之下,就不用再多说了。 相比于笑面虎泽恩王。他隐藏的更深。 我倒是又想起一事来,当年我从他手里夺了赌馆,又阴差阳错的救了他。 储位之争,牵一发而动全身。两人争斗这么多年,自然相互安插了不少眼线。就算赫连云沼隐藏的在深,也难保不会被泽恩王那边寻到蛛丝马迹。 我自己知道赌馆是赢来的,赫连云沼也知道,但是泽恩王可不知道。 会不会有种可能是…… 我的眼线被泽恩王发现,他顺藤摸瓜发现红馆是一张网,却又找不到这张网幕后的主人是谁,思来想去,又微微摸索到了赫连云沼利用赌坊圈钱的线索,所以…… 所以,他怀疑这红馆一脉是赫连云沼的! 所以,他联手百里天祁,不惜用张元莫出来使计,挑了红馆,以便暗中消灭赫连云沼的势力! 所以,百里天祁这次留在西祁,最主要的原因,是助二皇子储! 不不…… 这也不对,既然他想助泽恩王,又为何将百里天霓嫁给赫连云沼呢? 难道是双重打算?一方面稳住赫连云沼,一方面与泽恩王合作。想要取之,必先与之,既然合作,他自然也顺道摸清了泽恩王的底细,等到灭了赫连云沼的势力,他若回头收拾他,自然轻而易举。 是我想错了。我本以为,百里天祁只是想稳住西祁,先去攻打南疆,但现在看来,我真是想错了。 百里天祁,这是使了招笑里藏刀,又用一招釜底抽薪! 西祁老皇帝的身子,已经到了撑一天算一天的时候,他在御亲王和泽恩王两人之间周旋,若有一天老皇帝薨。他完全有可能,用最少的兵力,夺了圣京。 我若为王,你必为后…… 你,我势在必得! 我说他刚才,怎么会谁出这番话,原来,他留在圣京的目的,是想找机会夺了圣京! 细思极恐,我忍不住微微缩了一下眸子。 赫连云沼一直看着我,见我神色清冷,也是轻叹了一声。 “倾沐,我……”他顿了一下,脸色略有赫然,终是开口道“倾沐,我知道,有些话,说了你也不会信,但我还是想说,我与天霓……” 我抬头看他。他说我,而不是本王…… 他又是停顿一下,神色变的很不自然,干脆起身站起,行了两步站在窗子处,“我本不想与她同房,但是那天,不知为何便晕的很,而且……后来,她便来了,再后来……她便有了身孕。” 这我知道,东穆紫薰香,加上极补之药,可想而知。 “可我们只有那一回,那以后,我一直睡在书房里,不曾再踏她房间半步。” 我抿了一口酒,“御亲王说这些作甚,如此闺房秘事,还是莫要说与外人知的好。” 赫连云沼轻叹一声,道,“我知你心中所想,也知你心意。这些年,你苦心经营,我都看在眼里。你却是如当年一般,堂堂正正的站在了我旁边,你也如你所说,变的很好真的很好。” 他背手,背对着我,宽大的衣袍微微飘动。未束冠的发披在肩后。 想起当年的谎言,我微一皱眉,开口道,“王爷,我……” “我不怪你。”他接口,转过身来,微微一笑,“倾沐,天霓昨日之事,我不怪你。” 什么……他不会是以为。天霓差点小产,是我使的扳子吧? “虽然,那是皇家子嗣,但这个孩子,来的耻辱,我本想一碗麝香赐去,但母后那孩子,劝说之下,也便留了。” 他这真以为是我做的手脚! 还有,我就不明白了,那孩子,既然是皇后娘娘喜欢的么,那为何又让宫女使暗针? 或者说,那宫娥,不是皇后娘娘的亲信? 我略有沉疑,赫连云沼突然笑了,缓行两步至我面前,“倾沐,我知你意,也懂你意。虽然我已娶了天霓,但事关东穆西祁,形式所迫,我心中对她并不多喜。这些年我经常想起我你说过的话,你说,但凡女子,都想嫁一个所爱之人。 我生在帝王家,从不曾想过有情有爱,但自那年,你与我说过那番话,我便经常去想。爱,究竟是什么……” 他笑了一下,“后来,看你慢慢的变,一点一点变的不一样,我似乎懂了。倾沐,我不想辜负你,也不想亏待你。明日我就奏请父皇,娶你做平妻。” 平妻,顾名思义。就是与正妻一般,是妻,不是侧也不是妾。 在西祁,平妻因是后娶,甚是比正妻地位还要高。平妻一称,在贵公大臣家常有,但在皇族中却是少见,在皇子亲王中,更是有都没有。 百里天霓乃是公主,他敢说娶我与公主平妻。这…… ☆、第一百八十 机会 这是不是,太过张扬了。 我微一皱眉,道,“王爷,还请收回如此想法,倾沐不想做王爷平妻……” “我明白。”他应却一声道,“你如此骄傲,做平妻亦是委屈了你。你放心,我但且答应你,等到时机成熟,我定不会再委屈你。倾沐,不会太久,我会让你成为整个西祁最荣耀的女子。” 最荣耀的女子,那岂不就是皇后。 他润声道,“倾沐,荣华富贵,我许你。你想要一生一世一双人,我亦是可以许你。若我心似卿心。定不负相思意。” 若我心似卿心,定不负相思意。多美的承诺,可惜,不该说于我听。 我叹了一声,“王爷,有些话早就想说。就是不知如何说起。倾沐心中,其实早……” “倾沐。”他突然打断我,缓声道“王侯将相帝王家,皆都没有太多选择的权利,你是苏帅嫡孙,又是父皇亲赐郡主。我也知道,此时说这些,有些空中楼阁。你也许会不信,但我说的,皆都是心中所想。局势所迫,暂不能应诺,你且给我些时间,可好?” 我本是想直接开口拒绝的,但是,他一句皆局势所迫,倒是让我有了其他想法。 当年为了防赫连云起找我报复,我在他身边安排的信子棋子不少。 我也大致了解了一番,泽恩王与赫连云沼明里虽然没有什么交锋。暗地里,却是斗的厉害。 三日前,赫连云起的曹运货船突然起火,那天是顺风,火势控制不住,一个火烧连营,损失了他近一个码头的船和货,当真是损失不小。 光是曹运损失也就算了,二皇子还有盐运金库可以补充体力。但偏偏市井开始炒盐,从文钱,一直炒到几两银钱,二皇子曹运损失了,想快点补救,便大量收盐囤货,准备大赚一笔。 但让也不想想,太平盛世,受灾地方只是少数,盐怎么会炒的那么贵。 就在他囤货无数后,世面上盐又变成几文钱了,这一下,他损失的可比曹运那边多。 他损失惨重,一查之下也知道是谁的主谋,自然会是想着扳回一局。 我安排在赫连云沼身边的棋子基本都被他除了,我得到他的消息不多。不过,前些日子,吏部士郎家的小公子夜半宿酒,不知被谁割了半只耳朵,吏部士郎自然闹的厉害,盘查之下发现户部大元家里那天修房子。车马正好小公子被割耳朵的巷子经过。 两人这便纠缠起来,后来,割耳朵的凶手没找到,却是发现,吏部大元新建的房子墙里,都是黄灿灿的金子。 一个吏部大元,奉银也就百两,那一整墙的金子,自然不是好路数来的,细查之下,那金子竟是贪了灾区拨款,老皇帝龙颜大怒,下令细查,查出一线人等四十六人,搜家之后,所得黄金白银无数。 老皇帝怒,责令一部分秋处斩,一部分割职查办。所有银两。皆都冲了国库。 而被查办这些人,大部分,都是在朝堂上拥护赫连云沼的。如此一来,赫连云沼的声望自然是少了许多。 而赫连云沼这边也不闲着,命人去了泽恩王再京城的别院。 泽恩王这人,喜好女色。偏偏对外有着爱妻爱子的好名声。 谁知那院中金屋藏娇,竟然养着三名娇美女子,其中一个,还是离京三百里外一座花馆里的红牌。 皇子王爷乃是贵族,在别院中藏娇,总归是不好的。情传出来后,泽恩王自然名声大破。 我的信子早间曾传信过来,说是泽恩王气的不行,又在研究酝酿了一场大动作,若是计划成功,必然让赫连云沼伤筋动骨。 那计划。我知道,一环一扣皆是严谨,若是不知所以中计,怕会不好翻身。 那泽恩王现在和百里天祁是一根绳上之人,他得势了,百里天祁就得利了。 且不说。二皇子挑了我几处暗点,但看百里天祁我就不能让他计划成功了。 我想了想,坚定的道,“嫁娶之事,你我暂且不谈。倾沐现在想与王爷谈另一件事,此事,事关重大。” “哦?何事比娶你重大?”赫连云沼一挑眉,转回身落座,自斟了一杯酒。 我亦是坐回座位,斟了一杯酒在手中执着,“倾沐,想要与王爷合作。” “合作?”他似是不解 我点点头,“既然王爷,已经知道倾沐底细,倾沐也不想在做隐瞒,倾沐想与王爷合作,助王爷……夺储!” 夺储二字一出,赫连云沼眸色一下就深了。他先是沉默了一下,语气深深的道,“你掺和这些坐甚。” 我说,“助你夺储是大事,怎叫掺和。” 他道,“没有你。储位,也会是我的。” 我摇摇头,“那可不一定,你还记得,我在边疆大帐里,与你说过的一番话么?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目前你的声望虽高,但前路荆棘,差之分毫,岑之千里。你虽是御亲王,但对方也是泽恩王。王与储君之路。看着近,却隔着火海冰山,你需要我的帮忙,况且,我也不是白帮的,我有条件。” 赫连云沼沉默。似乎在权衡利弊。最后,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望将过来问我,“成功之后,你想要什么?” 我微微一笑,道“成功之后,我要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他追问。 我言道,“什么事,你我暂且不提,我只要你一个承诺,不管什么事,你都需答应,可是好?” 其实也不用他答应什么,就是要个承诺,等成功后,他成了储君,或者是帝王,那时候i有。我定然也报了仇。 我便将事情讲清楚,让他放我和晨哥,回中裤陆去。 我想和他听海看雪,在生两个孩子…… 这么一想,也多亏轩辕宸失忆了,我与他的事才可以暂时先放一放。要不然,他若问我:倾沐,你我心有彼此,相印相知,何故去搅这趟浑水? 如若他问,我都不知如何解释。 他这一失忆,正好给了我些时间,正好便趁这时间,做些什么。 赫连云沼眸色又是一深,望着我半响,道“倾沐,我有点看不清你了。我已经说了许多,你还想要什么?” 我不语,只是微微垂头。 我也知道,现在算是利用他,但若是不这么做,报仇就要另寻机会。 问我时间不多。不想浪费机会。 好,就依你说的,沉默半响,他终是点头。 离开酒楼转了几圈,暗卫刚好将马车驾回,小丁于我搬了马蹬。坐上车后,很快就到了郡主府。 已是掌灯时间,院中落雪已经除去,回了寝院刚换好衣服,青藤便拿了一个盒子跑进来。 “小姐……”青藤犹豫一下道,“小姐,刚才御亲王妃派人送来了这些东西。”说着,她将一个七彩的木质盒子端过来,拧开锁扣,将盖子打开。 我撇了一眼,这盒子里面,还真是花哨。 芍药牡丹,刺梅腊梅…… 五花八门的花绣样子,真叫一个琳琅满目。 也真是有心了,她不但拿了花绣样子,连绣针绣架,甚至锦缎都裁剪好了。 但看那绣花绣样,个个都极其繁琐,我这水平,想依样绣来,定是不成了。 这百里天霓也是够可以了,自己孩子都是险险保住,这才隔了一天,还惦记让我出糗,这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 现成的枪不使,岂不是浪费了,既然你自己送上门来,那就热闹热闹吧…… 正愁不知道路怎么开始,就拿你开始吧。 ☆、第一百八十一 寿辰 “绿珠。”我勾勾手指,她赶紧俯耳过来,听我轻言后点头称是,将那小盒子收拾一下拿走,不大一会儿,绿珠将文房四宝拿来。 铺了宣纸研好磨,我拿起狼毫略一思量,下笔,转峰…… 盏茶功夫后,一副精致的笔墨丹青便跃然纸上。我将那纸页拿起,轻轻吹干墨迹,递与绿珠道,“去寻最好的绣娘,五日之内,将这画样赶出,细节处务必精致,长尺寸不得马虎。” “是。”绿珠接过,仔细的见将其折好放入袖袋,这又问道,“小姐,三日后乃是蒂皇妃寿辰,宫宴的寿贴早就递过来了,小姐不在,寿礼也可不准备。如今小姐回来了,若是不准备,怕是来不及了。” 往年也就算了,今年赫连云起封王。蒂贵妃又赐穿了九尾鸾袍,正是风头大盛之时。若不送上一份别致厚礼,怕是会落人口实。但明眼人都知道皇后对我好,这礼若送的轻了,怕是惹人不喜,若是礼太重,皇后那边又不好说。 我想了想,道“府中不是有一对一模一样的猫眼石么,去请匠人。用青田白玉打一副漂亮点的盒子装了,再去寻一组眼色绚丽的盆景珊瑚。挑两只百年人参,在选两盒精致的首饰。便就好了。” 多而不杂,说贵重也不贵重,但也有新鲜东西,这便就好了。 “是,奴婢这就去准备。”绿珠应却一声,这便去准备了。 已是入夜,却是半点睡意都无。浅饮两口清茶润喉,将桌上一本厚书展开,刚翻了几下,榻上枕边白晃晃的一动,一团白色滚了出来。 是那只小锦狸。 放下书行到榻边,将那琉璃小球拿起,轻轻的戳弄两下球外壁,锦狸立刻在里面瞪着蓝色的大眼睛蹦蹦跳跳。 我行去书架处,将装了冰川雪水的瓶子拿过,展开瓶塞,顺着气孔滴进一些,锦狸立刻张口饮食,那贪婪和一脸享受的小模样,就像孩子见到美味的糖果。 这小东西,果然生命力顽强,离开两月,它竟然没有死。绿珠说它一直在球中不动,因是轩辕宸送的。她也没敢擅动,只将她当做摆设,弄了个珠托,放在了书架上。 西祁这两月寒凉,自下雪开始,它便欢实了起来,看来,他也得比较喜欢雪的。 锦狸喝完了冰川水,满意的扭了扭小脖子。然后呼的一下凑近琉璃球壁,用白色的小鼻子使劲蹭蹭透明的球壁,又伸爪子,做了个伸懒腰的模样。那肉乎乎的身子惹趣之极,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将小锦狸放在榻边,我转而坐回椅子上,将这两天的事仔仔细细梳理一番,心中慢慢的也有了应对之策。 今日,我已于赫连云沼有了君子之约,接下来第一步,就是破坏一下泽恩王的大计划。 赫连云沼离京多年,朝中势力都是几年前的旧人,这次被泽恩王拔去一些,虽说不上伤筋动骨,但方寸棋盘,哪怕少个卒子,也容易失于楚河。 我信子有报,泽恩王这次,想来把大的,直接拔了赫连云沼户部那跟线。 户部可是个举足轻重的地方,掌管赋税,土地,乃至户籍和俸响,那户部大司徒周武正,乃是赫连云沼的老部下,此人倒是两袖清风,为人也算刚正不阿。 但是一个人,身处高位久了。总会有些不为人知的秘密。 这周武正身上却是找不出什么弱点,但问题出在他儿子身上。 此人家有一妻三妾,皆无所出,一次醉酒,糊涂幸了附中茶水丫头,竟是一举得中。老来得子,他自然欢喜的很,府上中那一妻三妾皆都性子温婉,对那孩儿皆都视如己出。那小儿自小如众星捧月。便就养成了娇奢霸道的性子。 说起来,周武正之子,小时候我也见过两次,他小时候与荣子杨交好,有次荣子杨生辰,我们一帮人还城西点火烧野味,那次风大,还差点把山给点了。 小时候,那周恒丰也只是倨傲霸道,充其量是个纨绔子弟,但是长大了却是变了一番模样。不但欺凌弱小,更是好色成性,十足十一个恶少。 就说去年,他看上了一个良家姑娘,非要娶回家做侧妾,那姑娘早就定了亲,自然是不从,他便带了一帮人,将姑娘亲家砸了个稀巴烂,还威胁说,若不退亲,杀他全家。 亲家吓坏了,自然赶紧退亲。 那姑娘清清白白,让人退了亲,心里受不住,夜半三更,三尺白绫悬于房梁。这便香消玉殒了。姑娘老娘受不住打击,一口气没上来,也是随他而去了。姑娘的爹气不过,连夜写了血书,想要去御前告状申冤,那周恒丰不知哪里得了消息,连夜敢去,烧了血书,又将姑娘老爹暴打一顿。 那姑娘的老爹憋气窝火。加上被踢断了几根肋骨,没过一天就死了。 一家三命,皆都让他逼死,这事那会儿闹的风声挺大,据说周武正气坏了,举了剪想杀了他家这个能逆子,但是他那一妻三妾苦苦哀求,再加上周恒丰是周家独苗,他心里也是舍不得。便花了大量钱财,将事情给平了。 事情至今,已经过去了一年,风声早就平了,但是这个争储的节骨眼,一点小事都可以说成大事,出了人命,自然是大事中的大事。泽恩王这次,就是准备以这件事为开头。迁出户部那跟线。 周恒丰这些年深交不少,一番打点,也有不少人沾了光。 高位待久了,谁能说完全干净,他就是抓了这个弱点,准备将事情展开,拔了户部司徒,换成自己的人。 他民间有曹帮盐帮,若是在夺了户部。就这真是大鹏展翅,一发冲天了。 怎么做,才能让他束住手脚,暂时动不了户部呢…… “哒哒哒……小姐,有信件。”绿珠在门外敲门。 我应了声进,她捉着只白鸽进屋,“小姐,加急印信。” 我将鸽子腿上红色细竹管拿下,从里面抽出一张折合严实的纸条展开。看完以后,心情豁然开朗。 真是瞌睡时候来了软枕头,正愁心呢,就来好消息了。 工部大司空,主修阜城水坝,途遇盗匪,款银失半,减料驻堤坝。 工部,素来掌管西祁之土木水利,司典,陵寝,以及部分赋税。这次秋洪过后,泽恩王赫连云起上奏折,说一切需得防患与未然,提议冬修水坝,以防日后措手不及。 老皇帝思量再三,也便应允了。正好上次国库冲进不少银两,便拨了一部分,择工部押运并监工。 本来,修水坝的钱款丢了,应该上报的,工部大司空糊涂,不但没上报,反而偷工减料。 这可是个大事,若事情铺大开来讲,谁知道你银钱是不是真丢了。就算真丢了,隐瞒不报也是欺君大罪! 这可比周武正护犊子的罪。大了一万倍啊! 泽恩王一直掌管工部,上次治秋涝,工部在后面没少使力,这次事情若是闹大,他治涝的事若是有心深究起来,怕也能找出不少把柄。 正愁怎么保住户部周武正呢,如今正好,工部大司空后房子起火,我便搅它一局。让他火漫东墙好了…… 我轻轻一摆,呼的一股冷火燃气,纸条化成灰烬。将窗子打开,展手放走白鸽。 窗檐下九转玲珑彩灯随风微微晃动,飘飘的白雪在窗前曼舞,我伸手接住一片,雪花在掌心慢慢的幻化成水,一抖手,水滴滑落。啪的一下滴在红砖地面上。 夜,深了…… “绿珠,去叫秋瑾来。” “是。”绿珠应诺出去,不大一会儿,便引着一名清冷女子进来。 “主子。”她搭手起礼。 我应却一声,将一番事情仔细交代与她。 秋瑾是几年前,我无意救下的江湖女子,当时她遭仇敌追杀,我助她逃出。后来又替她灭了仇敌,她家中也无亲人,便一直跟在身边负责部分红馆线络。红馆发展的这般快,她功不可没。 原本,只有初七能进我这郡主府,初七没了,身边也得有个可靠的人,她性子清冷,武功也是不错。正好合适。 “此番行事,万事小心。” “主子放心,属下这就去办。”她起礼应诺,转身驾轻功离去。 该做的都做了,现在,静观其变就好,最多五天,就会有结果了。 夜有些冷,我关了窗子,吩咐婆子准备了热水,沐浴过后,合衣卧榻。 连着两日平静,第三日晨起,宫里蒂贵妃那边派宦司传信,说是让我回去赴宴。 早些时日就递了请帖,现在又特意派人传信,这蒂贵妃还真是歇脚看重宁安郡主呢…… 高盘鬓发,巧帖鬓花,扫峨眉点朱唇,两只步摇斜插,玉络珠花为缀,又配了与身上浅蓝锦绣束腰群相称的耳铛项珠,一切收拾妥当,绿珠为我披了一件白色锦狐边的披锦,这便上了马车,往皇宫方向行。 蒂贵妃寿宸,后宫宴堂自然一片喜色。将礼单交于掌事宫女,我款步行进宴堂,待宫娥引去落座不多时,门口一声唱喝,蒂贵妃到了。 她是今日寿星,妆容自然喜气的很,不但画了朱唇,还贴了额花。四十几岁的人,因为保养的好,肤色透白,面若桃李,就如三十岁一般。 她挽着贵人鬓,穿了明黄缎绣的滚金边绣鸾袍,身后长长的拖尾处,九分绣翼皆都点缀着金丝与小珍珠,华丽之极,也奢华之极。 “参见蒂贵妃娘娘。” 众人起身做礼,她柔声唤起,待到众人落座后,她温言道,大家且莫要多礼,今日本宫小庆,图的就是热闹,要是拘谨,便就少了许多热闹呢。” 众人自是颔首称是。 陆续又有各宫嫔妃前来,皆是念唱喜词,待到人都差不多了。又听门口一声“皇后娘娘嫁到。”的唱喝,一簇宫娥拥着一人有远而近。 “参见皇后娘娘。” 众人起礼,皇后唤平身。 皇后今天穿了正宫的白鸟朝凤官服,细节和发饰极尽奢华,妆容更是精细之极,一眼望去,不但端庄,更是韵味十足。 虽说,蒂贵妃赐穿了鸾袍,又是今天寿星。但是按尊卑,是要与皇后起礼的,虽是有些不情愿,但她也是行起两步,端正的福身道了一声皇后万福。 皇后笑道,“妹妹且莫多礼,今日妹妹寿辰,姐姐是特意来讨喜饼的呢。” 蒂贵妃温婉一笑,“姐姐说的哪里话,快请上座。” 人都到齐了,蒂贵妃一点头,咚的一声罄鼓,寿宴开始了。 ☆、第一百八十二章 相请 蒂贵妃寿辰,排场自然不用说,先是贺寿舞,又是贺寿曲,在场的不是皇家贵子,便是重臣家眷,有几个想攀高枝的小女子,还特意准备了即兴节目。 他们有的献才,有的献艺,有一个却是别出心裁,表演了奇巧杂技。 那姑娘长的便错,秀眉粉黛的,很有些小家碧玉的模样,她表演的是隔空转物,就是将一块帕子抛出去,那帕子在离手掌两寸许的地方停住,她动手掌往左,帕子就往左。动手往右,帕子就跟着往右。 这本是市井杂耍的小玩意,原理不过是帕子和手中各自涂了东西,简单之极。但是蒂贵妃常居宫中,觉得还算新鲜,还挺开心,便赏了那名女子。 那女子谢恩以后,便退回了座位,我本也未多在意,却是发现。她有意无意的撇向我,眼眸中隐隐透着阴冷。 我细细思量,发现与她并无交集,而且她面生的很,并不是青蓝阁的学子,这倒惹人奇怪。无故反常极为妖,我刻意记了一下她的名字。便就不在看她。 回转目光,我又看到另一个人。 陈想年。 她今日打扮的很是低调,穿一件素锦袍子,妆容简单,发饰也不出格,坐在后排的站柱子旁边,若不是我侧了身子。根本看不到的。 我人,也有数月未曾见面了,我心下欢喜,便于于她颔首一笑,谁知她不但没有回应,反而低下头去,慌忙的拿起桌上糕饼咬了一口,许是吃的急了,又喝下一口面前的清露,却始终不曾再抬头。 自从我去边关回来,她便于我少了来往,我没去行宫之前,曾邀她一起去城西观红叶,她却是以害了风寒为由推脱了。后来我又邀她来府中吃茶点,她回我说葵水到了,不便出门。 我二人一起长大,她一次不来,我并未多想,两次三次不来,也并未奇怪,如今看她神色,我终于才想到了不对。 我性子有些冷,身边朋友不多,一起长大的女伴,也就是十九公主,柳蓉儿,还有她了。 十九公主早已不在,柳蓉儿再我去离疆那段时间,被赐婚给了西祁番王,远嫁成了番王妃。如今身边姐妹,也就剩下她了。 她如今,这是怎么了? 似是感觉到我一直看她,她不好再做吃东西的模样,竟是拽了旁边一个贵家小姐窃窃私语,两人不知说到了什么。竟是掩唇轻笑起来。 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连对视一眼都不肯,却和别人聊的开心,这是什么状况? 我心下也不知是何感觉,低头执起酒盏,轻轻的饮下一口。 “泽恩王到……” 蒂贵妃生辰,二皇子自然得来贺寿。唱喝响起。赫连云起大步进门,先于皇后起了礼,随后又与其母妃打礼,“儿臣祝母妃年华永驻,笑颜常在。” 蒂贵妃很是高兴,让其起身后,赫连云起又送上了寿礼。 自己的母妃寿辰,他自然花了不少心思,蒂贵妃平日喜欢静待礼佛,他不知从哪里淘了一块足有尺高的翡翠,雕刻成菩萨形状为贺。 礼物贵重,也是精致,蒂贵妃自然高兴,赶紧让他落座。 也不知蒂贵妃是否有意,他的座位,正好于我为临,他先是敬了上座一杯酒,待到又有宫娥起舞,他便转过头来,哈哈笑道,“宁安郡主。月余不见,这姿容越发的美丽了,本王进来时还在想,这是谁家倾城女子,怎的这般娇眼,仔细辨认才发现,原来是我们的宁安郡主呢。” 泽恩王出了名的笑面人。他这番话虽都是恭维,但恭维的恰到好处。听到耳中,不但无反感,也是欢喜的很。 我虽是不喜他,却也是笑着回道,“王爷太过夸奖了,王爷才是英姿勃发。越发的气宇轩昂了呢。” “哈哈,宁安啊,你也太会夸人了,说的本王心里高兴,来,咱们喝一杯。” 我举起杯盏于他一敬,喝下一口。 酒喝过了。堂中舞还没跳完,他笑颜问我,“宁安啊,这次出去,可是遇到什么有趣好玩的事了?自家人,你可别不告诉,快说来听听。” 我微微一笑。“回王爷,哪有什么好玩的,这次是出去医病的,就是真有好玩的,也是无心去看的。” 泽恩王点点头,“嗯,说的还真是。哎。对了,我府中有个妃子,特别喜欢各地的稀罕玩意。最近,不知从哪儿请来一帮戏曲梆子,吹吹打打的,本王瞧着还挺热闹的。你天天憋在府里,也怪无趣的,正好这几天那戏曲梆子正在府里唱连台,不如你也过去凑凑热闹啊?” 嗯?邀我去他府上? 这些年,我二人可并没有交集呢…… 大厅广众下相邀,自然不能抚了他面子,我便回道,“那就对谢王爷了。” “嗨,看个戏。这有何可谢,就这么定了,也别哪天了,就明天吧。”他直接拍板,我自然点头说好。又与他喝了一杯,堂中一舞已近。 宴已到半,大宦司高德盛珊珊而来。说陛下今日本想过来,怎奈身体受凉,头疼的厉害,便派他过来道贺。 说完,他一挥手,几个小宦司鱼贯而入,手里分别端着盖了红绸的托盘。 “贵妃娘娘,这是陛下给娘娘准备的寿礼呢。”高德盛笑着。 “多谢陛下恩赏。”蒂贵妃谢礼,起身亲自将那几个红绸揭开。 第一个盘里,是一对通体洁白的玉如意,第二盘是流金步摇,第三盘是一方手镯,第四盘,竟然是一块成色有些旧的锦帕。 蒂贵妃揭其他红绸时。脸上也有喜色,但是揭开第四个绸盖后,眼中先是惊讶,随后变成惊喜,最后,竟然红了眼眶。 高德盛吓了一跳,“贵妃娘娘。这可是陛下精心准备的娘娘怎是不高兴了?” 皇后娘娘亦是起身道,“是啊妹妹,你何故不喜?” 蒂贵妃轻轻捻起那方帕子,眼中神色微动,“妹妹并非不喜,而是大喜。姐姐有所不知,这帕子。乃是当年于陛下初见时,被陛下拾走的,时隔真多年,陛下还将帕子留在身边。” “哦,这样啊。”皇后娘娘似乎收起了一些笑,口中夸着,“陛下对妹妹,真是有心呢。” 高德盛一番好言,各嫔妃皆都诉着恭喜,蒂贵妃面色透红,更是精神了许多。我侧眼去看皇后,她依旧笑意盈盈的,拉着蒂妃一直夸赞,模样很是亲络,但我就是觉得她那温柔如水的眸子里,藏的尽是寒意。 一场宫宴,萱萱闹闹,终于在戌时结束,众人亦是纷纷退走。 有个青蓝阁的女学子与我客套了一会儿,我出来的便较晚,宴中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行出没多远。有宫娥过来起礼,我侧头去看,这是皇后身边,之前对百里天霓出手那名女官。 “郡主,皇后娘娘有请。” “皇后娘娘唤我何事?” 她福身,“回郡主,皇后娘娘只说让奴婢带郡主去后花园。奴婢只是奉命办事,皇后娘娘吩咐什么,奴婢就做什么。” 我点点头,“前面带路吧。” “是。”她应却一声,带我穿过回廊,往深宫方向行。 行了一会儿,我隐隐觉得不对。虽没去过御花园,但我也经常出入皇宫,我二人越往前走,宫灯越少,连宫娥宦司都没几个不说,左右墙壁也是斑驳,哪像是通往御花园的路。 我心中有疑,刻意放慢了脚步,与她拉开一段距离。那宫娥似乎发现了什么,也是放慢了脚步,不紧不慢的走着。 待行到一处回廊拐角,她停住身,猛的回头,嘴角突然漏出了一个诡异的笑。 不好! 我本能的去滑墨阙,却突然一股异香谱来。四肢随之迟怠了半派,而那宫娥已经靠近,不知从哪里抹出一柄寒水短刃来。 ☆、第一百八十三章 归去 想暗算我?找死! 那股甜气只让我行动怠懈了一瞬,并不影响我行动。我屏神提气,待那宫娥欺近,横向踢出一脚,正踢到那宫娥手腕。 “啪……”那寒水匕首被我踢飞,铮的一下飞钉在旁侧红漆木柱上。我顺势滑出墨阙,按机关将剑身弹三尺。 那宫娥也是有功夫底子的,腰肢一扭,以一个古怪的姿势推开几步,似想拔出钉在柱子上的剑,但…… 来不及了,墨阙长剑映月,剑尖,直指其咽喉。 “说,为什么要杀我!”我一挑墨阙,剑尖划破她脖下皮肤。流出血来。 她轻蔑的一笑,我没多少耐心,转墨阙一旋,一道殷红的血自她肩膀漫了出来。 “说!谁让你来的?”我再次将墨阙指她咽喉。 她用手捂着肩膀,目光有意无意的看向我身后,脸上突然现出惊恐的表情,祈求道“郡主,奴婢不能这么做,求郡主不要杀我,奴婢还有两个月就能出宫了,家里还有老娘和弟弟,求郡主不要杀奴婢……” 我略有诧异,却见她眸中现出一丝决然,似是转身想跑,脚下一绊,竟然往前一栽,撞进我的墨阙中。 “噗……” 一声穿透骨肉的闷响,她脸色隐有痛苦,身子一歪,便瘫软滑倒在了地上。与此同时,身后突然传来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尖锐刺耳的喊声便响起。 “啊!不好了,杀人了。出人命了!” 这道声音不大不小,穿透力却很强,随着空气荡漾几圈后,那阵脚步声也到了跟前。 “宁安郡主,你这是干什么?”蒂贵妃一脸不可置信。 宦司宫女手里的宫灯将偏廊照的亮亮堂堂,那名宫娥倒下地上,我的墨阙还没在她的脖子里。 我转头看向蒂贵妃惊诧的脸,又看看地上死透了的宫娥。终是明白了。 我被算计了。 这宫娥看起来是皇后身边的亲信,其实是蒂贵妃的死侍。关键时刻,竟然豁出去以猛命相博。 我就说么,皇后身边的宫娥,怎会用针害百里天霓的孩儿,竟是这蒂贵妃在后面使的扳子。 不过,我又是不明白了,她和皇后两人,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一切皆是为了争宠。如今,她将我拽进来是何意思? 我虽是没杀那宫娥,但是一干人等看到我的剑刺在她喉咙中了,御赐郡主宫中无故私斩在籍女官,其罪堪比君前失德。 轻则除去贵籍贬为庶民,重则以谋反论处,在往深纠,这是要斩首诛九族的。 难道她要除了我? 蒂贵妃眼中满是不可置信,随后像是下了什么决定一般,冷下脸对随侍道,“你们都先退下,今日这事,谁若是敢多嚼舌根,先割了舌头,在拖去杖毙。” “是。”众宦司宫娥面有惊恐,福身一礼,碎步退后。 待人都走远了,蒂贵妃慈善的一笑,安慰我道,“宁安,你且放心,今日这事,本宫就当没看到过。” “那就谢谢蒂妃娘娘了。” 我猛的将墨阙拔出,一股殷红窜出,溅在青石地面上。 蒂贵妃皱了一下眉,不动声色的退后了半步,似乎是怕弄脏了自己的衣角。 我将墨阙根本未染血的剑尖在那宫娥神色抹了几下,锵的一下将其收成断刃,转而淡声问道,“今年乃是贵妃娘娘的寿辰,娘娘不回宫休息。怎是跑到如此偏僻之地来了?” 蒂贵妃道,“今日却是本宫生辰,但是宫宴过后,本宫便是想起了一同进宫的姐妹,便想来冷宫这边走走,谁知道……” 她撇了一眼地上的宫娥,叹了一声,“宁安。这可是皇后姐姐身边的女管,究竟如何得罪你了,你怎就……” 装,接着装! 我也不拆穿,面色淡然,不言不语。 大家心里都清楚事情是怎么回事,既然她还肯装,便就是不想除去我,便就听听她什么意思也好。 她惋惜的叹了一声,“宁安啊,似斩宫娥,可是大罪,出了这等事,本宫虽是可以帮不暂时压下,但是这宫中人多口杂,若是真有一天传到皇后姐姐那里去。就算是她再宠你,心中怕也是有了不喜的。况且……” 她顿了一下,“况且,御亲王早已娶了东穆公主,那正妃之位……” 哦,明白了,是挑拨离间的。 我及笄之时,皇后娘娘送去的一只凤簪,可是全圣京都知道的,早年间就有传闻,说陛下有意在苏家为赫连云沼选个妃子,这些年皇恩浩荡,大家也都心照不宣。 苏霍之孙,身后是西祁半国的兵权我一直没回应轩辕宸的婚事,有心人定然想的负杂了。蒂贵妃,这是在瓦解我与皇后,再给自己的王儿铺路呢。 若是没与赫连云沼有约以前,我根本不会管她们这些思量,但是现在不一样了。 若伤百里天祁,必先折去泽恩王。既然这蒂贵妃有意示好,那就……将计就计吧。 我微微垂头,脸色略是隐忍。 蒂贵妃微微一笑,上前一步拉着我的手道,“宁安啊,你这孩子自小温良,也不爱说话。日后,若是有什么不对心思的,便过来我鸾合宫里来坐坐,与本宫说说。本宫那里还养了几只雪貂,那小东西很是讨喜,倒是很能解闷呢。” 我赶紧一福身,“多谢贵妃娘娘。” 她微微一笑,“你这孩子,谢个什么。” 呼的一阵廊风,雪又起,撇了一眼地上尸体,她叹声道,“也亏了这是冷宫,少有人过来这边,不然,也就遭了。夜也深了,你在做久留,怕是惹人怀疑余下的事,不宫帮你处理,你且是快快出宫吧。” 我也不犹豫,起了一礼,蒂贵妃便命人给我带路,没对一会儿,便行出宫去。 郡主府的马车早等在门口,踏马凳上车,这便回了府去。 换却一身便装,又将发饰散开。让绿珠拿来一壶花雕,自斟一杯饮下,心中却是异常烦躁。 我又倒了一杯,举起刚要饮了,身边突然飞来一股凉气,有紫罗花的气息扑来,手中杯子便被夺走。 “你怎么偷偷喝酒?”轩辕宸旋身坐下,将我未喝的酒一口饮下。 我拿起另一只空杯,又斟了一杯,刚想要饮,却是又被他夺下。 “你做什么?”我略微有点烦躁,抢我酒做什么。 他弯唇一笑,将酒喝了下去,转手倒了杯茶递给我,“心情不好莫要喝酒,喝点茶吧。” 见我不接,他又是一笑,回身从背后拿出一个小包,献宝一样的道,“呐,这个给你的,吃完以后就开心了。” 什么东西啊? 疑惑着将纸包打开,我顿时苦笑不得。 个大饱满,鲜红欲滴,里面竟是是三串又大又红的冰糖葫芦。有没有弄错,我小时候倒是挺喜欢的,但我已经及笄了,还当我是小孩子么! “我才不要,小孩子才吃的东西。”我鄙视的将小包甩在桌上。 他笑了。伸手拿了一串凑在我唇边,像哄小孩子一样的道,“你快尝尝,真的特别好吃。” 那红红的果子就在唇边,我本是还想拒绝的,但是转眼看到他有些期翼的眼神,又犹豫,最后只好张口,轻轻的咬了一口。 “怎么样,好吃么?”他问。 酸酸甜甜的,味道好吃极了,我点点头,忍不住又咬了一个。嚼了两下,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然觉得这糖葫芦里有一股淡淡的紫罗花的味道。 “喂!你不是不是尝过了!”我问。 他脸色微微有些不自然,竟然没有说话。 还真是,这个讨厌的家伙! 我赶紧吐出口中糖葫芦,他似乎吓了一跳,赶紧拿帕子帮我抹,口中言道,“这是怎的了,是不是吃到籽嗝到牙了?我记着,把籽都挖出去了,怎还会有籽呢……” “你说什么?”我一愣。挖籽?这糖葫芦难道是他亲手…… 他脸上现出一抹可疑的红晕,“没什么,这个不好吃,扔了别要了,我明日再给你买新的。”说着,他就要将将桌上东西卷起。 我赶紧拦住他,夺过来道,“别扔啊,挺好吃的,我就是刚刚咬到舌头了。” 他不在说话,我拿起一串慢慢的吃,甜酸中的紫罗花的味道浓郁,入口微甜…… 又吃了两颗,我突然问他“你怎么从窗户进来了?”自他失忆后,都是在门口让人通报的! “哦,我觉得有点麻烦,就翻墙进来了,这么晚了,让人通报,也是不方便。”他淡淡的应着,随手倒了一杯花雕慢慢饮。 我隐隐觉得不对,仔细看了他一眼,又觉得没什么不对。暗探一声自己想多了,转过来继续吃东西。 已近子夜,府中一片寂静。我吃完了一串糖葫芦,他将茶水递来,我漱口后,他突然叹了一声。 “今早皇兄传了信过来,说是有事,让我回去一趟。我出来已有数月,也却是该回去了。” 门外风突然大起,窗棂被吹的呼的一震。屋中灯花猛的摇摆了几下。 “哦。”我轻应一声,将茶杯斟漫,淡定的酌了一口。 他侧头看我,“你不想和我回去么?” 想,我当然想,如果可以,现在,马上! 鬼才喜欢这些尔虞我诈,有清净日子,谁不喜欢。 可是…… 我轻叹一声,将杯子饮下。门外风声,一室寂静。 “要多久。”他突然问。 “要我等你多久,你才肯与我回去?你不是,已经想要嫁给我了么?为什么不肯和我走?” 我是想嫁,但是…… 我突然有点憋闷,我总不能告诉他。我不是苏倾沐吧?这太匪夷所思了,他不会信的。 他轻笑了一声,也不在多问,只是一杯一杯的喝酒,连喝了三杯过后,他将一物放在我手上,。 “这个你拿着,我将铭奇东虎留给你。有他们再,我也放心许多。若是有事,就拿它去城外。用它,可调动我那八万兵马。” 这是一方玉佩,入手垂沉,上面刻了一只鸿鹰,右下角有一个凸起的宸字。是玉,也是兵符。 我抬头望着他,“你自己回去?” “我带一队人马就好,其他的都留给你,这样,我也放心些。” 我将它攥在手里,心里空落落的,抬头问他,“你……多久回来。” 他笑了一下,“怎的,我还没走,你便已经开始想我了么?” 我微微一笑,他叹了一声,过来将我鬓角碎发拢了一下,拥我在怀中道,“放心吧,很快就回来。” 紫罗花的味道包围,我反手将他拥住。 很快,会有多快。 什么事,让他这么急回去中陆…… ☆、第一百八十四 与本王 去书房 轩辕宸说他子夜就走,我没敢说要送他,我怕看着他打马离开,会不顾一切的跟他走。他也没说让我送,也许,他也怕离别。 本是一点睡意都无,他执意要等我睡了再走。没办法,我就去了寝房,卧榻闭眼良久后睁开,他还在。 我问,“你怎么没走?” 他浅笑着回答说,“装睡和真睡,是不一样的。” 我再次闭上眼睛,再睁眼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桌上房了一些吃食,茶盏下还有一张字条,上面只有四个大字,却是力透纸背。 “记得想我。” 不用记得,你才刚走,我已经开始想你了。 将那字条折好压进书里,我拆了一包糕点,那甜软的味道,竟然没有以往香甜…… 昨日与泽恩王有约,宸时才过,王府便就派了马车过来。我梳妆打扮一番,穿了一身素静的月色棉袍,又披了一方锦尾毛领的披风,这便上了王府的马车。 郡主府与泽恩王府的新宅离的还算近。两盏茶的功夫,也就到了。 似是再有人通报过,我一下马车,便见泽恩王迎了出来,隔着很远便乐滋滋的道,“哎呦,南宁安郡主,你这可算是来了,一大帮人,就等着你开戏呢。” 我想要起礼,他却是道,“哎呦,自家人,那么多礼做什么,来来来,快跟我去后院。” 说哦着,他隔着锦蓬一拢,半催半护着的把我往后院领,那模样,就像见到了多年未见的亲人,怎一个热络了得。 既然如此,再有推脱,就太过见外,我便由他护着,转过一个大殿几出回廊,便到了后院。 后院早搭好了戏台子,院中四周房间似是被改建了一番,四面皆都除去了门窗,凳椅更是摆成梨园戏院的模样,因女眷多,门口特意放了曼联一样的蚕锦,那蚕锦珍贵无比,不但轻薄透亮,还隔风的很。 我放眼去看,这府中陈设摆件虽是低调,却都是极其戏珍贵之物,随意一个琉璃瓶,成色雕工就已是极其上成,更别说一些精致之物了。 笑面财神之名,真不是谁说而已的。 屋中早坐了不少人,正首的是泽恩王的正妃和两个侧妃。 他那正妃样貌极其端庄秀美,一双狭长的杏眼微微带笑,正正的大家之范,按品极,我略低于正王妃,但泽恩王一直说我太多礼,我便与她颔首,她亦是报以微微一笑。 “哎,宁安啊。你过来坐这里,这个位置特别好,能看到全部戏台子。”泽恩王招呼着。 “多谢王爷。”我应却一声,款步过去落座。早有侍女上来了茶水点心,泽恩王看着差不多了,大手一挥,锣鼓齐鸣。戏便开演了。 如泽恩王所说,这戏梆子吹吹打打的,还是热闹。 据说这是离人那边特有的脸谱戏,不过,我对这些没什么研究,刚开始看着也还觉得入眼后来那锣鼓叮叮当当的,台上咿咿呀呀的,听着就有些烦了。偏是这会儿,那泽恩王王婷的挺来劲儿的,我便低头,端了茶水浅饮一口,放茶杯的时候,眼角一撇,竟是又让我看到了熟人。 与我后排挨着柱子的位置。正坐了一名眉眼清秀的姑娘,她穿了一套绣了素色海棠的袄子,一头发丝挽成坠暨,插了两根素玉簪子,妆容淡雅,浅施粉黛,坐在人群中,不出格,也不起眼,普普通通,有如一个静物摆设。 是陈想年…… 她,怎么也来泽恩王了? 是了,我怎么忘了,陈想年的父亲,乃是礼部士郎,那可是泽恩王的心腹之臣。 似是感觉到有人看过去,她微微抬头,正好对上了我的眼睛。 这一瞬间,她的眼神很复杂,紧张,慌乱,还有……避讳…… 对,我没看错,是避讳。 她似乎不想与我对视,慌忙的错开眼,拿起茶盏喝了一口,然后放下杯子,端正的抬头目不斜视的看着院子只心的戏台子。 我二人从小一起长大,她喜好什么,我多少知道,她虽是喜欢热闹,担着咿咿呀呀的戏,她也是与我一般不喜欢的。 如今…… 我叹了一声,终于想通了我二人之间的微妙变化,因何而起…… 哪管是不是从小一起长大,涉及到储位,哪怕是亲兄弟,也全都变了味道。 我与赫连云沼一路回进家京,各种思量,不在多说。 我本以为朝堂之事,涉及不到我二人的情意,现在看,是我想错了。 有些东西,看似没变,转身却就不一样了。 我不知该管这叫审时度势,还是物是人非。 不管怎样,我二人间的有些东西,一进不在了。 我怀念曾经与我抢衣衫的陈想念,更怀念十岁生日时,一身漂亮舞衣,手带铃铛在篝火边起舞的陈想念。 哪怕,是城楼上,那个鼓足了所有勇气,对季云常喊出一句“要打胜仗回来。”的陈想年, 也是好的。 没生在王侯将相之家,也有太多无奈,我就当她,是父命难为,身不由己吧。 我心中浅叹,举着杯子喝下一口苦茶,转眼,在不看她…… 刚别过头,我又感觉右侧有一道目光刀子一样的划过来。这种感觉很不舒服。背着身,我都能感觉到对方的敌意,忍了一会我终是忍不住回头,正撞上一双冰冷恶狠的眼睛。 那眼睛的主人许也没想到我会回头,眼中敌意没来的及收起,被我最好撞了个正着。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竟然感觉这双眼睛。非常非常的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我心中起疑,仔细看才认出,这女子,正是昨天在蒂贵妃寿宴上,耍小杂技,逗的蒂贵妃喜笑开的姑娘。 昨天我特意记了一下,这姑娘叫谢芳华,是工部司空的义女。昨日也是太累,其他情况,暂且不知。 我仔细想了一番,我二人却是没有过交集,她为这般看我? 还有她的眼神,似乎隐藏了无尽的深仇大恨。似乎想要将我撕碎了一般,这有是何故?因为泽恩王? 那姑娘被我看着,也没可以隐藏眼中怨恨,反而是扯起嘴角,对我笑了一下。 她秀眉粉黛的,笑起来也很是漂亮,但我竟是又生出一种错觉,我感觉,她的笑也有些熟悉…… 回去后,需得仔细查查,这个女子,绝对不对劲! 我转将过头来,侍女已经又换了一盏新茶,院子中的戏也演到了高谷,几个戏子手持戏棍你来我忘的互逗,或凌空跃起,或棍洒游龙,惹的泽恩王直呼好。 这会儿也却是热闹,我就也跟着击桌示赞。 “好!赏!” 半曲唱完,泽恩王呼好,管家领命。这便拿了大锭的银钱过去打赏。趁这功夫,赫连云起转头对我道,“宁安啊,这戏这么热闹,怎是不见你有喜色啊?可是不喜欢?你若是不喜欢,本王便叫他们换一台唱吧?你喜欢什么样的?说来听听。” 我回倒,“多谢王爷关心。宁安并非本喜,住宿不喜说话罢了。” 赫连云起道,“不喜说话,那还不是对戏没意思,换换换,管家,吩咐他们。说郡主不喜欢这戏,让他们下半场别唱这个了,唱个别的。” “是,王爷。”管家应了一声出去,不大一会儿回来禀报道,“回王爷,戏梆管事的说了。这台戏都是事先化妆排演的,临时换,实在是错手不及。问问能不能唱完了,明天在换。” 泽恩王有点不乐意,我感紧道,“王爷,且莫为难他们了。就是换了,倾沐也是看不懂的,换与不换,没什么分别。” “这样啊……”泽恩王点点头,“那就不换了,让他们接着唱吧。” “是。”管家应了,赶紧出去吩咐。 泽恩王略有歉意的道,“本王还以为,宁安你会喜欢这等热闹呢,既然不喜欢,咱们也别看了,本王书房里有些新奇玩意,不如你与本王书房吧。” ☆、第一百八十五章 风起 泽恩王公然相邀,我自然说好。他的书房就侧院,穿过两个转廊,也就到了。 王府院落已是造究考究,他的书房更是奢华之及,右侧隔架上尽是些奇珍异宝,异色琉璃,拳头大的东珠,有一些模样奇怪的翠玉石刻,甚至连我也没见过。 泽恩王哈哈一笑道,“宁安啊,看看有没有看的上眼的,喜欢什么,随便拿一个吧。” “王爷太客气了,宁安惶恐。” “唉……有什么可惶恐的,你是父皇御封郡主。又是父皇身前的红人,本王还怕送你的礼物太轻,你看不上眼呢。嗯我看看……唉,就这对东珠吧,本王见你挺喜欢的。”说着,他指了指那对东珠。 我道,“王爷当真太客气了,所谓物攻不受禄,南宁安不敢要。” “嗨,这有什么功禄的,这都是身外之物,都是自家人,喜欢拿去就好了。这东珠成色不错,不都说女子如珠么,我一个男子,摆在书房略有阴柔,还是送你吧。” 见我没有要的意思,他哈哈一笑,“宁安啊,你这也太客气了。也罢,今年你及笄,本王也没送你什么像样的及笄礼物,你又去边疆为我西祁打了盛仗。这两件事哪个拿出来,本王可都得送份大礼。 这对东珠啊,就当是本王的贺礼了。嗯,就这么定了。一会儿我让管家将东珠打成盒,给你送府上去。” 话都已经说到这份上了,若是在不要,就太抚面子了,我只好笑道,“既然如此,宁安便恭敬不如从命了,多谢王爷。” “嗨,你老这么客气,唉,那块雪玉也不错,不市面上还真没见过。据说是深山雪域极寒之地所蕴,夏日放在屋中很是凉爽。本王用不上,也一并给你拿去吧。 这是快原玉,还没雕琢,改天我寻个好工匠师傅过去,你画个图样,喜欢样的,就雕个什么样的。本王也不知女孩子喜欢什么,还是你自己拿主意吧。”他哈哈笑着。 我看了一眼,那块璞玉为乳白色,玉中隐有幽光,看着却是新鲜,但似乎没那么值钱。 最值钱的东珠都要了,这块玉自然也不好推脱,我便点头称谢。 他哈哈笑着,领着我左挑挑右看看的,非得给我挑了两样模样奇怪的玉饰,这才作罢。 “唉,宁安啊,你快过来看看,这就是父皇前些日子赐的冷龙鱼。”东西也送了,他将目光一扫,拉着我去了书房一角。 这里有一方很大的青花瓷盆,里面有不少水草,一尾巴掌大的炫彩龙鱼正悠然自得的摇摇摆摆,泽恩王道,“这小东西,生命力还挺顽强,父皇赐来的那天都有点翻白肚了,养了几天就又活了,还挺有趣的。” 我赞道,“定时王爷有福,这龙鱼沾了王爷的福泽呢。” 他又是乐了,“宁安啊,把这也太会说话了,说的本王心里高兴啊。” 我颔首一笑。与他看了一会儿龙鱼,他心性顿起,这又献宝一样将一些珍藏的丹青字画拿了出来,挨个品啧一番后,似乎又想将一副大家之山水泼墨送我,我赶紧婉转拒绝了。 几乎是字画刚看完,管家又来通报,谁说戏结束了。午宴已经备好,王妃请王爷去厅堂进宴。赫连云起这便又引着我去了宴堂。 今日客眷不少,论起来,客中我的身份最高,赫连云沼便将我安排到了上坐,其他人纷纷落座后,宴便开始了。 王府设宴,免不了一番热闹,宴中有歌姬助兴,还有琴司坐弹弯柳琵琶,这期间还有客女即兴抚琴,总归是热闹的很。 一个时辰后,大家酒足饭饱,这便也纷纷离开。 我本是以为,这个赫连云起叫我来府中观戏又送礼的,定是有所图。但我从进了王府,到他亲自将我送出府,那赫连云起一直是笑哈哈的模样。除了讨论诗词戏曲,就是研究菜色如何,再就是与我对酒,一句出格的话都没说。 但越是这样,就越让人起疑。 这个笑面虎怎么会无缘无故的示好,这其中定然有什么阴谋。 我坐在马车上,前思后想,就是想不明白他的意图,直到两天后才知道,我这次竟是被阴了。 苏倾沐这个身份,不止是西祁郡主,还是手握重兵苏霍之孙。 自我去泽恩王府中看戏后,京中就开始传言,说苏郡主与泽恩王一起看了戏,把酒言欢,相谈甚好,皆都视对方为莫逆之交。 一条传闻,本也没什么,但坏就坏在,圣京中还有一条关于我的传闻。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民间便开始传言,说是苏霍乃是朝之众臣,当年与陛下征战沙场时,陛下因其忠勇,便暗暗给了他一支兵队。这只支兵队很是神秘,无人知其隐在哪里,也无人知其规模,只有苏霍才可知其存在和调动。 他们还传,说这支兵队是皇帝陛下的一支隐卫。 还说,当年想要给御亲王在苏府选妃,其实是想将隐卫一并交给御亲王。但是后来没选,就是不想将隐卫给他了。 更有甚者传言,是我这次去边疆,其能力和骁勇,大得陛下欢心,陛下已经飞鹰秘报,让苏霍将可以调动那支隐卫的那只兵符给了我。 近苏家者得君心,得郡主者得兵符。 夺储的关键时候,我突然于泽恩王关系这般要好,细思之下,便就惹人遐想了。 只是几天的时间,我郡主府访客络绎不绝,打秋风的送礼的,八杆子都不认识的都来拜访一番。 我本是想身处事外,暗暗搅搅浑水,如此一来,我竟是被推到了风口浪尖上,被无端拉进了这滩浑水中。 这有点让我烦躁,而我想接工部司空火漫东墙的计划,也因此有了闪失。 我让秋瑾寻个机会,将工部大司空的隐瞒证据和线索,想办法透给朝中一位铁面清官,让他起折子参本的,秋瑾办事利索。线索透的也是天衣无缝,那铁面清官早看工部那脉不顺眼,得了证据后,一直加急折子便递了上去。 谁知道,那工部大司空是只老狐狸,不知从哪得了消息,竟然以最快的速度找了一个替罪羊。连夜起了折子,与陛下一番哭诉。说自己太会大意,身边竟有这般蛀虫,并请旨,让陛下调动御监司彻查此事,一定要给朝中一个干干净净的工部。 这样一来,大司空不报和偷工减料的罪责不但洗刷的一干二净,还落了个两袖清风,刚正不阿的好名声。 而泽恩王这边。因为与我有了交集,呼声乍起,原本观望着,怕自己战错了队的臣子们,就如墙头的野草,大面积倒向了赫连云起。 而周武正那边,因为我与赫连云沼早就打了招呼,提前有了应对,虽是堪堪躲过一劫,却也是步履忐忑…… 原本双王鼎力的局面,一下子变了模样,若不是赫连云沼有战功和贤名顶着,怕是会让泽恩王一枝独秀了。 这让我很是郁结,赫连云起与百里天祁是一纵队伍里的,赫连云起得势,日后得利的自然是他了。 又过了一天,派出去谢芳华的人,也是有了消息。 此人是三年前被大司空收养的义女,一直养在阆州别院,这次大司空随泽恩王去赈灾,边就给带了回来。 据说这位华姑娘嘴甜懂事还会撒娇,惹的大司空高兴的很,极其宠她不说,还有意将其送给泽恩王为侧妃。 怪不得她那天在寿宴上变着法的哄蒂贵妃高兴。原来,是要进王府了。 这便让我更奇怪了,既然是司空义女,从小又不在圣京长大,我二人自然不会有宿仇,为何又一脸怨念的看我呢? 虽然她的面貌极其陌生,但我就是觉得此人非常熟悉。 我的感觉不会错,她身上定是有什么秘密。 “再次去查。将她来路,户贯好友或是稳婆都给我找到,我要她的详细情况。” “是,主子。”秋瑾应了一声,跳出窗户,跃上了房头。 他这般熟练的动作,倒是让我想起了轩辕宸,习惯了有他的日子,他突然走了,让我很不适应,昨夜夜风骤起,吹的窗子一声砰响,我夜梦醒来,竟然以为他回来了。 暗暗一笑,我浅饮了一口热姜汤。 西祁的冬天总是下雪,难得晴朗,却又阴天。 连着几日微雪过后。我派去中陆打探的信子也传回了消息。 离疆与中陆交界处突然出现一拨大规模的爆民,竟然落地称王,举旗自封为正明皇。 这队爆民放着风雨过后的离疆不动,反倒翻山越境,趁夜袭击了中陆的一座边城。 那帮人进城之后,不但掠夺,还烧抢。 中陆从不掺和动乱,但是兵卫却不松懈。一番混战将其赶出城去。但那纵爆民竟是下次来袭。 声东击西,浑水摸鱼,暗度陈仓…… 计谋中有的,对方都使了一遍,中陆皇觉得情况不对,这便急唤轩辕宸回去,研究对策。 听到这番消息,我一下又想百里天祁三月前,曾以军中精简为名,遣散了一批兵卫的事。 我当时就觉得奇怪,正是用人之时,他何故遣散那么多人?我还特意派人跟踪,却是发现,那些人真的往四面八方分散走了,也就没有再理会。 现在想想,如果那批兵卫不是遣散,而是奉命分散隐蔽,在聚在中陆边界呢…… 我微缩了一下眸子。 这种可能性太大了。无主暴民中就算有能人,怎会娴熟的运用兵法攻城! 这样看来,百里天祁是开始向中陆出手了! 他摸不准中陆情况,不敢没明目张胆挑衅,就先派一部分人马前去试探,自己则是留在西祁韬光养晦…… 坐一山而观三山,他还真是好计谋! 算算时间,他遣散兵卫的时候,正好是轩辕宸带兵过来请妃的时候。 还真是有对策呢! “小姐,边疆有信来了。” 绿珠在外面敲门,我收回思绪,浅应一声,绿珠推门而入,将一折厚信递了过来。 “吾孙倾沐亲启。” 这是苏霍的字。 我将沉甸甸的信封凑近火烛,慢慢的将封口火漆烤化。信芯抽出,里面是几个小信封。 将其展开,这些分别是苏霍,季云常,还有岚将军给我的的私信。 我依旧先拆了苏霍的信。 他在信中问说,听说我晕倒很是信着急,不过随后又听到了我已经回京的消息,让我好好休息,莫多忧虑,还说他一切都好,莫要我惦记。 字不多,却是沉沉的。 我心里微暖,又打开了另一封信。 ☆、第一百八十六章 心有佛语 这封信是齐岚写给我的,她细细是说了很多,从边疆的天气说到伙食,又说到她的厨艺和对我的思念,洋洋洒洒的写了三四页之多。最后,她竟是又将话题扯到了荣子杨。 她说,最近两次战役,荣先锋骁勇无敌,再战场上很是威风凛凛,她二人一起喝过两次酒,却发现那荣子扬不爱说话,心中不知何故。 看到这里,我叹了一声。 把不知何故,只这四个字。我就全懂了。 若不在意,怎会不知何故,真的不知何故,又为何千里传信给我。 世人难逃情网,齐岚这是…… 哎…… 其实,我很欣赏齐岚的英姿飒爽。如此巾帼须眉,当真该有个好归宿。可是,她上一次被那黄骏骗的团团转,心中已然够苦了,这一次,竟然又对荣子杨动了心思。 十九公主之死,已让子扬成殇,我倒真希望他能尽快走出来,也好过阴阳碧落,无处话凄凉。 我们几个一起长大,他有多纨绔,就有多倔强,就有多放不下。 那身红衣,也许他会穿一辈子。 齐岚,这是在自讨苦吃。 想了想,我终是给她回了信。虽没有漫明说,暗里也是提了一番,她若聪明,就不要太过执着,不然,以后怕是会难受。 将信纸塞回信封里,我犹豫了一下,缓慢的打开了季云常的信。 好在,季云常在信中只字未提我上次之事,他简单说了一下边关情况。 他说南疆那边休战已有月余,但怕有诈,我方也不敢懈怠,每隔几日就在城外操练兵马,一方面震我军士气。另一方面也是告诉对方,若敢在犯,诛之! 这倒是个连日里,听到最好的一个消息了。 苏霍大好以后,全军士气大起,我在蛮夷那边的信子有报,说敌军粮草不足,短期内不可能再有动作。 蛮夷乃是马被游民,冬日下雪将草覆盖,牛羊马匹无粮,很多问题便出现了,这功夫,他们正在应对自身问题,自然没精力在犯。 但是,光防范不行。 冬天会过去,待到春天,南疆回暖,难保蛮夷不会再犯。 虽然拓拔卿说了这次起战的原因,但我觉得,就算没有人挑拨,南蛮也安分不了多久,毕竟,他们地大贫瘠……… 季云常还说,他前些日子收到了家书,老老侯爷告诉他说,老太君最近身体不太好,让想托我没事的时候,替他去看看老太君。 季家老太君从小对我就好。就是他不托付,我也该去看看的。 离开两个多月,回来后也有半个月了,算起来,我也真是许久没去看看老王爷和老太君了。 择日不如撞日,也才刚过午时,我这与荣老王爷府特别近。便披了衣服,直接出门去了王爷府。 几月不见,老王爷却是没变样子,我去的时候,他正举着笼子,美滋滋的在院中逗小雀,我这才了然,其实荣子扬的纨绔,也是有家族遗传的…… “嗬!这不倾沐小娃么!怎么,舍得回来看我老头子了?”荣老王爷见到我挺高兴,还打趣了一句。 我笑着于他起礼,他很不噱的说的太多礼,直接让下人准备了棋,说什么都要和我杀上几盘。 说实话。荣老王爷棋挺臭的,偏偏还极其喜欢玩,自小我就让着他,为了哄他高兴我还拐着弯的让棋子让他赢,但就是这样,他也总是算不过来步数,到嘴的棋子都不吃,我只要在继续让步…… 就这样,三盘棋过后,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 老王爷赢了棋,有点尤意未尽,约我有空再过去玩,一直将我送出了屋。 已是酉时,天已黑透,这会儿也不便去在叨扰老太君,我便先回了府,次日早早起来,收拾妥当,这便去了季候爷府。 轻车熟路的,一会儿也就到了。 刚下马车,就见一杆人等扶着老太君出了大门口,我上前起礼才知道,今日季老太君要去庙里听佛经。 老太君看到我很是高兴,拉着我的手稀罕的问这问那。 天气寒凉,自然不好再大街上说话,既然赶上了,她便邀我一同前去庙里。 上次陪她去庙里,已经是几年前的事了,那功夫我还小,第一次见她,还略有拘束,她怕我尴尬,还说了句什么打趣。具体说的什么,已经不记得了,只记得她说完了我更尴尬了,她便闭目养身起来。 “倾沐啊,你身子可是好了?”马车行了一会儿,她将一个手炉递给我。 我赶紧接过来,“谢谢老太君惦记,倾沐好了。” 她点点头,“好了就好。哎,你这孩子,自小就不会照顾自己。你一个女娃子,要多注意些,雨雪天莫要着凉,尤其是鞋子,定要穿的厚实一些才好,冬日里寒气大,莫要让凉气从脚钻进身子里去啊。” “嗯。全听老太君的。”我乖乖点头。 她似是还想说什么,一张口,却是咳嗽。我赶紧过去替她抚背,又将小桌几上的川贝枇杷端过去,她酌饮了几口,似是压下了咳嗽,脸色却还是苍白。 我拿出帕子想为她擦拭唇角。她笑着接过去道,“哎,人老了,不中用了,也就容易害病了。初秋的时候惹了场风寒,这都快年关了,还止不住的咳嗽呢。倾沐丫头可别笑话啊。” “老太君说的哪里话。食五谷餐饭,哪有不得病的,您老好好养着,莫要多有忧思,许是转天就好了呢。” 老太君摇摇头道“好不了的,我自己的身子骨,自己知道。这一次。怕是熬不了多久了呢。” 我赶紧安慰道,“老太君莫要乱讲才好,倾沐瞅您这身子骨很是英朗,怕是能活到一百岁。所谓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现在天气不好,等天气好一些,太君心情好了。病就都好了。” 她轻笑一声道,“可真是女大十八变啊,倾沐丫头啊,还记得小时候,你不爱说话的紧呢,这会儿,也能安慰人了呢。” 我跟着笑了一下。“倾沐这可不是安慰,这可都是实话呢。” 老太君点点头,笑道,“好好好,实话,都是实话,那就听你的。好好养着。” 我应了一声,见她又要起咳,便将川贝枇杷端过去,她摇头说太甜不想喝,我便又换了茶盏过去,她浅抿一口。 这会车子刚行出一半,需得有一会儿才到,老太君闭目养神了一会儿,竟是精神了许多,拉着我的手稀罕的看着我,夸道,“倾沐丫头啊,几月不见,你这样貌越发的俊气了,老婆子我真是越看越喜欢啊。哎……也不知谁家的臭小子,有福气将你给娶回去啊。” 我没想到她会说这个,微微有点不好意啊。 她轻笑一声,“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到了年纪,男婚女嫁,这是天经地义的事呐。老婆子我像你这个年纪,已经出嫁了呢。” 她眼神略有迷离,脸上的笑意又柔了许多,似乎是再想以前的事。 我听说,老太君和我季云常的爷爷是世家娃娃亲,两人从小一起长大,感情特别深厚。两人成亲后,恩爱的如胶似漆,真真的羡煞旁人。 只可惜,季云常的爷爷身体不好,去的比较早,老太君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喜欢听佛的。 佛家说又因果轮回,也说还有来世今生,也许,她听的不是佛语,而是一份寄托吧。 半响,她回过神来,拍了拍我的手道,“倾沐丫头啊,人这一辈子,说长不常,说短也是不短。安心自在便好,切莫要过多思量,浪费了大好时光啊。” 我知她有感而发,便点头应了一声。 但她竟是又道,“倾沐丫头啊,不瞒你说,老婆子我看着你和云常几人长大,从调皮到懂事。我这些年,一直以为你会跟了云常那臭小子呢。” ☆、第一百八十七章 雨打落花 老太君叹了一声,缓缓的继续道,“云常那孩子心善,却也是死心眼,有什么话啊,就喜欢憋在心里。 这孩子一小就喜欢些奇巧机关,性子也比较闷,但好在心思细,什么事都在他心里呢,这点啊,有点像他那老爹。他老爹也是那个模样,不爱说话,但是会疼人。” 我微微一笑,转手剥了一颗干果给老太君,她笑咪咪的张口咬下,又喝了一口茶水,看着我一叹,“云常那臭小子啊,从小就对你上心思,那年听说你失踪了。哎呦,急的跟什么似的,连饭都不吃了。那功夫老太婆就想,这孩子这般上心思,长大了,怕是将人放在心尖尖上啊。” 我心里有点酸,微微垂着头。 这些年,他一直陪在身边,从不说什么,也不见做什么,但那些年少无忧的日子,当真是万金莫换。 还是小时候好,无忧无虑的,没有尔虞我诈,也没有过多的思量。长大了,有些东西就变了。 我突然想起了那个在我被罚时,深夜送粥的青衣少年。 那天的夜色很深,他穿着一身同色的夹袄,背手走进黑暗中,款迈着步子,小小的大人模样。 南国红豆,小雀鸳鸯,冰心玉壶,鸿雁相思…… 他比不是不善表达,只是一直以一种含蓄的方式默默陪伴。 只可惜,这辈子终究要负了他一番心思。 老太君惋惜一叹,摇摇头道,“那臭小子没福气啊,国侯府的院落浅,终究是留不住金凤凰啊……” “老太君……”我心里有挺多话想说。话到嘴边,有些词穷。 她拍拍我手,道,“倾沐丫头啊,你是个有大福之人。老婆子我从小看着你长大,你生的俊美,心思超与旁人,家世身份也更是飘在云端上。这是好事,却也是大大的坏事。 你这性子外冷内热,凡事又喜欢太多思量,但女子家,还是莫要争强好胜的好,女儿家这一辈子,总归是要嫁人的,相夫教子虽显平庸,但也是一条安心之路啊。” 我点点头,“老太君说的是。” 老太君也是明白人,东穆和中陆皆来请妃,两王夺储,我偏偏又莫名的搅和了进来。她这一番话,虽是说的如家常一般,却也提醒我:若有机会,赶紧抽身而退。 但现在的情况,我已经无法抽身而退了。 赫连云起既然将我扯进来,而我又答应了赫连云沼助他夺储,这场仗,才刚刚开始呢…… 老太君叹了一声,笑道,“哎,人老了,就喜欢多说几句,这碎碎念的毛病,估计是改不了咯。倾沐丫头啊,我老婆子今天说多了,入耳不入耳的,你可别往心里去啊。” 我浅笑,“老太君说的哪里话,自小太君就疼倾沐,这些话,倾沐听在耳中,却都记在心里呢,倾沐受教了。” “嗨,老婆子的一番胡言乱语,哪里说的上受不受教的。我这最近啊,没由来的,总是想起以前的事,看着你,就更想起了小时候的自己,这才胡乱操心的。老婆子我土埋脖子的人了,就想看着你们都好好的,我也能放心一些……” ”嗨,不说了,来来来,吃杏仁,你小时候,最喜欢吃杏仁了。” 老太君一笑,伸手剥了一个干果给我,我赶紧接过来,又给她剥了几个。 她气色不好。几月浅病,似乎耗了不少精气,说了一会儿话,竟是乏的很,我赶紧将一个软枕垫在她背后,她靠了一会儿,竟然睡着了。 我怕她睡的不舒服,就坐了过去,让她依靠着我,也好能舒服点。 老太君身上。有种淡淡的薰衣草味道,我在她身边,竟然很是安心,这功夫我什么都不愿去想,就这么放空思绪的坐在她旁边。 车轮辗着厚雪,咯吱咯吱的,马车里檀香袅袅,车帘晃动,偶有浅风吹进。 就这样缓行了一会儿,车子终于这驶到了卧龙山的半山腰。 我轻轻唤醒老太君,扶着她慢慢的下了马车,慢慢往前走了一会儿,前方香火缭绕,古刹傲立雪山,清禅寺便就到了。 早有沙弥进去禀报,不大一会儿,一声阿弥陀佛的唱念,寺中方丈便缓行了过来。 “老施主,可是有些时候没来了。”法缘方丈单手执掌,躬身一礼。 老太君颔首还礼。“却是有几月没来了,入秋后身子不好,这几日,才算有了精神。夜夜夙梦不得解,就想听听法缘大师讲讲经,也还心头宽敞一些啊。” “阿弥陀佛,种如是因,收如是果,一切唯心造。一念愚即般若绝,一念智即般若生。老施主莫要太过执着。” 几年不见,这法缘大和尚样貌却无变化,许是心中无惘,他眉眼间更多了些许慈善,一番佛语唱念,真有些身在尘世外的感觉。 老太君笑笑,“话虽如此,真正做到的,有能有几人,如大师这般超脱的,世间又能有几个。” 法缘方丈也不多说,做了个请的姿势,便有沙弥过来引路,丫鬟扶着老太君,这便缓慢的往内堂行去。 他本是该随之而且的,转眼看到我,却是没有走,上前一步与我打了一个佛礼,“阿弥陀佛,既然来了大雄宝殿,女施主,不想上柱香么?” 我本是不信这些万法归宗,但我总觉得法缘看过来的眼神,似乎能将人看透一般。 小时候我就对着眼神心虚,现在,也依旧有这种感觉。 我想了想,也是道,“如大师所说,那边上柱香吧。” 他点点头,香火沙弥拿来高香蒲团,引着我肃然起礼,三个躬身在行跪拜,将高香供于奉像前。 这期间,法缘大和尚一直在旁边搓着佛珠,磕眼慢慢奉唱,待我起身,他睁开眼睛,念道,“观女施主面像,天庭饱满,却是暗淡,可是有愁事?” 我笑了一下,“大和尚还会看相?” “阿弥陀佛,命由己造,相由心生,世间万物皆是化相。有相为相,包罗万象。一切,皆在女施主眉宇间。” 我听着挺有意思,便问他,“既然这样,那大和尚倒是说说。如何化解我这愁事呢?。” “阿弥陀佛,老衲并无力化解。” 我故意为难,“既然无法化解,大和尚为何又说出来呢?” “阿弥陀佛,睹人施道,助之欢善。” 意思就是,说出来,就算助我解忧了?哈,这大和尚还真挺有意思的。 他见我笑了,也是慈怀一笑。起礼道,“阿弥陀佛,施主若是心中有疑,不如,就挂个签吧。” 挂签? 我回头去看,旁侧奉像处,有一几个竹筒,里面有一些红桐卦签,一个烫个戒疤的小僧正在为一名农妇装束的女子解签,那女子听的连连点头。 看模样,也还挺有意思的,我便点头应了一声,法缘大和尚这便行了过去,执起一方竹筒,告诉我心中默想所求所问之事,慢慢摇动签筒。 我心中所求所念的挺多,不过眼前最主要的,就是如何反翻一局,让泽恩王失势,顺带让百里天祁载个跟头。 我闭眼睛默念着,摇了几下,一根红桐签嗖的一下跳出竹筒,掉落在了地上。旁侧小沙弥赶紧将其捡起,递到了我的手上。 这签心为空,中间有一素纸字条。我将字条抽出来,上面写行字。 狂风骤雨打船桨,溪畔桃花束落红, 惊醒渔翁春梦熟,持槁穿去失西东。 财耗散,得利失,行人去,不可追。 婚不成,孕不成,若谋略,切妄行。 这是些什么意思…… 我将素纸递给法缘大和尚,他低头浅念了一遍,言道,“狂风打船,雨打落花,渔夫失方向。不知东南北,这是个下下之签。不知女施主,所问何事?” “问前路。”我答。 法缘大和尚又是看了一会,道,“从签面上看,前路多有波折,雨打船桨,险之又险,稍有差池,船桨便会脱手而出。行在水中失了方向,在失了船桨,若是风雨再大,怕是会被困在水中啊。” 听他这么一解释,我心里倒是起了凝重。 这签是我自己摇出去的,作不得假,观这签面,倒真是和我目前处境差不多。 这样一想,佛家玄学,真是有其一方说法。 困在水中…… 说的对,我正是被拖进水里的渔夫,目前局势略有失利,就如雨打落花,当真是多舛啊。 我不敢再有不谑,端正的问道,“大师,签中可有应对?” 法缘大和尚点点头,“财耗散,得利失,若谋略,切妄行。女施主若有什么决定。定要三思在三四,思及成熟,也要在想一想,切莫随意起思量,不然,怕是不妙啊。” 三思在三思,思及成熟,也要在思量…… 这前脚,老太君让我及时抽身,早做决定。后脚这大和尚签面却是让我多想想到底信谁的啊…… 再说,如今局势,怎好思量太多…… 我看了一眼签面,这签上说,行人去,不可追,意思是说,轩辕宸这一走,要很久很久不回来了么? 也许还真是,爆民一事。已经让中陆失了多年清平,他身为中陆皇御弟,太平时是逍遥王爷,危难时,就要替君分忧。 他留了八万精兵给我,许是,心中早有思量了吧…… 我浅叹一声,本想再问问别的,抬起头来才发现,那法缘大和尚不知何时已经走了。我刚才太过沉思,竟然没有注意。 这功夫,又有不少香客过来敬香,我站的地方正好是大殿正中,就退侧脚步,转而出了大殿。 老太君听佛经,没一个时辰,怕是不会走,我在门口等着有些无聊,便慢慢行出了庙门,往后山方向缓行。 冬日寒凉,禅寺又在半山腰,刚行时候,路上还有人,再往前走,便就开始僻静了。 连着下了几天的雪,这山间无人行走,地面自然积了很厚的雪,我一步一个雪窝的往前走着,眼前风景如画,放眼一片银白。 又行了一会儿。穿过一片浅林,便就到了一处阔地。 这个地方,是当年云裳与我说话的地方,那会儿是深夏,她还脱了罗袜去踩水,还试着想要抓鱼。 我一阵恍惚,行了两步,坐在一块怪石上,远处有鸟啼,心中略有静逸。 坐了一会儿。略微有些冷,我起身要往回走,却是听到一声呼唤“喂!姑娘,那位传锦蓬的姑娘,你等等。” 嗯,叫我么? 我停住身子回头,在溪水的另一边,正站着一个穿着白兽毛皮披蓬的女子。 ☆、第一百八十八章 你追啊 这女子眉眼极为精致,明眸皓齿的,小小的樱桃唇弯着,站在一片雪景里,仿若人在画中。 我微微一笑,“姑娘,我们认识么?” 她点点头,“你不认识我,但我认识你呢。你姓苏,名倾沐,是陛下御赐的宁安郡主,对不对?” 今日穿着女装,这圣京,有人认出我并不奇怪。 我点点头“却是如此,姑娘唤我,可是有事?” 她回道,“无事啊,我一个人赏雪有点无聊,正好看到有人,就唤了一声,既然认识。这就更好了。咱俩搭伴去山顶吧,我听说,冬日下雪的山顶,简直美的不像话,我还没见过呢。” 这姑娘直爽可爱,很是惹人怜,不过。我真是无心赏雪,便道,“多谢姑娘美意,我还有事,就不奉陪了。” “哎!”我刚走出两步,她又在后面唤,语气很是焦急的道。“你就不问问,我是谁么?” 我还真不想知道。她有些急了,道,“喂,你别走啊,不知道我是谁,太可惜了。” 我被她逗笑了。还真就转身问道,“那你且说说吧,你是何人?” 她微微一笑,“真遗憾,刚才想说,这会儿,又不想说了。” 这女子。是在耍我么…… 这女子干笑了一声,似是在纠结什么,最后眉眼一扬,喜色道,“哎!有了,咱们比轻功怎么样,你赢了,我就告诉你我是谁,怎样?” 我学着她的语气回道,“真遗憾,我现在又不想知道你是谁?” “那可不行,为了公平,你必须得知道我是谁,但是我这会儿不想说,所以……”她眼中神采一扬,噌的一下跃过来,摘了我发间一朵珠花后,又飞快的跃开两步。 她扬扬珠花道,“所以,来得抓我,抓到我,就把珠花还你,还告诉你我是谁,不然,这珠花,可就是我的了!。” 说完,她脚下一点,竟然蹭的一下跃上了树顶。 没看出来。这女子轻功倒是挺好。 我玩心大起,一提起,也是跃了上去,虚踏步子前行。 “倾沐郡主,我要加速了哦!”她娇小一声,脚下一踏,一点树枝窜了出去。 那树枝轻轻一颤。掉下一陀落雪。 眼看着她与我拉开距离,为也不在客气,运气凝神,亦是随着她往山顶方向追去。 风在耳边刮动,她手上银铃叮叮当当的响,她不时的回头看我,待飞至一片密林,她突然使坏,抓起一把干净的雪沫猛的一扬…… 我二人跑的方向逆风,那把雪沫却是顺风。呼啦一下,雪沫随风刮来,鼻子眼睛皆是一凉。 “哈哈哈,像只雪鼠……”她笑坏了,一张俊脸两个梨涡。甜的能溢出蜜糖。 我有些莞尔,脚下提气,超出一些后,也是扬了一把雪沫子。 扬我?开玩笑,轩辕宸都不爱我对手。 “咳咳……你个坏蛋。” 雪沫随风一扬,飞进她嘴里不少,她娇唱了一声,挺气的模样。 我微微一笑,提气又往前行,她赶紧又是追上来。 我二人你超我,我超你的,偶尔还朝对方扬上一把雪沫子,就这样追出了两柱香的时间,竟是快到山顶了。 这功夫,我已经有点累了,但看她跑的快,便也提气追着,又过了盏茶功夫,眼看就到山顶了,她最先顶不住了,一个转身落在地上,摆着手道,“不行了,不行了,我可真是跑不动了,认输,我认输!” 说完,她一屁股坐在雪地上,将披风一铺,竟然躺在了上面。 我也是累了,便也跟着躺在了她旁边。待到歇了一会儿,我二相视一眼,皆都笑了起来。 “喂,你到底被我骗上山顶赏雪了?”她似乎有点得意。 我微微一笑。 若是我不想,就算她抢了我的珠花,我也不会跟上来的。这女子,其实蛮有趣的。 “喏,给你。”她缓了一会儿,将珠花递过来。 我转手接过随意的将它塞进袖袋中。 她似是很不高兴,起身将珠花夺过去,“喂,怎么可以随意放起来。要带上才行。” 我一愣神的功夫,她已经凑近,将那珠花端端正正的插回我头上,然后退后一点,很认真的审视了两眼,道,“嗯。这才好嘛,娘亲说过,人若无仪,不可交为。尤其是咱们女孩子家,更要时时都漂漂亮亮的才好。这样夫君看到了,才会更喜欢呢。” 我噗嗤一笑,“说的好像你嫁人了一般。” 这女子身材娇小,看着似乎还比我下一些,说话做事,却是像个小媳妇一样。 谁知她却是点点头道,“我自然是嫁人了呢。” 我一诧,仔细去看才发现,她鬓角虽是梳着辫子,但是脑后却挽着暨。她披风毛边较大,缩再披风里,就只露出一张小脸,我竟然没有注意到。 “还真是嫁人了?”我浅念一声。 她习惯的捋顺了一下鬓角边的发辫,道,“这有什么好奇怪的,遇到良人,自然要嫁了。有夫君疼着爱着,很是好呢。” 我微微一笑,脑子里一下想到了轩辕宸的桃花眼。 是的,有个人温柔以待,用心呵护,感觉真的很暖。 “喂,你怎么跑到卧龙山来了?”她用胳膊碰碰我。 “陪长辈过来上香。”我答。 “哈,这么巧,我也是来上香的。不过,我夫君遇见一个故人,在一边聊了起来,我实在无聊,就想着自己走走,谁知道就碰到你了呢,咱们真是有缘。” 我微微一笑。 这功夫,我二人也歇的差不多了,此处离山顶很近,她似是很兴奋,拉着我起身,非也似的往山顶处跑。 不到山顶永远看不到最美的景色。 天地辽阔,一览众山小…… “可真美!”她心情甚好,将小手拢在一起,大声的喊了一声。声音随着她铃铛一般的笑慢慢荡漾,唱传出去又传将回来。 快乐似乎会传染一样,我亦是学着她的模样,大喊了一声。 她哈哈笑着,又喊了几声,突然就有点不开心,“哎,要是夫君也在就好了,我二人,就能一起看着山间美景了。” “娘子,实在想我么?”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女子猛的回头,顿时一脸惊喜,“夫君,你什么时候跟上来的。” 那男子宠溺的一笑,“你喊那么大声,我在半山腰都听到了,听着声音,便就跟着上来了。” “哼,乱讲,从腰到山顶,要好一段路呢,你肯定是在就跟着,一直没出来,你个坏人。” 男子哈哈一笑,伸手刮了一下她的小鼻子,转而看向我,轻一颔首,“宁安郡主,别来无恙啊?” 我微一还礼,浅声道,“三皇子,别来无恙。”” 这位一身锦衣的男子不是别人,竟是是那位会吃会玩的逍遥三皇子。 要说这三皇子。这几年也还真是少见。听说他不是游山,就是玩水,半点不问超中世事,倒是活的自在。帝王家如他这么洒脱的,真是少见。 夫君,娘子…… 那这位,定然就是我去北离时他新娶的王妃了。 “喂,我过几天找你玩。” 远远的,不知说了什么,那咯咯的笑,两人拉着手一起走了。 神仙美眷,便就是如此了。 看着他们,我有点想轩辕宸了,不知道今日中陆天气如何,不知道可是有下雪,把知道,他有没有想我…… 送老太君回了府里,天色还早,我竟是有了胃口,便让车夫拐了一条街,在一家酒楼处停下。 苏闷鱼,芙蓉藕片,香酥葫芦鸡…… 都是我爱吃的。 嗯?,他穿成这样做什么? 我站在窗前去看,就见他左右看了无人一闪身进了巷子,轻扣几下门环,然后闪身钻进门里 ☆、第一百八十九章 愚蠢! 中陆与西祁路途遥远,我的消息虽是灵通,传信过来,也得些时日。 也不知道他那边情况怎么样了。 良辰美景,需得有人共赏,才是好的…… 我看着远处二人,又是想起了在绫阁药筑的日子。 前些天派去引佘冥与那乔姑娘见面的侍卫回来了,东虎与我报,说那佘冥竟是一改往日的死脑筋,弄了一方面具遮面,化妆成一个白丁,在一场“偶遇”后,死皮赖脸的非要拜乔姑娘为师,与她一同悬壶济世。 那乔姑娘本是拒绝的,经不起他“求知若可”的软磨硬泡,虽说没真是收他为徒。也就默认让他跟着了。 知道这消息以后,我感叹了半天,最后还是感叹卿歌的说服力,佘冥那般性子都能让他说动了,还真是有些门道。 季云常信中说南疆那边挂了免战牌,南疆这会儿正赶上冻困,缺粮缺草的情况下,若是西祁发起猛攻,扩张版图定是不难。 不过现在储君未定,朝中局势不稳,国库更是早不丰泽。 根基弱而叶摇摆,问题绕来绕去,还得绕回储君这边…… 我望着远处一处雪松,心思有些缥缈,肩膀突然被人拍了一下,我侧头去看,三皇子妃一脸的好奇,顺着我的目光去看那处雪松,奇怪的道“你在看什么呢,这么认真,唤你好几声都没听见。” “没什么,觉得那处景色漂亮,便多看了一会儿。”我答。 “哦,这样啊……”她又道。“起风了,似是又要下雪,咱们下山吧。” 我应却一声,这便与他二人缓步下行。 上山的时候,我二人用的轻功,下山才发现,这山路在已经被雪漫了,这会儿风开始大了,就只好再运轻功下山。 三皇子的马车也是停在清禅寺外,老太君还未出来,他二人似是想去哪里,便先行一步离去。 “喂,宁安郡主,有空过来与我玩啊!”马车行了几米,顾茯苓挑开窗帘,钻出一个小脑袋与我喊着。 我微微一笑。还没坐答,车里又伸出一双大手,将那小脑袋捧拽了回去。 马车里传来一声抗议,“夫君,你做什么,人家话还没说完!” “外面冷,小心撞了头。” “可是,人家话还没说完!” “她已经听到了。” “可是……” “唔……” 马车越行越远,车角的流苏摇摇摆摆,雪温柔的飘下,掩盖行远的车辙。 果然无忧是福,若能如他二人这般,还真是好。 看着他们的马车行远,我微微一笑,又是缓步回了大殿,又是等了一会儿,老太君便也出来了。 “倾沐丫头啊,可是烦了?” 我浅笑应无,这便扶着她出了清禅寺,上马车慢慢的回程。 许是累了,老太君上了那车便打瞌,没一会儿竟是睡着了。我护再她身侧未动,一直到侯府门口她都没醒。府中管家唤来了伺候的婆子,将一方厚锦披盖披在她身上,裹严实后,便将她背回了院落。 季老侯爷有意让我吃了午饭在走,我自然说不,一番告辞,这便离开了侯府。 晨起出来,一番折腾也有些疲惫。但见天色还早,又有点不想回府,绿珠便提议道。“小姐,听说前面那家酒楼的主厨大师傅回来了,您不是最爱他家的狮子绣和鲈鱼么,要不然咱们去尝尝吧。” 已过了午时,我也有些饿了,便让车夫拐了一条街,在那处酒楼处停下。 “客观里面请,客观您请上楼。” 小二赶紧过来将我引去二楼雅间。先是送上一壶前茶,又拿了菜簿过来。 我点了几个招牌,小二应着,不大一会儿,菜就齐了。 金苏焖鱼,芙蓉藕片,香酥葫芦鸡…… 一桌子色香味俱全点菜色,都是我爱吃的。 鱼和葫芦鸡,是这酒楼的招牌菜,我小时候很是喜欢,后来换了主厨,味道就变了我也是有很久没来了,如今换回了师傅,这味道当真让人喜欢,我亦是胃口大开。 吃过了饭,窗外风雪突大。绿珠为我叫了一壶金骏眉,我将远窗打开,一边喝着茶,一边看着窗外。 偷得闲散,清茶一杯。此时若有他在,便就更好了。 毕竟是冬天,窗子开上一会儿便好,久了便有些冷,绿珠出去解手了,我便行去关窗。 窗子就要关合之时,我注意到了一个披着雪锦的人。 这风雪漫天的,他又穿着白锦,本是不易看见,但他偏偏行过一片染布坊,两旁高栏上皆是未收的紫布,他行过去时,白色的锦蓬与紫色的布,色差尤其明显,我便多看了一眼。 但就是这一眼,我竟然发现,这人,竟是泽恩王赫连云起。 大风大雪的,他穿成这样去窄巷做什么。 我将窗缝开小看着,他低着头行了一会儿,在走到一处岔路口时,左右看了眼无人,一闪身进了右侧的巷中,快行几步到了一处门前,轻扣几下门环,有小厮将门打开,他闪身钻将进去。 那门里房檐很深,我便看不清状况了,这会儿绿珠也回来了,见我立再窗前,问我可有吩咐,我心思一动,让她出去雅间门口守,没我吩咐,不得有人靠近。 待到她出去,我将窗子关合,从袖袋中拿出一个小瓶,倒了一颗红色的丹药出来。 这是离开药筑之前,问佘冥要给的,此丹由多重温补良药凝成,提补效果极佳。我将其吞下后,便有一股暖流化成热力散开,我闭目养神了一会儿,这便凝神运用力量。穿透窗子,穿过连片的房隔,顺着他进去的们开始看。 这是一间大宅的后院,再往前一些是花园,然后便是左右两条廊子。 我不知他往哪边去了,便先顺着左边廊子去看,刚看了两个转角,就见一高一矮两个如玉男子手拉着手。从月亮门处缓步过来,其中一个不知说了什么,另一个似是不好意思了,竟是娇羞的低头。 额……娇羞!? 我一愣,在仔细看,却见那高一点的男子,身形一转,用手臂将另一人圈再墙壁处。头慢慢低下,竟是…… 我赶紧将目光收了回来,告诉自己淡定一点,跳过那段路再看,又看见一个满脸络腮胡子的大汗,正于一个纤瘦的男子说着什么,那纤瘦男子…… 静竞也是一脸娇羞…… 这时候,我要是在不知道这是什么地方。就白开了那么多红馆。 这圣京,一共有三家公子阁,一家是经久不衰的玉林院,一家是我入了半分股的逍遥阁,还有一家,则是一月前低调开馆的子青馆。 不用说,这就是子青馆没错了。 这泽恩王,偷偷摸摸的来子青馆做什么。难道……他好男风…… 我有点震惊,不过还是稳了心神,凝神继续去看。 这一次,往另一条廊子去看。 这边相对肃静,连小厮下人都少,但是地方很宽敞,有很多独立的小院落,皆是装潢成了不同的风格。 我犹豫了一下。咬牙穿透第一间院落…… 好在,屋里并没有什么不堪入目的场面,两个男子正在研究书画,面上一派赞之色。我又狠心看了里另一个院落,这院里没人。 这么看也不是办法,这里面院落这么多,我若是一间一间的看,难保看到什么不可描述的场景…… 这有点尴尬啊,毕竟,我还没看过轩辕宸呢…… 咳咳…… 我在想什么,赶紧甩开这些乱七八糟的想法,呼吸两下,继续凝神去看。这次,我看到一个小厮缩着脖子走了出来,仔细辨认,似乎正是刚才给泽恩王开门那人。 虽是没看到他从哪出来。但地上积雪很厚,顺着他脚印一直往左,便是一个雅致的院子,看样子,赫连云起就在这屋里了。 我深吸一口气,凝神慢慢穿透房门…… 屋里背身站了两个人,其中一个是脱了外袍的赫连云起,另一个站在他身侧。身穿一身褐色暗蟒纹路的窄绣束腰袍子,束着冠,背着手,微微一侧脸间…… 刀削的脸庞,飞扬的眉,薄薄的唇角,尽是薄凉。 是百里天祁! 早就猜他二人有联系,这会算是证实了。 他二人似乎说着什么,但因都是背身,我看不到他们的唇语,好在两人站了一会儿,百里天祁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人便行至堂中落座。 这个方向,刚好偏对着我,我便挪了个方向,仔细看着他们的口型。 “还以为是晴天,谁知突然起雪来了。”赫连云起喝了一口茶。 百里天祁也端起茶杯,他口型张的不大,但我也看清了,他回:“今日风雪,却是很大。” 许是用力量太久,我突然有些头晕,赶紧又刀出一颗丹药来,等那暖流化开。我又凝神去看,赫连云起赞道,“如太子殿下果然好计谋,如此一来,朝堂却有许多观望之人归麾与我,宁安郡主这枚散棋,真算的用的妙啊!” 原来幕后给泽恩王出主意的,是他! 百里天祁喝了一口茶,“那真是要恭喜泽恩王了,如此一来,用不了多久,就该唤王爷一声太子了。” 赫连云起道,“多亏太子殿下妙计,扭转了败局。太子殿下放心,待我卫储冠之时,必然将早已应好的两条水运三年红利想送,君子之约,必当应允。” 两条水运的三年红利!这赫连云起疯了不成。 连年打仗,西祁国库在就空了,他虽是掌管了曹运盐运,但他毕竟是西祁王爷,肥水不流外人田,怎么也跑不出西祁去。 西祁皇老了,但他可不糊涂。 一个皇子俸银才多少。他站出来,又是赈灾又是修河渠的,究竟这么回事,老皇帝清楚着呢。 但现在赫连云起竟是要让出三年红利。 那可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东穆破了北离,正是养精蓄锐的时候,需要的正是银钱。若有一日,东穆缓过神来举兵来犯,赫连云起就等于拿自己的钱养敌人打自己。 愚蠢! 百里天祁微微一笑,“王爷果然性情中人,那天祁,就在此祝泽恩王早登储位了。” “好说,好说。”赫连云起笑笑。 二人推了一杯茶,又说了些别的,百里天祁便又道,“天祁想提醒王爷一句,如今情况,就是王爷夺了储位,怕是,也不会尽快登基吧。” 赫连云起笑意见少,“太子殿下何意?云起,听不太明白。 “王爷应该明白,无毒不丈夫的道理吧?……” 赫连云起不语,那百里天祁站了起来,似是要说什么,突然顿住。他猛的转过身来,目光在虚空与我对在一起 “谁!”他冷喝了一声。 。 ☆、第一百九十章 不思量,自难忘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能感觉到一股彻骨的寒意随着他言语漫出。 我被惊到,差点就收回目光。 但我又想到,我们之间隔的何止几千米,就算他在怎么想,也不会想到有人会在远处,穿透墙体看他说话的。 稳了稳心神,我继续看着他。 赫连云起也是警觉,马上起身问,“这么回事?可是有不对?” 百里天祁隔空看着我站的方向,眸色很是锐利,似是要将墙面看破一样。 最后他摇头道。“没事,只是感觉有人盯着咱们。” “盯着?”赫连云起笑了,“太子殿下说笑了,这里可是太子殿下你的地盘,在自己的地方怀疑被人盯着,殿下,未免太过谨慎了吧。” 百里天祁又是看了一会,也是微微笑了一下,“却是天祁太过多疑了,来,咱们喝茶。” 他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二人坐回桌边。拿着玉瓷骨背敏了一口茶,便又言归正传。 “太子殿下,之前虽然何意,还请明示。” 百里天祁放下杯子,起身走了两步,侧身与他说了几句。 那个位置。正好是我视线的死角,看不到他唇型,自然不知道他说的什么。 还在,赫连云起正对着我,我能看到他脸上的震惊之色。 百里天祁究竟说了什么,让他这么震惊。 无毒不丈夫…… 他又出什么阴招了么? 待有一会儿,赫连云起神色才恢复过来,回道,“太子殿下这想法,未免太过大胆了些……” 百里天祁还是没转过来。 赫连云起皱着眉,似乎是在权衡什么,最后终于是摇头道,“太子殿下所言极是,但本王还是觉得不妥。本王虽是想要储位,也想早日登基,但如此忤逆之事,却是不能做的。太子殿下若真心相助,还请帮云起另谋他法。” 说完,他搭手行了一记大礼。 百里天祁上前扶他,这功夫他终于转过身来了,我看见他道,“王爷既然如此觉得,天祁自然也不好再说,这毕竟是你们皇家的家世,是非曲直,还需王爷自行斟酌。” 赫连云起一点头,他又道,“不过,这却是一个最简单,也有效的办法了,王爷不妨回去再想想,仔细考虑一番,毕竟,机会不等人啊!” 赫连云起眸色闪过一丝冷然,随即恢复了笑呵呵道模样。 他二人,又随意说了些什么。赫连云起这便起身将锦蓬披好,起礼告辞。 待到他走后,百里天祁眼中滑过疑惑,又是遥遥向我的放向看过了,抬起左手,啪的一声。打了个响指。 只见嗖的一道黑影,窗子动了一下,两个身穿黑衣的瘦高男子立在他身侧。 这小院中竟然藏了隐卫,亏我刚才还看了半天,竟然没发现。 “将馆里仔细排查一遍,若是发现有疑之人……”他眼神一冷,“杀!” “是!”两人应了一声,嗖的一下又飞了出去,如一道闪电,很快没了踪影。 百里天祁眸色变换了一番,突然叹了一口气,浅行两步去往窗前。慢慢的推开窗子。 我本身想就此收回目光的,却是见他立刻一会儿后,从袖中摸了几下,掏出一个东西来。 那是一个香囊,边角并不精致,眼色也略显陈旧,上面端端正正的绣了两棵枯竹子,连偏叶子都没有。 那是……当年我绣给他的。 我心中漫起隐隐痛意。 他这是做甚!杀我全家,推我进蛇窟,却还留着当年我绣给他的香包。是再提醒自己,曾经有多残忍么! 他突然又是一叹,转身进了里室书房,将香包放在桌上,拽起宽大的一角研墨,然后扑平纸落笔游走。 没多一会儿,一纸白描便跃然纸纸上。 画中女子,穿着一件横肩纱件锦,眉目如画,笑的天真无邪。真是曾经的凤青鸾。 他沾了墨,又在画边写了几行小楷。 十年生死两茫茫,不思量,自难忘。千里孤坟,无处话凄凉。 写完之后,他将纸页拿起,冰冷的神色中,似是生出一股眷恋。 “青鸾……”他薄唇微张,轻轻唤了一声。 虽然听不见声音,但那呼唤,我听了近十年。 我突然觉得好讽刺。 上一世,他只要这般唤一声。我就觉得倾尽所有都值了,如今,却是觉得这一声呼唤太虚伪了。 人都被你杀了,骨头渣子都没有,一副深情款款的样子,做给谁看! 不思量,自难忘…… 在你旁边的时候,你想什么了!现在再这吊念,有什么意义! 他突然也是笑了,将纸页折小,掏出火折子,将豆点火光吹亮,点燃了白描画页。 火光慢慢燃气,纸页化成了灰烬。 他又拿起桌上香囊,往火折子处凑了凑,终究是灭了火,将香囊又放回袖子里。 他行了几步,走到一处木盒前,将那盒子打开,用双指夹出一片金晃晃的东西。 那金片后有竹叶,前面是一副楹联,是与我一样的那块金箔。 “苏倾沐……” 他唇轻动,浅念了一声,随即将那块金箔攥在手里。面上神色变换,最后,剩下一抹势在必得的笑。 “我若为王,你必为后!” “你,我势在必得!” 我似呼又听到了那魔魇般的两句话,脑子突然晕的厉害,我赶紧收回目光,这才发现,自己浑身半点力气都没有,脚一软,便跌坐在了地上。 “小姐,你没事吧?”绿珠听见声音,再外面唤了一声。 这功夫,我已经没力气说话了,绿珠又唤了一声,觉得不对,就推门进来了。 “小姐,你怎么了!”见我瘫坐在地上。绿珠吓坏了,赶紧跑过来将我扶着坐下凳子上,又拿了茶水过来,我大口喝了一口,缓了半天,终于才好了一些。 绿珠眼泪汪汪的道。“小姐,你这是怎么了,不是说好么?怎是这样。” “没事,脚滑摔了一下,摔急了,一时起不来罢了。” “真的么?”她有点不信。 “自然是真的。”我起身。活动了一下,也却是没什么异样,看来,就是单纯的力量透支,缓缓就没事了。 绿珠左右看了一圈,见却是没没什么状况。这才放心下来。 出来的也够久了,这会儿,雪也是停了,我便让她结了帐,上马车回结郡主府。 马车缓缓而行,走了一会儿后,我挑开帘子望着某一方向。 既然,那地方是他的地盘…… 来而不往非礼也,挑了我的红馆,既然你这么深情,那便…… 烧了这子青馆好了…… 呼的一阵冷风,卷起些许雪片。我放下帘子,拿起一方手炉取暖。没一会儿,就到回了府中。 刚脱了锦蓬,东虎在门口请见,是许轩辕宸的飞鹰传书到了。 我简单洗漱,又换了中衣。支退左右后将那书信打开。 诺大的一张纸上,龙飞凤舞的只有三个大字。 “我想你。” 我心头一暖,将那纸片轻轻折好,压进一方盒子里,回手又将那锦狸球拿在手里。 小东西精灵的很,一直瞪着蓝色的眼睛,喜滋滋的看着我。 我也想你了。想起那双含笑的桃花眼,我微微一笑,将锦狸放在枕边,合衣入眠。 一夜好眠。 次日一早,我才刚吃上两口早膳,青藤便跑进来禀报“郡主,宫里派人传信,说是皇后娘娘的凤青殿后院梅花开了,天霓王妃知郡主喜欢梅花,邀郡主一同去皇后娘娘那里赏花呢。” 天霓邀我赏花…… 她还真是有心了呢。 距上次差点小产,已经有些日子了,她这是身子好了,有些坐不住了呢。 也罢,不撞南墙不回头的主,多说无意…… “绿珠……” “奴婢在。” “上次让你找绣娘绣的东西,可是好了?” “小姐,早就好了,一直放在旁间里呢。” 我点点头,扯起一丝笑意。 “给我连同御亲王妃送来的小盒子一并带着,我要去皇后娘娘了……” ☆、第一百九十一章 这是要坑我? 今日赏雪,穿的不好太素,我让绿珠找出一件霞丹色的留仙裙,配了锦鼠毛皮的披肩,又挽了飞云鬓。 她在发后缀了一支流苏布摇,配三朵碎玉花,又选了同色的耳铛和项饰。画了个浅淡的妆容后,我于镜子前浅映,觉得略是素了一些,又让她在额心处绘了一朵梅花印。 云鬓高耸,峨眉浅黛,肤如凝脂,浅笑生辉。 我微微一笑,镜中的苏倾4沐亦是冷傲一笑。 天资国色,绝色倾城。 苏家女儿之美,一颦一笑,皆是诗画。 绿珠惊艳的叹道,“小姐,奴婢怎是觉得,你病好回来后,竟是又美了好多,奴婢有时候就觉得,有些不认识小姐了呢。” 却是如此,自从佘冥替我解了赌之后,我眉眼似乎真是有了些变换。 原来的苏倾沐也是极美的,但许是太过瘦弱,脸颊总有一股弱态的苍白。病已除去。如今我整个人红润了不少,眉眼越发的精致,眼眸更是晶亮炯炯的,如蕴着苍穹星辰一般。 冷傲中隐有英气,浅笑中姿有嫣然。 这身体,越来越像苏倾沐的母亲落儿了…… 苏霍说的没错,如此姿容,又岂会是出身布衣…… 我将手搭在大臂那块红记上,这几日。这胎记颜色又深了不少,臂上肤色本就白,那朵驼花从大臂一直延伸到后颈,美则是美矣,却是太过怪异。 驼花,又叫韦驼花,但大家都喜欢叫其另一个名字——昙花。 思来想去,我觉得这块红记并不是胎记这么简单。派人遍寻了天启列国,却没有那个大家。是用昙花作图腾的。 佘冥说,许是毒压制住了这块胎记,那么,给我下毒之人,难道是想掩盖这个胎记? 这块胎记,究竟有什么秘密…… 还有那方皮图,究竟是画的哪里…… “郡主,马车已经备好了,宫里的人。已经在外面催了呢。”青藤不知何时进来,轻唤了一声。 我应却一声,绿珠赶紧替我提着裙角,缓行至门口上去马车,至皇宫后,直接去了皇后的凤殿。 皇后的贴身女官已经换人了,这女子原来是凤殿的二等女官,模样很是精明,她碎步进去禀报。很快引我进了屋。 很意外的,这屋中热闹的很,除了皇后和百里天霓,还有蒂贵妃,睿嫔等几位嫔妃,在蒂贵妃身后,还有几名贵子模样的闺中女子,在坐后面,我看到了微微垂首的谢芳华。 按品级,那谢芳华不过是重臣义女,若非恩赐召见,是不得私自入宫的,如此可见,这姑娘很得蒂贵妃的喜欢。 似是觉察到我在看她,她微微抬首,面上古平无波,眼中却是飞快的闪过一丝异色。 我没有理会,上前与皇后和歌娘娘起礼。 “宁安啊,莫要客气才好,快过来让哀家看看。”皇后微微带笑。 我颔首,这便行了过去。 皇后用带了三支碎宝石护甲的轻轻执起我的手,细细端详我一番,笑道,“宁安,几日不见,南这气色真是不错,哀家送去温补之药,可是用了?” 虽然没用,我还是谢恩道,“谢娘娘关心,都用了。” 皇后点点头道,“那就好,今日陛下又赐了雪燕,待会儿,我让紫檀给你拿一些回去,女孩子家。多食些温补之物,也是好的。” 我颔首谢恩,蒂贵妃却是在旁边笑道,“皇后姐姐,你对这宁安郡主,还真是好呢。知道的,知宁安是郡主,不知到的,还以为女宁安是公主呢。这般模样,怕是公主都不及呢。” 蒂贵妃今天着了盛装,她穿着一身滚边鎏金的九尾鸾袍,头发梳平,戴了一方窄底散檐的珠宝花帽。耳上是九鸾盘珠的精致耳铛,项上是满是珠宝的串合链子,窄袖的袖口外面,特意还带了一只雕工极其精美的金包玉宽镯。 她画了宫闺中最流行的朱唇蹩眉妆,无论说话还是静待,就都是温软的模样。但就是这温软,语气中却是带了浓浓的挑衅意味。 也对,这宫中从来都是母凭子贵。泽恩王在外面风声水起,她在这后宫中,自然是趾高气昂。 毕竟,鸾袍和凤袍,只差一步之遥。 皇后娘娘倒是没与她计较,只是淡然一笑,“妹妹说的极是。只可惜,本宫膝下无女,若是能有个宁安这般俊巧的公主,哀家,怕是做梦都会笑醒呢。” 不争不燥,你有金刚石,我有画指柔。 皇后娘娘虽是没与她计较,简单几句话,倒是凸显了蒂贵妃的刻薄。 蒂贵妃眼色略是一闪,亦是跟着笑道,“皇后娘娘说的不错呢,瞧这俊俏模样,真是惹人喜欢。” 皇后笑道,“女子容貌,总有衰老的一天,但智谋不会。宁安上次去边疆,为我西祁立了汗马功劳,惹的几国太子皇子同来请妃,就是这般才情,才当真是可贵呢。” 蒂贵妃似是有点挂不住了。 她随便一句夸赞,皇后竟是来了个四两波千金,看起来是在夸赞我,实际上,就这么不动声色的压了她一头。 我猜,她这会挺怄火的,偏是又找不出话来接,只好笑了一声,说了句皇后姐姐说的是。 本来,我对着蒂贵妃没什么印象,说不上喜欢,也谈不上讨厌,但就前几日,她设计了我一番后,我便对她半点好印象都没有。 反观皇后,她似乎对我还真不错。 除去一些帝王策不谈,她能在百里天霓差点小产的情况下,出口为我开脱,这一点,怕是无人会做。 当然,这一切,都是在那名女官,真是蒂贵妃心腹的情况下才有的。 这宫中世事万变,那女官已经死了,谁也说不好,她是原本就是蒂贵妃的人。还是…… 还是出手伤了百里天霓后,被蒂贵妃收买的。 回去后我仔细想了一番,总是觉得那日的事哪里不对。 不过,已经无所谓了。 这蒂贵妃的目的,无非就是想要挑拨我与皇后的关系。而皇后这边,虽是一副无害的模样,但这宫中哪有平白无故的好,小心谨言,总是对的。 这功夫,已有宫娥前来禀报,说是后院的亭子已经经备好碳盆,皇后娘娘这便一声令下,众人纷纷起身,前往梅林。 桃未芳菲杏未红,冲寒先已笑东风。 魂飞庾岭春难辨,霞隔罗浮梦未通。 绿萼添妆融宝炬,缟仙扶醉跨残虹。 看来岂是寻常色,浓淡由他冰雪中。 雪园之中。点点红梅指枝头轻绽,团团簇簇,悦目的很,已是时过瑞雪,百花凋零,唯有红梅独自幽芳,所谓无意苦争春,一任群芳妒,就便是如此了。 众人顺着小路一路观赏。踏于雪中,闻于幽香,皆都是心情不错。这功夫,已是在小园里转了一圈,有两个嫔妃为了比俏,穿的略少,此时已经冻的手脸通红,前方正好是皇后早已命人围了遮风纱屏的亭子,众人便缓步行去。 这亭中早已烘了火盆,一进曼帘,一股暖热扑来,众人皆都缓和不少。 亭中有坐,皇后与蒂贵妃坐于主位,另两位嫔妃也是落座。天霓有身孕,皇后娘娘便让她坐在自己旁边,抬眼看到我,便招呼道“宁安啊,你也别这站着,坐在哀家身边来。” 马上有宫娥搬来软凳,我便行了过去,坐在皇后旁边,对着百里天霓,挨着蒂贵妃。 宫娥极时送了暖身的姜糖水,众人喝下一碗寒气也是驱散了。 赏过梅了,时间还在早,蒂贵妃便提议大家以梅咏诗。 这般显比才情的机会,那几名贵子必然乐意。纷纷成诗后,蒂贵妃看向一直不语的谢芳华,“华儿,本宫早就听说,你不但琴棋书画精通,诗词歌赋更是不输与人,大家皆都是献诗了,你便也展示一下才情吧。” 蒂贵妃都说话了,谢芳华自然说好。但她没有做诗,而是上前一步道“皇后娘娘,蒂妃娘娘,今日大家咏的都是极好,华儿不敢与重贵子争锋,愿献笔墨丹青一幅,博以助兴。” 大家都咏诗,也却是无趣,马上有宫娥奉来笔墨画卷,并为她研好了墨。 她执起笔,就要落锋,一直没说话的百里天霓开口了。 “久闻安宁郡主画的一手好丹青,既然那位华姑娘坐画,不如,宁安郡主也一并展一手吧,一来,让大家也看看郡主的墨宝,二来,也算的比试一番,搏个彩头。” 皇后娘娘点头道,“是啊宁安,在听说你画坐的好,还没见过,你便画上一幅吧。” 画个丹青,也不是什么难事,皇后都说话了,我自然说好,早有宫娥准备好了文房四宝,我执笔沾墨,却看见谢芳华眸色隐有得意之色。 我心思一动,借着侧身的功夫,不动声色的撇了一眼百里天霓。 她的眼中,竟然也有得意之色。 百里天霓和谢芳华二人…… 有古怪! 怪不得谢芳华要献丹青,她有出言博比,二人早就成串通一气了。 只是…… 她们二人,想与何处使绊子呢? 我执着笔,假装沉思。眼睛余光却是盯着百里天霓。 她起先还很淡定,慢慢的,她发现我迟迟没有落笔,竟是有些急色,眼睛不住的盯着我旁侧的墨砚。 哦,原来问题在墨中。 我执手又是浅沾了下墨,接着抬手的瞬间嗅了一下。淡淡的墨香中,竟是有一股拂风草的味道。 这拂风草,是一种香薰辅料。极其容易挥散,挥散后,原本的色泽也会跟着消失。 作画,将就的是灵气和意境,虽也一气呵成,一笔一画却也需要尽数斟酌。 这墨液中,尽是拂风草的味道,若我不明所以的作画,画好后,墨中的拂风草消散,丹青,自然也就不能入眼了。 自从九岁那副上河日出图被奉为楷模,这些年圣京将我的丹青造诣传的神乎其神,我又很少作画,更给人神秘之感。 今日若是出丑,被有心人传上一传,管你墨液中有什么,结果才重要。 这功夫。谢芳华已经落笔了。这姑娘还真是有两下子,笔锋细润,落笔生辉,一枝红梅含霜带雪,似是信手一抄,就能将其从枝头折下一般,怎一个栩栩如生了得。 这时候,我自然不好在耽误,但若是换墨,似也是不成。 百里天霓又开口道“宁安郡主,可是有所紧张?若是在不落笔,怕就输给华姑娘了。” 是啊,需得快些想办法才是…… 呼的一阵冷风吹过,曼帘被吹起一些,雪花卷起几片残落的梅花瓣,随风钻进亭中。 梅花瓣? 有了! 我微微一笑,手一用力,将画轴扯下,手一抖,将墨阙滑了出来。 既然不让我低调,那,我高调好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剑指丹青 将素纸画轴凌空一抛,随手拔下发间步摇,猛力一抛。 “噗……” 那步摇尖角穿透画轴,带着画轴从曼帘缝隙出处钻出,铮的一声,钉在一颗老树上。呼的一阵冷风吹进,竟是又下雪了。 “宁安郡主,你这是何意?”百里天霓似是皱了一下眉。 皇后娘娘似也是不解,但却没说话。 我撇了一眼百里天霓,淡淡的笑了一下,“御王妃,这是问的话。倾沐,自然是要做画了。” “作画你将花卷钉出去做什么?” 当然是因为,这里场地不够了…… 她似有不解,我微微一笑,伸手将手中狼毫比沾满浓墨,云轻功云燕一般的穿出,横竖甩了几下…… “啪哒……啪嗒……”几滴乌黑的墨汁穿透空气。不规则被甩在那卷白纸画轴上。 我落在画轴旁边,就着那几点不规则的墨点,随意修成枝干的模样,然后将那狼毫抛远,运轻功退后几米,执起墨阙。按机关将剑身弹成三尺。 “锵啷……”一声。寒光乍起,漫天飞雪似又大了一些。 皇后等人不明所以,亦是出了曼帐,不解的望将过来。 这亭子,本就修在梅园之中,我站的地方。更是两树开的最盛的梅花之间。 呼的一阵寒风,点点花香荡漾,我便于飞雪红梅中,并双指,缓缓虚滑剑身。 “莫向霜晨怨未开……” 我浅念一声,凌空跃起,在半空中将墨阙挽出几个华丽的剑花,与旋转中缓缓下落。 “白头朝夕自相摧!” 又念一声,我扫腿折腰,用剑击起地面浮雪,猛的一扬。一片雪雾便随着飞雪漫开。 我便在这片雪雾中,舞出一断极其复杂的剑花来。 待到最后一个招式落尽。我侧旋身斩下花梢最俏的一朵梅花,用剑尖挑起,跃起间,贯穿内力往画卷处一击。 “斩新一朵含风露!” 刷刷刷…… 又是几个剑花。 凌空跳跃,飞身而起。 剑展落雪,发鬓迎香。 每一个招式结束,我都已最柔之力,斩下大大小小的梅花,以内里催动击去画卷。 一朵,两朵,三朵…… 那早已挥发斑驳的墨点树枝上,点点寒梅争相怒放,好一个凌寒独自开。 待到将那枝干用梅装点完尽,我用墨阙一震,将许多落雪震起,再次幻城成雪雾,斩下一朵最大的梅花,击向画卷。同时高高跃起,自由落下的同时,念出最后一句诗词。 “恰似西厢待月来。” “刷……” “呼……” 最后一朵花瓣,正最击再画卷中最点睛的位置,我亦是随着漫天飞雪和空中雪雾,缓缓旋身落在了一片梅林之中。 白色的雪花落于发间,红色的花瓣轻轻飘洒。鲜花梅香图成于不远处,我傲然而立。 我今日,穿了一件霞丹色的留仙裙,与梅花飞雪中旋转,裙钜飘飞,翩翩然然。 这模样。自然是美的。 我将墨阙收起,放回了袖中。前行两步搭手一礼“皇后娘娘,宁安这画,坐完了。” 皇后和蒂贵妃几人皆都看呆了。 平日里宫司虽也用武起屋,却哪有这般阵势,西祁虽是尚武,但这后宫女子,皆都是贵娇小姐。皇后,乃至几位嫔妃,皆都不会武功,如今看我一舞成诗,以花为画。面上表情,怎是一个精彩可以形容的,那简直就是震惊。 我淡淡的瞟了一眼百里天霓,又看了一眼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的谢芳华,终是微微勾起了一丝笑。 想坑我?哼,你们还嫩了点。 姑奶奶我用拂风草使坏坑人的时候,你们还不知道在哪里玩泥巴呢! 以为,在墨中动了手脚,我就会出丑了?就会让我丢人了? 最你们的春秋大梦吧。 苏家的女儿,乃是将相名门,就算是没有笔,用剑,亦是也可成画! 我微微含笑的站在梅林中,仿佛傲雪的梅。 所有人都看着我,眼中神色复杂。 我当时只想高调的碾压一下对方士气,我不知道的是,我这一舞一画,竟是又在圣京掀起了一股渲然。 此事传在民间为此,他们还挺特意遍了一首打油诗。言语比较通俗,意思就是我在雪中舞剑,万簇梅花虽也傲雪而开,却是不急及我风采半分。 自那以后,圣京贵子中还流行起了挽飞云鬓,画梅花额妆,甚至连我喜欢的霞丹色,也成了京中贵子们追奉的颜色。 当然,这是后话。 谢芳华看看我,看看远处的画作,又看看自己手里的丹青。其实胜负已经有了分晓。纸上梅花在美在像,哪有真梅来的带劲儿。 但他又些气的道,“宁安郡主,你这根本不算数,说好了笔试丹青,郡主这哪里是丹青。分明就是舞剑! 我微微一笑,“今日大家高兴搏的就是彩头,只要心情高兴就好,谁规定,该如何做,怎么做了?谁又规定,不许舞剑了?” “这……” 她语结。 我菜她定是怄火的很。 之前,却是直说比试,却没说如何比试。 所以说,过程不重要,结果,才是最重要的。 皇后娘娘这会很高兴,夸赞道,“宁安,你这画作的简直妙记,哀家喜欢的紧呢。” “谢皇后娘娘夸赞。”我微微颔首,展颜一笑。却分明看到百里天霓脸色暗沉了很多。 而那蒂贵妃面色虽是平然,眼中却也是不善。 她与皇后明争暗斗的,谢芳华又是她带来的,皇后喜欢的我得了彩头,她面上,自然是又被压了一头。 她再然略有不爽。 不过她的还是对我笑了一下,也许,她又突然想到,她早已离间了我和皇后的事吧…… 一事作罢,众人都有些冷,这便又回到了亭子中,各自喝了姜糖水后,蒂贵妃便有话没话的与大家闲聊,聊了一会儿,竟是将话题聊到了女红上。 百里天霓这便捡起话题,做恍然想起状道,“不宁安郡主,本妃突然想起一件事。前几日,郡主不是要给母后绣香包么,这么多天过去了。可是有了成品?” “是啊宁安,可是绣好了?”皇后也是问我。 我故意遗憾的道,“皇后娘娘,宁安真是惶恐,那香包……” “那香包怎样?”百里天霓眼睛一亮,“你可是没绣好?” 我点点头。“那香包,宁安却是并没绣好。” 百里天霓乐意,却是故意惋惜道,“宁安郡主,这不会吧,你这画工丹青这么好,没道理女红不行啊?你可是有什么难言之隐?要不然,让母后在宽几天吧,不急的,只要绣好就行,毕竟,这香包,代表了对母后的一片心意么……” 哼,一猜你就得往这方面扯! 我点点点头,“王妃说的没错。这香包,却是代表了一份心意。不过……”我故意抻长了音道,“宁安又觉得,那小小的香包,真的不能表达宁安的全部心意所以,宁安为皇后娘娘,准备了其他心意。” 说着,我一点头,远处的绿珠赶紧过来,于另一个宫娥一起。合着将手中东西展开。 这是一副比富贵花开,还要繁琐的百花争艳的绣锦,是我命人寻了最好的绣娘,赶工出来的。 这绣面花色绚丽,绣工更是精致异常。与皑皑白雪中展开,当真是漂亮的很。 我道。“皇后娘娘,这绣画,虽不是宁安所绣,却是宁安静心绘制的底图。此画名为春意满堂,送与皇后娘娘,望皇后娘娘,与这冬日中,依然有春日之喜悦,夏日之悠然。” 皇后仔细看了那绣,点头笑了,“宁安还真是有心了,这心意。哀家很喜欢。” “娘娘喜欢便好。”我微微颔首。 百里天霓一脸愤恨,却也没有别的办法 碰了一鼻子灰这场闹剧,该收了场。 皇后露出几分倦意,蒂贵妃先是请退,两个嫔妃也跟着离开,众人这便散走,出宫而去。 无意走慢了一些,但有句话,叫冤家路窄,马车刚至街角,另一侧,竟是也有马车驶了过来。 前方巷子偏窄,若是不下雪,勉强也可并排过两辆马车,但是连日积雪,道两侧堆着半人高的雪堆,一辆马车走,都得小心些,两辆自然不行。 我本身想让对方先过的,谁知,对方马车里却是传来一声骄喝,“哼……” ☆、第一百九十三章 怪我吗 这是百里天霓的声音。 我记的清楚,她是随蒂贵妃之后最先离开的,这会儿本该已经行出很远,在这碰见,摆明了是过来找茬的。 这人也是真够可以的,在皇后面前,已经吃了瘪,还觉得不够,又在路口过来找茬,真不知说她什么好。 我这会儿,还真是懒的与她争什么高下,淡声吩咐道,“打马后退,让她们先过去。” 绿珠应了一声,这便唤了车夫退马车,我听见旁侧马车里又是一哼,随后便是车轮滚动的念雪声。 隔了一会儿后,我的马车还是未走,我问情况,绿珠不自然的道,“小姐,御亲王妃的马车,停在前面了,说是肚子不舒服,还头晕,暂时不能走。所以,咱们暂时过不去。” 路只有一条。她不走,我自然无法过去。 本还想着她怀有子嗣,不多于她计较,但是有种人,就是不见棺材不落泪。 也罢。 我接下腰间令牌,吩咐道,“拿着这个返回皇宫,请人禀报皇后娘娘,就说御亲王妃刚出皇宫。便肚子不舒服,不但头晕还呕吐。事关重大,不敢再走,特才回来禀报。” 绿珠跟了我这么多年,自然是鬼灵精,这便将我的令牌拿了,偷偷溜了回去,没多一会儿,后方宫门大开,浩浩荡荡的来了一纵队伍。 我挑着马车帘缝看将一眼,跑在前面急的满脸通红的,正是皇后新继的女官紫檀。她身后是几个嬷嬷,随后便是御医院的几名高等御医。 “御亲王妃,你怎么样了?”紫檀快步行去马车边,“王妃可是肚子不适,紫檀到来了御医,这就给您诊治。” 我隔着马车用力量透穿去看,百里天霓脸色先有诧异。随即便似明白了什么。 这个时候,她自然般好说是为了挤兑我才装病,便应到,“无事,只是略微有些不舒服罢了,便不用劳烦御医了。” 紫檀道,“那可不成,皇后娘娘说了,王妃肚子里怀的可是皇家子嗣。半点都大意不得。况且,王妃上次差点出事,御医可是千嘱咐万嘱咐的,万不得有半点闪失。周御医,你快给王妃瞧瞧啊。” “哎哎,是。”旁边一名御医赶紧上前,但是一个车上一个车下的,外面风又很大,就算悬丝枕脉也是不便,正好这里离皇宫近,紫檀便让人几个嬷嬷将百里天霓扶到早准备好的皇后凤辇上拥簇着返回皇宫。 这翻阵势,百里天霓无病也得装便病,只好一脸拧巴的上了凤辇。 她就算再傻,也知道这事是我挑大的,隔着鎏金凤辇,恶狠狠的瞪着我马车的方向。 “王妃,你脸色怎是这么难看,可又是不舒服了?”紫檀一眼看见,紧张的询问。 “没……没事……”她努力的扯出一个笑,想想不对,又继续皱着眉头,垂头做痛苦状,那脸色,一时间纠结的无法形容。 “没事就好,起!”紫檀一声吩咐。 一行人浩浩荡荡的又赶往皇宫方向,不大一会儿,巷中便已无人,前方挡路马车自然是没有了。 绿珠似是比我还高兴,“小姐,他们走了。” “嗯。”我微微一笑。 她一脸喜色,掐着腰对着人走的方向哼了一声“哼,敢栏我家小姐,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谁完,她一跳坐在车檐边,挺胸抬头朗声指挥道“郡主回府!” 车夫一打马鞭。车轮缓动,没多一会儿,就到了郡主府。 很是意外的,我一下马车,竟是看到将军府的老管家在门口等我。 天气寒凉,他穿了锦青色的断身夹袄,披着一件灰皮毛边的棉蓬,头带了一顶青色瓜帽,帽上有雪。似是等看有段时间了。 我赶紧过去,“管家伯伯,你是何时来的,天这么冷,你怎是不进去屋里等着。” 他垂头一笑,“来了有一会儿了,他们说郡主进宫去了,在屋里等了一会儿,又不知郡主什么时候回来,这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就来门口了。站在这儿,郡主的马车一回来,老奴也就看见了。” 他略微佝偻着背,缩着手,满是皱纹的脸冻的很红,嘴唇有点干。 看着他,我心里突然有点不舒服。 小时候那会儿。羽翼未丰,出去一次还得借着去看老太君的名头,每每夜晚回来,府中所有人都睡下了,唯独老管家,不管多晚,还会再门口等着我回去。为我掌灯,送我回小院。 他再给了我将军里唯一的温暖,也给了我一丝踏实,和被牵挂。 我微微一笑,握着老管家冰冷的手道,“管家伯伯,咋们进屋说话吧。” 老管家有点受宠若惊,眼中竟是有了泪花,赶紧点头谁是,却也把手抽了回去,往袖中缩了缩。 “老奴手上有茧,别是划到郡主的手。”他有些不好意思。 我没有再说什么,故意放缓了步子,与他一起行去厅堂。 堂中早放了火盆,一股暖流冲过来,让人舒适不少,绿珠奉了茶,老管家在我谦让后终是落座,似有犹豫,终是从怀中掏出一方请帖过来。 请帖红色,上面烫着金边,中间一间一个大大的囍字。 喜帖? 我略有惊疑,翻开去看,前面皆是贺喜,最后,苏倾画之大婚的几个字。便入了眼眸。 苏倾画…… 她是将军府的四小姐,小时候,既没欺负过我,也没帮过我,永远一副淡淡的模样。 我对她没敌意,也没多喜欢,总觉得她这样的人很是无趣,似乎连半点情绪都没有,她,要嫁人了? 也对,论年纪,也似乎比我长半岁,将相之家,女子及笄便有人上门提亲。她也到了该嫁人的年纪了。 小时候,虽是不喜欢她,但我毕竟是苏家人。苏霍不在,我现在是苏家品级地位最高的,理应回去参礼。 老管家似是怕我不愿去,有点紧张的道“郡主,你若不想回去,要不就写个字条,老奴回去就说。郡主身子不适,不能来了。” 我笑了,“管家伯伯说的哪里话,既然您亲自来了,倾沐自然是要回去观礼的。” “那就好,那就好……”他这才放下心来,脸上也有了笑意。 我便问管家伯伯,苏倾画所嫁是何人。 他似是很喜欢与我说话,详细的与我说了一遍。 他说对方是泊州兵马副将。小小年纪,也是仪表堂堂。 苏倾画的姨娘是泊州人,半年前带着苏倾画回去探亲,正好那小将纵马而来,谁知马儿突然惊到,差点就踏上了一个小女孩。 苏倾画那会儿,也不知哪儿来的勇气,竟然冲过去,抱紧了那孩子护在身前。 马蹄最终没有落在苏倾画身上,她和小女孩都安然无恙。 那小将差点踏到人,很是自责,先是安抚了那惊吓的小女孩,又对苏倾画万分解释。 苏倾画的姨娘急着回去,既然大家都无事,也便未多计较。 谁知苏倾画和那小将竟是在街上连番偶遇,二人慢慢相熟,最后发现竟是情投意合。一番研究,这便三姑六婆的聘礼送上,求娶苏倾画。 听完之后,我倒是觉得挺新鲜的。 苏倾画那什么都不理会的性子,竟然会在马蹄下挺身去救小女孩。也许,苏家的女儿,骨子里,终究流淌这忠肝热血吧。 小时候毕竟是小时候,人会变的。 两人一个再泊州,一个再圣京,相隔千里。竟然也能这般巧遇,也很是有缘分。 他二人大婚选在三日后,我应了老管家前去,管家这便一番喜色的要告辞。 已是午时,府中依然备了餐饭,我几番留他再府中用饭,他偏是不留,告了辞,倔强耿直的挺着背行出门去。 我送他到了门口,看他笨拙的上了马车,看着门前雪中的车辙印。 风微动,雪花飘飘。 岁月静好,只是惹人,变了模样…… 这场雪,一下又是两天,第三日,我清早梳妆,穿了得体锦裙。配了漂亮的钗头步摇,又披上一件绣工极好的艳色锦蓬,不失身份,也不至于夺了新娘子的辉彩,这便行去将军府。 红绸映雪,红毯铺路。 我站在早已盛况装点的将军府门口,略是有些恍惚。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凤相府。 管家早已通报,苏宏和吴宛华亲自出门迎接。 几年不见,吴宛华面貌没有多大变化,苏宏却是显得苍老不少。 我是御赐郡主,又御赐了封地,尊位堪比当朝公主,二人需得与我起礼。 看着他二人在我面前躬身,我并不觉得如何不妥。 弃苏倾沐与后院自生自灭九年,一个礼,算不得什么。 此时已有不少宾客到了,见到我后,纷纷过来起礼,我若待在前堂,自会惹的不便,想了想,我便唤了丫鬟,去了苏倾画的闺阁。 “参加宁安郡主。”苏倾画起礼,我赶紧将她扶起。 几年不见,她美了很多,一张秀气的脸上,眼睛圆圆的,睫毛长长的。 她穿着大红色的绣锦喜袍,头带霞彩鎏金红璎珞的凤冠,着了喜妆,画了胭脂。 女子大婚之日,自然是美的,但更惹人心动的,是她脸上待嫁的羞涩和期待。 他二人既郎才女貌,也算门当户对,如此出嫁。她心中自然是喜欢的。 我突然也是有了喜色,唤绿珠拿出提前准备好的礼物盒递给她,“想着你也不缺什么,这几样首饰,我是很喜欢的,赠与你,当是填了份嫁妆。” 她谢礼,接过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对雕花金包玉的镯子。一对同色耳铛,还有两支配套的步摇。 她眼睛泛红,看了我一眼,回头与侍女道,“蓝儿,你先出去。” “是。”侍女应诺,绿珠见状,亦是随着一起出门,末了。还替我们关了房门。 “倾沐……” 她眼睛更红了,膝盖一软,就要跪下,我赶紧拉她起来。 “你这是做什么。”我问。 “倾沐,小时候的事,你可是怪我?” 我浅淡一笑,“小时候的事,早就忘了。” 她摇摇头,“你忘了。我却是没忘。现在我想起小时侯的事,还很是后悔,后悔当时太过懦弱,没有站出来帮你,,可是……” 她顿了一下,“可是,当时我也很害怕,我姨娘身份卑微。我真的不敢与她们反驳,我怕,怕我站在你那边,帮你说句话,帮你挡了欺负,她们会像欺负你一样欺负我。我……我斗不过她们……” 她微微垂下头,眼中泪花滚滚。 这么久的事,今日拿出来重提,我也不知是个什么心情,便只微微一笑。 ☆、第一百九十四章 再请妃 她许是以为你不以为意,也是急了,上前一步拉着我道“倾沐,倾画说的都是真心话,这番话你信也好,不信也好,却是在心里藏了很多年。” 今日就要远嫁了,再见,也不知是何时,这些年你风生水起,我连去看一眼都不敢,怕你觉得我是在高攀。更怕你以为我太势力,其实,倾画并非势力之人。” 我浅叹一声,“小时候的事,莫要提了今日你是待嫁新娘,还是说些高兴的吧。” 苏倾画放开我的手,微微一笑。“管家伯伯,已经把我和将军如何相识的,告知与你了吧?” 我“嗯”了一声。 她道,“那日将军战马来的凶猛,那小女孩也就八九岁,瘦弱的不成样子。当时她吓傻了。连躲都不会了,我明知道,冲过去会被马蹄踏到,但我还是冲过去了,你可知,为何?” 这个我之前也有想过。也许,是怜悯吧…… 她笑了,“是因为你。” 因为我? 她点点头,“却是因为你,那小女孩,穿了一身极破的旧衣。一双眼睛瞪的大大的,像极了小时候的你。 这些年,我总是梦魇一般的想起你小时侯看我的眼神,那女孩眼神里,有惊恐,有害怕。还有绝望,小时候我没能帮你,现在长大了,也没那么懦弱了,我想看那小女孩死在我面前,所以我不顾一切的冲了过去。谁知道……” 谁知道,她不但没事,还救了那孩子,更谋得一个如意郎君。 她突然羞涩的笑了一下。 她今日的衣衫很美,妆容也更是美。这一笑间,就如夏日里的茶花,芬芳,悦目。 我在战场待了几个月,马蹄劲踏我也见过。只那一瞬间,也根本做不得他想,苏倾画说的不会是假话。 “倾沐……”她语气略有低沉,问的小心翼翼,“你,还在怪我么?” 儿时初为苏倾沐,心中仇恨太盛,亦是太过暴魇。那会儿,风青鸾嫉恶如仇的性子还没消去,心中只有或对或错,或正或反。很不待见保持中立的人。 如今听她一番话,竟是觉得,能做到两不相帮,也不是容易之事。 那时候,我九岁,苏倾画。也只是个孩子啊…… 我微微一笑,“儿时大家都小,也都不懂事,那些,早已不在记挂了。” 虽有不适应,我还是拉着她道,“出嫁以后,莫要委屈了自己,若是受了欺负……就传信给我,我替你出头。” “倾沐……”她轻唤了一声,眼泪便滴滴答答的流淌了下来。 我轻笑一声,掏出娟帕递到她手上。“这大喜的日子,你莫要哭,哭花了妆,可就不美了。这房中只有你我二人。若是让不知情的人晓得,定还以为我欺负了你呢,你那小将军,怕是会提着大刀长矛,来找我理论呢。” 她被逗的噗呲一笑,赶紧接过帕子,抹掉脸上泪珠。这功夫,已是近了吉时,喜婆已经再外面催了,我二人该说的已经说了,她便让人将门打开。 好多穿着喜服的喜娘喜婆涌进来,补妆的,往她发间别鲜花的,忙忙乎乎,叽叽喳喳的,我也不知做甚,只好靠了一边,最后有喜婆在她头上盖了喜幔,这便扶出门去。 门外早已打鼓奏乐,我刚是落于上座,便见门口进来一纵小队,为首那人一脸喜气,穿着一身大红喜袍,胸前挂了大簇的红色绢花的少年郎,正是苏倾画的小将军。 老管家说的没错,此人英眉朗目,一看就是个忠厚英武之人。 苏倾画的心地不错。老天待她不薄,让她因祸得福,有了如此好的归宿。 请礼,拜堂,一派喜气洋洋…… 我第一次这么近的看婚许之礼,那红晃晃的眼色。看的人有些恍惚,愣神的瞬间,我脑中竟是又想到了轩辕宸。 他那般英朗俊仄,若是穿上新郎的喜袍,不知会是什么样子,我肤色略白。若是穿了凤冠霞帔,定也会很好看的吧…… “夫妻对拜……” 一声唱喝将我从思绪中拉回,我突然有点脸红,我刚才,这是想什么呢…… 暗暗自嘲一番,我端直了身子观礼。 一对新人拜堂过后。自然就是喜宴了,我作在上座,这才发现苏倾雪也在。她坐在边角处,低垂着眉眼,穿着也是低调的很。 她挽着贵妇鬓,看样子,已经嫁人了。 她似乎感觉到有人在看她,却并没有抬头,眉眼更是垂低了一些,拿着红漆筷子夹了一些菜,低头慢食。 那低调谦卑的模样,哪有当年半点嚣张,她为自己做的事,付出了代价。 我无心在看她,转而又看到了旁侧的苏倾柳。 她模样没太大变化,却比几年前看着稳重了些,抬头与我对视后,眼中虽无笑意,竟也颔首做礼。 我又转头去看,却没寻到苏倾月。想必是,苏宏自弃养后,在没有管过她吧。 前方觥筹交错,我亦是喝了一口甜酒。 这酒许是放了梅花瓣,隐隐有股梅香,我还挺喜欢的,就又是喝了一杯。 两杯酒下肚,我又想起前几日的事来。 百里天霓被抬回宫后,被好几个御医一通检查,她没有病,但御医个个都是宫中老油条。异口同声的说她是受了凉,需得静养。 皇后娘娘这便一旨令下,让她产子之前,不许在出门。 这旨意是关心,但也跟禁足令差不多,接下来的几个月。她是不能再出门了。 我又想起了谢芳华,已经几天了,我派出去的人,还是没有消息传来,没消息就是最大的消息。 一个姑娘家若是正常,又怎会如此难查。 也真是奇怪,我就是感觉那姑娘熟悉,尤其是她的笑和眼神。 我抿了一口甜酒,撇眼正看见苏倾雪捻了一块花籽饼,轻轻咬了一口,许是觉得不好吃,沉了下眼角,放在了桌边。 她小时候就喜欢沉眼角,不高兴了沉,有坏心思了,还是沉。即使现在她性子和以前不同了,这习惯,还是没变。 习惯……没变…… 脑子里突然闪过一个画面。 仔细回想谢芳华,我发现她有个习惯,每次看人的时候,喜欢微微将脸偏动一下…… 我终于知道,为什么觉得她熟悉了,这个习惯……苏倾月也有! 苏倾月,谢芳华…… 两个人的眼神再脑袋里重合。在重合。怎么会有两个人,习惯和眼神,这么像…… 我眸子一缩,竟是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郡主,妹妹敬你一杯。” 突然有个娇美女子起身,拿着酒杯与我相敬。“早就听说郡主大名,今日一见,果然天外之人。” 我礼貌一笑,浅饮了一口。 随后又有几个人上来敬酒,我亦是一一应着。 将军府的喜宴,从巳时一直摆到申时,许是酒喝急了,头有些疼,我便提前回府了。 虽然苏倾画与我说了许多,但四日后她随夫君离开时,我并没去送她。 因为我接到了另一张请帖,泽恩王赫连云起,两日后,纳娶工部司空谢睿云之义女谢芳华,为侧妃。 而随后而来的这个消息,则是关于我的。 东穆太子百里天祁,二次请妃,一道滚金奏折递进皇宫:求请西祁宁安郡主为东穆太子妃。 百里天祁上次请妃,实在宫宴中,加上有轩辕宸掺和着,还可以拖上一拖,这次,却是不一样。 这一次,他身穿正品太子金蟒袍,束四爪金蟒冠,于早朝之时,当着文武百官的面,以东穆太子的身份请妃。 轩辕宸不在,无人再有阻挠,朝堂之上,他这一纸请妃折子,何其重量。 ☆、第一百九十五章 誓不为妃 此今情况,已是老生旧谈。 乾坤殿内,左右二相为两派,一方觉得此乃是天作姻缘,理应做秦晋之好。另一方明显是反对的,却是说不出好的理由,只说婚许之事,该有郡主本人决断。老皇帝思量之下,遂,宣我入乾坤大殿。 这是我,第一次从南门直入西祁的朝堂。 我穿着正品级的拖尾朝服,脚踏曜金丝朝靴,头束四珠鸾翼的朝冠,顺着九十九凳行梯,踏红毯慢慢行至乾坤殿。 大殿之内,文武百官立于左右,金龙宝座位于正中,左右有盘龙柱。脚下是九凳金步梯,西祁皇头带龙冕,身穿九转金龙袍,短端坐与金龙椅上。 那个位置,可以看到乾坤殿内所有的人。 高高再上,众臣垂首。 怪不得,大家都喜欢那个位置。 坐在那金龙宝座上,不但能举手生杀,亦是能号令天下。 志高无上,是每个野心之人的梦想。 但是…… 那个位置再好,他却也是控制不了自己身体的衰败。 数日不见,他又显老态,许是头上冠冕太重,他的背略有些弯,像个枯槁的老人。 其实他就是个老人,只是被万岁之名唤的久了的一个老人。 这也是一种悲哀吧…… 我端身行于正殿中央,搭手跪扣,行了一个大礼。 “参见皇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朗音唱惊四座,绕梁回想。 “宁安郡主免礼。” 我谢礼,端正站起,微垂眸子待应。 老皇帝问道,“宁安郡主,今日东穆太子求娶,重卿家各持已见。你乃是当朝郡主,又为我西祁立国大功,婚娶之事,孤也不好为你决断。叫你上殿,是想问问你是何意。” 我搭手一礼,“回陛下,宁安……不想嫁。” 朝堂中一片唏嘘,老皇帝示意他们安静,问道,“宁安,孤看这百里太子亦是品貌端上,你为何不嫁?” 为何不嫁? 若是真同意。西祁皇一纸圣喻昭告天下就好。天下之大,莫非王臣,率土之滨,莫非王臣。管我是不是郡主,哪怕是公子,怕也不能再多纠结。 现在的状况,西祁皇比我更清楚,他自然是不想让我嫁的,所以才唤我来这大殿。 明了。是让我自己拿主意。 其实,也不过是借我只之口拒绝。 这便是帝王策。 不过,也是无所谓了。 管他是不是帝王策,我却实也不会嫁他,理由,已经不用在对讲了,就两个字,不喜! 我躬身搭手一礼,道,“陛下,宁安生在西祁,长在西祁,喜我冬雪夏花,喜我秋雨春露,喜我山川河流,更喜我人文风情。 宁安自小无有父母,陛下与皇后娘娘,视宁安为己出。这些年,护之喜之,疼之爱之,宁安,自问无以为报。 陛下膝下几位公主,皆都远嫁,宁安自妄,这些年,已经陛下视做亲人。 所以,宁安思之又思,遂,实在不想离开西祁,亦是不想离开陛下身边。 宁安也知东穆太子性情温良,为娶妃之事,不但一直留在西祁,甚至还愿意舍城池求娶宁安。如此情意,宁安惶恐,但,怕是不能如太子之意了。如有得罪。还请太子殿下海涵。” 说完,我略一侧身,对百里天祁躬身搭手做礼。 我这番理由,说的也算冠冕堂皇,在文武百官面前拒婚,也算给东穆留了些颜面,顺带着,还将球踢回了西祁皇那里。 我不是想借我只口拒绝么,好。我就把你做成理由。 老皇帝不语,半响后,硬是叹了一声,“宁安德孝,孤,心中甚慰,难得你有如此孝心啊。咳咳……” 他咳了两声,似是要说话,百里天祁却是躬身奏道,“陛下,天祁有所不明。” “哦?”老皇帝声色未变,“太子殿下有何要问的,但且说来听听。” 百里天祁道,“宁安郡主德孝,自不用多说,但是男婚女嫁,也乃是不曲之正道。宁安郡主早已过了及笄之年,依郡主刚才之意。莫不是,想从此再陛下膝前尽孝道,此生不在想嫁人了?” 重所周知,来西祁请妃的不止是他,还有轩辕宸。 轩辕宸虽是暂请离开,但他的八万大军还在城外驻扎着。 他这番话,前后都是坑。 若我答否,就自己搏了自己刚才的一番话,若我答是……… 我此番理由不嫁他,自然也不可能嫁给轩辕宸。 西祁,这便失了中陆的后盾。 这个狐狸,竟然还开始挑拨离间了起来! 我垂下眉角一礼,“太子殿下,今日事,暂且只言今日,何问明日如何。宁安现在,当真是无心婚娶之事,还请太子殿下海涵。” 我柔柔一拜,心到这番以柔克刚,他定是不能再咄咄相逼了,但我高估了他势在必得的决心。 他点点头,道“天祁,似乎是听明白了,宁安郡主之意,就是并非不想嫁人,而是现在,暂时不想嫁人? 也好,既然郡主暂无嫁意,那天祁也不在多说,但只问郡主一句,何时才有意嫁人?一年,三年,还是几年。只要郡主说一句,天祁自然愿意等着郡主。但是…… 宁安郡主,此事,有关两国邦交。郡主,且莫让天祁等的太久了。” 有关邦交? 我眸色一冷,侧头问他,“百里太子这话是怎么说的,明明只是迎婚嫁娶,又怎是说到了邦交之事? 宁安没记错的话,数月前,太子殿下嫁皇妹与我西祁御亲王,已然谈过邦交之事。如今,太子殿下又提邦交,宁安却是不明白了。东穆皇,究竟是不是派太子殿下来与西祁谈邦交的,怎是明明早已说好的事,又拿出来再谈一次呢? 如若这番来讲,宁安又是不明白了。 前些时日,太子殿下还说,是倾慕宁安,才愿意留在西祁的,但是听殿下刚才的意思,似呼前后略有不同呢。 那么敢问一句,太子殿下留在西祁,究竟是为了宁安,该是为了邦交,亦或是……别有他意?” “锵……” 一语落地,锵啷有声。 东穆一国太子留在西祁圣京,本就众所非议,我如此一眼击中靶心,自然是不太留情面。 但…… 对方早已不讲情面了,再留情面何意,好歹我也是一国郡主,怎能让人就这么欺负了。 陛下既然能让我来朝堂,无非也是想借我之口旁敲侧击一下。 这,自然又是他的帝王策…… 乾坤殿内鸦雀无声,百里天祁不语,众大臣不语,西祁皇更是一眼不发。整个殿中,弥漫了一种十分诡异的寂静。 突然…… 老皇帝一阵急咳。大宦司赶紧过去垂背递茶水,谁知他咳的竟是更加严重了,御亲王这时候站出来请命道,“父皇今日状况不好,且莫再做忧心,宁安郡主既然已经言明心意,其他的事,不如久就让王儿替父皇解决吧。” 百里天祁这时候也不好再说话,老皇帝咳了会儿,这便点头应了,道了声退朝,众人跪拜后,大宦司便扶着他去往后堂。 已经退朝,文武百官自然应接离开,我倒到众臣走后才退百里天祁却是先一步降温拦住。 我抬头,殿外起了太阳,光从他身后照进来,将他蟒袍上的金线耀出点点韵光。 身穿正品朝服的他。却是有一种说不出的冷峻。 他说,此生有过后悔之事,那日见他留着我绣的香包,画了像又烧掉,细想之下,也许他那悔意却是真有。 这让我心中痛快不少。 就让他悔去吧,得之而失的滋味,会在他心头一直涑绕,会如虫子一般慢慢撕咬着他。 而这……仅仅才是开始。 我曾以血为咒。诅咒他这辈子终其所有,都得不到想要的,诅咒他万般算计皆是空,到最后深败名裂,众叛亲离。 等着吧,这才是开始。 那些诅咒,会一样一样实现的。 我微微一扬头,“百里太子,可还有事?若是无事。还请略微让一下,倾沐今天起的早了,还要回去补觉呢。” 他不语,也不动。 “为何一而再,再而三的拒绝。”他问。 我笑了,“该说的,已经说了,宁安无意太子,此生,誓不为嫁!” 他眸色突然冷了一下,我亦是冷然相望。 我二人就这么僵持着,站在殿外的御亲王和泽恩王这会儿已经相互言语了几个回合,见我二人还在殿中,也是频频望来。 百里天祁微挑了一下眉角,终于还是退后了半步,让出一步的距离。 我大步而行,走过他身侧时,他突然用只有我二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我若娶不到你,谁也不能娶你!” 好大的口气,这人未免把自己,想的太过尊高了吧! 我不与理会,朗身出了大殿。脚下大步,很快便出了南门。毫无意外的,御亲王赫连云沼正等在门口。 他上下打量我一眼,“倾沐,你穿着朝服,当真英气。” 御赐郡主为皇籍,朝服按公主级论设,我这是第一次上乾坤殿,也是第一次穿这拖尾的朝服,隐隐的,还有点不习惯。 “我送你回府吧。”他说。 “还是不劳王爷了,宁安的马车就在前面,自己回去就好。” 他想了想,竟是点点头。“也好,你先回去,晚些我在去找你。” 我应了一声,这便行去马车处,回往郡主府方向。 回到寝房后,刚是换了便装,秋瑾便过来禀报,“主子,打听的事有消息了。” “说来听听,情况如何。” “回主子,那女子被送去的第二个月,就失踪不见了。”她答。 失踪不见? 秋瑾点点头,“据那家女主人说,她发现人不见后,立刻禀报了上去,也是寻找过一番,但是找了一个月都没找到,最后,也就这么算了。” 前几日我发现谢芳华和苏倾月的习惯有些像,便让她去打打听了一番。没想到,是这样的结果。 苏倾月,竟然在被送走的第二月就失踪了,苏宏明明知道,竟然也是不声不响的算了…… 苏倾月失踪了,又查不到谢芳华的信息…… 我的感觉不会错,绝对不会有两个人,眼神和习惯如此之像。 当年。我就是觉得那面具男子很像赫连云沼的,结果,二人就是一人。 假如,那谢芳华真的就是苏倾月,她在被弃养后,心有怨恨离开,一番波折后成了工部司空养女那么,她此番回来,最恨的应该是苏宏,为何又对我如此仇恨? 当年设计让那二夫人贼情暴露,也是她咎由自取,且我是借三姨娘的手办的,她为何如此。 ☆、第一百九十六章 烟火铺子 我思来想去,还是不得其果,调查谢芳华的人还没消息传回来了,那谢芳华虽然眼神恶毒,目前也没什么实质性的动作,暂时也可先放一放。 我便又问秋瑾子青馆那边的情况。 她说已经查清楚了,那子青馆是百里天祁一个暗点,由此而茬,又查到了他的其他两个暗点。 一个是烟火铺子,另一个,竟是一个钱庄。 她还查到,百里天祁那处烟火铺子,最近一直在大量收购制作烟花的材料,说是备以年关之需,两个大仓库里面尽是药火,却不见请工匠制花。她觉得奇怪,仔细去查才发现,那铺子竟然没购制烟火爆竹的酥黄纸。而是购了大量的厚牛油纸。而且,每隔两天,就会运一车东西去城外,对方很是警备,她上次竟然跟了。 厚牛油纸…城外…… 我起先也是不解,但随后就又想到。百里天祁的客卿中,有一个善于奇淫巧技之人。当年他研究了一种机关荡,能在几百米之外往前投巨石。 几年不见,那客卿自然又研究出了不少稀罕东西,他这次能顺利的破了北离,那位客卿功不可没。 会不会。他又是研究出了什么奇怪的东西呢…… 烟火料,牛油纸,这两样东西,能研究出什么来? 秋瑾见我神色有疑,道,“主子。今日戌时,又是那烟火铺子往城外运东西的时候,秋瑾今日一定仔细跟着,定不会再跟丢了的。” 我心有有奇,也想亲自看看,便简单吩咐了一句,她应诺。 我又吩咐道,“你去查查京道台家的三公子,可还是去玉林院找清风公子,如果还去,就派人传流言,说子青馆里一位公子,看上了清风公子,想赎身择其入幕,传的越猛烈越好。” “是。”她应了一声,飞身跳出窗子。 不住为何,见她跳窗的模样,我总能想到轩辕宸,几天没他的消息,当真是想念。 我浅谈一声,回眼看到追上的文房四宝,心思一动,便行了过去。 调墨沾笔,没多一会儿,一副白描画像便跃然纸上。 画像中的男子穿着一身锦缎鱼袍,高束的发,微笑的脸,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晕着所有的温柔。 我盯着画像看了一会儿,心竟是噗噗噗的猛跳了几下。脑海里荡漾的,竟然是他穿着大红喜袍的模样。 “小丫头,你御亲弟哥哥来娶你了。”他在脑海里微微笑着,行了两步,揭开我的盖头来…… 脸一热,我赶紧将这画像收起。塞进卷画瓷器里。 今日朝堂对语,虽是言语不多,也是觉得十分累心。绿珠端了一盅姜糖水,我喝了之后,暖心又舒适。 本该是午饭时间,我困意却是袭来,想着小寝个午觉,在一睁眼,已经是申时近尾了。 绿珠候在榻边,见我醒来赶紧道,“小姐,御亲王来了。知您再睡觉,也不让过来唤,已经在客厅等了小半个时辰了。” 我这便起身梳妆,款行至客堂时,赫连云沼已经喝完了杯中之茶。 “醒了。”他抬头,一脸微笑。 我应了一声,行步过去坐在他侧面椅子上青藤赶紧为我二人换了新茶。我喝了依旧,开门见山的问,“御亲王过来,可是有事?” 他笑了,“怎的,没事,我就不能过来看看么?” 我一时也没回答,只好低头,喝了一口茶汤。 自从上次,泽恩王借我之名逆转败局后,我二人便没见过面。本是计划合作的,但最近,对方严谨的很,我暂时也不知该如何下手,便只有低调。 况且,那日在清禅司抽了一个下下签,若放在以前,我是万万不信这次解签语的。但是非常时期,还是谨慎些好。 他微笑,将茶盏放下,长指漫不经心的轻叩,突然问我,“倾沐,若今日朝堂上,父皇不听你意,将你许了那东穆太子,你可会嫁?” 我微微一笑,反问他,“王爷觉得呢?” 他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摇头一笑,拿了茶盏抿下一口。 “倾沐……”他唤了一声。 “嗯。”我侧头望他,他眼中深邃无泊,终是摇头说了声无事。 我二人偶尔一眼喝了盏茶火过后,他便说了告辞。 她走之后,绿珠在旁边一脸纠结,我问她可是有事,她想了想,终是咬牙道,“小姐,这御亲王虽是温雅,也是多少西祁姑娘梦寐以求想嫁的人。可他已经有了正王妃了。比那皇御弟宸王,可是差了很多,你可莫要变心啊!” 我顿时一头乌云,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还有,这可是我丫鬟啊,怎是替轩辕宸看着我呢…… 绿珠见我不语。更是急了,“小姐,你不会是对这御亲王真有心思吧,可千万不要啊!” 我被她的模样逗笑了,“怎么可能,你莫要胡说才好。” 绿珠似是不放心。竟然在我耳边开始细数起轩辕宸的好来。 这丫头,口才也真是不错,从小时候开始将,涛涛不决的说了近半个时辰,最后见我脸色变了,她才不再说。 末了,她又道,“小姐,刚才我问了东虎哥,东虎哥说,宸王殿下处理完了大事,会很快回来的。” 我听出了端弥。故意问她,“你东虎哥可是有说几时才能回来?” 她很认真的摇摇头,“东虎哥没说,他只告诉奴婢这些。其他的,他也不太知道。” 我点点头,“哦,原来你东虎哥,没跟你说啊。” 绿珠一下反应过来,脸腾的一下就红了。 “哎呀小姐,你说的什么。” “没说什么啊,就是说你东虎哥啊……”我依旧故意逗她。 “奴婢厨房还炖着糖水,得去看看了,那是小姐一会要吃的。”说完,她赶紧碎步急行出门。走的太急,差点踩到自己的裙角。 我看着她那娇憨的模样,也是忍不住笑了一下。 绿珠长我几岁,早过了适婚的年纪,那东虎耿直率真,人还真是不错。若是两人能成,绿珠,也算有了个还归宿。 真是缘分来了,挡都挡不住啊,谁能想到以前拍着心口,说要一辈子留在我身边的绿珠。也有这般时候。 这时候,我又是想到了初七。若是大家都好好的,就好了。 不大一会儿,青藤过来敲门,送了一盅甜粥进来,我缓缓的喝下。又拿了一本厚书再灯下研读,待到近了戌时,我支退左右,换了一身劲黑的夜行衣,息了烛火从窗子跃至房顶。离开郡主府后,一路向东,这便寻到了早等在那里的秋瑾。 “主子。”她唤了一声,印着我一路轻跳,在一处高瓦房顶停下,然后快速的顿身掩藏。 我自然也是贴近瓦顶。 “主子,右侧那个大门,就是烟火铺的后门。再有一会儿,他们就会出来了。” 我应了一声,耐折性子等着。好在今日一天艳阳,房顶的雪都化了,要不然我二人一身黑衣,真是容易被发现的。 等了能有两盏茶的功夫,右侧大门果然开了。门里出来了两个人,他们手中推着板车,车上有一巨大的木桶,虽是盖了盖子,但依旧有一股刺鼻的恶臭飞出来。 这是…… 装夜香的粪桶…… 我问秋瑾,“你不是说,他们运烟花料材出去么?” 秋瑾小声回道,“主子,那桶上面是夜香,下面是烟花药料。这烟花铺子没雇佣匠人,算上老板也才十几人,怎会每两天就有这么大桶夜香,细查之下才发现的蹊跷。” 原来如此。 这功夫,门里又走出来了两个人,与之前两人一起扶着车,往城门方向行,我和秋瑾,这便随之跟了上去。 ☆、第一百九十七章 戮 这几人拉着板车,顺着巷子一路的走,这便到了城门口。 “什么人!” 已经过了戌时,夜半有人出城,守城兵自然令喝一声。为首那名穿青褂子的人赶紧上前,点头哈腰的道,“嘿,官爷,小的是倒夜香的隔几天就出去一趟。” 那兵卫上前两步,一凑近那大木桶,面色顿时就不好了,赶紧看一挥手,“行了行了,快走吧。” “哎哎。”青褂子点头哈腰的称是,几个人这便又拉着班车前行。 我和秋瑾互一使眼色,借着夜色一路向侧。寻了处守卫不严的城墙,两下翻了过去。很快又跟上了那几人。 出城以后,几人的速度快了不少,待行出了几里后,几人将车停在一处凹地,左右四看无人后,围住木桶一旋,再一提,巨大的木桶就被分开了。 他们将上面那层有夜香的半层扔掉,又用事先准备好的布将其盖住,妥当之后,那青褂男子“嗅……”的一打哨子。 没多一会儿,自北边快马急鞭来了一辆马车,停近之后,几人将桶放进车里,来人一打马车,向另一个方向行去。 而蓝褂男子几人,似是没有离开的意思,磨磨蹭蹭的在原地打转。 这个位置比较空旷,周围一片白茫茫的雪地,不管动作多轻多快,定然都会被发现的。而且,看那几人身形,也都是练家子,其中一人手里还拿着信号燃弹,若有情况,一拉燃线,那边估计就跑了。 防范的还真严谨。 我想了想,对秋瑾道,“你一次,最多能解决几个?” 秋瑾想了一下,很保守的道。“两个吧。” 你两个,我两个,正好。 我点点头,小声道,“我数一二三,你左边那两个,我右边侧面那两个。动作要快。” 她点头应诺,转手将巴掌大的元月袖盏刀拿了出来。弹机关展出飞刀翅做准备状。我一抖手滑出墨阙,将剑鞘打开…… “一,二……三!” 我和秋瑾如剑一般窜了出去,收起刀落,一股血起荡了出来,转脚一踢,几人便落进了凹地中。 “主子,那边。”秋瑾一指,我二人驾轻功急行,很快就追上了那辆马车。 那马车在道上行了一会儿,兜兜转转的来到一个小院前。 那院子有门无窗,院四周很是开阔,近一些的树木已经被砍掉,院门前还有四个青衣男子。 密不透风,把守严密。 我和秋瑾藏在远处的灌木丛中,只就看到几人将那木桶抬进屋中,其他情况,却是看不到了。 “主子,怎么办?要不要想办法将他们引开?”秋瑾问。 我摇头,这倒不用,他防守在严密,我却也是可以看到的。 嘱咐秋瑾注意旁侧情况,我这便凝神往那小院房里看。 这是一间比较规的方行通房,里面堆放了很多奇奇怪怪的东西,正北角正放着那个木桶,一个穿着旧褂的中年男子正在一木桌上研究什么。 这男子方脸塌鼻,眼睛小,嘴却很大,一脸杂乱无修的胡子支翘着,若是被丢在大街上,定会被人当成了乞丐。 他叫鲁子达,据说是因缘巧合下。得了半本鲁班志,所以便被百里天祁请来作客卿。 此人虽是其貌不扬,但却是有几分本是的,如今他躲在这个把守严密的城外,究竟是在研究什么呢。 我正诧异呢,就见他猛的一下站起身来,仰天哈哈大笑了几声,然后甚至还在地上蹦了几下。 似乎是听到了动静。马上有人冲进房间,他扯着那人激动的道,“成功了!成功了!我终于成功了。” 那人似乎也跟高兴,不过他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说什么。 许是看的时间有点长,我有点发晕,赶紧从袖中拿了小瓶,倒了一颗小丹药压进口中。暖流慢慢化开,我舒适了不少。 秋瑾侧头看我,道“主子,你可是哪里不适?” “不碍事,有些头晕,老毛病了。”我胡乱应着。 她应道,“主子,你若是头晕,秋瑾手里倒是有个专治头痛的偏方。改日照那方子抓几副药,喝上三两回,也便就好了。” 我也不好拒绝,便谢了她。 这功夫,我已经恢复了不少,便又再次凝神往那屋中看,奇怪的是,只这会儿的功夫,屋中已是无人。墙角那木桶也被搬走了。 我赶紧似四下寻找,发现那屋子竟有个后门,鲁子达正抱了一堆东西,往远处走着,他后面几人,亦是搬着木桶紧跟。 那个方向有许多树木,很好藏身,我示意秋瑾跟上,闪身也往那个方向走,在他们停住后,我二人隐在一棵树影中。 前方站了五六个人,不停从那木桶中将一些用牛油纸包着的小团放在鲁子达脚下,而他则是从一直抱着的袋子里,拿出一个坚果大小的东西,塞进牛油纸包里,然后快速扔远出去…… 反复几次后,鲁子达脸上的神色难看了许多。 “主子,他们在做什么?” 看了一会儿,秋瑾有点不明白了,我更是看的一头雾水。 我特意看看那油纸包,里面是一团黑乎乎的烟花料,他塞进去的东西结构倒是奇怪,但我仔细去看,里面不过是一些细线可烟火引头。 他这一次次的扔。究竟是在做啥呢? 之前他说成功了,什么成功了? 我正是诧异呢,就见那鲁子达一脸郑重的,又是拿出了一颗圆行小球,深吸一口气,快速塞进牛皮由纸包里,然后猛的一扔。 “后退!”他大喝一声,转身就跑。 几个根本也是灵敏,当即转身就跑,我这是诧异呢,就听轰隆一声巨响,一阵热浪夹杂着地面的碎石雪片飞砸了对来。 幸好我二人反应够快,赶紧将身子隐在树干处,不然,定会被飞石砸中的。 不我二人藏身的地方,离他们最少五百米。他扔出的牛油纸小包。也就是两颗杏子那般大,却能波及到我们这里,威力,当真不容小窥! “咳咳……” 远方有阵阵咳嗽声,待到一阵刺鼻的黑烟散尽,我侧头去看,当真是吃惊不少。 前方那片扩地,依然是漆黑一片,地面更是出现了一个非常大的坑,离那大坑近处的几颗小树已经糊巴巴的倒在地上,隐隐还冒着黑烟…… 在看跑走的几人。 许是跑的慢了,他们都被那股热黑气冲击到了,皆都是一脸漆黑,身上衣服也都被石块冲击破了好多洞,其中一人一只捂着右肩膀,似乎是受伤了。 “哈,哈哈!”鲁子达一脸漆黑的从地上站起,也不管鬓发是否焦糊,衣衫是否破烂,竟是发放生大笑了起来。 旁侧一人也是起身,直接一个大礼行出,“恭喜鲁大师,贺喜鲁大师,此番火攻弹研制成功,又是为殿下造了一枚利器啊!” 鲁子达哈哈笑着,那人又接着拍马道,“鲁大师之才,天下难寻,放眼天下,如此才俊之智,鲁大师为二,谁人敢称之为首。就是当年的鲁师祖在世,怕也不会又这番才能。若是早生了百年,有大师在,哪里还有那鲁师祖的尊位,大师超了鲁师祖一大截呢。佩服,佩服啊!” 鲁子达点点头,却还假装低调道,“哎,青田兄莫要这么说,要是真比起来,我二人也就旗鼓相当,怎会超他一截。” “哎!鲁大师呕心沥血,几月里废寝忘食的研究发都白了不少,如此心气,堪称我辈楷模,就算那鲁师祖在世,怕是也不会有如此的定心,鲁大师,当真受之无愧啊!” “哎!那可不一样,要尊重师祖嘛。” 那唤做青田的点头称是,鲁子达从袋子里拿出另一个引子,又傲然道,“这火攻弹虽是成功了,但若是想要使用,还需要在精细研究。我这引子原料造价极高,刚才这火弹一响,几百两的银子就没了。 两军交战,本就费财费力,将士若用此攻城,需得再细细斟酌啊!” “大师说的是啊!” 那青田又是开始一番夸赞。我心里却是波动不小。 这一刻火攻弹,就有如此大的威力,若是大量成批制造。那还了得! 别说是攻城,就是将将城夷为平地,都有可能! 真是想不到,烟花之料,竟是能有这么大的威力! 不行,不能让他成功! 这火攻弹才刚制成,除了鲁子达,没人会知道制法…… 我眸子猛的一缩。 从袖中倒了一颗丹药压进社下。待那热流化开口,我凝神仔细去看。 除了前面那六七个人外,前面守院子的有六个,屋侧有几个,零零散散加起来,一共近二十人。 虽说,这些人与我无仇,但。他们都是百里天祁的人。 别怪我,黄泉路上,多喝几口孟婆汤吧! “秋瑾!” “在。”她应了一声。 我从地上捡起一个树枝,仔细的画了一个草图,将前院几人的位置画了出来,告诉她多加小心,解决干净。 “是。”她应诺一声,飞身离去。 我转眼去看前面几人。抖手滑出墨阙,按机关将剑身弹成三尺,剑一般冲将过去。 “有刺客!”几人之中,也有人反应敏捷的,抽出腰间九骨连环链,甩着圈的迎将上来。 “锵!” 生铁链撞上削铁如泥的末阙,发出一声钝响,断成了两截。他一愣神剑。墨阙已然滑过了他脖颈,一股血其荡出…… “不好,有人偷袭,来人,保护大师!”青田看事情不好,大喝了一声,自怀中掏出一个纸包凌空便是一抖,一股紫色粉末便飞散开来。 嗯。用毒! 好,先送你去见阎王。 猛的旋身跃起,虚踏几步躲过毒烟,抖手一甩,一盏黄金镖飞出,不偏不倚,正中心口s的位置。 一刺一挑,回身。出招…… 风乍起,空气中有血气弥漫。 片刻功夫,眼前就只有鲁子达一人还喘气。 他怕的厉害,猛的就跑,脚下一绊又跌倒在地上。 “大,大侠,饶命,求求你饶命啊!”他翻身起来,连着磕下七八个头。 此人是个奇才,我倒真想绕他。可惜,他是……百里天祁的人…… 眸中一冷,我回身一刺…… “噗……” 血气飘过,一切归于平静。 “主子,都解决了。”秋瑾飞身行了过来,将一张纸递给我,“主子,在房间里看到了这个,秋瑾就拿回来了。” 我拿起来看,里面密密麻麻的记了许多东西,我略是有些看不懂,不过还是踹进袖里。本是就要离开,转眼有看到地上有个小球,正是鲁子达刚才拿着的那颗。 火攻弹引…… 我行过去,将其捡起。 ☆、第一百九十八 夫子 翻转观看,也看不出来这东西究竟何种材料,嗅闻一下,有股怪味。 想了想,我掏出娟帕将其包好,放与袖袋里。 青蓝阁的是巧阁父夫子去年告老了,他在圣京闹市中买了一座宅子,虽说小时候淘气,砸了他的机关堂,但在那荣子扬的厚脸皮带领下,我后来没少去机关堂。 那老夫子脾气火爆,却也是个犟毛驴,算起来,我也有一年对没见到他了,明日正好去看看他,顺便,让他看看这是什么东西。 这东西,威力这么大。如果为我所用,自然是好的。 夜风乍起,我二人在外面久了,皆是有些寒凉。秋瑾在院后寻到了两匹马,本是打马要走的,回眼看到院子门口的一些烟花料。我拿出火折子吹亮,投扔到了草房的房顶。 “呼……”的一下,火苗窜起,随风燃大。 零星的火苗落在烟花料上,小火顿时变成大火,不一会儿。那熊熊的烈火便吞嗜了小院。 那橘色的火光冲天而起,滚滚热翻腾跳跃。 我看着那回光,心里似也有熊熊火光再燃烧。 百里天祁,这份大礼,你还喜欢么? 对了,后日不是二皇子赫连云起娶妃么,他都请我去府中看戏了,不送个大礼,多不好意思啊! 娶妻可是个喜庆的事…… 不如,就点个炮仗给他听响吧! 我微微一笑,心中亦是有了思量,猛的一打马鞭。马儿直冲而去。待行至城门附近,我和秋瑾将马齐开,顺原路返回城中。 如此折腾,早已过了三更。我飞身纵窗跃进郡主府,先是换下一身夜行衣,又换了守夜的婆子烧了热水…… 泡过花浴,感觉一身血气似也被洗掉,这才合衣窝去榻上。 闭了一会儿眼睛,却是睡不着,我便转手将那锦狸拿在手里。。 这小东西,本是闭着眼睛的,许是听到动静,猛的一下睁开眼睛,淡蓝色的大眼睛懵懂的的瞪着我,很是无辜。 我伸出手指轻轻的戳了几下,锦狸不但不怕,还凑近了琉璃球壁,用白乎乎的小鼻子噌了两下,那模样,像极了撒娇。 这小东西,好像认识我了一般,不知道,将它放出来行不行,关在琉璃球里。连个活动的空间都没有。 我又摆弄一会儿,那锦狸似乎累了,缩回爪子,直接睡了,我将它放在枕边,闭眼沉气不一会儿。也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里,我回到了东穆,回到了相府。门口侍卫点头请礼,小妹从旁侧跳出来与我撒娇,父相在屋中喝茶,母亲给我煮了最爱的槐花蜜,我喝了一口,甜进心里…… 次日一早,我悠悠醒来,绿珠过来伺候洗漱,我让她将后房里两个古旧的陶壶带了。这便上了马车,往鲁夫子的院落行去。 马车缓行,很快就到了地方,绿珠早摆好了踏脚的凳子。我下了马车,看着前方鲁宅的两个大字,心中竟是有些莞尔。 怎是喜欢机关的,都姓鲁呢…… 我暗自一笑,这便行去叩门,开门的是个小厮,我报明来意后,他赶紧进去白禀报不大一会儿,就颠跑出来,说鲁先生有情。 我了整衣衫,这便跟他而去。 这宅院不大,但是精致的很,鲁夫子喜欢花,这院落中,处处都有盆景。 此是冬天,那些青柏绿意昂然的,惹的人心情大好。 这鲁夫子研究了半生奇巧,宅子里处处都有小机关,行至花园处,我还看到可以根据日晒旋转而自动浇花的宣壶,和自己可以飞动的秋千。还挺有趣的。 小厮将我引到房间门口,便打礼退走了,我敲门进屋,那鲁夫子正在桌前坐着,桌上有一对零散的奇怪木头,他这是又在研究什么了。 “夫子,倾沐过来看你了。”我嘿嘿一笑,行了过去。 “今天这是刮的什么风啊,怎是把小郡主给吹来了,棚壁生辉啊。”他也没抬头,一直鼓捣着手里的奇怪木头。 我笑道,“夫子说笑了。倾沐就是过来看看夫子的。看模样。夫子硬朗的很啊。” “还行,凑合还能用几年。”他随口应着。 我又问他吃饭了没有,他亦是随口回答,我这便让绿珠讲准备的东西送上来。 他起先还挺低调,但是看到那方三彩瓶就不淡定了,放下手里的东西,稀罕的左看右看的。 也难怪他喜欢,那瓶子,是陛下赐的,据说是进贡的东西。 本来,御赐东西不可随意送人,不过,就在前些日子,我在杂市发现了一个差不多的,就把这真的给夫子好了。 反正陛下赐的东西,就是个摆设,也不能用也不能碎的,就算换了一下。也不会有人发现。 鲁夫子稀罕的看了一会儿,似是想到了什么哼了一声,将瓶子放在桌上,“无事不登三宝殿,你这丫头,自小跟那臭小子荣子扬学了一肚子坏心眼,老夫才不信,你没事拿这么漂亮的宝贝回来呢,说吧,什么事。” 我嘿嘿一笑,“夫子,那不能这么说,我和荣子扬可是不一样,我性子多沉啊。” 鲁夫子倔呼呼的道“嗯,可真是陈静,这么沉静还砸了我的机关堂,要是不沉静估计得把天捅几个窟窿。” 我被逗的一笑,他却是叹了一声,“哎,真是岁数大了,就愿意热闹,也是挺久没见到那个调皮捣蛋的荣子扬了,你上次去边关看到他,那小子可是还像以前一样喜欢捣蛋?” 我笑着回道,“他沉稳了些,已经不捣蛋了。” 没了十九公主,他就像换了个人一样,哪有心情捣蛋…… 鲁夫子点点头,眼中略是一恍惚,竟是笑了一下。我猜,他应该是再想以前的事。 “哎,你们小时候,可真是淘气啊。不过,现在想想,也是挺惹人喜欢的。”鲁夫子摇头一笑。 其实思来想去,我也还是觉得,在青蓝阁的日子,才是最快乐的一段时光。 我叹了一声,直接开口道,“鲁夫子,还真是被说对了,倾沐这次来,还真是有事求夫子。” 说着我也不含糊,将昨日捡来的那小球一并放在桌上,“夫子啊,偶然得到了这个,您给看看。这是个什么材料的。” 鲁夫子哼了一声,将那小球拿过去仔细的看,越看,神色越是凝重。做后他竟然拿着球去了门口,自阳光下面仔细的看,最后惊喜的道。“小倾沐,这东西,你从哪里得到的。” “哦,出去郊游,捡来的。”我胡诌道。 “捡来的……”他一皱眉,撇了我一眼。显然是不信。不过,也并没有拆穿。 只是道“这是一种很精密的定时散热球,老夫曾在一本书中看到过,说是鲁班曾几制造过,并将制法放与鲁班志记载。不过那鲁班志已经失传多年,老夫当时看到了也没在意,没想到,还真是有人造出了此物。” 定发热球,单凭这东西,怎会让烟火料炸开呢…… 我左右思其不解,有将那写的密密麻麻的纸叶给他,他仔细看了一会儿脸色更是激动了。“这是制造那发热球的草图。小倾沐,这个你又是怎么得到的。” 我又是胡诌道,“这个也是捡的。” 鲁夫子哼了一声又研究了一会,道,“这图,画的并不精确,依次来看,这发热球,似乎也做的并不如意。” 真是赫连云起迎娶谢芳华之日。 泽恩王娶侧妃,排场自然不用说,那大红喜缎缠了满街,大有十里红装的阵势。 皇族宴请,赫连云沼自然也来了。 他今日穿了一身滚着红边的竹叶袍子,发束六星芒的金玉冠。 我突然发现,昔日那个如玉公子,似乎已经变了模样。 究竟是时光荏苒,还是,身在帝王家,终究会是如此呢。 其实不说是他,我似乎也是变了。 ☆、第一百九十九章 一箭双雕 他的眉眼并未有太大变化,细观之下,反而多了些铁血俊郎,但他似乎已经不是那个在家宴上,微微浅笑的赫连云沼了。 他侧眼看人的模样,有点像西祁皇,沉思的模样更像。 帝王之子,终究,会像个帝王…… 我轻抿了一口米露,赫连云沼亦是端起杯盏。 他转眼望将过来,深邃的眸子里,慢慢的荡起一丝柔软,嘴角微微弯起,拿着杯子摇摇一举。 “喝一杯。”他轻轻的说。 我拿起酒杯与他隔空相碰,一口饮尽清酒。 这功夫,泽恩王赫连云起已是觥筹交错了一圈。转身过来哈哈笑道,“本王纳妃,八弟和郡主来了就好,怎是还送了这么厚的礼呢。” 他之前在书房,硬是送了我不少东西,为了还礼,我便挑了不少稀奇珍玩当贺礼送来,那些珍玩,虽是数目较多,却并不倾城。他所指的厚重,说的是赫连云沼。 东珠十二颗,如意十二方,珍奇玉饰一箱,黄金一箱,白银三箱,绫罗绸缎若干,另赠了珍贵参药若干。 这礼单,岂止是厚重,那是非常厚重。 所有人都知道二人在夺储,这赫连云起亦是三番两次痛下杀手,前几月,还差点让他回不了圣京。赫连云沼这时候送了大礼,多少让人意外。 但细思之下,也便没那么意外了。 他一向贤明在外,对待对手都如此慷慨,若成一国之皇,自然礼贤下士。 他这是再细微处,给自己挣名声。 “二王兄登科之喜,哪有不送厚礼的道理,云沼这还觉得,这礼有些轻了呢。”赫连云沼浅笑。 泽恩王哈哈笑道,“八弟啊。你这礼物要是轻,那本王这府里,可就没有贵重的东西了,你可莫要在谦虚了的好啊。来来来,难得咱们聚在一起,在喝一杯。” 我三人碰了一下杯,一口饮尽杯中之酒。 酒也喝了两杯,赫连云起随口扯了两句别的,竟是又讲话题扯到我的婚事上来。 “我说宁安啊,本王这都已经娶了侧妃了,这婚娶大事,你定是要抓紧想想才好啊。对了,你就不在想想那东穆太子了么?我看太子挺是有心的。” 这是在当说课么? 我还没等言语,赫连云沼便是回道,“二王兄莫事忘了,前几日,倾沐已经再朝堂上说的清楚了,这东穆太子再好,倾沐,也是不想嫁的。” 赫连云起这便一拍脑袋,“哈哈,那天,父皇突然起了咳,也没在说这个事,本王还以为宁安只是想试试那东穆太子真心呢。唐突了,真是唐突了,来,本王自罚三杯。” 说着,他拿了青玉壶,慢慢的斟了三杯,连续饮尽。 这功夫,另一边突然传来杯子落地的声音,是两个贵公子喝的高兴了,阔袖碰到了桌上酒杯,正好三皇子和七皇子也在那边,赫连云起这便去了那处。 我与赫连云沼坐会上位,浅慢的饮酒,直到酒过三巡,便依次告辞。 出来后,我回头望了一眼王府。那满院的红,好似泣血的杜鹃。 就在昨日傍晚,派去调查谢芳华的人已经传回了消息。 来人传消息说,谢芳华是孤儿,原来杏儿,自小被一户良家收养,那家人生活在小村,一次瘟疫。全村人就他们三口逃了出来。几年前养父母又得急病去世,哭昏再街头被工部司空所救,怜她凄苦,便收为义女。 我的信子为辨真伪,还去了他养父母的小村,查了地保官府存档,得知还当真有杏儿这个人,那杏儿也却是被捡回来的。 一切好似天衣无缝,可越是这样就越是奇怪,所有在她过去里的人都死了,哪有这么巧的事。 我有种感觉,她就是苏倾月。 虽然不知道她的容貌为何会变成现在这样,此番归来,她定有阴谋…… 风乍起,一阵寒风吹过。 阴沉了两日的天突然放晴,万千阳光耀起。天蓝的如同浩瀚之海,朵朵白云曼散,如同最美的水墨画。 我微微一笑,踩着玉凳上了马车。 回到府中,绿珠为泡来一壶普洱,我寻了一本厚书坐下窗前,也才看了半个多时辰,寂静的傍晚突然传来震耳欲聋的爆竹声,那一簇簇的绚烂烟花冲天而起,在微微泛黑的夜色中炸起连片的璀璨。 这爆竹烟花,从申时一直爆到了戌时,圣京城中百姓无不穿戴整齐,披了厚棉蓬的出来观看。众人仰头对着夜色中的满天烟花指指点点,皆在夸着泽恩王新娶的侧妃有福,竟然让泽恩王花重金,放了几个时辰的烟花。 百姓们笑着闹着,很是幸福的看着满天烟花,听着远方爆竹噼啪作响,简直比过年还高兴。第二日才知道,那并不是泽恩王娶妃放的烟火,而是城东一家烟花爆竹铺子里,一个新来的看库小厮手拙,抖手将火折子掉在成品烟火上,点燃了仓库。 烟火,绚烂的同时,也带着危险。 噼啪的爆竹溅起火星,经风一吹,便蔓起汹涌的大火。 爆竹中的大火,谁敢去救,东街之邻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大火蔓延,好在有人在回圈外围设了障,这大火只烧毁了以烟火铺子为中心的二十多间民房。 那二十多间宅子。非常巧合的无人居住,而烟火铺子里的人因为逃的快,也是无人死亡,只是铺子老板急着进屋取东西,炸飞了一只耳朵。 一场大火,燃出一片灰烬,铺子,民宅,皆都华为平地。 城东的这场大火还没有熄灭,城北那边,另一场大火,也燃烧了起来。 京道台家的三公子,不爱娇妻爱男风,多年来一直与玉林院的清风公子入幕为宾。 谁知道,城北公子馆里有一公子,偶然间听说清风公子美名。倾之恋之,更是抢行让那清风公子为已入幕。 三公子自小娇生惯养,性子火爆异常。 人家是冲冠一怒为红颜,他是冲关一怒为公子。 夜半宿酒后,他一怒之下,纵马去了城北,两桶火油,一只火引。这便点燃了子青馆。 夜半风大,火势偏突然大猛,院中所以有人都提着木桶救火,但奇怪的是,火竟然越烧越大。 风势大起,点燃了旁侧的小宅子,又点燃了旁处的钱庄,烧毁了一大片富家宅子,而这片宅子中,刚好有工部士郎孙成颖的府宅。 道台家的公子夜半纵火,烧了这么大一片宅子,罪责哪是一星半点,本该直接压到刑部论罪的,但就在城中护城兵帮忙救火的时候,孙侍郎家墙壁突然烧塌了,自那段墙中。一下子掉出了数块金光闪闪的大金砖。 护城兵队不敢做主,忙将此时上报大理寺司,刑司赶来后一声令下,连推了数处厚墙,从墙中夹缝中,搜出珠宝十二车,黄金砖十八大箱,白银三十六箱。另有珍贵玉瓶陶器无数,甚还寻出朗州等地的数座宅院房契。 一个工部侍郎,奉禄才多少,这翻搜查之下,所得金银装了十八九辆大车都还没装满。 大理寺司知其滋事体大,连夜递了一方奏折去皇宫。 如此规模的藏银,老皇帝知道后,勃然大怒,下令彻查此事。 那孙侍郎,是个怕事之人,据说还没用刑,就交待了所有事。 他这一交待,牵扯可就大了,直扯出工部三人,礼部一人,朝中官员若干。合起来一共二十七人,其中有十几人,是工部大司空的门生和部下。 老皇帝大怒,随之想到前些日子,工部大司空自行荐已自查贪晖之事,更是怒上家 加怒,降工部司空为侍郎,责其辅助大理寺司秉公处理此事。如有发现寻思,斩! 龙颜大怒,谁敢再有寻思,那二十七人无不抄家。家中所有金银全部归于国库,论罪之重,皆判斩立决。 为起警示,这二十七命蛀虫皆被拉到了菜市口。 那天,晴空万里,碧蓝的天空半片云彩都没有,刽子手的刀光闪过,所有百姓无不拍手称快。 所谓民心所向,众人这会儿,不但不归罪那个纵火烧子青馆,引燃大片民宅的道台三公子,还上了万民书,请求宽恕并嘉奖。 惹了这么大的祸。嘉奖是绝对不可能的,大理寺司经过研究,并奏请了陛下,最后,责其赔偿所有烧毁民宅,其父因管教不严,官降一级。 这个结果,可谓是法外开恩了。道台一家乐的恨不得一直磕头,以谢我主陛下皇恩浩荡。谁知道,还没开始进行赔偿,他家的三公子夜行小路,竟然被人腰斩了。 道台悲痛欲绝,这又上折子请皇命彻查此事。 事情很好查,有人看见一名男子,在三公子被斩的小巷出去,大理寺司便以这个线索再行调查,一来二去终于知道了事情原委。 那日子青馆着火,火势大起后,众人皆都逃了,唯有御监司管司之子佟东瑞喝多了酒,睡过去没来得及出来,等发现的时候,已经鹤立西行了。 薨在子青馆里,这事铺张开,可不是光彩的事,佟家前思后想,终是决定瞒而不报,本是想着,这道台三公子惹了这么大的祸,该是抄家灭门的罪,谁知道那些百姓竟然上了万民书,而陛下为平民意,更是象征性的罪了一下。 那佟东瑞,那是佟家三代单传的独子,平时胡闹,家里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这么冤屈的烧没了,事主也还好好的,那怎是能忍?这便有了小巷腰斩之事。 身为重臣,教子无方也就算了,还知法犯法。老皇帝亲口御令,将御监司管司割职查办,其家族三代不许进朝为职。 三代,这可是想当大的惩罚了。 圣京百姓这可有了茶余饭后的谈资,将这几件事编成故事反复叨念,直说是上天之火,惩恶扬善。 百姓们是高兴了,泽恩王赫连云起却是愁了。 被扁的工部司空是他的人,处决的二十七人,也是他的人,就连被罪责三代不与入朝的佟家,也是他泽恩王正妃的娘家。 一场大火,将其前路烧的斑斑驳驳,势力一下被削去大半,他的地位亦是如风口野草,摇摇摆摆。 如今局势,牵一发而动全身,那些原本支持赫连云起的人,也都换了凤向,倒向赫连云沼。加上赫连云沼原本就是贤名在外,其声势,更是日日如鸿。就连老皇帝都在朝中大言夸赞。 我坐在郡主府中,捻了一颗腌梅,终是惋惜的叹了一声。 点火烧子青馆,提前放了不少火油,将人佟东瑞凑在馆中,也想当不易,本以为会是一箭三雕,可惜,百里天祁将那子青馆落在了别人名下,要不然,就更好玩了! ☆、第二百章 飞刀 不过,现在的情况也还不错。 烧了他的爆竹铺子,烧了他的子青馆,又顺带烧了他的钱庄。不但给泽恩王的大婚点了个喜庆的炮仗,还顺带着让他载了跟头。 利用我坐棋子得利,还真是不知道姑奶奶前世是怎么玩的。 我能助百里天祁从一个一无所有的落魄皇子,当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太子,拉个人下水,简直轻而易举。 那日在请清禅寺抽签,不是说让我“若谋略,望思量。”么,我思量了而且很详细的思量了,这个结果,虽然不算满意。也还凑合吧…… 端了茶盏,轻抿一口雀舌润喉,腌梅子配清茶,这感觉,当真是舒爽呢…… 我微微一笑,起身行至窗前,两只小雀在树上叽叽喳喳的叫,远处梅花已有败势,马上,就是年关了。 我在后面这一推动,泽恩王若想翻身,怕要修养很久了。 不过,如今局势已经等不到他修养了,老皇帝情况每日愈下,最多十日,储君之位,便会有所定夺。 不知为何,我突然有些不安,没由来的,竟是又想那日,百里天祁和赫连云起在子青馆中说话的情行。 那日,百里天祁背对着我,我看不到他的唇形,他究竟,对赫连云起,说了什么呢…… 他说如此忤逆之事,什么事,会是忤逆呢…… 忤逆……登基…… 难道……我眸子猛的一缩,赶紧行至桌旁,展开文房四包,在信戈上写了几句话,吹干墨迹折好后,又用蜡封了。 “秋瑾。”我唤。 “秋瑾在。” 我将蜡丸递给她,“将这个,送去御亲王府。让泽恩王府里的信子最近留心一些若有异动,火速传信过来。” “是。”秋瑾应了一声,嗖的一下跃窗而出。 我复又走到窗前,无意识的盯着一处快谢的花。 赫连云起,已是败局之帅,以百里天祁的性子,西祁越乱,他便越是有机可乘。他难保不会挑唆赫连云起逼宫。 若是那样,可就不好玩了……… “小姐,中陆宸王飞鹰传信过来了。”绿珠轻唤一声,行进来,将一个小竹筒递给我。 我将小竹筒的蜡壳剥开,里面啪的一下,落出一个小包来。 我将那小包打开,里面是几片囍小紫红色的花叶,边角略有枯萎,但依旧带着甜甜的花香。 这是中陆特有的紫罗花。 我心头暖暖,又将里面信纸拿出,轻轻展开。 有一美人兮,见之不忘。 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 凤飞翱翔兮,四海求凰。 无奈佳人兮,不在东墙。 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 何日见许兮,慰我彷徨。 龙飞凤舞的字迹劲力饱满,力透纸背,一语凤囚凰,浅诉衷肠。我拿着纸页。似乎能看到他写信时的模样。 他一定弯着唇角,漂亮的桃花眼里,一定韵着无尽的温柔。 轩辕宸,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从不知道,思念也会这般熬人,我都是如此,你又会怎样呢…… 我将纸页放回竹筒里。行至书架处,将一个木制锁扣匣子拿下来,打开后,把那木筒端正的放在里面。 这里面,有他的随笔,有信戈,还有提醒我吃东西的小纸条,我都留着,什么时候,将盒子装满,我便换个大箱子。 “小姐,皇后娘娘赐了新鲜的荔枝过来。”绿珠端了一个托盘进来,我赶紧将盒子盖上,回头看见盘子里剥好的水嫩鲜荔枝。脸不自觉的就红了。 荔枝,冰荔枝…… “小姐,你怎的了,怎的面色突然不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奴婢这就给您去请大夫。”绿珠有点急了,放下东西就要往外跑。 我赶紧叫住她,“哎,我没事,就是……突然有点热。” 绿珠疑惑道,“这大冬天的,怎是会热。” 我也不好皆是,胡乱找了个理由将她支使出去。 看着盘中冰凉凉的荔枝,我忍不住捻了一颗送进口中。 冰凉甜滑,像嫩豆腐一样…… 我终于,又是红了脸颊…… 动荡过后,是难得的几天平静,各地信子皆无消息传来,我闲之无聊,便牵出了轩辕宸送的那匹汗血宝马来,正好今日天气润朗,我便想着无溜溜马,刚是换上短打的骑服,青藤便急急忙忙的归来禀报,说是三皇子妃来了。 我还挺喜欢那个顾茯苓的,便迎了出去,一见面,我二人看了对方一眼。皆是哈哈大笑了起来。 她竟然,也穿着骑马装。 “喂,不是说,让你去找我玩么,你怎是没去啊,害我巴巴的在府里盼你来,都快无聊死了。”她不大高兴的样子。 “最近总是下雪,天气不好,不愿出去。” 她切了一声,拽着我道,“今日天气不错,听说你马骑的不错,走,咱俩玩去。” 我微微一笑。也便由着她拽去门口,她的马儿不错,是南僵特有的纯种黑玫瑰。 见我多看了几眼,她很是高兴,道,“怎么样,我这马儿是不是特漂亮。夫君知我喜欢骑马,特意花高价过给我买来的,驯好了以后,这还是第一次骑呢,喂,你是不是喜欢,要不。让你先骑一圈吧?” 她那乐滋滋的模样,就像手里攥着天下最美的珍宝,我多看了两眼,也是觉得心情甚好。这功夫,内丁也将我的马牵了出来,她一看到,眼就直了,大声道,“喂,苏倾沐,你府里竟然藏了这么个宝贝,不行,今天这马你可不许骑,咱俩换一下。我就骑你这匹了。” 说完,她一把搂住马脖子,那稀罕的模样,惹人怜的很,既然她那么喜欢,换换也是无妨。 一凳跨凳,我跃上了黑玫瑰,她亦是骑上了汗血金骢,我二人寻了个方向缓行,待到无人处,默契的狂打马鞭,两匹骏马就如剑一般冲了出去。 行了盏茶功夫,我二人出了城,打马顺着官道一路飞奔。 两匹都是好马,速度不相上下,一会儿我超前,一会儿她又超了回来,一来一去的,我二人便行出几十里之多。 此处无人,两边皆是挂了厚雪的枯树,人在路中。仿佛画中。 “啊!简直太美了!”顾茯苓大喊了一声,不是深山,却也有回音。 她左右四望,指了前面一处偏道说,“苏倾沐你快看,那边有个亭子,咱们去那吧。” “走吧。”我点点头。她撒欢一样打马。先一步进了亭子。 这亭中许是总有人歇脚,石桌石椅皆是干净,我们坐下后,她从腰上解下一只小葫芦,拧开盖子后,一股沁香扑了出来。 “要不要喝一口?”她将葫芦递过来。 我结果灌了一口,是松子酒。 “怎么样。味道不错吧?” 我点点头,“确实不错,哪里买的,我也买上两坛。” 她咯咯一笑,“这个你可买不到,这是夫君亲手给我酿的一共也才酿了两坛,我已经喝光了一坛,你若真是想要,我回去后,倒上半坛给你吧。” 既然是人家夫君酿的,我自然不能要,便道,“还是不用了,我府红梅酿也快好了,我比较喜欢那个味道。” 她也不在多说,点点头喝了一口酒。 我看着她一脸娇俏喝酒的微笑模样,忍不住问道,“你出来,三皇子可是知道?” 她当即回道,“自然是不知道,他若知道了。哪里会人让我跑出来玩。天天在我耳边吓唬我,说什么坏人多,我看啊,他就是不想让我出来。” 我微微一笑,她眼睛一亮,凑近我道,“喂。苏倾沐,你给我讲讲,你是怎么引狼军破敌营的好不好? 你不知道,我在茶馆,听说你用这个办法破了敌营,真是惊讶到不行。我小时候差点没让狼给吃了,怕的不行,你竟然可以指挥他们,真是厉害。” 我笑道,“厉害什么,我当时也是怕的很呢。这事,着实就是个巧合,也没什么说的。不如,你给我讲讲,是如何与你那夫君相遇的吧。” 她一下来了兴致,离开石凳,一跳脚坐在石桌上,拍拍旁边的位置,示意我坐她旁边。 待我坐了过去,她咯咯一笑,这便开始讲道,“要说我和夫君认识,那可真是能写一台戏本子了,那天啊……” “咯吱……” 她兴致勃勃的说着,我似是听到一声轻微的响动,凝神仔细去听,又是什么都没有。 我猛的回头去看,身后更是一片寂静。 风在吹,枯枝摇摆,偶尔有枝上的雪被吹落在地。 “怎么了?”顾茯苓奇怪的回头。 难道是错觉? “没事,后面风大,我看一眼。” 我自嘲一叹,随口回了一句。 她应了一声,开口继续要讲,我突然发现斜刺里有寒光一闪,一炳飞刀,直追顾茯苓后心而来。 ☆、第二百零一章 口中藏毒 “小心!” 我拽着茯苓猛的一旋,那炳飞刀帖着衣角而过,锵的一声,钉在斜刺树干上。 于此同时,又有两炳飞刀横空穿过,我一个后空翻躲过一枚。顾茯苓是江湖女子,功夫底子也是不弱,凌空一跃,躲过另外一枚飞刀。 “哪里来的狗贼,敢暗杀你祖宗!”她怒喝一声。 侧方树丛一闪,自雪窝里钻出十几个手拿兵器的劲装人来。这些人穿着灰白色的衣服,蒙住头发遮了面,二话不说,举着兵器便攻了过来。 心口,命门,喉咙…… 这十几个人,个个都是高手,招式刁钻,每一招都直取人性命。我和顾茯苓左闪右躲,竟是被一帮人围成圈状,困在了中心。 我眸子一缩,抖手滑墨阙,按机关将剑身弹成三尺。 墨阙之华,比雪寒,比雪冷。 顾茯苓撇了一眼我的剑,眼中现出浓浓的惊艳,一甩手。将腰间的流星鞭锤甩出来。 这鞭乃是玄铁制造,上面隐着许多悬翅,碰到星点,皮开肉绽。 “苏倾沐,咱们比比伸手怎样?”顾茯苓声音中,竟然隐隐有些兴奋。 “如何比?” 她轻笑了一声,傲然环视众人,“对方一共十八人,咱们就比比,谁杀的多好了!” 我微微一笑,“你一个娇滴滴的姑娘家,说出这番打打杀杀的话,是不是有伤大雅?” 顾茯苓傲然道,“老夫子曾经曰过,大俗即是大雅,怎样,比是不比。” “臭丫头,死到临头还对话。你们以为,会是我们的对手么!”他右侧的灰衣人不谑的一哼。 “多话!”茯苓斥怒一声,旋身一展,鞭锤应声飞出,缠住那人的脖颈…… “噗……”的一声,一股血气溅在地面上。 这顾茯苓,模样娇娇美美,对你娇俏一笑,就如弱柳抚风,酥软甜仄的使人忘了烦恼。没想到,动起手来,竟是这么……这么劲爽…… 不过,我喜欢! 怎么早没认识她,这般性格,简直太对胃口了! “喂,比不比了?”她旋身背对着我,护住对方弱势。 “比,当然比了!不过你刚才说错了,咱们面前,不是十八个,而是十九人……”说完,我一滑手,一柄黄金镖从袖中飞出,朝未时方向的树后追去。 “呃……” 一声痛呼,有一劲装人载倒在地。 顾茯苓浅眼撇去,“还真是十九人,缩头缩脑,跟个乌龟一样。你一个,我一个,咱们平手。” “臭丫头,受死吧!”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领命,脚下疾动将包围缩小,竟是一起攻了上来。 “找死!”我冷哼一声,抬墨阙起剑招,“锵……”的一声,撞断了攻来的长剑。 剑风一扫,淡淡的腥气荡起。 流星鞭锤舞动,墨阙剑光疾闪。 来人都是高手,起先灭的两人,皆因攻其不备。轮番攻击下,我二人多少有些寡不敌众。 好在,顾茯苓功夫不弱,我二人长鞭短剑的配合,得空也斩了近十个刺客。 剩下那几人,配合很是默契,许是看我二人体力不够,竟是采取了车轮阵的攻势,这样一番攻击后,我二人合力斩杀了两人,顾茯苓的衣袖也划破了几处。 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敌多我少,很快会吃亏。需得尽快解决才好! “小心!” 一愣神间,一盏寒水剑锋划过,顾茯苓大喝一声,猛的将我一推,剑峰划过她的大臂,衣衫顿时透出殷红。 “茯苓!”我心里一紧,甩墨阙以一个刁钻的角度一甩,这便解决了伤她之人,这便又要出手。却见那几个劲装人身子猛的顿住,然后齐齐的向后倒去。 “苓儿!” 不远处传焦急的呼唤,我抬头去看,来人一脸心痛,手拿连环镖,骑马踏雪而来。 皎皎之姿,鲜衣怒马。 那正是那三皇子,赫连云斫。 “苓儿……”他跃下马背,急匆匆近,飞快的从袖中掏出布绢,将茯苓手臂上的伤口包好,这才有些怒意的道,“不是说,不让你乱跑么,怎是还跑出城了,要不是我及时赶到,你可怎么办。” “夫君,你吼我。”顾茯苓眼圈一红。就要落下泪来。 三皇子面色一下就慌了,赶紧哄道,“好了好了,夫君不好,夫君不吼了。夫君这不是担心你么。你也不言语一句,就偷跑出来,我寻了你一大圈都找不到你。要不是听到有人说两个女子二人骑马出城了,我哪里找的到你。要是我晚来一步……” 顾茯苓嘀咕道,“晚来也没事嘛,不就几个刺客么,又不是应付不来。” “你还说!”三皇子佯怒。顾茯苓鼻子一抽,竟是又要哭,赫连云斫马上又柔了言语。 我暗暗一叹,这世间,能将那洒脱不羁的三皇子化成绕指柔的,怕是只有顾茯苓了吧。 看着两人你侬我侬,我突然竟是有些羡慕。 你最爱秋色海棠,他喜那悬崖野花,世间万般情意,唯有温柔,最动心弦。 轩辕宸,我又是想你了。 你再不回来看我,我就要去找你了…… 风乍起,腥气荡漾。 我低下头,看地上的那些人。我记的清楚,这个人,之前是主攻顾茯苓的,但就在她手臂受伤,我凸脱口喊了她名字后,这些人竟是转而向我攻来。 那就是说,他们不是冲着茯苓来的。 刚才三皇子说,城中人都看到两个骑马女子出城了。 而顾茯苓骑了我的马…… 这些人,竟是冲着我来的! “这些是什么人?”顾茯苓不知何时走近,皱了一下眉。 我一时也是想不出。 “去看看情况。”三皇子轻言,他的两个随从赶紧上前查看,待看了一圈后。二人回来禀报“回皇子,这些人配件衣衫,皆无半点标示。” 没有标示…… 我心思一动,吩咐道,“去将他们口齿展开!” 那随从一楞,撇眼去看三皇子,得到应允后,这便寻了一人去看…… “皇子,牙中藏了毒丸!”那随从有所发现。 赫连云斫微微皱了一下眉。问“苓儿,你可有得罪什么人?” 顾茯苓哼了一声,傲道,“江湖中人若知道我俏罗刹顾茯苓的,定然都不会过来自找麻烦,要知道,我爹可是前任武林盟主呢,谁敢伤我,我让我爹号令天下,灭他全宗!” 三皇子笑着摇头,指指她手臂的伤口,“还吹牛,这还不是被伤到了。” 她俏脸一红,“那不是为了救倾沐么,我不挡一下,刀子就快要划她脸上了。喂,倾沐,你刚才想什么呢。我不管,我都为你受伤了,你得补偿我!” 她小眼睛咕噜噜打一转,凑近了道,“为了表示感谢,你讲那汗血金骢送我可好?” 我微有赫然。 她若要别的,我便给了,但就这汗血金骢不行,这是轩辕宸送的,不能给。 她似是看出了我眼中异色,嘿嘿一笑道,“哎呀,与你开玩笑的。这么宝贝的东西,我哪能随便就要。你不是说,梅花酿快好了吗,改日去你府里喝两杯就好。” 我心头一暖,笑应说好。 周围尽是血气,不该久留。三皇子道了一声回去吧,将茯苓抱去马上,翻身将其护在怀里。我亦是翻身上马。 待行出一段距离后,我放缓马速回头,看着远处那些与雪色相近的灰白,心头亦是一冷。 别人不知道,我可是知道的。 什么印记标志都没有,口含毒丸。 在从边疆回圣京的路上,我不知遇到了多少这样的刺客,就是闭着眼睛也能想到,那是赫连云起的暗卫。 奇怪…… 如今局势虽说不利与他,但我真是想不出理由,他为何杀我。 难道我的身份暴露了? 火烧子青馆的事,我步步为营,他根本不会发现是我在背后做的……… 难道,是因为赫连云沼? 最近,赫连云沼风声水起,而他偶尔会过来我府上喝杯茶。我是苏家人,他想除了我,从而削弱一些赫连云沼的势力? 好像也不是…… 思来想去,终究也是踩不透他这次刺杀的目的。不过,这些都已经不重要了。 伤了茯苓,又想治我于死地。 岂能就这么忍了! 上一次以我为棋,我让他前路斑驳,这次竟然变本加厉的暗杀我。 也好,既然你这么急的凑上门开,那我就让他…… 哭都无门好了…… 自前太子病薨。储位依然晃荡了两年,如今,也该有个结果了…… 天边突然卷起暗云,风吹过,云朵飘忽涌动。 这天,怕是又要下雪了呢…… 我仰头看了一眼天际。 打马前行,一路无言。 茯苓受了伤,一进城,三皇子便与我告辞。急行回了皇子府,我一路前行,很快便到了郡主府,很意外的,绿珠竟然等在门口。 “小姐,不好了,庆国候府的人过来报,说老太君病重,醒来突然喊你的名字。谁是想见你呢。” “什么!”我心里一揪,“几时的事了!” 绿珠道,“人已经来了有小半个时辰了,还在屋里等着呢,奴婢心里急,只好在门口等小姐了。” 老太君的事,可是大事,我直接调转马头,也不管是不是闹市,策马扬鞭飞驰而去。 侯爷府门口,早就有人等候,我下马直接冲进府中,侍从便引我去到老太君卧房。 “老太君。”我冲进房里,卧榻垂曼间,老太君侧卧正中,两侧各有婢女婆子守着。见我来了,庆国候做的个禁声的动作,然后缓步出了卧房。 “侯爷。老太君怎么样了?” 庆国候摇摇头,回言道,“自那日去上香回来,一直病着。多睡少醒的,今日晨起倒是清明,醒来后一直唤你和云常的名字,说想你们了,等了一会儿你没来,倦了,就睡了。” 我垂头暗叹了一声,“可是请大夫看了?” “看了,也是没用。只说常年忧思,再加上寒入肺腑,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心里有点酸,我强忍着问,“可是……派人传信给云常了?” 这会儿边疆无乱,他应该可以回来。 老侯爷道。“三日前已经传信了,自圣京到边疆,最快也得八天,一来一回,怕是来不及了。,” 我心里有点堵,想了半天也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好说,“侯爷莫要太过忧心,也许,过几日,老太君就好了呢。” 老侯爷无声。 半响,他道,“也许,这也是好事。母亲思念了半辈子,也苦熬了半辈子。如能就此碧落黄泉,也是解脱。” 我想起她喜好佛语之事,心中,也是赫然。 人间最苦是相思,老太君,思之半生。 “倾沐……云常……” ☆、第二百零二章 人生无常 屋里传来轻微的呼唤,我与老侯爷赶紧行了过去。 老太君已经醒了,挣扎着要起,婆子赶紧将她扶起,在她背后塞了一个软垫,好让她舒适一些。 “倾沐……”她唤了一声,伸手来拘。 我赶紧过去,拉着她的手道,“老太君,倾沐在呢。” “在就好,在就好……”她慈爱的一笑,与旁边婆子道,“去将新做好久荷糕拿来,倾沐丫头。最喜欢吃荷糕了。” 说完,她拍拍我的手道,“倾沐丫头啊今日新采了荷露,糕点很是新鲜呢。” 这数九寒天的,哪里会有荷露来采…… 我很是诧异,却见旁边婆子轻轻摇头,随即端了一盘松子糕过来。 老太君喜滋滋的拿起一块,放在我手上,“来,倾沐丫头,吃一块荷糕,你最喜欢的。” 手心里的糕点做的很漂亮,但却似乎比千金还重。 我抬起头,她正多我笑着,嘴角翘起,脸上皱纹聚在一起,一双原本炯炯有神黑瞳,此时,却是浑浊的很。 她…… 我心里有点堵,将松子饼凑至唇边,一口一口的吃光。 老太君笑了。吩咐道,“一会儿,把这荷糕包了,给倾沐丫头带走。瞧这丫头瘦的,不多吃怎么会长高。” 她又是想起什么一样,“对了,云常那臭小子呢?” 旁边婆子赶紧道。“回老夫人,小少爷出去了,待会才回来。” 老太君点点头,转而又拉着我的手道,“倾沐丫头啊,你多坐会儿,云常那臭小子。一会儿就回来了,待会儿,我让他送你回府。” 我沉吟一下,配合道,“还是不用了,倾沐一会儿自己回去。” “那可不行,你又没坐马车,需得有人送你才好,你且等等,云常一会儿就回来了…” 没坐马车…… 原来,她把现在,当成小时候了…… 我鼻子有点酸,一时间也不知道说些什么,她便就这么笑着,一边拍我的手,一边碎碎念着一些不着边际的话,念了一会儿,似是累了,便对我道,“倾沐丫头啊,你在青蓝阁里,可是有读佛经?” 青蓝阁虽然没教佛间经,但是我母亲曾经喜欢礼佛,简单些的,比如大金刚经什么的也都是熟知一些。 我便道,“是有教过。” “哦?”老太君乐了,“倾沐丫头,你念一段大乘正宗篇来听听。可是好?” “好。”我点点头。 轻语念道,“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 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 若有想,若无想,老太君,就是这般如是的么…… 我浅浅念着,老太君似是很喜欢,先是微微笑着,慢慢的,竟是瞌起了眼睛,歪头睡了过去。 我又念了几句,她呼吸竟是平稳了许多。婆子赶紧将她扶着躺下,我起身回头。老侯爷正站在身后。 他微微一笑,轻言道,“这情况,有些日子了,郡主莫要见怪。” 我颔首道,“侯爷说的哪里话,老太君自小对倾沐就好,就是不认识了,也还是惦记着倾沐。心里感激还来不及,哪有见怪一说。” 老侯爷点点头,亦是不在说话。我坐在榻边,看了老太君一会儿,见她似乎是睡实了,也便起身告辞。 老侯爷坚持将我送出府来,我上马行了两步,他突然唤我,说老太君很喜欢我,让我若是无事,就多来看看,许是她高兴,就能多留些日子了…… 我心中很是憋闷,虽也知道生老病死是百态,但还是不能接受老太君快要……快要走了的消息。 什么时候,我也这般多愁善感了…… 本是应该回去郡主府的,没由来的,我竟是又想起将军府的老管家来。想了想,终究是打马,去了将军府。 苏倾画嫁走了。将军府的一片锦红已经换下,我看着门前的两个大狮子,这才发现,其实,那狮子也并不巍峨。 苏宏和吴宛华不在府中,三夫人带苏倾柳去庙里上香还没回来,老管家知我来了。赶紧领了众人过来迎接。 我赶紧上前扶他,“管家伯伯不必多礼,倾沐,就是回来看看。” “回来好,回来好啊。”也就数天没见,见我回来,他竟然眼泪汪汪的。 也是,这些年,无事之时,我哪里回过将军府啊…… “郡主,外面冷赶快进屋吧。”他招呼着。 “好。”应了一声,这便随他去了小堂,他一会儿让人拿干果,一会儿让人换新茶的。忙的不亦乐乎。 我知道就算阻止,他也还这么做的,就将他拿的糕点干果各样吃了一点,他似乎很高兴,还要让厨房准备餐食。 这就有点太麻烦了,我便是拒绝了。他应了一声,立在一旁。 我微微一笑,“管家伯伯,陪我说说话,可是好?” “哎,哎。”他应着。 我示意他坐下,他犹豫了一会儿,也还是坐下了,“郡主。想听什么,老奴说给郡主听。” 其实我也不知道说些什么,便开口道“管家伯伯,在这将军府,有多久了?” 他想了想,“有五十年了吧。” “五十年,可真是够长的。” 他憨朴的一笑,“不长,这时日过的很是快呢,一眨眼啊,也就过去了。刚跟着老将军那会儿,呦,老将军可是俊郎的很呢。” 我笑问,“俊郎到何种程度呢?” 老管家很认真的想了想。答道,“具体,也是无法去比,这样,郡主等着,老奴去拿一抚画像过来。” 他起身快步走出,不大一会儿。抱了一个画轴回来。他寻了一处光线好的地方,慢慢的将画轴展开。 这是一副,画工极佳的弯弓策马图。 画中人穿着青肩盔甲,带着同色的红璎珞帽子,一手提马缰,一手展长矛,怎一个英姿焕发了得。 老管家道。“郡主,这就是老将军能年轻那会儿,你看,是不是俊郎的很。” 我点点头。 却是俊郎的很,不但俊郎,还自有一股勃然英气。这样一看,那苏宏并不太像苏霍,反倒是苏倾沐的父亲,继承了苏霍年轻时的所有英朗。 老管家似乎也是想到了苏倾沐的父亲,将画轴卷起,叹声道,“二少爷,最像老将军,脾气像。谋略像,英武之气更像。可惜,他失踪了,若是他在,现在定也是成就一番家业了。” 我沉默了一会儿,道,“管家伯伯,你给我讲讲父亲吧。” 他似乎挺喜欢这个话题的,将画轴放在桌上,缓缓的道,“你父亲小时候特别的淘气,老将军新制的礼服,他觉得上面的绣漂亮,竟然就夜半跑去。用剪子将绣给剪了下来…… 老将军新酿的酒,他给弄洒了,要是兑点水也就算了,他竟然往那酒坛子里,倒了半坛的黄尿。老将军第一口没尝出来,多尝好几口才明白,回来气的用了家法,背青紫了半个月才消。” 我有点想笑。 又听他继续道,“类似这样的事,真是太多了,不过啊,那也只是小时候,长大了以后,便就沉稳多了,尤其是娶了你母亲过后,便是更加沉稳了,后来老将军还提过这些,说都因为你母亲性子温和,以柔克刚。” 我莞尔,又是问道,“他和母亲。可是有曾吵架?” 老管家道,“二人好的如同一人,又怎会吵架。尤其是你母亲有了你,多了咳血的毛病,你父亲,更是生怕惹她动气呢。” 咳血? 我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什么。 ☆、第二百零三章 赏宝大会 我问,“母亲当年咳的可是严重?” 老管家道,“也不严重,大夫看过,只说孕时身子太虚,开了许多温补参药,却也未见效果,后来不食温补之药,也竟是好了许多,但身子竟也是一天比一天虚,哎……” 管家伯伯叹了一声,眼神略有迷离,似乎在想以前的事。 我,却是在想另一件事。 温补的药…… 我也是多行温补后,才有呕血的毛病。 难道说,我身上这毒,是母亲洛儿遗传过来的? 洛儿究竟是何身份,身上竟是带了这般的毒…… 我想了想,问,“管家伯伯,我母亲以前住在哪里,可是曾留下什么?” 老管家摇头叹道,“公子和夫人原来住在东房,后来公子失踪,那里便改成了杂物库,里面陈设皆都不在,更别提是留下什么了。” 原来是这样。 我又问。“管家伯伯,可是知我母亲藏与何处?” 苏家也是大家,后堂祠堂,离开前也去过一次,却不见洛儿的碑位。前些年并不为意,自从身上的驼花胎记显出,我倒真是好奇起一些事来。 可管家却摇头,遗憾的说,“夫人是公子亲手所葬。并不知道坟酋位与何处,老将军在公子离开后震怒不已,也便没去找过。” 他连自己孙女都扔在后院不管,自然不会去找子媳的坟酋了。 事情都过去十几年了,就算想找,怕也是无从找起。 我又问了苏倾沐母亲的习惯和喜好,管家一一做答,最后还告诉我,母亲的兵器是一截紫金旋丝的红菱。那菱舞起来。美的如同仙子,贯穿内力,就如利刀一般。 他又林林总总的说了许多,说到高兴时,脸上的褶子笑成一朵花。 我突然觉得很是温暖。 老管家一辈子没娶亲生子,许是将我,当成他的亲人了。 我听他讲了进两个时辰,知道门口有人传信,说三夫人上香回来了。 按尊卑。她该与我起礼坐陪的,但我不喜与她多言,浅言几句,便是离开了将军府。 将军府人皆都垂首起礼相送,但我却是感觉有一道目光刀子一样的刮过来,不用回头我也知道,那是苏倾柳。 小时候的事,已经成了故事。苏家除我执外,已是没多少人了。我离府多年,这里的人和事,似乎都变的很遥远…… 她若不挑事,我亦是懒的多去理会,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人心终究会变的柔软。 晨起出来,去看了老太君,又来将军府坐了几个时辰,天色已晚,我跨身骑上马背,这才发现已经一天没有进食了。 不远处那家酒楼,有我做爱吃的鲈鱼,轻打马鞭而去,没一会儿就到了地方。 这酒楼生意非常之好,小二见我到来,先是一脸惊艳,随即遗憾的告诉我,没有雅间了。 我环顾一圈,大堂右侧有个位置,左边临窗,旁侧是根柱子,若不是露着办边椅脚,任谁都看不见。 “小二哥,哪里可是有人坐?” 小二侧头看了一眼,道,“回这位大小姐,那边却是无人坐,只是……”他有点犹豫。 “可是什么?” 他看了一眼近黑的屋外,又看将我一眼,道,“没什么,这位大小姐里面请。”说完,他躬身将我引去,拽下肩头白色带手摸了几下桌子。待我坐下,又快速的将菜簿拿来。 我翻了几页,点了几个招牌菜,合上菜簿。却是半天无声,抬头才发现那小二哥正呆呆的望着我。 以前出门,我都会换上男装,今日顾茯苓过来找我,我便直接穿着女装出来了。虽说未施半点粉黛,发上也只是随意的绾了一支檀木簪子,但苏倾沐之姿容,一颦一笑皆是光彩,若说倾国倾城也不为过。 这小二哥虽是见多了来往客人。怕也没见过这等容貌女子,看呆了,也是正常。 我观他眸中并无恶意,便故意轻咳了两声,他反应过来后,脸一下就红了,连说几句小姐对不起,蹭蹭几步跑出去。 许是跑急了,与上菜小二撞到一起,二人皆是跌倒,还顺带着噼里啪啦摔碎旁桌好几个盘子。好在那桌客人已经吃完了,也很是通情达理,还安慰小二莫要惊慌。 我坐将下来,给自己倒了一杯清茶,慢慢酌饮一口。 这个位置虽是偏角,里面却是宽敞的很,比之雅间还要大上两倍。里面装潢很好,自窗子能看到夜色。还能听到堂外不同客人谈天说地的声音,当真是好。 这家的菜色不错,小二上菜时一直低着头,步子稳妥了很多,脸却红了更多,我赏给他几块碎银,告诉不用招呼了,他千恩万谢的退开。 酱酥肉,锦绣虾,鲈鱼…… 色香味全,我举了筷子开动…… 缓食了有一会儿,旁侧那桌似是新来了客人。这些人语调甚是豪放,言语中说的尽是这个山庄,那个门派的,我仔细听了一会儿,觉得很是有意思。 那桌一共四个人,口音也是天南海北,说了半天后,竟是说起了前任武林盟主顾鸿朔。 这些人,提到顾鸿朔时,言语中皆是崇敬之意,说这人不但仁厚,更是慷慨,功夫自然更是高成,若不是有心隐退,在连三任武林盟主,众人也都信服。 怪不得今日顾茯苓说,若知道她的身份,便不会不会过来惹她,原来,他爹爹,竟是有这般高的江湖口碑。 我心思突然一动。 盟主之尊,号令天下。 那他自然也是知道许多江湖隐秘。我派出去打听驼花之记的,查的都是列国贵冑,观那顾茯苓,从容貌到举止。哪有半点江湖之气。 会不会有种可能,苏倾沐之母洛儿,也是哪个隐秘的江湖宗族? 改日需得让她帮忙打听一番,没准,会有意外收获呢…… 我吃下一口鲁肉,又喝了一口苏子酒,心情似乎也是豁然了许多。 那些人说了一会儿,竟是又将话题引到“赏宝大会”上。我觉得甚是有趣,便仔细的听了起来。 他们说。那那赏宝大会,每三年便会举行一次,江湖各有头有脸的人,皆会带着引以为傲的珍宝前来供人观赏,其规模之大,宝物之多,简直是无法形容。 他们还说,每次赏宝大会,都以英雄帖进场。这次却是不同,这次的大会地点选在靶郡的“芙蓉山庄”。 芙蓉山庄,依山傍水,地处宽阔,所以,山庄主人绝定决定,这次大会,不发英雄帖了。 五湖四海,皆是兄弟。有缘之人,皆可参加。 江湖众人,不拘小节,讲完了这个,又讲到芙蓉山庄的小女儿,研究起比武招亲之事,又是过去一会儿,酒过五味,也便是走了。 我浅浅抿下一口苏子酒,酒味醇厚软浓,入口很是苏甜。 靶郡…… 自边疆回来后,陛下御赐了三座州郡给我,这三座洲郡,位于中陆与北离交接处,其中最大的一郡,便是靶郡了。 得了印信那会儿,我很是不解,那三郡皆都异常繁华,三郡城主都是他的旧部。怎就将那三郡赐给我了…… 后来细思,也便想到了其中原委。 那会儿,轩辕宸的八万大军还在城外,随说他陪我去了边疆,但皇族之中,真心之人能有几个。 那三郡,有两郡挨着中陆,若轩辕宸真有图谋,郡是我的。若有敌攻,我自然力保。 这,自然又是帝王之策,看似漫不经心,其实方寸棋盘,已是大有文章。 靶郡……离中陆,也才一天的时间。 他们说赏宝大会下月初三的正午时开始,今日是初九,离初三,也就不足一月了呢…… 我微微一笑,轻抿了一口苏子酒。 菜已食尽,酒也喝好,又是坐了一会儿,我想要唤来小二哥结账,却是听到外面传来一声痞气十足的男声。 “小二,没看到莫小爷来了,还不将场清了,好酒好菜伺候着!” “就是,一屋子人,洗喝酒玩骰子都没性致,滚滚滚,都滚!”又一道痞气的声音响起,周围马上嘈杂起来,一阵脚步声后,外面安静异常。 “莫……莫爷……”小二磕磕巴巴的道,“莫爷,今日楼上雅间有地方,咱……要不别坐老位置了,去楼上雅间成不……” “啪……”的一声巴掌打脸的声音,之前那道痞声说,“打你个多嘴的,我们莫爷是谁!?那是当今蒂贵妃的亲侄子!侄子你懂吗?那是娘娘近亲!论起来,那可是皇亲国戚!来你们小店,那是给你们面子!用你指挥去哪儿不去哪儿了?!” “小的不敢,小的不敢……”小二带着哭腔道,“小的没有别的意思。就是寻思楼上雅间更为舒适,也更是雅致,想着现在店中已无客人,这便多言的。” 那道痞声哼了一句,“哼,谅你也是不敢,还不快赶紧准备餐食,天都这么晚了,不知道我们莫小爷会饿么!不长眼的东西,活该一辈子当个跑腿小二!” 那声音喝了两句,马上又换了一个献媚的声音道,“公子,您慢着点,咱这么走,您瞅着脚下了嘿……” 听声音,他们似乎,是往我这边走了。 那小二又是急了,“莫爷,您别啊!”说话间,拐角处人影一闪,小二竟是拦在了那里。 哦…… 我说之前要坐这里,那小二会有犹豫,弄了半天,这是给那小痞子准备的地方。 莫小爷?蒂贵妃的侄子? 我怎么不记得,蒂贵妃,有个姓莫的侄子? “不长眼的东西,谁的路都敢挡。滚!”又是一声巴掌响,小二噗通一下栽倒,撞翻两处桌子,碟盘碎却的声音,刺耳又锐利。 我微一缩眸,浅浅的执起酒杯,旁侧人影一闪,首先进来一名肥头大耳的大红衣衫少年。 这人身款体圆,肥圆脸,八字眉,冷艳一看也算不丑,偏就在束高的发顶别了一朵大花,数九寒天的,手里竟然拿了一把乌骨折扇,扇面书有两个大字:倜傥! 倜傥…… 智障还差不多。 他看到我,先是一愣,随即眼中竟是先出一股怪异的兴奋。旁边那个穿绿衣束蓝冠的侧头一看桌上有盘,当即就怒了,“小二,将你们老板叫过来,今天非收拾他,不是说这地方不许人坐,怎是放人进来,让他过来解释解释,解释不好,砸了这破店!” “老……老板出去没回来……” “你!” “哎!”那智障一挥手,示意他别再说了。然后缓缓摇了几下折扇,“今夕何夕,有此美人,吵吵闹闹,多扫兴。既然美人坐了莫爷我的位置,那边,陪莫爷喝上一杯吧。” 说着,他轻佻一笑,摇晃着肥身子行至旁边,伸肥爪抓向我执杯的手。 ☆、第二百零四章 瞎了狗眼 找死! 我眸子一缩,却见那小二猛的从斜刺里窜出来,用身子一撞,将智障撞退了几步。 他之前摔倒,一身菜汤油渍,这一撞,染了不少在那智障身上。他当即就怒了,“谁给你的胆子,竟然敢撞你莫爷,给我往死里打!” “是!”两个跟班将目光从我身上撤开,摩拳擦掌的过去拎小二衣领,横向就是一拳。 “慢着。”我浅语一声。 “停!”那智障一挥手,两个跟班立刻顿身,手在离小二鼻子半寸处停下。 姓莫的智障乐了,唰的一下将折扇展开,摇了几下道,“美人谁让停住,自然是要停住的。美人,你还想怎样,一同皆都说出来吧。这圣京城中,就没有我莫小爷般不成的事。” 我微一冷笑,“听起来,还挺厉害的。” 他也没听出我言中冷意,得意的道,“那是当然!之前爷不在圣京,也就罢了,现在我来圣京了,这里,就是我莫谭的地盘。” 微一哼声。“天子脚下,王候将相数之不尽,你也敢画地为城,口气未免太大了些。” 莫谭倨傲的一笑,头顶大花跟着一抖。 旁边穿绿衣的痞子当即不噱道,“王候将相怎么了,那个能有我家莫小爷尊贵,我家莫小爷,可是当今蒂贵妃的亲侄子,一直住在朗州别院没出来,如今来了圣京哪个王候将相见到了,不都得点头哈腰么?就是当今泽恩王过来,也得温声细语的讲话呢!” 朗州别院…… 他这么一说,我还真想起来了,蒂贵妃,还真有个侄子。 这人是蒂贵妃胞姐之子,原本唤作冯辰亍,因是纨掠成性,十岁时误打死了一个同家贵公子,为免罪则,其家人便将其改了明姓,寄养在了朗州莫姓近亲家。 西祁律法,十年迷案自动消解,算起来,今年也是第十个年头了。 还真是一个不知低调的草包,蛰藏十年,堪堪躲过一劫,老实在家娶妻生子多好,非得高调的跑到圣京狐假虎威。 不知天高地厚的东西。 莫谭见我不语,以为我被吓到了,行近一步,眼里闪过异光,呼呼一笑道:“美人,你莫是要怕,虽然小爷我身份尊贵,是云朵一般的人物。但小爷我是很温柔的。 小爷我最是会疼人了,今日你我也是有缘,就便在这里与你应上一句,你若跟了小爷我,明日,我便是拍三姑六婆去你家里提亲。纳你为九姨太。” 九姨太……呵…… 我笑了。 他一下愣住,眼中顿时先出邪光,咽了一下口水道,“你若愿意,我可以将前面几个姨太,都赶出府去。以后,就宠你一人。我吃香的,你就跟着喝辣的,一辈子荣华富贵,锦衣玉食!” 他似乎没看出我眼中冷意,继续说道:“小爷可是皇亲国戚,可是入皇宗的人。你跟了我,自然也就得皇宗的人,这可是光耀门楣的事啊!” “美人……”他眼中邪光更剩,再次伸出肥硕的爪子,触向我的手。 活的不耐烦了,惹你倾沐姑奶奶! 我眸色一冷,“啪……”的一拍桌子,筷筒里的青竹筷子随之飞起,我随手抄了一支,横向一刺。 “噗……” 有东西刺透皮肉的声音,那么清晰。 “嗷呜……”莫谭惨叫一声,蹬蹬蹬后退几步,一手抓着另一手,不敢置信的哭嚎道,“手,我的手!” 他的手上,横穿了一支筷子…… “你,你竟然敢伤我!你竟然敢皇亲国戚!”他怒了。 “抓!给我抓住她,爷今天要将她的脸划花!”莫谭哭嚎着一吼,自厅堂外一下窜进还几个穿青褂短衫的人,看模样,似都是练过两年的。 小二急了,“姑娘,你快跑啊。你打不过他们!” 穿绿袍的痞子当即踢他肚子一脚,其他几人皆是向我攻来。 我本是想动墨阙的,想想还是算了,对付激光舞混混,用剑会脏了我的墨阙,正好今日心情不好。这不,现成的沙包。 飞腿猛的一脚,直接踢飞了最前面的人,转身一个回踢,又将时候那人踢远,侧身一个回旋踢。第三人惨叫一声,身体横向飞出,啪的撞断了窗棂,飞将了出去。 冷眼一撇,第四人拜好了架势里在我两米处,想上前又不敢过来的模样。 我用脚一勾,在一踢,一方木凳凌空飞出,击在那人心口。 “呃……”他来不及痛呼,连人再凳皆都飞了出去,撞在墙上,又跌落下来。 我哼将一声。冷眼斜过去,“也不掂量掂量自己斤两,就这点本事,还敢跑出来耀武扬威,瞎了你们的狗眼! “你!”莫谭捂着手,疼出一脸的虚汗。嘴上这时候还不服气,正要骂人,一边那绿衣痞子赶紧道,“我的爷,好汉不吃眼前亏,咱们先走!” 语毕,两人不由分说的将他搀扶起来,快速向外跑,其他几人也顾不得其他,皆都撒丫子往外跑。 待跑到门口,莫谭顿住身,转头恶狠狠的喊。“小娘皮,有本事你等着别走,今日若不将你收拾服帖,爷就不是皇亲国戚!” 也不待我回话,几人撒腿就跑。 一个草包,我本来就是随手收拾他一番,不过听到他后面的话,我还真是来了兴趣。 “小二,收拾一下,泡一壶陈年熟普。”行出拐角,我寻了处干净桌子坐下。 那小二被打了两巴掌,脸颊有些肿。他看了看门外,终是一咬牙道,“这位大小姐,那莫爷有一只狼狗队,还有一队武动高强的护卫。今日不知为何,竟是没带,你伤了他,他定不会善罢甘休的。这会儿,定是回去找人来了,大小姐,你惹不过他们,还是快跑吧。” 跑?待会该跑的。会是他吧。 狼狗队!这道有意思了,我还真想看看,蒂贵妃家的“皇亲国戚”,“入了皇宗”的人,待会儿,会是何模样。 “无妨……”我柔声言道,“我自有定夺,去泡茶吧。” 那小二似是还想劝我犹豫了一下,终究一叹,转身泡茶去了。 我这便拿出一枚小哨,猛的一吹,不大一会儿。秋瑾便从窗子外面跃了进来。 “主子。”她拱手。 我从袖中掏出一枚印信递给她,“去泽恩王府,就说我想请他喝上两杯,把他带到这里来。” “是。”秋瑾将东西接了过去,一闪身跳出屋子,跃上房梁而走。 这功夫,小二已将茶泡好,端正的放在我桌上,似乎想要在劝我走,见我一拍气定神闲的模样,终究还是没说话,只是上后厨,捡了一把剁骨头的斧子别在腰上,站在了不远处。 这小哥,倒真是有副狭义心肠,之前也还三番两次的阻止相互,虽是没什么作用,但精神可嘉。 我问他。“小二哥,你在这店,做了多久。” 他似乎没想到我会与他说话,愣了一下,红着脸道,“三,三年了。” 我点点头,侧眼见他腰间别了一方巴掌大的算盘,他赶紧解释道,“老板信任,让小的管账,也是想着若有一天,自己能有一家酒楼,便时时将这算盘挂着,虽然,开店的机会几乎没有,但,有个想头总是好的呢。” 他憨厚的一笑,又道,“小的算盘,打的可好呢。不信小姐你看。” 他将算盘拿起,左右翻飞打着,一脸的期待与憧憬。 有梦想的人啊…… 我又是问他,“你叫什么?” “小,小的胡算盘……不是,胡卓田。”他有点紧张,话都不会说了。 我微微一笑,也不在言语,静静的饮茶,才刚饮了半盏,就听远处传来暴躁的狗吠声,有杂乱的脚步声由远而近,看样子来了不少人。 ☆、第二百零五章 断其臂 “大小姐,你还是跑吧。”小二哥一下便就紧张起来。 我将茶盏放下,淡而望了一眼窗外。 秋瑾办事很是稳妥,泽恩王府离这里,也就隔了三条长街,再有片刻,也就到了。 赫连云起这会局势被动,巴不得有什么转机,我大张旗鼓相邀,他定会声势铺张而来。 这莫谭不是说,泽恩王见了他,也会温声淡语的将话么?正好我没见过闻声淡语,那边凑过来,让我听听。 微微一笑,复又抿了一口茶。 这小店的普洱不错,回味温淳。口齿留香,我淡淡的抿着,第二口茶汤刚在舌间回转,门口人影一闪,两名拽着黑色大犬的彪形大汉踏进门来,随后又是进来八九人,每个人手里都拽着一条大犬。 这些大犬黑背黄肚,每条都有半人多高,一截爪子都有小儿手臂粗细。眼锃亮,吻大张,尖白的牙齿随着呼吸欺负,似乎一撒脖圈,就会扑上来将人撕碎一般。 十几二十条恶犬,这般阵势,冷眼一看却是挺吓人的,我却并不为意。 麦城深山中的野狼群怎么样,不比几条狗凶猛残暴多了,不是照样沦为我墨阙下的狼尸。几头高狼犬就敢牵出来霸市欺人,也不看看你姑奶奶是谁,一会就留下那只最肥的炖肉汤。 我淡淡的撇了一眼,继续想要喝茶,呼的一阵凉气冲进屋里。 “死丫头片子,还敢在这喝茶!”莫谭满脸铁青的踏进来。他的手掌已经包上了厚厚的纱布,白纱家间隐还有殷红之色渗出。 我那一筷子,是横着手掌穿过的,虽是会让他巨痛,却只伤到了两根手筋骨,算起来,也不算废他手臂。 我这算是挺仁慈了吧…… 我微微轻笑,“不然呢,公子不是让我等在这里么,那便等了。” 他本是一脸恶怒,看到我的笑颜后,一下便是愣了,眼里那异色越来越浓,最后他旁侧那绿衣人碰他衣角,他才反应过来。 他咽了却一下口水,却是又现出怒色,用没受伤的手拽住旁侧大汉手里的狗链,得意的道。“哼,也算你识相! 看到了吧,这都是爷从南疆那边弄回来的纯种黑犬,三口就能讲你撕碎。虽然你有些功夫底子,但爷手下也尽是高手,看到了没,门口那那二十人,个顶个的都是高手! 你今儿伤了小爷我,若是没个说法,你休想好着离开!” 我侧眼去看,店门口的左右两边,却是站着些劲装男子,这些肩宽恶阔,太阳穴也是外凸,不比之前那些三脚猫的混混,是些有真功夫的,若是打起来,我怕是会忍不住动墨阙。 不过…… 我本来也没想动手,能不动手解决的事,就尽量莫要出手,打打杀杀的多不雅,咱可是斯文人。 风乍起,街角处似是有光,凝神去看,那是一纵举着九转玲珑手灯的开路前队。 我微微勾唇,问他,“那你且是说说,要如何说法呢?” 他似乎觉得我服软了,哼了一声,将狗链子递回旁侧那人手里。 旁边马上有人般了凳子过来,他一展一袍坐了下去,翘起二郎腿道。“若是别人,小爷我不将他皮剥了做灯,也得撕碎了喂狗,至于你……” 他撇了我一眼,眼中异光大闪,斜笑一声“那就要,看你的表现了?” 表现?呵…… 我撇将一眼,那队人马还有些距离。走的真慢。 “小二哥,在去添水。”我将杯子侧递。小二接过飞一般的跑去后面,片刻就又拿了茶出来,放与我旁边后,就站在我半米远的地方,手不自觉的搭在斧头上。 我微微一笑,见时候差不多了,便是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明白公子的意思,不过,小女子倒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你且问来。”这草包竟然没那么横了。 我笑问,“之前公子说,你是当朝蒂贵妃之亲侄子,这话。是真是假?” “呵,这自然是真的。这有什么可假的,你问问他,再问问他,他们都能作证!”他指了指旁侧两人,二人马上点头称是。 我点点头,“这么说,公子还真算的上是皇亲了呢……” “那是当然。”他倨傲。 “既然公子也是皇亲,西祁律法,也自然是清楚明白吧,且不说其他,但说欺霸街里这一条,按律法,便可仗则一百,罚奉半年。而据我所知,公子虽是皇亲,却并不是皇宗之人。 既然不是皇宗,还以国戚自居,如此欺世盗名,狐假虎威,当真是视我西祁律法为儿戏。若是传将出去,公子的罪责可是很大的。” “律法?儿戏?哈哈哈……”莫谭似乎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的大笑起来,旁边几人亦是跟着陪笑。 我不语,只是淡淡又抿一口茶。 他笑了一会儿,肚子都笑疼了,平静一下后,从椅子上站起来,“我说小美人儿……你还真是分不清形势啊!律法,你竟然跟我说律法……哈哈哈……” 他不噱的一哼,“醒醒吧,那些东西。都是给外人准备的,对小爷我半点作用都没有。” “公子这话说的也太大胆了,一国律法,约束的不止是百姓,更是天下每个臣民。天下之大,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 别说你只是蒂贵妃娘娘的侄子。就算是我当今泽恩王,也不敢如此妄论,公子,还是收回此话的好。” 他哼了一声,“泽恩王怎么了,家族中论年纪论备辈份,他还需得唤我一声堂兄呢,他不敢做的事。小爷我可未必不敢做。 美人,既然你也知道识时务者为俊杰的道理,还有什么可纠结的,所谓春宵苦短,咱们还是莫要研究这些了。小爷我还想看看你怎么表现呢。” 我轻声一笑,冷眼看他,“你可知道,我是谁?” 他比我笑的还大声。“你是谁,管你是谁。你就是皇城里的金凤凰,今天也得给爷把翅膀卧了! 美人,莫要多说了,我们这就观那巫山风趣,你若表现好了,九姨太的位置,就是你的了。放心。爷很温柔。就算表现的不好,也不会怪罪你的……” 说着,他就要湊将过来。 真是不知道自己怎么死的。 我哼了一声,“假借蒂贵妃之明威喝街市,公然轻薄与我,视王法与耳闻,不尊皇族。这位公子,我劝你还是自求多福吧。天子脚下,哪里容的你半点猖狂,蒂贵妃族中有你这般败类,还真是给族中丢脸。” “你个小娘皮,到现在了还嘴硬,泽恩王都不敢跟老子说话,你算个什么东西!给我绑了!”他怒了,一声另下。却无人应达。 奇怪的回头,众人皆都再侧,只是将头垂的很低。 “喂!你们傻了么?”他抬腿踹向旁侧那人,那人噗通一下跪倒,头垂在地面,似乎实在发抖。他略是诧异间,屋中其他几人亦是噗通跪地。 他一楞,这才后知后觉得明白什么,缓慢的回头去看,他身后门口处,赫然站着一位白面无须,束着蛟龙冠的蟒袍男子,不是泽恩王赫连云起,还会是谁。 外面风雪浅起,他脚侧隐有薄雪,似乎是站了有一会儿了…… 刚才说了什么。他自己清楚的很,原本得意的脸色一下就变成了猪肝色,噗通一下跪在地上,张了半天嘴,终于磕磕巴巴的唤了一声,“王,王爷……” 秋瑾趁这机会,一步从门外窜进来,躬身起了一个大礼,站在我身后。 泽恩王脸色铁青,赤橙黄绿青蓝紫一脸七彩。他已经气的不行了,家中有这等草包,还敢公然叫板,这篓子…… “还不快道歉!”赫连云起似乎在磨牙。 莫谭似乎有点不服气,“王爷,我这也没做什么过分的。就一个女人……” “啪……” 泽恩王怒了,直接一记耳光,莫谭别打的一载,伤手碰到了地面,嗷呜一声痛喊。泽恩王赶紧对我拱手,“家中外戚不择言语,冲撞了郡主,郡主大人大量。还请莫要追责。” 我微微一笑,“泽恩王说的哪里话,外戚?好像不止是外戚吧,这位少爷说他身份很是尊贵,还说可以无视王法,而且似乎对倾沐很是喜爱,刚刚还想纳了倾沐为他的九姨太呢……” 郡主……倾沐…… 地上的莫谭本还在痛嚎,一听说郡主二字。和倾沐几字时,顿时就傻了。 就算他在傻,苏倾沐的大名也是知道的。 西祁开国以来,唯一一位被赐了封地的郡主,唯一被两回使臣相争请妃的郡主,唯一敢在朝堂上拒婚的拒郡主! 引狼君破敌营,雪中一舞赛梅香…… 倾沐郡主的大名早已传颂南北,他究竟惹了什么人啊…… 他的脸由紫变青,由青变红,又由红变绿,最后脸上什么颜色都没有了,豆大的汗珠噼噼啪啪的往下落,神族一歪,就瘫倒在地。 我猜他内心肯定是绝望的,哪怕是得罪个公主,也好过得罪了苏家的郡主啊…… 泽恩王脸色亦是不好,缓了一下,终是硬扯出一个笑道,“哎呀宁安啊,今日之事,却是本王之过,此人是母后胞姐之独子,自小疏以管教,这便养成了无法无天的性子。” 他撇了一眼。地下的莫谭脸色顿时更白了,他努力笑着道,“说起来,他也只是口无遮拦,宁安可否给本王个面子,回去之后,定将加以惩戒。” “哦?”我侧看他“泽恩王的意思是说,此人公然调戏与我,罪责,只该及经以惩戒么?” 他脸上色变了一变。 我知道他心里想什么。 若不是极其宠惯,当年又怎会将其改了姓氏寄养与外。此人是蒂贵妃母系家族里,嫡系唯一男丁,虽是已有妾侍,但是一直未有子嗣。 轻薄郡主,漠视王尊,哪样都是死罪,可是真死了,蒂贵妃母系嫡宗那脉的香火,可就断了啊…… 他看看我,又看看地下莫谭,脸色亦是很纠结。 这功夫,也不过是申时,店门口围了许多看热闹的人,那些人似在交头接耳说着什么,不是还望将过来。 此时若不不当众有个交代,怕是…… 又会起波澜了。 他思量良久,终是一咬牙,“此子胆大妄为,竟然口出雌黄,实在有辱宗亲之尊,来啊!” “在!”随行侍卫拱手起礼。 他眸色一狠,“拖出去,仗断一臂!” “是!”侍卫得令,一人一拎着一边,将莫谭拖了出去,没一会儿,门外就传来鬼哭狼嚎的哭吼声。 ☆、第二百零六章 谁更好些 在西祁,贵胄家的公子当众施以仗刑,已经是件令宗族蒙羞的事了,这莫谭从此断臂,那就是羞上加羞。 不过,我还是有些不对心思。 大费周折了半天,对方只不过仗断了臂,真是无趣。 外面的哭嚎声越来越小,赫连云起的脸色却是越来越遭,终于,一阵脚步声,侍卫将已经昏过去的莫谭拎进来复命了。 我低头撇将一眼。他肩膀处的衣衫已经破碎,皮肉更是惨不忍睹,而且,我发现了一件有趣的事…… 我之前,伤的是他左手,而仗刑击打的是他右臂。 啧啧啧……真是可惜,好好的两只手,就这么废了。不过,这也不能怪别人,谁让他不长眼,惹了他倾沐姑奶奶! 饭来张口的日子,也是不错,以后一生,多多享受哦…… 我搭手一礼,“泽恩王果然公私分明,如此大义灭亲之举,堪称楷模,倾沐佩服,不过……。”我撇了一眼旁侧大狗,“倾沐自小怕狗,若是以后出门再有遇见……” “无妨,杀了就好。” 赫连云眉眼一深,一挥手,几个大汉忙扯着恶犬出去。一阵怪叫后,一切归于平静。 这功夫,莫谭的随从早将其掺扶了出去,门口看人热闹的人,不知何时也已经散了,我二人相对而立,空气中有淡淡的血腥味,一地寂静。 终于还是赫连云起打破了沉寂,他问,“郡主,今日还真是有雅兴,怎是约本王来了这小馆之中?” “那日王爷送了那么珍贵东珠,倾沐心里亦是时时惦记,这不,知王爷喜酒,又正好尝了好酒,这才约王爷一聚的。所谓酒香不怕巷子深,这小馆中的苏子酒,还是不错的。” “哦,既然是这样,还真是要尝尝了。”赫连云起点点头,还真是坐将下来,小二也是个玲珑人,赶紧先上了酒,又去招呼着,上了一桌子好菜。 菜色再好,赫连云起也是不会吃的,像征姓的与我饮了三杯酒,勉强算是找回来了一些场子,后又随意说了些什么。这便先一步告辞,离开了小店。 “主子,这人走时眼神不对,怕是有逆。”待他走了很远,秋瑾在旁边提醒。 今日派人杀我未果,晚上我又设计。让他亲手打断了母系族嫡的手臂,他是个典型的笑面虎,又怎会是就这么算了,定会想办法设计与我。 其实,早在我让秋瑾传信之时,心中已然有了思量。 卷进了这场储君之争,想要置身事外,已是不能。既然不能事外观火,便亮个身份好了。 大家都是聪明人,我这也算,给他个温柔的下马威…… 看他眼神,心中恐是有了思量。用不上多久,怕是会明目张胆对我不利。 打蛇打七寸,迎风我先动。 不能等他对我出手,我得快一步,对他出手。 “秋瑾,传信给曹帮那边的信子,让他们偷偷散布消息,就说,泽恩王久思后似有决断,想将曹帮一分为而,一部分继续经营水运,令一部分,往陆运发展。消息传的像样些,让他们注意隐藏身份。” “是!”秋瑾点头。 我又道,“盐帮那面,你也让信子传消息,说,泽恩王想将曹帮盐运两帮合并。” “是。”秋瑾点头领命。 我又让她在在二皇子身边。能传上话的人身边传消息,说曹盐两帮最近似乎有了逆心,推举出了几名零头人,想要踹开他的统领。 我先是再曹盐两帮中散消息,让其内自相争,争个几天,自然会有拔尖的出来做大。 这时候,赫连云起若听了“可靠”消息,有人在他手上夺粮,自然会杀一儆百。 待到他将那几个领头的做了,我再传些别的消息,用不了多久,他的小金库,就不在是他的了,没准,还会反水咬他一口…… 而朝堂这边,我已经明白的拒绝了百里天祁,他却还是没离开,以他的性子,若不挑唆赫连云起逼宫,定不会善罢甘休。 火烧子青馆后,信子盯的很紧,他暂还真是没动静,可我了解他,越没动静,他就会越酝酿更大的动静…… 忤逆……没动静…… 远处不知是谁在街头燃黄纸,那烧焦的纸糊味随风传来,荡进了鼻子里。 我脑子里灵光一闪,突然便想到了一事。 再过五六日,就是每四年一届的祭天大典了。 这祭天大典,西祁上下极其重视。 每次祭天,都由皇帝在观天台俸三生六素,行大礼燃高香,意求上苍保西祁国风调愈顺,国泰民安。 那观天台,修在离守山猎场一百里外的言坨山顶,那里本是一座古刹自从选在那里祭天,半山腰,便修了房屋,成了皇家行宫。 山的位置,两城交介之地,那祭天台。更是设在山顶。祭天事关重大,大批兵卫皆都留在山脚下,这时候,若是陛下出了什么事,而出事之前,又“写了”圣喻立储君。这可比举兵逼宫,省事太多了…… 他会不会,就是打这个主意呢…… 如今朝野一边倒,风向皆都偏去赫连云沼那边,若是祭天结束后,赫连云起手中有一道立自己为储的圣喻,朝中原本支持赫连云起的人,难保不会跳回来重新支持他。而支持赫连云沼的人自然不甘心,两边自然会起纠纷。 情况越乱,百里天祁就会越高兴,一高兴,自然就会浑水摸鱼。他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中陆那边,已经被他拖住了,南疆边境那边,虽是暂时无事,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圣京若是出了岔子,西祁恐怕…… 细细思量,当真是越思门道越多。 为今之计,需得趁着老皇帝还在,让其亲口下旨立储,不然,怕是不妙…… 怎么能让他,亲口立储呢…… 我立在屋中,竟是越思越乱,此时已过申时,天已经黑透了,门口的汗血金骢一天没食草料,已经不耐烦的磨蹄子了,我这便出门上马,缓慢行去郡主府方向。 行了不远,我又突然想起一件事,便又吩咐秋瑾:“明日将刚才那家店买过来,先不用设网,放着赚钱就好。至于看店的老板……那小二看着不错,就他吧。 秋瑾应,默默记下。 晨起出来,见了两次血醒,总感觉衣衫上有腥气,干脆将这马装扔了。又让婆子准备了热水,泡过花浴后,才觉得好了一些。 绿珠送中衣的时候过来被禀报,说是我回来后,百里天祁前来请见,因我吩咐不让他进府,门口的铭奇和东虎就硬是将其拦住了,他碰了软钉子,最后也只好走了。 我点点头,换了衣衫卧去榻上,这才发现已经极其疲惫,随手拿了锦狸摆弄一会儿,迷迷糊糊的便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极其香甜,次日一早神轻气爽,才是刚洗漱完,青藤便急匆匆过来禀报,谁是陛下召见。 自从轩辕宸举兵城外,陛下已经很久没有单独召见过我了,我那不准他是何意思,赶紧让绿珠给我梳了一个得体的高盘发,带了钗头耳铛,又寻了两个陛下亲赐的金雕镯子带了,浅施粉黛,着了件肃静的梅花绣瘦绣袍子,这便坐马车去往宫中。 和每次召见一样,这次,还是去了陛下的御书房。 “参见皇上,皇上万福金安。” 高德胜引我进屋,我端正起礼。 老皇帝摆摆手,“罢了,无须多礼,宁安啊,也是许久没随孤下棋了,来坐过来,陪孤下上两盘。” “谢陛下。”我浅礼,这便坐将过去,与陛下对弈起来。 小心翼翼输他一盘,第二盘我刚才执棋子,老皇帝竟然问道。 “宁安啊,孤拿你,也当是自己公主一般,今儿你与我说说实话,御亲王和泽恩王,你觉得,谁脾气好些。” ☆、第二百零七章 后面的节目! 谁脾气好些?意思不就是问,泽恩王和御亲王,谁更适合为帝王之储…… 这问题我根本无法回答。 老皇帝这话看似漫不经心,但君心难测,谁知道他话外是何意思。 我颔首,回道,“回陛下,宁安觉得,两位王爷脾气皆都是好。” 老皇帝轻笑一声,“什么叫皆都是好,孤是问你,二人之中,谁,会更好一些。” 这我就更不能回答了,便又是垂首道,“御亲王贤泽温润,泽恩王慈厚仁礼,依宁安看来。二位王爷却是都好。” 老皇帝摇头一笑,“宁安啊,你这说了,跟没说也是一样,孤还不如不问呢,也罢,咱们还是下期吧。” “啪……”他落下一子。 我颔首,紧跟一子。 落了四五子后,他又似是漫不经心的道,“也是好些日子没见到那中陆皇御弟了,上次说是有事回去一趟,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哦……原来,重点在这儿! 我这会儿算是彻底明白了。 轩辕宸虽是已经回去中陆,但是他那八万大军还驻在城外,老皇帝的信子也是不少,那铭奇和东虎在我府上,他思量之下,自然明白轩辕宸将那八万兵马留给我调用了。 怪不得,他问我泽恩王和御亲王谁脾气更好些…… 这是在探,我站在哪一队那边! 泽恩王上次请我入府看戏的事,早已经传的沸沸扬扬,而御亲王经常来我郡主府喝茶的事,他也定然知道。 虽说火烧子青馆之事,让泽恩王失势,但他再朝多年,手中更是掌管了皇城中的几万禁卫军。 而赫连云沼那边,亦是手卧圣京几万护城兵。 两人论起实力。可谓旗鼓相当,抛却我苏家的身份不谈,轩辕宸留下的八万精兵,就成了我的另一个筹码。 此时,我若倒向那一边,情况就不在控制中了。 我突然有点想笑。 这老皇帝,精明了一辈子,老了,反而是糊涂了。 在怎么讲,我也是苏家人。 食军之禄,忠军之士。 轩辕宸留那几万兵马,是留个后路给我自保的,就算真的站在了二王中的哪一边,也不会拿那几万兵马出来掺和的。 我轻轻落下一子,“回陛下,中陆御弟的消息,宁安也是不知。宸王殿下这也走了近月了,若是无事。也该回来了。 那中陆宸王走的时候也曾念过一句,说精兵粮草已快用尽,怕是过不几天,兵马也是得走了吧。” 我这般说就是告诉陛下,莫担心,城外兵马不会妄动。 老皇帝点点头,亦是不在多问,细细琢磨间,落一子将我白棋围圈,我亦是细细思量,落子回击。 就这样你来我往的近半个时辰,终于是合了一局。 老皇帝今儿个很有兴致,直说要再来一盘,高德胜却是在一边劝着,说是久坐不好,老皇帝想了想,也便点头让其撤下棋盘,让人奉来文房四宝,说是想看我丹青,让我画一幅夕阳染霞图出来。 我见过最美的夕阳,是和轩辕宸一起看的,霞之异彩,阳之红绚,皆已刻进心里。 起笔落锋,不大一会儿,一幅丹霞落暮图便跃然纸上。 老皇帝连连称赞,赏了一套烧蓝雕杯,和两对累丝的金底珠玉小雀摆件做彩头。我谢恩之后,他似是有了倦态,我便就此请辞。 出了御书房,高德胜派了宦司引我出宫,也才是走了一个回廊,蒂贵妃身边的女官便是追了上来,起礼说蒂贵妃之知我晨起入宫,想来定是未用餐食,这也会儿。已经炖好了佛跳桥,让我过去一起用呢。 昨日,才让赫连云起废了莫谭,今日这佛跳桥…… 我微微一笑,“那就请姑娘前面带路吧。” “是,郡主。”那女官浅起一礼,转而碎步垂首前行,不大一会儿,就到了蒂贵妃的鸾殿。 我还是第一次来贵妃这儿。从殿前女官衣着发饰,到这鸾殿装潢和摆件,处处极尽奢华,放眼去看,比之皇后的凤殿也丝毫不差。 这蒂贵妃,还真是不低调…… 女官进去禀报,很是意外的,蒂贵妃竟然亲自出来迎接,正要起礼,她却是一把拦住我,热络的道,“哎呀,宁安郡主这是作甚,你可是陛下和皇后旁边的红人,请你能来,我这鸾殿亦是星辰若辉了,哪里好受你大礼,来来来。汤水都炖好半天了,快进来尝尝吧。” 她都这么说了,我自然不好多礼,浅浅颔首算是做礼,随她进了屋中,也是才坐下,门口女官来报。 “禀娘娘,泽恩王妃和华侧妃到了。” 蒂贵妃点点头,“让他们进来。” 女官唱是,转而而出,片刻就引了两名华府女子进来。 虽说,泽恩王那正妃,今日穿了一件较是惹眼的湖蓝色绣蝶袍子,妆容发饰也都端庄的无话可说,但两个人一起进来,我最先一眼看到的,还是谢芳华。 她今日,穿了一件浅米色的阔袖宫装,襟角袖边皆是绣着云吞罗绣,绾了罗鬓髻,未插步摇,却是带了一朵红丝底坠碎珍珠的绢花。 红耳铛,红唇脂,腕带两只水头极好的红玛瑙的镯子,款款慢行间,足下水貂底的红绣靴步踏莲花,还真是有些新嫁娘子的喜气。 不过。我注意到她的原因,并不是她穿的多漂亮,而是她眼中一扫而过的,那隐藏不住的狠辣…… “参见母妃,母妃安福。” 两人行了进来,款款一礼。 蒂贵妃笑道,“这里只有本宫和宁安郡主,都是自家人,切莫多礼了才好,澜曦,华儿,你们快过来坐。” 二人应了一声,一前一后坐与桌边,蒂贵妃一点头,几名宫娥鱼惯而入,将几份色泽上好的汤水承与上来。 蒂贵妃用带了三只镂空宝石护甲的手小心执起汤匙,浅抿一口道,“嗯,别说,我这鸾殿新来的小厨娘,手艺当真是好,一样的食料,竟是能炖出不同的味道来,本宫是觉得不错,你们也开始尝尝。” 我和泽恩王正妃先是执了匙,谢芳华随后,各自喝了一口后,皆是回以赞赏。 蒂贵妃似是挺高兴,又道,“本宫殿中厨娘,不但这汤食炖的好,糕点更是坐的精致,正好她早上做了几样,便一起端来,让你们尝尝鲜。” 女官领意,这便碎步出去。不大一会儿,便端了四个装糕点的盘子过来。 这几样点心,做的也却是精致,就说那梅花酥,似是加了梅浆,微微泛着红,且还制成梅花瓣的模样,那荷糕更是有叶有花,漂亮的像是摆件一般。 蒂贵妃这便捻了一块牡丹莲蓉饼,轻轻咬了一口,点点头道,“还真是不错,宁安啊,你不是喜欢荷糕么,来,快尝尝,看看与平时,有何不同。” 我应却。执了一块荷糕,刚才咬了一口,顿时就觉得不对了…… 含香草,这荷糕中有含香草的味道…… 论起味道,含香草与薄荷相差无几,但薄荷回味远,含香草却是有一股甜香。此草是一味普通的药料,食之本是无异,但。刚才的佛跳桥里,放了蔻辰叶。 而且……这鸾殿里,正燃着紫檀熏香。 含香草,蔻辰叶,紫檀香中的回罗籽,若是在加另一味料…… 蒂贵妃放下手中糕点,突然想起什么一般的道,“华儿啊,前几日。你不是说要给本宫绣一个锦绣多福的香草带么,这也是七八日了,可是绣好了?” “回母妃,昨日便就绣好了。”谢芳华俏颜一笑。 蒂贵妃笑了笑,“哎,本宫就这毛病,应了什么,就总是惦记着,绣好了便好。快是让本宫看看。” 谢芳华一点头,门外便有宫娥端了一个托盘进来,蒂贵妃将那坠了流苏的香囊拿起,仔细观摩这,点头赞道,“早就听说华儿女红精细,这哪里是精细一说,简直可称上成。宁安啊,你快看。可是漂亮。” 她很自然的将香囊递给了我。 一股淡淡的香味随之散开,那是碧根花的味道…… 含香草,蔻辰叶,回罗籽,碧根花,四样这便全了。 我说怎么将我唤来鸾殿喝汤吃点心,原来又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还是凤青鸾的时候,东穆令妃心机颇深,与朝中几个忠臣关系要好。朝中自成一派,支持她的皇子百里天锦为太子。 为了能让东穆皇震怒,从而从根茎处拔除百里天锦那一脉,我研究了不少惹人神魂不清的小方子,做后就是用这四样东西,环环相扣的湊将在一起,两个时辰后,又使密信约了一名禁军尝给她传信的侍卫去她宫中…… 正值秋燥,星星之火便可燎原。后面的情况,可想而知。 那就在那天,东穆皇突然听到了远处有笛声,想起那名妃子吹的一首好曲,心血来潮,竟然未用禀报便去了妃子寝宫…… 烈火干柴,莺声鸾语…… 敢在太岁头上动土,结果只有一个……死! 那一次,东穆皇龙颜大怒。不但将那侍卫九族皆灭,更将妃子扣以通敌罪,加以船形,其皇子更是随意找了个理由,发配极寒之地…… 那一次,是我手上染血最多的一次,近千余口,皆是化成了储位垫脚的亡魂…… 一切算计,都因情字而起。如今想想,以前怎是那般傻…… 前尘种种在脑中一闪而过,我低头去看手里的流苏香囊,轻轻抚了一下。 这小小香囊,绣的还真是精致,为了害我,这几人还真是没少费心思。 难为你们了…… 蒂贵妃微微一笑,“宁安,这香囊,可是漂亮?” “却是十分漂亮,不但漂亮,这味道……”我将香囊凑近鼻端,轻轻嗅了一下,“这味道,也是香的很,闻上一下,觉得心情也是舒畅不少。” 蒂贵妃眼底乍现一丛喜色,很自然的将香囊接过手里。看着笑道,“本宫也这般觉得,华儿这手艺,当真是好。心思也果然细。” 谢芳华难得的展出一个无害之笑,“多谢母妃夸奖,多谢郡主夸赞。” 蒂贵妃又是夸赞了几句,这便又招呼我们吃东西,顺带着将那香囊递给旁侧女官,隐晦的使了眼色。 那女官得令。退后两步,先是站在旁侧伺候,站了一会儿,便又趁我们不注意行了出去,片刻又是站了回来。 她手里依然拿着流苏香包,但抽口处的流苏却完整又漂亮,这已经不是被我暗暗拽掉两根流苏的那个香囊了。 还真是谨慎,半点线索都不留下。 她出去那趟,怕是已经将后续都安排好了吧,我还真想看看,后面,她们给我安排了什么节目…… 尝了一口荷糕,我又饮了一口汤水。 ☆、第二百零八 谁算计谁 糕点用了,汤水也是喝了,蒂贵妃和谢芳华虽然极力隐藏着眼底的异色,但嘴角的弧度,却是怎么掩藏都掩不住的。 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两人还真是对盘。 估摸着时间也快到了,蒂贵妃掩口打了个哈欠,泽恩王妃和谢芳华马上起礼告辞,我自然跟着言说告辞。 因我是头次前来,蒂贵妃便很“细心”的让宫娥送我出去,临走之前似是想起了什么,又唤住我,送了两只手镯。我自然配合的道谢起礼,同时暗暗攥拳,将面色憋的微红一些,同时做出神色略有混沌的模样。 这功夫,泽恩王妃和谢芳华已经走的不见了踪影,宫娥领我出宫,顺着长廊一直前行,御岔路口一路往西,起先两侧还有小宦司和宫娥,越往前走,便越是偏僻。 我故意装作迷糊的问道,“我有些头疼,怎是还没到宫门口。” “回郡主,马上到了。”那宫娥低回一句。脚下加急,这便将我引到一处花园的假山旁。 此处空无一人,景致十分萧条,不但积雪厚重,树木似也很久不曾修葺了,枯乱的很。偏偏偏假山只那处很大的空缝,里面却是干燥的很。 我故意按着心口。装作糊涂不知的问,“这,这是哪里……” 那宫娥也不回我,突然一捂肚子蹲在地上,一脸痛苦的道,“郡……郡主,奴婢腹中好痛。怕是晨起吃坏肚子了。” 她左右看一眼,道“郡主,您稍等一下,奴婢马上就回来。” 说完,她跟本也不听我是否同意,起身弓着腰就跑了。 我装做虚弱的退后两步,扶着树干。用力量穿透廊墙,便见她左拐右拐的行至一处偏僻之地,拽出脖子上挂的小螺哨,轻轻吹了一下。没一会儿,一个套着宫娥装束的男子,抗着一个人拐出来。 “怎么样了?”那男子问。 “一切正常,我回去看看,等她神治不清,我便吹螺号,你将人扛过去就行。”宫娥嘱咐一声,转头又回来,我顺势扶住枯树,半眯着眼睛做迷离状。 那宫娥回来后见我如此,嘴角不噱的一挑,却还端正恭敬的起礼道,“郡主,奴婢回来了。” 我不语,只是吭叽两声。 她又试探道,“郡主,天色晚了。” 我还是吭叽两声,顺手将发上珠花扯下一朵,随意的一扔,手按在盘扣上,左右的扯着。 “哼,声名在外的宁安郡主,也不过是如此么……”宫娥不噱的哼将一声,使劲儿吹了一下哨子,那套着宫娥装的男子便行过来。蹭蹭两步靠近,将肩上之人平放进假山空间中。 我装做无力的抱着树,那宫娥哼了一声,扯着我胳膊一带,讲完也扯进假山中。 “走吧。”她扑了扑手。 旁边男子问,“这样行吗?” “当然行了,你没看她都是什么样子了。用不了多一会儿,就会情不自禁的,咱们这就回去复命,等到一会儿咱们娘娘邀了皇后几位娘娘一起过来,撞见这事,可是有好戏看了。” “真是期待呢,冷淡淡不爱言语的宁安郡主,若被人发现行为如此苟且,以后会是个什么状况,你说,她会不会当场自尽?”男子抱着肩膀问。 “我猜差不多。”宫娥阴险一声,与那男子眉目一对,这便相携着一起走了。 待到脚步声行远,我睁开眼睛。起身拍了拍袖口沾上的雪渍。 相坑你姑奶奶,嫩了点吧…… 还想要叫了皇后过来,还邀了重嫔妃,蒂贵妃这次,是铁了心的想让我身败名裂啊…… “嗯……”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哼,我回头去看,地上男子穿着侍卫衣服,长的也算眉目清秀,此时脸上现着不正常的潮红,虽然昏着,嘴里也还嘀嘀咕咕的说话。 我仔细去听,他再说热…… 好嘛,这也是个炮灰…… 不过,我装了半天,一会儿他们兴致勃勃的过来,在假山中只看男子一人,是不是,太让人失望了,要怎样,才能让情况更精彩一些呢…… “咯吱……”斜刺里突然有轻微的声响,我心思一动。穿透假山去看,就见斜刺树后,鬼鬼祟祟的行来一人。 此人穿着米色绣云吞图腾的袍子,脚踏调毛罗绣鞋,发带一朵锦缎坠珍珠的珠花,唇红肤白,面有兴奋,正是早早离开的谢芳华。 我笑了。 还真是傻狍子。 走都走了,竟是又傻的折回来偷偷看情况,也好…… 瞌睡就有人扔枕头过来,正愁场面不精彩呢,这不就有主动送上门的了…… 我缓了一下,凝神细细去看,发现附近竟然只有她一人。 这就更好办了…… 凝神,屏气,我侧身隐好,待到她蹑手蹑脚靠近只是,飞快的从暗处闪出,直接一记手刀击再她脖颈,毫无防备下,她连吭都没吭一声,直接瘫倒了下去。 我拽着她的衣角,将其拽进假山中,先将她发上鬓发拆开,又将她唇上红脂抹花,这便将她丢在炮灰旁边,将一只手和一只脚搭歪…… “呃……”昏迷中的炮灰似乎很痛苦,手不自觉的。一拢,正好将谢芳华拢在心口。 他似乎闻到了谢芳华的发香,而且这发香似乎很是让他舒畅,他便又凑近闻了几口,手也不自觉的侧身…… 我突然有点脸红,赶紧背过身去,远处有细碎的脚步声传来。紧跟着,就是蒂贵妃的声音。 “皇后姐姐,妹妹说的地方,就在前面拐角,可真是奇怪,大冬天的,竟然在雪地里还出几朵小野花。这事简直闻所未闻。见所未见。想着皇后姐姐也是无趣,便叫了姐姐与几个姐妹一起来赏小野花,姐姐,可莫要笑话妹妹少见多怪才好。” 皇后道,“自然不会,听你说完,本宫也是觉得新鲜,三九寒天能开花,没准是什么奇花异草呢,还真是得看看。” 看吧,好好看看。 我微微一笑,侧身一跃跳至树上,点脚落在不远处的拐角隐着。 很快,以皇后娘娘为首的莺莺燕燕便行了过来。那蒂贵妃左一句右一句的闲聊着,行近假山时,她突然咦了一声,问,“姐姐,好像有什么声音……” 众人凝神去听,皆都变了脸色。 众人是妃子,什么声音,自然明白。 皇后脸色更是难看,一挥手叫来侍卫“去看看。” “是……”侍卫撸领命,不大一会儿就回来了。 “里面什么情况?”蒂贵妃马上问。 “这……”,侍卫看了一眼蒂贵妃,似是很纠结。 “哼,支支吾吾,算什么。”蒂贵妃这便哼了一声,竟然打头行了过去…… 接下来的事,可就热闹精彩了…… 如果非要用一句话形容,那就只有鸡飞狗跳了。 不过,那已是和我无关了…… 我微微一笑,漫不经心的抚了两下发上钗头,顺着回廊行出宫去。 这几个人,一定不知道我会熟识此毒。也定然不知道我会知道这毒的解法。 此毒热烈,只需极致寒凉之雪莲丸含化于唇口,片刻既解。 很不巧的,我上次毒发呕血,赫连云沼给我的以雪莲制的丹药还剩一些,今日面圣,我怕陛下起咳,好巧不巧的,也就带在了身上。 随手一颗,毒自然就解了…… 泽恩王侧妃,与侍卫…… 这么大的彩帽子,赫连云起,不知该是如何面对呢…… 这事真不怪我,好好的。为什么要算计我呢?偷鸡不成蚀把米的滋味,你们就好好尝尝吧…… 风清云朗,天空蔚蓝,片片白云懒散铺撒。 今日起的略早,该回去,补个回笼觉了…… 我微微一笑,大步出宫。 坐上郡主府的马车时我才想到。其实,蒂贵妃殿里炖的佛跳桥真心不错,要是能多叫我来两次,我也是很愿意的…… 回了寝房,秋瑾已然等在房中,与我汇报了些情况,待她挑窗走了之后,我侧目,正好看到斜方老树下,东虎正绿珠的身影。 他二人不知说着什么,那绿珠脸儿一红,竟是娇羞的低下头去。 我会心一笑,这绿珠,也该是时候嫁人了…… 我将窗子关合。去榻旁拿起锦狸,轻轻戳了几下,小东西似乎累了,也不理我,肉团一样缩着,我便也卧榻合眼。 也不知睡了多久,迷迷糊糊的,我感觉窗子似乎动了一下,还没等睁眼,身后传来一阵凉气,我被人从后面突然抱住,有浓浓的紫罗花味道扑来,随后,一声温言在耳边响起。 “说说看,有没有乖乖的想我?” ☆、第二百零九章 女人都是贪心的…… 熟悉的声音,熟悉的味道,熟悉的感觉…… 那温暖的气息将我圈在怀中,这一瞬间,心都酥了。 怎会不想你…… 晨起在想,夜眠在想,走路在想,就连梦中都在想。 你才走了月余,我却是像过了急几年那么长。 从来不知相思苦,日夜都在念相思…… 紫罗花的味道在鼻端扑散而开,就如阳春三月江南的微风,细润,柔软。 幸福来的太过突然,我不想再有言语,猛的转身拥住他。 对,就是这个怀抱。就是这样的感觉,温暖,踏实…… 我将头靠在他臂弯,使劲往里钻了一钻,这样就能离他更近一些。 轩辕宸轻笑一声,将我圈紧了一些。 天已经黑了,屋里没有掌灯,我靠在他的心口,听着他心脏跳动的声音。 “噗通,噗通……” 一声一声,节奏而有力。 我二人就这样相拥着,未多说一句话,似乎,也已经道尽了相思。 半响,他轻笑了一声,靠近我耳后道。“倾沐,倾慕。这名字果然多叫几声,便就唤进心里去了。这些日子不见,总像是缺了些什么,这会儿这样抱着你,总才感觉安心了些。” 我微微一笑,“怎的,你是怕我被人抢走么?” 他笑了,低头用下巴轻轻蹭两下我额头,“那是自然,你可是独一无二的珍宝,若是被人抢走了,我去哪里寻另一个你。” 他下巴上有浅浅的胡茬,刮在皮肤上痒痒的,我忍不住往后躲了一些,他信手一捞,又重新将我捞进怀里。 手在我背上拢了一下,他有点心疼的道,“你好像瘦了。” 我微微抬头去看,他似乎也是瘦了一些,中陆的事,让他忧心了吧。 “怎么这般快就回来了。我给你的信,可是看到了,中陆那边的事。解决了么?” 我的信子有报,中陆和离境那边争端扔在继续,我早早就传信给他,说了百里天祁遣散聚兵的事。 对方来者不善,他该是抽不开身才对,怎是突然回西祁了。 他摇摇头道,“暂时还未解决,不过,也是快了。” “中陆打算举兵反歼么?”我问。 他道,“并不需要那般麻烦,我回去这趟,情况已经摸清楚了,如你所说,那些确不是流民,而是经过训练的正规军。东穆太子的手,这次真是伸的长了些,不过,若想对付他,也并不需要中陆亲自出手…” “你可是有了好计策?”我问。 他点点头,慢慢言道,“东穆太子这会儿还不敢妄自动手,派了人过去,只是想探探中陆的实力。但他只顾着攻,却是忘了守。” 忘了守…… 我一下想到什么。 轩辕宸低头看我一眼,继续道,“北离民风悍然,他虽是早有准备,一鼓作气破了离京,也看似屠尽了离宫皇族,但若是细寻,总有漏网之鱼……” 漏网之鱼……是了,我怎么没想到这点! 国破家亡。此等仇恨念比滔天。只要寻到离人皇族遗孤,在加以鼓动,举国上下自有英武之士愿意奋而揭竿。 离疆土地辽阔,各地番王也是不少,百里天祁虽是收了离疆,但是,谁能保证那些番王没有异心…… 变了国号,就成了亡国之宾。若能揭竿重震国威,谁又会虚以委蛇呢…… 百里天祁为试探中陆,陆续分散走了很大一部分兵力,他只顾着攻,却是忘了自家东墙会起火的可能…… 哈,这就有意思了。 轩辕宸既然回来西祁,自然就是将事情办的差不多了。用不了多久,北离定有神兵天将,以复国号之名重夺离境。 而为了立树威望,中陆与离边那些落地为王的小股流民,自然会是离兵首先要灭掉的。 轩辕宸只用了一计釜底抽薪,不费多余兵卒,不但解了中陆边关之乱,顺带着来了一场置身事外的反击。 从南疆到西祁,百里天祁撒网太多,收却不及。再加上我杀了他的柯亦,又接连折了他几条得意客卿…… 哈……哈哈…… 我心头突然大爽。 什么叫人算不如天算,手伸的太长,总会碰到刀快之人,这次,他怕是会偷鸡不成蚀把米了…… 我微微一笑,抬头看着轩辕宸俊郎的脸颊,越看,就越是顺眼,忍不住窜起一些,对着他脸颊狠狠的亲了一口! 暖起来如沐春风,狠起来也不含糊,太让人喜欢了! 轩辕宸一愣,漂亮的桃花眼里瞬间溢满了笑意,将头低下来,狠狠的印上了我的唇…… 夜风起,门外屋檐下的九雀灯摇摇摆摆,一室温情…… 突然…… “咕噜噜……咕噜噜……” 一道怪异的声音想起,我二人愣了一下,随即,便就笑了。 “走,我们去吃东西。”他翻而起身,顺手从旁侧拽了一方厚棉锦将我裹住,然后拢着我脚下一闪。便就到了我房间屋顶。 “喂!这么晚了,你要带我去哪儿……”此时月以中天,怎么也得有戌时了,府中都熄灯了,外面馆子更是早都打烊了,去哪儿吃东西啊…… 他伸手将我披风的束带绑紧,又将批帽待在我头上,“自然是,什么时辰,都有美味吃食的地方了。” 什么时候都有美…… 我似乎想到了什么,“你不会是……想带我去御膳房偷吃吧!” 他轻笑一声,飞快的在我脸颊印了一吻,然后拢紧我虚踏几步,便就离开了郡主府。 他将我压在心口处,披风上的帽子滑落下来,遮住我的视线。 此情此景,似曾相识。 这一瞬间,我仿佛回到小时候。 那年,他也是这般抱着我,踏过耳边疾风,潜进了御膳房中。 那次,我二人偷吃了不少东西,我还记得,他将我咬过的熊掌。伪造成被猫抓坏痕迹时的模样。 也许,从那时候起,他就开始走进我心里了吧…… 真是可惜,他失忆了,那些细小的事情,已经全都不记得了。 若是他还记得,该有多好…… 我是不是太贪心了,他昏迷的时候,想着他若能醒来就好了。 他醒来失忆了,我却难受到不行。 现在,他又在身边了,我又奢望着想着,他可以记起我二人的所有过往…… 也许,女人就是贪心的,总希望那些微小的东西可以彼此共存,哪怕时间的长河波涛或干涸。依然可以在沉淀的沙石里开出最美的花朵。 我突然轻笑了一下,转手环住他的腰。 以前他总小丫头小丫头的叫,我烦的被行,现在他叫我名字了,我却是突然怀念起他原来的称呼了。 女人真是奇怪,有了其一就想要其二,有了其二,又想要所有…… 轩辕宸轻笑一声,将我搂紧一些,几个起跳后,将我放将下来。拽开帽子去看,这会儿,我们已经在御膳房门口了。 虽近子夜,御膳房中也是灯火通明,不时有宫娥宦司端着托盘来来往往,今日当班膳司似乎很是守职,抱着把浮尘立在门口,不时指挥这个添火,指挥那个快点。 “喂……好像不好进啊。”我碰碰他胳膊。 他抱起肩膀,用手抹了几下下巴上的青胡茬,似是很认真的想了想,然后点头道,“有办法了,走……” 他揽着我的腰就走。转了个弯绕到御膳房的后院,左右四看无人,带我嗖的一下从房顶跃下,猫腰急行了几步。 后方突然传来脚步声,我二人赶紧俯身躲在暗影处,等到夜巡的禁卫军走远,这才几步窜到窗前。 他先是用手戳了一下墙边的窗户,见里面没有动静,又将窗子推开一条细缝,探头左右看看后,嗖的一下跳了进去。那娴熟的动作,灵巧的步伐,怎是一个熟练了得…… 他以前,不会就这么跳我窗子的吧…… “想什么呢,快进来,一会儿来人了。”见我没动。他在屋里小声催促。 想我堂堂一个郡主,不但来御膳房偷吃,还翻人家后墙窗户,这事…… 算了,熊掌也挺好吃的,还有那鹿肉,味道真不错…… 我略一提气,刺溜一下也是钻进屋里。他拉着我的手一跃,便就跃上了房梁,带我于房梁上左跳右跳的,便就到了上次那处膳房。 于往常一样,这里没人。 我二人嗖的一下钻进屋里,他将我抱起放在以前坐过的那出房梁上,左右开动,不大一会儿,就将不少吃食搬上来,山一样摆了一堆。 看看也是差不多了,从腰间一抹,就便拿出了两个竹壶,然后从袖中抖出两块白棉绢,将其中一个竹壶打开,浸透递给我,然后自己又浸了一块,仔细的抹着长手。 等到他将手抹了一遍后,转而奇怪的望我,“你看什么呢,还不快净手。” 我看了一眼手里的白绢,又看将他一眼,想了想,终究是什么也没说,仔细的用帕子将手抹净。 “来,这个腿看着不错。吃一块。”他将一块好肉递给我。 我咬了一口,劲口弹牙,味道真是好。 “给,这个也挺好。”他又将一盘切片递过来,我亦是拿了一块放进口中。咀嚼几下后,我将竹壶拿起,大口灌了一口。 淡淡的紫罗花味道灌了满口,这却不是酒。 我不动声色的随意吃了几口。指着下方一处海物道,“我要吃那个。” “我去给你拿。”他放下手里螃蟹,嗖的一下跳下梁去,我便趁这机会,飞快的拿了他那只竹壶喝了一口。 甜中带辣,丝丝入喉。 果然是酒…… 轩辕宸以前,是不让我喝酒的,但是他再山间凌崖药筑失忆那会儿,却是从来没管过我喝酒的事。 如今…… 他又是将给我的竹筒里,换上了花酿。 失忆之后,他也是第一次来这御膳房,怎就知道这里有个窗子可以跳进来,这就坐在了同样位置,怎就这么巧,拿的都是我爱吃的东西呢…… “倾沐,你怎的了?” 这功夫,他已将我点的吃食端拿上来,见我手里拿着他的竹壶,也并未有异色,很自然的接过去灌一口,又拿了熊掌…… 他吃了半天,见我一直不动,有点奇怪,“倾沐,你怎是不吃,可是不喜欢这些?你喜欢什么,我下去拿给你。” 他说话的时候,神色很是自然,漂亮的桃花眼里清澈见底,没有半点假装。 难道,是我想多了? “没事,就是看看你。”我摇头一笑。 可能真想多了,这也许都只是他潜意识里的习惯吧…… 半个时辰后,我二人酒足饭饱,他照理去将食物残物收拾干净,带我潜出御膳房,一路谨慎躲闪出皇宫,回到了郡主府里。 ☆、第二百一十 真的是她 “睡吧,我看着你睡着再走。”他将我抱放在榻上,与我额头温柔一吻,坐在旁边。 许是吃的多了,躺下就困的厉害,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桌上早已放了一些温热的吃食,与那堆吃食旁还有一个四边镂空的红木盒子。 行去桌边将那盒子打开,里面是只通体透明的琉璃球,球里也是一只锦狸,小东西见光而动,刷的一下展开手脚。一双淡蓝色的大眼睛懵懂的看着我,耳朵上的小粉边轻轻抖着, 回去榻边,把另一只锦狸拿过来,将两个琉璃球凑在一起。两只小锦狸似乎都很好奇对方,瞪着大眼睛打量了一会儿后。很是兴奋的又蹦又跳。 小东西,有伴儿了…… 我微微一笑,取了盒中装雪露的小瓷瓶,顺气孔滴进一些,两个小锦狸吃过东西似是累了,爪子一缩,团成肉球,便不再动了。 “小姐,你起了么?”绿珠在门外浅唤。 “进来吧。”我应了一声,回手将它们放在书架的托底上。 “小姐,你今日,怎是气色这般的好。”她看到桌上东西,故意怪声怪语的与我挤挤眼睛。 我嗔怒一声,“臭丫头,敢取笑你家小姐,小心掌嘴。” 绿珠咯咯的笑,待洗漱后,将我拽到镜子前,左右的分层倒腾,为我梳了一个极其繁琐的高盘鬓发,又带了几支花丝镶嵌的珠花,施粉黛画朱唇,一边倒腾还一边问我,“小姐。宸王殿下回来了,我们什么时候跟着去中陆啊?” “奴婢听说,中陆有几城临海,冬天晨起雾大,站在海边观海,就跟站在仙境里一般。若是敢上下雪,那就更美了,白白的雪花蓝蓝的海,当真是如梦似幻呢。” 绿珠越说越是兴奋,没一会儿,小脸就兴奋的通红。 我笑了,“你听谁说的,可是你那东虎哥?” “哎呀,小姐……”绿珠似乎有点不好意思了。那羞羞的小模样,还挺惹人怜的,我心情大好,又于她打趣了一会儿。 吃过了早点,唤秋瑾过来问了些昨日之事,又问了曹帮盐帮那边的情况。 事情和我之前预想的差不多,两帮现在已然开始乱了,曹帮的部分货船已然开始罢工停运,纷纷聚在一起研究探讨。 而盐帮那边,起了骚动,但那边精明人比较多。一切行动都在暗处,已经暗暗开了好几次都小会。我安在赫连云起那边的信子暂时还没消息,估计是消息还没传过来。 没传过来了更好,憋的时间越长,后劲儿就越大。等到时候动静大了,他就已经控制不住了…… 我微微一笑。这就又将后续计划高知秋瑾,她自然点头应是,我又嘱咐一番后,她一搭手,转身跃窗而出。 她才是刚走,青藤急匆匆的赶过来,敲门禀报道,“郡主,泽恩王府有人来了,说是谢侧妃,想要做后见郡主一面。” 即说是最后了,我去一下也是无妨。正好早已穿着打扮妥当,这便让管家备了马车,与来人一路向东,到了大理司衙房。 “郡主……人在里面。”那侍从躬身起礼,我应了一声,他碎步上前出示了腰牌,御司一挥手,退挪开拦路的长矛,示意我们进去。 大理寺牢房,一向是关押皇族重犯的地方,谢芳华的牢房在最里面,一路行去,不时有枯槁手从牢门铁柱的缝隙中出门伸出来,隔着虚空往前抓挠,不听着喊着“救救我。”或者“冤枉。”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世上,真正冤枉的,能有几人。 昨日我走之后。蒂贵妃守当其冲行了过去,没看到想看的,却是看到自家王儿新纳的侧妃与侍卫…… 我虽然不在现场,但我能想到她当时震惊和多彩的脸。 皇后和蒂贵妃,明争暗斗了这么多年,她是不会放过这等机会的,当即将两人提了出来,摆了桌案宫审。 我那手刀砍的不重,谢芳华没一会儿就醒过来了,事情如此,她自然不能说出想陷害我才被击晕,那蒂贵妃自然也不可能提将此时。为了免去自己的罪责,只好先发制人,谢芳华,就这样成了这场阴谋的最大炮灰。 本来,犯了如此晦乱宫闺的大罪,就该是一杯鸩酒,当场送去西天的。 但是。蒂贵妃许是心中有愧,说这事虽是在宫中发现的,但那谢芳华并不啊宫中女子,如何处置,皆当有泽恩王论处。 就这样,她便被移交到了大理寺牢房…… 不过,出了这等事,想要活着出去,怕是不可能了,不管事情真假,谢芳华给赫连云起这么大个彩头,与公与私。赫连云起都不能留她。 不过,我倒是有些奇怪了,这谢芳华,究竟是用什么办法,才让赫连云起同意,临死前见我一面的呢…… 也许。下毒一事,赫连云起,也是有份吧…… 这些阴暗小人! 行了一会儿,终于到了她所在的牢房。 站在牢房门口,隐暗,潮湿的味道铺面而来。 一身囚服的谢芳华畏缩再角落里的破烂草席上。牢房光线灰暗,却依然能看出,她原本漂亮的脸颊已经红肿不堪,嘴角隐有血渍,眼皮更是肿的跟核桃一样,披散着发。佝偻着背,一派狼狈之色。 “郡主,请……” 狱卒将牢门打开,恭敬的坐了一个请的姿势。我缓行进到牢房里,白水貂的鞋子踏在肮脏的柴草上,显得那般格格不入。 谢芳华本是怂拉着头的,听到声音后猛的将头抬起,上下打量了我一眼,突然就笑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她越笑声音越大,像是看到了天底下最值得高兴的事,笑到最后,竟是咳了起来。 我也不说话。只是站在一边冷眼看着。 等她缓了一会儿,我开口问她,“你请我来,就是让我看你笑的么?” 她一脸恶意的看着我,突然就唾了一口。 “呸!苏倾沐,你是什么东西!你也配看我笑。不过就是一个后宅里的弃儿,被人施舍着进了青蓝阁,阴差阳错救了御亲王成了郡主,若你不是郡主,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我笑了。 果然是她!苏倾月…… “哼,你想不到会是我吧,想不到我把你耍的团团转吧?苏倾沐。知道我是苏倾月后,你很震惊吧,哈哈哈……” 她大笑着,眸子里显出阵阵异色。 她似乎,是有些疯了吧…… 我不语,她自顾的笑。 笑了一会儿,她突然停住,恶狠狠的对我道,“苏倾沐,别用你那怜悯的眼神看着我,让人以为你多么心善,多么无辜一样。其实你的心比谁都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的那些事!当年是你害死了我母亲,!” “逆母亲的事,是她咎由自取,怨不得别人。” “输在你手里,我认了。你害我之仇,害我母亲之仇,我就算死了,做鬼也要找你报的!” 这世上有一种人,总以为自己做什么都好,别人都是错。 我一步上前。用力捏着她的下巴,“苏倾月,我等着,” 你就算轮回投胎,我也会在杀你千百回。 你就恨去吧! “来人!” “在……”狱卒应声上前。 “送她上路。”我看都不在看她,转身出了牢房。 “苏倾沐,我杀了你,你混蛋,你阴毒……唔,唔……“ 我缓步走远,身后的声音,也是慢慢便浅。待我行出一个拐角,一切,恢复平静。 我阴毒…… 几次三番要杀我…… 后日就是祭天大典了,在这之前,是时候动手了…… ☆、第二百一十一章 嘱咐 从大理寺衙房出来,我抬头望了一眼天际。 朗风轻云,天空蔚蓝如幕,一眼望去,房檐屋角皆是嵌在一片蔚蓝中,清透的仿佛调画。 但我心中阴霾却并没有消散多少,谢芳华虽然死了,但她也只是个炮灰,泽恩王已经联合他的母妃向我出手了。 昨日之事,也亏了我熟知那毒,也亏了我身上带了那雪莲凝丸,如若不然,这环环相扣的计谋,又怎会不中计。 若昨日稍有差池,今日,一杯鸩酒穿肠的,就会是我了。 我将目光收回,微缩一下眸子。 后日。就是西祁四年一度的祭天大典了,我也是时候,在推手了…… 微微一笑,我踩着小凳上去马车,吩咐车夫右行,去往计庆国候府方向。 隔日不见,老太君气色更加灰暗,眼睛也涣散了很多,卧在榻上混混沌沌的。 知我来了,她挣扎着非要起身,说了几句前言不搭后语的话后,便又点名,要我念大金刚经里的大乘正宗篇。 婆子赶紧搬来了小凳,我便坐在榻前,一遍一遍,浅浅唱念着佛经。 老太君欢喜的很,一直笑着,慢慢的也就睡着了。我与老侯爷浅语几句。这便出了庆国候府。 据上次火烧子青馆,距今也有二十多天,我便又往鲁夫子的宅子行去,想看看,那小球研究的如何了。 “砰砰砰……” 叩动门环,小厮应声开门。 “麻烦小哥通报,说学子苏倾沐造访。” 小厮应声去报,不一会儿,便回来领我进宅。 行至鲁宅后院,我被眼前的景象彻底惊到了。 才是二十多天不见,原本精致的后院一事一片狼烟,原本精致的冬盆景焦糊一片,遍地皆是漆黑。 正是奇怪呢,房里突然轰嗵一声,一股热浪冲出,有浓重的黑烟从放门口冒将出来。 我赶紧旋身躲开,等那黑烟散开些,踉踉跄跄的鲁夫子便行了出来。 “咳咳……咳咳……”他不停的咳嗽着。 “鲁夫子,你没事吧?”我赶紧过去询问。 他拜拜手,抬起头道,“没事,就是刚才跑的慢了,被烟呛到了。” 鲁夫子子今日穿了一白棉布袍子,此已被黑烟熏花了大片,他的脸也是漆黑漆黑的,脸上皱纹却还是白的,说话的时候,那皱褶就跟花猫的胡须一样,我忍了半天,终于还是没忍住笑了。 他斜我一眼,哼道,“笑!你还好意思笑,若不是帮你研究那个散热球,老夫哪里会这般狼狈。哼,跟小时候一样,一肚子坏心眼。” 我嘿嘿一笑,赶紧拿了棉帕递给他。 待他将脸上黑灰抹去一些后,我问“夫子,上次那东西,可是研究出什么端祢了?” 一说那东西,那一下就乐了,抓着我就往屋里走,“那是自然,没看是谁出马,我鲁夫子出手,岂是有破解不了的事!老夫不但研究改良了散热球,更是研究出了另一种东西,你快进来看看。” 外面有风,黑烟很快就散开了,这屋里门窗都关着,烟还没有散尽,一迈进门槛,一股浓重的煤味片便飞了过来。 鲁夫子先是将几处窗子打开,然后将我拽进右侧,指着桌上还在冒烟的一物,兴致勃勃的道,“小倾沐,你看,这就是老夫新研究出来的东西。” 我看将一眼,顿时苦笑不得…… 这哪里是什么新奇巧,这就是一个上面盖着细密铁网盖子,里面装着碳煤球沫子的火盆! 我说咋是冒黑烟呢,原来都是煤灰粉…… 鲁夫子有点不高兴。道“小倾沐,你这是什么神色,这可是个很严肃的研制!” 额…… “倾沐愚钝,还真是看不懂这等大才。” 鲁夫子哼了一声,一撸袖子,上前两步靠近火盆边,先将那密孔的铁网盖子拿开, 然后拿了个小棍在煤灰里戳啊戳的,将里面一个烧瘪都小球拿出来。凑近了研究半天,这才点头道“我就说么,不可能不成功,原来是这小球的事。” 他又唤了小厮拿了煤粉,重新倒在火盆里,然后书架格子处,又拿了一个小球过来。 他先是用力将其捏了一下,塞进盆里后,飞快的盖好铁网,大喊一身声“跑!”,飞快的跑了出去。 他这跑的速度也是够快,等我反应过来,他已经窜出了门去,我紧跟而去,就见他已经顿在了一颗老树后面。 这情况我也不能傻站着了,赶紧也是找了树后藏着,待是过了一会儿,鲁夫子从树后探出脑袋。见门里没动静,他似是有心进去看看,想了想,却是转头对我指挥道,“小倾沐,你进屋看看情况!” “夫子,为什么你不自己进去看?” “让你进见了你就进!万一再飞煤灰……咳,老夫得再门口看看灰度轻重!” 他说的跟真的一样,我差点就信了! 看灰度轻重?是怕再飞一脸灰吧…… 我感觉头顶一片片的乌云,从小那个严厉的鲁夫子,什么时候也变的这么坑了…… 哎,人心不古啊…… 摇头一叹,我起身行去门口,先是侧看一眼,然后大步跨进门里。 桌上那方火盆里,此时已燃起了橘红色的火苗,火苗燃了一会儿,引燃了火盆下方的煤块,一室温暖。 老夫子看半天没有动静,也是从树后行了出来,探头看了一眼,这便乐了,“哈哈,这就对了,终于算是成功了。” 他喜滋滋的道,“小倾沐,怎样。火盆可以自己燃烧,是不是很有趣?这是老夫偶然间想到的,暂时就叫他定燃暖盆。 这东西原理也是简单,就是将你那发热球放进去,等球热后会开始燃烧起火,火便会点燃旁边的煤粉,煤粉燃烧后,又会将盆底层的碳煤块燃起。是不是很有趣……” 有趣倒是不觉得,反而觉得有点繁琐。点个火盆,一根火折子也就够了,这东西造价这么高,用来点火盆,是不是太暴遣天物了…… 我也是看明白了。 这个发热球,热到一定程度,就会起火。 那日烧了百里天祁的草筑后,秋瑾还顺手拿了一包牛油纸包裹着的烟花包,我的人中,也有几个喜好奇巧之计的,研究后发现,那纸包里虽还是放的烟花之料,比例却是完全不同。 我的人试着配出一些,用火引燃后,威力再不用说。 这小球,最热后会起火,也就是,球可以代替火…… 怪不得那日,鲁子达说此物乃是神兵利器。 侧眼去看夫子。他正摆弄着手里的盒子,那是一个中间带了七八个隔断的盒子,盒中现在还有六个发热球,每隔旁边有一纸条,有两个格子已经空了,其他的分别写着: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一个半时辰,最后那颗写的是三个时辰。 鲁夫子刚才将那片刻和刻的那两个小球用来实验了。由此可见,他已经这小球的发热时间,最长延长到了三个时辰。 三个时辰…… 时间是个好东西啊。 他日若是用在战场,将那些特制的牛油纸包埋伏或者用弩投射…… 不多费一兵一卒,便就会伤敌万千。 固有一夫当关,万夫莫敌。 如今有了这绝密的兵器……… 我心思一转,问道,“夫子,这些东西,可是能大批量制作?” 夫子点点头,随意执起一个小球道,“依你给的那张草图看,这东西制起来费劲儿有伤神。那颗成品,造价更是昂贵不菲,若是按照之前那颗去执,千两银子也不过制个十颗小球,实在是烧银子的很…… 不过,老夫出马。自是不同。老夫已经将其加精改良过了,用了相近或者更好的材料,取代了原本华而不实的原料,这样一来,制一颗发热球,也就七八两银钱之多。” 七八两,怪不得,鲁夫子会用它研究点火盆…… 不过,七八两也是不少了,够普通人家吃喝好几个月了。一颗七八两,许是不算什么,若是大批制作…… 可都是白花花的银子啊…… “夫子,能不能,在将原料精简一些?” 鲁夫子摇头道,“这东西非常之精密,老夫细细研究,已经是精简到最低了,若是再有精简,怕是会不安全了。” 鲁夫子,是青蓝阁中元老,虽是脾气古怪,,本是,却是数一数二。 他说已经精简到最低,那就是最低了。 从百余两到七八两,论其威力,也算值了。 老夫子微微一笑,将那盒子盖好,又转身去书架处,取了一方白描画纸,一起交于我。 “这些是成品,和老夫精简后的发热球制造图。此物精细,制作之时,切记要一步一步加以细心,万万不可含糊才好。” “多谢鲁夫子。”我搭手行了一记大礼,郑重的接过盒子。 他叹了一声。转而行出两步,背对着我道,“哎,日子真是不经混,一眨眼的功夫,你们这帮调皮捣蛋的孩子,都长大了,可老夫这心里,还总是觉得。你们还是那些孩子,你说怪不怪。” 我颔首一笑,“夫子,我们多大都是你的学子。” 鲁夫子不语。 半响,他转过身来很是郑重的道,“倾沐啊,你这孩子,虽说自小也喜欢胡闹,但老夫知道。你心中思量也是颇多。 边疆一役,你为咱们西祁立下了大功,这是极好之事。但你且定要记得,万事,多存仁德之心。莫要被杂事所误,失去了本心才好。” 他看将一眼我手中的小盒,“这东西,看似不起眼,其中威力,想必你自有知晓,老夫这番话,你可是记住了?” 我点头颔首,“多谢夫子教诲,倾沐定当记刻于心。” 他摇头一笑,“什么教诲不教诲的,这人岁数一大啊,就愿意多说几句。 你们已经不是小时候了,什么该做,什么不该做,心中思量,定然比我这老头子转的快。我老头子说再多啊,也是徒劳。还是多研究研究我这火盆吧。” 他自顾的又行去了火盆便,伸手烤烤火,又是道“哎,这一看到你,就想起了那个小捣蛋。这小子,也不说回来看看我老头子,还真是怪想他的。你们经常通信是不?” 我应道,“却是偶有书信来往,夫子可是有什么嘱咐的?” 鲁夫子道,“嘱咐倒是没有,你二人下次若有通信,跟他提一嘴七彩琉璃瓶的事,那年,他啐了我几个瓶子,说要陪跟瓶子给我,现在也还没音信呢,老夫惦记啊!” 我嘿嘿一笑,赶紧应了。 鲁夫子也不在多说,这便自顾的忙叨起来,我自然便就高辞。 出了鲁宅,上了马车,我又挑帘看将一眼。 这鲁夫子,其实精明的很,我猜,他猜的到我想做什么。 不然,为何嘱咐那几句话…… ☆、第二百一十二章 墨玉锁腕 回到郡主府,这是膳饭时辰,绿珠赶紧为我备了吃食,我坐在桌上,却是先将鲁夫子给我的那张纸打开。 这一张比较详细的步骤图,如何取料,如何制作,皆都一一标明。我手上的奇巧能人不多,制这东西的材料很是难寻,若想大批制作,怕是有些困难。 除非…… 我突然想到了赫连云沼。 不过,若是将此物交给他,也还是觉得不妥。 不知什么时候起,我发现竟然看不透他了。这东西不是寻常物,暂时应该保密吧。 我行至书房,展开文房四宝,将其中一种发热球的图样细细描绘了出来,唤来秋瑾,支给她五万两,让她吩咐下去,在一月内制出第一批东西。 她领命遁走,我坐将下来,刚是抿了一口米露,身后便传来一声轻笑,“一个人吃饭,略有孤单,可是需要坐陪之人。” 窗子旁侧,有一男子抱肩膀斜依,一身墨底鱼袍垂地,发高冠,唇轻扬,一双漂亮的桃花运里,似乎韵着世间所有的温柔。 我微微轻笑,转头又喝了一口米露。“暂且不要,但需要一名同食之人,不知公子可有兴趣?” 轩辕宸很为难的道,“本王身价当真是高,陪郡主同食,可是需要付酬金的。” “哦?多少酬金?”我有些想笑。 “这个么……”他认真的想了想,猛的凑将过来,飞快的在我脸颊印了一下,“这是一部分,吃完还有下部分。” 一旋身坐在了椅子上,他夺过我手中杯子,将余下米露饮了,又从腰间一抹,拽了个竹壶出来。斟满一杯,就着我的唇印抿了一口,弯唇对我笑着。 流氓…… 我脸突然一红,复又拿了一个新杯,斟了一些米露饮下。 他也不在逗我了,自顾的在旁边饮酒,连喝了三杯过后,我觉察着有些不对,问道“你,可是有心事?” 他轻笑一声,“除了你,谁还会是我的心事。” 我浅浅一笑。 他微微一愣,随即亦是弯唇,“倾沐,你笑起来的样子,当真是美。” 我故意为难道,“你是说,我不笑的时候,不好看么?” 他笑道,“自然不是,你笑与不笑,皆都是最美的。哪怕这时间最为娇艳惹人的花朵,也都不及你的万分之一。”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若狂。我曾以为古人顾弄玄虚,世间怎会有如此女子,会让人见之不忘。思之如狂。自从有了你,我才道古人诚不欺我,却有女子,惹人思之如狂,你便是那女子。” 他深情的望着我,唇角弯着,漂亮的眸子里。是我纤瘦的倒影。 这轩辕宸,就算失忆了,说起情话来,也是能让人听后,心中开出花朵来。 我终是忍不住笑了,夹了一些青菜在他盘里,“不是说陪我用膳食么,来,你也吃啊。” 他将我夹去的菜品吃完,又是连着又是喝了两杯,这才从怀里一抹,拿出一个盒子来,“送你的,看看喜不喜欢。” 这是一方十分精致的鎏金边楠木盒子。只是个盒子,便就价值不菲了。 小心的打开盒子上的八宝扣,一枚玉镯静静的躺在红丝绒的盒底。 这是一方极其普通的墨玉镯子,没有多余雕刻,也没有繁杂的镶嵌,极尽普通,却是泛着一股奇怪的暖光。 我心下好奇,将其拿起,镯中流光一闪,私有一缕细小的暖流滑进之间,细细感觉,那温暖之流似乎更盛了。 “这是暖玉么?” 他应道“嗯,却是暖玉,这镯子,是当年父皇和母后的定情信物,一共两只,我一只,皇兄一只。他的那只,每日都随身带着,我的这只,自此。便送与你了。” “你不是,已经送了珠钗给我了。”我将墨玉暖镯放回了盒中,抚了一下发上珠钗簪子。 他眸中深色又柔了一些,将镯子拿起,执我之手,缓缓滑到我腕上,“中陆男子,一生一妻,永不相负。 这只玉镯,是母后留给未来子媳的。那珠钗是我送的,这玉镯却是母亲的。腕锁墨玉,琐心琐意。佩此玉镯,你便就是我的了。” 那玉镯略大,套在腕上微微有些松。但那暖意却不见减少,顺着手腕滑到小臂,在滑过肩膀,慢慢流淌到四肢百骸。 腕琐墨玉,琐心琐意。 其实,不用墨玉锁心,我的心也是你的。 “倾沐,跟我回中陆吧,我们成亲还不好。”他双手包握住我的手,目光深情而专注。 好!什么时候走,现在么? 这个答案就在喉咙,我差点就脱口而出,但…… 终究没说出来。 我微垂了眸子,自己都觉得底气有些不足,“我,我现在,暂时还不能走。” 我的网已经撒开了,很快就会有结果。那那雷火弹,很快也就要派上用场了,这时候,我若是走了,就是前功尽弃。 我这些年,所有的努力,我铺开的所有信子,就都成了弃棋。 这时候,我真的不能走…… 他似乎,已经了然到答案,轻笑了一声道,“倾沐,有时候,真是有些看不懂你。明明你也想随我走的,却就是不愿离开。” 我未多言语。脑子里,竟是突然想到了顾茯苓。 她与三皇子恩恩爱爱,蜜里调油,真叫一个羡煞旁人。我若是与轩辕宸成亲了,定然会比她更是自在。 我也想快点嫁给他,被他宠,被他温柔呵护的感觉,真是不太好了。 只是…… “也罢……” 轩辕宸点点头,先我一步开口道,“你若是还没考虑清楚,便就在考虑些时日。这镯子是百年深谭暖玉。出于寒谭之底,股而比一般暖玉的驱寒的效果要好。 西祁今年雪大,天气寒凉,你的手又总是爱冰,带着,也好是暖暖身子。至于婚事……” 他捧着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就等你。什么时候想通了,什么时候再说吧。我愿意等着,多久都行,这样,可是好?” 我心中无味复杂,终也是点点头,说了句好。 轩辕宸似是还想说什么,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绿珠急促道,“小姐,御亲王和东穆太子来了,现在已经等在客堂了。” 我微皱一下眉角,“不是说,不许让那东穆太子进来么?怎是放进客堂来了。” 绿珠赶紧道。“小姐,那东穆太子被拦再门口有一会儿了,铭奇和东虎看的很紧,谁知御亲王这会儿也是来了,不好再加阻拦,便就都放进来了。” 也罢,放就放进来吧,“我马上就过去。” “是。”绿珠应了一声,转而行远。 我行去镜子处,整了一下衣角,轩辕宸看着镜子中的我,道,“我这次,是偷偷回来的,不好露面,便就不与你同去了。” 我应却一声,这便行出屋子,绕过一条廊子,到了前院客堂。 还没到门口,就听里面赫连云沼和百里天祁你一句我一句的打盘手。 “太子殿下,在西祁。也是有些时日了吧?” “嗯,细细算来,也是有几月了。” “东穆四季如春,而我西祁冬日连绵大雪,太子殿下,可还是习惯?” “起初却是不习惯,但是待久了。竟是有些留恋,西祁山好水好,雪景更好,细细品酌,比之东穆风光,更是多了不少的韵味啊。彼人皇妹能嫁到西祁,也是福气的很呢。对了……” 百里天祁顿了一下,又是道,“皇妹在府中养胎,身子可是还好?” 赫连云沼声音不变,语气似也未变,却只回了两个字,“还好。” 百里天祁接着道“还好就好,天祁这皇妹自小就受娇宠。若是有什么言语不妥,王爷可得多担待一些啊。女子有孕,正是需要关心之时,王爷得空,还请多加照顾些才好。” “那是自然。”赫连云沼回了四字。 ☆、第二百一十三章 夺储 百里天祁沉默了一瞬,似乎喝了一口茶,又是道,“王爷,似乎和宁安郡主的关系不错呢。” 赫连云沼似也喝了一口茶,润声回道,“还好,倾沐不喜燥杂,本王刚好也是不喜。每每心情杂闷时,就想过来坐坐。喝杯清茶聊聊天,倒也舒心的很。” “哦……”百里天祁应声道,“王爷倒是会选地方,宁安郡主这里,倒真是安静的很。不过……他话峰一转,“王爷也是娶了正妃之人,而宁安郡主确是尚未回婚许,若是让有心人传将来开,怕是不好吧。” 我微微一皱眉。 打盘手就打盘手,将话题扯到我身上做什么。 屋里传来了瓷器剐蹭的声音,是赫连云沼拿着杯在刮茶上浮叶。 末了,他道,“太子殿下。全西祁都知道,宁安是本王的救命恩人,她西祁御赐的郡主,不但母后喜她,父皇更是视她如皇家公主一般。 我视倾沐更是如一家人般看待,一家人。在一起喝杯茶,本王并未觉得半点不妥。况且……” 他顿了顿,似乎在喝茶,润过喉后又道,“我西祁民风不似东穆的女子待闺之说,在西祁,将相家的女子,也可视为公子一般。 我朝中曾还有过一位女相,现在的御史司和刑司。也都有女子官员,边疆更是不乏巾帼不让须眉的杀场女将。女子在我西祁,是不输于男儿的。 而宁安婚许与否,与本王过来喝茶,似乎并没有多大关系爸吧。若是有人将这等小事传上一传,那本王真是要好好查上一查了,看看是谁在诋毁本王和宁安郡主的声誉,若是查出来了,定要严惩不怠,太子殿下觉得可是?。” 一番话,软硬兼施,既给了对方压力,又给了对方痛击,让他想继续反驳都不能。 御亲王温润则是温润,论起言语相博,也是不输人的。 我微微一敲唇角,觉得心情舒畅了一点点。 百里天祁沉默一瞬,也是应了一声。“细思之下,王爷所言及是,却该如此。” 赫连云沼也不是省油的灯,竟是润言问道“太子殿下说到此事,本王倒是想起一件事来。本王来郡主府时,太子殿下似乎来了有些时候了。 你我二人也算兄弟,便在此妄言问上一句,太子殿下可是和宁安有什么误会? 若是真有误会,殿下不妨说来听听。本王与宁安关系也还不错,若是需要,本王定在她面前帮殿下说说话,也好早日将误会解开了才好啊。” 他这番话,听着好似是在关心,实际确实在故意奚落。 堂堂东穆太子,前来请妃被当重拒绝,现在连郡主府的门,都得随着别人一起进…… 这脸打的,那叫一个“啪啪……”的响。 百里天祁又沉默,屋里又是传来了茶盏的声音,我猜,他现在脸色定然比鸟屎还难看。 哈,活该! 让你找事,打自己脸了吧! 真当西祁人是吃素的是吧…… 我心中大爽,听的也是差不多了,这便行进了厅堂之中。 “太子殿下,御亲王殿下。”我颔首,轻轻做礼。赫连云沼微笑道,“倾沐何须多礼,这是你府邸,我们是来讨茶的,要多礼,也该我们多礼才是。” 我微微一笑,这便侧身落座,绿珠赶紧又是看茶,我端起茶盏轻抿一口,赫连云沼一眼望来,目光落在我手腕上,眼中竟有奇色。 “倾沐,你手上带的,可是寒潭暖玉?” “却是暖玉。”我应声而回。 他眼中竟是奇色更甚,“想不到,世间真的还存有此物,当真不易。” 这我倒是奇怪了,轩辕宸说这是他父皇母后的信物。也知是珍贵,但我对玉石没有太多研究,止知纯色无暇便是连城美玉。 看赫连云沼神色,这东西,好像很稀缺? 赫连云沼道“寒潭暖玉本就极少,成墨色的,更是少之又少。再加上,此玉生在极寒之水底,很少有人能潜进寒水中摸石取玉。破石取出墨玉的,更是几乎没有。 《山海志》中曾有记载,寒地有玉,性温色暗,着五百人寻之,无人归,求之不得。意思就说这墨玉稀奇,很多人寻找,却求之不得。本王也是在书中看过,也还是第一次见。” “哦,原来是这样……”我轻轻的抚了一下腕上墨镯,一股极暖之流融进指间。 想不到这东西,竟然这般连城。 一柄墨阙,已经价值连城。一方蚕丝软甲,更是罕见宝物,如今,他又是送了这墨玉镯子。 “我想给比最好的,一次又给不完。只好把我自己当成礼物送给你了……” “小丫头,你不喜欢么……” 脑袋里突然就回荡起曾经的一幕又一幕,我忍不住微微勾起了出唇角。 宸哥,你果然是把最好的,都给我了…… 赫连云沼起先还多看了一眼那墨玉,转眼见我面有笑意,先是一愣,随即,脸色便就深沉了下去。 他的眸色深,深邃的如同幽潭一般。长指扣动了几下桌面,将桌上绿花瓷细茶盏执起,慢口饮了一口。 百里天祁这会儿,不说话也不喝茶,只是若有所思的想着什么。 窗外不知何时,来了两只冬雀,停在房檐上叽叽喳喳的叫个不停,阳光从窗子穿过,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飞舞。 一室寂静。 半响,百里天祁拿起茶盏抿了一口,言道,“再过些日子,就出寒了,西祁,也快是暖了吧。” 赫连云沼应道,“虽是出寒,暖起来,还得些时日。还得在下几场雪。” “也好,冬日雪景也煞是美丽,多下几场,也是好的。” 两人这便有一句每一句的闲聊着,等到喝过盏茶,百里天祁似是有意邀我几日后一起赏雪,被赫连云沼拐着弯的拦回去了。 二人这便在一边对打盘手,你来我往的又是喝了盏茶,这便双双起身告辞。临出门时,百里天祁又顿住身,回过头来,扯着薄唇一笑…… 此时风吹过,赤霞锦蓬微微飘动,他站在阳光的暗影里,笑容看起来分外阴戾。 我笑容,好熟悉,却也好陌生。 二人走后,我转而回去后院。屋内空无一人。轩辕宸不在。 我行至桌边,酒盏下压了一张字条,上面墨迹未干,龙飞凤舞的写了两行字。 “不敢当面告辞,怕舍不得你,好好吃饭睡觉,养胖一点,一月后我回来,若看到你再有消瘦,严惩不怠。另:别想我,我能感觉到,会心疼。如若发现,也当严惩不怠。” “噗……”我被那句严惩不怠逗笑了,随即,便又生出些淡淡的离愁。 才刚回来一天,就要走了吗,别想你,这么会不想你…… 我抬手。抚这腕上墨玉,一丝暖意划过,如他眸中的笑意一般。 “都说了,你若想我,严惩不怠,你怎是还在想。”身后突然传来男子的浅言,我猛的转身,那长身男子正抱着肩膀,依靠在屏风处,漂亮的桃花眼里,蕴着无尽的温柔。 我心里一喜,“你没走?” 随看了一眼我手中字戈,我又道,“你难道在骗我?” “哈……”他轻笑一声,“本来已经走了,不过,又突然想到,有事情没做。” “什么事……”我突然想到了什么,脸博自觉的就热了起来。 “自然是……”他脚下一旋,近到我的身前拦腰将我搂住,“本王不喜欢被欠东西,突然想到,膳饭的酬金还有一半没给,这便回来了。” 说完,他的脸猛的靠近过来。 “唔……” 紫罗花的味道猛的欺近,冰凉的触感,如新剥的嫩荔枝一般…… 心脏噗通扑通的急跳,我不自觉的抱住他,手中字条打着旋的飘下,如同雪花一般,洒洒飘飘…… 只缘感君一回顾,使我思君朝与暮。 轩辕宸,我有点离不开你了…… 一吻尽,他将我紧紧搂在怀里。 “倾沐……”他唤。 “嗯。”我应。 “倾沐……”他又唤。 “嗯。” “倾沐……” “做什么?” “没事,就想多唤你几声。” 我微微一笑。 他又是道,“倾沐。怎么办,我舍不得走了。” 其实我也舍不得。不过,局势所迫,中陆那边的事还没解决,不舍得,怕也是要回去。 这样静静的相拥了一会儿,他终是轻轻一叹,又是狠狠的吻了一下,转身跃出窗子。房顶传来一声轻踏,他走远了。 心里有点酸,想跳出窗子,与他一起走,但我忍住了。 用不了多久,圣京这边,也会尘埃落定。也许,我还能过去找他呢…… 这样一想,我似乎好了一些。 回头看一眼桌上早已冷却的饭菜。我顿身捡起地上的纸片,将它折起,转而放到了那个小盒子里。 旁边锦狸不知何时醒了过来,皆都等着淡蓝色的大眼睛,趴在玻璃上看我,随即,竟然兴奋的用嘴巴蹭了蹭琉璃球壁,像是吻的样子。 我有点脸红,赶紧用手挡了一下。这两个小东西…… 唤绿珠进来收拾了碗盘,本还想睡上一会儿,又觉得天色还早,这便取了一本杂谈,坐于窗前慢慢翻着,翻了几页,看着每一页都是轩辕宸的脸,干脆让婆子烧了热水,慢吞吞的泡了花浴后。也是有了困意。 一夜浅眠,醒来已是次日巳时。洗漱过后,信子便传了消息过来,说是赫连云起那边,有动静了。 谢芳华一事,宫中虽有封锁消息,但事情出了,纸包不住火。 新纳王妃出了这等事,赫连云起的脸算是丢尽了,我本以为,他不会傻到迁怒谢家,但他竟然真的这么做了。 就在昨日申时,赫连云起以工部账目不清为名,将已经降到士郎的谢司空好生喝斥,责其回家面壁思过。 这事放看起来,也算合理,但那谢司空也跟了赫连云起多年,被老皇帝贬职,也就认了,被赫连云起降罪,心里老大的不平衡,回家后左思右想,连夜一纸奏章,请旨告老还乡。 而老皇帝,竟然二话没说,就这么批了。 朝中就是这样,风声起,便风云齐转。 自上次一事,站在赫连云起那边的人,已有一半倒向赫连云沼。谢士郎一告老,又是凉了一批人的心,几乎是一夜之间,赫连云起便到了崖边摇摆之地。 偏偏就是这时候,曹帮盐帮那边也是乱了。 而他也在乱到极致之时得到了我假传的错误消息,借着谢芳华和告老着股怒火,迁怒之下。使用了雷霆手段。 他派了暗卫,将两边所有闹事起刺的——尽数斩杀了。 这一下,可是捅了马蜂窝。 曹帮和盐帮虽是他的,这些年,我安进去的暗棋也是不少,略一鼓动,便激起民愤,两便解释皆是罢市,意图彻底反水赫连云起。 曹运盐帮两边。人可不少,这一闹事,可就是大事。 那边的情况,已经完全脱离他的控制,事情这两日还能封消息,待隔日传到圣京,他就彻底完了。 所以,他思前想后,就决定…… 先消息一步,夺储位! ☆、第二百一十四章 天花 皇宫守卫森严,赫连云起虽是掌管宫中禁卫,但此时朝中风向已偏。他若妄动,成功的机会小之又小。。 于我之前想的一样,他果然将目光,盯向了祭天大典。 我信子报,他准备在祭天大典后,趁老皇帝劳顿,与其母妃里应外合,在山腰行宫中,假造圣旨,然后……弑君! 看到弑君这两个字后,有一瞬间是恍惚的。 我想到了老皇帝的那张皱纹恒生的脸。 老皇帝真的不糊涂,赫连云起从不懂得低调,府中摆设装潢,比之皇宫也是毫不逊色。皇子俸禄虽多,却也多尽其数。 老皇帝对他也算宽容,哪怕是上回工部司空的事案。也是硬压了下去。 而今,他竟是要弑君…… 帝王之座,终究会让人疯狂,失了本心,也在无父子情意。 轻叹了一声,我突然就不想多掺和这场储位之争了。 赫连云起几番要杀我。这回那蒂贵妃竟还使了阴招。 我这人心眼不大,有仇定然会报的。 但对付他,并不需要亲自动手,我在后面推波助澜,也就够了。 这时候,真正要与他鹬蚌相争的。该是御亲王赫连云沼……… “秋瑾……”我唤。 “主子,秋瑾在。”哗啦一响,秋瑾从窗子处跳了进来。 我右行去桌边,将文房四宝展开,研磨起笔,将信子给我的消息汇总合一,仔细嘱咐几处事宜,这便将字戈外抹了磷粉,然后快速的塞进盒丸里,又用蜡封好。 将蜡丸交于秋瑾,我嘱咐道“将此信交于御亲王,务必等他展开看信后再走。速去速回,小心莫要让人看到了可是明白?” “秋瑾明白。”她应了一声,这便跃出窗子。 我行了两步,将窗子打开。 屋檐下,有新来的云燕新安了窝,有风吹过,五色玲珑灯猛的一阵摇摆,云燕似是受到了惊吓,猛的穿出,飞向远方。 绿珠在门口看到我,赶紧进屋找出一件厚锦蓬披在我身上,退后几步,静静的陪我立着。 约是过来一个时辰,屋顶瓦片上有响动,窗前人影一闪,秋瑾回来了。 “主子,秋瑾回来了。”她颔首, 一股淡淡的腥气散开,我看着她左臂,略一皱眉,“受伤了?怎么回事。” 她不在意的撇将一眼,淡然道,“从御亲王府出来,遇到了泽恩王的几个尾巴。已经解决了,怕是有异样,绕了一圈才回来的。” 我点点头,让绿珠去拿药箱过来,亲自给秋瑾撒上金疮药。 她的伤口不深,只是划破点皮。养上两天,也就没事了。 将她伤口包扎后,我突然想起百里天祁。 他和赫连云起站在一条船上,出主意的是他,但奇怪,他除了出个注意,竟然半点异样都没有。 我安在他身边的信子,已经很久没传过消息了,怕是已经折了。 我怕他会有什么举动,便吩咐铭奇东虎,让他二人在行宫外紧紧盯着,有什么风吹草动。赶紧汇报。 “是。”他二人领命,当即遁走。 我不放心,又嘱咐了秋瑾一些事,她皆是点头,认真应诺。 折腾一番,已是夕阳西下。天渐渐暗了,郡主府亮起了玲珑灯,绿珠准备了餐食和糖水,我用过之后,便就早早卧榻休息。 许是忧思过多,这一夜,睡的很不踏实。 晨起醒来,天空湛蓝,又是一个好天气。 祭天大典,是西祁国之大事,三品以上官员皆要随同而去,我是皇宗郡主,自然要同行。一大早,绿珠便将我我朝服束冠熨平,伺候穿戴整齐后,替我提着长长的拖尾,进马车到往皇宫方向,随队往云顶天台方向出发。 百里之路,骑马也就半天,但是御驾亲行,浩浩荡荡的队伍行起来,自然会是慢一些,待行到天太山脚下,已近深时。 好在这里早有准备。事先搭建了帮少帐篷,禁卫军又自行搭建了一些,这便赞先住下,明日晨起行去山顶,进行祭天大典。 早已预知明日之事,我有心避开,便将事先准备好的几位冲药偷偷服了,又含了薄荷叶去掉药味,也就半个时辰,周身突然起热,隐隐的还起了不少的疙瘩。 我让绿珠做惊恐状去寻太医,一路上惊动的人越多越好。小丫头鬼鬼一笑,张牙舞爪的跑了出去,没一会儿,不但御医来了,皇后也是来了。 “宁安你可是有事?”皇后一脸担心的模样。 我故意咳嗽了几声,用生了红疙瘩的手捂唇。虚弱的道,“宁安……宁安无事……” 皇后看到我手臂上的异样,赶紧唤道“孙御医,你快过来为郡主诊治,好好的,怎就突然病了。” “是。是……” 那御亲赶紧取了悬丝诊包,凝神细细听脉后,又让我张口,看了舌苔,脸色越来越是凝重, 最后一脸紧张的跪回道。“回娘娘,这……老臣一时也拿不太准,郡主这病,看着有点像受寒引起的风疾,但也是像……” “也是像什么,你倒是说啊。”皇后有点急了。 孙御医咬牙想了想,终于说到,“回皇后娘娘,宁安郡主这病,还有点像天花!” “什么!”皇后一惊,本能的退后了半步。 谁都知道天花会传染,染到之后,治好极其不易,他们害怕,也是正常的…… 皇后平复了一下,一脸怪异的问,“这还好的,怎是会得了天花……” 孙御医道,“郡主这病,来的也是太急,周身起热,起疹子,这症状既像天花,又像风疹子,一时半刻,也是难以判断究竟是什么。” “那要何时才能判断出来。”皇后急问。 孙御亲想了想,道,“老臣只能说先给郡主开几副药,吃了以后,需得明日中午才可看出。到底是什么。” 我故意咳嗽几下,“可是,明天的大典……” “哎呀,宁安,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想明天的大典。明日之事,你就别去了,留在帐篷里看看情况再说,孙御医,你快给宁安开方子吧。” “是,是……”孙御医赶紧应了,早有人拿了文房四宝,他刷刷刷几笔,就是写了一篇。交于小宦司后,交待一番药的熬煮方法,这便退下吧。 他走之后,皇后娘娘也不多待,嘱咐好好养着。便就出了帐篷。 看着他们一个个急匆匆走掉的模样,我十分想笑。 平日里对我那般温婉的皇后,也不过就是这样么…… “小姐,你可是想吃什么?”待众人走后,绿珠凑将过来。 我这一天,基本也没吃东西。经她一提,也是有点饿了,便让她端碗白粥过来。等到慢吞吞的吃完,宦司已将汤药煮好了。我装做咳嗽的样子,挥手让那宦司离开,他顿时像得了大赦。逃也似的跑了。 我这便拉开榻子,将汤药倒掉。 不管怎样,明日上山大典,就这么躲过去了,消息我已经传给赫连云沼了,该做的,我也已经都做了。 这最后一步,就留给他吧。 毕竟,储位是他想要的,我只想折了蒂贵妃和赫连云起,顺便,让百里天祁某些计划付诸流水…… 帐篷安在山脚下,此处偏风,按说也不算太冷,但这数九寒天的,在厚的帐篷,也抵不住寒意。 我为了将病装真,一直躺在榻上,一个时辰后,竟是冷的不行,绿珠感紧去在火盆里加了碳,这才算好了一些。 本事想就这么睡的,刚迷迷糊糊闭上眼睛,帐篷外,确是响起一道脆声, “苏倾沐,你睡着了没有,我来看你来了。” ☆、第二百一十五章 一曲尘埃定 是顾茯苓的声音。 “还没睡,进来吧。”我支起胳膊起身,绿珠赶紧塞一个枕头在背后。帐篷的帘子一掀,裹着一身银狐皮毛披锦的娇俏小人儿便行了进来。 “听说你病了,我过来看看。”她大步行将过来,左右打量了我一眼,大大咧咧的坐在榻前,一把抓起我胳膊,三指搭脉,这便老神在在的切起了脉。 切了一会,她噗嗤一下就笑了,“喂,苏倾沐,你这坏蛋果然是装的。当归,川芎,白芍,人参,熟地草,外加一钱的火焰散,我说的可是对?” “嘘!”我赶紧将指放在唇上,示意她小声些。 她不以为意的道,“怕什么,知你可能得的是天花,你帐篷周围百米内,都已经没人了。就算现在高声唱首歌,都不会有人听见呢。” 不早说,亏我装的还挺辛苦…… 我直接从榻上起身。问她,“喂,连太医都且不出来,你是怎么没发现的?” 她骄傲的道,“那帮庸医,天天就知道看医书,哪能是和我比。 我爹爹可是前任武林盟主,医谷药谷这等地方,我也是经常去的。那些医仙老顽固们还是挺喜欢我的,一来二去的,也是学了一些。你是不是装的,我是能看出来的,再说……。” 她幽幽的看我一眼,含怒带怨的道,“这方子我老早就知道,明日大典,尽是繁文缛节。动不动就跪拜的,可是烦死个人。 我心里一百个不愿去,本是想装病躲了,偏让你得了先机,这下好了,你先一步装病,弄的我装都没法再装,真是个坏人!” 我被她逗笑了,弄了半天,她竟然也想装病,这算不算是同道中人呢。 知我可能得了天花,众人避恐不及,她是唯一敢过来看我的人,这份情意,无需多言,我记下了。 顾茯苓侧头,“喂,苏倾沐。你看着我傻笑什么呢。” “没。”我摇头,她鄙视的哼了一声,“不说算了,反正你一直这幅样子。哎……”他凑近一些,用手指戳我一下,“明日之后,我和夫君要出去玩,咱们得好些日子见不到了呢。” “哦?你们要去哪里玩?” 她一下就来了兴致,掰着小手数道,“夫君先是带我去临城看雾凇,然后去齐洲吃美食,最后去靶郡看内湖。 我听说,那有一片湖当真是美,水是蓝绿色的,湖水里据说有种七彩游鱼,大大小小的,甚是漂亮。对了,据说湖周围还生有一种四季不衰的红色小草。 红色小草蓝绿色湖,蓝天白云在身边,再加上有夫君陪伴,哈,想想就美。对了…… 靶郡下个月有好玩的,我爹爹也回去那里,我已经好久没看到爹爹了,怪想他老人家的……”她美滋滋的笑着,娇俏的脸颊透着点点红晕,说不出的动人。 若能如她这般,与宸哥轻松惬意的游列四方,便就好了。 不过,也是快了吧…… 明日一过,圣京这边的事,暂时就可放心下来。 靶郡已被赐封我名下,该去看看了吧…… 顾茯苓一说到玩,便就打开了话匣子,天南地北的与我讲了许多好玩的事,最后。还讲到她小时候怎么调皮,怎么将她爹爹的疗伤药中放了青芥末,他爹爹喝了一口,怎么泪流满面的事。 讲完以后,她便缠着我,要亭我小时候的事,我就给她讲了一些,我怎么指挥荣子杨踩死了蟋蟀,趁夫子睡着了。往他们脸上画小乌龟,还有在门堰上边放水桶,夫子被淋了一身水,暴跳如雷的事。 顾茯苓笑的不行,又是闹着,让我在讲上一些给她听,我便又讲了季云常去湖边,钓鱼又放回去,还说是喂鱼的事…… 看将一眼砂壶,聊着聊着,竟是已过去了两个时辰。顾茯苓还有些犹意未尽,本想约我明日再谈,又想起明日大典后就离开,微微有点不舍。这时候,帐篷外突然传来了咳声,是那三皇子赫连云斫寻来了。 “夫君来寻我回去了,我得走了呢。”她有点不舍的起身。 我想起来送她,她赶紧摆摆手。小声告诉我,让我别让别人看出来我是装的,说没准她以后还能将这方子用上一次。 我二人对视,露出一个大家都懂的笑。 想到肩膀上的驼花胎记,我让绿珠取来笔纸,描画后将其交给顾茯苓,托她帮我打探一下,可花图,可是江湖哪个大家的图腾。 “放心吧,一定帮你打听。”她将纸页折起来,塞进袖袋内层,这便告辞,与她夫君双双离去。 待他们走了一会儿,绿珠凑近来道,“小姐,那三皇子妃,真是个有趣的人。小姐与她聊天,似乎很是开心,奴婢,已经许久未见小姐这般开心了。” 是啊,真的许久未有这般开心了。 其这圣京中的人,无不都在算计,也唯有她和那逍遥三皇子,才能做到两耳不闻闲杂事了,对了,刚才她走的急,竟是忘了嘱咐她二人大典后赶紧下山了。 不过…也许也不用多加嘱咐吧。若想置身事外,便得洞察秋毫。 那三皇子选在大典后带她离开,怕是,心中早有思量…… 我想起小时候,第一次见到三皇子的情形。一身锦衫,摇着折扇,那狐狸一般的笑颜里,皆是睿敏啊…… 夜色寒凉,帐篷四壁随风微微颤动,我缩回被子里听着风声,慢慢的,便就睡了过去。 白昼刚染,磬鼓声响。 我告病在身,也便不用起身。 凝神穿透帐篷去看,西祁皇身披龙袍朗神而立,皇后和蒂贵妃站其左右,再往后是御亲王赫连云沼,泽恩王赫连云起。众皇子们和列大臣分居而后。 礼仗司奏吉时乐,老皇帝一声另下,众人浩浩荡荡,踩着早已铺好的猩红宽毯,往山顶祭天台方向行去。 锦衣华冠,这纵队伍缓慢而虔诚的往前行着。我看着赫连云起,又看了一眼赫连云沼。 二人脸色很是平常,唯独眼底,皆都深的让人看不到暖色。 只此一局。是胜是败,就看赫连云沼了。 似是有所察觉一般,缓行的赫连云沼突然侧过脸,隔空与我的眼神相撞。 我们隔的很远,中间又隔着帐篷,他定是看不到我的。但我就是感觉有一股无行的压力,随着他的眼神漫散过来。 我不敢错开眼睛,也不敢多有动作,就这么直眼盯看着他。 终于。他勾唇轻笑了一下,传脸回去。 腕上寒潭暖玉传来细润的温暖,我抚了一下,转而躺回榻上。 远处山雀轻啼,如入夏的蝉声般惹人困乏,浅浅和上眼睛,没多会儿,竟是又睡了过去,待到在睁眼,已是过了午时。 凝神去看,周围帐篷中尽是人影,让绿珠前去打探,得来情况是:老皇帝祭天大典中太过疲惫,留于山腰行宫休息。皇后,蒂贵妃,两位王爷和三千禁卫军留下护驾,其他人几位都下到山脚下待命。 一切,于预想的几乎一样,接下来,便是真正的较量了…… 时辰过了,我手上的红疹已退,孙御医观诊后,一脸喜色的连道恭喜,又给我开了两副娶寒温补的药,抹了一把虚汗告辞离去。 绿珠打了几样饭食,我缓慢吃下后,拿起随带的书看了一会儿。这便到了夕阳西下之时。 残阳,古树,皑皑白雪。 雪后山间的夕阳,美的万物无晖,霞色的光芒扑散,地面,山间,树梢,皆都被染成了鎏金,大好山河,惹人心中激荡。 这样特别的景色,这般特别的日子,该做点什么。 “绿珠,取我的瑶琴来。”我突然兴致大起,绿珠应却一声,赶紧取了琴,随我款行至百米外的古亭中。 夕阳傍晚浅浅雪,我将琴放在古亭中的石桌上。长指慢挑,轻轻卷出一波音符。 “铮……铮铮……” 山河令,浪淘沙,古今英雄战黄沙。 清风夜,潼关雪,壮士它乡埋骨,月如钩如洒,遍乾坤大地…… 风乍起,将我裙角吹的轻轻飘荡,鬓便碎发随风舞动。 指间上下翻动,急促的曲子随风荡出很远,仿如边疆对战的战鼓,激昂,奋起…… 这曲子名唤将军令,是当年家宴之时,苏倾雪随我丹青而奏的乐曲。 那时候,苏倾雪还是将军府的大小姐,苏倾月还不是谢芳华。 二皇子。七皇子,八皇子,还举着西风烈把酒言欢,笑谈天地。 如今,却刀戈相间,同根相俎。 王侯将相之下家,有太多无奈,却无太多选择。 成王败寇,不进则退,一切皆是宿命…… “铮……铮铮……” 琴弦跳跃,霞漫天迹,远处寒鸦突鸣,金色的流光骤然加灿,天地间一片赤红,血一般的颜色。 一曲毕,夕阳落山,尘埃落定…… 我将手放于琴弦上,遥遥望向山腰行宫方向。 那里,似乎刚发生过一场激战,无数禁卫军倒在血泊中,赫连云沼手执寒水刃立于行宫门前,眸色清冷,杀气腾腾。 与他身后的殿堂之中,赫连云起伏跪正中,老皇帝震怒中,一口逆血喷出,皇后娘娘赶紧上前,温润的眸色突然一冷,微微一个眼神,胖测宫娥领命而退,端三尺白绫与蒂贵妃寝房…… 成王拜寇,在这场储位之争中,他们输了。 我收回目光,款踱回帐篷之中。 一杯暖茶下肚,心中寒凉尽散。 酉时,山顶行宫有消息扯传来,赫连云起摔军御前忤逆,意图欺驾,遂,剥去蟒袍,收回王冠,交大理寺择情查办…… 次日一早,老皇帝下山,一路缓行,与申时尾回到圣京。 三日后,大理寺二十八司连审,证据确凿下,赫连云起忤逆之罪做实。禁卫军近千名将卫归为同犯,朝中大差结私之事…… 次日一早,老皇帝一纸昭告天下,贬赫连云起为庶民,发配乾州极寒之地,永世不得在入圣京。 老皇帝仁慈,纵使心寒意冷,也不舍的虎口食子。 但他定是也该知道养虎为患的道理。 祭天大典一事,赫连云起能有忤逆,他日若有机会东山再起,免不了又是一场涂炭。 他身子不好,它日之事,我猜他也也不愿在想,况已经做到仁至义尽,其他的,便留与后人说将吧。 又过三日,老皇帝一纸圣喻昭告天下。 御亲王赫连云沼,厚德载物,仁德义泊,有治国之大材,赐八龙冠,着四爪金龙袍,赐居东宫。 一纸御书,举国同庆。 摇摆了几年的储位之悬,终于尘埃落定。 ☆、第二百一十六章 错过 那天,赫连云沼穿着四爪龙拖尾袍,顺南门踏千米红毯,跨九十九步白玉梯,缓缓行进乾坤殿。 太子卫冕,鼓乐齐鸣。 他三拜九叩行了大礼,行至龙座之侧,老皇帝执起八龙玉金冠,束其发间。 “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太子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文武百官齐齐跪下,行大礼唱念,那洪亮的声音从乾坤传遍整个皇宫,又从皇宫传遍整个圣京…… 他站在龙座之下,俯视去看受百官朝拜,冥冥之中却又抬眼测看,竟是将目光转对向我。 那日,我穿着一身滚着金边的鸾尾朝服,带金丝纱冠朝帽。立于九转盘龙漆柱之侧,与文武百官共同朝拜。 许是冥冥中已有安排,我偏偏就在那一瞬抬起头,与万千朝臣中,与他目光相撞。 一身四爪蛟龙袍,金冕束冠。曾经的如意公子,已变成了国之储君。 他突然笑了一下,亦如当年将军府宴堂的上座,随意,而又轻简,只是那双曾经清澈见底的眸子。此时已深邃的深不见底。 昔日沧海,已成过往云烟。 自这日起,不在有御亲王赫连云沼,多了位云沼太子…… 世间之事,有喜亦有悲,这边豪情万千。那边许就是分外凄凉。 就在赫连云沼为储的第五天,庆国候那边府传来消息,老太君,薨了。 得到虾消息的时候,我正在郡主府中,执狼毫与一卷白轴上。描画着远处的枯枝和小雀,忽的一个慌神,手中笔峰掉落,在已快成卷的画中划出一道重重的墨痕。 我飞快的敢去庆国侯府,满府的哭声,无尽的白幡,我沉重的行去卧房,她安详的躺在榻上,嘴角微微上翘,却再也无法睁开,亲切的唤我一声“倾沐丫头了……” 我的眼泪抑制不住的流了下来,这一刻,我真不想承认她已经不在了,我想吃她递过来的糕点,还再给她念几遍大金刚经…… 佛告须菩提,诸菩萨摩诃萨,应如是降伏其心,所有一切众生之类。 若卵生,若胎生,若湿生,若化生。 若有色,若无色,若有想,若无想。 若非有想。非无想。我皆令入无余涅盘而灭度之。如是灭度无量无数无边众生。实无众生得灭度者。何以故…… 老太君出殡那天,西祁下了这个冬天最大的一场雪。 天地间白茫茫一片,放眼皆是素白,分不清是灵麻还是雪片,黄色的纸钱飞舞,如落叶一般簌簌而落。无尽萧瑟。 我行在送她的队伍后面,抬头望了一眼天际,心中无限悲凉。 自小对我疼爱有加的老太君,走了…… 雪越下越大,踩在脚下吱吱做响,仿佛雪之哭泣。 一路行着,我想起好多事,好多人。 我想起了尸骨无存的父相,母亲,小妹,和凤家那日的血染。 我想起了初七,想起了已成为敌人的胖学子。想起了远嫁而殇的十九公主赫连云裳,更想起了第一次见到老太君的场景。 何许经年,大家都是最好的模样,如今,早已其实人非。 早知生老病死是世间常物,但亲眼而见,心里就是难受…… 这场大雪,从清晨一直下到傍晚,直到子夜才停。 我睡不着,批了一件厚锦蓬,站在屋檐下,微微扬头看着天边悬月,直到丑时,月色偏东,我转身回去屋中,展开纸笔,主动写下了给苏霍的第一封信。 “今日圣京突降爆雪,如鹅毛漫散天际。边疆寒凉。切记多添衣服,饭前多阴热汤,睡前定要泡脚,切记,保重身体。” 短短几句,尽是嘱咐,我将信纸折好封了火漆,本想连夜寄走,想想又是不对,转身回到桌前,按记忆写了一组尺码,唤绿珠过来。让她连夜去找绣娘,按这尺寸,务必在明日午时,赶出一套棉质的衣袍出来。 “是,奴婢这就去办。”绿珠应了一声,赶紧小跑着出门。 边疆条件简陋。上次看苏霍的中衣有些旧了,他老人家在外多年,许是也未舔过衣衫,我让人给他坐的棉衣,许也会抗些风寒吧…… 我在屋中又站了一会儿,身后锦狸突然叫了几声。我转头去看,一只锦狸正用力的在琉璃球中蹦蹦跳跳,另一只怪异的缩在球中,竟是一动不动。 不回是翘了吧…… 我赶紧行了过去,戳了几下球壁,里面锦狸依然一动不动,我轻轻晃动几下,小东西也是不动。 遭了,不会是死了吧…… 这可是轩辕宸送的。 我又是摇晃了几下,心里一狠,滑出墨阙在球壁上一割。 “咔……” 墨阙之刃,削铁如泥。琉璃球应声而碎,我将残破的球壁发在桌上,小心的捧着激锦狸这东西身体软乎乎的,抹脖子的位置,似乎还是热的…… 突然,那东西睁开眼睛。身子一滚便立了起来,还没等我惊喜,它小腿一蹬,嗖的一下跳出手心,顺着我没关严的窗子窜了出去,越进雪地后,片刻便没了踪影。 这…… 我先是一愣,看看已经安静下来的两另一只锦狸,有看看窗外,终是苦笑了一声。 真是成精,还学会里应外合了,我竟然还就被骗了…… 也罢。跑就跑了吧,待在小球里,哪有外面自在。锦狸是属于山脉的,让它去吧。 我行至书架处,将另一颗琉璃球拿起,墨阙都已碰到球了,终于还是没割下去。 这只陪我最久,我舍不得放走。 我终于没割破球体,又将它放回了原位。 次日一早,绿珠将做好的棉衣拿来,我于书信包在一起,又将昨夜凭印象画的一幅苏霍练武的画像卷了。一并让人送去边关。 刚下过雪的清晨,空气很是清心,也就是这天,太子府那边传来了消息,太子妃百里天霓晨起去逛花园,一脚踩到滑地摔倒。腹中六月半大的胎儿堪堪保住,百里天霓摔断臂膀三月内只能卧榻休息。 百里天祁本该是留下来探视的,但东穆离境那边传来消息,原北离十六皇子慕容铎意欲复国,已领兵打回了两座城池,同时另派一队人马。将那队落地为王城称皇的的队伍消灭的干干净净,更计划反攻东穆…… 傍晚,已在西祁待了数月之久的东穆太子,摔众从管道行出城去,归往东穆。 他走之前来过郡主府,又是被铭奇和东虎拦在了门口。他站了一会儿,终是转身离去,似不甘心一般,他竟是又让人送了书信过来。 这信是以锦帛为纸,左右四角皆是绣了青竹,上面只有两行字: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于桃花一处开。 呵,又是这句。 这时候,还有心情给我送诗,还是想想自己该怎么头疼吧…… 我将那锦帛揉烂,轻轻一弹,帛片被劲力飞出,随风而散。 腕上墨玉传来丝丝温暖。我轻轻抚住,握于手中。 一年有四季,春夏不知秋冬,寒雨遇不见冬雪,于是,便有了错过。 在老太君下葬后的第三天。一路策马而行的季云常,终于回到了圣京。 他一进到庆国侯府,看着那些还未扯去的丧绫,便什么都知道了。缓缓的兴至堂位处,扑通一下跪倒。 他不言不语,说不诉,仿佛没有情绪一般,一跪,就是一天一夜。 次日一早,他因劳顿加上悲伤,起了风寒。庆国侯派人过来,让我去看看,我便换了一身素袍,将发上珠花从简,斜编了一条辫子,在额间坠了一串珍珠。 这镜子前照映,素气,却也不失礼数,这便往侯爷府行去。 ☆、第二百一十七章 情如老酒 虽然强迫自己调整好了心态,进到庆国候府,心情依然沉了半分。 府丁人得我,打礼过后,直接将我引至季云常的房间。 他刚喝过汤药,正坐在窗边椅子处。阳光从窗棂映进,将他身上的素衣渡出一层淡淡的韵光。 数月不见,他黑了博少,也瘦了不少。下巴新刮了胡子,似还隐隐透着青色,清平的眉角看不出多余的情绪,唯那双满是血丝的眼底,毫不掩饰的透出疲惫和憔悴。 “来了。”他抬起头,清淡的望将过来。 “嗯。”我应了一声,浅踱两步,坐在他对面的椅子上。 我本也不爱说话,他更是不喜言语,坐下后,我想了半天,也是无从开口,便就这么一直沉默着。 屋里静悄悄的,连呼吸的声音都听的到。好在府丁这功夫上了茶,浅抿两口,似乎感觉好了一些。 “云常……” “倾沐……” 我二人同时开口。 “你先说。” “你先说。” 又是同时开口。 我笑了,放下茶盏道,“看来,咱们还是挺有默契的。连说话的节奏都一样。” 他似乎也是笑了一下,拿起茶盏拨两下杯盖,抬头看着我道,“倾沐,谢谢你。” “谢我做什么。”我有点不知所以。 他道,“父亲说,这段时间,你几乎天天都来,陪她老人家说话。哄她老人家开心。还给她念最喜欢的佛经。你本是不喜欢佛家语说着类的东西,难为你了。” 我有点不好意思,“云常,莫要与我说谢。老太君是看着我长大的,她自小便是十分疼爱我,这些,都是应该做的。” 季云常没有在说话,只是静静的抿下一口茶。 我侧头去看,忍不住劝道,“云常,你也别太难过了,老太君走的很是安详,并未有太多难受,她日夜忧思,苦思半生,如今去了,对她来说,未必不是一种解脱。” 他点点头,“这些,我都知道,我只是有些怪自己,假如,我路上在快些,行的在急些,日夜兼程,也许,就还来的及看上奶奶一眼了。父亲说,她老人家这段时间,天天念叨着我的名字,我若快点,我若在快点……” 他声音有些哽咽,突然侧过头去。 我心里也是酸的很,静静的坐着,待他好了一些,便劝言道,“人生在世,生老病死之事,都是无法预料的。 你莫要为你回来的快慢而自责。边疆离此路途遥远,此时又是大雪风天,你这般赶回来,已经是够快了。老太君已经去了,若她泉下有知,知你因此而自责,定是也会不开心的,你想她不开心吗?” 季云常叹了一声。 半响,他缓缓的道,“父亲喜游历,自小我与奶奶关系就好,我喜吃松子饼,她会亲自下厨房做给我,我喜欢奇巧之物,她得空也会陪着我琢磨琢磨。 西祁冬日寒凉,这次回来,我还特意给她带了许多野生红花,还想着让她入睡前泡水暖脚,现在,也是用不上了……” 我心里亦是憋闷的很,也不知如何在劝,竟也是想起了小时候。 还是小时候好…… 我暗暗叹了一声,他起身立于窗前,背影极尽萧瑟,我不敢在看。端了茶杯浅抿。 “放心吧,我没事。”过了有一会儿,他转身回来,坐回到椅子上。 我应了一声,这便转移话题问道,“边疆那边,可是还好?” 他点点头,“一切都好。敌军不敢妄动,我军势气威猛。” 我又问他。“大家,可是都好?” “也都好,苏帅身子硬朗的很,我回来前,还见他在院中练枪,很是飒爽。子杨还是那副样子,之比以前贪杯了些,齐岚将军也是好酒量,两人偶尔会喝上几杯。朱将军时常念叨你,几位将军也是非常挂念,对了,这次回来,廖神医还让我给带了这个。” 他从袖袋里小心的拿了一个蓝布包递过来,我接过打开,这里面有一瓶弹药,和两张纸页,其中一方是一页药方,另一方字戈。上面只有简短的几字:祛虫丹配方! 我莞尔一笑。 那次嵇戈山之行后,我见他那祛虫丹药灵的很,几次三番的求他寻这方子,他左右就是不给,没想到,这次几竟然主动送了方子,还给了一瓶成药。 这小老头,还当真有趣。 一想到廖神医,我竟是又想起佘冥,过去这么久了,也不知他抱得美人归没有,如若没有,也许,他还需要时间吧…… “倾沐……”季云常突然浅唤了我一句,清平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动,似乎是想要和我说些什么,犹豫了半天,最终还是摇头,说了句没事。 如此,我反倒是轻松了一些。 我还真是怕问什么,我怕回答会伤到他。 他陪伴了我那么多年,这份感情,虽是无关煮酒青梅,确也是不一样的。 若与他,能和荣子扬一样就好了…… 这功夫,许是治伤寒的药起了效果,他脸色开始泛热。眼里也是先出倦意,我这便告辞,缓而往郡主府行。 今日天气不错,我弃了马车,缓缓往前行着,刚才走过几条小街,远远的,便见前方路口立了一名长身男子,他束着玉冠。披一件猩红的拖地披风,虽看不到他的脸,但那身形背影我人得,赫连云沼。 阳光一耀,他转过身来,腥红的披风映着白雪,鲜明的对比之色,有些刺眼。 “参见太子殿下。”我微微一笑,颔首起礼。 他上下打量我一眼,,“你何时,也学会这般多礼了。” “今时不同往日,自然需得多礼。”我微微一笑。 “这么巧遇见,一起喝一杯吧。”他微微勾唇,也不等我回话,背手就走。 走过一条巷子后,他左转拐进一间酒楼,直接上了三楼雅间,待到小菜上齐,他将杯子举起,我亦是执杯与他碰了一下,一口饮尽。 三年的竹叶青,入口清甘,回暖入胃。 他又是连续自斟两杯饮下,转而抬头问我,“倾沐,你不想问问,我因何借酒么?” 他说我,而不是本宫…… 我垂下眉眼,“倾沐愚钝,想不出殿下因何而忧,殿下已坐得储君之位,用不了多久,整个西祁都是太子殿下的,殿下,又怎会忧愁。” “整个西祁都是我的……”他默念了一句,突然问我“那你呢,也是我的?” “我?”我轻笑一下,“倾沐,是陛下御赐的宁安郡主,算起来,也是皇宗之人,于太子殿下,也算是一宗……” 他眸色突然一深,有股无行的压力随之漫将过来。 感觉有点透不过气来。我努力保持平静,伸手执起杯子,倒了杯酒,手腕却突然被他拉住。 “太子殿下,你这是作甚。”我挣了两下没挣脱,很是恼怒的道,“太子殿下,你这是何意!” 他不回答,身子一点点的靠近,在离我脸很近的地方停住。 我可以清晰的闻到他口中竹叶青淡淡味道,身上的冷梅香满满散来,他深邃的眸子里,我的倒影越发清晰。 这让我很有压迫感,却也不想输了阵势,便就直直的回瞪着他。 他突然笑了,松开的手坐回椅子上,又是斟了一杯酒,长指把玩着白瓷杯子。“小倾沐,有时候我突然觉得,你似乎是变了,变的和以前不一样了。其实你一点都没变,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倔强。” 我微一皱眉,抚了两下被他抓疼的手腕,“太子殿下何意,倾沐听不明白。” 他也不解释,只是将那杯酒饮下。转而问我,“为什么那般讨厌东穆太子?” 我执起筷子,夹了一块鲈鱼放进碗里,“讨厌一个人,难道也要需要理由么?” 这让我怎么回答,那根本不是讨厌,那是恨! 他微微勾唇,“公然拒婚,拦于门外。怎么想,都不想是你会做的。” 我垂眉眼不语。 他斟了一杯酒,缓言道,“再有几月,天霓便会生产了,太医看过,她肚子里坏的是个女儿。我会在她生产后,与她和离,送万金作为帮补偿。送她回东穆去。待到孩儿满月……” 他看将我一眼,眸中露出暖色,“我会奏请父皇,娶你为太子妃。我说过的,一生一世一双人,皆都可以许你。 我已经有了女儿,等你进我皇家门,咱们在生一个男儿便好,等我登基之后,我为皇,你则为后,便立了咱们的孩儿为储。 一个孩子好,不用去争储位,也不用太多尔虞我诈。” 他深色越来越柔,说到最后,嘴角便不自觉的弯了起来。 他眉眼很俊朗,笑的时候,他的眼会弯起,目中柔光如暖阳清风一般,本是很好看的。 我确是觉得周身一冷。 百里天霓花园摔倒,险些小产,如今看来,许是她怀了个女孩,才堪堪捡了两条命。 那可是他的亲孩儿,他怎么下的去手…… 暂且不说这些,但是说他要娶我为妃这事,这是万万不可以的。 我从来,就没想过要嫁给他! 似是觉察到了什么,他慢慢的收起笑意,不可置信的看着我,“怎的,你不愿意?” 是的,我不愿意。 “为什么!”他皱了一下眉,“你韬光养晦,步步为营,助我以最少的败势。夺了这储君之位。难道,这太子妃之位,不是不想要的么?” 是的,不是…… “倾沐,我知道你是喜欢我的,不然也不会这般尽力帮我。在卫冕大典那天,我站在那里,看着百官朝拜,听着声声喝颂,心里已然有了决断。 我那时便就发誓,你这般深情厚谊,我赫连云沼今生今世,绝不负你。 我已经说了,此后我为王,你为后。一生一世一双人。你为何还有不愿,倾沐,你究竟想要什么。” 我想要什么…… 我心头第一瞬间闪过的,竟然是百里天祁的脸。 是的,在我心里,最想做的,依然是报仇…… 我看了一眼赫连云沼,眸色一缩,执起白玉杯以后饮尽。 竹叶青的味道,清甘,平缓。 如果说,第一次骗他,是少不经事,随口的胡言乱语,细细想来觉得后悔不已。那么我接下来所所的一番话,便是犯了弥天大错。 若没有今日的谎言,那日雪山之巅,就不会有泣血之泪,更不会有那入了肺腑的断肠之痛。 人在犯错的时候,永远不知道自己是错的。 我此时想到,若我此时说了实情,许会误了我报仇的路,却忽略了他的感受。 他从未走进我心里,所以我亦是不会感同身受,更加不会思考想到他这情意已如佳酿老酒。 浓烈沉执,饮上一口,便就会灼热烧痛。 这一瞬间,我选择了心中最想要做的事,其他的那些,我都忽略了…… ☆、第二百一十八章 记忆的尘埃 “我想要,无上的荣耀……” “无上的荣耀?”赫连云沼眸色是未变,但我发现,他眼底似有星星之火一闪而过,很快,但我还是发现了。 一国之后,不是无上的荣耀。天启,也并非只有西祁一国…… 我点头言道“对,这就是我想要的。” “如今,东穆太子已将北离卷入版图,我西祁边疆将士,也已将南蛮打回了老家,对方已告挂了几月的免战牌,不敢再开城门应战。趁着机会,太子殿下,不想做些什么?” 他不语,端坐再椅子上,长指漫不经心的轻叩桌面。示意我继续说。 我微微一笑,撤开几个盘碗,用手蘸了一些清酒,再桌上画了一个图。 指着最大那片,我缓言分析道,“太子殿下,这是天启陆。这里,是吞并了北离的东穆。这便,则是南疆……” “东穆太子在西祁待了这么久,殿下比倾沐更能看出,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原本天启陆的五国已变四国,以东穆太子之野心。用不了多久,他不出手南疆,也得转头对咱们西祁不利! 不管先对谁出售,初亏的,因为都是咱们西祁!太子殿下请看……” 我指着南疆那片图样,“南疆与离境之间。隔着一片内海,这海说大博小,想要过去,也是很费力的,而西祁这边与南疆……只有城池相隔啊……” 赫连云沼在边疆待了多年,这情况自然早已掌在心中,他看着我勾画的水渍,长指挑起白瓷杯执在手里,望着我的眼睛问,“说吧,你是何意思?” 我将西祁和南疆中间的那条线抹去,略微加大了一些声音,“自古有宏图大志者,皆都志在四方,顶天立地者,皆都开疆辟土。太子殿下,就不想做点什么么?” 以前意在夺储,目光只在那张椅子上,现在储位到手了,我不相信他没有别的野心。 况且,东穆已经吞了北离,若是让其有机会再吞版图,西祁就太危险了。 只有实力相当,才有能力抗衡。 一张椅子,装不下一个人的野心的…… 赫连云沼唇角勾了一下,望着我道,“倾沐,你真是一个女子么?这等事,可不是一个女子该想的。” 我笑了。 “那又怎样,太子殿下。难道心里就没想过这些么?” 他没有回话,只是将唇间笑意扩了一些,他的眸色很深,长长的睫毛盖住一半的眸色,让人看不清他心中究竟在想什么。 “你真的想要这些?” 半响,他又将目光对上我的眼睛。 我微微傲首。反问他,“有谁,不想要这等荣耀么?”说完,我用手一抹,将东穆和北离的线图,也抹掉了。 “呼……” 猛的一阵风吹过,窗外房檐处的灯笼剧烈的摇摆几下,慢慢的又归于平静。 他不说话,我亦是无言。 屋中一片寂静,淡淡的酒香溯绕。 “这就是,你所说的无上荣耀?”他眼中凌厉更盛,似乎是想要将我看穿一般。 我笑了。错开他的眼睛道“我喜欢独一无二,也喜欢站在高处,那里的风景,会比山脚下,更美……” 因为,我会站在那里,看到我所有想看到的一切。 “独一无二……”赫连云沼浅念一声。慢慢将白瓷杯寺送至唇边饮了一口,随即,竟是笑了起来。 “倾沐,你真是每次都能给人惊喜。不过,这样的惊喜,我喜欢!好,就依你!我定会让你,得到那份独一无二。” “为第一无二干杯!” 窗外暖阳阵阵……拿了一个新杯子斟酒,与他杯沿轻轻撞了一下。 “咔……” 一声脆响,一个约定。 上次与他有约定,我助他夺了太子位。 这一次,该是借他之手。做点什么了。 酝酿了五年之久,我的复仇之路,终于正式铺好。 百里天祁,我说过的,会阻挡你所有的路。这天下,可不是你想要就能要的。 我能助你从一无所有。成为东穆太子,也能将你,从赫赫之位,逼到楚河之绝,咱们慢慢来…… 决定,在一瞬之间,但要实现这个决定,却需要时间。 赫连云沼刚夺了储位,朝中才刚立根基,许多事情急之不得。我二人也不多说此时,缓缓的吃完一桌菜…… 未时,我二人从酒楼出来,各自离去。 马车刚才回到郡主府,一进门,青藤便迎将上来,说陈士郎府的想年姑娘来过,还送了挺多稀奇古怪的东西,等我还大一会儿后,见我没回来,便就走了。 我突然觉得很是疲惫。 陈士郎,是赫连云起的人,这次动荡发生在山腰行宫,牵扯之人较少。这陈士郎胆子略小,虽也是赫连云起的心腹。这些年太坏的事也没做几件,而且…… 他这人,很懂得明哲保身,这么大的动荡,竟是没扯到身上。 这陈想年,再我从边疆回来后,便就犹刻意疏远,如今见向变了,竟然又过来结交…… 让我税没说什么好呢…… 一起长大的情意,这般随风摇摆,那么,要与不要,已经不重要了。 “将礼物尽数退回,就说郡主府是你也不缺,以后也不用送东西过来了。” “是。”青藤应了一声,这便碎步去办。 我浅叹一声,这便行至后院,进榻房后,习惯的往书架那边望将一眼,确是让我看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 前几天我划破琉璃球,逃走的那只锦狸,不知何时又跑了回来。 它立着毛茸茸的身子,趴在另一个装锦狸的琉璃球上,瞪着大眼睛去看里面的锦狸。 里面的锦狸突然蹦跳了几下。外面那只便伸出小爪子,轻轻戳了几下珠壁。 这小东西,竟然回来看另一只了…… 我心里被酥到,忍不住往前行了几步。 锦狸很是敏锐,听到声音后,猛的转头,见我回来了,淡蓝色的大眼睛里现出浓浓的惊恐,嗖的一下跳开,顺着未关合的门便又是跑了…… 我略有莞尔,行去书架处将琉璃球拿起,里面的小东西也是很惊恐,瞪着大眼睛于我对视。 怕什么,又不会吃了你。 我微微一笑,又将其放了回去。 时日,有时候过的还真快,转眼,老太君头七已经过了两天。 季云常是在编先锋将军。这次是告假而归,不能就留,又是待了一日,便得走了。 他回京这些日子,我二人见过三次面,还一起在闹市中走过一圈。 他什么也没问。更是什么也不多说,就连走的时候也没多言告别,只留与一个盒子后,便骑着红枣烈马,打马冲出了城去。 我站在城楼上,看着他的身影越走越远,突然生出一股说不出的情愫。 什么时候,那个昔日温良少言的少年,已成长成为一名勇武的少年将军了…… 时光流淌,看似什么都没有多变,但有些东西早已沉淀在岁月的长河中。 恍然回首,惊涛骸浪。 我将那个盒子打开。里面是一只女子装饰发辫用的玉饰。 这东西,是当年惊马,我被甩飞在半空,他接住我后,起身,发坠就不见了。许是刮在了他的身上吧…… 他这些年,他竟是将其一直留在身边。 季云常,他可真傻。 “喂,你是乞丐么?” “喂,你叫什么?”。 “季云常。云朵的云,常鳞凡介的常。” 略一恍惚,我竟是想起了,那年侯府别院中的初见。 此间少年,记忆里的尘埃…… 人生若只如初见…… 季云常走的第二天,我突然觉得心里空落落的,正好顾茯苓从外成派人给我那里特有的冻山果,吃到嘴里酸酸甜甜的,惹的我心中也是异动。 圣京的事,已经解决了,也是时候,出去走走了…… 靶郡那地方,很快就有热闹了,去看看,也还是不错的…… ☆、第二百一十九章 不表示一下? 念起而动,次日一早,我起折子奏请陛下,奏请离京前去靶郡巡查,陛下准奏。 本想当天就走的,红馆那边又是传来了一些不大不小的消息,我简单解决一下,已是过了午时。 靶郡路途遥远,这次出去,得是有段时间才回来,我想起许久没去荣老王爷那里的,便吩咐绿珠等人先做准备,明日一早离开,转而披了一件锦蓬,穿巷子去荣王府。 这老王爷精神倍儿好,在屋里一边喝茶一边逗鸟的,见到我,照例拉着我去偏房下棋。一盘接着一盘的,喜的不亦乐乎。 他的棋术,我就不多说了,不是把棋子送到相眼上,就是压倒了马腿,好几次我连让都没法让他,他自己却还觉得自己是高手中的高手,一边下还一边让我夸他。 我夸的十分的昧良心,哎,他开心就好吧…… 好不容易下了一盘和棋,我找了个借口抽身,他知我要去靶郡,一下就乐了,说靶郡有种黄酒特别好,他一直想尝尝,就是没机会,嘱咐我一定给他带上几坛回来。 他那模样,倒是挺像个孩子。我自然点头应了。 从荣老王爷府出来,天色已晚,本想去将军府看看老管家的,想了想,终究是没去,回到郡主府,绿珠已是备好了晚膳,我用过后,又唤婆子要了热水。暖暖的泡了个花浴,多日的疲惫,似也消散了很多。 已是近了戌时,我确是半点睡意都没有,便将车芯挑亮,寻了本厚书去看,看翻了几页后,却又觉得静不下心来。 腕上的寒潭暖玉散着丝丝润泽的暖,我将手腕抬起,轻轻的抚了一下光滑的镯面。 不知道,轩辕宸在做什么,这时候,他该是也没有睡下吧…… 我发了一会儿呆,这便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从边疆回来之前,苏霍给了我一只锦囊和一方豹子刻,嘱咐我在为难的时候将其打开,按照锦囊里的地方,去将豹子寻去。 二王夺储的境况已然过去。如今,也是没什么太过为难的事了。想着之前,京中关于苏霍,陛下,还有兵符的传言,我倒是来了好奇之心…… 莫非…… 我想了想,终究将那锦囊寻了出来,将那方锦囊慢慢打开。 清禅寺,法缘方丈。 法缘,不就是,这些年一直给老太君讲经的大和尚么…… 苏霍让我为难时候去清禅寺,难道是想让他开导我一番么…… 思量半天,终是无从解释。 我将纸条放在烛火上的燃了,把豹子刻放在锦囊里,行去书架处,将其掩在几本厚书后边。又将轩辕宸给我留的那些字条,按大小归叠整齐,也是掩再了书架后方。 目光一侧,我又是看到了书架下方,从苏霍书房里取回的那方红漆木盒子来。 蹲身下去将其拿起,我又是将里面那张皮质地图拿了出来。 这东西,这般细小,看到不好相看,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大隐隐于市,民间也是有不少能人异士,这次去靶郡,看看有没有办法找人琢磨一下,没准儿,会有意外惊喜呢…… 我将这皮质小球和那玉佩随身收好,又是翻了一遍那组画册,便就合衣睡下。 这许是睡前太过思量,这一夜宿梦连连。先是梦到一片片山脉,然后又是梦到许多认识活不认识的人,最后,我竟是又梦到了苏倾沐的母亲落儿。 她这是在一片青葱山脉之巅,风吹动她飞散的发。将她裙角荡的翩翩扬扬,回首嫣然一笑,百花齐放…… 我似乎是醒了一会儿,再睡着后,我便有梦到了父亲。 父亲穿着朝服,头冠双摆乌沙,与一片嫩草地中向我张开双臂。 “鸾儿,过来……”他笑着。 我疯了一样奔将过去,前方突然起了大雾。入眼一片虚无…… “父亲,父亲……” 我焦急的喊着去追,身边绿草地突然变了颜色,有红色的液体从地面渗了出来,只片刻间,地面就变成了一片红海。 那红海飞快的漫涨,很快就漫到了我腰高,我想要跑,确有许多枯槁的手从红海里钻出来出,有一只猛的抓住我胳膊,尽力往下一拖。 “别!”我被惊到,猛力的想要挣脱,却被更多的枯槁之手拽住,挣扎,踢打,终是无法逃脱,我终是无力的沉进红色的海里。 “啊!”心口憋闷的像要炸开,我猛的一蹬。睁眼去看,窗外一片还是漆黑,还未到丑时。 我叹了一声,这才发现睡了一身的汗,起身倒了一杯茶饮了,稍微是好了一些。 父亲,许久不曾入梦,你可是怪鸾儿至今还未替你报仇么? 父亲,母亲,小妹,你们在等等快了,就快了…… 我浅叹一声,转身想要将那琉璃球拿将过来,确是发现,那小球旁边,趴了一团毛呼呼的东西。 两只小锦狸,一个球里,一个球外,都已经睡着了。 我,慢慢的行了过去,轻轻将跑的那只拿在手上,小东西很敏捷,猛的一下惊醒了,瞪着蓝色的大眼睛看我。 我以为,它又会在跑,但它只是看了我一会儿,便合了眼睛。窝在我手里又睡下了。 小东西…… 我微微一笑,小心的将它放回书架,转又行回榻上,在睁眼时,绿珠已等在旁边。 说是巡查,排场太大反而是不妥,便只带了随身的七八人,将行囊简之又简后,便就出发了。 圣京离靶郡很是遥远。日夜兼程也得行出十天,赶上冬天雪大,车马不太好走,加上这一路,我刻意游山玩水,行了十五日,才到靶郡之界。 “小姐,再有几个时辰,咱们就到靶郡了。小姐你快看,那有几棵树,竟然还生着紫色叶子呢。”绿珠挑了帘子向望将一眼,面色很是喜气。 这丫头,第一次出远门,都已经过去半个月了,还是看什么都喜欢。 我顺着她的目光看将一眼,道,“那是松檀,就如松柏差不多,四级都是这番模样。” “哦,这样啊。”绿点点头,放下帘子开始剥盘中的干果,待到剥好了几颗,她凑递过来道“小姐,今日一天了,也不见吃什么东西,吃颗干果吧。” 我应了一声,捻了一颗放进口中。刚是嚼了两下,马车突然顿住,要不是扶着稳,差点就给甩出去。 “怎么驾车的,怎么依然就挺住了,这要是摔着了小姐怎么办!?”绿珠小眉毛一皱,很是不高兴的喝了一句。 “外面这么回事?”我重新立直身子坐好。 “回小姐,路中间有个大坑,掩在雪下没发现,车轮子陷进雪里了,小姐放心,轮子陷的不深,马上就能走了。”东虎外面解释。 “没事,慢慢来。” 东虎应了一声,不大一会儿,车子便又缓缓的动了,但是没动多大一会儿,车子猛的一载。竟是又差点将我甩出去。 这回绿珠急了,直接钻出马车,怒道,“会不会看路啊,怎么驾车的,一会儿一载的,头都载晕了!” 东虎是个老实脾气,马上细声道,“这也真是没办法啊。偏路就是这样的,已经很小心的绕路的,但是有些坑洼是藏在雪中的,看不清啊!” “哼,看不清也得仔细看。”绿珠哼了一声,语气中的怒气明显比原来小了一些。 我微微一笑,亦是挑车帘钻了出去,往前一看,却是吃惊不少。 放眼望去。前方一片坑洼,大坑小坑的连成一片,再让你一个不忍直视可以形容的。 我们行的这段路,是两城之间的官道。 西祁很是注意细节,每隔三年,便会拨出打量银钱,重修城之官道。 没记错的话,今年早春时候,才从国库拨出了一批银子用做州郡修缮,这靶郡的官道,怎会是这般坑洼。 我微微一缩眸子,一步跳下马车,仔细去看地上的坑洼。这些坑洼很深,土层已经有点酥了,原本铺在路面上的松石层早就磨的变了颜色。 里面松石都磨变样子了,这路,最少五年没休过了! 这可是官道啊!圣京早就拨了银子,可这官道却是没修,靶郡城主的胆子,也真是太大了吧! 还有…… 官道没修,这也是大事,怎是不见有人递万民书请奏?难道,这里面有什么猫腻…… “小姐,外面冷,你快回马车里去吧。”绿珠不知何时近身过来,将一方厚锦蓬披在身上。 我低头看了一眼路,坑坑洼洼的。马车行不了几步,便又会载进坑里,这里离靶郡不算太远,便走走吧。 我回头嘱咐几句,这便款步向行去。 越往前走,路面便越是坑洼,行了半个时辰后,步行也有些不适,好在又往前走了段时间,官道的旁侧,出现了一条猜出来的土路。 这一米多宽,比之官道也是平整许多,我们便顺着那条土路往前走,行出一会儿,后面马车也追了上来,正好也是有些冷了,便又坐上了马车。 “小姐,暖暖手吧。”绿珠将紫檀暖手炉递了过来。我腕上有暖玉,倒是不冷,她便又倒了暖姜茶给我。 也才是刚饮下一盏,车外突然传来几声喝喊,“喂喂!前面马车,停下停下!” 我挑帘去看,前方十余米处,立了二十几个彪悍的男子。 这些人穿正统兵卫衣装,手里拿着兵器。气势很是嚣张。 “喂喂!说你们呢,把车停了。”为首拿折棍的人不耐烦的一指。 我们此时都易了容,穿的也是普通衣服,且我吩咐过低调行事,东虎也就把车停下,笑问道,“这位官爷,可是有事?” 那人哼了一声,用手中折棍敲敲旁侧的一块木板。“看这儿看这儿!这写的清清楚楚的。” 我侧眼去看,就见那板上用朱色的漆料写着:“行人三钱,车马五钱,货品另算。” 这是何意…… 见东虎一脸不解,那人又是哼了一声,“这都不明白,意思就是,行人从此路过,每人得交三钱银钱。车马五钱。你们一辆车,六个人。一共虚得交二十三钱。” 东虎想了想,问“请问这位官爷,我们交的是何用费?” “是何用费?”那人乐了。上下打量了一眼东虎,“远路来的吧?看样不太明白事啊……” “还请明示。”东虎拱手。 那人点点头,“你们是从这条路来的吧?” 东虎点头。 他笑了,指指脚下,“这条路,可不是官道,这可是城中百姓呕心沥血修的,春夏秋冬的,用了两年才将路修好,你们走了这条路,难道,就不想着感激一下修路的百姓么?感激了,就不表示一下么?” ☆、第二百二十章 心意钱 似是以为东虎没听明白一般,他又继续道,“市井买卖,也分个公平交易,旁边有官道你们不走,非是走着百姓们私修的路。这就好比,有扑通客栈通房你们不住,非要住天字号上间。 上间么,自然是要多花银子的,这路也一样,走了,就得给城中百姓的辛苦,留下一份心意作为感谢。当初修路的百姓也是不少,谁也不能一个个寻去感谢,所以,便就用银钱带替好了。” 心意,感谢? 说的好听,其实不就是过路费么! 怪不得旁边那条路破成那样也不修。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呢。 东虎抱起肩膀,问道,“真是怪事年年有,今年特别多,王法昭昭,大陆朝天的。你们竟然公然诈人钱财,收路费?还穿着这身衣衫,当真是惹人笑话。” 那人不噱的一笑,“这你倒是说错了,官爷我何时说过,这钱是路费了,我可是不止一次的说,这钱是给百姓修路的心意钱。 还有,这衣衫怎的了?这衣衫也是官服,我们穿这个,更是说明,我们视百姓为亲人。你看。这么冷的天,吐口气都冻成冰,我们却还在这儿替他们收心意钱。此心此意,岂是一句两句就能说明白的。 哎,我们心眼好啊,善良!像我们这样的好人。难找喽……” 东虎被气笑了,“真是强词夺理,你们这么做,可是触犯了律法,传将出去,可是要受责的。我听说,陛下已将靶郡赐封给了国之宁安郡主,若是郡主殿下知道此事……” “哈哈……”东虎还没说完,那人便笑了。 他一笑,他带的所有人也都是笑了。他们笑的摇摇摆摆的,像是听到了最好笑的笑话。 “郡主?哈……郡主人在圣京,哪里顾的上这天高皇帝远的靶郡,这位小兄弟,你还是省省吧,有些不用你操心的事,你还是少操心的好。” 东虎也不想再有纠结,问道,“你可知道,马车里面坐的人是谁?” 那人哼了一声,“管你是谁,天王老子来,也得讲道理不成,二十三钱!”他伸手出来。 东虎似是来了脾气,旁边两个装扮成跟班的侍卫也是凑前上去。 那人哼了一声。身后二十几人也是围将过来。 对方人数虽多,但是走路拖拖拉拉,一看就都是只会些拳脚的半吊子,若是打起来,全部人连铭齐东虎三招都接不住。 不过,这些不过是小喽啰。打一顿,也解决不了什么。 “东虎。”我唤了一声。 “在,姑娘,可是有什么吩咐。”他应了一声。 “如他所说,这是给城中百姓的心意。便给他们二十三钱吧,这天寒地冻的,他们也是帮容易,再给他们拿些酒钱。” “是……”东虎应了一声,转而从袖中拿出钱袋,将袋中一块约半两的碎银递了过去。 这帮人,估计也是常年在这里手心意钱,但肯定没有人多给。接过银子,他的脸顿时就笑成一朵花来,一抬手,便有人将前方的路障挪开。 他躬身做了个请的姿势,“小的代百姓谢过这位姑娘姑娘您请。” 我在车中问他,“这位官爷,敢问一句,前方,可是还有在收心意钱的了?” 他笑道,“没有了,自然是没有了,姑娘就放心行吧。” 我又是道,“这位官爷,小女子有一事不明,不知当问不当问。” 他收了我的酒钱,我又柔声细语的,他自然是点点头,“姑娘想知道什么。咱若是知道,必然相告。” “那就多谢官爷。”我问“官爷,这为民收取心意费之事,可是靶郡城主的意思?” “这是自然。”他点头。 我又问,“这位官爷,此处一天人马来往也是不少。旁边的那条路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城中百姓,既然可以修这条路,为何不修修旁侧的路?” 他嘿嘿一笑,应道,“这个小的可是不知。小的只管自己分内的事。” 我又问,“” 看他模样,也知问不出什么,我也懒得再与之废话,道了一声谢,便吩咐马车前行。待到行出了那段路障很远,绿珠道,“小姐,咱们明明可以亮了身份的,为什么还要给他们银钱?” 我摇头道,“不过半两银子,给了也便给了。我从圣京过来,慢悠悠也有半个月了。怕是要来的消息,早就传到了靶郡。 这设卡之事,明显是城主所示意的。知我来了,他连做做样子,暂停一下都没有,明显是没把我放在眼里。 既然这样。说与不说,也没什么区别。况且,城中状况不明,还是暂且看看情况在说吧。” 绿珠也不是笨人,略一琢磨也是明晓。 车马自从上了吐路,倒是一路平稳,行了约是一个时辰,便就到了靶郡的城门口。 别看官道破旧,这城门倒是修的挺好。 琉璃瓦角翘堰灯,铜门柱钉石狮子,那叫一个巍峨。 许是离圣京较远的关系,这里的守城靶兵眼神有些颓靡,不过站的倒是挺直,一眼望去,勉强也能唬唬人。 这月初九便是热闹日子今日才是初三,城中许多客栈已经没了客房,我们一连寻过七八家,总算有一家刚退走了客人。 这客栈一楼是通铺。已经住进了一列那帮,二层一共有六间房,都还还空着。这房间虽是不大,但看着也算干净。怕在找也不会更好,这便就住将下来。 周马劳顿的,眼看已近晚间,这客栈不大,自然不能准备餐食,好在出门拐一条街就是闹市,这便收拾了一番,与绿珠一起下楼。 “哎……姑娘,要出去啊…”老板娘唤了我一声。似是想说什么。 “这位姐姐,可是有事?” 她看将一眼门外,又看看我二人,道,“这天色也是快晚了,你们二人都是姑娘家。能不出门,便就最好别出门了吧,这外面不安全。” “不安全?”我问道,“还请这位姐姐明示,为何不安全?” 她叹了一声,道。“哎,这位姑娘,看你面善,奴家便就告诉你吧。咋们这儿,原本还是挺安全的,但是半月前,不知哪里来了一个挨千刀的采花贼。 这贼人阴狠毒辣,专门盯着夜行的姑娘家下手,不但糟蹋人,还伤人。这半月里,已经有七八个姑娘遭了秧,全都没了性命,弄的大家一到晚上,门都不敢再出。 姑娘啊,眼看这天就黑了,你可是小心些才好啊。” 绿珠似是有点怕了,“小姐,要不。咱们还是别出去了吧,万一遇见什么,怕就不好了。” 我并未害怕,倒是有点好奇,“这位姐姐,这采花贼。已经来了半月之多,官府就没管管么?” “官府……”老板娘哼了一声,张口想说什么,身后突然有人咳嗽几下,她赶紧闭了嘴,也不和我们说话了。装模做样的低头打算盘。 这情况,自然也不好再问,想了想,我终是决定出去转转。 天色还未黑透,该也没什么事。 虽是近了夜晚,但闹市的酒楼饭馆确是灯火通明,我寻了一处人较多的馆子,还没行到门口,小二便过来招呼,“客官里面请,本店菜品齐全,包您吃了一回想第二回。” 正好偏角处有一空桌,我便行了过去,小二赶紧拿菜簿过来,我点了几个招牌菜,又加了一壶果露,小二点头应下,不大一会儿,菜就上齐了。 四道菜,色香味全,当真惹人胃口大开,我执起筷子夹一块酥肉,还没送进口中,突然感觉身后有一道目光盯着我。 ☆、第二百二十一章 玄绫 谁…… 我回头去看,小二穿梭不停,众人吃酒聊天,并无异样。 “小姐,怎么了?”绿珠觉得不对,问将一句。 “没事。”我转过头来,将酥肉放进口中,刚是咀嚼了几下,那种后背被人刀子一般追看的感觉又出现了。 这一次,我没有回头,借着架夹菜的动做松手,将一只筷子抖在地上。 借着很弯身去捡的机会,我飞快的在屋中扫了一圈,正好看到我右侧斜角处,有个老妪正在偷瞄我。 这老妪身穿一件高领的粗布黑衫发髻银白,面色略有灰暗,眼角眉心皆是皱褶,唇却是饱满的很,这人肩膀很宽,手也很长,但确是有点驼背。 她佝偻在角落里,吃着一碟素干菜和白馒头,看起来和普通的老妪没区别,但她的眼神确是有些不对劲儿。 说不出哪里不对。就是让人很不舒服,恨不得赶紧离开她的视线。 “小姐,筷子都落了,用新的吧。”我直起身子,绿珠赶紧将一副新筷子递将过来。 “好,你也一起吃吧”我接在手里,伸手夹了一块卤肉给她。她受宠若惊的很,还想谢礼的。让我一个眼神憋了回去。 一口一口的吃完我夹的卤肉,她眼泪汪汪的,差点就哭出来。 哎……这个绿珠啊,从小就爱哭。 我暗叹一声,自顾的吃了起来。 这店面虽是爆满,菜品味道却是一般,除了那道卤味,其他菜不是太咸就是太淡。许是圣京的厨子把嘴养叼了,我勉强吃了几口,便实在没了胃口。 好在,这店中赠送的甜粥不错,我便慢悠悠,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 这时候,我便又是想起轩辕宸来。他做的甜粥,清香又甜淡软,比这博不知还吃了几倍。和他在一起,不管在哪里,他总能在一条街市中,找到味道最好的那家。 我也曾问过他,寻到美味的诀窍是什么,他偏偏就是不告诉我…… 我忍不住微微一笑,绿珠却是在旁边贼贼一笑,凑近了问道“小姐啊,你是不是,在想皇御帝了?” “臭丫头,还不快吃饭。”我恙怒的一瞪,她嘿嘿一笑,低头扒了几口饭。 这功夫,我旁边那桌也是吃的差不多了,几个人要了壶酒,这便又是天南海北说起了趣闻。说着说着,便又将话题引到看过几天的赏宝大会上。 “嘿,你们听说了没,这次赏宝大会,北翼门主说要把他们珍藏的千年河璃拿过来呢。” “嗷呦,真的啊?嘿,那可是饱了眼福了,千年,那可得是不小。” “千年河璃算什么,我听说,这会双杀门,要把九转珠给带来呢。”另一个穿格子抿襟袍的胡子男子压低了声音道。 另一人马上惊奇,“双杀门也来了?那双杀门,不是从来都不参加这种武林集会么,这回咋是也来凑这份热闹了。” “这谁知道啊,不过,我听说双杀门今年换了新门主,没准就是想借着赏宝的名头,出来露个脸呢。” “说的有道理,不过啊,那些宝贝在珍贵,咱也就是看看,落不得咱们手里。我倒是对大会结束后,芙蓉山庄小女儿的招亲感兴趣。我听说,那邱芙蓉芳龄二七。生的那叫闭月羞花,身段也是一等一的好。要是能抱得美人归啊,给我皇帝,老子都不做!”格袍男子嘿嘿一笑。 旁边两人切了一声。那个挽着纶巾的瘦者道,“这等好事,自然是轮不到你的,我听说,打那芙蓉小姐心思的人。可是不少呢。就连这靶郡的城主,也是要来凑个热闹呢。” 靶郡城主? 我本来只是无聊,听着热闹,一听到靶郡城主这几个字,我倒是来了个兴致。 将粥碗推到一边,倒了杯淡茶,细细的听了起来。 格袍胡子男子男子哼了一声,道,“这靶郡城主可真是为老不尊,他都多大岁数了,还有心思吃这把嫩草,也不怕走急了闪到腰。” 纶巾男子摇头道,“兄弟这就说的不对了,这次啊,还真不少城主那老东西要凑热闹,我听说。他是要给他儿子来求亲。” 格袍男子更是气了,“什么东西,谁不知道他儿子是个傻子,吃饭都不知道自己吃,还好意思过来给儿子取亲,这不坑人家姑娘呢!” 另一人道,“兄弟,这回啊,他还真不是给那傻儿子来求亲,我听说,这鄱老鬼还有个儿子,从小就给送到千山学艺了,前几天也是回来了,他这次啊,是给另一个儿子求亲的。” 格袍男子道,“好有这事?还真是不知道。呵,老天真是不开眼,那老东西作恶多端,有个傻儿子,就算上辈子抱了佛脚了,竟然还让他有个健全儿子,真是做孽!” “嘘!”纶巾男子赶紧将手放在唇上,左右去看无人注意,这才压低了声音道。“兄弟啊,你疯了不成,还想再靶郡待着,这话就少说,你忘了去年泊齐门的几百人是怎么没的了吧!祸从口出,赶紧别再说了。” 格袍胡子哼了一声,一口饮了杯中之酒。其他两人四下去看,见无人注意。赶紧唤小二结了酒钱,拽着他便走,生怕走慢了,就会发生什么事一样。 我在旁边听了半天,倒是越来越不明白了。 不管是店家百姓,还是江湖豪客,提到鄱城主,皆都是闻之色变。他这人,真是名堂不小呢。 我最喜欢和名堂大的人玩游戏了,陛下既然将这靶郡赐给我,这里就是我的地盘。 以前不在,也就算了。现在………… 微微一笑,我抿了一口淡茶。 这功夫,外面天也已经黑透,店家早在门口点了大红色的灯幌,有风一吹。摇摇摆摆的,倒是有些热火朝天的感觉。 饭也吃的差不多了,绿珠发现对面有个糕点铺子,便赶紧去结了帐。 临走之前,我不经意的往斜侧撇了一眼,刚才在背后偷看的老妪已经走了,盘中素菜几乎没动,馒头也只咬了一口。 “小姐,怎么了?”绿珠唤我。 “走吧。”我摇头,与她一起出了酒楼。 对面这家铺子,似是一家老店,铺中装饰的极为典雅,糕点样数也是极多。我挑了几样精致的,又买了几种没吃过的,又给绿珠挑了几样,这便往客栈方向走。 靶郡不比圣京。除了刚才那条闹市,四处似都漆黑一片,连巷子中的民宅也是早早熄了灯,出来的急,也没带手灯,我只好将袖中火折子掏出来,将火光吹亮后,用手护着借亮前行。 巷子很深,微弱火光确是照不亮多远,绿珠似是有点怕,紧紧的凑过来,半靠半护着我往前走。 我微微一笑,往又是行了几步,却是突然觉的不自然,先前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谁!出来!”我猛的转过头,巷子里一片漆黑,无人应我。 难道,是我感觉错了?。 “小姐,是不是有坏人,绿珠保护你!”绿珠很是害怕,却是一咬牙,护在了我身前。 “没事。”我将火折子递给她,“前面在转个巷口就是客栈了。你先走。” “可是……”她似乎有犹豫,随即又似想到了什么,点头结果火折子,脚下加急,便往巷子那边跑。 待她行的远了,我转过头来,凝神用力量扫了一圈。 角落,房顶,暗影处…… 皆都没发现异常。 不对,我的感觉不会错的,明明感觉有人,怎会没发现,难道她跑掉了…… “啊!” 正思量着,前方突然传来一声炸喊。 不好,是绿珠! 我飞快的往前跑,熄灭的火折子踩在地上,糕点纸包散落一地,转角处,哪里有绿珠的踪影了。 遭了!调虎离山! 我心下一惊,一个飞身跃到墙头,凝神用力量快速在周围寻找…… 与我站的正北方,一个黑影在飞快的移动,那人肩上扛着一个大黑袋子,里面东西还在不停的扭动。他似乎有些烦了,腾出一手,在布袋上重重一拍。 那布袋烧有停顿,竟是扭动的更厉害了,她便停下身来,将布袋拿下就肩头,用手刀一劈,这一次。布袋彻底不动了。 白色的发,皱褶的脸,宽肩黑衣,果然是那“老妪!” 我终于知道,之前为什么看他奇怪了,这人刚才活动的时候,衣领扯动了一些,刚好露出了喉结。 宽肩长手的。这哪里是老妪,分明就是个壮硕男子! 定是那无耻采花贼! 我抖手滑出墨阙,提起驾轻功便追了出去。 真是糟糕,我是易了容的,一张脸普通之极,但是绿珠却是没有易容。她生的很是秀气,我二人坐在一起,自然是她更惹眼一些。 我脚下急行。飞也似的往前追去,片刻就追近他。 “贼人,哪里跑!”我大喝一声,展袖一甩。 “嗖……”一盏黄金镖破风而去,直追他后心。 那贼人警捷的很,猛的侧身一闪躲过攻击,转而一扬手,将一股白粉沫杨了过来,转身就跑。 贼人,还敢用毒! 一个侧翻躲过毒粉,我抖手拉袖,对准目标按动小弩机关。 “嗖……嗖嗖……” 三只弩箭流星一般的飞出,紧接着,又是三箭随尾而出。 这贼人,当真还是有些本事,猛的向前一扑。在又一滚,这便躲过了第一轮的暗器。 但他没想到后面还有三箭,再去拆躲,便就慌乱不少,我便借这机会,一甩手,按机关将墨阙弹成三尺,猛的跃起,直追他心口而去。 本以为,连翻攻击下,他定会措手不及,谁知他身子一旋,以一个极其古怪的姿势,躲开了墨阙的利锋。 “找死!” 他喝了一声,嗓子阴柔又低沉,极其的刺耳。 “叮……”他转手从腰间一扯,拽出一段红丝绫来。鼓内力一甩,绫子末端的铃铛发出一阵脆响。 我哼了一声,“果然是鸡鸣狗盗之倍,连手中的兵器,也用的跟女人一般。” “废话少说,既然你自己送上门了,今儿,就拿你们俩开荤!”他阴暗的一笑甩红绫跃起,凌空一绕,扣向我脖子。 一把破绫子,也敢在我面前挥舞,给不切成布条! 我暗哼一声,将手中墨阙一转,横向就是一划…… “锵……” 很意外的,墨阙碰到红绫,竟是没将其划破,反而发出一道猛烈的撞击声。我感觉虎口微麻,不自觉的退后两步。 那红绫,竟然可以抵的住削铁如泥的墨阙之锋! 他似乎更为意外,看看自己手里红绫,又仔细去看我手里的剑,脸色一凝,“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会挡的住我的玄绫?” ☆、第二百二十二章 要挨罚的 “我是谁,不重要,你只需知道,我是取你狗命的人就行了!” 眸色一缩,我一抖墨阙,再次攻上前去。 什么玄绫不玄绫,虽是没听过,不过也就是和天蚕丝差不多的东西,敢打我绿珠的主意,要你狗命! 他一惊,赶紧急错几步闪开,扯起末端的铃铛猛力的摇晃起来。 “叮叮……叮叮叮……” 那铃铛声很是悦耳,轻快的飘来,灵活钻进耳朵里。 我有些恍惚,脑袋有点晕,视线也突然变的模糊很多,闭眼使劲晃了下脑袋在睁开,面前竞是全都迷糊了。 “小丫头……” 前方似乎有声音。我努力的睁眼去看,一片混沌中,正缓缓走来一个身影,是……轩辕宸? “宸哥……”我迷迷糊糊的唤了一声,就要扔掉墨阙拥他。 手腕的寒潭玉镯突然散出一股炙热之流,我被烫了一下。猛的惊醒过来。 不好,铃铛声有问题! 我赶紧甩头转移注意力,在睁眼时,一切便已恢复了清明,那采花贼嘴角挂着斜笑,还在卖力的晃荡着铃铛。 混蛋。敢算计你倾沐姑奶奶…… 我将手中墨阙握紧,故意将眼神放的涣散,身子左右摇摆几下后,懵懵呼呼的向他靠近。 这贼人没发现我醒了,依旧摇着铃铛。 我心中冷哼,慢慢的靠近,待行到他身侧时,我猛的一展剑,狠狠向他心口刺去。 这人反应也真是敏捷,我的剑尖都已经触到他衣服了,他竟然还能在这千钧一发间躲闪一些。 “噗……” 墨阙划破皮肉,没刺进心口,只刺在了他的肩膀上。 “呃……” 他痛呼一声,捂着胳膊退后几步,身子一跃,转身跳上墙头,几个跳跃便跳出了几丈。 想跑,没那么容易! 我提起跃上墙头,本该几步就追上的,这贼人又是故计重演,不知从那里一抹,抓了一把绿色的粉末就撒。 我这会儿站的位置,刚好是顺风,那把粉末欲风一下散开,猛的飞了了过来。我不敢硬接,赶紧向后翻,落在了墙下,等那绿烟过去,在上墙头去追,那贼人已经没了踪影。 嗯……人呢! 我四下又看,竟是半点影子都没看到。 奇怪,这么短的时间,人跑哪儿去了,难道是,进了哪处院子里…… “嗯……嗯……” 身后突然传来哽咽我,回头一看。是那贼人扔下的布袋,我赶紧跳下去将袋子封口解开,被绑了手脚,堵了口的绿珠正在奋力挣扎。 我赶紧给她松绑,将堵口的破布拽开,她哇的一下就哭了。 “小姐……吓死绿珠了。绿珠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呜呜呜……”她一把将我抱住,哭的稀里哗啦的。 “没事了,别哭了。”我掏出帕子,为她擦了把眼泪,也是有些心悸。 亏的是我眼睛可以穿透而视,不然,这绿珠就被那贼人…… 那个混蛋,我一定要宰了他! “小姐,那贼人呢,你讲他怎样了?”绿湖哭了一会儿,这才想起什么。左右去看,见白雪积盖的地面上有点点血渍,左右却是无人,很是奇怪。 “跑了。”我将她扶起。 “跑了……”绿珠有点急“小姐,那采花贼跑了,可是大事,这次他没得逞,下次定然还会出来祸害其他人的!” 这我自然知道,一转眼就没影了,当真是奇怪。 “你站着别动,我去看看。” 我嘱咐两句,嗖的一下跃上房顶,一点一点的往前去寻,这一次,当真是半点踪影都没看到。 能躲在哪儿呢…… 我又细细去寻,人没寻到,确是发现正东方的那处院落不错。 镀金的柱子,汉白玉的台阶。青花窗饰,琉璃瓦顶,一眼望去,当真是奢华的很。 陛下这几年几乎月月都赐贵重的东西,我郡主府里可谓是较为奢华了,但于其比之。似也差了好几个档次。就是泽恩王那笑面财神的府邸,真比起来,也比不上此处。 靶郡这地方,来之前也曾大致了解一些。 这里,说的好听,就是两国边交,说的不好听,就是西祁之边角,别说是皇族贵胄,连明门望族都没几户,又怎会有这般奢华的府邸呢…… 我心下好奇之极,便又仔细的看将一番。 金玉杯。翡翠壶,铂金的柱子,纯银的桌椅凳子…… 除了奢华,我真的找不到其他词来形容了。 这究竟是什么人的府邸,竟是这般不低调。 我寻了半天,终于找到了大门,细细一看“鄱府”两个篆刻大字,高悬府邸门口。 鄱府…… 这里是城主府? 拦路设卡,收心意钱。城中百姓闻之色变,自家的府邸,比皇宫还要奢华。 这位靶郡的鄱城主,还真是时时刻刻。都能给人惊喜啊。 夜色已深,那采花贼必然早就跑远了,我便就跃回地面,拉着绿珠顺大路,快步返回客栈。 许是我们出去的时间略久,铭奇东虎有些急,早就等在了闷口。 这绿珠,本已经没事了,一见到东虎,一下就委屈上了,眼一红,大颗大颗的泪珠,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啪啦啦的往下流。 “东虎哥……” “这个……这个这么回事!”东虎也是急坏了,一直在旁边问情况,听她断断续续说完后,也是心惊,赶紧与我请罪。说自己保护不周…… 一翻波折,总归是有惊无险。折腾一天,也都累了,我便让大家各自回屋,自己也是回去屋中。 老板娘在就燃好了火盆,倒是暖和的很,我简单洗漱了一番,这便和衣躺去榻上。 出门在外,一切却是不比家中。这卧榻虽是干净,榻板却是硬的很,我翻转着睡不着,便又起身将厚披风拿了铺在榻上,总算是好了一些。 和上眼睛,放缓呼吸,慢慢的也是有了些睡意,我随手一扯,将榻边曼帘放下,却是感觉门口传来一声轻微的摩擦。 那声音很小。细微倒几乎听不见,但我就是听见了。 想起今日突然不见的采花贼,我回手一抹,便将枕头下的墨阙拿了过来,拔开握在手中,同时身子一转。贴在了墙面处。 “啪嗒……啪嗒……” 门口传来了极轻的脚步声,一步一步,靠近曼帘。 看着曼帘后的暗影,我的心突然跳的有些快。 “哈……” 那影子突然轻笑了一声,随即一挑曼帘,伸手将我从角落里捞过来。轻轻一带,就将墨阙扔在了角落处。 “倾沐,你拿刀做什么,想要与我打架么?”他轻笑一声,一把将我搂在怀里,一侧身。就抱我倒在披风上。 淡淡的紫罗花清香扑来,我被包裹在花香里。 是轩辕宸。 这一次,该不是幻觉了吧…… “倾沐,见到你御帝哥哥,怎是不说话,难道我来找你,你心里不喜欢么?”他凑近过来,在外耳边轻轻的吹了一下。 一阵麻麻的感觉,从耳朵一直穿到心里,我故意板着脸道,“说的好听,你难道不知道这是夜里么?你这让夜半三更的进人房间。当真是扰人清梦。” “哦……是吗?”他将我搂紧一些,轻言道“让你这么一说我竟是觉得,当真是扰人清梦了,既然如此,便罚我好了。” “罚你什么?”我故意问。 他似是很认真的想了想,道,“嗯,想到了,就罚我,从现在开始,一直陪在你身边好了。” “你不走了么?”我心里隐隐一喜。 他笑了,“那些惹人心烦的事,已经解决了。现在,你御帝哥哥该做点让人心中欢喜的事了。倾沐,这么久不见,你可是想我了?” 我还没回,他便是又道,“这个问题,需得想好了再说,答的不对,可是要挨罚的。” ☆、第二百二十三章 提亲吧 他搂住我,在耳边轻轻的呵气,温热的气息吹过来,痒痒的,直酥到心里。 我被逗的一笑,侧头往他怀里窝了一些。 他似乎不吃这套,依旧问我,“怎是不回答呢?你要是不说,我就当你是没想,便要直接罚了。” 他也不等我回话,直接测过身子,长指凑到胳膊下侧,轻轻的一戳…… “哎,别……”我赶紧往后躲了躲。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我都是怕痒的啊,别戳痒啊! “哦。原来你怕痒……”他坏坏一笑,似乎寻到什么秘密一般,将我身子拢过去,左右手的开始咯…… “别,哈哈……哈哈哈……”我本是想忍住的,但是太痒了,我一边痛苦,一边又忍不住的哈哈大笑了起来。 “我懂了,你喜欢这样,看你笑的多开心。”他故意使坏。 我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赶紧求饶道,“别,别闹了,哈哈哈……别闹了。” 他停下来,又凑近了问我,“那你说,有没有想我?“ 想是自然想了,但是让我亲口说出来,多少有点…… “嗯,明白了。”他点点头,伸手又戳我痒处。 我赶紧往后躲,急着道,“哎,别闹。有想,有……” “有?”他有点不信的样子,“怎是看着一点都不真诚,你可别骗我,要不还是罚吧。”他作势又要过来。 开玩笑,这种时候,在不好意思就得遭殃。 我赶紧又是道,“想了。我真想了。” 他故意用戳我痒的那只手抚了两下下巴,我赶紧又道,“你不在的这些日子,我吃饭在思量,睡觉也是在思量,是真的想了。” 算起来,虽然荔枝已经吃过好多次了,但是当面与他诉思念。还是感觉有些不好意思,不自觉的,我的脸就烧了起来。 “终于乖了一点。”他突然轻笑一声,一把将我拽过去,再次拢进怀里,在我脸颊重重的印了一下,“喏,这是乖了的奖励,有赏有罚。” 他的唇冰冰的,印在发烫的脸上,有种说不出的感觉,我心脏似乎有还是急跳了起来。 好像要掩饰什么一样,我赶紧低下头。 他将我拢住,再次倒在披风上,轻笑了一下,“倾沐,你害羞了。” 不说还好,一说,竟又是感觉脸烧的厉害…… 讨厌的轩辕宸! 我将脸扭过去。 他也不在逗我,将棉被盖在身上,抱着我轻声哄道“乖,不闹了,快睡吧。明天给你买还吃的,然后咱们去游湖。” 游湖……是顾茯苓说的那个湖么? 他看我很有兴致的模样,便轻声道,“出了靶郡几里外的地方,有一泊湖泊,名唤‘湫沽湖’,冬天也不封湖。那湖水是蓝色的,湖边有种四季常青的小草,湖里还有一种七彩鳞色的游鱼,我还没陪你去游过湖呢。去了,你定会喜欢的。” 前些日子听顾茯苓说起,我便很是喜欢,经他一说,我便更是期待了。 “乖,睡吧。”他将我圈进臂弯里。 我应了一声,缓缓的和上眼睛,隐隐觉得一股的极淡的腥味飘过。 这是……血腥味! 我一惊。乍然起身,“你是不受伤了!” “没事,前几天受了一点小伤,已经不碍事了,快睡吧,很晚了。”他将我的手抓过去,握在手里,又要将我拉回去。 小伤?小伤怎么会几天都没好。 那腥味是从他肩膀上传来的,我将他肩上衣服一扯,一团厚厚的纱布便现了出来。那团纱布裹的很大,从肩膀一直裹到中臂。 “怎么回事,你怎是会受伤!”我眸色冷了一些。 而且,不是说小伤么,这么大的包扎范围,还骗我说是小! 他古怪的一笑,忽而凑近了我一些。“倾沐,月余不见,你当真是热情的许多呢……” 我知他是故意打岔,便冷言道,“别说顾左右而言它,与我说说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身边不是有侍卫么,怎会受伤?” 他将衣襟抿好,起直身子,眼神里突然映出一丝冷意,“这伤,是大意而得。” 大意? 他点点头,“前些日子,我去了趟离疆,将事情办妥后,略微松懈了一些,被人盯上了。” “那些都是些训练有素的江湖杀手,动作很是很辣,后来我想办法处了尾巴,却没料到自己人里出了细作,一名跟在我身边近十年的随卫突然反水,这伤,就是他留下的。” “查出那人是受谁支使了么?” 其实他不说,我也能猜到。 中陆皇子不多,而轩辕宸与中陆皇的关系更是好之又好。自然不存在什么兄弟相争。百里天祁既然能想出散军又聚重的法子,自然也能想到北离皇子揭竿而起是轩辕宸的法子。 离开圣京之前,我安在百里天祁身边的信子有报,说是他最近频频向外发飞鹰秘信,而且连续三次从暗库里支出大批银两。 他很警觉,我的信子不敢太过暴露,所以,只知道他支了银两。却不知那银两去了何处。 自从知道胖学子成了南疆军师后,这半年我陆续安过去不少棋子信子,到我离开圣京之前,南疆那边一直没有动静。 我早就怀疑他将这银子运往中陆了,却是没想到,他竟是用在此处了。 百里天祁这混蛋,我还真是大意了! 轩辕宸见我一直凝眉冷脸的,噗呲一下笑了“我这不是都没事了么,你紧张个什么,这等小伤,只是伤口大了些,看着唬人罢了,过几天就好了。” 那圈纱布很厚,只是一会儿的功夫,纱布中心的位置便渗出了大片的红,一定是刚才闹的时候。咧开了伤口。 “我帮你包扎一下吧。” 我叹了一声,起身套鞋。 之前放东西的时候,我看见右侧柜子里有个药包,当时还觉得老板娘细心,谁知,这么快就用上了。 我将那药包拿出,打开来看里面有两块木板,几瓶金疮药。白纱布,和一些细针之类的东西。 那金疮药看着很是精致,我便讲纱布和它都拿了出来。 让轩辕宸坐在椅子上,一圈圈将原来的纱布拆开后,一个狰狞的伤口便现了出来。 我心里一揪,随即,心头怒火大盛,伤我轩辕宸,他日我让你生不如死! 飞快的将几段纱布剪成方块,将金疮药倒一些在方纱上,轻轻的覆盖于伤口,又用纱布细细的将去他伤口绑好,末了,又系了一朵蝴蝶花。 我做这些的时候,轩辕宸一直没有说话,只是一眨不眨的看着,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温柔且专注。 “倾沐……”他唤了一声。 “嗯,怎么了?”我问。 “没事,就是想唤你一声。”他轻笑了一下,起身将我拦腰报抱起。 我急了,“快放下,你胳膊上有伤。” 他不理会,依旧笑看着我。怕他伤口在开,我也不敢挣扎。暗暗提气,让重量轻上一些。 缓缓的行出几步,他将我放在榻上。 “睡觉。”将被子为我盖好,他轻轻的吻一下我的额头。 一路行来,虽是车马劳累,却也并未睡上几个安稳觉,此时已近子夜。窗外静逸无比,屋中烛火已是燃尽,看着轩辕宸微笑的脸,视线渐渐开始模糊,没多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这一晚,睡的无比安稳。 次日一早,我睁开眼睛,旁侧小桌上堆了小山一样的吃食,一碗细米白粥,还散着隐隐热气。 我微微一笑,起身坐在桌旁,小口的吃着细米粥。甜丝丝的,还放了红枣,喝一口,暖到心里。 吃完了粥。我又拆了一包点心,这是荷糕,我最喜欢的味道…… 心头一暖,我笑了一下。 “当当当……小姐,你醒了没有。” 门口便是响起了绿珠的声音,我应了一声,她推门而入。 “嘿嘿,小姐。”见到桌上的东西。她嘿嘿一笑,凑近了问我,“小姐,这粥吃起来,定是味道不一样吧?” 我恙怒的瞪去一眼,她嘿嘿笑着,将手里托盘放下,展开来看。是一件质地中等,剪裁和绣工皆是上成的水红色裙衫,看绿珠那贼兮兮的模样,这裙子定是轩辕宸送的无疑了。 我微微一弯唇,这便坐去梳妆镜前,由绿珠梳了一个高盘发,又换了那件裙装。 果然是人靠衣装,为了方便。我刻意将脸易容成极其普通的模样,但是一番收拾下,也还是让人眼前一亮,颇有些小家碧玉的感觉。 “小姐,你不管是什么样子,都是美的。”绿珠在旁边赞着。 我微微一笑,这便行出门去。 轩辕宸早已等在门口,他今日也是易了容。冠发松散的挽着,穿一件暗紫色束袖袍子,外披一件绣了松枝的黑色披风,望眼看去,一派世家公子的味道。 听到声音,他侧头过来,上下打量我一眼,眼中笑意渐浓,“娘子,你今天当真漂亮。” 只我二人也就算了,绿珠东虎他们也都还在呢…… “娘子,咱们去游湖吧。”他笑意更盛,大步行将过来,拉着我的手便往前走。 我本还想挣扎两下的,侧眼却看到绿珠和东虎正在对视,二人眼中皆是绵绵情意。说不出的情深款款。 转头对上轩辕宸微笑的脸,心中突然也就释然了。 也罢,我这是在别扭什么呢。 展开蜷缩的手,我与他十指相扣。 轩辕宸亦是展颜一笑,拉着我大步走下楼去。 腕上寒潭墨玉散着温暖的涓流,手心传来他的温度。 我笑了。 如此,甚好。 暖阳当空,清风阵阵。 门口早已准备好了马车。铭奇带了一方裹发盘沿帽坐在车前,见我们来了,一步跳下马车,将马凳摆了下来,轩辕宸先是上去,随后又搭手护我上去。 这马车看着普通,里面确是奢华的很,金丝楠木为桌,檀木为椅,靠背垫子皆是南锦,连暖手炉也是精致的很。 “来,喝点暖茶。”马车缓缓驶动,轩辕宸倒了一杯姜茶给我。浅浅抿了一口,我突然想到了绿珠。这便挑开车帘去看。 不远处,东虎已经骑在了马上,正伸手要拽绿珠。 小丫头没骑过马,似是有点怕,东虎便跳下马车,教她凳着马凳坐上马去,然后便牵着缰绳慢慢走。 这两人,还当真是好。 “看什么呢。”轩辕宸凑将过来,后面抱住我,顺着窗子看将一眼,也是笑了,“我的侍卫,好像对你的绿珠很有心思。” 却是有心,这一路过来,二人你侬我侬的,郎有情妾有意,连我都有点羡慕了呢。 “什么时候,让东虎去你那提亲吧。”他将下巴垫在我肩上。 ☆、第二百二十四 撞过去 绿珠跟了我这么多年,也该是有个好归宿了。东虎这人耿直老实,却是个值得托付一声的良人。 “好啊,等我跟绿珠说说,研究一下,便将日子定下来。” “好,就这么说定了,我回去尽快准备。”轩辕宸又是侧头看将一眼,笑到,“东虎这小子有福了,抱这么个古灵精的夫人回去。” 我亦是微微的笑,散手将帘子落下。 伸手想要拿杯子。继续喝那姜茶,手便被他捉住,“倾沐,他们都订下来了,什么时候,咱们也订一下? 这里离中陆很近,不如,便随我回去看看吧。” 好啊,什么时候去? 我真想这么回上一句,更想马上就嫁给他,但是,事情还没解决完,我不想带着仇恨留在他身边,也不想让他看见机关算尽的我…… 虽然,他可能心里都清楚,但我就是想留一些美好。 这也许,就叫矫情吧。 “哈……”他轻笑了一声,抱紧我道。“倾沐,你莫要紧张,我便是随口一说罢了。这会有儿,那雪山夹缝中的桃花已经谢了,在要开到最盛,还需得几个月呢。咱们就等到桃花再开之时。在考虑去与不去,可是好?” 他柔声在我耳边说着,没有不耐烦,也没有不高兴,我心里却是有些不舒服。 连绿珠和东虎,都可以去谈婚论嫁。他却是不能,这样对轩辕宸,是不是有些不公平。 “怎么,你不想去看桃花了么?” 见我半响无言,他又是问了一句。 “没有,我很喜欢桃花。”我将手搭在他的手上,转而对上他的眼睛,“就依你之意吧,等到那雪山裂缝中的桃花再开,我们就去。” “好。”他微微一笑,漂亮的桃花眼里,温柔的好似蕴着天边的星辰。 有些人,看一眼,便恨到骨子里。有些人微微一笑,却便让人忘了烦恼。 看着他的眼睛,我忽然有点走神,不自觉的,竟是又想着他身穿婚袍的模样…… 我好像花痴了…… 脸微微一红,我赶紧拿了杯子,大口的喝下一口。 几里的路,没多一会儿,也就到了湫沽湖。 早就听说这湖很美,如今见了,又只是一个美字可以形容的。 远处是白色的雪。湖边生有花草,湖中还有游鱼,大大小小的画舫荡漾在湖中,船夫轻摇船栌,踏碎一片碧波。 “咱们也去游湖吧。”轩辕宸拉着我,缓步往画舫处行去。 虽是寒冬。但是前来湫沽湖游玩的人也是很多,湖边租画舫的船家人很好,见我们行去,赶紧便就笑着迎过来,“公子小姐,可是要游湖?咱们这的船个个都漂亮,船里桌椅遥琴什么都不缺,你看看喜欢哪个?” 我随他示意看将一眼,湖便还有五艘船,其中三个,船棚颜色太乍,看着有些艳俗。另一个有些旧,唯独那只绘着腾纹的看着不错。 “店家,就要那艘吧。”轩辕宸指了指那艘腾纹画舫。 “好嘞,您稍等。” 店家应了一声,赶紧找踏板过来,搭在船和岸之间,我们陆续上船后,船家一吆喝,便有船夫行了上来,自顾的去到前面打撸。 如那船夫所说,这船中什么都有,有杯子有酒,有瑶琴竖琴还有琵琶。 我也有很多年没有谈过琵琶了,玩心大起,便行将过去,随手拨了两下。 “铮,铮铮……” 滑润的音符荡起,我便拿了琵琶坐下。素手轻滑,一首《阳春白雪》便响奏了出来。 这阳春白雪,节奏很是明快。 这曲子意境很是清朗,本是描绘阳春三月,冰雪融化,大地复苏。万物生长之欣欣向荣的景象的,正好这湖中有鱼有花,也算是应时应景。 我坐在画舫的窗前弹奏,风微微的吹,将曲子荡出很远。轩辕宸看着我,亦是来了兴致,转而将旁边空画轴打开,调墨举笔,伴着我的一首琵琶曲,落笔生锋,便就画起墨画来。 轩辕宸的笔劲很有苍力,起笔落墨间。自带一股洒脱超热,他画的是一幅冬雪翠湖图。一切皆以此间山水为样。 看似徽墨重舞,其实他画的很是细心,一笔一画,皆是传神。 几乎是我琵琶曲尽,他一幅画也便就做完了。 ”绿珠凑将过去。细看之下,很是兴奋的指着画中窗子处,道,““哇,公子画的真好,还将绿珠也画进去了。” 我微微一笑,他不止画了绿珠,湖泊,蓝天,画舫,抱着琵琶弹奏的我,也都尽数入在画里。 我丹青画的不错,落笔间自有一股风韵,但他的画亦是自有风情。 “哼,画的这是什么,墨都没韵开,简直丑死了。” 船窗外突然传来一声不谑的哼声,我侧头去看前面。就在我们的画舫旁边,不知何时平行了一艘雕金的乌蓬大船,只是画船外侧,便比我们这船豪华了不止一点点,别说里面了 我抬眼望将过去,刚才说话的。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女子。 这女子凤眼梨花的,生的很少漂亮。 她身穿一件艳桃粉色的衣裙,头上坠了几株白绒珠花,耳带红宝石耳铛,身穿一件纯白的雪貂披风,一眼望去,就如画中西子一般。 当然,那是在她不言不语的情况下。 “哼,琵琶倒是倒是弹的帮脆,还以为会是个美人,谁知是个丑八怪,当真是扫兴。”她撇了我一眼。眸中现出深深的厌恶,像是看到了什么最让人堵心的事。 绿珠最先不愿意了,直接一步窜到船窗处,掐着腰就道,“喂,对面的姑娘。你怎么说话呢?我们家公子小姐在船中作画,与你何干,你若是不喜欢,走远一点便好了了,指手画脚的,说话还这么难听。就算你美的和天仙一样,也是变的不好看了!。” 那女子眼中忽而闪出一抹暴仄,哼了一声道,“这是怪事,这年头,人都不说话。偏偏放狗出来咬人,知道的实在游湖。不知道的,还以为出来放狗呢!”” “你!”绿珠气坏了,脸刷的一下便就红了,一跺脚又道,“这位姑娘。你说话注意点,有些话,可是不能乱说!” “注意?”那姑娘笑了,“真是笑话,长这么大,还从来没人敢让我注意的。一个下人,你算个什么东西!” “你!”绿珠还想说什么,却是气的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绿珠,回来。”我唤了一声,她一跺脚,便就转了回来。 我行将两步,望着对面船里的姑娘。道,“敢问这位姑娘,我们可是有曾得罪?” 她哼了一声,退身坐了回去,我这才看清,对面画舫里不止有她。还另有三四个女子,还和两个男子。此时那些人,竟都是看热闹一般,不言也不语。 出来乍到,能低调,最好还是低调的好。一个刁蛮宠坏的姑娘,其实也无需计较。 她既然退回去了,我也不便多说,亦是转回身来,本是想让船夫换个房向的,却听对面船里道,“你们说,对面那破穿,结实不结实?” 一人回到,“看着也还好,应该是结实的吧。” 那姑娘却是道,“我看不会,那艘破船,买也就百十两银子,又怎会结实。” 之前那人笑道,“说的也是,穷酸酸的模样,看着就窝心,咱们赶紧走吧,看多了,我怕沾上穷酸气。” “走?”那姑娘哼了一声,“这般穷酸,要走也得是他们走才对。咱们是来游湖的,凭什么给穷酸让路。来啊,给我撞过去!” ☆、第二百二十五章 与君相约 啪!你敢!”我将桌边杯子狠狠一惯,冷冷的望将过去。 我是靶郡之主,整个靶郡都在管筹之内。 本以为,对面船上只是一个娇宠坏的女子,只是嘴巴臭了些,刁毒了一些,本是不想理会的,但这姑娘竟是要撞船,这就不是刁毒那么简单了。 我们这艘船,虽也是足够大,但也不过是简木的画舫,他们那艘却是桐花木的游舫,前后边角都是包着玄铁的,这要是撞将过来,只需一下,我们这艘画舫就算不撞出一个大窟窿来,也得被撞翻了。 这会儿,已经划到了湖心处。这湖水清撤归清澈,可也是深的很。尚不说船翻落进水里会不会丧命,但说这数九寒天的天气,若是跌进寒水之中,定也会冰出一场病来。 宠惯任性是一回事,想要伤人,那就是另一回事了。 想撞船?好的,有胆子你撞一下试试! 如此疏于管教之人,我不介意替她父母管教一番! 杯子撞到桌子,“咔……”的一下,应声而碎。里面的清酒从裂缝中滑出,流在桌上,汇聚成一摊,又成细流,从桌上滑下。 湖中寒风,酒香清冷。 许是我眼神太过凌厉,也或者是我突然一声暴喝,震慑住了她。那姑娘当即便就愣住了,看着我的眼睛微微一赫,竟是愣住了。 半响,她反应过来,先是一皱眉,随即又有点恼怒,哼了一声道,“有什么不敢的,不过就是一艘穷酸的破船,撞了也便撞了。这靶郡,就没有我不敢做的事,吩咐下去,给我撞!” “是!”船仓内有人应了,随即便有脚步声城船来。 真是欠收拾! 我甩手摸出修间鎏金镖。 这镖儿尖角带有玄铁,不说无坚不催,其威力也不能小窥。他们的游船虽是油桐木而铸,坚固也牢固。但在牢固,也是木头。一镖下去,包它穿出个大窟窿! 想要撞我,先管管自己吧。 我略一缩眸,就要往她船心薄处飞,手却被轩辕宸一下拉住,他对我轻轻的摇摇头。然后款步向前,行至船窗处颔首一礼。 “这位姑娘有礼,同是前来游湖,图的就是心情。何必因一时之气。破坏了游湖的心情。我与内子初来乍到,一时欢喜,便就随意书画了一番,若是有辱姑娘贵眼,还且是多多包涵。” 那姑娘上下打量轩辕宸一眼,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总算有个会说人话的,我还以为,一船都是狗呢!” “你怎么说话的!”绿珠又是怒了,“把你嘴巴放干净点,我家小姐,也是你这等人可以随意说的!你最好赶快与我家小姐道歉,不然,休怪我们对你不客气!” “不客气?哈……”那姑娘笑了,“那你们可快点对我不客气,我真是有点等不及了呢,我邱莫梨长这么大,还真不知道不客气,是个什么滋味!还等什么,还不快撞!” “是,是……”旁边有人应着,几乎就是话落,那艘雕金大船便快速的向后驶退,船身划出阵阵浅浪,眼看就要冲将过来。 找死! “住手,快停下!”我正要动手,对面船仓突然传来一道急促的喝止,那艘本要之撞过来的游船,这便停住了攻势。 这功夫,那艘雕金船侧过去一些,我这好可以顺着对面船窗,看到里面情况。 里面流木雕花的隔门一开,一个挽着双环鬓的女子便行了出来。 这女子眉如淞山远黛,目若含情秋水,肤如无暇美玉,唇似娇艳杜鹃。 她身材很是高挑。身穿一件阔袖束腰的翠绿色绣竹裙子,衣裙寸领,领上缀有细碎宝石,行走间,那宝石似是也在闪着微微的韵光,简直华丽之极。 但是在华丽,却也不及她微微一笑间,眉间那抹朱砂来的倾城耀眼。 活了两世,我也见过不少绝美的女子。十公主。十九公主,随便哪一个,皆都是倾国倾城,但我从未见过有那个女子,能将这翠绿衣裙,穿的这般灵气。 这女子是美的,但她一颦一笑间,那股与生俱来的灵气,才是更为惹眼的。 那女子行将进来,先是遥遥对我颔首一礼,随即,便对邱莫梨道,“莫梨姐姐,出来之前,爹爹早有嘱咐,让你行事莫要冲动,我才刚出去一会儿,你这怎就这般冲动。这湖水寒凉,若真撞到,出了事怎么办。” 邱莫梨哼了一声,“出事便就出事,谁让他们惹我的,他们活该!” “哎……”那绿衣女子摇头一叹,也不在多劝,款行两步到至船窗,歉意的于我道,“几位莫要见怪,家姐自小脾气火爆,但心地却是不坏。此番若有冲撞或是得罪,芙蓉,便在这里与姑娘道歉了。”说完,她颔首便是一礼。 芙蓉,邱芙蓉…… 原来她就是众人口传的那位,芙蓉山庄的小女儿…… 这女子,行之有礼,言语间更是多有真诚,我也不好多有纠缠,便回以一礼。 她这便又与轩辕宸颔首,“公子大人有大量,也且莫要计较了。” 话已经说到如此,自然不好多计较,轩辕宸亦是一颔首,“姑娘勿要介怀,无妨。” 她又是颔首一礼。回头浅言了一句什么,那雕金大船便缓缓驶退,调转了一个方向,往旁侧行去。 随着对方大船行远,一场闹剧,也便告于段落。 绿珠似是还有些气,“小姐,那女人如此嚣张,还对小姐这般无理。明明就该惩治他们的。” 我摇摇头。那女子虽是无礼,她的妹妹也是道过歉了。 靶郡这潭水很深,我在这里没有信子,带的人也是不多,能不轻举妄动,最好还是不轻举妄动的好…… 湖风吹过,一片寂静。 轩辕宸微微一笑,拉住我的手道,“莫要让他们。破坏了兴致才好,咱们看鱼吧。” 我应却一声,船家掉转了一个方向,慢慢的又是滑动起来。 这湖光山色景致甚好,但经过之前的事,却也真的没什么心情在看,没是一会儿,便就让船家靠了岸。 付过租金后,轩辕宸拉着我的手,慢慢的走在湖边草地上踱步,手心传来他的温度,如暖玉一般,流进心里。 我想起昨日之事,便问“宸哥,你可知道玄绫?” 轩辕宸点点头道,“那时一种从玄铁中炼出的一种刃丝,绘织成绫,可挡攻克,亦是可做武器。你的墨阙,就是由无数玄铁烧炼提萃而得,玄绫虽是远不及墨阙之华,却也是世间难得的珍宝了。” 原来如此,怪不得它能挡住墨阙。 我又问他“你可是知道,有种铃铛,听了之后会让人致幻?” “致幻……”他想了想,道,“铃铛倒是没听说过,但据说,千山派有一奇物,名唤陀螺蛊,此蛊很是邪奇,浅驭使人神智不清,深驭,能让千军万马听其号令。” 千山……陀螺蛊…… 我一下想到了什么,“你可知,那陀螺蛊长的什么样子?” 轩辕宸摇摇头。“这当真不知,据说这千山派已经将其列为禁忌之物,藏在了后山机关之中,已经多年没有面世了,你怎是突然问了这个?你若是想知道蛊的模样,我这便派人去打听。” “也好。”我点了点头。 千山…… 昨日那采花贼,是在城主府附近突然不见的。听酒楼中那几个江湖客说,鄱城主有个儿子,自小便给送去千山学艺了。 时间,哪会有那么多巧合之事。 如果,昨日那采花贼,就是鄱城主的儿子的话,这鄱城主,还真是连连给人惊喜啊! “冷不冷!”轩辕宸将手展开,包裹住我的手。 我摇摇头,抬起手腕晃晃,“手上带了你的寒潭墨玉,半点都不冷。” 他宠溺的将我的手塞回披风。再次攥住我的手。 “宸哥,这暖玉,除了可以暖身,可还有其他用处?” 昨日那铃铛响起,我本是已经起幻了,偏就是手里暖玉发出一股炙热之感,才将我神智拉回来。 轩辕宸道,“这镯子,是父皇母后留下的。我一直放在书架里层,不曾佩戴过,具体还有什么,真也是不知道,若再想知道,便就只能问父皇和母后了。 不过,他二人携手游历,已经多年没有回中陆了。前几年,我还能探到他们的踪迹,最近两年,确是连踪迹都探不到。” 携手游历,连江山都不要了,这二人,还真是伉俪情深。 轩辕宸握紧了我的手道,“你若喜欢,我们以后也便就如此。你想去何处,咱们便就去何处。游遍天南地北,尝遍世间美味。比父皇母后,还要潇洒,可是好?” 游天南地北,世间美味…… 我微微一笑,反手,与他十指相扣。 与君相约,一诺白头。 轩辕宸微微一笑,我二人缓步向前,踏着绿草。赏着湖色。 此间心意,无声,更盛有声。 行了一会儿,湖边突是起风,也是快近午时,宸哥说不远处,有家酒楼的菜色甚好,正好也是累了,这边离开湖边,缓步往酒楼处行。 这是一处,装潢极其考究的三层酒楼。门前铺有绒毯,左右各有迎客狮子镇楼,见我们行来,小二赶紧迎将过来玩,点头颔首的道,“客官快里面请,本店三楼设有雅间,间里设有大窗,正好可以看到不远处湫沽湖的全景。” 吃着本店特色菜,赏着美景,却是快事一桩。 轩辕宸点头道,“有劳小哥了,我们就要三楼雅间了。” “好嘞,您里面请。”小二一声唱喝,这便引了我们去往三楼。 这会已到了午时,店中客人很多,小二引我们去了三楼后,先是过去看了一圈,回来后一脸歉意的道,“实在对不起了客官,今日酒楼人人多,这三楼雅间都已经满了,都怪小的粗心,让客官们白跑一趟。” 我道,“无妨,既然没雅间了。你便给我们找个安静些的地方就好。” “好好好,您跟小的这边请。”小二一搭带手,引我们穿过雅间的廊子,往酒楼右侧行,很快就到了一处通透之地。 这个位置,左右皆是盆摆,中间一处大窗,左右各是放了一张八仙桌,虽是不如雅间安静,确是比雅间更为宽敞,虽是看不到湫沽湖全景,却可看到半片盘山。 半山半水,也是不错。 “很好,我们便就做这了。” “好嘞。小的这就给您上茶。”小二应了一声,赶紧拿了茶盏和菜簿。我才是翻看两页,走廊处传来脚步声,随即,一道哼声便传了过来,“真是的,我说怎么一进来,就闻到一股穷酸味道,原来有穷酸坐在这里。” ☆、第二百二十六章 还不快滚 随着话音,一纵人便行近过来,为首的是邱莫梨,旁侧是邱芙蓉,后面分别是船中见过的紫衣姑娘,其他两名女子和两个男子。 冤家路窄呢,竟是又遇到这帮人了。 “不是说有比雅间更好的地方么,就是这里?让我和这些穷酸们坐在一起么?”邱莫梨一拧眉毛,一脸的不愿意。 小二略是有些尴尬,不过还是陪笑的道,“回这位姑娘,三楼就只剩下这个位子了。若是您不喜欢,就只能去二楼坐。不过二楼人会多一些,怕是没这里安静呢。” 邱莫梨左右看看,又侧头看将一眼我们,“也好,本姑娘就坐在这里了,这位置我们包了,你去将那边的穷酸赶走,这是赏银。”说着,她甩了一锭五两的银子过去。 小二接住银子,眼里现出喜色,看将我们一眼。却是又很不舍的将银子送还回去,“这位姑娘,实在是不好意思,小店上面有规定,客人落坐后,除非自己愿意,否则不可随意撵客,小的也是混口饭吃,姑娘莫要难为小的才好。” “你!”就这么碰了个软钉子,邱莫梨很是火大,“你雅间多少钱,我出三倍的价钱。你赶紧将他们赶走!” 小二哥不语,只是陪笑。 邱芙蓉这便上前一步道,“好了,我们便就坐在这里了,有劳小二哥了,帮我们拿菜簿。” “是。是。”小二看了一眼邱芙蓉,眼里现出浓浓的惊艳,赶紧将几人引到座位上。 那邱莫梨很是不高兴,哼了一声,坐去主坐,邱芙蓉于我略一颔首,也是坐了过去。 这处位置很大,两张桌子,中间本也是隔了八九米的距离。 小二很是精明,在招呼他们落座后,赶紧将几盆一人高的盆树挪了过来,拦成一排,像屏风一样将我们隔开。 这功夫,我已近看完了菜簿,唤了小二过来点菜。 “锦绣夯鱼一份,烧鲍一份,还有……” “小二,过来,我们要点菜了,什么态度,赶紧过来伺候着!”我的这便还没说完,那边便是传来一声呼喝。 “客官,您稍等……”小二赶紧应了一声。我不想为难他,便就快一些说了几道菜。他一一记下后,赶紧又去了另一边。 “小二,他们那桌点的,通通给我来双份,一份端上来,另一份。给我直接倒掉!”邱莫梨故意大声说了一句。 我和轩辕宸对视一眼,皆是无声一笑。 这女子,还真是愚昧啊…… “喝口茶吧。”轩辕宸倒上一杯绿茶,试试温度正好,递到我面前。 我还真是渴了,便接过饮了。 这酒楼的菜上的很快,也是才刚饮下一杯茶,菜就齐了。 “来,尝尝这个。”轩辕宸夹了一些蔬菜给我,自己则是夹了一大块的鱼,仔细的剔着里面的细刺。 绿珠铭奇他们也是落座,却是只吃面前的青菜和米饭。还是有些拘谨。 我知也是说不通他们,也便由着去了。 “喂,暖是怎么知道这里的。”吃下了青菜,我又夹了其他两种菜,味道当真是不错。 “想知道么?”轩辕宸笑了一下,将剔好了刺的鱼肉放进我碗里,然后用手点了点脸颊,意思好似再说,想知道,香一个就告诉你。 这人,越来越流氓了…… 我脸一烧,恙瞪他一眼,将那块鱼放进口中。 嗯!肉质松软,又鲜又嫩,他剔的鱼,就是好吃。 这时候,要是有酒就好了。 他微微一笑,不知从哪儿一抹。便抹出一个竹壶来,拿一个空杯斟出一些,放在我旁边。正好我有些吃急了,拿起便喝。 甜甜的,是紫罗花酿。 我心思一动,唤道。“小二哥,可是有酒?” “有的客官,烧酒黄酒,清酒米酒,客官想要什么?” 一提黄酒,我倒是想到荣老王爷了。便让他烫了一壶过来。 这黄酒,酒如其名,酒液是黄色的,闻起来有一股淡淡的鲜甜,还挺新鲜的。 轩辕宸微微笑着,拿了酒瓶给我倒了小半杯,然后自己斟了一杯,又是夹了快在梯。 我不动声色的喝了一杯,伸手想要去拿酒瓶,他马上拿起酒瓶,给自己倒了一杯,然后放在他的那侧。 倒了一杯花酿退过来,他又将鱼也放进我碗里,“快吃吧。” 果然如此,他以前,就不让我喝酒的…… “啪!” 旁侧突然传来摔杯子的声音,随即,邱莫梨的声音便传了过来,“你们这老板是谁,把他给姑奶奶叫来,什么态度。” 小二哭腔的道,“这位姑娘,小的也是解释过了,那个味道的酒。不是咱们店里的,你莫要难为人才好。” “哼,我才不信,你这发分明就是不想拿。” “就是啊,小二,你是怕我们钱少么?”是那紫衣姑娘的声音。 “算了莫梨姐姐,爹爹嘱咐过,出来不许你惹事,也不许贪杯,可是莫要多喝了。” “哼,不行!”邱莫梨哼了一声,随即竟是传来脚步声。下一刻,她便穿过盆树,来到了我们这边。 她应该是喝了不少酒,原本俊俏的脸蛋,透着一股淡淡的粉,唇也更加殷红了。 她傲然的看我一眼。随后将目光落在竹筒上,略一愕然,自语道,“还真不是这店里的东西,想不到,你们这些穷酸,手里还有这么香的酒,真是糟蹋。” 她从进来后,张口一个穷酸,闭口一个穷酸的,不语理会,她竟是得寸近尺了! 我有些薄怒。喝了一口花酿,随手一泼,将剩下半杯波了出去,“哪里来的一阵污风,当真讨厌,将这酒水都染了味道。” 那泼水。不偏不倚,正好泼在她脚下。既没有沾到她的珍珠绣鞋,又将她前方的青砖地面全部打湿。 她一下就怒了,“你敢弄脏我的鞋子!” 我不理她,伸手夹了一些青菜,慢而优雅的咀嚼。 她这一下更是怒了,唰的一下,自腰间扯出蛇骨鞭,“你这穷酸,竟然敢无视本小姐!”说着,她刷的一下,便将鞭子甩了过来。 “呼……” 蛇骨鞭带着一阵风声飞来,鞭中私有机关,略一帅动间,鞭尾也随着加长,就如一条细蛇一般,蜿蜒着飞来。 我抖手滑出墨阙,刚是握在手里,手腕便被轩辕宸拉住。他眸色一冷,飞快的抬臂,伸出长指一手,便将飞驰的鞭尾夹于指间。 邱莫梨一皱眉,猛的向后回鞭,拽了两次。鞭子却像是长了轩辕宸指间一般,半点都拽不回来。 邱莫梨皱眉,再次回鞭时,竟是运了内力。 可惜,她依旧没有拽开。 “你这登徒子!还不松手!” 轩辕宸面上无色,冷冷的撇了一眼邱莫梨。 “我家娘子不喜毒言恶语,但并非不会讲。你这女子,一而再,再而三的恶言相加,我家娘子涵养好,不愿与你计较,但我可没什么涵养。” 他看了一眼手中蛇骨鞭,点点头道,“百念寒铁,兵器大师北淳安亲手打造,你这鞭子,造价不菲呢。” 邱莫梨严重现出一抹倨傲,“那时当然,算你还有些眼光。你既然知道造价不菲,还不快松手!” 轩辕宸笑了。 邱莫梨本是震怒的,看见他的笑颜,竟是微微一赫。 轩辕宸今日虽是易了容,但是眉眼却只是稍稍改动了一下,轮廓却是半点未变。 他本就生的春花傲骨,这一笑之间,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更是纳了风月之彩,球秋实之光。就算是简单易了容,依然有着惹人心醉的气度。 “你……你笑什么!”邱莫梨蹩眉。 轩辕宸停下笑,眸色渐渐变冷,突的鼓内力一震,手中玄铁鞭啪的一下,震成节节碎片。 “惹我可以,惹我家娘子,别怪我会对你出手,还不快滚!” ☆、第二百二十七章 路被堵了 他的声音不大,语调也不高,但这短短一句,却是落地有声。 邱莫梨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手中的鞭尾,又看了一眼轩辕宸,原本倨傲的脸上,除了震惊,却是多出一份震怒。 她“啪……”的一下将鞭尾甩落,素手一指,便是急喝道,“你这登徒子,竟然敢弄坏我的鞭子,还敢对本小姐出言不逊,当真是有眼无珠!” “噗呲……” 绿珠在旁边笑了,对旁边的东虎道,“真是怪事连年有,今年特别多。有些人满口恶语,却不自知。明明自己眼瞎,还说别人眼睛不好,当真是奇怪呢。” 东虎似乎早就看那女子不顺眼了,摇摇头道,“这要是放在以前,还真是觉得奇怪,现在却是不觉得了。林子大了鸟多,盲人堆里瞎子多,见怪不怪了。” 绿珠一本正经的点点头,“嗯,说的却是在理。” “那是,来,吃菜……”东虎夹了一些青菜过去。 绿珠甜甜一笑,开心的吃了起来。 这两人一唱一和的,就跟聊家常一般,联多余一眼都没去看邱莫梨,她却是气坏了,“你们这些穷酸,可知我爹是谁!” “呵……”这次铭奇笑了,自顾的斟了一杯酒饮下,自言自语的道,“许久不在江湖行走,这世道真是变了,以前讲门派,论功夫,现在,竟是要论爹了么?还真是涨见识了。” “你们!”邱莫梨脸气的通红。指指这个,又指指那个,最后气的一把将身后几个盆树拨倒。 两桌之间隔的距离略远,许是觉得之前在船上,我们没什么回应,邱莫梨过来,其他人并没有跟来,直道她将盆树拽倒,众人才是觉得不对。纷纷起身,飞快的行近过来。 “怎么回事?”紫衣女子看将一眼地面的碎鞭。 另一个配了沃华紫金剑的赭衫男子直接行出半步,护在邱莫梨的身前道,“莫梨,可是有谁欺负你了,贺远哥哥替你出气。” 邱莫梨像得了什么赦令一般,素手一指,“他们出言不逊,你替我教训他们!” 被唤贺远的男子扫了我们一眼,傲然一哼,“本公子可以给你们个机会,现在就给莫梨妹妹道歉,我可以考虑绕过你们,不然……” 他眼色一冷,“不然休怪本公子不客气!” “娘子,来,吃鱼。”轩辕宸将一块鱼肉放进我碗里。 我一口吞下,又喝了一口紫罗花酿。 “来,绿珠,你也吃。”东虎也夹了一些菜给绿珠。 铭奇自顾的倒了一杯酒,慢慢的饮下。 如此这般被无视,贺远怒了,“沧啷……”一声拔出沃华紫金剑,横向便是一扫。 “唰……”剑锋带有历光,雷霆般急闪而来。 铭奇嗖的起身,展开随身软鞭一卷,便将剑锋拦住。 这贺远有些本事,抖手让开软鞭,一个“青龙扫尾”剑锋追向铭奇后心。铭奇反应也是奇快,折身躲过。 只是片刻,二人便过了十七八招,你来我往的,也不见个输赢。 邱莫梨有些急了,回手拔出另一个男子的随身配件,举手便向我砍来。 有些人,忍一次两次,她并不知道感恩,反而变本加利。 既然如此…… 我起身旋步,滑墨阙,按机关将剑身弹成三尺,横向一迎。 “唰……” 墨阙之华,削铁如泥。遇之则断,触之则损。 “咔……”邱莫梨手中的剑应声而断。 我微一缩眸,抖剑花横竖左右几个急闪,退后一步。鼓内力举剑一扫…… “嘶拉……” 锦布碎裂的声音乍而响起,数片布条乍开…… 邱莫梨先是一愣,低头在看自已破碎的衣衫,顿时就傻了。 “啊!!”她大喊一声,左右去遮,却无处可遮,又急又怒的,一口气没上来,翻白眼便晕了过去。 “莫梨姐姐!”邱芙蓉赶紧解开身上披风。紧紧的将其裹住。 这功夫,那边的铭奇寻了个漏洞,一鞭击在贺远背上,跳起来一个回旋踢,正中贺远心口。他当即被踢飞了出去,在半空中画出一个半弧,重重的跌在地面上。 “咳咳……”他脸色煞白,捂着心口,半天才咳出两声。 铭奇这一脚,可是踢的不轻。 “师兄!”紫衣女子急了赶紧上前去扶,见他脸色煞白,飞快的从袖间抖出一个瓷瓶,倒了两颗丹药在他口中。没一会儿,他脸色便回转了过来。 “师兄,你没事吧!”紫衣姑娘一脸关心。 “没,没事!”贺远脸色有些红,借着紫衣姑娘之力站将起来。 紫衣姑娘也是火辣性子,当即喝问道。“你们究竟是谁,竟然敢在靶郡撒野,有本事报上名来!” 我还没说话,绿珠却是哼了一声,小脸一扬,骄傲的道,“我家小姐是谁,你,还不配知道!” “你!”紫衣姑娘眸中现出暴仄,手一抖,滑出袖间银着雌雄短剑,一错步子,就要冲过来。 “落音,切莫胡闹!” 邱芙蓉赶紧喝了一声,将邱莫梨交给旁侧女子护着,冲上前扯住落音胳膊,将她拽退了几步,“今日这事,已是荒唐,切莫再胡闹了。” 落音哼了一声,扭过身子,却没收雌雄剑。 邱芙蓉向一直没说话的男子使了个眼色,那男子行了过去,护挡在落音旁侧。 邱芙蓉转过身来,款行两步靠近,看看我,又看看轩辕宸。又扫了一眼铭奇东虎等人,终是扯唇,展出了一抹淡雅的笑。 “公子夫人,家姐行事鲁莽,若是有所得罪,却也受到了应得的惩罚。冤家宜解不宜结,今日这事,咱就就此讲和,可是好?” 见我和轩辕宸不语。她又是言道,“若是公子夫人心有余怒,芙蓉,便就在这里为家姐陪礼了,公子夫人大人打量,也且莫要计较了。” 说完,她双手护搭,还真是浅浅的施了一记女子小礼。 今日这事,那邱莫梨确实该教训。但这邱芙蓉说话却也客客气气。也是如她所说,该教训的,也都教训了,其他的,也就罢了…… 轩辕宸看将我一眼,见我没有言语,便搭手还礼,“我家娘子大人大量,也是不想在于计较,如姑娘所说,今日这事,便就算了吧。” “多谢公子。”她颔首一礼,回身点头,其他人便护着昏迷的邱莫梨与贺远离开,她本是也要走的,垂头看见地上的碎鞭和断剑,又是浅浅一笑。 “小女子名唤邱芙蓉,家住城北芙蓉山庄。今日有缘得识二位。愿与二位交个朋友,若是他日有什么难解之事,但可去芙蓉山庄寻我。”说完,她略一颔首,转身便走。 她款步行远,绿色的衣裙微微荡着,仿若夏日里的青湖,荡出圈圈碧波。 我闪手收回墨阙,回头看了一眼桌子。 折腾了半天。在好的景致和菜色也都没心情去吃了。绿珠唤来小二,本要结账,小二却是回道,“客官,您这桌不用结账了,刚才那桌的姑娘,已经替你们一并结了。” “一并结了?”绿珠有点不信。 小二点头道,“是的姑娘,那位姑娘不但结了,还多给了一百两银子,说是留作你们这桌在添新菜所用,剩下的,就算做砸坏东西的赔偿。” 我和轩辕宸对视一眼。 这个邱芙蓉,还挺有意思的…… 既然对方已经结了帐,也便更好。 绿珠为我披了暖蓬,这便出了酒楼,坐马车返回客栈方向。 本是美美的一天,就这么让邱莫梨给破坏了,我心里多少有些不爽,而且,说是惩罚,我到底也是手下留情了,虽说是气晕了,其实,也只是划破费了她的外裙罢了。 “想什么呢……”轩辕宸凑将过来,轻轻的拥住了我。 我无声的一笑,找了一个舒适的姿势。靠在他怀里。 车轮辗转,车里花木熏香燃着袅袅的香气,他将我的手握在手心,暖暖的温柔从指甲传来。 我突然感觉分外安心,头脑中一片寂静,感觉时光好似静止了一半,细细流淌在我二人相握的指缝中。 “宸哥……” “嗯。”他应了一声。 “你给我讲讲,你小时候做过的坏事吧。” “小时候……”他轻笑一声,“你御帝哥哥,小时候很是乖巧,也没什么坏事。” “我才不信。”我回手拘他耳朵,轻轻扭扯一下,“快说,不说我就要扭了。” 他哈哈一笑,讲我的手握在手里,低头在我额头吻了一下,“这是拿你没办法,好吧,便给你讲一件吧。” 他想了想,道,“那应该是我七岁那年,父皇了师父教我与皇兄习武。那师父很是严厉,初习功武又尽是练些枯燥的基本功,我与皇兄觉得甚是无聊,为了偷懒,便将绑腿的沙袋偷偷倒出一半,缓了许多棉絮在里面。” 我笑问。“然后呢,被师父发现后,可是惩罚你们了?” “自然是惩罚了,但小时候太过顽皮,总觉得是师父太过苛刻,为了报复,就将师父的坐椅上,偷偷涂上清胶。师父不知,坐上之后。便就粘在了椅子上……” 我笑了起来,末了又问“这次,你们可是又挨罚了?” “罚是自然的,不过皇兄疼我,便一个人担下所有的事。那次,皇兄被打了手心,还罚在祠堂跪悔。” “那他跪了么?”我记得上次他说,他皇兄小时候很是顽皮,不会就这么认了吧。 他将我搂近了一些。吻一下我的脸颊,“自然是没有了,就跪了两个时辰,我二人便就跑了,这次更是胡闹,去御花园,将母后养的鸾鸟尾上的彩翼给拔了……” 哈哈哈…… 我忍不住哈哈大笑,想不到轩辕宸小时候这么调皮,比之那个纨绔的荣小霸王,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 我想起小时候,将帝师大夫子摔的直翻白眼的事,便讲了出来。他听过之后,也是哈哈大笑。 一路笑闹,之前的坏心情似乎也消失殆尽了,我想起他肩膀的伤,便又问他,“肩膀好些了没有。” 他应道,“说也奇怪。之前也是敷了最好的金疮药,伤口却是好的很慢,昨日用了你的药,今早竟是结痂了。” 真的假的啊,我微微一笑。 他轻笑一声,又是道“这事当真没有唬你,那药却是有效的很,你从哪里得来的?” 我告诉他,那是客栈药箱里带的,他点点头,我二人研究了一下,便觉定回去后,问问金创药是何药方。 几里的路,没一会儿也就到了。 马车刚进闹市,还未等往客栈方向拐,前方路口便被堵住了。 我挑了车帘去看,便见路口处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了近百人,正聚成一个圈。不停的指指点点。 ☆、第二百二十八章 老板娘 “哎呀,这也太惨了啊!” “是啊,抓住了,真是该千刀万剐,多好个女子,就这么没了啊!” “这要是被家里人知道了,该是什么样子,真是作孽啊。” “哎……又是要条命啊!” 众人或惋惜,或愤恨,皆是议论着。 离着太近,也不好用力量穿透而视,我便吩咐道。“过去看看怎么回事。” “是。”铭奇应了一声。 不大一会儿,他回来拱手道“回小姐,前面有一女子衣冠不整,已是故去多时了,众人观其伤口议论,猜测又是和采花贼有关。” 采花贼…… 听那客栈老板娘说,这采花贼手法残忍,昨日让他跑了,没想到,今日便就有无辜之人惨遭魔爪。 不是说,这贼人,每到晚上才会出现么,这青天白日的,怎就出来害人了! “走,我们去看看不。” 轩辕宸点头,先一步跳下马车,我刚是挑开车帘,他就将我抱了下去。护在我侧,钻进人群中心。 在路口转角的巷子里,正坐歪着一个身材姣好的女子。 她腾紫色的外衫已经破了,肩膀至手臂的衣袖被扯出一大块口子,泛青的臂露在外面,手腕处有掐痕。脖子怂在另一侧,发鬓散开,遮住全部面容。 腾紫外衫,这衣服,怎是这般熟悉。 这是…… 我两步行近过去,伸手拨了一下她的黑发…… 发鬓被分开,她怂拉的头一歪,脸变露水出来。 这是一张,怎样的脸啊…… 满是斑伤,唇张开,双目更是大大的凸起,像是看到了什么极其恐怖的事一般。 我心里一紧,竟是不敢再开,赶紧又将她的头发松开。 虽然,面容已经扭曲了,但我还是一眼就认了出来。 是客栈的老板娘! 这么回是她,晨起出来之时,我二人才是打过招呼的,就在刚才,我和轩辕宸还想着回去和她打听金创药的事呢。 这才几个时辰,怎是就被害了! 这该死的采花贼,早知如此,我昨日便定用力量仔细去寻,一时疏忽,竟是又惹的好人丧命! 轩辕宸见我脸色不对,许是以为我害怕了,赶紧将我拢在怀里。 这会儿,不知是谁通知了客栈老板,那汉子拨开众人而来,见到这般模样。挺大个七尺男儿,当即就哭嚎了出来。 “翠儿!你头脚才说出来买点心,现在咋会这样啊!”男子疯了一样冲过来,抱住老板娘便哭,我在旁边看着揪心,这就扯了轩辕宸要走。 “等等……”他拉住我。眼睛盯着老板娘已经青紫的手腕,漂亮的桃花眼里,突儿现出一抹疑惑。 “倾沐……” 我耳朵里突然传来他的声音,是他用内力传音了。 “倾沐,这女子,死的有些不对劲儿。”他说。 不对劲儿…… 我之前光顾着惋惜懊恼,听他一说,赶紧仔细去看。 上下细细打量后,我亦是发现了不对之处。 虽然,这女子衣衫已经破碎了,但处了手臂露出的一截,其他位置。皆都没有伤痕。 而且,她衣衫破碎归破碎,腰带,却还系着个精致的花结。 她似乎……并没有被轻薄过…… 那客栈老板,还在哭嚎着,我心有点乱,一狠心,上前轻轻转动老板娘的头…… 她扣子开了,但是,皮肤却是没有多余痕迹…… “喂,你做什么!”店老板一把护住翠儿,咆哮道“我家翠儿都这般模样了,谁让你碰她的!” 他激动的很,先是瞪我,后又脱了外袍将其裹了。 我知他情绪不好,也未多计较。 又是一会儿,捕快和仵作也都是到了。弄了一个平架将老板娘放上去,便盖了草帘抬走。 人抬走了。人群却还没散,三两两的聚在一起,讨论了起来。 “哎,这已经是第十一个了,折采花贼真该千刀剐了才解恨啊!” “以前还是晚上出来祸害人,现在。青天白日大太阳的,他竟是也敢出来,这都是孽啊!” “是啊是啊,哎……他这祸害人的法子都一样,这是可怜了这些女子们啊。” “这么久了,贼人都没抓住。家里有女儿的,可是要加倍小心才对啊。” “可是不一样了,你没看刚才被祸害的,是个嫁人的女子么,现在,不止有女儿的要注意了,有女子的,也是要多加注意,别是着了道啊!” “对啊,不行,我得赶紧回家,我媳妇刚出月子呢!”一个壮年说完就走。 “我也得赶紧回家。我家老太婆还在家看孙子呢,我得回家陪她,别是被贼人害了。”一个老着也是赶紧离开。 众人纷纷四散而开,不大一会儿,被围的水泄不通的路口,就已空无一人。原本热闹的街市,冷清的好似子夜。 他们的意思是说,之前那些人,也是这般惨状死的…… 听老板的话音,她是刚出来没多一会儿,就被害了的。我刚才仔细看过了,客栈老板娘身上无伤。 从时间上算,她死去没多久,身子也不应该迅速变成青色…… 除非,她中了毒! 千山……采花贼……铃铛……女子…… 我将这些事细细的思量一番,脑子里隐隐闪过些什么,却又快的几乎抓不住头绪。 “走吧,咱们先回去吧。”轩辕宸在旁边轻唤了一声。 我应了一句,便就回去马车上,没多一会儿,便就到了客栈。 客栈老板跟去了官府,还没有回来。楼下的马帮却是已经走了,店中只有一名小厮看着。似还不知道老板娘的事。 轩辕宸许是怕我多起思量,回来就,便就让绿珠收拾了东西,离开去了另一家较好的客栈,点了天字号上房,暂时安顿住下。 一翻折腾,也是到了申时,我正坐在窗前发呆,轩辕宸没有敲门便行了进来,一下将我从后面搂住,紧紧的扣在怀里。 我被勒的有些喘不过气,便好笑的道,“你这是做什么,要勒死我么?” 他不回答,依然紧紧的搂着。 半响,他语气有些沉暗,“昨天的事,怎么不告诉我!” 原来。他是知道了昨日我遇到采花贼的事了。 我轻笑一声,“你紧张做什么,我这不是没事么?” 他将我搂的更紧了,“你今日问我玄绫和铃铛,是不是,那采花贼所用的武器?” “嗯。是。”我应了一声。 他沉默了一会,一把将我扳过去,狠狠的印上了我的唇。 和每次的温柔不同,这一次,他有些粗鲁…… 半响,他松开我。再次讲将我压近心口处,像是命令一般的道,“以后再出去,不管去哪儿,都不要一个人出去,都得让我跟着你,可是听到了?” 我还是觉得有些好笑,便道,“怕什么,我岂是寻常人家的女子,能伤到我的,当真是少。” “我这不是在跟你商量。你若出了事……” 他没有说下去。只是紧紧的抱着我…… 我轻叹了一声,回手紧紧的搂住了他。 “好。”轻轻一个字,像是在安他的心一般,也像承诺一般。 轩辕宸没有在说话,只是摆着抱着我。 屋中寂静无声,只有我二人的心跳声。 “噗通……噗通……”声声有力。 “与我讲讲,那人是什么模样。” 半响,他松开我。 我点点头,仔仔细细的将昨日之事细细道出。 他听完之后,很是诧异的问我,“你确定,那人拿了玄绫。上面还有让人听了起幻的铃铛?” 我点点头,“别的有假,这个自然不会有假。” 轩辕宸点点头,“如此一来,便就清楚了。那人杀人,并不是起了贼意,其实是另有所图,他以前晚上伤人,今日白日伤人,也是因为,你伤了他。” 这又是什么意思…… 我有些不解。 ☆、第二百二十九章 鄱城主 轩辕宸没回答,只是坐下来,缓声道,“你看出刚才女子,有什么不对劲了么?” 我点点头,将之前思量说了一番,末了分析道,“她身子泛青,似乎是中毒死的。” “不。”他摇摇头,“身子泛青,不一定全是中毒,也有可能是……体内血竭。”5 我仔细回想一番,那女子脸上尽是伤口,但伤口却是流血不多,我本是想着,许是天气太冷,血液凝住了,经他一提醒。还真是觉得不对。 若是中毒,她脸上的血定会泛黑,但是,没有…… 血竭…… 这么会血竭呢?难道贼人在她面上留下明显的伤,是为了掩饰什么…… 轩辕宸看将我一眼,言道,“之前你问陀螺蛊和玄绫的事,还只是以为你临时起意,也并未多加在意。但见刚才那女子的死状,便就觉得十分不对了,将这几件事细联系在一起,问题,就不是一句两句话能讲清的了,咱们就先从陀螺蛊说起吧。” “千山,是百年宗山,在天启大皇时期,很是昌繁,其宗山弟子。至有万人之多,可谓云芳天下。那陀螺蛊,便是这千山宗主一任传一任的至宝,一直供奉在宗祠之中,日夜看管供奉。 这东西虽然是宝物,相传也有隐规,千山之中,只有掌门宗主可以驭练,其他人等不得沾之半分。 但是有规定,就有破坏规定之人。千山一名掌事弟子,不知从哪里偷学到了一些驭使陀螺蛊的法门,便趁着下山采购的机会,找巧计师父,制了一个足以以假乱真的蛊,然后,偷偷将假的摆在了宗祠之中。” “然后如何了?”我对这些隐秘,鉿是很感兴趣的,忍不住追问了一句。 轩辕宸微笑的回我,“然后,他自然是找了地方偷偷驭练了。不过,他毕竟只学了一部分驭蛊的法门,初时还好,后来便就走回入魔了,全身静脉逆转,眼睛也从原本的黑色,变成了赤红。” “宗祠那边,也是发现了蛊被换掉,细细查调,自然是寻到了他。千山是大派,山规很是严厉,偷换镇山宝物,乃是大罪,该挑断手筋脚筋,废了武功,逐出山门的。 那人原是宗主座下最得意的大弟子,平时很是疼爱,宗主有些心软,终究没有挑断他手脚筋,真是废了他的武功。” “然后呢……”他讲的慢吞吞的,我听的却是很来劲儿。然后,那人是不是不甘心,有什么大动作了? 轩辕宸点点头,“你猜的不错,那人之前驭练陀螺蛊,已经走火入魔了,他便利用经脉逆转的弱点,调息护住了丹田气海,并未真正废尽武功。在山下休整一段时间后,便又易容重新混到了山上,再一次偷得了陀螺蛊。” “这次,他是带恨而来,偷蛊之后便藏了起来,苦练数月后,执着蛊重回千山……” 我之前差点着了道,自然是清楚的,这东西若是驭起来,恐怕,场面不容控制吧…… “场面相当难以控制,山中弟子听到蛊响后,皆是如疯了一半,神智不清,相互追咬。那是千山足可灭宗的一场浩劫。若不是,后来那人驭蛊太过。暴筋而死,恐怕,现在也已经没有千山这一脉了………” 听起来却是挺骇人的,不过,听完之后,我反而是有些迷糊。 千山这些老家底,听起来却是挺劲暴的,但是,和今日死去的老板娘。又有什么关系啊…… “有关系。”轩辕宸长指一挑,倒了两杯水,给我一杯,自己也喝了一杯。 他继续又道,“那场浩劫过后,千山门宗衰竭。老宗主自责当初的优柔寡断,害的马门中弟子皆殇,自此将那陀螺蛊封存,藏于后山机关暗阁中。谁知,却无意中发现,后山有个极深的暗洞………” “行至洞口,便有极朽之恶臭。探寻之下才知……洞中竟是又近百的女子尸骨,皆是因体内血竭而死……” 近百具,都是血竭……难道…… 我有些震惊,轩辕宸点点头,“千山封锁了消息,具体为何如此,亦是不得而知。江湖传言。说是蛊需要血才能催动,还有说驭那陀螺蛊需得用血。 不过,传的最多的是,他催蛊的法门不全,久练之下走火入魔,需得日日饮以新血,否则便会发肤身体枯竭而死。” 身体枯竭…… 想着那贼人一张满是皱褶的脸,和那殷红的唇,我越想越是心惊。 血竭,铃铛…… 如果,他手里的铃铛就是千山禁物陀螺蛊,所有的一切,便都有了解释,而那张脸,许也不是易容出来的,而是…… 若是这么想,这贼人晴天白日敢出来铤而走险,也就有理可说了。 真是混蛋,为了自己,竟然残害了这么多无辜女子的性命,这般阴毒,这般残忍,真是千刀万剐都不为过!!” 我叹了一声,将白瓷青花杯子执起,一口饮下杯中之水。 思量归思量,但我心中还是有所疑惑,有关那客栈来板娘。也有关昨日撞见的采花贼。 “我想去查查。”虽是有所猜测,但我想证实一下。 轩辕宸微微一笑,转身便出去了,没多一会儿,便拿了两套夜行回来。我将盘发拆开,用黑帽遮住,又将裙装换了,将其换上。 这功夫,天已黑偷。轩辕宸也已经换好了劲装。他拿出实现准备好的地图研究了一下,吹灭烛火,扯着轻轻一跃,便就跃上房顶。 我二人先回了客栈方向,那里早是架了灵棚,确是并无棺木,我二人这便兴趣衙门方向。这里守卫并不森严,轻松躲过兵卫后,便行去后院仵作房。 已是酉时。后院只有一名兵卫,天寒地冻的,四周也是无人,他便不停的来回走动,轩辕宸捡了一块瓦片,趁他转身用劲力一飞,正击在他昏穴上。 待他软软的倒下,我二人飞快的跃下房顶,从兵卫腰上拿了钥匙。开门进入屋去。 这屋中一共有三张板榻,左右都是空的,中间那榻鼓鼓的,用细草席盖着,定是客栈老板娘的尸体了。 轩辕宸将我的手撰在手心,行将过去,看我一眼,我点头之后,他便将草席轻轻掀开。 虽是已有准备,但是再一次看见,心里还是有些不舒服。 老板娘的脸已经被处理过了,眼已经合了,嘴也闭着,散乱的头发也已经被拢好,编成发束搭在肩侧,若不是面部伤口有些狰狞,就跟睡着了一样。 我叹了一声,也不在犹豫。将墨阙滑出,在她手指上割破一些…… 我又拉起她裙角,割破裤管在腿上轻轻划了一下。 她体内,果然已经没有血了…… 想证实的已经有了答案,轩辕宸这便将草席盖好,闪出仵作房,锁门将钥匙重新挂在兵卫腰间,跃上房顶后,又是扔出一块小瓦片,将他穴道解开。 “嗯……怎么摔了。”那兵卫幽幽醒来,使劲晃了几下脑袋,自言自语了一句。 出了府衙后,我拽他一路向东,很快便行至城主府方向。 “若日那贼人,就是在这里不见的么?”我二人立在不远处的房顶,他轻声问着。 “不错。”我点点头 许是因为冬天,入夜比较早,频频出事。众百姓家熄灯也比较早,放眼望去,除了城主府里亮了些等,其余皆是一片漆黑。 证实了客栈老板娘却是血竭而死,我竟是不敢贸然进去,想了想,我便从袖中抖出瓷瓶将佘冥给我的温补之药含在舌底。 等丹药化成一股热,我深吸一口气,这才凝神仔细去看。 这位鄱城主。也是个精细之人,府中除了金贵辉煌之外,竟然也是布了不少机关。不过他府中的机关,相比之湘离城主府中的机关,便就小巫见大巫了。 我细细去看,发现府中兵卫下人虽多,后院女眷却是没几个,一个在绣花,一个穿了戏装在唱青衣,还有一个正在打骂婢女。 我赶紧又转了个方向去看,一间一间寻找,又见一间房里,一个身穿花簇款袖大红袍的男子,他此时正嘿嘿笑着,这留眼神很是涣散,嘴里还不断的留着口水,应该就是鄱城主的傻儿子了。 正是这时,有一束这紫玉冠,身穿青松翠柏束袖衫的老者大步流星的行来,屋中婢女婆子皆是跪拜,老者一抬手,众人谢礼起身。 他的站的方向,正好与我相对,此人眉阔腮款,双眼有神,两道粗眉倒八字斜飞,颚下留有短须,一眼望去,倒是有些杀场武将之风,怎么想都不会是拦路赋税,谈之色变的鄱城主。 “二少爷,今日可是好?”他问。 几个婢女背对着我,看不到口型,想来说的也是好话。 鄱卫恒点点头,行将几步到他傻儿子面前,伸手拍拍他肩膀。那傻小子乐的更欢了,似是想要起身,却支配不了自己的身体,摇头晃脑的,口水却是流的更多了。 旁边婢女赶紧拿了绢子来抹,鄱卫恒与旁边婆子嘱咐了什么,这便行出门去。 用力量看的也不是太久,脑子却突然晕的很,我赶紧收回目光,飞快的倒一颗小丹药压在舌下,药力化开,似乎好了一些。 “哪里不舒服么?”轩辕宸眼神略深,轻轻的问。 这会儿,我也没法多去解释,便告诉他没事,继续凝神往城主府中看。 这功夫,鄱卫恒已经行出很远,走栏彻过长廊的。来到一处安静的院落。 进了院子后,他扣了几下阁门,推门进到屋中,然后随后关和了房门。 屋中无人,烛火却亮着。 他行到右侧书架处,扶住一方摆件,轻轻一扭,旁侧屏风便开了,袅袅雾气中。一个泡在巨大浴桶中的男子背影,便现了出来。 虽然只是背影,但他毕竟是在沐浴,而且,我从未见过男子…… 我有点脸红,赶紧将目光收了回来。 “你可是哪里不适?”轩辕宸侧头望我。 自从我站在这里,他就一直侧眼看我,我连续吃了两颗丹药,又是晃头又是凝眉的。若是告诉他无事,别说是他,我自己都不信。 也罢…… 我缓言道,“这个,咱们回去再说,可是好?” 他沉默一瞬,点头应了声好,伸手握了我手,放在手心里暖着。 我微微一笑。再次凝神去看,奇怪的是,那间房里已经无人。 仔细去看,屏风已经关合,屋里烛火却还亮着。 难道是,进机关房里面了? 我想了想,终究是转了目光,凝神去穿屏风墙。 ☆、第二百三十章 这不是欺骗么? 那机关墙里,空间很大,一片袅袅雾气。 好在,木桶中的男子已经站起来了,他个子很高,披着一件垂地的白色棉袍,腰间系着白拢带,墨黑的湿哒哒的垂在背后。 鄱卫恒背着手站在木桶旁边,似乎在与他说着什么,两人都是背对着我,根本看不到口型。 我想了想,说了句“走……”。扯着轩辕宸几个点地,跃到城主府一处高房。 这位置离那小院很近,正好也是机关里面,二人位置的斜侧,周围刚好没有府兵,我贴着瓦片隐藏好,再次凝神穿透机关墙。 这功夫,二人不知说了什么,那鄱城主情绪很是激动,眉心深深的拧着,两道纵眉紧紧的凑在一起,“这般鲁莽。这事若是让人撞见,可是了得!你怎是不想想后果!” 棉袍男子笑了一下,侧了一点身,正好站在我正对面的方向。 这男子,也就二十几岁,脸型很周正,阔额挺鼻,两道眉毛片平直,爆满的唇斜勾着,让原本看着还算顺眼的脸,无端添了几分邪气。 国然是他…… 虽然他换了衣衫,但脸型和唇型没有便,我一眼就认出,此人就是昨天那个男扮女装,被我刺了一剑的采花贼! 这个混蛋! 他笑了一下,开口道,“怕个什么,我的武功,岂是平常人那能随意发现的。” “不怕一万,只怕万一,万一就让人发现了呢!还有,说什么不会有人发现,你胳膊上的伤哪儿来的!”鄱卫恒皱了一下眉。 那贼人脸色一下就变了,伸手抚了一下自己的胳膊,眼中现出浓浓的愤恨,“爹,那两人,可是替孩儿查到了?” 鄱卫恒叹了一声,从袖中掏了两页纸出来,“查到了,原本住在福多客栈,未时末,又换去了云来客栈,一行一共七人。” 福多客栈,云来客栈…… 这说的不就是我们…… 我还没找他麻烦,他倒是惦记起我来了,这年头,坏人都这么嚣张了么! 那贼人接过纸业随意翻动了几下,斜斜一晚嘴角,现出一个阴险之极的笑。 鄱卫恒摇头一叹,“靖儿,为父也是一把年纪了。这些日子,日夜都是睡不好觉,睁眼闭眼都是你的事。我知道你这孩子心中自有沟壑,但为父还想说一句,凡事定要小心。 虽然,为父是这靶郡之主。但你做事,也切莫要太过明目张胆了才好。” 那贼人眼中现出一抹不易觉察的燥仄,面上却是很受意的点有道,“孩儿知道,父亲放心吧,孩儿行事,自有分寸,用不了弟弟的病,便就会好了的。” “但愿如此吧。”鄱卫恒侧了一下身子,我没有看到他面上表情,却是看到,那贼人嘴角又是古怪的斜了一下。 奇怪。他说鄱卫恒傻儿子的病,很快就好了,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事。 都傻成那个样子了,怎么可能会好,而且,他眼神晃荡,明显是在说谎么! 鄱卫恒又站了一会儿,似乎又说了什么,不过他背向我,又是看不到了。 本是还想换地方的,但这会儿从斜刺里行出一队夜巡兵,我和轩辕宸便放缓了呼吸。 等到那兵卫过去,屋里的鄱卫恒不知在哪里抹了一下,屏风下次打开,他背着手行了出来,开门出屋,拐进廊子里行远了。 待他走后,机关房里的贼人颜色一冷。将手里两张纸业拿起,看了两眼后,猛的一攥,在张开手心时,里面纸页,也被内力催成了丝丝粉末。 他斜拉唇角。饱满的唇角一拉,漏出一抹极其古怪的笑意。 退几步,他转手将搭在柜子处的玄绫拿在手里,捞过末端的铃铛,突然展内力一催。 那玄绫顿时绷直了一些,末端铃铛乍然现出一种淡淡的银光。他似乎是想讲铃铛抓起。一抬手,顿时“啊……”的大喊一声,肩膀的白袍里唰的一下,透出红色。 哼……墨阙之伤,伤筋动骨,手没废了。算便宜了。 看着他在机关房里痛苦的模样,心里突然舒爽了不少。我就这么京静静的欣赏着,本想多看一会儿,胃突然有点恶心,头疼的感觉再次出现,眼睛也花的很。 我赶紧收回了视线,大口喘了好几次,才算缓和了一些。 我还想在看看的,但是感觉身子已近没力气了,就算再食一颗丹药,怕也是看不了多久,便趴在瓦片上。闭目休息了一瞬,等体力恢复了一些,才拽了轩辕宸,示意他带我走。 宸哥也不含糊,拦腰将我抱起,嗖嗖几步跃出城主府,抱着我一路急性,便就回到了客栈之中。 虽是带了寒潭暖玉,但我在房顶怕的时间太长,又透支了体力,早就冻透了一般,就算屋中早就燃了火盆。依旧冷的不行,没办法,我直接行去火盆便,靠近一点点烤起火来。 轩辕宸扯开夜行一帽,转身行将出去,不大一会儿。便拿了一个瓷壶进来,找个空杯给我倒了一杯,行近递将过来,“呐,这是姜枣茶,老你走之前然人煮的,好了有一会儿了,喝起来正好,你快喝一杯,去去寒气吧。” “嗯。”我应了一声,将杯子接过来,大口一口喝进去。 温热之感从喉咙一直滑进胃里,一下子就暖了许多。 轩辕宸见状,又是给我倒了一杯,我又是大口喝掉,瞬间就暖了许多。 一直趴在房顶,夜行衣上沾了雪,此时化开很不舒服,便转去屏风后,换了下去。 一切收拾妥当,出来时,轩辕宸已经坐在了椅子上,正慢慢的灼着杯中的温茶。 “好了?”他问。 “嗯。”我应了一声。 他点点头,讲杯子放下。微微一笑道,“那,我们聊聊吧。” “好,我也正有此意。”我亦是点点头,款步行去他对面的椅子,坐下来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握在手里随意的转了两下,道,“在聊我的事之前,我想问你一个问题,你需如实回答我。” “好。”他应着。 我将杯子凑近,浅抿了一口。漫不经心似的问,“你是什么时候,想起以前的事的。。” 他眸色深了一深,我也不多言语,侧头对上他的眼睛。 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平静无波…… 他沉默了半响。突然便是笑了,“小丫头,你是怎么发现的。” 怎么发现的…… 这太简单了。失忆后的他,从来都是中规中矩的敲门,从正门进我房间。自他第一次翻窗子,我便起了疑惑。 后来。去御膳房,就更明显了。失忆了,第一次去皇宫,又怎会那么轻车熟路?知道我爱吃什么,不让我喝酒,这些稍有注意。也就发现了。 当然,最重要的一点,是我今天故意问他小时候的事。 不是失忆了么,小时候的事,又怎会记得?一点一点的细节,记的很清楚么…… 还有,眼神。 一个人的眼神,是不会骗人的。 虽然,他失忆以后,看我的眼神也是温柔的,但那温柔中,多少带了一些疏远,最近,却变了,那疏远不见了。 已经这么明显了还当我傻么? 还不承认么? 他笑了,长指一挑,将杯子凑近,喝了一口温茶,“果然还是让你看出来了,我就说么,你哪里像个小丫头。” 我不语,只是看着他。 他似乎觉察出了什么不对,赶紧放下了杯子,有些慌乱的道,“小丫头,你是不是生气了?” 生气,当然生气! 若不是我一次次的试探,他还想瞒到什么时候!不是说过,这辈子都不会欺骗么? 难道,这不算欺骗么! ☆、第二百三十一章 我不想为难你 他轻轻一叹,站起身从后面将我抱住。 我没有躲闪,但也没有回应。 “小丫头,你是不是怪我骗你了。”他将我搂紧,将头低下,对着我耳朵轻轻的问。 我当然怪了。 自从他失忆后,我做什么事都有以前的影子。总觉得许多细碎的回忆变成了我一个人的故事,每每看到他,心虽然是欢喜的,却也像是悬空了一样。 虽然,那一声声倾沐,唤的轻轻软软,但我就是想听他喊一声:小丫头…… 他轻叹了一声,扳过我的肩膀,柔声道,“这件事,却是我做的不对,我不该瞒你,也不该骗你的,我应该在刚想起一些事的时候。就告诉你的。” 刚想起一些事? 他点点头,“还记得,在凌崖药筑时,咱们在山顶喝酒唱歌么?那天,你喝多了些,一直看着大家傻笑,我在旁边看着你,头突然很痛,脑子里飞快的闪过和一个小女孩坐在房顶上看月亮的片段。后来将你背回竹阁,又是看到我背着那小女孩的片段。” 原来,那时候,他就开始想起来了…… 他微微一笑,又是道,“那天回去后,我仔细的又想,却是再也想不起其他了,直到我们从离疆回来,有一天,天气甚好,我便与你同乘一骑。 将你护在身前。打马驰行的时候,我脑子突然炸开了一般的疼,很多片段涌进来,我又是想起许多的事,直到最近,才全部想起来的。” 我心里突然涌出一股异样,就如奔腾的河水冲破冰封,奔腾而出。 佘冥说,只有遇到印象深刻的事,才会激起回忆。我以为,定要是什么惊险之事,才会让人印象深刻。 但是…… 激他想起曾经的,竟然是小时候,一件极其普通的小事。 那天,我二人策马行在官道上,他突然勒马停下,眼神复杂的盯着旁侧树林,当时我也问过他怎么了,他半响无语,最后一把搂住我,使劲儿的打了马臀,疯了一样的飞驰而行。 他是从那时候,想起很多事的,一路行去西祁,知我救不活了,他该是何种心情,这心情,就这样印在了他脑海里…… 我叹了一声,上前半步,轻轻的搂住他。 “既然想起来了,为什么不告诉我。” 虽然已经不气了,但我还是有些别扭。 他沉吟半响,终是轻声回道,“因为我怕你会为难。” 他双手拥住我,护在怀里,缓而沉的道,“我那次离开西祁,曾也试探的问过你,你虽是压答应了嫁与我,却是并不想与我回来。” “你这丫头,从小心思就重,我猜想,你定是有什么心事还未了结。 你自小不喜多言,什么事也不愿意说出来,那日见你为难的样子,我心里也很是不舍。 我喜欢你,更是想着能快点娶你回来,宠你爱你,在生个女儿一起宠着,但我不想让你为难。 我希望你能开心点,轻松点,做你最想做的事,哪怕有些事看起来,完全可以置身事外,但只要你想做,只要你开心,哪怕你忤逆了这天下,我也愿意陪你。 自我失忆后,你笑的似乎更为开心了,这是我失忆之前,很少看到的。 假如,我的失忆,会让你更为开心和轻松,那我愿意一直装做什么都没记起来的模样。 你终究是要嫁给我的,我不急,我想等着你,等着你了却心头之事,不然,我怕就算嫁给了我。你也不会很开心。 上一次,我差点就失去你,那感觉太痛太沉重,我不想再感受一次。我不想要求太多了,就这么陪着你就好。等你什么时候时机成熟了,咱们在成亲,这样你会高兴些吧。” 他缓缓的,一句一句的在耳边说着,明明是让人心里欢喜的话,可我的眼泪就这么流了下来。 是不是老天看我上辈子死的太过凄惨。这一世,便赐了一个轩辕宸给我。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轩辕宸,我究竟是哪辈子做了善事,才惹你如此待我。 轩辕宸,皇御帝,我的宸哥…… 眼泪就像断了线的珠子一般,噼噼啪啪的往下落。 心头就如阳春三月的艳阳,温温热热,暖如百骸…… “小丫头,你哭个什么,我又没欺负你。”他拿出棉帕,逝去我眼角的泪,将手扶在我肩膀,慢慢的凑过来,吻了一下我的眼眸。 吻我之眸,遮我前世流离。 扶我之肩,慰我一生哀伤。 驱我心头沉寂,此情万载无双。 多幸运能遇见你,得这般倾世温柔。 他弯唇一笑。漂亮的桃花眼里,蕴出无尽的宠溺。 “乖,别生气了。”他将我佣进怀里,柔声哄道,“这次是我不对,我保证,以后绝对不会有这般事情发生了,若是还为此生气,便罚我好了。” 罚,自然要罚!骗我,还敢惹哭我! 可是,该怎么罚呢…… 他轻笑一声,道:“若是一时想不到,就先记着吧,反正我也跑不了,你什么时候想罚了,便什么时候罚好了。这样,可是好?” 也只有如此了。 我点点头,算是应下了。 此间心意,无需多言。我二人相拥而立,世间一切烦恼似都远去了,只有彼此的心跳,敲击着一室静逸。 半响,他轻声问我,“小丫头,我的事已经说清楚了,现在,该轮到你说些什么了。你是不是该与我说说,你的眼睛是怎么回事了。” 这是我两世中,做大的秘密了。 说,还是不说呢…… 他轻笑一声,言道,“小丫头,你可别想编瞎话,也别想就这么唬过去。为什么你知道嵇戈山沼泽中的小路,也知道隔了两座山崖的婆娑草,为什么你每次都奇怪的凝神发呆后,就会身体无力。这些,不要别告诉是突然走神了,然后身子不舒服了,我可是不会信的。” 是啊,编慌,他是不会信的。 他似乎早就发现了什么,在嵇戈山中,也曾问过我,被我含糊的掩饰会过去了,现在,怕是不好在唬了。 我微微扬起头,望着他眸子中,自己的影像,终是不敢将真相说出来,只是试探道,“宸哥,你相信,这世间有一种人,生来就带有一种神秘力量么?不如,可以听见几里外的声音,或者,可以看到,隔墙之外的景像。” 他眸色未变,随口回道,“中陆藏书阁中曾有传记,说是百年前,曾有人可以千里听音。万千世界,能人奇士自是不少。虽是未真的见过,不过,这世间,许是真的有吧。” “我若告诉你,真的有呢……”我有点紧张。 他愣了一下,“你是说……” 我认真的点点头,“嗯,我的眼睛,可以穿透墙面,看到另一侧的东西。” 我看着他的眼睛,缓缓的道,“我从小,便发现了这种奇怪的力量,一开始只能穿透信封,看到里面字迹,慢慢的就可以穿透窗子和墙体了。” 他眸色突然变了,脸上突然现出一抹可疑的潮红,“你……你经常用这力量吗?” 我摇头,“自然是不能的,每一次使用这力量,就会大量透支体力。轻一些是头疼,重了就会体力不支晕倒。” 他一凝眉,“在嵇戈山,你便是用着力量去寻婆娑草,才体力支,不能行走的,刚才也得体力不知,才服了药的是么?” “是。”我点点头。 他一把将我搂在怀里,很是心疼的责备道,“以后,不许随便用这力量!我明日便给你调一组暗卫过来。有什么事,便让暗卫去打探,不要用这力量,太伤身体了!” 伤身体…… 听到后,他第一反应。不是奇怪,不是好奇,而是觉得会伤身体…… 我有些颤抖,退开他怀抱问,“你……不会觉得,有这力量很奇怪么?” 不会觉得,这很怪异么?正常人,怎会有这样的力量…… 我曾看到杂谈中记有一事,说有一女子,夜梦之事。次日必然发生。起先她还瞒着,后来忍不住告诉了自家夫君,夫君吓坏了,以为她是妖狐转世,便将她焚了…… 我可以穿墙而视,他心里,不会有其他想法么? “奇怪?”他似是不解,随即便笑了,“这有什么可奇怪的,我觉得自己很幸运。千千万万人之中,只有你有这力量,这般独一无二,这般特别。而你将是我轩辕宸的王妃,我开心都来不及,怎会有奇怪,你这小脑袋里,究竟是在想什么呢?” 他笑着,轻轻的敲了一下我额头,末了。许是觉得自己手重了,赶紧又是伸手揉了揉,忍不住又吻了一下。 我笑了。 有些事,自己觉得是秘密,在意,或是隐瞒,其实在宠你的人眼里,那些根本就不算秘密,他只会更加心疼你…… “你傻笑什么呢,与你讲的事,可是听见了。” 听见了,听进心里去了。 他点点头,似又想到什么一般,嘱咐道,“小丫头,这件事,你知我知就好,切莫让其他人知道,以免惹了麻烦上身。” 这是自然,除他之外,我还真是不敢随意去说,毕竟,人心难测啊。 聊了一会儿,说出彼此秘密,我觉得心情甚好。 轩辕宸沉吟了一会儿,终究又是问,“小丫头,虽然你做什么我都支持你,但能不能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他既然恢复了记忆,自然知道我红馆之事,我飞鹰传信,通知他关于百里天祁散兵聚众的事,他都不知道,我却知道,也算是变相的暴露了实力。 他认识我的时候,我才九岁,一个九岁的孩子,是不会无故铺张实力的…… 我叹了一声,终究是道。“我是西祁大将军王之孙,我虽是被御封了郡主,不过也是仰了爷爷的威名。细看之下,苏家已经现出了败势,我不想这拜势在我手里继续蔓延。 这几年,局势异常动荡,西祁前路可危。 唇亡齿寒,皮之不存,毛之嫣覆,若有一日。有外敌侵我家园,我想有能力护住家园,保我苏家威名,护我百姓安康。 身在王候将相家,有些东西,是责任。” 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算是给他一个解释,也是给自己日后要做的事,一个铺垫。 虽然又说谎了。但请原谅我终究有所隐瞒。 我可以告诉他眼睛的事,也可以让他知道其他秘密,但是,我是凤青鸾,想要复仇百里天祁的事,永远都不会告诉他。 有些秘密,适合藏在灵魂的最深处,哪怕腐烂变质,哪怕化成淤泥,又自这淤泥中生出黑色的花朵。也应该深藏于心中。 一辈子都不能说出来…… ☆、第二百三十二 嫁妆 一番话,说的冠冕堂皇,算是给他一个解释,也是给自己日后要做的事,一个铺垫。 虽然又说谎了,但请原谅我终究有所隐瞒。 我可以告诉他眼睛的事,也可以让他知道其他秘密,但是,我是凤青鸾,想要复仇百里天祁的事,永远都不会告诉他。 有些秘密,适合藏在灵魂的最深处。哪怕腐烂变质,哪怕化成淤泥,又自这淤泥中生出黑色的花朵,也应该深藏于心中。 一辈子都不能说出来…… “身在王候将相家,有些东西,是责任……” 轩辕宸轻念了一句,转而笑了,“说的好,好一句责任!小丫头,我为你骄傲,你永远都能给人惊喜。” 我多少有些心虚,微微的垂下头。 他许是以为我有些害羞。轻笑一声,执起我的手轻轻的吻了一下,很是心疼的道,“小丫头,真是难为你了。是为女子,你这番心怀。半点也不疏输与男子。苏老元帅若知你此番心意,定然也会备感欣慰的。” 嗯,他若知道我挂羊头卖狗肉,估计也能气个半死…… 我坐回椅子上,不在言语。 他又问我,“小丫头,之前你在城主府中,看到了什么?” 我将鄱城主进机关和那贼人的对话与他讲了,然后道,“他让鄱城主寻了所住之处,用不了多久,定会过来报那一剑之仇。” “来了自然是好,我倒是怕他不来,敢对你动手,还敢主动送上门来……” 他弯唇一笑,我看将他一眼,亦是微微一笑。 巧了,也正有此意! 上次被他跑了,白白汇祸害了客栈老板娘的一条性命。今日他已伤了人,虽是身上有伤,丈这陀螺蛊在手,明日定会挺而走险的来寻我报仇。 既然他这么急着送死,若不为民除害,还真是浪费了大好机会呢…… 夜风突然,银白的月光耀夜色。 已近亥时,今日又是游湖,又是用力量探城主府的,着实是累了。轩辕宸看出了我的倦意,又是嘱咐了些事,便行出房去。 我简单洗漱了一番,叉好门窗,这便卧去榻上,没多会儿就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桌上不意外的放了温热的粥食,我起身坐去桌边,慢慢的食尽后。绿珠便过来敲门,说是秋瑾晨时追过来了,正等在门口。 我马上让她进来,给她倒了杯暖茶后,便听她汇报消息。 离开这些日子,赫连云沼因是新太子。行动不好张扬,除了树信,暂已异样。二皇子赫连云起,自从圣京离开后便得了伤寒,久咳不好,前天夜里,竟是开始咳血了,估计,也快是活不久了。 百里天祁那边,因为被原北离皇子举起而起的关系,此时正焦头烂额的解决内战,暂时没什么动静。 很是意外的。最该没动静的南疆,却是有了异动,那边已经撤了免战牌,这几日天天夜里击战鼓,看样又是又什么阴谋了。 边疆有苏霍,有七皇子,还有很多久经杀场的老将,就算真有什么,我也不太担心,我担心的是,我那第一批发热球制的怎样了。 秋瑾赶紧从随身包袱里拿出两个小盒子,“主子。此物细密,制作过程亦是十分精细。但咱们也很是小心谨慎,这第一批小球,已经基本完成,这些是样子,主子看看如何。” 我打开一个盒子,里面小球很是精致,与鲁夫子所制的也是相差无几。 “很好,试过了没有?”我问。 秋瑾点点头,“回主子,已经试过了,没有问题。” “好,将这些东西分成几批,运去南疆边境方向,放与隐秘之地,注意切莫被人发现。” “是,主子,这就吩咐去办。” 她应却一声,又与我说了些小事,最后又道,“主子,咱们的人已经陆续进了靶郡,先后盘下了一家红馆和一个餐馆,很快就能建立成网。 我已用主子留下的玉佩,暗暗调动了圣京城外的五千兵马。他们陆续乔装而到,也就这两日,便就能到齐了。到时候,只要一声令下,最多一个时辰,便能赶到城中。” 如此,甚好! 我是低调出行,来之前没想到靶郡水会这么深,半点准备都没有。 我虽是郡主,但是一直也是个架空郡主,手上并没有兵马。这鄱城主可不是省油的灯,若是被困在这里,天高皇帝远的,定要吃亏。 好在轩辕宸的兵马可以随我调动,便先借用用吧…… 不过,这些事不算太急,暂时也可缓缓,急的,是今晚擒那贼人之事。 昨日轩辕宸说,捉那贼人之事交他处理,但为完全考虑,还是做两重考虑的好。 我想了想,便行去旁侧书架,娶取了文房四宝。磨墨沾笔,写了一张字条,让秋瑾按了字条准备。 她看将一眼,这便跃窗而出。 几乎是他刚出去,轩辕宸就来了。 他今日束了高冠,换了一身绣落叶的月白色的袍子。微微一笑间,神采奕奕的。 “小丫头,离这儿三里外的地方,有家馆子不错,他家的鲈鱼很是新鲜,你定是会喜欢的。咱们去尝尝吧。” 昨日一天,也没怎么好好吃东西,此时提到鲈鱼,还真有有点期待。 绿珠赶紧为我找了一件浅月衣裙换了,又寻了一块厚披风席系好,这边下楼坐了马车。铭齐坐与车前,绿珠坐在马上,东虎依旧牵马,马车这便缓动。 这也是一家较为考究的馆子,轩辕宸这次早就定好了位子,小二直接将我们带去了雅间,片刻之后,便就将菜上齐。 鲈鱼,锦绣芙蓉汤,滑虾,酸沫小排…… 一桌子菜,色香味俱全,我胃口打开,这便举了筷子开动,吃下了来到靶郡后,最为舒心的一顿饭。 吃过了饭,小二又上了一壶最好的金骏眉,我便倒了一杯给,慢慢的品饮着。 这会儿,正是午时,外面阳光足的很,这酒楼处于闹市,视野也是很阔,我便唤了绿珠将窗子打开。一边品茶,一边看着窗外。 这靶郡城外官道虽是破的不成样子,但这城中却是看着不错。因是边城,房屋街道略有些异域风情。 我看了一圈,就见不远处临着闹市的地方,有一处宅子。所占之地异常之大,本是想用力量去看的,又想到轩辕宸在旁边,就唤来了小二。 “小二哥,那边那处宅子,是什么地方?”我指了指。 小二看将一眼。回道,“回这位客官,那宅子,是芙蓉山庄的会客别院。” 芙蓉山庄不是在城中山腰处么,怎是将别院设在了闹市。 那小二许是见我疑惑,便就解释道“是这样的客官。那处宅子,本是芙蓉山庄的老庄主,买了给他小女儿最嫁妆用的。 但是据说,那小女儿心怀阔广的很,觉得空着宅子无人去住,很是浪费,便将那处宅子中安了不少佣人,来往江湖人士,若是没有落脚的地方,无需请报直接便可住进院子里。” “哦……是这样!”我来了兴致,又问,“小二哥,你可知入住的人可是多?” 小二笑了,“回这位客官,江湖人知道那里原本是芙蓉小姐的嫁妆,自然不会轻易入住的。不过,小的听说,那些江湖人士很是欣赏芙蓉小姐的行事做法,一个个都是仰慕之极。前去芙蓉山庄提亲的人,几乎把山庄大门都给踩破了。风头啊,可不比咱们西祁的宁安郡主差。” 一听说宁安郡主,绿珠来了兴趣,赶紧问道,“哎,小二哥,你也知宁安郡主么?” ☆、第二百三十三章 呜呼哀哉 漆暗中,一个高长身蹑手而进,我凝神去看,正是那贼人! 他身穿一身劲黑夜行衣,昨日看着还算俊朗的脸,此时已横生了不少皱褶,尤其是眼角周围,密密麻麻的斑纹一块一块,像枯树的老皮一样,十分骇人。 因是有所准备,今日客栈外的挂灯皆都未燃,赶上阴天,也是没有月亮,他略微适应了一下光线,轻轻一扯,便将玄绫扯如手中。 靠……一来就放大招! 那铃铛威力。我是知道的,摇起来就遭了! 我也不在犹豫,甩臂将黄金镖飞出,同时将棉球掏出来,飞快的塞进耳朵里。 轩辕宸也不犹豫,速度将一物放进唇边。 “咻……”的一声,哨子声响起的同时,门外“嗖嗖……”两声射进两颗弹珠,砰的一下炸碎在他身侧,一股白烟便漫了出来。 甩飞镖,吹哨子,炸白烟。 这三件事几乎是同时发生,那贼人虽是灵敏的一个空翻躲过飞镖,却没躲开白烟,落地之时,狠狠的吸了一口。 辣椒细沫加上麻沸散,闻了第一口,就有第二口,特意为他准备的,味道可是还好? “咳咳……”他猛力的咳咳嗽,飞快的一侧身闪两步,乌漆抹黑的脚下一乱,一脚就踏到了一物。 猎山猪用的捕猎夹,反应那是相当灵敏。连肥壮的山猪都能扣住,何况是人! “砰……”的一声,带利齿的夹子猛力的扣起,就听“嗷呜……”一声惨叫,那贼人直接坐在了地上,好巧不巧的,地面正好是钉板…… “啊!”一声惨叫,凄凄惨惨的响彻耳边,远处传来狗吠,不少民灯皆都亮了起来…… 我碰碰旁边轩辕宸,“你说,咱们这样,是不是有点不厚道? 明明可以直接抓住的,这样玩,是不是有点像猫抓老鼠? “什么?钉板不够厚?”轩辕宸疑惑的将耳上密实的棉球取下来。 我一头恶汗,这岔打的。算了,当我没说…… 看戏! “你们,你们耍我!”那贼人猛的从钉板上站起,猛一发力,将脚上捕兽夹打开,恶狠狠的扔去一边。 “你说什么?”轩辕宸有点听不清。 贼人怒了,刷的一阵玄绫,鼓内力就要攻来,天棚上突然劲风一闪,一盆火辣辣,绿油油的的芥末液便倒了下来。 芥末液啊!也不知轩辕宸从哪儿弄来的,纯原浆,新鲜热乎的! 我之前不小心沾上一点,呛的眼泪都出来了,这一盆,要是流进了眼睛里面…… “嗷呜……” 芥末液倾盆而下,兜头便扣洒下来。他一头一脸青绿,用手一抹,正好抹进眼里和口中。 那酸爽…… 我感觉鼻子一酸,忍不住替他捏了一把汗! 这贼人痛苦的嚎叫两声,鼻涕眼泪一起的往下流淌,这种时刻,就算再高的内力,也没法阻挡这种痛苦…… 打是不能再打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来日方长! 他直转身,身子一跳,对着微透了亮光的窗子,猛的跃将出去。 哎呦喂! 我心里一惊,赶紧用手捂住了眼睛。下一刻,一声无比痛苦的凄惨嚎叫便响起了。 “啊……!!” 虽然堵了棉球。但我依然能感觉到他声音里的痛苦和愤恨。 我有些不忍,赶紧松开一条指缝,去看地上人的情况。 一身一脸的碧绿,裤脚被兽夹夹烂,殷红的血正往外流着,后臀衣服针针洞洞的,脑袋上的帽子不知何时飞了,额头一个青紫的大包。半边身子皆都覆了一层细针,正痛苦的扭着……… 哎,真是可怜啊!我忍不住啧啧了两声。 窗子早就加了钢条固定,里面又密密麻麻的藏了无数粹了痒粉的牛毛腐骨针,他飞的那么快,定然撞疼了吧? 哎……好好的门不走,干嘛要跳窗子呢,扎一身刺针,这得多难受啊…… “啊!你们混蛋,我要杀了你们!” 贼人又气又痛又痒,似乎已经气的不行了,猛的从地上战起,扯玄绫拿过末端铃铛,这便粹动了起来。 “叮铃铃……叮铃铃……” 一串串节奏怪异的声音响起,硬生生钻进耳中。屋中突然起了一股劲风,那贼人的头发随风飘起。 纵是隔了棉球。那魔魇般的铃声依然钻进耳中。不管我如此闭气不听,依然感觉头脑昏沉起来,眼前也开始飘动陌生或熟悉的画面。 我这才明白,那日他根本没用内力催蛊…… “沧啷……” 轩辕宸自腰间一抹,拔出盘龙软剑,猛的冲将出去。 情况紧急,我亦是甩墨阙,按机关将剑身弹成三尺,窜出去一起出招。 铭齐东虎,还有几名暗卫皆是现身,举兵器防守在门口。 “哼,就你们几个,还想困住我?受死吧!” 他哼笑一声,脚下几个急动,玄绫被内力一催,旋转着飞起。原本褐色的铃铛慢慢的开始变色,片刻间就变的通红。 “不好!快破他铃铛!” 轩辕宸大喊一声,一招“燕子冲天”身子一起,纵身便劈,那贼人反应奇快,折身一转,片刻间就接了轩辕宸七八招。 那铃铛声音越来越古怪,我明显感觉自己动作不受控制了。不过同时,我也发现他的动作变慢,屋中血气亦是慢慢变浓。 对了,戳他旧伤! 心思一起,我这便虚晃一招,一个“游鱼摆尾”攻他后背,正好这时候,轩辕宸剑刺他心口。 我们从不同的方向攻去,但我这是虚招,他若手臂未伤,完全可以催玄绫护着躲过,但…… 他那只,毕竟是伤手,略一迟疑,反应就慢了半拍…… “唰……”墨阙之华一闪,有东西飞起,一道血气溅出…… “呃!”他痛苦的嚎叫一声,一把捂住肩膀。 铃声失去内力,啪的一下落在地上,他不可置信的看着地上的一只手臂,突然仰天巨吼了一声,“啊……” 他的发色由黑变灰,由灰转浅,顷刻间变成白色,一张脸也瞬间变的苍老。 “断我一臂,他日,我让你们灰飞烟灭!”他恶狠狠的吼了一句,捡起玄绫,猛的冲向窗子。 这一次,封窗的钢条被硬生生崩开,他嗖的一下窜走。 “追!”轩辕宸大喝一声,紧跟着窜了出去。 让他逃走,后患无穷! 我亦是窜将出去。驾轻功飞快随上。 这贼人虽丢一臂,逃起来半点不含糊,轻车熟路的,很快就到了一片树林。 这功夫,我们也离他很近了,在提一口气就能将他围住,谁知斜刺里突然飞出一物,顺着贼人头颅飞来。穿透后“铮……”的一声扎进树干,他哼都没哼一声,就这么呜呼哀哉了。 “谁!”铭奇大喝一声,顺着暗器飞来的方向便追,不大一会儿,便一脸惋惜的行了回来,说,“王爷,属下根本没看到人影。” “什么人动作这么快!” 我行知至树干处,仔细去看,这个暗器竟是一截木枝,枝尾有新茬,分明是匆忙间折下的。 一截木枝,穿骨后还能入树半分,这暗中出手之人,内力当真是高…… 会是个什么人呢,是敌还是友? 是友,为何又跑的这般快…… “王爷,咱们接下来怎么办?”东虎问了一句。 我撇眼去看地上贼人尸体,只是片刻功夫,他的皮肤已经抽起,露在外面手臂也都枯老成树皮的模样,就算他亲爹鄱卫恒,估计也认不出他是谁来。 这人作恶多端。害了靶郡多少条无辜性命,如今落得如此下场,真是活该。 其实我应该抬着这尸身,去鄱卫恒那问罪的。但我的人马还未到齐,暂时不好张扬。 鄱卫恒寻过我的住处,发现他不见了,自然会派人打探。 等找到尸体后,不用我找他。他自然会来找我麻烦…… 那时候,我的人马也到齐了…… 真是期待,他兴师动众而来,知我是宁安郡主,又会是什么模样呢…… 会很有趣吧…… 我微微一笑,猛的挥起墨阙,狠狠一破。 “咔……”玄绫末端的陀螺蛊当即破成两半,从此世间。在无这等邪物。 我收短墨阙,仰头看一眼天际。 此时月上中空,夜空被渡了一层银白,如此夜色,也该是回去睡觉了呢。 轩辕宸弯唇一笑,将盘龙软剑收了,拉住我的手,“走了,回去了。” “嗯。”我应了一声,感觉腰被揽住,下一刻,耳边便是呼呼风声,没多一会儿,便就回到了客栈。 我的房间,一番折腾下,又是脏污又是断臂的。窗子也破残不堪,自然是不能再住。好在轩辕宸早有准备,已经又开了一间上房。 将东西收拾过去后,店家早就准备好了热水,绿珠为我在水中洒了花瓣,在我示意之下,便出去了。 我宽衣迈进水里,温热的水液浸透之下。才觉得手上血气淡了些…… 泡了一会,我起身穿衣,侧眼去撇臂膀上的驼花记,那花记浸水之后,似乎又红了许多。 这么久了,也不知道顾茯苓有没有替我打听,她是祭天大典之后离开的圣京,应该早就到了靶郡才对。 “当当当……小姐,你好了吗,奴婢给您送宵夜了。” “进来吧。”我将衣襟拢紧,应却一声。 绿珠端了一盅糖水,我吃下一些后,困意便渐渐袭来,这便合衣睡下。 次日醒来,神清气爽。 桌上放了许多吃食,我挑了一块荷稿慢慢的吃,不大一会儿,轩辕宸便就来了。 我二人相视一笑,我也不想在多梳妆,随意将长发辨成束,斜带了一顶金丝盘帽,这便批了棉风随他出去。 在外面吃了东西,便就随意逛着。 一路走来,并没听到贼人被找到的只言片语,听到的尽是过几日赏宝大会之事,众人津津乐道的,皆都很是期待。但是他们期待最多的,还是邱芙蓉的招亲。 自古红颜惹人醉,当真不假。 溜了一大圈,回客栈时,已是未时。 我才刚下马车,斜角处突然劲风一闪,有一红彤彤之物慢吞吞飞将过来。 暗器! 我旋身一把接住,仔细一看,却是有些莞尔。 手里这物,分明就是一串糖葫芦…… “哈哈哈……” 一串银铃般的笑声传将过来,我侧眼一撇,也是笑了。 角落里,穿着紫貂小袄,疏着美人鬓,手里拿了好几串糖葫芦的娇美女子,不是顾茯苓,还会是谁。 真是不经想,昨日才想着她,这会儿便就出现了。 “喂,见到我,你怎是不高兴,真是没良心,亏我还给你买糖葫芦呢。”她走过来,轻哼了一声。 我却是笑了,“你怎么找到这里的?” “哼,这有何难?别忘了,我爹爹可是前武林盟主!”她骄傲的仰头,侧眼看到轩辕宸,脸上突然坏笑起来。 ☆、第二百三十四章 金叶子 “喂,快说他是谁啊?”她将我拉至一边,笑滋滋的挤挤眼睛。 额……这要怎么告诉她呢…… “切!不告诉我算了。”见我犹豫,她哼了一声,上下打量了两眼轩辕宸,点点头道,“骨骼清奇,倒也是俊朗男子。” 轩辕宸微微一颔首,算是回礼。 顾茯苓这便拉着我,指指手里的糖葫芦“喂,我可是带着吃的来找你的,在门口等你半天了。你就让我这么站在外面么?” 我莞尔一笑,这便拉着她进了客栈进了房间后,她也不客气甩开紫貂外袄,拿了个空杯自顾的倒了一杯茶,然后分给我一根糖葫芦,坐在椅子上津津有味的开吃。 我轻咬了一口咽下问她,“喂,你还没说,怎么找到我的呢。” 而且我现在易容了…… 她咬了一颗红山楂,嚼几下道,“你那天,是不是去游湫沽湖了。” 我点点头,“怎么,那天你也去了,在那里看到我了?” 她笑了,“怎么可能,天底下哪有那么巧的事,能在清禅寺后山遇见。已经是很有缘了,怎么会次次都遇见。我能找到你,是因为你和落音打架了。” 落音……哦,想起来了,就是那天,跟在邱莫梨身边的紫衣姑娘。 “那天,你一剑就削断了她表哥的落鸿剑。要知道,他那也是宝剑。这天底下,能就是你手里的剑,才有那般力量,所以我打听了一下当日情况,自然猜想会是你来了。不过我也不确定。这不就特意过来了么。” 哦……原来是手里墨阙留了线索。这顾茯苓,还真是有心了。 她又啃了两口糖葫芦,许是嫌酸,便丢在了桌上。这会儿,绿珠便是敲门,送了些水果零食过来。 她拿了一颗剥好的干果放进嘴里,道,“喂,素苏倾沐,你也是郡主,既然来了,怎么不去官驿,这可是你的地盘啊。” 我摇摇头,“暂时有事,还不高好露面。” “哎,要不,你跟我去客庄吧,我爹爹也在,我还有好多朋友都在,我介绍给你认识吧,咱们可以一起玩。” 这提议倒是很好,不过,我暂时还真不能离开。 她也不在多让,只是从袖中掏出一片坠这流苏的金叶子递给我。“既然你有事,我就不多让你了,等你事情办完了,就拿着它回来客庄找我。” 我接过来,这金叶子正面是纹理,背面刻了一簇图腾。边角处有一个小小的顾字,像令牌一样。 “若是有人找你麻烦,你也可以亮一亮叶子,顾家在江湖上,还是有些面子的。”她又补充了一句。 我应了一声,将叶子仔细的放好,还没等问,她就又开口道,“苏倾沐,你上次让我打听的事,有眉目了。” “哦?什么情况,你快与我细细讲来。” 我将糖葫芦放下。给她倒了一杯茶。 她喝了一口,言道,“我过来靶郡也有几天了,一来就将你那个图样给爹爹看了。他看到以后,很是凝重,问我图样哪里来的,我没说是你给我的,就说行至半路捡到的,觉得图样好看,好奇之下就拿过来的。结果,你猜怎样?” 她看了我一眼,继续又道。“结果,他当即就把那纸页撕了,还告诉我,这东西千万不要在提起,也不要说看到过,否则,容易闹出江湖动荡。” 江湖动荡…… 我问她,“那,你可有问过,这图样究竟是什么,是家族图腾,还是其他标欣?” 她点头道,“这个自然问了,不过,爹爹不肯说。他说这事我知道的越少越好,还嘱咐我,这图样事关重大,不可随意与在提。” 有多事关重大?难道,苏倾沐的母亲洛儿,真就是江湖哪个隐秘世家的女儿? “喂,苏倾沐。”她凑过来一点,问道,“你跟我讲讲,你从哪儿得那图样?” 都说事关重大了,我自然不会说实话,便胡诌道,“我也是经人托付打听的。” 顾茯苓道,“我爹爹很疼我的,从小,我要什么。他就给我什么。他明明很讨厌与朝廷打交道,但我要嫁给夫君,他也没有拦着。他既然说这东西事关重大,定然不是开玩笑的。 既然你也是帮人打听,就此,就不要在惦念这事了。以免惹了厌恶事。” 我知她是为我好,便应了一声,不过心里也是更加好奇了。 身上这图腾,究竟代表了什么,连前武林盟主都避而不谈…… 既然爹爹知道这图腾,定是还会有其他人知道的,那就在想想办法吧…… 顾茯苓剥了两颗干果给我,嘿嘿一笑道,“喂,苏倾沐,咱俩关系也是不错,你快与我讲讲,你与那个男子,是如何认识的。” 见我似乎不愿说,她哼了一声,“喂,苏倾沐,你太不够朋友了。有好事,应该一起分享才对么,你快跟我说说。” 我有些莞尔,只好道,“这说来话长,等过几天。我去客庄找你,咱们在慢慢说,可是好?” “也好,就这样吧。”她点点头。 “喂,今天怎是你自己出来,你家夫君呢?”怎的没看到影子。 她回道。“他去给我买螺饼了,应该已经在楼下了。” 原来如此。 又是坐了一会儿,她嘱咐过几天一定要去找她,这便告辞了。 很是意外的,轩辕宸一直等在门口,微笑着我送她下楼上了马车,这才拉过我的手笑道,“什么时候,交了这样一个朋友,性子当真率直。” 我微微一笑,是啊,能于她为友。当真不错。 轩辕宸微微一笑,扯着我的手一同回去楼上。 见时辰尚早,他突然有了做画的兴致,便搬了凳子让我坐在窗前,他提笔研磨的细细描绘,过了好一会儿。他将画轴转过来,一张近人高的素笔小像便现了出来。 他画的是易容后模样,斜束的辫子歪丝帽,竟也是别有一番意味。 他本是还想在画一副的,见我有了倦意,也便做霸,稀罕的将画卷卷起,夹到怀里就走了,像是我会呛了一样…… 时间也是还早,虽是有些倦,确是不想睡,这便行去书架处,取了一本厚书慢慢的翻看。 看了近一个时辰,天色也是近晚,我让绿珠给我煮了糖水,喝过之后,便就睡下了。 当真是奇怪,昨日打打杀杀的,半点梦魇都没有,今日睡的早,竟是一直起梦。 我一会儿梦到山川,一会儿梦到沼泽的,一会儿又是梦到了苏霍,忽忽悠悠醒来,我竟是感觉窗子外面有人盯着看。 这感觉很熟怪异,反复几次后,我干脆披了棉蓬,行去窗子处,一把推开了窗。 夜风微微吹动,窗外一片寂静,放眼望去,哪有半个人影…… 我暗暗笑着自己太过多心,这便又关了窗子,宽衣卧回榻上。 奇怪的是,我躺回榻上,那种窗子外有人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没办法,我便起身坐起,将墨阙拿出来,漫不经心似的摆弄。 就这样摆弄着,我思绪飘忽,便又想起昨日那个出手的神秘人来。 那人,究竟是谁,是凑巧就在树林里么? 若那人是友还好,若是敌…… 他在暗,我们在明,这局势似乎不太好。 思来想去,也真是困了,这便再次卧去榻上。 再次醒来,已近辰时。 几乎是刚洗漱梳妆,秋瑾便就跃窗进来了。 她带来了许多新的消息。 只是两天,红馆已经可以运行了,一番报汇下,我也大致知道,这城中百姓,为何对鄱卫恒不敢多言了。 ☆、第二百三十五章 该当何罪 早就知道这鄱卫恒不是凡人,如今看来,他做那些事,足够凌迟一百八十回了。 此人在任靶郡十年,每年私加一次赋税,今年说要修路,明年又要建祠堂,后年又说渡佛金,总之就是花样繁多。 若是银子收了,真的有所作为,百姓也就认了,偏偏他什么都不做,全部用来精修府邸。进靶郡,一共有三条官道,两条都有障卡,出去都要银子。 百姓被欺压的苦之又苦,也曾起万民书上奏,但还没出靶郡呢,便就他派大批人马给血屠了。 这样一次两次后,百姓都怕了,再也不肆铺张去闹腾了,但就算是选了出头人偷偷去上奏,也能被他发现,捉回来便高悬在城门口,暴晒而枯,以儆效尤。 百姓怨声载道,无一不恨之怨之。但鄱卫恒更有阴招。 他也不出言阻止,但这个人白日议论了他次日,定然会被去了舌,全家都被吊悬在家门口。 管是什么显贵之家,或者鱼米百姓,皆都不能逃脱。 一次,两次…… 二三十人,二三百人…… 他就跟长了顺风耳一般,只要白日有人议论他。次日,那人一整家,皆都去了阎罗殿。 这样事情多了,哪怕城中百姓心有怨恨,却不在敢多说半句。 这鄱卫阳,据说还与江湖人有联系,这样一来,一些走马而过之人,也都不远多管闲事,一来二去,他就成了这靶郡之王,大有说一不二,落地成根的架势。 秋瑾说完后,又道,“主子,昨日晚间,那鄱城主也来咱们新开的红馆收银钱了,他的人还说,咱们的地方大,人头多,要比别人多收一倍的银钱。想着初来乍到,也就先交了。” 呵…… 收钱的事,他行动倒是够快的。 没关系,就让他收吧,秋后的蚂蚱,也蹦哒不了几个时辰了,我杀了他儿子。就当是陪他的棺材钱了。 “这边给我围起来,后门也围住,别让贼人跑了!” 秋瑾这边刚讲完,楼下突然传来嘈杂的呼喝。 绿珠“当当当……”的敲房门。禀报道,“小姐,鄱城主带人来了,说是咱们这些人涉嫌谋杀福多客栈老板娘翠儿,要抓咱们去府衙里问罪。” 来的还挺快,看样子,是找到他儿子的尸体,过来找茬问罪的。 也好,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天气不错,正好送他上路! 算算时间,我事先准备的人马也到齐了,我想了想,与秋瑾耳语了几句,她点头应喏,闪出门去。 我披了一件昨日新买的小貂袄,又带了一顶素色的鎏金缀珠的小簪帽,这便行门去。 轩辕宸已等在门口,于我微微一笑,上前牵住我的手。 这功夫楼下已被兵卫围的水泄不通,雕栏木梯口处,噔噔噔的上来两队手执兵器的兵卫。一名身穿府朝服的肥胖男子先行上来,随后点头对着木梯一通哈腰,一身紫色飞鹰袍的鄱卫恒便行将过来。 飞眉,阔脸…… 虽是早已见过,但远远观着,和近在眼前,自然是不同的。 这人较高,肩也很阔,天生一副将军相,周身自带一股煞气,怎么看都不像是个鱼肉乡里的恶人。 但是……人不可貌相啊! 他立在楼梯口出,先是上下打量了一眼轩辕宸。又看了一眼我,开口道,“你就是洛倾?” “不错,是我。” 洛,是苏倾沐母亲之姓,倾是我的名字。一路行来,通换住店,我用的都是这名字。 鄱卫恒眼中呼的闪起浓重的煞气,一挥手。鸿声道:“将他们通通抓起来。” “是,城主。”那名穿衙服的胖男子应了一声,两侧兵卫唰的一下上前,将我们团团围住。几个举了獠锁的衙捕跑过来,举了链子就要往我头上拷。 “大胆!”绿珠怒喝一声,一步蹿前护在我前面。铭奇东虎自左右上前,冷面亮起架势只要对方在前一步,定会亮出兵器。 胖朝服男子急了,指着我们喝道:“胆敢藐视王法,你们,你们这是要造反不成!” 藐视王法? 我平声问道,“这位官爷,我们都是遵律守法之人,自然是不敢造反的。不过,您这句藐视,倒是让人糊涂了。” “小女子晨起才出门,便见到这么多人围在门口,张口就要将我们捉了。还拿了给重犯要犯用的镣铐,一言不语就要将我们拿了。这小女子有些不明白了,难道,这就是你们说的王法么?” 胖男子又是哼了一声,朗声回道,“还真是伶牙俐齿,也罢,本官就将话讲明白了,以免你又多有托词。本官问你们,前日,你们可是住在了城北的福多客栈?” “正是。”我应。 “那你们该知道福多客栈的老板娘,名唤翠儿吧?”他又问。 我点点头。 他眼中混光一闪,道,“今日一早,有知情之人举告,说你们便是杀害了那民妇翠儿的真正凶手!本官乃是这靶郡衙官,城中百姓的衣食父母。百姓的事,就是本官最大的事!遂将此时禀报与城主大人。大人青天再世,这便带兵前来,将你们捉拿归案,还我百姓安宁,为我百姓申冤!” 一通话说完,我差点没将晨饭吐出来。 还为百姓申冤,还衣食父母,能将大言不惭说的这么冠冕堂皇,我也真是服了! 这鄱卫恒也够可以了,为了给儿子报仇,这么矬的借口也能找出来,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我回言道,“大人说的即是,身为靶郡百姓的衣食父母官,就该为民忧心,替民请命。但是,万事皆都要讲究证据,无凭无据的,你怎能随意抓人?” “本官刚才已经说了,是有知情人举告。又怎能说是无凭无据? 小女娃,你莫要都行狡辩,乖乖的带了镣铐服法,不然,别怪本官以乱叛之罪,将你们就地处决!” “哗啦啦……” 他话音一落,重兵卫将兵器展开,寒锋厉刃的,看架势,真有随时冲过来的意思。 我讽刺的一哼。 轩辕宸笑了一声,“这城中百姓,皆都知道那女子是何原由而死,大人你不去捉拿采花贼,怎是过来捉一女子?难道,大人觉得那采花贼,是女子么?” 简单一问,落地有声。 那胖男子愣了一瞬。随即又道,“休要狡辩了,当本官不知么?你们是团体作案!” “哈……” 这次东虎笑了,“这位大人,你觉得,我们这般样貌,会是那等采花盗艳之人?” 我们虽都易了容,但一个人的眼神气场是不会变的。 放眼去看,轩辕宸清傲。铭奇冷俊,东虎绿珠也各有几分贵傲,怎么都不像是贼斜之人。 那胖男子一时不知如何回答,偷偷的去撇鄱卫恒。 他的面色未变,神色微是一寒,“人不可貌相,若是好人坏人皆都写在了脸上,这世间,又哪里会有恶人存在。你们有罪没罪,那妇人是不是你们杀的,自要当堂对质一番才好,王法昭昭,害人偿命,一切,自有公断。” 王法……… 我微微一笑,反问鄱卫恒,“请问城主大人,在你心里,何为王法?” 他语气未变,回道,“西祁自有律法,律法即是王法。” 你还知道啊。 我点点头,“敢问城主大人,西祁律法,有意谋人性命,该是如何处置?” “自然是依罪,判处斩立决了。”他说。 我点点头,受教一般的回道,“城主大人既然熟知律法,那小女子又有不明了。城主所说的律法,是只用来约束百姓,还是用来约束西祁所有人呢?” 他面色飞快闪过一抹复杂,转头对上我的眼睛。 我微微的笑着,就这样与他对视。 这鄱卫恒,既然带了这么多兵卫前来,心中自然多有思量。 他既然放纵儿子随意害人。自家儿子练的什么功夫,他当然明白。 知我杀了其子,自然顾及我们的功夫,不敢随意派人暗杀。所以,他便想了这么个假安罪名,以王法压人的法子,想将我们先请去大牢。 假若我们进了大牢,想出去就难了,最后。还不是任其宰割…… 他似乎在思量着什么,终是点头回道,“西祁律法,那是我主陛下亲自修缮,里面明明白白的写着官令,所约束的,自然是西祁国之所有人。” 好!等的就是这句话。 “依城主大人之意,就是万事皆以王法论处,公正公平,可是此意?” 鄱卫恒点点头,“那是自然。” 我笑了。 “敢问城主大人,身居高位,却知法犯法,不但无故草菅人命,还刻意加以赋税,朝拨官银不以为民所用,还设卡拦路收去取银钱,这又该当何罪,又该如何处置!” “锵……” 话音一落,鄱卫恒眼神顿时一冽,空气似乎凝固了一般,寂静的让人心慌。 胖衙官一下就愣了,众兵卫皆是不敢出声。 鄱卫恒做了什么事,在场之人心知肚明,但从未有人敢多有言语,像我这样当面数出的,更是半个都没有。 无数活生生的例子摆着呢。谁敢多说一句,偏偏我就说了。 在他们看来,我就是找死。 鄱卫恒冷冷的看着我,周身瞬而爆出一股杀气,随后,他笑了。 “哈……哈哈哈哈……” 他笑的极其张狂,就像看到了天底下最可笑的事。 我亦是微微勾起了唇角,现出半分笑意。 旁边的胖衙官不明所以,亦是咧开嘴,嘿嘿嘿的陪着笑。 艳阳高照,一派笑声。 一切看起来出奇的和谐。 突然…… 鄱卫恒猛的停住笑声。 “杀!” 没有原因,也没有理由,就一个字,杀…… 众兵卫得令,举着兵器便来。 轩辕宸眸色一冷“沧啷……”一声拔出腰间盘龙软剑,鼓内力将剑身绷直,猛的便是一挥。 “唰……” 剑气展出一个圆弧,攻在前面的兵卫碰到剑气。猛的倒飞出去,又两个倒霉的,直接飞出窗子,估计直接呜呼了。 “谁在敢来!”轩辕宸一甩盘龙剑,发无风微舞,衣炔浅浅而动,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如鹰如虎,透着刺骨的寒。 这些兵卫似乎被镇住了。举着兵器做攻击状,却不敢真的过来。 鄱卫恒哼了一声,“啪……”的衣打响指,自屋外嗖嗖嗖跳进数个劲装人来。 呦,有后手? 我点点头,从袖间掏出一物,猛的一吹…… “咻……” 哨声起,屋顶瓦片顿烈,又是落进数名劲装人,也不犹豫,直接就打。 他有后招,我也有。 我在就让秋瑾唤了红馆隐卫过来,就等着找人练手开开荤呢。 两波人都是高手,你来我往的,场地似乎不够,也不知谁先一跃,这便跃出客栈,其他人紧随气其后,也都纷纷跳了出去。只是片刻,屋中又恢复成原本的模样。 “你究竟是谁!”鄱卫恒一缩眸子。 ☆、第二百三十六这 你死定了 敢公然对簿,他有杀手,我亦是有后招,如此情况,就算是傻子,也能看出我是有备而来。 他背着手,一双炯目瞪将着我,阴阴冷冷的。 往前轻轻踱了一步,我傲声道:“鄱城主,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刚才还在讲王法,这会儿,怎就起怒了?啧啧……鄱城主的后招,似乎不少呢。” 我撇讲一眼窗外,众高手正打的火热,成百上千的兵卫围着客栈,而不远处,正围了更多看热闹的人。 胡同,街角。房顶…… 密密麻麻的站了无数百姓。 他们脸上或是紧张,或是兴奋,更多的,却是期待…… “你究竟是谁!”鄱卫恒撇将一眼窗外,又看看轩辕宸,最后。将目光重新落在我的脸上,毒光如注,似要将我看穿一般。 我微微一笑,“天下之大,莫非王土。鄱城主,靶郡并不是你的地盘,这些年欠的帐,该还了!” 说完,我学着他的模样,“啪……”的一打响指。秋瑾嗖的一下从窗外跳进来,将手里几张纸页用内力一甩,直接扔去他脚下。 这是他这些年贪绘的造录,时间紧迫,只找到了一小部分,不过,已经足够了。 西祁律,贪绘官银者,斩立决! 他低头看了一眼脚下纸页。嘴角竟然勾起一个不谑的笑,“这是什么?本城主怎是看不明白。” 不明白?好,那就给你看明白的。 我一点头,秋瑾得令,将手中包袱打开,猛的一抖…… 一块带着腥气的血染白布,就这样展开了。 雪白的底布,上面密密麻麻的写着鄱卫恒的条条罪状,血写的鲜红名字,一个连着一个,一个挨着一个。 靶郡百姓,用他们咬破的的手,写下了一卷血染的万民书。 “三月初九,城东白家二十一口殇……” “六月二十,宜家铺子失火,十一人殇……” “中元节夜,李家姑娘不愿嫁与鄱卫恒之子鄱达,投井惹怒城主,一家十六口,殇……” 一条条,一句句,含血含泪…… “鄱城主,这下,你可是看明白了?” 虽是时间紧急。但有些事,就算不说,都在百姓的心里,这罪,逃不掉的! 鄱卫恒看着万民书,神色一凝。下一刻,竟是又笑了。 他点点头,道,“不错,真是不错,这么短的时间,竟然还能弄出这些名堂,真是不能小看。郡主果然好本事。” “郡,郡主,宁安郡主…………” 胖衙官原本还趾高气昂的,一听说郡主几个字,很是震惊。话都不会说了,磕磕巴巴的唤了一声,腿一软,噗通一声便跪了。 周围兵卫见状,亦是跟着跪倒。 胖衙官摊在地上,似乎觉得不对,赶紧又跪直身子,一个接一个的磕头。 “郡主恕罪,下官有眼不识泰山。郡主恕罪,小的眼瞎,不该顶撞郡主……” 鄱卫恒厌恶的撇了一眼胖衙官,眸色一冷。轻一甩袖,一把寸许大小的六角飞镖飞出,直接隔割破他喉咙。 “噗……”的一股血气,胖衙官身子向后一载,轱辘一下滚下楼梯。 “无胆之人,留之何用!”他哼将一声,在不多看一眼。 那衙官虽说一看就是个草包,但一直跟着他,没功劳也有苦劳,他眼睛都没眨一下,就将人杀了,其心之冷,可见一斑。 屋中兵卫皆都一颤,一时间似都不敢大声喘气。 “都给我站起来!”鄱卫恒大喝一声。 众人被吼的有点毛,终究还是站起来了。 他冷哼一声,炯目撇我一眼,很不谑的道,“你以为,有几页薄纸,加一卷万民书,就能耐何的了我鄱卫恒了么?宁安郡主,你还是太年轻了。” “哦……”我不解似的问他,“鄱城主,这话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他自腰间一抹。唰的拽出一根八节软钢鞭。 将其握在手里,他冷言道,“宁安郡主,你小小年纪,可以计破敌营,本城主也是佩服。不过。你真是太单纯了。 这靶郡,可不比边疆。你就带了这么几个人,就不怕,出点什么事么?” 我不语,他又哼了一声,继续说道,“在靶郡这个地方,没人敢跟我大声说话,我说一,没人敢于我说二,我说往东,谁又敢随意往西! 在这里,是龙得给我盘着,是虎便也得给我卧着! 就算你是郡主,那又如何。我说你是郡主,你便是郡主,我说你不是,就算是,你也不是!” 他腾空一抓,将脚下纸页抓在手里,猛的一攥,纸页便就碎了。 一鼓内力,钢他手中钢鞭腾然而起,直直的甩向万民书。只听撕的一声,血布便碎成了两半。 “放肆!”绿珠急了,喝骂一声。 鄱卫恒看都没看她一眼,撇了一眼窗外,被我的人收拾差不多的杀手,浅笑着一下。 “你以为。我就那几个后招么?郡主大人,你可真是太小看我鄱某人了。也罢,今日,就让你看看我真正的后招吧……” 双手一掐,他猛的便是一吹。 “咻……”的一声悠扬的怪响,片刻间,自远处飞快的跃来近百名青衣劲装之人。 “主子,是闸萝门的人。”秋瑾眸色一深。 似是见我不解,他赶紧小声解释道,“主子,这闸萝门,原是江湖中有名的杀手门,前些年门中内乱,分为左右两派,黑衣为左,青衣为右。这是右门中人,个个都是高手。。” 一百多个高手,这问题有点大了! 鄱卫恒一仰眸子。似乎再说:跟我斗,你太嫩了! 秋瑾脸色有些难看:“主子,要不然,我亮族牌吧。我虽是早已离家,但江湖中人,多少也会给些面子的。” 江湖门派……面子…… 刷刷刷…… 这会儿,那些青衣人已经行近,虽还未亮兵器,煞气已然十足。 “你杀我孩儿,此仇不共戴天,今日,我便让你们都给我儿偿命!” 他“咻……”的又一吹口哨。顿时有十几个青衣人跃了过来。 “且慢!”秋瑾喝了一声,就要去拿图腾。我却突然想起一件事,拦住她,飞快的自袖中取出顾茯苓给我的金叶子,猛的一举。 阳光一洒,金色的叶子闪着绚光。分外耀眼。 “顾家的盟主令!”秋瑾一愣。 众青衣人看到叶子,皆都单膝跪拜,“拜,盟主大人!” 额……盟主令?这东西,竟然这么厉害呢…… 秋瑾这会儿反应奇快,当即大声说道,“我家主子今日有私事解决,请各位兄弟卖个薄面,勿要多加干涉,小妹下此,谢过各位兄弟了!” 说完,她拱手一礼。 众青衣人听后,当即拱手还礼,身型一闪,来的多快,就撤的多快。 鄱卫恒这回傻了,额际青筋爆起,不可置信的喝问,“怎会这样!你怎会有盟主令!假的,一定是假的!回来,你们回来。” 他再次用劲力吹哨子,但是,在不会有青衣人出现。 鄱卫恒眼中从爆怒变的残暴,最后冷冷一撇,抖了钢鞭便攻过来。 找死! 我一缩眸,滑墨阙,按机关将剑身弹出三尺,本想接他一招,旁侧轩辕宸一个闪身上前,夺过我手中墨阙,迎将就是一劈。 “咔……” 墨阙华光一闪,火花溅起,钢鞭当即被削掉一截。 鄱卫恒眸色一冷,抽出腰间令牌往楼下一扔,用内力吼道,“听军令,今日在场之人皆为叛党,杀无赦!” “是!”楼下有应。 我微微一笑,与秋瑾一点头她飞快从腰间掏出信号烟,嗖的一下点燃。 “鄱卫恒,多行不义必自毙,今日,就是这恢恢法网,扣你入网之时!” 你又没有兵卫,我,还有五千精兵! 你死定了。 ☆、第二百三十七章 芙蓉山庄 “咻……啪……” 彩色信烟冲天而起,在空中炸出一朵绚丽的花朵。 几乎是同时,街角,房顶,密密麻麻的人群中,突然穿出“撕啦啦……”的布料破碎声。很多穿着宽松外袍的壮硕男子将外袍撕掉,藏在袍下的兵器一展,将城兵圈团团围住。 “宁安郡主在此,谁敢妄动,杀无赦!” 人群中不知是谁大喊一声,那声音穿云破月,响彻靶郡。 “宁安郡主?” “是郡主来了!” 楼下顿时一片骚动,原本举着兵器想要血屠的兵卫,顿时慌了手脚。 郡主……兵令,听谁的? 鄱卫恒眼中突的爆出一股燥仄,鼓内力将手中钢鞭猛的一甩。这便攻了上来。 “黄口小儿,纳命来!” “锵……” 轩辕宸一个旋身迎上,墨阙之华光一闪,那鞭咔嚓一下,又是被削掉一截。。他随即一招乌龙游水,身子凌空一璇,长身立起,直刺向鄱卫恒喉咙。 鄱卫恒反应极快,身子下弯躲掉狠招,同时再次挥便,直击轩辕宸下盘。 一来二去,两人已经过了十七八招,鄱卫恒虽是招招都能解了,但手中钢鞭此时只剩下一臂余长,明显已成败势。心急分心下,左臂和右肋下皆都挂了彩。 又是狼狈的接下两招,他后退至窗前,看了一眼屋外早已被控制住的自家兵卫,又看看屋中的我,这才终于明白,自己大势已去。 我微微一笑,“鄱卫恒,束手就擒,我兴许还能给你留个全尸。” 他眼中慢慢的现出一股绝望,随即,又讽刺的一笑。 “束手就擒?呵呵……” “在我鄱某人的字典里,就没有束手就擒这四个字!你个黄毛小儿,竟然这般算计与我!今日就算是死了,也要拉你一起,黄泉路上,也好有个陪伴之人!!” 语闭,他猛的又鼓内力,将半截钢鞭直直的射向轩辕宸,同时凌空越起,掏出一包白色粉末洒开。 “主子小心!”秋瑾赶紧手疾眼快,一把扯下旁侧挂帘,凌空一迎,截住了大部分粉末。但还是有一些飞过来,我赶紧便是后退,却见鄱卫恒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数十枚六角镖。猛的便向我发。 墨阙在轩辕宸手里,我后空翻躲闪掉一些,却还是有两枚扎到我左肩上。 “倾沐!”轩辕宸怒吼一声,疯了一样的一甩手,墨阙侧向飞来,穿透鄱卫恒身子,“铮……”的一下扎进墙壁之中。 “呃……噗……”鄱卫恒吐出一口心血。 “小丫头!”轩辕宸一步蹿来。 我肩膀还有半截镖尾,毒分赤红兰紫,这镖身有紫色,分明就是粹了剧毒的! 鄱卫恒笑了,血从他嘴角流出,越流越多,很是狰狞,“我说过,死也要……咳咳,带你,此毒无解!” “是吗…那还真是可惜了,白白糟蹋了你的毒镖。”我微微一笑,将肩上两只角镖拿下,随意的扔在地上。 镖尖,无血…… “怎么可能,你……你……”他不可置信的看着角镖,猛的又是吐出一口心血,眼神慢慢涣散,身子向后一载,顺着窗子便掉落下去。 “你没事。”轩辕宸抓住我的手。 我微微一笑。 怕有意外,我这次出门,特意将那件天蝉丝软甲穿在了里面。此物刀枪不入,几只毒镖,自然上不到我,只是可惜了我这件貂袄。 这貂袄是轩辕宸挑的,昨日才买。今日,才是第一次穿呢…… “啊,掉下来的是鄱卫恒!” “就是!太好了,他终于死了!” “太好了,祸害死了,太好了啊!” “是郡主替我们杀了他!是我们的宁安郡主,你们看,郡主就站在窗前。,郡主千岁,千岁千岁!” 人群顿时沸腾了,无数欢呼生雀跃而起,众无不拍手称快,感觉跟过年一样。不知是谁第一个跪倒,紧接着,大片的百姓皆都跪倒。 “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他们跪在雪地里,不停的叩着头。 秋瑾过去将破碎的万民书捡起,行过来问“主子,那些人怎么办?” 鄱卫恒的那千余兵卫,原本还在犹豫不决,见鄱城主已经死了,当即也是跪倒在地,不听的喊着“郡主饶命。” 帅之令,兵者从之。 这些虽是鄱卫恒的人。但拿着西祁俸响,自然是上头吩咐什么,便就做什么。虽也有罪,但也罪不至死。 略一思量,我行近窗前,看将一眼众人,做了一个让百姓起身的手势。 运内力喝道,“原靶郡城主鄱卫恒,身在高位,却贪绘国响,擅自加赋税,草菅人命,现已论罪,就地处决!尸体悬于城门三日,以儆效尤。其府邸所有金银存宝,盘细过后。一律做以民用!” “好,好啊!” “郡主青天啊!” 百姓又是一片兴奋的喝好,我伸手让他们安静,又是道,“罪不及家人,鄱卫恒其家中妻儿暂不与论罪,剥去管籍遣散。下属兵卫,自报请罪书,依悔改态度,在行定夺!” “多谢郡主……” “多谢郡主不杀之恩……”众兵卫又是一番跪拜。 这功夫,早有人将鄱卫恒的尸体用绳索捆了,拖拽着行去城门方向,不少百姓自发的跟在后面,时的向其尸体吐着口水。更有百姓直接去了爆竹铺子,买了大串的爆竹噼噼啪啪的燃放起来。 风,猛的刮起,将我发鬓吹的翩起,衣炔也跟着随风而动。 轩辕宸行将过来,轻轻的执起我的手,我微微一笑,微微仰头看向天际。 今日艳阳高照,湛蓝的天空万里无云,远处有声声爆竹脆响,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烟药味道。 靶郡的天。开始晴了…… 事情告于段落,身份也已然公开,我自然不能在住客栈。 才是吩咐秋瑾处理些小问题,远处急匆匆来马车,有身穿朝服的驿司官行来便拜,口中引咎自责,直说不知郡主大驾而来,求我赎罪。 一些小事,我也不想计较,这便让绿珠收拾了一番,带了我那五千人马,浩浩荡荡的行去官驿。 靶郡的官驿,修的跟别院行宫差不多,雕栏彻应古色古香的,别有一番韵境。 驿司官一路殷勤至极的引路介绍,生怕怠慢了会讨罪,我嫌他燥仄,住下后边让他退下了。 驿中自然要比客栈上房住的方便,我换下一身衣衫,绿珠边端了茶水过来,不大一会儿,便是午膳时间。 我一来就处置了鄱卫恒,这城中其他官员皆都忐忑异常,一个个都等在外面,想要打秋风,不过都是喽啰,我也不愿理会,让铭奇东虎拦着不见,算是于轩辕宸吃了顿安静饭。 用过了饭,我倦意袭来,这便回去寝房休息,在醒来的时候,已是申时见尾。绿珠一直在旁边守着,见我醒来,赶紧端了糖水。我吃过之后,又要了热水,泡过花浴后,又是合衣睡下。 这一晚,睡的极其安稳,次日醒来,已是宸时。 今日桌上没有餐食,却有一身霞红色的长裙,另配了一件极漂亮的米白色软貂小袄,我微微一笑,这便唤了绿珠进来给我梳妆,末了,又穿了衣裙和小袄,款步行去膳房用餐。 只昨日半日,城主府的盘细已经出来了。 他府中除了摆置的珠宝玉瓶古器外,另有三处珠宝机关暗库,每一处库中都堆了慢慢当当的珠宝,只是粗估那些珠宝,差不多就得几千万两。 几千万两,这可是大数目,够全郡百姓吃喝三四个月的了。做了十年城主,衙真是没少搂钱。 上梁不正下梁歪,这鄱卫恒自然不会独肥,细查之下,城中大部分人身上也都不干净。 鄱卫恒的书房有个暗格里,里面有个册子,详细的记着一些下属的把柄弱点,这倒方便,我直接起了快奏,连同万民书一同送去了圣京。 我虽是郡主。但这次拔萝卜带出的泥巴太多,有些麻烦能省则省,就留给陛下去操心吧。 很是意外的,这次还在鄱卫恒书房发现了很多漆封信件,其中还有与赫连云起的通信。 细想之下,也就明白了一些。 怪不得他敢贪了修路银子,把赫连云起原是掌管工部,每年国库拨银子。都得经他之手,若是他没点头,这鄱卫恒估计也不敢有这么大胆子。 赫连云起已经被贬为庶民,这信件寄回圣京老皇帝那,也是没什么用。 想着他连番利用和暗杀我,心下一狠,便将这些信件卷了,用暗卫送去赫连云沼那里。 该做的都做了。接下来,就等着圣京那边消息就好。 与官驿中又是休息了一天,不是这个求见就是那个送东西的,实在惹人燥仄。正好明日就是芙蓉山庄的赏宝大会,我便重换了一方面具,于轩辕宸,秋瑾铭奇四人跃墙而出,去了芙蓉山庄。 芙蓉山庄。位于城侧山腰,山脚下则是客庄。 虽说这次大会八方豪客皆可参加,但因为人数太多,进庄也需得亮出自家族门印信。 好在我有顾茯苓金叶子,刚一亮出,守门的小丁赶紧抱拳起礼,“原来是顾家之人,失敬失敬,快里面请。” 我们进了客庄,便有小丁过来招呼,这我们去了一处小院,安顿一番后,便打礼退下。 这是一处较为幽静的院子,门前有一小桥,旁侧有不少紫松,感觉跟在圣京赏菊时住的院子差不多,很熟舒适。 才是安顿下来,回廊处便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紧接着,一个俏生生的人儿便行至门前小桥上。 “喂,苏倾沐,等了你几天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不来了呢。” 这小人儿。穿了一身湖蓝色的棉裙,头戴一定花檐小帽,正是顾茯苓。 我笑了一下,上前道,“怎么会不来,就是来迟了些。” 顾茯苓哼了一声,转头跟轩辕宸颔首为礼,轩辕宸亦是颔首。 “可要进来喝杯茶?”我问。 顾茯苓道“喝什么茶啊,走,我带你玩去。”说着,她拉着我便走。我摇头一笑,示意秋瑾也不用跟着了,这便随她出了院子。 绕过两处廊子,她指着一处亭子道,“哎,可真是不巧,爹爹今日出去了,需得明日才回来,要不然,我就领你去见爹爹了,不过没关系,我的几个朋友都在,咱们就先去找他们吧。” 我应了一声,这便被她拉到亭子里。 亭子中早已做了七八个人,皆是江湖人打扮。很意外的,我竟是看到一个熟人:落音。 今日,她依旧穿了一身紫色衣裙,正与几人说笑这什么,见顾茯苓来了,本是笑的,但是看到我,脸色就不对了。 “是你!”她说。 ☆、第二百三十八章 我没喝醉 我出来之前,特意换了面具,发饰衣着也有所改变,这人敌意这般大,难道是认出我了? 见我有所迟疑,她更是确定了,眉眼一挑,怒道,“还真的是你!” 顾茯苓皱了一下眉,不过还是笑了一下道,“这是我朋友洛倾,你们之前发生什么,我就不会问了,既然她来了芙蓉山庄。就是我顾茯苓的客人,大家化干戈为玉帛,以前的事,一笔购销吧。” 落音看将一眼顾茯苓,又看看我,眼里依旧一派怒色,却是没在说什么。 旁边一个穿青色布衫的女子这便找场子道,“既然是茯苓的朋友,定然也是个还是豪爽性子,姑娘,你可是有些酒量?” 这女主微胖,脸颊圆圆的,但是一双眼睛乌溜溜的,一看就是个直爽性子,我好感顿生,这便回道,“酒量说不上,但是尚且还能喝上几杯。” 旁边一个红衫少年当即笑道,“能喝几杯也是好的,既然是茯苓的朋友,初次见面,就以酒为敬,先干上一杯吧。” “那还等什么,上酒!”顾茯苓朗声一唤,这便有小丁端了酒坛行过来,青衫女子帮着摆好杯子,小丁举着坛子横向一倒…… 一股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还未喝一口,就已有了醉意。 “来,为我们初次见面,干上一杯。”顾茯苓举了酒杯,我随后拿起,众人将杯子凑将过,重重一碰,一口干下。 这酒味道很重。有点像边疆的西风烈,却比西风烈入口柔了一些一杯下去,浑身都暖了起来,感觉血液也跟着沸腾了起来。 “这是什么酒?”我忍不住问。 青衣女子笑道,“这叫醉倒仙,别看入口柔,你可得少喝点,这后劲儿可是大呢。” “哎,玲珑,你这就说的不对了。大怕什么,喝多了才好,一醉解千愁。”那红衫少年嘿嘿一笑,随即跟旁边的落音挤挤眼睛,“是不是啊落音妹妹。” 落音哼了一声,自顾的倒了一杯酒,一口饮下。 旁边一个穿灰襟短袍的男子道,“青骏,你就少说两句,明知道落音心情不好。” 被唤做青骏的红衣少年嘿嘿一笑,亦是斟了一杯酒,饮下后叹了一声,“落音妹妹,不是我说你,你那贺远师兄究竟哪里好,值得你如此牵肠挂肚,要我说,你不如缓缓眼睛,看看其他人。咱们几个都是世家。关系不比你那贺远师兄走的近,不如……” “你胡说八道些什么!落音是个火爆性子,当即便怒道,“我贺远师兄哪里都好,人好,家世好,总之就是好。你若在是多说,小心我打你成猪头。” “好好好,不说了,不说了,我喝一杯自罚。”青骏感觉陪笑,这便倒了一杯酒饮了。落音哼了一声,这便不在说话。 顾茯苓这便又招呼大家喝酒,我有意看了几眼,那穿着红衣间的青骏笑的最欢,喝的也是最多,但他总是有意无意的撇向落音,眼里尽是隐忍。 我突然有些恍惚,仿佛从他眼神里,看到了荣子扬的影子…… 自古痴情伤别离。情难断,意难绝…… 又是一个心有所想,求之不得之人。 我心中暗叹一声,自顾的喝下一杯。 顾茯苓这些朋友,就都是豪爽之人,几杯酒下肚,大家便就熟悉了,唯独那落音不爱说话,一直喝着闷酒,不时也看我一眼,但没什么好眼神。 我本是以为,她这般看我不顺眼,定会找机会寻我麻烦,但我还真是想错了。 落音这人。性子也是火辣,但真没什么坏心思。说一是二的,很有些侠之风范。 后来我问过她,为何一眼就能认出我是谁,她回答说,她母亲是南川暗器世家,专门研究面具等一些精细之物,他她自小看的多了,自然能分辨出谁带了面具,谁没带面具。 这也是个很奇巧的本事了,但人在情字面前,永远是傻的。她能能看透面具,却看不穿人心。 一时错爱,一生相毁。 当不久后,那个他爱的男子,为了自己,毫不犹豫的将其推进了吞噬万物的烈焰里时,我有一瞬是后悔的,若我敞开心扉,多劝一句,也许。她就不会死了。 但我没有…… 当然,这是后话了。 醉倒仙,一杯微醉,两杯不倒,三杯若神仙。 我们几个将一整坛酒喝光后,皆都有些微醉,这便相互告辞,各回住处。 我才是刚来,出来的时候走的急,也没怎么看路,这酒后劲儿有点大,我努力的睁大眼睛,却是觉得,哪里都差不多,那条都像是回小院的路。 我了一处最像的方向,深一脚浅一脚的走,晕呼呼的走了半天,路竟然是错的,只好走回来,重新去另一条路,但是走了几步,感觉也是错的。 怎么回事,路会转? 对,我有神奇的力量! 我这便凝了身,使劲的往前去看,本想穿透前面的墙体找路,眼前突然茶出现了一张大脸。我吓了一跳,赶紧收了目光,仔细一看,面前站着的,竟是轩辕宸。 “嘿……宸哥。”我努力的扯出一个笑,本想上前抓他,脚一软,差点载倒。 他一把将我拉住,语气有点不对问“你喝酒了?” “嗯,高兴。”我点点头,补充道,“我没喝多。” 他皱了一下眉,又是问我,“你刚才,用力量了?” “嗯,我找路回家。”我又点点头,脑子晕的很,胃里也火烧火燎的,脚像踩在棉花上一样,轻飘飘的。 “我不是说,不许你用么。”他神色似乎开始变冷了,漂亮的眼睛里,似乎也没了笑意。 我突然觉得他的脸有点陌生,使劲晃晃头在看,陌生的感觉还在。 “你不是轩辕宸吧……”我盯着他,本是想身手去扭他那脸。脚步一飘,差点摔倒廊子上。 他扶住我,二话不说,将我直接抗在肩上,照软的地方就是一巴掌。 “啪……” 这声音不大不小。一巴掌打在后面,也并不疼,但我却愣了。 轩辕宸,他,他竟然…… 打我屁股…… “你……你打我!”风一吹,我酒似乎醒了大半。 “喝这么多酒,还随用力量。太不听话了。”他回手又拍了一下。 “让你不听话,啪……”又是一声脆响。 不太疼,但我感觉脸一下就烧起来了。 这身体,已近及笄了啊! 从小到大,不,哪怕是凤青鸾的时候母亲都没打过我。 他……他竟然…… 我有点蒙了,也不知该如何是好。一咬牙,两眼一翻,一下就瘫软下去,怂拉着脑袋,装晕。 轩辕宸感觉到了不对,赶紧将我放下来,轻轻摇晃了几下。见我没反应,可能以为我醉酒睡着了,这便轻轻叹了一声,打横将我抱起,慢慢的走回小院。 我心里很是紧张,但还得刻意放松呼吸,好在,剩下的路并不长,很快就到了小院。 “公子,主子这是怎么了?”是秋瑾的声音。 轩辕宸道,“没事,喝多了,睡过去了,我送她回房间就好。” “哦哦,那就好。”秋瑾应了一声。 轩辕宸这便抱着我一路缓行,开门进屋,又将我轻轻的放在榻上,扯过被子将我盖好。 他没有急着走,站在榻边轻叹了一声,然后开门出去了。 我听了半天,似乎没动静了。变便将眼睛睁开了一小点,见他却是走了,刚要起身,门口又是传来脚步声,我赶紧又是合眼装睡。 那脚步声行近过来,咦了一声,然后,一道呼吸便凑近过来。 ☆、第二百三十九章 宝物 我努力平缓呼吸,装作睡着的样子,那呼吸似乎又凑近了些,随后,又是传来脚步声,人出去了。 我又闭了一会儿眼睛,确定人走远了,这才睁开眼睛,谁知道,却看看到轩辕宸抱着肩膀靠在榻边斜柱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我。 一瞬间,我的脸腾的就红了,心中也不知是个什么感觉,拿了被子将自己卷起,赌气的别过身去。 轩辕宸轻笑了一下,上前两步,过来拽我被子,我不理会,依旧拽着被角,紧紧闭着眼睛。 他又是站了一会儿,终是叹了一声,替我放下榻边的沙幔,行了出去。 我没有再回头,就这么闭眼躺了一会儿,仙人醉的后劲儿上来,迷迷糊糊的,竟是睡了过去。 也真是奇怪。睡梦中,我竟是梦到轩辕宸了,他行了过来,用棉帕给我抹了脸,然后坐在我榻边…… “主子,主子……” 耳边传来呼唤,我猛的惊醒,秋瑾正在旁边轻轻摇晃着我,阳光从窗棱洒进来,耀了一室阳光。 我赶紧从榻上跳起,“现在几时了?” 秋瑾回道,“主子,已经辰时中了,茯苓姑娘已经来了,正在门口等你一起去芙蓉山庄呢。” 都辰时中了! 我赶紧起身,快速的洗漱一番,出门时候,却看见轩辕宸早已站在门口。 我好有点别扭。也不理他,随了秋瑾去院前。 顾茯苓已经等了一会,见到我咯咯一笑,打趣道,“昨日让你不要贪杯,你偏是不听,若不来唤你,怕是能睡到明日吧?” 我微微一笑,她看到我身后的轩辕宸,颔首做礼,这便一起出了客庄,往山腰行去。 这次来赏宝大会的人相当之多,一路上,不是遇到一些神怪怪异衣服的小纵队伍,她便给在旁边给介绍,林林总总的多了,我也记不太清,口里答应着。心里也不知想到了什么。 行了一会儿,总算是到了芙蓉山庄,众人皆都是出示腰牌或者图腾入场,顾茯苓傲而一笑,领着我们大摇大摆的行了进去,直接去了二楼。 这个位置,正好对着下方的展示台,一会儿大会开始,可以第一眼看到,可谓是开阔的很。 落座之后,我还视了一圈,指着右侧一个高台问道,“茯苓,那太子是做甚的?” 她看了一眼,道,“哦,那个是竞拍台。” 竟拍台? 顾茯苓点点头,“今日虽是赏宝大会,但是只赏宝物,怕是太过无趣了些,所以赏宝结束后,还会有一场宝物竞拍。 各门派可以将其所得宝物估价,由山庄作为拍家,各路英雄若有看上那宝物的,便可出来夺筹,价高者得之,夺了之后,若是不想要了,也可明年在出来拍。” 哦,这倒是有些意思了。 顾茯苓又是给我讲解了一些竞拍规则,楼下突然传来嘈杂之声,她探头往下一看,顿时就乐了,“是我爹爹来了,你看,穿褐色袍子就是。” 我顺着她指的方向去看。自门口正行来以为冠发男子。 此人肤色略黑,身材很是魁梧,生的荣眉虎目的,自带一股飒爽豪气。 “爹爹,苓儿在这。”顾茯苓噔噔噔跑到栏杆处,脆生生唤了一声。 顾老盟主微微抬头,笑着摇摇头,这便又与各路英豪拱手做礼。 顾茯苓嘿嘿一笑,拉过我坐回坐位。有小丁奉了些瓜子茶水,我们慢慢饮了盏茶的功夫,二楼已然又是来了被少人,与指定位置做好没多久,楼下庄鼓急响,赏宝大会,这便开始了。 首先讲话的,自然是芙蓉庄主。 这人貌不出奇,却是自带一股清风傲骨,简短家讲了几句,这便宣布大家可以赏宝了。 首先上去台上献宝的,是北翼门珍藏的千年河璃。 河璃,说白了就是河中石玉,石玉本就稀罕,能存与河中百年以上,已是难得,前年就更是不易了。 宝盒刚一打开,一股润泽的流光滑出。此玉拳头大小,润而不燥,承半透明状,中心还有一团鱼形簇纹,当真是难得一见的宝物。 众英雄无不称赞,直呼打开眼睛,夸北翼门乃是藏珍之地,竟存有如此宝物。 那北翼门主骄傲的很,脖子差点没扬天上去,又是展了一会儿,便将其收了起来。 第二个上场的,是双杀门的新门主,他带了门中的九转珠。 这东西,我在酒楼中就听人讲过,所以他将盒子一打开,我也好奇的去看,但是期望越大,失望就越大。这不就是一颗灰突突的玉珠么。 顾茯苓见我一脸嫌弃,这便给我解释道“喂,你可莫要小看了这东西,这个,可是比那前年河璃值钱多了,也珍贵多了。” “哦?你倒是说来听听。”我很是好奇。 顾茯苓道,“这东西,可是双杀门的至宝呢。究竟是如何得来,已经不得而知了,不过据说此物以内力粹动,可以发出绿色的若光,将其含在口中,在以内力灌输筋脉,可以加快内伤的恢复,哪怕是极重的内伤,只要含了此珠,亦是可以维持伤状三个时辰,是个续命的宝贝呢。” 如此一说,还真是有点意思。 我忍不住又放眼去看,那双杀门主正取了珠子,放于手心后,慢慢的鼓动内力,那原本灰突突的主子慢慢变的透透,渐渐的,又是变成了绿色。 “哎呀呀!这是宝物啊!” “是啊!这么多年,头一次看见啊,真是不枉此行啊!” “哎呀。双杀门主爽快啊,竟然拿了这等宝物出来给我等参看,真是豪爽大方,大家之范啊!” 台下顿时一片唏嘘,众人无不拍手夸赞,那双杀门主很是“谦虚”的与众人点头,缓缓的收了内力,将玉珠放于盒子里。 第三个上台的,是星棋门带来的千年太岁。 太岁这物,俗称肉肉灵芝,具体如何生成的,亦是不得而知了,只知道这东西,只要切下一小片服了,不但可以延年益寿,还可以通筋脉骨骼,难得的宝物。 这东西,本就不易求得。星棋谱门这太岁,不但是前年之久,更珍贵的是,这东西竟然是活的。门主将装了太岁的盒子打开,用手指轻轻一戳,那如肉状的白东西,当即抖动了起来,在又一戳,便抖的更加厉害了。像是怕痒一样。 众人当即当即啧啧称奇,直呼是宝贝。 星棋门主很是倨傲,将其拿在手里让众人观看。 连续展了三件宝物,众人热情一下子燃了起来,纷纷上台展示自家宝贝,什么百年舍利,千年参果,亦或是续命的药草,简直花样繁多,数不胜数。 我虽是也见过不少宝贝,但这等江湖异宝,却是头一次看见,津津有味的看了近一个时辰,还有点尤意未尽,不过,至宝之物毕竟不多,又是看了一会儿,众人上台展的东西。也越发的不上眼了。 我晨起着急,也未吃上一口东西,刚才聚精会神的看宝还不觉得,此时闲下来,竟是觉得腹中空空。想着桌上有盘干果,回手想拿一颗垫肚子,低头一看,确是愣住了。 一盘干果,果实是果实,果壳是果壳,已经被剥的干干净净,那白色的果实一颗颗整齐的摞在一起,就像一颗颗漂亮的珍珠。 我抬头看将一眼,顾茯苓正与坐在楼下的三皇子对视着,二人目含笑意,怎一个眉目传情了得。 秋瑾原也是江湖人,自然对这些江湖之事很感兴趣,一直盯着楼下的状况。 铭奇那小子。平日淡淡的,不爱说话,也未见对什么动心思,此时抱着肩膀,微微低着头,也不知在想什么。 我犹豫了一下,终究是侧了侧眼。 轩辕宸正微微笑着,漂亮的桃花眼里尽是笑意,许是发现我瞟他了,他唇角的笑意又是深了许多,抬起手,将手里刚剥好的果实塞进了嘴里,咀嚼两下后,竟然还伸出舌,故意舔了一下自己的唇。 流氓! 我心里嗔了一句,赶紧收回目光,看了眼盘中剥好的干果,又是想起昨日之事,赌气一样将盘子推到一边,拿了茶盏喝下一口。 茶已有些微凉,喝进口中,并无暖意,反而是更饿了些,我来了倔脾气,又是喝了两口,感觉冷嗖嗖的。 赏宝环节,又是进行了有半个多时辰。众人热情已然低了许多,芙蓉庄主这便又出来讲话,简短总结后,赏宝会的另一环节,竟拍,便就开始了。 对于竟拍,众人的热情比之赏宝,要高上许多,毕竟。赏宝是在看别人东西,竟拍,可以将看上的东西拍到自己手里。 一小丁给众人发了竹质,外裹丝绒的小木牌后,便有一名穿着红色袍子的男子上去竞拍台,一番介绍后,将手里的木槌往桌边小鼓上一击,宣布竞拍开始。 第一个竞拍的,是一块无暇的黑色耀玉。此玉刚从石中破出,还没有打磨成型,单看玉质却是润泽异常,是个好东西。 “纯黑耀玉,起价四百两。”红衣男子一击鼓,台下立刻有人呼应。 “我出四百五十两。” “我出五百两!” “六百两!” “我出八百两!” 一块耀玉,哪怕成色水头再好,六百两也就是市价了,如今有人出八百两。已然就是天价。 红衣男子四下看将一眼,拿了鼓锤喊道,“还有哪位英雄还要加价?没有了是吧,八百两一次,八百两两次,八百两三次,成交!” “咚!” 鼓锤一落,这桩买卖,便就成了。 马上有小丁又拿来一个木盒子。红衣男子将其打开,里面是一方极其精致的玄铁盒,将其展开,一叶碧绿的怪形小叶子便现了出来。 “是佛提叶!” 台下有人惊喊,马上有人起身仔细去看,随即兴奋的道,“果然是这宝贝!多少钱,我要!” “谁也别抢,这东西我要!” “这叶子我要定了!” 台下一瞬间沸腾起来。二楼也有不少人坐不住了,我有些好奇,便问顾茯苓,“这是何物?” 顾茯苓道,“这个啊可是个宝物,此叶生在极寒之巅,一株七瓣,采摘后,只留一瓣不枯,此物可以续筋骨,提七年功力,是极宝之物。” 原来是可以提升功力的,再坐的都是武林之人,自然是兴趣多多。 说话的功夫,佛提页已经开拍。 此叶起价九百两,竟价一路飙升,最后被双杀门以十万两金竟了去。 小小一叶,竟能拍得十万两金,当真是奇价了。 众人一番称奇,随着阵阵不舍和惋惜,第三件拍件已被承上。 红衣男子将盒子打开,我轻轻一撇,当即愣住了。 ☆、第二百四十章 花佩 玉佩,那是一方与我身上所带,一模一样的陀花玉佩,一样的通体洁白,一样的纹理细致。 原本还在议药草的众人见到此物,顿时也停下了言语,诺大的堂中,鸦雀无声。 红衣男子显然也有些慌乱,他不动声色的撇讲一眼芙蓉庄主,那庄主点点头,又摇摇头。他当即了然,砰的一击鼓锤,唱喝道,“女子随身花玉,成色上好,起拍,一百两!” “咚!” 他一敲鼓锤,但是这次。并没有像上两次一般,被众人争相夺抢,众人手执竹牌,都跟愣住了一样,一句话都不说。 这竞拍,有一个奇怪之处,所有拍物,皆都以一木盒着装置,不到起拍之时,处了将东西放进盒子里的人,皆都无人知晓盒中是什么。 在那红衣男子撇向芙蓉庄主的时候,我用力量看了一下他手里拿的底价纸条。上面清清楚楚的写着:白银三千五百两。 论成色,看雕刻,这东西虽也精致,但一千两也就够了,但这底价竟然写了三千五百两。 更为奇怪的是,那红衣男子,竟然在看过一眼芙蓉庄主后,开口说了一百两。 三千五百两,一百两…… 这两者,差的可不是有点点…… 我身上的陀花印记,和这玉佩花朵基本一样。 我画了花样让顾茯苓的爹爹看,其谨慎又谨慎。 如今。有人将这陀花玉佩与天下英豪面前竞拍,众人皆有这番表情,这玉佩,究竟是何来来头,和我身上另一枚花玉,还有胎记,有什么关系呢…… “一百三十两。” 正思量着,寂静的厅堂中突然有人举了牌子。 这一声拍喊,似乎惊醒了众人,马上又有人跟怕起来。 “我出一百五十两!” “三百两!” “我出五百两!” “两千两!” 我后面突然传来一道鸿声,我回头去看,这人一身黑衣,也不知是哪个门派的,模样神秘的很。 从五百两一下跳跃到两千两,跨度也是够大了,众人一时又是无声。 红衣男子又是撇了一眼芙蓉庄主,老庄主一点头,他当即唱喝,“女子花玉,两千两,两千两一次,两千两两次,两千两三……” “两千五百两!”在他说最后一声的时候,我缓缓的举起手中牌子。 既然有人在这会上拍此物。众人又神色各异,那么背后之人,会不会知道些什么? 那么,我若拍了玉佩,是不是,有可能见上幕后这人一面…… 一声拍唤。明显又把众人的注意力引了过来,随即,他们像是反应过什么一般,又开始了一番争相派夺。 “两千八百两!” “三千五百两!” “四千两!” 竞价一路攀升,没多一会儿,竟然升到七万两,且后再一路攀升,照这个架势,十万两都打不住。 那红衣男子似乎有点急了,有意无意的又撇芙蓉庄主,老庄主沉吟了一番,凝眉思索了一会儿。转眼看到旁侧的滴壶,眼睛一亮。 “午时暂休……”他用唇型说了几个字。 那红衣男子当即一敲小鼓,言道,“各位英豪,此时已过正午,早已过了餐饭时间,既然大家都喜欢这佩,便暂时沉淀一下,等到半个时辰后,便在继续竞拍。” 说完,他躬身起了一礼,马上有小丁取了丝绸红锻。盖在玉佩上,然后取了瓷盒,将其扣在盒中。 中场休息,似乎也是规矩,看看时间,众人虽有不满,但也无多异意,纷纷去往旁侧餐堂。 我早就饿了,顾茯苓也坐的很是乏闷,当即拽了我下楼而去。 待行到楼下的时候,我特意侧目看了一眼,顾茯苓的爹爹,芙蓉山庄的老庄主,还有两个年龄略长一些的门派高人互相使个眼色,往后堂行去。 我们一行人去到餐堂后,刚一落座,马上有小丁送餐饭上来。这会儿三皇子进来了,顾茯苓便拽了三皇子。与我们坐到一桌。 轩辕宸微微一下,先颔首打了个招呼,三皇子也是个玲珑人,当即一笑,二人举杯一敬,喝下一杯后,在不多说。 吃了几口菜食,又加了些主食,略是加快速度城完后,我与秋瑾使了个眼色,她说去解手,便行了出去。没一会儿,我便也找了个借口行出来,与她汇合后,这便去了后院,寻好了一处地方,我让秋瑾看着。一步闪进房间,凝神便看。 此处,离芙蓉庄主议话的地方,隔了三处房间,我本是想在靠近一些的,想到几人皆是高手,也只好坐罢。 力量穿透墙体,我看到屋中不止有那四人,另还有两名年纪轻一些的朗面男子,几人皆都一脸凝重,议论的正欢。 芙蓉山庄的邱庄主道,“事关重大。若是稍有差池,整个江湖都得为其争抢,我还是建议将其毁了!” 顾老盟主摇头,“如此在大厅广众下毁了,定然会惹人非议,我还是建议,让咱们的人将其拍回,不管如何,这玉不能落在别人手里!” “奇怪,北翼派明明只在盒中放了一块琉璃,好端端的怎是会变成了陀花佩究竟是谁想要搅事端呢?”一个白衣门派老者皱了一下眉。 另一个年轻男子道,“现在说什么也晚了。这人既然将玉佩换了,心中定然早有思量,咱们需得细细研究,看看如何能将这场风波压到最低。” 邱庄主道,“不错,这东西上次出现,已经是几十年前,那会也不知多少人为夺这玉佩,争的你死我活。如今,又一方玉佩出现了,这次,定也会引起波动,定不能让玉佩流出去。” 顾老盟主叹了一声,“陀花出,天下覆。哎……这些年,不知多少人为了这莫须有的宝藏搭了性命,真是愚昧啊!” 陀花出,天下覆? 宝藏? 什么意思。陀花佩和宝藏有关?哪里有宝藏? 我一愣神,赶紧再次凝神去看,但他们已经不说这些了,只是研究着怎么办才好,研究了半天,终究觉得将其毁了。哪怕惹人非议,也比血染江湖的好。 又是看了一会儿,也没有什么更多价值的东西了,我这便闪出屋去,与秋瑾一前以后回去餐堂,象征性的又吃了几口菜。这便随顾茯苓回去二楼。 一番休息,众人精神越加饱满了,红衣男子再次行到竞拍台上,“咚……”的一击小鼓,言道,“诸位英豪。午时已过,竟拍再次开始,上次这玉佩拍到了七万两千两,咱们就继续这个价接着拍。” 他“咚……”的一敲小鼓,台下马上又嘈杂了起来,价钱一路从八万两一直拍到了十六万两。最后被一神秘人已三十万两拍得。 趁着众人愣神的功夫,红衣男子赶紧击鼓,“三十万两一次,三十万两两次,三十万两三次!成交!” “咚!”一锤落,这玉佩。是那神秘人的了。 那人头带一方黑纱帽,遮住全部容颜,大摇大摆的走上前故意高调的将玉佩拿起,然后更高调的左右展示一番,就在他行下台的时候,好巧不巧的,一脚踩空,手中陀花玉佩脱手而出,狠狠的摔向地面。 这屋中地面,皆是大块的青石打磨光滑铺砌,要是摔下去,玉佩定然碎成渣渣。 “小心啊!”屋中坐的尽是高手,眼看那枚玉佩就要摔在地上了,旁侧有一胖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伸出胖脚一只,硬生生垫在了玉佩摔落的地方。 “啪……”玉佩落在他鞋子上,受力弹起,又往另一个方向摔开。 另测那人有样学样,也是一挡。 这次他的力量大了些,直接将其踢飞了起来。 众人这便沸腾了,他跳起来要接,被旁侧胳膊挡了一下。另一个起身,又被人推了一下。就见那玉佩一会左一会右的在空中乱飞,最后不知是谁使的力气大了,那花佩“嗖……”的一下飞起,不偏不倚,正落在至站在围栏处看热闹的…… 我的手里。 ☆、第二百四十一章 招亲 我站在二楼,众人皆都仰头过来。 那一张张脸上,有紧张,又复杂,更有许多我看不懂的情绪。我特意撇了一眼邱庄主,他脸上似乎更为复杂。 一瞬间的沉默后,我微微一笑,点轻功跃至楼下。 “这位兄台,真是太不小心了。三十万两的玉佩,怎是能轻易脱手呢。这次,定要那好了才好。” “多谢这位姑娘提醒,在下定当加以注意。”那男子一拱手,将玉佩收好,又与众英雄颔首一礼,这便行至厅堂后排。 一抖衣袍,他平端着装玉佩的盒子。稳稳的坐将下来。 红衣男子也是机灵,赶紧又敲小鼓,示意小丁承上下一件拍品。 这又是一件提高功力,通络筋脉的难得药品,起价一千两,众人虽也出价加拍,但是热情明显没之前那么高湃了,眼睛不自觉的撇向后座的黑衣人,似乎在盯着他的行踪。 摔碎玉佩的最佳时机已经丢了,此时的顾老盟主和芙蓉庄主皆是一脸的难看,他二人眼神交流,似乎又有了主意,其中一人暂离一会儿,片刻后又坐了回来。 不大一会儿,有小丁开始添茶,那小丁拿着大茶壶一路稳妥而行,偏就行至那黑衣人面前时,手一抖,一股滚烫的热流溅在茶盏侧壁上。 “啊!” 那黑衣人夸张的大喊一声,手中盒子受力之下猛的向地面一惯,“咔嚓……”一声,精致的木盒碎开,那玉佩一下摔成了两半。 “啊!我的玉佩!”那黑衣人似是很紧张一般,猛的快走几步,几脚下正好踩到了水滩,猛的便像前栽去。 好巧不巧的,他腕上带了一副玄铁护腕,跌倒的同时,护腕刚好砸到花佩最大那块碎块上,将那玉块直接压成了粉末。 他抬头看见,当即干嚎了起来,“玉!我的玉。我的三十万两啊,全碎了,这是准备送我心爱女子的呢!!” 事出突然,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玉就已经碎了。 厅堂众人面上复杂异常,有惋惜,有懊悔,当然,顾老盟主等人,自然是欣喜的。 “玉,三十万两啊!”黑衣男子还在卖力的演着。 坐在他旁边的一个瘦高男子犹豫了一下,上前捡起地上那块仅有铜钱大小的残玉,戳了戳他道,“这位兄台,也没有全碎,这不还剩一块么,回去打磨一下,做副耳铛,也是可以送人的呢……” “噗……”顾茯苓忍不住笑出声来。她与我坐在同排,花佩的模样,和她爹爹的神色,皆都看的一清二楚。她是玲珑人,其中情况,自然心中有数。 我二人对视一眼,又是相视而笑。 玉已经碎了,还碎在眼皮子底下,众人对玉的期好,顿时也就没了。 一场闹剧,就这结束了。 红衣男子又击鼓锤,下一项竞拍,就开始了。 这回拍的,是一支百年的寒地灵芝。 灵芝一般生在温热之地,寒地灵芝本就少之又少,百年寒芝,更是难得的宝物。相比于惋惜那块已经碎了的玉,还不如将这宝贝拍到手。 众人这便你一句,我一句的拍将起来,起价一千五百两的灵芝,片刻间就拍到三万两,好不热闹。 我将旁侧茶盏执起。轻轻的抿了一口。 刚才,那玉佩落到手中时,我有意的看将两眼。 这玉虽是和我身上这块一样,但是纹理处,并没有洛字。 宝藏,花佩…… 对了,还有皮质地图…… 驼花出,天下覆。 难道…… 我将口中茶汤微卷。慢慢滑进喉咙,看一眼前座的顾老盟主和芙蓉庄主,又侧眼去看后排的黑衣人。 关于玉佩的江湖隐秘,似乎就要明了了。 此场竞拍,一共拍出二十三件宝物,竟价最高的,竟然不是那方玉佩,而是之前赏宝大会上展过的一瓶续命大还丹。 一瓶二十颗,竞价三十三万两,当真是一颗万金。 竞拍接近尾声,众人又是兴奋起来,芙蓉庄主这又上到前台,做了一番介绍后,便将话题转到自家女儿身上。 他清了清嗓子,笑言道,“小女芙蓉。今年二七年华,年初时候及笄。男婚女嫁,本该是自家之事,但老夫这女儿,当真是任性的很,父母媒妁皆是不听,就信一个缘字。 老夫思来想去,觉得‘缘‘之一字,也当真是奇妙,这便借着此次赏宝大会的机会,与天下英豪面前拉个彩头,一来会友,二来,也好为小女谋个如意郎君啊。” 他话音一落,厅堂中顿时就沸腾了。 “庄主,在下倾沐芙蓉小姐已久。愿意求娶芙蓉小姐为妻!” “老庄主,在下更为仰慕芙蓉小姐,更相信我们之间定有缘分,愿为芙蓉小姐上刀山下火海,赴汤蹈火在所不惜!” “我愿意,我愿意为芙蓉小姐散尽家中十二名美妾,只要能娶芙蓉小姐,让我做什么都行!” 马上有人不愿意了,切了一声道,“你这岳父叫的有点早吧,你家中早有妻妾,怎是还好意思过来求娶芙蓉小姐。这不亏待了小姐么!” 那人马上反驳道,“怎么叫亏待,我都说要散尽妻妾了!我来着赏宝大会,最重要的事就是求娶芙蓉小姐了。我一定要娶芙蓉小姐回去,岳父大人,小婿在这里拜见岳父大人了。” 那人越说越来劲,竟然搭手行了一记大礼。 邱庄主抬手,示意大家安静,然后笑着道,“多谢各位英豪对小女的情意,不过,这女儿大了,终身大事。可真是由不得我这半老头子做主。 老夫已在庄中设下招亲擂台,但凡未过而立之英豪,不管家中是否已曾娶亲,皆可参加小女的招亲。” “哎呀!这好啊!” “是啊!是啊!” 一些已经娶亲,却未过而立的男子当即喜颜,芙蓉庄主又是说了一些感谢的话,这便引了众人行去擂台处。 我是过来凑赏宝会这热闹的,芙蓉小姐的擂台招亲。真是没什么兴趣,这便想要回去了。顾茯苓一把抓住我胳膊,“喂喂,你干嘛去啊?” 当然是回去休息了。 她贼贼一笑,“这可是个大热闹,不凑后悔三年,走走走,咱们看看去。” 说完,她拉着我就走。 如此这般,要是在推脱,怕是不好,我便也就由她了,不过,不知为何,我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种让人心慌的感觉,我曾出现过两次。两次皆都没好事,这次…… “哎呀,快走啊,一会儿站不到好位置了。”她嫌我走的慢,拉着我快行了几步,我偷偷撇了一眼跟在后面的轩辕宸,暗笑自己太过多心,这便随她快步前行。 这次招亲的擂台摆在露天处,擂台四角早就绑满了红色的锦缎花球,很多粉色的细纱随风飘动,一眼望去,很是喜气。 在擂台后侧,又另有一处高台,前面用幔帘拉着,里面有人影坐着。 只片刻的功夫,擂台边上已经围满了人。顾茯苓垫脚蹦跳两下,总觉得位置不好,拉着我就往前挤。 人群中,不少人认识她,皆都略微侧身给她让路,她带我一路挤行,待挤到了前方第二排,找了个最好的位置。这才满意的笑了一下。 我用眼角一扫,见轩辕宸和铭奇就跟在隔排的位置,便就不在回头了。 “锵锵锵……” 有锣鼓齐响,身着彩衣的司礼上到前来,先是一番开场白,然后便宣布了这次擂台招亲的比试项目。 比试一共分为四场,分别是:比武,比文,比智,还有就是求缘。 有人不明白了,当即问道,“这求缘什么意思?” 司礼回道,“芙蓉小姐一向信缘,这缘之一字,本人也不太清楚,还要等到三轮比试结束,方才知晓。” 话不多一说,这便开始第一场比试。 我本以为,既然在江湖英豪之中选夫婿,这比武场,定然比的是功夫,但我竟然猜错了。 台子旁侧,早有人竖起了几丈高的木架,架上缠着红绸彩带。架子紧顶端,有一簇巨大的红绸彩花球,此时阳光正好,有微风吹动,将那花球耀的极其鲜红。 司礼这便笑道,“诸位英豪,这比武招亲,是喜气之事。动刀动枪的,实在诸多不便,我家小姐这便想出了一个主意,就是夺花球。” “在这架子顶端,有三十个红彩球,球中裹有我家小姐的一方锦帕。一会儿,我会在台上燃一柱熏香,以一柱香燃尽为限。谁能最先夺得彩球,便算是过了第一轮比试。 此轮比试不能用兵器,亦不能用内力,只可运用轻功,若有擅自用内力者,淘汰出局。故意伤人者,淘汰出局。” “这也太简单了……” “是啊!取个绣球还用一柱香,瞬间不就好了。” “对啊。也用不到内力啊……” 话音一落,众人纷纷议论。 那司礼也不多说,一挥手,便有人搬来了桌子,有小丁摆好了小鼎,司礼这便将一根熏香竖在鼎中,他将香燃起,右侧有人一敲锣鼓。比试就开始了。 绣球只有三十,但想要夺球的,却有近二百人。 在锣鼓响起的同时,我旁边两个男子直接飞身上去,取了两个绣球下来。 原本还嘻嘻哈哈的男子们当即也是一提起,猛的蹿至高架,往顶端行去。 来人动作有快有慢,先一步的固然心中欢喜,慢一些的,自然心急,害怕被人夺了先机,便伸手去拉头顶人的脚。 比赛规定,不能用内力或是轻功,有些人猝不及防,直接被拉落下来。 你扯了我,我自然要扯回来。 一干人等就在高架中间撕扯起来,整个场面混乱异常。没多一会儿,便有两个用内力者,和一名恶意伤人者被迫淘汰。 顾茯苓看了一会儿,点点头道,“邱芙蓉这法子,还真是挺有趣的,武之精神,讲的是厚德载物,谦和有理。 这木架不高,两步轻功也就上去了。所谓比试,有赢就有输,谁的反应快,谁的轻功好,自然就能得了红球,这般撕扯,当真是有些无趣呢。” 却是如此。而且,规定中,并没有说不能用辅助,那木架虽高,但旁侧却有绸带,只要跃至半空踩绸带做力不上木架,也可以跳到架子顶端取红球。 正想着呢,马上便有人发现这一点,回身踏绸缎,便将红球取下。 旁边人马上学起,又有七八人夺了球。 眼看红球越来越少,众人也越来越心急,不断有人从架上跌落,又不甘心的再次上去…… 周而复返,一柱香的时间,很快就到了。 司礼看着时间差不多了,一点头,旁侧有人一击锣鼓,这局就算结束了。 ☆、第二百四十二章 楹联 一个共三十个花球,一局结束,只有二十六个人夺了筹,剩下四个零星的挂在高架上,像是在讽刺挂了一身彩的众人。 还悬在高架上的人或是气馁,或是不甘,但是比赛结束的锣鼓已经响了,也只好从架上跃下,有许多也不继续观看了,直接离开走了。 司礼将二十六人请上擂台,一番夸赞后,便口试了第二轮比试:比文。 文,顾名思义,就是琴棋书画这一类的。不过,自古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之比试,还真是不好分出胜负。 芙蓉庄主自然也知道这个道理,已然早有准备。 那司礼便言道,“文之比试,比的是楹联。我念做上联,诸位便对下联,需得词牌工整,意境相融,方可才算过关。” 一个刀客模样的人当即抗议道,“哎!这个有点不公平了,咱们都是江湖中人,舞刀弄矛的在行,这个劳什子楹联,可是说不通的啊!这不是还没比就淘汰了么!” “对啊!”另一个穿着兽皮坎肩的壮汉也是附和“还没比就输了,俺刚才不是白白折腾了那么久,你瞅俺这鼻子,刚才不知道让哪个孙子怼了一拳,现在还酸着呢。”他指指自己发青的鼻梁。 司礼笑着回道,“我家小姐早已想到了这点,所以,这轮比试的规定就是,每人可以有一次求助的机会。如果实在对不出来,可以向擂台下,求助认识或者不认识的人,若那人愿意替答。并且词牌意境都好,便算是过关了。” 可以找人替答一次,这已经算是极大的通融了,那二人也不在多说,当即点头同意。 其他人也没什么异意,有小丁送上一方瓷盘,上面放了一些用红色丝绸系出小花的细竹管,司礼拿了一个,将官上红花拆开,轻轻一拔,竹管便分成两半,他将里面的卷纸展开,道,“这些楹联,皆是我家小姐亲自所写,这第一联是:”风声,水声,虫声,唱梵声,总合三百六十天击钟声,声声不寂。” 一语落,台中众人皆都凝眉沉思。 这联子,排意悠长,虽不应景,却是也能看出这出联之人的心境。 听着风水虫声,听着梵唱声,又听寺院的敲击声,万物杂念皆可抛开,可见心境很是平和。 这邱芙蓉,当真有点意思。 众人沉思了一会,一个身穿儒衫,挽着纶巾的少年脸色一喜,这便道“有了,这下联我便对:月色,山色。草色,云霞色,更兼四万八千六峰峦色,色色皆空。” 声音对颜色,钟声配峦峰,你是声声不寂,我便万物皆空。 词牌对。意境对,联意更加的对,这当真是个好联。 “好!” “好对啊!” 台下有书生模样的人当即鼓掌,另一些人凑热闹,也是鼓掌,片刻间叫好声一片。 那司礼望将一眼幔帘方向,会意的道,这位公子对的却是好。你过关了,请去后面落座。” “多谢多谢!”他赶紧搭手做礼,喜滋滋的去了后方,坐在第一把椅子上。 司礼这又拿了另一方竹管,慢慢将上面小花拆开,念道,“这第二联。上联是:花花叶叶,翠翠红红,惟司香凭栏意扶持,不若雨雨风风,清清冷冷。” 这是一个意境极佳的联子,说的是一花一叶,一秋一春,不想独自扶着凭栏,冷清清的去看风风雨雨。 这联子,词牌虽是易对,已经却是不好对。一时间,众人皆都凝眉思量,有一个腰佩华裳剑的清朗男子与台下望将一眼,这便拱手道。“在下想要求助。” 司礼马上道,“请!” 那男子点点头,这便缓步行到擂台边,有个漂亮的小姑娘蹦蹦跳跳的过去,唤道,“咱们的下联,就对:蝶蝶鹣鹣,生生世世,愿有情人终成眷属,长此朝朝暮暮,欢欢喜喜。” 花叶对彩蝶,红绿对春秋,风雨对朝暮,冷清对欢喜。这联子,美! “哎呦,不错啊!” “是啊,没想到,这姑娘文采这般的好啊!” 众人皆是一片夸赞。 司礼望向幔帘,里面却是没有回应,不大一会儿,一个清秀的小丫鬟碎步跑了出来。将一物递他,司礼展开一看,便就笑问那佩了华裳剑的男子“这位公子,我家小姐想问一句,刚才替公子答题的姑娘,与公子是……” “我是他妹妹,他是我哥哥。我是替我哥答题娶嫂子的!”司礼话音未落,台下的小姑娘便跳着脚抢答,那俊俏的娇憨模样,很是讨喜,众人全都乐了。 “好好妹妹好,公子,你过关了,请里面坐。” 那清朗男子一拱手,宠爱的忘了一眼台下妹妹,偷偷对其竖了一下大拇指,这便坐到了第二张椅子处。 一共十个楹联,已经被你对走了两个,台上还有二十几人,情况略微有点紧张了。 司礼这又将第三个竹管打开。展纸念道,“爽气西来,云雾扫开天地憾。” 这联子词牌很是大气,相对出来,却是极其简单的,马上有人道,“小子下联便对:大江东去,波涛洗尽古今愁。” 词牌意境都对,此人过关。 司礼又拿了第四联,唱念道,“嗟叹嚎啕哽咽喉,泪滴湘江流满海。” 这是个偏旁联,意境不多,但是贵在新奇。一个瘦小的矮个子男子当即便拱手,说要求助。随后便唱道,“咱的下联是,荷花茎藕蓬莲苔,芙蓉芍药蕊芬芳。” 偏旁对上了,还顺带赞美了芙蓉小姐,不用说。此人必然也是过了。 十个链联子,这下只有六个了,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司礼似是有意的一般,故意慢吞吞的将小花拆开,展了纸念道,“这一联,上联便是,九曲桥下湖空,空壶下桥取酒。” 以酒为联,字尾为字头,是个有趣的联子。 这下,一个留着胡子,腰间挂着个酒葫芦的男子乐了,当即便道“哈,这联子好,这联子妙啊!这联子,即是给咱秋酒倌准备的,咱这下联便对它:一宅院前酣醉,醉子前院摘桃。” 一联对出,众人哈哈大笑。 他说的没错,这联子还真是给他准备的。不是酒就是醉的,此人还真是个花间桃李的散人。 毫无疑问,他坐到了第五把椅子上。 司礼又拿一联道,“天上星,地下薪,人中心,字义各别。” “我对!” “我对!” 两道声音同时想起。一人自己对,另一人则是求助。司礼便让自己对的那人先说,他道:“下联我对,云间雁,檐前燕,篱边鷃,物类相同。” 嗯。对的真是挺好! 在台下看了一会儿,众人似乎也会品联子了,纷纷点头说好。 另一人急了,与台下男子说了几句,这便道“园内猿,池里鸳,海中鼋。处物亦非。” 嗯,这个也是不错。 词牌工整,有点意思呢。 不过,这两相皆都对的不错,而且几乎是一起对出来的,该是算谁过关了呢? 司礼也是有点为难,等了一会儿。刚才那个小丫鬟又跑了出来,轻轻与他言语了几句,他这便道“我家小姐说了,这一联,两位少侠对的都好,就都算过关了。” 二人喜滋滋的行去后面,互相还挺谦让,都让对方坐前一把椅子,后来,自己对联子的拗不过求助的,便坐到了第六把椅子上。 “怎么样,有趣吧,我就说你不来会后悔,多亏了我吧。” 顾茯苓见我看的津津有味,用胳膊碰碰我,仰起小脸,轻轻的挑挑眉角。 我微微一笑,正要听那司礼念第七联,突然觉得有些不舒服,好像有道目光在身后盯着一样。 我猛的回头去看…… 众人皆都看着擂台方向,并无目光与我对上。 可我转回头来,那种被人盯着的感觉又出现了…… ☆、第二百四十三章 情意绵绵 “怎么了?”顾茯苓看出不对,不动声色的撇将后方一眼。 我摇头说无事,她亦是没有再问,转头又看擂台方向。 今日本不太冷,我穿的也还算厚实,但站的久了,多少还是有些寒意。 我拢了下衣一角,下一刻,有紫萝花的味道扑来,一方锦蓬便披在身上。手被一只大手捉住,一股暖暖的温热传了过来。 心里还有些别扭,下意识的甩了几下,那手抓的很紧,怎么都甩不掉。 我有点气,再次又甩,耳中突然传来他的内力传音,“小丫头,你若是还不理我。我可就要尝你唇上胭脂的味道了。” 这无赖。 “心中骂我也不行。” 我斜眼瞪他。 他也不恼,唇角微微扬着,漂亮的桃花眼里,韵着无尽的笑意。 我心中暗哼一声,这便转眼又看向擂台方向。 也真是奇怪,刚又转过身去,身后那道被人盯着看的感觉,又是出现了…… 我装作还不觉察的模样,用胳膊轻轻碰了一下顾茯苓,以眼神示意她不要声张,然后向后使了个眼神。 “茯苓,帮我看看后面可有眼睛。” 我刚才突然回头,她心中早已起疑,看我眼神,自然知道意思。不动声色的侧开我半步,装作很兴奋的看着擂台,然后慢慢的侧转身子,用余光撇向后面…… 过了一会儿,她又凑了回来,小声道,“没发现不对,你感觉到什么了?要不然,我让爹爹过来吧,他就在那边。” 就不麻烦顾老盟主了。 我摇摇头,再去感觉,那道在后面盯着的目光,似乎已经消失了,我也不在去想,这便又看向擂台。 这功夫,台上又有人过关了,司礼手侧的盘中只余有两个竹管,他挑出一个,拆开展纸念道,“这一联的上联便是,凤落梧桐梧落凤,珠联璧合璧联珠。” “这个俺。俺能对!” 他的话音刚落,台上那名穿着兽皮坎肩的汉子赶紧抢言。 司礼点点头,做了个请的手势,让他接联。 他吭哧了半天,一个字也没憋出来,磕巴着道,“这个,这个……有点难,俺。俺对不出来……” “哈哈哈……” 擂台下不少人当即就笑了,还有人奚落道,“快别丢人现眼了,不会对就别抢这个头,自己打自己脸了吧。” “可不是,看他穿的那衣服,也不像是肚里有墨水的样子。” “还对联子呢,不如买头猪,回家对着哼唧去,哈哈哈……” 底下的人越说越难听,那汉子憋的脸通红,却无法出言反驳。 司礼人倒是不错,好言和落道,“我家小姐这联子出的,却是有些难度。一时对不出来没关系,你可以找人求助。若是有人帮你对出了联子,便就算过关了。” 那汉子忙是点头,喜色的往台下去忘,但似乎没人愿意帮他,众人都一脸呲笑的忘着他,摆明了等着看他笑话。 他喜色的脸上,渐渐有了气馁,无望的叹了一声,最后的看将一眼幔帘方向。 拱手做了个大礼,转身就下了擂台。 我站的方向,离下台子的楼梯很近,可以清楚的看到他眼中的伤怀和羞愧。 他只是想来娶亲而已,就像曾经的凤青鸾,只是单纯的,想嫁给百里天祁一样…… “慢着!这一联,我帮他对!”上前半部,我大声唤了一句。 第一局抢花球的时候,因他穿的太过显眼,我便多注意了几眼。 这汉子,虽说生的人高马大,长的也无半点文儒。但他是所有人之中,唯一一个没对旁人拳脚相加的人。 不但如此,他还在上爬过程中,伸手接住了一个从头顶高架出跌落的人。 论心胸,看人品,这汉子,当真有不少优点,最起码,他比那些道貌岸然之辈。坦荡太多。 我愿意帮他。 “姑,姑娘……你愿意帮俺?”汉子已经下去两步台阶,听我说话,眼睛顿时就亮了起来。 我无法形容他此时的眼神,也许,这就是欣喜若狂吧。 我点点头,“对,我帮你对。” 司礼当即点头道,“既然如此,姑娘请接联。” 我点点头,这便思量起来。 这是个回字联,每一句首尾相连,不管是分开还是合起,正着读,或反着读,意思都是一样的。 凤落梧桐,珠联璧合。 这是暗藏易情意之联,时间紧迫。想要对出意境极其匹配的下联,似乎是不太可能。就算是对出相近的联子,也很有难度。 凤落梧桐…… 我思量略乱,侧头看到右侧有一姑娘,正了一件合襟的绣梅花长袄,她旁侧另一姑娘,穿了件绣柳叶的小夹袄,两人站在那里,一红一绿的,惹眼之极。 梅花……柳…… 有了! 我微微一笑,道“咱们的下联便是,雪映梅花梅映雪,莺浅柳絮柳浅莺。” 凤落梧桐对雪映梅花。珠连璧合对莺浅柳絮。 后一句虽是有些牵强,但,意境也算匹配,首尾也算相回。 已经尽力帮他了,能不能过关,就得看司礼如何决定了。 那司礼浅念了一句。当即点头称好,看将一眼幔帘后,当即点头道,“姑娘当真好文采,这位少侠,你也过关了。” “俺,俺过关了……” 幸福来的太突然,那汉子很是激动,差点就热泪盈眶,当即后退两步,折腰给我行了一记躬身大礼。 “多谢姑娘仗义相助,俺叫耶图鲁,日后姑娘若有什么吩咐,但可来过找俺,耶图鲁,定当肝脑涂地!” 耶?南疆姓氏…… 许是西祁与南疆征战的关系,我对南疆人没什么好印象,这汉子竟然是南疆人,倒是让人意外了。 我微微一笑,回言道,“举手之劳,何须言谢,若今日我站在台上,你若能帮,许也会相助的。” 他想了想,竟是没有在说什么,又是躬身行了一记大礼。便行去了后面的椅子上。 九个联子已经拆开,台上却还有十多人。 气氛,瞬间就又紧张了起来。 台下之人皆都凭住了呼吸,紧张的盯着司礼,看着他抬手拿竹管,拆开,取纸…… “钗花佩,红凤烛,一捧窗花数点。竹影摇窗筛月色。” 这是个写意联,意思已经很明确了,就是用一联之意,讲出了女子出嫁时的心情。带钗头,燃红烛,看着窗棂处的窗花,心中如月摇竹影,好不欢喜。 这联子,很是好对。不过,之前已经念过了九个联子,台上之人,若是有本事能对,就不会留到现在还杵在原地了。 十几个人苦着脸,脸上表情倒是很统一…… 台上台下一片寂静,风微微的吹,擂台边的薄纱在翩翩而动。 轩辕宸突然轻笑了一声,拉紧我的手,扬声道“这一联,我想帮那位少侠对。” “我,我么……”台上那位刀客模样的男子激动了。 轩辕宸点点头,将唇弯起,深情的看着我道,“下联便是,白头吟,青梅酒,两相情意绵绵。梅香扶案醉春光。” 钗花配白头,红烛对青梅,月色配…… 醉春光…… 他这分明就是在取笑我那天喝醉! 我的脸一下又烧了起来,想要瞪他,一眼瞟去,却正好对上他含笑的眸子。 突的一阵微风吹过,他鬓边垂发微微而动。 春山做骨,秋水为眉。 就算易了容,一个人的身形气场。却是不会变的。 不知为何,我竟是突然想起,那年他来西祁替皇兄求娶十公主时,与大庭广众下,以我为题做的那首秋诗来。 点红唇,巧胭脂,谁家娘子拢烟霞。 红披风,锦斗篷,尖尖下巴俏脸颊。 淡月梨花曲澜故。清露苍茫月微扬。 秋夜凉…… 时间过的真快,这便四年了…… 我心里微有异动,竟是感觉没那么别扭了。 脸一烧,我微微垂头。 他将我的手握在手心,转手,与我十指相扣。 毫无疑问,那刀客模样的男子,过关了…… “多谢公子!”那男子喜笑颜开,连着做了两个礼,这便行去了后方。 第二局,二十六人,过关十一人,其他人虽不甘心,也只好下了擂台。 话不多说,司礼直接宣布进行第三局比试,比智。 智之一字,比巧也比心。 前两局,这芙蓉小姐虽是出题之人。却也同时让人看到了她的才艺,这比智一局,我倒是很有兴趣,想看看她究竟出的什么题。 司礼一挥手,当即有人端上几口大锅上来。 这锅有近米,里面热气盛了腾腾的粥食,众人看不懂情况,这便沸腾了。 “嗨!这是什么意思,比智咋是把锅端上来了?” “对啊。难道比谁吃的多么?早说啊,比吃我行啊,我一顿能吃一锅馒头,使使劲儿,八成能把粥喝干净。” “应该不会比吃吧?我觉得,八成是比力气,你瞅那锅多大啊,热腾腾的,端起来也挺费劲吧?”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猜着,研究的热火朝天。 司礼微微一笑,一挥手,马上有小丁上台,合力将那些锅架起后,在下面堆了柴草,一根火折子下去,火苗燃气,片刻后,锅中粥食便沸腾起来,“咕噜咕噜……”的冒着稠热的气泡。 司礼又一点头,小丁又将早已经准备好的小包打开,将里面的粗铁钉,尽数倒进锅里。 “咕嘟……咕嘟……” 铁钉略沉,倒入稠热的白粥中,片刻就被淹没了。 司礼这便朗声道,“每口沸锅中,皆都放了三十枚铁钉,一会儿。我会燃上半只细香,在香燃尽之前,不管用什么方法,从沸锅中捞出的铁钉最多的前五人,便是这局的过关之人。” 沸粥锅中取钉,这可有点难了…… 粥比水热,伸手进去,手就烫废了,粥是白的,且还冒着气,根本看不到钉子在那儿,怎么捞啊…… 刀客模样的男子皱着眉道,“这根本没法伸手啊,请问,可是有什么辅助之物?” “自然是有。”司礼点点头,旁侧马上有人端了个大托盘上来。 我掂脚去看,里面放了几双长竹筷子,几把长柄的勺子,还有一些小盘小碗之类的东西。 又是锅又是碗的,知道的是招亲比智,不知道的,还以为要开餐呢。 司礼道,“辅助工具随意挑,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在细香燃尽前,取最多的钉子就好。” 语毕,他一挥手,小丁这便拿了细香上来,他竖在鼎中燃好,“锵……”的锣鼓一响,这局开始了。 刀客反应最快,嗖的一下冲到托盘处,拿了筷子和碗回来,挑面条一样的在沸锅里捞,也真是运气好,没一会就捞出了三颗。 众人有样学样,皆都过去拿东西。 只有耶图鲁,和那个佩着华裳剑的男子未动,一直站在锅边想着什么…… ☆、第二百四十四章 红绣球 茯苓拽我一下,贼贼的道,“喂,你可有办法,将那些钉子捞出来?” 自然是有,我点点头。 这局比试,就跟当初在皇宫看到的比试一样,不能用寻常办法去做。 就像左边那个拿了几个大海碗,试图将粥舀出来的,还有那边拿了三个勺子,一直搅粥的,一看就是被淘汰的苗子。 反倒是一脸沉思的华裳剑男子和老神在在的耶图鲁。 这两人。似乎有点意思…… 眼看着其他人或多或少都捞上了钉子,细香也燃落了三分之二,耶图鲁开口道,“俺想要辅助之物………” “完全可以。”司礼点头。 他行至旁侧一小丁旁,与之耳语几句,小丁当即便去了台下。那华裳剑男子亦是去要了辅助,片刻后,两个小丁分别拿了两块大磁石上来。 二人相视一眼,一人拿起一块磁石,行去锅边,一晃,在一旋…… 火虽燃烧,粥虽沸腾,但是粗铁钉遇到大磁石,结果只有一个…… 被吸引! “哒……哒哒……” 一声声轻微的碰撞,根根铁钉从稠热的粥食中跃起,沾在磁石上。 这是片刻,粥中三十跟铁钉子,尽数都吸引了上来。 “呼……” 有微风吹过,细香飞快的燃尽。 “锵……”的一声锣鼓落,这局,结束了。 毫无疑问的,耶图鲁和华裳剑男子以压倒性的优势盛出。 另有刀客和另两个男子捞出的钉子最多,一同算做过关。 “这不公平!” 擂台之上。刚才用海碗舀皱粥的男子不愿意了,他指指托盘,怒问道,“为什么,我们只能用这些,他们却可以用磁石。你根本也没告诉我们可以用磁石!” 另一个被淘汰的男子也是道,“不错,这样不公平!若是知道能用磁石,我们定然也萌过关!”” 司礼笑了,好言道,“两位少侠,我随时没说能用什么,也没说不能用什么。 咱们之前说的很清楚,辅助工具随意挑,不管用什么办法,只要在细香燃尽前,取最多的钉子就好。都已经说辅助工具随便挑了,两位少侠没开口要,岂能归罪于谁。” 顾茯苓转头与我对视,皆是微微一笑。 都说比智了,思维定然需要更细腻些。 什么筷子,勺子,小盘小碗的,全都是障眼法,最关键的,还是司礼那句话,不仔细去听,反而被障眼法所控,又能怪谁。 那二人当即无言。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的,皆是摇头一叹。 三关已过,台上只留了五人,只待最后一局,花落谁家。就便有了分晓。 众人皆都有点紧张,等待着这最后一局的比试。 但司礼并未多说,只吩咐小丁将火灭了,又将大锅抬走,便就下了台去 众人部门不明所以,皆都一头雾水。 这时候,只听“咚……”的一声弦音,幔帘后面穿出一道悦耳的音律。紧接着又是几声音律,一首曲子,便缓缓传将出来。 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寤寐求之,求之不得。 寤寐思服。辗转反侧。 左右采之,琴瑟友之。 左右芼之,钟鼓乐之。 一曲柔肠悠扬的《琴瑟和谐》悠悠奏出。天色渐晚,无限夕阳洒落,将擂台的薄纱渡成金红,远处飞鸟停歇,幔联微微飘动。 原本还紧张异样的人们,听着曲子,渐渐的,竟是平和了许多。 人在曲中,曲在画中,一切。都那么美好。 三皇子不知何时行到顾茯苓身旁,二人相视一笑,依偎在一起。 轩辕宸靠近一些,将我拢在怀里,低头对上我的眼睛,温柔一笑。 众人无不直身而立,痴醉的眯起眼睛,享受着古曲带来的感动与平和。 “铮……铮铮……” 几道急音过后,最后一个音律响起,曲毕。 擂台上的幔帘被从两侧拉开,一身翠绿衣衫的邱芙蓉站将起来,缓缓行出。 这邱芙蓉,今日并未对加妆扮,只是在发间多插了一只海棠花簪,一眼望去,灵动的仿如瑶池小仙。 “是芙蓉小姐…,她可真美……” 人群众有人感叹,众人皆都附和。 她与大家颔首一礼。司礼这便又上到台上,笑言道,“缘之一字,落笔常在,却难相遇。我家小姐左思右想,决定着最后一局。便就交给天意来抉择了。” “天意?什么意思?”耶图鲁十分不解。 有丫鬟碎步行来,端着一个装着金丝红绣球的托盘来。 邱芙蓉伸出素手,将那金丝红绣球拿在手里。转身一跃,架轻功跃至擂台顶上的一根横板上,转过了身子。 嗯?她这是要…… 司礼这便对无人道,“我家小姐。将缘字系与绣球之上,一会闭眼将绣球扔下,谁抢到了,谁就是新姑爷了。” 擂台下马上有人问,“你要是,砸到我们呢?” 司礼笑了,“缘之一字,谁又说的清楚。” 这回众人乐了,原本他们是没机会的,这样一来,便又有了机会。 台上几人却是抗议了,他们过五关斩六将的。到头来就这么被一个缘字耍了,那之前所有,岂不就是白做了! 五人的抗议,和台下这么多人的支持相比,所有的抗议,都只能压抑下来。 好在。他们的位置,离邱芙蓉非常近,就算丢绣球,也会先落到他们头上。 锣鼓又响,邱芙蓉将绣球高高举起,猛的向后一抛…… 绣球划出一个弧。以一个极浅的弧度飞将下来,直直的砸向华裳剑男子…… 论相貌,此人也是康月清风,论智谋,此人有点意思,就凭他那个古灵精怪的妹妹,就又凭添了几分的好。 邱芙蓉选他,当真是好。 眼看那花球近了,华裳剑男子赶紧伸手去接,但台上可不止站了他一人,旁侧刀客男子突生急意,猛的跳将起来。伸手就拦花球。 “喂!你怎是这样!”耶图鲁是耿直人,马上跳起去拦。 就这样一个推搡,花球在空中一下被打歪,转了个弯,竟是飞向了台下方向。 “绣球!”台上一名男子喝喊,点轻功就追了过去。 “绣球是我的!” 他也就是刚跃起。人群中不知谁喊了一句,随即便有人影飞起,凌空去抢红绣球。 一个跳起来,自然会有第二个,第三个…… 场面一下就乱了。 他刚要夺了绣球,被旁#侧人挡走,另一人去挡,又被拽走。 那金丝红绣球,就像跳动的彩云,一会飞起一会儿落下的。 不知为什么,我心中那种不好的感觉,竟然又出现了。 我微微皱眉,扯了轩辕宸道,“咱们走吧。” “好。”他应了一声,这便拉着我远离人群。谁知刚走了两步,头顶暗影一闪,有一软物从头顶落在我头上。 轩辕宸下意识的一挡,正将那东西抓在手里…… 是那只金丝红绣球。 静…… 异常的静…… 所有人都盯着轩辕宸手里的红绣球。眼中现出狼一般的争夺欲。 轩辕宸看了一眼手里的绣球,连犹豫都没有,微微一笑,抬手便将绣球重新抛了出去。 “嗖……” 绣球划出一道红圈,重新落进了人群。 “我的!” “是我的!” “谁也别抢!我已经拜过岳父了,芙蓉小姐是我的!” 众人又是沸腾了起来,争着跃起或是落下。 “走吧。”轩辕宸微微一笑,在此抓着我的手,往擂台之外走。 我悬着的心,这便放了下来,与他十指紧握。 本是以为,绣球之事,与我们在无关系,但有时候,事情就是这么奇怪,一番争夺后,红绣球,竟然又一次落在了轩辕宸的手里。 一次是巧合,两次… ☆、第二百四十五章 都 被杀了 我二人这会儿,已经走出很远,红彤彤的绣球从天而降,这便砸了下来…… 一次是意外,两次…… 我都有点不相信这是巧合了。 想起之前,那种被人从后面窥视的异样感,我怒从心头起,扯着轩辕宸退后半步。 本想抬起一脚将绣球踢开,但他竟是比我快了半步,在退身的同手,凌空跃起,凝内力一个回旋踢…… “唰……” 鲜红的金丝绣球如剑一般,以一个直线射出,直接击到擂台上,那个身佩华裳剑的男子身上。 轩辕宸这一脚,是惯了内力的,那男子抬手将球接住,原地旋了半圈。才缓掉劲力。 拥挤沸腾的人群,顿时安静了下来。 众人看看轩辕宸,又看看台上华裳剑男子手里的绣球,又看看我,脸上神色五花八门。 得绣球者得美人,到手的绣球,就这么踢走了? 我猜,他们定是觉得轩辕宸疯了,易了容的平凡之我,和凌波仙子一般的绿衣邱芙蓉,差的哪里是一点点。 天下人都抢着要的女子,他竟然一次次不要,这人脑子定是有问题…… “走吧,你午时没吃多少东西,去吃东西吧。”轩辕宸很自然的将我身上披蓬拢将一下,半点也未在意身后众人的目光。 “好。”我应却一声,“我想吃鱼,你给我剔刺。” 轩辕宸弯起唇角。拉着我就走。 “这位公子,还请留步。” 身后传来脆生生的唤喊,邱芙蓉从高处跃下,虚踏几步落在我二人面前,风将她裙摆吹出一朵绿花,翩翩然然。 “这位姑娘,可还有事?”轩辕宸礼貌的颔首。 邱芙蓉这便施了一礼,“这位公子,这位姑娘,咱们还真是有缘,竟是又见面了。” 我微微一笑,算是还礼,轩辕宸未语。 她也不恼,只是微微一笑道,“芙蓉立于高处,将之前所有尽收眼底。实有一事不明,还请公子给予解之。” “公子可知,觉得芙蓉如何?” 轩辕宸道。“姑娘瑶琴弹的很是入境,可见秀外慧中,自然是极好。” 邱芙蓉点点头,“那么敢问公子,觉得芙蓉样貌如何?” “也自然是好的。” 邱芙蓉点点头,一双巧目便直直的瞪将过来“今日,乃是芙蓉摆擂招亲的日子,既然公子觉得芙蓉样样都好,又何故。一而在,再而三的将绣球引走,可是看不起我邱芙蓉?” 轩辕宸搭手行了一记礼,“姑娘却是样样都好,但在下早已订过亲,旁边这位便是将来内子。定亲之日,曾盟过誓约,此生不负,执手白头。姑娘秀外慧中,定有良人相托,故,不敢耽误姑娘好姻缘,如有唐突之处,还望姑娘海涵。” 邱芙蓉不语。 半响,她言道,“这擂台开始之前,就已说过规矩,只要男子尚不而立,不管家中是否有妻室,皆可入擂。 闻公子刚才联,词义绵长,入境悠远,看就是个性情中人。 你我已不是第一次相见了,今日这绣球,又一而再,再而三的落入公子这边,着实也是有趣。 万事因缘而起,相见是缘,再见亦是有缘。 江湖儿女,并无太多小节拘束,缘之一字,妙不可言。 芙蓉自小熟得女赋,自认心中阔广,不在意公子是否已订有婚约,红颜好觅,知己难寻。公子。无需在意太多才好……” “但我在意!” 她话还没有说完,我终是忍不住了。 不在乎是否有婚约,心中阔广,熟得女赋? 女赋里说的什么? 说的是男子为夫为天,女子出嫁从夫,不许多妒,长妻该以责厚待人,于庶妻视我之妹,持家中安康平了乐。 那等残破道理。我十岁就已经不在信了,竟然还有人以熟读女赋为荣,真是好笑。 我重新拉住轩辕宸的手,颔首于她浅浅一礼。 随之笑言道,“这位姑娘,你说的没错,缘之一字,却是秒不可言。那女赋里说,女子该厚责持家也是不错。但在我看来,若真心欢喜,便不会让夫家身边多留他人,若是留了人,便会妒会恨,自然也不能持家中安康。 我做不到心中阔广,也不可能视庶妻为妹,所以,为免我日后做了妒妇,我是不允许家中再有其他女子的。 我的就是我的。别人多看一眼,我都会觉得是抢。所以,即是姑娘不介意,我,也是介意的。” 邱芙蓉微微一笑,“女子当以夫家为天,怎能将男子多加束缚。观这位公子样貌,他日定是有所作为之人,但凡有作为之人,自然多有红颜知己。姑娘这番言辞,未免也是太过片面了。” 片面? 我笑了,“姑娘融资天成,也是秀外慧中之人,但该有一良人相伴一生。那时候你便会知晓,一生一世一双人,才是最美的誓言。” 一生一世一双人…… 邱芙蓉眸色一淡,浅浅的念了一声。 我们三人说话这功夫,身后众人皆都沉默。此时终于有人看不过去了,大声道,“如此不通清理,芙蓉小姐,你还多和他们说什么,你选我吧,为了你,我远将家中妻室散尽。” “芙蓉小姐,你选我吧,我倾慕小姐亦是多年!” “邱小姐,在下千里迢迢从漓江而来,对小姐一见如故,再见倾心,远为小姐做牛做马你选我吧!” 周围顿时嘈杂起来,原本站在台上接了绣球的华裳剑男子突然笑了,嗖的一下跃下擂台,行知邱芙蓉旁侧,搭手就是一礼。“邱小姐。” 他起身,看将着手中金丝红绣,笑言道,“刚才接了这绣球,在下心中欢喜的不得了。瞬间中心中也有思量望将执手白头,定不相负。 不过看模样,邱小姐并不认为你我有缘。既然姑娘无意与我,再多纠缠,亦是徒劳。这便将这绣球归还,望姑娘早日寻得良人,携手白首一生。” 说完,他将绣球放在邱芙蓉手中,又是搭手一礼。 “小妹,我们走。”他唤了一声。 那小姑娘蹦跳这过来,看了邱芙蓉一眼,这便随着哥哥大步离开。 那男子行的不快,一步一步甚是稳健,衣炔翩翩而动,好一个潇洒朗脱之人。 邱芙蓉看将一眼手中绣球,又看着那行远的背影,眸中神色变了又变。 “周叔。” “在。”旁侧司礼忙跑了过来。 “周叔,刚才那人是谁?”她问。 司礼看将一眼,回道,“回小姐,那人明唤罗可,外号逍遥剑客。” “逍遥剑客……”邱芙蓉浅念一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是笑了一下。 缘之一字。果然妙不可言。 一路行来,我也听了不少关于逍遥剑客的茶馆段子,此人,也算个传奇之人。 种种传闻而看,这人还真是当的起逍遥二字。 我与轩辕宸对视一眼,拉住对方的手,也随离开。 我们本想立刻离开,但自从那邱芙蓉开始抛绣球,顾茯苓和三皇子便就不见了踪影。不好不告而别,便只好先回客庄小院,想着等会儿她自会下山过来寻我。 刚才走到山庄门口,有一小丁便追跑过来,直接起礼道“姑娘,顾小姐正在偏堂等候,说有要事相商,请您赶紧过去呢。” 这小丁我记得,是之前拿大茶壶,助老盟主摔碎玉佩那人。这便随他往回走,转过两道廊子,来到一处门前。 “你去吧,我便在外面等你好了,若是又有事,便唤将一声。”轩辕宸在门前停住。 “也好。”我点头应了一声,与小丁推门进入。 很是意外的,这屋里不止有顾茯苓,还有顾老盟主和另两位老者,紧右侧竟然坐着芙蓉庄主,几人眉宇间皆是一脸凝重,愁色的很。 这道有趣了,自家女儿招亲,他不在擂台那边,反而跑到这里愁眉苦脸,那玉佩,不都是摔了么,他们又在愁什么…… “倾沐,你可算来了,我和爹爹有事要问你。”顾茯苓见我入门,赶紧迎上来。 我点点头,然后与顾老盟主颔首,算是做礼,顾老盟主一摆手,“姑娘,且莫要多礼了,快请坐吧。” 应却一声,这便坐了下来。 屋中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副有话要说,又不知如何开口的样子。 顾茯苓有些急了,这便开口道,“倾沐,你是客人,我也知道有些事说与你听,有些唐突。但是事关重大,你我也不是外人,我也就不多解释了。倾沐,庄中出事了。” 她叹了一声,“你可记得,刚才竞拍会上,拍得那枚花玉的黑衣人?” 我点点头,她面色一深,又道,“他被杀了。” 被杀了? 她点点头,又是道“不但他被杀了,负责端了盒子上台的侍人,和那拍卖的司礼,皆都被杀了” 这…… 想起之前,身后那道怪异的注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一直有种心慌的感觉了。 我还以为,心慌是因为邱芙蓉,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是因为那玉佩。 “他们,怎么死的。”我问了一句。 顾茯苓叹了一声,“剑锁封喉,一剑致命。” 我还想再问,她却是先道,“倾沐,此事关系重大。我有一事问你,这次,你可莫要蛮瞒着我了。你告诉我。你给我的驼花图样,究竟是哪里来的?” 既然出了认人命,花样究竟哪里来的,我自然更不能说了。 便就又胡扯道,“我曾去过离疆,见有一女子袖口绣了这般花样,心下觉得好奇,以为是那般门派中人,这便绘画出来,让你帮着看看。” “女子?”顾老盟主眼中一深,问道“姑娘,那女子年龄多大,相貌如何?” 我又是胡说道“乡间妇人,着实记不得样子,只记得抱着个男孩,孩儿一直唤其娘亲。” 顾老盟主不语。 顾茯苓不疑有它,这便点点头。随即惋惜的道“我还以为,你会知道什么,原来只是巧合。” 老盟主竟是叹了一声,“驼花出,天下覆。看来,这次江湖又要又些不同了。” 屋中几人脸色又是一凝。 顾茯苓似是想到了什么,紧张的道“倾沐,你是除那些人之外,唯一碰过玉佩之人,至此,该是万万当心才好。” “放心吧,我定当多加注意的。”我点点头。 顾老盟主又是叹了一声,我心中疑惑大增,这便起身搭手一礼,问道“顾老盟主,晚辈实在不明,你说的驼花出,天下覆,究竟是何意思?” 他叹了一声,还是道,“也罢,本是准备让此事成为隐秘,既然藏不住了,便就与你说说吧。” ☆、第二百四十六章 绿光图现 顾茯苓有些急了,这便开口道,“倾沐,你是客人,我也知道有些事说与你听,有些唐突。但是事关重大,你我也不是外人,我也就不多解释了。倾沐,庄中出事了。” 她叹了一声,“你可记得,刚才竞拍会上,拍得那枚花玉的黑衣人?” 我点点头。她面色一深,又道,“他被杀了。” 被杀了? 她点点头,又是道“不但他被杀了,负责端了盒子上台的侍人,和那拍卖的司礼,皆都被杀了” 这…… 想起之前,身后那道怪异的注视,我终于知道,为什么一直有种心慌的感觉了。 我还以为,心慌是因为邱芙蓉,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是因为那玉佩。 “他们,怎么死的。”我问了一句。 顾茯苓叹了一声,“剑锁封喉,一剑致命。” 我还想再问,她却是先道,“倾沐,此事关系重大。我有一事问你,这次,你可莫要蛮瞒着我了。你告诉我,你给我的驼花图样,究竟是哪里来的?” 既然出了人命,花样究竟哪里来的。我自然更不能说了。 便就又胡扯道,“我曾去过离疆,见有一女子袖口绣了这般花样,心下觉得好奇,以为是那般门派中人,这便绘画出来。让你帮着看看。” “女子?”顾老盟主眼中一深,问道“姑娘,那女子年龄多大,相貌如何?” 我又是胡说道“乡间妇人,着实记不得样子,只记得抱着个男孩,孩儿一直唤其娘亲。” 顾老盟主不语。 顾茯苓不疑有它,这便点点头。随即惋惜的道“我还以为,你会知道什么,原来只是巧合。” 老盟主竟是叹了一声,“驼花出,天下覆。看来,这次江湖又要又些不同了。” 屋中几人脸色又是一凝。 顾茯苓似是想到了什么,紧张的道“倾沐,你是除那些人之外,唯一碰过玉佩之人,至此,该是万万当心才好。” “放心吧,我定当多加注意的。”我点点头。 顾老盟主又是叹了一声,我心中疑惑大增,这便起身搭手一礼,问道“顾老盟主,晚辈实在不明,你说的驼花出。天下覆,究竟是何意思?” 他叹了一声,还是道,“也罢,本是准备让此事成为隐秘,既然藏不住了。便就与你说说吧。” 顾老盟主叹了一声,这便与我缓缓道来。 他讲的很是隐晦,一些细节处也刻意忽略,不过,联系到之前用力量探看的消息,也便明白了一些。 江湖传言,天启大皇时期,藏过一批宝藏。这宝藏数量之大,宝物之多,堪称绝世无双。为保证这宝藏的隐秘,天启大皇便请了最好的工匠,将宝藏入口以重重机关封锁。若无特定的钥匙,宝藏不会被打开。 这事传了几十年,传来传去,大家都是不信了。但是几十年前,江湖中有人阴差阳错的发现了关于宝藏的线索,传说这驼花佩,便是打开宝藏的钥匙。 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那次驼花佩出现后,引起了江湖各门派的疯狂抢夺。江湖中死伤无数,各大门派皆有波及,到最后,那驼花佩竟然就那么奇怪的消失了。掘地三尺也未曾着找到。 因为死伤太多,传说那宝藏中的财富可以覆国,故便有了“陀花出,天下覆。”的说法。 他缓缓说着,眼神中不时有迷离之色,似是在回忆当前的所情所景。 而我心中却是翻腾开了。 还真是有宝藏…… 假如,这驼花佩,就是能打开宝藏的钥匙,那我肩膀上的驼花,又是什么情况? 而那块奇怪的皮质小球,难道会是…… 我曾是在一本残书中,看到过关于宝藏的一些事。书上说。当年天启大皇在皇族中选了一队近亲,已一种奇怪的办法将其约束并隐散在民间。 如果宝藏这事是真的,那么,书中所写,也有可能是真的。 我的毒,是压制驼花而存在的。 毒发制前,我大补后,出现了呕血的毛病。 老管家曾经说,苏倾沐的母亲孕期温补之时,也有咳血的毛病。 她母亲洛儿手里有驼花,和那个奇怪的皮质地图…… 那会不会,洛儿,就是原天启大皇的皇族一脉后人…… 如果是那样,我身上这种毒,也许就是天台启大皇为了约束和保密宝藏,而设下的。 这么一想,我岂不也是天启大皇那脉的皇族…… 很多一直以来想不明白的事情,似乎瞬间就有了答案。 不过。更多的问题也就出现了…… 苏倾沐母亲留下的玉佩,上面刻有洛字,我之前在竟拍会上看到的玉佩,什么字都没有。 如果是家族图腾,那么每一枚玉佩上,都应该有刻字才对。 而且…… 这玉佩,那块已经当众摔碎了,这些人又为什么被杀…… 老盟主说,这玉佩当年奇怪的消失了,现在又为什么出现? 很多疑团困在心头,怎么思量都想不通透。 顾老盟主这些人,似乎比我还愁。 该说的都说了。我毕竟不是江湖中人,帮着又参谋了几句,这便告辞离开。 顾茯苓送我出了门,又是好一通嘱咐。 我一一应了后,便与其告辞,与轩辕宸直接下山,离开客庄。 本还计划去吃鲈鱼的,这会儿也是没了心情,这便唤了马车,在城中绕了几圈确定没有尾巴,便回到官驿中去。 也才离开不到两天,城中送来的秋风之礼已经堆了整整一间屋子,什么珠宝首饰绫罗绸缎,珊瑚盆景,总之就是五花八门。 我略有些疲惫,也不愿多有理会,让绿珠准备了热水,泡过花浴后,便倒去榻上。 此时天色已晚,无风无月,屋中静悄悄的,我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 想了想,我终是起身,把门窗叉好,将这次带来的玉佩和小球拿了出来。 将烛火挑暗,细细看了一遍那玉佩,又将那皮图拿了出来,左右翻看这研究…… 突的…… 我想起今日在裳宝会上,那种能将特定物体视大的还原珠,心思一动,便将皮图铺好,把那驼花玉佩放与皮图之上…… 很遗憾的,还是看不清图上所花画。 我也是傻了,这就是枚质地很好的玉佩而已…… 如果说……用血呢…… 我看着细皮地图上的痕迹,心下一狠,转手滑墨阙。在指尖划了一下。 “滴答……” 嫣红的血滴在皮质地图上,瞬时晕开大片,但图上依旧没有什么变化…… 我不死心,又将血滴在了玉佩上,这次,玉佩竟然有变化了。 那通体洁白的玉佩。在染了我的血后,慢慢的变红,红到耀眼后,又慢慢的变成油绿色,然后,便是发出一种淡淡的光晕。 那光晕赢在地图上,将图中细小纹理映大了数倍,折射在旁侧墙壁上。 山川,河流,树木…… 一副完整细腻的地图,便映了出来。 我隐隐有些激动,赶紧去旁侧取了纸笔,本想讲起扣画出来,也才画了几笔,那玉佩的绿光却慢慢涣散,最后又恢复成最初的模样。 我赶紧又拿墨阙,划破手指又将雪滴在上面。 奇怪的是,这一次,玉佩竟是在无变化,我又换了一只手割,血滴到上面,依旧没有变化。 难道,这法子,一天只能用一次? “当当当……小丫头,开门。” 正思量着,门口突然传来敲门声,我赶紧将皮图和玉佩收起,收拾了一下,这才前去开门。 “在做什么,怎是才开门。”轩辕宸手里端了一个瓷盅,大步行进来。 ☆、第二百四十七章 喜讯 “不小心划了一下。”我胡4诌了一句。 他转眼看到我另一手指尖也有伤,摇头一叹,将手拉回去,心疼的吹了两下。 “还疼吗?”他问。 我摇头。 还好,不碰就不会疼。 他也不在多言,转身出房间,不大一会儿,便拿了一个药箱进来。 长指一挑,他将盒子上的八宝扣打开,取出棉纱沾了酒,将伤口清理一下。 “会有点痒,你忍着点。”他在一堆瓶瓶罐罐中,挑出一个褐色瓶子,倒出一些淡白粉来。 伤口处有种小蚂蚁在爬的感觉,挺好玩的,我有点想笑。 他又从药箱里取出白纱,仔细小心的将伤口缠上,语气很是心疼的数落。“你这丫头,怎是这般不小心,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怎可随意损伤。 这伤在指尖,碰一下得是多疼,伤了也不知道包扎一下,落下伤口,看你还在笑。” “你说话的感觉,倒像个七八十岁的老头子。” 我将包好的那只手抬起,动动手指,上面的蝴蝶花也跟着煽了两下。 他将另一手包好,放在唇边轻吻了一下,“好了,咱们可以吃东西了。” “来,张嘴。”他端了小盏,舀一些糖水送将过来,我也没客气。张口喝下。 “嗯,乖了不少。”他弯唇一笑,又是盛一些送过来。 待我慢慢的喝下半盅血燕,他取出帕子帮我抹掉唇角的残渍,又将帕子折起放好,一个旋身行至身后,将我一把搂住。 “小丫头……”他轻轻的唤了一声。 他靠的很近,说话的时候,口中热气呼在脖颈上,麻麻的。 “嗯。”我轻笑一下,他凑的近吻我一下,“以后没有我在,不许随便与男子喝酒,一杯都不行,不然,就还罚你………” 他不说,我差点都忘了,那日他还…… 我哼了一声,挣了两下,他将我抱的紧了一些,笑道,“今日与那芙蓉姑娘言语,还说我是你的呢,这会儿就你我二人,怎还不好意思了?难道那些,是说给外人听的?” 我又是哼了一声。 他也不在取笑,转手将我打横抱起,缓行去榻边,将我放在榻上,一甩掌风将烛火覆灭。 橘色的火光熄灭,屋中漆黑一片。 翻身躺在旁边,他将被子盖好,柔声哄道,“夜深了,该歇息了。” 我应了一声,合眼闭目了有一会儿,这才觉得不对,“你不回去睡么?” 他轻笑,“白日里,你不是说,别人看我一眼,你都觉得是抢了,既然我是你的,自然该时时刻刻待在你身边。所以你御弟哥哥我决定了,从今日开始,寸步都不离开你身边。睡吧,明日给你买好玩的,乖点” 他将我被角拢了拢,搭一手在我身上,轻轻的拍了起来。 我有些哭笑不得,还拍我,我又不是小孩子! 虽说去离疆的时候,我二人也曾在农家同住一榻,但,那是因为实在没地方可住了。 虽然答应要嫁,但还没成亲呢,这样不好吧…… 越想越觉得别扭,连后背相靠的地方都觉得灼热,我忍不住往前挪了一点。 轩辕宸似是知我所想,轻笑一声,将我拉回怀里,“小丫头,你担心个什么。我又不会对你做什么。” 不说还好,一说出来,我就更觉得不舒服,赶紧又往前扭蹭。 “哈……”他似乎觉得有趣,长腿一拢,将我牢牢的禁住。 有紫罗花的味道,随着他的呼吸变的温热起来,我赶紧伸手推他,许是太急。手掌正抚上他的肋骨之上…… 轩辕宸看起来略瘦,但是常年练武的关系,肌肉很厚很紧致,抚在手上软软的,带着隐隐的弹劲儿,像是结实的鼓面。 我想我肯定是鬼迷心窍了,竟然轻轻的按了两下…… 按过之后,我这才反应过来,脸突然就烧了起来,想要收手,又念起正在推他,便又往上推了两下…… “摸够了么?” 轩辕宸的声音突然变的有些暗哑,呼吸也沉了一些,“小丫头,你若在这样,我不介意做点什么。” 我感觉周围的空气一下子热了起来,手掌中他的皮肤似乎也开始变的烫热…… 上一世,我虽死在大婚之夜。也并未于百里天祁如过洞房,但这男女之事,也是略微知道一些。 如今轩辕宸这模样,我若变知道怎么回事,就真是白活了两世。 “你,你闪开。” 心下一紧张,我赶快扭动几下,本想挣脱他的束缚,但他的呼吸似乎更沉重了,猛的欺过来,在我耳朵和脸颊处轻吻两下,随后开始碎吻。 他的吻很急促,带着点点掠夺和占有,空气一下就又炙热起来,我有点傻了,随即便觉得不对,赶紧挣扎着推他。 “轩辕宸,别闹。快别闹了……” 他愣了一下,退开身将我搂在怀里,我还想在挣扎,他又搂紧一些。 “乖……”声音暗哑的道,“别动,我不闹了。” 我二人离的很近,我能清楚的感觉到他急促的心跳,和炙热的呼吸,身子僵住了一般,我见竟真的没敢在动。 无月,屋中漆黑一片。 耳边急促的呼吸,慢慢的温柔下来。 半响,他浅言开口。 “小丫头,你跟我讲讲话吧。” “嗯。”我应了一声。 “你喜欢男孩,还是女孩。” 这个…… 我曾经,是喜欢男孩的,因为百里天祁喜欢。 那时侯,我疯了一样的爱着百里天祁。就想着成亲后,为他生个男孩,好延绵子嗣,续皇家香火。 不过现在想想,我那时候太傻了,喜欢着他喜欢的,爱着他爱的,完全失去了自我。 那份爱,爱的太猛烈,几乎将所有的力气都用光了。 就算是现在,我心里爱着轩辕宸,但也不可能在如凤青鸾那般,爱的炙热,爱的轰轰烈烈了。 男孩女孩…… 若真让我说,我心里其实是喜欢女孩的。温温软软,一笑甜甜的那种,对,就像上次在离境。那户农家女儿一般。 “怎是不说话,你不喜欢孩子么?”他问。 “女孩吧……”我说。 他挪动了一些,将我的头挪枕在他的手臂,“我也喜欢女孩,等咱们成亲了,第一胎一定要是女孩,想你就好,漂亮。” 我轻笑了一下,隐隐有了困意,合上眼睛,又听他道,“还是别像你了,你小时候,脾气太坏了。” “哪有……”我回了一句。 他轻笑一声,“怎是没有,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你就把人家的鱼给煮了,后来每次去找你,你每次都是大呼小叫的,没个女孩子模样……” 我微微勾了下唇角,慢慢的放松下来。 迷迷糊糊的,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梦见我和轩辕宸成亲后,生了好几个孩子,满月那天,好多熟悉的人都来了。 父相,母亲,小妹,十九公主,老太君…… 那天阳光正好,我抱着宝宝站在轻风抚柳的河畔,所有人都站在不远处,周身被光渡了一层柔和的淡光,我笑着…… 次日一早,我醒来的时候,轩辕宸已经离开了。桌上放了许多吃食,一只五彩很花鼓静静的立在桌边。 昨日回官驿的路上,我听有人敲鼓,便多看了一眼,他竟是给我买了回来…… 我行至鼓前,伸手在中心处拍击了两下,“砰砰……”两声,那醇厚的乐点,随早间的晨曦。传出很远…… 轩辕宸的药很是管用,只一晚上的时间,手上的伤已经结痂,触摸之下也没有疼痛感,我将那玉佩和皮图取出,犹豫了一下,还是放回了贴身的衣袋里。 出寒之后,天气反而越来越冷,芙蓉山庄那边。我和轩辕宸走后,邱芙蓉的擂台招亲也便散了。而关于驼花佩的事,便如雨后春笋般扑张而开。 民间流有传言,说那日摔碎的是假佩,真佩早已经被人夺走,关于宝藏的事,又一次惹的众人向之…… 转眼又是七天,我传去圣京的奏折和万民书,惹的西祁皇勃然大怒,老皇帝立即指派钦差,快马加鞭前来靶郡,彻查原靶郡城主贪晖之事。 这次彻查,牵扯甚广,靶郡城中大部分官员皆被波及,钦差雷凌手段,将靶郡上下进行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换血…… 这次整顿,是由我在客栈中斩杀鄱卫恒开始,靶郡百姓便将这次换血唤做“鄱安事件”一来念着我的好。二来也想让鄱卫恒之事昭告天下…… 事情闹哄哄的,一直到半月后新城主上任才告与段落,我的红馆便在这半月里生根发芽,又展出两方枝叶。 又一日,艳阳当空,和风如沐。 绿珠刚是为我墨好了墨,提笔落锋间,有白鸽扑棱着翅膀飞来。 我放下狼毫墨笔,行将过去将鸽子捉了。取下绑在鸽腿上的竹管,将纸条展开后,我笑了…… 我信子有报,东穆皇已与六日前,“夜梦涑惊”引犯了心疾后,与两个时辰后驾崩。 老皇帝驾崩之时,东穆太子正在离境,与远北离皇子举兵列战,那场大战,打了两天一夜,生擒了原北离皇子。 战事结束,他得知老皇帝驾崩,极速赶往东穆,却被东穆禁卫军拦截,说老皇帝曾有遗旨,东穆原太子百里天祁,不尊孝道,性格暴仄,不应卫以大任,封其卫驻远王,赐离境。原三皇子追为储君,龙袍加冕…… 很好,做的漂亮…… 我微微一笑,抖手将手里字条轻晃两下,唰……的一下,纸条燃气一股火焰,瞬间化成灰烬。 我在东穆皇宫。早已安插了不少信子棋子。 那东穆三皇子韬光养晦多年,正愁没有机会下手,我便趁着老皇帝病着机会,给他的安神药里加了一点料…… 百里天祁不在皇城,老皇帝又驾崩,这么好的机会,三皇子是不会放过的…… 驻远王,封离境…… 哈,真书可惜了,当时我不在,若是能亲眼看到百里天祁知道自己辛辛苦苦打下的离疆,成了自己封地,而太子位被三皇子夺了的气恨模样,那才爽快…… 不过…… 我是了解他的他自然不会将东穆拱手交出,他手握重兵,怕是用不了几天,就会攻进东穆,与三皇子血战一场。 狗咬狗。一嘴毛。 就让他们打去吧,他们在窝里斗的越狠,实力便损伤的越大,我便就越高兴。 这真是让人太欢喜了…… 我心情大好,当即让绿珠换了一卷两米宽的白轴来,挥笔落墨,没多会儿,一幅雪后鸟啼图便绘了出来…… 本以为,这就算是当天听到最好的消息了,谁知,喜讯过后,还有喜讯 晚些时候,红馆那边传来消息,说原责恩赫连云起夜犯伤寒,咳血不止后,薨…… …… ☆、第二百四十八章 婚嫁 赫连云起不止一次算计我,一次比一次狠,我本以为,祭天大典一事,老皇帝定然不会轻饶,没想到,他还是心软了。 本还想着,让他多活几天,等到老皇帝不在了在收拾他,也该他运气不好,偏偏让我在靶郡寻到了他的又一把柄。 这西祁,恨他的可不止我一个。所以,我便将那些信件送去给了赫连云沼…… 痛打落水狗的事,他自然也是喜欢的,这次老皇帝派了钦差来靶郡,他只要轻轻一周转,趁着老皇帝气头做点什么,自然是轻而易举… 我说过的,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赫连云沼比我更希望赫连云起死,反正都要死,我就不亲自动手了…… 外面翻天覆地,官驿中却是安静的很。转眼间,来靶郡都一个多月了。 自那日以后,轩辕宸每天都来我房里,哄着我入睡,等次日醒来,他便又是不见了。 有他的日子。每天晨起都有礼物。 今天是一堆吃食,明天是一盆茂盛的植物,后天又是一件款式颜色皆都惹人喜欢的衣裙,大后天,可能是一盏透着紫罗花味道的清粥…… 曾经只觉得阳光耀眼,现在突然就觉得,晨起的阳光,便就是幸福的滋味。 真希望,日子就这么一直简单快乐下去,但那似乎是不可能的。 就在东穆老皇帝驾崩后的第十九天,百里天祁以清君策之名,举兵杀入东穆皇京,已登基成帝的三皇子领十万禁卫军奋起反抗,不敌其勇,西山败北,与朗山之腰,挥剑自刎了…… 新皇落败,百里天祁一股做气杀回皇宫,重坐龙冕后,挥刀屠血后宫,我七十三名信子棋子皆成刀下亡魂…… 与此同时,沉寂已久的南疆也开始动了,趁以雪夜再次举兵来犯,前攻后袭下,虽是损失惨重,却也成功的将西祁储备粮草烧了个精光。 寒冬腊月的,没有粮草可是大事,没办法,西祁只好学着南疆一般,高挂了免战牌,意寓修整。 屋漏偏锋连夜雨,西祁今冬雪大,多处州郡受灾,老皇帝一边播银赈灾,一边筹备粮草运往边关,两次大规模拨款后。西祁国库便又空了许多…… 转眼就近年关,雪大就会春涝,如果春播再出点什么事,那西祁,便就会更加摇摆了…… 消息一件件传来,一件比一件紧急。 算算时间。我也在靶郡待了近两月,眼看就是年关,南疆又有了异动。 季云常在书信中通提及,说苏霍染了风寒已近半月,日夜忧心站站事,病情不见好转,反而又重。 一提风寒,我便想到老太君,她就是染了风寒久病不好,多有思忧后,才油尽灯枯的。 苏霍年事已高,半生为君为民。我这个夺了人家孙女的,也该为他分忧了…… 我是西祁郡主,按律法,郡主位在封地,不许擅自离开。 一番思量后,我这便起了折子,以探亲之名,奏请前去边关。 在等待回折的日子里,我又是接到了两个不好的消息,一个是北离有一处红馆,因两个蒽客争抢头牌闹出人命,被官家封了。另一个就是,百里天祁登基后,彻查身边信位,我又有气个棋子被揪出处决,剩下的部分暂时不敢妄动,暂时都成了废棋…… 一个个坏消息,惹的人心中烦闷异常,偏偏天也不作美,连日阴天,放眼一片灰蒙蒙的,让原本就不好的心情,变的更加压抑了。 好在。在这极致的压抑气氛中,也有一件让人高兴的事。 那后晨起,气温回暖,东虎穿了一件浅罗色衣袍,将发鬓梳理的整整奇齐齐,带了两箱珠宝,若干布匹,三姑六婆七信,跑来与我提亲了…… 他与绿珠,早就郎情惬意许久,东虎老实,绿珠古灵精怪。两人还当真是般配,我这便收了聘礼,应了这门亲事。 应却之前,我故意逗绿珠,问她是否愿意嫁,她心里愿意,口头却不好意思,最后羞红了脸,一跺脚跑了。 东虎吓的够呛,以为她不愿意,赶紧追了出去。 看着他二人的背影,我一阵恍惚。最后,亦是会心一笑。 头日里,才应了亲事,次日一早,老皇帝的回折便也快马加鞭的送了过来。 “准奏。”就两个字…… 靶郡离中陆很近,考虑到这次边疆之行,一走就要很久,一番研究下,我与轩辕宸决定,在三日后,为东虎和绿珠行婚许大礼。 绿珠虽是我的婢女,但这些年,她为我尽心尽力,不会武功,却几次舍身相救,我心中早已经她视做亲妹妹一般对对待。 虽是一番加急的准备,但我半点都未亏待与她,官驿上下一片绯红,喜袍霞披都是最好的,光是嫁妆便准备了数车之多。 她出嫁那日,阴沉了数天的天空,突然就放晴了。 湛蓝的天空,就如最纯净的海水,清透的惹人呐喊。 我穿了一身缀了红丝络的金边滚珠窄袖裙,盘了高发,插着金穗步摇,站在一片绯红之中,又是生出一阵恍惚。 如果当年,凤府没有被屠,我的小妹,也到了出嫁的年纪了…… 我微微一笑,甩开心中突起的暴仄,这便往新娘喜房方向行。 大红的嫁袍,娇羞的脸,秋瑾正为绿珠头上加着珠翠,见我到了,绿珠硬是起身行了大礼,“小姐……” 她轻轻唤了一声,随后,眼圈就红了…… 我心里也有些触动,却赶紧忍住了泪意,笑着道,“这大喜的日子,你哭个什么,怎的,后悔了?你若后悔不想嫁,一会儿你的东虎哥哥来了,我可是要挡在门外,不让他进来了。” 绿珠脸一红,终究是露出了笑意。 我上下大量了一番,点点头道,“怪不得都说,女子出嫁之时,是最美之时,原来我是不信的,现在却是信了。我家绿珠,今天可当真是漂亮。” “哎呀小姐,你取笑奴婢。”绿珠娇嗔一声,瓷白的脸上现出一抹红晕,未施胭脂。却也人比花娇。 我点点头道,“这东虎当真是好福气,取了我家绿珠这么美的娘子回去,一会儿,我得都要些红份,不然。定不让他领走你。” “小姐……”绿珠又羞又笑,脸上红晕又添了几分。 我也不在逗她,示意秋瑾和喜婆继续忙乎,等了有一会儿,喜婆已经将她装扮好,拿了喜帕送到我手里,请我帮她盖上盖头。 我接将过来,行至绿珠身侧,看着她盛装后,一张秀美灵动的脸,眼圈不自觉的便就红了。 “小姐,奴婢舍不得你……”绿珠眼睛一眨,泪就流了下来。 这可吓坏了喜婆,赶紧拿了帕子帮她擦了,嘱咐着莫要在流眼泪,不然会花了妆。 绿珠哪里肯听,噼里啪啦的又流眼泪,弄的我心里也酸,这便拿出早已准备好的一对黄金雕丝桌子,扯着她的手放去。 绿珠赶紧退回来紧张的道,“小姐,你给绿珠的嫁妆,已经够多了,绿珠实在不能在要东西了。” 我摇摇头,“嫁妆,是郡主给的,但这桌子,是姐姐给的。我将此物送你,是想告诉你,我就是你亲人。” 绿珠的眼眶又红了,一把将我抱住,“小姐,要不绿珠不嫁了,就一直陪在小姐身边吧。” “说的什么傻话。”我轻笑一声,用帕子将她眼角泪渍抹干,会心一笑,将喜帕遮在她头上。 门口突然传来敲锣打鼓的声音,是东虎来了。 我一点头,喜婆这便搀扶了绿珠出门。 ☆、第二百四十九章 再回边疆 一拜天地,锦绣芳华绵绵意。 二拜亲友,天长地久永携手。 夫妻对拜,从此恩爱真心待…… 大红的喜堂中,司礼高声唱喝,一身大红喜袍的东虎喜的合不拢嘴,扯着花球锦缎,与绿珠一同行着婚喜拜礼。 喜童欢跳,爆竹声声,阳光将满院的绯红耀出一股淡淡的金色,窗棂上的大红囍字被风吹的微微动着,仿佛在欢呼雀跃一般。 随着步入洞房的唱喝响起后,礼成…… 东虎一脸喜气的扯着红绸,由喜婆引着行去后堂,不爱言笑的铭齐带头起哄,厅堂内外一片欢声笑语。 我着着绿珠拜堂,看着她由东虎小心的牵手离开,又看着喜宴上觥筹交错的众人。心里替她高兴的同时,也有些空落落的。 绿珠,嫁人了…… 真羡慕她,活的简单,遇见倾心之人,两情相悦便可婚说嫁娶。不像我,心中装着太多东西,明知幸福触手可及,总是不能随心随意。 我微微一笑,浅手挑起红梅绘喜的酒壶,给自己斟了一杯,送到唇边饮下。 喜酒的味道,却是和平日不同,我又斟了一杯饮了,刚又倒了第三杯,旁侧有人轻手将瓷盅夺了。 我转头,轩辕宸弯唇一笑,将我杯中之酒饮下。转手倒了一杯米露过来,“你已经喝了不少,贪杯会醉,还是喝这个吧。” 我将米露喝下,又是挑过酒杯倒了一杯擒在手里,“今日是绿珠大喜的日子,心里高兴,醉了也是无妨。” 轩辕宸没有在说话,亦是倒了一杯,将瓷盏凑将过来,与我碰了一下,“也好,就在喝一杯,我陪你。” 两只杯盏相碰,清透的酒液荡出圈圈潋沏,一口饮下,似将潋滟也饮下心中…… 郡主随侍六品官,绿珠大婚,排场及的上官家小姐,这喜宴摆了几个时辰,直到未时还没停歇。 说是只喝一杯,但见我有心想醉,轩辕宸也没在拦我,陪我一杯一杯的喝着,直喝了半坛之多。 靶郡的仙人醉,后劲儿极大,起先不觉得如何。到后来便开始上头,迷迷糊糊的看什么都是两个影子,轩辕宸叹了一声,这便将我打横抱起。 我伸出手臂圈住他的脖子,将头靠在他肩膀上,闻着他身上紫罗花的淡淡清香,鼻子一酸,就要哭将出来。 父相,母亲,小妹…… 对不起,我还没给你们报仇,你们不要怪我,不要怪我…… “小丫头……”耳边传来轻声的呼唤,我被放在榻上,有软软凉凉的东西贴近脸颊,拭去我眼角的泪痕,我努力睁开眼睛,模糊中,似乎看到轩辕宸心疼的目光…… 贪杯宿酒,次日醒来,头略微有些疼。 我翻身坐起,秋瑾闻声推门而入,乍开的门外撒进耀眼的阳光,我微眯一下眼。 “现在是什么时辰了。” “回主子,已经午时了。”她行将过来,将一碗温汤递过来,“主子,这是宸王殿下晨起吩咐煮的醒酒汤,一直温着,现在刚好能喝。” 我接过一口饮下,微微的冲劲儿直冲头顶,感觉却是舒服不少。 我起身套鞋,官驿中丫鬟忙进来伺候洗漱,梳妆画眉过后,我换上一件素气的袍子,站在铜镜前。 抚了一下高盘的发鬓。 一直都是她替我梳头,如今换了人,这是有点不习惯呢…… 正是午膳时间,有小丫鬟奉来餐食,伺候我用过后,又泡了一壶金骏眉,我行去挑了一本厚书一边品茶,一边漫不经心的翻书…… 绿珠与东虎的大婚,算是给枯局添了一丝喜气。但这喜气很快又被红馆传来的消息冲淡,南疆再次夜袭,我军奋而迎战,大战一天一夜后,损伤无数,不胜不败。 南蛮敌军犯我,不胜就是败。 老皇帝的准折已批,靶郡城主也已在任。芙蓉山庄那边,幸好我和轩辕宸等人皆都易了容,回来后又重新换了面具,顾茯苓也从未透露过我的身份,驼花玉佩之事,虽已在江湖闹的人心惶惶,却暂未扯至身上。 我停在这里够久了,也是时候离开了…… 一夜好眠,次日东虎过来请辞,说要带绿珠回中陆去见家亲,我自然应了。二人这便谢恩,晚些时候便驾车马出城了。 他们走后,我想起荣老王爷,就又让人备几坛黄酒和一坛仙人醉。 命人送去圣京后,这便上了车马,借夜色离靶郡去往边疆方向。 我本身打算低调离开的,但不知怎的,消息还是传开了,我的马车拐出官驿,顺着小巷才上官道,车子便就停住了。 “主子……”秋瑾唤了一声。 我挑帘去看,忍不住也是心有赫动。 已是亥时,本该寂静城官道两边却站满了人,男女老少皆都穿了最鲜亮的衣服,手执过年时才会打的小柄彩油灯,一声不响的盯着马车方向。 “郡主千岁千岁千千岁!” 人群中不知谁先吼了一声,皆都跪拜起礼。我赶紧出了马车,示意大家起身。 “郡主大人……”有个五六岁的小姑娘突然喊了一声。手里抱了一包东西,迈着小短腿行过来。 铭奇蹲身将那东西接过,猛的一抖…… 一蓬巨大的红棉展开,里面以好多笔体写着不同的名字。靶郡百姓以一方万民书,写出了心中最想对我说的话…… “郡主大人,你什么时候回来……”那小女孩眨着大眼睛,期待的看过来。 什么时候回来…… 也许很快,也许几年,也许…… 我微微一笑…… “嘭……嘭嘭……”远处有漂亮的彩花迎空升起,随后数万盏烟花炸破夜空。 “走吧。”轩辕宸弯唇一笑。 我应却一声,坐回至车里,就在这烟花和万民夹道的送别列队中,缓缓车了城去。 行出很远后,我将车帘挑开,城中的烟花已经燃尽,空气中却依然弥漫着淡淡的火花之气……… 从靶郡之边疆,路途堪比往返两次圣京的距离。我心中多有惦念,一路快马加鞭。终是在二十一天后,赶到了边疆。 离西祁年历还有三天,但边城之中却无半边年味,我弃车策马,一路出城,行至边营大帐之外。 正是傍晚,天空灰腾腾的,残雪早已化尽,树木却还是枯瑟模样。一眼望去,大有将军寒骨,黄沙漫漫的萧瑟之感。 一路行来,边关消息不断,行至城中才知,昨夜两军又有一场小战,虽是成功歼灭小股南敌,我军将士却也伤了颇多,情况,似乎不太乐观啊。 我叹了一声。打马行至帐门前,亮了郡主令,兵卫赶紧进去禀报,不大一会儿,便有一队人马行来迎接,快步急走在前面的,竟是那大胡子朱将军。 “哎呀,娃子啊,你可算是来了。可想死你朱叔叔了!咱们正在议事大帐中商量事情,听说你来了,我赶紧过来了。”他大步流星的走过来,一脸的喜色。 我赶紧从马上跃下,抱拳行了一礼,“朱叔叔。” “哎!”他乐滋滋的应着,伸手想要拍我肩膀,想想又是放下,咧着嘴稀罕的看我。 旁边那白面周将军不乐意了,道,“哎呀老朱,你长那么丑,偏还冲到最前面,一脸大胡子,别是吓到娃子啊!” “哎!你怎能说话呢,你好看,怎么没见你快点走啊!” “我,我刚才不是被你撞了一下么,要不然,哪能让你走前面去。” 我在旁边听的直笑,这两人,还和以前一样,张口就能掐起来。 “哎呀,你们都别吵了,苏将军一路车马,就别再外面说了,赶紧让她进营吧。”齐岚大着嗓子一喊。我这才看到,她后面还站了季云常和荣子扬。 季云常瘦了不少,荣子感觉还是老样子,抱着个肩膀,吊儿浪当的模样,有风吹来,荡起他简甲上的披风,猩红的披风,红的分外刺眼。 “哎呀!”朱将军一拍脑袋。“对对对,赶紧进营,瞅我这脑袋。娃子,走,咱们进去。” 我笑着点头,这便随众人进往大营。齐岚这便凑近过来,一把抓了我胳膊喜色道,“你可是来了,想死你了,昨天还跟廖神医念叨你,今天就出现了,早知道这样,我一早就多念你几句了。” 我笑了一下,却是看到她小臂裹了厚纱,许是见我皱眉,她大大咧咧的一笑,安慰我道,“嗨。没事,一点小伤,没伤筋也没动骨,过几天就好了,你不用担心。” 我我也不好再说,点点头应却一声。 “苏家妹子。”荣子扬凑近了一些,犹豫了一下,还是有点别扭的问,“你上次回京。我家那老头子,身体可是还好?” 从小到大,因为调皮,这荣子扬没少挨家法,对他家老王爷是又怕又恨,如今他能主动问问老王爷情况,可真是不容易。 似乎知道我想什么一样,他切了一声,“苏家妹子。你可别多心,小爷我可没关心我家那老倔头子,就是突然想起,临走前榻下藏了两坛好酒,怕他偷偷给喝了。” 我心中暗笑,也不拆穿,点点头道,“我离京之前,去过王府。老爷子身体很好,精神更好。我陪他下了几盘棋,他棋已大涨,我一连输了好几盘。” 荣子扬切了一声,“就他那臭棋篓子,还赢棋,怕是你故意让棋子吧。” 我但笑不语,荣子扬又拐弯问了些别的,就不在说话了。 上次我离开。他并未相送,算起来我二人真是太久没见了。看他气色,似乎比之前精神不少。 也许,时间真的能掩盖很多东西,若不刻意提起,便不会赤血淋淋。 这样很好。 我心中暗叹,这又侧眼去看季云常。 他半挽着冠,背后留了半片的发,不知在想着什么,背手缓步行走。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望将过来,眸子正好对上我的眼。 风吹过…… 营帐的蓬壁鼓动,他似乎是笑了一下。 清风朗月,细润无边。 他还是老样子。 我微微弯起唇角,这便转回头来,大步行了一会儿,这便到了议事大帐。 朱将军先一步挑门进去,周将军随后,齐岚替我挑了帐联,我一跨进大帐,便看到了身披帅甲的苏霍。 数月不见,他竟然胖了一点,气色虽不太好,但一双虎目炯炯有神,一眼望去,不怒自威。 旁边坐的是七皇子赫连云泽,他黑了不少,续了胡子,再不是曾经那个朗身少年。 世人都说他耿直没心眼,在我看来,他并不是愚钝之人。 储位之争,本有他一袭之地,但他却在激流中主动退将下来。 也许,他是最能看清形势的人吧…… ☆、第二百五十章 相见 旁边坐的是七皇子赫连云泽,他黑了不少,续了胡子,再不是曾经那个朗身少年。 世人都说他耿直没心眼,在我看来,他并不是愚钝之人。 储位之争,本有他一袭之地,但他却在激流中主动退将下来。 也许,他是最能看清形势的人吧…… “参见两位元帅。”我抱手请了一记礼。 苏霍眼中现出一抹柔光。 赫连云泽也是笑了,“自家人,这么客气做什么,你要过来的消息,早几天就传来了,刚还念道你这就到了。正好我们在议事。既然赶上了,就一起看看吧。 朱将军也是道,“对啊娃子,你智谋多,赶紧过来看看。”说完,他拽了我的胳膊,将我拽到平图之处。 白面周将军这便上前,指着图中两处开口道,“你从城中过来,想必已经知道了最近的情况,就在昨天,南蛮又是偷袭,与这两处破开我阵。 我西祁儿郎虽是奋勇杀毒敌,损失也是不少。这段时间。我们束手束脚,每次都只能防守,已致于敌军势气大涨,偷袭的次数也越来越频繁,所以我们在想,看看有什么办法,能破一下对方的势气,让他们,不敢再随便来袭。” 朱将军狠声很狠气的道,“哼,这帮蛮兵,当真该狠狠教训一番。前段时间被咱们打的挂了免战牌不敢应战,现在反倒偷袭咱们来了!” 旁边一员小将叹了一声,“蛮兵一向如此,出尔反尔的,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早知道这样,他们挂免战牌的时候,咱们也该偷袭他们,让他们也尝尝厉害。” 一旁秦檬道,“现在说什么也都晚了。目前的局势对咱们非常不利,还是想想,该如何挫挫对方势气吧。” 几人皆是点头,凑聚在一起你一句我一句的,计划倒是说了半天,可行方法却是没有。 又是研究了一会儿,苏霍抬头问道,“倾沐,你也听了半天了,可是有什么好法子?” “对啊娃子,你脑子灵活,上回几场胜杖,都是因为有你而来,你有什么好注意,赶紧说说,咱们得计划着,痛痛快快的赢一次!” 众人皆是抬头,将目光对向我,似乎很是期待。 我低头看了一会儿地图,浅声问道,“我们为什么,非要想着赢呢?” 朱将军笑了,“打仗么,自然是要赢,难道,咱们还想着输不成。” “如果我说,咱就就是应该输一次呢!”我抬起头来。 “输……”朱将军愣了,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皆是一头雾水。 我猜,他们此时心里肯定已经开花了,就如朱将军所说,打仗,自古都是想着怎么赢,想着输…… 这不是有病么! 我微微一笑。这便又道,“从南蛮再次偷袭,至今已有几月之多,我们一直想着怎能赢,可曾真的赢了?” 周将军想了想,略有愧色的道,“完胜的次数不多,细算起来只有两次,其他时候,都是不败不胜。但是敌军侵我边城,不胜就是败,算起来,还是败了。” 帐中众人皆都一脸愧色,朱将军更是眉头紧缩。很是惆怅。 赫连云泽确是问我,“倾沐,你刚才说的输,是何意思?难道,你有什么妙招,可以以退为进,诱敌制敌不成?” 计划倒是有,不过,帐中有不少生面孔,有些事也不便讲的太明白,谁知道会不会再有细作。 这次来南疆,我做了很大一番安排和准备,若不一次搞出一个大动静,就太是无趣了。 想了想。我问他,“你可是信了倾沐?” 这个问题,我在议事帐中问过赫连云沼,后来也用实力证明了自己。如今又问了这个问题,分量自然不轻。 七皇子神色未变,眸色深了几许后,终究是点点头。 我又问苏霍和其他人,众人基本未做犹豫,皆是点头。 信我便好。 “倾沐心中却有一计,需得大家里外配合,我的计划是这样的……” 我伸出手,一边指着地图,一边将计划缓缓道出,说完之后。帐中所有人都沉默,。 半响,季云常开口道,“你这计划很是周密,以守株待兔之意,诱得敌军再次来犯,假装猝不及防,露败势逃退,这些都没有错。但是,退走之后,就没有别的计划了?如若就这么退走,岂不是将脚下土地,拱手让给了敌军?” “是啊,那还假装输做什么。直接退走,岂不是更省事。”秦檬皱了一下眉。 我也不解释,只是道,“后面的事,我自有安排,既然你们刚才都说信我,我便也在这里立上一个军令状。你们乍输退走之后,定然还你们一场大捷。” 众人沉默了一会儿,朱将军开口道,“娃子啊,全军退走,这可不是小事,你若真有什么后续的妙记,不如就说出来,让大家参谋研究一番,这无头无尾的,实在不敢这般冒险啊。” 我微微一笑,转眼去看苏霍和赫连云泽,他二人面色深沉,似在考虑各中利弊。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赫连云沼来。 若是他在,也许,就会信我了吧…… 就这么沉默了一会儿,赫连云泽先是开口道,“今日天色已晚,倾沐车马劳顿也是累了,不如今日便就议到这里。大家先回去歇息,待到明晨,在议定夺。” 这就等于多加了一晚上考虑时间,众人皆都点头,先后散去,我看苏霍与几位老蒋似还有话说,便于齐岚先一步出了帐子。 “苏将军。我领你去住处吧。”她说。 我应了一声,随她一路大步,来到一座帐子前,她将帐帘拉开道,“知你要来,这帐子早就收拾好了,被褥都是新的,你看看,若是还缺什么,便告诉我,我替你备了。” “那就多谢了。” “嗨,客气个什么,这都是应该的。对了,已经申时了。你还没吃晚饭吧,正好,让你尝尝我的厨艺,等着啊。” 她嘿嘿一笑,这便风风火火的跑了。 我莞尔一笑,缓行至榻边坐下。将榻边水壶拿起,倒了杯水饮下。还想再倒第二杯,帐外便传来荣子扬的声音,“苏家妹子,可是方便?” “进来吧。”我应却一声,帐门打开,拿着酒壶的荣子扬便行将进来,很是意外的。他身后还跟着季云常。 他晃晃酒壶,“许久未见,也该叙叙旧了,一起喝一杯吧。” 说完,也不待我应了,大步跨过来,将榻边的小盅拿了。倒了一杯给我,又倒一杯给云常,说了一声“干杯……”便举着酒壶喝了一大口。 我和季云常对视一眼,亦是一口饮下。 这是边疆特有的西风烈,入口很辣,但是喝过后劲十足的仙人醉,我倒觉得这酒并没多大力道。就又让他倒了一杯。 “看你气色不错,苏家妹子,最近可是还好?”荣子扬灌了一口酒。 我笑了,“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荣大少,竟然也会观人气色了,当真不易呢。” 荣子扬切了一声,“这有什么,小爷我还学会了不少东西,难道都得让你知道。” “我才不想知道,你能学什么,肯定没什么好事。” 荣子扬笑了,“你怎么知道没什么好事呢,也不听听我想说什么,还和以前一样,嘴上半点都不吃亏。” “彼此彼此。”我点点头。 季云常在旁边摇摇头,将杯中酒饮下,“你们两个,自小见面就贫,这么久没见,见面还是贫,真是一点都没改。” 荣子扬没有在说话,又是灌了一口酒。 这功夫,先前出去的齐岚风风火火的回来了,手里拿着一个食盒, ☆、第二百五十一章 盒子里的秘密 微微一笑,我行去将食盒打开。里面有两个隔层,放着嫩炒蛋和青菜三丝,看着菜色真是不错。 边疆缺油少粮,正是青黄不接之季,能有青菜已经很好了,只是…… 我把榻边小桌挪了挪,将小菜放在上面,执起杯子漫不经心的抿着酒。 荣子扬自顾的灌了两口酒,不客气的拿起筷子,夹了根青菜放进口中,嚼了几下,他眉头一皱道,“怎么有股怪味。” “哦?不会吧,你在尝尝……” 荣子扬又夹了很大一筷子,仔细嚼了几下,顿时苦着脸吐出来,“呸。这是放了什么东西,怎么是又苦又辣的,冲眼睛……” “噗……”我一个没忍住,直接笑了出来。 这齐岚性子飒爽,舞刀弄剑在行,但是做菜,她还真不是这块料。 上次,就将洗锅用的梭叶根当成了根薯,事隔这么久了,她这粗心的毛病半点都没改,刚才拿菜的时候我就看到了,盘中被切成宽条的,分明又是一块梭叶根。 那东西,不但苦麻,还有股很冲鼻子的涩味,他一次吃这么多,不冲眼睛才怪。 “你耍我!”荣子扬怒了,一脸通红还红着眼睛,模样很是滑稽,我很想忍住不笑,但是根本忍不住。 “你还笑。”他瞪我。 “好了,别闹了,喝点水吧。”季云常将一个杯子递过去。 荣子扬气鼓鼓的哼却一声,没接杯子,却是灌了一口酒。 季云常似乎笑了一下,将杯子放下,也不知从哪儿拽出一个油纸小包。 慢慢的展开,又抖出袖间小匕首,将熟肉优雅的切成片,放在小桌中心道,“早时有将士打的野兔,烤熟送了一块过来,正好算是加菜。” 我伸手抓起一片,嚼了两下,觉得甚是无味,不知怎的。竟是怀念起十岁生日时,武夫子烤的羊腿来。 那种味道,还真是好啊…… 不过,应该是再也吃不到了。我出青蓝阁的前三个月,他不知为何,突然就辞离了,事出突然,大家连个告别都没有。 季云常似乎知我想什么一般,将杯子凑近唇边。“你在圣京,可是有武夫子的消息?” 我摇头道,“也特意查了,却无半点消息。” 荣子扬哼了一声,“那小老头虽是看起来和善,脾气也是有些倔强,不告而别自有理由,寻到了又怎样,扰人清净罢了。 没准啊,他就回草原,做他一直想做的草原厨子去了呢,天天吃烤羊听马头琴,可比天天教学子有趣多了。” 他这话说的极是,武夫子是洒脱之人,儿时与他习武,听多了他讲些趣事,若离开后,能做些喜欢的事,那可真是好。 我微微一笑,又将手里的半片肉送进口中,嚼了几下,又是想起一事,“喂,荣子扬,你还记得鲁夫子么?临出圣京前,我去鲁宅看过他,他让我带还给你,说你还欠他一个瓷瓶,问你什么时候送去呢。” 荣子扬又是哼了一声,灌一口酒道,“不就小时候碎了他一个破瓶子么,这都多少年了,还惦记着呢。,小爷我才不赔,就让他天天惦记着,心疼死他。” 我莞尔一笑。这荣子扬啊,永远是口是心非,武夫子走了,最难受的就是他了。这会儿说不赔瓶子,没准就一封家书寄到荣老王爷那,赔了更好的东西过去。 就跟十九公主一般。追在他后面的时候,从来都是拽兮兮的模样,真的没有了,痛不欲生的也是他。 夜风乍起。军帐的篷壁被风吹的不停晃摆。 我们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聊着,不提军中事,不问心痛事,只是叙旧。 有老酒,有老友,经年后,依旧可以喝酒叙旧,这感觉,真的很好。 温润的时光在指尖流淌,一瞬间,仿佛回到了昨天…… 我们慢慢的聊着,直到将一壶酒喝光,二人这便起身告辞。 我披了棉锦将他二人送出帐篷,看着二人慢慢走远,一青与红两方披风在风中劲展,昨日少年,终究成长为了沙场将军。 夜色已深,连日的车马劳顿让身子疲惫不堪。却是无有半点睡意,我抬头看了一眼天上园月,想了想,终是将披蓬裹紧,慢慢的行往议事大帐的方向。 已经过去几个时辰了,大帐内的油灯还亮着,我用力量穿透帐篷去看,苏霍正与几个老将研究着什么,说的累了,便将旁侧杯子拿起,喝一口又继续研究…… 我叹了一声,转身往回走。 天空月亮皎洁,将我的影子拉的很长很长,我慢慢的走着,不知不觉,身后便多了一个人,我停身转头去看,是季云常。 “你这是没有回去休息。”我问。 “你不也是一样。” 我浅一勾唇。他踱步向前两步,与我站在并排。 月影皎皎,远处夜莺轻啼,风荡起我鬓边的碎发,痒痒的。 “他怎么没有跟你一起来。” 半响,他说。 我转头去看,他正半扬着头,月光映在他略瘦的清平眉角上,带着一丝莫名的萧瑟。 见我未语,他转头过来,浅言又问,“靶郡到此,路途遥远,他没有跟你一起来么。” 原来,他都知道…… 是啊,边疆虽是离圣京较远,但上次回去,宸王的兵卫出出城相迎的事。众人皆知。 这次我去靶郡,动静闹的也是不小,又动用了宸王的兵卫,稍微想想也知道,之前那个易容成大胡子的人是谁了。 怪不得他回圣京后,没有在提那玉壶和红豆之事,原来,他心中早有思量。 我不敢再看季云常的眸子,别过一些目光道,“来了,有些事托他去办,大概明早,便就到了。” “那就好。”季云常点点头。 我一时不知说什么,便慢慢的往前走。走了几步,他突然叫住我。 “倾沐……” “嗯。”我顿身停住。 他沉默了半响,浅声道,“倾沐,你我从小一起长大。有些话,我一直藏在心里,想着来日方长,以后再告诉你也不迟。但是等着等着,似乎就没机会了。” 我心里有些不忍,转身开口道,“云常,我……” “你不用说了……”他打断我,微微露出一丝笑颜。“你什么也不必说,也不用与我太多解释。我都明白……” 他踱了两步,仰头又看天上圆月,缓缓的道,“小时候,第一次见你,你瘦的很,一件肥大的衣衫穿在身上,就像是迎风招展的旗子。一双眼睛大大的。像极了青蓝阁后院水塘里的锦鲤。” 我轻笑一声,“那会儿,却是瘦的很。” 他似乎也是笑了一下,又道,“那会儿,很多女孩子见了我,都愿意凑过来多说几句,我嫌她们躁仄,多半是不理的。 那日你就坐在对面。却是未见与我搭话,后来你要学弩,我发现了你胳膊上的伤口,当时就想,这个女孩子,是不是被人欺负了。没想太多,就将那制了许久的精致小弩,送给你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又是道,“本以为,那次过后,再无相见。没想到,又在青蓝阁见到了。也不知为什么,看到你皱眉,我就会心里难受,看到你笑,我也会很开心。 这么多年,每年你生日。我都想将夹层中的礼物亲手送给你,想想又觉得不妥,便将东西用机关封了,随着不起眼的东西一并送你。 那些盒子的机关很简单,我每年送东西,都是又紧张又期待,怕你发现盒子里的秘密,又期待你可以在不经意间将盒子打开,那样,你就会发现我对你的心意了。” 想起盒中的礼物,我心里有点酸,想要开口,却又不知说什么。 季云常微微一笑,“你喜欢雪,我也喜欢。每次随你在雪中行走,我心里都是欢喜的,看着雪花落在你肩头,落在你鬓角,我心中多想就那么陪你一直走,走着走着,咱们便就一起白了头。” 他顿了一声,将头扬的更高了些,声音也有些沉,“本还想着,可以留在你身边一直陪着你的,现在看来,已经不必了。” 我心中赫动,微微垂头。 “从麦城到嵇戈山,一路走来,我看的清楚。他很好,性子好,对你亦是好。你与他说话,会嗔会怒,有了很对烟火气,这些,都是看我时不曾出现的。 中陆男子一生一妻。与他一起,你会幸福的。只要你幸福,我心里,便也是开心的。” “云常,对不起……”思来想去,我终究只说了一句抱歉。 他摇头,“你不必与我说抱歉,说这些,也并不是让你心中多添忧思的。 咱们已经许久没这般的说过话了。今天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虽然不能再陪在你身边了,但我愿意和子扬一样,一直都是你的朋友。 你家中无有兄长,我长你几月,若你愿意,亦可把我当做哥哥,他日若是嫁人了。若是心中不痛快了,别忘了还有我,何时何地,一封家书,哥哥替你出头做主。可是好?” 哥哥…… 四年相伴,如鸿情意,如今,他亦可为友为兄。 我心头触动,眼泪转在眼窝。赶紧转头抹了去。 季云常微微一笑,“夜深了,我送你回去吧。你你赶了一天路,我亦是有些累了。” 我应了一声,与他一起行往帐篷方向,很快就到了地方。 “我到了。” “嗯,那我走了。”他点头,展颜一笑。 月色如银,他转身离去。青色的披风被风高高鼓起,简甲洒了一层月光。 我有些恍惚,仿佛看到多年前,那个在我受罚时,深夜送来饭菜的少言少年。 岁月有情,却也无情,我似乎没欠过他什么,又似乎欠他良多。 轻叹一声,我转身进到帐篷。里面烛火“唰……”的一下灭了,旁侧黑影一闪,我便被包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有淡淡的紫罗花味道飘来,不用回头也知道是谁。 “天还未暖,出去怎么不多加一件衣服。”他攥住我微凉的手,放在手心暖着。 我往后依了一些,“已经穿的很多了,就是在外面站的久一些。” 他没有过多言语,我又问,“不是明天才回来么?” 他嗯了一声,“想你了,刚好事情也办完,便就提前回来了。” 我轻笑了一声,他一把将我抱起,两步放到军榻上,扯过被子将我盖好。 “睡觉吧。” 我应声合眼,半响,他竟是轻轻一叹,“小丫头,其实那个季云常,也是挺好的。” 我睁开眼睛,心头轻跳了一下,往他的胸膛处靠了些。 ☆、第二百五十二章 军令状 合目而眠,次日一早,军中罄鼓响,我睁眼,轩辕宸已经出去了,旁侧小桌上放着粗瓷碗,里面是细米白粥。 我起身将粥吃了,才是放下瓷碗,门口又是传来齐岚的声音,“苏将军,你可是醒了?我送东西来了。” 我应了一声,她挑帘进来,左手拿着个粗碗,右手拿了一只包裹。看到我桌上海的碗,略是愣了一下,“咦,你晨起去领晨饭了?我还以为你没醒,还特意带了一份给你呢。” 将粗碗放在桌上,她将那包裹打开,“苏将军,这是上次穿的简甲,我都给你收着呢。两位元帅唤你去帐中议事,穿便服多有不便,你快换上吧。” “齐将军有心了。”我颔首致谢,她直说我太客气,这都是应该的。 换上简甲,将墨玉取下塞进腹袋,扣护腕,又将长发打散束成男子发冠,收拾妥当后,这便挑了帘子出帐。 “报!” 才走了几步,远处有兵卫跑来,单膝跪地拱手道,”禀将军。营帐来了自称将军侍从的一队车马,属下不知真假,已拦在营外。” 我点点头,“却是我的随卫,让他们进来吧。” “是,将军。”兵卫领命,跑着行远,我与齐岚这便往议事大帐方向行。 到了大帐,齐岚替我挑了帘子,却没有随我一同进去,很是意外的,议事大帐中,竟然只有苏霍一人,他背对着帐篷门口,挺直着背。 “来了。”他转过身来。 “嗯。”我应了一声。 他示意我坐下,开门见山的道,“倾沐,你昨天走后,爷爷与几位将军又研究了一番。所有人都不同意你的计划。 作为爷爷,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但是做为三军统帅…… 我也觉得,你的提议,却是太过冒险了些。 爷爷就算是相信你,但是国疆土地,丝丝寸土皆是有关西祁。这里也没有外人,你可否将后续计划讲出,也好让人心中有所准备。” 昨日我透过帐篷去看,苏霍其实是之处我的,但其他几名将军皆是反对,他们论了半天,似乎也没什么结果,许是就想了个折中的法子,让苏霍过来探我口风,研究后在行定夺。 我这计划,其实说给他听也是无妨,但此时高诉他,跟告诉所有人没什么区别,那就无趣了。 我便笑问道,“爷爷戎马半生,可是有过阵前起变的时候?” 苏霍想了想,道,“有过两次。一次想斩副将,阴差阳错斩了敌军首将,另一次只想叫阵先锋,没想到对方出来个副帅,虽是未能将其斩于马下,一番恶斗后,敌军势气大减。” 我点点头。“这就是了。兵之一事,诡法万变。就如兵器中的长棍,急舞洒水成雾,巧舞可敌长剑短刀,一招也有千重破法。 就如倾沐上次起意偷袭,本只想烧了对方粮草,半路遇到狼群,便又起意引狼下山的,这才有了上次的胜仗。 战场之上,千息万变,我昨日既然敢当众说出计划,心中自有万分赢的把握,爷爷但可放心。此番计划成功后,孙儿一保南蛮不敢来犯。二么……” 我故意停顿了一下,“若无意外,我西祁这次,也该阔一下版图了。” “你……你说什么……”苏霍有点愣。 我笑了一下,行至帐中地图边,漫不经心似的抚着道,“咱们西祁,一向带人厚泽,对方挂了免战牌就不在追攻,但是敌军,却没将我们的免战牌当回事,照样偷袭。 这些年,边疆战事不断,每每都是敌军犯我。 我西祁儿郎苦守严防。却不曾有过侵蚀雷池之意。 就算是前段时间,南蛮侵我城池,咱们翻身过后,也不过是将他们打回老家,不曾在往前半步。 这么多年了,边疆就是一场拉锯,西祁虽是强兵猛将,但多年仁慈,却也让对方误会这是懦弱,所以才会一次次的挑衅来犯。所以,咱们也是时候,要做到点什么了。” 苏霍眼中精光一闪,随即,竟是现出浓浓的兴味。“倾沐,你是何意。”。 我看了他一眼,将绘图做战的碳笔拿起,又继续说道,“壁虎的尾巴,断一次,还会长出来。两国的拉锯战。打的够久了,若是继续一味的防守,这场拉锯战变回午休无助,随意,咱们这次改一下路数,不在防守了,咱们进攻!” 说着,我将碳笔落下,将南境一块版图,画进了西祁境。 苏霍是聪明人,论时势,他比我清楚,我落笔之后何意,他自然更加清楚。 虎目中先是震惊,随后变成忧思,到最后便又现出兴奋。 守卫边疆多年,我猜他不会没想过这种做法,但这些年列过也算安泰,他自然不会主动挑争端。 如今天下大乱,东穆太子称皇,他已经夺了北离,这南疆…… 他眸子微微缩了一下,转而问我,“你说这些都对,但是,这和你计划让我军退后,又有什么关系?如你所说,的确不该在一味的防守了。但我们都退走了,又如何进攻?” 绕来绕去,问题又绕了回来,不过经过一番铺垫,事情已经很好解决了。 我这便行至桌前,扯过纸笔,刷刷刷几笔,一张军令状,落笔为据。 “今有苏家小将苏倾沐,自愿以项上人头做保,三日内夺南疆边城一座,落纸为证。” 转手滑出墨阙,我在指尖轻轻触了一下,待血珠滑出,一个手印按在纸上,这军状,便生效了。 我将纸页拿起吹干,交到苏霍手里道,“倾沐很是惜命,若无完全把握,定不会写了这个。爷爷,我是苏家女儿,将门虎子,请你信我,也信自己。” 苏霍捏着纸页,眸色变了几变,终究一点头。哈哈大笑道,“好!好一句将门虎子,好一句苏家的女儿!也罢!” 他站起身,又是看了一眼手里纸页,然后攥手将其揉碎,啪的一下扔在桌上。 “爷爷……”我一愣。 却听他道,“你说的对,你是我苏家的孩子,信你,就等我信我自己!我是苏家之主,这军令状,要立也得我立!爷爷这就去和那帮老家伙们说说,倾沐啊!你就放心大胆的做吧,万事,有爷爷替你顶着!” 我心头一暖,重重的点了一下头。 苏霍点点头,大步要行出帐篷,走到门口又停住,回头看我一眼,会心一笑。 有了苏霍的军令状,事情就简单多了。 众人又是一番研究后,立三七色信烟为号,一道信烟回头,二道信烟丢盔齐甲,三道落荒而逃。 周密计划后,众人这便散离大帐,我从帐中出来,易了容的轩辕宸已经等在门口,见到我就微微一笑,随在我身后缓行。 秋瑾早已等在了帐篷中,见我颔首打礼,“主子,经你吩咐,东西已经运到营中了,这次还精挑细选了二百余人,都已安顿在了军中。” 很好。 我点点头,她又将兵营的细图递给我,我看将一番后,这便拿了笔,开始标注。 盏茶过后,我将图纸递给她,“秋瑾。你带着咋们的人,连夜将东西埋伏在我标了图样的地方,切记隐秘,莫要让人发现了。” “是,主子。”秋瑾点头。 我又是嘱咐道,“等到有第三道信烟升起,西祁军撤离后,你们便将第二批东西,往方形图样的地方扔,然后将剩下的,扔到画对勾的地方。此间定要注意隐蔽,且定要注意安全。莫要伤到了自己。” 秋瑾点头应是,我又嘱咐了些细节,这便让她去做了。 ☆、第二百五十三章 战场黄沙 待秋瑾走后,我起笔沿墨,又便休书两封,火漆封好后,将其中一封的信皮涂花,另一信署名。 “来人。” “属下在!”门口兵卫报拳应礼。 我将两封信递给他,“将这两封信送去季先锋帐内,让他当面打开署名之信,并将回函递回。” “是!”兵卫一抱拳,双手接过后,转身跑远。 半盏茶后,那兵卫跑回将回函承上,我将纸页打开,里面以瘦涓秀体写了四个字:定不负托。 我微微一笑,挑帘出了帐篷。 晨起朗风如沐,这会儿竟是刮起了大风。 米色的军帐随风而摆,远处的枯枝在劲力折动,地上的尘土被吹高又落下,眯眼一望,天地万物似都笼罩在一层黄沙中。 万物使然,春风化雨,这场大风过后,就要过年了呢…… “外面风大,进帐去吧。”一件披蓬搭在身上。温声细语响在耳边。 我应了一声,这便转身回帐。 午时才过,秋瑾回来禀报,一切准备就绪。 未时,才吃过午饭的大批兵卫“开始腹泻”,被迫转移回城。 未时末,军中所有“重伤病兵卫”皆被转移离开,军中“人心涣散”。再次高挂免战牌…… 申时,我在敌军中的信子暗报,南疆蛮兵闻西祁兵卫应兵大批撤离,定于今日戌时左右,再次夜袭…… 不怕你来,就怕你不来,网以撒好,就等着你们自投罗了呢…… 我将纸页撕成两半,行至火盆处,扔将进去。 “呼……” 纸页遇火则燃,顷刻间化为灰烬,有劲风从帐篷的帘角吹进,将盆中灰烬吹散一些,零星火点喷出盆沿,在地面留下几处灰点…… 此时天以擦黑,但离戌时尚且还早,军中无不在紧张布署,我心中亦是有些紧张,便从帐侧挑了一本兵书,又倒了一杯白水,慢慢翻看着等候。 也不知看了多久,我抬头去看,轩辕宸不知何时坐在旁边,手里拿了半卷书,正认真的读着。 似是感觉到什么,他弯起唇角,侧脸转将过来。易了容的脸平凡无奇,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蕴着世间所有的温柔。 我心里一暖,执起桌旁温热的茶水,喝了一口后,复又低头看书。 “咚……咚咚咚……” 就这样,不知又等了多久,帐外突然传来战鼓声。这鼓声急促异常,一声一声,如惊雷一般打破军营的寂静。 “敌军来袭,集合,集合!”不知是谁在大吼,有兵器盔甲声传来,训练有素的西祁儿郎以最快的奔出营帐,整装,集合。 “敌军来犯,我们要怎样?” “杀!杀!杀!” 将士的怒吼随风传荡,我心头燃起一股热血,拿起旁侧的亮眼头盔,行至帐门口,却又被拉了回来。 “战场,是男人的天下,你手上不许多染血腥。”他将我手中盔甲夺了,随手一抛,然后飞快的扯了旁侧的厚棉蓬。 裹在我身上后,他回身灭去烛火,揽着我一步窜出营帐,点轻功跃起,在空中虚踏数步,停在一处最高的烽火台上。 此处视眼开阔。远离战场,却将前方一切尽收眼底。 只是片刻功夫,敌军的前锋战马已然行近过来,苏霍身穿一身银盔,猩红的披与帅旗摇相呼应,执着长枪一喝,顿有战鼓擂起,先锋兵持枪执盾奔相迎去。身穿藏青披蓬的和猩红披风的左右先锋执枪拿矛,随军迎去敌阵…… 嘶吼,呐喊,兵器的撞击…… 你长刀所向,我背后补矛…… 一个倒下,三五人迎来…… 已经不是第一次身在战场了,但每一次看到,都有一种浩劫加身之感。 战场,是个冰冷的地方,也是神圣的地方。无数儿郎为了脚下寸土,抛颅洒血,捍之卫之。 经年里,这片土地不知埋葬了多少英魂。 而今天…… 为他们报仇雪恨的时刻,到来了。 夜晚的风卷起黄沙,空气中漫起了腥甜的血腥之气。 待到季云常又挑下两名敌军,待荣子扬又斩下一人首级。待那大胡子朱叔叔又一回身,待齐岚大吼一声,举刀劈下…… “砰……” 远方第一颗信烟升起,在寂静的夜空炸出一朵炫彩。 “撤!快撤!”苏霍一声另下,帅旗回头,车马后退。 “顶不住了,跑,快跑!”大胡子朱将军撤着嗓门就喊。 季云常荣子扬带头打马,秦檬齐岚转身便退,众将士没了主心骨,一个个转身就跑。 “砰………”第二颗信烟升起。 朱将军慌了,“敌军又有援军来了,众将士听令,减轻负载,快速撤离!” “全军撤离,快撤离!” 一声令下。将士解下头盔护甲,丢积成堆,飞快的往后逃窜。 弃了盔甲,自然跑的会快些,在加上那些盔甲和一些战车,有意一般的横堆在路心,敌军骑兵跃马不及,慢却半分,也就是片刻功夫,我军已撤开了很大一些距离。 “追!” 敌军小将不明所以,一声令下,这便追之而来。 “砰……” 第三颗信烟腾空升起,我军将士如惊功之鸟,迅速以鸟兽庄逃窜,也不见多慌乱,片刻功夫就跑的无影无踪。 “哈哈哈!咱们胜了。燃信烟,让储备军前来接应!”敌军那阔脸小将一声令下,旁侧自有小卫应却,掏出信眼一拉引绳,“呲拉……”一声,一股白烟冲天而起。 “清点敌军储备,打扫战场!”他意气风发的一挥手。 “是!”旁侧一小将点头,这便派人四窜。 另一小将神色凝重的四下去看。这才觉察到什么“将……将军,好像有点不对,怎么没有多少敌军尸体!” 两军交战,败阵该是一片狼藉,但只见对方跑的急,却不见对方多有伤损,这不对! “不好了将军,敌军帐中都是空的,粮草库已空,火房连锅都没有了。” “什么!”那小将愣了。 落荒而逃,锅都没了? “遭了,有诈!”他反应过来。 现在才发现有诈,是不是晚了…… “嗖……” 风吹过,几个黑漆漆的油纸包以一个优美的弧形划破夜色,落在他的马下。 “将军快躲,有暗器!” 旁侧有人大喊。那小将猛的勒马向后。 等了半天也不见纸包有动静,一兵卫大着胆子,用长矛凑过去捅了两下,见无异常,便行将过去将纸包拿起。 放在鼻子下面闻了闻,他递过去禀报道,“将军,好像是烟花!” “烟花?”阔脸小将伸手过接过,犹豫了一瞬,亦是凑过来,放在鼻子下面…… 这个秋瑾,也太调皮了。说好了扔瞬燃的,咋是扔了刻钟后才燃的。 那些油纸包,我特意加大了分量,这要是拿在手里爆了…… 我心里有些不忍,赶紧用手捂住了眼睛。 “轰……” 几乎是我捂眼的同时,远处传来一声巨响,有火光冲天而起,我听到了数声惨叫,浓重的焦糊随风一吹,四散而开…… “轰……轰……” 又是几声巨响,一股股热浪滚出,将埋伏在地面浅层下的小包引燃。 “快跑!有暗器!啊……” 一声一声的巨响此起彼伏,血和浓重的焦糊味随着惨叫蔓延开来,我将手展开一点,露出一点小缝去看。 尸骸,残马,破碎起火的帐篷…… 原本整齐的营帐此时已一片火海,四处都是血光,到处都是残骸……… 不停的有油纸包投向敌军,不停的有巨响爆起,原本的大批夜袭军已所剩无几,有些侥幸的四处逃窜,猜到埋伏,又引的一声巨响…… 我挑眼凝神去看,远处夜色狼烟,大批的被胜利信烟引来的后卫兵策马而来,为首那穿了一身白袍的,竟是拓拔洪。 呵,来了条大鱼。 马踏苏霍。抢娶十九公主赫连云裳,辱我苏家威名。 这这比账,今日也该算算了…… 掏出藏在腹袋中的信烟,我猛的一扯细绳。 “嗖……”一股紫烟冲天而起。 与此同时,远处传来一声通天巨响…… 瞬如白昼,地动山摇。 空气中传来浓重的怪味,风,似乎又大了一些…… 我没有再用力量去探,结果,已经很明显了。 “有点冷,咱们走吧。”我伸手拉住了轩辕宸。 “好。”他将震惊目光收回,反手与我十指相扣,慢步走下烽火台。 事情都在预料之中,我早就让秋瑾在敌军的来路上,埋了大批改良过的雷火弹,只需一个纸包。其它雷火弹皆都会被引燃。 那东西的威力,三年的小树都能横腰爆断,血肉之躯,又怎能与之抗衡。 我说过,我很惜命的,没有十足的把握,我又怎敢去立军令状,如今情况。胜负已经很明显了,不是么? 我早已休书给了季云常,让他在子时,将另一封书信交给苏霍。 他可是替我立了军令状的,我这边闹出了这么大的动静,他若是不趁此机会做点什么,就真是枉我之前的一番游说了。 轩辕宸说的对,战场。是男人的地方。 这次夜袭来了敌方城中一半兵力,信烟又引来了另一半,敌城,已近空城。 该做的已经做了,路也铺垫好了,敌疆边城手到擒来,接下来,就看那些西祁儿郎的了。 “你也一天没吃东西了,可是饿了?”轩辕宸问。 我点点头,“却是有点,不过,我不想吃东西了,有点累了。” 轩辕宸弯唇一笑,打横将我抱起,几个点跃行出数丈。 车马劳顿,加上熬了一天,先前还不觉得如何,此时尘埃落定,当真是困乏的很。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找了个舒适的位置依靠。 他将我往尽拢近,脚下一点,箭一般冲向前去。 耳边有风声,远处有巨响,我眯起眼睛,困意渐渐袭来。 “小丫头。”他轻唤了一声。 “嗯。” “你那个会爆的东西,是这么研究出来的,以前,怎是没听你提起过?” “秘密。” 他轻笑一声,“你究竟还有多少秘密。” 我想了想,“应该是没有了,该知道的,你都知道了。” “该知道的?意思就是还有我不该知道的喽?” 他摇头一笑,“早就觉得,你根本不像是个小丫头,偏你还就是。” 我斜眼看他,“怎么,你有意见?” 他凑过来,在我脸颊吻了一下,“我哪里敢有意见,喜欢还来不及呢。只是,以后若有这般神秘奇怪的东西,要先与我说上一说,不要让我这般惊奇才好。” 我嗯了一声,再次合了眼睛,迷迷糊糊的,竟是睡觉过去。 这一觉,一直睡到日上三杆,若不是窗外有爆竹脆响,我该睡到申时。 我掀开被子,套鞋行去打开窗子。 窗下时是条闹市老街,百姓们正欢呼雀跃。 我们,胜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关于粮草 西祁历腊月二十八,边疆将士诱敌深入,以密武器袭之,在伤二十七人,阵亡一人的情况下,成功屠灭数十万敌军,敌首帅拓拔洪不知所踪。 儿郎们英勇无敌,将余下数万敌军尽数歼灭,一路追击,不但夺了敌军边城。亦吓的城中守城兵落荒而逃。我军一路追去,直攻到下一坐城池之下,擂战鼓,对方严防死守,不敢应战。 边城一战,一改两军拉锯多年的局势,西祁在沉寂了多年后,终于又扩版图。 捷报传开,举国同庆。 国之强而百姓强。如此喜事,又正赶上年关,百姓们当即把过年的爆竹拿了出来,燃放跳跃比过年都要高兴。 而苏倾沐之名,便又一次随着这声声爆竹,从边疆传到麦城。传到汲城,传到圣京,传至大江南北…… 以退为进,引神兵天降,诛敌方蛮军,扬我西祁威风。 西祁老皇帝听此消息,原本夜咳的毛病神奇般的好了,不但精神异常,还多吃了一盏饭,喜极之下,加封我为谋远将军,意有深谋远意之意。 苏倾沐的名字,又一次成了书茶茶馆,茶余饭后津津乐道的谈资。 而远在东穆的新皇百里天祁听到这个消息后,怒而甩手,将御书房桌上所有奏章玉镇皆都拨落在地,迁怒之下,将御前的奉茶女管贬去了浣刑司,贴身宦官拖出去打了一百大板,当场毙命……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得知消息时,已是十天之后,暂可不提。 我站在窗前,看着笑闹的百姓,抬头望了一眼蔚蓝无际的天空,终是觉得,憋堵了许久的心,舒畅了许多。 “起来就开窗,别是着凉了。” 身后突然传来温柔的言语,我将窗子关合,回身,便看到轩辕宸含笑的眸子。 他将手里两个纸包放在桌上,打开后招呼我过去,“你昨日便没怎么吃东西,怕是早就饿了,快过来,这都是你喜欢的。” 一阵喷香的味道传荡过来,一下勾起我的胃口,我大步过去,轩辕宸已将烧鹅的一只肥腿扭了下来,递给我道。“呐,这只最大,快点趁热吃。” 我接过来咬了一大口。 不知是不是饿了的关系,这腿肉美味极了。 “喝点水。”他又递来杯子,我手上有油,便就着他的手喝了一口。这杯里也不知是什么。酸酸甜甜的,配了鹅腿,很是爽口。 我心情大好,又是大口咬着鹅腿。 “慢点。”他宠溺的摇头,掏出帕子过来,替我抹了几下唇边的油渍。 待到我将鹅腿吃光,他又扯了一根烤鸭翅递来,自己扭了一块鹅肉,抹出装酒的竹壶,陪我慢慢的吃…… 酒足饭饱,已是近了未时有末。 昨夜战场狼藉,我又不告而别。苏霍他们找不到我。怕是心会有心忧,我这便披了棉蓬,与轩辕宸下楼策马,行往城外。 一路策马,所过之地的残骸已经被清理过了,但是里面经过燃爆,已然变成了黑色,树木皆已焦黑成碳,风一吹,“咔嚓,咔嚓……”的段落。 树且如此,人。自然不用说了。 策马而行,很快到了新夺边城,齐岚正在城楼上指挥着什么,远远看到我回来,激动的奔下城楼就喊,“苏将军,苏将军,你可算出现了,老元帅找了你一晚上,就怕你有个三长两短,可都是急死了。” 我从马上跳下,笑道。“急什么,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么。” “回来就好,没事就好。”齐岚先是点点头,然后竟是红了眼圈,“苏将军,咱们赢了一场漂漂亮亮的胜仗!这次真是多亏有你!” 我笑了一下。“这可不是我的功劳,我就是出了个主意,攻城的可是你们。” 这功夫,早有人将我回来的消息散开,苏霍派人过来,让去去议事堂,齐岚这便抹了眼角,扯出一张笑脸与我同行,很快就到了地方。 “哎呀娃子,你可算出现了,昨天那么大动静,今天怎么都找不到你。可是急坏我们了,你去哪儿了啊!”大胡子朱将军先一步迎上来,焦急的问。 我胡诌道,“昨日看到带队小将从斜刺跑了,这便追将过去,知道胜了,便没太急回来。” 周将军马上道,“哎呀,都回来了,你吼她做什么,别是吓到娃子!” “我,我哪里吼了,我嗓门一直就这么大的。再说,我这是担心!”朱将军不乐意了。 周将军也不理他,上下打量我一眼,这才道,“哎,果然是老了。那日你这娃子提议退兵,老周我第一个不同意,就算苏帅立了军令状,我也觉得他是护犊子。 如今看来,还真是我老周愚昧了,差点耽误了大事。娃子啊,周叔叔在这儿与你道歉了,有什么不对的地方,娃子你可莫要上心才好。” 说完,他搭手,似要做礼。 我赶紧扶住他,“周叔叔这是做甚。倾沐那计策险之又险,且并未将后续计划说将出来。集几十万大军,苦守边城多年,若有差池,得失难测。是谁都会多加谨慎的。” 周将军还想说什么,后面苏霍开口了,“老周,你就莫要多疚了,我孙儿,岂是那小气之人,倾沐啊,来,上爷爷这来坐。” 我抬眼去看。一夜未眠,苏霍眼中隐有血丝,但他精神极好,皱褶的脸颊透着红光,眼睛晶亮亮的,虽是极力忍着。嘴角还是不自觉的弯起。 他是立了军令状的,如今这么痛快的赢了,还夺了敌军边城,他自然要开心。西祁已经多年没打过这么痛快的仗了。 我行将过去,先是于坐上的赫连云泽和他起了礼,然后坐在他下位。众人皆都落座。有兵卫送了茶水。 苏霍喝了一口茶,先是说了些总结,然后讲了一下列阵等问题,最后,又讲到了另一关键——是否继续攻城。 现在,我军已经打到了敌军又一门口,但是,攻城不是夺失地。这座边城,是逼不得已夺得的,再往前攻,就是侵土了。 虽说将在外,君令有所不受,但扩版图这等大事,还得是西祁皇点头,若不然,后患无穷。 众人皆都点头称是,一致认为应该先驻扎,等几日后圣京那边批了消息,在研究是否继续攻城。 但若是驻扎,问题就又来了。 上次敌军偷袭,烧了西祁军全部粮草虽说陛下紧急拨来一些,但是数量也是不多,眼看粮草又快没了,第二批粮草却还未到。 本以为敌军边城中会有寸粮,谁知道,他们粮草库也是空的。 兵马未动,粮草先行。 不管是否继续攻城,粮草方面,都是个大问题。 而更大的问题是,现在的储粮,只能在维持两天了……” 赫连云泽皱眉道,“若是能立地筹粮,就好了,能解燃眉之急。” 周将军摇头道,“这是根本不可能的,但不说军中没有余饷,就是有,哪里又能筹到这么多粮草。咱们的第二批粮,还得有半月才能到,这中间空断,可是怎么熬啊。” “哎,这真是个大问题。” “是啊,现在青黄不接的,除了等粮,真是没什么法子了。” “要不,咱们将储粮缩减呢?也许能拖延几天。” “治标不治本,拖延几天可以,拖延半月,那是根本不成的。”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皆都是愁眉苦脸。 苏霍凝神便半天,转而问我,“倾沐,关于粮草之事,你可是有什么办法?如果是有,不妨说出来听听吧。 ☆、第二百五十五章 男人间的秘密 一语落,厅堂中所有人都将目光转向我。 期待的,确信的…… 就好像我定会有什么妙计一样。 这可真是难为我了,所谓天时地利,我两次破敌不是早有准备就是巧合,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缺粮这事儿,我能有什么办法…… “倾沐暂无办法。”我摇头。 苏霍似也只是随口一问,点点头,这便又与众人商量起来。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半天也没什么好法子,这功夫,又有人提议购粮,但是饷银不够的事,我便想起一件事来。 当年百里天祁还是皇子的时候,东穆有个小县连续两年遭灾,那地方是山区,平时消息就闭塞。得到落灾的消息后,从东穆皇城运食物赈灾,根本就来不及。 但是,百姓们的智慧是无穷无尽的,那县中有个九品小官,是个极其智慧之人,他竟然在赈粮运来之前,在手中无钱无物的情况下,去周边县郡,借来了不但可以过寒,还够春播的粮食。 这事我很是惊奇,便也特意打听了一番,方法竟然很简单…… 他大小是个官,手里也有身份印信,他便以告示的形势,立了一个字据。 大概意思就是自家管辖受灾,皇城赈济未到,他身为父母官,不能看着百姓饿死,所以出来借粮借物,所有愿意借粮借物的,等赈济来了双倍奉还。所有愿意借春播种子的,明年便将收成的一半,算做借息,尽数归还。 人微言轻,利字当头。 有些不愿意借粮的,看到告示自会动心,那些犹豫着想借的,自然会痛痛快快的借粮出来。 就这样,那小县在赈济送来之前,自己度过了一个最难的难关。 边营目前的情况,和那小县差不多,如果,效习其做法呢? 军中几十万兵卫,每日耗消粮草量巨大,虽说这一办法不会一下筹够十几天的应食,且还粮的数目也大,但是如今情况,能多拖一天,兵卫就少遭一天的罪。 眼看就过年了,离家在外保家为国的,饭都吃不饱,就太对不起这些儿郎们了…… 我将这办法讲了出来,有人赞同,有人反对。苏霍和赫连云泽细细思量后,终是拍板定案,觉定就这么办。 说做就做,苏霍这便拿了帅印草告,派周将军和秦檬出营督办此事…… 燃眉之急,也算是解了,众人皆都松了一口气,又是研究些别的,便就散去。 “倾沐,你等一下。” 不出意外的,苏霍唤住了我。 “是。”我应却一声。 待到众人都走光了,苏霍前行两步,将门窗关合,转身望将过来。 我面色不变,微微擒起一丝笑,就这么回望了过去。 无风,屋中寂静无声。 半响,苏霍终是开口道,“倾沐,你跟爷爷说,昨日夜里,你破敌用的究竟是什么东西,怎就会凭你一人,伤敌无数。” 我微微笑了一下。 苏霍的大军,白日里撤走了大半,留下虚应的都是精兵,且每人都有在编。 秋瑾带来的人,大部分都是偷偷潜进营地的,那些东西,有一部分是明着运进来的,另一部分是随我的那些暗卫携带进来的,他心有疑惑,也是正常。 我昨夜闹出那么大动静,重将士之所以没对我的雷火弹多有一问,皆因那撤军的军令状是苏霍立的,我二人也曾单独在帐内议谈。众人定是以为,苏霍心中早有思量。 但他却是蒙在鼓里的。 “破敌用的,是偶然所得的一种暗器,经过该良后,威力大增。之所以没有预先拿出来,是怕军中再有细作。”我说。 苏霍点点头,行将几步坐在我旁边,将空杯斟了粗茶递给我。 我颔首接过,他坐在我侧面椅子上。沉吟了半响,不深提暗器之事,却是道,“倾沐,我苏家乃是将门世家,一辈子皆都效忠我主陛下。爷爷镇守边关多年,虽是对你少有照料,但这些年陛下对咱们苏家可是不薄,皇恩浩荡,该记与心里啊。” 嗯?这又是什么意思,好好的,怎是说这些…… 我不明所以,他又是道,“倾沐,你手里,可是还有那般暗器?” 我摇头,老实的回答,“那东西。造价很高,这次攻城,已是用光了所有,倾沐手中,已经没有了。” “没有了好,没有了好啊!”苏霍点点头,“倾沐,你是我苏家的孩子,论才德智慧,你却是翘楚,但为人臣子,为君分忧,能做到力所能及也就罢了,切莫急功近利,失了本心啊! 听爷爷一句劝,那暗器,用得一次,也就罢了。既然手中已是没有了。日后也不要再去制了,可是好?” 急功近利,莫失本心? 没记错的话,这话鲁夫子也曾与我说过…… 还有,我用那雷火弹巧平了敌军,他不是应该高兴么,怎是忧心忡忡的? 见我不语,他似乎有点急了,竟是伸出苍老的手,拉我手放在手心。 “倾沐啊,爷爷戎马半生,虽也有心为我西祁扩版图,但你那暗器威力巨大,顷刻间就能将万敌爆的灰飞烟灭。只破一城,就损敌无数,可谓所向披靡。但这天下,不止有站场,还有百姓啊!若你心中有什么思量。定要三思后再三思,以仁德为信,当才好啊。” 苏霍眉头微皱,很是苦口婆心的模样。但是他越说,我就是越不明白了…… 刚才还说莫要及功近利,怎么又跟仁德和天下百姓扯上关系了? 他怕我用那雷火弹对付百姓,还是怕我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我看着他紧皱的眉,猛的又想起一事。 驼花出,天下覆…… 难道…… 是了。他在担心这个! 我从靶郡来边疆这一路,有关驼花佩之事,已经闹腾到人尽皆知的地步。军中有采购,每每出去自会带回一些有趣消息打发时间,那些消息传来传去,自然会传到苏霍耳朵里。 我手里的那枚驼花玉佩,是他给我的。 我这回又在军中闹出了这么大动静。他是恐我执暗器在手,野心太大,覆了这天下…… 驼花出,天下覆…… 我突然很想笑。 一句传言,民间百姓信了也就罢了,睿智如苏霍,竟也是为其忧心。 我覆这天下做什么,坐至尊高位,傲万载千秋? 对不起,我对那些还真没兴趣。 我只不过想制衡百里天祁,想夺了他最想要的,想让凤家冤魂得以雪恨。想让凤青鸾蛇窟中的诅咒得以应验。 我只不过想报仇而已…… 我微微一笑,“放心吧爷爷,苏家为人臣子,倾沐是苏家之子,自然心有人臣之心,万事自会以人臣之心思量,为国分忧。” 我这就是告诉他:放心,我不会窥探高位,今日不会。日后更不会。 “好,好,你这孩子言出必行,有这话,就够了。”苏霍笑了,眼中喜色浓浓,伸手在我手背拍了几下,很是欣慰的模样。 我亦是微微的笑着。 是的,我却是言出必行。说要报仇,自会报仇…… 不窥探高位和报仇,又不冲突。 暖阳橙红,天边散出云彩。 大捷后的第三天,便是西祁年历。 随着年过踏至,周将军和秦檬也归回军中,与他们一同回来的,还有几十辆打车。 苞谷,稻谷,粮糠,干草,还有两车生肉…… 一车一车的粮草从营外运进,将士们看在眼里,喜在心里,一番起哄后,伙头军将大锅抬了出来,拾柴起火,炖了满满数锅的肉食。 米香飘荡。肉香漫遍了营地,才一擦黑,天空便有七色的绚烂烟花升起。 爆竹辞旧岁,烟花迎新年。 兵卫们吃过了饭,有喜欢热闹的竟是点起了篝火,围成一圈挑起了舞来。 都是壮硕男子,哪里会跳舞,一个个踢踢踏踏的,就跟肥硕的狗熊一般,惹的众人哈哈大笑。 这笑声感染了众人,便又有不少兵卫加入进去,没多一会儿,兵营中便飘荡起欢歌笑语。 我坐在小堆的篝火边,仰头饮一口西风烈。 酒像穿肠,喉口留香。 这是我及及笄后的第一个新年,我在边疆。 “小丫头,可是心情不好?”一件厚棉蓬披在身上,手里一空,竹制酒桶被抽走,被塞进一个暖炉来。 轩辕宸捡起一根粗枝,将篝火挑的旺了一些,橘色的火光大起,暖温的热气荡漾。 我心下突生躁仄,侧身将放远的竹桶挑来,才凑近唇边,又被他夺走。 “我在后面看你半天,你喝了不少。再喝怕是会醉。” 弯唇一笑,他不知从哪里一抹,将一个竹壶递过来,“这是暖姜枣茶,才是温好,喝这个吧。” 见我没接,他也不恼,将竹壶放在临近篝火的地方,坐在我旁边。 前方有兵卫跳舞。眼前篝火跳跃,天边烟花灿烂。 见我看着天空发呆,轩辕宸轻笑一声,“小丫头,你不是说,不喜欢烟花么?” 我微微弯唇,他摇头一笑,将我的酒壶递过来,“今日过年,就破例让你在喝一些吧,大不了,一会我背你回去就是了。” “哈哈哈……苏家妹子,你也有喝多了让人背的时候。” 一声朗笑,我抬头,荣子扬一身披红简甲,季云常身披藏青披风,并排行近过来。 轩辕宸一笑,想要退走。荣子扬一把拍住他肩膀,“哎,走什么,今日高兴,一起喝一杯,我酒都带来了。”说着,他晃晃手里的圆酒坛。 季云常也是一伸手,亮出另一个酒坛。 “你们俩这是有备而来呢。”我轻笑。 “那是当然,有酒无菜可是不行。我还带了菜。”荣子扬嘿嘿一笑,将一个纸包拿出来,亮开口,里面是大块牛肉。 轩辕宸弯唇笑道,“既然都有准备,也不能少了我的,你们等一下。” 起身离开,不大一会儿,他便拎了一窝鹰鸟回来。 荣子扬眼睛一下就亮了。“嘿,可以啊!我盯着大鹰许久了,好几次见它出来寻食,就是摘不到老巢,你是怎么发现的?” 轩辕宸斜眼看他,故意拽声问,“很想知道?” 这种上树掏鸟窝的事,荣子扬自小就积极,当即点头说是。 “那咱俩先喝三杯。我便告诉你。”轩辕宸道。 “那自然是好,来!”荣子扬直接将酒坛破开,大口喝了三口,然后将坛子递过来,轩辕宸接过,仰头灌了一些,然后勾手。 荣子扬这便附耳,听轩辕宸说了几句后,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指着他道,“嘿,别说,真有你的,这真是个办法。” 我看着好奇,便开口问,“你们说什么呢,能不能大声点,让我也听听。” “切!这可不能告诉你,这是男人间的秘密。” 荣子扬嘿嘿一笑,仰头灌酒,然后与轩辕宸一起展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第二百五十六章 废棋 荣子扬眼睛一下就亮了,“嘿,可以啊!我盯着大鹰许久了,好几次见它出来寻食,就是摘不到老巢,你是怎么发现的?” 轩辕宸斜眼看他,故意拽声问,“很想知道?” 这种上树掏鸟窝的事,荣子扬自小就积极,当即点头说是。 “那咱俩先喝三杯,我便告诉你。”轩辕宸道。 仰头灌了一些,然后勾手。 荣子扬这便附耳。听轩辕宸说了几句后,先是一愣,随即哈哈大笑,指着他道,“嘿,别说,真有你的,这真是个办法。” 我看着好奇,便开口问,“你们说什么呢,能不能大声点,让我也听听。” “切!这可不能告诉你,这是男人间的秘密。” 荣子扬嘿嘿一笑,仰头灌酒,然后与轩辕宸一起现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 还男人间的秘密,一看那笑,就不会是什么好路数。 我也懒的再问,与季云常碰了一下被,饮下了一小口。 这功夫,轩辕宸已将鹰收拾好,挑了几根粗树枝穿上,放在火上旋转烘烤,没多一会儿,肉就开始发黄变色了。 他又将随身的一个小纸包打开,往肉上撒了些,阵阵肉香就扑了出来。 荣子扬笑了,“烤肉的佐料还随身携带,这倒是新鲜。” “出门在外,有备无患。”轩辕宸旋转翻树枝,待到几只都烤的焦黄。他将最大最肥那只递给我,留了只最小的,将其他两只分给季云常和荣子扬。 子扬咬了一口,点点头道,“兄弟,你这手艺不错啊。烤肉,我只服两个人,一个是我们夫子,另一个是云常,如今看来,你这手艺可不比云常差呢。” 轩辕宸轻笑了一声,很自然的接过我无从下口的肉,甩出袖间小匕首,将肉割开割小后递还给我,待我吃了几口,他又将放在火边的姜枣茶递过来,待我喝过后,又盖好盖子放回火边问烤着。 他做的很是自然,我一路被他照顾惯了,也不觉得如何,待到抬头才发现,季云常正在旁侧看着。 他面色如常,眼中无波,清平的眉角也无半点异样。唇边似乎还扯着一丝丝的笑,但我分明感觉,有无尽的萧瑟从他藏青色的披风中透出,随着篝火闪烁,荡漾开来。 我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感觉,执起竹筒喝了一口。 西风烈。瑟瑟西风,如火炙烈。 “来,喝酒。”荣子扬举坛子,我们三人执酒相碰。 “苏将军,那边秦将军挑舞呢,你快跟我去看看啊。” 我们四人有一句每一句的聊着,很快就将烤鹰吃光。这时候,齐岚风风火火的从斜刺跑来,看到荣子扬脸一红,拉着我就跑。 我隐隐有点抗拒,但见她一脸喜色的样子,又不好挣脱。随她跑了几步,不放心的回头,却见季云常正拿着坛子要与轩辕宸喝酒,轩辕宸弯唇一笑,接了荣子扬的酒坛,与他碰了一下。 不会怎样吧…… 这想法一出,我自己都笑了。 一个是皎皎明月,一个是晨起清风,又怎会出事。 暗笑一句自己太过忧心,这便安心的随齐岚去看秦檬跳舞。 秦檬平日都是戎装,今日特意换了流锦绣裙,浅施粉黛。头佩素钗,立在篝火便起舞。 她本就生的俊俏,经年沙场,又自带几分英气,一边哼着喜小调,一边旋舞,惹的周围掌声如雷。 她舞的不错,但我却发现一件更为有趣的事,每每旋转,她都会将目光落在一名皮肤略黑的俊郎小将身上。 那小将阔额大眼,生的很是英武,每每与她对视。眼中都会现出异彩。 二人这是郎情妾意了呢。 记得才来麦城之时,我还在军帐中和秦檬有过口舌之争,那会儿,她似乎是对赫连云沼有意。这才是半年多,心思竟就变了。 变了也好,经过诸多接触。我对秦檬印象很好,有女儿家的柔情,也有沙场将军的飒爽,除了偶尔会使些刁蛮性子,却是个不错的一个女子。 世间所有好女子,都该得一良人托付终身。 赫连云沼虽好,但他已是西祁太子。 帝王家,终归不是好归宿。不如寻个布衣人家,哪怕粗茶淡饭,有人平心相伴,总好过深宫内的勾心斗角。 我心中暗叹,这便想起昨日红馆传来的消息。 说百里天霓与腊月二十五产下太子娣女。赫连云沼久思后,取小名为念儿。 念儿…… 听到这个名字后,不知怎的,我心里就是一惊,想到了那番许我后位的话,和那番想要一个儿子的话。 那些话。应该不完全是真的,但如果是真的…… 我不敢在想,赶紧甩甩头,清空了脑中杂乱的思绪。 “秦将军,再来一舞!” “是啊将军,在跳一段吧。” 秦檬已经跳过了舞。众将士起哄,想让她在跳一曲,我站的近,怕惹火上身,赶紧扯着齐岚离开。 离开没多久,轩辕宸和季云常已经坐近了许多,拿着酒坛有说有笑的,我和齐岚行去坐下,又慢慢的喝光了半坛酒。 天空烟花突然大胜,万簇彩烟冲天,将子时的天空染成白昼,守岁夜。过了…… 那日,我着实喝了不少,连如何回房的都不知道,睁眼时,天空正漫着霞彩,轩辕宸趴在我榻边睡着,光从窗子照进来,撒了他满身柔和的金红。 我心里一暖,微微勾起唇角,再次睡了过去。 睡醒才知,已是正月初三的晨时了。 起身收拾一番,去给苏霍起礼,聊了一会儿才出他房间,自圣京传来的飞鹰皇召便到了。 关于是否继续攻城,老皇帝只回了一句话: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大丈夫可保家卫国,亦可开疆辟土。 有他这句话,就等于有了主心骨。 正月初六。在城下驻扎了几天的西祁儿郎在擂战鼓,毫不费力,又破敌城一座。 城中巢来少许粮草,第二批军粮也马上到了,将士势气威武,逢战皆捷。这本该是皆大欢喜的事,但是,欢喜的同时,总有意外发生。 西祁今年雪大,又几处城郡遭了灾,虽是赈灾及时,但也惹的不少百姓成了流民。 这些流民越聚越多,直有两三千人之多,缺衣少粮的,早就红了眼,竟然将那运往边疆的粮草车给抢了。 这批军粮数目较大,就算抢了些。也还剩下大半,但两方打斗间,有人将火灯扔到了粮草车上。 正逢大风,伙食势蔓延,除了拼命救出的十七车苞谷,其他粮草。皆都划为灰烬。 我们现在吃的粮,都是以印信借来的,就等着这批粮食到了,还给百姓们。这一被毁,就彻底打乱了计划。 这批粮草,已是西祁大半存库。短期内肯定回来再有粮草支援了。 许多被借粮的百姓聚在城中,呼喊讨要粮食,场面一度有些失控。 屋漏偏逢连夜雨,趁这个时候,南疆重整旗鼓,再次聚骑兵与城下。擂战鼓,势要讨回丢去的边城,更为意外的是,为首元帅,竟是上次失踪的拓拔洪…… 事情一件一件,全都挤在一块了。这个时候,我红馆又传来消息,百里天祁在查内探,虽是没有将我其余棋子查出,但那些棋子,全部都成了废棋。 打仗,需要大批的银响…… 如果,寻到那宝藏呢…… 心思起,我先准备好了笔墨纸砚,先将墨磨好,然后将那皮质地图拿出来。 滑墨阙割破手指,将血珠滴在玉佩上…… 片刻功夫,那驼花佩慢慢变红,又变成绿色,韵光过后,一副清晰的地图便现了出来。 我不在犹豫,起笔落墨,飞快的将光中地图绘在纸上。 ☆、第二百五十七章 寻宝 事以至此,再多纠结也是无用。 眼看那绿光慢慢变淡,我飞快的勾出余下几笔,将玉佩和皮图收起,细细复描一张没有纹标识,只有山川河脉的赝图。 末了,我圈出一块重点,将墨迹吹干,唤秋瑾进来。 “主子,可是有事?” 我点点头,将赝图递给他她,“调集所有可用关系,务必以最快的速度寻到图中几处的位置,切记行踪隐秘,切莫让过多人知晓。” “是,主子,这就去办。”秋瑾接过纸页,应了一声,跳窗而出。 她走后没多久,轩辕宸便敲门进来,他是给我送东西的,看到我指尖伤口,微一皱眉,“你又是怎么弄的。” 我干笑一声,他摇头一叹,终是没有多说。 寻药箱给我洒了药,用纱布将指尖包好。末了,他从袖中掏出一个信封,笑着递来,“东虎晨起送来的,这封是绿珠给你的。” 离开靶郡到现在,也有两月有余。他二人就算再探亲,也该赶过来了。昨日还想着这事,今日,就有信件送来了。 将信接过,抖开外面封皮,小信封上整齐的写着四个大字,小姐亲启。 我微微一笑,将封口火漆烤开,里面字迹很是歪斜,却是洋洋洒洒写了满满一页。从中陆天气,到东虎家人,从桌间美食,到东虎的贴心…… 最后她告诉我,说本想探亲一月后就启程回来寻找我,车马都准备好了,却是发现晨呕,经大夫查诊才知,她是害喜了。 绿珠,有喜了…… 看到有喜两字,我第一反应是呆愣,随即便便生出深深的欢喜。 靶郡离边城路途遥远,她有孕在身。自是不能车马劳顿,我马上回信给她,让她在家安心养胎,等到安全产后再回来也是不迟。 回完之后,我玩心大起,便又在信末嘱咐道,首胎一定要弄璋,若是不小心弄瓦,便在生一胎。待到弄璋再回来见我。 写好之后,我让信纸字迹吹干,封好后交给轩辕宸,让他派人尽快送回中陆,也好让绿珠安心。 轩辕宸微笑着接过,将信封塞进袖袋,旋身绕到我身后,展长臂圈我在怀里。 有淡淡的紫罗花味道扑来,他将下巴垫在我肩上,“小丫头,东虎他们都有孩子了,真好。” “嗯。”我应了一声,微微后靠,依在他身上。 “小丫头……” 他唤了一声,将我搂的紧了一些。 “嗯。”我应着,感觉到他心口起起伏伏,似是有话要说。 等了半响,他终是轻笑了一声,什么都没说。 其实就算不说,我也知道他想说什么。 东虎和绿珠已经有孩子了,而我们…… 等等,在等等…… 我手里,已经有了那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雷火弹。等到找到宝藏,夺下南疆,在转攻去东穆毁了百里天祁所有的一切,咱们就成亲……… 快了,这次真是快了…… 我伸手覆住他的手,抬眸迎着窗子。 今日阳光出奇的好,光柱从格花窗棂中透过,无数细小的灰尘在光柱里飞动,如群魔乱舞一般。 我心中突然急跳两下,眼前略一恍惚,仿佛看到了他被逼的走头无路,我血踏东穆皇宫,剑洒长鸿。刺穿其心口的模样。 那一天,应该很快就到了…… “小丫头,你在想什么……”轩辕宸微微侧头,温热的呼吸打在我耳朵上,痒痒的。 我轻笑,“没什么,今日阳光很好。” 他没有言语,只是将我拢紧一些。 呼的一阵细风,窗外枯枝摇摆。阳光摇曳的打在身上。将我们的影子拉长变细,铺了满地…… 所谓时光静好,该就是如此了吧。 我心中渐暖,又是微微一笑…… 轩辕宸一直陪我站了许久,直到齐岚在门口敲门,说是做了新菜让我品尝,他才依依不舍的放开。 齐岚的菜,我真是不想再尝,好在轩辕宸送的肉粥还在桌上,我借口胃不舒服,齐岚只好坐在旁边,自己品着自己的“杰作。” 时间飞快,转眼又是三天。 军粮已经快光了,军中伙食从三餐变成两餐,粥一天比一天稀,连着两天大风过后,圣京那边快马加鞭传了一个好消息:皇后娘娘又一次带头募捐,将自己首饰和凤宫中所有摆件细软。褪去凤袍简穿布衣,将所省银两全都换买粮草。 皇后都如此了,后宫之人自然尽数效仿,朝中大臣自然也仿之学之,只两日,便就筹了几十万两白银。 正逢春播,西祁已无处在购粮草。轩辕宸也不声响,直接飞鹰传信去中陆,相研卖送粮草之事。 粮草虽是还没送到,但只这一条消息,就如同定海神针一般,牢牢稳住了军心,凑将在城下讨粮的百姓,也因此散去…… 云开雾散,好消息一个接着一个。 我给秋瑾那边地图,半点坐标都没有,我本以为,会是很久后才能查到消息。但也就是几日,她竟是回来了,说有消息了。 她回来的时候,我正磨好墨,想要信手涂鸦一番,听此消息,我赶紧放下了狼毫笔,给她倒了一杯暖茶。 她喝了一口,犹豫了一下,道,“主子,经过细细排查,已经确定了图中河流的大概位置,这三处河流分明在西祁,东穆和南疆,而圈出的地方,正好在三国界中心的一片原始森林,离此处大概四百里。” 四百里。也就是三天路程…… “位置确定么?”我心里有些激动,却还是淡然的喝了一口茶。 秋瑾点头,“自是确定的,但是……” 她犹豫了一下,愧色道,“但是,属下这次将事情办砸了。上次在靶郡,鄱城主唤来的那些江湖人,有人脸熟我。那日赏宝大会。秋瑾并未易容,这次出去,竟是被人跟了尾巴。 江湖上不知何时有了传言,说查的那片地方,就是天启大皇当年藏宝的地方。不少江湖人已经成帮结火进了原始森林,怕是用不了几日,会有更多的人进山。” 这哪里是半办砸了,这是太砸了! 也真是大意了,只想着我易了容。别人认不出来,却是忘了秋瑾也是江湖人。 虽还不能确定皮图就藏宝图,也不能确定是否真有宝藏,但宝藏一说传了这么多年后,绝不是空穴来风。 那玉佩和图都是我的,此番,若是被别人捷足先夺,就太亏了! 事不宜迟,得抓紧行动了。 我这便嘱咐让她先去准备,明日一早就出发。 她点头应诺,跳窗而出。 她才刚走,耳房处似有声动,我猛一回头,是轩辕宸。 “小丫头,你又在搞什么名堂。”他抱着肩膀依靠在门框上,唇微微勾着,似是来了许久了。 我不知他听了多少,想了想。便让他坐过来,将实情告知与他。 听完之后,他眉色略是一凝,“你那玉佩呢,让我看看。” 我应声,将花佩递在他手。他端详了一会儿,“你每次隔破手指,就是为了能让它发光?” 我点点头,他沉吟了一下。从袖中抖出小百匕首,滴血上去,玉佩果然半点变化都没有。 “看来这东西,果然只有你的血才能唤醒。”他扯出帕子,将玉上的血渍擦净递还,“所以,你准备明日去一早去寻宝藏?” 我点点头。 他眸色深了一些,“这宝藏传言,流传已有百年。就算能寻到入口,里面定也是机关重重。此一行去,定是万分危险,边疆粮草之事,已有解决办法,你确定还是想要去么?” 是的,想要去。 驼花出,天下覆。 既然传言这宝藏多可覆过国,我又岂能让他人夺了去。 他转眼望我。眼中飞快的闪过什么。最后轻笑了一声,“小丫头,真是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也罢……既然你想要,咱们就将它夺来好了。我先去准备一下,待明日一早,咱们早些启程。” 待行至门口,他又停住,转身对我一笑,嘱咐我早些睡。 此事也关重大,我卧在榻上久久不能合眼,好容易睡着了,又猛的惊醒,总感觉又双眼睛隐藏在窗外的暗角里盯着我。 这感觉我在靶郡也曾有过,总感觉这不是错觉。想了想,我立起身子,凝神穿透窗子去望,竟是真的看到了一个人影。 这人穿半冠着发,里穿中衣。外披一件棉质藏青袍子。他站在一颗枯竹旁侧,正背着手望着我窗子的方向。 面上无色,眉角清平,但那原本无波的眸子中,此时却满是萧瑟。 是季云常。 看看滴壶,此时已近子时,他怎是还没睡…… 略是一叹,我掀被起身,未去亮灯。浅步行至窗前,隔着窗子与他对视。 边疆风大,虽已过了冬,早晚子夜更是寒凉。他的双颊通红,鼻子也是红色的,唇略是有些白,应该已经站了许久了。 我心里突生一股酸涩。 那日他说了很多,看样子洒脱的很,我本是以为。他心中早已将事情想的通透,现在看来,并不是。 他并没有看起来这么洒脱。 我很怕季云常如荣子扬那般痴傻,可是,越怕的事,越会到来…… 呼的一阵风吹过,旁侧枯竹摇摆,他的外袍被掀起,白色的单衣随风抖着。像是摇摆的旗子。 他叹了一声,又是不舍的看了一眼,裹了外袍转身。 夜色深深,他藏青色的披风随风而动。 月华如洒,一地寒凉。 我该怎样做,才能让他好受一些。 云常,他真的很好……… 又在窗前站了许久,我终是叹息一声,转身回去榻上。用被子裹好身子,闭上眼睛,脑袋里却总是出现他站在枯竹旁的萧瑟身影。 我们,毕竟是一起长大的。 如果没有轩辕宸…… 我猛的一惊,赶紧甩甩头,将一些奇怪的想法甩掉。 我在想什么!他和轩辕宸是不一样的,就算没有轩辕宸,我也不会和他在一起的。 有些人,这辈子注定会辜负。 也许,我只是在惋惜他那份纯而无杂的情意吧。 夜凉如水。 我扯下榻边幔联,翻身,不在去看窗子方向。 迷迷糊糊的,在次醒来,天已放亮。 桌上毫无意外的放了一碗洗米枣粥,我吃过之后,行去苏霍哪里,找个理由,说要离开一阵。 我虽被御封为了谋远将军。但并无军籍,行动也算方便。 苏霍嘱咐几句,也便同意了,我这便带了秋瑾,与轩辕宸等人策马离开军营,一路打马,很快上了官道。 待行至一个路口,轩辕宸带头一拐,进了一片密林,我们换变衣衫又易了容,这便又往三国交界处行。 三日疾行,通关叠卡且是不提,第四日,这便到了那片原始森林。 ☆、第二百五十八 入林 苏霍嘱咐几句,也便同意了,我这便带了秋瑾,与轩辕宸等人策马离开军营,一路打马,很快上了官道。 待行至一个路口,轩辕宸带头一拐,进了一片密林,我们换变衣衫又易了容,这便又往三国交界处行。 三日疾行,通关叠卡且是不提,第四日,这便到了那片原始森林。 图间方寸,脚下万里。 虽说心里早有预知,站在这片原始森林的山脚下,才真的明白什么叫连绵百里,什么叫巍峨壮阔。 汲城山脉也算险峻,嵇戈山的暗林地面也是阔仄。但与眼前这片原始森林比,简直就是小巫见大巫。 因是三国交界,此处气候略是温热,山脚下的树木已新芽吐绿,地面嫩草丛生,见多了西祁的皑皑冬雪,此时抬眼一望,漫山遍野尽是翠葱,当真惹人心中开阔。 不过,越惹眼的东西,就越危险。 来的路上,我也仔细研究过了。 这片原始森林,虽几国交界,但多年来比并无人敢从此越足,因为除此片山林不止占地巨大,还有一个闻之惊恐的名字:鬼见愁。 鬼见了都愁,其中危难险峻,自然不用再提。 “主子。咱们这就进山么?”秋瑾勒马立在我旁边,望向前方。那里战立了七八个男子,穿戴不一,兵器不同,正研究着如何上山,一看就是过来寻宝藏的。 我早有路线标引。自然不想与别人同行,眼看那边几人正频频望来,似是想要与我们搭伴,我当即一扯马头,吩咐大家赞行休息,等到无人之后,在另行上山。 赶了几天的路,也是乏了,我靠在一颗老树干上。 “喝点水吧。”轩辕宸行近过来,将牛皮水袋的盖子拧开递我。待我喝了一口后,又递了熟牛肉过来。 我摇头示意不要,弯唇一笑,在心口衣襟处掏啊掏的,很快掏了一个小包出来,稀罕的将外层纸包打开,凑过来问我,“小丫头,你快看看,喜欢什么颜色的。” 我探头去看,当即哭笑不得。 那纸包里,放了数颗彩色的糖果,有绿色小鸟图样,有黄色老虎模样,总之就是颜色炫彩。 这东西。分明就是哄三岁小孩吃的,他竟然拿来给我…… 我去年已经及笄了啊!他怎是还拿我当孩子…… “想什么呢,快挑一个啊,你不挑,我可替你挑了。嗯,就这个蓝色的小鱼吧。这个最漂亮。”他捻起那颗鱼糖,直接塞进我口中。 糖果不大,有些薄荷味道,倒是醒脑的很。 轩辕宸轻笑了一声,又将糖果细细的包好,放回了怀中。 先前那帮人已经进山了,我便掏出是事先准备的驱虫丹给众人含了,又将一些必须品带了,让轩辕宸拿罗盘定好方向,留下一人看马,这就要往山林中行,远远的。竟是又有一队人马疾行而来。 那队人马一共十人,皆穿着南疆特有的阔服,为首男子身穿橙色束袖袍,发有碎辫,朗眉炯目的,虽是易了容,但看他那双眼睛,我一眼便认了出来。 此人是昔日小友,如今的宿敌,南疆小王拓拔卿。 “是他,他怎么也来了。”身后铭齐轻念一句。 我微一缩眸。 宝藏之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他自然也是为此而来。 西祁夺了他两座城池。两城中皆无储粮,他怕是,也在打着补贴军饷的注意呢…… 这功夫,拓拔卿马队已经行近。 北离一别,大家已非昨日,这次我二人同为宝藏而来,还是莫要碰面了。 我假意转身,轩辕宸亦是低头,也是行的急,他也没加在意我们,就这么策马从旁边过去,行了很远后。下马停歇,找一处路口进山去了。 此时已近正午,在对耽误,怕会误了行程,我们也便往山中密林行去。 这山初时不陡,在加上地面嫩草刚吐芽。行走浅来,满口都是青青草香,怡人的很。 我们一路往山上走,行了两个多时辰后,树木开始密集起来,地草也更厚了。轩辕宸便让大家砍了粗树枝,一边扑打着一边走。一来怕有毒虫,二来怕是会有意外的陷阱。 就这样,又是走出近两个时辰,林间树枝开始茂盛,大片大片的蕉叶层层叠叠,将路遮的严严实实,怕碰到食人花之类的东西,我便吩咐众人,两人一组,拿了兵器并排而行。 这段路,虽是走的小心翼翼。但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但越是这样,也越该谨慎,小心又行出一个时辰后,天色擦黑,焦叶林过后,前面是一片很是开阔的宽地。 按照地图中的路线。我们需要一直往东走,在穿过两处拐折。 前面这段路,无遮无挡的,地面是不足寸的碧绿色细软绒草,最多盏茶功夫就能过去了,但不知为何。我就是有种预感,这片阔地,不简单! 轩辕宸上前两步,蹲下身仔细去看那荣草,看了一会儿,他回身在地面上捡了一根落枝。小心翼翼的触向地面碧绿色的荣草…… 戳了两下后,他又将手往前探了探,一刮,又一挑,一根寸许长的碧绿线形虫子,便卷曲着收尾,在树枝上扭动起来。 而地面那一片碧绿的小草上,赫然出现了一丝褐色…… 我就说么,草坪怎么会绿的这般匀称,原来是覆了这么多绿虫。 “这东西真恶心。”秋瑾在旁边皱眉。 我本来就讨厌这些蛇虫鼠疫,对于这种颜色奇怪的软体虫,更是本能的排斥。当即便往后退了半步。 轩辕宸侧眼看到,这便将树扔远。 脚下是虫,虽是暂时看不出这虫有何古怪,但要踩是着它们过去,我怕会直接吐了。想了想,往旁侧一指道。“那边有条小路,咱能从穿过去吧。” 大家谁也不愿意踩着软绵绵的虫子走路,当即应声,一行人这便转弯,往小路方向行。 这是一条光滑的土路,半米宽。两侧有小野花,看着还算安全,应该是被人为踩出来的。看来,很多人都发现了那虫子。 行了有盏茶功夫,我们已经成功绕过了那篇虫草地,拿罗盘找好方向。归于原路线行走。 往前走了约有一柱香的时间,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今日无月,山间漆黑一片,怕是遇到什么危险,也不敢再往前走,这卸下背着的简易帐篷。找一避风处安扎好,又在帐篷前点了篝火驱虫驱兽,将一行二十人分成三组,轮流放哨休息。 夜晚的山间很是寂静,偶有几声鸟啼,轩辕宸在我帐口守着,让我很是安心,正好也是困乏了,盒眼没一会儿,就睡的过去。 这一夜,相安无事。 次日一早,众人简单补给。收了简帐,继续出发。 越往前走,旁侧树木越高,树叶也就越密集,层层叠叠的树叶在头顶盖出一层叶顶,阳光照不进来,又恰逢今日无风,呼吸间总有一股说不出来的腐烂怪味。 “大家小心,用棉帕遮口,尽量小口呼吸。” 也真是怕遇到幻烟那种情况,我赶紧大声嘱咐。 众人应声,这便遮住口鼻。 又往前行了一会儿,地面开始出现腐烂的枯竹树叶,越往前走,腐叶就越厚,有时一脚下去,鞋都陷进半边,那股怪味也更加浓重了。 虽是如此,我却放心很多,地面有枯叶,最起码证明,这林间怪味只是腐烂而来,并无怪异。 “啊!” 这想着,身后突然有人大喊,我心下一惊,以为出了什么事,回头间才发现,那人只是摔倒了,刚才放下心来 ☆、第二百五十九章 快跑 在一堆烂页上行走,和在一堆枯骨上行走,这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我胃里翻腾倒海,喉咙一酸,直接呕了出来。 轩辕宸行过来拍我后背,待我好些后,将我揽起,跃至一块石头上。 “给。”他递水过来,我喝下一口,觉得略微好了一些。 众人皆都提气跃起。 秋瑾站在一截长出地面的粗树根上,皱眉看着地面,“怎会有这么多枯骨。” “铭奇蹲身细看,更为疑惑的道,“这些骨的骨质还没风化,就算这林中潮湿,放缓了风化速度,这人也死了也最多也就半年,怎会只余有白骨,半点尸身都没有。” 秋瑾点点头,“而且,这林中虽有腐味,但这么多尸骨,尸身腐烂之味定会呛极。怎会只有点点,难道……” 他二人对视了一眼,眸色皆是一恐。 “难道,他们死前,遇到了什么奇怪的东西,食去了他们的肉?” “唰……刷刷……” 秋瑾的话音刚落,林中突然刮起一阵怪风,阵阵怪异的细碎声响也随着怪风传将过来。 “有古怪!”铭奇皱眉,唰的一下亮出兵器。 秋瑾飞快的亮出巴掌大的圆月袖盏刀,弹机关展出飞刀翅翼。我滑出墨阙,将剑身弹成三尺,谨慎的盯着声音传来的地方。 “唰……沙沙……” 那声音由远而近,有极其潮湿之气随风传来,侧方一大片褐色飞快的移近,一直野兔受到惊吓从草丛窜出,蹬后腿猛的便跑。却是快不过那片褐色。 就见那片褐色快速将它包裹,片刻后,野兔不见,一具完整的白色兽骨便歪斜在了地上。 这…… “不好!是食人蚁!”不知是谁喊了一声,我心里猛的一惊。 食人蚁,食肉不食草。 所过之处,半点活口都不留,沾到身上,直接钻肉食血,头颅大一团小蚁,便能食掉一整只山羊,破坏力惊人,食量更是惊人。 怪不得地面这么多枯骨,原来,都是这小蚁的口下亡魂! 狼群面前面不改色,食人花海处变不惊的轩辕宸脸色突然变了。一把揽住我的腰,脚点轻功就跑。 “大家快跑,别沾上这东西!”秋瑾飞快的收回圆刀,大喝一声,提气就跑。 铭奇不甘落后,立刻飞身。 这次带来的人,是在二百人中,精之又精选出的高手,反应和轻功自是不俗,有两个个子高的,顺手拽起旁侧一个不会武的,卯足劲儿的就跑。 “唰……唰唰……” 大片大片的褐色食人蚁以风之速度靠近,漫过草地,爬过树干,尾巴一般紧跟在后,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 我们快,它们也快,我们慢,它们还是快,势有不咬死我么不罢休的架势。 “该死!”轩辕宸一皱眉,背搭边处,一瓶火油,猛的一洒,掏出火折子一弹…… “呼……” 火油遇火,顷刻即燃。不少小蚁杯火海吞噬,但却有更多的小蚁绕过火海追将而来。它们本就追的飞快。这会儿,似是被激怒了一般,竟是追的更快了。 队伍后面一个男子不知怎的,衣上沾了几只,瞬间叫咬破他大片衣襟,亏了旁侧一个兄弟飞起长剑一挑,隔破他半片外袍。这才救了他一遭。 我们飞快的在前面跑,大片的食人蚁疯了一样在后面追。 在就不去辨别方向了,哪里地势高,我们就往哪里跑,哪里地势落差大,我们就在哪儿逃,就这样,直跑了半个时辰。早就跑出了那片潮湿的密林,那些食人蚁却半点没有停下来的意思,继续疯狂的追着。 “这东西,好像黏上咱们了!”秋瑾追将过来。她轻功虽好,但是长时间的提气猛跑,脸色也开始微红,气息也隐隐有些不匀,其他人也开始出现狼狈之态。 轩辕宸刚开始一直抱着我,后来我挣开,他便半揽着护我,虽是气息未变,但若是一直这样跑,谁都受不了! 得想个办法,甩开这些东西才好! 对,水! 只要想办法找到水,自然就能将他们甩开了。 这功夫。我们的路线和地图早已经偏差太多,此处空气干燥,又是上坡,并不像是有水源的样子,这可如何是好! “快!往那边跑!” “快跑,前面有片树林,能挡住他们!” 正思量着,前方突然传来喊声,紧接着,一个黑点有远而近,几乎片刻就到了眼前。为首那发髻半开,衣衫破了几处的狼狈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那南疆拓拔卿。 我们两拨人的速度都很快,又是迎面的方向,只是片刻。便就离近。 “是你们!”拓拔卿一愣。 我今日所带面具,正是当初在帽堰山上带的那方,他一下就认了出来。 “呜啊,呜啊!” 还没等我回话,一阵怪叫从他们后方传来,紧接着,后侧天空一暗,一大片黑色的东西顷刻就到。 “会吃人的东西,快跑!”拓拔卿脸色一下就变了,撒腿就要往我们后方跑。 这里毕竟不是战场,他也算提醒了我们,我便也喊道,“后面也有东西!” 他一愣,抬眼见到我们身后紧随而来的褐色,脸色当即更难看了。 “呜啊,呜啊……” 只是犹豫这片刻的功夫。头顶飞鸟已经临近,这些东西状似乌鸦,嘴却又长又间,紧顶端似乎还有倒勾,一看就不是好惹的茬子。 上有黑鸟,下有褐蚁,两相交汇,要了人命了。 “往这边跑!” 轩辕宸往右侧一指。大家谁也不做犹豫,转身就跑。 这个方向,地面生了不少荆棘,隔不远就有几颗棵参天古树,本想着,不论是天空黑鸟,还是地面食人蚁,都能暂时阻截一下。但是奇怪的是,我们自从进入了荆棘方向,天空飞鸟还在追着,地面的食人蚁却是停住了。 褐色的虫体,密密麻麻的聚集在荆棘丛的边缘处,层层叠叠的,很是触目惊心。 “大家小心!这边有古怪!”轩辕宸沉声喝着,众人速度未变。脚下却是轻了不少,踏脚时尽量挑粗荆棘的尖端,尽量不弄出大动静。 就这样,又是行出盏茶功夫,旁侧树木开始茂盛起来,茂盛的枝叶遮天蔽日,给我们拦出一层天然屏障,黑色的飞鸟只有部分追进林中。大部分被挡在林外。 地面荆棘也开始减少,待拓拔卿的随卫将最后几只黑鸟射杀,我们终是可以放缓速度,寻了一处草皮较少的地面落下。 “哎呀,可是累死我了!” 刚一落下,拓拔卿一屁股坐在石头上,抹出腰间水袋,“咕嘟,咕嘟……”的仰头灌了好几大口,后又抹了一把额头的。这才想起什么,抬头想了半天,终是憋出一句,“你们也来了啊?” 刚才情况紧急,也顾不得尴尬,如今危险解除,我们二人的身份,却是有些尴尬的。 轩辕宸却是不在意,微微笑着点头。 拓拔卿也跟着笑了一下,将水袋递过一些,“要喝水么?” “对谢,我们带了。”轩辕宸应。 拓拔卿一点头,这便将水袋收起,似是想要绑回腰间,低头看到自己被鸟啄的破烂的衣衫。略是有些尴尬,便问我们,“你们,是怎么碰到那些褐色蚂蚁的?” 轩辕宸道,“路过遇见,便一直追着不放了。” “哦,那可够倒霉了。”他点点点。 轩辕宸一笑,问“你们呢,如何惹到黑鸟的。” 拓拔卿有些尴尬的笑道,“我们是准备打几只野味打牙祭,才是打下一只,不知怎的就招来了一群,那群鸟凶的很,直接啄破了两个兄弟脑壳,幸亏跑的快,不然。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这片死亡之谷,当真是名不虚传,处处都危机重重。” “却是如此。”轩辕宸点点头。 我们二方毕竟身份特殊,话说到此,似乎已经在无话题,再加上,大家心知肚明彼此目的,便也不在寒暄。 短暂休息过后,天竟是慢慢阴了,林中本就密林遮空,没了阳光,更觉得阴沉沉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这地方,食人蚁都不进来,定然有古怪,该是赶紧离开才是。不过…… 要离开就得先定方向。我手里有地图,知道宝藏的大概线路,拓拔卿也是冲着宝藏来的,他在侧,怎好拿罗盘定方向。 轩辕宸自也知道这点,这便开口道,“差不多了,咱们走吧。” “好。”我应了一声。略一点头,秋瑾便招呼众人起身,随意寻了个方向,迈退就走。 拓拔卿也不阻拦,低头装作没看见的样子。 我们行出很远后,见是无人跟来,轩辕宸便掏出定位罗盘。 将瓷针放于盘上,他左动右动的转几下,站在一块高石上。又连续变换了几个方向,脸便又凝重了起来。 “怎么回事?”我见着不对,点轻功越跃至他身旁。 “罗盘似乎失灵了。”他将罗盘递过来,我拿着转了几个,瓷针就像是棉花一样,半点都不指动。 荒山野岭的,之前关顾着逃跑,根本没看方向。罗盘不好用了。阴天又没法判断方向,这就难办了。 “咔嚓……” 旁侧突然传来一声怪异的声响,像是动物在咬和牙齿,又像是什么钝物撞击在一起。我和轩辕宸对视一眼,自觉的相互靠近,将脊背相护。 左边,右边,脚下…… 虽有的方向,都没有任何异常,林中起了微风,草皮沙沙作响,那种声音…… 再也没有出现。 “大家小心,有古怪!”我抖手滑出墨阙。 完事反常即为妖,这里看似安静,但我总感觉有种无形的危险,正一点一点的靠近…… 突然…… “倾沐,快跑!” 一声嚎叫从远处传将过来,带着凄厉,带着恐惧。 我一缩眸,凝神望去。 不远处,拓拔卿正疯狂的往前跑着,他身后几个侍卫不停的拿兵器斩着,很多树皮一样扁身圆头的东西从树干上,草地里窜出,张开血色大口,展出尖利的牙齿,一口一口的追着他们咬。 “咔嚓,咔嚓……” 随着那些东西嘴巴的咬合,声声钝响也传将过来。 我还没等惊恐,就听“啊!”的一声惨叫,我的人里,有一高个男子痛嚎一声,右腿猛的蹿出一股血,随后,整个人瞬间扭曲,片刻就像被抽干的柿子,空壳一般的摔在地上。 “啪……”的一声,有骨头爆裂的声音…… 一只褐色如树皮样的东西从骨里钻出,原本扁身已经撑圆,血色大口张开,展出尖利牙齿。 “不好,快离开,这定西能钻进人皮肉!” 我心头惊恐万分,点了轻功就跑,偏这时候,斜刺树皮一脱,一块东西直直的落向肩膀。 ☆、第二百六十章 有人 “小心!” 轩辕宸手疾眼快,一把将我拽拢过去,同时手疾眼快,“锵啷……”一声拔出腰间的盘龙软件,迎向一劈。 “噗……”一股带着腥味的绿色液体喷出,那东西被劈成两段,掉落在地上。 于此同时,许多树皮样的东西皆都飞过来。 我将墨阙展开,做左横右劈的去斩。但这些东西越来越多,斩了一只,又来两只,没多一会儿,周围便堆了不少两截的树皮样东西。 拓拔卿不知什么时候追了上来,在我身侧照应着,一边挥剑斩着,一边道,“这东西太邪门了,你们可是有酒!” “有!”轩辕宸应着。自腰间一抹,将一个竹壶扔了过去。 他转剑一劈,将竹壶斩破,猛的一洒…… 说也奇怪,那些跳将过劳的东西遇到酒,就像火遇到水。惧怕的往后面蹿窜。 我的人中有不少身上带酒的,看到这状况,有酒的当即破壶洒开,一时间,还真是有效的很。 情况得以控制,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大家快走!”我大喝一声,提气越起,于轩辕宸冲了出去。 “主子,走这边。”秋瑾随后跟了上来,往左侧没有树木少的方向一指,我们迅速往那个方向行。 跑了大概半个时辰。周围树木从密集变的稀疏,慢慢的,行出很远才能看到一棵歪脖老树,地面的草也慢慢减少起来,又是行出盏茶功夫,地面已经很少能看见草了。 一路走来。怪异的事看了太多。 此处许是又有怪异。 我们一行人渐渐停住,拓拔一点头,马上有人上前查看,不大一会儿,回来禀报道,“王爷,是盐碱地!” 一听到盐碱地,我也一直紧张的神经,竟然就发送了下来。 怪不得这里连跟绿草叶子都没有,原来是土地不能长东西。 “轰隆隆……” 天空一道闪电划过,紧接着便是震耳的雷声。 “快要下雨了,看样子,这雨不会小了,咱们还是赶紧找个地方躲雨吧。”拓拔卿微皱了一下眉。 轩辕宸也不犹豫,赶紧又拿出了罗盘,但那罗盘依旧不能用。 我情况特殊,我也顾不得其他,这便凝神左右去看,离此两里左右的地方,有一处山洞,洞中空间很阔,周围看着也没什么危险,若是走的快些,许是会在下雨前躲进去。 “咱们往那边走。”我往那一指。 轩辕宸皱了一下眉。下一刻,我被拦腰抱起。 “不是说,不许你随便用那力量么!”耳中想响起他的内力传音,我被他用力拢住,似是惩罚一样,狠狠贴近他身子。 “这不是快下雨了么。下不为例。”我嘿嘿一笑,讨好一样,伸手圈住他的脖子。 轩辕宸似乎很受用,唇角不自觉的扬起一些,又用内力传音道,“也好,念在你是初犯,这次从轻发落,亲我一下,这事就算过去了。” 额…… 这样不太好吧,这么多人呢…… 他似乎知我想什么一般,轻笑了一下。“那就先记着,等到时候,一起算账。” 说着,他点轻功跃起,顺着我指引的方向一路疾行,很快就找到了那个山洞。几乎就是我们躲进去的同时,“轰隆隆……”又是几个炸雷,大雨倾盆而下,水柱如线一般洒下,片刻连成水雾。 “嚯,幸亏找到了山洞,要不然。定会浇的如落汤鸡一般。”拓拔卿摇头感慨,站在洞口看了一会儿见雨似乎没有停下来的意思,便唤人,将洞口旁侧的一些蔓藤割下,点了两次一簇篝火。 也是行了半天的路,一路危机重重。半点不得松懈。这会儿停下来,才感觉乏的很,这便找了边角坐下。 轩辕宸行从包袱里拿出熟肉,在火上热烤了一下,递来给我,“一天没吃东西了,吃点吧。” “嗯。”我接过来,随意撕咬了两口,不知怎的,竟又想起了刚才在树皮样东西,顿时一阵反胃。 “喝点水吧。”轩辕宸似是看出了什么,递了水袋过来。 我接过勉强喝了一口,心下想起一事,便问拓拔卿,“不是怎么知道,那些东西怕酒的?” 拓拔卿一愣,随后露齿一笑,“倾沐,你终于和我说话了,我还以为,你会一直不理我呢。” 他嘿嘿一笑,又是道,“其实就是巧合,你们走后,一个兄弟正想喝酒,刚把酒袋打开,就被一只树皮贴子钻进身子里。那东西从头顶出来的时候,正好触到了了撒开的酒,直接就翻肚了,所以我猜,那东西是怕酒的。” 世间万物,一物惧一物。 那食人蚁那么恐怖,终究是怕这种树皮一样的东西,黑鸟再厉害,也不进密林,而那树皮样的东西又怕酒…… 不过也幸亏它怕酒,不然,我们现在许还在恶斗…… 点点头,我大口喝酒一口水。沁凉的液体滑进喉咙,让人舒适不少。 雨还在下,瓢泼而下,天空比之前阴沉了更多。不停的雷鸣电闪,这场雨,该是很久不会停了。 拓拔卿看了一会儿洞口,竟是笑了一下,“还真是有意思,上次困在破庙,这次又困在山洞。咱们几个真是和雨有缘啊。” 轩辕宸微微勾唇,“也许吧。” “咦?”拓拔卿转脸过来,打量了他一番,“你竟然记起来了?” 轩辕宸笑意深了一些,转头看我一眼。 拓拔卿点点头,“那可当真是好,定是长青天见你二人太过辛苦,不忍在做波折。真是可惜,已经没有酒了不然,真该喝上两杯,庆祝一番。” 轩辕宸弯唇一笑,“即是庆祝。水与酒也无分别,咱们便以水代酒好了。” “嗯,你说的是。”拓拔卿嘿嘿一笑,举了水袋喝了一口。 山洞外的雨还在下,洞中篝火冉冉,我们几个坐在火堆旁,桔色的火苗上下窜动,这让我有些恍惚,竟是想起了在山间小筑的日子。 无牵无挂,日处观晨曦,夜晚看晚霞,那段日子,当人是是神仙一般…… 拓拔卿似也是想起了这些,微微一笑道,“也不知道,佘医仙那个榆木脑袋,这会儿是否抱得美人归。” 我微微一笑。 上个月,我还真派人过去打听了,那佘冥自从死皮赖脸的非要做徒弟后,便天天跟在那乔姑娘身边,一来二去的,那乔姑娘竟是发现了端弥,在经过彻夜畅谈有,乔姑娘竟然同意佘冥陪在她身边了…… 佘冥是个好人。只要能陪在身边,慢慢的,乔姑娘会心动的。 就如我一般慢慢的,就让轩辕宸走进了心里。 拓拔卿笑了一下,也不知在想什么,竟是没有在说话。 我有些困乏,便靠后了一些,依靠在墙上,本是想养养眼睛,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等到醒来的时候,雨已经小了很多,山洞外漆黑一片,所有人都或坐或躺的休息,我侧头去看,自己正靠着轩辕宸的肩膀。 他似乎是睡着了,眼睛闭着,长长的睫毛在眼上投出一道暗影。棱角分明的侧脸被火光映出一圈淡淡的柔,我微微一笑,凑将过去,伸手想要轻轻触一下他的睫毛,想想,又忍住了。 轻轻的凑将回去,我再次依靠在他肩膀上,没是一会儿,便就睡了过去。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在睡梦中,竟是感觉有人进了山洞。 这人就站在山洞门口,也不往里走,就这么看着我们,篝火跳动,他一身黑衣,背手看将过来,一双眼睛黑炯炯的,带着无与伦比的古怪…… ☆、第二百六十一章 身后的眼睛 我似乎是有意识的,想要睁开眼睛,但眼皮却跟黏住了一样,就在纠结与想要睁眼的意识中睡着了。 一场大雨过后,次日碧空如洗。 一股清新的泥土味道从洞口漫进,百鸟晨啼,晨曦浅露。若不是知道此地危险重重,又经了一番惊心动魄,这死亡之谷的清晨,也还是美的。 简单收拾一番,大家跳出洞来。 轩辕宸将罗盘拿出,将磁针放在上面,半响,与我摇了摇头,意思是还是不行。 “真是太奇怪了,罗盘为何会失灵。”拓拔卿微皱眉,接过随卫手里的罗盘,几番测量后,一样是没有结果。 他身旁一个年龄略长,留着山羊胡的随卫道,“王爷,会不会和这里的山势有关?此处位置偏洼,四面山势皆是较高,很容易造成风水困局,许是会影响罗盘的辨别方向。” 风水? 我仔细打量了那随卫,此人衣着与众人无异,腰间没挂兵器。却是挂了一方紫檀八卦盘,似乎是个会风水的行家。 也是,这死亡之谷地处宽阔,他只知道山中有宝,却不知宝藏位置,带个懂风水的,自然方便许多,我不也是带了一个懂机关的行家么。 拓拔卿很信任他,当即点点头问。“既然如此,还请先生指点,我们接下来,该是往何处寻走?” 那山羊胡也不犹豫,直接拿下腰间的八卦盘,单手托在掌中,先是拨弄了几下,然后抬手掐指,口中碎念着什么,“下坤上震相叠,坤为地,震为雷……”之类的,随即眼神一喜,先是凑近了拓拔卿,用手遮着耳语了几句。 “哦,先生此言当真?”拓拔卿似有些不信。 那山羊胡很确定的点点头,“千真万确,不敢有半点含糊!” 拓拔卿点点头。别有深意道忘我一眼,终是开头问道,“你们接下来,可是有了方向?” 刚才那山羊胡遮着口,又刻意压低了声音,我无意窥探,便没用力量多加窥探,不过我站的是顺丰,偶也听到他说了什么,“青龙得位,大好之卦”等一些只言片语。由此可见,他们心中已有打算。 我本也不愿随他们同行,便回道,“昨日多有疲惫,打算在歇一会儿才走,你们若是急,便先自便吧。” 拓拔卿当即点点头,“也好,我们就先走了,你们也要多加小心才好。” 说完,他从怀中掏出一只散着异香的小瓶,递过来道,“相识一场,也朋友一场,再次见面也是不易。这是一瓶昙水露,只要小小一滴,抹涂在蚊虫叮咬之处,片刻就会消去红肿。此行我多带了一瓶,这山中太过古怪,这瓶便就送3你们吧,带在身上,也还应不时之需。” 他都诚心要给了,在又推脱,便就也不好,我当即接过小瓶,颔首致谢。 拓拔卿也不犹豫,当即带人唤了所随卫,一行七人头也不回的往斜左行去,没一会儿,就走的只剩一个黑点。 他是拓拔卿,也是卿歌…… 我低头看将一眼手里的小瓶,终是叹了一声。 “主子,我们往哪里走?”秋瑾凑将过来,问了一句。 我微微一笑,将手中小瓶塞起。撇了一眼一眼轩辕宸的罗盘。 罗盘不好用了没关系,周围没有树木也没关系,只要有阳光,辨别方向并非难事。 才是清晨,日出朝阳,太阳的方向既是东方。上北下南、左西右东,我们右侧对着东方,正前方即为北方,后背为南方。 我掏出身上事先绘好的赝图。定好南北细细的研究。发现之前虽是没有苍蝇一般的乱跑了一气,但是绕来绕去,竟是绕到了原本曲折的线路前方。 我们只需顺着北方一直走,用不了多久,便会行上正轨。 事不宜迟,说走就走。 我一声令下,众人当即整队,大步而行。 行了约有半个多时辰,地面渐渐的又有小草了,又疾走一会儿,两旁开始有树,树叶渐渐茂盛,不多会儿,又是一片绿意盎然。 接下来的路,大家越加小心谨慎,许是昨天太过惊险,行出已有半日,竟是没在遇到危险。 前方山路开始陡峭。头顶树叶也开始密集起来。林中无风,偏是日照很足,走起来,当真闷热的很。 又是行出半个时辰,众人都有些乏了,便在一片浅林中停歇,拿出水和食物开始补给。 我坐在一块凸起的大石上,将水袋打开,才喝了一口,一股喷香的味道便飘了过来。低头一看,竟是一只油滋滋的鸡腿。 “饿了吧,快吃吧。”轩辕宸眨眨眼睛。 我亦是微微一笑,接过垫竹骨头的油纸把手,张口咬下一块。 鸡腿是凉的,但是很好吃。 轩辕宸弯唇一笑,将藏在身后的右手亮出,赤橙黄绿,那是一只用很多漂亮野山花编出的头饰花环。 “一路上看到很多小花。想着你是喜欢的,便釆了一些。” 他将花环带在我头上,退后一些仔细打量,唇边笑意便就更深了一些。 这花也不知是什么名字,花朵美丽,味道也淡雅的很,呼吸间惹人心情甚是舒畅。 我玩心大起,故意问他,“好看么?” 轩辕宸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本来是是好看的,但是带在你头上,却是一点都不好看。” 这是什么意思! 我刚要起怒,便听他又道,“野花虽美,但性光之美,又怎敌你一颦一笑间的万丈光华。 别说是一团花环,就是这世间最为耀眼的珠宝,佩戴在你的发间,与你眉间一点朱砂而比,也会顿时失去光彩。” 这人,哄起人来,当真惹人欢喜。 我心头一喜,想起昨日的惩罚之约,脸似乎微微有点烧。偷眼去看旁侧,秋瑾正在喝水,铭奇正抱着肩膀沉思什么,众人有的瞌目,有的吃东西,无人看将过来。 趁着不备,我凑将过去,飞快的在他脸颊点一下。 “噗通……噗通……” 虽然已经不是第一次吻了,但在这么多人面前偷偷摸摸的,还是第一次,我心跳竟然加快了半分。 我缓了一会儿,才是好了一些,轩辕宸却捂着被我吻过的地方,一下凑近过来,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满是笑意。 讨厌,笑什么! 我恙瞪他一眼,他当即哈哈大笑,抓了我手在放在唇间轻吻一下。 唇微凉,触之麻酥酥的…… 我心里一酥,将头靠在他肩膀。 不知从哪里飞来几只五色彩蝶,在我周围翩翩而动,我试着伸出一指,有只蝶儿上下翻飞了两圈,该是落在了指尖。 “小丫头,我突然觉得很幸福。”轩辕宸看着我指尖彩蝶,伸手抓住了我另一只手,展手,与我十指相扣。 我微微一笑,轻动手指。那蝶儿飞起,煽动着翅膀,很快就隐进了林中。 就这样,又坐了盏茶时间,林间隐隐开始起风,大家也歇的差不多了,一声令下,众人继续前行。 在往前走,山路一下陡峭起来。树木渐渐又是减少,风也大了起来,半个时辰后,地势一路向上,竟是一处断崖。 穿过这片断崖,大概在往前走三个来路的距离,差不多就到了那片被血漫掉的地方。那张图上一路都是线标,所以我猜,那宝藏入口。该就是在我染坏了那方寸位置。 我的眼睛可以透体穿物,只要到了那边,再用力量看上一看,事情就简单多了。 这断崖约有三十几米,我的人轻功也还不错,但是过去还是有点难,但我早有准备,当即让人拿出登山爪链,轩辕宸接过。握住绳索中央甩了几下,猛的一抛。 “咔……” 钢爪猛的飞出,牢牢抓住对面峭壁石块。铭奇早在腰间绑了绳索,手当其冲,一个跃起踏上绳索,几个点跳,便站在了对面崖上。 他将腰上绳索解下,牢固的系在对面树上,秋瑾这便将另一端系在了这边,一道悬索就制好了。 众人纷纷出棉帕等东西,裹在手上,抓绳索滑了过去。 待到最后一个人划过,轩辕宸解下树上绳索,揽住我起身跃起,在登山爪上几个点跃,便就到了对崖。 撤钢爪,众人继续前行。 之前一直是上山路,比较耗费体力,行到山崖这边,就变成了下山路。 许是靠近山顶的关系,此处风景甚好,小花小草,野兔小鸟,半点不像是丛林深处。众人本还谨慎,但是行了一会儿,见却是没什么危险,也都放心小来。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事,便让轩辕宸将罗盘拿出,本以为罗盘会好用了,但奇怪的是,瓷针已然不指方向。 “啊……啊!” 丛林中突然传来几声鸦鸣,随即,有不少乌鸦跟着唤叫起来。 那声声低沉的喝将叫在林中传出很远,惹人极不舒服。 “呼……” 一阵暗风吹过,身后树枝剧烈的摆动了几下。 我猛的回头…… 风吹,草动,蝶儿飞…… 虽是一切如常,但我就是有种感觉,觉得有双眼睛一只盯在背后。 这种感觉,从山洞出来后就有了,一路走来,我几次不动声色的回头,却是半点异样都没有。 还有昨天晚上那个奇怪的梦,我总是感觉,那根本不是梦…… 会是我多心了么? “可是发现了什么?”轩辕宸行近过来,护在身侧。 “没事,是我多心了。”我应。 他点点头,左右看将一遍,却定无事后,便抓了我的手往前走。 才是走了几步,似有惨叫的回音随风荡漾过来,我二人对视一眼,便又随队前行。 宝藏传闻,惹的天下欲夺,进这死亡之谷的,自然不止有我们和拓拔卿。所有的财富都伴随着危险,不是所有人都有地图,也不是所有人,都能躲过这林中各样的奇怪生物…… 驼花出,天下覆。 恐怕只这一座原始森林,就会覆掉大半的江湖吧…… “啊!啊……” 越往前走,鸦叫便越是惨烈,地上隔不远就会碰上早已风化的枯骨,有人的,也有动物的。我怕这里又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便直接滑出墨阙攥在手里,众人亦是拿出武器,谨慎前行。 花环散着芳香,蝴蝶在旁边起舞,气氛却极其紧张…… 突然…… 轩辕宸拉住我,“小丫头,你听没听到什么声音?” 声音? 我侧耳仔细去听,微微风声中,有重物踏在地面的声音传来,那声音有远而近,似千军万马血踏疾行,脚下地面似乎也跟着微微颤动起来。 山中,什么东西会有这般阵势? 狼群? 不会,狼不会白日出来,也不会有这么大动静。 莫非…… 我心里一紧。远远的就见一庞然大物,支着一对獠牙钻出树林,现出身来…… ☆、第二百六十二章 蝴蝶 长吻褐眼,粗如小树的蹄腿,透着松油亮光的皮毛,这竟然是一头成年野猪! 一头成年野猪,若是发起狠来,三头彪悍的成年肥狼都奈何不了,踏震地面的地面的声音这么大……… 果然,只是片刻功夫,第二只,第三只,第四只…… 成群的野猪皆都钻出树林。 黑的踪的,大的小的,有獠牙的,没獠牙的,足有百头之多。 这么多的野猪,要是发起飙来,一片浅林都能踏平了。这东西奔跑起来,速度飞常之快。若是被跟上了…… 我不敢在想。 “主子,趁它们还没攻击,咱们跃上树跑吧。”秋瑾靠近,浅语一句。 是要跑的,这些野猪,身上裹了一层厚厚的松油。刀枪是劈不进去的,傻子才会硬碰硬呢。 不过……我刚才看过地图,在往前不远,就是一片很阔的山湖,我本是计划,隔些粗植做成木筏过湖的,但若是惹上了这些祖宗,哪有时间制筏子! 此时天色又阴,已经不能在以阳光辨别方向了,若是在乱跑,想回原路线,就得等到明日再出太阳了。 想个什么办法。将这些东西引开呢…… “哼……哼……”不知为何,为首那头野猪突然暴躁起来,前蹄不停的刨着地面,似乎下一刻,就能冲过来…… 头猪一躁,其他大大小小的野猪也都暴躁起来,有几只急了些,竟是往前挪了不少。 “嗖……啪!嗖……啪!” 幽静的山林之中,突然有两道红绿相间的信烟冲天而起,在半空中炸出一朵蓝色六瓣花图样。 蓝色六瓣花! 我眸子一缩,感觉心口急剧的覆跳了几下。 这信烟的图样,看似普通,但蓝色花瓣烟雾散尽后的一抹红,我还是眼尖的看到了! 这事上,只有一个会以这般信烟相联络,那个人,就是百里天祁! 是了,我怎么忘了。 几次大规模争战,百里天祁的国库定也已经空了,民间既然传这宝藏规模之大,足可以覆国。 他是野心统一天启陆的人,又怎会不来寻宝。 柯亦被我杀了,他几个左膀右臂,也让我拔了,他那般小心谨慎的人,这次寻宝,会派谁来呢…… 心思一动,我凝神穿透树林去看…… 三里外的一处草地处,正坐了十七八个男子,佩段刀的。佩长剑的,为首那一身藏色绣金袍,正用一块白帕擦拭冷华剑的削脸薄唇男子,正是刚刚登基为帝的东穆皇,百里天祁! 呵…… 他果然谁也不放心,竟然自己带人来了! 观众人衣袍神色。或多或少皆有狼狈,看来,一路上也没少被“照顾”。 还真是可惜,怎么没死在半路上,也省着我亲自动手了。 面前野猪似乎又躁动了不少,随时都能冲过来的样子。我将目光收回,转眼发现斜刺里有只小兔,正探着小脑袋,看向外面情况。 野兔,野猪群…… 看向百里天祁的方向,我笑了。 “秋瑾。” “主子。”她应将一声。 “一会儿,我会将野猪群引走。你们便顺着这条山路直走,在河边等我,我很快就回来找你们。” 秋瑾皱眉道,“主子,不如秋瑾去引野猪群吧,这山间危险重重,你还是莫要离队才好。” 我笑道,“无妨,听我的就好。我会多加小心,也自有办法找对方向寻到你们。” 秋瑾似还想说什么,犹豫了一瞬,终究还是点头称是。 也不犹豫。我纵向一甩,袖中黄金镖随之而出,直接扎在旁侧露头小兔身上。 将那小兔捡起,拔出金镖,一股殷红便留了出来。 山间风向转的快,方才还是逆风。这会儿就变成了顺风。那小兔身上的血气随风一吹,立刻扩大数倍,野猪群瞬间更糟了。 我蹲身捡起地上一把石块,猛的跃近头猪,用内力将石块机打在它身上,紧接着,鼓足内力又甩黄金镖,“噗……”的一下,削断半截獠,我怕力度不够,转手又抛出一把碎石…… 这可惹怒了它,就听嗷呜一声痛叫,它原地跃起,疯了一样向我扑来。 “走!”轩辕宸飞快的略起,揽着我腰枝跃到树上,野猪哪里甘心,飞身一撞,就将我们立足着碗口粗细的小树撞断! 差不多了…… “往那边走!”我将一截碎枝抛向野猪眼睛,指了一个方向,轩辕宸马上就跑…… “哼!哼!” 野猪怒了当即嚎叫一声,甩着肥硕的身子,引猪群横冲直撞,飙风一般追来。 不怕它们追,就怕它不追! 我不断的激怒它们,不断的将野兔的血气变大,待行的差不多了,远远的,也能看到百里天祁等人的影子了,我心下一根,执一根尖枝。鼓内力猛的一甩…… “噗……” 木尖劲力飞出,直接扎在猪眼上,它极痛之下,当即怪吼一声…… 我便趁这机会,将手中野兔卯足了劲儿的一抛,抛向百里天祁的……手中。 天空飞来一物。他下意识的举剑横劈,直接将其劈成两半。 “回去。”我急喝一声,轩辕宸当即调转放向,寻了一处暗杈躲藏起来。 我们在树上跑,野猪一路追来,都是嗅着野兔的血腥味。如今那血腥味在不远处,自然是追过去了…… “不好!有东西!” “遭了,是野猪群!” “快拿兵器!” 略一犹豫见 间,野猪群已经到了他们身前,为首那人反应略是慢了半分,直接被头猪拱倒。百十头彪悍野猪举蹄踏过,林间瞬时荡起浓重的腥气…… “快,快跑!” 血腥气,更加刺激了嗅觉,它们疯了一般,撞断小树,急踏众人…… 事出突然,百里天祁也就是刚劈了兔子,野猪就到了身前,慌忙跃身躲闪间,衣服被獠牙划扯开,露出里面的白衣,一眼望去,别提多狼狈了。 被野猪追的滋味,很有趣的,你们就慢慢享受吧,最好被追到一片有食人蚁的地方,将你们全丢啃光。 “走,回去吧。” 待到野猪群行远,沉烟也消散了下去,我起身站直,刚想zait用力量探寻秋瑾他们到了哪里,却是发现轩辕宸一直没说话。 转眼去看,就见他正微笑的看我。 “说说吧,怎么知道东穆皇在这边的,是不是又随便用力量了。” 额…… 我想到一事,这便胡诌道,“没有,我认得东穆信烟,本以为,这变会是一队东穆人,没想到,竟然是东穆皇。” 轩辕宸唇角弯起,继续似笑非笑的看我。 我又点心虚,赶紧又瞎说道,“咱们还是赶紧走吧,总感觉这里有股说好不出的感觉,秋瑾铭奇还在那边道等着咱们,我看着天,好像又要下雨,咱们还是赶紧过去吧。” 风乍起,林中阵阵腥气,轩辕宸沉吟了一瞬,终究是什么都没说,一把揽住我,驾轻功原路返回。 秋瑾他们已经走了,我们顺着沿途的记好,很快就追上了他们,汇合后又行了半个时辰,空气中慢慢又潮湿的水气,又是行了一柱香的时间,前方便出现了一泊宽湖 按照远计划,众人当即劈粗木,又弄来长藤做绳。制作木筏。我本是想去帮忙的,但突然间,那种后背有双眼睛的感觉又出现了。 我再次回头凝望,这一次,我竟是发现了一些不同。 在我身边,一直围绕了许多蝴蝶。 起先我只觉得,这蝴蝶是因我发间花环香味才追惹过来的,可那条花环,在就不知丢到哪里去了,这蝴蝶还追着我,就有点不对劲儿了…… ☆、第二百六十三章 暗影 我抬起一指,那蝴蝶当即煽动翅膀落将下来。 这蝶儿非常之漂亮,黑色的车触角,蓝色的流彩闪翅,没记错的话,之前落在我指尖的,也是这只。 蝴蝶……被人跟着的感觉…… 难道…… 我曾在一本传谈里看过一篇故事,说蝶之一物,看似不起眼,但其对某些味道却是敏感的很。早年间江湖中便有一种神奇的法门,称之为“训蝶”。 顾名思义,就是如训蛇驭兽一般,用一种特别的方法训养蝴蝶,利用它们追踪或者探取情报。 书中对训蝶一事记载的不多,那时候初七还在,我便让初七特意出去打听了关于蝶的事,后来红馆接连被烧,她又为情而殇,这事慢慢的,也就忘了。 从山洞到此,几个时辰的路程,中间还隔了一片断崖。 同样的蝴蝶,又怎会一直跟在身…… 弹手将指上蝴蝶扬飞,掏出拓拔卿送的那瓶昙露。才一拨开瓶塞,飞在半空的蝴蝶旋转了几圈,煽着翅膀落在瓶口处,一对触角不停的摆动,很是欢喜的样子…… 我笑了……… 我身上,唯一有奇怪味道的,就是这东西。 什么赠药,不过是想来个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倘若我们先寻到宝藏,他定也随之而来。 离疆一别,我们早已不是朋友,拓拔卿终究不是卿歌,是我太傻了…… “啊!啊……” 林中处传来苍凉的鸦鸣,我侧眼去看,几只夜鸦立在枝头,瞪着圆溜溜的眼睛。不时枯叫一声。铭奇正在树下绑着筏子,被叫的烦了,回手捡起地上碎石,“啪……”的一下击在树干上,树枝摇晃,有几只受到惊吓,“扑楞楞……”的展翅逃跑。 看将一眼手上小瓶,我微微一笑,“宸哥。” “嗯。”他应了一声。 我一指着远处枝头,“我要那只夜鸦。” 他抬眸看了一眼,弯起唇角,勾出一抹浅笑,下一刻,人箭一般冲将出去,在那枝杈上一个旋身,站回我身边的时候,手里已捧住一直漆黑的大肥鸦。 “啊!啊……” 被束缚,乌鸦惊恐的枯叫两声。 我这便将瓶中水液倒在它的背和尾巴上,略一点头,轩辕宸当即松手,极恐之下的夜鸦“嗖……”的一下飞将出去,几个闪身,便没了踪影。 而那一直跟随在侧的蝴蝶,似是乱了分寸一般,胡乱飞舞一会儿,往林中乌鸦飞走的方向追去…… 天空又阴了许多,林中夜风大起。 我低头看着手中指长的小瓶,猛的一用内力。 “咔……”薄瓷小瓶碎开,化成粉末,随林风一吹,在无踪迹。 此生最恨欺骗,他却这般欺骗。 卿歌,你我薄缘,当如此瓶。 缘尽于此,灰飞烟灭…… 轩辕宸摇头叹了一声,自袖间取出棉帕,执起我手,在手心轻轻擦拭着,“真是胡闹,伤到了手怎么办。” “这不是没事么?”我笑了一下。 他也不在多说,慢慢将我手上残留粉末抹净。 人多效率就是快,才是一会儿,几个简易木筏便就好了。众人便分成五组,将木筏推至湖便,用拼接而成的长木做桨,撑岸前行。 岸上观湖,只见对岸。 原本看起来不太远的距离,行出盏茶功夫。也才近湖心。 一路处处都是危机,此时行在湖中,湖水虽不太清澈,但呼吸间尽是水气,再加上视线也是宽阔,竟有种心旷神怡的感觉。 越往前行,湖中游鱼便就越多,颜色也越加五彩斑斓。 红的绿的。蓝的花的,个头不太大,一尾尾却肥嘟嘟的,摇曳着肥胖的身子,聚集在木筏周边,不听停的张口,露出细小的牙齿,像是要讨食一般。 我起先觉得有趣,但是越往前走,木筏旁边聚的鱼就越多。 一条挨着一条,层层叠叠的挤在一起,桨根本无法落下。而且,有些鱼竟然开始啃咬起木筏来。 “咔嚓……咔嚓……” 那些鱼的暗牙很是监利,一口下去,木头就被咬下一些,有几只肥的。竟然啃起绑筏的藤子来。 这筏子很是简易,此时位处湖心,绑筏的藤子若被咬断…… “遭了!铭奇,快将他们驱散。” 我们都不会水,若是跌进湖里,便就只有等死一途了! “是!” 铭奇领命,赶紧打桨驱鱼,但这些鱼儿非但不怕,反而越积越多。我感觉脚下猛的一晃,是水下的鱼在用头拱筏子了。 “啊!” 我这边还没等惊恐,就听旁侧一声惨叫,有一略胖的男子不知怎的,“噗通……”滑下木筏。 “贺三!” 同船人急喝,飞快的扯出褡裢里的登山爪抛出,湖中贺三还没等伸手,无数湖鱼争先恐的向他涌去。“啊……”的一声惨叫后,他整个人便被拖进了湖中。 “贺三!”同船人大喝一生,却已无人回应。 无数游鱼聚集过去,一股殷红之色从水中漫出,没多一会儿,游鱼散开,一件被咬的面目全非的衣衫浮上了水面…… 震惊,惊恐。都不足以形容此时的心情,我心痛的看着那件破衣。 吃了…… 从来都是人吃鱼,鱼…… “咔嚓……咔嚓……” 脚下又是一阵晃动,我猛的回过神来,筏上藤子已被咬断大半,在有一会,筏就散了! “大家赶快前行,快!”轩辕宸最先反应过来,“苍啷……”一声拔出腰间软剑,一剑刺穿啃的最欢的鱼,使劲儿甩开。 又几只鱼儿似是闻到了腥味儿,飞快的转身,片刻就将刺穿的鱼啃个精光。 我眼前一亮,“大家快拿兵器刺鱼,这东西吃同类!” 滑墨阙在手,按机关将剑身弹出三尺,横挥竖劈的,没一会儿就刺死了数十条鱼。 众人听令执兵器,一番折腾后,虽是减少了周围游鱼的数量,筏子也能缓慢前行了,但在水中,鱼是霸主。 只一会儿功夫,又有不少鱼从四面八方聚集过来…… 糟糕! 鱼越聚越多,筏子似乎就要散了,离对岸还有很远的距离,轻功根本榻不过去,这可如何是好! 情况紧急,我急的额冒细汗,除了疯狂的刺鱼,根本没有办法。 对了!发热球! 我脑中灵光一闪,飞快的将腹袋中其中一颗小球拿出来。秋瑾感觉从褡裢中拿了一个油纸小包出来。 我接过后,猛的将小球捏开,飞快的将其塞进牛油纸包里,用纸绳缠好。 一,二,三,四…… 数到五的时候,我猛的一抛,将其扔在数米之外,同时大喝一声,“捂耳朵。”便紧紧的将耳朵捂住蹲下。 “轰……” 就在我蹲身下去的同时,前方水中突然传来一声巨想,窜天的水花带着无数游鱼腾空而起,散着劲力向四面八方炸开。 “小心!” 水柱如剑一般飞射,轩辕宸一把将我搂进怀里,用背挡住大部分水箭。 “唰……” 水花落下。一股劲浪荡开,我们的筏子如风中落叶一般摇摆,几次差点歪掉,都被轩辕宸以内力压下。 雷火弹的威力,不容小窥,待到尘埃落定,无数彩鱼翻着白肚飘在水面,我们船侧的鱼有一部分被巨响吓的沉入湖底。另一些疯了一般冲将过去,张开大嘴就咬。. 事不宜迟,此时不走,等他们反应过来在会来,想走也迟了! “走!” 一声令下,铭奇鼓内力在桨,猛的一拨,木筏瞬时行出丈远。又连续拨了几次,便行出数十米之多。 我带的人,大部分都是高手,立刻也都鼓内力拨桨。 五艘小筏,如五只离弦的剑,此起彼伏的向前冲去,盏茶功夫过后,终于见到对面岸边的土地,眼见着船下又有游鱼聚来,轩辕宸脚下一点,驾轻功腾空虚踏几步,这便抱我落在了岸边。 片刻之后,众人也都安全上岸。无数游鱼已经追到了岸边,停留片刻后,终是不甘心的潜进湖中…… 此时已是傍晚,天未黑透,但乌云已经散了,水面归于平静,岸边野草摇摆。 一切看起来那么平静,但只有我们知道,刚才究竟经历了什么样的惊心动魄。 若是我没有那雷火弹…… 后果,当真是不可想像…… “天快黑了,走吧。”轩辕宸握住我的手,将我的手包裹在他掌心。 “嗯。” 我应了一声。这便吩咐让众人跟上。 刚才用了雷火弹,其威力巨大,声音也是震耳欲聋。 山中可不止我们一队人马,用不了多久,便会有不少人被这声音引来。我手里毕竟有地图,是非之地,当尽早离开。 一路疾行,并未再遇危险,行出一个时辰后,天已经黑透,寻了一处安静避风处,燃了篝火,扎起简易帐篷,这一夜,也是相安无事。 次日一早,轻鸟晨啼,晨曦送爽,天空万里无云,湛蓝的碧空如宝石一般,透着最纯粹的清透。 寻宝之路,注定满布荆棘。 接下来的两天,我们路过蛇窟,走过毒草阵,被拳头大的蚂蟥追处数里,还夜遇了狼群,碰到了好多认不出模样的动物…… 此行带了二十人,一路艰难险阻,待到三日后,算上铭奇秋瑾,只剩下十一人了。 这些都是我手里最忠心之人,每一个都栽培多年,就这样死于原始森林,当真让人惋惜。 我让秋瑾记了那些人姓名,回去后,有家人的便重金安抚,无家人的修个衣冠冢,随我一场,得让他们入土为安才好…… 一路都如图行走,眼看着就走到了暗影处,前方一片茂密的大叶雨林挡住去路,图中在无所示。 “主子,接下来,咱们往哪里走?”秋瑾凑近了问。 此时天又近晚,众人为了敢行程,已经日天没东西了,我便吩咐道,“原地休息,半个时辰后在走。” 秋瑾点头。这便燃起篝火,将先前猎来的兔子放于火上烤着,不一会儿,便传出了肉香。轩辕宸扯了一条兔腿递我,待我吃了几口后,又递了水,我心中有事,草草喝了两口,便在无食欲。 轩辕宸将水袋拧好,抬头看了一眼天际,弯唇一笑,“刚才看那边有片浅草地,视线很是阔泽,去那边走走吧。” “好。”我应却一声,与他携手前行,很快就到了那片草地。 天已经黑透了,缺月刚起,有北斗七星布洒,蝉鸣鸟啼,隐有几声兽买鸣,死亡之谷的夜晚,其实很安静。 “真的要进宝藏么?” 半响,轩辕宸问。 “嗯。” 我应了一声,浅浅的,语气却是坚定的。 “必须,要用你那种神秘的力量么?”他又问。 我沉默了一瞬,又“嗯。”了一声。 风展月明。 他没有在说话,只静静的陪我站着。 “上次你透支了力量,双腿几日不能行走。这片暗影很大,我实在不想让你在做冒险,小丫头,你就这么想要这些宝藏么?” ☆、第二百六十四章 宝藏入口 是的,我很想要这宝藏。 近在咫尺,就在眼前,我想要它们的心,就强烈了。 风吹过,荡起阵阵青草气息。 轩辕宸叹了一声,又是道,“小丫头,咱们一路走来,所遇危险,你我自是心知肚明。只是一片山脉,就这么多险峻,倘若寻到宝藏入口,进到宝藏之中,还不知道会遇见什么。 你若想要珍宝,中陆立国百年,藏宝阁中也有不少奇珍异宝。你和我回去,看上什么,就拿了什么。就算将所有珍宝都拿了,也没关系。 你若想要银两,宸王府中。多少也能拿出个几千万两,我都是你的了,我的所有东西,自然也都是你的。那些银钱都给你,你想让怎么用,都是你说了算。这宝藏,咱们不寻了。可是好?” 举国珍宝,几千万两银钱…… 这个这是不少,他几乎把半个中陆国的财富都许给我了。 最为一个女子,得轩辕宸如此,无憾了。 只是…… 那些都是很好的,但我不想要。 我就是想要这批宝藏,不止因为传言这宝藏数量巨大。还因为,百里天祁也来了。 所以,我势在必得。 五年,轩辕宸是懂我的。见我微笑不语,他自然也就没明白了…… 轻叹一声,他行近过来,从后面将我抱住,“不知为什么,你就站在我面前,但我有时候却是看不透你。你似乎不是个小丫头,偏偏,你还就是。” 他突的轻笑一声,搂紧了我。 “也罢,既然来了,总要随你心意才好。你真想要,就要吧。不管宝藏之中会是如何状况,我定不会让你伤到的。” 背着身,看不到他脸上的表情,只能感觉到他的心跳…… 半响,他又道,“力量透支前,可是有什么状照?” “回头晕,但是服一颗稳温补的丹药,便可缓解很多,片刻后又能视看。” 轩辕宸点点头,“即是如此,便不要一次看太远,一点一点的看,不会伤体力,也能排除式的前行,接近入口。” 我应却一声,他便又嘱咐了很多细节,随后将里衣里的一瓶丹药拿出,“这是环参丹,补身效果极佳,你先且服上一颗,待到丹药化开,在用力量。” “好。”我应却一声,倒了一颗丹药。 这丹药入口微甜,随即变苦,最后又慢慢化成一股热,从舌根城滑到胃里。又传至四肢百骸,片刻后,竟是觉得身子都轻了不少。 深呼吸一口气,我先是闭目养了一会儿的神,然后缓缓睁开眼睛,凝神先往右侧看。 这一边,往前三里。是片断崖,两处崖距百丈,陡峭异常,险向更生恒生,不少奇怪的虫子攀爬在峭壁上,小的苍蝇大,大的足有拳头大小,密密麻麻的聚集在一起,只看一眼,就浑身都难受。 我咬着牙穿山而视,山中无夹层,再往前,竟是一条上山的路,不少穿着各异的人三三两两的结伴而来。一路上不时用兵器敲击这地面,寻找宝藏的入口…… 这个方向已经确定没了,我收回目光,与轩辕宸摇摇头,缓了一会儿后,我觉得身体并无异样,又换了一个方向看。 这个位置,入眼皆是大叶雨林,林中隔不远就有一些奇怪的生物,一群野狼或立或坐,有两只小狼崽蹦蹦跳跳,正在撒欢。 这个方向,是原始森林腹地深处,越往前看。怪异的东西就越多,我甚至看到了连绵数里,生的差不多树高的带齿食人花…… 这边虽然步步惊心,但看了一会儿,我也是松了一口气。 “呼……” 幸亏底层下面没有宝藏的痕迹,要不然,别说是狼群。就是那连绵数里的食人花海,都无法安全走过! “如何?可是在这个方向?”轩辕宸问。 我摇头说否,这便又凝神,往另一个方向看…… 这个位置,往前三四里,竟然没有半点危险,偶有几只山鸡野兔蹦出来,四下去看,又感紧躲藏了起来。 在往前看,树木开始变稀疏,地面开始有大块的石头出现,两旁有山岙,不少大大小小的溶洞,蜂窝一般密布在山岙上。 我一处处溶洞看,里面大部分都是滴水石,只有一处洞壁光滑。这溶洞很深,凝神努力往里看,入眼先是一片漆黑,随后私有密密麻麻的两点出现,我心下好奇,握紧了拳头去看,洞里突然出现一个大圆脑袋,然后猛的一图信子,张开了巨大的血盆大口…… 蛇洞! 我心下一惊,猛的收回目光来。 “怎么了,可是看到什么了?”轩辕宸过来拉我,将帕子拿出来,在我额头鬓角拭了几下。我这才发现。不知何时,已出了一头的汗。 “没事,看到了蛇。”我松了口气。 原本也没那么怕蛇,自从被推下蛇窟,心里便就生了一股惧意,虽是隔了几里的距离,但是蟒蛇一张口,我还是觉得从里到外的冷。 轩辕宸点点,又将丹药递过来。 我本是没什么异样的感觉保险起见,也还是又倒出一颗服下。等到药力化开,又重新凝神去看…… 溶洞,山岙,嗯,这是什么…… 月华一闪。我看到一个亮亮的东西,仔细去看才发现,那似乎是一块金子。 荒山野岭的,怎会有金子…… 我心下起疑,仔细去看,旁边还有两根已经变成灰色的骨头,不远处还骷髅头。原来是很久很久以前,有来过这里…… 看了一会儿,也这是没什么发现,但是其他两个地方都寻了,两边皆是半点宝藏的痕迹都没有,不在这便,又会在哪里呢…… 似是不死心一般。我又继续探看…… 这一次,还这是让我发现了什么! 就在那蛇窟的最里面,几处洞壁斑驳剥落,而就在近邻地面的石里,隐隐约约的竟是有一处蜿蜒角…… 这是…… 我心里一喜,透穿山壁去看,果然见是石中有门,宝藏的入口,竟然就在这里!只是…… 这可是蛇窟啊! 里面成千上万条蛇,靠近了我都觉得难受,把他们消灭赶走,这是太难了。 我叹了一声,收回目光后,将情况说以轩辕宸,他沉默了半天,也是没什么好法子。 不管这么说,宝藏的位置已经确定了,从此出行将过去,还有近一天的路程,车到山前必有路,没准就有办法了呢。 虽是吃了轩辕宸的丹药。我凝神许久,竟是没有太过乏惫,喝了几口水后,身子一轻,被他拦腰抱起,缓缓的往回走。 本是不累的,但被他抱着,有淡淡的紫罗花味道传来,我竟是放松了很多。 抬手将他圈住,舒适的靠在他怀里,迷迷糊糊的,困意也是袭来。 行至简帐处,他将我放下,我又与秋瑾嘱咐了些小时,这便回去帐篷,没多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可能是太过忧思,这一晚,我不是梦到蛇,就是梦到些奇怪的虫子,惊醒再睡,竟然又梦到无数的食人花,往行在花中,呼的一阵夜风,一只巨大花朵将我裹住,我挣扎不开,直接被裹的窒息…… 混混沌沌的,耳边又开始有鸟鸣,我悠悠醒来,天色竟然还没大亮,远处的篝火已经熄灭,轩辕宸在侧,已经沉睡了过去。 我叹了一声,又是闭眼待了一会儿,众人皆是醒来,吃过早饭后,这便收拾行囊,往蛇窟处行。 用力量看着不远,行走起来,却也是一天的距离。 一路偶有小波折,终于在夕阳西下时分,来到了那片山岙。 宝藏入口就在眼前。蛇窟……要怎么办…… ☆、第二百六十五章 黄雀在后 “这边有路,往这边看看!” 远处突的传来说话声,听脚步,得有七八个人。 一路行来,也曾遇到同来寻宝的人,未免麻烦,我都是避开。我当即闪身退到林中,秋瑾他们反应自是不慢,纷纷隐藏起来。 右侧杂草被拨开,几个服侍各异,头梳发辫的健壮男子大步跨来,行到溶洞处,其中一个绿袍男子眼睛一亮,“快看,这里有很多窟洞,和书中记载的差不多。宝藏一定在这里!” 书?什么书,书里还有宝藏的位置…… 这疑惑呢,另一个穿短打的男子当即傲道,“那是当然,我先祖曾经遍寻千山,虽是没寻到宝藏,但他再手札上曾有记载和分析。 他说宝藏若在山脉,入口定不会藏于土层,因为山中若有石流,会将宝藏彻底埋葬,所以他断定,入口定隐于山峦峭壁中。咱们一路行来,皆是大片树木。唯有此处很是不同,所以,宝藏一定在这!” “嗯,有道理,这里这么多溶洞,咱们便仔细看看吧。”绿袍男子点头,与穿短打的几人分成两队,这便分头寻找起来。 两队人分别钻进了两处溶洞,本来我也无意多看,谁知那绿袍男子竟是鬼鬼祟祟的与众人使了眼色,几人领命,这便聚凑在一起。 我心下起异,凝神去看,就见他正一脸阴险的撇向穿短打那队人所进的溶洞,口中碎念着什么“一不做二不休,大丈夫当机立断……”之类的话,手中还不花着切的手势。 旁侧几人听完后略有犹豫,终是点头称是,无声的掏出兵器,埋伏在山洞两侧。 那绿袍男子轻咳了一声,往溶洞中喊道,“孙兄弟,你这边可有发现?你快出来看看,我这边怎是有个大石门。” “来了。” 洞中传出回音,待有脚步声临近,绿袍男子一点头,先一步拽出腰间盘花钢索鞭,迎头就是一击。 “锵……” 盘花钢索鞭不那并没击在对方头上,一声闷撞后,他踉跄退后半步。 “仇老三!我这么信任你,你竟然要害我!”洞中短打男子怒喝。 绿袍男子“呸!”了一声,骂道,“别跟我装大尾巴狼!你若是无心害我,你拿兵器做什么!这一路走来,有什么危险你都让我们先上,我一共三十个兄弟,现在就四个了。” “老子凭生最恨虚伪之人,你受死吧!兄弟们,上!” 一甩索鞭,他举头便劈,旁侧埋伏的一拥而上,与短打一对人战成一团。 几个人实力差不多,你来我往的半天,皆都受了很严重的伤。 也是红眼了,短打男子捂着手臂错开,也不知从哪儿一淘,“唰……”的一扬,一股绿粉便飞了出来。 “啊!我的眼睛!” “啊!我的手!” 这绿粉沾之则腐,有两个人当即倒地,嚎叫几声便蹬腿翘辫子了。 “姓孙的,是你逼我的!”绿袍男子眼中一狠,“咻……”的一吹哨响,一道黑影从他褡裢里窜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飞向几人…… “紫金貂……”短打男子捂着脖子,嘴唇以可见的速度变黑,噗的一下跪倒,吐出一口黑血。 绿衣男子狂笑,“哈哈哈,想不到吧,我有貂!至毒。无解!” 短打男子也笑了,“你以为,杀了我,你们就能独吞宝藏?做梦!看看你手腕吧,可是有一截红线?” 绿衣男子赶紧拉袖口,往腕上一看,当即就怒了,“姓孙的。你竟然给我下红河醉!我杀了你!” “噗……”他举鞭就甩,对方早已中了貂毒,无力躲闪间被击中,当即死透。 “宝藏是我的,哈哈……”绿袍男子扭曲的狂笑起来,突的一顿,自唇角流出一股逆血,无力的摔倒在地。 一场闹剧,终究以两败俱伤收尾,七八具尸体躺在地上,夕阳一耀,一地血红…… 多少人连宝藏的入口还没找到,就自相残杀了起来,这山中千奇百怪的虫鸟植物固然可怕,但是更可怕的,是人心。 驼花出。天下覆。 覆天下的不是驼花,是自己…… “唰……唰……” 前方草丛一拨,有一衣衫破烂的男子行近,四下探看,又凑近轻踢两脚地上死透之人,这便从怀中掏出一只信烟,一拉引绳。 “嗖……啪!” 劲烟冲天而起,在傍晚的暗空中炸出一朵蓝色的六瓣花,留一抹尾红,慢慢消散…… 是百里天祁的信探! 呵,真不知道说阴差阳错好,还是是阴魂不散好,这么大的原始森林,他左右都不走,偏偏绕来绕去,绕到了这个方向! 我眸色一冷。心头突的燃起一股狠辣,与秋瑾一使眼色,她扬手抬袖,三支毒针随之而出,那信探坑都没坑,直接倒在地上…… 我从隐藏的地方现身,微一勾唇,一指最远的那处蛇窟。 “是!”秋瑾应。当即指挥两男子拽手拽脚,猛的一抛…… “嘶……” 洞口有阵阵阴风传来,我心头一缩,本能的后退半步。 “没事。”轩辕宸看出了什么,上前一步抓住我的手。有温热的感觉从手心传来,我似乎好了一些。 上一世死在蛇窟里,对于蛇,心中有着无限抵触。 昨日想着到了地方再想办法,现在只是听到蛇嘶,浑身就已经僵硬到不行,总有种蛇爬在身上的感觉,更进去了…… “主子,咱们要埋伏起来么?” 见我半天没做声响,秋瑾浅问了一句。 当然不了…… 刚才心念一起,我本是打算,折了他的信探,在埋伏起来杀了他的,但是看到蛇窟,我又改变主意了。 正愁怎么进到蛇窟,将宝藏入口打开呢,既然有个送上门的探路枪,若不加以利用,不就太可惜了么…… 他不是想要宝藏呢,好啊!就让他知道宝藏的入口在何处。 前世他推我进万丈蛇窟。这一次,就让他亲自为我的宝藏开路……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百里天祁,谢谢你来了…… 凝神去望,百里天祁一行人正在一里之外,用长木敲打着两旁灌木前行,盏茶功夫,也就到了。 微微一笑,我示意秋瑾,让她将地上几具尸体拽到蛇窟洞口处一些,然后将手中带标示的那张地图拿出来。 先团皱,又扭扯成几段,将下山路线最重要的一块图用血沁染,其余几块皆塞进地上人手里,造成抢夺过的假象,然后迅速离开…… 我们退回了一里之外的地方。寻了干净避风处暂行休息。我避开众人,将昨夜轩辕宸给我的丹药服了一颗颗,凝神回望。 这功夫,天已经黑透,百里天祁也已经到了山岙处。 天空月缺月悬空,他将地上几人手中的地图拼凑在一起,凝眉细细研究着什么。 又是一会儿,有几个人分别从几处溶洞中走出。皆是摇头示意没有发现。 他想了想,终究是指着蛇窟方向,“去那边看看。” “是!”那人小心翼翼的近了洞口,从随身口袋里抓出一大把东西,猛的往洞中一洒…… 等了一会儿,他又撒进一些东西,然后迈步进入山洞。 片刻之后,他踉跄的跑了出来,跑到百里天祁面前,惊恐的道,“皇……皇上,是蛇窟,阿九应该没了,只在里面找到了这个。!”他将手里的一只鞋子拿过去。 百里天祁眉色一凝,低头望了一眼手里的图又望将一眼蛇窟方向,脸色便又深了一些。 “有什么办法,将蛇窟中的蛇,都弄死么。” 半响,他轻启薄唇问出。 目的达到,接下来,不已经不用在在看了。 我微微一笑,这便收回了目光。 百里天祁这人,疑心非常之重。我给了他地图,又制造了一个几人都想进蛇窟的假象,他心中起疑,不管如何,都会想办法进蛇窟看看的。 这蛇窟可是很深的,想要除开,当真是不容易,他被咬毒死最好,就算没被毒死…… 那宝藏入口藏在石壁中心,可谓隐之又隐,就算他进去,一定不会有什么发现。 我将下山路中的一块标记用血染花,他进洞无所发现,定然会往那块被血染花的地方行…… 此处离下山路很远,等他无所发现在回来,我已经将宝藏收走了…… 他若知道中记计,会不会吐血呢…… 一瞬间,我觉得心情甚爽。呼吸似也轻快了一些。 有夜风吹来,将发间碎发吹的荡起又落下。 一弯橙黄的缺月高挂天边,旁侧小草摇摆,野花摇曳。 月朗星稀,今日,是个赏月明的好日子呢…… “你这丫头,一肚子坏点子。”轩辕宸轻笑一声。 我侧眼看他,故意抬杠道。“再给你一次机会,想好再说,我可有半点的坏?” 他很认真的想了想,坚定的道,“我家小丫头,心比百里琉璃,清透又纯粹,放眼列国。纵观天启,前五百年,后五百年,皆都没不会有女子的心灵,纯粹的能与你比肩,谁若觉得你心地不纯粹,不是无眼,就是无珠。” “嗯,这还差不多!”我点点头。 他笑了,上前一步,拦腰将我抱起,“小丫头,我都回答的这么诚恳了,你能不能赏点什么?” “你想要什么?” 他唇间笑意又深,凑近我耳边轻言一句。 “怎么样?”他笑望着我。 “流氓!”我脸一下就烧起来,狠狠的瞪他一眼。别过脸不去看他。 他哈哈大笑,低头凑近,在我脸颊触了一下,那薄唇,冰凉凉的。 月色光华,朗风阵阵。 轩辕宸抱着我走回简帐处,秋瑾铭奇已经温好了食物,我随意吃了几口,想着明日或许会进宝藏,便回了简帐。 轩辕宸一笑,轻轻的将我帐前幔帘放下,回身坐在他简帐门口,打坐瞌眼为我守夜。月光打在他身上,渡出一团光圈。 心中无比踏实,我忍不住勾唇,这便合眼浅睡。 一夜无梦。次日清晨,我与轩辕宸行至偏僻处,压了一颗丹药在舌下,这便凝神去看…… 只是一夜之间,山岙处一片狼藉。 到处都是蛇尸,处处都是血迹。 红的黑的,大的小的,扭曲的,腰斩的…… 无数蛇如小山一般堆积在侧,只看一眼,便触目惊心…… 那山岙处此时围了不少人,除了百里天祁的人,还另有数名身穿怪异衣衫之人,其中两个正站在蛇窟洞口不远处,一边念念有词,一边往洞中洒着什么。 随着他们的动作,成群结队的蛇从洞中游出,埋伏在外的人手起刀落,斩于七寸。 北离驭蛇术! 真是大意了,真没想到,这百里天祁竟然还有后手! 不过,一晚上还没把蛇窟中的东西都斩掉,这地方,还真是挺深…… 场面不忍多看,我这便收回了目光,与轩辕宸说了下情况,便又回到简帐处。 众人一直急于赶路,这一日,养精蓄锐。 又是一日,我晨起凝神又看,山岙处又堆了无数的蛇,蛇窟洞口,已经空无一人。 没人,走了吗? ☆、第二百六十六章 机关锁 我转了下目光,往蛇窟中看去。 经过一天两夜的斩杀,洞口处,只能用四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惨不忍睹。 蛇头,蛇尾,血…… 我心中又是一揪,深呼吸一口气,往山洞处探看。 此时洞中在无群蛇,原本卧着蛇的地方空出一片巨大的深坑,黑漆漆的,如巨兽的大口。等待猎物的到来。 我先去看那宝藏入口,山壁上无半点破损痕迹,如我所料,他们没发现这里。 左边,右边,深坑…… 确定洞中无人后,我又探寻了一遍旁侧溶洞,除了几窝硕鼠,在无其他…… 而几里外的山道上,百里天祁等人正小心穿过雨林,顺着地图所示的方向下山,看样子,是顺着地图,寻找那片被血染画的地方去了。 清空了蛇窟,又被我以计引下山,我都是预料之中的事。但,事情这般顺利,我却是又觉得不太对…… 百里天祁既然能带会驭蛇术的人来这里,可见心思缜密。 在这么说,他也斩了两天一夜的蛇。 就这么,轻易的走了么…… “前面什么情况?”轩辕宸许是见我神色不对,问将一句。 我摇头,又一次凝神去看,百里天祁神色如常,周围众人皆都谨慎的用木棍拨打着大片的叶子,一行人慢慢的前行,看起来,并无异样。 虽是如此,我还怕有诈,回去简帐处,故意又休息了一天,待到晚间,再次凝神去看,百里天祁已经行出了数里,安营扎寨在一处密林中。 我这才发下心来,让众人收拾好东西,打了几只野兔烧好储备,收不少露水存于水袋,这便连夜行去山岙处。 有些场面,远观已是触目惊心,身临其境,心头也是更加震撼。 话不多说,直接进到蛇窟。 洞中一片漆黑,一股极其腥臭的味道扑来。幸好我早有准备,飞快的用棉帕遮住口鼻。 铭奇和其他几名男子早已经准备了火油,将残衣浸透后,裹在木枝上做成简易火把,一根火折子点燃,洞中顿时亮将起来。 掩藏宝藏入口的地方,这好在蛇窟侧面,那里有一截窄沿,刚好可够一人踏脚。 也不犹豫,我直接飞身过去,先是用手敲敲石壁。又凝神看了一会儿,发现这石壁于宝藏入口之间,是隔又一段空隙的,且这石壁极其宽厚,想要人力刨开,似是不太可能。 是有机关么…… 我心思一动。赶紧将队伍中,对机关很有研究的那人拽到沿上。 他是虽有人里,唯一一个不会武的,站在半悬的高处,似是有点怕,我便将墨阙滑出鼓内力一透,让剑身没入石中半截,他扶在手里,便壮胆了许多。 仔仔细细一番研究,看了大概有半个时辰,他愧疚的与我道,“主子。刘得海……看不出这里有机关……” 若是轻易就能看出来,百里天祁便不会走了…… 我暗探一声,让人他拉回来,想了想,造次凝神去看石壁。 这一次,我从蛇窟下方开始看,一寸一寸的,一点一点排查,终于发现,在那踏脚沿的下方,有一处被土层抹平的凹陷。 我这便跃回沿处,将墨阙拔出。往蛇窟下的石壁处一扎跳下去踩住把手,用手里的金镖将那凹槽上隐抹的土层刮掉,一方花瓣图形便现了出来。 我这便将那方驼花玉佩拿了出来,按图样放进凹槽,一拍,又一扭…… “轰隆隆……” 山洞中尘土飞扬。许多杂石碎片从洞顶落下,片刻后,面前石壁从两侧分开,露出里面一方一人高的圆拱石门来。 驼花出,天下覆…… 原来这驼花,真的是开宝藏的钥匙。 “主,主子,你竟然也是研究机关的高手!”刘得海一脸震惊,随后,又是一脸愧疚,“主子,属下无能,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还让两个兄弟……” 他哽咽,语气很沉。 他也是研究机关的高手,但不会武,一路上,同行兄弟都刻意保护他。有一天被蝗虫追,他跑的慢了些,两个兄弟为了救他,便替他死了。 他本是壮志在心,但却连个机关都看不出来,自然沮丧。 我笑道,“刘兄弟切莫妄自菲薄,我这就是班门弄斧罢了,接下来的路,还给全靠你呢。你看,这扇门的机关,我就不会解。还是得你来。” 刘得海似是有些不好意思,“主子说的哪里话,为主子分忧,是分内之事,这就上前研究。” 我点头说好,铭奇这便将他拉到圆拱门处。他这一次明显谨慎多了,一点一点细看,很快就发现了机关。 也不见如何麻烦他在石门上左敲几下,右击几下,石门中间“啪……”的一声展开,一方八卦盘就显了出来。 他凝神研究了一会儿,在盘中左转三千,右转三圈,对好盘中的子午卯酉后,猛的一拍。 “开!” 他大喝一声,那石门先是妹啊没动静,片刻后“咔嚓……咔嚓……”的一阵怪响,这便从下而上的缓缓打开了。 洞中没有半点亮光似有风从洞中吹出,路面通风还不错。 铭奇先将火把探将进去,左右四看无事,便先一步跳将进去,隔了一会儿,他在里面喊道,“里面很大,暂时没有危险,可以进来。” 他话音一落,秋瑾“嗖……”的一下也是跳了进去,紧接着是其他几人,最后一人进去时,不忘把身边刘得海也拽进去。 我和轩辕宸是最后进去的,跳下去的同时,那圆形拱门也随之缓缓关合,合到一半时,外层的机关墙也开始互合起来…… 既然是机关,能进就能出。众人也未见惊恐,飞快的又是点燃几个火把,里面顿时亮了起来。 我举目四看,周围宽阔的很,却也空旷的很。 四周都是粗糙的石壁,地面虽是用青石铺砌。但也是坑坑洼洼。 铭奇这便道,“传言宝藏中处处精致,钱物更是富可敌国,如今看来,怕也是传言太过,这般模样。怎么看也不像是放了无尽宝藏的地方。” 一眼看去,却是如此。 不过,在青蓝阁时,每隔一段时间就要进九层奕阁塔考试,不说其他,但说那阁塔第一层,几次进去,都是不同模样,可见机关之秒。 这里传言机关重重,还是不要大意才好。 我便道,“即是传言,许也有些依据。咱们才刚进来,看看再说。” 铭奇点点头,抱了肩膀不在说话。 秋瑾心细,先从褡裢中拽出登山爪摇晃两下甩出,重重打在前方地面上,见没有异样,又往左右两侧探,确定安全了,才往前挪走几步。 就这样一路缓慢行走,终是走到了对面墙壁处。 这里也有一方石门,刘得海这便上到前面,在石门处细细研究。在门右挨着墙壁处重重一拍“咔……”的一下,自石门上侧落下一圈九连锁。 “这是什么意思?”我有些不解。 轩辕宸道,“许是将几把锁扣全部解开,门才会开吧。” 刘得海点头道,“公子说的即是,去死如此。” 旁边一人高个道,“那这机关,也太过简单了,九联锁,六岁孩子都会解。先前也不觉得,这会儿,我也觉得这宝藏似乎徒有虚名了。” “嗯,我也觉得是……” 旁侧几人皆都点头。 刘得海要要吐,也不解释,这便专心的摆弄起来。 他解的很细心,一点一点,一步一步。 我在他旁边看的清楚,这锁可是不简单,上面尽是五行八卦的东西,稍一差池,就得从头再解。 “遭了!”刘得海突然大喊一声。 嗯,身后什么声音! ☆、第二百六十七章 公主一脉 武夫子曾经曰过:面对危险,反应要快! “小心身后!”几乎就是刘得海大喊的同时,身后有数道劲风袭来,我大喝一声,滑墨阙在手,按机关将剑身弹出三尺,回身就是一扫。 “锵……” 墨阙之华,谁与争辉。 有火花撞砰而过,已追近身前的五六只暗箭当即被削成两段。 “小心!” 几乎就是在我滑剑的同时,轩辕宸“沧浪……”一声拔出腰间的盘龙软剑,一步跨在我面前护住我,运内力猛的一震…… “砰……” 黝黑尖利的利箭似是撞到一屏气墙,受力之下,瞬间倒飞出去,与后面紧随而来的利剑相撞,发出乒乒乓乓的一阵乱响。 第一波暗器虽是堪堪化解,但左右两边又是传来劲风,众人纷纷亮出兵器,运内力左右迎击。 “怎么回事?”轩辕宸护在我身前,我一边用剑挡着流矢,一边大声问。 刘得海急的一头汗,回道“主子,这门上九联锁根本不是开门的机关,这就是个坑,不管多小心,不管怎么按乾坤顺序解锁,到最后都得触中机关。刚才属下在‘金’字门处折了,这才引了暗箭出来。” “那怎么办?”对于机关,我懂的不多。但看着箭雨一轮比一轮急,起先只从前方来袭,现在竟是从四面八方飞过来,这么下去,反应再快都抵不住。 刘得海没应我,紧盯着那九联锁,又盯着石门看了一会,一咬牙。卯足了劲儿将那锁链一拽。 “咔……” 那链子被拽长一截,紧接着,有“轰隆隆……”的声音响起,石门自两边分开一条缝,而剑雨也应声停下。 “快,门只能打开一会儿,大家快进门。” 刘得海一声呼喝,铭奇第一个闪身而进,轩辕宸拉我一闪。也行将进去,众人紧随其后,待大家都进门了,刘得海松开那九连锁,在石门关上的同时飞快闪身过来。 “竟然这么简单,只要转一下锁链,门就开了。” 余惊过后,铭奇忍不住感叹一声。 我心中也是唏嘘。 不错,有时候就是这么简单。 季云常曾经与我讲过。机关奇巧之物虽是精妙,但大部分都存有障眼法。 这九连锁看着简单,解锁却极其复杂,任谁都会将注意力放在解锁上,却不知,局中有局,反而忽略了最简单的东西。 当然,这些东西,就跟变戏法一样,有时候要等事情过了,方才反应过来…… 先前一番迎挡,火把也灭了不少,铭奇这便又用用火油浸了几簇火把,点燃后,周围也便亮了起来。 与门外的简糙比起来,这里简直精致又精致。水磨的平滑青石地面,浮刻的各色壁画,吊格子棚顶上坠一盏雕了九兽图的铜油盘长明灯,秋瑾跳上去看了一眼,里面油已经烧尽了,一枯黑色的灯芯粘在铜盘上。 这里是个石室,只有外面的一半大小,对面也有一个石门。经过了刚才的事,谁都不敢早有大意,秋瑾便又掏出登山爪探看着,一路小心的行去石门处。 刘得海上前探看两眼,左拍拍,右敲敲的,最后又从腿袋里掏出一个精致的小铜锤敲击那石门几下,眉头一下就凝住了。 “主子,这根本就不是石门,而是雕刻成门模样的一堵石墙。” 石墙? 我马上凝神去看,对面,可不就是一堵石墙么! 我又往左右在看…… 这石室一共四面,地面,竟然都是石壁…… 不是开玩笑吧,宝藏一说传言百年,多少人因此而折,我亦是千难万险才行到了这里,结果,所谓的宝藏,就是一间装潢精致的石室么? 这…… 落差有点大,我一时有些发愣。 刘得海不死心,怕有机关藏于暗处,这便吩咐众人在石壁上仔细寻找。看看是否有哪个地方有细微暗痕。 结果可以预知,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么会这样……”秋瑾很是不可置信。 她是江湖人,对于宝藏传言,知道的不比我少,一路万难行来,出事的几个兄弟都是她亲手栽培的,如今这个结果,她比我还要意外。 我一时也不知如何回答,转眼去看轩辕宸。却见他正立在左侧一副壁画前,一手搭前,一手背后,正思考着什么。 见我行将过去,他弯唇拉住我的手,指着一处壁画道,“小丫头,你看这里。” 我顺着他指的地方去看。刚才粗略一眼,只觉得这壁画雕工精致,如今细看,画中人物眉眼传神,一颦一笑尽现而出。 那壁画上刻的是轻歌曼舞图,一众穿着轻纱的女子正在厅堂中跳舞,堂上坐一男子,头戴金龙十珠冠,肩有镂金长甲,手执一金樽,若有所思的看着堂下女子。 金龙十珠冠…… 放眼列国。国之皇者都佩九珠冠,只有曾经的天启大皇,才佩戴十珠冠。 这是……记事图? 我心思一起,这便行到壁画的最前端,细细的研看起来。 这第一副壁画,画的是少年天子为冕,受百官朝拜,朝服,发冠,文武百官神色皆都在列,看的出,那少年天子面带微笑,一派意气风发。 第二副画的天子便装去街市,在一方木偶摊位前,遇到了一名倾城女子,那女子回眸一笑,红颜倾国。 再往后,画的是少年天子回去后。晨起愫梦,处处都是那倾城女子,不久后,天子再次便装出巡,行至木偶摊位前,却是在也看不到那倾城女子。 回宫后,他日思夜想,久久不能忘怀,这便派了宫中三万锦衣卫。出皇城遍寻天下寻找。 但是,这世间永远不存在公平,不是所有的努力,都有结果…… 三年后,锦衣卫终于寻到了那女子的下落,可惜,那女子早以嫁人,半年前,因为早产,竟然红颜归去了。 此时的少年天子已经蓄起了胡须,听到这个消息后,眼中无限凄凉,悲痛之下,他觉得女子之死,皆因其嫁了人,迁怒之下,当即下令斩杀女子夫家…… 画风一转,天子出游归来,有一俊俏女子跪与长宫门口,抬眸间,与那倾城女子有八分相近,天子愣神后,亲自下了龙辇,将那女子搀扶起身,一手揽腰肢,一手勾起她的下巴。 片刻凝视,天子拦腰将女子报起。上去龙辇…… 第十副画,是那女子穿着溜金袍子坐在窗前,她一手抚着肚子,一手拢着鬓角碎发,眼神微微含笑,凝视远方…… 随后,是那女子生产,诞下一名公主,那婴孩肩膀处。赫然有一朵血红的驼花…… 驼花…… 那公主身上的胎记,竟和我肩膀上的印记一样…… 远本以为,我苏倾沐只是天启皇亲,没想到,竟是公主一脉。 我缓了一下,又继续去看…… 那女子诞下公主,本是喜事,但宫中嫔妃早就视她为眼中钉,肉中此,就此放出传言:驼花出,天下覆。 为天子者,望四海升平。 这谣言一起,瞬间传遍四海,众潘王以此为由,纷纷蠢蠢欲动,这便有了那副,他坐在厅堂中,若有所思的壁画来。 我猜。这天启大皇,是爱那女子的…… 因为接下来的壁画中,刻画的是因为驼花之谣言,朝中大臣纷纷启奏,要求将那女子和小公主施以火型,以灭天下悠悠之口,为逼其就就范,竟然出现了罢朝的状况…… 天启大皇最后没了办法,便用了一招李代桃僵,将一名宫娥划花脸,穿成女子模样,又在民间寻了一初生孩子,在肩膀上汇涂出一方红记,当着文武百官的面施以火刑,另一方面,用一种奇怪的药物,将小公主身身上的红记隐去,秘密将二人转移出宫…… 事情到此。本该告与段落,但驼花传言不但没有消减,反而越传越猛,传到最后,天启大皇自己都有点信了。 此时各地潘王已经有了起兵的心思,他左思右想后,便派了暗卫于民间搜集珠宝,并寻了大批能工巧匠,以驼花佩为钥匙。建了这宝藏,想着有一天真因驼花覆国,也可凭此东山再起…… 壁画到这里,就算结束了,但我确实越来越迷糊了。 以壁画中的图刻来看,天启大皇却是建有宝藏的,但是,这里分明就是一间石室,哪有半点珠宝的影子。 难道…… 宝藏,另有其他地方安放? 那也不对。 既然洛儿手里有这玉佩,还有行至这里的皮图,这宝藏应该在这里才对,没道理另寻它处啊…… 难道,正确的路,在刚才那间石室? 我这便又凝神,穿透石壁仔细去看入口处,那边,也只是一间石室…… 对了,山岙! 我怎么忘了,我们是在山岙处,这一路行来,地势越来越高,这片山岙四面皆是溶洞,空间不大,但是下面,就不一样了! 真是大意,光看眼前,忘了脚下。 我马上低头,凝神仔细的去看地面青石。 一块一块,我看的很是仔细,终于在右侧挨着壁画的很大一片空洞,虽然看不清下面是什么情况,是路没错了! 我行近过去,敲敲地面道,“刘兄弟,你过来看看,此处可是机关? 刘得海赶紧行近过来,细细观察之下,眼睛顿时就亮了,“主子,这却是一处机关。” 也不犹豫他当即细细研究起来,约有盏茶功夫,他在壁画底端一个不起眼的小凸起上一按。 “咔嚓嚓……”一等声细碎的裂响,地面当即裂出一片黑洞。 铭奇执着火把往下探了探,道,“下面有楼梯,不过很深。” 有路就好,就怕没路。 我一点头,铭奇当即行将下去,不大一会儿便传信,说一路安全,可以下去。 众人这便执着火把下梯,我与轩辕宸行在最后,才刚下去几阶台阶。头顶“咔咔……”几声,青石地面合回原样。 这楼梯很长,行了许久才到底。 举火把来看,此处四壁皆以青滑石铺嵌,往前是一个岔路口,左右两边各有一条路。 铭奇小心的行至路口,举火把往里照探,路很深,一眼望不到头。 “主子,我们走哪里?”秋瑾问我。 许是这两日力量用的太多,我又想凝神去看,突然一阵眩晕。幸亏轩辕宸在侧,不然定会跌倒。 他一皱眉,赶紧从袖间拿了颗丹药,我含化后,觉得略是好了一些,却不敢在用。 这时,刘得海也走回来。禀报道,“主子,属下看过了,路口没有机关,一切正常。” “既然如此,走左边吧。”我往前一指,众人得令,大步向前。 “可是能走?”轩辕宸问。 我点点头,他便拉着我往前走。 行到路口处,我突然感觉脚下的地面似有颤动之感,虽是奇怪,也并未在意。 就这样,行出近一个时辰后,路渐渐宽了,我怕有机关之类的,便让众人亮兵器前行,小心翼翼有行了两个时辰,路又开始变窄,好容易前方有了出口,快步行出,发现竟是下来的地方。 还没等诧异,头顶突然“咔嚓嚓……”一阵碎响,有一人影跳下来。 “宁安郡主,别来无恙啊。” , ☆、第二百六十八章 合作 这声音,这语调,哪怕没见到他的人,我也能瞬间分辨出来…… 百里天祁,竟然是百里天祁! “嗖……嗖……” 又有不少人跳将下来,举着明橘色的火把,将这暗道照的如同白昼。 轩辕宸前跨一步,将我护在身后,手中一甩,将盘龙软剑甩直。 “宁安郡主,想不到咱们又见面了,数月不见,天祁甚是想念呢。” 削脸薄唇,百里天祁长身直立,看了一眼轩辕宸,随后,就这么冷冷的望将过来。 “是你!”我冷眼望将过去。 他怎么下来的,蛇窟入口,明明只有驼花佩可以打开的,难道…… 对了,之前地面震动的感觉,一定是他砸破的石壁。 是了,连万蛇窟都能斩尽,他还有什么疯狂的事做不出来。 百里天祁微微笑了一下。“你就不想知道,我为何又去而回返么?” 见我不语,他也不恼,只是从袖中掏出一个棉包,将其慢慢打开。皱皱扭扭,里面是被我成几片的赝图。 他随意执起一片。似笑非笑的道,“宁安郡主,不得不说,你这招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用的当真秒极。 你先是杀了我的信探。然后又利用几具尸体造成假象,引我替你平了万蛇窟,然后又将我引下山去。 一环环,一扣扣,开着也却是无任何疏漏,但是,你犯了一个很严重的错误……” 他看将我一眼,将这片纸放下,又拿了那片带血的纸,微微展薄唇道,“你做的很好,我差点就信了。不过……凡事欲速而不达。这纸页,在你身上放久,便染上了你衣间的荷香,哪怕浸了血,仔细去闻,也是可以闻到的。” 荷香…… 呵,原来问题出在这里!真是百密一疏。 他微微一笑,执着纸页又是道,“其实就算这纸业上没有染到荷香,我也能发现不对。这纸的纹理细腻,纸张白柔,一看就出自以纸文明的西祁。 而那几个人,都是离人打扮,离疆纸色偏黄,且只有贵族才能用白纸,而那几个人,分明就是草莽打扮,又怎么会用这么好的纸。 “还有…… 他将那些包起来,递给旁侧随卫。似笑非笑的看着我道,“你在湖中用什么东西炸鱼,当我不知么!前思后想,此事已然漏洞百出。幕后之人是谁,自然就更加清楚了。” 原来留下了这么多漏洞,看来这次。当真是急于求成,太大意了! 他将手背在后面,又是道,“既然,以知幕后是你,而你明显是想做那黄雀,引我为你处了蛇窟,在引我下山,我便也将计就计,替你半了这事,也如你所愿下山。不过,谁是黄雀。就你一定了呢。” 我眸色一冷,他竟是上前一步道,“宁安郡主,天祁对你一片赤诚,留于西祁数月,真心可昭日月,自问没有对不起郡主的地方。郡主又何必一而再,在而三的加以利用呢?” 一而再,在而三都是少的。谁说你没对不起我了,你上一世怎么对凤青鸾的,怎么快就忘了么!? 也罢,既然你也跟着进了暗道我也不想着怎么剥你实力。破你羽翼了。 血海深仇,不得不报。 择日不如撞日,今日就取你狗命! “百里天祁,拿命来!”我一甩墨阙,足下一点腾空而起,一个急招刺其咽喉要害。 “保护皇上!” “护驾!” 他身后有人暴喝。举着兵器冲来,轩辕宸一步上前,一个猛招解决一个,另一人躲过亚腰害,一声惨叫后,失了一只臂膀。 “护驾!快护驾!” 后面几人举着兵器冲来,铭奇秋瑾当即迎将上去,与几人缠斗成一团。 “锵……” 兵器撞击的声音,一声连一声。 “咔嚓……” 不时有空招击向旁侧水磨青石墙壁,迸出一片火星。 百里天祁折腰躲过我的致命招后,我接连又是几个急招,他动作异常敏捷,招招都在最后一刻躲开,虽是护住要害,却也显出狼狈之态,一个破绽,被我横向一扫,削去半截头发。 “呼……” 剑气一展。细碎的发丝舞落。 我略一恍惚,一瞬间竟是想起了多年前。 那年我为他舞剑,招招皆不随心意,他不知怎的,心血来潮,竟是行将过来。执着我手慢慢教我。 那会儿,心中欢喜的想要雀跃,面上却是不敢露出半分,就这样学了几招,有风突然吹来,正赶上我出剑,一段发丝被斩断,黑发舞落…… 我心口一疼,猛的又出一剑,直刺他心口。 曾经多爱,现在就多恨,百里天祁。我这便送你去见阎王,奈河桥便,你多看两眼三生石,看看曾经的凤青鸾有多爱你,也看看自己究竟有多残忍! 这个一招,我出招又毒又辣,几乎鼓了全部内力,本以为会一招致命的,却不聊他猛的一折,身体以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躲闪开,同时拔出冷华剑,鼓内力猛的一迎…… “锵……” 墨阙之华。天下无双。 他的冷华剑虽是数一数二的宝物,遇到墨阙,也不能与之争辉。一声脆响,剑上赫然被斩出一个大豁口。 他眸色一冷,甩手将冷华剑抛开,自腰间一抹。这便拽出一段柔绫来。 玄绫!他什么时候随身带着这东西了。 这东西我认识,竟是与那采花贼所用武器无二。 呵,一个是作案多端的采花贼,一个是欺世盗名的禽兽,果然物以类聚,怪不得用一样的兵器! 心下一狠,我举墨阙油劈。 “唰……”他鼓内力将绫子展开,同时旋身退后做防守状,“宁安郡主,怎么谈谈怎么样?” 跟你有什么好说,我又一招飞出。 他接下化解,退后道,“郡主郡主,咱们此行前来,无非都是为了钱财宝藏。 宝藏还没找到,咋们这就打起来了,这未免太亏了。不如这样,咱们合作如何?我此行到了两名专攻机关的大家,不管什么机关,细思之下尽能破解。 我们合作吧,搭伴一起去寻宝藏,等找到了宝藏,你我一人一半,将那宝藏平分了,可是好?” “不好!”我冷哼一声。 他又道,“郡主还是考虑一下吧,这个建议对大家都有好处,都是为宝藏而来,这宝藏存量巨大,就是一半也数目可观,何必你死我活。” “小丫头,小心!” 他话音刚落,轩辕宸一声大喝,我感觉旁侧有一劲风袭来,下意识的举墨阙一挡,当即被那力道撞到后退。虎口处一阵涩麻,险些拿不稳剑。 “找死!” “噗……” 轩辕宸冲将过来,一个猛招刺中那人心脏。身后两人立刻扑过来,在而与他缠斗在一起。 百里天祁看了一眼地上之人,微一皱眉,终究还是抬头问我,“郡主,这样斗下去,你我两方谁也讨不到便宜,何苦非要两败俱伤?” “啊!” 远处传来一声痛喝,我转眼去看,是秋瑾被一人短剑刺中手臂。幸亏铭奇在侧,帮忙挡了一下不然,一只胳膊急废了。 如此情况,在打却是不划算。 我心思一转,这便点头道,“也好,就依陛下之意不过,倾沐有一条件,又或者是提议。” 百里天祁眼睛一亮,“哦,那还情郡主说来听听。” ,我点点头道,“东穆与西祁为邻,陛下既然再此说合作,倾沐想要个盟约,两国从此交好,从此不战。 我这要求,就是个借口。百里天祁若真想合作,自然会应的。 他眸色一深,一挥手,喝了一句停,他的人当即退后。 想了想,他点头道。“甚好,就依郡主之意。” ☆、第二百六十九章 石室 我微微一笑,“君子一言,驷马难追。陛下乃是一国之君,自是一诺千金,倾沐信你。” 一挥手,铭奇秋瑾等人也纷纷撤回,轩辕宸将软剑束于腰间,复而立与我侧。 百里天祁这才侧眼又看轩辕宸,“宸王殿下,别来无恙啊。圣京一别,已有数月,王爷气色不错呢。” 轩辕宸微微弯唇,搭手抱拳道,“托陛下的福,小王一切都好。倒是陛下您,上次相见,陛下还是太子,事隔几月,依然荣登大宝,实在是可喜可贺呢。” 百里天祁轻扯唇角,亦是颔首回礼,“托王爷洪福,好说。” “镪……” 暗道中无人在亮兵器,我却觉得周围空气瞬间寒了几分。 这两人,虽是和言细语,像是普通的寒暄,火药味却是颇浓。 百里天祁引兵攻中陆。轩辕宸又挑拨离皇子举旗反攻,前者又派人刺杀轩辕宸…… 百里天祁回来拔了我几乎全部信子,我没了后续消息,不过,依轩辕宸的性子,定不会白白就受那一剑,他二人之间的门道,也是不少呢。 不提这事,我差点就忘了。 这里空间狭小。久斗之下,明显觉得透不过气来。 对方人比我们多,再有一会儿,我的人定会吃亏。所以便想着先来个缓兵之计,先稳住局势,在找个机会偷袭。 刚才只想着自己,倒是忘了,他身上还有轩辕宸的那比帐没算,新账老账加在意我。我又怎会让他好过……… 虽是讲了盟约,但…… 百里天祁还曾许我凤冠霞帔呢,最后,还不是血漫相府。 区区一句口头盟约,说与不说,又算什么。 只要能杀了他,如何都好…… 我轻咳了一声,道,“既然已经合作。在做久留便是浪费时间了,还是想想如何寻到宝藏踪迹吧。” 百里天祁点头,问,“你们进到这里,该是有一段时间了,怎是又反回原地了?” 这个我也是我奇怪的地方,便将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哦,既然如此,咱们就再走一次试试。”他略一沉吟,当即唤了四名随卫,带其中一个机关大家上前看探,过了一会儿,那大家回来禀报,“回陛下,小臣已经仔细看探过,路口处并无机关,具体情况,得是入路才知。” 百里天祁沉吟一瞬,点点头,众随卫便分成两部分,一半顺着我们出来的路行去,另有几个高手护在他身后。 他将手背与身后,这便大步跟上,走了几步,又回过身来问道,“你们不走么?” 当然走了,还得找机会杀你呢。 话不多说,我与轩辕宸亦是大步跟上。 我们之前一边走一边小心的探路,行程可谓慢之又慢,可能是觉得我们已近弹过路了,这次由百里天祁的人打头阵,行程却是快了很多。 一个时辰后,前方出现路口,众人出了路口才发现,此处,依旧是最初下来的地方。 “这……没道理啊!”那机关大家很是疑惑,“老夫研究机关奇巧数十年,一般的机关当真逃不过老夫之眼,虽说罗盘不能用了,但老夫确定,一路走的都是直路,怎会又走回了原地。” 另一个机关行家也是点头,习惯性的缕着卷起的寸许小胡,“不错,一路行来。老夫也特意看过,这路中,上上下下,却是没有机关!” 没有机关,两条平行之路,我们走的是直线,从没有半点转折,却从一条走进去,另一条走出来。这…… 太匪夷所思了! 众人不明所以,皆都沉默。 本就憋闷的暗道,竟是更加憋闷了。 铭奇手中的火把光线一弱,竟然“噗……”的一下熄灭了。 “不好,这里空气越来越少了,快灭掉多余火把!”刘得海急喊。 我的人当即灭了三个火把,只留秋瑾手里一捧光亮,百里天祁也命人灭了多数火把,之余两簇照亮。 这暗道皆是由青黑水磨石铺砌,青黑本就吸光,一下灭掉这么多火把,视线瞬间暗了许多。 经过一路的谨慎,百里天祁这会儿已经放松了警惕,身后随卫也与他隔了近一米的距离,若是借暗靠近…… 百里天祁突然转过头来,“郡主,你可有什么法子走出这里?空气越来越少了,在多耽搁。怕是不妙。” 他说的是,算了,让他多活一会儿吧。 手里有图,又找到了入口,他定是以为我手里还有暗招,但我对机关真的没太多研究,只好故作沉思的想了会儿,然后才摇头。 众人一阵沉默,不知是谁怯怯的小声道,“我听老人说,荒山野岭的,容易遇到鬼打墙,咱们,不会是碰到了吧?” 他话音一落,旁侧随卫手中的火把“噗噗……”的闪将几下,灭掉了…… 光线猛的一暗,配合着他说过的话,气氛瞬间诡异起来。谁也不在说话。连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百里天祁一皱眉,喝道,“胡乱说什么,这世间并无此事,以讹传讹之事,休要在拿出来言论!!” “是,是属下胡言,属下知错,在不敢了。”随卫赶紧拱手低头。 经他这么一闹。我确是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第一次入青蓝阁九层塔时,我和季云常等人也是遇见过这种情况。后来还是季云常找到了阵眼,才算安全安全过关。 会不会,这里也是那种情况? 我将这事说出来,那留着卷羊胡的李姓老者道,“老夫早就听闻那阁塔玄妙,也曾加以研究,但那塔中虽是机关重重,皆都是为了考核学子所设。 所含意义,无非就是‘仁义道德礼教‘,细细琢磨,也就能过了。但这里不一样,稍有差池,是会要人命的!。” 话虽如此,但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吧。 眼看这暗道中已经快没空气了,轩辕宸便道,“这里就快没有空气了,既然想不出好办法。不如先回回上边,研究之后再回来寻路。” “如此甚好。”百里天祁当即点头,刘得海海当即拿了一簇火把行至楼梯处,熟练的捣鼓了几下,他“咦……”了一声,又是用力拍打几下,当即道,“主子,有人触动机关,破了阵眼,路被堵死了?” “什么?” 百里天祁带来的机关大家听后一惊,快步行去楼梯上,敲打了一会儿,不太淡定的道,“遭了,出口真的被堵死了!” “可有办法打开!”百里天祁神色有变。 那白面老者又是研究了一会,摇头道,“这可不是蛇窟上的石壁,这是百年寒铁石,斧凿无痕,刀砍不破,又厚有近米,以武力,怕是打不开的。” 轩辕宸心思一起,问我要了墨阙,行将过去鼓内力一刺…… “锵……” 石壁上溅起一道火花,刀刃未损。石壁也无划痕。 他眸色一暗,运内力猛击向石壁…… 石壁未变分毫…… 情况似乎有点复杂,退路已被堵死,看样子,只有继续走了…… 犹豫了一瞬,我从袖中掏出轩辕宸给我的丹药,一狠心,一次吞了两颗,待到药力完全化开,我往前行将几步。 走到一处路口,凝神仔细去看…… 这么一看,我终于知道为何走回来了。 这两条路起点却是平行的,但是越往前,路越宽,地面石头纹理慢慢在变,路也慢慢的产生一种奇怪的弧度。 这里空气稀薄,表面多小心,心里也是紧张的,光顾着寻机关,却不知不觉忽略掉一些细节,这便自己转了一个圈,又转回原地来了。 至于往前的路么…… 我头突然一阵头晕,腿一软,仿佛腾云驾雾一般。亏了轩辕宸扶我一把,不然定会跌倒。 他飞快的又将一颗丹药塞进我口中,待我缓过来一些,又将身上水袋解下,我喝了几口,这才感觉好了一些。 力量用的太过频繁,凝视穿物的时间越来越短,我身体已经开始出现不好的状况,手中丹药也已经不多,在不节制,怕是要糟。 不过,就刚才那会儿,我也差不多看清了状况,就在那段宽路的中心,地面之下有一片黑洞,定是接下来的路无疑了。 “可是好些了?”轩辕宸问。 我点点头,往前一指道,“往前走,前面有路。” 轩辕宸是懂我的,扶着我就走。 铭奇秋瑾紧跟,我的人马随后。我没多回头,但身后有脚步声,百里天祁等人也跟上了。 借了我的光,真是便宜他了,就该让他憋死在这! 空气越来越少,我也无心在想其他,快步往前行了半个时辰,好不容易行到那片黑洞处,我心口也窒息的快炸开了。 “刘兄弟,看看这附近可是有机关。”我往侧一指,刘得海当即认真的寻将起来。 情况紧急。那两个老家伙也赶紧过来帮着寻找。就这样寻了近盏茶功夫,刘得海一喜,“主子,有机关!” 说着,他飞快的从随身小布袋里掏出一个破旧的木盒,打开后,从中取出一根极细的探针,趴在地上,慢慢的往青石缝隙处探,一戳,又一扭…… “轰隆隆……” 一阵石头摩擦的声音,地面露出一方大洞,一股略有霉味的新鲜空气透了进来,我使劲嗅了几口,这才舒坦一些。 “哈!有路了!” “是啊,太好了!” 百里天祁的几个随卫很是激动,仿佛死里逃生一般,一脸的喜色。 铭奇和秋瑾淡淡的看将一眼。面上没多余表情,但是眼神里,却是深深的鄙视。 百里天祁眸色一冷,一眼瞟过去,那几个随卫立刻住嘴,垂眉低眼的,不敢在多说一句。 他深深的忘了我一眼,沉吟了与瞬,终究没有说话。 既然有路。自然要往前走。 铭奇重新燃起了火把,行至洞口往下探看,略一迟疑,一回手,秋瑾已经将一段递了过去。 他将火把绑在绳索上,慢慢的往下顺,火苗急窜几下,往左边倾斜。 等到绳索完全顺了下去,铭奇将绳子尾端递给秋瑾,一纵身跳了下去。 “你们几个,一起下去看看。”百里天祁指了几个人。 “是。”几个随卫应,抽出兵器也跟着跃下去。 “主子,下面有点奇怪,不过是安全的。” 半响,下面传来铭奇的声音。 眼看地面青石出现关合的迹象,轩辕宸揽住我的腰,点轻功一跃,也是跳进洞中。 这洞很深,在心中默念近十个数才落到底。 这也是一间以水磨青石铺砌的石室,室中空间极其大,亮起所有火把都不能照亮远方,这地方空气充足,就是有一股青草雨化后的霉味,也许,是通风孔处传来的吧。 “主子,咱们往哪里走?” 似是习惯一般,秋瑾凑近了问了我。 我的力量几乎透支。哪敢再用,想了想,便随意指了一个方向,秋瑾应,这便带头前行。谁知刚行了几步,她突然“啊……”了一声。 我心下一惊,放眼去看,心一下就提到了嗓子。 ☆、第二百七十章 毒 因为太过信任,所以大意疏忽。 在这之前,秋瑾一直都拿着登山爪探路,可谓谨慎又谨慎。我刚才随意一指挥,她误以为这条路是安全的,便没有多加防备,大大咧咧一脚下去,正好猜到了地面一处机关上。 现在,她的半边身子已经掉进机关之下,亏了她反应快,用手攀住了机关旁对面,才没有完全掉下去,但在之前的打斗中,她左臂肩膀处受了很重的伤,她这人有点倔,一直都没吭声,这会儿那伤口受力,一下子裂的更深。殷红的血一下就染透了半片袖子。 “秋瑾!”我快步行将过去,想要与铭奇合力拉她上来,却被那白面老者喝停,“且慢动手,且慢啊!” 他两步行将过来,透过空隙。看着下面密密麻麻倒竖的幽兰刀尖,紧张的道,“千万莫要轻举妄动,这是个连锁机关,现在机关已经启动,若是拉她上来。便是破坏了机关的阵眼,会触发其他机关的!” 似是以为我没听明白,他又是道,“咱们刚才,就是不知怎的触动了阵眼,才将路堵死。这么多人差点给憋死。所以现在行事定要多加小心,若是在触动了阵眼,后果不堪设想啊!” 我听明白了,意思就是,让我松手,放秋瑾下去,由着她被万簇钢刀刺穿,就算没触动阵了? 我呸! 这是什么狗屁逻辑! 秋瑾是我的人,眼看着她死在我面前? 对不起,做不到! 我理都没理他,与铭奇合力去拽,才是将她拽出一点,就听“喀!”的一声,头顶传来一声怪响。 我抬头去看,棚顶位置不知何时多了一颗圆形滚石,这石很大大,足有三个寝榻大小,若是落下来,定将人砸的稀巴烂。 那老者急了,当即退后数步,提醒道,“别再犹豫了,快松手吧。再有一会儿,不知还会触动什么机关呢!” 秋瑾伤口一直流血,这会唇已经泛白了,她看了一眼头顶,突然笑了一下,“主子,松手吧不然,就真来不及了。” 秋瑾生气很是漂亮。但她不爱笑,跟在我身边数年,也没见榻笑过几次。 此时她脸色不好,看着很是虚弱,但那微微一笑,却依旧有着动人心弦的美。 她也才长我几岁。当年阴差阳错的救了她,她就一直帮我办事,这些年她为我做的远比我当年救他的恩情大,怎么能亲手送她死。 “刘兄弟,看看有什么破解机关的法子!”我喊。 其实不用我说,刘得海早就在侧研究起来,他脸色极其不好,回道,“主子,这机关无解,就如那位老先生说的一般,若是拉人上来。会破坏阵眼,引更多机关启动。” “你在看看,就没有破解方法么?” 刘得海沉默一瞬,最终摇头,说了句没有。 “喀……”头顶又发出响动,那悬着的巨石似乎又往下落了一些,白面老者急了,“这还犹豫什么,松手啊,阵眼就快坏了!别因为她一个人,害得大家皆丢了姓名啊!” “是啊,松手吧!” “快松开吧。石头就要落下来了!到时候大家都得遭殃……” 百里天祁那些随卫你一言我一语的,一个个急的不行,生怕我松手慢了,巨石落下又触动机关,将他们殃及。 我笑了…… 事不关己,说的都真是轻松。没记错的话。谁的最欢那胖随卫,之前都快走不动了,别人为了保存体力,谁也不愿意扶他,秋瑾在他侧面,虽是不太情愿,也扶他走了很久。 这才多大功夫,他不感恩就算了,还叫嚣的最欢,真是该死! 我一眼望将过去,他楞了一下,下意识的退后了半步。片刻后,他回过神来,竟是又开始叫嚣。 呵…… 真是什么样的主子什么样的狗! 百里天祁生性薄凉,连他的狗心都是黑的! 也罢…… 既然你们这么怕死…… 那就送你们去死好了! 我微微一笑,凝神四望了一圈,又抬头看一眼头顶,这便有了主意。 “既然如此,只有这样了。”我面露悲切,却用口型对铭奇道,“我喊一二三,机灵点。” “好!”铭奇点头。 我望将一眼轩辕宸,他顿时领会,不动声色的示意我队之人靠近。然后手扶腰迹盘龙软件的剑柄,靠近护在身前。 “喀……” 头顶又传来声音,那些人又紧张了不少,我抓紧秋瑾胳膊,用只有我和铭奇能听见的声音轻轻开口。 “一,二……” “右!” 我二人同时发力。拽了秋瑾的同时,身子猛的向有略去。 轩辕宸金随其后,其它人霖起刘得海,飞快的向右方跳跑。 “喀……砰!” 就在我拉起秋瑾的同时,头顶万斤的滚石应声而落,以巨大的砸力落向地面,正下方青石顿时碎裂,无数牛毛针伴着啐着幽兰的飞刀从四面八方飞出,猝不及防间,那胖随卫和旁边两人反应慢了半分,直接被扎成了筛子。 “退后,快躲!”百里天祁猛的一抖柔绫,绫缎展开,替他挡掉大半的毒针,他鼓内力又是一拢,又解掉右侧的飞刀。 他的反应倒是快,他不少随卫却中了招,除了几名武功极高的高手,白面机关老者,四五个随卫皆都被伤到。 这也不知是多么毒,见血封喉,只一瞬间,那些中了毒针的人便双唇发紫,翻了会儿眼睛,就倒地不起了。 而这个时候,从头顶落下的大圆石也动了起来,“咕噜噜……”毫不客气的往百里天祁的方向滚去瞬间就到了他背后。 “陛下小心啊!”有人大喝一声,百里天祁猛的一甩玄绫,一个后翻,脚瞪石球急踏两步,往左侧飞快的逃窜。 “砰……啊!” 石球快速的向前滚动,有个随卫反应慢了,被他万斤石球辇在下面,一声惨叫后,血气便荡了出来。 而另一边的百里天祁,本想学着我们紧紧的贴立在墙上。却不料再次触动了机关,“噗……”的一声,墙壁上凹陷,随后有很多玄铁小管子伸了进来。 “糟糕,毒烟!”刘得海大喊了一声。 毒烟?这就遭了! 我刚才又用力量看了,这石室很大,却是处处都有机关,唯独我们站的这个位置,是一处死角。 石球撞不到这个方向,牛毛针刚刀也飞不过来。 但是毒烟就不一样了,在怎么死角,也会瞟过来的! “刘兄弟。在你左边十公分处,是一个暗门,你能不以最快的速度打开!” “呲……” 我话音刚落,那些玄管一声异响,又粉色烟雾随之喷薄而出。离的近的一人一个恍神闻进口中,当即抽筋吐白沫。随后就倒在地上。 刘得海的反应也是够快,飞速抖出一块帕子捂着口鼻,转身侧左两步,接着微亮开始研究。 谢天谢地,人在危机时刻,潜力是无穷无尽的,一向谨慎的刘得海只是片刻,就找到了机关,拿出一把铜质钥匙样的东西,在墙壁上左右画着什么,片刻之后,就听“轰轰……”的石头摩擦声,门开了。 “快走,快进门!” 他大喊一声,顺手把旁侧一人塞了进去。 “噗……” 又一股粉烟从管子里冒出,轩辕宸一个闪身将我拢起,抽剑当掉身前的牛毛针,猛的一窜。就与我一起行去门里。 门与百里天祁的距离很远,中间又隔着不断滚动的石球,本以为他根本无法过来,但…… 我还是低估他了! 就在门要关合的瞬间,他如流星一般窜起,侧身飞了进来。 他的冲劲儿太大了,以至于,进到门里根本收不住速度,而我正好站在门缝处,一下被他撞飞。身子撞到墙上,也不住碰到了什么,感觉后面一下空了,不自觉的往后载去。 慌乱中,我看到百里天祁似乎向我伸手, 似乎又听见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但是我已经不受控制的下坠下去,头撞到一处凸起,一阵剧痛,竟在无意识。 ☆、第二百七十一章 有兴趣 “滴答……滴答……” 有声音不远不近,如魔魇一般绕响在耳边,我意识慢慢清醒,睁眼去看,四周一片漆黑,什么也看不到。 空气中漫着一股潮湿的水汽,我躺在地上,周围满是纱沙砺。 我是被撞了一下,撞到墙面后从高处摔落的,这里机关密室么? 深长的呼吸两下,感觉力气恢复了一些,我支起手臂起身。才一用力,左边肩膀猛的传来一阵钻心的疼。 “呃……”我一颤,直接摔在地上。地面石砺触到下巴,钻心的疼。头被震了一下,似是要炸开了一样,一股带着热度的液体从头顶滑下,腥甜的血气漫出。 “咳咳……”我趴在地上缓了半天,动了几下手臂,虽是无力,并无太刺痛的感觉,应该没折,只是脱臼了。 没折就好,我松了口气,这才觉得口中干烧,这时候,要是有水就好了。 “呲啦……” 寂静的黑暗中突然传来划拉火折子的声音,紧接着,一点豆光在不远处亮起,有脚步声有远而近。 我努力的抬头,橘色豆点火光下,削脸,薄唇,眉飞入鬓。 是百里天祁! 怎么是他,轩辕宸怎么没替我杀了他! 我心口翻起一阵滔天怒火。甩手想滑墨阙,稍一动弹,全身筋肉骨骼俱痛,整个人仿佛被凌迟一般。 “你最好别乱动,不然,手就彻底废掉了。”他停在我旁边,语调寒凉。 我中暗哼一声,借着微亮向后看,轩辕宸呢,其他人呢? “不用看了,这里只有咱俩两个人。” 他蹲下身,扯下腰间水袋,拔下塞子递来。 我本是不想接的,不过我身上没有水,口中又干裂的很,便用好的那只手拿过来,慢慢支起身子,大口灌了几口。 沁凉的水液流进喉中,透着丝丝槐花的甘清…… 这味道,太熟悉了。 当年为了喜欢着他的喜欢,我亦是学着样子,往水中放槐花露水。与他身边十年,带着槐花味道的水,我便喝了十年。 十年…… 我将最真的东西给他,换来的却是万劫不复。 拿了水袋又灌下几口,我喉咙撕烧的感觉慢慢变浅,却还是虚荣的很。想了想,我将袖中轩辕宸给我的丹药拿出来,打开瓶子,里面竟然只剩下两颗小丸了。 我倒了其中一颗放进口中。待那药力化开,才算觉得有些力气。 “这是什么地方?”我四下去看,周围黑的让人心慌,如虚空一般,一眼望不到边际。 他沉吟一瞬,言道。“也许是机关夹缝吧,你触动了机关,咱们从上边跌下来了我刚才看过,这里离跌下来的地方,最少也有千米,你落地时,衣带刮在一块凸石上,捡了一条命。” 我触动了机关…… 是你砸到我,将我砸到了机关上! 我记得清楚,跌下来的时候,他离我至少有一米以上的距离,他怎么也落下来了。 想到那会儿他伸出的手。我有点迷糊了…… 是为了救我? 怎么可能,他这么薄凉的人! “要吃点东西么?”他将一个小袋递过来,见我不语,他便退后坐在一块凸石上,拿了一块牛肉干放进口中,缓慢的咀嚼几下,喝一口清水咽下。 “我跌下来多久了?”我问。 他又拿了一块牛肉干,放进口中咀嚼了几下,咽下后才道,“应该有五个时辰了。” 五个时辰,竟然这么久了! 刘得海是破解机关的行家,怎么没想办法找来。还有宸哥,找不到我,他定然急死了。 “他们自身难保,顾不上你的。” 仿佛知道我想什么一样,百里祁抬头,淡淡的撇我一眼。 “你说什么?”我一缩眸子。 他将小袋子收好。也不看我,只是道,“你跌下来的同时,那间石室的地面和墙壁也开始震晃,许多巨石横飞,地面似乎也塌陷了。” 地面也塌陷了,那宸哥…… 我心头一揪,凝神就要去探情况,才刚一凝神,头便又是一阵眩晕,差一点就昏过去。 “那他们怎样了?”我急问。 他抬眸过来,忘了我半响。还是回道,“我随你跳进来的同时,后面的石门也同时关合了,未看到情况。不过,这么久都没找到这里,应该都死了吧。” 都死了…… 我心口一阵翻腾,喉中一腥,一口逆血便吐了出来。 百里天祁淡淡的望着我,沉默了一会儿,他起身行近,从袖间掏出一方棉帕底过来。 见我没接,他将帕子凑过来。想要替我抹掉唇边的血渍。 “你离我远点!” 我冷眼望将过去,若不是硬生生从门里窜进来,我怎么会跌到这里!又怎么会触机关,该死的是你! 他面色虽是如常,眸中却飞快的闪过一抹阴霾。纤长的手指却在用力,紧紧捏着手间白帕,腕间青筋隐隐而现,像老树的青根。 十年,我是了解他的。 没没极怒,他都会如此。 还记得那一年,他势力刚刚崛起,正逢东穆状元节。皇城内外处处花灯点簇,我欢喜的很,非拽了他去一处酒楼赏灯吃茶,他虽是不情愿,也终究是去了。 那日酒楼十分热闹,只剩下一个雅间,我们先去的,雅间本是我们的,但是东穆镇国侯之子也看中了那雅间。 小侯爷自小娇生惯养,而且很得老太后宠爱,苗红跟正的三皇子都不放在眼里,更别说出身卑微的十七皇子了。 他当即冷嘲热讽。将他好一通奚落…… 百里天祁当时的表情,就如现在一般,面色如常,眼蕴阴霾。 三个月后,小侯爷因御前失德,被判灼舌之刑,侯门一族从此没落…… 这些都是陈年旧事了,已经许久未曾想起,微微抬头,我望着他无半点温度的眸子,往事历历在目…… 半响,他眸中神色一松。握帕子的力度也减了不少,将那帕子卷了几扣,他递过来道,“咬着,我帮你把脱臼合好。” 替我接脱臼的胳膊?开什么玩笑,被他砰一下。我比掉进粪池还恶心! 接脱臼而已,武夫子也不是没教过。 理都没理他,用好的那只手臂支身坐起,寻了一个角度,咬紧牙关猛的一推…… “呃!” 瞬间的钝痛传遍全身,虽是早有准备。但还是痛的喊了出来,都大的汗珠从额头落下,瞬间就湿了鬓边的发。 缓了一会,我试着活动了一下,许是脱臼的时间太长,活动还是有点疼。本是应该固定一段时间的。但这里除了石砺就是土块…… 我想了想,便用嘴咬住裙襟,滑墨阙隔碎一个缺口,扯下一圈长布条,简易的将手臂固定一番。 我做这些的时候,百里天祁一直在旁边看着。终于开口道,“你这样,图什么。” 我不语,低头用口合着好的那只手将布条系成一个蝴蝶结。 他有些怒,丢掉帕子,上前一把捉住我的手腕,冷眼问道,“苏倾沐,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乃是东穆堂堂天子帝王,只要一声呼喝,多少女子皆会俯首朝拜,你一次两次心存歹意。我并不与你计较,现在你胳膊脱臼,宁可自己加倍的疼痛,都不让我帮你,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不是讨厌,是恨你。 我不语,冷冷的望着他。 这不言不语的态度似乎激怒了他,双眼暴怒,他手上猛的用力。 眸色一缩,我亦是冷冷的望将过去。 “滴答……滴答……” 火折子散着微弱的橘光,将他一张削脸映的呼明呼暗,远处有滴水的声音穿响,黑暗中一片冷寂。 半响,他突然笑了。 “苏倾沐,真是奇怪,你越是讨厌我,我就越对你有兴趣,这可怎么办?” ☆、第二百七十二章 雕花盒 那是你的事,和我无关。 “你不相信?” 火折子燃尽,呼的一下灭掉,四周顿时又陷入黑暗。 我本能的摸起墨阙,却是听他缓缓,“想想,还真是奇怪。” 你从没好言相对,这次见面,更是两次三番的起杀意,我明明每次都知道,却也不想多加怪罪。一次一次的在心里容忍,就好像,上辈子欠过你什么的一样。” 你却实欠我的! 欠我的情意,欠我的命,欠凤家千口怨债和公道! 我紧紧握着墨阙,但不知为什么。手在抖。 他叹了一声,又是道,“宁安郡主,你还记得,天祁当初在西祁与你说的那些话么?时至今日,那些话,依然为诺。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如今天祁已是东穆之帝王,你若愿意,东穆后位之冕,便就是你的。” 真是可笑。 当初,我倾尽所有,只不过想嫁给他。如今,他随口就能许我后位,我却实半点都不稀罕。 他越是这样,我便就越觉得曾经的自己可悲。 最想要的,竟然是……他能随意许给别人的。 “滴答……滴答……” 水声有节奏的响着。 事已往矣,相思成灰。 一切情意已随风消散,留下的只有无尽的恨。 那些曾经最重要的东西,终究,已经不需要了…… 百里天祁突然叹了一声,“宁安郡主,你可还记得,我曾与你说过的故人?那位故人,是我未婚妻子。” 我猛的一缩眸。 他轻叹了一声,“当年一念之差,将她失于眼前,这些年每到深夜,便辗转反侧,想着经年间的事。 以前有她在身边,不明白她为何总是嗔痴胡闹,如今总算是明白了。因为在乎,所以如此。而天祁对郡主的心意,也是如此。 明知你时时想要杀我,我亦是愿意随你跳下来。哪怕是现在,你手里握着刀,随时都想冲过来刺在我心口间取我性命,我依然愿意装作毫不在意,只静静的坐在对面,说些想说的话。” 他知道! 我豁然一惊,却没有放下墨阙。 他突然轻笑一声,便没有在说话。 他既然能将话挑明,定是有所防备。我若冲过去杀他,自然不会成功的。 既然暂时杀不了他…… 我沉吟了一下,道,“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咱们还是想想,如何离开这里吧。” 我趁黑坐直身子,按探了一翻。我身上有不少擦痕,虽然按着疼,但都不严重。最重的伤是左边头部,那里摔破了,伸手摸一下,有种跳动的疼,不过已经不流血了。 遗憾的是,腰间带着药囊不见了,除了一把墨阙和唯一的一颗丹药,半点食物都没有。 他之前说石室里发生塌陷,但我不觉得所有人都死了。 轩辕宸他们都是高手,刘得海有些本事,他定会想法子逃脱。 五个时辰,时间也不算短了…… 到现在还没寻到这里,只有两个可能。 没办法开机关寻我,或是还在原地想办法。 不管哪一种可能,我都不能在原地等着,要么想办法离开,要么想办法上去。 这里离上面太高,上去怕是不可能了,只有先离开。 只可惜,暂不能在用力量了。不然…… 周围一片寂静,百里天祁沉声不语。若不是远处有“滴答……”声传过来,我甚至觉得他不存在。 半响,黑暗中传出一阵摸索声,随后,“呲……”的一下,一豆火光燃起。 “也好,咱们就先离开再说吧。” 他直起身子。将火折子举高,火苗一直往北侧歪,正好那边是滴水声传来的方向,他便打头往前行去。 我起身要走,突又想到了什么,用墨阙在地面上刻了几个大字,这才与随他慢慢往前走。 火折子的光,毕竟微弱,在这一片漆黑种,就如萤火虫一般,地面尽是石砺,我从高处摔落,浑身疼的不行,走起路来又瞌又绊的,每每都牵到我伤口,都疼的一头冷汗。 这时候。我便又想起轩辕宸来。 我割破一点手指,他都心疼的不行知道我现在这么狼狈,肯定会替我心疼吧。 也不知道他怎么样了…… 我暗叹了一声,更加小心的往前行着,就这样,行了近一个时辰,空气中的水更大了,脚下石砺不知何时变成了泥沙,越往前走,地面泥泞越深,一脚下去,竟是很难拔出来。 我突然想到刚进山时,烂叶下面的无数枯骨,胃里一阵翻腾,差点就吐出来。 “你怎样?”百里天祁停下来。 我摇头道,“没事。继续走吧。” 他沉吟了一下,自袖中一掏,把所有的火折子拿出来,分成两份,将其中一般递给我,言道,“这些你拿着,一根可以燃半个时辰。我上前面看看,你在原地等着,害怕了,就燃一根,我会尽快回来,在我回来之前,你莫要乱走。” 我看着手中七八根火折子,想了想,终于点头说好。 他也不犹豫,当即举着火折子,快步往前行去。 我静静的站在原地,直到那星火亮远的看不到,我飞快的从袖中掏出唯一的一颗丹药,放进口中含化后,周身似也荡起一股暖意。 我深呼吸了几下,这便凝神去看…… 许是身体太虚弱了。所看的一切都变的很模糊。我赶紧将视线向上,吃穿透黑暗去看上方…… 一点一点…… 我终于找到了我跌落的那间石室,如百里天祁所说,那间石室已发生了坍塌,大块的巨石杂乱的陈恒,有很多干枯的血渍,但是地面却无尸体。 我心里一松,没有尸体就好,如我所想,他们都没事。 我又顺着石室去看,才看过一段路,视线突然黑洞,脑袋突的一晕,腿一软,我差点跌进泥巴里。 我飞快的滑出墨阙,按机关将剑身弹成三尺。竖向刺于地面扶着,总算是稳住了身子。 缓了一会儿,我抹了一把额头细汗。 看来,这力量,是真不能再用了…… “吱……吱……” 寂静的漆黑里突然传来一声怪叫,我一惊,飞快的燃起一只火折子,豆点光亮下,一只肥大的硕鼠嗖然一惊,转身往东跑去。 老鼠? 它吃什么活着? 这一路行来,半点活物都没见到,这时候见到老鼠…… 有路! 我心中一喜,赶紧跟着它身后追。 那硕鼠见我追在后面,更是惊到了,迈着四个短腿,卯足了劲儿就跑。 不大一会儿。它行到一处山壁处,贴着山路行了一会儿,“滋溜……”一下钻进一方阔洞中。 这洞虽阔,却也只有半截小臂高,它钻的容易,我却是钻不进去的。 “呲啦……” 手中豆点烛火一闪,我微一侧眼,竟是看到前方石壁上刻着什么。 心思一起,我赶紧又点一只火折子,凑过去仔细看。 褐色的石壁,一道一道的刻了许多横线,满满的一墙,看起来,很像是记在日月所用的刻历。 难道,这里曾经有人居住不成? 心思一起,我便举着烛火顺着横线一直走。走出约有盏茶时间,墙壁上一成不变的横线突然变了。每十道划痕,就有一个圆圈,又是往前走了一段路,印记完全都变了。 蝴蝶,小虫,小鸟…… 看到最后,墙上出现了几个字:腻了,出去玩了。 我莞尔一笑,这里果然有人住。 这里是宝藏腹心,这痕迹,该是看守宝藏之人留下的吧。 这最后的字,难道是苏倾沐母亲留下的? 如果是这样,这里肯定有路了。 心中一喜,我这便往前仔细的寻看起来,行出又有盏茶时间。前方山壁上出现一方石门,这石门上雕篆了许多花草纹路,我伸手拍两下,半点回音都没有,又是个机关门。 我对机关研究不多,但季云常曾是说过,越暗藏危险的门,机关越花哨。普通的石门,机关反而简单易破。 既然曾有人居住,这石门定是每日出入都要走的,既然天天要走…… 我凑将过去,在石门上仔细寻探,终于发现门上有一簇花朵的花心,比其他的的花心凹陷,我伸手试着轻按了一下。门没有动,加大了力气又按,就听“轰隆隆……”石头摩擦的声音,门自两边打开了。 一阵尘霉味散尽后,我举着火折子往里探看,门里是一条不太长的石甬道,末端还有一方一模一样的石门。 将墨阙探进去,左右砍打两下石壁。见没什么反应,便小心的行过去,在同样位置的花心处一按,“轰隆隆……”一响,石门开了。 我将火折子先举进去,这是一间不大的石室,右侧有一石桌,桌边有几个石凳。很是意外的,我在石桌上看到半截粗烛。 小心的行进去,望将那粗烛拿起,灯芯虽有些枯化,却还能用。将粗烛点燃,视线一下子亮了起来。 我举着蜡烛四下去看,发现石室右侧有一暗门,门边有一驼花印凹陷。拿出玉佩扣在那凹陷里,轻轻一拍,门就开了。 这间石室比之前那间大出三倍不止,门边的铜盏里还有凝油,我将两盏灯都点了,屋中顿时亮堂起来。 细看之下,这里好像是起居卧房,里面物品一椅一应俱全,石榻右侧挂一着一柄秋水宝剑。书架上陈列着满满的书。 我行至梳妆台旁,上面放了一些胭脂水粉,铜镜上面存了一层灰,抹掉灰尘,竟然还能映人,我这才发现,自己脸上又是泥又是血的,衣衫也已经破的不成样子了,回头见榻边有一竹编箱子,行过去打开,里面果然装了衣服。 想了想,我终是挑了一件眼色略素的夹裙出来,将染血的破衣换下后,用棉纱将头上伤口包扎上,这箱中还有药,却未敢用。 手臂才刚接好,这简单的换衣举手,已是累的满头细汗。 浅步行去桌边,本想歇息一下,路过书架处,见书架最底层有一方石盒,上面雕花刻凤的,可谓极其精致。 我弯身将石合拿起,行去桌边坐下。轻扣盒上七巧锁,盒子便打开了。 这是个首饰盒,里面有两对翡翠玉雕琢,两只东珠发饰,还有些玉佩耳铛。这些东西做工极其精致,成色也是上成,个个都价值不菲。 我看了几眼,发现石盒里面略浅,将垫着盒底的绒丝缎子拿开,轻敲两下,里面果然是空的。 仔细研究了一会儿,我现石盒壁上有个小孔,拿起一只珠钗,用尖角的位置轻轻一戳。 “喀……”的一声。 石盒的夹层开,露出里面一叠细纸来。 ☆、第二百七十三章 报仇雪恨了…… 我将第一张纸打开,上面以用瘦柳体写着“草木枯秋无人顾,芳菲年华似水流。” 翻开第二页,这纸上写着:“朱唇点樱,额妆似火,四壁虚度春秋,孤芳独自赏,莫莫莫。” 我又连续翻了几页,这都是些女子的孤莫闲词,有欢喜的,有诉说忧愁的,但大部分都在写着孤寂。 也是,常年生活在石室中,漆黑而不见天日,怎会不孤寂。 这叠细纸中,还有一张素笔白描,图中女子与我七分相近,身穿一件素印荷花边的袍子,站在一片绿草地上,回首嫣然一笑。 这正是苏倾沐的母亲,洛儿。 这公主一脉,百年来竟真是住在这原始森林深处…… 我将那白描画纸合好,拿起盒中最后的纸展开。 这是一张画着密密麻麻格块的图,图中纵横交错。许多细小的字迹混在其中,一眼看去,真叫一个眼花缭乱。 这是什么东西,这是放在洛儿首饰盒底层? 难道…… 我赶紧寻了图的起始位置。 暗门,机关,平行的路…… 这果然是整座宝藏的机关设计图,图中竟还有有部分机关的破解密法和机关死角。 哈,真是瞌睡就有人扔来个枕头。 我的力量不能用了。处处机关防不胜防,有了它,可就省力太多了! 我立刻将其铺平。 不看不知,这一细看,心一下就提了起来。 原来,这整片原始森林的腹心之下,都是这宝藏的机关阵,规模之大。言语当真无法形容。 这片机关阵的设计的极其精妙,上下一共分有七层,每层七七四十九个机关室,室室有活门和死门。 山岩,毒虫,天险…… 一环扣着一环,一个机关挨着一个机关。 只有想不到的,没有在这里埋伏不到的。 我们之前走过的几个石室,是其中机关最少的,越往后走,情况就越复杂,有几个地方,干脆就是死门,进去之后,就出不来了…… 意外的是,这宝藏竟然有三个入口。 往东往北各有一个。几处入口距离藏宝地的距离差不多。机关却比我们这边复杂很多。 至于出口…… 图中有一道细线冠穿,线从入口一直延伸到藏宝处,又直引去图的边缘。而我所在的地方,这边有…… “哒哒……” 身后突然传来细碎的脚步声,我一惊,飞快的将图团起塞进袖中,猛的起身回头,一身狼狈,面无表情的百里天祁,正举着火折子站在身后。 他上下打量我一圈,语气不善的道,“不是说,让你别乱走的么!”。 “听到这边有声音,就过来了。” 我应了一句,随手将耳边碎发拢了一下。 沉吟了一瞬,他眸中神色终是松了一点,将手里火折子熄灭,四下看将一圈,行近来坐在我对面。 “可是有多么发现?”他问。 “只是一些女子闺中小记,并无异样,你可是找到了路?” 他摇头,“越往前走,淤泥便就越深,我猜这里原来许是有条内湖,经年久月,沧海变迁,河便枯竭了。” 我点点头。 他又道,“进来的时候,我发现甬道中又一处暗门,不知会不会是出路,一会儿,便去看看吧。” 那暗门我刚才在图中看到了。由此进去,刚好可以走到上层入口,我去即点头说好。 他转脸过来,似是还想说什么,我想与他多言,便装作没看见。 低头将那些细纸放还回去,放首饰的时候,我看到有一支造型怪异的驼花簪子。这花样与玉佩差不多,想了想,我便将其留了下来。 将盒子放回原处,我行去石榻边,一把扯下幔帘,又把将石室侧方一些凝油拿出来。刚将幔帘撕扯成条,百里天祁便凑了过来,接过我手里的东西,用火折子开始化油制火把。 即是如此,也就由他了。 我去侧面,将几柱粗烛和一些可用之物收集在一起,又把一张榻单拧成绳索,一并打入褡裢。 在屋里转了一圈,我竟然在书架隔层中发现了一组飞刀,这可是个好东西,当即也塞进搭链里。 这会儿。百里天祁也刚好浸好了五个火把。 一翻折腾,已是过去几个时辰,他接下水袋喝一口水,又将那装肉干的小袋子推过来给我。 要是在外面,他的东西,我定是不会吃的。 但是现在不同,这机关阵太大了,我得保持体力去找宸哥。水都喝了,也就不差一些牛肉干了。 一番休整后,体力似又恢复一些。 话不多说,这便出了石室,往回走行至甬道处,百里天祁行在前面,引我在一块青石壁画前停住。 我上前端详了一番,还暗门上刻着一整张壁画,之前太黑。竟然是忽略了。行过去假装研究一番,我随意拍击几处,最后在一块圆凸上一按,一阵石块的摩擦声后,一条长长的甬道便先现了出来。 图中所示,这一整条甬道都是没有机关的,但以防万一,我还是将事先准备好的灯台拴在绳索上。一边探路一边走。 行出半个多时辰,前方远远的又出现一堵石门,从这里进去,便又重新进入了机关阵中。 百里天祁不懂机关,见我站在门前不动,便不言不语的站在身后。 火把的橘色火苗突然一摆,将我二人的影子在墙壁上拉长。 心中阴暗一起,行至门前,凭印象找到门上机关,装模做样的磨蹭一会儿,便将石门打开。 这一间石室的机关大部分都在头顶,只要动做够轻,贴着墙壁走,轻松就能过关。 我当即将褡裢背在前面,垫起脚尖屏住回呼吸前行,百里天祁亦是学着我的模样跟着。盏茶后,我二人便到了石室尽头。 我四看了一圈,执起飞刀往棚顶一飞。 “哗啦……”一声,棚顶落下一条铁踢。 百里天祁这会儿倒是挺积极,两步先窜上去,举火把替我照亮。似乎还想伸手拉我一下,想了想,终究是没有伸手。 这一间的机关都在地面。只要点轻功略过,也就过关了。 刚才太过匆忙,我没记住究竟哪片地面是安全的,又不能当着他的面将图拿出来,便用了一个土办法,靠近墙边,虚踏几步,就往墙上点踏缓冲。 就这样,又行出两个机关室。 待打开石门,行到地五间时室的时候,我忍不住有些激动。 图中标的很清楚,这间石室的一个暗门中,藏着暗道楼梯。 那直通往上方,离我掉下来的地方很近,只要从此上去,许就能找到宸哥他们了。 不过…… 在找到暗之前。我得先做一件事…… 这间石室,与其他的机关室不一样,室中心放了一方八角雕兽鼎,我故意小心翼翼的行至石鼎前,似是很谨慎的在鼎的边角处一拨…… “喀……” 一声轻响,东南西北,各打开一扇石门。 “往哪里走?”一直不言语的百里天祁,终于开口了。 我依旧也是不理他,行至东边一间石门处,将烛台一抛…… “咔咔……” 烛台落下的同时,无数竹箭从四面八方分开,亏了我闪的快,不然,定被流矢伤到。 我又行到北边门前,将一把飞刀抛出去,情况差不多。不过这次,飞出来的铜沙粒。 就这样,终于行到了最后的南门,一番试探后,屋内并无动静。 我便先一步行了近去,百里天祁则不远不近的跟在身后。 “嗯?那边是个什么。”我往角角落的地面一指。 他回头看了一眼,浅步行了过去,我便借这机会,飞快的在左边第二块青砖上暗劲儿一踏…… “咳咳……”我故意咳嗽了两声。 “可是要喝点水?”。 我不语,他也不在多问,行过去小心的用手轻轻抚了一下那块灰痕,这才道,“是块普通的石痕。” 撇了一眼石室上方,已经落低了一些的光滑石顶,又指着另一处道,“那边好像有点不对。” 他沉吟一下,也还是往南边角落行去,仔细看了一会儿,道,“这里,也没什么状况,路是不是不在这间石室……” “不,我确定,路就在这,而且,就在你脚下!”我不动声色的退至门边。 许是我声音太过阴冷,他猛的转过头来,起身就要奔出门来。 但…… 来不及了…… 飞快的在门边一扭,“喀……”的一声,千斤石门瞬间关合。 “苏倾沐,你做什么!”他在门里怒吼。 我笑了…… 干什么,当然是取你狗命了。 这四间石室都藏有机关,这间的机关,便在棚顶…… 棚顶吊了一块与石室大小想等的巨石,触动机关后,巨石便会无声无息的降落。 我说的都是实话,黄泉之路,路就在你脚下…… “苏倾沐!你快把门打开!” 门里传来剧烈的拍打声,一向清冷音调,变的很是急促。 “砰砰砰……苏倾沐!你快将门打开。你想要什么,咱们当年再谈!” 他在用内力撞打石门,不过,没用了…… 石门千斤,巨石压顶…… 上一世,你让我尸骨无存。 现在,就让你被巨石,碾成肉泥好了…… 任他在后面用内力疯了一样撞打石门。我不在多看一眼,将褡裢拢将一下,转身大步向前。 行至一处墙面后,我在地面敲了几下,一方暗格出现后,将驼花玉佩放进去一扣,前方便出现一条极窄的暗缝。 用火把照将一下,暗缝中有一窄简梯。长长的,直通上方。 “轰……” 石室中又传来一阵巨响,棚顶不少灰硕被震下,一瞬间尘土飞扬。 我回头,看一眼那石室方向,心头荡过复仇的阵阵畅快后,竟有些异样的感觉。 想过千万种报仇雪恨的场景,也为他整整筹划五年,却没想到,竟然以这样的方式杀了他。 不管怎样,凤家的血海深仇,算是报了。 父相,母亲,小妹…… 你们可以安息了,鸾儿,为你们报仇了…… 两道清泪缓缓滑过。我微微一笑,挤进夹缝之中,在不回头。 宸哥,你在何处,你的小丫头来了…… 将褡裢紧紧的束住,用绳索将火斜束在背上,活动了一下,这便开始攀梯。 这简梯是垂直的。若是平常攀爬,半点都不是问题。但我之前摔脱臼了,一边肩膀用不上力,刚开始还能坚持,越往上爬,身体就越吃不消。 而且,这木质简梯,有不少地方已经腐朽了,每次都得试探着攀,行出一柱香的时间后,我已经一身的汗。 就这样,小心的行出了半个时辰,终于到至简梯顶端。 按照图中示意将头顶暗门打开,一股尘土散过,我跳进石室中。 “砰……砰砰……” 还没等站稳,我似乎听到了旁侧石壁的敲击声。 这……是宸哥么? ☆、第二百七十四章 救命之恩 “砰砰砰……” 又有声音传过来,这回我听的仔细,声音是从石室右边传来的。 我猎物赶紧将火把取下,把袖中藏的机关图拿出来。 之前太过着急,只看了简梯一下的那几个石室,如今这样一细看,问题就有点难办了。 另外一间事石室,刚好没有标注机关的位置和破解方法,而且,右侧根本没有门,想要去旁边石室,中间要绕好大一个弯。真是奇怪。宸哥他们,是怎么绕到那边的……… “砰砰砰……” 敲击声又急促了不少,定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 我一下子急了,绕过机关触点,到墙壁处使劲拍击几下。对面墙壁略一停顿,敲的更欢了,似乎还在用内力撞击墙面。 怎么过去救他们呢…… 秋瑾身上有雷火弹,这么紧急,这怎就不知道用它破开石墙呢! 我急的不行,又将那图打开,细看之下,竟然真的有发现,就是——这一层,石壁墙壁虽是隔着厚墙,但是图中有注,棚顶接口处,竟然很薄。 砸墙不容易,砸棚顶…… 话不多说。直接行动。 我寻了一处踏脚点,滑墨阙在手,猛的跃轻功而上,鼓内力狠狠一刺…… “锵……” 墨阙之锋,削贴如泥,我生生在石缝中阔出一处缺口。 连翻两次起跳,将那缺口阔深,我将一飞刀插进石缝,以刀身为踏脚点,邻近棚顶处,这边鼓内力用墨阙狠狠去戳…… “锵……锵……” 一下一下,很快便在石壁上戳出许多细缝,我凝了所有内力,猛的一击…… “轰……” 墙壁上震下许多石块,石壁只薄了一层。 对面似乎有所感应,没多一会儿,棚顶竟然也传来了兵器撞击声。 半个时辰后,我已经精疲力尽,凝了身上最后一丝内力,猛的一击…… “轰……” 棚顶露出了很大一块缺口,有水涌过来,…… 感觉心口血气翻腾,视线也模糊起来,我凭着最后一丝力气跃至地面,无力多看一眼,软软的载到在地。 在意识的最后一刻,我又听见石块破裂的声音,随后,一个湿踏踏的脚落在了我眼前,上前摇了我两下,犹豫一瞬,将我抱起。 这怀抱很是冰冷,没有熟悉的紫罗花香,不是宸哥…… 我微一皱眉,在无意识…… “往这边走吧!刚才的机关都在右边,一路走来。每间石室都是不一样的,咱们反其道而行,也许就能创过去了!” 迷迷糊糊中,我听到一道女子的说话声。 “石室虽不同,但机关有可能一样,还是走右边吧。你们看,右边有道门,也许就能出去了。”有一道男子声音传来。 “先生,你觉得呢?”又一道声音传将过来,这声音我认识,是拓拔卿! 头上的伤口一跳一跳的疼,我睁开眼睛,发现自己正坐靠在人群后面的墙壁上,前方背着我站了十几个人,左边站着拓拔卿,最右边微微侧身,执长剑那紫衣女子。竟然是落音。 落音,拓拔卿…… 他们怎么凑到一起了…… 似是有感应一般落音微微一侧脸,正对上我睁开的眼睛。 “咦,你醒了。”她快步行近过来,扶着我坐直,将水壶递过来道,“喝点水吧,你都快昏迷一天了。” 这么久…… 我将水袋接过来,仰头喝了几口,落音微微一笑,又将身上小袋子递给我,“给。吃口干粮吧。” 这功夫,虽有的人都回过身来,男男女女的围了一圈,我便让落音将我扶起,动动身子,竟然没那么虚弱了。 落音一笑。收好干粮袋子道,“你可这是有福气,刚好我身上带有一颗九转丹,你身子虚弱,又强用内力,造成气血逆流,要是没这丹药,怕是要遭。” 旁边一男子道,“不是这位姑娘有福气,是咱们有福气,若不是她舍命相就,咱们这会儿。怕是已经伦为水中亡魂了呢,姑娘,小可再次,多谢姑娘救命之恩了。” 他搭手抱拳起了一记礼。 说话的是曾与我喝过酒的红衣男子青骏,今日他穿了一身灰袍,其他人身上多少都有狼狈。唯他没有。 在他旁边,还站着一些陌生面孔,其中一个面容很是俊郎,我想了想,此人叫贺远,曾与铭奇动过手。 拓拔卿站在人群后面,想了想,终是上前一步道,“你……可是还好?” 我沉吟了一瞬,微微点头做答。 他犹豫了一下,从袖中掏出一个小瓶,递将过来道。“这是南疆特有的红参凝丸,补身效果极佳,你太过虚弱,正好需要。” 那小瓶子,细白瓷做底,青花勾勒。木质瓶塞上还缠着金丝,可谓是精致之极。 但我却没接。 以蝶跟踪我的的事,我还记得。 拓拔卿似乎有点尴尬,沉吟了一会儿,道,“咱们的事,以后再说。 现在,最主要的是怎么走出去,这个你拿着,就当……是对你舍命相救的一点感激。” 他上前一步,将小瓶塞进我手中,便退到人群之后。 这个时候。却不是逞能的时候。 将那丹药塞进袖里,我四下看了一眼,问,“你们跳进我那间石室后,是往哪边走的,现在走出几间石室了?” 落音道。“这里罗盘都不好用,走着走着,也就不知道究竟是哪个方向了,石室么……你昏迷的这一天,大概走出了十几间。” 走出十几间,还不知道方向…… 真是糟糕,这么胡乱的走,不但离宸哥越来越远,还会彻底失了方向。 我一皱眉,道,“你可还记得,一路行来的方向?赶紧带我回去,我有要事。” 落音一把拉住我,“哎呀,洛倾,后面的路已经堵死了,现在咱们只能往前,不能后退。若是找不到路,咱们大家都得死在这!” 见我疑惑,她解释道,“你救我们之前,我们也不知触到了什么机关,地面便突然出现水,水越升越高。很快难以控制,所有的门都打不开,我有一个兄弟耳力特别好,说听到石墙另一侧有很大的声音,我们这才拍墙求救的。 我们跳进你的那间石室后,水也跟着漫了进去,没办法只好找路,这一路上,该遇到的机关都遇到了,刚走过的那间石室已经全部塌了,所以我说,已经没退路了。” 她说了一堆。但我只关心一句。 隔壁很大的声音? 难道,我从简梯上来之前,宸哥他们从那里走过? “你那位耳力很好的兄弟呢?” 落音的脸色有点难看,“他昨日,中机关,没了。” 这么会这样…… 青骏叹了一声,道,“一路行来,我们已经失去了近二十个兄弟,在不出去,怕是都会折在里面。对了姑娘,你既然能想到破棚顶,自然对机关阵法有所研究,不如你来看看,咱们该往哪里走。” “对啊,你快来看看吧。”落音点头,这就将我扶至前面。 虽然一路过了不少石室,但那都是按照图中标示而来。他们这些人,带我没头苍蝇一样但乱走,就是有图,也对比不出这里究竟是哪里,有什么机关。 原本简单的事,就这么变的复杂了。 对了,红参凝丸! 我心里一喜,赶紧将那凝丸瓶子拿出来。 一打瓶塞,一股异香飘出,之是气味,就让人神清气爽。 想了想,我直接倒出三颗放进口中。 这东西,入口微苦,滑下喉咙时,散着一股淡淡的辣味,等那辣味化开,一股暖流也攒进丹田,这便行到前面,凝神穿视而看。 视线虽然模糊,但我看到了,而且,我好像看到了轩辕宸…… ☆、第二百七十五章 情意满满 如青骏所说,背后的路,果然一片沧桓。 杂石,榻墙,半人高的水…… 而宸哥铭奇等人,正在远处一处墙壁前,用剑砸着青石,又以内力震击…… 原本坍塌挡住路的巨石,被他硬生生杂碎挪开,那间石室刀砍不破的黑青石,赫然被挖出一个巨大的深洞。所有人都在墙壁处砸着,兵器卷边了,手破了,嘴角隐有血迹。 那是我掉下去的地方…… 原来,之前他们只是暂时离开,等机关破掉。又回去寻我…… 我心里深深的震撼着,但更多的是焦急。 宸哥,别急,我已经没事!我就站在你不远处! 可要怎么告诉你呢! 这功夫,我有点恨自己,要是会千里传音就好了。 “轰……”的一下,他涌内力一击,墙壁终于破了一处大洞。他一喜,命人将事先准备好的长绳顺下去,拿了铭奇手里的火把,就要探身下去。 但是突然,他停住,像是有感应一般,隔空直直的忘向我的方向。 “小丫头,是你吗?”他开口问。 是我,是我啊! 我急切的想要回答。却与他隔着很远。 他突然笑了,像是再说,我知道是你,我能感觉到! 我二人就这样隔空望了一会儿,他转身,顺着石洞而下,铭奇等了半响,也举着火把随之而下其,他人皆都凑聚在洞口看情况。 那石壁离下面虽高,百里天祁跌下去都能安然无恙,他们有所准备,只要小心些,定不会有事。 下面有我用墨阙刻画的痕迹,看到痕迹,他们也可安心一些。 底下一片淤泥,他们找不到路,会找到那扇石门的。我得赶紧回去,不然,若是在走错了路,在想汇合就麻烦了。 我私下探看一眼,与落音道,“前面没有路了,咱们得原路返回。” “什么,返回?”众人一片唏嘘。 “我们千难万苦的才破开机关走过来,返回不是等于自寻死路。” “是阿,这不是自寻死路么。” “我不同意往回走。” “我也坚决不同意。” 众人纷纷否定,拓拔卿几人却是未语。 落音看看我,又看看众人,有些犹豫的道,“回去却不是可取之策,那间机关,已经被水漫了……” 我也不想解释,“如你们所说,既然能想到办法破棚顶救你们,我就只有办法找到安全的路,信与不信,全在你们,不管你们同意与否,我都是要回去的。” 我将褡裢打开,取出油布,又捡了一截燃尽的火把杆缠好点燃。收拾褡裢的时候,我竟然发现一个剩下一半水的水囊和两个干馒头,也不知是谁早时候放进去的。 四处都是机关,昏迷这一天里,没将我扔下,也算是有情有义。 凭此一点,我愿意带着他们去安全的地方。 就看,他们是否愿意跟着了…… 一切收拾妥当,我举着火把回头。拓拔卿不言不语,直接行过来跟在我身后。落音看看贺远,见他没动,也是站着没动。 青骏似乎想跟过来,看一眼落音,终究也还是没动。 这功夫,又有两三个人跟过来。 找宸哥要紧,我也不在犹豫。搭手做了个大礼,转身就走。 拓拔卿知道路,由他引着,很快就到了一处石门前,他的人里,有一个略懂机关的,一番研究后,便将石门打开了。 这间石室机关大部分已经破掉。入眼一片狼藉,拓拔卿拔剑护在我身侧,一行人慢慢的往前行,很快就到了石室尽头。 拓拔卿在墙壁上一拍,下方出现一方只供一人通行的窄洞口,口下有一悬梯,众人陆续行下,我刚将火把固定,后方突然传来一声呼喊。 “洛倾……” 我抬头,一片火把靠近,为首那紫衣女子是落音,后面是青骏等人。 “洛倾,这里机关太多,倘若分开,大家都会更危险,我和贺远哥哥研究了。咱们大家一起走,不管如何,也有个照应。” 如此甚好。 我微微一笑,与她略一点头,这便下去悬梯。片刻之后,他们也全都下来了。 原路返回,自然比走未知的路要简单,但是因为闯了很多机关,回路并不好走,有几间石室的门已经被陈石堵死。好在我们一行人多,一人一把力,终究将陈石挪开。 就这样,行了近三个时辰,终于来到一扇门前,只要打开这扇门,就可以通过简梯下了。我刚才用力量看过,宸哥等人已经全部到了下面,也已经看到了我留的印记,只要我快点,就能与他汇合了。 “洛倾,前面石室已经被水漫了,这门一打开,水许会也将这间石室漫了。”落音行至我身边。有些担忧的道。 这倒无妨,只要将两便石室的棚顶堵了,水自然不会再灌来,来的时候,我故意让人将后面两件石室的门打开了,一间石室的水匀成三份,也就没多少了。 我让人捡来一些碎石等物,将搓成绳索的漫帘展开,将那些碎石包好…… 一切准备就绪,拓拔卿当即将门打开。 “哗……”的一下,水流像打开的闸口一般,带着劲力喷薄而出,待到里面水位又降了一些,我一点头,拓拔卿和落音当即飞身略去,将准备好的碎石包堵在斜刺棚顶…… 灌水点暂时堵住。石室中的水也慢慢浅,没一会儿,就降到了小腿位置,又等了又盏茶时间,水便撤至了脚踝位置。 “一会,我会打开一个暗道,这暗道下面是个长梯,大家一路直下就好。切记动作要快。里面梯子本就腐朽了,若是灌进太多的水,怕是更不好走。” “好。”众人当即点头,我领头趟水往前走,摸索着行到暗门处,凭着印象在两块青石上一敲…… “喀……”地面重新露一方洞口,水当即漩涡一般往洞口流。 “快下!” 我一声令下,拓拔卿当即打头跃下。其他人也飞快的跃往洞中。我垫在最后,顺手将石门关上。 攀在简梯上,我的心,总算是放下一些。 众人都是有功夫的,一路行去并不费力,半个时辰后,便下到了简梯起始端。 之前下来的人中有懂机关的,暗缝早已被打开,众人打了火把等在外面石室中。我行出去寻了个方向,这便引了大家前行。 待行至南边的石室,鬼使神差的,我停足望了一眼。 石门还是关合的,但门已经龟裂成大块的碎块,其中一块碎块上还有丝丝血迹,血已干涸,如一块褐色的疤。 “怎么了。可是有机关?”落音行近,看了一眼石门。 “没事,咱们走吧。”我摇头。 举着火把行了一会儿,隐隐觉得哪里不多,回头看了一眼。 石室,八角方鼎,灰硕尘埃…… 一切如常,并不不对的地方。 应该是我太多疑了吧,人都已经死了,我还在奇怪什么…… 暗笑自己太过多心,我这便转过头来,与众人快步穿过几间机关室,这便到了甬道处。 从此向前,路都是安全的,我有点心急,脚下加快步子。待行到甬道尽头,我心里急跳几下,一按机关,“轰隆隆……”一声,门开了。 “宸哥!”一出甬道,我急跑两步,将手做喇叭状,鼓起所有内力大喊了一句。 宸哥……宸哥……哥…… 声音在前方一圈圈荡漾。几乎是同时,我听到远方传来了回应。 “小丫头……” 声音有些嘶哑,隐隐有些颤抖。 我一喜,大步行了出去,右方一片火光极速的靠近,有一暗影飞快的掠近,只是片刻就到了眼前。 有紫罗花的味道欺近,下一刻,我被紧紧抱在怀里。 “小丫头……”他唤了一句。 我心头颤抖,眼眶一下就湿了,抬手紧紧的搂住他。 “小丫头,你没事,真好。”他将我拥紧了一些。 此时无言,万种情意在心…… 没一会儿,铭奇秋瑾也举着火把行了过来,拓拔卿和落音等人也举着火把跟出来。 原本漆黑的山间腹地被映成白昼…… 半响。他放开我,用手抹去我腮边泪痕,“莫要哭了,哭了就不好看了。” “嗯。”我应了一声。 他亦是弯唇一笑,伸手触将一下我额头的伤,心疼的道,“现在还疼么?” 原本是很疼的,不过看到他。也就不疼了。 我摇摇头,笑了一下。 他叹了一声,这才想到什么的道,“东穆皇随你跳下来了,他人呢?” 此处人多,也不好多说,他亦是不再问。 自从进到这里,精神一直绷的很紧。这会儿放松下来,才觉得周身酸痛,力量已经透支到了极点。 大家差不多都是这种状态,此处既然安全,落音便提议停下来先行休息,等到养足精神,在继续行路。 众人皆都同意,纷纷寻了地方驻足。 “我们去里面吧。”我往石室一指。 轩辕宸弯唇一笑,一把将我打横抱起。 “快放我下来,你手上有伤。” “只要不断,就还能抱着你。”他低头在我脸颊吻了一下,想想不对,又在我唇上印了一下。 我脸一红,“别闹,秋瑾他们看着呢……” “哦……谁看呢?在哪儿?”他故意左右去看。 铭奇当即一仰头,秋瑾等人扭头左顾又盼,一个个一脸认真又茫然的模样。 他这便转过脸来,满意的点点头,“你看,根本没人看到,来,咱们继续。” 说着,他又凑近过来,冰凉的唇带着一丝血气,这便凑将过来…… 这个讨厌的人…… 不过…… 百里天祁死了,我现在,是不是,可以随他回中陆了…… 一吻缠绵,情意满满。 半响,他放开我,故意甜甜唇,眨眼道“嗯。甜的。” 我有点羞,圈住他脖子,将脸靠在他肩膀上…… 行至石室处,我将内室的门打开,昨日走的急,门边油灯还亮着,橘色的火光跳跃,将石室映出三分暖意。 他将我轻轻的放在石椅上,让我坐着别动,将我发上伤带缓缓撤下,看了看情况,从袖中掏出一个小药品,细细的给我伤口敷了药,又用新的纱布将我伤口包了。 末了,他将一包东西打开,推在我面前,“一定饿坏了吧,吃点东西吧?” 荷糕,鸡腿,蜜饯,糖果…… 这里面有很多东西,所有的,都是我爱吃的。 “来,吃这个。”他将其中的鸡腿递过来。 我接过来大口吃了一口。 也只有和他在一起,我才会有这样的感觉…… 慢慢的将鸡腿吃了,他又递了水来。待我喝了几口。他突然行过来,一把将我抱起, 快行两步将我放在石榻上,一转身,也跳将上来。 ☆、第二百七十六章 日子平凡就好 橘色的火光轻轻摇曳,他从后面将我拥在怀里,紫罗花的味道在身边淡淡的溯绕。 一室寂静。 “小丫头,还能这么抱着你,真好。你突然就摔了下去,我还以为……”他顿了一下,随即笑了一下,“都过去了,你没事就好。” 我抬手覆在他的手上,不用说话,就觉得分外安心。 “睡吧。”他轻笑一声,松开一些力道,将我的头枕在他手臂上。 我瞌叔上眼睛。半响,又重新睁开。 远处火光猛的打了一个灯花,我微微一笑。 “宸哥……” “嗯。”他应了一声。 “这个地方,可能是我母亲曾经住过的,我看到她在外面刻的历了。” “是么,竟然有这么巧的事。”他凑过来,吻了一下我脸颊。 我微微一笑,又唤道,“宸哥……” “嗯。”他又应,声音隐有倦意,这两天,他累坏了。 “我们不找宝藏了。睡醒了,咱们就找路出去,我随你回中陆去,可是好?”我说。 轩辕宸一愣,不信似的道,“小丫头,你说什么,再说一次。” “我说,我不想找宝藏了,想和你回中陆去,去看你说的桃花雨,可是好?” 他猛的将我拥住,想要将我揉进骨里一样。 “好,当然好。你终于终于决定随我回去了。好,不找了,咱们不要那些宝藏,咱们回中陆过逍遥日子去。 小丫头,我都想好了,等你跟我回中陆,我先带你去见皇兄,然后去奇珍阁里,给你挑喜欢的东西,再然后,咱们就去雪山夹缝。现在正是初春,但雪山夹缝的气候和外面不一样,定是能看到桃花雨的。 对,还有海,我说过带你看海的,咱们去雪山夹缝,就直接出海。其实我一直没告诉你,我在海上发现了一片小岛,那小岛上有一种紫色的小花,一望无际,还有淡淡的香味。 你喜欢花,咱们就在花丛中盖一个木屋。晨起,我给你煮好粥,在帮你把窗子打开,你就在紫色的花海中,一边看远方的海,一边看近处的花。这样,你可是喜欢?” “嗯,喜欢。”我点点头。 “不妥。这计划还是不好。你这丫头心思不安分,在一个地方待久了,会腻的,咱们只在小岛中住几个月,然后咱们就去大漠。我还没吃过秃鹰的味道呢,听说那里的秃鹰特别会捉兔子。个大肉肥。你这么喜欢吃,一定会喜欢的。” “嗯,我喜欢。”我微微一笑,偎依在怀里一些。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自顾的又道,“好像有点不妥,我一直易了容,你爷爷他老人家,还没见过我呢,等这次出去,咱们先跟爷爷说一声吧,然后我在去正事提亲。你说好不好?” “嗯,好?”我隐隐有了困意,微微一笑,瞌上了眼睛。 谁知他又是道,“好像这样也是不妥,你可是一国郡主,我好像应该先去你们皇帝那里上折子才好,不然,岂不是委屈了你。” 不委屈,只要能和你在一起,半点都不委屈。 轩辕宸还在旁边兴奋的讲这讲那,像一个偶然得了糖果的小孩子。 我突然很是感动。 日子平凡就好。只要身边的人对。 微微一笑,我将手搭在他的手上,睡了过去…… 我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一片耀眼的阳光里,父相母亲在对我摆手微笑,阳光耀在他们的衣角上。洒出一层金色的光芒。 我似乎是醒了一瞬,片刻后梦魇又起,我走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漆黑里,突然有一只手伸过来,轻轻的拍我肩膀,我猛的回头,身后并没有人。 正疑惑的时候,感觉脖子后面有什么东西,吹来透骨的凉气,我一惊,再次转身,一张惨白的。流着血的脸贴靠在咫尺之处,我“啊……”的一声大喊,那张脸的眼球突然冒出来一个,露出红色的血洞来…… “啊!” 我惊醒,轩辕宸已经搂着我束着了,看门口灯芯的长度。我睡了也就两个时辰。 时间还早,噩梦而已。 我叹了一声,复又睡去。 山中无日月,这一觉,也不知睡了多久。 才一睁眼,就看到了轩辕宸那双漂亮的桃花眼。 “醒了。”他弯唇一笑。 我应却一声。起身抻了一个懒腰,感觉浑身有力多了。 “吃东西吧。”他将早已经烤热的馒头和温水拿来。 坐去石桌上,我拿了香喷喷的烤馍要咬,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来。 “宸哥,你看看这个。”我将一直藏在袖袋里层的机关图拿出来。 他展开看了一会儿,略一凝眉,“这是……” 我点头道,“不错,这是整座机关的地图。你看这里……” 我指着那道虚线道,“这条路,是离开这里最快,也是最安全的路线。咱们一会儿出去看看。大家若是休息的差不多了,就动身。我算了一下,顺利的话,最多十个时辰,咋们就能出去了。” 轩辕宸点点头,道,“这的确是出去最近怎么样一条路,但也是离宝藏最近的一条路,你,真的不想要那宝藏了么?” “百里天祁被我杀了。”我咬了一口烤馍,嚼了几下。 我原本是想要的,但。该死的已经死了,其他的事,不想管了…… 轩辕宸沉吟一瞬,又问,“你不想要那宝藏,其他人呢。外面那些人呢?” “他们想什么,都随意吧,我有你就行了。” 我又咬一口馍,这东西也没放什么作料,怎是这般还吃。 轩辕宸看着我,眸色温柔的点点头道,“好,都听你的。 吃过东西,将褡裢收拾一番,又制作了几个火把,这便行出石室。 经过修整,众人的精神都不错。我想了想,便行去和落音道,“我也许,能找到出去的路,你们可是要一起?” “当然要一起,我们已经没了不少兄弟。这里就算真的有宝藏,我也不想在找了,只求能安全出去。你……真有办法能找到出口?” 我故意犹豫了一下,道,“我也不能完全确定,但我会尽力想办法。” 落音点点头。“我明白,我这就和贺远哥哥他们说。” 我应了一声,她微笑着走去,谁料片刻后,那边竟是传来了争吵声。 “什么,离开?开什么玩笑。一路艰难而行,也许再往前走,就能找到宝藏了,这个时候,你说离开?我没听错吧!” 我抬头去看,说话的是贺远。 落音带着哭腔道,“贺远哥哥,我这是为你好。你到现在还不明白么,一路走来,咱们遇到的尽是机关,哪有半点宝藏的样子,这传言一定是假的!咱们还是离开吧,不然,会死在这里的!” 贺远笑了,“还没找到,你怎么知道没有。这里尽是机关,恰恰说明,这里有宝藏,不然。设这么多机关做什么?” “贺远哥哥……” “哼,别以为我不知道,说什么为我好,还不是贪生怕死。要走你走,我是不走。” “我哪有贪生怕死,若真是那样,我天打五雷轰!”落音急了。 贺远哼了一声道,“总之,我要留在这里寻宝藏,来之前,我已经和爹爹立过军令状定要将宝藏找出来,光耀我门派门楣,扬我贺家威风。” 落音急怀里,一跺脚,又去和其他几人说,很是意外的,那些人,竟然一个都不想走。 自古,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一向已洒脱著称的江湖众人,在宝藏面前,也是不能免俗,竟然不如我看的开。 我叹了一声。 “谁!”站在身侧的轩辕宸突然往右侧喝了一声,我一转头,似乎看到一个黑影一闪而过 ☆、第二百七十七章 生死分路 铭奇反应最快,直接拽出腰间软鞭追出去,不大一会儿,他行将回来,一脸纠结的与轩辕宸道,“主子,没看到有人影。” 秋瑾疑惑的道,“是不是看错了?” 我和轩辕宸对视了一眼。 不会,一个人看错了,不会两个人都看错。 刚才旁边的的暗影里,分明就是站了一个人。 奇怪,这人跑这么快做什么。 难道,有什么恶意…… “不要想了,行到这的,多半都是为了宝藏,咱们往后多加小心就是了。”轩辕宸握住我的手。 的确,我们在明,对方在暗。就算真有什么恶意,一时也难以觉察,也只有小心为上了。 这会儿,落音那边也有了结果。 她行将过来,叹了一声,“洛倾。我是很想随你出去的,可是……”她脸色一红,低下头道,“可是,他不想走,我便也不走了。我留下来陪他。” 我微微一笑,“我明白,人各有志,有些事身不由己,只要你觉得好,就是好的。” 她侧了些身,望向斜刺里的男子,柔美的眸子里闪过一丝异色,“是的,有些事,却是身不由已的。就算我觉得好,他也许也不会觉得吧。” 我随着她的目光望去,贺远身上的琳琅南绣袍子已经破了,脚上云履布靴也脏的很,但他身上那股意气风发的气势,却很是耀眼。 这男子,却是有些夺人目光。 不过…… 没记错的话,这个贺远,好像对邱莫梨有意思吧? 妹有情,郎却是无意的…… 我叹了一声,转了目光看到人群后面的青骏。 这男子也是不错的,倘若,落音肯回头看一眼,看到身边等候之人,也许她会过的比现在快乐些吧。 不过,我猜她不也会回头的。 世间姹紫嫣红千万种,有人偏偏最爱山崖上的野花。 这也许就是夙命。 “倾,倾姑娘……” 身侧传来轻唤,我转过头来,说话的是拓拔卿。 落音与我讲了,我昏迷的一天里,是他一直背着我的。但…… 以蝶跟踪的事,可不会这么算了的! 我这个人,凭生最讨厌的,就是欺骗了。 见我淡颜不语,他面色有些尴尬。搭手与我起了一记礼。“倾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也好,我也想听,他会说什么。 我略一点头,行去将雕花石门打开,点了半截粗烛放好。轩辕宸微微一笑,转身出了石室,顺手还替我将门关了。 橘色的火烛摇曳,我端坐在石凳上。 拓拔卿似是更加尴尬了,搭手又与我行了一礼,“倾沐郡主,先前的事,是卿歌糊涂。郡主大人有大量,还请莫要计较了。” “卿歌……”我有点想笑,“这里只有你我二人,有什么想说的,便说出来吧。” 他面色似乎红了一下。终是与我道,“郡主,卿歌,想要随你一起出去。” 果然如我所料。 这一路过来,他不是刻意走在前面,就是故意隐在人群后面,很自觉的与我保持距离。若是落音随我他们离开,他混在人群中也就算了,偏偏落音他们不走。 这样,他自然不好在跟着我了。 他还真好意思开口! “你我情意,早已在山洞口分开时没有了。” 话不多说,我起身就走。他却又唤住了我。“倾沐!” 他追将两步道,“倾沐,我之前当真就是一时糊涂,我带来的先生星盘占卜了一个青龙之卦。唯青龙者,得位不得时,三丈内许有贵人相助。我当时一时鬼迷心窍,就起了这么个歪心思。可我也受到惩罚了。 随着蝴蝶踪迹,我们遇到了野猪群。我带了十个高手,只剩下两个了。就连我也受了伤,你看……” 他拉起袖子,左小臂上少了一块肉。伤口虽是上过药。也结了一层痂,但依然有些触目惊心。 我撇了一眼,行去石门处,按机关将门打开。 “倾沐!”他在后面唤。 门口处,轩辕宸正抱着肩膀,依靠在墙壁上,见我出来,很自然的弯起唇角,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似乎蕴着世间所有的温柔。 我忍不住也跟着弯了一丝唇角,大步迈出石门的同时,我头也不回的道,“出去之后,你我,在不相欠!” 山间药筑,我们一起喝过酒。 终究,我还念他一份情。 众人早已经修整妥当,话不多说。直接动身。 此处是山间腹地,想要离开或是重进机关阵,都得返回到甬道处。 我一路种种表现,众人皆都以为我是机关行家,很自然的跟在我身后。 一路走回立着八角石鼎的石室,我在鼎的下方摸索到一处凹陷,用力一暗。 “轰隆隆……” 巨大的方鼎向侧挪开,地面现出一方洞口来。 铭奇举着火把跳下去,没多一会儿,就传回安全的讯号,众人一一跳下。。 鼎的下方,是一条长长的甬道。甬道土质,四面很是粗糙,通风也不好,好在一路上没有机关,众人提快速度行出近一个时辰,前方突然宽阔起来,两侧也开始出现了石雕壁画。 我四下探看一番,凭着图中示意,寻找一副“白鸟朝风”图,在那凤爪上一按,头顶便出现了一个出口。 大家都是有功夫的,跃起后借力一跳,便跳了出去。 行了一会儿,火把消耗极大,众人便暂停下来,一边休息,一边多加准备。 两盏茶功夫后,众人继续前行。 很快的。我们便行到一处岔路口。 自此往左,会路过十几处机关石室,穿过机关室后,会有一条直通山下的安全甬道,只要没什么意外,很快就可以出去了。 而另一边。却一张纵横交错的机关网。 生门连着死门,大大小小的机关连成一片,就算是我手里有破机关的图,行将过去,也是危险重重。更别说两眼一抹黑的他们了。 不过,巨大的危险。同时也伴随着巨大的财富。 那边,其实也有几条直通宝藏的捷径,是葬身空手,还是得尝所愿,就全凭他们的造化了…… “就此别过,后会有期。”我拱手,与落音做礼。 “后会有期,洛姑娘,有机会,还想和你一起喝酒。” 落音亦是拱手做别,随着贺远等人,转身进了右边的路口。 橘色的火光跳跃。十几道人影越走越远,直道火把的亮光只剩一点豆光,轩辕宸行过来,拉着我的手,在我脸颊轻轻吻了一下,“他们走了,咱们,也该回去了。” 嗯,回去。去看桃花雨,去看海,我忍不住弯起唇角,转身大步往左边路口行去。 “你们。这就就要走了吗?” 才是走了两步,身后突然传来一道声音,声音沙哑的很,入到耳中极不舒服。 我猛的回身去看,远处的黑暗中,缓缓走来一个人影。 这人一身衣衫残破不堪,发未束冠,一头乌发全部垂散着,有远而近的,就像地狱中走出的恶魔,周身散着一种死寂的冷冽。 “咳咳……”他突然咳嗽了起来。 半响,他止住咳。拿开掩着唇的手,摊开手心,那里有一摊殷红的血渍。 “呵……”他突然笑了一下。 这声音,还有这身形…… 我眉心急跳了两下。 百里天祁!竟然是他,他怎么还没死! 他行近至火光下,突然古怪的一笑,望向我道,“你是不是在想,我怎么还没死,你明明已经将我关在机关室里了,我应该被千斤大石碾碎才对,怎么会又突然站在了你面前?” 轩辕宸一步护在身前,铭奇秋瑾当即抽出兵器,众人纷纷抽出兵器护在旁边。刘得海不会武功,却也快速的退后一步,帮不上忙,也尽量不添乱。 ☆、第二百七十八章 求救声 “咳咳……” 他眸中朔然一冷,刚要开口,猛的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 咳吧,咳死他,机关室都没杀死他,这是祸害活千年! 他停住咳,猛的抬头望来,“苏倾沐,你就这么想着我死!我哪里对不起你,你说要我应你两国不战,我应了。你不喜多言,对我也少言淡语的,我也随你了。 三番两次起杀意,我亦是可以装作无所谓。但你这次竟然把我关到机关里!若不是我用全部内力将石门碎出一个豁口,我此时已经被那千斤大石碾的尸骨无存了!苏倾沐,你好狠的心!” 哦……怪不得我觉得那石门奇怪,我就说么,血怎会漫到石门上,原来是这样…… 还真是命大,这样都不死。 不过…… 我能杀他一次,就能杀他第二次。 既然已经撕破脸皮,便不用在乎太多了。 眸色一缩,我滑墨阙在手,按机关将剑身弹出三尺。 百里天祁却笑了。“你自身都难保了,竟还想着杀我,你还是想想你自己吧。” 自身难保,什么意思? 他眼中飞快的闪过一丝诧异,转而看向轩辕宸,了然的点点头,“原来如此。” 他这会儿也不恼,沉着嗓子问,“你左臂,可是有些痒?” 痒…… 却是有些痒,一路走来,我已经挠抓了不止一次,先前也未在意,只以为是被蚊虫叮咬了,这会儿才觉得不对。 机关石室里,哪里来的蚊子! 我赶紧背过身子。将束袖的盘带解开去看,我的胳膊上,已经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子,一条暗青色的细线顺着脉心蜿蜒至小臂,已经快到大臂中心处了。 “百里天祁,你竟然给我下毒!”我将袖口拉下。 他摇头道,“我无意给你下毒,你飞下去的时候。撞到头晕过去后,连续撞到几处石壁,伤了内息。我身上无调息之药,无法之下,便给你服了一颗七日返魂丹。” 七日返魂丹,一副七颗,有凝神调息,助增功力之功效。 此物是药也是毒,每颗药都是一颗毒,一味压一味的,连服七颗可强筋骨,但若没服满七颗,七日后,返魂就变成断魂! 在崖顶药筑的时候,佘冥与我说,这东西,每副丹药有九九八十一种配法,每颗丹药的毒都不同,因为不好寻解药,故在杀手门派中流传很盛,一些门主想控制不听话的门徒,大多会用此物。 我就说么,从那么高摔下来,怎么可能只是浑身酸痛无力,还很快就恢复了气力。原来,不止是因为轩辕宸留下的药,还因为他给我服了这个…… 真是该死,阴差阳错的,竟然坑了自己。现在这情况,百里天祁定然不会将其他六颗解药给我了! 轩辕宸眸色一冷,“沧啷……”一声拔出盘龙软剑,百里天祁却是微微笑了一下,“你但可放马过来,也可以过来杀了我。不过,这样一来,她身上的毒,可就彻底解不开了。” “你卑鄙!”秋瑾怒骂一声。 “我卑鄙?哈……哈哈…”他大笑起来,笑着笑着,又引的一阵呛咳,但他并不为意。依旧大笑。 血顺着他的唇角流下,他的笑声在石室里来回荡漾,火把的光将他的影子拉的虚渺,我看着他,突然觉得,他周身散发的不是冷寂,是悲凉。 是的,如他所说。他却是没有对不起苏倾沐。 可我,不止是苏倾沐。 半响,他收起笑意,冷冷的道,既然你们都觉得我卑鄙,我若不卑鄙一些,岂不是,浪费了你们的断意。” 轩辕宸眸色一深,“你想做什么?” “做什么……”他从袖间扯出帕子,缓而慢的试去唇边血渍,然后又将手上的血渍擦尽。一松手,那染血的帕子翩而落地。 “也不做什么,就是想让你们带我去寻宝藏罢了……” 轩辕宸道,“这你就找错人了,若寻宝藏,你该跟着他们走才对。” “那帮乌合之众。一个个都是废物,跟着他们,恐怕这辈子都找不到宝藏。” 百里天祁扯出一丝鄙视的笑,转目光直直的望过来,“苏倾沐,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是谁!” 他知道,我是谁? 难道,他看出我是凤青鸾了…… 他轻咳两声,从袖间将一本小册拿出,翻开两页,取出里面的细纸轻手展开。 那是一副白描细笔画,画上有一女子,眉眼与我有气分相近,与一片绿草地间回首嫣然一笑,倾国之姿。 那是我放回首饰盒夹层中的画! 不知从哪儿刮来一阵暗风,火把的橘光猛的一抖。我看见那小册子上写了一排瘦体小字,是洛儿的笔迹。 凝神去看,那是一本篆笔小记,里面有几页记着天启大皇和天启皇妃的事,之前只顾着看首饰盒夹层里面的东西,倒是忘了别处,这也不知道他自哪儿翻到的。 “这画中女子,是你的母亲吧?真是没想到。你竟然是天启大皇一脉的遗族公主,看来不该唤你倾沐郡主了,该是唤你倾沐公主才对吧。” 话音一落,明显感觉周围空气凝了一瞬,轩辕宸拉住我的手,不远处的拓拔卿也侧眼往我一眼。 这机关阵,是天启大皇设的,我是公主一脉。那宝藏的位置…… 他将画收起折好,重新放回小册子里,似笑非笑的道,“所以,我想让你带我去找宝藏,别告诉我,你不知道那位置。” “我若说,我却是不知呢。” “好说。”他点点头,自袖中掏出一个瓷瓶,捏在手里道,“既然你不知道,这余下六颗药丸,怕也是不太需要了,那我便震碎它好了。”说完,他做势一捏。 “住手!”轩辕宸大喝。 “怎么,改变主意了么?咳咳……”他又沉咳两声。 我将墨阙收短,“若是寻到宝藏,你却将那药毁了怎么办,除非你先将解药给我,我才考虑是否领你过去!” “你当我傻子么!”百里天祁哼了一声,“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打的什么主意,你放心好了。我再也不会上你的当了。除非你带我去寻宝藏,否则……” “喀……” 略一用力,他手中瓷瓶应声而碎。只要多一点力,里面药丸就毁了。 疯了,真是疯了! 也罢! 但就一个人,我们这么多的人,便先答应了他,待到他放松警惕,我便…… “你不用考虑着找机会杀我……”他将手心摊开,里面除却瓷瓶碎片。赫然有三颗碧绿色的小丸。 他咳了两声,道,“我身上,只留了三颗丹药,另外三颗,被我藏到了不同的地方,除我之外,任谁都是寻不到的。 你莫要在动些歪心思了。乖乖的带我去宝藏处,等我得了宝藏后,定然会将其他丹药给你,不然,我很愿意鱼死网破的。 有美人做陪,黄泉路上,也不会太寂寞。不过,宸王殿下。应该会很不舍吧,毕竟,这美人,本该是在你左右的………” 我心头顿而窜起一股怒火,紧紧握着剑,恨不得冲过去狠狠刺他心口,但我终究忍住了。 “好!就如你意,我这就带你去宝藏处,若是寻到宝藏后,你不将解药交出来,我将你碎尸万段!” “那是自然。”他点点头,当即将一颗丹药以内力飞投过来。 轩辕宸一个璇身接住,我拿起服下后,臂上红疹以眼见的速度消退,那道暗线虽是没退,却也浅了很多。 话不多说。我一点头,铭奇秋瑾当即举了火把往左侧岔口行,轩辕宸护着我行在中间,百里天祁紧随我后。 拓拔卿等人自然也跟在了队伍坐后面。 一路前行,是很长一段石路,慢慢的,路两旁开始出现雕花石刻,越往前走。石刻便越是精致,路也越加的宽了起来,走了约半个时辰,前方并排出现四道圆形石门,每道石门前都摆了两尊傲首狮子。 刘得海这便凑将上来,问道,“主子,咱们形去哪边?” 四扇石门,哪道也不是安全通往藏宝地的路,图中有示意,安全的路,在门外…… 我四下细看,终于发现右边的石狮子口中的石珠略大,行将过去抓住一扭,地面便现出一个洞口来。 铭奇依旧先跳下寻看,随后秋瑾也跳了进去。宸哥护我跳下,百里天祁紧紧跟在后面…… 这也是一条很长的甬道。 从这里走,能绕开八九间机关室,但是从甬道出去后,有很长一段路,图中都不再有暗器标示和破解办法,遇到什么,谁也不知道。 急步前行。很快到了出口。刘得海上前寻机关破解,石门一开,一股炙热之气扑来,隐隐还有一股腥腐之味。 “大家小心。”轩辕宸将我护在身侧,缓慢谨慎的往前行。 突然…… “沙沙…沙……” 远处有细嗦声音传来,有远而近,几只拳头大的东西,很快就到了视线之内。 这东西全身漆黑。四爪尖吻,背上是油亮亮的甲壳,唯两只眼睛是红色的,血漆漆的凸在外面,咕噜噜一转动,似是随时都会掉下来一般。 “这是什么鬼东西。”铭奇一皱眉,将火把往前一晃,那些黑东西似是怕光飞快的往后腿了几步。 刘得海皱眉道。“我在山海志中曾有看过,山间有虫,漆黑而赤目,大如铜钱,展翅能鸣,以鲜血为食,故名之为血犀。这东西,不会就是血犀吧?” “不对吧。都说大如铜钱了,这东西,都赶上一锭百两银子大了,咋会是你说的东西。”拓拔卿一皱眉。 说话的功夫,又有不少黑漆漆的东西凑近过来,一眼望去,尽是密密麻麻的红眼睛。 “跑!” 我大喝一声,轩辕宸一把拽了我,点轻功便向前跃,几个点地就跑出去丈远。 开玩笑,一路走来,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没看到,管这是不是血犀,总归不是个善茬子,这会儿不跑,待会就不知道能不能跑了。 铭奇秋瑾跟我一路走来,反应那叫一个速度,在我喊话的同时,一人抓了刘得海一只胳膊,跃起来就跑。 拓拔卿的轻功,可是我们几人中最好了,当即也不客气…… 我心里一百个希望百里天祁没跟上,但他就跟个狗皮膏药一样,黏的紧紧的,不但如此,他每一步都跟的谨慎,连轩辕宸落脚借力的所踏的地面,都踩在一模一样的位置,生怕错了一点,就又被坑了…… 一行人如箭一般疾驰而去,很快就将那些黑东西甩在身后,空气中炙热的气息越来越浓重,我们不敢怠惰,依旧卯足了劲儿的跑,很快就又到了四扇石门之前。 此处已是地图的盲区,但按照方向算,该走左边第二扇门。 我一点头,刘得海当即上前将门打开。 “救命!” 才一开门,一道凄厉的呼救声便随着热气传来。 这…好像是落音的声音…… ☆、第二百七十九章 生死一瞬 “落音,快跑!” 有一声呼喝传来,远处有数道人影飞驰而来,打头那跑的最快的,竟然是贺远。 “咔咔咔……” 一阵怪异的声音有远而近,秋瑾眼尖,指着暗处道,“主子快看,这么多硕鼠!” 墙壁,地面,棚顶…… 密密麻麻的,挤满了灰黑色毛皮的硕鼠! 小的才寸许,大的竟比山狸还大! “不好,它们发现咱们了!”铭奇大喝一声,举着火把一晃,吓退了几只硕鼠,但有不怕死的,却是猛的一跃跳将过来,秋瑾手起刀落,直接将其劈成两半。 “噗……” 黑色的腹水喷出,极其腥臭我味道便散了出来。鼠群瞬间骚动起来,纷纷急跃而来。 “该死!” 我滑墨阙在手,横劈竖挡斩掉几只,轩辕宸鼓内力旋转着一扫。两米内的大鼠被尽数被震飞。 “怎是你们?”只是片刻,贺远那些人已经行近,见到我们略是一愣,“你们不是走了另一条路么?” “快别说了,又追来了!”行在后面的落音跟了上来,她肩膀处受伤了,半片鼠头咬在她肩膀上,已身子经被斩成两段。 “后面也有怪东西,这边走!”我往斜刺一指,轩辕宸拽了我就跑,不用多说,众人飞快的跟上。 这间机关室极其之大,往前急跑了半个时辰,眼看就要体力不支了,终于看到前方有石门。 许是人多,火把的光亮聚集在一起。棚顶小鼠竟是自动绕开,我们一行人行至门前,刘得海飞快的寻了机关破解,大家飞快的进入,这才将那些东西隔在身后。 “主子,这里还算安全。”铭奇上前转了一圈,回来报平安,众人这才松了口气。 青骏感觉行过来。一脸担心的道,“落音,你怎样了?” “没事,这东西应该没毒。”落音嘴唇苍白,却勉强的笑了一下,转而望向贺远,见他却并未看自己,眼中瞬时失落万分。 我叹了口气,见旁侧有根柱子,便从秋瑾那取了金创药和棉纱,“我随你过去,将伤口包扎一下吧。” “那就多谢了。”她费力的一笑,这便随我行去柱子后。 我用墨阙将她肩头东西清掉,展开衣袖去看,她伤的很重,处已经露出了骨头,血已经不在流了,伤口却更触目惊心。 我叹了一声,将药洒了,将纱布割成小块垫与伤口,有轻轻的用长纱缠裹。 我做这些的时候,她一直咬着牙,额头已经冒出了细汗,眼泪也流出来了,但她却咬着牙,半点声音都不吭。 “很疼吧?”我突然有点心疼。她这性子,太要强了…… 她努力扯出一丝笑,将眼角膜泪痕抹去,摇摇道,“不疼的,我没事,一会儿出去,千万别说我伤的严重,只说是皮毛伤就好,说的严重了,我怕贺远哥哥会担心。” 他要是会担心就好了,刚才你受伤了,他头都没回一下,跑在前面逃的最快!这人根本看不见你的好,他只顾自己。 这落音啊落音。你看着挺聪明的,怎就这么傻啊…… 我真想把话说出来,可话都到嘴边了,终于还是咽了回去。 帮她将衣袖掩好,我二人从柱后行出,青骏赶紧迎了过来,“落音,你怎么样。伤的严重么?对了,我刚才一下子想起,我这还有一颗九华丹,对疗伤有奇效,你快吃了吧。” 他飞快的将一个小袋子从怀里掏出,扯开外面的两层布裹,将一颗蜡封的小丸递过来。 落音一笑,“我这是外伤,这九华丹是治内伤的奇药,我就算吃了也是不管用的,再说,这可是难寻的宝物,怎可随意送人。” “没关系的,你吃了吧,总归是对身体有好处的。”他直接将蜡封捏碎,扯了落音的手。放在她手心上。 落音脸一红,撇了一眼不远处的贺远,急道,“我已经没事了,这药我真的不需要,你还是快留着吧………” 她将丹药送回,快步行去贺远的那边。 都是痴人啊…… 手被轩辕宸拉住,我侧头看将一眼,忍不住微微一叹。 “这里,这是这般的热!”刚进来还未察觉,这会儿,我后背已经出了一层细汗,整间石室跟蒸笼一样,热的让人透不过气来。 “不会又是什么机关吧?”拓拔卿行将过来,疑惑的左看右看。但整间石室除了四壁雕花特别了一点,看不出什么异样。 图中所示。我们行的这段路,是距离宝藏最近的路,只要安全通过四间没有标注机关的石室,往在前就是一段甬道,穿甬道一直往右,就是藏宝之地了。 算上血犀和硕鼠两间,这是第三间了…… “大家小心,四人一排。定要左右探看,若发现不对,赶紧出生提示。” 铭奇在侧,秋瑾则是掏出登山爪,不断的向前探着,良久后,大家便到了前方石门处。 “轰隆隆……”刘得海将门打开,一股极其燥热空气扑将过来。比之八月酷暑午时的劲风,还要让人憋闷,我心思一起,凝神用力量去看。 奇怪,这石室有几百米大,高也有几十米,竟然没有机关…… “怎样?”轩辕宸问。 我摇头,示意比较安全,他一点头,铭奇当即举火把踏进去,行出几十米后,晃火把示意无事。 众人这便随之进去。 “轰……” 和以往不同,一路行来,除刚进宝藏那会儿,其他石室的门都没有自己关合过,但当我们全部的人都进来,身后石门竟然猛的自动关合。 糟糕,这里这么热,若是像之前一样没了空气,用不看几个时辰,人可就…… 我眼皮急跳了两下,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前方“轰隆隆……”一声巨响,远处近百米的地面突然向下塌去。整个石室中奇迹般的亮了不少。 “轰……”地面的青石直腾腾的落下,就听“噗……”的一声响,先有一股热气猛的卷袭而来,随后,在那塌陷的地底,猛的窜出一股炙热的浆液…… “唰……” 那火色浆液直冲半空,许多细碎的液体喷薄溅开,落与地面上。顿时凝聚成怪坨…… 这是……地之火! 糟糕,真是糟糕! 我说怎么会这么热,原来,这山间腹心,竟然藏着这要命的东西! 地之火,来自地心的一种极热液体,沾之一丝,尸骨无存! “快回去。快退回!”轩辕宸也认识这东西,一声令喝,抓着我就往回跑。但是有点来不及了。 “轰……”的一声,前方有有地面榻落,落音的那帮人有七八个落在后面,就听“啊……”的一声惨叫,他们随着青石地面落掉下去。 “秦师兄!”落音回头大喊一声。 “快跑!”青骏嚎喊了一声,猛的窜将回去。抓了她就跑。 “呼……” 又一股火色浆液被高高溅起,有几柱直接砸在了落音刚才站的地方。好不容易他二人行靠过来,却听“轰隆隆……”一声,脚下地面开始龟裂。 轩辕宸手疾眼快,当即拽我后退,才刚一落地,旁侧秋瑾突然凄厉的大声呼喊,“铭奇!” “嗖……” 她娇小的身影,如闪电一般窜出,直接跳了下去…… “秋瑾!” 我心里一痛,顾不得别的,也是窜了过去。 我们刚才站的地方,已经全部塌落,铭奇一手勾着滚烫的青石边缘,一手正死命的拉着秋瑾的一只胳膊。 “快回来,火浆马上就要溅上来了。会死的!”身后传来拓拔卿的撕心裂肺的吼叫,但我顾不得了,鼓了全部内力,抓住铭奇胳膊…… “一起!”还没等用力,轩辕宸也行了过来,长手一捞,与我合力往上一拽…… “唰……”铭奇秋瑾,以一个圆弧状被甩了上来。 从地面塌陷。到秋瑾窜过来,再到我和宸哥将他们拽回,一切都只发生在瞬间。 “呼嗵……”一声,一股极热的气息,随着火浆液被高高溅起。 “主子!” “快跑啊!” 又是几道凄厉的嚎喊,身后猛的传来灼烧的热风,衣服似乎被风融掉一般,皮肤上传来阵阵刺痛。轩辕宸一把拉着我,疯了一样向前跃跑,终于在浆液落下的瞬间,勉强行到安全处。 “噗……”灼热的火浆虽是落下,但一股能将人融掉的热风却飞了过来。 “小心!”铭奇猛的一窜,用自己的身体将秋瑾和轩辕宸猛的一推,至后面护住。 轩辕宸被推的一个踉跄,深转手要拉我,却是慢了一步。 “小丫头……”他狂吼了一声。 我还没等反应过来。身子一璇,一股极其熟悉的味道将我包拢,热风刮过,一股焦糊的肉味隐出…… 这怀抱…… “咳咳……”耳便 边传来的隐忍的咳声,是他,百里天祁…… 他放开我,用手掩唇,在张开手时。手心一摊殷红。 “你……”我张口,话到嘴边,也还是哽住,救我的,怎么会是他…… 他冷冷的撇我一眼,侧过身去。 他垂散的头发已经焦糊,背后的衣服已经碎了,皮肉一片血红。惨不忍睹。 刚才,他用这血肉之躯,替我挡住了……… “小丫头!”轩辕宸从地上爬起,一把拥住我,声音很是颤抖。 “轰……” 脚下仅有的地面又开始出现龟裂,好在刘得海已经想办法打开石门,他当即拢着我跃进石门。 “啊!”我二人刚进石门,不远处传来一声呼叫。原回头去看,落音半边身子已经跌进了塌陷,贺远半蹲着身子拉住她的手。 “贺远哥哥,救我!”落音抬起一张俊美的脸,眼中尽是期翼。 有热流冲上来,她的发随风而舞,一片火红中,紫色衣衫被耀成了炙热的鲜红。一张脸,美的不可方物。 贺远略一愣神,在回神时,火浆已经溅起,再有一瞬…… 贺远眸中神色一冷,竟然就这么松开了手。 “落音!” 青骏回头,痛吼着奔过来,但,一起已经来不及了。 只一瞬间,落音便坠入火之中,甚至连喊一句都没有,就这么掉了下去。 “你为什么松手,她那么爱你!”青骏怒了,冲上前狠狠的就是一拳。 “你疯了,是她自己没抓稳掉下去的,和我什么关系!吵什么,再不走,都得死在这!”贺远转身就往我们这边走。 “哈……”青骏突然笑了。 他望将一眼下面,深情的道,“音儿,生你我不能在一起,能死在一起也好。我这就去给你报仇,杀了那个无心之人,你且等我一会儿,下辈子,我们要先遇见,你我地老天荒。” 说完,他猛的窜过来,双手绊住贺远肩膀,猛的往后一跳,就这么跳进了炙热的火浆中。 “呼……”又一股火浆喷薄,阵阵热浪翻涌,似要把人生吞了一般。 “关门,快关门!”拓拔卿急喊。 刘得海当即去调机关,“轰……”的一声,门关合了…… ☆、第二百八十章 到手 生死一瞬间,情意一念间。 厚重石门将火浆隔开,石室中一片寂静。 我立在石门展内,凝神穿透而看。看着火浆升高又落下,然后又慢慢的恢复平静。心,却不能像火浆一样平静。 我突然有点后悔,若是刚才,给她包扎伤口时多劝她一句,也许她就不会把所有希望,都放在贺远身上了。 这女子,为情生,为情死,可惜,终究是爱错了人。 还有青骏,那也是个痴情男子。 我不知道,这世间是否真有黄泉奈河,只希望他们几个,来生不要如此枯恋。所想之事,都能得偿所愿。 “小丫头……”轩辕宸行将过来,抓住我的手,我回望他一眼,转手与他十指相扣。 “主子!”秋瑾行过来,噗通一下跪倒,眼泪瞬间就流了下来,“主子,这辈子,秋瑾愿为你做牛做马,以报救命之恩。” “这是干什么,你快快起来。”我赶紧过去扶她。拽了两下没拽起来,铭奇竟也噗的一下跪倒,挺大的七尺男儿,竟是红了眼眶。 “谢主子救命之恩!”他二人异口同声,直接拜倒与我和轩辕宸叩首,任我怎么拽。非是叩满了三个头才起身。 我暗叹一声,掏出帕子为秋瑾抹掉眼角的泪。 “主子,我自己来就好。”她有些不好意思,接过我手里的帕子,抹了几下。 我微微笑了一下,看看她,又看看铭奇,故意凑近了问她,“秋瑾,你老实跟我说,你们俩人,是什么时候看对眼的。” “主子……”秋瑾脸色现出可疑的红晕,半响,还是回到,“是……是在来边关的路上。” 哦……原来是这么早的事了! 我说这一路,这两人你前我后的,总是离不到三米远,原来是有情况了! 说起来,这两个人其实还挺配的,都不怎么爱说话,但都是至情志信之人。 刚才情况紧急,也顾不得太多,这会儿想想却是后怕的很。若是铭奇没有攀住青石,也没有及时抓住奋不顾身跳下去的秋瑾…… 那他二人…… 我都有点不敢想了。 苍天不灭有情人,至情之人,终是会有善果,这对儿鸳鸯,终是能比翼双飞了。 我微微一笑,但是想到落音,心里便也更加酸楚。 “咳……咳咳……” 远处传来声声闷咳。侧头去看,百里天祁一手扶靠在墙壁上,另一手掩住唇,隐忍的咳嗽着。 刚才他侧着,后背的伤没有完全露出来,这会儿他背对着身子。后背所有伤都现了出来。 我无法多加形容,唯有四个字:惊心动魄。 是的,那背上的伤,看一眼,就觉得惊心动魄。 轩辕宸叹了一声,拿了药,又翻出了一件外衫,想要送去,终究也还是将东西给了铭奇。 铭奇行将过去,还没说话,百里天祁便一眼冷望过去,铭奇与他对视片刻。终究是没有靠近。 “主子……”他拿着东西,一脸为难。 我摆手让他收起来,犹豫了一瞬,终究是行了过去。 “不用谢我,我只是,不想让你死了,没有你,我找不到宝藏。咳咳……” 似是听到了脚步声,他冷冷的开口,却并没有回头。 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就这么站在他身后。 “苏倾沐……”他唤了我一句,立直了身子。转过身来。 “苏倾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究竟哪里不好,哪里惹你恨之入骨,哪里惹你这般讨厌了,你说出来。让我知道明白,也让我知道究竟错在何处,可是好?” “自从相识至今,我百里天祁扪心自问,却是没有太过惹你不喜的地方,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何一次次要杀我。” “咳咳……”他说的略急,忍不住又咳了几下。待好一些,他抬头望了一眼秋瑾和铭奇,苦笑一声。 “若说,你傲气冷血,但是就连身边一个随从,你都肯舍命相救。哪怕一个陌生的姑娘死了,你也会为之神伤。可是,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这么对我……” 他越说越激动,连咳几声后,一下子呕出一口逆血来。 用内力击豁石门,以血肉之躯挡住火浆余温,这两次,他伤的很重。 我略一恍惚,脑子里突然想到曾经的一个场景。 那日,我趴在万蛇窟的边缘。生死里底的瞬间,我也曾想想亲口问问他,我到底最错了什么,你说出来我该也好,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我。 成为苏倾沐五年,遇见轩辕宸。我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不为什么,也什么错都没有。 只是当年的百里天祁,从未正真珍惜过凤青鸾,仅此而已。 而现在,哪怕他对我是真心还是假意,我从未放进心里。只想着怎么杀了他。 我差点杀了他,他还是在那一瞬间,选择用血肉之躯护住我。 也许,那些他一次次说与我听,我却不以为意的话,也有几分是真的吧。 我突然有些想笑。老天还真是开眼的。 上一世,我苦恋至死,最后死在他手里。若他真的爱上了我,而我最后又杀了他…… 这,是不是因果轮回…… “苏倾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你对我,有没有过好感,哪怕一点点的好感,你告诉我。”他突然问我,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然在他眼中。看到了几许期待。 傲然而立,志在天下的百里天祁,也会有这般神色么。 我没有说话,但答案,已经很明显了。 “呵……”他突然笑了,笑着笑着。周身便现出一股悲凉。 “看来,不管我做了什么,你都不会对我有半点高看,在你眼里,我连一个弥生人都不如。”也罢……” 他自袖间一抹,掏出一个小纸包给我,“这是余下的两颗解药,我并没有将其他三颗藏起来。那时你气息太乱,我心急之下,就一起给你服了四颗药丸,你只要将这两颗药丸服了,身上的毒。也就解了。” 我接来打开,里面是两颗碧绿的小丹药。 “咳……咳……”他虚弱的望了一眼石门,“过了这里,应该就是宝藏了吧?” 他凄而一笑,“我筋脉尽损,怕已是时间不多了。费劲心机想夺了宝藏。到了跟前,却已经过不去了,也罢…… 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不是我的,终究还不是我的。” 他又是一阵巨咳,咳将一会儿。似乎是累了,竟然靠坐在了墙壁上,瞌眼垂眸,了无生气的,好似一条垂死的狗。 我又是站了一会儿,终究是转身回到轩辕宸旁边。将他拥住,“宸哥,他将解药给我了。” “嗯。”他拢住我,轻轻的拍两下我的背,有紫罗花的味道铺散…… 落音那队之人,几乎全军覆没。剩下两个受了轻伤和一个吓傻的,谁都不想再去寻宝了,拓拔卿亦是不想再往前了。 我犹豫了瞬间,便将机关图给了秋瑾,让她带着众人离开。她得令后,当即带人行去了石门处…… 待他们走了一会儿,我让刘得海将石门打开。 里面炙热的堪比火烧,但下面的火浆却早已经平静了。我与轩辕宸对视一眼,默契的互相一笑,这便顺着石壁处的窄沿,慢慢的往对面走。 小心翼翼的行出半个时辰后,终于安全走到了多面,我用驼花佩在门上一叩,石门瞬间打开。 往前慢慢的走出盏茶功夫,前方再次出现了圆门狮子,我寻过去找到机关,轻轻一按,地面顿时出现洞口和甬道。 顺着甬道一直走,也不知走了多长时间,前方被一石门拦住,用花佩开门在往前行了一个时辰,终于到了宝藏的腹心,也就是此处的藏宝地。 一眼往前,前方尽是成堆的宝物。 金砖,银块,巨大的玉髓,箱子的深海东珠…… 一箱箱,一堆堆,挨挤在一起,连绵成片。 天启大皇留下的百年宝藏,果然名不虚传,比之西祁皇家国库,也多出了几倍不止…… ☆、第二百八十一章 福地洞天 此处是机关腹心,我将这里的地图给了秋瑾,她办事一向稳妥。从另一条路出去后,定会带人从最近的路来到这里。 这宝藏传言百年,来寻宝的更是不在少数,大批宝藏运出,难免会被有心人盯上。 好在我早有准备,上山之前,已经将轩辕宸的的五千精兵引来。 我进这原始森林也有数日,那些人早已隐在原始森林周边乔装待命,只需一颗信烟,人马便就齐了。 此处毕竟是三国交接之处,拓拔卿该也不会只带那十个人,定也有大批人马隐藏,我让秋瑾带人出去的同时,也暗暗使了眼色。 让她将拓拔卿困住几天,并放消息,说拓拔卿在下山途中不见了。他是一国王爷,失踪滋事体大,他留的人马定会进山寻找。 如此一来,南疆那边,也就顾不得我是否运珠宝了。 之前他算计我,这一次,也算扯平了。 至于百里天祁那边…… 原本,是想利用这大批宝藏变换银钱后,收南疆在破东穆。 但是,他此时已近垂死…… 我策划数年。目地不过是杀了他,就连这宝藏,也是因为想着怎么折他羽翼,才跑来寻的,谁知道,会是这样的结果。 真是造化弄人。 ”小丫头,这看看这个。”轩辕宸行将过来,拉住我的手,将一条雕工举起精美的荷花玉髓珠链在我眼前晃晃。 这珠链雕工极美。每一颗玉髓珠上都雕了一朵精致的雨后清荷。中心那朵花坠更是精致,不但花叶纹理丝丝入细,玉中似还有一汪水滴在滚动,轻轻一动,那荷花就如迎风微摆一般,看着很是惹喜。 “很漂亮。”我点点头。 他弯唇一笑,“此处所有宝藏都是你的,但这玉髓花雕链子,我甚是喜欢。你便送与给我,可是好?” 我点头,“当然好了,不止这链子,其他什么东西,你若是看上眼了,就都拿去好了。” 他摇头,认真的道,“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我已经有了,我就只要这条链子,你可是给我。” 我被他的模样逗笑了,道,“当然给了。” “嗯,那现在,这东西,就是我的了。”他满意的点点头,将那玉髓链子凑近吻了一下,然后与我道,“小丫头,你闭上眼睛。” 我有点懵,不过还是依言闭上了眼睛。 他似乎轻笑了一下,有紫罗花的味道靠近,下一刻,我觉得脖颈上沉,有一润凉之物圈了上来。 “好了,可以睁眼睛了。” 我微微一笑,低头去看,脖颈上,果然挂着那串玉髓荷花链子。 “这里所有的东西,都是你的,只有这条链子是我的,我便将它送给你了。”他唇角笑意荡漾,漂亮的桃花眼里,蕴着世间所有的温柔。 讨厌,送个东西还拐弯抹角的。不过…… 我还挺喜欢的。 微微一笑,我踮起脚尖,在他脸颊轻轻吻了一下。 “是不是该我了……” 他眼中戏谑顿起,在我一愣神间靠近,微凉的唇便凑将过来。 春风扶绿柳,锦绣露华侬。 山间腹地,一吻深情…… 末了,他轻笑一声,宝贝一样的将我拢在怀里。 被竖在远处的两方火把急促一抖,火苗晃荡了一下。 轩辕宸“咦?”了一声,浅声道,“小丫头,你看看那边。” 我顺着他指的方向去看,在那成片的成堆珠宝的珠右侧,似乎被人刻意的挪出一条小路。心下起疑,我便拿了火把,小心的穿过宝藏,顺着小路一直走。很快到了一处墙壁。 之前我仔细看过,图中只标了此处是藏宝地,并没写着有其他机关。这小路,又是怎么回事。 我凑到前面,在那处墙壁上仔细观看,竟然就在两块青石的缝隙中,发现了极小的一个暗孔。 我头上只带了一只细金钗,钗角很粗,根本戳不进去。去便回身在珠宝箱里。找了两只篓金钗头,可是奇怪,钗脚已经够细了,戳了两下,青石一点反应都没有。 难道我看错了,这不是个机关? “会不会,需得专门的东西,才能将其打开,就像,你的驼花佩,可以打开石门一样?”轩辕宸拿了一只玉针试了不成,便随口分析了一句。 驼花?专门! 脑子里灵光一闪,我赶紧将收在腹袋中的那支怪样驼花簪子拿出来,用簪脚一送…… “喀……” 石壁发出一声轻响,片刻后,缓缓的向两侧打开,露出一扇颜色暗灰色的大门来。 轩辕宸面色一诧,伸手敲了两下。 “噗……噗……”暗色大门发出两声带着回音的闷响。 轩辕宸一挑眉角。“竟然是千年玄铁?” 千年玄铁,刀砍不破,火烧不砍,这可是个宝贝。 我当即凑近了寻找,果然在右下角发现了一方小孔,将驼花簪子送进去,试着轻璇一下,“咚……”的一响,玄铁大门缓缓打开。 随着大门打开,一阵耀眼的光也随之传将过来,我下意识的眯一下眼睛,在睁眼时,我被眼前的一切震惊了。 阳光,草地,楼阁,小桥流水…… 前方是一大片极高的阔地,一处宫殿依山而建,宫殿之前有一小溪。溪上有桥,案上有草,很多不知名的小花静吐芬芳,与阳光之下轻轻摇摆。 抬头去看,上方用极厚的河璃修出一方十几米的透明棚顶,顶上有水,水不清澈,但也能看到许多彩色的游鱼摇曳而过,此时该是正午。阳光垂直而落,穿透水面折射在透明河璃上,将底下的一切映的无比清晰。 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然还能听见鸟啼之声。 一路走来,尽是些冷血机关,更是半点阳光都见不到,此时开了暗门,看着眼前的绿草阳光,水榭宫殿。我竟是有些恍惚。 山间腹心,也有这么美的地方么? 深吸了一口气,一股青草的微香传将过来,我顿觉神清气爽,往前走了几步,才在柔柔绒绒的小草上,我感觉自己的心也柔软了起来。 洛儿那张白描画,背景正是一片绿草地,许就是于此画的吧…… “走,我们过去看看。”轩辕宸拉住我的手,与我慢步向前,缓缓的穿过小桥,来到宫殿门前。略一伸手,门口那七十二颗铜钉的大红门应声而开,阳光随之映了进去,一片金光。 “进去看看。”我反手,与轩辕宸十指相扣,大步迈进宫殿之中。 前殿。侧殿,回廊,阙阁…… 一路走来,地面是纯金的,墙壁是鎏银嵌珠宝的,柱子是汉白玉的,隔十步就有男子拳头大颗夜明珠照亮…… 这座宫殿虽还没有西祁皇宫的一半大小,论其奢华,却无法再出其右。 门外那些宝藏。已经是倾国之财富,但这座宫殿,却比那些珠宝金银,更能称之为宝藏。 奢华,简直太奢华了! 若不是触机关掉下来,又拿了首饰盒里的驼花簪子,怕是无论如何也进不到这里的。 天启大皇的百年宝藏,讲的其实,是这里吧…… 我与轩辕宸在这宫殿行了一圈。转过寝殿,又来到后花园处。 许是经久不见阳光,这里原本的花树已经枯死了,唯地上那些小草欣欣向荣的活着,一眼望去,也是心旷神怡。 苏霍曾与我讲过,当年苏倾沐的父亲自娶了洛儿后,便生出了归隐之心,一心想携妻带女,归隐山林过安稳日子。 也许,洛儿早已与他说了这福地洞天,能在这样的地方悠然度日,谁不向往。 “小丫头,你看,那有个秋千。”轩辕宸往斜刺一指。 我望眼过去,十几米远的地方却有一处秋千,那里花草生的极其茂盛,不知从哪儿生出的野藤蜿蜒而上,将秋千两侧铁锁绕成绿色,隐有两朵小花冒头,粉嫩嫩,极是漂亮。 “走,咱们过去。”轩辕宸比我兴奋,拉着我快步行去,试几下秋千的牢固,这便将我按在了上面。 “你这是干嘛?”我有点好笑。 他弯唇一笑,扯出袖间帕子一下撕成两半。一边手里垫了一块,让我扶住秋千的两侧,走到我背后道,“小丫头,才是想到,我还没陪你荡过秋千呢,咱们荡秋千,抓稳了,飞……。” 他在后面轻轻一推,我便随着秋千荡了出去。 耳边有风,心在跳,这感觉很好。 他轻推了两下后,轻笑一声道,“小丫头,你抓稳了,我要加力了。”说完,他猛的一用力,秋千便高高的飞了起来。 我很小的时候,凤府也有一个秋千,我喜欢的很,整日扯了母亲陪我玩。每次随着秋千高高飞起,都觉得离天空很近,似乎在高一些,就能抓到天边的云彩。 后来母亲有了小妹,她也极喜欢那秋千,全家人都极宠她,我也宠她。后来就是她在秋千上,我在后面推…… 忘了有多久,没荡一次秋千了,如今这感觉,像回到了小时候,真好。 心里酥酥暖暖,我先是弯起唇角,随着秋千越荡越高,我忍不住也是“咯咯……”的笑了起来。 他又是荡了一会儿,轩辕宸慢慢的将力道减小,待到我飞起的力道不太大了,他一个璇身跃起,倒挂在秋千上,弯唇一笑,缓缓的闭上眼睛。 我笑了一下,亦是瞌上眼睛,任秋千将我带将过去。 “唔……” 冰冰凉凉的,我又触到剥好的软嫩冰荔枝了…… 夜明珠散着柔和的韵光,青草气息满满,无尽寂静。 我和轩辕宸拉着手,惬意的躺在嫩绿的草地上,连日的劳顿终于得以休息,慢慢的,竟是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我悠悠醒来,睁眼看到头顶的微光,该是已经天亮了。 “醒了。”轩辕宸弯唇笑着,将牛皮水袋拧开递来,我喝了一口,却觉得腹中饥饿的很。轩辕宸身上带的干粮等物也都吃光了,他想了想,赶紧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 这是先前,被我嫌弃的糖果…… “怎么,不想吃么?”他将糖果收起,想了想道,“若不想吃的话,咱们其实也可以烤鱼的。” 有鱼?那怎么不早说,有鱼谁吃糖啊! 他嘿嘿一笑,这便起身行去溪边,将早已准备好的树杈拿起,凝神望了一会儿,猛的一叉,一尾红鱼便捕了上来。 我有点纠结,“这东西能吃么?” “放心好了,你睡着那会儿。我试过了,没毒的。” 他又是一叉,又一条鱼也上来了。 宫殿后花园有许多枯树,他行去砍了一些,掏出火折子点燃…… 不大一会儿,一股诱人的鱼香便飘了出来。 他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小包,洒些粉末后,香味便更浓了。 “呐,这个给你。”他将大的那尾递来。我接过咬一口,有点烫,但味道好极了。 吃了小半条鱼,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用胳膊碰碰他,“喂,过年那天你和荣子扬说男人的秘密,究竟是什么啊?” “想知道么?”他咬了一口鱼。 我点点头,他却突然怪怪的笑了一下,“想知道,也不能告诉你。” 哼,神神秘秘的,定也不是好事,算了,我还是安心吃鱼吧。 这鱼,味道真是不错呢…… “主子……主子……” 才将鱼吃了个干净,隐隐的,我似乎听到了秋瑾的声音。 ☆、第二百八十二章 圣京急讯 四壁以青石外彻,里面则暗藏了千年玄铁的围墙,若非贯穿内力,声音是透不进来的。 算算时辰,秋瑾也离开了许久,差不多也该回来了。 我和轩辕宸正好也是吃完了鱼,他灭掉篝火,这便拉着我手往门口走。 这地方,进来困难,出去却简单,只是走近,玄铁大门就开了…… 很是意外的,我二人出去石门后,并没看到秋瑾,将地上燃尽的火把点燃,才是走了几步,旁侧墙壁上“轰隆隆……”一响,秋瑾和铭奇一脸焦急的蹿进来。 看到我后。秋瑾一愣,随即喜极的一步跨过来,“主子,你没事就太好了,我已经找了一大圈,没找不到你。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了呢!” “能出什么事,就是我……” “旁侧有处暗道,我们过去看看。” 我刚要将实情说了,轩辕宸便先一步抢答,我侧眼去望。正看到他对我微微一挑眼角。我当即也是懂了。 所有的机关石室,那图中都有标示,唯独墙里的宫殿没有。就算有一天,又有谁进来,哪怕打开了青石墙壁,但里面的千年玄铁固若金汤。没有驼花簪子,任谁也是进不去的。 这地方,世间许是只有我二人知道,如此福地洞天,便当做我二人的秘密好了。 微微一笑,我一点头。 秋瑾这便放下心来,也不多问,直接与我汇告道,“主子,我已将南疆卿王控制,五千兄弟分成几波,连夜置办了车马,有一部分已经顺解捷径进到这里,随时可以运东西。” 我又问,“军营那边,可是送了消息?” 秋瑾点点头道,“已经快马加鞭送去消息了,很快就会有人来接应。 这么大一批宝藏,就算安全运出去,难保不会再路上遇到什么。 军营那边正缺粮草,前段时间,又以帅印借来不少粮,正是缺钱饷的时候。寻到宝藏,可谓解了燃眉之急。 这么大的事,这么大批钱,苏霍定会派人前来接应。 这次前来寻宝的江湖人太多。宝藏若是变做它用,难免又惹众议,弄不好还会有人过来抢夺,但用作军饷就不一样了 两国征战多年,早已人溃马乏。国强而身强,就算起了歪心思,想打军饷的主意,也得多思量思量。 江湖中也有不少义士,若是有人想趁火打劫,也不太容易…… 防了江湖人。又调离了南疆人,运宝藏的事便省心多了。这宝藏数量很大,负责运出的都是我的人,只要到了安全地方,其他的事,就更好办了…… “主子,还有一件事……” 交待的差不多了,她犹豫了一下,还是道“主子,所有的一切都很顺利,但我带人回来的时候,被东穆皇的人袭击了。” “对方来了近百人之多。幸亏咱们的人也不少,才能应付一阵。但是对方都是高手,咱们兄弟只是精兵,损失不小。” 我一皱眉,“然后呢?” 秋瑾有些不好意思道,“然后,我想起身上还有两个雷火蛋,为了速战速决,就勉为其难的用上,把他们炸了。” 炸的好!不愧是跟了我的秋瑾! 不过…… 东穆的人,怎会无缘无故的袭击秋瑾,难道…… “秋瑾。你四处找我,可是去了火浆那侧的石室?可是有看到东穆皇?” 她点头道,“找了,但是并未看到东穆皇,属下刻意问了刘得海几人,他们说。那东穆皇一直歪在墙角,奄奄一息的一直呕血,随时都要死了的样子,众人也是困了,便没多在意,一觉醒来。人就不见了。” 是了,就是这个原因! 大意了,真是太大意了。常年玩鹰,竟然被鹰啄了眼睛! 之前他一副奄奄一息的模样,再加上奋不顾身的救了我,又将解药归还,垂死之人一般闭眼垂眸的,我竟是以为他快不行了。 没亲手杀了他,竟然就这么让他在眼皮子底下跑了! 这一招苦肉计,用的当真是妙啊! 他带来的人,已经被我尽数歼灭,就算寻到了宝藏。他一个人也弄不出去。 他深知我不会放走他,便使出了一招苦肉计,紧接着一招扮猪吃虎,趁我不备而偷偷溜走,派人半路劫秋瑾的图,在重新进来…… 我这是笨。他那么一个野心勃勃的人,眼看就要寻到宝藏了,又怎会说放弃就放弃! 怎么就没杀了他呢! 他这一跑,就等于放虎归山,简直后患无穷! 这事真是让人怄火了,不过就算怄火。事情也已经发生了。 百里天祁千算万算,估计也没算到,秋瑾会有雷火弹,我的后援人马随后就到,他错失一次偷袭良机,以后也就没机会了…… 宝藏是我的,想夺?没门! 来日方长,这一次被他逃了,同样,也不会有下一次了。 一声令下,秋瑾领命,当即唤了兄弟。他们拿着绳子和木杠,一脸兴奋的行进来,挽了袖子就开始干活。 黄金,珠宝,翡翠,玉髓…… 我站在宝藏的出口,看着东西一箱接着一箱的抬。一车又一车的装,人不知抬头望了一眼天迹。 今日,艳阳高照。 后援军来的比计划快,才是两天,便浩浩荡荡的赶来,粗劣一看,几万人都不止。 领头的竟然是大胡子朱将军,和先先锋季云常。 那朱将军离的老远,嗓门却先传了过来,“哎呀娃子啊!你这可是立了大功啊!全军的将士听到这个事,都是喜的不行了,直管你叫苏菩萨呢!” 我微微一笑,抱拳行礼道,“朱叔叔说笑了,倾沐是军中之人,能为将士们筹饷,是应该的。” “嗨,娃子啊。老朱我是粗人,但可从来都不说笑,苏将军这次,可是解了军中大难题啊。厉害,厉害啊!” 朱将军兴奋的一脸通红,一直叨咕着回去为我请功。他开心的模样,像极了一个孩子。 季云常就淡定多了,下了马就吩咐众人严家看守,组织人马将珠宝分批护送而归,又吩咐了一些大事小事后,这便行到我面前。 沉默了一会儿,他终是问我,“寻来这些东西,你一路定是遇到不少危险吧。” “还好吧,危险总是有,好在也都过去了。” 想到那日夜晚,他站在枯竹旁侧的身影,我也不知是个什么感觉。 他点点头,上下看我一眼,又问,“你可是,有受伤?” 我摇头,“不曾受伤。” “那就好。” 他点点头,站在旁边,却不在说话。 有微风吹来,他简甲上的批风微微飘动。我想到了那日,他初来边关时的城楼相送。终是意识到。有些东西,已经回不去了…… 如预想的一样,运送过程还算顺利, 但这宝藏数量之多。一连运了十七天都没有运完。 而就在第十八天,圣京传来急讯,西祁皇,驾崩了…… 对于这条消息,我并无过多意外。老皇帝早已行将就木,能坚持到如今。也确实不容易。 我是御封郡主,这等国泣,苏霍镇守边关不能离开,我自得快马嘉鞭赶回圣京。 话不多说,急促便走。 一路打马行了一天,待到酉时,终于在官道上发现一家客栈,要好房间进去后,才是一关门,我猛的惊觉屋内空气有些不对,脑袋一晕,昏沉的倒了下去。 糟糕,着人道了,是谁阴我! 有极轻的脚步声靠近,我努力想张眼睛,但就是张不开,迷迷糊糊的,我似乎听到了两道声音。 “老头子,是这闺女吧,别是给弄错了……” “放心吧,绝对错不了,你看,她手腕上带着寒谭暖玉呢。” “嗯,那就不会错了,就她,抗走!” “好嘞!” 身子一腾,我一阵眩晕,在没了意识…… ☆、第二百八十三章 和我儿子成亲 “这姑娘长得可真俊,你看着眉毛,再看这眼睛,哎呀,好看!” “嗯嗯,好看倒是好看,但我觉得没有你年轻时候漂亮。” “你这话什么意思,我现在很丑吗?” “没有没有,没有这个意思,你永远是最美的!谁也比不了!” “哼,这还差不多。” 耳边传来说话声,我缓缓睁开眼,两张放大了的苍老面庞凑聚在面前,瞪着眼睛,喜滋滋的看着我。 谁! 我豁然一惊,下意识的去滑墨阙,却发现一点力气都用不上,身子软绵绵的,像筋骨被抽走了一般。 “姑娘,你醒了,你要喝点儿水嘛?”一个牛皮水袋递将过来。 说话的是一个老妪,她身穿一身大红喜锻袍,银发上插两朵同色大娟花,一张满是皱褶的脸上施了胭脂。点了朱唇,怎么看都有点不伦不类,但那一双眼睛…… 却像最漂亮的黑宝石一般,乌溜溜的,蕴着漂亮的淡淡韵光。 我突然有点儿恍惚,这眼神…… 仿佛在哪里见过! “哎呀老婆子,喝什么水呀,办正事儿要紧!”旁边那个老叟说话了。 我侧眼去看,这老头儿亦是一脸皱褶,发已银白,发丝高束佩以红冠,身穿一件福字喜礼袍,一脸的喜气洋洋。 他这身形…… 虽然有些佝偻,但不知为何,我觉得他的身形也有些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样。 “哦哦。说的对!”老妪赶紧点点头,郑重的问道,“姑娘,你可是西祁郡主,苏家将军苏倾沐?” “正是。”我点点头。 “那就好了。”老妪嘿嘿一笑,露出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回身便从后面拿出一个红布包来,轻手打开。里面竟是一顶新娘子带的凤冠。 这凤冠以纯金打造,上面坠了不少珍珠宝石,几缕红色的绒丝流苏轻垂,奢华又柔美。 我略一晃神,这才发现屋里竟然一片绯红。 头顶悬着红绸喜锻,窗棂上贴着大红的双囍剪影,雕着龙凤成祥模样的喜烛摇摇摆摆,将满屋的红映出浓浓的喜气……… 这…… 我一皱眉,“你们是谁,抓我来这做什么!” 老妪嘿嘿一笑,“姑娘,我们是谁没关系,重要的是,今日乃是百年难得的良辰吉日,这大好时光若不加以利用,当真是浪费的很呢!” “是啊是啊!”旁边老叟点头附和。转而将旁侧绕了喜锻的铜镜拿来。 那老妪嘿嘿一笑,迈步行到我的身后,将那凤冠带在了我的发间。 喜烛摇曳,铜镜中的女子端坐在椅子上,眉目不施粉黛,却倾国倾城,一头乌发被梳理成了新娘鬓,精致的大红喜袍合罩在身上,凤冠上的红色长流苏悬荡,衬的肤如凝雪,眼若秋水…… 这是我么…… 我略一恍惚,没记错的话,这是我第一次穿新娘喜服,也是这些年来,第一次穿大红色。 这两个老者,看样子似也没有恶意,他们将我装扮成这个样子做什么? 似是知道我在想什么一样,那老妪嘿嘿一笑,“如此良辰美景,当然是要成亲了。” “姑娘,我家里有个儿子,生的是仪表堂堂,俊郎不凡,英俊潇洒,玉树临风。如山间之清泉,如峭壁之傲松,如浩瀚之大海,如朗月之星空……” “那个……老婆子,差不多得了,他淘小子哪里这么好,咱说重点……”旁边老叟戳戳她手臂。 “哦哦,重点!”老妪点点头。清了清嗓子,继续与我笑道,“姑娘啊,我家那儿子,当真是不错。不但生的俊郎,性子也还不错。我与你讲件事吧,我们家有个大花,特别淘气!” “咳……大花是只猫。”老叟在旁边补充。 “嗯,有一次啊,我那儿子穿了最喜欢的衣服,在御……咳,在雨后散步,那大花为了偷吃东西,弄的一身泥泞,我儿子那天穿了一件带着小鱼模样的衣服,那大花看着喜欢。就一直往他身上扑,想要抓他衣服上的小鱼。 那可是他最喜欢的衣服呢,弄脏了,竟然也没恼,还把大花抱回去给洗澡,你看,他性子多好啊是不是………” 老妪乐滋滋的讲了一会儿,见我一直面无表情的,略是有些尴尬。 她清咳了两声又道,“那个,这都只是他优点的一部分,他还有很多优点的,最主要的一点就是,我儿子会疼人啊!这点像他爹!” “嗯嗯,这个对!”老叟在旁边点头附和。 老妪弯着身,这又苦口婆心的道。“姑娘,你生的这么美,等着娶你的男子,定然排出了几座城去。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啊! 你还小,还不知道这世道有多乱,我跟你讲,现在的人心非常叵测!有许多男子都是冲着你的美貌来的。你若嫁给他们,没准就让他们给骗了呢,若是在有个花心,在娶个什么二房三房的,你多委屈啊是不是? 但你嫁我儿子就不一样了,我儿子可好了,保证一辈子对你一心一意,疼你爱你对你好。咱们女子嫁人。不就图个有人知冷知热对咱们好么,你说可是?” 话虽是这个理,但是…… 我有些好笑,“这位婆婆,多谢你一番苦口良言,但是我已有心爱之人,您家公子既然如此之好,定然不愁遇到好姑娘。这婚娶之事,讲的是你情我愿,倾沐……” “哎呀,没事没事,就这么愉快的决定了!吉时差不多到了,拜堂!”还没等我说完,那老妪赶紧摆手打断我,将旁侧一块喜帕盖在了我头上。 这都什么跟什么! 我怒从心起,调息运功,却发现半点内力都用不上,一定中了软筋散一类的东西。 这可就糟糕了,这是一对怪人,若是真被逼的拜了堂可怎么办! 真是该死,宸哥呢!我先一步进了房间,他发现我不见了,怎是没出来寻我! 越急越没办法。没多一会儿,我就急的满头是汗,偏这时候,那老叟又道,“老婆子,软筋散的劲儿好像要过了,我看那姑娘手动了。” “哎呀,那赶紧再让他闻闻。”说话间,有一红绣鞋凑近,红盖头一撩,一个瓶子就小心的凑在了壁弊端。刻意屏住呼吸,但那带着薄荷香的味道自己往鼻子里钻,我顿时觉得更没力气了,连话都不能说了,迷迷糊糊的,连意识都混炖了。 “嗯,这就好啦,吉时到,拜天地!” 似乎有开门的声音,随后,我被搀扶着站了起来, “老婆子,这样好像不行啊,咱儿子在房里,没法出来啊。” “要不,让咱儿媳妇拿只公鸡?咱俩去年在北离,不就看到过这样拜堂的么。” “那像什么话,老婆子啊,咱们这样已经够委屈儿媳妇了,还让人家拿只公鸡,别说是咱儿媳妇,让儿子知道了。还不把天给破出个洞来。” “也是,却是委屈了,那你说怎么办?” “嘿,有了,药劲儿还等会儿才上来,咱们速度快点,赶紧拜堂,赶紧洞房,时间应该来的及。” “说得对,就这么办。”那老妪一喜,不大一会儿,有脚步声传来,手里被飞快的绕了一圈红绸子,还没等反应过来,就听那老叟高声唱道。 “一拜天地!” “二拜高堂!” “夫妻对拜!” “礼成,送入洞房!” 他唱的又急又快。唱到最后一句的时候,后背突如其来的被按了一下,竟是就这样起了一个礼。然后便被抗了起来。 “老婆子,他俩还没喝交杯酒呢。” “你不说我还忘了,对,交杯酒!快给他俩拿杯子。” 一阵脚步声后,手被一只细白的嫩手执起,硬是塞了一个杯子过来。 这。可不是个老妪该有的手啊…… 脑子里飞快的闪过什么,还没等抓到头绪,胳膊便被抬起,与一只穿了大红喜袍的胳膊缠绕,一股淡淡的紫罗花味道飘过,我就这样被灌下一口酒。 等等,紫罗花的味道? “主子……主子!” 隐约的,我似乎听到了秋瑾的声音,心里一喜,我用尽全身力气挣扎,却是动不得半点。 “不好,老头子,好像有人来人,赶紧将他们送洞房里去!” 我身子一空,那人急跑两下,这便将我带到一处门前。先是听到一声什么东西摔在榻上的声音。紧接着我被轻轻的放在了通红的软榻上。 “不好了老头子,有人来了,咱俩赶紧跑!” “啊?这就跑啊?他俩还没洞房呢……” “管不了太多了,抓住就完蛋了,反正和那臭小子拜过堂了,这儿媳妇就是咱家的了,跑不了就行了,快走!” “哎。哎!” 窗子一响,屋里在无声息。 “嗯……”旁侧传来一声轻吟,一只滚烫的手臂搭在肩上,微微一滑,正好将我头上的大红喜帕扯开。 扬眉,薄唇,俊郎英气的脸,虽然他紧紧闭着眼睛,又被发鬓遮住了半面的脸,但就算完全遮住,我亦是能认的出来。 轩辕宸…… 那刚才两人不就是他的……… 我有点头大,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嗯……” 轩辕宸又闷哼了一声,身子一扭,猛的靠近过来。 他呼吸很是粗重,手烫的很,俊白的脸已经烧的通红。眉心时而轻皱一下,一道闷哼就传将出来。 如此情况,我若是不知怎么回事,就太傻了。 怪不得,先前他父皇母后说什么药劲儿快上来了,原来说的竟是这个…… 我有点苦笑不得,这究竟是不是亲的父皇母后啊,哪有给自己亲儿子…… “小丫头……” 轩辕宸轻唤了一声,突然睁开眼睛,定睛看了我一会儿后,他笑了。 他今日,被换上了大红的锦缎喜袍,发冠束起一半,另一半散落再测。 许是药力作用,他唇很红,陪衬着大红色的袍子,便有一种说不出的…… 风情? 我无法确切的形容这种感觉,只觉得他那一笑间,我整个心都酥了,仿佛站在凌崖之巅,沐浴着晨起的微风。 “小丫头……” 他又唤了一声,神色突然迷离起来,猛的欺身靠近,与我上方深情的望着我。 “小丫头,这一定又是在做梦,你穿新娘喜袍的样子,真美。云想衣裳花想容,春风拂槛露华浓。若非群玉山头见,会向瑶台月下逢……” 他突然轻笑了一下,眼神瞬间迷离,猛的低头靠近过来,细碎的吻,便如雨点一般落在脸上。 别…… 我很是紧张,想要推他一下,但却是用不上力气,想要开口,却发现依旧不能说话。好不容易积攒些力气,一张口,却变成了酥酥软软的细碎哼声。 这可怎么办。 “宸哥,你快醒醒,宸哥……” ☆、第二百八十四章 只要是他,一切都好 我急的不行,却是半点都动不了,轩辕宸的身子越来越烫,行动也越来越急,这时候我又听到了了秋瑾的声音。 “主子……主子你在这里么?” 我在我在,快进来啊! 一道推门声,秋瑾“咦……”了一声,与旁边人道,这里是民家喜堂,应该不会在这里,咱们去别处看看吧。” “好。”铭奇应了一声。 我急的不行,可别走啊!轩辕宸现在没意识,这要是走了…… “小丫头……”他喘着重气唤了一声,竟是猛的一扯,将自己身上喜袍的盘扣扯开。 可别…… 我急的一头是汗,猛的挣了一下。 这会儿,那软筋散的药力似乎是退了一些,身子虽是软踏踏的。但也略微能能动了。用力一扯的时候,我感觉就背很硌,用余光去瞄才看到,这大红色的婚榻上,被放了许多松子桂圆大枣百合等一些干果。 这些定西,预示着百年好合,早生贵子等一些吉祥言语,本该是在婚娶洞房之前吃上几颗,在收到红色喜包里的,但轩辕宸他父皇母后跑的急,竟直接将我们扔这儿了。 眼看着轩辕宸脸色越来越红,我深呼吸几下。抓了手侧两颗桂圆,用尽力气一拨…… “哒……” 干果落地,能有多大声音,秋瑾自然是听不到的。没办法,我只好运了全部力气,猛的喊了一句。 “嗯,好像有声音!” 谢天谢地,这声音虽小,但秋瑾听到了。 “进去看看!” 又蹭蹭几道脚步声靠近,“嗵……”的一声,门被大力踹开了。 现在的情况是,我穿着一身大红的凤冠霞帔。轩辕宸穿了新郎的大红喜袍。 龙凤烛,鸳鸯榻,大红暖帐,而且我们的位置…… 铭奇和秋瑾顿时一脸尴尬,对视一眼,默契的低头,一人一边门,又将门给合上了。 我…… 这俩人咋就这么笨!不是真的,你们看到的不是真的,没见宸哥脸色不对么! “救……我!” 我再次运了全身力气,卯足了劲儿喊了一声。 “铭奇,有点不对。” 秋瑾犹豫了一下,猛的又将门推开。 这会儿,轩辕宸已经将大红色的外袍扔了出去,情况还不太糟,秋瑾脸先是已经,在一看轩辕宸的脸色,一下就变调了,“不好,你家殿下中毒了!” 铭奇“嗖……”的一下蹿过来,脸上也荡起两朵可疑的红晕,一看轩辕宸的样子,眸子一下就凝了,“好像是百子露!” “管他什么。救人啊!”秋瑾先一步蹿进来,伸了两下手,却不知怎么办了。 还是铭奇聪明,拱手抱拳,说一声,“殿下得罪了。”然后一个手刀。将意混沌的轩辕宸砍晕过去。 他穿着中衣,也不算唐突,铭奇就将他扶坐,靠在榻边柱子上。秋瑾也将我扶了起来,切一下我的脉,想了想,从袖中出三个瓷瓶,倒出三种不太同的药丸放进我口中。 几种味道混合后,生出一种奇怪的辣意,片刻后,我恢复了些力气,也可以张口说话了。 “主子。这是怎么回事,谁干的?”秋瑾红着脸问。 具体情况,我真是没法细说,便转移话题问,“宸王怎样了?” 铭奇有点尴尬,道,“回郡主,殿下无碍,这百子露是宫中密药,暂时蝦没有解药,不过,这药对身体无伤。最多两个时辰,殿下也就没事了。” 我也很是尴尬,一点头,铭奇当即扛着他出去了。我略也能走了,秋瑾便扶着我,慢慢的望门口走。 已经走出门口了。我又挺住步子,回头看了一眼宅子厅堂。 不知哪里来的一阵风,将龙凤喜烛吹的一跳,屋中红绸飘荡,那大红的喜字在烛火中晃动。 我和轩辕宸,这是算拜堂成亲了么? 我摇头一笑。想了想,在秋瑾耳边浅语一句,她扶我靠在门边,转身进屋,出来时,手里便多了一块红锻。 那是。方才盖在头上的红盖头…… 将那绸子折好塞回袖子,这便离开了小宅子,一路缓行,这便回到客栈。 一番折腾,天空竟是破出了于肚白,困意袭来,一番收拾后,这便睡下。 再次醒来,已是夕阳西下,万丈霞光流转,入眼一片橙红。 我起身梳洗,刚是换好衣服。门口便传来了敲门声。 “当当当……小丫头,我能进来么?”是轩辕宸的声音。 “进来吧。”我坐在木阁椅上,红漆木门应声而开。 轩辕宸今日穿了一件月白束袖鱼袍,外罩滚着金丝浅红边的垂地长罩衫,腰间垂着一方玉佩,佩下坠有流苏。 他今日,将两鬓边的碎发拢起,一丝不苟的束成高冠,似乎还特意刮了胡子,整个人看起来,有种十分怪异的神清气爽。 “醒了啊,我给你弄了些吃的。”他似乎有点尴尬,大步走进来,将托盘放在桌上。 里面是两个肉菜一个鱼,还有一个素菜,两碗细米白饭散着淡淡的醇香。 我却是饿了,此时也不客气,拿了筷子就吃。 “吃点这个。”他夹来一些青菜。然后便夹了一大块鱼放在自己碗里,低头认真仔细的挑鱼刺,末了,将挑好的鱼肉放在我碗里,“没刺了,吃吧。” 我也不客气。直接吞掉。 待我吃的差不多了,他倒了一杯水给我,然后,很是尴尬的道,“小丫头,昨天的事。是我不好,你别放在心上。” 本来我也没生气,不过看他的样子,便想逗逗他,便故意没什么表情,倒了杯茶水慢饮。 他一下就紧张了,“小丫头,你听我解释,我不是有心的,那会儿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便……可是我………” 他似乎觉得说什么都不对,最后又是道。“还有昨天父皇母后的事,你也莫要放在心上。母后总喜欢出些歪点子,但是出什么父皇都听。我也有好多年没见过他们了,但他们这性子,却是并无变化,只是委屈你了。” 那老两口。其实还挺有意思的,只可惜易了容,没看到庐山真面目。 我心中浅笑,面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轩辕宸这会儿真急了,凑过来道,“小丫头,这事,他们做的却是不妥,你莫要生气了,我便替父皇母后,与你道歉可好?” 我淡定的抿了一口茶,“这样道歉,是不是有点草率。” 轩辕宸一愣,认真的点点头,在我脸颊吻了一下,“明白了,这样就不草率了,我有很多诚意,只要你肯收,多少都行。” 我哼了一声,他嘿嘿一笑,弯身在后面搂住我。 半响,他在我耳边轻轻的问,“小丫头。咱们……算不算成亲?” 还没等我回答,他便自顾的摇摇头,“但就这样娶了你,当真是太委屈你了。 小丫头,你放心吧,我定不会这般让你委屈,定要补一个隆重的喜礼,风风光光的娶你进门。” 我微微一笑,抬手覆在了他的手上。 窗外云霞映彩,夕阳之美,美在瞬间,美在心里。 已经耽误了一天的行程,短暂休息后,便连夜开始赶路。 铭奇秋瑾策马开路,我与轩辕宸并排而行。 已是初春,万物复苏,新芽吐绿,夕阳落尽后,天并没有马上黑透。 我们打马驰行,远远的,便见到了另一座城池。为赶时间,我们未多停留,穿街过市的,很快又出了城。 城中有一新娘远嫁,吹吹打打的好不热闹,路过喜轿的时候,正好过来一阵风,将大红的轿帘吹开,新娘子的红盖头也被吹了起来。 轿中新娘满眼喜色,喜袍火红,胭脂浅点。漂亮的妆容下,那原本平凡的脸,竟也是分外动人。 我望向旁侧的轩辕宸,就这么笑了。 其实我有一句话没告诉他…… 也不需要多么隆重的喜礼,只要是他,一切都好…… ☆、第二百八十五章 正宫皇后 一路快马加鞭急行,终于在先皇驾崩的第八天,赶到了圣京。 天子脚下,国泣更为明显,七祭刚过,官道上的大红的灯笼已经撤掉,换上了白纸祭灯,家家门前都系了白布。全城宵禁,酒楼茶馆,歌舞红馆等一些玩乐之地皆都停馆,待一月国泣期过,在行开馆…… 一路打马行去郡主府,府中早已准备了素衣,彻下发间花饰换了素绢,我这便行去皇宫。亮腰牌后,有宦司将我去祭堂。 一番跪拜起礼后,身后传来唱喝,太子赫连云沼到了。 几月不见,他瘦了一些,身穿藏黑暗纹蛟蟒袍,头束墨玉雕蛟冠,脚踏貂底浅步靴,背手行进屋中,先给先皇牌棂起礼上香,一切礼毕后,我与他浅身一礼。 “出去一趟,怎是越发多礼了?”他声音略有沙哑。 我颔首还礼。 “出去走走吧。”他躬身与先皇排位起礼。转身出了祭祀堂。 我亦是一礼,转身跟了出去。 今日天气不错,和风日丽的,宫中的迎春花已经开了,黄的粉的,团团粗粗的挤在枝头,给这枯乏的深宫,添了不少生气。 一路无言,他背着手一路无言,绕了一圈,终于到了御花园的一处小池塘旁边。 周围有几株春桃,已然发芽吐苞,远处有鸟啼,池塘边的绿草散着青香,塘中锦鲤不时浮出水面,吐出一个气泡,又飞快的潜到水底。 这宫中,终究是静逸的。不过,我更喜欢死亡之谷中的福地洞天。 当然,我更喜欢的,是那里的秋千。 想到那日荡秋千的场景,我忍不住勾起唇角,有微风吹来,草香漫漫。 赫连云沼转过身来,开口道,“我已将天霓送回东穆了。” 我颔首。 他勾唇笑了一下。“你真是没什么反应,连一丝喜意都没有。” 我浅浅一礼,“先皇驾崩,倾沐乃是御封郡主,感先皇厚爱,念先皇隆恩,心中悲怯,不敢有半点喜意。” 赫连云沼眸色一深,唇角微微勾了一下。却并未说话。 风吹过,他藏色的衣袍浅动,我这才发现,最爱月白衣衫的赫连云沼,不知何时,已经穿起了藏色。 他盯着塘中锦鲤看了半响,一伸手,旁侧宦司赶紧送来鱼粮,他长指捻起一些,轻轻一扬…… 扬了几次后,他轻言问我,“在军中立了几样大功,可是想要什么?” 我摇摇头,“为君分忧,是为人臣子当做之事,不敢在要什么赏赐。” 他喂鱼的动作一顿,一撒手,将鱼粮尽数放进池塘,慢慢的转过身来。 “你们先下去。” “是。”旁侧宦司宫娥领命,起礼后轻脚后退,没多一会儿,池塘边就只余我二人。 他眸色一深,周身散出一股凌厉的气息,明明风轻云淡的,我竟是觉得觉得空气压人的很。 “倾沐,出去一趟,你似乎,不太一样了呢,嗯?”他向前一步。 我不动声色的退后半步,他再次迈过来,风一吹,冷梅的淡香荡在鼻端。 “太子殿下说的哪里话,倾沐还是以前的倾沐,只是现在太子殿下身份不同了。 再有几日,就是殿下的登基大典,那会儿。倾沐便要改口唤殿下一句陛下了,自然不敢多有造次。” “造次……” 他勾了一下唇角,“什么时候起,你也这般讲礼数了,小时候,就敢用一叠草纸讹了一间赌馆,长大了更不得了,敢在边疆营帐打赌,还敢用剑指这我喉咙。这会儿,怎倒是说起了造次。” 我微微一笑,“倾沐那时还小,少不更是,多有冒犯,还请殿下海涵。” “少不更事?” 赫连云沼又是笑了,“你的意思是说,现在不是小孩子了,懂事了?” 他话里隐隐带刺,我不知他何意,便只有微微颔首。 他沉吟半响,道,“六日后,是本太子的登基大典,逢边关战事处处告捷,你寻的宝藏,大大解决了国库之匮,所以。我想借此机会大赦天下,免西祁百姓当年的赋税。” “殿下忧国忧民,他日必成一代明君。” 他神色终是柔了一些,“是否会是明君,要等到百年之后,后人的论断。忧国忧民,也是责任所在,那些,丢不算太急。我现在心中所想的,是另一件事。” 我眉心突然急跳了两下。 果然听他说道,“百里天霓已离开西祁,本太子正宫无妃,所以,便想借着登基大典之日,一并举行封后大礼,立你为西祁正宫皇后,执凤印,统六宫。” “轰……”我脑袋像被雷火担震了一样。 还没等缓过来。他又是道,“哦,我差点忘了,你只需执凤印便好。你我早已说好的,一生一世一双人,我的后宫只有你一人。” “轰……”我好像又被震了一下,缓半天才缓过神来。 “殿下,我……” “我知道,你觉得有些突然。但我并不觉得此事突然。你离开这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就跟中了毒一样,时时想着以前的一些事。 这些年,你做了太多事,你想要无限的荣耀,想要一人独宠,这些我都可以替你争来,根本不需要你亲手去夺。 你只需安心的坐在凤殿里就好。我会让你成为天启陆最尊贵的女人,享着无限荣耀,受天下朝拜!” 他的眸色越说越深,隐隐有些激昂。我却越听越心惊。 嫁他为后…… 这怎么可以,我已经许宸哥了。 那日他父皇母后冒出来,又是喜袍又是红烛的,虽然一塌乌龙,但总归也算上拜了堂,况且我也是愿意嫁给他。 如今这赫连云沼…… 要怎么跟他说呢…… 原本想着。百里天祁死了,仇就算报了,我便不回圣京,直接和宸哥回中陆去。谁知那百里天祁使诈在眼皮底下跑了。 以他的性格,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场大动作,所以,我的一些计划,还得继续进行才是。我这时候。要是与赫连云沼说了情况…… “怎么,你不愿意?”赫连云沼眸色一深,“倾沐,这样你还不高兴么,我已经许承诺,你还想要什么?” 我不想要什么,我只是不想嫁给你…… 想了想,我道,“太子殿下,他日登基,你便是一国帝王,若是只娶一人……” “原来,你想的是这个。”他面色一柔,“这个你便不用多有记牵了。这事,我已同母后说讲过,她亦是点了头的,在你回来之前,我已让司礼部准备了大典的凤袍。 也不知你喜欢什么样的,就做了好几样花色,得空我命人领你去看看,细细挑选一番,欢欢喜喜,等着六日后的封后大典就好。” 这可遭了,凤袍都做了,有些事情,在拖怕是要遭…… 要不,实话实说?复仇之事。从长计议也好…… 沉吟了一瞬,我深吸一口气,“太子殿下,倾沐不能……” “启禀太子殿下。”一个宦司碎步过来,行了一记礼。 赫连云沼撇了他一眼,他赶紧油报,“太子殿下,逸宁宫那边派人传了消息,说先皇后得知宁安郡主回来,已是备了郡主最爱吃的食点,等着让郡主过去呢。 来人还说,娘娘这几日感了风寒,头疼之症时好时坏,才是服了药,等久了,怕是就睡着了。” 赫连云沼沉吟一瞬,点头道,“既然如此,你便去看看母后吧,她自小就喜欢你,离开几月,怕也惦记的紧呢。” 这么急找我过去,怕也不是惦记这么简单吧。 颔首起礼,我这便随着宦司离开,有先皇后身旁的女官引路,很快就到了逸宁宫。 几月不见,皇后变化亦是不小,褪去锦绣凤袍,罩一件粗麻简素衫,满头的鎏金珠宝都已撤下,正挽的发髻用一支梨花木雕簪固定。 未施妆,亦是未点胭脂,脸色也不也是很好,一眼望去,似乎比几月前苍老了五六岁。要不是有一身贵傲撑着,真与平常百姓家的主母无异。 “参见皇后娘娘。”我浅步进殿。搭手行了一记大礼。 “咳咳,宁安啊,莫要多礼,快过来让哀家看看。” 她用帕子掩唇,咳了两声后,扯出一个笑意,与我招了招手。 我浅步过去,她伸手拉了我的手,像往常一般上下打量一番,然后似很心疼一般的道,“哎,宁安啊,你怎是又瘦了这么多,先前哀家听你在军中缺粮少食,当真是惦记的紧,恨不得把宫里所有东西,都置换成粮食送去边关,咳咳……” 她又咳了几下。旁边女官赶紧将一小盏川贝枇杷送来,她拿过喝了一口,似是略微好了一些。 微微一笑道歉,“哎,前几日起风,不知怎的就染了风寒,都几天了,也不见好转。怕是用不了几天,便会去陪先皇了。” 我这便道,“娘娘福泽深厚,西祁百姓还得依娘娘福泽庇佑。娘娘这只是小疾,按时服药,加以休息,用不了几日,病就会好的。” “还是宁安你会说话,几句话,说的哀家心里热乎乎的。”先皇后一笑,一挥手,女官便端来几个托盘,里面有几盘糕点蜜饯,还有一盏煮的香喷喷的糖水。 她将青花瓷碗执起,用汤匙搅了一下,笑呵呵的递过来,“宁安啊,这是你自小就喜欢的杏仁烙,冷热正好,你一路车马劳顿。一定是没吃什么东西,赶快吃一些吧。” “多谢娘娘。”我颔首接过,喝了一口,这糖水味道却是不错。 自从绿珠嫁人后,我一路前去边关,又一直忙着这事那事,当真是好久都没安心的坐下来喝一盏糖水了。 绿珠嫁人,也有四个月了,也不知道怎么样了。不过有东虎在。也没什么不放心的,说起会疼人,中陆男子,可是不输给谁的。绿珠这会儿,定是被含着怕化,捧着怕晒了。 “来,宁安,你别光喝糖水,吃块松子饼。”先皇后又拿了一块膏饼,我自然是谢恩。 待我吃完了一块小松饼,先皇后又拿了一块荷糕给我,叹了一声道,“哎,你这孩子,从小也没人疼,又无同胞兄妹,过的当真是苦,有时候哀家想起你的这些事,心里就酸涩的很。” 嗯?好好的,怎是说起这个? 无事反常即为妖,早知道这么急唤我来,定不会只是吃糖水的,这就要来了吧…… 我当即配合的颔首,“这些年,承蒙娘娘照顾,娘娘的好,宁安心里都明白。” “你这孩子,说这些,不就太见外了。一小的时候,哀家就喜欢你的很,还一直想让你入我皇家,后来,先皇将你封为郡主,这事就先放下了。咳咳……” 她又咳了两声,如水深的眸子里,突然微微有了异动。 … ☆、第二百八十六章 略是思量 喝了一口川贝枇杷,她以帕子拭去唇角渍泽,浅露笑颜道,“宁安啊,你自小在青蓝阁修习礼发,忠义礼志信的东西,学的自有一番造诣。 还记得那日有雪,你在梅园里踏雪画梅,有着一番方雅,又不失我皇家颜面,当真是有大家之范,哀家当时就想,若他日你嫁入皇家,也自会有大派之风。咳咳……” 她又咳了两声,女官又是递了茶盏,她摆手不要,叹了一声,与我一笑道,“哀家这身子骨,却是一天都不如一天了。 昨日里,十三皇子妃抱了初生的一对双胞胎小儿过来请安。哀家逗弄了一会儿,当真是欢喜的紧。就想着,什么时候太子也娶了妃子,为皇家多多延绵子嗣,好让哀家也能有这等天伦之乐。” 我微微一笑,“娘娘福泽,那等天伦之乐,定会有的。” 她叹了一声,“那东穆的天霓公主,虽是诞下了大公主,但哀家打心眼里便不喜欢她,那孩子虽也乖憨可爱,但不知为何,哀家也是喜欢不起来,哎……” 这情况,我也不好多说,又是吃了几口杏仁烙,女官便将空碗撤了下去,换一些剥好的水果干果上来。 先皇后笑了一下,道,“宁安啊。沼儿,可是与你说了封后大典之事?” “回娘娘,刚才提了一句。” 她点点头道,“沼儿这孩子,固执的很,认准的事,自要有一番结果才肯罢休。这是好事。但也是坏事。就拿封后这事来说吧。封你为后,哀家心里一百个高兴。不过,这孩子,竟是过来与我说,说是此生只娶一后,绝不再立嫔妃,这……” 她望了我一眼,又道,“宁安啊,你也不是外人,哀家就跟你说说心里话吧。这一皇一后之事,在咱们西祁可是绝无前例的,尚不说延绵子嗣之事,且说新皇登基。 先皇走的突然,新皇根基不稳,许多朝贵需得加以安抚。国之邦交,有时还得靠和亲来维持,这朝堂之上,更是处处微妙,有心无心的,都得做个样子才是。宁安啊,你自小便是个懂事的孩子,哀家说这些,你可是明白?” 话都说的这么透彻了,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她找我过来,先是给我带了一个大高帽,又晓之以理,动之以情的。其意思不过就是,一皇一后的事,她不同意。 这就有意思了。 赫连云沼不是说,他母后已经同意这事了么?现在看来,同意也不过是权益之计。 本来我也不想嫁,正愁怎么拒接呢,先皇后这边。若是起了岔子,没准能替我解决不少问题。 我当即点点头,乖巧的道,“谢娘娘指点,宁安明白。” 她这便笑了,“你果然是个懂事的孩子。既然你心中明白,不如替哀家去劝劝沼儿,他似乎,对你别有心思呢。” 我之前,还拿一生一世一双人的借口当挡箭牌,这会儿去劝,不是自己穿帮么。 我略一思量,顿时有了主意。 “娘娘,眼看就是太子殿下登基大典了。宁安一时三刻,也想不到什么主意,。先皇才刚驾崩,宁安总觉得这时候行封后大礼,太过不尊礼法,不如,就将这封后大典往后拖上一拖,待宁安想办法劝太子殿下改变主意,在行大礼。” 先皇后略是一诧,但我分明看到她眼中飞快的闪过一抹轻松,这便点头道,“宁安,你如此心胸开阔,果然是有大家之范。哀家果然没有看错你。” “也好,这件事,哀家会着手去办,你回去暂且想上一想,有了结果,便尽快告知与哀家。” “多谢娘娘。”我颔首一礼。 事情也说的差不多了,先皇后又给我抓了一些干果。没多一会儿,便就露出倦态。 这等情况,我自然是起礼告退,临走之时,她又旁敲侧击的嘱咐,今日这事莫与外人多道,我自是点头说是。她又命人给我拿了些雪燕老参。便让人送我出逸宁宫,一路送到宫门口。 郡主府的马车一直等在宫外,我浅步过去,青藤早已经摆好了马凳。我踏上马凳,又回头看来一眼皇宫。 巍峨森严,那就是一个金丝笼…… “喂,苏倾沐!” 才一坐上马车。我便听到一声脆喝,不看脸我也知道是谁,三皇子妃,顾茯苓。 我挑开帘子去看,顾茯苓今日传了一身素白衣衫,发盘低鬓,斜插一直墨簪。要多素,有多素。 靶郡一别,我二人也是许久未,还真是有些想念。 “什么时候回来的。” 她回道,“今日丑时进的京,怎么,你也是今日刚回来的?” 我点点头,她眼睛骨碌碌一转,看着四下无人注意,便凑过来偷偷在我耳边道,“喂,你答应请的红梅酿,可是想要赖账。” 我微微一笑,“那自然不会。” 既然如此,还等什么,走—— 默契的一个眼神,她嘿嘿一笑,当即坐回马车,跟在我的车后,不大一会儿,便到了郡主府。 青藤虽不如绿珠贴心。也是跟了我几年,当即吩咐厨房做几个小菜,又让府丁搬了一坛红梅酿来。 坛口才将一破开,一股淡淡的梅香便传了出来,顾茯苓一喜,当即给自己倒了一杯,嗅了一下道。“嗯,味道却是不错,和我夫君酿的一样好。” 我莞尔一笑,亦是倒了一杯,与他一碰,一口饮下。 先皇驾崩,不易太过铺张。几个小菜都是素的,配着梅酿更是爽口,我二人没一会儿,就喝了小半坛。 “喂,厉害啊,没想到,你竟然将宝藏寻出来了。”她用胳膊碰碰我。 一说宝藏,我便又想到了落音,便叹了一声。 她似乎知道我想什么一般,也是叹了一声,“各人有各命,有些事,许是已经注定了的。爹爹早就阻止过他们,要他们别进那里。却都是不听,又能怪得谁来。” 喝了一口梅酿,突然想起一事,便问她,“茯苓,那日赏宝会后,伤了几条无辜性命之人。可是有曾抓到?” 顾茯苓摇头道,“没有,那人就跟蒸发了一般,在踪影。” 我又问,“那可是寻到了调换宝物之人?” 顾茯苓又是摇摇头。 这就奇怪了,宝藏一事,说到底。是那调换之人推起的,按说他定该是有所图谋才是,这会就这么消失了…… “喂,苏倾沐,我与你说个有趣的事,你还记得那个邱芙蓉么?” 我点点头,当然记得。我还和她理论过一番。 顾茯苓嘿嘿一笑,“她前几日嫁人了,你猜嫁的谁?” “哦,嫁的谁?”我喝了一口红梅酿。 “就是那日,得了绣球,又还了绣球的逍遥剑客,二人闹了很多乌龙,江湖上已经传了不少他们的事,我听了一些,还挺有趣的。” 还真是他,缘之一字,果然是妙不可言,那男子不错,邱芙蓉也算是得了段好姻缘。 想到邱芙蓉。我便又想到了佘冥和乔姑娘,然后便就想到了拓拔卿。 昨日,我红馆有信传来,说南疆有意派拓拔卿来西祁贺新皇登基,同时商议两国休战之事。 得了宝藏,西祁此时已是丰翼之鹰,再加上我手中的雷火弹。想取南疆,无非就是探囊取物。 不过,对方既然有意讲和,那就更好了,南疆是马上之族,若是力破,也需得些力气,能不费多余兵力便取了一境之地,这等好的事,不要白不要…… 红梅酿入口,丝丝甘甜入喉,我心中顿有思量。 ☆、第二百八十七章 故人请见 几月不见,却并不生疏。 我与顾茯苓一边聊天一边喝酒,直将一坛红梅酿喝光,亦是尤意未尽。 已是申时,青藤过来禀报,说三皇子已经等在门外许久,顾茯苓撇撇嘴,又约了我改日骑马,这便随赫连云斫走了。 连日车马波劳,早已疲惫不堪,青藤也算贴心,唤婆子抬了热水,沐浴过后,便合衣睡却。 浅春的气候宜人,一夜无梦。 在睁眼时,有一长身背影立在窗前,阳光透过窗棂,将他身上的月色白袍渡出一层淡淡的光晕。 似是听到声音,他转过身子,“醒了。” “嗯。”我将幔帘挑开,起身站起,从后面搂住他,“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叫醒我。” 他抬手将我的手覆在手心,“大概辰时吧,见你睡的沉,便没惊动你。” 我应了一声。他转过身将我拦腰抱到椅子上,我这才发现,桌上已经摆了几样吃食,其中一个油油的纸包上有四个字,春秋烧鸭。 “饿了吧,快吃东西吧。”他将纸包打开,扯了一只肥肥的鸭腿过来。 我伸手接过来,咬了两口,发现他一直在看我。虽然依旧是淡淡的笑着,但我总感觉,他今日有些不对劲儿。 “宸哥,你怎么了?” 他摇头,“快吃吧,这是你最喜欢的那家烧鸭,冷了就不好吃了。” 怎会没什么,他每次看我的时候,唇都会不自觉的弯起,但他今日却是没有。 “究竟怎么回事。”我将手里的东西放下。 他沉吟了一瞬,自袖中掏出一方折谏,递与我道,“昨日申时,赫连太子派身边的大宦司携一百二八名司宦和两千禁卫军,亲自将这个送过来的。” 这折谏明黄色,上以薄金滚线,绣以祥云龙凤图案,当真是精致的很。 我将折谏打开。前几句都是繁文简礼,后面则是写着,“苏家将女苏倾沐,慧智兰心,德才兼备,履立大功而不骄,忧国忧民而不傲,有国母之范,意立为一国之后。唯此一人,伉俪相携……” 后面还写了很多,意思就是要在登基大典的同时举行封后大典之类的。 唯此一人,伉俪相携…… 我微一缩眸,将折谏合起放在桌上。 这赫连云沼的手,也太快了,竟然这就昭告天下了! 不但如此,还派身边的大宦司,亲自将折谏送到了轩辕宸那里。 在靶郡一番折腾,轩辕宸一直易容跟在身边,并未刻意掩饰身份。边疆一行,他亦是一直紧紧跟随,且我还调了他的兵马来回跑,可谓是略有张扬。 赫连云沼耳目众多,自然会知道这些,他这么快想要立后,又张扬的送折子,分明就是警告…… 一百二十八名司宦,两千禁卫军…… 这排场,都快赶上御驾亲行了! 这赫连云沼分明就是想借此告诉轩辕宸,这是我的地盘,我是这里的皇,这个女人,是我的后…… 我本以为耍个小手段,先皇后便能替我挡上一阵子。现在看来,这快挡箭牌,根本就不好用…… 赫连云沼,这是铁了心要立后了…… “小丫头,你不准备,将你我的事说出来吗?” 轩辕宸长指一伸,将桌上紫泥纱壶执起,倒了一杯温茶,擒在手里执着。 赫连云沼已将立后之事昭告天下,若将实情说出来…… 西祁新皇登基,潘王临国皆有使臣来贺,若是让人知道。西祁皇昭告天下,说要喂此一人,伉俪相随之人,早已与中陆的宸王…… 别说西祁的脸面无处放,以赫连云沼隐忍不发,韬光养晦的性格,难保不会对中陆怎么样…… 可真是有点糟糕。 此时的西祁,已于去年不同,但说财力。就是天启陆列国之首,这若是真发起兵来…… 我突然有点后悔。 当年,我扯个什么慌不好,非得借力使力的,将误会越扯越大。这回好了,事情越来越不受控制了,想个什么万全之策化解呢…… 似是知我所想一般,轩辕宸放下杯子,执起我的手道,“小丫头,你不用顾虑太多,也许,事情没有想象的糟。” 沉吟一瞬,他又道,“若是真有那么糟,中陆,也并非是细纸老虎,有我在。若谁想夺你分毫,你且看来。” 轩辕宸语调不高,声音温温软软的,但却落地有声。我心里一阵感动,但同时,却是越加担心了。 战士铁血丹心,保家为国,那都是无限的荣耀,但若是因为这个,那我岂不是两国罪人。 春风吹起,窗棂上的细纸微响。 我心甚乱。 “当当当……郡主,府外有人请见,那人说是郡主故友,还为郡主带了礼物过来。”门外传来青藤的声音,我道一声“进。”她轻手推门进来。 “郡主,这是门外客人送的礼物。”她将一方盒子递过来。 我直接打开,却见里面是一只小小的黄皮葫芦,将葫芦执起晃晃。里面竟是满的。疑惑的将葫芦塞子扯开,一股无比清淡的幽香便传了出来。 这是……蒲花酿! 是佘冥! 昨日才想起他,今日竟是来了。 我一喜,这便与轩辕宸行去门口,才到院落,便见一双身着白衣的男子笑望过来,那男子未束冠,一头青丝随意披散,清眉朗目的。正是佘冥。 那女子挽着坠马髻,发侧有只木簪,耳上穿了一条玉丝,柳眉弯弯,星目炯炯,两颊肤润如玉,微微浅笑间,就如那垂丝海棠,甜到心里。 这人看着眼生。轮廓却是略有熟悉,是……乔姑娘? 那女子也是个玲珑剔透心,当即款身一礼,“乔瑾参见郡主。” 还真是她,没想到去了面纱,治了面伤,这乔姑娘竟是这般的的美,怪不得惹的佘冥思之念之,爱之随之。 我赶紧扶她。“乔姑娘这是做甚,你我是朋友,你们是来看朋友的,有不是来看郡主的,这般多礼,倾沐可会不高兴的。” “如此一说,却是乔瑾多礼了。”她当即起身,随后从身后拿出一个大皇葫芦,“即是来看朋友。不带礼物自是不对,看,我带了酒。” 这乔瑾性子,也是挺有趣的。 我微微一笑,当即把酒葫芦接了过来。一股淡香从塞口漫出,竟是满葫芦的蒲花酿。 “切,什么人品,我都站在这里许久了,就知道看美人看酒,早知道,半点酒都不给你拿。”佘冥哼了一声。 我被他逗笑,轩辕宸顺手接过我手里的东西,我这便将他二人引进府中。 “苏倾沐,你这院子里花草不错。”佘冥大大咧咧的看了一圈。 轩辕宸笑道,“倾沐喜欢花草,这满院的花草,尽是从山间原土移来的。” 佘冥点点头,侧眼看到一处亭子。指着便道,“我饿了,我要在那处亭子里吃饭,听说你们这儿鲈鱼不错,给我来个最好的。” 我与轩辕宸对视一眼,皆是微微一笑。 这个佘冥,还真是不客气,不过…… 朋友,不就该是这样么?他这性子。我还挺喜欢的。 我当即吩咐青藤准备,不大一会儿,一桌子菜便做好了。 先皇驾崩不久,圣京正是宵禁,我身为郡主不好破例,一桌六个菜,除了那道鲈鱼,尽是青蔬。 佘冥和乔瑾并不在意,先是碰了一杯。便不客气的吃起了鲈鱼。 “嗯,西祁的鲈鱼,还真是不错。”佘冥点点头。 我笑道,“西祁还有不少吃屎食,都是出了名的好。你二人这次过来,便多留些日子吧,等到宵禁期过,我带你们尝尝西祁美味。” 佘冥摇摇头,“你们西祁。夏天太热,冬天太冷,春天又总是刮风,纵有再多的美味,也没我的凌崖药筑好,我才不多待。” 我噗呲一笑。 说的也是,佘冥和凌崖药筑,清晨能惯晨曦,傍晚可看夕阳,夜半时分的星星,似是伸手就能抓在手里一般,又清净又安逸,当真是神仙待的地方。 他又喝了两口蒲花酿,这便从袖中掏出一个青布小包,随意的一抛,“呐,给你的。” 我伸手接过,将那小包打开,里面是一青一红两个瓷瓶,瓶中各放了两颗颜色不同的丹药。 这是…… 见我疑惑,佘冥哼了一声,“我这个人呢,不太喜欢欠别人的人情。 那个红瓶子呢,是你们帮我了我的啊乔,我还你们的一份人情。那青色瓶子么……是我给你们的,自此以后,你们便欠了我一个人情。” 人情?什么意思…… “啊乔。可以吃了。”他温柔将碗里挑好刺的鱼肉放进乔瑾碗里,又夹了一些青菜,这才道,“那个红色的瓶子里,绿色那颗,是让人服后夜痒,次日便起麻风的丹药,红色的便是解药。而那青色的瓶里……” 他顿了一下,唇间笑意加深。故意喝了一口蒲花酿,这才对我轻轻的勾勾手指。 我附耳过去,他用手遮口,在我耳边轻轻的说了几个字。 这…… 我先是一愣,随即心里也是隐隐有些激动。这世间竟然还有这般神奇之物,当真是闻所未闻…… 不过,我拿着那青色瓶子,端详一瞬道,“这东西,可是保险?” 佘冥哼了一声,“苏倾沐,你把那可是两个字去掉可好? 我是谁啊?我可是佘冥。放眼列国,想求我一方药的人,能从这里排到南疆。但能求到我一颗药的人,便得等我心情了。你若是不信,便将要还我好了……” 他做势伸手,我赶紧将瓶子联同布袋塞进袖里。 乔瑾一笑,娇嗔道,“佘大哥,你就莫要逗她了,也不知是谁,离此三城之远,一听到了消息,便马不停蹄的赶了过来,连口水都没喝。” “咳……”佘冥面上荡起两抹可疑的红晕,单手握拳轻咳了一声道,“我着急赶路。是怕天要下雨,这西祁春天早晚寒凉,若是淋雨,着凉可就不好了。” 四月中春,这两日又朗风浅云,哪有半点下雨的模样,这佘冥,也不会扯个还点的谎…… 我与轩辕宸对视一眼,皆是微微一笑。 乔瑾亦是浅笑,却也不加拆穿。 我看了一眼正认真挑鱼刺的佘冥,心中无尽暖意划过。 乔瑾微微一笑,这便双手执了杯子道,“乔瑾命运多舛,幸得二位恩人替家中族人报仇,此恩此情,小女子此生难忘,一杯薄酒撩表心意,小女子先干为敬。” 说完,她一扬脖,将杯中之酒一口饮尽。 我这便拿了杯子道,“乔姑娘说的哪里话,即是朋友,说什么恩情,也就见外了,要谢,我得是我谢你们才是。” “嗨,谢来谢去的真麻烦。来,喝酒。”佘冥举杯,直接一口饮尽。 千言万语不必多说,蒲花酿一杯,情怀满满。 我与轩辕宸一碰杯,亦是饮下杯中之酒。 ☆、第二百八十八章 看探 蒲花之味,淡雅芬芳,就如佘冥之情怀,不温不燥。 他二人并未多留,也就一个多时辰,便就起身告辞了。 我站在郡主府的门前,看着二人踏马而去,携手逆进阳光里,去的快意,就如来时的突然。 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碳。 佘冥送的两颗丹药,就如暴旱中的畅快大雨,给原本的困局,带来了一丝生气。 申时,宫中派宦司前来,请我去司礼部挑选大典凤袍花色,我素装前去,随意挑了一款最为低调的金丝袍。回来时我故意说憋闷,从宫门口一直步行到郡主府。 让青藤准备了热水,泡过花浴后,我将佘冥留下的瓶子打开,取那颗小丸服了…… 当日夜里,我三更起咳。四更开始起热,青藤连夜寻来大夫前来,切脉时发现了臂上红斑疹…… 次日辰时,宫中谭御医亲自来疹,却认这病,是麻风无疑…… 麻风一疾,堪比瘟疫,闻之惊心,听之动魄。 太医当即将此消息禀报宫中,先皇后一声令下,将郡主府上下隔离,门口择重兵。以白纱浸药液护住口鼻,不得而出,亦是不得而进…… 日落申时,郡主府一片朝拜,我混混沉沉的睁眼睛,看到一人身穿蛟蟒黑袍。蒙着一方厚纱,慢慢的行近我榻边。 “太子殿下……”我支起一臂,被他上前一步按回。 “殿下不可!”门口宦司惊慌的上前,就要拉他胳膊。 赫连云沼一皱眉,“下去。” “可是殿下,会传……” “出去!”他声音隐怒。 宦司一抖,赶紧道了声“是。”碎步行出门去。 他将我被子拉上了一点,掖好被角,想了想,坐在了榻边。 “可是觉得好了一些?”他问。 “好像好了一些,咳咳……”我嗓子有些痒,多说几句边咳。 他起身去桌边倒了一杯水,将我扶起一些,送到我唇边。 这动作让我极其不自然,硬是接过了杯子自己来喝。 喝了水,并未让我好受一些,我反而咳的更厉害了,赫连云沼将杯子拿回,似是想帮我做点什么,却又帮不上忙,微一皱眉,眸色便又深了几许。 “殿下,时候差不多了……” 眼见着我越咳越是厉害,门口宦司急了。掂着脚尖,又不敢随意进来,便捏着嗓子轻唤。 赫连云沼回身一个眼神,那宦司周身一抖,当即吓的退后了几步。 “倾沐,看你这样。我心里也是不舒服。你好好好的,为何非要走着回来,你……” 话说到一半,他似是有些不忍,终究是没有在多责备。 叹了一声,他重新坐在我榻边。 看我半响,终是伸手,将我满是红疹的手执起来,“你放心,不管用什么办法,我定会将你医好的。 你还没穿上锦缎凤袍,还没同我享着百官朝拜。没与我一起看盛世繁华,没成为这天启陆,最尊贵的女子,你怎么可以有事。” 我这可是麻风,他执我手…… 他突然笑了一下,“他们都怕麻风,说这病会过身,我偏偏就是不信。 说也奇怪,你活蹦乱跳会气人的时候,心里对是你又气又恨的,但如今,我却是什么也顾不得了。就算会过身也好。我是男子,身子一向大好。若是过身,能让你病情少去一些,想也是可以的。 哪怕你好了依旧气人,也总好过卧榻不起。” “殿下……咳……”我又是一阵急咳。 他声音突的有些哽,顿了一会儿。又是道,“小倾沐,我知道宸王对你好,他陪你一路历尽艰辛,对你可谓至情至信。也许,你对他也略是动了些心思吧。但我觉得。你只是一时沉迷罢了。 小倾沐,我想让你知道,他能给你的,我一样能给,他不能给的,我亦是可以交到你手里。这世间。我也只甘愿你一人,与我共享荣华。” 喉中灼烧,我似乎又开始起热了,只看他动嘴,耳中却是嗡嗡做响。 佘冥这药,虽是任谁都诊不出异样。却也将人折腾的不浅。 赫连云沼叹了一声,从袖中取了帕子,许是见我神色抗拒,终究是没在做什么。 “太医说你心有躁急,又吹了路口邪风,恶病入体,才起的这重疾。我思量良久,许是你最近忧思太过,身子又太过疲惫所致。 我已发了万民榜,举国寻找能医得此把疾的能人至士,你便好好修养,用不了多久。病也就好了。等你好了,我便补你一个更为壮大的封后大典,你便等着就好……” 他说话的时候,将我的手执的紧了一些,眸色也愈加的深邃了。 这种神色,我曾在百里天祁那里见过。那是——野心。 我突然有些心惊。 我终于意识到,昔日那个陌上如玉的八皇子,早已在几年的战场洗礼,和多年的储君之争中,变成了另外一番模样…… 也或许这才是他原本的模样,只是岁月。将他的面具慢慢击碎。家宴上的润良皇子,和赌馆里的老板,其实,都只是他的一张面具罢了…… 我一直以为将一切看的透彻,其实不然。 凤青鸾已经双十过半,但终究是个苦情女子。苏倾沐步步为营。心中所想的,尽是执念和仇恨。 说到底,这些年我的心思,似乎一直停留在凤青鸾死去的那一年,曾有变化,却不见成长。 也许,不是他们变了,是我没有往前走…… “当当当……启禀殿下,先皇后娘娘驾到,鸾辇已经等在郡主府门口了,娘娘传话过来,说殿下若是不马上出去,她便不带面纱的进来,。”宦司轻轻敲门,直接跪倒禀报。 赫连云沼眸色一暗,那宦司赶紧跪地叩首,身子不自觉的筛糠。 他沉吟片刻,终是又与我道。“倾沐,你好好歇着,母后身子不好,不能在外久留,我这便出去了,过两日在来看你。” 将我手塞回被子里。他起身便走,行至门口又停住,转过身与我微微一笑。 此时正好有阳光,他藏色蛟龙袍的暗纹被耀亮,脸阔眉角,像极了浅笑的老皇帝…… 赫连云沼走后,有大批兵卫进来,以木桶盛了药汁满院子的洒,生怕我这里的空气传将出去,染到了别人…… 佘冥这药,药力劲足,先前几天我还能熬住,越到后来,疹子便越多,实在忍不住了,我也会去抓,手臂有几处都被我抓破了。 好在,御医院的人医大病不行。治个抓伤外痒还算是有办法,用药膏抹了疹子,还真是不太痒了。 国不可无君,先皇驾崩后的半月后,圣京辰起角号齐鸣,劲壮的鼓声启着鼓点,罄乐声随着百官朝拜传至街道,穿至沧州,传至朗州,传至西祁寸寸土地。 那一天,赫连云沼登基卫冕,替蛟袍为龙袍,束九龙冠,正式成为西祁帝王,而原本的封后大典因我的恶病搁浅,西祁百姓无不惋惜,一说天妒英才,二说红颜命苦…… 就在赫连云沼登基后的第九天,又有一中年男子接皇榜前来替我医病,我看他还算面善,连日假病之苦也太过磨人,待喝过他两盏药后,便偷偷将佘冥给的解药捏碎,服了一半…… 当日傍晚,我脸上的红疹便就消去了一些,虽还咳嗽,热却是消了。谭老再次来疹,说我病情大好…… 赫连云沼大喜,当即赐这男子进御医院,领首席御医之衔俸…… 虽是如此,门口兵卫却把守的更加森严,轩辕宸原本隔几日晚间还能偷偷进来,这一来,便根本进不来了。就连我红馆消息,也很传进来。 不过,什么事豆难不倒有心人,就在我服了解药的第三天夜里,房中窗下传来几声异响,滑墨阙在手,我定睛望去,就见那青转被人从下顶起,一道声音便传了过来。 “小丫头,我来了……” ☆、第二百八十九章 暗道 语闭,又一暗影一闪,屋中火烛便暗了一些,一身黑衣的轩辕宸“嗖……”的一下钻出来,猫腰行近,直接跳到榻上将我抱住。 “小丫头,想死你了。” 话音一落,他猛的凑近过来,我在唇上狠狠一吻。 “小丫头,你真香。” 轩辕宸在我发间嗅了一下,轻轻的啄了一下我耳朵,有力的长臂将我圈住…… 有夜风从窗缝吹进,烛火猛的一抖,灯花缭绕间,榻边幔帘散开…… 几日未见,我亦是甚感想念,他的吻来的火热,淡淡的紫罗花清香里,我的意志渐渐沉迷,胳膊便不自觉的勾上他的脖子,开始火热的回吻…… “当当当……郡主,你可是睡了。” 房门突然敲起,那唐突的声音彻底将人从虚幻中拉回,我飞快的闪身退开,心脏噗通噗通的狂跳,像做错了事的孩子。 “咳,进来吧。”我应了一声。将榻边幔帘折紧,轩辕宸很配合的退后一些,掩在暗角里。 自知我是麻风,府中已将我榻边幔帘加了两层,屋中烛火略暗,不仔细看,是看不到榻上情况的。 “吱嘎……”一声,房门打开,有浅浅的脚步声停在榻子两米外。青藤的声音这便传将过来,“郡主,是时候喝药了。” “嗯,放在桌边吧,咳咳……”我故意咳了两声。 青藤犹豫了一会儿,浅声道“郡主,你身子不好,奴婢伺候您喝药吧,奴婢不怕过身的,若是绿珠姐姐在,她也会伺候郡主服药的。” 我叹了一声。 这是假病,不管是御医还是江湖艺士所开之药,我皆都未曾服过,每每都是让人将药放在桌上,等人走了便偷偷洒掉。 春时风大,院中隔一个时辰便会洒一次药,倒药之事,也并无人发现。 这青藤也是从小跟着我。小丫头也是伶俐,我却总觉得不如绿珠贴心,便将她也瞒了。 我叹了一声,“药便放在那里吧,最近这药越发的苦了,我想吃冰糖芙蓉羹,你去煮些吧。” “是,奴婢这就去。”青藤应了一声,转身出去。顺带将门合上。 待她的脚步声远了,我将帘子挑开,行去桌边端起荷花瓷碗,凝神看窗外无人,开窗便洒洒水出去。 轩辕宸抱了肩膀站在旁边看着,开口道,“小丫头,你准备何时将剩下半颗药服了。” 碗底留有一层余渍,似与往日不同,我将药碗凑近,轻嗅了一下,似有一股浅浅的余香,怕是我整日念叨着苦,御医院那边,给换了方子吧。 我放回桌上道,“需得在等些日子吧,我这病,怕已经让人起疑了,好的太快,怕是让人起疑。” 他笑了一下道,“现在,估计无人会注意你这边的情况了。呐,这是秋瑾托我递给你的。” 他将一折信封递来,我接过坐与桌边,将信上火漆烤化后,一一打开。 这些是红馆和各方信子传来的消息,只是几天时间,外面情况复杂了不少。 轩辕宸说的不错,现在,却是没人多管我这边了。 赫连云沼登基,各地潘王皆来起贺。 现在已经过去有半个月了,那些潘王却没有半点离开的意思,前几日宵禁一解,有几人便凑聚与红馆等地,喝酒玩乐,言语虽是谨慎。却偶能透出“囤兵”,“众望所归”等字样。似乎有点不太安分了…… 边疆那边一切都好,得了粮草后,军中势气无敌,短暂修整后,一举攻下南疆又一城池。拓拔洪连连破败,怄火宿酒,次日清晨便得了呕血的毛病。 一番研究后,南疆汗王便让拓拔卿便以贺新皇登基之名来了西祁。这会儿,人已经到至圣京。 太后那边,以子嗣传承之名,一纸懿旨,责朝中六品以上,家中未出阁之适龄女子进宫选秀,赫连云沼得知此时后前去于塔后理论,太后气的起咳,夜半便起卧榻。 此事在有心人口中大肆传播,人人皆在议论新皇不孝…… 东穆那边,百里天祁也是有了动静,他派人大肆筹储粮草,并起征兵令征兵,我放在他身边的信子大部分被拔掉,我掌握不了他确切动向,但我知道,他要有动作了…… 将几页信报一一看尽,我将信纸微微一摇。“唰……”的一下,纸页燃起火苗,瞬间化为灰烬。 潘王,选秀,不孝传言,拓拔卿来京,百里天祁征兵…… 很多事看似没什么联系,但不知为何,我总觉得。有一些丝丝缕缕的线在暗处扯动,似有一只大手,在摆布着什么一样。 “当当当……郡主,糖水好了。”门口传来青藤的声音,轩辕宸脚下一点,闪身越上房梁,我咳了两声,浅道,“进来吧。” “是。” 青藤应了一声,推门而入,见我坐在桌旁,眼中飞快的闪过什么,低头轻步走近,将一方瓷盅放在旁边,用小匙盛出小碗羹汤端来,“郡主,温凉正好,您尝尝吧。” “嗯。”我将糖水接过,尝上两口,撇眼见她正伸手去拿空药碗,烛火一闪,她腕间一晃,有一墨幽幽的东西闪了一下。 嗯? 我心下起疑,凝神去看,发现那是一方成色极其好的翡翠,通体幽绿,润成透彻,市面上根本难以见到。 我待身边人不薄,除了月奉外,每逢节期更是少不了他们的衣食赏赐,但这翡翠镯,怎么说也得值千两。这青藤一向节俭,怎会舍得下手买这么贵重的首饰? 我又是吃了一些糖水,假咳两声道,“今日这药,似乎是没往日那么苦了,可是换了方子?” “回郡主,御医说郡主快是大好了,便是换掉两位药。”青藤浅声回答着,手却自觉的向阔袖衣口里缩了一些。 我将小盏放下,“我吃好了,要休息,你下去吧。” “是。”她应却一声,将盅盏收起,起一礼后,这便行出门去。 她走的很轻,一步步很是守礼,关门的时候,似也刻意放轻动作,生怕扰到我一般。 烛火猛的一抖,我微微笑了一下。 我不怪初七,她只是因情所累的糊涂女子,但我讨厌身边人的刻意背叛。 轩辕宸从梁上落下,看了一眼门口方向,坐下来问我,“可是有什么不对?” 我摇头,转身去书房执起笔墨,刷刷刷写了几字,折好交给他道,“宸哥,替我将此递给秋瑾,让她尽快查一下。” 轩辕宸点头,将纸页塞进袖里。我想了想,凝神透看,见四下无人,便将窗子开了缝隙,将一片沾了药渍的叶子摘了递他,“帮我看看,这叶中可有不妥?” 他神色一凝,将叶子放与鼻端嗅了两下,摇头道。“药汁味道已经吹散,看不出什么异常。你若是怕有什么,明日便用小瓶留些药汁,等我晚间来时在看,就能知晓了。” “也好。”我点点头,看了一眼地面青砖,笑道,“你们还真有办法,连起暗道这等法子都能想到。” 轩辕宸弯唇一笑。上前从后抱住我,“太过匆忙,暗道挖的也是粗糙,在等两日,咱们就可从此出去透气。你在府中待了许久,山间的花都开了。” 是啊,外面的花都开了。 以往这时,我总喜欢在盛开的花树下舞剑的,也有许久,没舞过剑了…… 还有,去年这会儿,正是十九公主远嫁之时,这是快,她都已经故去一年了…… 对了,还有柳容儿,她远嫁也有半年之多,一直也没消息,也不知道怎么样了…… 我微微一叹。突然就想起了十岁那年的生辰。 那时候,大家都在,可真好啊…… 轩辕宸轻笑一声,扯过我的手轻吻了一下,“小丫头,你可是有心事,怎是突然愁眉不展的。” 我轻轻一笑,“才没有。” 他也不拆穿,在我脸颊吻了一下。便静静的抱着我。 我突然想起一事,便问,“那日,你父皇母后跑掉,后来你可是又寻到了踪迹?” 他轻笑,“那日我醒来,已是几个时辰后,他二人早就跑没了踪迹,怎的,小丫头,你可是想他们了?若是你想了,我便想想法子,没准也能找到他们。” 我脸一烧,“才没有。” 他哈哈一笑,将我拦腰抱起,轻轻放回榻上,用掌风息灭烛火,一转身也璇了上来。 “夜深了。睡吧。”他将薄被角掩好,搂住我。 我瞌上眼睛,又想问问东虎可以消息传来,却见他已闭上眼睛,鼻翼微动,呼吸很是平稳,竟然是睡着了。 这几日,他也累坏了吧。 我心里一柔,往近凑了一些。依靠着他也闭上眼睛。没一会儿,也是睡实过去。 次日一早,我醒来时,轩辕宸已经走了,放在书架处的锦狸被他拿在了枕边,一睁眼,便看到小锦狸那双浅蓝的大眼睛。 我将那小东西拿起,轻轻戳了戳琉璃壁,它顿时撒了欢。在球里不停的蹦跳。我起身去书架处,另一只锦狸懒洋洋的抬头,看了我一眼,又趴下继续睡觉。 我笑了笑,将装雪露的瓶子拿出,先给瓶中锦鲤滴了些,其余的,全部倒在书架旁的小碟上。 原本睡觉的锦狸似是闻到了味道,猛的起身蹿到小碟处。贪婪的喝了起来。 “吱……”瓶中锦狸叫了一声,伸出雪团一样的小爪子,不停的戳着琉璃壁,像是在召唤一般。 我离开,也有几个月了,球外那只锦狸竟然一只陪在这只身边。 原来没困在府中还不觉得,如今看着两个小东西一个球里,一个球外的,总觉得有些不舒服。 想了想。我终是滑下墨阙,在球上轻轻一滑。 “喀……” 琉璃球瞬间碎成两块。我将其中一半拿开,球里的小东西似还不信,伸出小爪子往前探了探,见却是没了遮挡之物,噌的一蹿,竟是直接蹿上了房顶。 它就跟笼中飞出的鸟一样,一会儿蹿去榻上,一会儿蹿到窗台,一会儿又蹿到了我地上…… 另一只也是兴奋了,跟着它前后左右的蹿,最后双双顺着窗缝钻了出去…… 这两只小东西,就这么跑了。 这叫不叫双宿双飞呢…… 我会心一笑,望将一眼窗下青砖位置,行过去用脚轻跺两下,竟是半点回音都没有,试着用手去扳,也是扳不开。 轩辕宸这暗道,弄的还挺严谨的…… “当当当……郡主,您醒了么?奴婢给你送早点了。” “进来吧。”将墨阙收回袖中,我转身坐回桌旁。 青藤蒙端着托盘进来,将清粥小菜放好,又将荷花细瓷药碗递来,“郡主,该喝药了。” ☆、第二百九十章 十面埋伏 “嗯。”我应却一声,将那药碗拿过来,未凑至唇边,便先咳了起来。 我咳的很夸张,她在旁边似想退后,却又不敢,只是僵硬的站在原地,待我咳的轻了些,感紧递了棉帕过来。 我接过掩唇,撇了她一眼道,“你先出去吧,将我的瑶琴拿来,我想弹琴了。” “是,奴婢这就去。” 她巴不得早点离开,起了礼转身就走。 我从袖中拿出那只装雪露的小瓷瓶,将药汁倒进了一些,转身行去窗子处,扬手将药汁泼了。 碗底留有残渍。隐有一股浅浅的余香…… 坐下来慢慢的将那清粥喝下,才是放下碗,青藤便抱着瑶琴行来。 今日天色正好,万里蔚蓝,碧空如喜。 想着也有几日没出屋子了,便让她准备遮面的纱帽。开门行去后花园的亭中。 往年这会儿,圆中花都开了,最近天天洒药,枝头花苞大部分都枯了,好在地上小草绿的很,一眼望去,也不算太萧瑟。 我展指轻抚琴弦,不知怎的,并未触景,竟是想起死亡之谷中的火浆,和死在火浆中的落音青骏了。 “铮……铮铮……” 我急拨琴弦,几声短音流出。慢而缓的轻拨。一曲《千里相思行》便缓缓流出。 已经许久不曾弹琴了,手竟是有些生,一曲弹尽,自己都觉得意境略差,身后却是响起了击掌声。 “啪,啪啪……弹不错。” 我寻声回头。不远处的花树斜枝一挑,身穿金丝束袖袍的赫连云沼慢慢行近。 我当即起身,搭手行大礼。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赫连云沼勾唇,“赶快起身吧,你不用与我多礼,以后若非必要,皆不用与我多礼。” “谢陛下。”我颔首起身。 他用的我,而不是孤…… 他行近一步道,“你府里人禀报,说你这几日似是大好了。一直想来看看,又怕扰你休息,现在看来,精神却是不错,竟然有雅兴弹琴。” 我微微颔首,又故意咳了几下。 他看了一眼亭中瑶琴道,“我还是第一次听你弹琴呢,在弹一首可好?” 我颔首一礼,问,“陛下,想听什么?” 他深邃的眸色一闪,微微勾唇道,“便弹一首《凤求凰》好了。 有美人兮,见之不忘。一日不见兮,思之如狂。我喜欢这曲子。” 这…… 我略一犹豫,咳了两声道,“陛下,倾沐不太会弹《凤求凰》,不过。倾沐想给陛下弹一首其他曲子,可是好?” 赫连云沼点点头,“也好。” 我这便行去亭中,双手轻搭与琴弦,“铮铮铮……”几声长引过后,一曲急促的曲子激昂的流滑而出。 我弹的是一首《十面埋伏》,这曲子音调略高,时而快,时而缓。细耳倾听,仿佛一将军铁马单骑闯入敌军腹地,有如神兵天降,一路铁血无敌。 忽一刻。画风急转。敌人左右埋伏,或前后夹击,或轮番上阵,将军被逼绝境,四面楚歌,左右为难…… “铮铮……铮……” 我又是几声急促的琴音。音符滑过,仿佛敌人从四面八方袭来,将军立与凌空崖顶,回首一望,十面埋伏…… “铮……” 我将最后一个琴音弹完,素手扶在琴上,风声起,将旁侧枝头仅有的几簇细花瓣吹散,那花瓣被吹进亭子里,飘飘洒洒的落在我周围,好似冬天细碎的雪花一般。 赫连云沼沉吟片刻,抬手又是击掌道,“不错,当真是不错。倾沐,你不但剑舞的好,没想到,这琴也弹的好。” “多谢陛下夸赞。”我颔首一礼。 有风吹来,我急咳了两声。 他眸色一深,似是想说什么,宦司抱着拂尘急匆匆的跑来,先是一礼,然后与他耳边轻言了几句什么。 赫连云沼的眉角一皱,摆摆手示意知道了,然后与我道,“这几日风大,出来该是多加件披风,我还有事,过几日再来看你。” 说完,他也不等我起礼,这边转身离开。 呼的一阵浅风,园中花树摇摆。 他背着手行远,行走间,身上金丝袍子微微闪动,似是散着金光一般。 虽然,那宦司将口型掩住了,但刻意凝神看了一眼,他说,“陛下,南疆卿王爷,携皇妹等在御书房良久了……” 皇妹…… 是了,南疆这几次仗输的非常狼狈,既然是想求和。自然会拿出些诚意过来,而最为诚意的之举,便是和亲了。 南疆的公主里,最为适龄的,当属十七公主拓拔伶了。 我早时看过她的白描画像,这女子是南疆汗王与郦后的第三字。属嫡脉次女,因性子活泼,一直深得汗王宠爱。 她生的并非多倾国美丽,但是周身却子带一股野气,比男子更为飒爽,比女子更多豪气。只看画样,便让人难以挪开目光,是十分特别的女子。 南疆汗王为了停战,竟然将掌上明珠送过来,还真是够诚意…… 不过…… 想要和亲,怕也不是容易的事…… 我微微一笑,让青藤收了瑶琴,款步行回房中,本想补个午觉,又觉得浪费了大好的天气,便拿了本厚书,坐在窗前看着。 微风浅浅。远处偶有鸟啼。 这偷的半日闲散的感觉,让我一阵恍惚,似乎又回到了青蓝阁的小院里,窗前梨树淡香,书声朗朗。 我微微勾唇,这便低头开始看书。待到困乏时抬头,天边已有夕阳。 收了书活动两下,我行去书架处,抬眼却见一方玉石摆件旁,正趴着两团雪球样的东西,听见有脚步声靠近,两只“雪球”睁开淡蓝色的眼睛,懒洋洋撇我一眼,动也没动,便继续合眼睡觉。 这两个小东西,竟然还回来了。 我心里一暖,忍不住凑上前去。伸手轻轻的戳了它们两下。 挽些时候,青藤便送了晚餐,用过之后,天色已是暗了。 我借口累了,她便将药拿了来,我当着她的面喝了些。待她走后又以内力将药逼出,喝了清水漱口后,窗下青砖处穿传来衣动,没一会儿,砖被顶起,一身劲黑的轩辕宸钻石出来。 他弯唇一笑。“小丫头,一日不见,可是想我了?” 还没等我回话,他便自顾的点头道,“我猜,你定是想了的。因为我今日想了你一整天。” 我被他逗笑,上前将烛火拨暗,这便想到一事,赶紧将晨起收了些药汁的瓶子给他,“宸哥,你看看。这药可是不对?” 他接过嗅了一下,微微一蹩眉,行去桌边,将一个纸包拿出,从中倒了些粉末到小瓶里,等了片刻后,他将袖中白帕拿出,将瓶中药汁倒在上面…… “嘶……” 药汁触到白帕上,似乎荡出一股淡烟,原本褐色的药汁,竟然变成了黑色。 “玲珑草加七节草……”轩辕宸脸色微微一变。 “有什么不对么?,”我问。 轩辕宸点点头道,“玲珑草,是活血顺气的宝物,七节草对女子也是有好处。但是草药中有七伤十八反,很多好的东西却不能放在一起用。就比如这两种东西,连续服用后,便会生成一种慢毒,等到毒发之时,人便会在不知不觉中失去意识,从而匮乏而死,怎么查,都查不出中毒的异样。” 果然如我想的一般,这个青藤,竟然就这么被收买了。 我眸子微缩,又问,“宸哥,秋瑾那边,可是带了消息回来?” 昨日,我传信给秋瑾,让她查一下,青藤最近的动向,不知有没有结果了。 “有。”轩辕宸点点头,这便将一张字条递给我。 我打开来看,忍不住微微皱眉。 是她…… ☆、第二百九十一章 茯苓之喜 这字条上,用蝇头小楷,详细的写了青藤近几月的行踪。 将一些碎嗦行程直接虑掉,唯一条让人起疑的,便是七日前了。 那日她在城西瑞芳糕点铺子,撞见出宫采购的吴嬷嬷,二人相谈甚欢,不但一起吃了小茶点,吴嬷嬷还要认她为干女儿…… 这就有趣了。 这吴嬷嬷,是当今太后的心腹,相府门生五品官,她在宫中待的久,见多了贵冑,早已是眼高手低。 青藤性子温弱,无缘无故的,又怎会入了吴嬷嬷的眼?宫中嬷嬷奉银有限,虽也常有宫娥前来“孝敬”,但那翡翠镯子。又怎是她承担起的…… 轻轻的抖动一下,“呲……”的一声,火光蹿起,纸条瞬间燃成灰烬。 没想到,想要害我之人,竟然是太后…… 是了…… 前几日因是选秀一事,她与赫连云沼略有间隙,民间传言她母子不和,更使新皇威望摇摆。而这个时候,南疆又派和亲团来…… 她能在老皇帝身边蛰伏多年,心思早是缜密,身为一国太后,她一切思虑更是以西祁为重,她一定是想从根本上,断了赫连云沼念想! 妙,真是秒,多妙的一箭三雕…… 我若是死了,她可游说新皇娶南疆公主,平边境之乱,又可继续站出来选秀,平天谣言之口……… 所有人都知道我身患麻风,她这毒下的又很是隐秘,任谁也不会多起疑心的…… 自小,我就觉得看不透她,她那双眼睛虽是清澈,但就如深潭一般,一颦一笑都不致眼底。 最毒深宫妇人心,真是没想到,前些日子还笑意盈盈的拉着我的手,说这样那样的喜欢我,这才多久,她便将毒手指向了我…… 我有些心凉。 她从小对我不错,不管是真情还是假意,总归是给过我一些暖意。 但这皇家之人,终究还是冷情的,我不害她,她却想着害我。 我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那时,死在我剑下的女官,也许,她却是太后之人吧。 给我下毒后,也却是想要杀我,不过被那蒂贵妃撞破,便临时起意自刎栽赃,而那蒂贵妃,许也就是送个顺水人情…… 事情过去太久,孰是孰非也无从对证,暂可不提,但眼前这事……可真是不能这么算了。 送上门的羊,不宰白不宰。 她下的既然是慢毒,我便随她玩玩好了…… 我将佘冥留下的剩余的半颗解药拿出,扬脖服下。 这药丸入口微苦,随即化成一股清凉传入肺腑。手上一些斑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退。 片刻后,我行至铜镜处看,脖颈处一些麻痕也是退掉,面色也从灰黄慢慢的转回红润,不知是不是错觉,我竟是觉得气色比之前更加好了。 我微微勾唇,铜镜中的女子顿时展出一个倾城之笑,如傲雪寒梅,韵画独香。 “小丫头,你可是有什么歪点子了?”轩辕宸轻笑一声,浅步过来从后拥住我,将下巴垫在我肩膀上。 是的。 在府中待的够久了,立后的风头已过,后路的枪头也已经自动送上门,是时候出去,搅搅局了…… 我回过身,展手将他拥住,侧耳贴在他心口的位置。 快了,这一次,咱们很快就能回中陆了。 似是有感应一般,轩辕宸微微一顿,紧紧的将我拥住。 窗外夜风微起,屋檐处的玲珑九转灯摇摆,风从窗子缝隙钻进来,温温软软,将鬓角发梢吹动,滑过脸颊,痒痒的。 门口又有兵卫洒药汁了,碎碎的脚步声打破一室寂静。我叹了一声,这便行去书房,将文房四宝展好,写了一方长字条交给轩辕宸,嘱咐他交给秋瑾,并连夜去办。 他也不多犹豫,在我唇上深吻一下,便顺着暗道行了出去。 我将面纱带起,行去窗前。将雕花木窗打开。 今日朗空月色,窗前几株花树微微摇摆,一眼望去,倒也静逸。这会儿,绿珠该是睡了吧…… 一睁眼,第一眼看到的人就是她。 这些年她在身边叽叽喳喳的,离开身边,还真是想她。 对了,也是许久没看将军府的老管家了,得了空,得是去看看了,还有荣老王爷,不知有没有被那几坛仙人醉,醉的几天混沌。 要是,老太君还在就好了…… 也只有季家,才会让人觉得一言一行都那么纯粹,对人好是真的好,情也是分外的真…… 叹了一声。我将烛火灭了,合衣躺去榻上,闭上眼睛,总有些熟悉的面孔在眼前晃动,似梦似醒的,也不知过了多久才睡过去。 还没睡上多久,远处似有嘈杂声传来,我凝神透穿而看,果然看到不少百姓跪拜在郡主府外围。 他们一边叩首。一边念叨着“神仙显灵,吉祥安康。”等一些词语,虔诚的模样,好似在庙宇还愿。 转角度在看,却见郡主府上方隐有红光笼罩,在夜色中,仿佛神邸。 这秋瑾的动作,还挺快的么…… 我微微一笑,重新合上眼睛,很快就沉沉睡去。 一夜浅眠,次日我早早起来,故意将领口拉侧一些,大声唤道,“青藤,进来伺候洗漱,我要吃东西。” “是,郡主。” 小丫头垂首进来,一见我瓷润白净的脸,当即就惊了,“郡主,你的脸……” 消息很快传到宫里,之前揭皇榜的御医赶到。 将丝线系与我腕间,细细诊了一会儿,他脸上当即现出喜色,“恭喜郡主,贺喜郡主,郡主的病,已经大好了!” 我故作不信的问,“这……可是真的?” 他激动的道,“千真万确,却是已经完完全全的好了。” 旁边一位留胡子的御医当即与他做礼,“李御果然医术高明,老夫习雌黄之术多年,从未见过有人能将这般顽症治好,简直华尊再世啊!” “刘御医谬赞了,小可只不过就是竭尽所能,还得对跟刘御医学习。”他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哎,李御医太谦虚了,老夫这就回宫禀报太后和我主陛下。” 二人与我搭手一礼,挎着药箱便行出门去,不大一会儿,门口一阵喧闹,是太后身边的女官绣茹来了。 “郡主吉祥。”她福身一礼。 “姑娘快快请起,青藤,快搬凳子。” “是。”青藤应了一声。麻利的搬了红木凳过来。 绣茹款身一礼道,“郡主殿下,太后这几日染了疾,奴婢得在一旁伺候着,便就不坐了。奴婢是奉太后之命,过来探望郡主殿下的。知郡主大好了,太后欢喜的很,本还想着亲自过来看看的,但身子却是不好,便派奴婢过来了。” “多些太后娘娘挂念。”我颔首做礼。 她回礼,一挥手,后面几个小宫娥鱼贯而入,手中托盘分别放了老参鹿角等一些东西。 “郡主,太后娘娘说了,说郡主身子一直不好,这次大好了,也不能掉以轻心。这些补品,有许多是邻国的进礼。太后特意挑了最好的拿来,嘱咐郡主一定好好调养才好,还有先前那药,也当是在多服一短时间才好,莫要吹了风,在惹疾就不好了。” 呵…… 说了这么多,都是废话,最后这句让我继续服药,才是关键吧…… 我心中冷笑,面上却是柔顺的道,“多谢太后惦念,麻烦姑娘帮忙转告太后,就说宁安定当谨遵教诲。” 绣茹又是说了些其他的,这便起礼告辞,我赶紧与青藤使个颜色,她便将早已准备好的一袋金瓜子递了去。 绣茹走后,门口负责看守的锦衣卫也都撤走了,没多一会儿。府中的兵卫也跟着撤走。 管家倒是灵捷,当即聚齐府丁婆子,用清水将府中上上下下洗了三遍,又将我用过的东西尽数焚掉换了新的,直从晨起折腾到申时,府中焕然一新。 几乎是刚收拾好,青藤便碎跑着行来,“郡主,三皇子妃来了,已经进到门口了。” “苏倾沐。”话音刚落,一道身穿火红色袍子的顾茯苓便冲了进来。 打量我一圈,她行过来,在我肩膀就打了一下,“你这讨厌的人,可是吓死我了,你这病来的突然,门口重兵把守,我怎么都进不来,还以为你……” 她一下哽住了,眼圈竟是点点泛红。 心里一暖,我笑道,“莫要在急了,我这不是没事么。” 她哼了一声道,“我不管,你害我这么担心,得是补偿我才好!” 我点点头,“你说吧,该是补偿,我定不赖账。” “这还差不多。”她点点头,回头见周围没人,便凑过我耳边小声道,“喂,苏倾沐,作为补偿,你得告诉我,你这次的麻风病,是怎么装的?” 嗯?她…… 她哼了一声,转而做到椅子上,拿了茶盏浅饮一口,言道,“哼,你这讨厌的人,先时还真被你给骗了,但是今晨听到没有,尽是你府中有红光大显,然后你的病,便神奇般好了的传言。 这世间,哪里有这么神奇的事。若是真有神来相助,怎不将干旱大水都管上一管。我这便就想通了,定是你不想嫁给陛下,才演了这么一出。” 这个顾茯苓,还是挺懂我的么…… 我行去桌边,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润了润喉,“这事,你可是与人说过?” 顾茯苓不愿意了,“喂,你也太小气了,这么大的事,我怎会随意去说,就是我家相公那里,我也是不曾说过半分的,你在这么想,就不理你了。” 我莞尔一笑,又见她凑过来问,“喂,苏倾沐,你还没说,究竟是用什么法子装的病呢,快点告知与我,以后我家相公有事不依我,我便用来吓吓他。” 我噗呲一下笑了,道,“也不是什么法子,就是之前认识了一个朋友,他秘制了一种药丸,服下便会起病,将解药吃了,病症就没了。” “哈,有这等好玩的东西,你那朋友在哪儿。能不能给我也弄两颗玩玩?” 我摇头道,“此人游走江湖,我也不知她现在去了哪里。不如这样,等我在看到他,便试着给你讨上一颗,可是好?” “好,就这么说定了。”她点头。随即叹了一声道,“苏倾沐,我怕是,要许久不能与你一同骑马了。” 为什么…… 她脸色一红,微微羞涩的将手放在了平坦的小腹上。 这…… 我一喜,“茯苓,你有喜了?” 她点点头,“嗯,御医昨日才诊过脉,说是已经近两月了,胎向很稳,许会是个男儿。” 我朋友不多,一路走来更是丢了不少,与这顾茯苓当真是分外投脾气,得知她有喜了,我比什么都开心。 有喜了,这可真好…… ☆、第二百九十二章 我们是不是…… 绿珠有喜了,茯苓也有喜了,而我和宸哥…… “喂。”顾茯苓凑过来一点,小声问我,“苏倾沐,接下来,你准备怎么办啊?你这法子,虽是拖了一时,却不会一直拖着,而且我看,陛下对你似是挺有心的呢,你就不考虑考虑么?” 我笑了。“怎是感觉,你是来当说客的。” 她嘿嘿一笑,“才不是,我只是略有些感慨罢了。勿说是西祁皇族,就算是江湖之中,德财男子娶妻纳妾,也是平常之事,但他乃是一国之君,竟也为你昭告天下,这等气魄,当真是难得的很。” 我不语,她看将我一眼,又是道,“不过,若让我选,我也是不愿意嫁去宫中。那皇宫虽好,天下女子也大都向往,但我也是不喜欢。 天大地大,好玩的东西太多,我才不愿意被困在笼子里,像金丝小雀意一样呢。” 正是如此。 心不在此,万物皆是牢笼。心若欢喜,画地为牢也是甘心。 顾茯苓叹了一声,“苏倾沐。我最近好几次都梦到你,每每都从夜梦中惊醒。也不知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还是太过忧虑了,总觉得有什么事要发生一样。我在这里就你一个好朋友,你可要好好的才是啊。” 我心里又是一暖,点点头,“放心吧,我心中自有分寸,你现在和以前不一样了,切莫太过忧思,要多休息才好。” “嗯。”顾茯苓点点头,抬手抚着小腹,一脸幸福的笑着。 看着她开心的模样,我心里亦是喜的,又是聊的一会儿,青藤在门口敲门禀报,说是三皇子来了,正在门口等着三皇子妃。 “夫君来找我了,我得走了。”顾茯苓放下杯子,这便起身往外行,走了几步又回头道,“苏倾沐,咱们是朋友,若有什么心里觉得难过之事,定要过来找我说说,许就好了。” “好。”我点点头。 她也不在多说,转身要走,我想起一事,便又唤住她,“茯苓……” “这么?”她回头。 我想了想。道,“茯苓,若有一日,你听到了一些不好的消息,切莫太过伤怀,你且记得。今日之言,勿要太过惦念。” 她略是一愣,似乎不明白我怎是说这些,不过还是点点头。 她离开之后,又有不少人过来请礼问安,我都让青藤拦在门外了。 晚些时候,秋瑾从窗子跳进来,与我汇告了些大事小事,我想到青藤,便让她带个靠谱的丫头进府,她是个急性子,当即领命跳走。 没多一会儿。青藤过来禀报,说门口有个姑娘葬母无钱,一直跪在门前磕头叩首求助,已经围了不少人在看,管家心软给了些银钱,那姑娘便非要入府为婢。 这个秋瑾…… 我沉吟片刻。道,“那就让她入府吧,看将几天,若是伶俐,就留下吧。” “是,郡主。”青藤应诺,行了下去。 天色渐暗,我也略是困乏,这便让婆子备热水,试试水温不烫,便宽衣跳进木桶。 轻轻抬手,温烫的热水滑过手臂,感觉周身疲惫似也渐去一些。 “吱……吱……” 趴在书架处的一对儿锦狸不知何时跳过来,蹲在对面的木桶沿上,瞪着淡蓝色的大眼睛,好奇又兴奋的盯着我。 我玩心大起,慢慢的将手抬起,猛的一扬,一小股温水飞开。两个锦狸吓坏了,“噌……”的一下跃上房梁,抗议的又蹦又跳,还呲起了小牙,好像再说,再敢吓唬我。定要咬你! 我莞尔一笑,又是泡了一会儿,觉得水温有些凉了,伸手去拘屏风旁的棉巾。 “吱……” 有只小锦狸似是报复一般,猛的从房梁跃下,小短爪子一抓一坠。那棉巾竟是被它坠掉在地上。 小东西很坏,马上又跳上木桶,撒欢一样蹦跳几下后,又“噌……”的一下跳回房梁,想想许是觉得不对,又“噌……”的一下逃到暗影里,不时的伸脑袋看我。 这两个小东西,成精了一般…… 我摇头一笑。 婆子就在门外不远处,大音唤一声就来,但我不想有人看到肩上驼花印记,便将右侧小桌上的墨阙拿起。 刚想展开去挑,那棉巾却自己过来了。 “小丫头。是要棉巾么?” 一道略有沙哑的声音低声响起,我一惊,本能的回头去看。 轩辕宸穿了一件绛红束袖鱼袍,发未束冠,随意的披散在肩,他抱着肩膀靠在屏风处,嘴角微微上扬,漂亮的桃花眼里,褪去三分温柔,多了两分戏谑。 我突然想到,他上次在我耳边说的话,脸一下就烧到耳根。 猛的往水里一浸沉,我急道,“你,你快出去。” “出去?”轩辕宸为难的道,“小丫头,你确定让我从正门出去么?那好吧,我听你的。” 不等我回答。他大步转身走去门口,看样子想要开门。 门口站着婆子呢,他要是就这么出去…… 我脑袋一懵,压低了声音急道,“哎,别走,你,你回来!” “回来?嗯,好的。”轩辕宸快步行过来,在次立在屏风旁边,笑滋滋的看我。 许是声音太大了,门口婆子急步走来,敲了两下门,“郡主,找老奴可是有事?” 我脸一红,“没,没事,别进来,你们先回去吧,我困乏了,要休息了。” “是。”婆子应了一声,有浅浅的脚步声过后,院中再次恢复平静。 我不太确信,凝神穿视,见外面人却是走远了,这才放下心来。 这要是被发现,我堂堂郡主的脸面…… 心才刚落下,我突然感觉周围空气有些不对,仿佛七月午时的艳艳般灼热。 慢慢的转头,我正对上了一双韵润的眸子。 我猜。他其实只是想逗逗我的。 但是他个子较高,垂头间,正好可以看到水中的…… 他白透的面颊突然荡起两抹可疑的红云,眸中戏谑渐渐褪去,神色亦是一点一点的变深遂…… “小丫头,咱们。是拜过堂的吧。”他嗓音有些沙哑。 想起那日喜房里的情行,我脸上忍不住又是一烧。 虽没聘礼,也没三姑六婆起聘。不过,我二人喝过交杯酒,也拜过高堂天地,也算是。拜过堂了吧…… 我点了点头。 他眸色瞬间又深了几许,将目光落在那朵艳色的驼花上,他喉结微微一动,“小丫头,既然已经拜过堂了,咱们。是不是该洞房了……” 这…… 不等我回话,他猛的附身过来,薄薄的唇凑将过来,狠狠的按上我的唇。 和以往的温柔不同,他的吻略有些霸道…… 在我透不过气时,他放开我。扯了旁侧大棉巾猛的一璇…… 下一刻,我被裹住,打横被抱起。 “小丫头,你可真美。”他温柔而专注的看着我,像是看着世间最宝贵的珍宝。 我承认,我抗拒不了这样的温柔,心脏猛的急跳几下,伸手圈住他的脖子。 我们已经成亲了,我也是愿意嫁给他的。 如果是他,那么…… 洞房,就洞房吧,我,是愿意的。 似是感觉到了我的想法,他弯唇一笑,于我脸颊轻轻落下一吻,抱着我缓步行去榻旁,温柔的放在崭新的锦褥上。 火烛猛的打了一个灯花,将他绛红的衣袍映的有些跳跃。 我有些紧张,但是莫名的又有点激动。直铮铮的望着他,觉得不妥,便又将眼睛合上了。 “小丫头,我真是捡到宝了。”他轻笑一声,附身细碎的吻向我额头,我的脸颊,我的唇。 我慢慢沉迷,圈上他的脖颈…… “当当当……” 门口有人敲门,青藤轻声道,“郡主,你可是睡了?有客……” ☆、第二百九十三章 我有一计 唐突的敲门声,犹如惊雷炸响在耳边,我豁然一惊。感觉自己像个偷吃糖果的孩子,被当场抓了包。 羞涩,窘迫,但更多的是紧张。 轩辕辰反应倒是快,长手一收,扯过薄单盖住我身体,转手将榻边幔帘散开。 烛火摇摆,幔帐飘飘,空气中余温还未散尽,门口敲门声又起,“郡主,你可是睡了,陛下来了,现在正在后花园的亭子里等您。” 赫连云沼?这会儿已近酉时,这么晚,他来做什么…… 我沉稳了一下呼吸。道,“我稍做梳妆,马上就出去。” “是。”青藤应诺,碎步离开。 直到她脚步声行远,我悬着的心才算落下,心脏虽是没有刚才跳的急了,却还是不太平缓。 “宸哥,我……” 轩辕宸轻笑一声,行过来在我耳上轻吻了一下,“是我太心急了,去吧,没事。” 我“嗯。”了一声,想要起身,这才想起我的换洗衣衫都在屏风那边。而我身上,只是裹了一方棉巾…… 我要这么走过去拿么?虽然都已经被看过了,也差点洞房成了夫妻,但是,但是…… 棉巾不太大啊…… 我有点羞,有心裹着薄被过去,又觉得又点太过,就这么纠结犹豫的,脸瞬间就烧了起来。 “哈哈……”轩辕宸突然轻笑一声,起身在我脸颊吻一下,将刚刚扯下的绛红外袍披了,下榻行将屏风处的衣衫拿起。 “快换上吧,莫要着凉了才好。”他将衣衫放在榻边,贴心将幔帘拉好。 我赶紧退后一些,片刻后便穿戴整齐。下榻套鞋的时候才发现,轩辕宸正弯唇笑着,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贼兮兮的, 我这才发现,他坐的位置,正好能看到卧榻…… 这个讨厌的坏蛋! 我不敢直视他眼睛,赶紧低头行去梳妆镜处,时间紧迫,便随意束了一个男子发冠。也未施粉黛,这便行出门去。 “等等……” 轩辕宸唤住我,将屏风处一块苏素色薄蓬披在我身,素净的长指一翻,便系出一个小花朵来。 “虽快处夏了,但晚间风大,刚沐浴过身上热,多穿件衣衫,莫要着凉了才好。” 将我鬓角边的碎发拢了一下,上下打量一番,他这才满意的点点头,在我额上点吻一下,“去吧,早点回来,我等你。” 温热的柔软触在额头,感觉有一股酥麻透穿身体,软软的流淌到四肢百骸,我晕乎乎的,听话的点点头,行出门去,走了很远才反应过来…… 是不是太没出息,吻一下,我就这样了…… 甩甩头,我沉息了一会儿,待到脸上不烧了,我出了院子,大步往花园亭子放下行。 一弯芽月悬枝头,赫连云沼身穿一件明黄缎绣金龙袍,墨发高束,背身而立在亭中,红漆木柱,雕花阁栏。 风吹过,亭檐上的几盏玲珑灯的微微摇摆,他衣炔飞然。 我叹了一声,款步行去起礼。 “参见陛下,陛下万福金安。” “昨日不是与你说过,若无必要,便无须起礼么。” 他闻言转身,沉吟了一瞬,行近我道,“听御医说你大好了,心中很是欢喜,恨不得立刻过来看你,却一直在忙国事,等到闲时。天已是黑了。” 我颔首一礼,“陛下忧国忧民,日理万机,乃是西祁万民之福。” “呵……” 他突然笑了一声,“小倾沐,我突然觉得,你还是病着的时候温顺些,也更惹人怜一些。今日病才刚好,这性子。竟又变回去了,冷冷的,像是拒人千里之外的模样。” 我不语,他勾唇一笑,“也罢,便就随你吧。今日急着找你,是有事要说。”他退后两步,在石凳上坐下,看我一眼道,“相信你也知道,南疆卿王以贺新皇登基之名,来西祁的事吧?” 我点点头,“这事,也是才听说。” 他“嗯。了一声,“这次卿王过来,带了不少贺礼,金银锦缎尚且不论,他还带来大量的优质马匹。光是宝马汗血金骢,就带了近一百匹。” 近一百匹汗血宝马…… 南疆是马背之族,对马匹之爱,堪比神明长青天。他们每年还有奉马节,大肆祭拜祈福。这回,竟是送了马过来,可真是下血本了! 赫连云沼顿了一下,道,“送礼送马过后。南疆卿王还带来了南疆汗的亲笔书信,意修两邦之好。 昨日王将南疆公主请见,意将公主送我为妃,从此两国衣衫带水,结盟亲之好,从此停战,且永不在战。 今日早朝,朝中臣子议过此事,皆表赞意。出宫之前,太后也将我叫去了逸宁宫,劝我说此事极其可行。我今日是想来问问你,你对此,有何意见。” 对我来说,他娶谁都好,秀女或是南疆公主,皆都没有关系。 但是…… 南疆已经与西祁和过一次亲了,结果呢? 十九公主才嫁过去没多久,新婚燕尔还没过,南疆蛮夷不还是再次来犯! 这一次,不过是惧怕我的神兵雷火弹,怕被端掉老窝,才巴巴的跑过来送礼送人。 对于这种出而反而,惧强凌若的宵小之为,若是姑息认同,岂不是让人家白白欺负了多年! 那批宝藏,着实不在小数,我让秋瑾暗中扣下一部分,但大部分已经冲归西祁。 那可不是小数目,光是供给吃喝,就够一国百姓吃上个几年的。 今日西祁,已褪匮乏。 无论何时,实力就是硬道理。 和亲,休战…… 他们说和亲就和亲,想休战就休战,想的倒是美! 我微一缩眸,“回陛下。倾沐觉得,此行不妥!” “哦?”赫连云沼眸色一亮,“你且说说,你因何觉得不妥。” 我叹了一声,将心中想法依次道来。 赫连云沼听完后,点头道,“说的在理,我也是此番想法。但这南疆卿王这次似是诚心的很,两国已战多年。一说和亲停战,朝堂大臣赞同,连太后都多有赞同,再加上多地潘王滞留在京,情况,有些难办。” 我微微一笑,“难办没关系,在难办的问题,也都是有办法的……” “哦?”赫连云沼起身,踱了两步道,“你,可是有好办法了?” 办法倒是有,还不好,就不知道了…… 我浅步过去,在他旁侧细言道,“陛下,倾沐有一想法,咱们可以……” “这……”赫连云沼深邃的眸色急闪了几下。 “陛下。可是觉得倾沐这个想法,太过大胆?” 他沉吟片刻,道,“如此想法,却是大胆,恐那南疆汗王不会同意的。” 我反问道,“那依陛下看来,咱们打过几场捷战后,如今的南疆,可是敢随意在来侵战?” 他背手想了一会儿道,“这自是不敢的,不然,也不会带礼带人的前来求和。” “这就是了,既然他们不敢再战,又有意求和,而我们现在又不想讲和,那么……”我微微勾唇,“何不就来个急招,若是成了,便可不费一兵一卒阔了版图,若是不成……” 我缕了一下被风吹散的鬓角碎发,“咱们也可不费一兵一卒,阔了版图的……” 夜风乍起,亭檐上的玲珑灯被吹的左摇右摆,橘色的火光晃耀,他明黄色袍子上的金丝獠龙如活了一般,眨眼摆尾。似是虽是都要龙傲九天。 风吹乱了我的鬓发,将我薄蓬吹的翩起又落下。 我不语,只是微微笑着看他。 我的主意是…… 西祁可以同意和亲,也可以同意休战,但是需得有一条件,南疆汗王需得上和书,改汗王号为潘王号,自此,年年进贡,岁岁朝贺。西祁则春播粮饷,东补存粮,保他一国安荣。 论版图,西祁略大于南疆,我这法子,相当与让南疆降西祁番境,多少有些欺负人了。 但现在的情况,论实力,南疆打不过西祁,论武力,他们又不是西祁雷火弹的对手。 若他们自将王号,南疆还是他们的,但若是不同意…… 雷火弹飞过去,南疆,可就不是现在的样貌了…… 在边疆之时,我曾与苏霍研究过,南疆虽是地阔,但是除却牧草地外,大多都是盐碱地和山岙,夏日还好,一到冬日便缺粮少食。以前他们还总来西祁采购冬粮,后来见西祁地大物博,便起了歪心思,这才开始征战的开端。 我这法子,有苦头也有甜头,权衡利弊下,那南疆汗王会好好思量一番的。 身在高位,每一个决定都是赌注。 这主意虽是有些大胆,但,越是大胆,对方就越摸不准西祁的底细,成功的几率反而越大。 民间有句老话,叫富贵险中求,有些事情看着大胆,但不试过,又怎知道结果。 万一此事成功了。岂不皆大欢喜?就算不成功也无所谓,南疆这块肥肉,要定了! 风渐渐停了,园中隐隐还有一股药香,月已偏中,华光如洒。 赫连云沼沉吟半响,终是点头道,“细细想来,真倒是好办。但是,那南疆卿俊王,也是个难缠的角色,怕是没那么容易说通,更别说将话传去南疆汗王那里。” “这个好办,倾沐有一箭双雕之计。” “一箭双雕?”赫连云沼似有不解,我便又凑近过去,细言细语说了些话。 他听完之后,这便笑了。“倾沐,你果然有些歪点子,你这计策,当真是好,不但威震了南疆,更是给在京的各路潘王来了个下马威,可说是一举两得,甚妙。” 我颔首一礼,“食君之禄。忠君之事,倾沐只是做了该做之事。” “哦?”赫连云沼笑了一下,“你出这主意,就只因食君之禄么?就不因别的?” 见我不语,他唇间笑意更盛,“倾沐,你和小时候一样,其实并没有变。” 我一愣,却见他身边的周宦司急急忙忙的小跑过来。搭手起礼禀报道,“陛下,太后娘娘夜咳,竟是有些严重了,御医刚才去看过,说是情况不太好。” 赫连云沼微一皱眉,与我道,“我便先回宫了,其他事,明日再说。” 说完,也不待我起礼,直接大步离开。 他行的很快,龙行虎步的很快出了府。 站在郡主府的门口,看着便辇慢慢隐进夜色,我深深的呼吸了一口。 赫连云沼,也是个野心之人,这次,若是因我一计收了南疆,他胃口便会养大,若是东穆赶犯,我再将雷火弹的方子交与他…… 从死亡之谷出来,通我了一件事。 兵者,诡道也。 若能为胜,世间万物皆可为卒。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杀百里天祁,将他羽翼折尽,让他得不到这最想要的天下,其实并不需要我亲自动手。 只要目的达到了,就好了…… ☆、第二百九十四章 炙热与温情 夜色已深,想着宸哥还在房间里等我,我跳便快了一分,这便转身回了院子。 行到门口,我吩咐青藤,“下去吧,不用伺候了,若是无事,勿要再来敲门。” “是。”青藤应了一声,弯身碎步退走。 我深吸了一口气,告诉自己淡定在淡定,这才将房门打开。四下去看。却见轩辕宸正背身立在我书房藤花雕桌前,手里拿了什么在看。 “回来了。”似是听到声音,他转过身子,弯唇与我一笑,“小丫头,你这丹青造诣当真厉害,画中之人,似是比我本人,还要英俊一些呢。” 说完,他扬扬手里的画轴。 画上是一男子,飞扬的眉,英朗的脸,一抹薄唇,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似是云着世间所有的温柔。 那是去年,我思他之时所画…… 我行过去将画夺来,一边卷着,一边恙怒道,“你这人,当真是不好,怎是能随意翻人东西。” 他轻笑道,“这你当真是冤枉我了,画真不是我翻出来的,罪魁祸首,你得找它们。” 他往斜刺里一指。两团雪白的东西“嗖……”的一下跃上房梁,不时的抻着脖子偷看,仿佛惹祸的孩子一般。 在看地上,笔架细纸散了一地,装画的主筒也被抓翻了,几副画卷被摔散,露出点点边际。 这两只捣蛋的小东西! 我一阵莞尔。 轩辕宸摇头一笑,这便蹲身去捡,待他将东西都收了起来,弯唇一笑,从后面将我拥住。 紫罗花的味道溯绕,他在我耳边轻轻言道,“小丫头,该是无人打扰我们了,咱们,是不是该继续了!” “你不说话,就当你默认了,走喽……” 身子一璇我被打横抱起,他快步行去榻边,将我放在榻上,刚是想要凑近,他却先停住了。 “什么声音。”他说。 声音? 我略是一愣,随即就听到“咕噜噜……”的一声轻响,我二人对视一眼,寻找你一圈,最后才发现,这声音来源于我的肚子…… 我这才想起,今日晚间饭菜不和胃口,便吃的少了…… “哈哈……”轩辕宸笑了,凑过来用力吻了我一下。去将房门关合,又鼓了内力将豆点烛火欺灭。 “走,咱们吃东西去。”他将我抱起,走至窗前。 我笑问,“你这又是想带我跳窗子,看月亮么?” “当然不是。”他摇摇头。将我放在地上,将窗子叉好,嘿嘿一笑道,“总是跳窗子,也太过无趣了,你御弟哥哥给你换个花样,今天,咱们遁地。” 说完,他从袖中掏了一物,在地面青砖缝隙处一勾,暗道便就开了。 他先一步跳下去,然后小声喊道。“小丫头,你跳下来,我在下面接你。” 我当即跳入黑暗,头顶青石关合,我落尽一个温暖的怀抱。 他也没将我放下,抱着我摸黑行出几十米。用脚在前方一踹,头顶顿时又出现一个出口。他脚下一点,这便跃将出去。 我四下去看,这似是一民院的柴房,屋中破破烂烂,放了不少残旧东西。 “这是哪儿?”我问。 他弯唇一笑,“这是路上。咱们要去的地方,还没到呢。” 他抱着我往前侧了几步,打开窗子越离屋子,在一处墙角按了几下地面顿时又出现一处暗道。 这方暗道较窄,他便将我放下,揽着我腰跳了下去。打了火折子一直往前走,行了差不多盏茶功夫,这才回到地面。 我有些诧异,问他,“你为什么,不将暗道连在一起,而是在一处屋子里弄两条路?” 他笑道,“有备无患,总是好的,也许,这路以后会有大用呢。” 也是,我点点头。 四下去看,这是一间书房。装潢的比较简约,处处透着素雅,墙上挂了几幅丹青,细细一看,竟都是大家之作。 “走,咱们来这边。”轩辕宸拉住我的手。出了房间往院被拐,行了一会儿便到了地方。 “厨房?”我有点不信。 他微微一笑,推门进去后,先搬了个凳子给我,然后便忙乎了起来…… 升火,捡菜…… 修长的手指一挑,菜便被掰开,手下一动,菜叶就被切成了细丝。 和面,擀面…… 他认真的做着每一件事,没多一会儿,两碗热气腾腾的青菜荷包面。便放在了面前。 “饿了吧,快吃吧。”他将筷子递来。 我将筷子接过来,低头看着眼前的面。 面丝细腻,青菜油绿,碗里的蛋,干干净净,蛋白匀称,完美的像是刻画。 “怎么不吃,怕不好吃么,不相信我的厨艺?”轩辕宸坐下来,将他碗里的蛋,也放了过来。 我夹起一个荷包蛋,轻轻的咬了一口。里面的蛋黄泛着嫩黄,不老不嫩,味道香醇。 我又挑了一条面放进口中,面丝滑滑的,煮的很软。 我笑了。 也不在说话,低下头。大口大口的,将一整碗面尽数吃掉,连一点汤都没有剩。 “小丫头,你最近,都没怎么吃东西吧。”轩辕宸有些心疼,想要在挑来些面,看了一眼我y已经撑圆的肚子,终极是做罢,摇头一叹,他挑起些面送进口中。 厨房里回荡着食香,炉火已经灭了,桌上蜡烛的豆点微光摇摆。 我坐在这里,他在吃面。 我突然就分外安心,一瞬间仿佛万物都空明了,只有我二人对桌而坐。 堂堂中陆宸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一双手握过笔,执过剑,却该也是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如今,却是与夜半之时,身着一身华服,为我煮素面。 父相和母亲,也是分外恩爱的,母亲偶也为父相炖些补品,却从不会夜半下厨房。而这轩辕宸…… 以前,他也总数为我煮粥,但不知为何,吃着他煮好的粥,和眼看着他做出食物,这感觉。是不一样的。 “你看我做什么,还想吃吗?”他问。 “不吃了,吃饱了。”我摇头。 “好吃么?”他问。 “好吃非常好吃。” “那以后你饿了,晚上我便煮夜宵给你吧。”他弯唇一笑,将碗里最后一些面吃掉。 月已中空,韶华从窗棂耀进。洒了一地银白。 我的心里突然很软,感觉冰封了许久的东西,正慢慢复苏觉醒。 我知道,她那是属于凤青鸾的爱。 炙热的爱…… “走吧,咱们回去吧。”他起身拉住我手,我应了一声。跟着他顺暗道。一路返回郡主府。 许是吃的太多,我竟是有些困了,轩辕宸似也是有些累了,将我抱去榻上,便跳上来搂着我,没多一会儿。我二人皆都睡着了。 次日,我醒的很早。 窗外已是大亮,远处有喜鹊鸣呜,轩辕宸已经走了,两只锦狸不知何时跳到了榻上,在我枕边睡的正香。 我玩心大起。伸手戳了一下,它睁开淡蓝色的眼看我,随即又闭上。 我微微一笑,这便起身,转眼又见桌子上放了一个盒子。 行过去,将盒子打开,里面是一件素雅的月白色暗纹束袖裙,群摆上坠着珍珠,腰间带一排锻扣,袖边绣着云腾,低调又奢华,很是飘亮。 盒中还有一套珍珠项链和发簪耳铛,皆都是润白色,与这衣服甚是相配。 我在府中待了许久,老皇帝才去了不久,衣着不易太过艳丽,我最近都穿棉质素袍子,他送了这身衣服,还真是有心了…… 我这便将衣袍穿好,唤青藤进来给我梳了一个坠发髻,将那些素雅的饰品佩戴,与镜前一立,微微一笑,好一个倾国美人…… ☆、第二百九十五章 投石车 眉如黛,唇如朱,面若桃李,眸似清溪。 这段时间卧榻府中,我似乎是胖了一些,也略是高了一些。现在已经是初夏了,早有几月,便是生辰了,日子过的真快啊…… 微风轻荡,将我月白色的衣角吹起,铜镜中,青藤垂首立在身后,低眉顺眼的,很是恪守本分。 我抚了一下垂在鬓边的一绺细发,一个恍惚,便又想起绿珠。 以往只要我往镜子前一立,不论是小时候瘦成豆芽菜,还是长大了,她便会喜滋滋的夸我美…… 算算时日,她差不多也有孕五个多月了。 十月怀胎,若是计划成功,我很快就能见到她了…… “青藤,吩咐管家备马车,我要出去……” “是。”她应了一声,碎步离开,不大一会儿便回来禀报,说是都准备好了。 我应却一声。行出门去,踩着青玉马凳上车,拐了个弯行去荣老王爷府。 几月不见,荣老王爷精神好的很,半白的发似乎黑了不少,一手拎着鸟笼,一手捧着个金丝瓷花罐子,正美滋滋的哼着小调。 见我来了,他当即就乐了,“呦呵,小倾沐来了,快快,快过来看看我新入手的铁霸王。” 铁霸王?什么东西…… 我疑惑着上前,往罐子里探头,当即莞尔。 这金丝瓷花罐子里,养了一只又大又黑的长须蟋蟀…… “怎么样,漂亮吧。”他稀罕的将网盖扣上,里面蟋蟀抗议的咻叫两声,倒是洪亮。 我点头道,“倾沐不太懂这些,不过看着却是不错。” “那是当然!”荣老王爷更是乐了,“这东西,可是个宝贝呢,即灵敏又聪明,咱们西祁又很少有,市面上已经炒到三千两一只了,却都是有价无市呢。” 我看他高兴。便陪他聊着,“既然有价无市,王爷又是怎么得到的。” 他嘿嘿一笑,小声道,“这是我一个新朋友送的。” 新朋友,西祁没有…… 我心思一动,笑问道,“老王爷这朋友,竟是能将这等无市之物送贺,还真是慷慨。” 荣老爷子摸出一根细草签,顺着网盖空隙探进去,戳戏了两下笑道,“这东西,生在草猛深处,若是从他那儿带来,却也不至于三千两的。” 草猛深处,新朋友…… 南疆地域辽阔,多有草原,拓拔卿初来圣京…… 这荣老王爷的新朋友,定是他无疑了。 我昨日便就起疑,南疆前来和亲,这偌大的朝堂,怎是没有半个反对之声。如今一看,连这久不上朝的荣来王爷,他都投其所好的送了礼,其他要臣…… 呵…… 这个拓拔卿,还真是不能小窥。 “哎,小倾沐啊,你那病完全好了吧?” 荣老爷子玩了一会儿,这才抬起头来,后知后觉的关心了一句。 我笑着点头说“好了。”他又嘱咐几句,便拽了我要去下棋。 若是平日,我也便哄他玩两局,但今日还有其他的事,便实话实说,推拖了过去。 老王爷也不生气,嘱咐我经常过来看他,亲自送我出了门口,临走之时想到了我从靶郡寄的黄酒和仙人醉,直夸我心里惦记他,还说比他家走后,便一个信没有的荣小王八羔子好太多了…… 他气愤的骂着,眉头微微皱起,扯的眼下纹痕清晰可见。 我突然想到,小时候荣子扬惹祸后。他拿着刻有“弟子规”的竹片,作势要打荣子扬,追着他在我后花园满园跑的场景…… 荣子扬一走就是一年,老王爷,该是想他了吧…… 辞别了荣老爷子,我让车夫直行右拐,穿过了几条街市,我于一间花卉铺子前停下,进去逛看一番。见角落处两株品兰不错,唤了店家才知道,那是店家之物,是不卖的。 这花我确是想要,便笑颜着说了半天,终是买到了手。 店家是个细心之人,嘱咐我兰是娇弱之花,买了回去,定给它晒太阳,并定时浇水,若是觉得养不太活,便将花送还回来。 我应诺一声,拿了花儿重回马车,很快便到了鲁夫子的宅在处。 叩门后,小厮进去禀报,不大一会儿,便引我进去府中。 上次来鲁府,还是冬天。一眼望去,满院都是枯枝败叶。如今初夏,院中花草绽绿,不少新奇的花儿已经起了花苞,一簇簇拥挤在枝头,只等一场晨曦,便芬芳馥郁。 穿过院落,远远的,便看到鲁夫子在榕树下专注的摆弄着什么。走近便见那是一个复杂的木头,像桌像椅的,总之挺奇怪的。 听有脚步声,他回头看我一眼,一见我手里的东西,眼顿时就亮了,扔在手里的东西,蹭蹭两步跑过来。 “哎呦,这可是个宝贝东西。”他急促又小心的将我手里提篮夺过,拿高了细细端详,脸顿时便乐成一朵花。 “好,好啊!”他越看越喜,转身将兰放在石桌上,健步行去屋里,拿了两个精致的紫泥盆和小花铲,小心的将兰花移栽过去。 他做的很仔细,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的,生怕一个疏忽,便将叶子折到。 这鲁夫子有一痴两嗜。 痴,自然是说他痴迷于机关奇巧,嗜么…… 一是嗜喜古玩瓷瓶,再就是喜欢奇花异草了。我虽不太懂花,但看他这细心的模样,这才明白那店家定是忍痛割爱了。 我在旁边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直到他将两株兰花全部栽好,才开口道,“鲁夫子。来者是客,我都给您送兰花了,你不给杯茶喝么?” 鲁夫子哼了一声道,“哼,我还不知道你?无事不登三宝殿,上回送了个瓶子,为了帮你差点把房子点着了,这会儿送了这么两株宝贝,定是有什么事要求人了。” 我嘿嘿一笑,眨眨眼睛道,“那不一定,没准倾沐……就是单纯的想过来看看夫子你呢。” “你?”鲁夫子撇撇嘴,“你若是能单纯过来看看,那今日的艳阳,定是从北边升起来的,说说吧,又有什么事了。” 我嘿嘿一笑,“夫子,我想喝茶。” 鲁夫乐了,“求老夫办事,还想讨茶?行,那就喝茶。来福,把珍藏的陈年普洱拿来……” “是,老爷。”小厮应却一声,不大一会儿,便看了茶汤过来。 我拿了茶盏,抿口啄了一些,茶汤浓郁,入口芳醇,还真是好茶。 鲁夫子喝了一口茶,转头道,“茶也喝上了,有事就快说吧,你要敢说在这吃饭,老夫一准给你轰出去。” 我嘿嘿一笑,这便凑将过去问,“鲁夫子,在青蓝阁那会儿,您老研究过一种可以连续投出七颗大石的东西吧?” 鲁夫子惋惜的点点头,“却有此时,当时老夫花了五六个月时间,多番斟酌,几番练演,才将那投石车研究成功。老夫壮志满满,想将此物多加铸造,运往边关,冲为军物的,后来……哎!” 他叹了一声,“后来,堂中几位夫子一致觉得老夫那发明的是无用之物,说这车对石的大小要求很是严格,战事若是吃紧,根本没有时间去挑选大小相同的石,愚人,都是些不懂奇巧的愚人!。” 他越说气,一口隐了茶汤,许是喝急了,连续的咳了好几下。 其实,当初那几位懂机关的夫子说的对。 但凡攻城,一般都以木桩击城门,以大石投上城墙,以乱敌军阵脚,以防对方列弓箭阵伤我兵卫。 鲁夫子那个发明。就跟上次用发热球引燃火盆一样,纯属鸡肋。 攻城列阵,需要许多大石,他的发明,虽然加快了投石的速度,却也加大了难度。 鲁夫子是个倔脾气,我听说那次以后,他与其他几位夫子产生很大的间隙,还听说他是因此事怄火。才提前归隐的。 说来也是,谁不想以已之力,为国效力,近一年的研究,就这么被否定了,谁都窝火。 我嘿嘿一笑,凑近他问,“夫子,你那东西。可是还在?” 他喝了一口普洱,斜眼看我,“你问这个做什么?” 我道,“自然是有事,夫子,你那东西可是还在?倾沐想看看。” 他将微一皱眉,“看什么看,一堆破铁烂木头,早就破掉当柴烧了。你若是觉得无聊。想找人陪你解闷,不如去苏夫子那里,那老头子前几月也退隐了,就在隔壁街心立了宅院。你去找他,他一小就喜欢你,能跟你讲一天的故事。” 这老头,还是这么倔,一个不对心思就要送客。 我这便点头道,“也好。那我就去和苏夫子研究一下,怎么将投石车加以利用的事吧,他老人家博览群书,造诣深着呢。” “等会……”鲁夫子眼睛一亮,“你刚才说,将投石机加以利用?” “嗯。”我将茶盏放下,忍住笑起身道,“鲁夫子,倾沐还有事,这就走了,改日再来看你。” “哎,等等!”他一把拦住我,“你……确定会将那东西加以利用?” “夫子不是说,已将东西破掉了么。”我看着他笑。 他略一凝眉,仔细的又看我一眼,终是一点头道,“也罢,就带你过去看看吧。” 说罢。他去屋里拿了一方钥匙,唤我跟着,顺着院子侧行,穿过一条满是花卉的廊子,来到一处落锁的门前。 将锁打开,他迈步进屋。 这屋中摆了不少稀奇古怪的东西,有几样我都觉得新鲜,却不敢凑近触碰,怕是暗藏了什么机关。 他带着我行到阁架处,也不知在哪儿抹了一下,阁架便向两边打开。他大步行进暗房,走到角落,将四五个破布袋扯出,抬头望了我一眼道,“傻站着干什么,还不快过来帮忙。” 我赶紧行过去,与他一起将几个大袋子都搬到门口空地上。 布袋挺重的,里面有木头也有铸铁,鲁夫子将那些布袋扯开,仔细拼凑起来。没多一会儿一个马车大小,支着一条玄铁圆筒的东西,便拼凑了出来。 鲁夫子将地上几颗蹴鞠大小的藤团拿起,依次放进投石机的下端,然后在按钮上轻轻一按…… “噗……”的一下,一只藤球从圆筒飞出,紧接着是第二颗,第三颗…… 球一颗接着一颗飞走。轻飘飘的落在树枝上。 我略一皱眉,“这东西的力道,是不是太小了。” “哼,也太小看你鲁夫子了。”他哼了一声,将圆筒位置对向地面,从角落的另一个布袋里,捡了两颗圆石放进底端,将按钮抹动几下,轻轻一戳…… “嗵!” 那石球以一道劲力飞出,噗的一下破如泥土,后面那颗紧随而后。 两颗石球相撞,“咔……”的一下,崩出一丝火星。 我一愣,随即心中一喜。 这东西,竟然有这么大力道! ☆、第二百九十六章 敬你 我行将过去蹲下,两颗石球对撞面已经碎破一块,地面那颗被砸沉一些,只留有一半面在上面。 “夫子,这是最大的力道了么?”我问。 鲁夫子道,“若是多加调试,还能再大力一些。” 这石球颇重,依这力道,若将铁桶持平,最少能投出五十米,若将石球换成别的东西,且在加大些力道。投出三五百米,该不是问题吧…… “夫子,你这东西,用最快的速度,需得多久制出一台?” 鲁夫子想了想,“此物精致细密,用料也甚是讲究,若制出成品,需得十五天左右。” 十五天,不行,太久了,根本来不及。 “夫子,若是粗以制作,只制其形,做出个空架子,需要多久?”我又问。 鲁夫子有些疑惑,不过还是道,“若是只做其形,那便简单了,五天便好。只是,你要的空架子做什么?” 自然是有大用了。 昨日,我给赫连云沼出了两个主意,一个是让他收地立潘,另一个。就是给拓拔卿一个下马威。 我本是想让他挑些强兵列阵,假意演练,让拓拔卿参看一番,威以震慑。 但是…… 去了荣老王爷那儿,看到那只霸王蟋蟀,我才知道想的有点简单了。 拓拔卿这次,明显是有备而来,又怎会轻易被震慑。也亏是我灵光一现,竟然一下子就想到鲁夫子有这东西。 这东西,一颗沉石都能砸进地面,若是将石头,换成大包的油纸雷火弹呢…… 几百米之外,雷火弹连翻凌空飞出,草木飞灰,轰然而响…… 那场面,可比普通的强兵演练有用太多,也震慑心底太多…… 只是…… 五天,也太久了。 我了解赫连云沼,不出明日,他定会将招潘之事公布,我必须在他公布此事之后,快速路的给拓拔卿一个“惊喜。” 鲁夫子看了我半响,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小倾沐,我那暗房里,还有两个这投石车的半成品,形状与这个无异,就是力道和射程远远不如这一架,你若是有用。便都给你拿去吧。” 还有两个?太好了!那就不用加急粗制了,有这三个,也就够了! 我当即点头,鲁夫子便行去屋中,又扯出了近十个布袋子来。想了想,他去屋中扯了纸笔。唰唰唰一通写画,便将如何将投石车的拼装写画的一清二楚。 将纸页收好,我看着组好的投石车,略是又有点为难。 这东西个头不小,明晃晃的推出去,也太惹眼了…… 鲁夫子哼了一声,碎念了一句,“真是麻烦。”便又行将过去,盏茶功夫,便将其拆成了一堆破铁烂木头。 末了,他斜眼问我,“这样。可是好?” 我嘿嘿一笑,点头说好。 我拿出骨哨,放在唇边猛的一吹。 “咻……”的一声哨响后,秋瑾驾轻功榻房而来,我在她耳边简说几句,她应声而走。不大一会儿,便待了几个人来,一人拿了一两袋,将地上布袋纷纷抗走。 鲁夫子也算淡定,一直在旁边冷眼看着。直到人走没了,他才开口问我,“小倾沐,你这次,究竟是想最什么?” 边疆雷火弹的事,在就不是秘密了,我无意瞒他,便将事情简单说来,他越听眼色越是晶亮,到最后激动不已。 “哈,果然长江后浪推前浪,老夫只知道用其投石,却没想到,事情拐一个弯。竟然就是另一翻情况!好,好啊!有生之年,能为我西祁供一份薄力,此生不悔,此生无憾啊!” 他越说越说激动,到最后,眼眶竟然润了,差点就老泪纵横…… 我赶紧扯开话题,笑问他,“夫子,如此一说,你那壶茶,可是值得?” 他笑了,“值,值!下回你来,夫子给你沏金骏眉。” 从他那里出来,已近午时,往前一条街便是闹市,我正好腹中饥饿,便让车夫往前行了一些,见有一家新开的多幌馆子,便下车行了过去。 “贵客里面请,用餐请去楼上,楼上有好位子。”才至门口。小二便躬腰迎了过来,引着我一路行去三楼,找了一处靠窗边的位子道,“贵客,您看这个位子可好?”。 三楼桌椅大部分空着,那位置正好临街。阳光顺着窗口,同微风一起洒进来,倒是不错。 我点点头,小儿当即过去为我拉好椅子,用带手抹了几把桌子,上了一壶雀舌后。便将菜簿拿来。 狮子绣球,醋烧丝鱼,芙蓉藕片,溜小排…… 我点了几个招牌菜,又要了两个小菜,小二点头应诺,没多一会儿,便将菜上齐了。 几样菜品,菜色皆是上乘,我浅尝了几口,顿时胃口打开…… “公子这边请,咱们楼上的位子。视线那是相当好了,包您喜欢。” 正将一块藕片送进口中,小二的声音便又传将过来,随即“噔噔……”几声上楼梯的声音,几个身穿素色衣衫的男子行将上来。 我离着楼梯较近,一侧头,正好看到了为首那人。 他身穿一件米色的阔袖散身袍子,束着高冠,肤色虽是偏黑,但眉目清秀。一双炯目如鹰如鸾,带着点点锐利,却又透着丝丝柔美。一眼望去,周身自带一股狂野与傲气,很是与众不同。 似是感觉到了什么,他抬起头,正好撞上我的目光。微微一诧,随后,这人“呼……”的一下展开折扇,竟是微微挑眉,狂傲的挑了一下眼角。 与我飞眼? 有意思! 我微微一笑,这便转过头来,继续吃着佳肴。 “小二,本公子要坐这边。”他行了两步,指了指我前面的位子。 “好嘞贵客。”小呃二应诺,赶紧过去帮他们拉椅子擦桌子。似是眸意的一般,那米色衣衫之人坐的位置,正好与我相对,只要彼此抬头,便能看到对方。 “客观,这是菜簿。您看看想吃什么。” 那人接过菜簿,随意的翻看两下,用下巴指指我道,“我见那桌客人桌上菜色不错你给我们也来上一份。” “好嘞。小的这就去办。”小儿应诺,上了茶水,转身便下了楼去。 旁边一随侍模样的人赶紧取了杯子,将杯子斟满递过去,“公……公子,喝茶。” “嗯。”他应了一声,接过抿了一口,这便抬有,直直的望将过来。 我假装没有看到。淡定的夹了一些青菜,送进口中慢慢的咀嚼,然后又挑了一块鱼肉d放在碗里,认真的挑着鱼刺。 这个时候,若是轩辕宸在就好了。 他知道我喜欢吃鱼,总是把一大块鱼夹回碗里,细细的挑干净刺,然后在放回碗里。 有他在,我好像,都很久没自居挑鱼刺了。 可惜,赫连云沼自从大张旗鼓的给他送了皇折后,便在他府邸周围安了不少眼睛,他白日里不好脱身,只有晚上才能出来…… 想到晚间那碗素面,我心里一甜,忍不住微微勾了一下唇角。 将鱼肉挑好,才是送进口中,对面冷不丁便传来一声呼唤,“小二,你这里可是有酒?” “有,公子,咱们这有桂花酒,桃花酒,还有竹叶青和女儿红,您要什么?” “女儿红……”那阔袖男子撇了我一眼,道,“就要女儿红吧,给我一壶,再给对面那姑娘送上一壶,百年修得同船渡,能在同一间酒楼吃饭,也是不小的缘分,我要请她喝酒。” “好嘞!”小二应,跑下楼去拿了两壶酒,先放到我桌上一壶,又送去他那边一壶。 “姑娘,我敬你一杯。”他自斟一杯,与我遥敬。 ☆、第二百九十七章 宫中传信 又是送酒又是眉目秋波的,今日未易容,既然拓拔卿能一眼认出我,拓拔怜定也是认得我的。 也罢,就陪她玩一会儿吧。 我当即拿杯子,与她隔空一敬,一口饮将下去。 拓拔怜笑了,举着杯子亦是饮了,随即又自斟一杯,行将两步至我身边,故意打量我一下,“这位姑娘,在下连城,家住汲成边南,既然你我已经喝了一杯相识酒,便也就是朋友了。可否容连城坐下,你我二人,聊上一聊呢?” 连城,卿歌…… 他们南疆人,别名起的倒是挺好听的。我也挺好奇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便点头道,“公子既然有此雅兴,便坐下来喝一杯吧。” “那就多谢姑娘了。”她一撩长袍,坐在了我对面。 这时候,小二已将菜品上来,见他坐在我这桌,略是踌躇。她一个眼神,小二得示,便将菜放在了这桌。 我这桌子虽大,但是放了双份的碗碟,顿是拥挤起来。再加上两桌菜品完全一样,怎么看都觉得有些怪异。 拓拔怜却不以为意,拿筷子夹了一块藕片,送进口中咀嚼几下,点头道。“不愧是小店特色,色香味美,入口绵滑,确实不错。” 说完他又加了一些排骨,放进口中后,亦是啧啧称赞,“嗯,这个也好,外酥里嫩。” 她夹的,是我原本的旧菜。 为了方便,小二特意将新菜放在她那一侧,得需要半站起来,才能夹到这边的旧菜。 将将几种菜品一尝过后,她点头道,“姑娘真是会点菜,每一道都这么好吃。” 我微微一笑,自斟一杯清酒,缓缓饮着。 她亦是随了一杯。然后重新拿起筷子,吃起了他那侧的一份狮子绣,才将肉丸放进口中,他便皱眉道,“这可真是奇怪,同样的菜品,怎是姑娘碗里的,就更好吃些呢?” 我碗里的更好吃…… 我本还以为,她只是调皮过来逗逗我,现在看来,她该是过来找茬的。 她眼中黠光一闪,微微笑问道,“姑娘,在下明年便到双十。家中也算丰厚殷实,且尚未婚娶,今日得见姑娘,一见入心,在看倾心。敢问姑娘,可否婚许?” 我抿了一口杯里的酒“婚许如何?尚未婚许,又当如何?” “尚未婚许,自然是拿着聘礼去过姑娘家娶亲了,若是婚许了……。” 她顿将一下,“唰……”的一下将折扇展开,摇了两下继续道,“本公子从小就有一个毛病,只要是看上眼儿的东西,无论如何也要弄到手。我看姑娘还梳着辫子,想必就算婚许,也还未成亲。既然如此……” 她张扬的一挑眉角,微微一笑道,“你婚不婚许,又有何区别。” 呵……… 这女子是在与我励志摊牌么? 告诉我,她喜欢吃我碗里的东西,告诉她看上的,就是她的? 还真是好笑…… 对了,我怎是忘了。 这个拓拔怜是郦后之女,而那拓拔洪虽不是嫡系,但自小母妃早亡,便住与郦后宫中。 同在一个屋檐下,性子难免有近。 我对那拓拔洪无半点好感,上次的边疆一战,更是差点将他炸的灰飞烟灭。这个拓拔怜是寻仇来了…… 我突然就懒得理会了,将杯中之酒饮尽,从袖中掏一锭银钱放于桌上,转身便走。 “等等!” 才是走了几步。她唤住我。 傲而起身,追了两步,她挡住我前面的路,将折扇慢慢收起,微微扯唇一笑,“姑娘,你就不想知道我是谁么?” 我笑了。 “知道与不知道,实在无半点区别。既然公子觉得,那盘中剩餐味道更美。正好我也吃饱了,那满满一桌剩餐,便尽数留给公子了。账我已经付过了公子还请慢用。我还有事便就不多奉陪了。” 语毕,我转身就走,行了两步想想不对,又回头道,“这位公子,在西祁,男子皆都傲然天地,就算是宫中的宦司,也是不会随意穿耳洞的。 下次出来的时候,记得用浆糊把耳洞漫上不然,很容易会被人当成是姑娘的。那样一来,别说你已近双十,就算是快到而立,怕也娶不到女子为妻的。” 她面色一窒,本能的用手去触耳垂,却发现耳洞根本就是漫上的。脸色一红。她恼秀的一指,“你!你唬我!” 唬你怎样,耍的就是你…… 我微微一笑,转身就走,又才行出两步,突觉身后劲风一闪,似有什么东西往我后脖颈处飞将过来。 怎么,想动手? 也好,卧榻多日。正好活动活动筋骨。 眸色一深,我滑墨阙在手,按机关将剑身弹出三尺,在那劲风靠近的同时,猛的往侧一折,脚下一璇错开身子,抖剑往来物上一劈。 “锵……” 墨阙之华,触之则殇。 一声钝响过后,那铁骨折扇应声而破,断成两截掉在地上。 “我的玄波扇!”拓拔怜心疼的一喝,张扬的眸里顿时现出一抹怒恨,抬头怨声道“伸手还真是不错,既然这样,咱们切磋一下吧!” 自阔袖中一抖,“哗啦啦……”一声,一条纯乌色的蛇骨鞭便被她扯了出来。 “看招!”一手执鞭,一手滑鞭身扯住鞭尾,她脚下几个怪异的转步,快速近我身测,抖着蛇骨鞭,直觉冲我面门甩来。 她这一招又快又猛,我只觉得劲风一滑黑影便近到眼前。 她快,我更是快。 猛的一个后空翻躲过鞭梢,我虚晃一招,引她往左一攻,抬脚攻她下盘同时,身子以快一折。绕至她后背攻她肩膀。 她一惊,赶紧转身躲我招式,同时猛的横鞭一扫。 “咔………” 鞭尾带着劲风一滑,厅堂中几个细花瓷摆件应声扫.。 “唰…唰唰………”她半蹲身子,手中鞭子蛇一样的在地面左右游动,似要将我扫倒。 我假装应付不来,露出一个破绽后点地跃起,在空中虚踏几步绕到她身后,做势要逃,趁她喜色追来的机会,飞快的将墨阙收短,璇身绕到她身侧…… 饭菜的余香还在,墨阙的锋华直指她咽喉 风吹过,一地碎瓷。 我微微一笑,将墨阙锋华往前送了一些,她一惊,鬓角一缕碎发落下,滑在剑锋。顿时削成两段。 “你想怎样……”拓拔怜算是镇定,立直了身子,傲然与我对视。 “我不想怎样,不是你说要切磋的么,刀剑无眼,切磋之时难免有所误伤,刚才你的鞭子差点抽到我的脸你说我现在手一抖,会不会滑伤你这漂亮的小脸呢?”我故意动了一下墨阙。 “公……公子!”她的随卫急了,飞快的跑过来,急的满脸通红,最后一咬牙,扯出缠在腰上的细鞭,亮了招式就来。 找死! 我劲力一甩,袖中黄金镖流星一样的追出,贴着他的头皮滑过,“铮……”的一声,扎在她身后的雕花木柱上。 “咔嚓……”发上的青瓷冠随之而碎,一头青丝没了束缚,翩然般滑下…… “你……你!”随卫伸手去捂头,脸上一阵青一阵白的。 镖是贴着她头皮飞过去的,若是在往下半分,那她的头…… “呼……” 午时的暖风从窗子吹进,我微微噙笑,拓拔怜鹰一样瞪着我,那随卫一脸复杂,却是不敢再次上前。偌大的厅堂中寂静无声,窗外一片嘈杂。楼下小二的招呼声清晰如耳。 突然…… 斜方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一道熟悉的声音闯进耳廓,“郡主,手下留情!” 拓拔卿飞快的跑了过来,看看我,又看看墨阙。 微一皱眉,这便与我道,“郡主,小妹自小便深得父汗宠爱。性子张扬鲁莽,若有得罪之处,望郡主高抬贵手,且莫与她计较了。” 我冷声一哼,“若我说,我偏要计较呢?” “这……”拓拔卿脸色一变,立了半响,终究是搭手与我起了一记大礼。 拓拔怜急了,“王兄。你做什么,她又不敢将我如何,你求他做甚!” “闭嘴!”拓拔卿一眼瞪过去,虽是不甘,拓拔怜终究是没有在说话。 他这便又道,“郡主,小妹不尊礼数,实在不对,还请郡主殿下大人大量。绕过小妹这次。小王在此,替小妹向郡主道歉了。” 说罢,他又是搭手,恭恭敬敬的起了一礼。 宝藏腹心,我曾与他说过,从此不再相见。如今再见…… 撇了一眼墨阙的拓拔怜,我终是将墨阙撤开。 “管好自家的妹子,圣京,不是该撒野的地方。” 不想多说,我转手将塞回袖中,迈步就走。 “郡主……”拓拔卿浅唤了一声。见我未停,终究是没有再说。 有些话已经不必再说,如今,早不是曾经了。 朗步行去楼下,踏马凳行去车里,我感觉背后一直有一道目光注视着,不想理会,我让车夫直行左拐。行到季府门前后,我想了许久,终究是没有进门。 本还想去将军府看看老管家的,但是今日还有要事,我便直接回了郡主府。 自从装病以后,我府外多了不少监视的眼睛,我假意困乏,退下左右关好门窗,换装易容后。从暗道出去,寻了马直接出城外方向。 秋瑾等人已将投石车组装完毕,并按我的吩咐,弄来了不少石球大小的大号雷火弹。 “主子,一切已经准备妥当,雷火弹外面包了棉絮,里面分量也减去不少,不会有太大动静,要试一下吗?”她问。 我一点头,她当即往投石车里放了两颗油纸包,将铁筒对准百米外的一颗粗树,轻轻一戳按钮,随即飞快的捂住耳朵…… “轰……” 疾光飞出,爆声响起,粗树顿时化为焦土。 “轰………” 又是一道疾光飞出,爆声过后,原本立着粗树的地方,已经漆黑一片,地面上出现一片大大的深坑,有烟花的余味在空中弥漫。 “主子,这东西,竟是这般厉害……”秋瑾低头看看那投石车。 厉害才好,就怕这东西,不够厉害…… 话不多说,我当即让秋瑾将这东西重新拆开,并连夜制出一批油纸弹,转身打马行至闹市,通过暗线,将一些消息传给赫连云沼的一些信子,又飞快的回去郡主府。 也就是申时,秋瑾回来复命,说是赫连云沼乔装后,亲自去将看了投石车,并秘密将其运回了皇宫…… 东西被他取走,我也就放心了。 忙了一天,我也累了。倒在榻上,很快就有了睡意。迷迷糊糊的,我感觉有人进了屋子,紫罗花味道散开,我沉沉睡去。 次日一早,轩辕宸已经走了。 我梳妆打扮后,青藤便端了药过来。我将她支走倒掉,又吃了些粥点,皇宫那边便派人传信。说今日陛下宴请南疆王,让我即时赴宴。 ☆、第二百九十八 喝彩 新皇登基,我因重病缺席,这宫宴我自当盛装出席。 我这便坐去镜前,青藤将我长发散开,重新挽了一盘美人鬓。 换了一件墨色青纹束袖拖地裙,带了一串长珠链,又在发上加了几只银络步摇,配同色镏蓝耳铛,青藤觉得额上略素,便找出一串琉璃额链,装点在额前。 收拾妥当后,青藤为我提着拖裙,行出府踩着马凳上车,很快便到至皇宫。 “哎呦,宁安郡主,你可是来了,老奴等你许久了呢。” 才到门口,还没等亮腰牌。便见一位宦司乐滋滋的迎了过来,仔细一看,竟是先皇身边的大宦司高德胜。 我想要起礼,他赶紧过来扶我,“哎呦我的郡主啊,可是使不得。您可是金贵身子,哪能给老奴我起礼,这不是这奴才的阳寿么!” 我笑了,“宦司说的哪里话,您是先皇跟前的老人,为先皇尽心尽力了一辈子,于情于理,倾沐都该与您起礼的。” “嘿呦,看您说的。伺候先皇,那是咱家分内的事。” 高德盛一笑,随即又是叹道,“哎……你不知道啊郡主。先皇走之前,也还曾念叨着郡主呢,说苏家武将之家,郡主你巾帼不让须眉,为皇室争荣了,那会儿啊,先皇可是高兴呢。” 说到先皇,他眼中一片惆怅。 我也不好说什么,只有颔首一礼。 他马上反应过来,扯出一个笑道,“哎呦,你看咱家这嘴,张口闭口的先皇。差点是把正是给忘了。 太后她老人家恩惠,特是准了咱家在她身前伺候。这会儿宫宴,她老人家特地派了咱过来接郡主呢,郡主快跟我过去吧。” 我颔首一礼,“那就有劳宦司了。” “应该的应该的。”他一甩拂尘,躬身于前面引路,一路右行,穿过几道屏栏阁阙,便近了宫宴殿堂。 远远的,已有罄鼓声响,堂中似乎还有浅浅的言语声穿出。 今日阴天,天空多多暗云低沉,看着不远处的翘角屋檐,红漆宫柱,和那漂亮的雕花窗棂,我竟很是恍惚。 这皇宫,我来过好多次,宫宴也参加过不少回。但这一次…… 我竟是觉得,这地方莫生的很…… 也许,我是不喜欢这等喧嚣的,只是一直不曾发现吧。我想。 “宁安郡主到……”高德胜将我引至大殿门前,立直身子响亮的一唱,余音绕荡。厅堂中当即寂静不少。 赫连云沼身穿藏色绣金龙袍,头束九蜒金龙冠,直身坐端于厅堂正中,太后身桌黑色金边滚绣袍,发带银络金丝帽,坐于其右斜方。 侧坐分别坐了着盛装的拓拔卿和拓拔怜,西祁几位新封亲王和各地潘王。 罄鼓还在响着,我朗身跨步,双手微搭,拖着长尾裙,穿过众人,大步行进殿堂之中。搭手行出大礼。 “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赫连云沼朗声道,“宁安郡主快是免礼,赐坐。” 旁侧宦司得令。当即将我引至闪上左旁坐。 这个位置,在几位亲王之上,几乎是挨着赫连云沼的,而我对面,则正好做着拓拔怜。 今日,她似是有意多加装扮了一番,盘了西祁时下最为流行的双鬓高发,发左右各带一朵珠花,额前坠了蓝色玲珑珠玉,配了同色的耳铛和珠链。 敞领的荷叶阔袖裙被她刻意拉低,腰束的很细,还配了彩色琉璃带子,她本就声的张扬野气,如今刻意装扮,竟是更多了几分柔情。 张扬与柔情…… 两种极对的性子,就这么让她完美的融合在了一起,又怎会不惹人瞩目。才是落坐,我便已经发现。有两位潘王不时的把目光落去她哪里。 拓拔怜对那些目光,却是半点不为意,唇微微翘着,一双鹰一般的眸子,一直盯着坐上的赫连云沼。 她那眼神晶亮亮的,似是韵着一块墨色宝石一样。我突然觉得那目光熟悉,似是在哪儿见过。 想了一会儿才想起,曾经凤青鸾,便是这么看着百里天祁的,而宸哥,似乎也这样看着我……… 原来爱一个的时候,眼神是会发光的…… 似乎是觉察到了什么。她缓缓收回目光,转眼对上我。 从夏天到冬天,只需要片刻。 她晶亮的眸子里瞬间染上一层冰霜,随即便幻出深深的敌意。 拓拔卿似是要与她说什么,浅语两句后,这才发现她的异样。 顺着她的眼神看过来,眼中顿时现出浓浓的惊艳。 是的,他从未见过盛装的我,自然会是惊艳…… 我微微一笑,将目光挪开,这才发现,后排坐了不少美貌女子,一个个腰板挺的直直,衣着虽是素净,但在发饰和首饰上,却是下了大把的功夫,很有些争奇斗艳的模样。 是了…… 新皇登基后,后宫无主。前段时间选秀的风波才起,却又硬生生的停下了,借着这次的宫宴,这些女子们,定也会做些文章的…… 想到青藤和我每天倒掉的汤药,我便又用眼角的余光斜向坐上的太后。 有些日子不见。她确实是消瘦了不少。原本圆润的脸颊,竟是微微塌了一些,眼睛还是那么晶亮漂亮,但是鬓角,竟隐隐有了一些隐发。她今日,着了一些胭脂。却很难盖住疲惫之态。 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 我装病这些日子,她可是病的不轻。 我落座以后,陆续又有几分潘王到了,人也到的差不多了,赫连云沼一番客套的托辞后。罄鼓声大起,这宴就开始了。 既然是宫宴,一番歌舞表演自是不会少。先是宫娥起舞,然后便就是弹琴奏曲。 一番热闹后,众人酒也喝了不少,菜也吃了一些,拓拔卿看时候差不多了,便起身道,“陛下,西祁歌舞果然是精妙小王看着,身甚是欢喜。听说西祁尚武,小王的王妹。自小是在马背上长大的,有着一身好马术,今日大家热闹,不吐就让小王的妹子,献上一段骑术,为大家助助兴。可是还好?” 话都说了,自然是说好了,赫连云沼当即点点头,“久闻南疆马术了得,今日能见,却是有兴。那就有劳公主了。” 拓拔怜面色一红,颔首坐礼。 宫宴之地,离御林军的连武场很近,大家酒也吃的差不多了,这便起身,转出几个弯,就道了地方。 此地早已经准备妥当,纱蓬茶水也是摆好,太后和赫连云沼先是落座,众人也是纷纷坐下。 这功夫,拓拔怜已经换了一身短打的骑马装。 她本就高挑,精巧的短打一穿,更显的她英姿飒爽的,早有人牵来一匹纯白的汗血宝马,她上前拱手打礼后,傲然一笑,回身顺了几下马鬃,灵巧的跃上马背。 “驾!” 她俏声一喝,先是打马浅行了一段路。然后猛的一打马,马儿吃痛,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去,她在马儿行至最快的时候,竟然从袖间掏出一把短刃,伸手将缰绳给隔断了! “哎呀!” “怎将绳子割断了。这太危险了。”” “是啊,若是跌下来就遭了!” 众人纷纷为榻捏了一把汗,那拓拔怜却猛的向后一靠,在马上连续两个灵巧的空翻,杂耍一样,在马上表演了起来。 马背上的民族,其马术却是了得。 就看她一会儿立起,一会儿又bw半垂着,在一会儿,竟然单脚勾马,弯身去捡地上的地的东西。 其敏捷和灵活,惹的众人连连喝彩…… ☆、第二百九十九章 计 绕场两周,拓拔怜的花样也是表演的差不多了,就见她猛的挺身跃起,身子持平,单手平撑身子,直线一般平行于马上。 风将她鬓发吹起,短打的骑马装幻化成蝶,她展着唇角,由马儿载着由远而近,张扬的笑容里,透着撤骨的傲然,并不倾城的面庞上,竟是有着动人心魄的美。 “这南疆公主,真是厉害。” “是啊是啊,我好崇拜她!” “我要是有她一半的马术,那便好了。” 身后不少女子开始激动的议论起来,等到拓拔怜行进下马后,周围顿时雷鸣一般的喝彩和掌声。 西祁以武为尊,从来都尊敬有实之势,这拓拔怜虽是有些故意夺彩,但她马术却是了得,由其是最后的平行,若不是从小长在马背上,怕是没胆子这么做。 拓拔怜对自己马术很是骄傲。扬着笑信步上前,与赫连云沼拱手一礼,红着脸道,“马术不精,拓拔怜献丑了。” 赫连云沼弯唇一笑,“公主在马上如此矫健灵活,若这都是马术不精,那孤。便是不会骑马了。” 太后亦是点头夸赞道,“是啊,这番马术,看的哀家这心一直悬着,如此本事,怕是许多男儿都比不得呢,公主就莫要自谦了。” 几位亲王潘王亦是附夸,拓拔怜却并未恃骄。拱手又起一礼,”多谢陛下夸赞,多谢太后娘娘夸赞,怜儿一定多加练习,定要精上加精,他日,在表演给陛下与太后娘娘看。” “好,好……” 几句话。哄的太后喜笑颜开,拓拔怜很是懂的察言观色,也不在多说,又是浅浅一礼,便退去了旁侧。 刚才还是阴天,只是一会儿,天空竟是也拨云见日。 众人刚才又是吃酒,又是观舞听曲。都是有些闷,这里既然是御林军的练武场,也不知是谁先起意,说是要参观御林军演武,几位潘王纷也纷应和。 赫连云沼弯唇,润言道,“今日宫宴,礼的是南疆卿王远道而来。看着轻歌曼舞,听些鼓乐罄鸣便好,看那军中演武,未免有失雅兴。” 一个短须潘王当即拱手,”陛下,都说圣京御林军那是军中之鹰,三五小队可敌军中百人,我西祁一向以武为尊,既然咱们已经来了这练武场,自然得是多加参摩,又怎会失了雅兴。” “是啊陛下,依为臣看来,这才是真正的助兴节目啊!”另一个穿蓝皂袍的潘王也是应着。 “却是如此!”旁侧一年长潘王也是点头,他坐下我斜方,我抬头时,正好看到他虎目中现出一抹不易觉察的锐光。 我执了面前的铜刻烧蓝杯,浅浅的隐了一口米露。 这人买名唤司马琰,当处于先皇同打天下,后被封王,赐封地于西祁与离境边处。老皇帝在时,他并无异样,自赫连云沼登基,他便不太安分了。 我特意查了,这次潘王滞京的事,他在后面搅力最大。红馆那边最近又有新消息。说他似乎于东穆那边也有交集。 这样看来,他身后的水,也挺深的…… “这……” 众人纷纷请令,赫连云沼略有犹豫,望向旁侧的拓拔卿道,“卿俊王,意下如何?” 拓拔卿已在圣京待了半月有余,潘王滞京的情况。自然也是清楚,他虽是来讲和的,但西祁若是内乱了,我猜,他自然会更高兴。 所以他当即颔首一礼,“久闻陛下宫中御林军英武,今日若能见其风采,也是一大幸事。” 赫连云沼点点头,“既然卿俊王未觉不妥,那咱们就看看演武吧。来人……” “奴才在……”旁侧宦司赶紧上前。 “去看看,今日御林军何人当值,让他准备一番,列队操练。” “诺。”宦司应,当即碎步离开。 不大一会儿回来复命道,“回陛下,今日当班的是吕飞吕统领。不过……” 赫连云沼略一凝眉,“吞吞吐吐的,成何体统,说。” 宦司忙道,“回陛下,御林军每逢三个月,便会有一次大型的练兵,这个月初本就是三月之期了。但正逢大庆,这练兵便就耽误了。今日丑时,吕统领便将人引去了城外列队操练。就是唤回来,最快也得四个时辰赶回来。” 赫连云沼脸色略是一沉,“宫中,就无多余人马么!“ “回陛下,除当班守城各司其职的兵军外,余下下七万御林军,尽数都去了城外,除了……”宦司顿了一下,一咬牙道,“除了宫中二百火头兵!” 呵…… 话音一落,也不知是谁笑先出声来。 使臣在,潘王在,想要看个演练,宫中却只剩下火头军,这脸,当真是被自己打的啪啪做响…… 赫连云沼脸色一沉,众人一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场面一时很是尴尬。 这时候,人群中不知是谁说了句,“火头军也是御林军,不如就让他们出来演练一番也好啊。” 话音一落,赫连云沼脸色更是不好。 火头军练兵?这不是闹着玩一样吗…… 脸如冰封一般。他眉头差点是拧出了褶来,太后脸色百好,几个前坐亲王更是一脸纠结。 偏偏那几个潘王看热闹不怕事大,那短须潘王当即应声道,“说的即是啊!火头军,不也是御林军么,能入到御林军中,自然都是有些本事的,不如就让他们出来操练一番吧。” “是啊是啊,都是御林军,就拉出来练练吧,咱们西祁二郎,个个都是好样的。” “就是!”其他几王也是附和,面色如常,眼中却尽是呲笑。 那拓拔卿也是微微点头,似乎是很乐意看人出丑。” 一群人。没一个好东西。 我执起烧蓝杯,浅浅的又饮一口米露。 如今这情况,不练,惹人笑柄,练,他们更是会笑…… 赫连云沼深邃的眸色似又深了一些。终究是点头道,“也罢,就让他们出来。展演一下最基本的对击骑射吧。” “诺!”宦司领命,这又碎步离开。不大一会儿,远处擂起行军鼓,有两对人马急速的奔跑过来,这些人高矮胖瘦不一,皆都穿着印有火字的兵装。 礼后,一名穿着束甲的领头军上前单膝跪拜,“报!御林军偏八组二百兵卫。请陛下阅。” 赫连云沼一挥手,众兵卫皆都起身,跑步取了兵器,又自动列成四队。 那眼神炯炯的,身板也是直直的,虽是穿着低等衣装,但周身那股精气神,并未因身上衣装而减退。 “杀!” 为首手甲兵卫一挥手手中小旗子。众兵卫当即马步亮招,齐刷刷的一喝。 那喊声洪亮异常,随风一荡,震的人耳膜都疼。 “杀!” 旗子又一挥,兵卫换招,回兵器往前猛的挑刺,那模样,好似身在杀场,威风飒飒! 呼的一阵微风吹过,兵卫再次换招…… 挑,刺,后转,出脚,大喝…… 一连串的动作,娴熟又肃杀,一个个的招式,连贯又霸气。 原本等着看热闹的潘王,不说话了。 拓拔卿的面色也是沉了不少。 周围所有人都惊讶的看着场中几百火头军,面上在无轻视之意。 表演过对击,接下来就是表演骑射了。 早有人在场中竖好了旗子,众兵报数随意选出二十人,踏马夺旗…… 这轮演练过后,便就是射箭了。 二百兵卫分成两组,一组拉弓,一组执红心蒲靶站在百步外。 小旗子一落,就听“唰唰唰……”一阵破风之声,弓弦嗡响,竹箭只只正中靶心! “唰唰唰……”箭羽又出,再次正中靶心…… 风吹过,遮阳的蓬幔微微飘动。 几位潘王脸色越来越是凝重,那拓拔卿更是皱起了眉。 我微微一勾唇角,与赫连云沼略是一望。各自执起杯子抿了一口。 惊讶么?奇怪吧? 心里是不是想:只是火头军,平日虽也操练,没有正规御林军那么训练有素,怎会还有这般姿貌! 不是想笑话么?这会儿,可是还能笑出来? 今早吕飞代兵出城,那么大的动静儿,几位潘王不可能不知道,本就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如今看来,让他们自己挖坑自己挑……似乎更好呢。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 好戏才刚刚开始,更有趣的事,在后面呢…… 又是抿了一口米露,我将烧蓝杯子放下。 这功夫,回头兵已经列演完毕,整整齐齐的列队。等待品评。 赫连云沼微一皱眉,“火头之兵,终究是差了许多,退下吧,自此继续操练吧!” “谢陛下责罚!”众兵卫起礼,这便整齐的跑走退场。 赫连云沼略有歉意的道,“一些火头兵,也只能操演到如此粗鄙程度。倒是让卿俊王见笑了。” 拓拔卿面色有些滞,扯唇笑道,“陛下太过谦虚了,您御林军中的火头军,竟也个个身手不凡,可想那正规御林军,自然更是英姿飒爽,佩服,佩服。” “卿俊王说笑了。”赫连云沼略是一笑。 西祁初夏的天,一会儿一边,刚才还是一片艳阳,这会儿竟是又阴了起来。算算时辰,也已经过了午时,宴也吃了,练演也看了,自然是不能再回去看歌舞了。 拓拔怜一使眼色。拓拔卿当即又是起礼。 “陛下,早就听闻西祁尚武,如今来看果然名不虚传,小王的王妹拓拔怜,自小在马背上长大,性子很是豪爽长在王庭,礼数也还周全。这次随小王一同来往西祁,对西祁的……” “陛下……” 他还没有说完。有一小宦司急匆匆地跑了过来。 赫连云沼怒了,喝道,“慌慌张张的,哪有半点体统,来人,拖下去,杖毙!” “是!”旁侧御林军领命上前。 那宦官急了,当即哭嚎着,“陛下……陛下饶命啊,奴才是太过欢喜,才御前失礼的,求陛下饶命啊!” 赫连云沼不语,兵卫立即讲其拖走。那宦司当即又是哭嚎起来。一直说有要事。 拓拔卿似有些不忍,道,“即然是有要事,就听他说上一说吧。” 赫连云沼一摆手,御林军又将人拖了回来。但他回来后,跪了半天,竟是没有开口。 拓拔卿一笑,“无妨,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宦司似乎还很纠结,赫连云沼轻飘飘一个眼神,他当即叩首道,“回,回陛下,经过一番实验,火雷车的射程,又是提高了不少,若是在行研究,还会在多提高。奴才一时心急,御前失德,当真是不应该,求陛下开恩,饶了奴才狗命。” 说完,他一大力叩头,伏在地上瑟瑟发抖。 ☆、第三百章 接下来的事 火雷车? 提高了不少? 拓拔卿眸中闪过诧异,众潘王亦很是不解。 赫连云沼的面色倒是松了一些,点点头,“这却是件好事,但虽是如此,你随意闯撞也是大罪,拉下去,毙!” “是!” 御林军再次将其拉起,那小宦司知自己难逃一死,终也不在哭嚎,一脸死灰的被拽走。 那拓拔卿本是想再次给自家妹子求亲的,被这么一打岔,实在难继续说下去了,尴尬的立了一会儿,他想到宦司刚才说的话。便问道,“陛下,小王身居南疆,对西祁事物实在孤陋寡闻,敢问那火雷车是为何物?” 赫连云沼微微一笑。“此乃是一普通之物,最近多有改造,让其威力更甚一些罢了。” 既然都说普通之物了,拓拔卿也不好再问,这便点了点头。但几个潘王却也是个好奇的主。但是当着拓拔卿的面,也不好承认自己不知道火雷车。 那蓝衣潘王轻咳了一声,道,“陛下,那火雷车既然改造了一番。臣当真是想看看他现在的威力如何,正好这兵演也看完了。不如咱们,一起去看看那东西吧。” 几位潘王皆是点头,在坐众人也是头一次听到这名字,但都不愿意承认自己不知道。便也都是点头附和。 赫连云沼沉吟一瞬,点头道,“也好,那便就一起过去看看吧。” 大宦司当即高唱起驾,一行人这便浩浩荡荡的往练武场方向行,穿过了一片阁子,这便到了一处阔地。 远远的,便见不少身穿卫袍的人围着三个木车擦拭调动,不时还将木车上的铁筒左右转移。在往近行一些,似乎闻到一股淡淡的烟火味。 拓拔卿眼中飞快的闪过什么,“陛下,这就是那火雷车么?看着很是有趣呢。 赫连云沼弯唇一笑。 拓拔卿是知道雷火弹威力的,闻到空气中的烟火味,似乎已经知道了什么。但那些潘王却知道的不多。 短须潘王当即装作在行的道,“有没有趣,得是试过才知道,过去看看再说吧。” 说话间,一行人已经近了火雷车,旁侧兵卫当即跪倒唱拜,“参见皇上。皇上万岁万岁万万岁。参见太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岁千千岁。” “起身吧。”赫连云沼略一抬手。 “谢皇上。”兵卫唱谢起身,大宦司上前道,“听说,这火雷车经过调试。威力又增加了一些,陛下特是过来观摩的,你们还不速度点。” “是。”兵卫领命,这便将三辆车推成一排,将不远处一只大木箱过来,把一些故意做成炫彩色的圆球一一塞进车的底端。 左右一番调试,将那三量车的玄铁筒分别对向远处的几处土岙。 “陛下,可以开始了。”兵卫躬身起礼。 赫连云沼一点头,那兵卫当即行过去,一戳按钮…… “嗖……” 彩色的圆球如箭一般飞出。落在百米外的山岙处…… 我赶紧抬手,飞快的堵住耳朵,就听“轰……”的一声爆响,一道热气涌开。 “轰……” 一声巨响才过,另一道巨响随后响起。紧接着又是第三道,第四道…… 彩蛋一只又一只的飞出,巨响也一声接一声随之响起。 一阵浓厚的烟火气随热浪翻滚,天地间尽是尘色…… “轰……” 最后一道巨响响起。 横烟四起,飞沙走石,脚下地面似乎被震的颤动了起来。待到阵阵尘烟散尽,在看前方白米高的山岙,竟然已经化为平地…… “咳咳……”蓝衣潘王掩唇轻咳两声,却掩不住眼中的震惊。 这东西…… 拓拔卿震了,拓拔怜沉默了,众潘王和在场所有人都沉默了…… 夷为平地了,就这几颗彩弹,竟然就将几座山岙移平了,这…… 赫连云沼轻轻的掸去绣金龙袍上的几块土渍,点点头道。“这火雷车的威力,却是微微提高了一些射程,但是似乎还不够。” 按了机关的兵卫马上道,“回陛下,这次调试,虽只将射程提高了五十米,但我们发现了更大的可塑之处,用不了多久,就能将射程和威力在提高很多。” 还能再提高…… 在场的人都是愣了。 从这个位置,到山岙处。得有三四百米,若是在提高,那得是多么恐怖的力量…… “咳……”拓拔卿轻咳了一声,试探着问,这东西。威力这般之大,铸造起来,该是相当费力吧?” 那兵卫搭手一礼,道,“却是如此。这东西极其精细。又极其深奥。晒有差池便就前功尽弃了。这已经三个月了,连夜赶工监制,也才新造出来的几百辆而已………” 几百辆…… 这就三辆,就将一大片山岙给平了若是几百辆放下一起…… 拓拔卿一滞,眼中竟是现出了一丝惊恐。 “咳……”赫连云沼轻咳了一身。那把兵卫一愣,似是觉察自己说错话了,赶紧退后回去。” 赫连云沼这便道,“这里烟气着实太重,咱们这便回去,继续喝酒吧。” “陛下请……”拓拔卿略一侧身。 赫连云沼这便又往回行去。 回了宴堂,酒又上了一些,但大家似乎都已经没了什么胃口,只有拓拔卿不时的举杯举敬一下赫连云沼。 对面拓拔似乎也是心事重重的模样,原本的傲气,竟也是暗淡了不少。 我微微一笑,伸手执了烧蓝杯,轻抿了一口。 今日敲山震虎,即震慑了拓拔卿,又给各路潘王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就算他们心里想了什么,经此一事后,在做什么,也就得思量思量了。 该做的,我已经做了,接下来的事。就该是赫连云沼了…… 门外的天色,似乎又阴沉了一些,看样子很快就要下雨了。 众人本已经无心在宴,这便纷纷起礼散去,我本是该去与太后那里起礼谢恩的。但她突然又是起咳,有女官扶着先一步回宫了,我便也正好省了麻烦。 起礼而退,由宦司引着行出宫去,青藤赶紧迎过来替我扯了裙角。踏马凳上车坐稳,车子缓行,很快就到了郡主府。 许是在府中安逸的久了,出去一天,竟是累的很。将化服褪下,在镜前了卸妆,青藤也刚好准备好了热水,支退左右后,我这便宽衣跳进木桶里。 洒洒水花瓣的热水,带着丝丝人多香气,我将水洒过手臂,感觉疲惫似也消去了一些。 两只锦狸蹦蹦跳跳的跑过来,趴在木桶边,瞪着一双淡蓝色的大眼睛看。不时还吱吱一叫。 我看着有趣,不知怎的,竟是想起来那日,我与宸哥差点洞房的场景。 脸一红,我赶紧甩甩头。目光落在旁侧锦衣上。竟是又想起,那日与他拜堂成亲时的场景来…… 我……我这是怎的了,怎么思来想去,尽是回忆起这些。 我赶紧深呼吸了两下,拨水将两只捣蛋的就锦狸吓走,往水中沉了沉,闭目养神。 “咔嚓……” 才刚上和了眼。 身后突然传来了一道轻微的声响。 我已经吩咐婆子,没吩咐不许进来了,这时候出现的,许就是宸哥了吧。 我脸又是一烧,微微一笑,撩水滑过手臂。 那脚步悄悄的行近过来,立在不远处无声无息的。 “将棉巾递我。”我轻言。 那脚步轻动,随后,一块棉巾被送到手里。 我接过来,随意的在手上拍了两下,略是感觉有些不对。 怎么没有紫罗花的味道…… 猛的一转身,屏风处却是站了一个人,却不是宸哥。 “是你,谁让你进来的!” ☆、第三百零一章 怎是不小心 立在屏风处的,竟是青藤。 自从大臂上的红色驼花现出,每次沐浴,我都吩咐不许人随意进来,就连一直跟在身边的绿珠,也都不知道我驼花的事。 这青藤……… 似是感觉到了我眸色中的异样,她扑通一下跪倒。 “郡主……药,药煎好了,奴婢在门口唤了一声,不见郡主有应,以为郡主在水里睡着了,这才进来的,青藤不敢了,青藤真的不敢了。” 她不停的磕头,一下一下的十分用力,眼见着额头便红了一大片。 撇将一眼她放在小桌上的荷花瓷药碗,我微一缩眸,缓声道。“起来吧,去将袍子拿来。” “是,谢郡主。”她颤着起身,小跑着去榻边拿了棉袍,恭敬的侯在屏风侧,似是想伺候我更衣,却又不敢看我眼睛。 我微微一笑,撩了一片花瓣在手心,问道,“青藤,你跟在我身边,也有几年了吧?” 青藤颔首道,“回郡主,奴婢在将军府那会儿,就跟着郡主了,再有四个月,就正好五年整了。” “五年,真是不短了呢……”轻指一弹,我将那花瓣丢进水里,“今年,你也有十七了吧?” 青藤似是没那么紧张了,道,“回郡主,半月前才过了生日,已经十八了。” 我点点头,她个子比绿珠矮,又一直伺候在外院,一直以为她比苏倾沐小,却是长了几岁。 我接过她手里的袍子,璇身跃起,同时将袍子套在身上。 “十八,也是不小了,可是有中意之人?”我拿了棉巾,行去梳妆镜前擦头发。 她赶紧接过棉巾,小心的替我擦着,口上回道。“回郡主,奴婢现在一心想着侍候郡主,其他的,还不曾想过。” 豆点烛火一摆,我从铜镜中看着,她今日穿了一件阔袖的裙袍,衣袖层叠处,有一抹翠绿,绿的分外耀眼。 我微微一笑,“待在我身边,也不是办法,女儿家大了,总归是要嫁人的。 过几日,我便托人为你看看,看京中可有年轻的将军副将还没娶亲,若是有,便给你谋上一门好亲事。郡主门人,也与官家小姐无异,你跟了我这么久,总归是不能亏待你的。” 青藤眼色一喜,赶紧打了一礼,“多谢郡主。” “谢个什么,你也跟了我这么久,没功劳也是有苦劳的。我性子,你也该是知道,有功则赏,有过也是要罚的,这事,便就这么说定了吧。” 我拿起首饰盒里的一支镏金钗,扯了她手道,“青藤啊,看你衣着总是素净的很,似也没什么像样的首饰,这支钗子成色不错,正好称你小巧玲珑的气质,便就送与你吧。宁安郡主的贴身眷官,总也不好太过寒酸的。” “这……郡主,奴婢不能要。”青藤赶紧摇头。 “自怎么不能要,你今日正好梳了盘发,正好配了这钗,来,带上吧。”我不听她推脱,直接将钗待在了她的发侧,然后点点头,将她拉到铜镜处道“人靠衣装。果然是漂亮。” 她伸手抚了一下发侧,红着脸瞟一眼镜子,这便喜滋滋的打礼,“多谢郡主赏赐。” 我点点头,她拿了牛角梳为我梳好了发后,一下又是想起什么,跑去小桌处将那药碗拿了回来,“郡主,药快凉了。凉了就没药效了,您身子刚好,需得继续服药才好。” 豆点烛光下,褐色的药汁在微微荡漾。我接过药碗,抬头去看青藤。 她眼睛星亮亮的,嘴角噙着笑。 太后究竟给了她什么好处,让曾经懦弱的青藤,变成如今这样…… “我累了,你下去吧。”我将药汁喝下一口,用内力噙在喉间。 她这便颔首一礼,转而出去。 待她走远后,我将药吐了,退后窗将药倒掉,回身给自己倒了杯水漱口,才是将杯子放下,窗下的青石地面突然传来轻微的响动,地面打开,一个黑影窜出。有淡淡的紫罗花味道扑近,我被拥进一个宽阔的怀抱。 “小丫头,你可是有想我。”他在我耳边轻言细语,温热的气息吹在耳后,阵阵的酥麻。 我忍不住一笑,点点头,“嗯。”了一声。 “嗯,乖,有赏。”他将使劲脖子伸长。在我唇角印了一下。 我有些好笑,“你就不怕闪到。” “不怕啊,为了你,我死都不怕,闪到脖子怕什么。”他故意眨眨眼睛,又是凑过来,抻着脖子吻一下。 我觉得甚是有趣,便侧头回应,他这便热情起来,将我身子扳过,附身低头。 他的唇微微有些凉,滑滑的,软软的,如嫩豆腐一样…… 我闭上眼睛,脑中一片恍惚,仿佛立在山巅,清风吹过,夕阳瘦马…… 半响,他将我拥在怀里。 “小丫头,咱们赶紧回中陆吧,我带你去雪山看桃花。”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心跳的亦是有些快,“噗通……噗通……”一声声急促而有力。 回中陆,看桃花,那可真好…… “好。”我点点头。 他将我搂的紧了一些,似是想问什么,终究也还是没说话。 就算他不说。我也知道,他想问何时才走…… 其实我也不知道,总觉得该等等,在等等,不过,今日过后,应该真是快了吧…… 火雷车一事,给列位潘王和拓拔卿,都是一个大大的震慑。 那司马老匹夫既然挑唆潘王聚京。在京中自有不少眼线,听说有数百辆火雷车,自然免不了查探一番,但…… 那火雷车,世间只有三辆,就连那几个兵卫,都是赫连云沼从秋瑾那调进去的,累死他,也查不到其他的线索。 露在表面的不可怕,可怕的是未知的东西, 越是查不到,他们就会越紧张,一紧张,就会心里打鼓,待到明日,赫连云沼于朝中下了收南疆为潘的折子,那几个挑刺的,也就该消停了…… 而南疆那边…… 现在虽不能确定结果会是如何。不过,可以在加一把火! 我当即行去书房,将细纸铺平,研磨提笔写了一封信—— 卷好封进蜡丸,走到窗前,轻轻一咻哨子,不大一会儿,一只傲鹰从墙外飞开,我将其捉来,把那封好的信绑在它的腿上,猛的一扬…… 雄鹰展翅,猛的冲进夜色。 轩辕宸轻笑一声,行过来将我抱住,“小丫头,你可是又使什么坏主意了?” “是怎样,不是怎样?””我故意斜眼看他,他弯唇一笑,在我脸颊吻了一下。 “是。便吻你一下,不是,就吻你两下。”拦腰将我抱起,他行至榻旁将我放下,拉了薄锦将我盖好,然后再我额上吻了一下,“睡吧。” 我应了一声,合了一会儿眼睛,觉得不对,又睁眼问他,“你不睡么?” 他弯唇一笑,“今日有些事,等你睡着了,我在走。” 既然他不想说,我亦是没有多问,这便又合了眼睛,没是一会儿,便就睡了过去。 次日一早,我是被雷惊醒的。 窗外阴沉一片,一道闪电过后,有惊雷乍响,紧接着,那瓢泼的大雨便倾盆而下。 我披一件外袍,行至雕阁花栏的窗前,将窗子打开,看着雨滴敲过花蕾,看着雨水从屋檐滑下,看着地面击起的水泡,我忍不住把手探出窗子。 细密的雨滴滑过,微微有些凉,大口呼吸了一下,感觉一股清透之气灌溉肺腑,整个人都精神了一些。 这场雨,一下就是三天,我便在府中窝了三天。 第四日,大雨停歇,碧空如洗。 我梳妆打扮,吃过早点后,让青藤搬了瑶琴,行去后花园亭中。 几日大雨,将府中药气冲刷的一干二净,绿草嫩吐,似有蝉声伴着鸟鸣传来。我抬手轻挑琴弦,一曲《镜花水月》,便缓缓流奏而出。 曲调柔和。款款曲曲,如清风抚面,念念如水。 自那日宸哥离开后,已有几天没有来过了,我派秋瑾出去打听,她回答说,宸王府外多出了不少眼睛,他出入甚是受限,这几日便只好在府中看书练剑。 我起初不明白赫连云沼为何突然如此,仔细想来,许是用因我病好了,而他,又脱不开身吧…… 如所想一般,宫宴后的第二天早朝,拓拔卿在次起折,请求与西祁联姻,并将自家妹子送到后宫,与赫连云沼为妃。 赫连云沼自然当场拒绝,并同时将收潘的旨意唱出。 若是之前,这旨意一出,自然会让人啼笑异常,但有了火雷车一事,拓拔卿竟然未敢多否言。左右两相很是会审时度势,当即引领群臣附意。 当朝拒婚,并意收对方为潘,如此之事,纵观天启几百年,是从未发生过的。 百姓茶余饭后,这便又有了谈资,茶馆酒楼便将此事编成了段子,无不夸赞我主陛下魄力,敢为天下之先,有真正的王者之风。 那日后,聚京的潘王陆续离开,而那拓拔卿也在昨日傍晚时分,冒雨离开了圣京。 走之前,拓拔卿来了郡主府想要请见,那会儿,我正在睡觉,因是曾吩咐过,任何人都不见,青藤便将他拦住了。 傍晚雨下的很大,他拿着一柄乌骨油纸伞,在郡主府门前门着,靴子衣襟都湿透了。也不以为意。差不多站了一个时辰,天近黑了才是走了。 听青藤说完这些,我没由来的竟是想起了季云常。 我去寻宝藏的头天晚上,他便站在一方枯竹旁,默默的望着我楼阁方向,脸颊冻的通红,也不以为意。 我抖手,又是两道浅音,一曲毕。 抬头望了一眼蔚蓝的天空,我竟是有些思念边疆的一切。 苏霍,荣子扬,齐岚,大胡子朱叔叔…… 一转眼,离开边疆也是月余了…… 微微勾唇,我这便将手放在琴上,“铮铮铮……”几道琴音起,一曲将军令,便急奏而出。 山河令,浪淘沙,古今英雄战黄沙。 清风夜,潼关雪,壮士它乡埋骨,月如钩…… 激昂的曲声荡起,我心中似也跟着澎湃了几分,脑中竟是想起第一次前去边关,引狼军下山后,三击鼓后大捷的场景。 越弹越是激动,越激动,手中拨琴弦的速度便是越快,突然…… 我一个错手,那硬弦受不得力,竟是“铮……”的一声断开了。 虽是有所躲闪,但那琴弦崩过来,也还是抽到了我的手指,略是一麻,随即一股殷红喷破指间。 我一皱眉,赶紧去扯袖中的帕子,想要将伤口掩住,才是伸手,有一墨色身影竟是到了身前。 “怎是这么不小心。” ☆、第三百零二章 为什么 “怎是这么不小心。”他说。 他抬袖,将一方帛锦掏出,伸手过来,似是想替我系了伤口。 我一惊,赶紧起身,退后半步起礼。 “皇上万岁,万福金安。” 他拿着帛锦的手在一窒,有风吹过,锦帛在微微摆动。 远处蝉鸣,芳草的气息回荡。 无尽寂静。 半响,他开口道,“不是说过,若无必要,不用打礼么,这是你府中,也没有外人,无需这样的。” 我颔首,“即便在倾沐府中,陛下依旧是陛下,礼数不可唐突。” 行近一步,他将帛锦放在我手里。“伤口在流血,包一下吧。” 我低头看看那轻薄如纸的锦帛,终也还是掏出棉帕,折两下,将指包了。 赫连云沼眸色一深,终是没有再说话。 在亭中站了一会儿,他看了一眼断了弦的琴。微微勾起唇角,“你刚才弹的,是将军令吧?” 未等我回答,他便自顾的道,“上一次听这曲子,还是在苏府的家宴上。那会儿,苏家也是热闹的很,你还很小,要站在踏凳上,才能拘到卷纸的上端。” 我微微一笑。 是啊,那会儿还很小。 那会儿,苏倾雪还没有变的太坏,苏倾月还没有换脸变成谢芳华,赫连云沼只是闲散八贤王,我也还没强大起来…… 对了,说到苏倾月,我这便又想到了苏倾画,我那个小姐姐,自从嫁人后,倒是偶尔给我来一封家信。 我离开圣京许久,攒了几封信一起看。才知她月前诞下了一子。 与信一同送来的,还有一盒喜饼,不过那会儿,我装病在府,信差根本不能靠近,等兵卫散去,喜饼也不能吃了。 不过,这总归是件好事,苏倾画,也算是我在将军府那边,除老管家之外,唯一的念响了。 “倾沐。”赫连云沼轻唤。 我颔首。 他叹了一声道,“不知道为什么,总感觉这次回来后,你变了不少,就如此时,你就站在我对面,我却觉得,仿佛与你隔着千山万水。” 我浅浅一礼,“陛下是王尊,周身自有贵气,自是倾沐无法比怒拟的。” “王尊……”他笑了一声,转而看着我,“若真是差在这里,也便就好了。我倒是有点怀念,当初我不是王尊的时候,那会儿,你我。还不是如今这个样子。” 叹了一声,他突然问我,“倾沐,当年给你的玉佩,可是还在?” 在倒是在,不过,应该在箱子底下了。 似是知道答案一般。他也未恼,又是问我,“去年生辰,送你的那块白璞呢?” 那个倒是一直放在我书架上,不过……前几日,两个捣蛋的锦狸将装玉的盒子抓烂了,那两个小东西,似乎挺喜欢那块润玉的,天天都在那玉上睡觉。 昨日我去逗它们玩,发现这两个小东西,将方玉的中心咬出来一个洞窝…… 赫连云沼见我不语,许是猜到了什么,便也不在多问。抬手从绣金墨袍的袖带里一抹,这便将一方漂亮的盒子递将过来。 “拿着。那些若是丢了,便就丢了吧。这定西,以后就是你的了,你不许再弄丢了。” 这盒子,有巴帐大小,以楠木做底,上面嵌金镶玉。上盖一方云吞镶镂空雕花盖子,侧面有一精致的八宝扣。 犹豫了一下,我将那八宝扣了打开,红丝绒的底盒里,放着一方双翼九尾的纯金小印,这是……凤印! “我说过,别人能给你的,尾可以给,别人不能给你的,我一样可以给。自今天气,这凤印,便放在你这里了。本是想着,染发你在登基那天,与我一起受万民朝拜的,不巧你却病了。 不过也没关系,我会选一个好日子,为你行封后大典,我答应你,定许你一场盛大的喜礼,若你喜欢,这圣京。便为你十里红妆!” 赫连云沼的声音并不太高,面色也是如常,但那原本深邃的眸子里,竟是荡起了阵阵晶亮的波潋…… 那波潋,拓拔怜看他的时候有,宸哥看我时候有,曾经的凤青鸾。更是炙热的拥有…… 若你喜欢,这圣京,便为你十里红妆…… 近六月的艳阳天,风清如兰。手里的纯金凤印不重,却沉的让我险些拿不稳。 我突然觉得周身荡出一股冷意,我究竟,再做什么啊…… 叹了一声。我将拿盒子关好,合上八宝扣,将其递回。 “这凤印,太过贵重,还请陛下收回。” 赫连云沼微微一笑,“你觉得它贵重,我却不觉得。若此物能让你留在身边,我愿意铸一方更大的给你,若是你喜欢,我便争了这天下送你。” “陛下……”我心里一颤。 他便是微微一笑。 “倾沐,你病的那段时间,我想了很多,原本,我是很想要这帝王之坐的,但真的坐在了这里,却是觉得分外孤单。 惦记了许久的东西到手,本是该高兴的,但不知为何,我突然开始觉得有些孤单,那诺大的宫殿里,总觉得像是少了些什么一样。” 我想了许久,终于是明白了,我孤单,是因为心里的人不在身边。而你,就是那个钻进我心里的人。并不曾想着,却时时都念着……” 他笑了一下,“倾沐,你知道。父皇为何在先皇后薨了后,近二十年没有在立后,而后来又立了母后为后么?” 他前一句,还在说其他事,后一句便转了,我一时不知如何回答,便微微颔首。 他叹了一声。“父皇驾崩后,我在他枕下发现了一个盒子,我本以为,会是密诏之类的东西,谁知却是一张白描画像。,画中女子,正是当你的先皇后。” “先皇后,是美的,尤其是一双眼睛,更是清澈的如同幽谭,而我母后的眼睛,像极了先皇后。” 这…… 我还没等惊异。赫连云沼又是道,“父皇的宫中所有女子,都都像先皇后,有的像鼻子,有的像眼睛,多年前得宠,后来死于小产的倩妃,竟是最像。父皇用了一宫之人,来怀念一人。” 我叹了一声,本以为老皇帝薄凉。如今看来,似也不是。情不知所以,一往情深说的就是如此了吧。 赫连云沼这便转回身子,望着我道,“倾沐,与你说这些,你可是面明白了?” 明白。当然明白。 意思就是,赫连家的男子,皆是痴情之人,老皇帝是这样,他也会是这样的。 他说的很好,我听着也是动容,但,我已经有宸哥了。 沉吟了一瞬,我开口道,“陛下,倾沐……不想入宫。” “你说什么!”他眸色一寒。 我别开眼睛望向他处,“陛下,倾沐……不想入宫。” 他眸色乍然又冷,沉吟了片刻。似乎又柔了一些,问我“是因为,母后那边么?若是因为这个,你尚且放心。 她虽是几次让我选秀,我也是很明确的告知她心思了。我是帝王,有些事,我不同意。是无人能强让我同意的,我已经说了,此生,唯你一人,这些,你且放心好了。” 我摇摇头,“陛下,并不是因为这个。” “那是因为什么他眸色又是一愣,周身似是现出一股寒意。 “是因为,中陆的宸王么!”他问。 身在边疆几年,他不知何时,染上了一种肃杀之气。 我眉心突然急跳了几下。 此时,若是将情况说出来,事情怕是要遭…… 本是以为,他将宸哥看管起来,是因为城外的兵卫和如今局势,现在看来,显然不是…… 他那明显就是有意的! 该怎么办呢…… ☆、第三百零三章 一会儿告诉你 我一是想不出好法子,便颔首不语。 赫连云沼亦是不在说话,不知从哪里飞来一只蓝蝶,在我二人间翩翩飞舞,最后落在了断了弦的琴上。 碎花飞舞,衣阙翩飞。 远处艳阳耀在小草上,反射着耀眼的嫩绿。 终于,他深色缓了一些,叹了一声,伸手去抚那蓝蝶。 “小倾沐……”蓝蝶惊吓飞走,他隐隐弯了一下唇角,“凤袍已经制好了,最多后日,吉日便会选好,这些日子,你便多在府中休息一下吧,我会派一队锦衣卫过来,若有什么需要,支会一声便好。” 我一缩眸,“你什么意思!” 让我多休息,还派锦衣卫过来?呵,说的好听,这明明就是…… 就是将我关在府里了! “也没什么意思,既然你对进宫一事,颇有犹豫,我也不便为难你。你大病刚好,不易劳顿。自今日起,便静静的待在府里吧。一来养养身体,二来么…… 你便好好的想一想吧,什么时候想通了,觉得愿意入宫了,便派人支会一声。不过,你最好别让我等太久,我的耐心,很是有限。” 我隐着怒问。“那我若是一直想不通呢!” “这样啊……”他想了想,点点头道,“若是一直想不通,那就只能一直想了,这毕竟是你自己的府邸,住多久,都是你自己说了算。” “你!”我一下就怒了。 混蛋,他这太过份了! 他却是笑了,“其实,我倒是觉得这样不错。郡主府和皇宫,不过半柱香的路程。你虽是不能出去,我却还是可以时常过来看看,这样,我便不会孤单了。而且……” 他看了我一眼,唇角的笑意更是大了,“你生气的时候,竟然不在唤我陛下了,像个小豹子一样。不过,我劝你最好别有什么逃跑的心思。不然,中陆宸王那边,我可不确定,会不会有什么意外。” “你想怎样!”我袖中拳头攥的紧紧的,一口牙齿差点咬碎。 渐渐收起,笑意,他转过身,用手轻轻拨了一下残琴。 “铮……” 乐声苦涩,幽幽传出很远。 “我不想怎样。只想要你一个答案罢了。” 大步行出亭子,他停在一处花树旁,“我回宫了,回去等你消息,不论什么时辰,只要你传信,我都会知道。” 回转头去行了几步,他又道,“小倾沐,你已经走到我心里了,你得陪着我。” 墨色的衣阙轻摆,他将手背与身后,一步一步,缓缓的行远。 我立在亭子里,断弦的瑶琴在桌上,几只蝶儿在侧飞动,园中的残花树随风微微摇摆。 我看着那绣金龙袍的华服背影,不知为何,竟是觉得有些萧瑟。 去年今日此门中,人面桃花相映红。 而今人面不知何处去,桃花依旧笑春风。 什么时候起,所有的一切,都变了模样…… 我突然特别懊悔。 当初,却是太幼稚了,怎么就寻出这么一个烂的借口! 脑子乱的很,我在亭中站了许久,直到青藤慌慌张张的跑过来,说有御林军将郡主府围了起来,我才叹了一声,让她将残琴收了,信步行回屋中。 铺了白卷,本想画一副丹青调息一下,狼毫沾了辉墨,执了半天都无从落笔,浓墨慢慢汇聚,行成一道墨滴。落与纸上迅速化成墨点。 心下一燥,干脆将笔丢在一边。 两只小锦狸许是知道我心情不好,纷纷跳过来,乖巧的蹲在我白卷侧面,眨着淡蓝色的大眼睛,无辜的望着我。 我将其中一只捉在手里,轻轻抚了两下,另一只那是跳上我肩膀,犹豫了一下。凑过来蹭了蹭我脸颊。 心情似乎好了不少,与两个小东西玩了一会儿,门口便传来敲门声。 “当当当……郡主,该喝药了。” 我应了一声,青藤这便端了荷花细瓷的药碗进来,她倒是贴心,竟然还配了一小蝶的甜蜜饯。 我执了药碗,撇眼看她鬓发,精致的发鬓处,果然带着那只金钗…… 微微一笑,我吩咐她出去,在她偷眼回头时大口喝药,在她关门后将药吐出,等了一会儿,便将那药汁洒到窗外草地里。 两个时辰后,赫连云沼身边的大宦司来了,送了一尾古琴和不少补品,好声好气的嘱咐我“好生修养”。便就打礼告退了。 赫连云沼似是铁了心将我困在府里了,门口不但守了重兵,府外亦是安排了不少隐卫高手,我几次试着入夜出去,却都被拦了回来。 这样一次两次的,赫连云沼竟然派了两个功夫不错的女官过来,一个伺候在门口,另一个,晚间干脆就在屋里守着。无论我发脾气还是摔东西,那女官却都一直笑嘻嘻的,口中只重复着一句话:“郡主莫生气,气大伤身。” 如此一来,我便真成了枯水之鱼,出不去,所有消息也都传不进来,如同一大漠苍鹰,被人硬生生折断翅膀。 这样的日子,一晃眼,竟也苦苦熬了十二天。 在这十六天里,赫连云沼送了两次东西过来,太后那边亦是送来不少补品。 老参,鹿心血,鹿茸角…… 东西样样珍贵,小山一样堆进郡主府的储物房。 我性子亦是从原本的焦躁,变的越来越平缓。白日里弹琴做画,偶尔让婆子将藤椅搬出去,在太阳底下晒上一会儿,但更多的时候,则是立在窗前,凝神透穿墙体,望着宸哥临时府邸的地方。 自我被困在府里的第三天,他便弄来一叠素纸,提笔沾墨的一直低头练字。 一开始我没发现什么,知道递五日我才发现,诺大的一张纸。他每次只写四个字,写的最多的是:静,其次就是待。 静待…… 他知道我眼睛秘密的,我猜,他是想借此告诉我,切莫轻举妄动,静静等待就好。 我放心不少,每日按时吃着青藤的药又吐掉。 晨起,夜眠…… 后花园的蝉声愈加响亮了。窗前经常泼药汁的地方,草叶边梢已经开始发黄了,卷卷曲曲的,像是提前进入了秋天。 就这样,待到第二十一天的时候,一只通体斑花的大花猫从墙头窜进,乖巧的蹲在亭子外听我弹琴。 我觉得有趣,便行过去抚了一下它脑袋,猫儿一侧头。正让我看到它脖子上与毛色几乎一样的挂件小球。 我侧眼斜看,见赫连云沼派的女官并未在意,便故作喜欢的将猫儿抱起,同时将小球扯下,飞快的藏起…… 又是抚了几下猫的绒毛小脑袋,我将其放开,又是弹了一会儿琴,便做出卷态,缓步行回房间后,我脱了外袍,放下幔帘侧身,等到旁侧的女官方松警惕后,将那小球拿出。扯掉外层的掩护,将里面的纸包拿出…… 许是太紧张了,我手一抖,纸包滑落,碰到桌子,发出一声极小的微响。 “郡主,可是有事?”女官似有觉察,行到榻边,轻声的一唤。 我赶紧瞌了眼睛,无意识的轻吟一下,似是睡熟了一样。 女官在旁边立了一会儿,见我在无动静,便就走了。 又是等了一会儿,我轻轻的将那纸包打开…… 里面有一截香和一颗丹药,纸的测面有一行小字:丹药服下,燃香,子时三刻。 这字迹虽小,但却力苍劲,一看就是宸哥之字。 我放下心来,将东西包好塞起,闭了眼睛,竟是真的睡了过去。 这一觉,睡的略沉,直到傍晚时分才醒。 吃过饭。我泡了一个花浴后,便坐在豆点烛火下看书,趁旁侧女官不备,将药丸服了,又将香偷偷燃了…… 眼看着旁侧女官越来越困,我打了个哈欠,吩咐道,“我要睡了,谁人也不许打扰。” “是。郡主。”女官应了一声,伺候我卧去榻上,将烛火熄灭后,行去侧面地铺。 静静的等了一会儿,侧眼凝神去看,果然见那女官呼吸平稳。悄声过去,试着戳她一下,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我这便放下心来,又是静静的等了一会儿,窗下青石砖微微一动,随后被人从下顶起,一道黑影便窜了进来。 “主……。” “嘘……”我做了一个禁声的手势,秋瑾撇了一眼窗外,了然与我点头,然后钻进榻帐,扯被子将头蒙住。 我也不多犹豫,这便扶着青石,下去暗道下边。 “小丫头……” 刚是小心的将头顶机关合上,一阵紫罗花的味道扑来,我被紧紧的拥在一个温热的怀抱里。 “宸……唔……” “想死你了。”我回身,本想唤他一声,一张口,却触到温温软软的东西…… 四周一片漆黑,泥土的味道混合着紫罗花的香味,将空气的温度慢慢燃高,一个恍惚后,更加热烈的回应…… 半响。他放开我。 “走。”轻言一句,他拦腰抱我,摸黑一直往前行。 行了一会,他将我放下,从怀里摸索了一会儿,拿出一个火折子点燃。我这个才发现,面前竟然有四道路口。 他弯唇一笑,在我脸颊处“叭……”的吻了一下,“御弟哥哥要带你遁地了。走。” 说完,他扯了我的手,往左侧第三条暗口走去。 一路往前走了很久,忽左忽右的拐着岔路,终于走到了尽头。 他行去前面,先是试探了一番,然后往上一起,将上面青砖顶起,跳上去后伸手,“小丫头,快点。” 我搭着他的手一窜,这便跳了上去。 “当……当当……”有更鼓声自远方传来,我拦着我往上一跃,落在房梁上。 已是盛夏,窗子大开着,我凝神往外去看,远处灯星摇摆,不时有穿着简甲的卫队。挺胸抬头的巡过……… 这是……皇宫! 轩辕宸弯唇一笑,揽着我几个跳跃,这便落到了御膳房的附近,瞅准了机会一窜,这便快速的溜进。 轻车熟路的找了地方,他将我放在房梁上,拿了不少我爱吃的东西上来,将其摆在我旁边后,递了一块湿棉巾过来。 “呐。净了手,快吃东西吧。闷在府里这么久,定是都没好好的吃东西,看你都瘦了。” 我接过棉帕,略是有点糊涂,“喂,你让我在府里静待,难道……就是趁这个机会,挖一条通往御膳房……偷吃的暗道?” 如果是这样,是不是太坑了! 轩辕宸弯唇一笑,将一块鹿肉塞进我嘴里,从腰间抹了一个竹壶,灌了一口后,笑着问我,“小丫头,鹿肉好吃么?” 我点点头。 他笑滋滋的道,“既然鹿肉好吃,也就是说明,我这条暗道,挖的还是成功的。” 噗…… 我一口老血差点没喷出来! 不会吧,竟然真这么坑?我在府里静待这么久,他……他…… “哈哈哈……” 轩辕宸朗笑一声,拽了个琵琶腿塞到我手里,“逗你的,快吃吧,吃完了告诉你。” ☆、第三百零四 计划 见我未动,他又是弯唇一笑,将另一个竹壶打开,递在我手里,“给,你喜欢的。” 淡淡的香气簌绕,我忍不住喝了一口,甜甜淡淡的,是紫罗花酿。 被关在府中,什么都不缺,却是食之无味。这会儿,也确实有了胃口,这便大块朵顾起来。 “慢点,又没人与你抢。”轩辕宸笑着,不时的用帕子抹掉我唇边的残渍,并递了新的食物给我。 我吃了一会儿,抬头看他,有些奇怪的问,“你怎么不吃,你不是很喜欢大螃蟹的么?” 他弯唇一笑,“我就先不吃了。低头吃东西,会看不到你,许久未见你了,想多看你一会儿。” 这个轩辕宸…… 我忍不住一笑,低头吃了一口熊掌,嚼了两口后,脸不自觉的就红了。“要不。你还是吃点吧……” 他想了想,点点头,将一块鲁肉塞进我口中,然后猛的凑过来,将露在外面的一半咬走。 嚼了几下,他添了一下唇,凑过来贼兮兮的道,“若是这样,我便吃点。” 今日正是满月,子夜的月光从气窗里透进,将他那双漂亮的桃花眼里洒了一层温柔的月白。 虽是天天都能透墙看到,但近在眼前才发现,他眼里有不少血丝,下巴上也生出了一层浅浅的胡茬。 这些日子,我还能看到他他,却是看不到我的。 心里一柔,将口中食物咽下,拿了一块牛肉,塞进他口中。 “我不要这样的,我要这样的。”他将牛肉吞了,看到我正吃这东西。故伎重演,这便凑了上来…… 明明,他是过来吃东西的,但唇一相碰,就变了味道…… 窗外的夜蝉轻快的鸣叫,偶有几道蛙。 御膳房的储食间里,一室潺暖…… “快点快点,太后娘娘点名要吃花蟹呢。” “哎,好嘞,马上的。” 门口突而传来两道声音,我二人一惊,赶紧侧身隐在房梁的暗影中。 房门“咯吱……”一声打开,一个宦司匆匆忙忙进来,取了木架第三层的一盘花蟹后,又转身跑了出去。 许是太急了,他拿了东西就走,一点都没发现旁侧少了几个盘碟。 待他走了很久,我和轩辕宸王对视一眼,皆都是笑了。 小插曲,有惊无险,但此地毕竟是皇宫,我便加快了些速度,不大一会儿,房梁处便留了许多食物残渍。 轩辕宸拿了一方帕子给我,像以前一样,做出被猫偷吃过的样子,这便揽住我的腰,快速离开房间。几个起落后,回到先前那个房间。 将我放在房梁上,他转而坐在我旁边,将竹壶递过来,“要喝点水么?” “不了。”我摇头。 他应了一声,“嗖……”的一下窜走,很快就提了一个包裹回来。 包裹打开。里面是两套宦司的衣衫鞋袜和腰牌,旁侧还有一方小盒,里面是两张精致的细皮面具。 这…… 轩辕宸将其中一套衣衫递过来,“小丫头,后面有个屏风,你过去把衣服换了,在把面具带了。 在有半个时辰,便会有宦司出宫采购新鲜菜品,咱们便随他们后面混出去,出城后,咱们就回中陆去。” 原来,他打的是这个主意。 这却是一个好办法,神不知鬼不觉的出城,等到有人发现我们不见了。定然是追不上我们的,但是…… 我接过衣服,摇摇头道,“宸哥,现在还不能走。” 我二人同时不见,傻子都知道是逃了,这时候走。赫连云沼定会迁怒中陆,那是我最不想看到的。 轩辕宸微一皱眉,道,“现在局势,他大事都忙不过来,定是无暇顾及咱们,你莫要思量太多才好。” 局势,大事? 他点点头,这便与我娓娓道来。 就在拓拔走 离开圣京后的第三天,边疆的西祁儿郎晨起进攻,在敌军没有任何防备的情况下,连破对方两城,并烧了敌军大片粮草。 这一进攻,让对方损失惨重,偏偏南疆王族中也发生了些内乱,堪以平息后,拓拔卿便回了皇京。 也不知那边怎么研究的,竟然真的同意的废汗为潘的事,南疆王亲自起书上奏,并放兵权,亲手将疆图。并到了西祁版图中。 而东穆那边,百里天祁经过一段时间的韬光养晦,终于在七天前,亲自带兵,对西祁发起了重击…… 这场仗,虽然打了个平手,却也惹怒了赫连云沼。他三日前又发征兵榜,打量收兵,似乎有意御驾亲征。 百里天祁对赫连云沼…… 真龙对蛟兽,真当有些硬碰硬的架势。 这功夫我们要是逃了,他短时间内,却是无暇顾及,但事情总有告与段落的时候。 一旦事情有缓。赫连云沼定不会善罢甘休,目前不可轻举妄动。 既然,他们两个已经打起来了,以他二人的个性,定会闹腾一阵子。我已经将火雷车,和雷火弹给了赫连云沼,东穆那边,就只有吃亏的份。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我早就想通了,只要百里天祁不能得到最想要的,我也就报仇了。 如今情况,我是不能在留圣京了,既然要走,就该筹划一下了…… 想了想,我便问宸哥,“你可是能弄到,吃夏后,面色发黄,胸闷气短,却又诊不出病的药?” 轩辕宸想了想,点点头道,“有道是有,但其配料异常难寻,须得两日之后,才能将药给你。” 两日,时候也差不多了。 我点点头道,“那好,你便先将配了药给我。待会回去后。你替我吩咐秋瑾一些事,让她……” 我凑在他耳边说了几句,他略是一愣,“小丫头,你这是做什么,这样,会是害了你的。” 我微微一笑道。“无妨,你听我的就好,我心中自有妙计。” 轩辕宸沉吟了一会儿,这便点头道,“也好,就这么办吧,听你的。” 我应了一声,他便把衣衫放回去,跳走藏将起来,又重新坐回我身边。 “小丫头……”他唤了我一声,用眼神示意着自己肩膀,意思好像再说,:还愣着做什么,还不靠过来。 我微微一笑,这便侧头靠了过去。 殿堂之中,房梁之上,我二人依靠在一起,慢慢的晃悠着小腿。 夜风突起,吹动我二人的发,墨色的发丝缕缕纠缠。 数日不见,这难得的寂静。让人分外安心。 就这样静静的坐了近半个时辰,困意渐渐袭来,远处似也有了脚步声传来,轩辕宸这便抱我跃下房梁,开机关回到暗道,一路急行,很快就到了我房间下面。 先是试探了一下。随后他将两截香断给我,说两日后的这个时候给我送药,与我脸颊吻了一下后,便轻轻的打开机关。 我轻轻的跳回房间,地上女官依旧在熟睡,门口那人站的笔直,似也没发现什么,秋瑾这便从榻上钻出,也不多说,直接跳进暗道。 待到机关合上后,我这才送了一口气,这便回道榻上,迷迷糊糊的,感觉旁侧女官“蹭……”的一下坐起。快行两步到我榻边,这才送了一口气,也不敢再回去睡,便坐在了不远处的桌旁。 困意袭来,我这便沉沉睡去。 折腾的太晚,这一觉,我睡到次日午时才醒。起来洗漱过后,青藤便端了药碗进来……“郡主,该吃药了。”她将药放在桌上。 我应了一声,拿起药碗,似是漫不经心的道,“这是奇怪,最近总是犯困,还头昏眼花的,是不是药吃多了,有什么反作用了。” 青藤赶紧道,“怎么会,郡主,这些都是清火的药,只会有好处,不会有坏处的。” ☆、第三百零五章 随你 耳膜,说的对,好处就是会让人早点上西天。 我心中冷笑,却也点点头,“这么一讲,该也不是药的事,许是天气略热吧,一会儿,你去弄些冰镇梅子来吧,口中无味,想要食些爽口之物。” “是,奴婢这就是去。”青藤起礼出去,很快端来一盏冰梅。 撇将一眼只余一般的药碗,她退后半步,守在一旁伺候。 慢悠悠的品了半盏冰梅,我心思一动,便换上一件束袖的水锦小短衫,将发间琐饰拿下,行去后花园。 长身立在花树下,滑墨阙。按机关将剑身弹出三尺,双指平行划过剑侧,猛的旋身跃起…… 剑斩飞花,舞剑落花。 璇起,落下,折腰…… 我先时舞的很快,慢慢的便将动作放缓,又一个起身跃起时,脚下故意虚踏,略是狼狈的着落地,踉跄着后退几步后,腿一软,单膝跪地。 “郡主!”旁侧女官正看的起劲,见我如此,可是吓了一跳,赶紧过来扶我。 “郡主,你没事吧?”搀着我胳膊,她将我拉起。 我摇了摇头,“没事,就是觉得心有些慌,许是这几天太过憋闷了吧。” “奴婢,这就给您叫太医过来瞧瞧吧。” 我故意喘了几声,“不必了,许是多日不曾练剑,有些急了,气息略是不稳。扶我回去吧,多休息一会儿,许是就好了。” 女官思量一瞬,应诺一声,搀我小心的走回寝卧。 “你下去吧,我想安静的睡会儿。”卧在榻上,我微微瞌起眼睛。 她站在榻边想了想,浅浅一礼,退身在门口,小心的为我关合了门。 屋里只剩下我一人,睁眼,那名女官正与一个暗卫汇告着什么,那暗卫点头,跃上房梁…… 时日如水,如常的过了两日。 晚间,我沐浴后偷偷燃香,等那守在屋里的女官昏睡后,窗下青石砖被人从下面竖起,秋瑾将一个小纸包递我,迅速离开。 她才是将机关合上,远处房顶似乎有轻微的脚步声,我赶紧退回卧榻。 等了一会儿,我凝神去看房顶,监视的人已经走了,我这便将那小包打开,里面是一颗青色的药丸,我微微一笑,直接送进口中。 药丸服下后,口中生出一股苦涩,周身似也开始无力起来,想必是有效果了…… 次日幽幽醒来,竟然已是傍晚,谭太医正坐在榻旁,扯了红丝为我听脉。青藤站在门口,赫连云沼站在太医之后。 我想要起身,才发现没力气,想要说话,觉得气力也弱的很,有种重伤初愈之感。 他微一皱眉,“身子不好,便躺着吧,好好的让太医诊脉。” 我谢了一声,瞌眼垂眸,谭太医听了一会儿后,将我手上红丝解下。 “谭老,郡主的病,可是严重?” 谭太医将诊线放回医箱,叹将一声道,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赫连云沼点点头,这便随他行了出去。 他二人出门后右转,行至后花园处才停下。 赫连云沼站的位置有些偏,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却见谭太医搭手行了一记大礼,“陛下,郡主的情况,不太好。” 赫连云沼身子疆了一下,应该是说了什么。 谭太医叹了一声道,“郡主这病,似也不是突然来的。从脉象上看,郡主脉缓迟气,面黄且口有霜苔,乃是抑郁成结,结之攻心。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郡主这病。乃是日积月久而得,怕是不好医啊……” 赫连云沼微微侧了侧身子,但我依旧看不到他说什么。 谭太医点点头,回道,“若是早些发现,也许还能加以调理,如今,这疾入骨髓,怕是……” 谭老没有再说。赫连云沼背在后面的手攥起了拳,手背上青筋爆起。指节隐隐泛白。 半响,他的手送了一些,又侧了一点身子,“她还有多久。” “这……”谭太医踌躇了一瞬,道,“这乃是心病,好于坏全看郡主自己,许是调好了,一月半月就能康复,若是病情在重,怕很快就油尽灯枯了。” 赫连云沼刚松开的手,又一次攥紧了。 看到这里,一直悬着的心,也沉了下来。 想不到,轩辕宸这药还挺管用的,效果也是出奇的好。如此一来,我就不信赫连云沼还会继续关着我。 我微微一笑,这便将目光收回,不经意第一瞟,竟是看到青藤正站在廊子的拐角。双手紧张的搅着帕子,眼睛星亮亮的,正偷眼看着什么。 我略是疑惑,顺着她目光去看,便又看到了赫连云沼。 哦,原路如此…… 我怪不得,我哄着说给她说个亲事,她虽是喜着,却依旧替太后那边办事。如此看来,嬷嬷应该许了让她入宫之类的诺吧。 收回目光。我凝神瞌眼,没是一会儿,赫连云沼便信步行回过来。 “你们都下去吧。” “是,陛下。”屋中女官打礼退下,并细心的将雕花木门关好。 这会儿夕阳正盛,满天霞彩从窗棂耀进,洒了一地金光。 他立了一会儿,缓步行过来,居高临下的看着我。 “让你入宫,怎么就让你这般不愿。嫁我为后,如何就委屈你了。” 深邃的眸中现出一丝痛苦,他行过来,一把捉住我的手,“嫁我为后,不是你一直想要的么?至高荣耀,不是你心中所想么?为何又会如此!你告诉我为何!” 他的手抓的很用力,骨头似要被捏碎一般,我忍不住蹩眉。 他手上力道送了一些,盯着我的眼睛看了一会儿,终是叹了一声。“告诉我,我要怎么做,你才会好一点。” 我不语,只是微微垂眸。 他面上有些怒,语气却是有些挫败,“你连话,都不愿与我说了么?还是,你在怪我关着你。” 见我依旧不语,他突然笑了一下,将手松开,转身便走。 行到门口口,他将门打开,却是没有立刻走。 “我会将守在这里的人尽数撤走,只要别离开圣京,你想去哪里都随你。至于立后之事……” 他顿了顿,“就等你身子好了一些,在慢慢研究吧。” 因是背着身,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能感觉到他声音里的落寞。 背手迈出门去,他大步离开。 夕阳已经退去,他墨色衣袍上的绣金龙獠龙,似是失去了光彩一般。 这一刻,他突然不像赫连云沼了。 赫连云沼曾经是什么样子的,我竟然,也有点忘了…… 夏蝉阵阵,夜幕浅落,一轮皎月升上枝头。 躺在榻上,侧眼看着窗外的月亮,眼前不断晃荡着赫连云沼离开时的背景。 最恨欺骗,看不得身边人半点欺骗,却将他骗的团团转。 我究竟在做什么…… 我侧着头,看着枝头月亮缓缓升高,听着二更鼓响,三更鼓响…… 脑中却是一片空白,直到东方亮起鱼肚白,都没有半点睡意,起身行去窗前,就这么看着晨曦升起。 “郡主,你怎是起了,可是有好一些?” 近辰时,青藤从侧而来,见我站在窗前,赶紧推门进来。 我“嗯。”了一声,她赶紧伺候洗漱,又端了粥品过来。 昨日赫连云沼走后,便真的撤走了府外守卫,连女官和暗卫都撤走了,绿珠不在,院中便缺了人手,我似是突然想到一般,将前月府外跪求安身的丫鬟夏青唤来,看着还算伶俐,就留在了院中。 在府里养了两天,药劲儿似乎褪去一些,我却不敢轻易显露,依旧装作虚弱的样子。 又是过去一天,药力完全退去,吃过午饭,我拿了玉萧,想要吹上一曲,夏青小跑着禀报,说是斫王妃来了。 “快请!” “哈,挺有雅兴么,我还挺喜欢听萧曲的,你便奏一曲《月下独酌》好了。” 话音才落,一道娇俏的身影行进。 她今日穿了一件水绿色芙蓉荷花纱锦,阔袖宽摆的,看着竟是芊腰一握。一月不见,顾茯苓似乎胖了一些,脸颊红润爆满,一双笑眼里尽是喜色。 我想了想,“你说那曲子我不会,不如,我奏一曲《欢天喜地》,或者《锦绣花开》与你听吧。” “哎呀,讨厌。”她笑喝一声。 坐了下来,她喜滋滋的抚了一下肚子,“这才四个月,只是微微能看出来,要等到欢天喜地,还得些日子呢。” 她都已经四个月了,绿珠再有两月多,便该得喜了吧…… 微微一笑,我说,“都说女子有喜,胃口会有些特别,你可以写爱吃的东西?” 一说到吃,顾茯苓的小脸一下就揪了,抓着我的手道,“说道这个,可当真是奇怪,人家女子有孕不是爱吃酸,就是爱吃辣,可我倒是好,见什么都爱吃,前日想起你的红梅酿,怎么想都觉得好,这不,我就过来讨了。” 我噗嗤一笑,这便让青藤去后房,将红梅酿都包了,待会送去王府里。 待屋中无人,顾茯苓嘿嘿一笑,凑过来道,“喂,苏倾沐,有你的啊,就这样,又让你躲过一关。快跟我说说,下一步。你准备如何?” “你说的什么啊。”我故意装傻。 顾茯苓哼了一声,“得了吧你,可想唬我,外面都传飞了,说你变成了病秧子,活不了多久了。我才不信那是真的,定是你又耍什么花招了。” 她还挺了解我的。 我将茶盏拿起,浅饮了一口,转而问她,“若我说,那些都是真的呢。” 许是见我神色认真,她也渐渐收起笑意,将我手腕拽去。 扣指凝神,过了会儿,她疑惑的道,“你什么意思??” 我反扣她手轻轻握住,对着她的眸子,“茯苓,你要记得我之前与你说过的话。无论何时,莫要为我伤怀。” 沉吟了一瞬,她点点头。 月余未见,她可是打开了话匣子,从她夫君,一直讲到今早的新菜,从西市场的糕点,又讲到府里的新马,最后竟是有点伤怀。 “苏倾沐,我好像,很久都不能骑马了,可我好想和你一起骑马。怎么办。” 我叹了一声。 世间之事,永远都是有得有失。对于女子而言,这得失,似乎就更重一些。 男子娶亲,只是娶回一名妻子,女子,则是嫁了一生。放弃可以策马奔腾的狂傲,放弃家中之娇宠,挽起长发,十月怀胎,从此相夫教子…… 若遇良人,也还是好的,若是遇人不淑,这一辈子,便就如浮萍一般摇摆了…… 幸好,我遇见了轩辕宸…… 微微一笑,我言道,“急什么,待到你腹中孩儿长大,你便教他骑马,你想一下,你孩儿在小马上跑,你和你家夫君在后面,一家人,岂不快哉。” 顾茯苓也是乐天之人,听我一说,也是喜色起来,点头道,“听你一说,还真是如此呢,嗯,若是这样,当真也是一件乐事。就是不能喝酒,不然,因你这话,咱们定要醉上一醉的。” 我点头应是,又与她聊了一会儿,夏青又是跑来禀报,说是三王爷来了。顾茯苓嘿嘿一笑,这便与我告辞。 ☆、第三百零六章 离开 她有孕在身,再若出来,怕是要等很久。我心中升起一抹异样,扯着她的手,将她送出门去。 赫连云斫背身站在门口,听到脚步声回头,狐狸一般的眼眸里,顿时溢满了宠溺。 “娘子。”他柔唤了一声,行过来,一手握住顾茯苓的手,一手将她鬓角的碎发拢了一下,那温柔专注的神色。仿佛在看天下最珍贵的宝物。 易寻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顾茯苓是幸福的。 马车缓行,车檐四角的淡蓝流苏微微摇摆,我微微一笑,抬头望了一眼天际。 许久没有出府,这天,似乎蓝了不少呢…… 兴致大起,我当即回府换一身男装,唤了夏青随我出府,逛了一圈,便到了闹市。 盛夏的西祁,略是炎热,许多店家心在门口放了冰块盆子,倒也有些效果。 行了一会儿,我见一家茶楼的人不多,图着清净,便行了进去。 “客官里面请。”堂中没客人,见我进去,小二赶紧行了过来,躬身将我引去二楼。 我要了一壶雀舌,几盘点心,小二称是,很快便送了过来。道一声慢用,又将两个冰块盆子端过来,便退去楼下。 抿了一口茶汤,又捻了一块点心慢慢吃着,没是一会儿,二楼便又来了两桌客人,其中一桌的三个男子,衣着甚是讲究,有一个似还面熟,却不记得在哪儿见过了。 叫了一壶大红袍后,那个穿着灰锦袍子的面熟男子高兴的道,“哎,你们知道不,子扬快回来了。” 子扬?荣子扬么? 我便又仔细撇看一眼,这才想起,他是李尚书的三儿子,李什么忘了,只记得小时候进过青蓝阁,荣子扬总和他斗蛐蛐。 那会儿他胖的很,一走路脸上的肉都在颤,后来不知什么时候在弈阁塔被淘汰了,就在没见过。 旁侧一个半挽冠发的瘦男子显然是更高兴,“哈,真的啊,你哪儿得来的消息,我怎是不知道。” 李家公子嘿嘿一笑,“当然是小道消息了,不过,这消息绝对准确,最多七天,子扬他们就回来了。” “太好了!”瘦男子一拍桌子。 旁侧那桌客人吓了一跳,纷纷侧头回望。他不以为意,喜滋滋的道,“哎,自从子扬走后,可是把我憋坏了,新买的几只蛐蛐。自己在府里瞅了半天,就是不知道找谁玩一会儿。” 另一位穿短锦的男子也是道,“可不是么,年前我弄到两只鹰,本还挺高兴的,不知怎的,就想起子扬来了,他走了也一年多了,连个音信都没有,真是怪想他的。” 李家公子点点头,“说的是啊,越长大。越觉得交心的朋友就越少,最近总是想起他,他那性子,还真是对胃口,等他回来,一定把他拽回来。咋们痛痛快快的醉他一回。” “对啊。”瘦公子点头。 那短锦公子却是叹了一声,“哎,话是这么说,但是这次他回来,可是跟曾经不一样了,在边关一年多,他可是立了被少功,回来啊,没准就和老王爷一样,被封了王爵呢。那时候,谁还能记得咱们这几个儿时玩伴啊。” “也是……”瘦公子又点点头。 李家公子也是点点头,“说的却是如此。就像陈家妹子一样。那会儿,和柳国公家家的蓉儿姐姐,还有苏将军府的倾沐小姐交好,后来,两人一个被封为郡主,另一个被封了公主,从此便不理会她了,就连她出嫁,她的两个好姐妹,连一份贺礼都没给送呢。” 陈想年……成亲了? 我执起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茶。 说起来,也真是惹笑,小时候,与陈想年也算要好,如今她成亲的消息,却是从一个不相干的人口中听到的…… 竟然嫁人了,她不是喜欢季云常的么,怎么不等他回来,亲口说上一句…… 不过,这样也好…… 季云常是个剔透心思,我们几个一起长大,他怎会不知陈想年的心思,落花有意,流水无情,有些东西,许也真的强求不来。 荣子扬回来了,季云常定要回来了,圣京似乎又要热闹了,只可惜,我待不了多久了…… 暗叹一声,我抿了一口茶汤,突听那李家公子道,“哎,你们听说没有,宁安郡主的真实身份,是天启一脉的公主。” “什么,天启公主?”瘦男子很是吃惊。 “嘘,小点声!”李家公子赶紧做了一个禁声的动作,勾勾手指,几人当凑头过去。 “不知道了吧,告诉你们哈,有小道消息说,宁安郡主肩膀上,有一块驼花胎记,那胎记是百年前天启皇族才有的,所以,她定是公主无疑了!” 瘦男子听完之后,想了想道,“是公主,也没什么吧。天启距今几百年,是不是公主,又能怎样。” 李家公子露出一个高深莫测的笑,“这你就又不知道了吧,她是不是公主,却是没什么关系,有关系的,是她肩膀那朵驼花胎记。” “什么意思?”短打公子有些不解。 “什么意思?”李家公子哼了一声,故意喝了一口茶润喉,放下茶盏后,他看了一眼二人,轻轻的道,“驼花出,天下覆!” “这……”二人面色有点凝了。 因宝藏一事,这句话,已经传的人尽皆知,如今在提。难免惹人思量。 李家公子扫了一眼二人,“这可不是我胡乱说的现在,差不多圣京所有都知道了,起初我也不信,但要是反而思量,竟是越想越是惊心。你们谢谢,自宁安郡主及笄那年以来,事情便一件接着一件的发生。 先是两国求娶,然后开始战乱,现在虽是收了南疆,更是迎来了东穆这个大敌。而咱们陛下,更是要在登基大典上娶她为后,并且说此生只娶她一人。 你们想一下,宁安郡主是什么身份?那是天启皇族公主!若是为后,那诞下的子嗣就得是太子!这么一想,在等个几十年,新太子坐上王位,这西祁。不就又变成了天启么!驼花出,天下覆!说的,是她要覆国!” “这……”二人面面相觑,皆都一脸的凝重。 旁侧夏青听不下去了,凑近了问我,“主子,这几个人乱嚼舌根,要不要属下放暗器,收拾收拾他们?” 我摇摇头,执起茶盏抿了一茶汤。 不用教训,这消息是我让人放出去的。 赫连云沼既然非要娶我,我思量再三,就只能找一个让他无法娶我的理由了。 不过…… 我还真是低估了大家以讹传讹的本事。 我本是让秋瑾放出我身上有驼花胎记的事,想着因那句传言,总会让赫连云沼有所忌惮。谁知道,这些人竟是将列国争战,都归在了我身上,连去年百里天祁来求娶的事都扯出来了…… 若是在这么传下去,难免又会给我扣一个祸国的罪名,真是有些糟糕了…… 说完了这事,他们几个人又开始说起了别的,谁家娶亲谁家纳妾的,小道消息竟是一个连着一个。 我略微有些烦躁,便让夏青结了账,出茶楼回往郡主府方向。 连着几天没睡好,当真是有些乏了,支退左右合衣而眠,在睁眼时,这圣京的风向,竟是彻底变了。 驼花出天下覆…… 关于我的传言,被人编出好多版本,越传,就越夸张。越夸张,就会更夸张。 有时候,事情就是这样的, 对的时候,人们对你歌功颂德,而错的时候,连呼吸都成了错。 我就这样,被推到了风口浪尖。 一番思量后,我终于觉得,该是离开了…… ☆、第三百零七章 将军令 离开的路早已经铺好,如今心思一起,竟然觉得轻松很多。 本还想着,等季云常他们回京,聚上一聚在走,但想想还是不必了,此去一别,此生在难相见,少见一面,许就少些思量吧。 窗外渐阴,劲风突起,窗前花枝被吹的左右摇摆,我浅行两步立在窗前,竟是想到了苏霍。 也许,真是血浓于水吧,几次前去边疆,我对这个捡来的爷爷,心里尽是说不清的不舍。 一辈子血战黄沙,一辈子金戈铁马,如今南疆战乱算是平了,他终于可以过几天安生日子了,我却不能陪在他身边。 叹了一声,我转而行去桌边,取了文房四宝,提笔沾墨,侧笔立锋,很快便绘出一张素笔白描。 画中将军身穿青甲,头带红璎珞亮盔,手执青龙斩月刀策与马上,衣阙翩飞。英姿飒爽,一双虎目生威,虽与花卷之上,却有如人在身边。 得他之名,享多年庇护,如今就要走了,这幅画,便留他做个念想吧。 有风吹来,墨迹很快被吹干,我将画卷卷起。放在雕花的竹筒里,想想不妥,又取了纸笔,写了一封短信。 “离开月余,心中多有思念,时日绵长,春秋冬夏转瞬即逝,望尊长寝室食安好,勿思,勿念。” 将墨迹吹干。我把信封好,以青漆烤合。 “青藤。” “奴婢在。”她推门进来,我将信递给她道,“这几日身子不好,夜里总是梦到爷爷,你去寻个信差,将信送出去。” “是,奴婢这就去办。”青藤接信,快步退出。 如常过了一天,傍晚时分,我早早安歇。 近了酉时,窗下青石发出一声微响,烛火应声而熄,一道身影蹿至榻上,有淡淡的紫罗花清香荡起,我被佣进一个温暖的怀抱。 “小丫头,好几天没见到你了。”他凑过来,在我脸颊轻轻啄了一下。 我弯其唇角,往后靠了一些,依在他的怀里。 窗外蝉鸣阵阵。偶有夜蛙之声,八角琳琅灯被浅风吹动,灯中火烛微微摇摆。 “宸哥。” “嗯。”他应了一声。 “你不是,一直想知道,佘冥给我的另一瓶是什么药么。” 那日佘冥是凑至我耳边说的,我装病那会儿,轩辕宸曾问过我,另一瓶装的是什么,想着来日方长,我便就没有告诉他。如今,也该让他知道了。 “嗯。”轻轻吻了一下我耳朵,他凑近,柔声问道,“是什么。” “那是一颗,服下后,令人假死之药。” 他的动作略是一疆,随即紧紧的将我搂住,“所以,你与我要了这假虚之药,又放出驼花的风声,就是想用那假死药,离开么?” “嗯。”我应了一声。 他沉吟了一瞬,“可是,这样,对你不公平。” “你是苏家嫡小姐,西祁的宁安郡主。那日,我父皇母后虽是搞了一个大乌龙,将你我二人起礼拜堂,但父皇母后,就是那般的糊涂性子,我说过,要补给你一场像样的喜礼的。若是如此与我走了,当真是太委屈你了。” 我反问他,“怎么,你是不愿意么?” 他苦笑一声,“我怎么会不愿意,我巴不得立刻马与你策马江湖,我是怕你委屈。 如此和我走了,西祁的一切,就要从此斩断了。 这里是你长大的地方。有朋友,有师尊,还有很多回忆,你这样随我走了,我怕你有一天会想家,西祁,是你的故乡啊。” 没有欣喜,不是兴奋,他一个想到的,竟然是我会不会想家。 我眼眶微微有些润。 应该会想的。但有他这番话,什么都是值得的。 我伸手,覆在他搂住我的手上。 “自此离开,有你在的地方,就是我的家,此生此世,生生不离。” 他紧紧的将我拥住,“好,此生此世,生生不离。” 屋内一片寂静,淡淡的紫罗花味道簌绕。 半响,他出声问我,“小丫头,佘医仙的那药,可是会不灵。” “应该不会吧,他之前的麻风药,我服了之后,任谁都看不出异样,他这鬼才之名,该不是浪得虚名的。” 轩辕宸沉吟了一瞬。又是道,“我还是有些担心,西祁皇对你的心意,有目共睹,我怕,后面的事,会很难办。” 这个,也是我之前担心的,所以,我便一直留着青藤。 青藤帮太后做事。而太后又暗中给我下毒,她这么想我死,我真死了,她定会拍手称快,为不起疑,也定会主张将我尽快入土为安。 佘冥说,他这药,大概会让人失去气息七天,超过七天,就是服了解药,怕都救不回来了,所以,该是还好筹划一番才好。 我当即起身,寻了纸笔坐在桌前,与轩辕宸细细谋划了一番。 此事乃是险招,一步一步都需谨慎,尤其是轩辕宸这边,半点马脚都不能露出,不然……前功尽弃不说,我自己的命也可能搭进去。 路线。殡葬,守棺,离开…… 我二人仔细的计划研究,不知不觉,竟是过去了近一个时辰,事情重大,一切须在暗处进行,轩辕宸也不多留,当即从暗道离开,布置后续之事。 他走之后,我亦是有些困乏,便熄了烛火,合衣卧回榻上。 许是太过思忧,睡下后反复夜梦,一会儿梦到万丈深渊,我立在凌崖之顶,一脚踩空,跌下去。 醒了一会儿在睡,又梦到边疆战场,无数儿郎血战天明,枯骨成堆,白骨皑皑,又一会儿,我竟然梦到了父相和母亲…… 他们站在一片虚空中,微微的对我笑,笑着笑着,眼里便流淌下两行血泪。 我硕然一惊,猛的一下从榻上坐起,看一眼滴壶,才是丑时。 取过棉帕,将一头的细汗抹去,我披了纱蓬行去窗前,启明星才退,天空才露鱼肚白,夏花已开,隐隐的清香。 西祁所有的一切,我都可以放弃,唯一遗憾的,是没有亲手将他杀了…… 本来,我将雷火弹和火雷车给赫连云沼。是想借他之手灭了东穆的,但,我突然,就有点犹豫了…… 雷火弹和火雷车的威力,我比谁都清楚,小小一个油纸包,炸燃过后,山峦平地,树木焦土,人,更是…… 真的要这样么? 我最恨的就是欺骗,但我却骗了赫连云沼,一次,两次,甚至三次四次…… 我身负血海深仇,但那是百里天祁留给我的仇和恨,火雷车一出,天下谁人为左,那无数的边疆儿郎,便要成为战场亡魂。 我是苏倾沐。但也是凤青鸾,西祁是故乡,东穆,也曾是故乡。 对不起我的,只有百里天祁啊…… 我微微仰头,望向天空。 星辰已退,晨曦乍起,天空越来越亮,突的有光亮升起,一轮红日喷薄而起。 浅鸟轻啼,又是新的一天。 院子里开始出现细碎的声响,半响,精神奕奕的青藤,便端着盆水绕廊过来。 见我站在窗前,她微是一愣,赶紧起了一礼,“郡主,奴婢来伺候你洗漱了。” 她今日,穿了一件水青色绣雀小裙,发鬓中夹了辫子,眉眼也细细的着了妆,一张小脸粉扑扑的,像是初熟的蜜桃一样。 我服了药,面色黄的厉害,唇没什么血色,又故意病病殃殃的,她这般收拾自己,当真是有些故意。 不过,无所谓了。 我这些日子,不断的送她漂亮的贵重首饰,她性子虚荣,差不多都带在了身上。 太后借她除了我,又发现我对青藤这般好,定会多有思量。 一个奴婢,主子对她这么好,她竟会反咬一口,这样的人,又怎会留在身边。等我的事一了,青藤,自会有人收拾。 吃过晨点。我突然就想起了将军府的老管家,这便又换了一件男装,带了夏青从后门行出,也没做马车,就这么一路慢腾腾的往前,半个时辰后,便到了将军府。 将军府的门人认得我,当即跪拜起礼,又人去通知了府中在守的三夫人,一行人迎在门口起礼。很是意外的,竟是没有看到老管家。 问过才知道,管家伯伯在半月前……去世了。 听到这个消息后,我感觉心中有种酸刺的感觉,急促的呼吸两下,才稳住心神。 儿时,那个永远在夜半时,掌着小灯等我回府的管家伯伯,没有了吗…… 眼眶有些润,我微微仰头问三夫人。“管家伯伯,可有灵柩?” 三夫人道,“回郡主,管家无有儿女,前些日子,通知了他远房一个侄子,已经带回去落叶归根了,将军府里……并无灵柩。” 上次就想过来看看的,一直拖着没功夫来,如今想在看一眼。却连灵牌都没有…… 一瞬间我竟然想起了季云常的一句话。 总想着来日方长,有些事还有很多机会去做,但是等着等着,就没机会了。 “郡主,可是要在府里用饭?” 见我一直不语,三夫人小心的试探一句。 没了老管家,这诺大的将军府,已经没有我可留恋的了,我这便摇摇头道,“不了,还有事,这便走了。” 三夫人颔首一礼,静静的侯在旁边。 许久不曾细细的打量她,如今来看,她嫩白的脸颊似是暗淡了许多,眼角也隐隐有了细纹。 苏倾雪出事后,苏宏和吴宛华便去了别院,府中只留有她一人。 在苏倾沐的记忆中,她总是与二夫人相斗争宠,后来二夫人没了,她也并没有真的得宠。 我竟然有点怜悯她,宅门深院里,女子穷极一生,不过就是想得夫君的疼惜爱护,她跋扈半生,最后苏宏也不在身旁,终究,她是不幸的。 从将军府出来,我心思沉重的很,慢慢悠悠的回府。青藤竟是等在门口,见我回来,赶紧小跑着过来禀报,“郡主,陛下来了,一直在后花园等着,已经等了一会儿了。” 我应了一声,故意虚弱的慢行过去。本想于他行大礼起安,想想就又算了,只是静静的站在他身后。 似是有感觉一般,他回过身来,我略一低头,错过了他眸中的深色。 “出去了。” “嗯,去将军府看看。” “身子,可是好一些了?” “好了一些。” 一问一答后,我二人竟是无话可说。他站在亭子里,我站在亭子外,中间红漆木柱,红的刺眼。 半响,他开口道,“我想听曲子,能给我弹奏一曲么?” 一闪身,我这才看到亭中石桌上放着一把瑶琴。 我点点头,行将过去坐好,轻抚琴弦试音,抬头问他,“陛下,想听什么曲子?” 他想了想,看着我道,“弹一首你喜欢的,将军令吧。” ☆、第三百零八章 墨 “铮……” 长指一挑,琴音幽幽荡出。 “铮铮……” 连续两音后,急促又激昂的曲子便流淌而出。 山河令,浪淘沙,古今英雄战黄沙。 清风夜,潼关雪,壮士它乡埋骨,月如钩如洒,遍乾坤大地…… 赫连云沼背手立在红漆竹旁,眼微微瞌着,似在听琴,又似在想着什么。 我猜,他在想御驾亲征的事吧,这几天东穆那边有不安分了,他,怕是要动了…… 果然,我一曲奏毕,他立了一会儿,道,“我再有几日后,便要举兵征东了。” “嗯。”我应了一声。 他笑了。“小倾沐,我就要去打仗了,你就不与我说点什么?” 我想了想,刚想说几句好听的,他抢白道,“别跟我说祝我一路顺风,早日凯旋归来。这两日,这样的话,我已经听的太多了。” 我叹了一声,“那陛下,想听倾沐什么?” 赫连云沼没有说话,半响,他开口言道,“我希望听到一句你的承诺,但我知道,你是不会说的。既然如此,也便不用说了吧。” 我微微颔首,他又是言道,“倾沐,你说这次,我会一举拿下东穆么。” 我原本,是希望他一举拿下东穆的,但是昨夜多起思量,竟是有些犹豫。 当初,我找鲁夫子研究那发热球的时候,他便于我说过,万事以仁德为先,且莫失了本心。 那个小老头,脾气虽是怪,心思却是玲珑剔透,怕是,早已想到了什么…… 不过……我这发热球,可是从百里天祁那里夺来的,雷火弹的配方,也是从鲁大师那里抢来的…… 就算我不用这东西,百里天祁也一样会用。 成王败寇,自古成败论英雄。 有些事,似乎已经无可避免了。 我叹了一声,“陛下,倾沐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如南疆那样,不费并卒之余力,便将对方版图收为所有。” 赫连云沼眼睛一亮,“你可是有什么好法子了?” 我摇头,“并没有,只是觉得,西祁已征战数年,也是时候停歇一阵子了。将军埋骨,泪洒黄沙,战场,终究是个你死我活的地方。” “听你的意思,似乎,不想让我去征东。”他望向我的眼,深邃的眸中似乎荡漾起了一丝波澜。“倾沐,你这是,在担心我么?” 我不能说是,也不可能说不是,只好沉默。 他微微一笑,“倾沐,在给我奏一曲高山流水吧。” 我应“是。”素手抚与琴上。琴音流淌,一曲高低缓急相间的曲子便缓缓流出。 一曲毕,他站将了一会儿,大宦司园外跑进来,说是左相大人有急事,正等在御书房中。赫连云沼这便背手而走。 那墨色獠龙牌袍子越走越远,行至门口处,又停下来,回头浅望,见我也在望他,竟是展颜一笑。 春花抚了秋月,夏玉融了东雪。 赫连云沼之姿容,相比轩辕宸也不输,他这一笑。仿若秋夜之风,荡人心神。 这是我在西祁时,最后一次看见赫连云沼的笑。 这一瞬间,我竟是又些发愣,等反应过来,我隐隐明白了,百里天霓和拓拔怜。为什么愿意为为了他,变的鲁莽而愚蠢。 她们就像曾经的凤青鸾一样,明知前方是熊熊烈火,身为飞蛾,却总是想不顾一切的扑上一次。 哪怕粉身碎骨,也心甘情愿。 赫连云沼走后,我在亭中静静的坐了很久,直到夕阳西下,才起身回去房中。 肚子咕噜噜一阵轻叫,我这才想起,已经一天没吃东西了,让厨房炖了血燕,喝下后没多久,秋瑾便就来了。 与我汇告了一些消息后。她又将一封简书递来,说是宸哥让她交给我的,他脱不开身,这两日,不能过来。 我嗯了一声,接过信封,将上面火漆烤化,抖开一看字迹,我当即乐了,绿珠这丫头,终于知道给我来个信了。 隔了几月,她的笔体半点没变,还是那么獠草,洋洋洒洒的写了几页,句句不离思念。信的最后她说,这次许真是弄璋,她思来想去也不知道该起个什么名字,让我帮着起个名字。 起名可算是大事了,一时也有点紧张,赶紧将书架上的四书五经拿出来,左翻右翻的。越想脑袋越乱。 最后,我想到了袖间的墨阙。 这东西,是小时候,轩辕宸送我的第一件礼物,也算是定情信物吧。 我二人,忧此定情,而绿珠和东虎,又是因我二人相识…… 心思一动,这便找了纸笔,东虎姓周,起名一个墨字,也算大方。 秋瑾微微一笑,这便将信折了,转身跃出窗子。 一夜好眠,次日梳妆。 就这样又过了两日,晚些时候,宸哥从暗道进来,告诉我,一起准备就绪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 我继续装做病恹恹的。又是两天后,便就是赫连云沼御驾亲征的时候了。 那天,我没有前去相送,但御驾亲征,排场自是体大,出征的队伍从晨时一直走到了午时,皇旗上的龙獠张牙舞爪。兵卫无不挺胸抬头,英姿飒爽。 在赫连云沼离京的第三天,有消息传来,说是百里天祁派细作进到御驾兵营,在水源粮草中下了巴豆,十万征军跑了一晚上茅房,未到敌境,竟然已经是势气大落。 京中早已将驼花胎记之事传了又传,如此一来,凤向矛头竟然又是指向了我,说我命中带煞,身负驼花,出生就克死了父母,且面带桃花,乃是红颜祸水,西祁再玩会因我覆灭…… 传言一种接着一种,越传越是离谱,更有人将前些日子,我府中夜半红光一并提起,说是妖星下落,覆国而来…… 种种传言。我倒是不在意,不过,太后那边,却是坐不住了,以安抚为名,又是给我送来了不少补药,青藤熬好送来后。我放在鼻端一闻,果然又是那种慢毒的味道…… 如此可见,这圣京,当真已经没有留恋的价值了。 那一日,我晨起时分,当着青藤的面,将含在口中的一截肠皮咬,做呕吐状,将里面的一血鸽子血吐出…… 次日晚间,我泡过花浴后,将两只小锦狸放到后花园里,看着它们两个小东西蹦蹦跳跳的跑远,我微微一笑。 最后看一眼这住了四年的郡主府,我服下了佘冥留下的那颗丹药…… 这丹药。入口微甜,化开后,似有一些涩,融进胃里后,周身内力似乎一下凝住了,半点气力都用不上。 眼皮沉的很,我踉跄着往回走。走到一半,却是怎么都走不动了,扶着树干,脑袋昏昏沉沉的,还在管家发现了我,大喊一声,马上有丫鬟婆子跑过来。 我看到很多人,一脸焦急的张口与我喊着什么,但我听不到。 眼睛很沉,慢慢的,我觉得腿也软了起来,脑子一空,便就没有了了意识…… 周围有车辙声,鼻端有淡淡的紫檀簌绕。我微微一皱眉,缓将眼睛睁开,发现自己正躺在一驾行驶的马车里,身下有厚厚的金垫,车壁密不透风,桌上放着紫檀熏炉,一点豆光烛火随着马车而微微摇摆。 这是哪里…… 今日。是何时候,我已服下佘冥的药,这会儿,是离开西祁了么? 口有些干,我起身想拘桌上茶水,伸手时才发现,浑身一点力气都用不上。 这倒是奇怪了,佘冥不是说,这药没什么坏处么,怎会浑身无力? “咦,你醒了。”正疑惑间,马车的帘子一打,一个身穿皂紫衣衫的冠发陌生面孔打帘进来。 这人是谁?宸哥呢…… ☆、第三百零九章 囚 回手将矮桌上的乌瓷杯子拿起,倒了些茶水递来,“感觉怎么样,可是还有哪里不适?” 这人面色很是陌生,但我却觉得眉眼似是有些熟悉,当即将杯子接来,大口喝尽。 微热的液体滑过喉咙,顺进胃里,我刚觉力气似乎回来一些了,起身靠在马车蓬壁上,想了想,我终是问道,“请问,阁下是……” “别告诉她,就让她猜去。”话音刚落,门口便传来一道哼声。 紧接着,马车的乌蓬帘子一打,一个身穿白色素棉长衫,发不拢冠的男子弯身上了马车。 这人阔面宽额,岭眉鹰目,虽也算相貌俊郎,但我在脑海里飞快的过了一遍,确定没有见过这人。以为是带了面具,我特意用力量凝神穿视,却并未发现异常。 “哼……”白衫男子坐在侧凳上,自顾的倒了一杯茶,抿了一口。见我正看他,哼了一声道,“一点也不让人省心,要不是我听到了消息,及时赶过来,你就彻底完蛋了知道么?你这次,又欠我一个人情。” 这声音……佘冥? 我眼睛一亮,“是你?” 看看旁侧冠着发的男子微微一笑,将一个软垫塞进我背后。 我仔细的盯了他一会儿。那个是佘冥,这人……难道是乔瑾? 佘冥摇头一叹,“当然是我们了,这世上除了我,谁又有起色回声的本事。” “她一直昏着,与她说这些,她又不会知道。” 乔瑾笑了一下,将我手中杯子拿去,又是倒了一杯水,“你睡的时间太久,暂时还不能吃东西,这是药茶,里面有十多种温神润气的药料,多喝一点吧。” 原来是药茶,怪不得,喝完后气息私有畅快之意。 我点点头,接过药茶放至唇边,许是喝的极了,忍不住呛咳起来。 “慢点,小心些啊。”乔瑾赶紧取了帕子,替我抹去唇边的水渍。 我有些不好意思,将帕子接过抹了两下。 马车突然载了一下,帘子一抖,正是子夜,一轮圆月高悬,华光洒满夜空,甚是朗目。 圆月? 我微一皱眉,“今日,初几?” 乔瑾顺着我的目光撇了一眼车外,道,“今日,是十六。” 我服下丹药那天,是二十七,今日十六,那我昏过去…… 佘冥点点头,“嗯,今天,刚好是第十九天。” 竟然这么久…… 我服下药后,究竟发生什么了…… 似是知我心中所想一般,佘冥笑了一下,“自然是发生大事了,苏倾沐啊苏倾沐,你这桃花当真是连成片的开,身边男子,一个个都为你死心塌地,当真是羡煞旁人呢。” “此话怎讲?”我有些不解。 佘冥来了坏心思,竟是故意伸手拿了桌上小果,慢条斯理的品着。 乔瑾一笑,“佘大哥,你就别逗她了,你看,她急的茶都不喝了呢。” 佘冥这便道,“知道你死了的消息,你们那个原本御驾亲征的西祁皇,竟然掉转了方向回了圣京,硬是将你快要下葬的棺椁拉了出来,说你没死,遍寻天下名医要将你医活。” 将我棺椁给拉出来了…… 那可真是挺糟糕的,三日下葬,我和轩辕宸本是计划来个李代桃僵,等到七祭之后,偷偷以一具女尸将我换出,离城后转几次路线。然后在回往中陆。 赫连云沼离京已是多日,一来一反的,在快也得五天。 他又遍寻天下找人医我,这一耽搁…… 我隐隐有些后怕,这次多亏佘冥和乔瑾来了,要不然,这一颗丹药下去,假死就成了真死了…… 佘冥摇头叹了一声,道。“不得不说,你还真是命大啊。 本来,那颗药,只有七天之期,那西祁皇回去圣京后,便日夜看着你的假尸体,除了诊脉的御医,认谁都不准靠近。 我和瑾儿听到消息的时候,七天之期早过了,我二人易容去皇宫,怎么看你都已经是回天无力了,不过,也该死你造化好,竟然有人快马加鞭,为你送来了这个。” 他从阔袖袍子里一抹,稀罕的拿出一个玄铁盒子来。 轻轻打开,那盒中是半团白乎乎的肉团,仔细一看。竟然还有胳膊有腿的,像个人一样。 “这是什么?” 看样子,有点像太岁。 佘冥道,“这个,是参娃太岁。我习得雌黄多年,从来也只在古籍中看到过这个东西。太多,已经极其难以寻得,这参娃太岁,据说是太岁正好生长在了人参旁侧。久而久之,二者合为一体,百年后便就结成如此模样。 此物稀奇,有人参的补效,更有太岁起死回生之效。含上半片,可解百毒,服上一只,便能有起死回生的效果。我给你的丹药,是药也是毒,给你服了半只,又以内力疏通,你便也吊了半条命回来。” 原来如此,还真是多亏这东西了…… 我点点头,随即又觉得不对,“有人快马加鞭送来这东西,是谁?” 那会儿,宸哥定是在圣京的,算时间。季云常等人也是回来了,会是谁送东西? 拓拔卿?难道是顾茯苓的人? 佘冥摇头一笑,“要不说你桃花连成片的开呢。 你那宸哥听你救不活了,疯了一样的散人满天下找我,那西祁皇不吃不喝守着尸体,而那远在天边的东穆皇,竟然就那么快马加鞭,千里迢迢的亲自赶过来,将这东西送了给你。 苏倾沐,你这一死,可当真是碎了一地芳心啊。” 怎么会是百里天祁…… 我脑子一时有点转不过来。 两国正在打仗,我二人之间早就撕破脸,两国此时正在征战,他怎么会不顾一切的来了西祁…… 他那么薄凉的一个人,怎么会做这么没理智的事…… 我喝了一口药茶,缓缓咽下,不知为何,眼前竟是回演起,百里天祁为我荡火桨的场景。 危险来的那一刻,人是不会对有思量的,也许,后来他与我说的那番话,并不完全是苦肉计吧…… 佘冥笑了一声,“你就不好奇,我给你服了参娃太岁的事么?” 我还真是挺好奇的,既然这东西能起死回生,而赫连云沼又一直守在旁边。但凡我有了气息,他便不会让我离开,佘冥和秋瑾,做了什么…… “咳……”佘冥故意咳了一声,往近凑了凑,故意皱眉道,“你说这天,怎就这么热呢?哎,热!” 他一边说,还一边用眼角撇着旁侧的折扇,摆明了就是让我给他扇风。 乔瑾噗嗤一笑,“佘大哥,你就不要逗她了,她刚醒,身子粗虚的很,你若是热,瑾儿替你扇风好了。” 说罢,她素手一挑,将那折扇拿来,展开后凑近与他扇摇几下。 那佘冥,本来是逗我的,但是有美人亲自摇扇,他自然是乐意,当即展起笑颜,执起一颗小果送到她唇边,“瑾儿,摇扇辛苦。来,吃个果子,解解暑意。” 乔瑾犹豫一下,终究是张口将其吞下。 “甜么?”佘冥问。 “嗯。” 佘冥又拿了一颗,凑过去道,“那就在吃一颗吧,你看这颗又大又红,定会比刚才那颗还要甜。来,快张口。” 盛情实在难却。乔瑾终究又吃了一颗。 眼看佘冥又要拿第三颗了,我赶紧咳了一声。 开玩笑,我可是还在呢,就这么把我晾这儿了? 乔瑾脸一红,赶紧退后了一些。 佘冥却是不以为意,把那颗果子放进自己口中,嚼了两下道,“其实,事情也还算简单,给你服了参娃太岁后,我便偷偷的,又给你服了一颗假死药。 又是等了几天,我便将一些浸了药的虫尸藏在你褥下,看起来,就像尸体变腐了一样,后来,他们就将你入土为安了。接下来的事,我便不用再说了吧。” 原来如此。 服了那起死回生的东西,我依旧还是没有气息,这样,他们也就死心了…… 我扬脖,将剩下的半杯药茶喝了。 佘冥又是一笑,“真没想到,那西祁皇竟然是个情种。就在我将虫尸放你褥下后,他竟然做了一件惊天动地的事。” 我以为佘冥又要卖关子,他却直接说道,“他在尸身旁又坐了一天。第二天晨起,便下了皇诏,昭告天下立你为后,并赐名号为帝。” 立我为后…… 可他明明知道我已经…… 我心里也不知是个什么滋味,立故人为后,如此荒唐的事,别说是西祁,就算是天启陆,几百年里。也是绝无仅有的。 而他,竟然就冒了天下之大不韪。 ““本皇子想了想,你与那些庸脂俗粉,还是有些差别的,所以,便立你为侧妃好了。” “本王,会娶你为妃。” “这诺大的皇宫,竟然分外孤单,孤单,是心里的人不在身边,你就是我心里的人……” “一宫之人,只念一人。” “小倾沐,你得陪着我。” “此生,我只愿意与你一起看这盛世繁华……” “只要你不离开圣京,去哪里都随你……” 无数的只言片语,无数的经意或是不经意,一张张赫连云沼的脸在眼前晃动,我的心一点点的变的钝通。 我究竟做了什么…… 一次次欺骗。一个谎言连一个谎言。 就连死,我也依旧在骗他…… 赫连云沼啊…… 我心里憋闷的很,将面前药茶缓缓饮下,茶汤清凉,我却觉得异常苦涩。 四年相伴,季云常无言守候,本是以为欠他的情意,此生难负。如今看在…… 我欠赫连云沼的,又岂是三言两语能说清楚点。 这份愧疚。怕是下辈子,都还不清了…… 乔瑾也是叹了一声,执了我手过去,轻轻的拍了两下。 我亦是叹了一声,故意转移话题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她挑起车帘看了一眼,道,“昨日进了离疆,这会儿,已经到了离疆腹心了。” 嗯,这是我和轩辕宸之前计划好的路线。 我们计划着从圣京出来后,一直往北,穿过北离后,绕一圈才回中陆。现在,正是按原计划而办的。 该问的,也都问了,我便又问。“那……宸哥呢?” 佘冥噗嗤一下笑了,“你还真是憋的住,这么半天,才想起来问他。” 我有点不好意思,还是又问了一句,“他人呢?没和咱们一起离京么?” 乔瑾叹了一声,“这功夫,把你弄出来简单,他若是离开。就有点困难了。”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乔瑾点点头,“之前不是说,东穆皇亲为给你送药,来了西祁么?西祁皇先时,为了恩谢他,可谓是礼上之礼,但就在下诏,立你为后的当天晚上,西祁皇……便将东穆黄囚了起来。” ☆、第三百一十 要个女儿吧 “可是发生什么事了?”我问。 乔瑾点点头,“之前不是说,东穆皇亲为给你送药,来了西祁么?西祁皇先时,为了恩谢他,可谓是礼上之礼,但就在下诏,立你为后的当天晚上,西祁皇……便将东穆黄囚了起来。” 这一情况,刚才我便想到了。 两边现在正是打仗,百里天祁这时候送上门来,摆明了就是羊入虎口。 到嘴边的肉,赫连云沼又怎会不吃,不胁天子以令强兵,当真就是浪费了这大好机会…… 东穆那边,经过百里天祁的一番雷霆手段,宫中偏枝势力已除,这会儿将他囚了。东穆那边,可就乱了…… 战场虽是个杀戮重的地方,但赫连云沼若是拿了雷火弹和火雷车攻东穆,伤亡却是太大了。 早在他要御驾亲征的时候,我便在想: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如南疆那样。不费兵卒,便取之得之。没想到,竟然有了这么好的一个机会。 这总归是我假死后,意料之外的一件好事,也算是,给赫连云沼一点慰藉吧。 不过……这跟宸哥有什么关系?离开困难,难道也是被囚了…… 宸哥,是中陆二皇子,他困住宸哥……是在做下一步打算,他也想如当年的百里天祁一样,有心一统列国么?若是这样,就不好办了。 乔瑾见我神色凝重,虽不知我在想什么,却也知我多起了思量,这便道,“宸王不能离开,却是有原因的。 西祁皇立你为后时,特意找了宸王当婚证,全程观礼。宸王自是不愿意,为不起疑,自那天后,便连着数天在府中宿酒,还说要从此守着你的遗骸。西祁皇也不知起了什么心思,便将他困在了府里。” 我微一皱眉,“若是这样,他似是得等风声过了些,才能出京与我汇合了……” 佘冥这会儿,正将那装半边参娃太岁的盒子关好,小心的塞进袖里后,他撇了我一眼,道,“这个你放心,用不了几日,你便会见到他了。” 我一喜,“你可有妙计?” “啧啧啧……”佘冥鄙视的看我一眼,“世人都说宁安郡主冷凝,如此看来,传言半点都不真实,你这哪有冷凝的样子。” 喝了几杯药茶,我体力恢复了不少,便微微又坐直了一些,笑言道。“宁安郡主,却是冷凝睿智,不过,她月前已经死了。世间不在有宁安郡主这个人了,坐在你面前的,只是一个叫洛倾的普通女子。” 佘冥点点头。“你这性子,道也是挺有趣的,昨日种种,譬如昨日死,今日种种,瞥如今日生,有点意思。” 他这便指指乔瑾,“你仔细看,可是发现她易了容?” 我老实的道,“当真是看不出来,连眼角形状都变了。” 佘冥这将一瓶丹药拿了出来,晃了几下道。“说你命好吧,你还真有点狗屎运,你拿你当初的毒来说吧,那么巧,就让我遇见你的了。从来不愿意管闲事的我,竟然也就管了。 我微微一笑。 他将瓶子扔过来。无接起,打开塞子嗅了一下,里面药旦褐色,味道却是像水一样淡。 “这是什么?”我问。 “这是改颜旦丹,一半服下,可微微改变面型,另一半融水水,将细皮面具浸泡水中,再带面具,那面具便会变成与肤色同色,想要混出来,就容易多了。” 如今。赫连云沼将东穆皇囚在京中,定然严查排守,有了这东西,似乎也能保险些吧…… 已是子夜,圆月高悬,车子缓动,很快几驶过一片草原,眼看着前方有不少农佘,佘冥这便唤了门口驾车的铭奇,让他加快速度,说是几天没吃好了,要去农佘家讨肉吃。 铭奇应,这便打马,很快就到了那片农佘。 乔瑾前去敲门借宿,主人家很是热情好客,当局将我们让进屋里,问我们是不是饿了,时候便煮了几碗素面。 农家素面。少油少盐的,我吃了几口,竟然就这么想起了去年,我与轩辕宸借宿那家的小孩子。 轩那女孩,还真是挺讨喜的…… 吃过素面,主人家已经将住处收拾妥了,也去却是疲惫,乔瑾扶我躺下后,没一会儿我就睡着。 这一夜,我半个梦都没坐,次日晨起,我睁眼便闻到一阵肉香,微微一笑,我起身穿过去,果然见追上放了一整只的野兔…… “来,瑾儿,吃肉。”佘冥拽了一只兔腿,用筷子将肉拨下。假到了乔瑾手里。 “嗯。”乔瑾应了一声,夹了放进口中,唇角微微含笑。 这佘冥和乔瑾二人,当真是好啊…… 真好,又一对幸福之人。 吃过了饭,又是短暂休息一会儿。这便继续往前赶路,不快不慢的行了几天后,第五日傍晚,差不多已经快到中陆了。 我和衣刚是卧在榻上,感觉窗子似是动了一下,我一惊,本能的去滑墨阙,有一黑影闪进,紧接着,一股淡淡的紫罗花味道扑讲过了。 我心里猛的一喜,蹭的一下从榻上跳下,先一步将人拥住,还没等他说话,我踮起脚尖,都着一处,狠狠的吻了过去。 略是一愣后,他抱住我,反客为主…… 如潮的思念。如溪流汇大海,深情厚谊,如痴如狂…… 辗转,拥吻…… 寂静的黑暗里,空气似乎也变的灼热了不少。 半响,他松开我。声音有些颤抖的道,“小丫头,你总算是没事了,以后,我再也不让你随便做这么危险的事了!你可是知道,无差点,差点……” 他哽咽了,声音也低沉异常,双手紧紧的将我扣住,像是要揉进骨头里一样。 我亦是反手紧紧的搂住他。 知道,我知道…… 假死的计划,是我二人一步步计划而得。赫连云沼回京之后,耽搁了时日后,我虽是没看到,但他那时候的心情…… 叹了一声,我微微一笑道,“那些。都已经过去了。我答应你,以后,绝对不做这么危险的事了。就乖乖的在你身边,让你看着我,可是好。” “怎么能叫好。”轩辕宸将我送开一些,低头在我额头吻了一下,“这要求,简直求之不得!” 轻笑一声,他拦腰将我抱起,行去一步轻轻的放在榻上,然后甩了鞋子也跳上来,从后面拥住我。他在我耳后吻了一下,“快睡吧,明天早上起来,有个惊喜给你。” “嗯。”我应了一声,闭了眼睛,却怎么也睡不着。 “宸哥……”我开口唤他。 “嗯……”他应了一声。随即笑道,“小丫头,你可别想提前知道那惊喜是什么,我是不会说的。” 沉吟了一下,他又道,“除非,你现在转过来吻我几下,我便考虑要不要告诉你。” 这还有什么犹豫和客气的,我当即转身,在他脸颊上飞快的啄了三下。 轩辕宸轻笑一声,“你这哪里是吻,分明就是应付。这个不算,得重来。” 那好吧…… 我又凑过去,比之前轻了点,又是触了三下。 “哈……”他似是觉得有趣,笑道,“算了,你好像也不太会温柔,还是我教你吧。” “小丫头……”他轻唤了一声,附身过来,在我额头轻吻一下,然后吻至眉心,眼眸,脸颊,唇…… 长指抚过耳侧,慢慢吻至下巴…… 他的动作很轻很柔,薄薄的唇,像羽毛一样滑过,我的心似乎随着他的吻,便的越加柔软了,忍不住展开手臂,圈上了他的脖颈…… “小丫头,咱们要的女儿吧……”黑暗中,他轻言了一句。 ☆、第三百一十一章 别说话,吻我 一句应唤,似是一声肯定。 “小丫头……”轻唤了一声,薄薄的唇带着一丝温凉,触在我眉心。 房中早已熄灯,今日夕月,有微微月光透过窗棂洒进,微微可视,却看不太清。 有了夜的掩护,我胆子似大了一些,微微睁眼。 轩辕宸的发冠不知何时已经取开,三千墨发倾洒在脸颊一侧,原本英朗俊气的脸庞,不知为何,竟是染上一丝邪魅。 “小丫头……”他又是轻唤一声,微微低头,深情的吻来…… “唰……” 黑暗中,似有暗影一闪,有什么东西在榻边飞快的一闪。 “谁!” 我一缩眸。本能的去滑墨阙,却是抓了个空,侧头凝神才发现,那墨阙不知何时已被扔到了榻尾。 “吱吱……” 有两道唤叫在屋檐处响起,我凝神去看,漆黑的梁柱拐角,有两团雪白的绒软东西,正瞪着淡蓝色的大眼睛往榻上看,其中一只与我目光撞到一起,兴奋的蹦跳两下,小嘴一张,便发出“吱……”的一声轻叫。 这是,我的两只小锦狸! 我心里一喜,“你把它们也带来了?” 养了许久,服药那日,将这两个小东西放到了后花园,当时心里好生舍不得,宸哥,竟然将它们带来了,真好…… 轩辕宸笑了一下,“你服药假死后,你府中人寻医未过,太后亲自过去,主张将你入棺。入棺的时候,这两个小东西在椁边一直跳,好几次要跳进去。 后来没办法,秋瑾便将这两个东西捉了,关在一个瓷盒里,两只小东西一夜之间,竟是将瓷盒咬出个洞。要不是发现的及时,它们能把你棺椁也咬个洞。” 我噗嗤一笑,心里也更是柔软起来。 万物有情,这两个小东西,也是灵性的很呢,不知道,这两只小东西可是一雌一雄,要是能生一窝小小锦狸就好了,软软白白的,当真是喜欢极了。 两只锦狸似是有感应一般,“蹭蹭……”两下蹦到榻边,看了我半响后,猛的凑过来,一只一边,用软软的小鼻子,在我脸颊上使劲蹭了几下。 小东西劲儿不大,绒毛贴在脸上痒痒的,我忍不住笑了一下。 轩辕宸脸一黑,一手捉了一只,扬手丢开。 我一惊,“喂,你作甚?” 他翻身过来,哼了一声道,“哼,两个小东西,敢占你便宜,不丢走,岂还了得!” “可是!摔死了怎么办……” “摔不死的,这东西,从万丈悬崖上跌下都死不了,别管它们,咱们继续。”说罢,他又附身吻来。 话是这么说,但屋里半天都没声,我有点不放心,用手捂住了他的唇,赶紧凝神去看,却是没见到半点影子。 不会是生气跑了吧…… 我推开轩辕宸下榻,将红烛点了,仔细找了一圈,发现我榻下的垂帘动了一下,凝神一看,正好对上两只淡蓝的大眼睛。 像是捉迷藏的孩子一样,两个小东西知道被发现了,“蹭……”的一下蹿出来,一只跳我手上,一只跳我肩膀上。 没事就好…… 我松了口气,戳戳手里那只,这才发现轩辕宸这盘腿坐在榻上,脸色黑黑的,神色幽幽的…… “小丫头,我竟然还没有两只小东西重要……” “额……” 轩辕宸这是。在吃醋?他是在吃两只小锦狸的醋么…… 我有点想笑,忍了半天,也还是没忍住。 他的脸一下子更黑了,虎着脸道,“不许笑,再笑就咯你痒痒。” 轻咳了一声,我赶紧转移话题,“咳,你说的惊喜。就是它们么?” “算是一部分吧。”他点点头,随即又摇头,盯着那只用鼻子蹭我手心的锦狸,幽幽的道,“不过,现在我不觉得那是给你的惊喜了,这两只小色狸,似乎想跟我抢媳妇!” 我一阵莞尔,这便又问他,“那,另一部分惊喜呢?” “这个么……”他弯唇一笑,用手指轻轻的点两下面颊,意思是让我亲他一下。 好吧,为了惊喜!我凑过去,温柔的触一下。 轩辕宸似乎挺高兴,美滋滋的点点头道,“嗯,这就乖了。” 翻身下榻。他行去屏风后一抹,便抹了一个狭长的滚漆木盒子来。 我伸手去接,他却璇身退后了半步,弯唇一笑道,“呐,猜猜这里面是什么?” 这么长的盒子…… “兵器?” 他摇摇头,“打打杀杀的,怎能算作惊喜,不对。再猜。” 那……“衣裙?” 他经常送漂亮的衣裙给我的。 轩辕宸又摇摇头,“不对,衣裙是应该为你买的,也算不得惊喜,你往斯文了猜。” 斯文…… 我想了一会,笔墨狼毫的,连续又猜了几个,他都摇头说否。 我略微有点烦躁了,“要不然,你提示一下吧,我实在是想不出来了。” 轩辕宸微微一笑,漂亮的桃花眼里,瞬息涌进满满的柔情,“其实,这东西是你的,今日重新拿出来,当真也算不得惊喜,就算是一份我的珍藏吧。” 我的东西? 说也惭愧。这么久,只是他一直不断的送东西给我,我似乎从未给过他什么…… 曾经他倒是抢了我一只朱钗,失忆那会儿,也已经当做聘礼给我了。 见我左思右想不得其果,轩辕宸也不在为难,长指一挑,将银锁扣拧转,盒盖一翻,将里面一卷画轴拿出。 这是…… 他轻笑一声,将画轴递我。 慢慢的将其打开,青山,树木,云彩…… 笔笔勾画,精致万千。 阙殿,楼阁,冉冉红日…… 这,是一幅澎湃万千的的山河日出图,是九岁那年,他从我这里抢走的。 快六年了,若不拿出来,我都已经快忘了……… “这怎么看,都不想是个小丫头画的,偏你就是个小丫头……” “咱们打个赌吧,赌你终究是我的王妃,若是赢了,你就嫁给我。若是输了,就罚我一辈子守在你身边……” 我微微一笑,将画轴收好,转眼,才发现轩辕宸不知何时已经卧去软榻上。 一手弯起撑头,一手随意的抚了下墨发,微微一笑,仿佛夜之妖灵。 九岁初见时,我瘦的像跟豆芽菜。毫无半点美感可言,他经常夜半进我房间,送很多吃食过来。 十岁生辰,他千里迢迢而来,只为一场,我并不喜欢的烟火。 那年别离,他送了汗血宝马。 在相见,一声好久不见…… 早已答应嫁他,却是迟迟不走。这个男子,就这样温柔的守在身边,不曾有半点怨意…… 他撇了眼山河日出图,似当年一般霸道,“我看上的,就是我的。” 我笑了。 嗯,是你的,图是你的,我是你的。心也是你的。 轩辕宸微微一笑,“美人,山河为聘,娶你可好?” 想故计重演,拿我的山河日出图娶我么? 我却故意板着脸哼了一声,“对不起,不嫁!” “哦,这可由不得你了……”他翻身跃起,欺身打横将我抱起,放在软榻上,猛的一下跳上来。 “唔……” 唇被堵住,有淡淡的紫罗花味道扑开,在我被吻的有些迷离之际,耳边传来他叹柔哄,“小丫头,今日,是咱们的洞房花烛……” 肩膀一凉,中衣棉袍飞开…… 窗外不知何时起了微风。柳树摇摆间,锦狸突然“吱……”的叫了一声。 一阵刺痛…… “乖……” 轩辕宸捧住我的脸,轻轻的碎吻下来。 唇齿相依,发丝缠绕。 红鸾榻暖,被翻红浪。 窗外的风似乎大了起来,檐下的牡丹花灯被吹的左右摇摆,风从窗棂缝隙处钻进来,将软榻旁的幔帘吹的翩起又落下。 盛夏的蝉鸣阵阵,远处夜莺轻啼,两只小锦狸兴奋的上蹿下,“吱吱吱……”的叫着…… 这一天,是六月二十五…… 次日醒来,已是夕阳夕下。 轩辕宸托着头,正依在旁边低头看着,见我醒来,猛的凑将过来啄了一下,“小丫头,醒了。” 这句话。他以前也总是说,但今日再说,似就变了味道。 想到昨晚之事,我的脸不自觉的烧起来。 他轻笑一声,凑过来,故意眨眨眼睛,“小丫头,你脸红了呢。” 不说还好,这一说,更是觉得不好意思。 本能的想扯被子蒙头,却发现我二人正盖了一张被子,而我二人的衣服…… 正七零八落的扔在远处。 这要怎么下去捡…… “哈……”轩辕宸似是觉得有趣,轻笑一声,掀开被子起身,行去将衣衫捡起。 我本来应该闭上眼睛的,但还是忍不住偷偷撇了一眼。 嗯,挺好的…… “小丫头,还满意看到的么?”挑手将外衫穿好。他转过身对我一笑。 脸似乎又烧将起来,感觉自己像是个偷吃糖果被抓包的孩子,我赶紧拿过衣衫,飞快的罩在身上。 屋中有水,轩辕宸浸透了毛巾递来,我接过,转而坐在铜镜前。 镜中女子面庞冷凝,眉眼却似含着春花,与昨日一样的脸庞。确似是哪里变了模样。 “小丫头,你可真美。”轩辕辰行将过来,挑起我一缕长发,放在鼻端轻轻嗅了一下。 我轻笑一下,执了牛角梳子,扯过一缕墨发要梳,轩辕宸抬手,将那梳子接过。 “我来吧。” 长指一挑,长滑的发便被梳直。指尖翻飞,发就被挽成了髻。 将两支簪花斜在鬓角,又将一只步摇斜在鬓上,梳子轻打,将鬓角垂出两缕碎发,一个精致漂亮的坠马鬓便挽出来了。 我对着铜镜左右照了照,赞道,“宸哥,你竟然能将女子发鬓梳的这么好,当真是厉害。” 轩辕宸一笑,“这是小时候与母后学的,那时候就在想,一定要学会了,日后,好亲手梳给我的娘子。” 我微微一笑,随即又觉得不妥,暗礼数,这坠马髻是未出阁的女子才梳的。我已嫁给了宸哥,昨夜又…… 似是知我所想一般,轩辕宸凑过来吻我一下。 “你是我的小丫头,只要你喜欢,可以一辈子梳这样的发饰,做我一辈子的小丫头,管他什么礼数,都与你无关来,我替你画眉。”说着。他取了细闭,哄着我闭眼,在我眉间画了两下。 对镜相言,享闺中画眉之乐。 此时夕阳正盛,万点金光从窗子洒进,我微微睁眼,轩辕宸的脸近在咫尺,光在他身上渡出一圈金韵,仿若梦中。 遇见轩辕宸,嫁给他,我很幸福。 我往前凑去,轻轻的吻他,在吻…… 他微微一愣,随即便丢开眉笔,伸手将我发上步摇和珠花拿下,一头青丝顷刻滑散。 “喂,你做什么,才刚梳好的……” “我待会再给你梳。”他开始扯自己外袍。 我脸一红,“可……可我还没吃东西呢……” “待会儿在吃,我亲手给你煮。”他打横把我抱起。 “可,可是……” “别说话,吻我。” ☆、第三百一十二 中陆 夕阳过后,又是傍晚。 一夜春风化雨,再次醒来,已是次日午时。 我睁开眼睛,窗外阳光耀眼,侧头去看,榻侧是空的,轩辕宸不知何时已经出去了,我的中衣服竟然被穿戴整齐。 我支臂起身,才发现浑身酸痛不已,尤其是腿,软绵绵的。像是踩在棉花团上一般,半点力气都用不上…… 想到夜半的疯狂,我的脸不自觉的又烧了起来。 “吧嗒……吧嗒……” 房门外传来脚步声,随后,“咯吱……”一下,门开了,束了金镶玉发冠的轩辕宸拿着一个大托盘站在门口。 “小丫头,饿坏了吧,起来吃东西了。”他行将进来,将托盘上的几样碟碗放在桌上,见我没动,略是一愣,“怎么了,不想吃么?” 我差不多两日没有吃东西了,饭菜的香味袅袅传来,我差点流出口水来。 想吃,当然想吃,可是…… 轩辕宸看着我越来越红的脸,当即明白了什么,两步行将过来,先在我脸颊吻了一下,弓腰将我一揽,抱着我便行去桌边。 坐下后,将我放在腿上。 “吃点这个把,补身很好的。”他执了筷子,夹起一块山药凑到我唇边。 我也却是饿了,不客气的吃下。 他随即又撕了半只鸡腿给我,待我吃的差不多了,又夹了青菜。 两只锦狸似乎闻到了香味,“蹭蹭……”两下从房梁跳下来,立在那碗细米粥旁边,焦急的瞪着淡蓝色的大眼睛。 我看着有趣,便挑了一块情菜给它们。 两个小东西很兴奋的文了闻,却没有吃,依旧站在盘子旁边,兴奋的瞪着眼睛。 我有点奇怪,“它们,不能吃这些东西吧?” “嗯。”轩辕宸应了一声。 “那它们,这么兴奋做什么?” 轩辕宸夹了一块肉给我,待我嚼了咽下后,又递了水过来,“锦狸,生在雪山之巅,常年以冰山之雪为食,但它们最喜欢吃的,其实是冰山雪莲。” 雪莲…… 我疑惑的端起那碗粥,吃了一口,味道如常。又取了筷子沾了一些粥汁滴在桌上,两只锦狸当即凑过来,小鼻子使劲的嗅着,然后继续盯着我手里的粥。 怪不得,我吃什么粥,都没有他做的好吃,原来。他在粥里放了雪莲…… 这小小的一碗粥,造价还真是高呢。 心里一甜,我忍不住凑过去,轻轻的吻他一下。 轩辕宸脸突然一红,“小丫头,你好好吃饭。别闹。” 我一愣,这才后知后觉的感觉到什么…… 脸一红,我赶紧直身坐好,不敢随便乱动半分。 好容易吃完了饭,轩辕宸又将我抱去镜子处。 在我鬓角取一缕发拧绕在额前,把一头青丝斜编成辫子,又不知从哪儿变出一顶坠着珍珠的金丝毡帽,斜带在头上。 行去屏风后取了一个小包,解开后,一件绣了金丝的绛红袖袍被他抖开。 “小丫头,从来都没见你穿过红衣,想着你穿红衣定会漂亮。便给你拿了一件。你穿上给我看看好不好?” 那绛红的颜色,被阳光一耀,似乎变成了鲜红。 这颜色,是我曾经最喜欢的,忘了有多久,没碰过红色了…… 伸手抚了一下锻袍。我这才发现,轩辕宸的束袖,腰带,和外面罩袍的锦边,都是和这件袍子一样的颜色花纹。 若是不穿,岂不是抚了他一番心意。 “好。”我点头,他当即将衣衫披来,挑领口,系盘扣,不大一会儿,一个温婉又俏气的离疆女子便出现在镜中。 轩辕宸弯唇一笑,执了我的手握在手心。“娘子,咱去出去转转吧。” “嗯。”我应了一声,与他携手,慢慢的行出门,绕过走廊,到了客栈的后花园处,远远的,便见那亭中坐着两个身穿白衣之人,行近了便看清那是佘冥和乔瑾。 “新开的蒲花酿,要不要一起喝点?”佘冥抬手,晃了几下手里的葫芦,乔瑾微微与我颔首。 一连在房中窝了两日,轩辕宸又追过来了,想也知道是怎么回事。他二人虽是面色如常,我却突然觉得异常尴尬。 轩辕宸却是不以为意,拉着我坐了过去,不客气的执了杯子,“当然要了。如此好酒,错过了,岂不可惜。” 佘冥一笑,倒了两杯,轩辕宸递我一只杯子,与我轻轻一碰。小声道,“今日我在,你可喝一两杯,以后,莫不能再喝了。” 乔瑾在旁边笑了,“怎的。这是怕她喝醉了不成?” 自然不是,他是想要个孩子…… 轩辕宸弯唇一笑,也不多解释,与佘冥碰了一下,我四人一口饮了杯中之酒。 佘冥又是倒了一杯,执杯言道。“从此往前在行两天,便就是中陆的边界了。 既然你二人已经相见,我和瑾儿的任务,也算是完成了。我们研究过了,决定晚一会儿就离。” “这么急,你们,不去中陆看看么?”我问。 乔瑾道,“原本,也是想去的,但是突然就懒了。就想过一段晨起观曦,傍晚赏霞的安静日子。此处离药筑不远,最多一天。也就回去过。” 若说安静药筑,却是个好地方。 不过…… 相处了这些日子,突然说要离开,我真是有点舍不得。 乔瑾似也舍不得,却是笑一下,“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有合有分,有分有合。总是有在次相见的时候,说不定什么时候,咱们就又见面了呢。” 佘冥却是道,“我看你还是别见面了,我可是怪医佘冥。说好的每年只医三个人,过来求我医病的人,能从这排到西祁,就是遇见了他们两个,不但破了例,还巴巴的自己跑过来主动给人医病,传出去,当人惹人笑话。” 乔瑾被逗的一笑。 我却斜他一眼,“你要是真那么大义,怎么还将那半块参娃太岁顺了来。” 他回道,“那不一样,我救你是一回事。但是诊费得收,我可是佘冥救个人,收点诊费算什么。” 我一阵莞尔,轩辕宸和乔瑾在旁边笑着。 相聚是缘,分开也是缘。 大家都是豁达之人,谈天说地的聊了一个时辰。一葫芦蒲花酿也尽数喝光。时候也差不多了,乔瑾和佘冥这便起身告辞。 我和轩辕宸站在客栈的门口,他二人携手上了马车,将手探出车帘,摇摆了几下与我们告别。 车子渐行渐远,我竟也生出丝丝不舍。 轩辕宸揽住我的肩膀。轻笑一声道,“若你喜欢,咱们过段时间,就去药筑看他们,还去偷喝蒲花酿,还用药材烤肉吃。” 我想了想,“要是被抓到怎么办?” 轩辕宸很认真的想了想,“无妨,下次带铭奇去,抓到就嫁祸给他。” “嗯,这个办法好!”我点点头。 我二人相视一笑,回头时才发现。铭奇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正站在身后不远处,手里拿着新买回来的干梅,一脸纠结的想着太不要过来…… 佘冥和乔瑾走了,我二人已经再次窝了两天,这便也收拾一番。往中陆方向走。 连着几日晴天,半行半逛的,终于在第三日午时进了中陆境。 我们三人寻了一处僻所换装易容,装成普通男子模样,一路走走停停的,五天后,便到了离中陆皇城不远的那处雪山。 “小丫头,从这上去,就是雪山夹缝了,我们快一点,晚间时候,就能看看到桃花雨了。”站在皑皑的雪山脚下,轩辕宸往上一指。 我抬头去看,眼前一片银白,雪山高嵩入云,穿云而过,仿如仙境一般。 ☆、第三百一十三章 桃花雨 西祁的冬天也是下雪的,但逢微雪,山间树木一片银白,登上雪山后,一眼往前,一片银白。 但这中陆雪山却是不同,山脚下皆是青葱绿林,自山腰处开始积雪,一冬一夏汇同一体,仿若神来之笔,不身临其境,根本无法知其巍峨浩瀚。 “走吧,我们上山。”轩辕宸拉着我的手,大步往山腰行去。 七月盛夏,本该是酷热异常,但此处却异常凉爽。 浅阳淡云,微风习习,青草野花。老树轻蝶…… 行在山间,大口呼吸,那淡淡的青草香涌入肺腑,感觉整个人都被这里洗涤一番,甚是舒畅。 往前行出近一个时辰,慢慢的,脚下的小花草变少,又往前行了半个时辰,前方有丈许的空地,再往前去,地面开始有薄雪,这便到半山腰了。 轩辕宸从搭链里拿出一件紫貂锦毛的带帽披风,长手一展,便将披风搭在我身上。 “冷不冷?”他在我额头吻了一下,然后细心的将漂亮的毛皮帽子扣好,系了护带,又将我的手攥在手里。 手中渡来他的温热,暖暖的。 我微微一笑,“还好,不太冷。” “可是累了?” 其实,是有一点累的,最近我睡的都很晚,周车劳顿的,总是觉得疲惫。 说也奇怪,以前踏马疾行去边关,风餐露宿也是有过,边疆的硬板帐篷,一住也是一月半月,却也没见如何。 如今夜有软榻,晨起睁眼就吃早饭,却是疲惫异常,当真是奇怪了。 不过,我也不太好意思说,便摇头道,“还好。” 轩辕宸摇头笑了一下,往上间往了一眼,“咱们,已经走完了小一半,再有一个多时辰就到了。” “嗯。”我应了一声。 他展开长披风,将我拢在怀里,笑了一下道,“天就快黑了,既然你不累,咱们就得快点喽。” 说罢,也不等我回话,他一把搂住我,足下一点,驾轻功将我带起,在空中虚踏两步,便落在了丈许之外。 “小丫头,若是累了,便闭眼休息一会儿吧。”他将披风拢紧了一些,又是几个点踏,已然行出百米。 心里甜丝丝的,山间雪地似也不那么冷了,我伸手喽住他的腰,让他能减轻一些重量,依言合了眼睛。 本是想着,短短休息一会儿,便让他将我放下,在与他一同驾轻功上山的,谁知道竟然就依着他肩头,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再次醒来的时候,我坐在一棵老树的粗杈上。 “醒了。”他侧头一笑。 正是夕阳西下,柔柔的暖光从树的缝隙处钻进来。 洒在轩辕宸英朗的侧脸上,他下巴上隐隐的胡茬,如锦狸的绒毛一样,微微细细的。 “嗯。”我心里一柔,应了一声,也未将头从他肩膀处挪开,就这么依靠着。 此处地势较高,周围已无白雪,四周生了许多不知名的花草,红的粉的,绿的蓝的,五彩缤纷,煞是好看。 我环望了一圈,指着远处一丛小花问,“那个是青荷草么?” 我听季云常说过,雪山中有一种绿色的花,泡水而服。十分提神醒脑,这便只有那丛花是绿色的,应该就是了吧? 宸哥一笑,将我手拉回来,“不是,那就是普通的野花,青荷草在另一面。” 我又指着另一处的怪形花,“那个是什么,药材么?” 以前轩辕宸说过。这里有很多珍贵药材,但凡奇珍异宝,造型都很奇怪,那东西我没见过,可能是种稀有药草的花吧。 轩辕宸又是一笑道,“也不是,那也是一处野花,自我小时候便有了,我也曾试过,那并不是药草。” 我点点头,又要去问旁侧树上了一块黑墨状蘑菇包,轩辕宸摇头一笑,将我手抓住,拢住我肩膀道,“平日见你安静的很,这会儿想让你陪我看会儿夕阳,怎就这么不老实。” 经他一说,我这才发现。就在我们的正右方,一轮金光红日已经落下半边,漫天柔光霞彩,美的惊心动魄。 夕阳,却是美的,不过…… “咕噜噜……” 我二人中间突然传来一声怪响,晨起吃的不多,上山又消耗了便少体力,我饿了…… 轩辕宸轻笑一声。“也罢,咱们去吃东西。” 揽住我的腰一跃,我二人跃离树叉。 几个点跃便行到一片怪草处,他将我放下,拉着我在草丛中左右穿行,便穿到一座木阁小房处。 “走。”微微一笑,他带我行去木门前,轻轻一推,木门“咯吱……”一下打开。 我左右扫了一圈,木阁虽小,但桌椅板凳什么都有,房壁上还挂了十几副用木头雕刻的画,落款竟是轩辕宸的名字。 我来了兴致,这便跨步行近雕画旁,凑眼仔细的看。 这些雕画很是精致,有楼阁,有山水,最后一副竟是一副市井集卖图。大人孩子,老人青年,或是闲散,或是忙碌,一笔一刻都分外生动。 我笑了,“你竟然还会雕画。” 他正从门后箱子里拿着什么,闻我说话,抬头笑言道,“嗯,小时候见宫中壁画雕刻精美,以为极是简单,便缠着太傅弄来了工具,但雕画这东西,看着简单,却是极其考验耐心,稍有差池,整幅画便就改了与意境。 我利用闲暇,整整雕画了三年。才算雕出几幅成品来。” 三年…… 在纸上作画还好,对着一块木头又刻又画的,即得耐心,又不能分心,别说是三年,就是三个月我都刻不下去。 当年在相府,琴棋书画我样样都好,唯独那练性子的女红,我多一眼都不想看。 因为这个,我那会没少被母亲“教诲”,但教诲归教诲,该不会的,我依旧还是不会。 又是看了一会儿,我见有一副的雕画上刻着一个女子背影,这女子穿着一件阔衫,梳着两条长长的辫子,头上带了一个五彩花环,坐身与一片画海中,说不出的娴静。 这女子是谁? 我有心开口去问,想了想,却是没说话,但心里却是范了嘀咕。 不会是什么青梅竹马吧…… 轩辕宸似是看出了什么,从后面抱住我,吻了一下我脸颊。 “你这小丫头,胡乱想些什么。这幅不是我雕的,是皇兄雕的。你可是记得,我曾经与你讲的一些事?这画中背影。就是那女子了。” 哦……原来是她。 我这才发现,所有的木画后面,都落名,只有这幅没有,还真是粗心了…… 轩辕宸一笑,又是吻了我一下,“不是饿了么,走,去弄吃的给你。” 他拿起桌上的布袋,拉着我的手往外走。 一路离开怪草丛,左拐行到一片矮林,他从布袋里拿出一个小箩筐,左边树下蹲一下,右边树干揪一下,很快就摘了许多白白胖胖的小蘑菇。 往前走了几步,他于我做了一个嘘声的手势,将蘑菇筐递给我,示意我原地别动,然后蹑手蹑脚的往前走了几步,身子猛的蹿处,不大一会儿,便捉了一只又大又肥的花毛野山鸡回来。 “走,给你煮汤喝。”他开心的吻了我一下,一手拎着扑楞楞乱蹬腿的鸡翅膀和布袋,一手扯着我,很快就到了一处小溪边。 捡柴点篝火,又从布袋里拿出铁锅一只。盛水驾好,行去将山鸡收拾好,将蘑菇等一并放进去,加柴添火,没一会儿,隐隐有香味儿传出。 我捂着咕噜噜叫的肚子,咽了一下口水,“好了没有?” 他打开盖子,用筷子戳了戳肉。点点头,“马上就好,在忍一下。” 又是等了一会儿,他从布袋里拿出几只粗瓷碗,又从袖中掏出一纸包,将里面佐料洒进锅里,顿时,一股异香便冒了出来。 用木勺将里面的肉分开,他盛来一大碗带着肉丝的蘑菇汤。 我吹温后喝了一口…… 又鲜又香。简直比人间美味还美味! 胃口大开,我很快就喝光一碗,轩辕宸一笑,又是盛了一些给我。 喝了几口,看着碗中已经煮融的肉丝,我有些奇怪。 虽然我不懂厨艺,但小时候,母亲也总是给父相煲汤,虚得文火蹲炖上几个时辰,肉才会炖化,从驾锅到吃东西,这才多久,汤怎么就可以炖成这样? 轩辕宸用勺子盛了一些小蘑菇给我,解释道,“这山缝中尽是名贵药草,这野山鸡常年以药草为食,已经变成了药材,在加上这里特有的软白菇。略一烹煮,便如煮过几个时辰一般。” 原来如此。 将这碗汤肉吃下,肚子已经撑圆了,却还是尤意未尽。 轩辕宸哈哈一笑,“这山缝中有不少好吃的,都是你没吃过的。明日我一一煮给你吃,对了,你喜欢吃鱼,这溪中有种小鱼。周身只有一根刺,烤了味道相当不错,明晨便捉给你烤。” 我赶紧又是点头,恨不得赶紧将肉汤消化了,好空出肚子吃烤鱼。 已是傍晚,一轮浅月高悬。 吃的太多,我便想消消食,轩辕宸收东西,将篝火灭掉,揽住我点足跃起穿过小溪,来到一片桃林处。 七月,正是盛夏,外面桃花早已凋谢,处处桃花却是开的正好。 粉的,白的,大朵,小朵…… 一团团,一簇簇的花瓣拥在枝头,如海一般连绵成片,又山风一吹,许多开盛的花瓣随风飞舞,在半空中翻着卷儿翩飞又落下,轻嗅一口,满口的淡香。 “小丫头,咱们进去吧。”轩辕宸拉住我的手。 我应了一声,反手与他十指相扣,踏着月色,往桃林中行去。 花枝摇摆,花瓣翩飞。 走在桃花林中,不时有花瓣落在发间,又滑过肩头,仿佛春雨润泽大地,心都跟着柔软了许多。 这花海很长,慢慢的往前行了半个时辰,似也才走直腹心。 我撑圆的肚子似乎消化了不少,许是汤的作用。感觉神清气爽的,浑身疲惫一扫而光。 轩辕宸弯唇一笑,领着我又走了一会儿,在一颗很高的桃树下停住,扬起头看着树叉,任花雨随风而落。 “你在想什么?”我微微侧头,所视之处,处了树叉,就是桃花。 “在想一个,很高深的问题。”。 很高深? 我一诧,轩辕宸却邪气的一笑,一片桃花飞落,他漂亮的桃花眼里映出一道粉红。 下一刻,他蹭的一下,将我二人的紫貂披蓬拿起,飞快的铺在地上,抱着将我放在上面,俯身吻将过来,手也开始不老实了。 “唔,你流氓……”前后反差太大,我脱口一语。 他一笑,“如此良辰美景,不流氓,又怎么要女儿……” “可是,这是外面……” “没事,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 “可是……” “在反抗,就要到天亮。” “唔……”还想再说,但唇就这样被堵住了。 桃花瓣飞舞,桃花雨翩翩。 初月高悬。 阵阵花香里,是轩辕宸彻骨的温柔…… 将手臂圈上他的脖颈,我热情的回应…… ☆、第三百一十四章 今天是什么日子 山间时光如流水,晨曦乍起,傍晚便来。 一眨眼,竟是过去了十二天。 这十二天里,轩辕宸几乎将山间夹缝中,所有能吃的好东西,通通给我煮了一遍。 野兔,野鸟,清鱼,怪果…… 有时,我们一起看夕阳。有时,五我们一起下河抓鱼。还有时,我们就只是依偎着或者背靠着背,就那么静静的发着呆。 听野鸟轻啼,听潺潺流水,任时光从我二人扣紧的指缝中悄悄滑走。 我从来没有想过,日子可以过的这般平静,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在算计,只单纯着享受时光静好。 就这样,又过去了一天,晨起在木阁中醒来,轩辕宸倾身吻我,将煮好的汤水端来,等我吃过后,他领着我行去小溪旁。 “小丫头。”晒了一会儿太阳后,他轻唤我一声。 “嗯。”我懒洋洋的应着。 他挑起我的一缕墨发,放在鼻端嗅了嗅,揽着我肩膀道,“明天,咱们下山吧,我想带你去回宫看看皇兄。” “好。”我点点头。 在山中已经待了近半月,也该是下去看看了。 七月…… 绿珠去年成的亲,这会儿,也是快生了吧…… 微微一笑,我又往宸哥怀里钻了钻。 山间阳光正好,晒在身上暖呼呼的,闻着他身上紫罗花的味道,我感觉分外安心,忍不住就瞌上了眼睛,慢慢的,竟是睡着了。 迷迷糊糊间,我听见一声轻笑,有软软的东西触上额头,身子一腾,没一会儿,似乎有被子盖在身上。 晨起,又是一个好天气。 山中气无人,我二人皆是以真面目示人,如今要下山了,为皇宫中有各国细作,我二人便服了改颜单,将细皮面具浸泡,带在脸上后,当真就如换了一人一般。 话不多说,直接下山。 从山脚一直北行,半个时辰后,便到了一处草宅,铭奇听声赶紧过来开门,看到我二人脸后略是一愣,却没有多问什么。 将马车引出,待我二人上车后,他甩鞭打马,“驾……”的一声后,车辙“咯吱……咯吱”的转响。半个时辰后,便到了中陆皇城。 此处正是闹市,我听着车外小摊叫卖,忍不住挑了车帘去看。 卖糖葫芦的,捏唐人的,卖胭脂水粉。糕饼蜜饯的……… 一整条街熙熙攘攘的,热闹异常。 刚到中陆那会儿,我也在市井转了几圈。 在西祁几年,感觉西祁的民风已经够是淳朴了,与这里比较,却还是差了一截。 本以为,路不拾遗,夜不闭户,只是一种愿想,在这里却变成了极其普通的一件事,众人邻里和谐,你来我往的。好不热闹。 这里大都是一夫一妻,经常能见到小两携手逛街,或是白发老叟拉着老伴,一起坐在阳光下晒太阳。 不知怎的,我眼前竟是浮现出几十年后,我与宸哥白发苍苍的模样。 那会儿。他也会像现在一样,拉着我的手,在我清晨醒来时吻我么? 应该会吧,不过,那会儿,我们的牙,许都掉光了,脸上肯定生了不少皱纹…… 我忍不住一笑。 “傻笑什么呢你。”轩辕宸顺着车帘往外看将一眼,看到一个卖糖葫芦的摊位,当即让铭奇将车子停下,跳下去买了几根过来。 “呐,吃一个吧。”他递来一串。 那红红的山楂裹了糖。看起来分外香甜,我接过咬上一口,酸酸甜甜的,甚是好吃。 不过,好吃是好吃,比只轩辕宸给我做的那种带紫罗花味道的糖葫芦,似乎还差上一点,我又是咬了两颗,就不想在吃了。 “怎么了,不想吃了?”他把我咬了一半的那颗山楂吃了。 我点点头,他便将剩余的那些包好,放在了桌侧。又拿出一个纸包出来。。 “这是中陆特有的腌花瓣,你应该喜欢,来,尝尝。”他拿起一片厚花瓣。我张口吃了,如他所说,味道却是特别。 不过,也只是吃了两片,也就不在想吃了,脑子里飞快的一闪,我竟然想到了鲈鱼。 西祁的鲈鱼,是我吃过最嫩最好吃的鱼,若是此时有盘鲈鱼,就好了…… 离开西祁已经月余,不知道那边的情况如何了。 我这一“死”赫连云沼尚且如此,季云常不知又是如何了。 荣子扬自小就和我打架,他也许会不那么难过吧。 还有苏霍。 我留给他的画,不知他看到没有,但给他的信。许是收到。 他年纪大了,受不得大起大落,所以我特意给他写了一封书信,信中隐隐也表达了些暗意,若他多有思量,许是就不会那么难过了吧…… 对,还有顾茯苓…… 她还在孕期,也不知道情况如何了,我之前三番两次暗示她,告诉她不论我发生什么,都不要太过担忧和思量,不知道她听没听进去。 还有荣老王爷,鲁夫子,还有许多许多的人…… 西祁一别,再见,怕是无期了。 “小丫头,你怎么了?” 许是我脸色有些凝,轩辕宸坐过我身边。揽住我的肩膀。 我摇头,轻声道,“没事,就是发呆了。” 他沉吟了一瞬,将我搂紧了一些,“小丫头。你是不是,想故乡了。” 我笑了一下,“没有,别乱想,我就是有点想吃你煮的蘑菇汤了,什么时候。咱们再去雪山夹缝,你在煮给我吧。” “好,等上两日,咋们拿些东西就回去,这次,你想呆多久都好。等你腻了,咱们就换个地方,去看别的美景,吃其他好吃的东西,可是好?” “嗯,好。”我点点头。 他笑道一下,低头在我额上触了一下。 车轮滚滚。缓慢的穿过街市,这便到了中陆皇宫。 铭奇早已放好了马凳,轩辕宸跳下去,回头伸手,我扶着他的手,钻出马车。站在地上。 我的信子遍布南疆北离和东穆,唯独不曾插手中陆,几国的皇宫白描,我都见过,唯独没有见过中陆的。 此时站在宫外,但见前方宫銮重叠,檐瓦蜿蜒,其气规模和奢华,比之东穆和西祁,不知胜出多少。 列国多年来总有争战,唯独这中陆一直涉身事外,若论实力,自然是不输给谁的。 “走吧。”轩辕宸拉住我。 行至禁军守卫处,他从腰袋里取出一方银牌,禁军看将一眼,赶紧拱手起礼,“将军情。” “嗯。”轩辕宸应了一声,带了我大步向前。 穿过英武大殿,上九十九道白玉台阶,眼看着前方就是中陆皇的早朝大殿了,他脚步一转,绕了一圈,穿几处回廊,这便到了一座素雅的院殿中。 “走。我带你进去看看。”他转头一笑,拉着我大步向前,推门进到殿中。 这殿中,装潢极其素雅,盆景摆件大瓷瓶,样样都低调又奢华,看着倒是舒心的很。 带我一路穿到偏殿,他在一处壁画上敲击了几下,画从中间分开,墙面出现一扇石门。 他这便又行上前去,在石门上不知按了哪里,“咔……”的一声,门就开了。 “西小丫头,走。”他拽我飞快的一闪,这便闪到了门里。身后石门应声而关,漆黑的门两侧突有油灯燃起,随着前行,又有新的油灯自己点亮。 我拽拽他衣袖,“皇宫中,怎是还有机关?” 轩辕宸笑了一下,“宫中有不少机关道,都是先祖留下的,具体做什么,也不得而知了。” 我点点头,与他一路往前,便又到了一处石门。 他行过去,在门上捣鼓了几下,在门打开的同时,他突然问我。 “小丫头,今天,是什么日子。” ☆、第三百一十五章 中陆皇兄 今天? 他这么一问,还真是把我问愣了。前思后想了半天,好像却无特别之处…… 轩辕宸向前半步,凑至我耳边吹了一下,“小丫头,你忘了么,多年前的今日,可是我第一次进你房间。” 哈…… 好像还真是。 那年的七月十七,我从凤青鸾变成苏倾沐,隔日家宴,我以那幅山河日出震惊四座,当晚,他便夜半跑进了我房间,无赖的拿走画,又送了墨阙。 笑了一下,我道,“怎么,你是想庆祝一下么?” “那是自然,这么重要的日子,岂能不庆祝,走……”他展手拉住我,这便往那门里行去。 穿过一条长长的廊道,他从袖中取出铜钥匙,在一扇玄铁门上一戳,又一转…… “嗡……”的一声弹响后,眼前出现一片韵亮。 下意识的眯眼,等到睁眼时。倒真是吃了一惊。 眼前的屋子里,皆是黄花梨雕花的精致架子,无数奇珍异宝,被整齐的摆放在架子上,放眼而望,一眼看不到边际。 天启大皇留下的那些宝藏,论珍贵,也是世间难得,论数量,更可用庞大来形容。但与面前这些珍宝比起来,当真是小巫见大巫了。 就说左侧第三个架子,最底阁的那块白璞玉吧,切不说那玉洁白无暇,通透润泽,但说它的大小,论起来,差不多得有瓷枕般大了。 去年赫连云沼曾在我生辰时,送了一块砖玉过来。 那玉。已经是我多年来,见过最大的白玉了,但比之这块,简直就是冰山一角,不不值一提。 再说右侧架子上的那珠琉璃,竟然有一个蹴鞠那么大! 品玉珊瑚,剔透琉璃,精美异常的翡翠雕,半人多高的摆件玉塔…… 大的小的。玛瑙,玉石…… 许多奇珍异宝整齐的摆放着,竟是一眼望不到头。 轩辕宸笑了一下,从后面拥住我,将下巴垫在我的肩上,“小丫头,这就是中陆的藏宝阁了,这里大部分东西,都是中陆先祖留下的。因为数目太多,百年间也不曾细加清点。可知在册,能叫上名字的,大概有十二万零三千件。” 十二万三千件,还只是能叫上名字的…… 我有点懵了,若是加上叫不出名字的,和得有多少啊…… 轩辕宸轻笑,转头拘着吻了一下我脸颊,然后拉起我的手,将那把铜钥匙塞进我手心。 “小丫头,今日这般特别的日子,我思量了几天,也不知送个什么给你。想了想,便将这中陆的整个藏宝阁,当成礼物送给你吧。 想要什么,就自己过去拿,看什么顺眼了,就收回去,这里所有的奇珍异宝,翡翠琉璃,现在起,就都归你了。” “这……” 抬手,看着手心那把细长的铜钥匙,心,不可能没有震撼。 整个藏宝阁啊…… 这可堪比好几个天启宝藏,他,就这么轻易的,送给我了? 这礼物是不是,太贵重了…… 似是知我想什么一般,轩辕宸放开我,将我身子扳直。唇角微微弯着,漂亮的桃花眼里,深情又专注。 “小丫头,黄金有价,翡翠琉璃有价,但你的情意却是无价。西祁距中陆路途遥远。你这次与我回来,可谓在无归期。此恩此情,堪比桑田厚土,又怎是这藏宝阁中的奇珍异宝可以比拟的。对我来说,这些不重要,你才是最重要的。” “宸哥……” 千言万语汇在心头,话到嘴边,除了一声深情的呼唤,竟是在难言语。 易得无价宝。难得有情郎。 有他这番话,什么,都是值得拥有。 紧紧的攥着铜钥匙,我踮起脚,深情的吻上他的唇…… 将我身子揽住,他低下头,温柔而热情的回应。 一吻情深,缠绵悱恻,心意相通。 半响,他放开我,在我额头轻点了一下,“走,咱们进去看看你的宝贝们。” 弯唇一笑,我“嗯。”了一声,由他拉着,往阁中走。 里面东西个个都漂亮,但数目一多,竟然有点眼花缭乱。我起先还左右多看几眼,越往前走,竟是越感觉困乏,昨夜明明睡的很足,这会儿,上下眼皮竟是不停的打架。 轩辕宸摇头一笑,拦腰一把将我抱起,在我脸颊吻了一下,“咱们改日在看。今日也不带你见皇兄了,先去弄点吃的,然后咱们睡觉,” 我点点头,伸手圈住他的脖子,找了个舒服的地方将头依靠。 瞌眼眯了一会儿,我突然睁眼,“我这样吃了睡,睡了又吃的,有一天会不会变成一个大胖妞?” 他笑道,“胖了好,肉乎乎的多可爱。” 我又问,“那要是,我胖了以后,变丑了怎么办?” 他又笑,“不会,多胖都是美的。” “那若是万一呢?万一我胖了以后,真的丑了呢?” 轩辕宸认真的想了想道。“那就只能是,我和你一起变胖了。这样,只能是你觉得我丑,而我看你还是美的。” 嗯,这样的回答,我还算满意。 点点头,我又是依靠在他肩头,闻着好闻的紫罗花香,我觉得心里好甜好甜。仿佛小时候,母亲晨起为我煮的槐花蜜,闻一下淡淡的,吃上一勺,暖到心里。 “宸哥……”我唤。 “嗯,在。”他把我往近搂了一下。 “宸哥。”我又唤。 “嗯。”他在我脸上羽毛般的吻了一下。 我笑了。 其实没事,就想唤他一声,听他说句我在…… 他抱着我,迈步慢慢的行出藏宝阁,行进暗道。又行回大殿。 我困乏的不行,努力睁眼看了一眼湛蓝无云的天空,也没吃饭,就这么迷迷糊糊的睡了过去。 次日醒来,我正躺在金丝绒锦缎面的软褥上,四面垂着珠玉嵌坠的蚕丝幔帘,窗子开着,有风吹过,幔帘飘起。一股浓郁的紫罗花香铺散。 起身穿鞋,挑帘行去窗子处,远远的,便看到轩辕宸穿过一片紫罗花树,背手行近过来。 今日,他穿了一件墨锦绣鹰的束袖袍子,外罩同色滚金边的长袍衫,发半束成冠,服了改颜丹的面型微微有变,唯一双漂亮的桃花眼里,韵着倾世不变的温柔。 推门进来,他弯唇一笑,“醒了。” 我应了一声,这才看到,他背着的手里,拎着一件小包。 “小丫头,看看可是喜欢。”他将小包递过来。 轻手打开,里面是一件与他身上同色的绣金束袖儒裙,裙子针脚细密,裙摆下坠了许多镏金花托包裹的纯圆珍珠,很是漂亮。 我点点头,“喜欢。” “喜欢就好,快换上吧。” 我应了一声,轻抖衣裙,一璇身便穿在身上。 我很少穿墨色,总觉得黑色太过沉素,穿在身上有种说不出的压抑感。不过。今日穿着与他同色的衣裙,却是另一种感觉。 轩辕宸将我拉到雕花梳妆台处,取了银梳为我理顺墨发,盘出一个坠马髻,又配了几支步摇。 我对镜映照,觉得易了容脸略素,便又沾了一些胭脂,收拾妥当后,便于宸哥行出房去。在廊中左拐右拐,便就到了一处亭子。 远远的,便见一名身穿藏红绣金龙袍的男子背身而立,就是中陆皇无疑了。 “微臣参见陛下。” 远远的,轩辕宸极其正式的拱手打礼。 中陆皇闻而转身,唇角微微翘了一些。 这男子,与轩辕宸张的有几分相近,却不似轩辕宸那般春华傲骨。 眉宇微扬,龙目炯炯。鼻如悬胆,唇也是薄薄的,却自带一股子冷然傲气。 我曾是听轩辕宸说过,他比较像他母后,他皇兄则是比较像他父皇。 那日被那二老乌龙的拜了堂,也未见庐山真面目,看他兄弟二人,想那二老年轻时候,也是郎才女貌吧。 中陆皇撇了他一眼。声音平淡,语气中却隐着笑意,“便就不用装了吧,我已将所有人都支开了。” 轩辕宸嘿嘿一笑,拉着我行近亭子,“皇兄,多日不见,你气色不错,越发的俊郎了呢。” “少拍马屁。怎的,知道回来了?还以为你就住在西祁了呢。”中陆皇撇他一眼。 轩辕宸笑着道,“那这么会,咱们中陆山美水美,还有皇兄你,想家都来不及,又怎会不回来。皇兄你看,我给你带个弟媳妇回来。”他稀罕的拉过我。 中陆皇这便转而望向我,先是一颔首。随后又道,“这位姑娘,我是轩辕宸的皇兄,你便也可唤我兄长。” 我当即一礼,“倾沐见过兄长。” 他点点头,这便言道,“姑娘,这御弟性子乖张,怕有时性心思也跳跃了一些。日后相处,望多加海涵担待才是。” 性子乖张……怎么会,明明温柔的很。 我微微一笑,颔首一礼。 中陆皇又道,“姑娘温婉静雅,看也是秀外慧中之人,我这御弟自小就懒散惯了,若是有哪里让姑娘不随心意了,你便过来与我说,为兄替你做主收拾他。” 我还没说话,轩辕宸先不乐意了,“喂,皇兄,你别这样,可是你亲亲的皇御弟啊,怎么一回来,你就像这这小丫头说话?” 中陆皇没理他,又是与我道。“当然,若是有什么吃的住的不习惯,也可以与我过来说说,为兄,自会想法子让你如了心意的。” 轩辕宸故意苦着脸道,“皇兄,你怎么不问问我想要什么……” 中陆皇撇他一眼,“你可她可不一样,女子在家,也是备受娇宠的娇小姐,如今离乡而来,定会多有不习惯,咱们定要对加爱护倾沐才是,不然,岂不是委屈了人家姑娘。” 早吻闻中陆男子痴情温柔,本以为轩辕宸,已是世间难得的好男子,如今看来。他这皇兄,亦也是厚德之人。 我心里一暖,当即微礼,“多谢兄长护爱,中陆民风淳朴,且是人杰地灵,夫君待我亦是爱护有加,却也没有不习惯之处。” “那就好。”中陆皇点点头,“待会儿,为兄命人将右殿通通打扫一遍,你和宸哥弟便先住下吧。” 轩辕宸笑道,“皇兄,我们这次回来,当真是住不了几日,倾沐身份特殊,为免麻烦,还是一切低调些才好。” 苏倾沐之殇,西祁皇追封为后之事,怕早已传便了大江南北,中陆皇自也是早有耳闻。 他是明理之人,当即点头道,“也好,就随你们心意吧,但且记得,万事莫要委屈了倾沐才好。” “那是当然,我的小丫头,宠都宠不过来,又怎会委屈。”轩辕宸拉着我的手,漂亮的桃花眼里,韵着无尽的宠溺。 中陆皇一点头,这也不在什么多说。轩辕宸又与他说了几句杂事,这便领着我离开,转了几个廊子,回到寝殿之中。 ☆、第三百一十六 绿珠 看看滴壶,才是巳时,晨起没吃早饭,轩辕宸这便唤人送来饭菜。 中陆菜口较西祁略清淡,却比东穆更加精致,我尝过几样菜品后,竟是觉得甚对胃口。 吃看一会儿,我突然想起一件事,咽下口中青萝问道,“宸哥,那藏宝阁,是你中陆皇宫中的东西,你这般给了我……” “皇兄那边,你不用多心。”轩辕宸夹一些蘑菇在我碗里,“那是我送你的,他若敢多言,等父皇母后回来,定替我收拾他。” 我一阵莞尔,原来,皇家,也能有这般相处之道。就如寻常百姓家一般亲爱,这感觉当真是好。 微微一笑,我突然就想到了小妹。 曾经,小妹很是喜欢粘着我,我亦是极其宠她,若是她在,也是及笄了…… 心思一空,我便又想到了绿珠。 苏倾沐的死讯已经传开,此事隐秘,她不知其中隐情,许是会多加忧思伤神。近年未见,当真是想念,得是找个机会,看看她去。 又是吃了些饭菜。轩辕宸又唤人拿了水果上来。 中陆天气微凉,七月盛夏也不见多热,此处日照时间长,水果嫩而多汁,更是甜脆的很,吃上一个,便停不下的想第二个…… 慢慢悠悠的吃了些瓜果。也差不多午时了。 许是吃多了,略微有些困乏,轩辕宸抱着我行去软榻,哄我瞌眼小寝,一个迷糊,睁眼时夕阳已落,竟到了傍晚时分。 轩辕宸不知去了哪里。我吃了些晚膳,唤殿外守候的嬷嬷准备热水,宽衣迈进木桶。 在郡主府那会儿,每当沐浴,两个调皮的锦狸便会蹦过来看,进入中陆后,怕是引起什么麻烦轩辕宸便弄个盒子,将两个小东西关起,放在了铭奇那儿。 已是许久了,不知他给两个东西喂食了没有…… 泡了一会儿,待水温渐凉,我亦是极其困乏,取棉巾拭水,这便合衣卧去榻上,迷迷糊糊的,似有紫罗花的味道扑来,头被抬起,枕在软软的什么东西上…… 时间很慢,有时却也快的惊人。 转眼,又是过去三天。 吃了睡,睡了吃的米虫生活,似乎将我养胖了,对镜去看,改颜丹的药效已过,带着细皮面具的尖瘦下巴,微微圆润一些,眼睛也更加水亮有神,整个人气色好了不少。 又过一日。轩辕宸辞别中陆皇,带着我行出皇宫。 马车出城后,我挑了帘子回望一眼皇城,问他,“咱们去哪儿,回雪山夹缝么?” 轩辕宸将我的手拉过去,放在唇上吻了一下。攥在手心道,“雪山夹缝,肯定是要回去的,不过,咱们现在有别的事要办。” “哦?”我问他,“什么事,你且说来听听。” 他却卖起了关子,“这可不能告诉你,待会儿,你就知道了。” 他一幅神秘兮兮的模样,我被逗的有点想笑,就配合的没有在问,依靠在他身侧,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靠。 轩辕宸一笑。伸手从檀木小桌上拽了一颗葡萄,送到了我嘴边,“吃一颗吧。” 我张口吞下,玩心大起,便也拽了一颗凑给他,“给,你也吃一颗。” “嗯。乖了。”他弯唇笑起,低头张口。 就在他就要碰到葡萄的时候,我飞快的收回手,将那颗葡萄塞进自己口中。 轩辕宸一愣,随即道,“好啊你个小丫头,敢耍我,看我收拾你。” 将手里两颗葡萄放下,他一手拢住我,另一手飞快的在我胳膊窝处轻轻滑动。 “哎,别闹,痒,哈哈哈……” 我本身是想忍忍的,但实在是忍不住了。便就哈哈笑了起来。 “别闹了,不逗了,我不逗你了……” 我一边笑着一边求饶,轩辕宸终是大发善心,停住了动作。 “啊……”他送开我,张口,用眼神示意我喂他。 欺负人啊! 我心里默默的低估一句,揪一颗大葡萄塞进他嘴里。 “嗯,甜。”他满意的嚼了咽下,再次张口,示意在喂一颗。 我来了坏心眼,侧眼挑一颗又大又轻的,飞快的塞进他口中,不疑有他。他嚼了一下,马上酸的直皱眉。 我心情大爽,又挑一颗更绿的塞进他口中…… 一串葡萄,酸的毕竟还少。 又是吃了几颗,他将我易在他身上,又揪了葡萄喂我…… 马车辗转,很快行出官道。到至临城。 穿过闹市,在一处幽静的院府前停下,轩辕宸下马,扶手带我下车。 近到门前,刚一开门,我便听到有脚步声急促的近来。另一声音亦是急道,“哎呦,我的小祖宗,你可是得慢点,跑这么快,别是摔倒了。” 这声音…… 是东虎? 我一喜,推门进去,行了两步,就看见一名身穿水红色阔袖宽袍,肚子圆成一个球的靓俏女子。 这女子盘着鬓,发上杈了两只步摇,一手扶着肚子,一手轻轻垂在身侧,柔润的目光触来,当即就湿了眼眶。 “小姐……”轻唤一声,她猛的快跑两步。张手将我拥住,“小姐,你没事,太好了,绿珠还以为,以为……” 她有点哽咽,我心中也是有点激动。拍了拍她的背道,“怎么,见到你家小姐没事,你莫是不高兴了?怎是还哭起来了。” “没,没有。”绿珠松开我,忙不迭的摇头,“没有的小姐。绿珠不是这个意思,小姐没事,绿珠当真是太开心了。” 我莞尔一笑,这个绿珠嫁了人,也和当初一样爱哭。 东虎赶紧过来起礼,轩辕宸微微一笑,将他叫去一旁。似是有话要说。 绿珠这便抹掉眼泪,将我让进屋中,小丫鬟看了茶后,懂事的退出,又小心的将房门关和。 我执起杯子抿了一口普洱,这便打趣道,“绿珠。看样子,你这少奶奶的小日子,过的还不错呢。” 绿珠脸一红,“小姐,你就别取笑绿珠了,让人不好意思。” 我一笑,看了一眼她的肚子问。“快是要生产了吧?” 绿珠点点头,喜滋滋的抚了两下肚子,“嗯,昨日请了大夫过来看,说是脉向有力,中气十足,孩子健康的很呢。再有十天半月,便就差不多了。” 真好,马上就有小宝宝了。 绿珠掩唇一笑,“小姐,你要不要摸摸孩子,很好玩的,他现在经常会动,就在刚刚,他还踢了我一脚呢。” 哦?有这样的事,我赶紧伸手过去,抚了一会儿也不见动静,正想要将手拿开,就感觉手下面有定西微微鼓了一下。 “动了动了,小姐。你赶觉到了么?”绿珠很是兴奋。 许是受了感染一般,我亦是兴奋的点点头,“嗯嗯,感觉到了。” 我二人又是静静的等了一会儿,肚子却在没有动静了。 绿珠嘿嘿一笑,“许是睡着了吧,用不了几天,无就能见到这个小家伙了。” 是啊,再有些时候,绿珠就要当娘亲了。 也不知道,我什么时候能当娘亲。 脸一红,我不自觉的将手放在了平摊的小腹上。 绿珠似是看出了什么,笑道,“小姐。这个,当真是急不得的,这是老天爷,给咱们女子最好的礼物,该有时,便就有了。” 我莞尔一笑,“这要当娘亲的人,就是不一样,也会劝起人来了。” “哎呀,小姐……”绿珠娇嗔一声。 我这才发现,她胖了许多,脸颊圆圆的,透着两股子红晕。气色也是极好,不用想也知道,东虎待她极好。 “小姐,这么久不见,绿珠真的好想你。”绿珠却突然叹了一声,“小姐你等等绿珠,等到下孩子,绿珠就回来伺候你。” ☆、第三百一十七章 来自西祁的消息 话虽如此,但为娘之人,又怎会舍的下孩儿。微微一笑,我也不拆穿,只点头说了一句好。 绿珠很是开心,看着我的手说东说西,从东虎对他有多好,说道婆家视她如初,从中陆的美食,又说到了这里的天气。最后,她又将话题说到了我和轩辕宸身上。 “小姐,你和宸王殿下,算是成亲了么?” 我点点头,“嗯,我以嫁他为妻。” 绿珠犹豫了一瞬,终又拉着我道,“小姐,你不要怪绿珠多嘴。寻常百姓家的女子出嫁。却也是有亲朋好友过来观礼的,可你和宸王殿下……” 我笑了一下。 不错,但凡女子出嫁,皆都三媒六聘,最差些也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而我和轩辕宸…… 我就这么稀里糊涂,在他父母一番乌龙过后拜堂成亲了…… 不过,这也没什么吧。我的情况,毕竟与寻常女子不一样,况且,他为我做的,也已经够多了。 绿珠叹了一声,“小姐,虽然绿珠一直支持你和宸王殿下在一起,可小姐也是西祁郡主呢,这样一辈子无名无分的……” 她没有再说下去,拉着我的手紧紧攥着,眼睛红红的,似是要哭的模样。 绿珠还和原来一样,万事皆都替我着想。 但,我也有我的思量。 我是死过一次的人,有些东西,与我来说,似乎已经没那么重要了。名分,不过就是一张空头白纸,当年的百里天祁,却是三媒六妁的去我父相那里提亲,结果呢…… 薄凉之人,场面事做的再多,终究也还是在大婚前夜,将我推进了蛇窟。 已经过去多年,时至今日,夜梦惊醒,我依旧能清晰的回忆起蛇齿入肉的痛。 没亲手杀了百里天祁为凤家报仇,反而偷偷潜来中陆,贪享宸哥给的温暖与幸福,我已经觉得,十分对不起凤家了。 幸福来之不易,我很怕稍一松手就不见了。 名与份这些虚渺的东西,也便不用计较了吧…… 而且,我很难再意识清醒时,穿那堪比血色的新娘艳红袍子,我有点怕…… 绿珠叹将一声,也不在多说,将桌上干果剥了一些。码放整齐推到我面前。 我浅笑一声,又将干果推到她处,“还是你吃吧,你现在可是东虎心尖尖上的肉,若是被看到自家媳妇给我剥干果,许是会心疼呢。” “哎呀小姐,你又笑话绿珠。”她俏笑一声,手不自觉的抚向滚圆的肚子。 看着她娇羞的幸福小模样,我竟是又想到了秋瑾。 她与铭奇二人,也是情投意合,但我这次假死隐秘甚大,为掩赫连云沼耳目,她暂时不能离开西祁。 她与铭奇二人,就只能暂且分开了…… 叹将一声,我执手抿了一口茶,茶汤入喉,竟又想起一件事。 上次佘冥说,赫连云沼将百里天祁扣在西祁,我离开已是近月,与红馆那边暂时也未有联系,不知那边情况如何了…… 不过,似也没什么大动静,不然,民间也该有消息传来的…… “小姐。”绿珠吃了一颗干果,似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刚要开口,面色一下就顿住了。 “小,小姐……” 只片刻间,她额间就冒出一层的汗,捂着肚子,嘴里话都说不成一句。 “绿珠,你感觉哪里不对。”我吓坏了,赶紧上前扶住她。想想不对,又快速的跑到门口,打开门喊,“来人。快来人,宸哥,东虎!” 他们几人正在院外说着什么,听我一喊,东虎脸色一下就变了,飞也似的冲进来,看道绿珠的情况,当即就慌了。 “大夫,快叫大夫。稳婆呢!”他蹭的一步蹿将过来,抱起绿珠就往寝房跑。 轩辕宸是懂医术的,当即便跟了过去。 我有点懵,慢了半步,才到门口,就见从偏远呼呼啦啦的来了十几个人,一个年岁略大的胖婆子跑在前面,嘴里急喊着,“让开,快让开,我是稳婆,都别挡路!” 一行人快步走来,那胖婆子将我拉到一边,进屋就道,“出去出去,男子都出去,女人家生娃,男子进来干什么。都出去!” “可是……” 东虎还要说什么,稳婆大着嗓门道,“还可是什么,快出去,准备热水剪刀棉帕,少奶奶这是要生了!” “哎,哎!”东虎也有点懵,忙不迭的点头,这便吩咐人去办…… 屋里传开绿珠阵阵疼痛呼叫。外面一行人个个丢急如热锅上的蚂蚁,我站在门外,心从来没像现在这般紧张过。 不是说,还有十天半月才生,怎是今日突然就要生了,不会有什么事吧? 呸呸呸! 胡乱想些什么,没事没事,一定什么事都没有,平安平安,大人孩子都平安。 我紧紧的攥着拳头,没一会儿就急出一身汗…… “别紧张,没事的。” 握紧的拳,被一只大手包裹,有淡淡的紫罗花味道散开,我被揽进一一个温暖的肩膀里。 轩辕宸拿出棉帕,将我额头细汗抹掉,温柔的道,“我刚才给绿珠切过脉。她身子好的很,胎气也足的很。许是今日情绪有些激动,微微动了些胎气,不过并不碍事,她这不算早产,也不会有危险,你且放心好了。” 听他这么说,我略微是放心一些,不过听着稳婆在屋里不停的唤着“湖气,使力。”又听绿珠一声声痛唤,心便跟着揪的紧紧的。 女子生产,竟然是这么痛么…… 轩辕宸将我拢在怀里,轻拍了两下我的背道,“小丫头,害怕了么?” 不是害怕,似是有点心疼,这是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女子本弱,为母则强。 我似乎。有点理解这句话的意思了…… “小丫头,若是害怕,咱们,咱们就……” “我要一个女儿!”不等轩辕宸说完,我便先一句抢白。 他那么喜欢孩子,无论如何,我都要有一个的。 轩辕宸没有说话,半响,他叹将一声。紧紧的将我拥住。 湛蓝的天空,微风习洒,万里无云。 屋中有稳婆的和绿珠的声音,东虎急的一头大汗,在房门口不停的走,几个女眷在院中绞着帕子,铭奇在不远处的树下,抱着肩膀…… 突然…… “哇啊,哇啊……” 一声响亮的啼哭响起。绿珠终于停止了痛呼。 房门一开,稳婆一脸喜气的开门,“大喜啊大喜,恭喜少爷,生了生了,少奶奶生了一个男丁!” 东虎一喜,随即脸色一变,“我家娘子呢,怎是不出声了,她怎么样了!” “对啊,绿珠怎么样了!”我心里一急,也不等稳婆说话,与东虎一起攒进了房间。 一股浓重的血腥气涌来,几个小丫鬟正将染血的单褥撤换掉,绿珠正安静的躺在榻上。 “绿珠。”东虎蹭的一步蹿过去,一把拉住绿珠的手,小心的替她擦尽额头的汗,心疼的道。“是不是很疼?” 绿珠虚弱的笑了一下,“东虎哥,我们有孩子了,是个男孩呢。” 稳婆赶紧将用红色百福软布包裹的孩子凑过来,口中道,“哎呦,我的少爷,男子不能进血房的,老婆子我还没说话。您怎就进来了。少奶奶没事,好的很呢,养上几日,就能下地了。” 东虎憨憨一笑,从稳婆手里接过孩子,看了一眼,便凑与绿珠道,“你看,这是咱们的孩子呢。” 绿珠看将一眼。差点没哭了,“怎么会这么丑啊。” 稳婆笑了,“不丑不丑,新生孩儿都是这样的,长上几天,会俊的很呢。” 东虎也是笑道,“是啊,不丑的,你累了吧,可是想吃什么?” 绿珠摇头,抬头望见我,微微一笑,无力的唤了一声“小姐……” 门外很多女眷都冲了进来,又围着绿珠的,又围着孩子的。 稳婆见绿珠太过虚弱,赶紧送去一块参片压在她口中含着,体力消耗太大,绿珠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东虎将她被角掩好,这才将孩子接过,我赶紧也凑过去。 初生婴儿的脸尽是皱褶,眼睛微微瞌着,样子当真奇怪的很,怪不得绿珠会觉得伺候。 “姑娘,要不要抱一下。”东虎喜着将孩子抱来。 那包裹小小的,孩子更是小小的。 我有点不敢抱,便伸出手,试着轻触一下孩子小手,软软的,还热乎乎的,像新剥的鸡蛋一样…… 我心里一柔,便又触了一下,孩子本能的一握,正好将手指抓住。 这一瞬间,阳光从窗棂耀进,那红色的襁褓似是荡出一抹金色,心一柔。感觉世间所有美好,尽在眼前…… “墨儿……”我轻唤一声,自心底微笑。 绿珠产后虚弱,虚得静待。 绿珠自小进到将军府,她唤我小姐,但我视她如妹,自然要在府中待上些日子。 第五日,绿珠恢复下榻行走。 第九日,她胃口大开。点名要吃蹄髈豆瓣汤。 第十五日,她体力也恢复了大半。 中陆民风醇厚,东虎家人待绿珠更是比自家女儿都好,生怕一个怠慢,便就委屈了绿珠…… 时日如水,一晃眼,就过去二十几天。 这二十多天里,绿珠的气色一天比一天好。 墨儿醒少睡多,那日细看,竟是发现他胖却不少,脸上的皱褶也不见了,皮肤软白的好似除,让人忍不住想抱过来,狠狠的亲上两口。 而西祁那边,许多消息也是一个接着一个的随风传来。 先是,南疆潘王突然病逝,二王子拓拔洪为争潘位引发内乱,被其他几位王子以雷霆手段,列剑阵射杀在汗庭宫殿的门口。 俪王后与摄政臣一翻研究,起折与赫连云沼后,得奏,择卿俊王拓拔卿为新任潘王,赐号潘青王,意有潘王镇守,长青天在侧之意。 拓拔卿为表恩谢,再次携妹拓拔怜进圣京。 与此同时,西祁朝中大肆选秀,三品以上及笄女子皆在选,经赫连云沼亲选后,有十三名女子入宫。 次日,赫连云沼将拓拔怜收入后宫为妃,赐封号为“英”。 英妃,英朗飒爽,英武不凡,倒真是符合这南疆公主的性子。 说到底,我并不讨厌拓拔怜,比之张扬跋扈,暗中较劲的百里天霓,她似多了些坦率。 爱就是爱,恨就是恨,不耍心机,张扬的让人喜欢。 不过…… 假死以后,赫连云沼追我为后,这才不足两月,怎就这么大张旗鼓的选秀封妃了…… 想到先皇与原皇后的事,我竟隐隐有些心疼。 那些女子,不会是…… 若真是那样,就太罪过了。 一入宫门深似海。 女子之一生仿如傲山之夏花,从青春年华至花开奢靡,不过短短数年。最怕遇非良人,蹉跎一生。 赫连云沼,不会真的学了先皇吧…… ☆、第三百一十八章 出海 自从亲眼看到绿珠生下墨儿后,我的许多想法都变了。 原本看的最重的仇恨,也随着墨儿一次次对我喜笑,而慢慢变浅。 前尘种种,亦如昨日归去,春雷乍响,万物复苏,所有一切都将有新的开始。 凤青鸾已经死了,苏倾沐也已经假死了。 如今在回头去看曾经做过的事,最为后悔的,就是对赫连云沼的欺骗了。 本是以为,我一走了之。离了西祁,也同时离开对他的那份愧疚与负罪,如今看来,我的离开,解脱了自己,却也同时将他推到了无枉地狱。 因果循环,他在地狱中苦苦挣扎,便又拉了一些女子,与他同入地狱…… 说到底,这终究是我之过。 可是如今,明知是错,又能如何…… 站在黄花木雕花的窗子前,我微微抬头,风将我鬓角的碎发吹的飘起又落下,远方几多淡云飘过。 “小丫头,想什么呢。” 温柔的声音响在耳边,有紫罗花淡淡的相气散开,轩辕宸从后面抱住了我。 我微微一笑,“没什么,就是觉得今日天气甚好。” 他撇了一眼窗外,认真的点点头道,“说的没错,今日天气却是好。如此之好的天气,若不做点什么事,便真是浪费了这大好时光!” 我粹他一句道,“呸,你在胡说些什么。这是东虎家,可不是雪山夹缝,你莫要胡来才是,会让人笑话。” 轩辕宸一愣。随即用手戳了我头一下,“小丫头,你这小脑袋里究竟在想什么啊,我说的做事,是要带你去放纸鸢,你想到哪儿去了。” 他一纸桌子,我这才看到,那里放了一只漂亮的五彩纸鸢。 自从绿珠生下墨儿,我便跟着焦急忙碌的,而轩辕宸最近不知在忙什么,早出晚归的,每每夜半回来,我已经迷迷糊糊的睡着了,而醒来他又早已离开。 刚才,我竟是以为,他再说夫妻间的周公之礼。 这可真是丢人了…… 轩辕宸抱着我亲了一口,在我耳边坏笑道,“小丫头,你若是不想出去放纸鸢,咱们也可以做些更有意义的事,对于这事,我是很乐意效劳的。” “呸,流氓。”我脸一红,啐了一口。行到门口,见他抱着肩膀坏笑着没动,便哼了一声。 “流氓,还傻站着做什么,不是说放纸鸢么,我自己又不会放。” 轩辕宸哈哈一笑。大步行去桌边,拿了纸鸢,带着我一璇身,便从窗子跃上了房顶。 我问他,“咱们为什么不从正门走出去?” 他弯唇笑答,“也没什么,就是有点想念跳窗子的感觉了,而且,你不觉得,跳窗子走更快一些么?。” 额…… 也许,是吧…… “走喽。”他揽住我的腰,几个跃起便离开东虎家。又是一番点跳,这便带我行出城外,来到一片阔地处。 上次放纸鸢,还是凤青鸾的时候,那会儿,母亲买了一个蝴蝶纸鸢给小妹。给我的则是一只飞鹰。 那会儿不懂事,觉得小妹那只更为漂亮,便吵着要唤,小妹不换,我一气之下,便将两只纸鸢都撕了。自那以后,便再也没有放过。 我凭着印象将绑在鸢尾的丝线展开,寻了风向对好,想跑又有点懒,便将纸鸢给了轩辕宸,让他顺风快跑。 轩辕宸摇头一笑,“小丫头。我这是有点后悔带你来了呢。” 我点点头道,“也好,正好困了,我不便先回去了。不过,我不认得回去的路,若是走丢了,又睡在外面,你记得寻我。” 我作势要走。他轻笑着拉我,“好,那我便跑好了。哎,你个小丫头,当真是拿你没办法。” 将丝线转轴捋好。他这便快跑向前,等有风刮来,一撒手,纸鸢就翩飞而起。 我将丝线慢慢放开,没一会儿,纸鸢便飞至高处。 此处空阔。无半点遮挡,我将丝线放到最大,看着纸鸢飞在空中,不知怎的,竟是有点发待。 当年,十九公主出嫁之时。我与一干人,为她放了满天的纸鸢。 荣子扬,季云常,柳蓉儿,陈想年…… 今朝北客思归去,回入纥那披绿罗。 我有点想他们了…… “怎么了?”轩辕宸行将过来,替我扯了扯纸鸢的线。 我摇了摇头,“我不想放了,咱们将线剪断好不好?” 他侧头望我,漂亮的桃花眼里竟是现出一抹心疼。 “好。”点点头,他说。 我这便将墨阙滑出,展刃割线。 天空纸鸢没了束缚。当即随风飘远,慢慢下载,也不知落到了哪里。 轩辕宸过来抱住我,“小丫头,你可是不开心?” “没有。”我摇头,“就是不想放了。” 他没有在说话。抱着我站在绿草地上,微风荡,草香漫。 半响,他吻了我一下道,“小丫头,咱们在东虎这儿。也待了许久,明日,我带你出海吧,你还没见过海呢,见到了,定然会是喜欢的。” 却是待了许久了。 墨儿也快足月了,绿珠虽是一直说要跟着我,但有了墨儿,她又怎会走的开。就是她想跟着,东虎和他家人也不会让的。 趁早不趁晚,也该是离开了。 “好。”我点点头。 轩辕宸应了一声,又是静静的抱我站了一会儿,知道我肚子“咕噜噜……”的坐响,他弯唇一笑,揽着我驾轻功返回城中,选了家装潢考究的饭庄,要了一桌子特色菜品,还特意要了一条鱼。 我吃菜,他便替我认真的挑刺,末了,将挑好的鱼肉放在我碗里。中陆常年低温,鱼儿大多生在深水,比之西清点特色鲈鱼,更是多了些嚼头。我胃口打开,这顿吃的奇多。 许是养出了惰行,吃饱了就犯困,连店家送的金骏眉都没喝一口,眼皮就开始打架。轩辕宸扔了一锭银子,这便抱着我跳窗而出。很快回到寝阁。 小酣过后,我精神不少,这就行去与绿珠告别,说要离开几天,去看看海。 我在府中陪她许久,她似是有些不好意思,当即嘱咐我多加小心,早日回来。 我应着,又与她聊了会儿天,与墨儿玩了一会儿后,便就到了傍晚。 一夜酣睡,次日离开。 坐了一天的马车后,便到了海边。 早知大海浩瀚,如今身在岸边,当真有种傲风独我之感,踩在软软的沙滩上,海风吹来,隐有淡淡的咸湿。许多贝壳掩在细沙中,随着海浪翻滚退去,不少小螃蟹惊奔而走。 我来了兴致,干脆顿身去捉小螃蟹,没一会儿,就捉了不少。 轩辕宸弯唇一笑,从马车上拿下个盒子,将螃蟹放在里面,取了些沙土和水,又将竹孔盖子盖好。 “养着吧,许是能长大。”他笑。 我点点头又捡了一些漂亮的贝壳,他通通用帕子包了,收在怀里。 又是玩了一会儿,铭奇从远处跑过来,抱拳道,“主子,船已经备好了,可以走了。” “嗯。”他应了一声,拉着我的手,沿海边一直往前走。 走了有盏茶功夫,远远便看到一搜精致的大船,铭奇飞快的将船板搭好,宸哥扶我上船。 “走吧。” 轩辕宸点头,船转长帆,随着海浪移动…… 我坐船游过湖,但是湖,毕竟和海不一样。 刚上船时,我兴奋的很,站在船甲板上,看着海天一色,扶着拦杆大喊了好多声。待到船行出一个多时辰,我就在也兴奋不出来了,把这船栏杆,差点将昨天的饭给吐出来…… “喝点水吧。”轩辕宸将一个牛皮水袋递来。 我接过喝了一口,却并没缓解恶心之感,一个转身,将水也吐了出去。 ☆、第三百一十九章 我给你的惊喜 轩辕宸赶紧跟过来,轻拍后背替我顺气。 待好一点了,他掏出帕子,心疼的替我抹了几下唇角,“怎是还会吐成这样啊。” 拧开水袋,小口又饮一口,这一次,竟是没吐。 铭奇从船舱搬出一个凳子,我坐下来,缓缓神道,“许是从来没有坐过这么久的船,有些晕船吧,多多坐几回,许是就好了。” 轩辕宸沉吟一瞬,叹将一声,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来。 “吃一粒糖吧。”他从纸包中取出一颗白色方糖,“这糖中有薄荷汁,吃了很是提神醒脑,你含上一颗,许是会好一些。 我点点头,他将糖块塞进我口中。 薄荷的淡香穿喉,含上一会儿,却是好一些。不过没是一会儿,海浪荡来,船身一摇摆,我便又犯起恶心。 就这样,时好时坏的。船便驶出几个时辰。 此时夕阳斜落,漫天尽是灿烂的霞,蔚蓝的海水被霞光染成一片淡金。 轩辕宸坐在凳子上,伸长臂将我圈在船栏上,我依靠着他,两只锦狸蹲在轩辕宸的肩膀上…… 船在海中,人在梦中。 一切的一切,都那么的美好。但…… 我却无暇去看眼前的美景,虚弱的问。“离小岛,还有多远?” 他凑过来,在我脸颊吻了一下,“很快就到了,你看,都已经能看到小岛了。” 我顺着他指引的方向看,在海的远方,似乎有一片雾色,几个暗影隐在雾色之间。似是很近,又似很远。 “要多久才到?” 轩辕宸道,“快的七八个时辰,慢一点就要明日晚时,你若是实在难受,就先睡一会儿吧。” “嗯。”我应了一声,这便瞌上眼睛靠在他肩膀上。 船儿摇摆,混着紫罗花香的腥咸空气飘荡,混混沌沌的。我似乎听到耳边有“呼呼……”而过的疾风声,来不及睁眼,便睡着了过去。 “小丫头,醒醒,到了。” 不知过了多久,肩膀被轻轻摇动,有温柔的声音呼唤。 我睁开眼睛,船已靠岸,夜色中北斗七星闪动,一轮又大又圆的皎月偏东,远处天空似泛起了鱼肚白。 “什么时辰了?” 他看了一眼天际,执着我手道,“差不多寅时了,走,咱们先下船。” 我应了一声,踏着船板上岸,许是在海上待久了,一脚踏上礁石岸,竟有种虚空不真的感觉。轩辕宸赶紧过来扶我,沿着岸边慢慢的行出百米,还依云里雾里的。 “没可是觉得好了一些?”轩辕宸伸手,替我拢了一下被海风吹乱的碎发。 我努力的笑了一下,说“没事,过会儿,许就好了。” “早知道会是这样,就不带你来小岛了。”轩辕宸一叹,拦腰将我抱住,快步往岛的东边行。走了盏茶功夫,便到了一处简草宅子。 将我放在上,轩辕宸转身出屋,不大一会儿就端了一碗细米白粥过来。 我胃里早就空了,闻着米香甚是香醇,当即起身,一口气就喝了一碗。 吃过粥,胃里暖多了,困意再次袭来,我这便睡了过去。 这一夜,我睡的很不踏实,一会儿梦到海浪将船拍翻了,一会儿又梦到天空暴下大雨,醒来翻身再睡,却又梦到榻边有人站着看我…… 混混沌沌的,天就亮了,侧眼见轩辕宸躺在身侧,我似是安心了一些。瞌眼在睡,醒来夕阳又已落山。 “醒了。”轩辕宸弯唇一笑,拉着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好些了么?” 我点点头,起身行去窗子处一推…… 窗外是一片碎礁,放眼尽是海水,并没有什么紫色的花海…… 这…… 轩辕宸弯唇一笑,转身从桌上端来一碗细米粥,“你先吃点东西。一会儿,有惊喜给你。” 嗯,又有惊喜? 我当即接过粥,吃光之后,轩辕宸又端了水过来给我漱口,末了,又拿来一个精致的木盒过来。 将那木盒打开,里面是一件绣着数朵云穿牡丹的水红锦裙。 这裙子阔袖束腰敞领,针脚极其精致,领口袖口皆都袖绣着红丝边,每隔半寸,就缀一方雕花宝石。裙角摆尾,亦是坠着成色大小相同的圆润珍珠。 精致,奢华,漂亮的只看一眼,便再难挪开目光。 “喜欢么?”轩辕宸弯唇,漂亮的桃花眼里极尽温柔。 “嗯。”喜欢,很喜欢。 想比之如血一般的艳红。我更喜欢这浅浅的水红,看着舒服,也没那么刺眼。 “穿上吧,我想看你穿它样子。” 我点点头,拿着衣裙行去屏风后……… 半响,我行将出来,轩辕宸正背身站在窗子处,烛火微微摇摆,将他身上的宽大衣袍英的有些恍惚。 不知为何。我感觉他今日有些奇怪,却有说不出究竟哪里奇怪。 对,发冠…… 今日,他穿了一件玄青袍子,却是束了一只颜色略浅发水红发冠。 他是个极讲细节之人,平日衣冠发色皆会配成一套,今日…… 也许,是粗心了吧…… 暗自嘲笑自己太过多心,我轻轻的咳了一声,“咳……” 轩辕宸应声回头,上下细细一看,眼中顿时现出惊艳,“小丫头,你穿这衣裙,可真漂亮。” 我故意撇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说,不穿这衣裙,便就不好看了么?” 他笑了。“当然不是,我家小丫头之美,堪比瑶池仙子,胜过水中洛神,就是那月下嫦娥见到了你,定也会羞愧的无地自容,长袖一摆,重回她的广汉寒宫去的。” 我有意为难,哼声道。“净是乱讲,你有没见过洛神仙子,也不知那嫦娥是何模样,怎会知道我比她们美。” 轩辕宸一笑,行过来抱住我,在我额头吻了一下,“自是知道,因为我眼里除了你,其他所有都堪比云泥,又怎及你万分之一。” 我忍不住想笑,却是故意憋着,“哼,我才不信,你定是哄我的。” 轩辕宸被逗笑了,摇头道,“哎,这天下间,果然唯女子最是多变,说真话不对,说实话又当作是假话,古人说唯女子最是难养,原本我是不信,如今,却是有些信了呢。” 我实在憋不住了,“噗嗤……”一下笑出声。 轩辕宸这便将我拉到梳妆桌前,取了银角木梳,将我鬓发散开。一点一点的梳理整齐。 一日修养,精神略是恢复了,但唇色略是不好,我挑起唇上胭脂,略微沾了一些。 涂了胭脂后,又觉得面色似乎也不太好,便又点一些水粉,取笔将眉痕画将几下。 这会儿,轩辕宸已将我一头长发梳直,看着铜镜一笑,他回身取了一条米白色的丝带,将我眼睛蒙住。 一把将我抱起,他吻了我一下,“小丫头,咱们去看惊喜。” 看个花海,还要蒙眼睛么? 我想笑,却又听他在耳边道,“小丫头。在我摘开眼布之前,你不许用力量偷看,若被我发现你不乖,晚上定要狠狠的收拾你。” 房中就我二人,他这话声音又是极小,但那温热的气息呼在耳边,我还是觉得心砰砰乱跳,脸不自觉的便烧了起来,伸手圈他脖颈,往他肩膀里钻了钻。 轩辕宸哈哈一笑,这便抱我行出房间。 一路缓行,腥咸的风慢慢被花香取代,我深吸了一口,花香肺腑,让人情不自禁的放松了心情。 这片紫色花海,定会很美吧…… “小丫头,不许偷看哦。” 似是知道我想什么一样,轩辕宸手臂一紧,将我往里臂弯处拢了一下。 又是行了一会儿,他停身将我放下,伸手解开遮住眼睛的丝带。 缺月高悬,银光漫洒。 身侧是一眼望不到头的紫色花海,前方是一间很大的木屋,木屋门窗紧紧关合,屋檐四角皆都挂着精致的木架灯,淡风吹来,灯中火烛摇摆,荡出几个灯花来。 不知为何,看着那扇关合的门,我的心莫名的一动。 他…… 轩辕宸拉着我行去门边,微微笑了一下。 “小丫头,今日是你生辰,我有个礼物要送给你。”说着,他猛的一下将门推开。 “吱嘎……”木门受力,猛的向两侧分开…… 屋里乍然亮起如白昼的烛光,略一眯眼,再睁眼时,心,狠狠的撞了一下。 人…… 满满一屋子的人…… 季云常,荣子扬,佘冥,乔瑾…… 铭奇,秋瑾,顾茯苓,齐岚…… 厅堂之中一片绯红,所有与我交好之人,都穿着极其正式的衣衫,或头戴紫花环,或手执紫色花束。 正前墙上挂着大大的红色喜字,鸾凤囍烛摇摆间,有一身穿华服的老者缓缓回头。 阔额方脸,一头银发高束百寿冠,虎目炯炯有神,竟是苏霍……… 他们……他们…… 站在门口。我彻底呆住了。 轩辕宸微微一笑,猛的一股内力…… “撕……”的一声,他外罩的玄青袍子应声而裂,漏出里面与发冠相配的水红色合体绣袍。 “小丫头,我给你的惊喜,你喜欢么?” 微微一笑,他行将过来,将一束漂亮的紫色缀珍珠的花冠带在我头上,在我额头轻轻的吻了一下,“小丫头,我欠了你的一场大婚喜礼,今日,便补偿与你。我要让他们见证你我的大婚喜礼,此生,不离不弃。” “嘭……” 语毕,窗子应声而开,无数烟花在紫色的花海中冲天而起,在暗蓝的夜空中炸出朵朵绚烂。 “嘭……嘭……” 烟花不停的冲起。屋外不知何时钻出了好些人,弹筝的击罄的,将一曲,“琴瑟和鸣”奏的喜气洋洋。 我站在木屋门口,目光扫过众人,看着那一张张熟悉的脸,泪,一下就落了下来。 西祁一别,我与大家连一句珍重都没有。本以为此生次世再难相见,如今在这小岛之上,花海之中,我与这些故土之人,竟然又一次相见了…… 此情此意,怎是一句话,便能说清楚的。 “你这孩子,哭个什么,这是见到我们不高兴么?”苏霍伸手抹去眼角的水渍。咧嘴笑了一下。 几月不见,他脸上的皱纹似又多了不少,眼角亦是皱褶恒生。 蒙他多年羽翼恩泽,我却如此不告而别,如今让他千里迢迢来到西祁,又飘洋过海至此,我亏欠他太多。 “爷爷……”千言万语,终究,只剩下一声轻唤。眼一涩。又有眼泪流出来。 “你这孩子,别哭。”苏霍慌了,几步上到前来,想要为我抹泪,抬手看着自己粗呖的手掌,终究是没有凑过来。 他笑了一下道,“倾沐啊,这大喜的日子,你可莫要再哭了。你这一哭,爷爷心里也是有些难受呢。” 顾茯苓也是道,“是啊苏倾沐,你这一哭,我心里也是不舒服呢。” ☆、第三百二十 拜堂 顾茯苓今日穿了一件宽松的束袖袍子,袍子上坠了不少流苏和花朵,却也遮不住她隆起的肚子。 离开西祁时,她腹中孩儿才两三个月,如今,肚子已是能看出来了。 她亦是西祁人,许也如我一样不见大海,怀着孩子还跨海过来,当真是难为她了。 似是知我所想一般,她笑了一下。 “苏倾沐,咱们是好姐妹。不管如何,能看到你幸福,我很开心,别说是漂洋过海见证你的喜礼,就是让我登山下河,我顾茯苓也做得!” 好茯苓,好姐妹。 我心里暖暖的,眼角又湿。却是赶紧抹掉了泪痕,不哭,我不哭…… 大家为我而来,我要开开心心的。 略一侧头,我看倒荣子扬。 他今日穿了一件绛蓝色的对襟儿花簇绣袍,叼着一只花径。正抱着肩膀吊儿郎当的靠在一根木柱上。 抬头对上我的目光,他哼了一声,“哼,从小到大喜欢玩幺蛾子,早就知道你鬼主意多,还真是让我猜着了。幸亏小爷我心中早有思量,及时发现了蛛丝马迹,不然,定也会让你的假死给骗了。” 一旁齐岚听不下去了,上前半步道,“苏将军。你可别听他胡说,知道你出事后,他快马加鞭赶回了圣京,守着你灵柩,哭的鼻那是涕一把泪一把的。一直念叨着小时候总欺负你,还说你从边疆回来之前,他还把你藏的酒给偷喝了。趴着棺木就是不松手,三个府丁都没拽开他。” “哪有!”荣子扬皱眉,“小爷铁战杀场,从来都是流血不流泪!你说那些,是根本都没有的事!” 齐岚笑道,“怎么没有,就连来的时候坐船,他为了早点上岸,还颠颠的跑去舵夫那里,一直让人家快点在快点,还跟着上手去掰舵,差点没把舵掰断了。” “呸!你胡乱说些什么。” 荣子扬脸上荡起两朵可疑的红。“小爷我那是见船夫年纪大了,手脚不灵光,过去帮趁一把,哪里是你说的那样。” 齐岚点点头,“嗯,那船夫差不多有而立,下巴都有青胡茬子了,也却是年纪大了。” “你……”荣子扬你了半天,一句话丢说不出来,哼了一声,抱起肩膀道,“好男不和女斗,小爷我不跟你一般见识。” “你是说不过我。”齐岚也是哼了一声。同样抱起肩膀。 我一阵莞尔。 在边疆,只见齐岚穿简甲,偶穿衣裙,也是素色宽袍。 今日,她穿了一件淡紫色的合襟儿束腰束袖裙,裙琚绣了数朵秋梨花。发被高高盘起,佩三只梨花金簪,耳坠两个小金铛,浅点朱唇施粉黛,有女儿家的柔情,更多了闺中小姐没有的英气,一眼望去,竟然让人挪不开眼睛。 不爱红妆爱武妆,红颜巾帼傲须眉。 齐岚,也算是个奇女子了。 她的衣裙,也是绛蓝色的,与一旁的荣子扬站在一起。火烛摇摆间,竟是有种金玉壁人的感觉。 这两个人,最近,关系似乎不太一般…… 若他二人真能发展一下…… 我微微一笑。 我们几个一起长大,虽然,我希望荣子扬能一直惦念着十九公主。但是…… 逝者已矣,故去之人早已魂归奈何,今生之事,许早就不记得了,留在原地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若有可能…… 我希望荣子扬能开心点。 无需彻底忘记,只需敞开心扉。 老天爷,是公平的,他一不会亏欠任何一个人,弄丢了你最重要的东西,他一定会用更重要的东西最为补偿。 就比如,曾经的我。疯了一样爱着百里天祁,为爱生,为爱痴,也因爱死。 本是以为,这辈子,再不会爱上任何一个人了。但是偏偏…… 他把宸哥送给了我…… 不管曾经,受过什么样的伤,总会有人温柔的你抚平。 不管曾经,痛的多撕心裂肺,总会有人倾其所有,不因你是谁,也不求你什么,在不经意间出现,惊艳着时光,也温暖着整个岁月。 有时候,放过自己,也就成全了自己…… 窗外罄鼓声鸣,五彩烟花绽放。 轻风吹过,衣阙翩飞,瀑布般的长发微飞动,花香四溢。 烛光摆动,大红囍字耀眼。 铭奇和秋瑾不知何时拉起了手,相互对视微笑。 佘冥和乔瑾亦是双双拉着手。手执花束依偎在一起。 季云常身穿一件月白朗袖束腰的袍子,发束白冠,腰垂暗青芙蓉翡翠佩,眉眼清平,自带一股超然之气。 站在两对璧人中间,他似乎笑了一下。 最好不相伴,便可不相欠。 最好不相对,便可不相忆。 愿与君相绝,免生死相思。 鸿雁寄相思,玉壶托冰心,玉梳顺情丝,红豆生南国…… “何为情投意合?” “也许。是青梅竹马吧……” 年少种种,慢慢的回荡在眼前。 本以为,此生不会相见,没想到还是见了。 这一日,我为新嫁娘子,他是邀礼宾客。 咫尺一步,天涯海角…… 我突然发现,这些年所有人都变了,唯独季云常,似乎还是原本的模样,不争不抢,不焦不燥,站在那里,与你微微一笑,仿能博云见日一般。 可越是这样,我却越是觉得亏欠他。 五年相守,我,什么也不能为他做。 “云常……”心里一酸,我刚收回去的泪,竟是又涌到了眼眶。 季云常清平的眉眼似是一黯,随即,竟是笑了。 从袖中掏出白色棉帕,他信而行至我面前,将帕子放在我手上,“你啊你,好好的,怎是又哭起来了。今日,你可是新嫁娘子,若是再哭,小心会丑的。” 我略是莞尔,接过帕子,攥紧在手。 他笑了一下,“不管之前如何,如今,能见你好端端的站在这里,就已经很开心了。莫要多有思量。大家都很好,我……也很好。” 一句我很好,包含了太多太多。 若真的很好,又怎会说出来…… 他又是一笑,将我手里帕子拿过去,未我抹掉眼角的泪。随即将我的手执起,又将轩辕宸的手执起,汇叠在一起。 “既然,你能舍弃一切随他走,可见他在你心中的地位,已然超过了所有。如此,为兄很是开心。大婚喜礼。没有主婚人怎么行,为兄今日,就自荐而起,为你二人当个主婚证人吧。” 荣子扬虽是喜欢胡闹,却也是个精明人,不待我多说。当即起哄道,“对对,吉时快到了,拜堂拜堂,我还等着喝喜酒呢,一天没吃东西。可是给我饿坏了。我说苏家妹子,你也太能睡了,一睡就是一天,一帮人就在这儿等了你一天。我不管,今天你必须陪我多喝两杯!” 几句话,当即便把气氛调节了起来。齐岚当即笑道,“对对对!今日大喜,大家必须一醉方休!” 苏霍也是乐了,“那还等什么,我老头子,还等着孙婿茶呢。” 众人哈哈一笑,门口鼓乐声又响,轩辕宸弯唇一笑,温柔的道,“小丫头,我们拜堂吧。” “嗯。”我坚定的一点头。 众人当即将手里花束抛飞,季云常退后半步,高声便唱。 一拜天地,厚爱深情连绵意。 我与轩辕宸门外大海深深一摆。 二拜高堂,比翼双飞,欢天地。 我与轩辕宸对着苏霍一摆。 老爷子激动的很,赶紧虚扶。 季云常顿了一下,夫妻对拜。 我与轩辕宸当即对站,互看一笑,弯身一礼。 “嘭……” 门外烟花突然急促的炸开,万般流彩拥簇成团,美的让人心惊。 ☆、第三百二十一章 花好月圆 轩辕宸双手执起我的手,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小丫头,从现在起,你便是我轩辕宸的娘子了,我一辈子都宠着你,不会让你受半点委屈。” 明明是很高兴的话,但不知为何,我眼眶竟是又润了。 满天烟花璀璨,轩辕宸英朗的面庞在大红囍烛下,散着柔和的光,一双漂亮的桃花眼,似乎韵着世间所有的温柔。 心里软软的,仿如阳春柳絮,飘飘蕴蕴。 “嗯。”我抓紧他的手,用力的点点头。 轩辕宸展颜一笑,凑过来,在我额头轻轻的吻了一下。 “铮……铮铮……” 门外有琴声传来,季云常不知何时行去门外,长手挑动,便有弦音缓缓的流奏而出。 月色旷洒,花海漫荡。 海风吹来,将他浅色的衣袍吹的翩起,他微微瞌着眼,手指翻动,一曲《花好月圆》,便随着罄鼓传来。 两情相悦同心圆。喜结良缘渡同船。 百年好合连理枝,终成眷属共枕眠。 花好月圆盼美满,情投意合到永远。 千言万语,汇入曲中,一曲毕,他抬头,目光与我相对,似乎笑了一下。 谢谢你,云长。我会很好的…… 我微微一笑,轩辕宸行将过来,执住我的手…… 拜堂过后,自是要给长辈敬茶,轩辕宸的父皇母后不在,我二人间唯一的长辈,就是苏霍了。 轩辕宸接过铭奇递来的茶,恭恭敬敬的一礼,“爷爷。喝茶。” “好,好。”苏霍满脸通红的接过茶盏,抿了一口,当即从袖袋里掏出一个超大的红包,“来来来,拿着拿着。” “谢谢爷爷。”轩辕宸喜颜笑着,接过红包又问,“爷爷,还有吗?” “有。有啊!”一声爷爷,唤的苏霍喜笑颜开,当即又掏出一个大包给他。 “谢谢爷爷!”轩辕宸笑的不行,故意对我眨眨眼,像个孩子得了最好的糖果。 我赶紧也敬茶,等了半天,却不见苏霍拿包,在我几次使眼色后,苏霍这才一拍脑袋。“哎呦,你看我老头子的记性,喜钱,喜钱。” 他低头掏啊掏的,我一脸期待的看着,以为他会掏出什么,谁知掏了半天,去是掏来一个极薄的红包…… 这…… 我当即一头恶汗…… 给轩辕宸的喜包那么大,给我的又小又薄,这是不是,太偏心眼了…… “哈哈哈……” 身后突然传来荣子扬的大笑,随即,所有人都笑出声来。 我有点懵,却看苏霍从袖袋里掏出一个大红包,笑着放在我手上道,“给,这是你的,怎么能少了你的。是荣家小子出的主意,说我们等你一天了,想逗逗你。” 怪不得他笑的最大声,原来又是他出馊主意! 我狠狠的一眼瞪过去,荣子扬不但不气,还欠扁的笑了一下,意思好像再说,“来啊,来打小爷啊……” 轩辕宸笑了一下,将手里的两个红包递过来,“给,都是你的。” 嗯,这还差不多,我笑了一下。 这功夫,早有人将菜品酒水送上。顾茯苓有孕不能喝酒,轩辕宸便特意准备了果露。大家落座,共饮一杯后,荣子扬便嘿嘿一笑。 “苏家妹子,许久不曾与你喝酒了。今天是你大婚,你可是得多喝几杯。” 齐岚也在旁边起哄,“对对,必须多喝,来,我给你满上。” 拿起酒坛,她“蹭蹭……”几步行到我身边,满满的倒了三大碗酒,那酒倒的当真技术。比碗还高出一点,多一滴都会洒出来。 顾茯苓咯咯一笑,拿着果露道,“我不管,今天我就想看她喝多,我喝一碗果露,她就得喝一碗酒,你们看怎么样?” “好!” 众人皆是哈哈笑着起哄,看样子,这酒是逃不过了。 轩辕宸弯唇,执起我面前的酒道,“我家娘子身子不适,不然,这酒我替她喝了如何?” 顾茯苓咯咯笑道,“放心吧,你也有份的。你看到屋角那边没?那些都是给你准备的,拐走了我最好的姐妹,今日。还跑了你个卖酱油的了!。” 她说的有趣,当即惹的一干人等哈哈大笑。 我亦是莞尔一笑,这才发现角落里,整整齐齐的码着十坛酒,全都是靶郡的“仙人醉”。 仙人醉,一口如醉,两口微醺,一坛喝下醉神仙。要真将这十坛都喝下,不醉个一年。也得醉上半年。 “来,喝。”荣子扬哈哈一笑,当即举大碗干了,众人亦是一口饮尽,不知为何,众人虽是笑的,我却觉得,他们眼中似有泪光。 也许,他们是想罚我不告而别吧…… 看着面前的酒碗,我笑了。 “好,今日,一醉方休!”豪爽的端起一碗,我仰头一口灌下。 情义一字,无需多言,尽在酒中。 一碗喝尽,我又执起第二碗。 微凉带辣的酒液如喉,直直的滑胃里,我突然感觉一阵翻江倒海。一种极致的眩晕感冲到头顶,放下碗,我飞快的冲出木房,干呕了几下,竟是没吐出什么…… “怎么回事?”轩辕宸急行出来,帮我顺着背道,“已经不在海上了,怎还是会不舒服。” 缓了一会儿,我起身。摆摆手道,“没什么,可能酒喝急了,缓缓就好了。” “真没事?”轩辕宸微微皱眉。 我笑了一下,点点头,这便拉着他行进屋去,话不多说,直接拿了碗,谁知道,干呕的感觉又出现了…… 荣子扬不愿意了,“喂,我说苏家妹子,你不会又想使什么妖蛾子吧?告诉你,我可不会在上你当了。” 顾茯苓却是皱了一下眉,行过来,扯我去一边,在我耳边轻问,“苏倾沐,你这个月,可是来了信例?” 这…… 好像还真没有。 头一个月,我和宸哥一直在雪山夹缝,我以为车马劳顿,再加上假死药的关系,信例没来,也并未早意。 从中陆皇宫出来后,去绿珠那里,因是有了墨儿。我跟着里外忙乎了一阵子,也就将信例这事给忘了。 如今想想,差不多两月没来了…… 顾茯苓问我,“你最近,可是总有困乏,睡多久都会觉得累?” 我点点头,却是这样。 她又问,“你可是经常如现在这般呕?” 这倒是不经常,也就从坐船开始的。 不过。若是晕船的话,现在已经在陆地了,怎还是有呕的感觉。 顾茯苓“噗嗤……”一下笑了,“傻瓜,你这是有喜了!” 有……有喜了? 顾茯苓点点头,“嗯,你这症状,和我当时害喜一模一样,定是害喜无疑了。” 这会儿屋里静悄悄的。顾茯苓后面的声音有些大,轩辕宸站在不远处,听了个正着。 “你说什么……”蹭蹭两步行过来,英朗的面庞因激动,而荡出两片红。 顾茯苓笑而不语,轩辕宸赶紧将我手腕执起,听了一会儿后,眼中飞快的闪过激动。 退后几步,他飞快的将佘冥给扯了过来。“佘医仙,你快给看看,我家小丫头是不是有喜了。” 佘冥伸手切脉…… 半响,他笑了一下。 “今日,还真是双喜临门呢,此乃喜脉从脉向看,已有两个多月了,脉向温和,胎气也很稳。倾沐身体略寒,尽量食些温补之物,安胎药就不用吃了。是药皆是毒,少食更好,尽量不要折闪,三月之前,胎儿娇贵的很呢。” 佘冥说了半天,但我却根本没听进去。 幸福来的太过突然,我一时竟是有点懵。 我有,孩子了?两个月了? “哈,哈哈……”轩辕宸喜的大笑出声,猛的将我举起,兴奋的转了两圈,“小丫头,我们有孩子了,你听到了么?” 听到了,我听到了…… 我紧紧抓着他肩膀,也不知是不是被转的。竟然有点晕。 “哎呀,淡定淡定,别再扭到腰,快放下来,放下了!”齐岚急了。 轩辕宸这才反应过来,赶紧将我放下,手搭在肩膀上,用力的吻我两下,然后紧紧的又将我抱住。 “小丫头,谢谢你,这个消息简直太惊喜了,我太开心了。” 苏霍也是喜的不行,在旁边激动的眼泪都流下来了,嘴里念叨着,“好,好啊,老夫要当重爷爷了。” 他抹去眼角的泪,咧嘴笑了。满是皱褶的脸。像一朵灿烂的花。 戎马一生,苏家子辈的喜礼,他几乎未曾在场。我在边疆待了许久,算起来,他对我的感情也是最深,闻我有子,他又怎会不激动。 只可惜,我很难带这个孩子回西祁看他…… 伸手抚上平摊的小腹,我觉得很充实。 原来。和爱的人有个孩子,会是这么幸福的…… 今日,是八月十九。 是我的大婚喜礼,也是我人生中,最值得记忆的一天。 我弯起唇,微微扬头。 缺月高悬,海风轻起,紫色花海荡着微香。 荣子扬突然摇头一叹,“哎。苏家妹子啊苏家妹子,你可真是命好,这就把这顿酒给逃了。” 我笑了一声,“放心吧,这酒,我早晚都会还上的。” 他点点头,“也好,就先给你记下了,到时候,看你还怎么逃。” 齐岚笑,“苏将军这酒是逃了,不过,今日新郎官的酒,怕是不能逃了呢。” “对,跑不了他的!”顾茯苓在一旁笑着帮腔。 一直没说话的季云常直接将坛子拿起,敬了一下道,“如此,我就先干为敬了。” 说完,他将坛子举起,扬脖“咕咚咚……”的倒,很快就饮了半坛。 荣子扬亦是举起坛子,竟然摇头晃脑的念了一句:人生得意需尽欢,也是举坛灌酒。 如此情况,轩辕宸自然也拿起酒坛,很快,就将一坛酒饮尽…… 这一晚,我记不清轩辕宸究竟喝了多少。屋里的酒香盖过了花香,所有人都开心的笑着闹着,到最后,所有的酒坛都空了。 我从来不知道,只闻酒香也会醉人。 抚着平摊的小腹,看着一屋子极为重要的人,我笑了。 人生得意,须尽欢。 不知道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再次醒来的时候,又是夕阳落幕时。 “醒了。”轩辕宸将一碗汤水递来,“饿了吧,这鱼汤煮了许久,肉已入汤,补身极好,快趁热喝了吧。” 我接过喝了一口,鲜而不腻,却是不错。不过…… “你没醉么?”那么多仙人醉,他自怎么会比我醒的早,还煮了鱼汤。 他笑了一下,“那坛中,并非真的仙人醉,只是普通的米酒。佘医仙早已偷偷塞了解酒丹,”睡上一会儿,也就没事了。” 原来是这样。 我点点头,喝光鱼汤,见他一直笑滋滋的,忍不住打趣道,“你傻乎乎的,笑什么呢。” 轩辕宸接过空碗,放在旁侧小桌上,扯了一件薄蓬为我披上,拦腰将我抱起。 ☆、第三百二十二章 离别 一路缓行,很快,我们就行至一片细软沙滩上。 他将我放在沙滩上,一璇身坐在旁边,揽着我肩头,让我靠他肩膀上。 此时夕阳正盛,海面无风,水天连成一线,海鸥乍鸣,展着翅膀盘旋低飞,偶然间惊起一串轻浪。 我二人坐在海边,不言不语,静静的看着夕阳落下。 等到天边霞红褪去,海风微起,他低头,吻了一下我的额头。 “累了么?” 我笑了,“一直坐着,又怎会累。” 他伸手过来,将我被海风吹乱的发拢好,认真的道,“母后曾是说过。女子有孕,是很累的。你若是哪里觉得不适,需得告诉我才好,我得及时想办法,让你好上一点。” 我往前凑着,在他脸颊啄了一下,“放心吧。若是不适,我会说的。” 重新依靠在他肩膀上,吹着淡淡的海风,我唤他,“宸哥……” “额。”他应,身子动了一下,让我依的舒适些。 “你说。咱们这孩子,会是女儿么?” “应该会是吧,咱们不是都喜欢女儿么。” “如果是个男孩呢?”我问。 轩辕宸笑了,“是什么都好,我都喜欢。” 我想了想,道,“若这胎是个男孩。咱们就在要个女儿。” “那不行。”轩辕宸抱紧了我,“你没见绿珠那会多难受么,我可不想让你受两次的苦,咱们就只要这一个,男孩女孩都好。” 他倒是不贪。 我笑了,伸手抚上平摊的小腹,问他。“宸哥,你说咱咱们的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好呢?” 他想了想,轻轻吻将一下我的额头,“若是男孩儿,就叫澈,若是女孩,就叫玲珑。” 澈,取海水清澈,人生透彻之意,玲珑,又是何意? 轩辕宸弯唇笑道,“女子柔如水,玲珑寄相思。等咱们的女儿长大了,谁家男儿心中一念这名字,便就从此忘不掉了。 就像你的名字一样,倾沐,倾慕。念着念着,就走进了心里。” 我被逗的一笑。 “对了,你是怎么将他们弄来这儿的?”而且…… 一下出来这么多人,会不会,引赫连云沼注意。 轩辕宸笑了一下,“我不是还有几万人马留在圣京么,西祁皇大婚,也是放松了对‘我‘的警惕,看着时候差不多了,‘我‘就抑郁而病,没过几日。便带兵离了圣京。 与此同时,我暗传消息给爷爷和云沼等人,告诉他们你是假死,并说了实情。简单一番筹划,他们先后出京,往不同的方向行,又偷偷服了改颜丹。易容后往这里汇合。 放心好了,他们一路小心谨慎,不会有人发现的。” “嗯。”我点点头。 不被发现就好。 假死之事,他们不知道也就算了,若是被人发现什么,定会给他们带来麻烦的。 这都是我至亲至信之人,别是有什么岔子才好。 夕阳落下,很快就是傍晚。天渐渐黑了,我二人又坐了一会儿,海风开始凉了。轩辕宸抱了我,一路缓行回到木房。 昨夜宿酒,这会儿,大家差不多也都醒了,铭奇和秋瑾早已备好了晚餐。 靠着海边。饭菜便以鱼虾螃蟹为主,这可合了荣子扬胃口,捧着一只帝王蟹,直吵吵着要在这吃住两月,惹的众人大笑。 齐岚似乎不怎么爱吃海品,季云常还好,取了小刃。将虾子一剥又一割,整条的虾肉,便被他优雅的送进口中。 苏霍吃惯了军餐,对这些也是不喜,简单几口,说是昨夜酒喝多了,略是头疼,就先回去睡了。 顾茯苓自顾的剥了几个虾,这便开始叹着,说他家夫君就好了,就有人可以剥虾给她了。 这么一说,倒让我有些不好意思,赶紧把轩辕宸剥好的虾给她一半。 她也是不客气,当即大块朵顾…… 一餐饭。吃了半个多时辰,夜深了,众人也都回去歇息了。 安静幸福的日子,很快就过去了三天。 这三天里,我们一大帮人喝酒聊天,在海边点篝火烤鱼,抓螃蟹季云常还在岛后的树林里抓到了一窝兔子。大家也不客气,点火拔毛,这就烤了…… 所有的分离,都是为了下次相聚。所有的相聚,最后都免不了一场别离。 佘冥秋瑾还好,苏霍等人身份特殊,离京太久,怕是引人怀疑,也该是离开了…… 最后一餐饭很丰盛,但是大家似乎都没什么胃口。 谁都知道,今此一别,再见……怕又是遥遥无期了。 “来,喝酒。” 荣子扬举杯,大家一饮而尽。 没说一句伤感的话,也没有多余的告别,一餐饭后,大家各自回去休息,次日一早,依次离开。 最先离开的,是荣子扬。 他和齐岚一艘船,两个人足点轻功上去甲板。待船行出很远,荣子扬才将手放在嘴边,做喇叭状道,“苏家妹子,记得通知我过来喝满月酒。” 他这喊声中气十足,随着海风荡出很远,我笑着与齐岚挥手告别。知道船儿变成一个黑点,远去在海岸尽头。 季云常走的更是洒脱,只与我说了一声后会有期,便踏船板上船。 他一直背着身子,我看不到他的表情,只看到海风大起,将帆抖的“哗哗……”做响。将他衣衫吹鼓,发乱舞。 “别送了,等我孩儿足月,我许是还能过来看你呢。” 顾茯苓究竟是江湖儿女,行事也是洒脱,如常一笑,与我眨眨眼。便也上了船。 有孕在身,行动略是笨重,我看她走上甲板,不放心的追出几步,“茯苓,一路小心。” “放心吧,我没事。你也不用太惦记了。好好安胎,莫要多起思量,可是知道了?” “嗯,我听你的。”我点点头。她一笑,这便与轩辕宸道,“喂,你不许欺负苏倾沐,若是被我知道她受了委屈,管你是谁,我定让我爹爹找人来收拾你。” 轩辕宸莞尔一笑,搭手一礼道,“谨遵姑娘教诲,定不辱命。” 顾茯苓点点头,“这还差不多。走了。” 一声令下。船家打舵开船…… 该走的都走了,苏霍的船早已经调了帆,他却迟迟没有上踏板。轩辕宸颔首一礼,这便退出几丈外,站在逆风口处背身。 苏霍笑了一下,“倾沐啊,这小子,爷爷可真是挺喜欢的。瞧着他对你也是不错,爷爷,也是放心不少啊。” 叹了一声,他又是道,“倾沐啊,嫁了人,就是人家娘子了。以后,要稳稳性子,待到孩儿大些,好是给她做个榜样才好,育他成为顶天立地之人。” 我颔首,“放心吧爷爷,倾沐会的。” 苏霍点点头。这便从袖中掏出一方石佩,递与我道,“倾沐啊,宸儿对你很好,看的出,你什么都不缺。爷爷来的太过匆忙,也没准备什么太过贵重的礼物。 这青石佩。是我和你奶奶相识那会儿便有的,许不贵重,却是意义非凡。爷爷岁数大了,许是不能再来中陆了,这佩,就留给你吧。 一来,有个念想,二来,你且是记得,你是我苏霍都孙女。 若有一天,你受了委屈,或是受人欺负了,便将这石佩送回来。爷爷拼了这把老骨头,也不能让你受人欺负了你可是记住了?” 海风将苏霍鬓角处的银发吹乱,衣服被吹鼓,显的身子略有消瘦。 我伸手接过石佩,佩上雕着雄狮,张牙舞爪的,握在手中,似乎还带着苏霍都温度。 “可是记得了?”见我不语,他又问。 我点点头。将佩收好,上前一步,主动拥住了苏霍。 “爷爷……” 这是我成为苏倾沐以来,第一次拥抱这个爷爷,也是第一次明白,血浓于水,我早已成了真正的苏倾沐。 ☆、第三百二十三章 先走了 碧海蓝天,浅云斜幕。 苏霍亦是有些激动,轻拍着我的背,海鸥长鸣,海浪拍打着岸边的细沙,艳阳高照,耀不尽离愁。 半响,我放开他。 苏霍抹了一下眼睛,笑了一下道,“这海风还是挺大的,沙子都吹眼睛里去了。” 我颔首我一笑。 远处船家又在催促上船了,苏霍叹将一声,“倾沐啊,爷爷这就要走了,你有孕在身,要多注意身体,平日莫要多起思量,好好安胎。” 苏霍一笑。想了想,又行出丈外,与轩辕宸说了什么。 两人背对着我,也看不到口型,轩辕宸一直点头,后来两人也不知道说了什么,便哈哈大笑起来。 过了一会儿,二人一起回来,我和轩辕宸这便送苏霍上去船上。 船夫掌帆,船儿这便离岸。 “对了倾沐。”苏霍突然在甲板上喊,“你留给爷爷的画,爷爷很喜欢。不过,那画只画出了爷爷一半的英武。”说完,他起马步亮了一个招式。 此时海风乍起,他朗朗铁骨,当真将帅之风。 他一笑,与我挥挥手,“回去吧。起风了,莫要着凉才好。” “嗯。”我重重的点头。 船儿展帆,很快行远。 我站在岸边,看着苏霍的船越变越小,淡淡伤感的同时,竟是突然生出一种奇怪的感觉。 “怎么了?不开心吗。”轩辕宸揽住我肩膀。 我摇摇头,“没事,就是看着风景很好。” 轩辕宸笑了一下,低头在我额上轻啄一下,“小丫头,莫要太过伤感了。等孩儿生下来,你养好了身子,咱们想办法回西祁一趟,让爷爷他老人家,看看曾孙,你看可是好?” 我笑了一下,点点头,“嗯。”了一声。 轩辕宸在我转身,将我拦腰抱起,笑一下道,“起风了,咱们该回去了。我让铭奇去后面山林打了野兔,这会也该回来了,回去给你煮好吃的。” 我圈住他的脖子,找个舒服的姿势依靠。 行了一会儿,我抬头道,“宸哥,我突然想吃雪山夹缝中的山鸡野菇汤了。” 轩辕宸点点头,“一会儿吃完东西,咱们去佘医仙那里,让他给你看看,若是无恙,咱们在住几天就回雪山。” “嗯。”我应了一声,重新依靠在他的肩膀上。 从海边缓行,穿过花海,很快就到了木房。 铭奇早将野兔收拾好了,轩辕宸亲自下厨,没是一会儿,便将一碗色香味俱全的汤水端来。 吃过饭,我来了困意,轩辕宸也没带我去佘冥那里,揽腰抱了我返回草庐。 快行到草庐的时候,我问他,“宸哥,你这样总是抱着我,以后要是变懒了,不爱走路怎么办?” 他认真的想了想,道,“那从明日起,晨起我便开始练剑吧。” 我有些不明白,“我变懒了,和你晨起练剑有什么关系?” “因为这样,我便有力气一直抱着你了。” 海风轻荡,花香漫漫。 轩辕宸弯唇一笑,漂亮的桃花眼里,似是韵着世间所有的温柔…… 我笑了,凑过去,啄一下他的薄唇。 他略是一顿,随即降温将我放下了,深深的吻来…… 海岛很是安静,坐在海滩,听海浪和风的声音,仿似坐在尘世之外。 我与宸哥晨看朝阳从海岸升起。夜观星辰在天边闪烁,有时一觉醒来正好赶上夕阳西下,我二人或坐在海边,或相依坐在木屋的窗前,看火红残阳从花丛落去,静待时光荏苒。 就这样,一转眼,就过去半个月。 先时候,我吃什么都香。待到孩儿足过三月,我竟然开始挑食了,闻到腥膳味儿就晕呕,经常是没吃多少东西,就有了呕意。 轩辕宸思量再三,经佘冥反复切诊后,终于决定三日后离开。 待了许久,还真是有些不舍的,不过,一想到可以吃到雪山夹缝中的野鸡蘑菇汤了,心里也隐隐也有些期待。 许是心中起了思量,自从决定离开,我便开始宿梦。 第一天,我梦到荣子扬和齐岚遇了难,好海风乍起,惊涛骇浪,一小舟左右摇摆,被一个巨浪掀翻。一只巨大的白肚黑鱼猛的从海中蹿起,将他二人吞进腹中…… 猛的惊醒,窗外夜风乍起,海浪声此起彼伏,我竟是不敢再睡。 第二日,我梦到顾茯苓正在一片绿草地上放纸鸢,突然一只冷箭从斜刺里飞来,她的笑突然凝固,不可置信的低头。看着隆起腹上的箭羽,眼角留下两行血泪,伸手虚空一抓,似是想让我帮帮她…… 我猛的从榻上坐起,发现已是一头一身的汗。 轩辕宸被我惊醒,抱着我安慰,让我别怕…… 怎么可能不怕,梦境如此真实,我似乎能感觉到茯苓的惊恐与不舍…… 我披了衣衫站在窗前,看了一晚的北斗七星,苏霍离开时的那种种不好预感,似乎又扩大了数倍。 他们……不会出什么事了吧? 连着熬了两日,第三天,我竟是不敢入睡了。 轩辕宸似是看出端弥,又是给我讲笑话,又是按太阳穴放松的,最后还将一直放在铭奇那里的锦狸拿将过来。 他不知从哪里弄来彩缎,在锦狸脖子上系出一个花朵。 花朵粉色。系在白绒绒的雪团上,甚是讨喜。看着两只小东西左蹦右跳,又落在我肩头,用小鼻子拱我脸颊,我心里一柔,终究是笑出生来。 缓缓睡下,子夜时分又醒,在合眼,竟又是宿梦。 这一次。我梦到无数尸骸。 大人,孩子,男子,女子…… 无数尸骸重叠在一起,小山一样,惹人触目惊心。 我走在尸骸中间,大声呼唤,却是不见半个人影,心里知道这是梦,却根本醒不过来,没办法,就只能在寂静无人的尸骸堆里狂奔。 突然,我看到前面有一人影背身而立,虽是意识到危险,但我就是控住不住的往前跑,待跑到离他几米远的地方,那人猛的回头。 竟是面色苍白如纸的赫连云沼…… “啊!这一次我真被吓到了,一蹬腿睁开眼睛。本能的去抱轩辕宸,手一伸,竟然抓了个空。 宸哥…… 轻唤两声,屋中空旷,并无人应我。 起身下榻,去桌边给自己倒一杯茶,微凉的茶汤入喉,似乎感觉稳了一些。 取棉帕将额头细汗抹去,我披了一件纱蓬。行去将窗子打开。 今日略有些阴沉,暗沉的乌云将残月遮住,直留一团暗影高悬。 没了月色皎华,前方一片黑暗,隐有海水拍打礁石的声音传来,在寂静的夜色中放大数倍。 自我醒来,已有盏茶功夫,三更半夜的,宸哥做什么去了? 心思一动,我凝神而看,竟是在岸边,看到了一艘小船,慢慢侧看,便见草庐的后方站了两个人。 一个穿着中衣,披一块墨色披蓬,正是宸哥,另一人,虽是背身,但看着背影甚是眼熟,仔细想想才发现,这人是东虎手下的一个兵长,似乎是叫冯均。 二人不知说到了什么,冯均突然后退一步,单膝跪倒了。 嗯? 是发生什么事了么? 我赶紧凝神,想看他口型,偏这时候,突的生出一阵呕意。一瞬间天旋地转的,若不是及时扶住窗子,定会载到在地上。 缓将一会儿,我抚住依旧平摊的小腹,自嘲的笑了一下。 自从发现有了孩子,我能用力量的时间越来越短,每次一用,就会虚上很久,这样看来,怕这力量,以后也不能再用了吧…… 又是缓了一会儿,我松开窗子,远远的,便见宸哥行了回来。叹了一声,我合了窗子,行去桌边又倒了茶水。 刚是喝了一口,轩辕宸便悄声进屋,看到我。他眸中飞快的闪过一丝一样,笑了一下道,“小丫头,你什么时候醒的。” 我放下茶盏,捋了一下鬓角的发道,“口渴,便就醒了,唤你不在,便自己下来喝茶了。” “嗯。夜凉,早点休息吧。”将门关合,他行过来将我抱起,放回榻上。 “睡吧。”在我额头吻了一下,他将被子掖好。 我“嗯。”了一声。合眼片刻,似不经意的问,“你刚才去哪里了。” “哦,屋中有点闷,去庐后一会儿。” 屋中一片漆黑,远处海浪拍打。 我等他继续说,但他只是有节奏的轻轻拍着我的背,没是一会儿,竟然先睡将过去。 耳边有均匀的呼吸,我心思却乱的很,合了半天眼,偏就是睡不着。 想再次凝神,看看那船还在不在,但身子无力,在难用那力量。 眼前不断重复着几天的梦境,待到东方破晓,终才有了困意。 迷迷糊糊的,在次醒来,轩辕宸竟是不在身边,秋瑾端正的坐在榻边,见我醒了,赶紧行将过来,“主子。你可是饿了,可是有想吃的东西?” 我隐隐觉得不对。 自来到小岛,秋瑾便没进过草庐,每每醒来,第一眼见到的便是轩辕宸…… 似是知我所想一般,秋瑾道,“主子,宸王殿下晨起说要给你准备个惊喜,一早就出海回中陆了,说是三两天就回来,让你安心等他。” “什么!回中陆了?”不是说今日一起回去的么…… 秋瑾点头道,“嗯,原本是要一起走的,但是佘医仙说了,主子这几日休息不好,怕是出海动了胎气,得多修养几日的才好。 宸王殿下这便先回去了,走之前他嘱咐过,让主子好好休息,也就两三日,他便也回来了。那会儿,便在一起回中陆去。” 秋瑾面色淡淡的,看不出任何异样,但没异样就是最大的异样。 若是以前,也就算了。如今我有孕在身,他怎么可能留我一个人在这儿,自己回去…… 有问题!肯定有问题! “哟。看起来,今日气色不错么。” 草庐的房门一推,佘冥便端着一个花瓷碗行进来。撇我一眼,便将碗递了过来,“真是不让人省心,前几日还好端端的,一说要回去,身子竟然不争气起来。 诺,快喝了吧。幸亏我身上有丹药,要不然,看你怎么办。” 我接过丹药,想了想,还是一口喝下。 末了,我问秋瑾,“岛上,可是还有余船?” 秋瑾一愣,随即笑了一下,“回主子,我和佘医仙是坐一条船来的。为不惹人起疑,我们便将船给了季小侯爷,让他顺着另一个方向回去,岛上唯一的船,今晨被宸王殿下驶走了,已是在无余船。” 我点点头,“如此,就只有等宸哥回来了。” 秋瑾当即点头,我心中一哼,道,“我饿了,想吃些清淡的。” 她应声而去,不大会儿就端了汤水回来,吃过后,我故意露出倦意,吩咐她不要打扰,便合衣躺下。 秋瑾在屋中等了一会儿,确定我睡着了才悄悄离开。 待她出去,我“唰……”的一下睁开眼睛,套了鞋子,悄悄跟在她身后…… ☆、第三百二十四章 大事 论功夫,秋瑾在我之上。 腹中有子,我不敢多用力,好在她迎着风向走,海浪拍击的声音也是略大,刻意离的远一些,她也没有发现。 一路穿过礁摊,远远的就看铭奇佘冥几人等在哪里,秋瑾与他们会和后,便一起往东走。 怕被发现,我故意又拉开一些距离,跟了一会儿,他们便行到到一片海礁。 铭奇跳进礁丛,过了一会。便拽着船绳,将两条不大的船拉出来,看样子,似乎是想将其中一艘丢到海里…… 我就说么…… 秋瑾远在圣京,怎么会与佘冥同船而来。 季云常走的时候,一直站在船栏处,又条栏上系了一条白色绣兰丝帕。 我和季云常从小一起长大,他的一些习惯,我很是了解,他随身娟帕都是绣兰的,可见,那船是他自己的。 没有余船,把船给人了…… 呵。真是会胡诌。 这几人,分明就是想将我留在岛上! 微一缩眸。我大步行将过去,“这么巧,大家竟然都在啊!” 虽是逆风,但我喊话时贯穿了些许内力,几人一愣,猛的转过身来。 “主,主子,你怎么来了……”秋瑾的脸一下就红了。 我一眼扫过去,“怎么,很意外?其实我也很意外。不是说,已经没有余船了么,你们这又是做什么?” “主子……”秋瑾似是想说什么,话到嘴边,终是低下了头。 一一看过众人,我笑了一下,“说说吧,究竟是怎么回事,究竟有什么事瞒着我,还有,轩辕宸究竟为什么离开。” 佘冥沉吟了一瞬,道,“倾沐有些事,你还是别问了。咱们是最好的朋友,我们肯定不会害你的。你就安心的待在海岛上吧,等过了几日,轩辕宸回来,他会亲自给你解释的。” 我侧眼望他,“可若是,我现在就想知道原因呢?” 佘冥沉吟一瞬,道,“倾沐,你也别为难我们。这件事,我们是为你好,你就别多问了。” 我点点头,转而又问秋瑾,“他不说,你说。” 秋瑾脸一红,垂头道,“主子,属下答应过宸王,不管如何,都要替他保密的,属下真的不能说。 我又转看铭奇,他亦是低头,摆明了也是不想说。 乔瑾脸皮有些薄,见我看她,脸一下就红到耳根,“你,你别看我。我什么都不知道。” 海风呼啸,海浪拍打礁石。 沉吟一瞬,我笑了。 “其实,就算你们不说,我也知道,中陆那边,出事了。” 叹了一声。我加大了些声音道,“出了这么大的事,你们以为,将我留在这里,问题就能解决了么!这只会越来越糟,咱们得赶紧想办法,不然,事情会没法收拾的!” 秋瑾一愣,随即脱口道,“主……主子,你都知道了。” “什么,真出事了!”我一皱眉。 秋瑾这才发现上当了,懊悔的一跺脚。 事已至此,也是不好在瞒了。在我几番兜转训问下,她终于说出了实情。 中陆那边,出大事了! 原本,我假死一事,可谓是天衣无缝。但轩辕宸为了给我制造一个惊喜,解开我心中之思乡之结,便将圣京众人弄来海岛上。 本来。他做的这些,也算是天衣无缝,但坏就坏在,一直被扣押的百里天祁不知怎的,竟是跑了。 赫连云沼,本是计划胁天子以制东穆,如今计划泡汤了,自然是心有焦躁。这便召了一干人等在御书房议事,几乎如何守西祁,以防东穆来犯。 在西祁,若论领兵打仗,运筹帷幄之事,又怎能不找苏霍研究,他不但找了苏霍。还找了同在边疆的季云常和荣子扬…… 一个人,易容的在像另一个人,毕竟也是也是易容的,假苏霍一开口,就穿帮了…… 赫连云沼可不是个简单人,他当即觉出不对后,直接去了我的陵墓。让人当场开棺。 离我假死,已经过去几个月了,棺中女尸早已经腐烂了,但他竟也有办法,召了几十个仵作,将尸骨还原,依骨量其身高,这便差出,棺中女子比我矮上一寸…… 如此一来,真相自有分晓,赫连云沼大怒,当即休书百里天祁,将情况说之与他,二人竟是就此答成盟约。休战三个月。 休战书一到手,他便举点兵马……先将离岛的苏霍季云常等几人扣下,随即,直攻中陆,扬言若轩辕宸不交出我,便直捣中陆皇都,而我若不出去…… 就杀了苏霍和季云常等人。 听秋瑾说完这些。我感觉心口血气猛然翻腾起来,一阵天旋地转,差点就跪倒在地上。 他手里有雷火弹,还有火雷车啊! 别说是直捣中陆,就是将中陆夷为平地也是有可能的! 怎会这样! 怕什么来什么,该来的,终究是躲不过去么…… 早知如此,我绝对不会把雷火弹给他。 造孽啊!那可都是人命啊…… “主子……主子你没事吧。”秋瑾见我不对劲儿,赶紧跑过来,触到我冰凉的手,当即就急了,“佘医仙,你快来看看,我家主子这是怎么了!” 佘冥“蹭……”的一下跑过来,执起我手腕切看,然后飞快的将一个小瓶掏出来,取了两颗丹药,送进我口。 这东西,入口苦的很,化开后有一股薄荷味,没是一会儿。我觉得心口舒畅多了。 “怎么样,好些了么?”乔瑾拉着我的手。 我又是缓了一会儿,点点头,示意她没事了。 众人这便松了一口气。 我沉吟片刻后,道,“备船,咱们现在就回去。” 秋瑾道,“不行,主子,什么事,属下都可以听你的,唯独这事,属下是万万不从的。在宸王殿下回来之前,你不能离开。” 我笑了。“什么时候,你变成宸王殿下的人了,我怎是记得,你是我的人呢!” 秋瑾脸一红,颔首道,“主子,不管你说什么。属下都不会让你离开的。你腹中孩儿,已是快有四月,若此时有什么闪失,属下终身为憾。” 我摇了摇头。 我有什么闪失,她会终身为憾。但苏霍,荣子扬他们若有闪失,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开心。 顾茯苓,她可还是怀了身孕啊! 我腹中孩儿是骨肉,她的就不是了么…… 还有中陆,若是没有我,中陆又怎会有如此之乱! 万事皆因我起,我怎么可能躲在小岛上,装作什么都不知道,安心的享受幸福和快乐…… 不过…… 我侧眼去看众人。 他们面色虽是如常,眼底却皆有丝丝坚定,看样子,不管我怎么说,他们也不会带我离开的。 既然这样…… 微微一勾唇角,我滑墨阙在手,甩剑鞘亮刃,猛的玄身退后半步。将刃置于自己脖子上。 “主子,你做什么。”秋瑾急了。 乔瑾也是道,“倾沐,你莫要激动。有话好好说,刃剑无眼,你可莫要伤到。” 铭奇退后半步,拐了一个角度,似是想从侧过来,夺了我墨阙。 “站好了,别过来!”我一眼瞪过去,同时将墨阙靠近一些,他当即顿住,不敢再往前。 佘冥皱了一下眉,“倾沐,你别难为我们,我们这都是为你好。” 我点点头,“我知道你们为我好。既然是为我好,就得处处听我的,现在马上起帆开船!不然……”我顿了一下,笑道,“认识这么久。你们也知道我性子,别逼我做出连自己都后悔的事!” 乔瑾叹了一声,“倾沐,你这又是何苦呢?宸王他定有办法将事情解决的。你安心留在岛上就好了。” 我不语,只是笑着,手中墨阙寒光飒闪。 海风吹过,我衣阙飞动。 不言不语,却也尽是坚决。 ☆、第三百二十五章 雪山之巅 测风,扬帆…… 今日略是阴沉,原本不适合出海,但我归心似箭,简短准备后,我和铭奇秋瑾分在一船,佘冥乔瑾驾另一船,酉时一刻,便开船归往中陆方向。 来时一直晕呕,因是提前服下佘冥给的丹药,一路竟是未见多难受。先前几个时辰还算风平浪静,待到子夜时分,风浪突然变大。 风卷起海水,行成丈高的海浪,水花喷薄刮散,小船如浮萍般摇摇摆摆,好几次都差点被劲浪掀翻,多亏铭奇和秋瑾以内力执船。一路诸多凶险,终于在次日午时,安全靠至岸边。 才是九月过半,西祁才是深秋,中陆气候寒凉,竟已有百花凋零的萧瑟之感,呼吸间,热气变成白霜,惹人彻骨寒凉。 连夜行船,身子早已困乏之极,刚是踏上岸边,腹中竟出现坠垂之感,佘冥切脉后,脸色凝重的很,说是惊吓间动了胎气…… 如此情况,也却是不能在赶路,赶紧寻了客栈,服了安神安胎的药后。倒在榻上便睡。 几个时辰后,我被噩梦惊醒,起身倒了茶水,刚喝上几口,门口传来敲门声,是秋瑾回来了。 “进来吧。”我将房门打开,她这便将打听的情况说与我听。 中陆现在的情况,比想象的要遭。 本是以为,赫连云沼会从靶郡开始逐步攻城,但他竟是学百里天祁,和当初的轩辕宸一般来了个暗度陈仓,不知不觉,便引十万兵卫,出现在中陆皇都的官道上。 很是意外的,赫连云沼目前并没有攻城,而是将数十辆大小规模不等的火雷车,对准中陆皇都。 他将数百车雷火弹堆在官道两旁,每隔两个时辰,便对着天空放几颗雷火弹,子夜时分更是来劲儿,一放就是半个时辰。 夜深人静的,“轰隆……”一声巨响,堪比晴空霹雳,莫说是城中百姓,就是远隔数里外的边城,都能听到雷火弹炸开的巨响。 中陆百姓皆被惊的人心惶惶,而关于我的传言,亦是如雨后春笋般讯起。 驼花出,天下覆…… 祸国之女,红颜祸水…… 雷霆一怒为红颜,万将枯骨泪成行…… 我又一次,被推到风口浪尖上的顶端,成为中陆,乃至天下百姓心头之刺,意除之而后快,好平息这场无妄之灾。 对于传言以及其他,我并不在意,我更在意的是苏霍等人的情况如何了。 秋瑾犹豫了一下,这便又道,“主子,咱们在中陆的信子和暗探不多,所知消息也是有限,只打听到,西祁皇昨日将老元帅和季侯爷等人,带上官道后的雪山之上,说是见不到宸王和你,就将他们扔下雪山去。” “什么!” “蹭……”的一下,我感觉一股逆血直冲头顶,脑袋跟空了一样,眼看着秋瑾在一旁呼唤,却是动弹不得她吓坏了,又是给我顺气,又是给我递茶的,过了半天我才恢复过来。 “然后怎么样了,可有宸王的消息?” 秋瑾道,“暂时还没有确切消息,不过民间传言,说宸王午时那会儿,已经上了雪山,真实与否,还不敢探究。” 无风不起浪,以宸哥的性子,定会上山。 虽不知赫连云沼究竟想做什么。但这一事因我而起,那雪山极其寒凉,正常人久待都是不行,苏霍年纪大了,顾茯苓又怀了身孕,若是他们谁有个三长两短…… 我死了都不会安心的! 骗赫连云沼的是我,他要找的也是我,我不能让他迁怒他人,得赶紧去雪山才是。 “准备一下。咱们马上就走。” 传言说轩辕宸午时上山,此地离皇都近有一天的行程,走的快点,上山在快一些,差不多能碰到宸哥。 秋瑾犹豫了一下,“主子,你这身体……要不然,咱们还是休息一晚,明日晨起,等你身子好一些再走吧。” “不用多说,我自有思量,照做就好。” “是。”秋瑾沉吟一瞬,颔首一礼,转身出房间。她出去一会儿后,门口又传来敲门声,不用想,这次敲门的定是佘冥了。 “进来吧。”叹了一声,我坐回椅子上。 他推门而进。大步流星的坐在我旁边椅子上,挑眼问道,“身子可是好些了?” 我点点头,他也不在多说,从袖中掏出一青一白两个瓷瓶,推放在我面前,“这两个瓶子,没个瓶中各有五颗丹药。 若是觉得腹中不适,就服一颗青色瓶中的丹药。若是觉得内息太乱,就服一颗白色瓶中的丹药。切记,两颗丹药服用间隔,不能少于两个时辰,两种丹药可以同服,但再次服药时间需得三个时辰以上,若是觉得要遭……” 他顿了一下,又从袖中掏出一颗用蜡封住的药丸递过来,“要是觉得要遭,就将这颗药丸服下。切记,这颗药服下后,不可再服瓶中的药,不然……” 他没有再说,但结果,我已经知道了。 微微一笑,我将两个瓶子和丹药收好,想了想,还是说了句“谢谢。” 佘冥一笑。“谢就不用了,你我朋友一场,能为你做的,我已经都做了。既然你要走,我自然也是无法拦你。不过,我毕竟是江湖中人,山我便不陪你上了,我和瑾儿会在山脚下等你,你且记得。丹药服下后,务必在四个时辰内下山找我,如若不然,就是大罗神仙来了,怕也救不悔你和腹中之孩儿。” 我点点头。 萍水相逢,佘冥为我做的,却是已经够多了,我怎有能奢求他陪我上山。 这功夫,秋瑾已经备好了马车,话不多说,踏马凳上车。 一路急行,次日晨时便到皇都官道,进皇都的路已经被赫连云沼的兵马营地堵住,联系不到轩辕宸,我便绕过那些兵马,往雪山方向行去。 行了几柱香的时辰,终于到了雪山脚下。佘冥与乔瑾留下,我和秋瑾铭奇短暂休息后。上山。 若是平常,别说攀个山,就是攀三座山都行,但现在可是不同以往了。才行出半个时辰,我便开始喘,腹中也隐隐不适,赶紧服了一颗青瓶中的药。 又是往前行了一会儿,脚下雪开始变厚,穿的太多。行走似乎更加困难了。抬眼前观,白茫茫一片雪色,美则美矣,却也有几分苍白。 秋瑾将身上裘袍裹了一下,微微皱了一下眉,“主子,咱们是不是太过唐突了,也没个方向,就这么贸然上山来。这茫茫雪山,也不知西祁皇在哪儿,上哪儿去找路啊。” 铭奇亦是点头,“路却是不好寻,不然咱们还是下山吧,想办法进皇都,研议后再回来。” “却该如此。”秋瑾点头,二人一同看我,似是在等我点头。 他们说的却是好办法,但,时间已经来不及了。苏霍等人已经在雪山上待了许久,在耽搁,怕是要遭。 想了想,我这便将那白色瓶子拿出来,取了一颗丹药,等药力化开,迅速凝神而看…… 左边,右边…… 北边,在北边! 在我正北边。我看到有十几个人影正快速的往上行,而在他们之上的雪岙处,亦是有许多黑色的小点,仔细去看,右侧那穿着狐绒锦蓬,脸颊冻的通红的,正是荣子扬。 我一惊,赶紧又去寻苏霍和顾茯苓,谁知眼前一花,竟是直接载到雪地上。 “主子。” “主子……” 秋瑾和铭奇赶紧过来扶我。我摇头示意没事,指着北方道,“咱们往这个方向走,行的快点,便就能遇到宸王了。” 他二人对视一眼,也不多问,当即一人掺起我一边胳膊,点轻功而起,几个虚踏。便行出几丈。 轻功,自然比脚力要快,却也比脚力更累,往前赶了两个时辰,二人额头皆是有了细汗,只好停下来,喝了些水后,又继续往前赶…… 越往山上行,雪便越厚。也越是寒凉。 风乍起,烈风打着璇儿,卷着雪粒子直往人脖领子里钻,我腕上带的暖玉散热,还不算太冷。秋瑾畏寒,明显已经开始抖了。我想起身上带了参片,给她含在口中一片,似是有点效果。 又一个时辰后,远远的,似能看到宸哥的影子了,铭奇秋瑾赶紧加快了速度,待到更近一些,铭奇一手拢在唇边,鼓内力大喊了一声,“王爷慢行,王妃来了!” 这会儿是顺风,雪粒飞洒,将声音扩大了数倍,前方身影一顿,紧接着,有一紫色身影如箭一般行开,似乎片刻就到了眼前。 闻不到紫罗花的味道,只觉得一道寒风凑近,紧接着,我被拢进紫狐大麾中。 片刻后,将我松开,与铭奇道。“不是让你们看着她么,怎么看的,怎是让她进雪山了!” 他的声音不大,面色也不见变化,但周身似是荡起一股暴厌,漂亮的桃花眼里,亦是是我从不曾见过的震怒。 铭奇面色一变,单膝跪地拱手,“王爷,属下办事不利,愿受惩罚。” 秋瑾亦是低着头,不言也不语。 什么时候,秋瑾,也成了轩辕宸的人了…… 我笑了一下,”我若是想来,谁又能拦住我。倒是你……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告诉我,不声不响的离开小岛,你可是考虑过我的感受。” 轩辕宸叹了一声,将我身上狐裘领子拉紧一些,“小丫头,我……谁!” 他神色突的一变,猛而回头,一只锦鲤受到惊吓,飞也似的逃走。 “怎么了?”我顺着他的目光去看,茫茫一片,并无异样。 “刚才感觉那边似是有人。不过,该是我看错了吧。” 轩辕宸摇头,用大麾拢住我道,“我们的事,等等再说,既然来了,依你的性子,定也不会下山去的,也罢,一起走吧。” 我应了一声,他拢住我的腰,足下一点,便窜出丈外。 不知是因见到宸哥,还是佘冥的药有了效果,原本还觉得不适的腹,似有阵阵暖流划过。我圈住轩辕宸,让他能省力一些。铭奇秋瑾随后,与宸哥的人汇合后,一起往山上行。 半个时辰后,远远的,已经难看到山腰凌岙了,轩辕宸又加快了速度,一炷香功夫,便就到了山岙。 此处是雪山的半山腰,往前走是很大一片阔地,侧面有一巨石探出山岙,行成一凌崖山巅,在那凌崖之边,正站有一长身男子。 这人身穿一披獠爪绣金龙的墨貂领大麾,发未束冠,松散的披在背上,山间风大,雪粒飞卷,却没有星点沾到他身上和发上。 凌崖边的风动,那墨麾翩起。 “小倾沐,你终于舍得出来了么……” ☆、第三百二十六章 既往不咎 黑麾一旋,赫连云沼转过身开,打量了我一眼后,微微笑了一下,“小倾沐,几月不见,你似乎胖了一点,看来,日子过的不错呢。” 虽然是笑着,但他脸上的笑意不打眼底。几月不见,他消瘦了不少,下巴上续起了浅浅的胡子,深邃的眸子如暗夜之深谭,比之山顶之寒风凛雪。更要冷上几分。 明明对他是愧疚的,但看到他这笑容,我莫名窜出一股怒火,左右看,发现竟然只有他一人,当即怒问,“我爷爷呢,云常子扬他们呢,你讲他们弄去哪里了!。” 赫连云沼眼中顿时现出一抹复杂,下一刻,他便又笑了。 “小倾沐,你当真是没良心。你我几月不见,我千里迢迢为你而来,见面后,你连半句寒暄都没有,真是太没礼貌了。” 我一皱眉,“你究竟想做什么。” “做什么……” 风起,似有雪花落下,赫连云沼的墨发被吹起,与黑色绣龙麾跑一起翻滚,俊郎如玉的面庞,竟是现出一抹妖孽似的忧伤。 他伸手,将一片雪花接在手里,攥拳后打开,雪花已经化了。 又是接起一片,他凑近了细看,突然就笑了。 “真是奇怪,我也不知道我究竟想做什么呢……身在帝王之家。身边女子如云,貌美的,风情的,高挑的,玲珑的,只要我想,那些女子挤破了头的往身边涌。可我偏偏不喜欢。却爱上了一个没有心的。” 手心雪花似乎又化了,他不甘心,又一次抬手。 风又大了。 鹅毛大雪漂泊而落,他墨发上染到不少雪片,我一时有些朦胧,竟是觉得,那些不是雪,而是他的白发…… 将雪片抓在手里,他声音略有些沉,“我本不相信所谓的情爱,但有一天,一个女娃出现了,她画了一副一鸣惊人的山河图,并在暗礁上,写出了我的名字。 身单力薄她也敢突破重围救我,对个楹联也敢讲帝王之策,给她侧妃之位,她竟也是不要,还扬言说我爱上她。那会儿我便觉得,这感觉似也挺好的,也许,这就是所谓的情爱了吧。” 我心里有些堵,蹩眼刻意忽视他眸中异色,“你究竟想做什么!” “我想做什么……呵……” 一挥手,将手心的半捧雪花扬开,他盯着我道,“我不想做什么!我只是想好好的爱一个人罢了!” 一生一世一双人,是你说的。想让我因爱娶你。也是你说的。所有的一切都是你说的,而我也信了,可你呢?!你变的足够好,让我爱上了你,而你,就这么走了!” 假死,偷梁换柱?哈……小倾沐。很好,你很好。 你走的够潇洒,够彻底,让我连一丝一毫留下你的机会都没有,就这么放我一个人在原地苦苦思念! 你可知道,自你走后,我身边之人皆像你,就连那南疆都拓拔怜,也因骑马的姿势像你,被我纳入后宫为妃,这一切,你可都知道! 我…… 我无法忽视他周身乍现的凄凉,雪越下越大,落在他发上。身上,将他身上金龙墨麾染白。 “不,你不会知道,从你假死那一瞬间,这些事,你就都不想知道了,你根本就没有心。你没有……” 他摇着头,又是笑了一下,“可就算是这样,知你许在中陆皇都,我还是舍不得火攻。 我希望你听到了雷火弹的声音,会走出来,告诉我你只是跟我开了一场玩笑,你已经玩累了,想跟我回西祁。回来做我的皇后,为我生儿育女,为我繁衍生息。 我想过了,只要你肯来,以往所有一切,我都可以既往不咎。 骗我之事可以不究。出走之事可以不究,你和他之事……我亦是可以不究,可是,你没有,整整十天,你终究是没来……” 两侧是万丈悬崖,身后是皑皑雪谷。他站在雪山凌崖之巅,竟是有些孤寂。 我张口,想要说点什么,话到嘴边,却是无力诉说。 我再说什么,都是错的。 千不该,万不该。当年最不该随意扯了个谎。 想要让第一个谎言不拆穿,我便只有去编第二个,第三个,甚至第四个谎言,去维护第一个谎言的真实性。 那些终究,都是是谎言罢了。 雪越下越大,山风呼啸。 “对不起。” 良久,我微微垂头,搭手,与他行了一记大礼。 自他为皇以来,我与他起礼数次,只有这次最真心。 不知该怎么做,才能让他好一些,但这句道歉。我必须亲口说。 “对不起……呵……” 赫连云沼摇头,“小倾沐,我不想听对不起,我想听你说爱我。你只要说一句,以前的事,我依旧可以不究,我马上收兵。咱们回去成亲,我许你一场盛世红妆。一辈子就爱你一人,可是好?” 心,像被万剑穿心了一般,痛到极致,就有种窒息之感。 我从没想过,有一天,骄傲如赫连云沼,会说出如此一番话。 看着他,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凤青鸾,爱的心痛,也爱的卑微。 对一个深情之人,说一番盛世谎言。我从来没觉得自己错过,但对赫连云沼。我岂止是错。帝王家,不止有薄情郎,也有痴情种…… 泪,顺着眼眶流出,滑至腮边,流进嘴角,苦苦的…… “陛下,我……不能跟你回去。我……已经和宸哥成亲了。” 虽然知这话残忍,但我真的不想在骗他了。 赫连云沼眸色一深,点点头道,“我知道,我说了,只要你跟我回去,所有的一起,我都不在追究。” 我心里一震,咬咬牙,执起轩辕宸的手,“陛下,那也不行。我已经怀了宸哥的骨肉,我不能离开他,我……” “我已经说了,所有一切我都不追究!” 他猛的打断我的话,似是觉得自己语气太重了,沉吟片刻,又将声音压低了些。 “无妨,那些都无妨。你的孩子,我可以当成是自己的,我不在乎的。等他长大了一些,我便封他为亲王,赐封地,让他过逍遥日子。咱们在要一个孩子,只属于你和我的,这样便就好了。” 若说心中没有动容,却是假的。 堂堂一国之皇,登高一呼。万民朝拜。 如他所说,他身边女子如云,燕瘦环肥之窈窕淑女比比皆是,就凭这一番话,若从来没有遇见过宸哥,哪怕我从未爱过他,也会在这一瞬间爱上他。 只是…… 这世间没有如果。我遇到了宸哥,并爱着他。 我的沉默,似乎给了赫连云沼信心,他又是笑了。 “小倾沐,别骗自己了,其实你还是爱我的。” 他将手在腰间一抹,“沧啷……”一声拽出一把短刃,旋刃身,将手柄方向对着我,声音轻柔又温柔的道,“小倾沐,我是西祁一国之君,说出的话一言九鼎。你只要用这把寒水刃,刺穿他的心口,我马上便带你回去。 宫中所有妃嫔,我尽数遣散,此生此世,只你一人。” 前一刻还温暖如春,下一刻,我便回归了现实。 看着赫连云沼略有疯狂的眸色,我伸手将那短刃拿起。笑了一下。 寒风一吹,寒水刃冷冽。 他眼中乍现一抹惊艳,随即转成浓浓的痴狂,“小倾沐,你还愣着做什么,动手吧……” 我掂量了几下,“陛下这刃,当这是不错。刃锋尖利,怕是会削铁如泥呢……” 赫连云沼不语,我笑了一下,扬手,直接将刃抛下了万丈悬崖。 “苏倾沐!”他眸色一冷,“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别忘了,你爷爷和你那青梅竹马的季侯爷,可还在我这里!” ☆、第三百二十七章 刹那白发 话一说完,他将手中一屋物放在唇上,轻轻一吹。 “咻……”一道锐响伴着越来越大的风雪传开,片刻后几名劲装男子从悬崖之下跳将上来。 待到站直后,他们将手里的绳索往上用力一拉,没多会儿,一个被困成粽子样的人,便从悬崖下面拉将上来。 这人穿着绛蓝的衣袍,口被娟帕堵住,发上亮冠歪了,虽是狼狈,却依旧遮不住因羞燥而乍起的狂怒。 “子扬!” “呜,呜!” 撇眼看到我,他略一皱眉,然后不停的摇晃着脑袋,似是想跟我说什么。可惜被堵住口,这会儿风雪又大,根本就听不懂他在说什么。 赫连云沼唇边带笑,再次吹响手中哨子。 “咻……咻咻!” 又是两声哨响,几名劲装男子又拉绳索,很快,齐岚,季云常和苏霍,皆都被拉到崖上。 齐岚和季云常倒是没见多狼狈。但苏霍却不太好,许是年纪大了畏寒,他的面上一点血色都没有,嘴唇也微微泛着紫。 而且,别人都是用普通的粗麻绳捆着,他却是一种紫色的蛇骨链子捆着。 那链子勒的很紧,他肩膀和手臂好几处被勒的凹进,似乎在略微一用力,便会将骨头勒断掉。 “爷爷!”我心里焦急,本能的想要上前,崖下突然又跳上十几个劲装男子。 “沧啷……”一声,他们亮兵器拦住我去路,另几个便抽出短刃,将寒闪闪的刃锋抵住苏霍等人喉咙。 “你到底想做什么!”我彻底怒了。 这会儿风雪又大,山风咆哮,将我的声音扩大数倍。在雪谷中不停的回荡。 赫连云沼伸长指,将肩膀上的雪片抖掉,,“小倾沐,几月不见,你这记性似乎变差了呢。我要做什么,刚刚不是已经说过了么,你一遍一遍问我。我是不介意与你多皆是一遍,不过,我怕他们会等不及呢。” 他撇了一眼半昏迷的苏霍道,“苏老元帅身上绑着的,可是千年寒铁制成的机关链,越是挣扎,便勒的越紧,越紧便会越寒。这冰天雪地之冷。已是难扛,若在加上这链铁之寒,老元帅怕是会熬不住呢。” “赫连云沼,你卑鄙!”我险将一口牙咬碎,“我爷爷为西祁戎马一生,可谓鞠躬尽瘁,你乃是一国之君,怎可如此对他!” 赫连云沼不语,只是微微含笑。 许是太怒,我周身血气一下便翻腾起来,小腹处那种坠痛感又是出现了。 “小丫头,你怎么样。”轩辕宸觉出不对,一把扶住我,切脉之后,脸色一变,赶紧将身上大麾脱下,披在了我身上。 那麾袍不重,但压在身上,依旧有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我摇头示意他拿走,赶紧将青瓷两个瓶子都拿出来,各倒一颗一并服下。 丹药如喉,融合后有一股极辣的味道散开,紧接着那辣意变幻成暖,翻腾的血气被压下,小腹依旧坠痛,但感觉身轻快了不少。 佘冥说了,这两种药服下后,在若服药,需得三个时辰以上。 我绝对不能再动气了,不然…… “可是好些了?”轩辕宸拉着我的手。 “嗯,好了一些。”我点点头,努力对他笑了一下。却又是想起一件事。 顾茯苓呢? 荣子扬。季云常,齐岚,爷爷,他们都被抓来了,那顾茯苓呢?她挺着一个大肚子,这冰天雪地的,她不会是…… 我赶紧望向荣子扬。他刚才一直与我说话,该是想告诉我顾茯苓的事…… “呜……呜……”荣子扬依旧在那摇头摆尾。脸急的通红,不停的往自己肚子上看,然后不停的蹬蹬腿。 完了…… 我心里一凉,他这是在告诉我,顾茯苓蹬腿了么…… 怎么会这样!茯苓是我最好的姐妹,她腹中孩儿再有几月就出生了,她怎么,怎么…… “呜呜!呜呜!”一个雪块被踢到脚下,我抬头,正对上季云常清平的眸子。 别急,没事。 他微微摇头,给了我一个安心的眼神。 我一愣,伸手扶向肚子,季云常点点头,又是给了我一个安心的表情。 这样一来,我便放心了。 不管赫连云沼是没抓到顾茯苓。还是将她藏起来了,看样子她是安全的。 不过…… 我撇眼去看苏霍,他的状况当真不好,山间风学太大,他半昏着,头和胡子都覆上一层厚雪,如赫连云沼所说,在拖下去。他就撑不住了。 “怎么样小倾沐,你想好了么?”赫连云沼弯起唇角,“沧啷……”一声抽出腰间的华天剑。 剑啸龙吟,与风雪齐鸣。 “小丫头……”耳边传来轩辕宸的内力传音,“小丫头,你假意刺我一剑,趁着赫连云沼没有防备,便冲过去救人,我的人已经从测面绕过去了,偷袭的把握很大。” 偷袭的把握却是大,但就算偷袭将人救了,问题还是没有解决。 赫连云沼的兵马还在山下。他既然约了轩辕宸上雪手山,定有后续打算。 雷火弹,火雷车…… 这可都是要命的东西啊…… 片刻之间,斗转思量。 我行前一步,搭手与赫连云沼行了一记大礼。 “陛下。所有一切,都是倾沐之错。倾沐不该一次次欺骗,更不该假死离京。 “一人做事一人当,错的是我,并不是爷爷和云常几人。请陛下念在倾沐为西祁立过功劳,又寻到宝藏充于国库,放了他们吧。”说完,我行前一步跪倒。俯首叩首。 劲风狂吼,天边不知何时已压满乌云,风掀起他金龙墨麾的下摆,旗子般舞的呼呼带声。 “你觉得,单单一个叩首,就能将这所有一切尽数抹去么?” 他是君,我是臣。 也许,他觉得。一个叩首,不代表什么吧…… 微微一笑,我滑墨阙攥在袖中,“陛下,倾沐之错,错的却是难容。求陛下开恩,倾沐……愿以血为悔。” 飞快的抖剑鞘,露出寒刃对准肩膀。我猛的一刺。 “噗……” 墨阙之华,天下无双。 那锋利的刃尖刺破天蝉丝软甲,扎在肩膀上,猛的一把,一股殷红窜出,溅落在地面的雪层上。 红色与白色…… 红的耀眼,白的悲凉。 “小丫头……”轩辕宸一步窜来,我以眼神示意,思量间,他终究是没有上前,寒风起,他眼角似有水光…… “苏倾沐……” 我微微抬头,正好看到赫连云沼披麾下,握紧的双拳,“身体发肤,受之父母。不可损伤。你竟然……” 他指着轩辕宸,眼有痛苦的吼,“你竟然为了他,伤害自己,苏倾沐,我是一国帝王,论情我不输他,论爱我会比他更爱你,我究竟哪里不如他,你舍了自己受苦,也要护着他!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我笑了一下,“也许,是因我爱他吧。” “爱……哈……”赫连云沼身子猛的一摇摆,险些站立不稳,以华天剑刺至地面支撑。他突然大笑了起来。 “爱,哈……哈哈……”他大笑着,仿佛听到了世间最有趣的笑话。 笑着笑着,他突而一口逆血吐出。 风啸,云卷,雪花如洒…… 他鬓角边两缕墨发梢染白雪,顷刻间,白至耳际…… 红颜白发。鬓染残霜。 “陛下……” “陛下!”旁侧劲装随卫焦急的呼唤。 赫连云沼停下笑,伸手抹去自己唇边的血痕,又将自己鬓角的白发挑起。 雪花如雨般落下,鬓发与雪同色。 泪,就这样流了下来,不因肩膀之伤,不因雪地寒凉,只因这刹那白发。 对不起。赫连云沼,欺骗你,是我今生所做最错的一件事。 握紧墨阙,我抬手,猛的又刺…… “小丫头……” “噗……” 轩辕宸惊怒的呼喊间,有利刃划破皮肤的声音,乍一股血气飞散。 我侧头,震惊的看着抓挡在墨阙上的手。和那长指间涌出的殷红,泪又一次流了出来,“为什么……” 为什么,他还冲过来以手抓刃,为什么…… 赫连云沼痛苦的看着我,“我也不知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爱吧。” 将手松开,他看了一眼自己的掌心,又看了一眼轩辕宸。 “小倾沐,怎么办,哪怕你不爱我,可我依旧爱着你。既然,你不舍的杀他,那,我就替你杀了他吧……” “呼……”一股狂风呼啸而来。似有雪片夹杂着雪块从山顶落下。 赫连云沼随风而动,纵身跃起,华天剑斩破飞雪,直刺轩辕宸喉咙。 “动手!”轩辕宸大喝一声,旋身后退半步,自腰间飞快的抽出盘龙软剑,鼓内力将剑身绷直,横向一挡。 “咔………”两把鼓着内力的好刃相撞。瞬而崩出寒花。 于此同时,早已埋伏待命的铭奇箭一般窜出,举兵器直取对方要害,其他人紧随其后,与赫连云沼的劲装随卫战成一团。 “主子,主子你没事吧。”秋瑾趁机会跑来,将我从地上扶起。 我摇头,“我没事。快救爷爷。”刚才侧眼看,他似是半天都没动了。 秋瑾也不犹豫,当即转身,展兵器上前…… 看的出,赫连云沼这次带的都是高手,但轩辕宸的兵卫久居寒地,其耐力和爆发力皆强,没是一会儿,劲装随卫就先出败势。秋瑾便趁着机会将几人绳索斩断,与季云常合力将昏迷的苏霍扶到我这边。 “你伤怎么样。”季云常问。 我摇头,探苏霍还有呼吸,急道,“先别管我,快帮爷爷把机关锁打开。” 季云常当即去看那蛇骨链,摸索了一会儿,他摇头道。“这链子根本无法解开,需得钥匙才行。” 钥匙一定在赫连云沼那! 只这功夫,轩辕宸与赫连云沼已经斗做一团。 盘龙剑游龙摆尾,华天剑怒啸凌吟,一时间飞沙走石,雪洒成雾,只见两道身影与山巅处你来我往,早已分不清谁是谁。 这情况,寻钥匙不可能,我想了想,将墨阙交给季云常,“用这个能不能斩断链子。” 他想了想,“我试试吧。” 把剑接过去,沉丹田气,以内力猛的一击,“锵……”的一声,火花飞溅。 他脸色一变,沉吟一瞬,再次去击。 “锵……”链子破出一个缺口,但墨阙似也有所损坏,他虎口泛青,手似在抖。 缓劲儿再是一击,这一次,链子终于开了。 我赶紧将轩辕宸扔在地上的披麾给他围上,秋瑾又塞了一颗丹药过去,苏霍面色便也慢慢缓和回来。 才是申时,但天竟然黑了,山间狂风如怪兽嘶吼,山顶有大块大块的雪墨飞洒,不知是不是错觉,我感到脚下似有震动。 “不好,是雪崩!”不知是谁喊了一句,众人如临大敌。 ☆、第三百二十八章 雪崩 雪崩。 雪山中的致命修罗,比洪水来势更快,如排山倒海,顷刻间吞噬万物。轩辕宸曾经与我说过,他皇兄最心爱的女人,便是死在了雪崩之中。 “轰……”有怪响有远而近,滚滚寒流奔弛而来,眼看着前方山一样高的白雪,以风的速度推进,片刻就到了百米之外,众人一下慌了。 “快跑!” “跑,雪崩来了,快跑啊!” 季云常一把扛起苏霍,荣子扬拽了齐岚,铭奇秋瑾分左右护在我侧,众人皆是点了轻功,瞬间越出丈许 我被秋瑾拉着跑出几丈,回头却见轩辕宸并未跟来。他和赫连云沼还在山巅处烈战,根本没发现有危险。 “宸哥!快跑,有雪崩!” 我急坏了,鼓内力急喊。 风雪太大看,我的声音瞬间被狂风淹没,二人依旧在斗。 “你们先走!我随后就来!” 眼看着雪冲了过来,我也顾不得其他了,一咬牙,点轻功跃起。 “别打了,雪崩!”落在山巅处,我劲声大喊。 轩辕宸先听到了我的声音,一个虚招退开。转而看到不远处的山雪,脸色一下就变了。 “快走!”他急喝一声,揽住我就跑。 “哪里跑,留下命来!”赫连云沼怒喝,抖剑花长身跃起,华天剑直刺他后心。 虽是揽着我。轩辕宸动作却不见迟缓,灵巧的一转身,轻松躲过一记毒招。但赫连云沼杀心已起,怎会让他。 连续几个急攻,下盘,咽喉。后心…… 剑气如洪,招招带狠。 轩辕宸虽是依次躲过,但身后的山雪也已经到了眼前。 寒意乍冷,轰隆隆滚雪声震的耳膜生疼。雪山近到咫尺,在逃已是无路。 这一瞬间我便想,人在自然面前,终究是渺小的。只要山河一怒,恩恩怨怨皆是化做尘土。待百年之后,谁又会知道你是谁,更不会知你恨过谁。 轰隆隆…… 雪块飞劲,我眼前一黑,鼻端传来浓浓的紫罗花清香,该是轩辕宸用衣襟拢住了我。 是要一起死了么? 也好,生不同裘,死能同穴也是不错。 只是可惜了我腹中的孩儿。 这孩儿才不足四月,也不知是男是女,就这么随我和轩辕宸归去奈何了。 对了,那奈何桥头,不是有孟婆汤么,我既然是和轩辕宸一起死的,该也是一同走奈何桥吧,那么,一会儿,我与他商量一下。不喝孟婆汤好不好。 我不想忘了他,来生,还想嫁给他,看他漂亮的桃花眼眨动,听他温柔的唤我一声“小丫头……”。 那时候,我不在有仇恨。也不会将人骗的痛彻心扉,我们好好的,在山间盖一座草屋,生一大堆孩子…… 电火石间,我思绪万千,不知不觉已泪流面,我被护在怀里,耳边震耳巨响,一阵地动山摇后,却没有本该有的冰冷与支持窒息。 我试着动动手,又抬起头…… 眼前一片漆黑,黑暗中。有紫罗花的味道轻散,宿绕在鼻端。 “宸哥,我们死了么?”我一把拥住他,听着他有力的心跳,去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小丫头,我们还没死。”有冰凉的柔软落在我额上。下一刻,有微响,眼前一亮,是他点了一根火折子。 我四下去看,发现这是个石洞,洞中不算大,角落处还放了不少绳锁和袋子,还有两把明晃晃的利刃,应该是之前困着苏霍等人的地方。 “咳咳……”身后突然传来一声痛咳,我猛的回头,发现洞口处压着赫连云沼。 他大半边身子趴在洞里,大腿小腿都皆留在洞外。 此时雪已将洞口堵住。他腿上压着一块巨大的冰块,想要用力进到里面,却根本动弹不得。 “咳咳……”许是之前伤到了内息,他想鼓内力,却忍不住咳了起来,咳嗽几声后。他又吐出一口血来。 白鬓苍苍,血色殷红。 骄傲如赫连云沼,如玉公子,无双容颜。不该是这般狼狈…… “陛下。”心里一震,我快步行近过去,用手去拔他身后冰块和雪块。拨了几下。发现那堆雪块又厚又硬,本能的想滑墨阙去砍,这才发现墨阙不在身边,我之前给了季云常。 “用这个。”轩辕宸在洞角袋子里翻到了蜡烛,将那利刃拿了,从后面递我。 我接过。用力的砍将几下,却是比手刨强太多。 轩辕宸也拿起利刃,绕到侧面,要与我一起动手。 “躲开!”赫连云沼却是怒吼一声,“离我远点,我就算死了,也不用你动手救!咳咳……” 说的急了,他又是吐出两口逆血,我在他背后看不到他表情,但我知道,他心里已是怒极。 他这么骄傲,前一刻还想杀的人。后一刻却…… 换成是我,我也会是如此的。 与宸哥对视一眼,我一点头,他一个手刀落下,赫连云沼头一歪,当即没了音儿。 我们这边动手砍雪除冰。 山巅之冰雪,也不知冻了几十几百年,坚硬的有如寒铁一般。两把利刃都是普通兵器,起先锋刃还快,慢慢的就卷了边,到后来,差不多就成了一卷残铁。 好在功夫不负有心人。近两个时辰后,我们终将他腿上的冰块雪块砸开,将他拽了进来。 轩辕宸大概检查了一下,他腿上没有明显外伤,就是被雪压砸的时间太长,有些筋脉不通。等他醒来缓缓,许久没事了。 之前一直救人,还不觉得如何,一停下来,我才觉得小腹坠痛的很,似有一股暖流滑下。低头去看裙角,竟是有殷红之色。 “宸哥!”我吓坏了,大声唤了一句。 轩辕宸回头一看,一步窜将过来,将我抱起,快行两步放在靠里的洞角。执我手切脉,脸色便沉了…… 对,丹药! 我赶紧去掏瓷瓶,谁知却只掏出了其中一只,另一只早不知道哪里去了…… 我又想起佘冥给的那颗救命蜡封药丸,想想还是拿了出来。 他说,若是情况要遭,就将此丸服了,但服下后需得尽快去找他。可如今这情况…… 我记得清楚,赫连云沼将苏霍他们拉上去时,拽了丈长的绳索。我和轩辕宸合力挖了近两个时辰,才只是将压在赫连云沼腿上的雪块砸开。 地还在震。雪崩定是还没停。 季云常等人也不知逃走了没有,期望有人在几个时辰内救我们出去,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逃过了雪崩,我和这个孩子,终究,也没多少时间了么…… “小丫头。怎么了?”轩辕宸见我面色不多,拽了我的手过去,故作镇定的吻了一下,“小丫头,你别担心。用不了多久,我的人机会回来救咱们的。你和孩子。都不会有事的。” 说的简单,谈何容易。 微微一笑,我将手里蜡丸捏碎,露出里面一颗红色丹药,看了一眼轩辕宸,我张口,一口吞下。 丹药入口即化,很快,我肚子就没那么难受了,裙上,也在未染上殷红…… 轩辕宸一喜,赶紧将我手执起。听了一会后,他一把将我拥住,“小丫头,太好了,没事了!” “是啊,没事了。”我微微一笑,伸手圈住他的背。 宸哥,我只有四个时辰了。不过我不告诉你的,我要让你记得,我美的样子…… “小丫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轩辕宸似是觉察到什么,将我身子扳正。 我笑了一下,“怎么会,我只是心里高兴,你不是说,你的人,一定会回来救我们么,我们没事了,我很高兴。” 轩辕宸眸色一深,似是想说什么,身后突而传来轻响,随即,便有咳声传来。 “咳咳……” ☆、第三百二十九章 原来,你当真不爱我 蜡烛猛的一摇,下一刻,一道疾光带着寒气冲来。 轩辕宸正背着身子抱我,那疾光从他背后闪来,几乎瞬间就到了他后心。 “小心!”我大喝用声,猛的将他一拽,本能的用身子将他护住。 我身上穿着天蚕丝软甲的,世间除却墨阙之锋,在无利刃能破其丝甲。那剑气来势汹汹,猛的刺在我披蓬上。 “锵……”的一声,剑似撞到墙上一般,被解掉力量,“沧啷……”一声落地。 那剑虽未刺进皮肉,但却正击在后心,剑气裹着内力,我感觉周身血气猛一翻涌,差一点就吐出口血来。 “小丫头!” “倾沐!” 事情发生的太快,剑从斜刺飞来。我挡剑,剑落,几乎是发生在一瞬间。 轩辕宸反应慢了半怕,抬头时,剑已落在地上。 赫连云沼见到了所有经过,在剑飞入我心口时狂喊了一声,似是想要起身,但动了几下,却动弹不得。 “丫头,你怎么样。”轩辕宸的眉头凝的紧紧的,飞快的赶紧看我后背披蓬拿开,许是看到没有剑伤,也略微松了口气。 执我手凝神切脉后,他叹了一声,郑重的道,“天蚕丝化解了大部分力量,微微伤到了心脉,几个时辰内万万不能再用内力了。” 早有几个时辰,我都不知道自己还在不在了…… 微微一笑,我点头应一声,“好。” 轩辕宸一凝眉,回手抓起地上的华天剑,挑手抖出一个剑花,直刺赫连云沼咽喉,“伤我小丫头,你该死!” “不要!”我一惊,脑中什么也没想。本能的起身一扑,挡住了剑之锋华。 轩辕宸一惊,收内力一转,寒气贴着我肩膀一滑,“锵……”的一声,将石壁划出一道深深的痕迹。 “小丫头,你……”他先是一愣,随即讲我拉起,紧紧的拢在怀里。 “你怎这么傻,若我收慢半拍,剑就刺到你了,你可是知道!” 他搂的很紧,像要将我揉进骨头里一样。 我被勒的有些窒息,轻咳一下与他一笑,“你不是收住了么。” “可万一我收不住呢!”他声音略有些大,带着急怒,带着丝丝颤抖。 我笑了。 “没有万一,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你还是收住了,不是么。” 就算收不住也无所谓,我只有四个时辰了。 若以我死,化赫连云沼心头之怒,让他从此退兵,还中陆百姓安宁,也是值得的。 雪崩一瞬,我已悟出太多。 世间最幸福之事,莫不是能与所爱之人相知相守,与他有一孩儿,过晨曦观露,夜看繁星之逍遥日子。 我怕是不可能了,中陆是轩辕宸的故乡,这场战火因我而燃,也该因我而落。 若我所做,能让赫连云沼收兵,让更多人得此幸福,也便值了。 轩辕宸不语,只是更加用力的搂紧我。 宸哥的心跳很是急促,一声一声,很是有力。 山洞中一片寂静,火烛摇摆。 赫连云沼猛的咳了两声,随即又是吐出一口逆血。 他抹去唇边血渍,突然笑了一下。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呵,呵呵,哈哈……” 轩辕宸一皱眉,眼中杀气又起,我赶紧将他手握住,与他轻轻的摇头。 他不知赫连云沼笑什么,我却是知道。 从小到大,我不止一次与他说过这句话。 边疆,为妃,夺储…… 如今再次说出来,定惹他思绪万千。 笑了一会儿。他停住。 手撑地试想起身,双腿却是无半点力量,颓然的又坐回原处。 “你还是不要妄动了,雪块砸下,太过凉寒,致你腿上筋脉砸的凝住,静静缓上两个时辰,也便好了,强行站起。反而会逆转血脉,许就永远都站不起来了。” 赫连云沼微一凝眉,双手握起,手上青筋挑动,指节泛白。 我叹了一声,突而打了一个哆嗦。 轩辕宸将我披蓬解开,将身上外袍脱下,盖在我身上,又将披蓬系回我身上。 墙角处是有柴火的,但这山洞不通风,暂时还没觉出呼吸不畅,但若点了火,空气很快就会用完,怕是等不到有人来救,就闷死在这里了。 轩辕宸叹了一声,行去角落,将几个袋子打开,里面有一袋水。还有一小袋风干的牛肉干,很是意外的,竟然有两个鸡腿。 “小丫头,饿了吧,快吃吧。”他将鸡腿纸包放在怀里捂一会儿,待捂暖了一些,赶紧剥开油纸包,送递到我唇边。 算一算,我也是有许久没吃东西了。张开嘴,我轻轻的咬了一口。 鸡腿微微有些温,嚼在口中,却炙热的烫心。 这样的温柔,我舍不得离开,下辈子,还能不能遇见…… 眼眶一湿,泪一下就流了出来。 轩辕宸顿时慌了,赶紧将自己袖口抻长。不停的给我抹眼泪,“小丫头,好好的你怎么哭了,鸡腿不好吃么?若是不好吃,这还有牛肉干,应该能好吃点。” 我摇摇头,泪却流的更凶了,“好吃,很好吃。可我很怕再也吃不到了。我想让你一辈子喂我吃东西。” 轩辕宸温柔的笑了,“那你说出来就好,干嘛哭鼻子啊,你这么美,哭起来会变丑的,乖,别哭了,吃牛肉干。” 他将小袋子里牛肉干拿出一条,用手扭软送近我口中。 牛肉干的味道一点都不好,我用力的嚼着,刚收住的眼泪,又一次流下来,顾不得其他,宸王猛的一下抱住轩辕宸。 “宸哥,我想吃雪山夹缝中的野鸡蘑菇汤。我想吃鲈鱼,我想吃春秋烧鸭,我想吃糖葫芦,吃螃蟹,吃卤肉,吃熊掌,我还想吃你煮的粥。” “嗯,等出去了,咱们马上吃,我亲自给你煮,给你煮一辈子。给你买烧鸭糖葫芦,抓大螃蟹给你,咱们天南海北的,尝尽世间美味。” 他搂住我,声音也是有些哽咽。 我们都很清楚,雪崩时那滚滚雪块,就如小山一样虽是没被雪吞了,但外面的山岙许已变成皑皑高山,这山洞是死的,根本没有出后。 也许,大家会来救我们。 也许,就困死在这儿了。 哪怕,我不只是剩下四个时辰,又能多活多久…… 山崖悬壁,洞中尽是顽石。 这就是,我们的棺裘么…… 轩辕宸叹了一声,拍拍我的背道,“小丫头,该来的总会来。相信我,很快就有人来救我们了。 咱们还有那么多地方没去过,咱们的小小倾沐也还没出生呢,你幼时日子凄苦,这些年也没过几天安稳日子,上天有好生之德,他不会让你就这样死了的。你莫要再哭了,好好的吃东西,好不好?” 轩辕宸微微笑着,洞中残烛摇摆,他那漂亮的桃花眼里,似是韵着世间所有的温柔。 看着他的眼睛,莫我名的自心底生出有一种奇怪的信念,莫名的就想相信他的话。 也许,真有也许呢…… 苍天不灭有情人,沧海可桑田,白昼幻晨曦。 世间万物永远存在着意外和惊喜。 上天,有好生之德。 “嗯。”我点头,拿了他手中鸡腿,大口的咬了一口。嚼了两口咽下,又将鸡腿递到他唇边。 轩辕宸一笑,张口咬了一点点,慢慢的嚼着。 一只鸡腿下肚,我二人相视一笑 “咳……咳咳……” 旁侧赫连云沼突然咳了几下,残烛一荡,有淡淡的血腥气散开。 他一直安静的坐在角落,我竟是忽视了他。 想了想,我拿起另外一个鸡腿,走过去蹲在他身边,“陛下,你也许久没有吃东西了。这只没有碰过,吃点吧。” 他没接鸡腿,只是侧眼看着我。 山洞微凉,他的眸色,似比那堵住洞口的雪块还要凉。 “苏倾沐……”他唤了我一声,随即笑了一下。 “你从来没有对我哭过,我以为你是不爱哭的,你从来没跟我说过想吃什么,我以为你永远都是睿智的。你从来都没有对我有过要求。我以为,你什么都不缺。原来,你真的不爱我。” 他似乎是笑了,又似没有,“就在刚刚,你冲过来为我挡刀的瞬间,我还在想,也许,你还是爱我的,就像你小时候一样。原来……你果然不爱我。” “陛下……我……” 我竟是觉得他一往不变的润朗声音中,带了一丝沙哑,手中鸡腿很轻,但堪比千斤。话到嘴边,生生也就顿住了。 赫连云沼摇摇头,微微瞌闭眼睛。唇角血渍殷红,鬓边垂白,仿佛山顶孤寂了千年之雪,只看一眼。便惹的浑身寒凉。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这是九岁那年,初见时对他的印象。 那时我才刚刚成为苏倾沐,身上戾气太重,一心想着自己的仇,从未想过一番话,会与他这般纠缠。 我自以深情,对他却从来都是薄情。 终究,我负了他一片深情。 “轰……”洞外突然传来巨响,一阵地动山摇。石洞中不少灰络被震的落下,残烛燃尽,已是过了半个时辰。 轩辕宸又取一根新烛过来,将灯芯点亮,立在燃尽那滩竹泪上。 洞中越来越冷,我忍不住又抖了一下,轩辕宸这便将我抱起,双腿放平坐在地上,将我放在他身上。用体温暖着。 替轩辕宸挡那一剑后,我内息一直不稳。圈住宸哥的脖颈,闻着他身上紫罗花的味道,我渐渐放松下来。 眼皮有些粘,我告诉自己不能睡,呼而一冷,竟是睡了过去。 我好像做梦了。 梦里,我看到了蓝天白云,我与宸哥站在甲板上,眼前是一望无际的大海,白色的海鸥低飞,两只锦狸调皮的上蹿下跳。 呼而一阵海风吹过,身后的船舱开了,自船里欢声笑语的行出许多有。有苏霍,有季云常,有顾茯苓,有荣子扬…… 有齐岚秋瑾,有初七绿珠。有十九公主,有柳蓉儿…… 大家都穿着盛装,手里拿着紫色的花束,向天猛的一抛,蓝天与花束,阳光与海鸥…… 我感觉无比开心,睁开眼,发现烛已燃过大半,烛泪中已有三根灯芯。 快两个时辰了么…… 我紧紧的搂住轩辕宸。手臂伤口一痛,我这才发现,身上多了一件裘麾,这裘麾黑色毛领,上锈金色五爪獠龙,不染灰泽,却散着淡淡的冷梅香。 砖头去看,赫连云沼单膝弯起,长手搭在腿上。 鬓边垂发苍白,他双目微瞌,呼吸平稳,华天剑斜在侧,似是睡着了一样。 略一恍惚,我竟是想起小时候,我我二人跌进瀑布后的事。 所有的错,都是从那时候开始的吧…… “吱……” 寂静的洞中似是传来一声怪响,我与轩辕宸对视一眼,侧眼往洞口方向去看。 就在石壁洞口的上方,那冰封的雪块似是动了一下,随即有一团雪一样的东西掉下来,直接窜到身边,跳上我肩膀,用凉凉的小鼻子使劲蹭我脸颊。 这…… 我一愣,就见洞口又掉下一个雪团,一只漂亮的锦狸眨着淡蓝色的大眼睛,在洞中上蹿下跳了几下,流星一样窜至我肩头,用毛茸茸的脑袋,使劲的撞我两下。 这是……我的两只小锦狸! 心里一喜,我抓了一只在手,恨不得使劲吻它一下。 “唰……啦啦”一声,洞口的大雪块中间被砸出一个大洞,一股新鲜的空气钻将进来。随即,几道兴奋的声音也传进来。 “主子!” “王爷!” “陛下!” 哈……真的有人来了,我们得救了! ☆、第三百三十章 过往云烟 这一刻之欣喜,根本无法用言语形容,我嗖的一下从轩辕宸腿上跳起,差点向天呐喊。 得救了,我们得救了,孩子也得救了。 苍天有浩生之德,苍天不灭有情人。 他终究给了我一个最大的惊喜。 “陛下!” “主子!” 洞外众人如打了鸡血一样,手中利刃翻飞,只是片刻,就将那雪块上的缺口扩大。 盏茶后,一个可容人行的洞口被打出,早有人用绳索编成绳梯,顺洞口垂下。 四个时辰已经过半,我是最急着想出去的,但赫连云沼依旧坐在地上,一动也不动的。 想了想,我将大麾取下拿在手里,行上前去。 蹲身,我轻轻唤他,“陛下……” 他微微睁眼,看了看我,又抬头看将一眼斜方洞口,将大麾拿过,猛的用手一拍地面。 “嗖……”他长身跃起。身子如一道劲风一般,从洞口飞出。 他飞身离开时带起一阵风,洞中第四根残烛“呼……”的一闪,摇摆两下终是灭掉。 两只锦狸从地上蹿起,落在轩辕宸的肩上。 他上前两步揽住我,足点地轻轻一跃,下一刻,我二人便站在了洞外。 狂风已过。但雪还在下,天空残月清华,皎皎之光将雪山耀成柔白。 原本的山岙左右三侧,皆都是凌崖与万丈深渊。 一场雪崩过后,原本悬崖的地方已被填平。 右侧甚至行成了一座小雪岙,也幸亏我们藏身的山洞没堆成山岙,要不然…… 我一阵后怕,竟是不敢在想。 所谓沧海桑田,就是如此了吧…… “主子!” “王爷……” 铭奇和秋瑾凑过来,似有很多话想要说,动了几下唇,却只是唤了一声。 他二人脸颊红红的,眼中是毫不掩饰的泪光,手里的兵器皆都卷了边,一双手更是红肿的如馒头,虎口处淤青异常,似有血丝渗出。 我一阵感动,直接将秋瑾抱住。 好秋瑾,好姐妹! 她与铭奇皆都是有情有义之人,亲眼见到我和宸哥埋进雪里,心里之急迫,无需多言,我自也清楚。 感恩苍天,让我得如此至爱,还有一帮至情至信的姐妹朋友。 说到朋友,我一下又想到苏霍。 “爷爷呢!大家呢。”他之前情况不对,他人呢? “放心吧,大家都没事,苏帅也已经送到山下了。” 季云常从侧过来,将手里微微卷边的墨阙递还给我,“老帅风寒入骨,又被捆的气息不畅,一直也没醒。不过,我在山脚下正好遇见佘医仙,他切过脉后说无妨。” 佘冥说没事,那就是没事了。 我松了一口气,将墨阙接过,却是发现剑鞘不知丢去哪里了,侧眼看到吊儿浪当的荣子扬,我又小声问,“茯苓呢?” 季云常小声道,“我们一直没见过茯苓,该是没抓到吧。” 如此,便再好不过了。 彻底放下新来,我这才发现远处站着一名男子。 他披着一件与雪同色的雪狐领大麾,发束锦白玉冠,背身站在雪岙处,若不是微风将他的披风吹的微动,根本就忽视了。 这个背影…… 锦狸“嗖……”的一下从轩辕宸身上跳下,围着我上窜下跳的,还不停的“吱吱……”叫。 远处雪狐大麾一转,那男子转过身来。 削脸,薄唇,眉飞入鬓。 如此冷峻之容颜,不是百里天祁,还会是何人! 秋瑾叹了一声道。“主子,这次的事,多亏了东穆皇。若不是他多带了数十人手,还将不知从哪儿弄的雷火弹拿出来,我们根本不可能这么快将雪块挖开。” 雷火弹…… 哦,想起来了。 之前听到过一声巨响,还以为是雪崩之声,原来是雷火弹炸响。 百里天祁站了一会儿。抬长腿信步而近。 “倾沐郡主。”他顿身,轻唤一声。 两只锦狸突然“吱吱……”狂叫,在我二人中间焦躁的来回蹦跳。 铭奇秋瑾对视一眼,与季云常等人往前躲走。 轩辕宸与他略一颔首,也是往侧离开,意让我二人说几句话。 已经过去了两个时辰,世间紧迫,我根本不想多说,他却是先一步开口,“倾沐郡主,咱们又见面了。” 见我不语,他叹了一声,“你好好的,很好。” 想到他千里迢迢送的参娃太岁,我心里也不知做何感想。 谢谢,是怎么都说不出口的。恨也还恨着。只是困在山洞几个时辰,那些爱恨情仇之事,莫名的也淡了些。 “呼……”的一阵旋风刮过,我本能的一抖。 “夜色寒凉,下了山再说吧。”他言语一句,先一步转身。 “吱吱……” 两只锦狸也不知什么情况,撒了欢的蹦哒,其中一只还跳到我鞋子上。使劲儿的跳两下,然后又飞快窜走。回头看看我,跳回来又蹦,然后又跑。 我莞尔一笑,两个小东西,一回到雪山,竟是兴奋成这般模样。 这里是它们长大的地方,不如。就将它们两个放回雪山吧…… 略一愣神间,突然感觉头顶有一阵寒风。本能的往斜刺一闪,抬眼便见上方正有一块巨大的雪流石飞滚而下,瞬间就到了眼前。 “小心!”百里天祁大喊一声,点身窜将过来,抓着我胳膊本能的展麾袍一护…… “咔……嗯……”巨大的雪流石砸在肩膀,寒风滑过,他一声痛哼,我似乎听到骨头碎裂的声音。 “砰……”那巨雪块砸中他后,转了个弯,又砸向旁侧的雪地。 雪崩过后,许多山面断层都是空的,这么大的雪流石落下,侧面浮层瞬间断开,他身子一歪,一下掉进夹层中。 之前为了救我,他是抓着我胳膊的,他掉进去了,我自然也被一同带将下去。 只刮感觉身子一空,我还没来的及大喊,就跌落地层,本能的用手去抓冰壁,却抓了个空。 “不要!”我听到轩辕宸的一声撕心裂肺的唤喊,下一刻,我手臂被人抓住,又往后跌一些,身子便顿住了。 抬头去看,轩辕宸正双眼怒瞪的抓着我手臂,而在他之上,赫连云沼一手攀着冰沿,一手紧紧抓着轩辕宸背间衣领,宸哥被勒的有些窒息,却依旧紧紧的抓着我手。 而最下边,百里天祁的头和肩膀被流石砸中,一手无力的垂着,一手拉着我的一只手,身子正如风筝一般,左右摇摆着。 “呼……” 突一阵山风吹来,赫连云沼手下的冰壁突然断了,我们一串人猛的往下滑了。幸亏遇到凸石,赫连云沼手快的抓住,才停住身子。 我急喘了几下,这才看清,这根下面空间巨大,是一处万丈深渊。 “咳咳……”大口大口的血,从百里天祁嘴角涌出,仿佛生命也在偷偷溜走一样。 他试用内力跃起。不知怎的,竟是忪了一下,身子猛的向下一坠,一阵摇摆。 我的一边肩膀本就受了伤,如今承载两个人的力量,顿时吃不消了。 丝丝的剧痛随着他的摇摆而加重,我忍不住痛哼一声,伤口崩开。血从伤口流下,滴在百里天祁玉白的大麾上。 手里,抓的是杀我凤家千口的仇人,只需放手,他便会跌下万丈冰崖,可是…… 我突然心软了。 宝藏腹心的火焰热气,假死后的参娃太岁,哪怕刚刚。有雪流石飞来,他还是在第一时间冲过来护我…… 我恨他,这恨意比天高,比海深,可是…… 我要放手吗…… “小丫头!”轩辕宸费力的唤了一声,我回头看,他脸色憋的通红,隐隐开始泛青,应该快坚持不住了。 百里天祁又试着动了一下,又差点将我们带下。 他抬头,不舍的看我一眼,突然苦笑一下,“算了,放手吧。再这样,咱们四个都要死。” 他让我放手…… 我是不是听错了,他这么薄凉的人,怎会说出这样的话…… 冷风凌冽,他的发冠碎开,万丈青丝随风舞动。 削脸,薄唇,眉飞入鬓。 此时他微微扬着头,一双冷冽的眼中尽是柔情,清白的脸上,有血痕顺着脸侧滑下,非但未见狼狈,却有种邪肆的妖娆。 一阵恍惚,我突然想起曾经的好多事。 黄花树下的初见,小桥上的告白,十年的相伴…… 也许,我那时就知道,他并不爱我,我只是舍不得,不甘心,更也执着的不想离开吧。 凤家千口是冤魂…… 但相伴十年,为他铺路,死在我手里的无辜之人,也不少于千口。 有些恩恩怨怨,就似轮回一般,终究有报。 摇摇晃晃间,百里天祁展颜一笑。 风花雪夜,皎如天上之星。 “苏倾沐,你能为我犹豫,就已经够了。所有的一切,都是值得的。有这样一瞬间,就是死了,我也是甘愿的。” “老天待我不薄,让我死之前,还可以拉一次你的手。这很好。只是,苏倾沐……” 他咳嗽了两声,口中涌出大口的血,“你能不能告诉我,天祁究竟做了什么,让你如此记恨,你告诉我,好让我死也能安心点。” 我。该告诉他么…… 也许,应该吧。 人之将死,其意也善,也许,该让他知道了。 山风呼啸,雪沫翻飞。 我终是张口,轻轻的念出一句话。 黄花树下,魂断蛇窟。 黄花树下初见,凌波崖下蛇窟,世间只有凤青鸾知道这些…… 震惊,惊恐,诧异,释然…… 我很难用一个词,形容他此时的神色。 山风吹,三千长发飞舞。 展开唇,他笑了。 “哈。哈哈……” 他笑的癫狂,笑的痛苦,笑的上气不接下气,唇角流出殷红,似食血夜叉,妖孽又凄凉。 “报应,真是报应啊!哈……哈哈……咳咳。” 咳了几声,他抬头,竟是释然一笑,“鸾儿,这是我欠你的,还你,我认了。” 慢慢的松开我的手,劲风乍起,他如雪片一样向下飘去。 手中一空,我眼看着他跌到万丈深渊之下,心,竟是隐隐痛了一下。 我爱过他,整整十年。 如今这个结果,究竟是天意弄人,还是因果报应。 一直想杀他,他死了,我也并不痛快。 若有来生,你我莫要相见,就让这恩恩怨怨休止于此,不在纠缠,也不在爱恨。 奈何桥边归尘土,过往云烟。 ☆、第三百三十一章 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风起,峭壁上的雪沫飞舞,如雾气一般。 “陛下!” 头顶传来撕心裂肺的吼叫,那是百里天祁的随卫…… 我的心微微一颤,一滴泪从腮边滑下,滴入万丈深渊。 没有了百里天祁,重量减轻不少,赫连云沼猛的一声大吼,鼓内力一甩…… 我感觉身子在半空中划了一个弧,有疾风从耳侧闪过,下一刻,便落在崖上。 轩辕宸和赫连云沼随后飞上来,下一刻,我被拢进一个怀抱,几个起跳远离断层。 紫罗花的味道飞洒,他心脏“噗噗……”狂跳。 事发突然,情况惊险,我撇了一眼那片巨大的断层,心有余悸的同时,也是震撼无比。 微微抬头,赫连云沼正被众侍卫护着缓行。 他的腿似还不太灵活,但是腰身挺的很直。风略起他的披风,我看到他的手掌正流着血,大股的殷红从手掌滑下,在洁白的雪地上画出一道血痕。 之前,他以收攥住墨阙之锋华,手掌已是被割出几道伤。刚才以单手之力,拽了我们三人,伤口定然裂开了。 微一皱眉,我问“宸哥,你可是带有金疮药?” 轩辕宸看了我肩膀道,当即从铭奇那里拿来一个瓶子,我将瓶子接过,大步走向赫连云沼。 “陛下……”我唤了一声,随后竟是不知如何说话。只好将瓶子递去,“陛下,你……在流血。” 他不语,两侧随卫聪明的走远。 待只剩下我二人,他抬手看了一眼手掌,却并没有接过瓶子。 我的手举在半空有些尴尬,终究也还是收将回来。 月色偏东,风似乎停了。 我二人相对而立,一侧是皑皑雪山。另一侧是万丈深渊。 他不说话,我也不说话。 周围一片寂静,他黑色的大麾上,五爪金龙獠跃,似要飞上九天一般。 突然…… 他掌上血流汇聚成滴,“噗……”的一下,滴在雪地上。 “谢谢。” 赫连云沼不语。 我微微垂头。 周围又是陷入了惹人心慌的死寂。 半响,终于又起风了,雪沫翻起,沙沙作响。 赫连云沼抬手,将一只镭金缎包递来。 缎包红色,他手心也是红的,淡淡的血腥味扑来,那红,有些刺眼。 我伸手将它拿来,翻手打开。里面是三颗碎掉的青石玉骰子,边角处的锐茬还在,碎裂的石渣也在。就像是刚刚摔碎的一样。 这是…… “这是当年,你在赌坊摇过的骰子,你走后,我让人将它收了起来,这些年一直好好放着,本想着等到大婚之时,当礼物送与给你,你死后,我本想将它放进棺椁里,后来还是没舍得,就带在了身上。” 赫连云沼转过身子,风翩起,鬓角白发飞荡。 心里刺痛,我将骰子抓在手心,石玉尖角泛凉,扎的手心生疼。 若非他刻意纵容,当年,又怎会轻易得了价值万金的赌坊。 我无赖夺人赌坊,却是从未有人过来找茬生事,本以为是我运气好,如今看来,我哪有那么好的运气。 不过是有人,在身后默默保护罢了。 心里有些堵,我赶紧别过眼睛,缓了一会儿,我回过头来。 “对……” “别跟我说对不起。”赫连云沼转身,眼中似有痛色,雪山寒凉,他眸深如谭。 “别说对不起,也不用在说爱我。爱我的那个苏倾慕,已经死了。她成为了我赫连云沼的皇后,葬在皇陵中,以后也将与我合葬,至于你……” 看我一眼,他眼中似有异色闪过,随即。便如万古寒谭一般,在无波澜。 “别指望我会祝福你,更别指望我会祝福你们的孩儿,你想尝尽天下美味,便也去得,你想看尽天下美景,便也看得。 自此离开,天涯陌路,希望你我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微风起,月色清华。 那染霜花的白鬓被风荡起,如玉的面庞,在夜色中泛着清冷。 淡淡的看将我一眼,他大步,从我身侧走开,擦身的一瞬间,有淡淡的冷梅香,随着雪沫钻进鼻端。 我回身,看着赫连云沼瘸着腿,挺直腰身步步走远,紧紧攥着手中碎裂的青石玉骰,两行清泪滑下。 梅花逊雪三分白,雪却输梅一段香。 江南几度梅花发,人在天涯鬓已斑。 雪虐风号愈凛然,花中气节最高坚。 过时自会飘零去,耻向东君更乞怜。 梅花,终究傲骨…… 不用说对不起。也不用在说爱我,爱我的那个苏倾沐,已经死了……至于你…… 此生此世,永不相见。 赫连云沼,谢谢你的成全,如果可能,希望可以补偿你些什么。不过…… 你这么骄傲,怕也是不需要的吧…… 抹去眼角的泪,我看了一眼手中的碎骰子。想了想,将它们包好,塞进了衣袖中。 我要把这个留给我腹中孩儿,告诉他,以后不管遇到谁,皆要以诚相待。 因为,不会每次都那么幸运,可以遇到男子,骄傲如赫连云沼。 风大起了。风从领口钻进,我忍不住又是一抖,小腹处猛的一抽,该是刚才在崖下抻到了。 算算时间,竟是快到三个时辰了。 要糟糕! “宸哥!”我急唤。 轩辕宸如剑一般冲将过来,我急道,“快带我回山下找佘冥,快来不及了!” 话才说完,宸哥脸色一下变了,打横将我抱起,点身跃起,在空中虚踏几步,落地后又跃,便行出几丈。 众人虽不明所以,见这状况也知不妙,季云常点身跟上,铭奇秋瑾紧随,荣子扬和齐岚等人亦是驾轻功跃起。 我伸手抚在小腹上,莫名的回头,断层处,百里天祁的侍卫拿着火把,腰间系着绳索,正小心的下去悬崖。 下面情况,我再清楚不过了,四面皆是冰壁,往下更是深不见底。除非有奇迹,否则…… 我突然有一个试想。 假如真的有奇迹,我是该高兴,还是该沮丧呢? 我真的不知道…… 冷风冽冽,又下雪了…… 人在极致时,永远会激发无穷无尽的潜力,上到山岙几个时辰,知我和孩子要有事,轩辕宸用锦裘裹着我,跑的比风还快。 “吱……吱……”两只锦狸上窜下跳的,跟在后面许久都没追上。最后还是铭奇看不下去,将他们捉了放在怀里。 小东西猛的一蹿,跳进轩辕宸衣怀里。 近一个时辰时,脚下已无白雪,四处弱草萋萋,我下腹坠痛,竟又觉得热流在滑,轩辕宸见势不妙,更是疯了一样的跑…… 盏茶功夫后,远远的就见一蓬帆帐外挂着流苏灯,散着墨发的佘冥正站在灯下,灯火恍惚,将他款大的白衣映出橘色的光圈。 杂谈书中总说,这世间有救苦就难的救世之神,原本只是当故事来听,自来也是不信的。如今,我倒是信了。 救世之神,该就是佘冥这般吧。 怪名在外,心比琉璃。 待到轩辕宸抱我蹿进账中,四个时辰,时间刚刚好……… 紧绷的意志放松,我腹中突的又是一痛,迷迷糊糊间,我看到他脸色很臭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盒,十分不情愿的打开,狠狠的剜我一眼后,他将里面很小一块白东西放进药罐,拿石杵子怼了怼…… 末了,他又十分不情愿的将药碗递过来…… 我张口喝药,药汁入口,竟是比黄莲苦上百倍,苦的我舌根都麻了,佘冥一直臭着的脸竟是又了笑容,眼中也献出狡黠。 他大伯的,这货是不是在坑我,我就说么。哪有药会这么苦! 真想起身骂他一句,但是药汤滑进胃中,竟是生出一股极其柔软的力量,小腹暖暖的,痛意也随之消失。 孩子,该是保住了吧。 困乏袭来,我竟是沉沉睡去。 在睁眼时,天是亮的,暖暖的阳光从雕花栏彻的窗棂中洒进,将榻边浅红色的幔帘耀成金色,我腹中暖而无恙,轩辕宸趴在榻侧,呼吸均匀,睡的正香。 我低头看了他一会儿,伸手,在他长长的睫毛上触了一下。 软软的…… 他眼睛动了一下,但是没醒,我便又伸出手指。顺着他的轮廓轻轻画了一圈。 脸颊,额头,鼻子,唇…… 当触到唇时,他一把将我的手抓住,放在唇边吻了一下,弯唇笑了。 “看样子也是没事了,醒了就调皮。” 我轻轻一笑,问他。“我睡了多久?” 轩辕宸甩靴跳榻,从后面拥住我,吻一下我脸颊道,“三天。” 三天,这么久…… “爷爷呢?”我又问。 “爷爷比你醒的早,昨日已经完全无事了,这会儿,该是在园中练武呢。” 轩辕宸轻笑一声,吻了我一下又道,“大家都很好,这会儿都在宫中,你再睡会儿,待会儿就能见到大家了。” “嗯。”我点点头,想了想,又问,“西祁皇呢?” 他放过了我,可是也退兵了? 轩辕宸点点头,“咱们下山的当天,西祁皇便也将兵卫撤走,顺官道浩浩荡荡的走了。” 此时阳光正好,我却又想到雪山之巅,赫连云沼的刹那白发。 抬手,覆在轩辕宸的手背上,我便又问,“可有消息,东穆皇的尸体找到了么?” 轩辕宸反手,与我十指相扣,“还没有,下山后,我也派了不少人一起寻找。那崖深千尺,下面是一条极寒的雪山冰川河,河的分支很多,怕是不好找……” 我“嗯……”了一声,往后靠一靠,找一个舒服的位置躺好。 这会儿,阳光似又柔了一些,我看着窗棂透进的光柱,伸手抚上小腹。 我和宸哥的孩儿,已经四个月了。世间最美之事,便是晨起醒来,所有的温暖都在。 轩辕宸笑了一下,将手覆在我手上。 半响,他问,“小丫头,假如没有我,你会不会爱上西祁皇?” 这个问题,在他瞬间白发时,我也曾想过。 是的,假如从来没有遇见轩辕宸,我想,我会爱上他。 不过…… 假如没有遇见轩辕宸,便也不会有假死,不会有逃离,不会有雪山之巅的一切。 我看不到他的痴爱。也许,便就不会爱上他了。 世间之事,缘起缘灭皆有定数,又因有果,强求不得。 我没有回答,轩辕宸亦是没有再问。 过了一会儿,他吻了我一下。 “小丫头……” “嗯……”我应却一声。 沉吟了一瞬,他开口问,“鸾儿是谁?” 是了,之前在断崖,他是一直抓着我的,虽是看不到我说什么,但是百里天祁放手之前的那句话,他是能听见的。 我几次三番针对百里天祁,轩辕宸从不过问,但心中自也早已起疑。 ☆、第三百三十二章 时光荏苒 阳光正好,我微微一笑。 “鸾儿,是我一个故人。” 我有些秘密该说,有些,则永远不会让他知道,比如,我曾经是谁。 “故人……” 轩辕宸浅念了一句,也不知思量起了什么,轻笑了一声,亦是没有再问。 睡了三天,便是三天没有进食,刚醒时还不觉得如何,这会儿竟是腹空的很。 轩辕宸当即翻身,开门出去一会儿,便端了一个盅碗过来。 “你才刚醒,不能吃多,先喝点粥垫垫吧。” 盅碗打开,一股米香韵开,是细米白粥,他拿起汤匙,盛了些粥吹温,送来唇边。张口吞下,米香入喉,香滑暖胃…… 吃过粥食,他将我带去镜前,执银角梳为我理顺长发,我觉得梳鬓麻烦,便将一头墨发顺到一侧,辩成一条长长的辫,在发尾坠了两朵珠络,又取一顶袖金丝坠东珠的毡帽戴好。 穿一件锦丝花荷袄,外陪拖地长衫裙,对镜旋了一圈。轩辕宸便笑了。 我问他,“你笑什么?” 他行过来从后拥住我,“我在笑自己命好,有这么美的娘子,以后有了女儿,定也如你一般美。到时候,我就有两个小丫头了。” 我被他逗笑,侧头吻他一下,“咱们出去吧,去看看他们。” “好。”轩辕宸将我手执起,慢慢的行出门去。 绕过廊子。刚到后花园,远远的便见前方亭子里坐着人,秋风卷起残叶,酒香漫开。 这几人,倒是有雅兴。 “苏家妹子,醒了啊。”荣子扬站在桌边,正讲着什么,抬眼看到我,咧嘴笑了一下。 季云常亦是转过头来,清平的眉角一动,似乎是笑了一下。 “苏将军。今日气色不错呢。”齐岚也是一笑。 我颔首浅礼,行去苏霍旁边,他气色还算不错,白发束的整整齐齐。 叹了一声,我先给他起了一礼,随即又与众人打了一礼,“因倾沐之故,惹的大家替我受苦,实在是不应该。倾沐再此,谢礼了。” “哎,苏家妹子,你这是干什么。”荣子扬离着近,一把将我扶起。 齐岚也是道,“苏将军,你这是做甚,大家都是最好的朋友,说什么受不受苦的,再说,大家不都没事么。” “是啊。”苏霍点点头,“倾沐,你莫要多以自责,大家都好好的。你也好好的,这便最好了。” 话是这么说,但我心里还有些不是滋味。 季云常似看出了什么,执了酒杯道,“你若是着实过意不去,就等你生下孩儿后,好好与我们喝一杯,这事,也便是过去了。” 荣子扬乐了,“对对对!这办法再好不过了,没什么问题,是一顿酒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咱们就喝两顿。” 齐岚也是在旁边笑,“多啊,你大婚那日,可还是欠了一顿酒呢,我可是拿了小戈给你记着呢,可是莫要赖账才好呢。” 一旁一直没说话的佘冥哼了一声,“她要是敢赖账,我便在她酒里加一位神仙倒,让她睡上十天半月。” 乔瑾“噗呲……”一笑,众人更是哈哈大笑。 如此情况,我当然不好再说,这便与他们应了,说酒一定会喝。 又是聊了一会儿,便到了午饭时候,轩辕宸早已让人准备了餐食,大家坐在一起,边聊边喝酒吃菜,话题从今日菜色,聊到小岛上的帝王蟹,又从帝王蟹聊到酒。 天南海北的聊了一大圈后,终于将话题聊到了归程。 大家都是西祁人,家在西祁,故乡在西祁,出来太久,终是该回去了。 不过…… 雪山巅一事,他们亲眼目睹了一些东西,赫连云沼到底是西祁皇,他能放手给我自由,已是不易,他们回去西祁,会不会…… 君臣有别。有些事,谁又说的清楚。 苏霍笑了一声,“哎,可真是老了,在马背上跑了半辈子,也是时候解甲归田,过几天安生日子了,回去后,老夫就请辞,回南山别院,过几天颐养天年的好日子。” 荣子扬道。“我家那倔老头,最近身子也是不好。我觉得,可能是我离开太久了的原因。等回去后,我就天天在家气他,没准他还能拿着家法追我两圈。” 齐岚“噗呲……”一笑,想了想道,“我是女子,也早已经到了适婚之龄,这次回去后,便想想嫁人之事了,朝堂和战场,终究也不是女子久留之地。” 话是如此,但她毕竟是武将世家…… 我又望向季云常,他执了辈子,抿一口杯中之酒,“父亲久游,已许久不在加中,这次回去,我准备去寻他,顺便,看看这一直想看的名山大川,也是人生一件快事。” 佘冥笑了。“这想法倒是和我差不多,不如咱俩结个伴吧。” 季云常笑了一下,“如此,便甚好了,来,干一杯。” 佘冥举杯,二人轻砰了一下。 叹了一声,我突然又想到顾茯苓。 乔瑾这便道,“昨日傍晚,茯苓派人传了消息过来,说是和三王爷在一起。一切甚好。” 如此看来,赫连云沼当真没抓到茯苓…… 一提到离别,话题也变沉重了,几个碰了一杯酒后,便都不在说话。 这时候,我突然想起一件事,便用胳膊碰了一下荣子扬,“喂,子扬,你那日摇头摆尾的,是再与我说个什么?” 荣子扬脸一红。到底还是说道,“我……那日尿急,想让你想办法,把绳子给我弄开,我好找地方解手去……” 我…… 一瞬间,我感觉头顶有万只乌鸦飞过。 见过坑的,没见过这么坑的! 从小到大,荣子扬不知道坑了我多少次,那生死关头,他不想着怎么自救,竟然想着尿急之事…… 我也是服了!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是爆起哄堂大笑。 被他这么一打岔,气氛似乎也放松不少。 “来,喝酒!”佘冥举杯。 大家当即执杯,我拿了果露,与众人一碰,一口饮下。 酒醉人,情意更是醉人。这一天,众人直喝光了数坛酒,有意无意的灌轩辕宸,他也是认,逢酒必饮,最后喝多了,还是铭奇给扛回去的…… 日子就这样,又过了三天。 第四天后,众人告别。 同是离别,这一次却并无多少伤感,该解决的问题都已经解决,虽是天南地北,想要再见,也是不难了。 虽知是这样,将众人送走后,我还是很不舍,若是大家可以一直这么开心的在一起,便就好了。 不过我也知道,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分离,是为了下一次相聚,这已经很好了。 日子突然变的平静起来,很快又是半月。 这半月里,绿珠隔一天就来一下,陪我说话,偶也亲自下厨给我煮东西。 轩辕宸天天为我弄好吃的。佘冥和乔瑾爱上了紫罗花酒,就在宫中住下了。 中陆皇宫无比之大,空房空殿多的是,我和轩辕宸巴不得他们久住,毕竟,佘冥与我二人有比天之恩…… 一晃眼,又过去两天,雪山顶百里天祁的兵卫竭尽全力,终究没有找到他们皇的尸体,陆陆续续的,也就退走了。 我也不知是什么心理,竟然久吩咐了秋瑾,让她调集所有人查询。 十七日后,秋瑾来报,说是好像找到百里天祁了。 听到这个消息,我倒是笑了。 “找到就找到,没找到就是没找到,什么叫好像。” 她沉吟了一瞬,道,“主子,不然,你还是属下过去看看吧,一句两句话的,根本也说不清楚。” 看看?看白骨? 也行吧…… 我点点头,换了便装,这便随她出府,坐车马行出近一个时辰,便到了一处农院。 “主子,这边。”秋瑾小心的护着我。 行到农院栅栏处,我挑眼去看,一个双目失明的老妇正坐在屋门口搓着麻绳,有一半边脸带焦疤的消瘦姑娘,正拿棒槌,圈端木盆出来,似是想去洗衣服。 看到我们,姑娘似是有点怯,上前问道,“两位贵客,可是有事?” “鸾儿……”她的话音刚落,自后院走来一名身穿粗布灰青衣,头挽小厮鬓的踮脚男子。 削脸,薄唇,眉飞入鬓,竟是百里天祁…… 这么回事。他没死么? 我心里一颤,顷刻间万般滋味。 “鸾儿,成亲。”百里天祁突然一笑,嘴角有些歪,我这才发现,他声音也有些不对,呆呆傻傻的……。 这…… “哎,挺好个孩子,咋就脑子摔坏了呢。”盲老妇放下手里的伙计,空洞的眼睛望将过来,摇头一叹。 “哎呀,娘!我都说了,啊喜不是傻,只是糊涂了,他会好的。”姑娘一跺脚。 老妇叹了一声,“大夫已经说过了,这人脑子伤的太重,又泡了水,周身筋脉也毁了,怕是这辈子,就只知道吃饭了。” “鸾儿……好不好,成亲。”百里天祁又是笑了一下。嘴角突然有亮晶晶的东西流下,竟是口水。 姑娘赶紧放下木盆,上前一步用粗帕子替他抹唇角,百里天祁看着他,突而又是一笑,“鸾儿,成亲。” 姑娘脸一红,犹豫了一下,这便牵起他的手道,“我就是鸾儿,我愿意和你成亲。” “亲。成亲。”百里天祁笑着。 阳光明媚,那笑容,冷峻又邪魅。 “好,成亲,前面有片花海,咱们现在就去拜堂。”姑娘眼睛亮亮的,搀扶起他,慢慢往前走。 哪怕是粗布破衣,挽着极丑的发,他终究是俊朗的。 哪怕是痴傻了,只一副容颜,也会有人愿意照顾他。 这也算是,一种慰藉吧…… 看着他半边随风摇摆的臂,和颠簸的背影,我竟也是隐隐难受。 百里天祁没有死,但他该是比死了更难受吧…… 我突然想起当初我在蛇窟里的诅咒,如今竟是一一应言了…… 我叹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蔚蓝的天,最后又看了一眼远处。 二人正在跪拜,当真如拜堂一样…… “走吧。”我说。 “是,主子。”秋瑾一应,扶着我往相反方向走。 回城的路上,我发现闹市新开了一家馆子,便行了进去,慢吞吞吃过饭,天也黑了。 回去宫中,才刚把门关上,轩辕宸便从身后拥住我。 “娘子,你去哪里了……”将下巴垫在我的肩膀上。 有淡淡的紫罗花味道散开,我笑着道,“出去了一会儿,有点事。” “有是事?”他点点头。“娘子,夜深了,我们该是做点事了。” 说完,他打横将我抱起,走向内室,放在榻上,翻身跳上来,似要吻我。 我脸一红,“我,我有孕在身,不能行那事的。” 轩辕宸挑了一下眼睛,“可是,为夫就是想,这可怎么办?” 这…… 不太好吧,会伤到孩儿吧…… 轩辕宸哈哈一笑,在我额头吻了一下,“你个小脑袋里面,究竟在想什么,我说的大事,自然是睡觉了。快睡吧,早起给你顿汤喝。” 说完,他将被角为我掖好,侧身躺在身边。 幔帘飘飘荡荡,豆点烛火摇摆,我脸微微一红,握住他的手,瞌上眼睛…… 次日一早,悠悠醒来,轩辕宸正单手拄着枕头看我,阳光从他身上洒出一圈光晕,他漂亮的漂亮的桃花眼里,柔肠百转。 “醒了。”他弯唇一笑,温柔的凑来吻上我的唇…… 时光如梭,静待花开花落。 深秋过去,转而又是一年初春。 迎春花展露花苞。三月初晓,四月朗风。 待到桃花出启时,我与午后未时破了羊水,轩辕宸不顾喜破劝阻,进房间拉着我的手替我鼓气,刻钟后,我顺产下一双龙凤儿女。 轩辕宸拉住我的手,“小丫头,谢谢你。” 我微微一笑。 是我该谢谢你, 谢谢老天让我遇见你,得一生倾世温柔。 谢谢你,我很幸福。 还有,我爱你。 《完本》 ☆、番外篇之百里天祁 佳人不在,唯有香如故 我是父皇的第十七皇子。 虽是生在皇家,但我的存在,似乎就是一场悲剧。 我是父皇酒后迷途,与一个奉茶女官所生。 据奶娘说,那夜宠幸后,父皇是有意将母亲收宫的,但当时风头正茂的茜妃不知吹了什么风,父皇便将她贬到了浣衣局。 即便父皇这么对母亲,但她也是很开心的。 父皇是一国之君,哪怕只是一夜雨露,与她来说,也是恩比天高。 本以为,事情就这么算了,偏偏那夜后,母亲有了我,这可引起了轩然大波,各宫大小主视其为眼中之钉, 我终究还是出生了。 母亲,便也没有任何封号的死了。 奶娘说,母亲死的那一天,晴空突然下雨,那定是老天在落泪,但我不觉得。 这深宫中,哪日还不死上几个人。 我那日还看到,一个漂亮的宫女被堵住口,让几个宦官活活厄死,后来得知。那宫女打碎了茜妃最喜欢的花瓶。 深宫中,宫女如此,妃嫔们更是。 今日你是显赫小主,荣冠后宫,明日君前失德,便会万劫不复。 一朝花期,半生摇摆,宫中女子的命,薄的就如蒲草一般。 看多了。我竟觉得,母亲死的也还不算太惨。 许多妃子因罪处死后,都会被抄家灭门,而自从母亲死后,得父皇有意无意庇护,我竟是苟延残喘的长大了。 但,我的成长,也并不讨喜。 我母亲没有封号,我便没有庇护。 奶娘是宫中老人。住所略大,但是雨天漏雨。好在主房窗前有颗红松,每逢下雨,我便站在窗前,看着风吹树叶,雨打松枝,想想其实过也不算太糟。 父皇身子一直不好,奶娘偷偷告诉我,让我在熬一熬,等有一天,父皇身子再差一些,许就将我封王赐地了…… 我知道,那是个漫长的等待路程,不过,想到会有自己的府邸和封地,我还是很开心的。 但是,有些事情,永远不会如预想的那般如意,父皇的身子突然大好了,其它皇子,也开始变本加力的欺负我…… 比如,学堂练字时,我的墨水里会被人放进黏胶,一笔下去,纸和笔都废了。 比如,练剑时,我的木剑会莫名其妙的断掉,砸到这个或那个,然后我就被狠狠的收拾一顿。 还比如…… 那日,我正在吃膳饭,五皇子在远处,卯足了劲儿的一脚,一颗蹴鞠飞将过来,将我的餐饭全部打翻。 我不想惹事,拿帕子抹了几下衣袍上的汤渍,转身要走,却被五皇子唤住。 我没理他,继续走,又一颗蹴鞠飞来,砸在我头上,直接将我砸倒…… 我永远都忘不了那天的耻辱。 那天,五皇子将我踩在脚底下,让我将他的蹴鞠舔净,我说不,他就更用力的踩我。 他一直羞辱我,骂我是个卑贱的人,卑贱的如狗一样,母亲更是一个卑贱不要脸的贱人,我一辈子都会在他们脚下,说贱人就是贱人,永远都贵不起来…… 那天,天很晴,阳光刺眼。 所有都在笑,有主子。有奴才…… 我一滴泪都没有流。 那一刻我在想,终究是做错了什么,他们要这么对我。明明我也是父皇的儿子,我也是皇子,为什么别人能锦冠加身,鲜衣亮袍,而我连一个习武练字的机会,都是奶娘冒死求来的,就因为。母亲出生卑微么? 那一刻,我发誓一定要变强。 我发誓,有一天,我定会让欺我轻我之人,通通跪在脚下,我要他们俯首称臣,我要他们后悔曾做过的一切,我要成为这天下的霸主,在无人敢轻视一眼! 那一年,我十二岁。 同年的秋天,奶娘得病死了,宫中规矩,暴病薨之宫人不得尸骨还乡。奶娘就这样,被一卷草席抬走…… 那天,我也没有流眼泪。 我不配流泪,连一口薄棺都不能给她,又有什么理由去哭。 我本就不爱说话,奶娘死后。我便更不爱说话了…… 十四岁,我及冠了。 没有及冠礼,没有礼物,更没有人多看我一眼。 好在司务府送了腰牌过来,成年后,我便可以出宫行走了。 那是我第一次出宫,没有人陪伴,也没有车辇,我在街上乱逛着。不知不觉就到了一处寺庙。 庙中人声鼎沸,我跟着众人混将进去,有跟着众人一起吃了斋饭。 庙里的斋饭,竟然这么好吃,没有沙粒,还是热的,我突然有点想当和尚了…… 吃过了饭,我溜进一间禅房,本想歇一会儿。就这么睡着了。 醒来,竟是子夜了。 不急着回宫,因为不会有人在乎我回去没有。 从禅房出来,我闻到一阵异香,往前走,发现院中有一颗百年黄花树,正是花期,花开正盛,花瓣飞洒。 行将过去,伸手接住一片,就这么想到了奶娘窗前的松枝。 我想她了。 也不知站了多久,我觉得不对,回头去看才发现,身后正站了一个小姑娘。 这小姑娘白白净净的,穿着一身火红的锦缎小袄子,眼神呆呆的,似乎还流着口水。 她是在看我发呆么?也许吧。 近两年,不少宫女都会看我发呆,眼睛也亮亮的,我知道,是因为我太像父皇了。 我偷偷去过父皇的书房,他那有一张年轻时的白描,英姿策马,俊郎的仿若天人,我与他八分相似。 有风吹过,小姑娘脸红了,也不知为何,我突然笑了一下。 转身离开,回去宫中。 日子如水,转眼三年。 我在努力变强,似是并无太多成果。 心中烦闷,正逢元巧,心中寂廖,想着逛一逛会好些,出宫后,但见熙熙攘攘的人群。虽是热闹,却太过嘈杂。 心中更加烦躁,这便要走,却发现身后跟了一个姑娘。 这姑娘穿着一身火红的儒裙,模样极是周正,似也是个大户人家的贵女。 她脸有点红,看着我欲言又止的,等半天也不见她说话,我便问。“姑娘,我们见过吗?” 她没回答,我又问,“我们,是认识的吗?” 她依旧没有回答,只是神色更为激动了,像是见到了故人。 我从未见过这女子,许是认错人了吧。 “告辞。”我转身就走。 “喂,我叫凤青鸾。凤凰的凤,青草的青,鸾凤合鸣的鸾,是当朝凤相家的嫡女,尚未婚许。公子,青鸾……青鸾喜欢你!” 她跟我跑上石桥,大声的喊。 我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这女子,怎是这般大胆。 不过。似乎从未有人这般大胆的与我讲过话,而且…… 她说,她是凤相的嫡女? 凤相乃是三朝元老,手握重兵,且根基旺盛,若能借此与他攀上关系…… 今日元巧,街上今尽是些寻姻缘的姑娘公子,自她喊话后,不少人都驻足而视,凤青鸾的脸一下就红了,低头垂面的。 我上前拉着她,飞快的跑下桥,离开人群,来到一片柳塘处。 我二人跑的上气不接下气的,不知为何就笑了起来。 今日月色不错,我的心莫名奇妙的鲜活了一些。 我们聊了很多,聊理想,聊报负。聊我的鸿鹄不得志。 她眼睛亮亮的,虽是一句话都没说,但我看的出,她是个心机极重之人因为,我在她眸子里看到了一种奇怪的光彩,那光彩,我曾在镜妃眼中看过。 镜妃心狠手辣,茜最为得宠的茜妃,就是被她斗死的。 我似有似无的接近凤青鸾,看的出,她很在意我。 只要对她微微有个笑意,她眼中便欢呼雀跃,我略微一点关心,她甚至还会热泪盈眶。这让我有种很奇妙的感觉。 我终于明白,原来我根本不差,是宫中那些人坐井观天,我是将成为傲龙之人,岂是那些贵胄草包能比拟的。 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智,劳其筋骨,劳其筋骨。 这么多年,是老天在考验我。 她引我去见了凤相,老家伙很是倨傲,不过我与他聊过一会儿后,他的态度也略微变一些,再加上凤青鸾的一番软磨硬泡,他终于答应助我夺储。 从一无所有。到渐渐崛起,是条无比漫长的路…… 果然如我所料,凤青鸾却是个心狠手辣的女子,刁钻,狡猾,恶毒,连静妃都死在她的手上。 虽然,她看我的时候,依旧如当年一般,眼睛亮亮的,也如当年那般唯我视从,但她身上那种优越感和倨傲,也越来越明显了。 那一年,秋叶才黄,我大计得成,被策立为储,父皇与半月后指婚与我,择七月初十,与她行大婚喜礼。 她是开心的,眉眼笑成花朵,我心里却是异常抗拒。 选礼服,策典…… 她兴高采烈的准备着大婚,我心里越发的不舒坦,她太过腻人了,我很烦。 看着她眼都不眨,便命令要将一细作施以鼠刑时,突然便是一阵恍惚。 这般暴戾的女子,定不能留在身边。今日她对别人暴戾,明日就会对我,而且,我越来越讨厌她的倨傲了,像极了儿时宫中欺我的皇子公主…… 大丈夫者,当机立断。 大婚当夜,我贿赂她身边侍女,一纸密信将她约去凌波崖,一颗断肠丹后。我将推进了蛇窟。 她很不可置信,问我为何杀她。 我笑了,其实我根本没有想过娶她。 她被万蛇撕咬而死,终于是解决掉身边的大隐患。 只是,我为何心里隐隐有些不适? 许是场面太过悚然吧,我想。 凤青鸾死后的第一天,我觉得甚是畅快,终于没了那讨厌的女子。 第二天,我更加畅快了。将她所有的痕迹抹去,她给我做的丹青,吹过的玉萧,抚过的琴…… 第三天,我在抽屉底层,将她曾秀过的丑荷包找出来,扔去了后院池塘。 第四天,我吃了一大盅的槐花蜜,终于没人讨厌的跟我抢了。 第五天,我在院中练剑,终于没人花痴的在一旁又跳又叫了,这太好了。 第七天…… 第七天,我突然觉得缺了点什么。 槐花蜜香甜,竟是寡淡无味,原来没人抢,也并不很好的…… 树下舞剑,似乎,也并不能让人更畅快…… 连续下了三天的雨,我窗子前,云燕轻啼,我突然觉得有点孤单,好似丢了什么最重要的东西。 凤家屠门了,曾许诺留她父母全尸的话,已无法应诺。那一日我夜梦惊醒,鸾殿从蛇窟钻出来,赤着一双眼要撕咬我脖颈, 次日,莫名其妙的,我去了蛇窟。 万蛇依旧,尸骨不在。 我突然有种奇怪的感觉,我,是不是做错了什么…… ☆、番外篇之百里天祁 佳人不在,唯有香如故(2) 我本与北离三皇子有盟约,但这小子竟然反水了,不过也无所谓了。 时势造英雄,乱世出帝王。 天启列国,终归都是我囊中之物,既然早就该有一战,便将乱了子挑大一些吧。 西祁有女为公主,倾国倾城,刚是及笄,正当适婚年龄。 北离那边为了拉拢西祁,已下重本前去请妃,这等机会,我又怎好错过,当即也带了聘礼前去西祁。 如传言所说,那西祁十公主果然倾国倾城,一颦一笑尽是风情,她看我的时候,眼里有异光,就如鸾儿一般。 我与公主微微一笑,她当即羞红了脸,我竟是没了兴味。 赫连云裴。也不过就是长的漂亮而已,除了身份显赫,似也并无夺奇之处。 也很好吧,心思简单,总也安分些,比凤青鸾那等蛇蝎心肠,当真是强上太多了。 奇怪。我怎么又想起那个女人了…… 饮下一杯酒,我突然有种被窥视的感觉,抬头,正对上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看衣着发饰该是个郡主,长的虽丑,腰板却是端正。手执杯盏遥遥望来,竟似大人一般。 不过……… 她看我的眼神。怎是怪怪的,像条小毒蛇一样。 我突然又想起了凤青鸾,我今日这是怎了。 看了一眼那丑郡主,没由来的,我展颜一笑…… 西祁公主并不好娶,这次来请妃的不止是北离,还有中陆御弟宸王。一番比试自不可少,只是,就在比试的头一天,我被坑了! 有人在我饭菜里加了东西,我差点把茅房踏平了,而且,右边那个宫女…… 一阵燥热,我上前抱住她,放在了桌子上,忽而一阵腹痛,我丢下她直笨茅房。 次日醒来,身边躺一陌生女子,赤胳膊将手搭在我心口。 我一阵燥怒,猛的一挥将她甩飞,她撞在门上,滑落在地。 不用想,昨日之事,定是离狗所为! 折腾一晚上,几轮比赛只赢了一轮,最后比真心,西祁皇竟然让人端来了蝎子…… 看着那些黑乎乎的东西,我一阵反胃。 让我为了一个女子,将那么恶心的东西吃进口中,那我宁愿不娶,天下间,还没有什么女子值得我如此做。 最后一局,终究是北离赢了,不过没关系,既然他们使计在先,就别怪我无意,他们再喝庆功酒,我夜半子时,约了公主与后花园小聚…… 从此,我在北离宫中,多了一个信子。至于让我出丑那个宫女…… 我不想学父皇一样,正好西祁皇将她封为县主。太子府地方不小,也不差她一口余粮。 去见了一个故人后,该办的事都办完了,想起去年在城中茶馆出的对子,我缓而行将过去。 很是意外的,竟然有人将五个对子,都对出来了。 几副对联。意境尚可,唯其中两副对的最是有趣。 我的一副上联是:内无相,外无将,不得已毁玉夺将,将来怎样。 这是去年,我起意拔了凤家时心中所想,但对方的下联却是:天难度,地难量,胸中怀帝王度量,量也无妨。 这是让我肚量大些,才有帝王之范么? 真是有趣。 第二副就更有趣了。 那天走的急,执笔半响总觉得心乱,就干脆什么也没写,谁知对方。竟是将纸涂黑了。 我问店家,对出联子的究竟何人,他吱呜了半天,说那天来了当今两位皇子,还有两个年纪不大的小公子,没留下姓名,他也不知道是谁。 能与皇子同行。自然也是贵胄。我还要待几日才走,便与店家约了时间。 不过,计划没有变化快,我有事需得先走,便将那对子刻成金箔,连同万金交给店家,同时留了信子监视。谁来取金,探明身份。 奇怪的是,我的信子在无音信,该是被除了。这一下,我竟是更加好奇,对联之人,究竟是谁呢? 秋华烂漫,东穆的秋,竟是分外萧瑟。 东穆和北离战火缭绕,离人骁勇好斗,东穆吃亏连连,但千里之堤,毁于蚁穴。 几年里,我早已将信子散开,三年后,我一举夺下半图。 这是计划的一部分,成功了,本该是高兴的,但,我却高兴不起来。 我总在午夜梦回中,梦到鸾儿,她穿着大婚喜袍,流着血泪与我哭诉,说她爱我,生生世世都爱我。 从西祁带回的女子,给我诞了一个孩儿。转眼,孩子也近三岁了。看着孩儿慢慢长大,我突然就想。若鸾儿没死,我们大婚后的孩儿,也该是这么大了吧…… 事情已经过去了好几年,我突然就后悔了。 这些年,所遇女子,温柔的有,多情的也有。却在无凤青鸾那种傻乎乎的。 所有的她的东西都被扔掉了,连思念都没有了寄托,想到被我扔进湖里的绣囊,我当即下令让人打捞。 三年了,布袋早烂了,想也不会捞出什么的。 想了想,我取纸。凭记忆画出小样,让人依样去绣,挑了一个最丑最像的,带在身上,闲暇时拿出来看看,想着她爱我时的模样,但越是这样。我便越是寂寞。 彻底收了北离后,我突更寂寞了,太子妃位居空多年,我想,也许是时候纳个妃子了。 连续几月,民间一直在传西祁郡主苏倾沐单枪匹马,引狼军神兵天降大破离疆的事,茶馆酒楼里讲的热火朝天,人人都说那个苏倾沐是神来之女,我却是听的烦躁。 南疆与西祁之战,是我费劲心里挑起来的,她突然蹦出来,当真是太搅局了。 而且,中陆留了那么多兵马做什么。想帮西祁? 左思右想都想通,我当即命人准备了一番,带了天霓,以和亲之名,亲自过去探探情况…… 冷若傲雪寒梅,妖若修罗之叉。 我第一次看到,有女子能将冷与妖,两种不同的性子,融在一起。 我从来不相信会有一见钟情,但是看到她,我信了。 原来,她就是西祁郡主苏倾沐。 不知为何,我看着她的时候,总觉得很是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一般,尤其是她的眼神,冷冷的,似傲世一切一般。 天霓看中了赫连云沼,起身献舞助兴。她的舞跳的极好,也是我我为数不多,在心里认可的小妹。她跳舞,我本是该多看两眼的,但我就是不自觉的去看苏倾沐。 我似乎想起来一些了,她的眼神,很像上次来西祁,看到丑郡主。 哈…… 可真是有趣了,几年不见,她竟是变如此倾国倾城,比之当年徒有虚表的十公主,更是多了几分灵气,若能将她娶回东穆…… 我略是恍惚,回神才发现,天霓竟是上前起礼,要与苏倾沐笔试一番。 “天霓,莫要胡闹。”我心头有些不快,苏倾沐是杀场将军,武功自然不弱,天霓这不是自己找的不痛快么。 我呵斥两声,但霓儿性子太拗,这些年,真是太纵容她了。 天霓的飞刀不错,但苏倾沐,显然更好。 毫无疑问,天霓输了,而且很狼狈。 我是来求亲的,被她一闹当真是丢了面子,不过我也心生一记,当即求亲又求娶。不管如何,西祁皇总得答应一个。 西祁皇答应了天霓的婚事,我心里竟是有些异样。 若他答应将苏倾沐嫁我,我会更高兴。 想了想,我开口又提,中陆宸王请见,原来。他也是来求娶郡主的。 这算不算冤家路窄呢?几年前,我求娶十公主时就碰到了他,这次竟是又碰到。 不过也好,他能留在西祁,我亦是可以。 一来,探探西祁虚实,二来…… 也许,真能将她娶回去呢…… ☆、番外篇之百里天祁 佳人不在,唯有香如故(3) 宫宴过后,苏倾沐起身便走。我追过去,与她说话,她冷然回应,我想要送她回去,她却也是冷冷的拒绝了。 不似那些庸俗女子的欲拒还迎,她眼中傲然又冷冽。 也对,她是西祁郡主,又是名震大江南北的将帅名门,论智论貌,纵观天启,能出其右者屈指可数。 她却是有傲的资本。 有风吹来,淡淡的荷香滑过,她转身走了。 我站在宫门口,看着她头也不回的上了马车,心里竟是异常失落。 原来爱上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一个背影,就能让我的心情从初秋进到寒冬。 我突然又想起了鸾儿。 原来,鸾儿当年是那么爱我。 她不爱女红,偏也为我绣了荷包。她从不喝酒,为了能陪我喝上两杯,便将自己关在房间里,找最烈的酒练酒量。 后来,我身边出现无数会喝酒的姑娘,却再没有一个人,肯那么傻的为我练酒了。 夺储是一条布满血腥的路,若当年没有凤青鸾。也许,也不会有第二个姑娘会手染杀戮的替我奋勇之前。 杀她,是我此生最遗憾的事。 若时光能重来,哪怕她暴戾,我也不会做出当年的事。 时光能重来么? 不能,所以,我杀了最爱我的姑娘。 叹将一声,我转而上马…… 三日后,是天霓的大婚。我是他皇兄,本该事无巨细的多以张待,但有消息传来,说倾沐郡主病了。 相对于天霓的大婚,我竟然更担心她的病情,那日见她面色不太好,也不知情况如何了。 我每日都抽出一两个时辰去郡主府,但丫鬟说,苏倾沐一直没醒。也好,那我便每日都去吧。 终于一日,丫鬟神色闪烁,我猜,她该是醒了。 开口请见,丫鬟却说她精神不好,我来了脾气,当即道,“没关系,正好今日有空,我便多待上一会儿,什么时候她精神好,便什么时候来见我吧。” 丫鬟面露难色,转身退走,许久后,她终于肯来见我了。 “郡主精神不错,可是大好了?” “托太子殿下之福,宁安已是无恙。” 她面色淡淡的。却写满疏离,行到我侧执起茶盏,浅浅的抿一口茶。 她喝茶的时候,用小指微微拖着盏底,鸾儿也有这习惯。 我一阵恍惚,仿佛看到看到一身红衣烈火的鸾儿。 不知是不是错觉,竟是觉得她看我的眼神,也有些像鸾儿了…… 与她诉衷肠,与她明心意。 我从来没有多任何一个女子,说过这般发自肺腑的话,可是到头来,她却不以为意。 一句送客不够,还要将府中茶叶给我,为了让我不在去,这丫头片子还要将井水给我挑几桶回去。 我堂堂东穆太子,是差他几口茶叶茶水的人吗?说她府里的茶叶好喝,不过就是找个久坐着借口罢了。 从郡主府离开时,心里是极气的,不过回头再看一眼,也便不气了。 最起码,她今日,与我说了不少的话。 天霓新嫁,老皇帝举驾携众赏菊,到了行宫已是傍晚,打听到她的住处,行至一半,却碰到了天霓。 她一身是水,见了我边哭,问其缘由,她说是撞到了赫连云沼和苏倾沐,自己是被苏倾沐推到水里的。 她的话,我也是不信的。苏倾沐那等傲冷之人,怎会伸手推她?怕是自己不小心掉进水里,便嫉恨上了吧。 不过…… 赫连云沼也去找苏倾沐了?难道,他…… 其实这也不奇怪,如她那般倾国之红颜。又有谁不心存倾慕呢。 行去院落,我看到他二人立在桥心。 月上柳梢头,小桥流水,我突然有点嫉妒。 浅言几句,她回房了。我与赫连云沼又是立了一会儿,转身出院,分路而走。 第二日,我盛装而出,却是见她于那中陆王一起来了。 这两个人。穿着同色系的衣衫,相视间眉目含笑,我突然便想起来一句诗:郎意浓,妾意浓。油壁车轻郎马骢,相逢九里松。 这几年,当真是发生太多事了,我倒是忘了,当年求娶十公主的时候,这个轩辕宸在大庭广众下作了一首秋诗,颂的便是当年的苏倾沐。 四年了,我是不是,错过了什么。 心里一痛,仿佛心被掏走了一样。 西祁皇在画中提议咏诗,我不在考虑其他,张口便咏了一首。 飒飒西风满院栽,蕊寒香冷蝶难来。 他年我若为青帝,报与桃花一处开。 我想说的话,都在诗里。 秋风一吹。菊香漫开。 轩辕宸只是随口一句诗,竟是又惹她眉眼含笑。 她笑起来,当真是好看,比冷冷的模样,更多一份妖娆,我先是一愣,随即,竟是异常的失落。 我是不是又哪里得罪过她?怎是一见到我,她眉目便乍然而冷。仿佛与我有着血海深仇的模样? 我是得想想了…… 自那日后,我有几月没有见到她。得消息说她得了不治顽疾,命不久矣间,轩辕宸将她带出城去。 得知这一消息,心里也不知是何滋味。 西祁的秋很凉,我穿着单衣站在她门前的小桥上,怎么都不能相信这是真的。 她,快死了么? 昨日还在花丛中浅笑的女子,今日。就没有了么…… 我突然又想起了鸾儿,这种猛然的失落感,和杀了鸾儿后,相差无几。 我是不是也有点喜欢鸾儿? 也许,是吧。 一直待在身边,我从不用对她多以注意,故便将那浅浅的东西,忽视掉了吧…… 心里突然有种锥痛的感觉,仿若万箭穿心一般。脚下一个踉跄,我差点就跌进桥下的溪流中…… 杀了鸾儿的第四年,我终于明白,我其实是爱她的。 从晨起,到正午,再到夕阳西下。 月色中空时,我转身,看到了角落花树下的赫连云沼。 他穿着一件素色袍子,花叶凋零而落,他的眼神,比花叶更似凋零。 我突然就释然了。 苏倾沐死了,也是挺好的。 如此女子,我心向之,若是没有被我娶来,定会日日夜夜都不得安心,如今她死了,便谁也得不到了。 风吹过,我一阵畅快,这便行下桥去。回住处吃了餐食。 这一夜,我睡的分外香甜…… 她走之后的第九天,我重新计划起我的宏图大业,第十二天,离疆湘离城传来消息,柯亦死了。 得知消息时,我正以细布拭剑,心头震怒,我鼓内力猛将一挥,屋中红雕木桌从中间断开,碎成两半。 十几年了,柯亦是我最为信赖的谋士,他之一死,堪比断之一臂,若被我抓到凶手,定腕其骨,刨其肉,饮其心血。灭他满门! 三日后,离城又有消息密传而来,柯亦死于极利之刃,一剑封喉。 纵观天启,执极利之刃者,唯西祁郡主苏倾沐是也…… 我自己都不相信,听到这个消息后,我第一反应竟是欣喜。 苏倾沐,没死么? 只是。她为什么要杀柯亦…… 我传令下去,停止再查凶手之事,离境若遇苏倾沐,只许保护不许为难,同时,我调集各路信子彻查苏倾沐…… 结果,还真是让人意外,她不但是个有钱的金主,与赫连云沼关系非凡。还是当年对出我楹联之人…… 内无相,外无将,不得以毁玉夺相,将来怎样。 天难度,地难量,胸中怀帝王度量,量也无妨。 我寻出当年的金箔,握在手里良久,心中似有一星火点,慢慢燃烧后,扩大成辽源之火。 她小时候,过的也不尽人意。 她心里也一定有不甘,有怒火,有野心…… 苏倾沐,是个适合站在帝王身侧的女人。 得她一人,堪比夺得千军万马!此生何求。 心中火焰聊烧,我将那金箔拿在手里,竟是自顾的笑了起来。 西祁的冬天,很快就来了。 我生在东穆,从未见过下雪,但见那如柳絮的雪片从空中飞舞,心里竟是清透的很,仿佛将心灵洗涤了一般。 看着闹市中有小夫妻相携归家,我突然便是一愣。 中陆宸王与苏倾沐在一起,会不会就是如此模样…… 不行,苏倾沐是我看上的人,不能便宜了那小子。该给他找点麻烦才是…… 微微一笑,我计上心来,当即飞鹰密信,传信给东穆那边,吩咐筹划了一番,同时与赫连云泽那个假面虎达成协议,助他夺储。 又过半月,苏倾沐归。 心里是激动的,请见。想与她一起在雪夜走走,却被冷冷的拒绝了。无妨,昨夜茶楼小厮传信,明日,终归还是会见的。 早去了半个时辰,站在窗前远眺,远见街角一人行近,长风润颜,只一眼。便在难挪开目光。 门开了,她进来,我回头。 “是你!”她说。 没有欣喜,没有诧异,一个人的神色怎么会变的这么快,前一秒嘴角还噙着笑,下一刻,便尽是排斥与厌恶。 心里不适,但并未介意。我愿意容忍她。 但我的容忍,换来的却是她的变本加厉,她转身要走。 我怒了,让侍卫把她丫鬟掳去另一间房…… 我和她摊牌了,我告诉她,若他日我为帝王,她,我势在必得! 她还是并不在意…… 怒而搅动风云,让着圣竟云云雾漫,将中陆宸王调虎离山后,我再次请妃,她与朝堂之上,文武百官面前,再次公然拒绝。 我突然觉得有些凄凉。 第一次,我真心想留一个女人在身边,但她却不以为意。 我想到了鸾儿,当初,她是不是也与我一般,求之不得,得不所愿…… 东穆那边传信过来,说是发现来路不明的信子,对于信子我从不手软,当即下令铲除。而本该回去的我,莫名的就是不想走。 那一日,我在城外的暗点被除,谋士鲁的多年心血付诸东流,所有人等葬身火海,连一丝蛛丝马迹都寻不到。 我怒到不行,隔日,城中烟火铺子被烧,火烧东墙,一连串连锁反应后,竟阴差阳错的将赫连云泽推至下坡。 我二人彻底决裂,圣京,再不能多待了…… 那一日,我离开。 这是我第二次一无所获的从圣京离开。 天灰蒙蒙的,似是又要下雪了。 起初,我是很喜欢雪的,现在却是讨厌至极。这白茫茫的东西美则是美,却总有种羞涩。 比之上一次的历尽羞耻,这一次,竟是有些凄凉。 用什么办法,才能将这女子留在身边,若有办法,我愿意去做。 若是以前,有人问我至尊荣耀和女子谁更重要,我自然还不犹豫的说是至尊荣耀,但若现在有人再问。 我会说,其实都重要。 我拔知道是不是也得不到,就越想要,但我知道,苏倾沐就像心头的一根刺。 除不去,拔不掉,不痛时,就会惹人心痒。 ☆、番外篇之百里天祁 佳人不在,唯有香如故(4) 离开几月,东穆的风向似乎起变,朝中几个老家伙竟然开始公然偏袒三皇子,说我久居邻国,有失太子之德。。 呵,一群要进棺材板的老匹夫。 不想与他们计较,因为我有更重要的事。 离境那边起了乱子,离开几月,我也该是收拾一下烂摊子了。还有就是,我要除了轩辕宸。 我看出来了,苏倾沐对他很不一样,我要除了他。 没有了她。苏倾沐的心便死了,若我再去请妃,她许就是我的了吧…… 而且…… 轩辕宸在中陆,素有润面战王之称号,虽未与他正面交手,但看他的兵卫,也知其一二。若是除了他,他日进军中陆,也便容易一些。 这次的计划,似乎不太完美,轩辕宸只是受伤,并无大碍。 让一头受伤的狼逃跑,是一个猎手最大的失职,他果然开始反击了。 不过没关系,我还有南疆那边的暗棋,稍稍一动,战火乍起。 半月后,父皇驾崩。三皇子假传圣旨将我拒之城外,朝中几个老家伙见风使舵,全部支持三皇子登基。 哈…… 也罢,既然他们不仁,我何必有义。 率兵,我攻城屠宫。 那一日。天在下雨,雷声轰隆,处处皆是哭喊。 我手中兵器卷了边,地上到处殷红,一道闪电划过,将青龙盏耀起一道寒光。 站在东鼎门前,我畅快之极。 扬头大喊一声,举兵器大喝,宫中余人皆是吓的跪地磕头。 雨疯狂的下着,将我身上盔甲浸透,听着他们高呼陛下万岁,压抑在心底多年的戾气似也慢慢消散。 我终于,让这宫中曾辱我之人,尽数跪在脚下。 傲然天地,从此,我为王! 换宫人,除细作,杀鸡儆猴…… 整整半月,我将身边可疑之人除了个干净利索,等到略是放松下来,才知江湖中出现一个传言。 驼花出,天下覆。 绝世宝藏出现,得之,可倾天下。 东穆收了北离,又连番征战,国库早就不裕,若是能的这些宝藏,便能成为列国最强,到时候…… 我心思刚起,却是被另一条消息气个半死。 西祁郡主苏倾沐。不费一兵一卒,引天雷之火现世,将南疆数万兵马烧成枯骨…… 什么天雷之火,别人不知道,我会不知道么。 这个苏倾沐,竟然杀我的鲁谋士。烧我暗房还夺我神器! 我是不是,该找她算算帐了…… 没粮草,我看你拿什么打仗。 飞鹰传信,我吩咐暗线,在路上将粮草都给烧了,但这竟然没能难住她,她竟然想到了借粮的法子…… 这还真是个办法。 我竟然有点佩服她。我早就说过,论容颜,比智谋,世间无人能出其右。 若是她能在我身边,该是多好…… 驼花传言再起,这一次。我的信子得到了准确消息,那批宝藏,在三国交接的死亡之谷中。 宝藏数量巨大,思量再三,我觉得还是亲自去比较好。 事不宜迟,当即挑选了二十几名高手随行。各路人马后备,备足补给,驾马先行而去。 行至山脚下,抬眼看那成片的葱郁,我心思一动,突然就想。西祁缺粮少食的,苏倾沐会不会也打了宝藏的主意? 如若她也来了,而我先找到宝藏…… 几只飞鸟略过,我竟然有了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 若这次我先找到了宝藏,她若能好言好语和我说上几句话,分一些给她,也是无妨的。守边疆之城的元帅,毕竟是她的爷爷…… 这个想法一出,我自己都笑了。 什么时候,竟然变的这么心慈手软了,这还是我么…… 不是,便就不是吧。 爱上她的一瞬间,我便知道,她成了我的软肋,哪怕她从未对我正眼好言的说一句话,但我就是舍不得对她出手。 杀柯亦,杀鲁谋士,抢火球。烧我暗点。 这几件事,哪一件都值得将她挫骨扬灰,但就是不舍得动她。 这是不是命? 当年鸾儿爱我至深,但我看都不看一眼。如今我爱上了苏倾沐,她亦是看都不看我一眼。 也许,她也有一点点爱我。就如很久后,我发现自己也爱鸾儿一样吧…… 微微一笑,率众上山。 不愧为死亡之谷的称号,才一上山,我们便遇到了毒虫,在往后,便又遇见更多稀奇古怪的毒虫和植物,有很多见都没见过…… 一路几经生死,终于翻过一坐山,行到山顶处。 朗风习习,清凉异常。 一路行来,所遇毒虫无数。剑都染了残渍,我掏出袖间棉帕,细心的擦拭着佩剑,突而,觉得身后有一道目光紧紧的盯着,以内力调息去探,周围并无他人…… 难道是我看错了? “陛下,可有异样?”侍卫将我神色不对,赶紧过来询问。 我摇头,见众人也收拾的差不多了,一声令下,众人前进。 刚是走了几步,我感觉不对劲儿,地怎么在颤?还有,风似乎…… 没等想完,天空突然飞来一团白花花的东西,抽佩剑猛的一劈…… 一阵红光闪过,那白东西碎成两段。紧接着,一个粽黑色的庞然大物蹿进,是野猪! 一只,两只,三只…… 成群的野猪从林间窜出,我略微慢了片刻。衣袖便被猪獠划破一个大口子,不待多想,我转身就跑。 野猪群,并不是那么好甩的,差不多两个时辰,我们才将那些东西甩开,刚是放松下来,就听一道震彻山谷的巨响。 这声音,定是雷火弹无疑,苏倾沐,果然来了…… 顺着声音寻找,我发现一个湖,湖面寂静,辽阔异常。 被声音引来的人不少,我思量一会儿,决定先绕过湖再说。 一句绕湖简单,走起来太难,一路又遇不少奇怪要命的东西。二十个人,就剩下十四了。 在这么下去也不是办法,我当即又以信烟为号,召我后备人马聚来…… 又是行了两天,前方派出去的信子放过信烟后,一直也没回来,此地危险,许是遇到不测了吧。 不过,既然发了信烟,就说明前面没什么异样,这是何故…… “整装,前行。”吩咐一句,我大步前行,很快就到了一片山岙。 此处又不少石窟,几具尸体斜卧,我将其中二人手里纸片捡来拼好…… 看样子,似乎是个地图。又是仔细看,我发财这图被人撕去一些。我的随卫禀报,说在蛇洞里,发现了信卫的鞋子…… 风吹过,空气中漫着淡淡的血腥,一股淡不可闻的香随风传来,正事是手里地图散出的。 荷香…… 看了几眼地上人的模样。我微是勾了一下。 既然,她想让我替她破掉蛇窟,那就如她愿,看看她有什么目的吧…… 一天一夜,山岙,成了蛇葬…… 次日。我假意一无所获,按图所示,慢吞吞的下山。待到次日子夜,当即转身归来,果然发现蛇窟挨近地面的地方有一个凹陷,带的机关师傅说破不了机关,想了想,我下令砸墙。 石门砸破,里面又是一道关门。 两个机关大师各露本事,很快将门打开。绕过机关后,我们来到一间满是壁画的房间,机关师傅发现异常,开门跳下,正好遇见苏倾沐…… 摊牌过后,我们两队人打起来了。 我处处留情,每次都避开要害,但苏倾沐却是招招都狠。我提议别打了,她犹豫一下,给我提了条件。 条件有点儿苛刻,不过我还是答应了。 其实只要是她提的,我都会答应…… 进到又一间石室,遇机关,我的人几乎全军覆没,她竟是想丢下我跑了。 紧急关头我飞身过去,却将她撞飞,机关启,她掉了下去,我心里一急,跟着她便跳将下去。 ☆、番外篇之百里天祁 佳人不在,唯有香如故(5) 我已经很努力的去抓她了,但这里太黑,根本看不清方向。 她突然一声痛哼,听声音该是撞到哪里了,我当即鼓全部内力去追,终于在她落地的瞬间,成功将她捞起。 这是我第一次抱她,在她昏迷的时候。 她的身体很轻,单手就能抱起,很难想象,这单薄的身子里,却装着无比倔强的苏倾沐。 我有点不舍得松手,鼻端却是传来一阵血腥气,赶紧将她放在地上,掏出火折子点燃。 她的头受伤了,血顺着额头流下,内息极其不稳,我急的不行。却发现身上并无医得内伤之药。眼看着她气息越来越弱,我灵光一现,猛的想到袖袋里还有一味毒药,药是奇毒,但也有调息作用,赶紧取出两颗放进她口中。 这是庆幸,我的干粮和水都在,拧瓶塞,倒水将药送服,没事是一会儿,她内息果然平静下来。 我微微松了口气。 火折子的星光摇摆,她瞌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垂着,鬓发散落,粘在脸颊上,我伸出手去,想替她将乱发捋顺,手近到她脸侧,终究,就那么停住了。 趁人之危,不是君子所为吧。 我是君子么…… 仔细想想,我当真算不得君子。不过,对她,我不想小人。 收回手,我将火折子熄灭,推后两步盘腿调息。 一个时辰后,我起身行至她面前,火折子亮起又灭掉。我就这样静静的看着她,心里竟是在想,她若是能一直不醒来,也是挺好的。 能和她共处一室,不管什么地方,与我都是瑶仙境。 几个时辰后,她呼吸似有微动,紧接着一声痛哼,她醒了。 我重新燃起火折子,她茫然抬头,前一刻还欣喜,后一刻,眼神中尽是厌恶。 我的心凉了半截,不是感谢,不是奇怪,第一眼醒来,看到我,她眼中依然是讨厌的神色,而且,她在在什么? “不用看了,这里只有我们两个人。”我冷冷的道。 她神色有些黯然,随即又是焦急,再为那个男人担心么? 我一皱眉,“你胳膊受伤了,我帮你接上吧。” 这般好心,又被当成驴肝肺。她竟然绑了裙带,认可痛十倍也要自己接骨。 看着她痛苦的模样,我怒到极致,上前一把捉住她的手腕,“苏倾沐,你就这么讨厌我! 我乃是东穆堂堂天子帝王,只要一声呼喝,多少女子皆会俯首朝拜,你一次两次心存歹意,我并不与你计较,现在你胳膊脱臼,宁可自己加倍的疼痛,都不让我帮你,你就这么讨厌我么!” 她倔强的看着我,眼中神色飞速变换,最后化成浓浓的恨意。 她……知道我派人伤轩辕宸,才这么恨我么?原来,他在乎那个男人,已经超过了在乎自己的程度,我碰一下都不行。 如此女子,怎么不是我的…… 相视,对视…… 她眼神终于松了一些,提议先找到路出去。 我应了,先一步探路,想着她身子不好,变故意放慢了些速度。行出一会儿后,看她似乎累了,便将火折子分了大半给她,让在在原地等着。我出去探路。 可真是惊喜,她竟然也能乖巧的点头应着 往前行出许久,地面尽是淤泥,想也没有路了,便转身回去,谁知道,她却是不见了。 这可糟糕了,是不是遇到危险了,不会是遇到食人蚂蚁了吧! 我疯了一样四下寻找。恨不得将地面淤泥都挖起来,却无半点结果。 找了一圈,我也略微冷静了一些,将几条火折子一起燃亮,这才发现远处泥胎上有脚印,顺着脚印去找,我发现了石门,进去后,有火烛摇摆,哪怕她换了衣衫,我也认得出是她的背影。 “不是让你别乱走么” 我冷着脸,想要责备她几句,想想,也还是算了。 短暂休息,她说找到了路,我半信半疑,终究也还是信了。 她当真有些本事,带着我连闯了几处石室。直到行至一处带有八角鼎的石室中。 虽然我一路紧紧跟着她,但不知为何,我眼皮却是一直跳个不停,难道前面,有什么惊险? “那是什么?”苏倾沐往侧一指。 我谨慎的行将过去,却发现那只是灰络。她又往另一处指,我心里隐隐觉得不对,也还是过去看了,谁知道身后石门“砰……”的一声关合。 我一惊。猛的起身,头一下撞到棚顶,原来这棚顶,是一块与石室大小一样的巨石。 “苏倾沐,你干什么!” 我急了,飞快闪到石门处,用力拍打也无回音,鼓全部内力去击,石门破处一丝指甲大的凹痕。可是巨石只余半人高了。 来不及有任何想法,我一次次的鼓内力击门…… 也该是命不该绝,石门中心酥了,几块残石弹开,而那巨石也几乎落下,我拼进全力挤进石砺的凹陷中…… 这凹陷还是太小了,一阵窒息后,一口逆血吐出…… 刻钟后,巨石缓缓升起,不敢久留,我拼尽力气将门击碎,逃了出去…… 石室中一片漆黑,我躺在地上,突然就大笑起来。 这就是,我爱的女人。 这就是我无论如何都舍不得伤害的女人! 这么残忍,这么冷情,甚至没有半点手软,就将我关在了机关室中。若那石门没有被内力震酥,我现在已经是一摊烂泥了。 为什么,这究竟是为什么…… 我只是想好好的喜欢一个人,爱一个人,我有什么错,她要这么对我,为什么啊! 眼眶湿了,大滴大滴的泪滑下。 我已经很多年没流过泪了,被欺负我没哭,奶娘死我没哭。发现杀了最爱我的鸾儿后,我也是忍着没哭。 现在我明明不想哭,但这该死的东西是什么…… 苏倾沐,我这么爱你,你却这么对我,你会后悔的,后悔的! 急咳两声,我掏出袖间瓷瓶,忽而就笑了…… 原路返回。我行去之前的石室中,本想休息一会儿,却是间石榻下有一小册,其中一页是一白描小样,细看其内容,苏倾沐,竟然是天启大皇的遗族公主,怪不得她熟知此地机关。 我突然有点明白,她看我的眼神。为何那般嫉恨了。 也许,她是想要复国,除去了我,她复国的路,也就行出了一大步…… 五味复杂,静静的坐了许久,我竟是这样睡着了。 我似乎是睡了许久,心口痛烧难忍,每每轻咳便会呕血,这次伤的太重,怕是会落下病根吧。 呵…… 能不能出去还不一定,怎又想病根之事…… 又是一觉醒来,我行出门去,远远的便见有火把之光,紧接着我听到身后石门响,快速隐进黑暗,有一俏影窜出。 “宸哥!” 声音传出很远,在黑暗中开回荡着,是苏倾沐。 他二人相拥,轩辕宸拦腰将她抱起,这一刻,我终于知道了什么叫心如死灰,她笑起来怎么会这般好看,但那笑却不是对我…… 休息一晚后,他们研究要离开了,我有些激动,泄了气息,被轩辕宸发现,幸亏我跑的快,不然就被发现了…… 在暗处隐藏半个时辰,待回去时,众人已经走离。 地上有脚印,我顺着痕迹,很快就追上他们。 要走?呵,我偏不让! 轻咳两声,我行上前去,以丹药威胁,终于让她带我寻宝藏。 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让她带我寻宝藏,也许,是想找机会,将轩辕宸杀了吧,我想。 这一次,我不在掉以轻心,一路紧随,却是在没遇到危险。 火焰浆喷涌,她的随卫为救情郎,冲进火焰中,她竟然也不顾一切的冲过去…… 烈火浆岩,难掩心中刺痛,原来,她只对我薄情…… 她跑回来,火焰浆扑来,惊心刹那,我一把将她护在怀里…… “唰……” 后背传来灼烧之痛,怀中的她,安然无恙。 放开她,我转身就走,每走一步,伤口却更痛一分。 我自己都有些不可置信,怎么就冲过去护住了她,明知道不管作什么,她都不会在乎。 也许,这就是因果吧。 佛说百年修的同船度,前世五百次的回眸,才换得今生的擦肩而过,也许,这份求之不得的爱,是我欠她的,而鸾儿,许就是前生欠我的。 伤口痛入筋骨,再加上之前伤到心脉,怕是不能再走了。 轩辕宸的侍卫似要送要过来。我一眼瞪将过去。 不需要,我不需要他的可怜! 苏倾沐来了。 她眼中似有动容,火把的光芒一闪,我竟是看到了泪光。 苏倾沐,在为我哭么。 她是感动了,还是在可怜我。 苏倾沐,你可不可以告诉我,我究竟哪里不好,哪里惹你恨之入骨,哪里惹你这般讨厌了,你说出来。让我知道明白,也让我知道究竟错在何处,可是好?” “自从相识至今,扪心自问,却是没有太过惹你不喜的地方,我真的不明白,你为何一次次要杀我。” “若说,你傲气冷血。但是就连身边一个随从。你都肯舍命相救。哪怕一个陌生的姑娘死了,你也会为之神伤。可是,你为什么这样对我,我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这么对我……” 我百思不解,就想亲口问问,谁知心口躁动,一口逆血呕出。 她的眼中,竟然出现了怜悯。而我不需要她的怜悯。 觉心中空了一般,我知道,她什么都不会说…… 我将解药给了她,不想对看一眼,心中却希望她可以行将过来,拉着我的手,说一句温柔的话。 哪怕对我笑一笑也好。 我想鸾儿了,她那么爱我,我却亲手杀了她。 老天,你这是在惩罚我么? 鸾儿已经死了,我要如何补偿…… 苏倾沐走了,没有多看我一眼。 我歪在角落里,突然在想,也许还是我不够好吧,也许,我在强一点,她对我的态度,会好一些吧…… 跟着她的侍卫,我出了地宫。 阳光谣言,青草芬芳,背上的伤痛入骨髓。 我以信烟引来埋伏在外的随卫,本想阻止一下她的随卫,谁知却是吃了个暗亏。也罢,宝藏,就不要了吧…… 从死亡之谷回来,我加紧练兵,一月后,竟是听到西祁新皇登基,新皇后苏倾沐得天花的消息。 天花…… 呵,她得天花,谁信。 果然,没是多久,郡主府夜半红光,苏郡主神来相依之事再次传开,我心中哼笑,果然又是使诈,她只不过不想嫁。 想到赫连云沼,我竟然没那么难受了。 这天下间,为她伤怀的不止我一人,有人比我用情更深,也伤情更深,我又有什么难过的。 心中畅快至极,我令宫人炖了一大盅槐花蜜,才是吃两口,便就咳嗽起来。 从宝藏出来后,我留下浅咳的毛病。 她没有给我一丝爱,却留了终身的伤。 ☆、番外篇之百里天祁 佳人不在,唯有香如故(6) 宝藏一事,让西祁如虎添翼,南疆小王爷从西祁回去后,不知何故,竟同意了削汗位潘,没是多久,与我盟约许久的拓拔竟然死于宫门前。 西祁赫连云沼立拓拔卿为新任潘王,与南疆的联系,彻底的断了。 心下起燥,我执剑行去御花园。 挥剑如洒,摆鞘生风。 旋身跃起挥剑,无数花叶被剑气斩碎,经风一吹,飘飘洒洒自我身边落下。 远处宫女的脸红了,我突然一阵恍惚。 我最初想要的,是站在整个天启的最高处吧? 什么时候起,午夜梦回,闲暇回眸,我想的已经不再是如何夺版图,而是一个女人。 不行,不能再因为一个女人,耽误春秋大业。 我该是做点正事了…… 北离已经是我的,西祁虽得了宝藏又收了南疆,但久旱逢甘露。他们需要一个时间消化。 此时不攻,更待何时! 一身令下,战鼓齐鸣…… 连着几场大仗,不赢也不输,正僵持间,圣京又有消息传来,说赫连云沼御驾亲征了。 也好,早就看他不顺眼了。那就练练吧…… 几日后,圣京又一消息:苏倾沐死了。 死了?怕是又有什么野路子吧。 我继续用软布拭着剑,心却在难安静,她不会真死了吧…… 又过一天,探子报赫连云沼搬师回京。 苏倾沐,她竟然真死了…… 猛的一阵急咳,手中锦帕染血,顾不得其他,我去暗室阁中,取出前千年难得的至宝参娃太岁,快马加鞭赶去西祁。 纵马穿过闹事,不知掀翻多少小摊,我急行至郡主府,直接将拦在门口随卫斩杀,冲进府中。 没有白饰,没有奠堂。我本还有些庆幸,看到一脸颓废的轩辕宸与赫连云沼,心,便也提将起来。 话不多说,迅速将太岁递去。 那俊面郎中似是个识货之人,眼睛一亮,迅速将其隔成两半给她服下…… 半个时辰,一个时辰。两个时辰,一天一夜…… 奇迹没有出现,她依旧没有半点生命气息。 心像被活活掏走一般,我踉跄的后退两步,扶住桌角才不至于摔倒。 屋子里燃着素荷香,香气缭绕,而她静静的躺在榻上,睡着了一般安静,风吹过,她榻边垂帐轻飘。 佳人不在,唯有香如故…… 赫连云沼一把抱住苏倾沐,七尺男儿,一国帝王,就这样红了眼眶。 他比我狼狈,也比我更痛心,有他比着,我应该开心,应该畅快的,但这一次,我半点畅快都没有。 我不如他,他还可以抱着她,我却只能站在后面,触一下她的手,都觉得是亵渎。 心口憋闷,我突然想仰天呐喊。 最爱我的姑娘,被我亲手杀了。我最爱的姑娘,拿世间最好的药也医不活。 我的人生是不是就是一场悲剧,永远和心中最想要的,差那一步之遥,一步…… 我行出门去,夏末初秋,天空艳阳一片。我冷的仿若寒冬。 连夜策马行路,再加上旧疾复发,一阵天旋地转,在醒来后,我发现自己全身无力,运内力,沉丹田却聚不起气来。 糟糕,被下了软筋散! 屋外突然鼓乐喧天。问门口守卫,好言答说:今日是西祁皇与皇后之大婚,问皇后是谁,答说:苏倾沐…… 我有一次嫉妒了。 活着的时候,她是轩辕宸的,就连死,也不是我的。 在窗前坐了一天,从晨曦坐到夕阳,鼓乐声终于停了。 天空霞红一片,眼眶就这样湿了。 早知如此,宝藏腹心,就该多说几句话,掉下机关,就该替她将鬓角边的碎发拢整齐,甚至应该趁着接住她时,多抱她一会儿。 哪怕能牵一次她的手。也是好的…… 尘归尘,土归土,世间在无苏倾沐。 两行泪滑下,我将窗子关合,转身回去榻上。 我又梦到鸾儿了。 她穿着大红喜袍,眉目如画,巧笑嫣然,突然一阵怪风。她向后载倒,我犹豫片刻,行上前时,一只枯槁的手抓住我脚踝,苏倾沐露齿一笑,随即流出两行血泪…… 宿梦惊醒,我起身立于窗前。 门外正在换岗,我这才想到自己的处境。我被赫连云沼困住了。 此后十天,我费尽无数办法传消息出去,却都石沉大海。 二十七天后,东穆信子至于找到了我,一番计划后,我成功逃出。 离开西祁时,正是子夜。我策马行在管道上,扯马缰回首,看着城楼上的摇摆七角灯,我微微一笑。 这里,终也将会是我的地方。 我还会回来的…… 回东穆后,我的思念有如潮水,日夜皆是撞击敲打。 那一日我突然在想,若时光可以重来,就是以我之命,换她之命,想想也是愿意的。 两个月里,我度日如年。与西祁战火暂停,我二人,现在许都不想现在打。 有一日,西祁皇急休战书,说要与我休战三个月,说苏倾沐是假死,他要去将人找回来…… 我有点不信。怕这是赫连引我过去的计。 猛而间我又想,会不会苏倾沐根本也没死,是她和赫连云沼的计,目的就是想引我过去? 思量一番后,我便是有点糊涂了,想了想,我回信过后,安排好一些事物。这便行去中陆。 东穆气候宜人,已是深秋依然绿意盎然,中陆比西祁更寒,已是百花凋谢。 身子不适,中途病了两天,来到中陆皇都官道,正看到轩辕宸率人上山。 思量一翻,我便远远的跟在后面。行至一半时。远处跟来几个小点,我与侍卫飞快隐藏,来人一身裘锦,眉目倾城,冷傲无双,是苏倾沐…… “谁!” 许是太过激动,轩辕宸大喝一声,藏的较偏。正好躲过他的视线,不敢离近,待一行人走了盏茶功夫才继续跟…… 我有些畏寒,雪山寒风入骨,让人很是吃不消。一路加急,总算是追到山岙了,就远处轰隆巨响,是雪崩…… “快跑!” “跑,快跑啊!” 山岙处的人急呼,飞也似的跑,我也想跑,就见苏倾沐突然挣脱人,跑回山巅凌崖,下一刻,雪崩就到了她眼前…… 天崩巨响,地震山摇。 尘埃落定后。原本是悬崖被聚成雪山,所有人都在哭嚎。不知为何,我就是觉得他们没死,飞快的行上前去,跪地便挖…… 她的侍卫受到启发,随即也拼命的挖…… 我手里还有一颗顺来的雷火弹,本是想偷回去,重新研究的,正好用来炸雪救她…… 四个时辰,我们终于将雪挖下丈许,她的两个宠物瞬间激动了,拼命的往下挤…… 她得救了…… 看到我,这次,她似乎没有之前那么厌恶了,我心里突然燃起了一丝希望,她会不会。发现有点爱我了…… 山间流石砸下,我本能的护住她,却也将她扯到深渊中。 胳膊废了,内力窒泄,五脏六腑伤到,我怕是不行了……… 我不想死,猛的又鼓内力,结果将她带下不少。再这样下去了,大家都要死。 我不想让她死。 “放手吧。”我抓紧她的手。 第一次,我可以这样拉住她。 她犹豫了一下,眼中现过一抹复杂,手却未见松开。 我笑了。 够了,这就够了。 能为我留恋这半刻,所有为她做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她一定是爱着我的,只是自己没发现,就像我爱着鸾儿,四年后才发现一样。 如果,我的死,能让她像我记住鸾儿一样记住我,那也是极好的。只是…… “可不可以告诉我,为什么这么恨我,为什么一次次想除了我,你告诉我。让我也能死的安心一点……” 她眼神片刻复杂,终于…… 黄花树下,魂断蛇窟。 张口,她轻轻的说了几个字。 黄花树下初见,凌波蛇窟断魂。世间只有鸾儿知道这些。 她不会是…… “轰……” 天山间明明是在飘雪,我却觉得有一道炸雷在耳边响起,脑中瞬然空白,片刻后。无数场景飞快的在眼前滑动。 与鸾儿初见,又见,她盛装为我弹琴,为我舞剑,助我夺储,被我推下蛇窟…… 我与苏倾沐初见,再见,为她伤情。替她挡火浆,因她被困,如今,又悬在崖下…… 哈…… 如是我闻,有因必果,一切都是宿命。 如果她真是鸾儿转世,那真就是报应。 “报应,报应啊!”我笑了。 鸾儿。以前,是我对不起你。 如果我的死,会让你好过一些,那我也是愿意。 世间怎会有如此惊奇之事,死去的人,竟然用另一种方式存在。 是不是,我也会以另一种方式存在…… 若是那样,希望下一世。你我还能遇到。 若真有再来一次的机会,希望我不要生在帝王家,也别步入朝堂。平凡布衣人家,鸾凤喜烛两只,你我结成连理,从此不问世事,只羡鸳鸯不羡仙。 鸾儿,若有来生。欠你的大婚,我补你。 轻轻的松开手,我留恋的看着她的脸,越来越远。 锥寒刺骨,我似乎没死,我也转世了么? 鸾儿呢,成亲,咱们成亲…… ☆、番外篇之赫连云沼 玉骰玲珑, 山河迟暮谁懂 西祁也是下雪的,但中陆的雪如利刃一般,一片一片,皆是下到人的心里。 苏倾沐跪在地上,唇角轻佻,手中墨阙光华一闪,下一刻,刺眼的殷红崩出。 我心里又痛又急,不可置信的问,“你竟然为了他,伤害自己,苏倾沐,我是一国帝王,论情我不输他,论爱我会比他更爱你,我究竟哪里不如他,你舍了自己受苦,也要护着他!为什么。你告诉我为什么!” 她笑了一下,抬头道,“也许,是因我爱他吧。” 爱他,他说爱他,不是爱我…… 那一瞬间,我仿佛掉进千秋万古之幽谭,筋骨脉络,四肢百骸,皆都透着刺骨的寒凉,心口沸腾,喉咙中一腥,一口心血吐出。 “陛下……” 几声焦急的呼唤,就连对面苏倾沐的眼中也漾起震惊。 风吹过,我微微侧头,竟看到自己鬓边垂发瞬染苍花。 痛极必哀,说的就是如此吧…… 假死,自伤…… 她哪怕伤害自己,也不愿意伤害他,她不是很爱我么,什么时候,就一切都变了…… 风吹过,雪片怒号而落。 她抬起墨阙,猛的又刺。 驾内力急近她身侧,伸手抓住了利刃,锋刃刺骨,却比心中的痛浅上几分。 “为什么……”苏倾沐抬头忘我,眼中似有泪痕。 “为什么,也许,是因为爱吧……” 我笑了。 我是父皇第八子,母妃是四贵妃之首的德妃。后宫无后,我母妃鼎立多年,虽并未得冕,却也与后无异。 父皇时常来母后这里喝茶,母后便配上几样差点,浅笑着陪父皇聊天。父皇偶尔也执起笔,亲自教我习上几笔横竖。 老七时常用羡慕的眼神看我,说父皇若是去他母后那里,也这么教他一次,那他便再也不去御花园,偷摘父皇喜欢的茶花玩了…… 那时候,我觉得自己算是幸运的。 书中说,帝王之家最是无情,但我父皇母妃很是伉俪情深。 我一直沾沾自喜。直到我发现母妃常常一个人去小园,对着不远处的垂丝海棠发呆落泪。 我问母妃,“你不高兴么?” 母妃不语,只是温柔的将我抱住。 半响,她说,“沼儿,你以后长大成人后,定要寻个心中至爱之人娶了。” 我点点头,又问,“什么是至爱,像您和父皇那样么?” 母妃半响都没说话,最后她松开我,用帕子抹一下眼角,笑了一下。 “有些事,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爱与不爱,不在言语中,不在别人眼中,而在自己心中。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我有些不太明白,又问,“母妃,怎样才能寻要到一生至爱?” 母妃又沉默了。 过了一会儿,她告诉我,“只要你以后,坐上你父皇的那把椅子,寻到至爱的机会,就会大一些。但你兄弟之中,有很多都想坐那把椅子,你需得隐忍,若是不然,便坐不到那把椅子了。” 我有点不懂,椅子和至爱究竟有什么关系。单位学会了隐忍。 遇人颔首,浅笑如风,做事以德为上,没是几年,我便贤名远播。他们背后都说我德才无双,比之当今太子更有为君之范。 母妃很高兴,但不知为何,我不开心。 我并没那么贤德,我也不想逢人便笑,我想像三哥那样,拿着弹弓上树打飞鸟,挽着裤脚进池塘吓唬小鱼,我还想想七哥那样。耍无赖的三年都不学,只学最喜欢的兵书。 我也任性过几天,但母亲告诉我,椅子就在前方,让我继续隐忍。 慢慢的,我似乎不是我了。 我甚至不知道,为什么要坐那张椅子…… 至爱…… 帝王家,哪有真的至爱。 越是长大,我便越是发现,父皇根本不爱母后。他也不爱这宫中的任何嫔妃,他似乎谁也不爱。 一年,两年,三年…… 父皇鬓边有白发了,众皇子实力也开始崛起。为不输下,我也有了宫外的暗线…… 带上了面具,我变成了另一个人,这让我突然有种极其寂寞之感,对那张椅子。我越来越渺茫了…… 日子百无聊赖,那日与三哥喝酒,听他讲起去将军府遇到的有趣小丫头,次日去给苏老帅接风时,便特意看了两眼。 那是我第一次看到苏倾沐。 那会儿,这小东西长的又瘦又丑,穿着不合时宜的俗气绣裙,唯独眼睛乌溜溜的,有几分不合时宜的狡黠。 发现我在看。她似乎很抗击,拿着一块荷糕,用力嚼了几下。 事情太久,我不记得当时心里在想什么,只记得我笑了,像看个小猴子。 将军府里几位小姐纷纷献艺,那跳舞的小姐不知怎的,点名让她也献上一献…… 如三哥所说,这小东西当真有点意思。小小年纪,竟然画得如此磅礴大气的丹青,当真是人不可貌相,只是…… 我站起来,指着一处暗礁石,问“这是什么?” 她不说话,发黄的脸色一僵。 老七看出了门道,上前打趣我好福气。 这些年,京中不少女子明里暗里的表露心意,就是前几日,还有孙将军家的千年,突然晕倒在马车前…… 茶楼,府前,暗巷…… 只要是我出现,定会巧遇这家或是那家的姑娘,刚开始,我还觉得有趣,久了便就腻了。 最难消瘦美人恩。那些貌美贵家女我都不愿多看,她…… 撇了一眼她小豆芽一样的身板,心中暗哼一声。 才是多大,学人家抛砖引玉,若是长的美也就算了,偏偏那么丑,又是一个想引人注意,攀龙附凤之人。 没意思…… 不在多看,我转身回去坐上。 安平出诽事。 一席过后,将军府苏倾沐的名字在圣京官胄中传开,我懒得理会,依旧过我百无聊赖的日子。谁知那天我去暗点收帐,竟然又遇到那个苏倾沐。 她穿着一身男装,手里摇着一把折扇,虽是故意做痞态,却处处偷着狡黠。 我站在二楼的窗阁处,看着那个小子递东西过去,看着她的小丫鬟换东西,看着她以激将法逼周六和写下字据,又看着她娴熟的摇骰子,我竟然笑了。 很久,没有这么有趣的东西出现了。小东西似乎和其他人,有那么一点点不一样。 几番摇摆后,她“啪……”的一下将盅落下。 缓缓开盅,满堂喝彩。 她竟然真的赢了…… 这赌坊,少说也是几百万两,事情闹大了,周六和脸色青黄绿紫,一翻纠缠后,似要赖了不认。 小东西也有后手,竟然睁着眼说瞎话,说旁侧的人皆是见义勇为…… 什么时候起,圣京百姓,喜欢到赌坊里见义勇为了。 小东西,当真是胆子大,这圣京鱼龙混杂,她竟是敢拿一叠草纸,鱼目混珠的过来砸馆。 将门虎子,且算她有几分胆量吧。 周六和怒而一扫,骰子扫落,银票的秘密也被发现。 一间赌坊,对我来说也不算什么。 相比于赌坊,我更想知道这小东西赢了赌馆后想做什么。 出面一言,赌馆易主。 小东西盯我看了半天,许是觉得哪里熟悉。 呵…… 觉得熟悉也是没用。我银角面具之下,还带着一方刻疤的细皮面具,任谁都不会发现异样。 一番言语,她离开,周六和跪地叩首,几个起身后,额头已是青紫…… 对于这种擅自主张之人,留之何用。 “自行了断吧。”撇了他一眼,我行将两步。捡起了地上的骰子。 上等的骰子,已然碎成几瓣。 一个不足十岁的小东西,竟然摇得一手好骰子。 有趣,当真有趣…… 我微微一笑,感觉寂寥的日子中,似乎出现一个解闷的东西…… 正是元巧,老七早已约我逛花街,从赌坊出来,转巷换了衣衫。上至马车,却有暗卫来报,说周六和派人去刺杀小东西了。 这可不行,杀了她,以后怕是会无趣太多,我吩咐隐卫迅速去救…… 幸不大一会儿,暗卫回来禀报,谁是时间刚好,人没事。 略是放下心来,马车在闹市拐了几圈,这便行去花街。老七早等在那里,略一寒暄,这便往前行,一扫眼,竟又看到那个小东西了。 她转身飞也似的往另一处走,那个方向…… 我和老七慢吞吞的行,果然在街角看到她。 呵,还真是难为她了。如此巧遇,当真是煞费苦心呢。 也罢,既然如此,便一起逛逛吧。 一路行去,偶也猜上几个花灯,花魁赛时候尚早,众人行去茶馆休息,季家小子发现灯笼,众人兴致大起,便对起楹联来。 只是一番闲意玩闹,这小东西,还在联中谈起了帝王之道,想着今日种种,我对她越加兴趣了…… 花会一事后,二哥那边似不安分,一连忙了许久,闲时便想起了那小东西,这才知道派去跟她的暗卫竟是被除了。 她是苏帅的嫡女。苏帅又去了边疆,怕是知道上次窄巷一事,起了戒心吧。 重新派人打听,这才知小东西在青蓝阁考核中受伤了,养了许久,今日正好出阁。 换了便装,带了面具,将她婢女引开。本是想逗逗她的,见她小鹿一样缩头闭眼的,就改变主意了。 也是,我逗一个小孩做什么。 又是秋狩,贵胄价娇女齐聚,每每这时,定有女子想方设法的接近,我嫌着烦躁,便寻了人少方向打马。 这条路风景不错,马蹄惊起草丛深处的獐狍野兔,将弓背在身后。慢而缓的前行,很快便到了一处山岙。 此处风景秀丽,倒是适合晒晒太阳。 侧身跳下马背,我寻了一处浅草,本是想要坐而躺下,风声一动,一道劲刃破风而至。 旋而起身,行至马鞍处将佩剑抽出,回首便见十几二十的劲装黑衣人到了眼前。 “来者何人!”我抖剑利问。 黑衣人哼了一声,“想知道,去阎王老爷那里问吧,受死吧!” 一声大喝,劲装刺客打圈围上。 这些都是训练有素的高手,我对付七八个完全没问题,但众人一起拥来,乱招之下,我便有些束手束脚。 转眼接下几十招,虽是斩了对方七八人,我肩膀也受了重伤。 “他体力不消了,上!” 有人看出什么,一声令下,急招又来。 几个回合后,我隐隐出现败势,此处无人,求救不得,再这么下去,我怕是要折在这儿了! “噗……” 有劲风穿来。旁侧一人应声而落,两个黑衣人跃走,我这才看到,救我的是那个小东西…… 情况紧急,顾不得思量,我回首斩杀几个刺客,几个回合后,有马蹄声穿破重围,一只干瘦枯槁的手伸将过来。 “走!”她大喝。 不做犹豫,我拽了她的手翻身上马,圈住她猛一打马。 ☆、番外篇之赫连云沼 玉骰玲珑,山河迟暮谁懂(2) 小东西这匹马,只是普通的行脚马,短跑还行,急跑却是不行。再加上载了我二人,又是上坡,没是一会儿就跑不动了。 眼看着刺客追来,我心下一狠,照着马臀一刺…… 马儿吃痛,果然发疯一样的往山顶跑,谁料山顶是一处断崖水源,来不急收手,连人在马皆将下去。 才是初秋。水却寒凉异常,来不及运内力,我便从高处坠下,连着灌了几口水,想抓水中韧草,但水流湍急,伸手间已被冲出丈远。 小东西呢? 我猛的一激灵,用尽全力挣扎,努力四下寻找…… 百米外有一暗影,正随着水流沉沉浮浮,立刻逆流而去,将她抓在手里。 她头受伤昏过去了,伤的地方不断的流血,又不断的被水冲散,试试鼻息,还好,死不了。 将小东西护在怀里,用手捂住她伤口,本想上岸,但急流湍涌,很快就将我二人冲出很远。 肩膀受伤,力气用尽,我试了几下,却是无法离水上岸。干脆就顺流而下。 半个时辰后,水流劲力减小,我试着往侧去游,抱她上去岸上。 她并不重,但我肩膀受伤后有被水浸泡,略微一定就刺骨的疼。才走几步,就一头的汗。 真应该把这小东西扔下,我坏心眼的想。 怕有刺客追来,便急行去林中,往前行出很远,竟然是看到一处山洞。 点轻功越上山洞,将她放在洞角。 好在几种药都没被水冲走,将衣角撕碎,把她头上伤口简包,又行去林中捡了不少柴草树枝,将洞口掩了,并点将一处篝火。 本想自己将肩膀上箭尖拔下的,但一番折腾,实在已无气力,想着躺下先休息一会儿,磕上眼睛后,便觉得周身乍寒又冷。迷迷糊糊的,也不知就过了多久。 耳边声音微动,却是睁不开眼睛,感觉有人在我身前立了一会儿,伸手过来…… 猛而睁眼,我伸手一挡,竟是捉住了她的手。 “你,你做什么。快放手。”她脸红了。 长的可真丑,人家女子,都是腮染嫣红,俏面如花。 她脸一红,却是不见几分美意,再加头上缠着伤布。当真是丑的不能再丑了。 我有看了她一会儿,便将手松了。 她似乎想回墙角去,看一眼我伤口,又似乎想替我取箭。犹豫了一瞬后,她取刃撕布条。 一翻准备后,她高高举起匕首,然后,便犹豫着了…… 伤中箭尖不除,我会一直烧。 想了想,我便故意道,“你是不是喜欢我?” 本是想呛白一句的,见她神色忽而闪了几下。我便又继续说起来。 ,都这个时候了,该不承认么?举剑杀人,冲进杀手的重围,纵马救人。本皇子怎么也想不明白,一个只有十岁的。手无扶鸡之力的女子,怎会有这种胆识和魄力。” 不是喜欢我,又是什么? 她脸色变换几下,许是觉得被我拆穿了,有些不好意思。 我突然觉的有趣,支起身子。故意凑近一点道,“苏倾沐,虽然你又瘦又丑,身材也如同草原一样平坦,搓衣板似的毫无美感可言。不过,你好逮也救过本皇子,算是与其他女子稍有一些不同。本皇子特赦,准你喜欢我怎样?” 她脸上一阵急红,应该是太激动和欣喜了,当即一提,将我肩上刃尖拔出…… 一阵剧痛,我忍不住痛哼出声。绑绷带…… 她小小年纪,做事却是干净利落,很快替我包好伤口。 山洞中的火苗摇摆,她极瘦的脸上漾起一层细汗,不知为何,我竟是有些恍惚,感觉她似乎也没那么丑…… 也许,她只是瘦吧。 这个想法一出,连我自己都笑了,她还没及笄…… 瞌上眼睛,我缓而慢的调息,运内力沉丹田走百慧,一个周圈后,感觉还被错。 微微睁开眼睛,我竟是对上一双晶亮的眼睛,小东西竟然偷看我! 被抓了包,她紧张的很,猛的起身。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竟是摔下来,一只手正好压相在伤口上。 刚包好的伤口,裂开了…… 一翻折腾,精疲力尽,无心在逗她,我瞌上眼,没是一会儿,便睡了过去。 也不知睡了多久,悠悠醒来,天已经亮了,手臂伤口已经结痂,两三日就会大好。 小东西蜷缩在角落,肚子咕噜噜的叫着。 微微一笑,我提起跃出很快捉了一条大鱼回来才是烤完,她便醒了。贼兮兮的凑过来,眼睛半点不眨的盯着鱼。 将鱼分她一般,她大口吃了两口,傻笑起来。 应该是觉得受宠若惊了吧,毕竟,我亲自烤的鱼。 吃过了鱼,她提议回去。 我伤势已经稳定,但这伤,可不能白受。 傻子也知道。这次的黑衣人是谁派来的,这会儿,我消失的越久,他的尾巴就露的越大,看我静观其变几天,等情况偏东。再回圣京不迟…… 闭眼微瞌,小东西倒也本分安静。 休息够了,正想出去弄点吃的,竟是发现有人。飞快将她扯了,掩藏在暗角处,一条粗蟒游来。阴差阳错的替我二人解了围。 小东西似乎怕蛇?身子微微抖着。也罢,不吓唬她了。 回手一刺,今日晚餐有了。 将蛇肉烤好,她认可饿着也不吃,我倒是有点气了 我堂堂皇子都不计较吃什么,她竟然计较。 既然不吃。那就饿着吧。 女子就是麻烦,大的麻烦,小东西也是麻烦。 我终究是弄了条鱼。 本还想给她烤了的,但突的就是一愣。 我堂堂八皇子,要给这丑丫头烤鱼? 开什么玩笑,传出去。岂不是贻笑大方! 将鱼丢给她,我转身侧卧,不大一会儿便闻到一股糊味…… 也是,她才多大,又怎会烤鱼。 我并未睡下,她若是过来求我几句,我便也考虑替她烤了,但她一直没说话。就这样,我吃了两天蟒肉,她吃了两天半生不糊,惨不忍睹的鱼。 她烤鱼当真没天赋,若以后嫁人。下个厨,估计都会是一场浩劫…… 四日后,时间也是差不多了,也该回去了。 拎着她跳下山洞,行出几个时辰,很快到了客栈。 一番梳洗打扮。信子汇报了圣京的情况。 很是意外,老二并没有乱了阵脚,这几日,算是白费心机了。 梳洗打扮后,我去敲了她的门。 一番收拾,她也清爽不少。 话不多说。我直接开门见山,“本皇子,愿意取你为侧妃。” 小东西一愣,不信一样的笑了两声,“八皇子,咱们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误会吗,画中暗藏青字是误会,元灯节在岔路口遇见。也是误会吗?前脚刚在巷中看到,后脚便又出现在巷口,若不是想引起我的注意,这是不是太过于巧合了些…… 她脸一红,不说话,该是被我说中心事,不好意思了。 我一笑,“别的女子都是莺歌燕舞,想方设法引起本皇子的注意。 你虽然丑了点,办法蠢了点,接近本皇子的方法也是毫无半点新意可言,不过,看起来也有些诚意。 这次,你奋不顾身的策马救人,还差点毁了容貌。本皇子不是个薄凉之人,即然你如此的喜欢本皇子,这次回京后,就如你所以愿,娶你为侧妃好了……” 我早过娶妃之龄,府中一直也无妃妾。 小东西,虽是小了点,不过无妨,养上几年,也就长大了。 变顺眼点更好,要是一直这么丑…… 皆是一副皮囊,这圣京之中,若想寻得美人,百丈中也有七八个。 庸脂俗粉,要来又有何意。 ☆、番外篇之赫连云沼 玉骰玲珑,山河迟暮谁懂(3) 我是这么想的,但这小东西却并未有得偿所愿的欣喜,反而,与我长篇大论的信信条条一番言论。 她说了很多,但最震撼我的,却只有一句。 她说,她要嫁给我。但,她要让我等到她变好后,爱上她后,堂堂正正的站在我身边。 爱…… 我一阵恍惚。 已经有很久,没有听谁说过这个字了。 我突然想起了小时候,母妃坐在池塘边,看着远处垂丝海棠落泪的模样,她曾与我说过,长大以后,定要寻个至爱之人娶了。 这些年,不知有多少女子秋波暗送,俏语嫣然。 慢慢的,我自己都不相信,会在这些人中寻到爱了。帝王家,讲的从来就是利益和结果,爱太奢侈,虚渺的如同天边之云,看的到,却是抓不到。 小东西微微垂着眸子,脸上也没什么多余的表情。 那日月光正好,浅浅的白光从窗棂处透进来。将她浅色的宽袍耀出一圈银光。 本已经不相信会有爱了,但匿名的,心中竟是有些沸腾。 也许有呢,也许真的有呢…… 她还没及笄,小小的身子单薄异常,但不知为何,我就想信她一次。 四年,不长也不短。但与一生相比,却是短了太多。 若真有人值得我倾心以对,爱若至宝,等上四年又算如何。 况且,我还真是有点期待,她所说的变好,是什么模样的…… “好,就依你言。” 点头应诺,我转身便走。小东西又唤住我,告诉我玉佩忘拿了。 青青子佩,悠悠我心。 既然。她确信我会爱上她,那佩,就算是诺言吧。 从她房里出来,我站在客栈的雕栏处,扬头去看天边月光。 今日月色甚好,万里银光如洒。 我伸出手,风轻轻的从指缝中穿过,柔柔的。 心里某一处,似有一种说不出来的东西。就如雨后春笋般,生根,发芽,瞬然间露出嫩绿的枝丫…… 回头看将一眼小东西的房间,房里着烛火摇摆,消瘦的影子侧立。 对影窗花无人赏,月下卿自怜…… 这一刻,我突然明白,这些年为什么我会感到寂寥。 原来,面具带的太久,我的喜怒哀乐无人分享,我需要一个,可以站在身边的人。 小东西,别让我失望,我就在一旁看着你。 微微一笑,我大步行回房间,次日禁卫军统领吕飞到来,重回圣京。 父皇召见,安抚后,问我可知刺客是何人指使。 老二既然敢在猎场动手,自然将一切尾巴都收拾妥当。父皇一向不喜兄弟间相争,我回做不知,父皇沉吟,点头没有再说。 高德盛上前奉茶,父皇喝了一口,又说起赐婚。 小东西与我落下瀑布后,京中长言短言已是满天,父皇早有意在苏府选个小姐赐婚与我,一来将苏帅兵权变相收回,二来,也算安抚苏家将门忠义。 父皇意已明显,我该是同意的,但我还是以苏小姐尚未及笄之名拒绝了。 我明显看出父皇脸色不对,也只是垂首不言。 父皇召她觐见,终是赐封她为郡主,该也是想等她及笄吧…… 晃眼睛,有过不少时日。 十皇妹及笄,三方使臣朝贺,意娶之为妃,结邦交之衣衫带水。 其他人倒是还好,我总觉得那个中陆国的皇御弟,总是有意无意的撇着小东西。 不知道是不是人靠衣衫,小东西换了衣着发饰,似是比以前顺眼一些了,那中陆皇御弟竟是公然做诗…… 做诗也没什么。但我怎是觉得,心里怪怪的…… 又待几日,各国使臣纷纷退离,我换了便装,几次在街上与她“偶遇”,小东西冷冷的,脸拉出二尺长,一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神色。 我本是有些懊恼的,但想想。竟也有些欣慰。 这小东西,果然对我用情至深,对其他男子,连多余之话都不肯说…… 父皇身子日渐消瘦,太子哥乍病,众皇子锋芒暗露,母妃似是看出了什么,嘱咐我万不可过于急躁,定淡然心态,处变不惊。 就这样,半年过后,几位妄动之皇子互斗而伤,唯有我,老二,老七,未动也未衰。 那一日,我与夜色,拿着酒壶上到房顶。 一边灌酒。一边看着天边月亮,瞬然觉得,这样尔虞我诈的日子当真不是我想要的,而我最想要什么,似乎连自己都不知道。 偶尔,我夜半睡不着,会去青蓝阁看看那小东西。 她睡的很晚,散着发坐在窗前,一豆烛火半卷书。每每子夜才睡。 那一天,月亮很圆,我处理了一些事,便又去了青蓝阁。 她披着一件桃色披蓬,散着发垂头看书,窗前梨花开到最盛,夜风一吹,片片花瓣飞散,又一片落在她手中的书卷上。她抬手执起,放在鼻端闻将一下,婉儿一笑。 风吹过,烛火摇摆,更多的花瓣飘落。 佳人自鞚玉花骢,翩若惊燕踏飞龙…… 感觉心中最柔软的地方被轻轻的触动了一下,小东西,好像长大了一些…… 东穆与北离战火撩烧,西祁和南疆那边的乱子也是越加的不可收拾,太子哥殇后,南疆风势大起。 大丈夫,若不建功立业,也要血战沙场,方得男儿之抱负。 我当即请奏,前去边疆督军,父皇欣而应允。 离京的前一天晚上,我夜睡未眠,便又是潜进青蓝阁。站在远处楼宇堰角看她。 她那日并未坐在窗前看书,而是立在小院梨花数下,手执华光利刃,双指虚探剑锋,猛而旋身。 横劈,纵挑,弯腰…… 那是我第一次看她舞剑。 她舞的很好,豪情中似有一抹淡淡的柔,柔中似有坚毅。梨花飞舞,她衣阙飘飞,三千墨发如幕,飞起,落下…… 我就这样看着她,不知不觉,便勾起唇角。 这个小东西,果然和其他人不一样。 而且,她好像长开了一些,眉眼间。似也隐隐有几分说不出的傲然…… 如她所说,她在慢慢变好…… 呼儿又是一阵冷风吹过,山风怒吼,雪花雨一样砸下。 手上的伤经风一处,痛到骨中,隐进肉中。 为什么…… 她分明就是爱我的,我期待着我会爱上她,可为什么,后来一切就都变了! 对,轩辕宸! 小东西原本心里只有我,她心思单纯,一定是因为轩辕宸,她才变的。 只要杀了他,她会回来的…… 心中杀意顿起,我笑了一下。 “小倾沐,怎么办,哪怕你不爱我,可我依旧爱着你。既然,你不舍的杀他,那,我就替你杀了他吧……” 狂风呼啸间,我纵身跃起,剑斩飞雪,直刺轩辕宸喉咙。 他一折身躲过攻势,鼓内力将软剑绷直,几个急招刺我咽喉。 飞身,破剑,扫尾…… 片刻之间,我二人已斗过数回合。山风呼啸,大片的雪花滚着冰粒砸下,苏倾沐似是喊了什么,但风声太大,根本听不清楚。 几个狠招过后,却见苏倾沐来到身侧。 “别打了,雪崩!”她眼中焦急。 她终于,又是为我着急了么? 果然她还是爱我的。 心中重燃火花,我抖剑跃起,又是几个急攻。 一阵寒流袭来,眼角余光便见如山般滚滚白雪以风速近前,后退是悬崖,左右皆已无路…… 只是瞬间,我看到轩辕宸搂起苏倾沐,往悬崖之下纵跳,也是想起崖下山洞之事,便紧随而下…… 一块雪雪砸中后心。我动作一窒,半边身子进到洞中,腿被身后雪快压住,如何挣动,也是半点动弹不得。 “宸哥,我们死了么?” “小丫头,咱们还没死。” 黑暗中,有苏倾沐的声音传来,轩辕宸出声安抚。 内息不稳。我急咳两声,眼前有豆光闪过。 “陛下……” 苏倾沐急呼一声,飞快的行行将过来,伸手就去拔身后的雪块。 轩辕宸拿了利刃递他,我一阵怒恶,感觉受了侮辱一般。 片刻前要杀之人,竟是过来救我…… 这是怜悯么!我不需要怜悯! “闪开,离我远点,我就算死了。也不用你动手救!咳咳……” 口中醒甜,我呕出一口心血,下一刻,眼前一黑,在无知觉…… 再次醒来,洞中已是冉起烛火,轩辕宸正背身说着什么。 恶从心起,我执剑一甩…… 剑并没有刺进他后心,苏倾沐猛的冲过来,挡住刃锋。 “倾沐!” 心如万剑齐刺一般,我狂吼一声,好在,她身上穿了护甲,剑并未伤到她…… 焦急过后,我心中乍儿燃起欣喜。 她果然还是爱我的,只是,被蒙住了眼…… 西祁与南疆的仗,一打就是三年。 边疆与圣京不同,没有尔虞我诈。没有机关算计。互不相识之人,一到战场就是兄弟,并肩作战,铁血丹心。 与边疆三年,我慢慢的放开心结,感觉这才是真正该做之事。 捷战,败仗…… 大大小小的战事无数,闲暇之余,便时常会想起离京前夜,那个在梨花树下舞剑的小东西。 三年多,我刻意没有去探她任何消息,眼看也是快及笄了,我想让自己有个惊喜,也好让几年的杀戮,有一丝温情的慰藉。 初春,南疆休战,娶了十九皇妹回去,意欲从此讲合。 众将士无不欣喜呐喊。整装待发欲回去圣京,谁知南狗无常,再次来犯,苏帅重伤…… 西祁,从此出现败势,老七带了新兵前来支援,却也难免继续得败。 缺粮少食,将士势气枯泽,情况不妙…… 那一日,正在议事大帐中研究歼敌之策,大帐外一声娇喝,帐帘打开,一身穿简甲,头束高冠之俊颜朗目之人进帐。 英姿飒爽,倾国倾城。 小东西虽然变了模样,但只一眼,我便认出了她。 心莫名的一动,风吹动帐帘。简甲上有混着铁气的淡醒,鼻端有素荷香。 突而一阵恍惚,仿佛看见小院梨花的树下,华光剑影,她墨发翻飞。 众人原本是研究以守为上的,但她想法恰恰相反,不但要攻,还主张巧袭…… 局势不稳,西祁急需一场盛仗。众人一致不同意她带队袭击,略一沉吟,她转头问我,“你可信我?” 事关重大,我自然不信。 眼中未见气馁,她竟是开口要立军令状。 我当时心里很怒,军令状哪里是随便立的,在圣京她是郡主,但在边关,一切皆需以实力说话! 未免她再说什么,我喝退他人。 帐中只我二人时,她眼里怯,我故意将她逼近议事台子旁侧,低头看她。 几年未见,她眉眼精致的有如刻画,尤其是一双眼睛,幽黑水亮,如世间最美的宝石一般,一不小心,我竟然愣住了。 身子微微前倾,略一低头,我似乎就能碰到她的唇。 第一次,我看着一个女人,有吻下去的冲动。 但这冲动只是一瞬,随即我便在心中暗笑自己太过登徒,不管怎么变,她也还是当初的小东西。 ☆、番外篇之赫连云沼 玉骰玲珑 ,山河迟暮谁懂(4) 帐帘一掀,一道粗犷大嗓门响起,紧接着,一碗粥水跌到脚下。 侧头去看,这是一个络腮胡子的兵卒,看着脸生,但是那双眼睛…… 三言两语后,我这才知道小东西一直没吃东西,默许一样转过身,身后一直无声,直到有碗盏磕放之声才回头。 一番言语后,小东西提议要笔试一下,我当即便笑了…… 与边疆多年,我还斗不过一个小丫头片子了…… 我还真是没斗过。 一个险招,她逼我收招,下一刻,剑锋直指我咽喉。 “你输了。” 她扬唇一笑,几分骄傲。几分狡黠,就如当初用计赢了我的赌馆一般。 我有点恼,她却笑的更欢,“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收剑转身,她挑帘行出大帐,双手背只在身后,纤瘦的腰板笔直…… 我就这么看着她的背影,仿若看到乍冷初雪过后的一只傲梅。 不骄不燥,凌寒自开。 情不自禁的勾起唇角,这个小东西,当真是和别人不一样的…… 奇袭。巧行,一天一夜后,西祁打了数月来第一场盛仗。 引狼军下山,奇袭敌营。 苏倾沐的名字,就如傲春之风,随着捷战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 那一天,她逆风站在城楼上,风将她简甲后的绛蓝披蓬鼓起又荡下,她百鬓边碎发飞舞,侧而转身,迎着夕阳微微眯了一下眼睛,随即,竟是弯唇浅笑了一下。 金色的光芒将她笼罩,她周身都散着金色之芒。 夕阳很美,她比夕阳还美。 很久后,我回忆着究竟是从什么时候爱上苏倾沐的,仔细想来,唯有这个场景印象最是深刻,午夜或是宿梦,皆是久久不能忘怀。 也许,我就是从那个时候,爱上了她吧。 若你不确定爱不爱一个人,便带她去看夕阳。盛光里,若没被那顷刻之美惊为天人,那么就算海枯石烂,天地混沌,也依旧不爱。 这是很久后,一个痴情女子哭喊着与我说的,那时我才想起,我与苏倾沐曾经无数次站在夕阳里,她或是颔首,或是垂眸,就是不曾看我一眼,她其实根本不爱我。 喉中腥甜,我急咳两声。 听着二人在旁边温声细语。说着想吃什么,想要什么,看她哭,看她落泪,前尘种种回荡,原来。她真的不爱我。 其实,我早已经发现蛛丝马迹,只是不想承认罢了…… 边疆两场捷战后,我们一路人马为给苏帅寻药,便去了嵇戈山。 一路艰难险阻,行至食人花海之时,那个大胡子随卫从腰间掏出酒壶,扬手一洒,紫罗花味道荡漾。 几年前,中陆使臣求娶公主,带了礼品无数,其中便有几坛紫罗花酒。 早就看那人眼睛熟悉。仔细在想,这个人身形气度,分明就和那中陆皇御弟一般模样。 前路凶险未知,想想,我便未多拆穿,这二人一路上几乎是形影不离。 那天。我还看到两人坐在一块石头,上分明就是月上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如今想想,那会儿,就该多以阻止的。 但我心里认定小东西爱我的心,已定足够执着。便并未阻止。 如今在想,也当真是自大…… 从边疆回来后,一路又是诸多凶险。离京几年,回来后,自然是一番打点。 好在,母后的架子撑在那里,我战王和贤王的名号摆在那里,几乎不费余力,西祁风向便转至于我。 眼看就是小东西十四岁的及笄生日了。 这是个特别的日子,我左思右的,许久也想不出究竟送她什么才好。 正好青州御史发现一块奇玉,同体洁白。温润无暇,父皇很是喜欢。 这东西也是稀罕,想着小东西许会喜欢,我便用计,从父皇那里涛了过来。 这么多年,母妃是明白父皇心思的,她似乎也更懂我的心思,便故意送去一只九尾凤钗,一来做为提点,二来,也当真是生日贺礼。 晚些时候,我过去她府上。她贴身丫鬟百般阻挠,我发现不对,大步行去,猛的一推门…… 那一刻,我似有心将袖中玉块摔掉,终还是忍住了。 我看见中陆轩辕宸,几乎要贴上了小倾沐,干什么,这要在幽会么。 小倾沐“蹭……”的一下从椅子上蹿起润白的脸一下就红到耳根。 见她如此窘迫,我便释怀不少。 许是我误会了什么,她是爱我的,莫要想多才好。 小东西过生宸,一餐饭总是要陪她吃的,但是旁边的轩辕宸真讨厌! 残酒过后,各自回府…… 次日,我因战功被父皇封做御亲王,与太子位,一步之遥。 母妃很是高兴,将我唤去宫中,煮了我小时候最爱喝的杏仁烙。 小时候喜欢,但我现在已经不喜欢了,那又香又滑的汤水入口,总觉得难以下咽。本想吐了出来,回眼看到母后期翼的眼神,硬生生的也是喝了。 “母后,我似乎找到至爱了。”汤水余韵还在,我说。 母后一愣,随即也是笑了,“那可当真是好,倾沐那丫头。母后自小也是很喜欢的。她有大才,性子也算不错。” 不知为什么,我竟是觉得母后笑的不太自然,是因为,那句至爱么…… 没是几日,东穆太子百里天祁朝贺。宫宴之上,意将天霓公主嫁我为妃,以结邦交之好。同时,意想娶苏倾沐为妃…… 苏倾沐,肯定不能让他娶走。 且不说她是苏霍的孙女,但说我二人之情意,也不能便宜了百里天祁。 二者思量取其轻,父皇这便应允了婚事。 三日后,我迎娶东穆公主。 只是…… 父皇金口一开,我心里为何不太舒服。 散宴后,我去她府邸,本想听她说说心里话,但她无精打采的,一气之下,也就走了。 大婚之日,她称病在家,不用想也知道是心中憋闷,不愿过来观礼。 我竟然有了一丝欣慰…… 本是以为。不过是娶了一个女子罢了,若日后我为帝王,后宫之也有不少女子,但行过大婚礼拜后,我站在喜房门前,却根本无法踏进半步。 小时候的苏倾沐,阳光里的苏倾沐,夕阳下的苏倾沐…… 满院绯红,囍字花团艳美,但我眼前看不到半点的红,脑袋里都是小倾沐。 在我和别人的大婚喜礼后,我终于彻底的懂了。 我爱上了小东西。彻彻底底的爱上了。 没进喜房,我转身去了书房。 一连三天,百里天霓用尽办法,皆都没能将我请出去。 挥笔落锋,我与卷轴上画出一个苏倾沐,画到面庞时,我竟是愣住了,因为我发现,她美的模样多了,只一幅画,根本无法将她全部的美画将出来。 还是不画了吧……勾唇一笑,我将画卷挂与书房明显处…… 三日过后。父皇率众前去行宫赏菊。 夜里,我去她门前,本想与她说说话,谁知天霓却是来了。 看着她为我吃醋,奚落天霓,我心里似很是开怀。 哪怕口中不承认。苏倾沐,还是爱我的。 天霓一脚踩歪落水,好容易走了,才站一会儿,百里天祁又是来了…… 罢了,月色终究独赏。 不是花种偏爱菊,此花开尽更无花。 我本还是喜欢菊花的,但见她和中陆皇御弟款慢而来,心中竟是顷刻间厌恶起了菊花。 父皇提议作诗,我亦是有口无心般,连百里天霓的诗也比我多出意境。 好不容易散了场,天霓将我拉到一棵花树后,情深意切的诉说了衷肠,我原本不太厌恶她,但她过来抱我,我竟是厌恶的不行。 我这才想到,这些年,对于女子,我似乎只是背过苏倾沐一人。 ☆、番外篇之赫连云沼 玉骰玲珑,山河迟暮谁懂(5) 草丛处有微动,我警然喝问,点轻功越前,正看到草丛里蹲藏的二人。 是小东西和轩辕宸。 我越来越讨厌这个轩辕宸了,有事没事都在小东西身边打转儿,若不是他带来的几万比兵马,暂时还能迷混东穆,我早就想法子送客了! “你们在做什么。” 我似乎有点明知故问,不过,我并不介意与天霓说的话被小东西听到。 轩辕宸果然又是笑呵呵的打着马虎,我侧眼去看小东西,她颔首。 我有点恼,因为我发现,这次见面后,小东西总喜欢颔首或是不语。 还是她小时候好,简单,直接,将所有对我的喜欢。都放在行动上。 现在,也还好吧…… 父皇有请,我们一起过去吃了茶点。不知为何,回去后口中燥的很,天霓端来了鹿血滋补汤,不像前几日那般勤勤,望我一眼,放下盅盘就走。 许是觉得有丝丝愧疚吧,我终究是端来饮了。 夕阳落尽,我执笔研墨,想要绘出一副丹青,才撩画几笔,竟是感觉全身燥热,又画几笔,终究是画不下去了,扔了狼毫前去院中,但见一女子身着纱锦,执秋水剑于残树下舞着。 腰不盈握,墨发三千…… 我一阵恍惚,脑子一混沌,仔细去看,那树下之人竟是苏倾沐。 似是知道我在注视一般,她停下动作,回头对我一笑。 残虹扶风,弱柳依桥,曾是惊鸿照影来。 我只觉得一股血气直冲头顶,下一刻,我竟然到了她身边。 她鉿在笑着,我脑袋空空的,竟是看到他伸出葱白的手指,轻轻的与我勾了两下…… 这个小东西再也忍不住了,我一把将她抗在肩头,快步行回书房,将桌上笔墨纸砚尽数抚落,将小东西放在桌子上…… 秋蝉声声,夜色摇摆…… 以后的事。我已经不记得了,再次醒来,已是次日正午,一截藕白的手臂搭在我身上,我心里一柔,笑着转头…… 目含秋水,眼波流转,旁侧之人竟是百里天霓。 “王爷。”她微微一笑,脸颊染上两朵坨红。 “是让你进来的!” 我几乎是怒声问将出来。 百里天霓一愣,眼泪汪汪的道,“王爷,昨日,是您将臣妾抱进来的,你还叫臣妾小东西,说你爱我!” “闭嘴!”我彻底怒了,小东西这三个字,是她能叫的么! 现在我若是还不明白昨日究竟如何会燥热,就是太笨了! 该死的百里天霓,竟然用这等下三滥的办法! “王爷……”她怯怯的唤将一声,伸手欲来圈我。 一阵燥怒,我反手一个耳光,她直接飞将出去,趴在地上不可置信的哭了,“你,你竟然打我?” 这一瞬间,我却是有所愧疚。 这是我第一次动手打女子,也是第一次没控制住心头燥怒。 但若从来,我依旧会是如此。 我讨厌欺骗,更讨厌有女人如此手段,哪怕她是公主,也绝对不行。 “滚!”降下怒火,我撇了一眼旁侧佩剑。要不要杀了她呢…… 百里天霓猛然一抖,下一刻,飞快的收拾东西,离开了我的书房。 对着小东西的画像,我站了整整一时辰,许久才开门出去…… 小东西心力憔悴,已然活不成了,昨夜已经出城的消息,我是最后一个知道的。 那一刻,艳阳高照,天空湛蓝,我一个恍惚,踉跄着差点没站稳。 死了? 小东西么……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她小院的,也不知道天是什么时候黑的。只记得我靠在一棵残树上,树叶凋零,噗蒴蒴划过肩头。 我接起一片,感觉那并不是落叶,而是我枯荣而凋零的心。 多年后,待我重新敞开心扉,与那痴情执着的女子坐在月下喝酒时,一口烈酒饮下,我便在想。我这一生,曾有三次心痛到窒息。每一次都痛的撕心裂肺,每每想起都如坠进寒潭中一般,除了冰冷,尽是那透骨的苍凉。 “咳咳……” 山洞中的火烛摇摆,我侧头去看,苏倾沐已经睡着了。 她背对着我,坐在轩辕宸腿上,蜷缩着身子,像只猫儿一样。 慢明白了一些事,我瞬然间明白,她已经不属于我了,更多的坚持与纠结,便是对自己的一种侮辱,但我依旧将外袍解开。 洞中寒凉,我的腿虽是能走,但每走一步都是锥心之痛,我硬生生忍着。行过去将袍子披在她身上。 轩辕宸抬头,眸色变换了几下,终于说了一声谢谢。 我没回答,也没多看他,转身,迈着无比疼痛的步子,坐回到原本的位置。 谢谢…… 一句谢谢,说的何其轻巧,但那曾经种种。又只是一句谢谢能说清楚的。 御医院的谭老都说她没救了,开始时我也是放弃了,我忘了那段时间是怎么过来的,但却是知道,古人所说的一醉解千愁,其实都是骗人的。 醉了根本不解愁,睡着了也不会。 想一个人的时候,左边右边都是她的影子,连闭上眼睛。都能感觉到她在笑。 这样的日子过去一月多,那一日,我放在百里天祁身边的探子有报,说是东穆太子的人,在离疆发现了苏倾沐的踪迹。 活的苏倾沐! 如春雷乍响,春雨润泽大地,窗外阴沉异常,我却是觉得,天气甚和我心! 活着就好,一切都好! 细细问来,我这才知道她在离疆那边,给东穆太子使了绊子,哈,这个小东西…… 一扫阴霾,我便又想起百里天霓。 打她之事,她半点未与声张,隔几日便去母后那里,倒是会讨喜。 不喜欢就是不喜欢。我本是准备与她谈和离之事,她突然干呕,太医来看,竟是有喜了…… 从未想过,我会在这时候,与她有了第一个孩儿。 有了子嗣,本是该喜悦的,但我偏是生出厌恶之感。 小东西的事,让我乱了手脚,竟然忘却让她喝红药汤,这孩子来的耻辱,但她久去母后那里,就是不喜,也得是留着…… 心中憋闷异常,就这样,又是一月多。 终于,小东西安全完好的回来了。 我心中欣喜,故作淡定行去宫中。才到母后凤殿门口,却是听到她在母后屋里,推挤了百里天霓之事。 人,终究是复杂的。 虽然我很不喜欢百里天霓,也更不喜欢她腹中孩儿。但孩儿终究是无辜的,这一刻我没有想小东西是不是真的推了人,我想的是孩儿是否保住了。 人性本弱,不以私已量故为圣人。 我终究不是圣人。 那是她离开几月后,我们又一次见面。 匆匆几言,她颔首做礼。 阳光正好,屋里的天霓在痛苦的哭叫,我们相对而立,风吹过,将她衣袍吹动,我突然觉得,面前的她有些陌生。 也许,是她真的长大了,不再是那个古灵精怪的小东西。而是苏倾沐了…… 母后行出门来,立保说她亲眼看到,天霓是自己摔倒,不是她推的。我急着去看天霓,并未多说什么,再出来时,苏倾沐已经走了。 我问母后,“当真是天霓自己摔倒的么?” 母后沉吟片刻,叹了一声道,“沼儿,有些事莫要执着,你选择相信便信,不相信,也莫要深究,随心而走便可。” 天慢慢的阴沉了,这一刻我终于明白她真的已经不是小孩子了…… 我突然有点怀念几年前的苏倾沐,整了衣袍,以银角面具遮面,我制造了一场“偶遇。” 她答应与我喝一杯,我心如谭。 几年不见,她竟是没有如小时候一般,对陌生人拒绝或是厌恶…… 点酒,食菜。 我就这样被她拆穿了。 取下面具那一瞬,我心里重新燃起释然和欣慰。 原来她没变,原来她只是认出了我。 那么,天霓之事,是不是也是因为她爱我。不想与别人分享我的爱,才那么做的…… 不管如何,是爱她的。 知他在离疆安好之后,我也想过了,这些年,一直都是她默默的努力,想要追上我的步伐,她变好了,变优秀了。我却回应甚少。 我已明白心中之想,是时候把话说清楚了。 我开口,摊牌愿娶她为妻,日后我登基,她则为后,但…… 她竟然不愿意,还说想要至尊无上的位置…… “吱……吱……” 洞口有细微的声响,但我不愿睁眼。 就在刚才我还在想,雪崩也好。从此尽归尘土,大家皆都从此清净。 纠缠了这么久,若能与她死在一处,也是不错,奈何桥边,我抓着她一起投胎,下辈子便第一个遇到她,无论如何也不放手。 看,我竟然这么傻。到了这个时候,还舍不得放手。 其实,当她在我面前,说了什么狗屁的至尊荣耀之后,我就已经明白了什么,但我就是不想拆穿,我甚至替她说服我自己,告诉自己,她就是想要那些。 只要得到了那些。她就会留在身边。 她会如曾经那样,眼里只有我,还会如曾经那样,趁我睡着了偷偷看我。 我告诉自己,只要我答应了她,她就会继续爱我。 人若真心爱上一个人,就会变的永远没有底线,甚至会将自己卑微到对方之下,却并不觉得卑微。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天祁太子二次请妃被她当堂拒婚,火烧东墙,风吹麦浪,二王兄败落,我成功立为储君。 卫冠那日,我扬首阔步行上汉白玉阶梯,由父皇替我带上冕冠。 登上太子位,就代表着与父皇的椅子更近了一步,而我并不开心。 这。是我想要的么? 我想要的,又是什么…… 百官朝贺,苏倾沐微微抬头,似乎是勾了一下唇角。 我突然又想起小时候,母后的一番话。 她说,“坐上了这把椅子,找到至爱的机会,便更大一些。” 也许,她说的是真的。 但我却忘了问一句话。那就是,“等坐到那张椅子后,又会失去什么?” 也许,在得到的同时,我已经开始失去了,只是偏自己什么都在。 “陛下……” 苏倾沐来到身边,轻轻唤了一声。 我从回忆中醒来,转头看一眼她倾城倾国的容颜,抓过她手上的黑金大麾,转内力猛然跃起,从雪洞攒出。 双腿血脉不通,落地的瞬间有些踉跄,以华天剑为撑,我终究是站稳了。 轩辕宸搂着苏倾沐也是跳了上来,她仰头看了一眼月光,突然笑了起来。 她从来没在我眼前,露出过这样的笑容,那么美,那么纯粹,笑的都有点不像苏倾沐了。 苏倾沐原本是什么样子的,我似乎不记得了…… 我册立为储后,百里天祁离开,她也以寻郡为由离京。 靶郡那边动静闹的那么大,她身边陪着谁,我一清二楚。还没等想出法子将她召回,她竟然又转去了边疆。 助边疆大捷后,她竟是又给西祁送了个大大的惊喜。 天启大皇的宝藏,数量可不是一般的大,如此一事,西祁实力再不容窥。 又几日,父皇驾崩,八日后,她回京。 ☆、番外篇之赫连云沼 玉骰玲珑,山河迟暮谁懂(6) 这一次,我不会让有机会离开了。 一纸圣召,我意与登基大典娶她为后,从此一生一世一双人。 召旨遍发后,我心中竟是有了丝丝畅快,仿佛多年心愿终得圆满。 计划,永远都没有变化快,她竟然就得了麻风…… 这把病是过身的,所有人都避恐不及,连母后都特意过来嘱咐,让我想想自己的身份,不许过去郡主府。 但我不以为意。 过身怎样,若将病过给我,她能好了。那边也是好的。 她面色枯黄卧榻,一直昏昏欲睡,我心里揪痛的很,恨不得病的是自己。 趁此机会,我将藏在心里的话,尽数说将出来,虽不知她听进与否,心中竟是敞快异常。 此后近月,东穆和南疆皆是有了动静,三更早朝,南边春拨,这个地方修路,那个地方修堤的,忙的我焦头烂额。 那一日,民间传言,郡主府夜半红光,次日便传了她大好的消息…… 听到她好了,我本该高兴的,但我没有。 站在御花园的亭子中,我久久都未动上一下。 红光,神助…… 世间又真有如此离途之事,又岂会有战火和天灾。 苏倾沐,她骗我…… 夕阳西下,一直莺燕飞来,落在雕花阁栏上。 我突然笑了。 过程不重要,结果才重要。 只要她最后嫁给了我,中间怎么折腾,都无所谓。我爱着她。不是么? 我是这么想的,结果呢…… 风又起,细碎的雪沫飞舞。我回头看将一眼,苏倾沐正和东穆皇说着什么。 百里天祁终究也是个上情之人,苏倾沐假死后,他单枪匹马带药前来,想着倾沐在我出征前,问过是否能不费兵卒,便解决了战乱之话,我便将他困起来。 谁知道,这次,他竟是又跟来了…… 自古多情伤别离,剪不断,理还乱。 “小心!” 前方乍然一道急喝,一方巨大的雪流石自山顶翻滚而下,我心中一惊,便见百里天祁冲将过去,扯开苏倾沐…… “嘭……” 雪流石砸中东穆皇,转了一个方向砸落。一声怪响,二人倒退着跌落。 “小丫头!” 轩辕宸猛的蹿将过去,我更是不知如何就飞将过去,不管是谁,猛的一抓。 我一只手攀着冰壁,一手抓着轩辕宸后心衣襟,他抓着苏倾沐,苏倾沐拉着百里天祁…… 这只手之前抓在墨阙上,早已受了重伤,现在负起四人之重,当即吃不消了,一个不稳,大家一起向下滑落。 人在危机时刻,反应和本能是超乎想象的,我竟然飞快的抓住了一截石凸。 手上伤口崩裂,凌厉的雪片飞洒,雪慢慢将凸石染红。疼,却没有心中的伤更痛。 手里抓着轩辕宸,我真想就此松手,摔死这个总是笑眯眯的混蛋,但…… 苏倾沐在下面。 只要能保住她,哪怕下面拽了三个轩辕宸,胳膊断了我也不会放手。 哪怕。她并不爱我…… 苏倾沐的假死,是我第二次感觉到了痛彻心扉。 比之第一次,更让人痛入骨髓。 触手可及的失去最伤,我无法用语言形容,此生,不想在尝一次。 哪怕大家一起死,我也不能放手! 紧紧的拉着轩辕宸,我感觉力气一点点耗尽,伤口似乎已经不疼了,手在慢慢失去知觉,再有片刻,怕就坚持不住了…… 呼的…… 我感觉重量一轻,低头便见百里天祁滑下了深渊…… 月光挥洒,我看见了他的脸。最后一刻,他竟然是笑着的。 他是自愿放开的手…… 这些年,我安插在他身边的信子也不少,他有什么野心,我一清二楚,如今,竟然能为了苏倾沐放手…… 若论深情。我不如他。 月色如华,冷风烈烈。 我看着深不见底的崖丈,想着百里天祁最后欣未的笑,心有恻隐的同时,竟也是生出一丝释然。 若真爱着,她的一切便高于自己。 这次若将她绑回去,纵使留在身边。她的心也不在身边。 人若无心,又于死了有什么区别。 苏倾沐还活着,但爱我的那个小东西,却真的已经死了。 力气又快用尽了,我大喝一声,用全部力气一甩…… 借力跳上崖岙,苏倾沐二人正相拥行去安全地方,我亦是几个跃起…… 我将当年的骰子还给她了,我告诉她,不用说对不起,也不用说爱我了。 爱我的苏倾沐已经死了,她葬在皇陵中,以后也会与我合葬。自此离开,天涯陌路。今生今世,永不相见。 微风起,月色清华。 我忍住咳意,擦身,从她身边走过…… 佛说,五百次的回眸,才能换一次的擦肩而过。今生最后一次,我想与你擦肩而过。用尽前世回眸,也用尽今生缘分。 想尝尽山珍,便去吧。想看尽美景,也去吧。 但我要你记住,你永远都欠我的。 我不相信,你会毫无感觉。 也不相信你会心安理得的享受安逸。 百里天祁死了,我会将东穆收回来。但要留着你们的中陆。 我要让你日夜都想起曾经的谎言,日夜都忧心而眠。 纵你不爱我,我也要做你心头的一根隐刺,碰一下,就疼上一阵子。 我要让你永远记得我…… 大步离开,风雪中,淡淡的素荷香荡过。 风又起,百白鬓翩起,风从衣领钻进,透心的寒凉。 突然,很想念当初的丑丫头,和她站在凳子上,画的那副山河日出图。 那些最不经意的东西,终究随着岁月消失不见了。 本以为。会与她同看山河盛况,盛世繁华的。 如今却是山河迟暮,万般寂寥,心中百转千回,又有谁人懂。 雪花飘散,我仰天长叹。 一步步下山,风吹无痕。 “咳咳……” 行出一会儿,身后突然传来隐忍的咳声。 我觉得不对,回头细看,果然见随卫最后面,有一人故意垂着头。 虽然他个子很高,又穿了侍卫的衣服,但我依旧认出了她。 “是你?” 南疆番王妹,拓拔怜儿! 被拆穿了,她也不在躲闪,大大方方站将出来。 虽是穿着护蓬,但她的脸已经冻的肿了,睫毛上凝着一排霜花。 “谁让你随便出来的。” 西祁律,后宫嫔妃不得随意出宫,她不但出宫,还跑来中陆了。 “我。我夫君不见了,我出来寻夫君。”她看了我一眼,有些倔强的回答。 我一皱眉。 她是宫中,唯一一个长的不像苏倾沐的女子,因她骑马的样子像,我才娶了她。但自从进宫,她半点也不安分。总以各种借口出现在面前。 我要不要,送她回南疆…… “你受伤了?”她一蹩眉,上前将我手臂拉起。 我很讨厌女子的碰触,后宫那么多女子,我一个都没碰过,当即将她甩开。 她不气馁,掏出帕子。将我伤手缠了,然后直接搀扶住我。 “放手。”我一皱眉,她脸一红,却是搀的更紧了。 “你就不怕,孤治你的罪!”我冷眼看她。 她倒是不怕,笑了一下道,。“西祁哪条律法,说妻子掺着夫君是犯法的,若是没有,便就搀得。” 她说的似乎有理,我竟无言以对 心累的很,我不想在于她所说,便认她掺着。缓慢行下雪山。 山下早有备马,行去跳上马后,侧头,她竟是未动。 “我以后,再也不骑马了。”她说。 见我不语,她又道,“我不想身上有半点她的影子。我是我,她是她。我们不是一个人。” “我爱你,从第一眼见到就爱,不管你是谁,我都爱你!” 我不回头,只看眼前风雪变大。 她又是喊道,“赫连云沼。我是个好姑娘,你会爱上我的,我会一直陪着你,直到你爱上我,我一辈子都不离开!” 风乍停,我勒住马缰。 打马回头,远处的拓拔怜儿站在风雪中。头发肩膀皆有落雪,通红的脸颊留有两行泪迹,一双晶亮的眸子瞪着,倔强又执着。 我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 因为爱过,所以懂得。 因为懂得,所以宽容。 我打马,转回她身边,盯着她看了半响,终将身上披麾解下,扔将下去。 “不骑马,就走回去吧。” 打马,我不再回头。 逆风而行,我似乎听到身后有笑声,随后便又是一声喊喝,“你会爱上我的!” 爱…… 这辈子,我还有没有爱,还会爱么…… 我不知道。 马儿疾驰,可见前方营帐,该撤兵了…… ☆、番外篇之季云常 相思无果,红豆生南国(上) “客官里面请,本店今天新开封几坛二十年解轻忧,一杯您忘忧,两杯您解愁,三杯从此不忧愁啊,天冷,您进来缓缓脚呗!” 还未走近,身穿短打的小二便亮着嗓子呼唤。 这是一间不大的酒馆,后依孤山,侧有枯树。才刚下过雪,房顶和门前绒绒的撒了一层银白,屋里的热气团团涌出,混着雪后清凉,传来阵阵醉人之香。 解轻忧…… 这倒是个好名字,看这酒馆中无人,正好也是冷了,便缓步行去。 小二为我寻了处靠暖盆的位子,上了几个压桌小菜,又拿海碗倒满两碗酒来。 “客官,这是本店也有的解轻忧,一共也是没几坛,您尝尝吧,好着呢。” 我点点头,执碗抿了一口,酒香绵转,隐隐有股清甜,大口又饮。那股清甜化作烈火,顺喉而下,顷刻间,浑身血液似也暖了不少。 小二乐了,“怎么样客官,不错吧?” 我点点头,从怀中掏出一锭银子,将随身的酒葫芦递他,“麻烦小二哥。将此装满,谢谢。” 小二道,“不好意思客官,这酒一共也是没有几坛,老板只送不卖,若您喜欢,明年再来咱这酒馆,若是有缘,便还能在喝一次。” 明年…… 我轻念了一句。小二点头。“是啊客官,门前老树的新芽刚绿,转眼就下雪了呢。这一年一年的,过的那可快着呢。” 是啊,日子过的,可真是快。 转眼,倾沐嫁给轩辕宸,已经三年了。 我执碗大口的饮将一口,清流化烈火,丝丝香醇过后,压抑不愿想起的往事,就就这样冲破记忆的牢笼,重现在眼前。 那是一个艳阳高照的午后,我在屋里待的久了,抻着懒腰行出院子。一抬头,便看到院子正中站着一个女孩。 那人与我差不多大,穿着一身干净,却陈旧的粗布小衫裙。两手微垂,正仰头看着天空。 别院不曾住进外人,这人似乎没见过。 “喂,你是乞丐么?”我问。 她回过头来,打量了我一圈,摇头说不是。 又黑又瘦的,长的可真丑。 不过…… 她的眼睛倒是很漂亮,水汪汪的,像宝石一样。 其他女孩子见了我,皆是一脸喜悦,她却没有,黑瞳里,溢满着忧愁,很有心事的样子。 我嗯了一声,自顾的行至石桌上,研究起玲珑弩来。 她似乎对弩很感兴趣,凑过来一直看着,过了会儿问,“喂,你修的,这是什么东西?” 我讨厌别人将我的机关统称为东西,便纠正道,“这不是东西,是弩。” “我知道这是弩,但你这弩很奇怪。” 我随口应了一声,她看了一会儿,问,“你这弩,能射多远?” 我指着远处的一颗树,告诉她可击到那里,她竟然不信。 我也不愿解释,加快速度将精妙的部分缠好,合好机关道,“你随我来一下。” 她正待的无聊,立刻迈着小短腿跟过来。 捡了颗果子,挑好位置。我举起弩一拉机关…… 三支箭羽劲出,击在树干上。 她似很震惊,眼中满满的不可置信。 我笑了一下,这有什么,只要我想,能将这弩的威力在增加一倍。 我可是素有京城四公子之称的季小侯爷,这些机关奇巧,别人难,我却是觉得不难。 “能让我看看你的弩么?”她问。 圣京女子都知道。我的东西不准别人随意碰触。 不过……她好像不认识我。 也罢,就让她看看吧。 我将弩给出,抬手间,便看到她手臂上的鞭痕。 她的胳膊又瘦又小的,发黄的皮肉上,道道暗伤纵横交错,有几道,甚至才刚结痂,触目惊心的。 那日,子扬翻墙被行了家法,只是几道红痕,他便与我一通鬼哭狼嚎,这女孩受了这么重的伤,该是痛到不行吧。 “有人欺负你么?”我问。 “以前有,以后应该不会有了。”她眼中似有坚毅,机关一出,却是歪了…… 小二往火盆中加了些碳,又拿过一坛老酒过来。 不知不觉。一碗解轻忧已尽,执起第二碗,饮下一口,淳香入喉。 其实,我也不知是什么时候,将她放在心头的,也许是那句“何为情投意合,许是青梅竹马。” 也许,是看她从马上飞下。下意识去接的一瞬。 也许,是弈阁塔上,她昏迷后背着她的时候。 也许,是那年初雪,陪她在雪地里走过的一瞬。 她就似一阵微风,不知不觉,已悄然抚了鬓发。 如平湖之潋滟,露荷初晓,蜻蜓点尾而不自知。 第一次。想对她好,还是她和子扬砸了鲁夫子的机关堂。 子扬被罚抄,夜半来我这里讨吃食,一边吃一边骂着苏倾沐,说她太笨,好端端的碰到了机关,还说她不仗义,有机关死角也不将他拉过去,还说她跑的慢,要不是她腿短,几个老白菜梆子一般的夫子,根本就抓不住他…… 他说了半响,又有点为难的道,“那个,云常,你能把糕点给我递来一块么,手给打肿了,不听使唤了。” 我婉莞尔一笑。递他糕点的同时,竟是想到了她。 她也被罚了,该也是没吃东西吧。 “你们为何要去机关堂?”我问。 “嗨,还不是她没法子出府,我寻思偷个机关,让她以后翻墙方便点。” 我莞尔一笑。 送了几样清粥小菜过去,此几日,我以父亲生日送的的流星展月刀贿与子扬,让他请十九公主出来。而我便哄着奶奶,让她在去寺庙途中,去一趟将军府。 奶奶,加上十九公主,这面子够大了,将军府的人,便不会在难为她了…… 一阵恍惚,我轻笑了一下。 解轻忧,解轻忧,喝过之后,可否真能解忧? 若是能解,那便好了。 将半碗解轻忧尽数送进口中,心里竟是炖痛起来。 第一年她的生辰,我送了只雏鸟鸳鸯小雀,内装一水玉雕琢玉壶。 我想让她知道,一片冰心托玉壶…… 第二年,我送了另一只雏鸟鸳鸯,机关中放一把小梳。意将青丝顺情丝。 第三年,我送了机关镯。 第四年,我送了相思红豆。 这一年,我几次三番提及,就是想让她回去将机关打开,但是,她没有…… 第五年…… 我去了边疆,久战沙场,思念便如洪水猛兽,日日夜夜,时时刻刻…… 那一日,她来了边关,但身边却是有了他。 看着那男子时,她眼里有说不出的喜悦,那是看我时,不曾有过的。 明知想思苦,还是苦想思。 求而不得,相思无果。 午夜梦回,一生情劫难过。 这思量,不可说…… 心口一阵刺痛,我赶紧将思绪甩开,将把酒坛打开,直接扬脖灌下一大口。 这酒入口极辣,竟是有股梅子之味,清淡,悠远。 我问小二,“这是什么酒?” 小二笑道,“客官,这酒叫忘春秋。也是咱们老板独门秘制的。老板说了,只有喝过解轻忧,才会品出这忘春秋的滋味,解不得忧,便忘不了春秋。” 我笑了一下,“你们老板,倒是个有趣之人。” 他笑了一下道,“所有喝过这两种酒的,都是这般说。” 我道,“小二哥,你们老板可在,可否请他过来喝上一杯?” 小二道,“真是不巧啊客官,老板今日开了酒后,就去后山祭奠老板娘去了。没月十九,他都会去后山,不到明日夕阳西下,怕是不会回来的。” 怪不得如此通透,原来也是个伤情之人。 我微微一笑,将酒倒入碗中细品。 酒香如喉,那些极痛之事,似也随之淡了许多。 三年了,她与轩辕宸成婚已经三年了。 去年,苏老帅八十大寿时,我与子扬等人也是去了中陆。 她比原来略微胖了一点,神态却依旧如未嫁之女。可见轩辕宸待她极好。 她的一儿一女皆都像她,尤其是那小女儿,眼如菩提一般,笑起来甜甜的,脸颊有一对酒窝,像是藏看蜜糖一般,只看一眼,心也跟着酥甜起来。 还有她那小儿,眉宇间一片英武。苏老帅喜欢的紧,一直抱在怀里,笑的那是开怀。 看她那么幸福,我也便就放心了许多…… 前尘种种,终究随风而去。已近腊月,再有半月,便就是年关了,她那双小儿,都可跑了吧。 风吹,雪花从门帘外散进,碰到火盆,顷刻间化成一股雾气。 执起酒碗,一口忘春秋入喉。 忘了吧,往事已随风而去,再多忧愁,也终究是枉然。 忘了吧,就连西祁皇也与今年初,重新册英妃为皇后。 雪山之巅。苍染鬓发。 徒手执刃,殇情撤兵。 他那么爱苏倾沐,却也可以渐渐忘怀,而我…… 不是说好了愿意做其兄长么?既然是兄长,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苦笑一声,我将坛酒饮尽,付过酒钱出门。 行出两步,我又回头问,“小二哥。这里未挂门匾,敢问这酒馆是何名字?” 小二笑了一下,“客官,这酒馆是有名字的,你看……” 他往侧一指,果然见门口有一极小方牌,上写一字:洛。 小二道,“这洛,是老板娘之姓,老板已姓冠名,我们这酒馆,便叫洛家酒馆。” 想不到山野之中,也有深情之人。 我点点头,转身出了酒馆。 前行,策马…… 绕过雪山,我往北离方向而行,不,现在不该叫北离了。 去年年尾。西祁皇历两年之争,终将东穆收入版图,统四国,改国号为云。 天启陆在无西祁东穆,南疆北离,唯云国独大。 统计量横,减赋税,统盐水运…… 只半年时间,列国在无收归怨言,一片盛世之境。 三年,他成了霸主,而我则是游遍名山大川。 我不知道去哪里,更不知该停在哪里,似乎只有这样,我才能将她的影子慢慢淡忘,在淡忘吧…… 又下雪了,片片雪花飘落,我伸手接起一片,攥紧在展手,雪已融化。 翻身下马,我行至一片扩地,取袖中短缨枪,按机关将枪身弹过三尺,猛的一刺…… “唰……” 枪身一飞,穿透片片鹅毛雪片。 抖然旋起,横空一劈。披风在雪中画出弧圆,枪吟而动。 挑,刺,回枪,下旋…… 雪花飘舞,朵朵枪花,里皆是那倾国笑颜。 忘了吧,该忘了。 相识至今,快十年了。这是我最后一次为你神伤。 相思无果,从此,便不在相思了吧…… 枪挑最后一个招式,我站在雪地中,雪花飘洒,落在红璎珞之上。风吹过,我披风卷起,又翩翩落下。 “喂,你是侠客么?” 有脆生生的说话声响起,我缓缓回头。 ☆、番外篇之季云常 相思无果,红豆生南国(下) 不远处的松枝树下,站了一个身穿锦湖色披蓬的小姑娘。 这姑娘也就十一二岁,梳着双鬓环,发上坠了几只绢花素木坠,一张圆嘟嘟的小脸上,眼睛圆圆的,像个瓷娃娃一般。 见我回头,她眼睛一下瞪的更圆了,黑瞳中璀璨如星辰,“哥哥,你生的好生俊朗。” 从小到大,大部分女子见我,皆是如此模样,见的多了,我也便习惯了不过,这女娃生的十分可爱,我看着有趣,便微微笑了一下。 她咽了一下口水,蹭蹭两步跑将过来,又一次问,“哥哥。你是侠客么?” “不是。”我摇摇头,按机关将长枪收短,放回袖中。 “那你是劫富济贫的江湖隐士么?”她又问。 我依旧摇摇头。 她想了想,点点头道,“我知道了,哥哥,你一定是某个门派掌门。或是绝世高手,隐姓埋名,不想让人知道你的身份,就是为了方便行走江湖,快意恩仇对不对!” 我差点被她逗笑了,问,“这你都知道?。” 她骄傲的一扬头道。“我自然知道,茶馆说书唱戏的,可都是这么说的。 一人一马,有枯树,有落雪,与苍凉中练武,回眸惊鸿,浅笑随风,所有的一切,都是和茶馆里讲的一样,所以我便猜出来看。” 哈,这是谁家小姑娘,心思如此单纯。 我与她道,“茶馆说书之言。皆都是编篆过的故事,算不得真的。” 小姑娘不愿意了,“才不是呢,那些都是真的。就比如说,已故去多年的宁安郡主的那些故事,云国之人皆都口口相颂,茶馆里也是天天在讲,你能说那是假的么? 还有,传了很多年的宝藏故事,不也都是真的。世间根本就没有谣言,就算是谣言,也都是有源头的。” 我被她逗笑,有些事,是也不是,何必多加纠结。 她说我是侠客,那便是吧。 不再解释,我笑了一下,转身去牵马。 风雪似乎小了些,山间极静,落一步,脚下便出现一个雪窝。有“咯吱,咯吱……”的轻响传出,随风荡开。 山间空气甚好,深呼吸几下,瞬然间清透异常,我取下马鞍上绑的葫芦,拧开塞子灌了一口。 酒香入喉,酒气荡开。 小姑娘皱了一下眉。行过来问我,“哥哥,你不开心么?” 我将葫芦挂好,顺了几下落雪的马鬃,“茶馆说出的,连这个也讲了?” 小姑娘摇摇头,“不是的哥哥。是你一直蹩着眉,人蹩眉时,定然是不开心的。” 我略一恍惚,竟是又想起了曾经的一些事。 小时候的苏倾沐,就是喜欢蹩眉,每当这时,我便会拿我最爱吃的松子饼给她,后来我才知道,她根本不爱吃松子饼。 我一直以为我喜欢,她就会喜欢。 也用我的方式爱她,但她并不用需要。 风卷着雪片砸在脸上,我一恍惚,随即苦笑了一下。 说好忘记,怎是又想起来了。 如此这般周而复返的思念。要何时才能彻底忘记…… 叹了一声,我低头看了一眼小姑娘。 “你家在哪里,荒山野岭的,你家人怎是放心你一个人出来。” “我,嘿嘿,我来寻你啊。”她甜甜一笑,我这才发现。这小姑娘笑起来极是好看,脸颊上还印了两个酒窝,十足的美人胚子。 “寻我?” 我笑了扬了一下眉角,“你我可曾认识?” 小姑娘眼里一亮,抹了一下口水道,“以前你认识,现在就认识了呢。” 这个小姑娘。当真有趣。不过…… 我可没时间哄她玩。 天快黑了,附近没有住店的地方,在若不走,就只能宿在雪中了。 整马鞍,我翻身跃上马背,转头道,“天快黑了,你尽快回家去吧。” 小姑娘追出两步,焦急的问,“哥哥,我能跟着你么?” 我不语,她又道,“哥哥,你让我跟着你吧。我很乖,而且吃的不多,我自己会想办法弄吃的。” 我叹了一声,“荒郊野岭的,你一个人出来,就不怕遇到坏人么?” 小姑娘笑了,露出甜甜的酒窝。“没事,姐姐说了,老天爷不会随便让谁都能遇到,不管好的坏的,所有的相遇都是缘分,缘分来了,又怕个什么。” “你就不怕我是坏人?”我故意冷冷的看着她。 小姑娘一愣,随即笑的灿烂,“不怕,哥哥你不是坏人的。” “可我若是呢?”我重新取了葫芦,灌将一口酒。 小姑娘沉默了一下,乌溜溜的眼里复杂的很,最后竟是闪过一丝坚毅。 “就算你是坏人,我也愿意跟着你。就像书里说的一般。认定的事,就算全天下都反对,也要坚信最初的认定是对的。所以,就算你是坏人,我也要跟着你。” 我倒是有点奇怪,问,“那又是为什么?” “因为,我喜欢哥哥啊!” 她眨着乌溜溜的眼睛道,“我有个姐姐,叫怜儿,他爱上了一个男子,明知不爱,却也义无反顾的和他在一起。苍天不负有情人,那男子终于看到了她的好,有情人终成眷属。 “我还有个哥哥,他也爱上了一个女子,但是他却没有尽全力追求。从此便郁郁寡欢。 由此,我思来想去,觉得幸福是要靠自己争取的,我喜欢大哥哥,所以,我要跟着你。” 她说的头头是道,我却是又笑了,“你才多大,就知道喜欢了?” 小姑娘一皱眉,“我已经十二岁了,已经是大姑娘了,当然知道这些。 你可别说我小,宁安郡主九岁时,不也曾画了一副一鸣惊人的山河图么。” 不提倾沐还好,如此一说,我顿觉心烦。 也罢,任她是谁,既然能出现在荒山,自然也能回去。 “我还有事,你不能跟着我。”一打马鞭,我直接冲将出去。 “大哥哥……”小姑娘在后面喊着什么,但我没听到。 本是以为,她不过是个小插曲,就如路上遇到过的人一般,擦肩而过后,也就算了。谁知道。次日傍晚,我正燃气篝火,烤着一只雪兔时,她竟是不声不响的坐在了旁边。 “是你?”我一皱眉。 已经一天了,越过山也翻过岭,她是怎么跟来的。 她骄傲的一笑,“我说跟着你。自有办法跟着,你甩不掉我的,我有办法一直跟着你。。” 天色已晚,此处也是荒山,远处有夜狼在啸,这种情况,我自然不好赶她。 叹了一声,我撕了一只兔腿给她,她接过咬了一口,顿时一脸幸福。 这样子,还挺像苏倾沐的。 “你叫什么?”我问。 “我叫拓……咳,我叫红豆。” 红豆…… 我略是恍惚,眼前尽数半边红色,半边黑色。 “红豆生南国。当春乃发生,愿君多采撷,此物最相思。” 小姑娘喜笑颜开,“对对对,就是这个样子的。” 她咬了一口鸡腿,笑的贼贼的。 篝火然然,吃过兔子。她竟然靠在树干上睡着了。 夜太寒凉,若就这样了…… 我叹了一声,终究是抱起她,一起最近远处的山洞。 本是以为,天亮就送她走的,但是…… 随后的情况,有点不对…… “大哥哥,你送红豆回家吧。” “大哥哥,红豆走不动了,你背我一会儿好不好……” “哥哥哥哥,我想要糖葫芦,你买给红豆好不好。” “大哥哥,红豆好喜欢你,可不可以娶我。” 我一阵头大。“女孩子未及笄,是不可以嫁人的。” “没关系的,大哥哥,咱们可以先订婚,等我及笄了,咱们马上成婚。我给你生个漂亮的小孩子,你说好不好? 我不语,她又道,“哥哥,时间很快的,红豆很快就长大了。…” 我一阵莞尔…… “哥哥,红豆困了,你背着我睡不着,你可不可以抱着我。” 小姑娘有点得寸进尺了。 不过,也只不过是个小姑娘。 想了想,我终究将她放下,打横抱起她。 “哥哥哥哥,红豆可不可以亲你一下。” 当然不行。我似乎……从未被人吻过。 “哥哥,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哥哥,红豆好开心,不过要明日再亲,红豆要一辈子跟着你。” “一辈子,很长的。”小儿呓语,我听的想笑。 “长才好,这样,我们就可以多点时间在一起了。”她甜甜一笑,瞌上了眼睛。 小姑娘睡着了,红红的脸蛋,仿若苹果一般,长长的睫毛扇子一样,在面颊处映出一排暗影。 “哥哥……”似睡似醒间,她唤了一声。 嗯。我应。 “红豆喜欢你,以后要嫁给你。”她呢喃着,头一垂,便睡了过去。 摇头一笑,我将披风将她拢紧。 雪下的更大了,我也不知道要去哪儿,小姑娘也没说她家在哪。 那么,就随便往一个方向走吧…… ……………… (全书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http://www.xxqi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