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明:本书由新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重生之贱受终成渣》作者:尘世之殇   文案:   沈然在极致的虐打中苦苦熬了五天,没有盼来那人的营救却换得‘玩物’二字   曾经的英雄救‘美’不过是那人的一场设计,只为骗他真心   就连家中倒台也是那人推波助澜   一夕重生,沈然不愿再做那人掌中玩物   若要比渣,他也不会输于那人   不过,重中之重却是替父报仇   那些曾陷他父亲入狱,害他家破人亡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句话简介:这是一个贱受重生变成渣受,立志替父报仇并将渣攻生生虐成忠犬的故事   本文1V1,结局HE,腹黑冷淡精英渣受VS前期渣后期洗心革面忠犬攻   内容标签: 重生 虐恋情深   搜索关键字:主角:沈然 ┃ 配角:傅东辰 ┃ 其它:重生、虐渣攻、强强 第1章   阴暗的屋子内只有一扇破旧的窗户透着暗光,窗外已经黑暗一片,若不是黑色幕布上有着繁星的点缀,恐怕连这丝暗光也透不进来。   沈然一动不动地趴在冰冷的水泥地面上,点点尘灰随着微弱的呼吸声漂浮,很快又被沈然尽数吸入口鼻之中,很呛,他却连咳嗽的力气也没有了。身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伤痕,有刀伤,有棍伤,也有踢打时留下的瘀伤,更多的却是不知什么东西造成的狰狞伤口,只让人看一眼就觉得毛骨悚然。   沈然努力的咬了下嘴唇,那双唇早已血肉模糊,布满了齿痕,层层叠叠,异常惊心,此时他却必须靠着这种刺激方能维持住一分清醒。身上无处不痛,这些伤痕混杂在一起一阵一阵的刺激着他的痛觉神经,四肢偶尔会不受控制的抽搐,有些伤口也已经溃烂发脓,和暗黑的血渍混合在一起散发出一股腐朽而又刺鼻的味道。   沈然记不清自己被关了多久,也许有七八天,也或许只有两三天。毫无人性的虐打早已成为家常便饭。他曾试着逃过两次,但两次都失败了,换而的却是更毒辣的折磨。屋内唯一窗户早被一根根紧密的钢条牢牢封死,连唯一逃生的希望也生生断绝。   也许撑不了多久了吧,沈然如是想。身上滚烫一片,就连呼出来的气也带着一股高温,沈然知道那是伤口发炎导致的,可又能怎样呢?这里没有谁会施舍消炎药或是退烧药给他。   在那些人极度变态的凌虐折磨下,沈然忍受不住那几欲令人疯狂的痛苦,有好几次都想自杀,可每到那时脑子里都会浮出那个人的面孔,英挺冷俊,如果自己就这么死了,那人应该会难过吧?不,他其实并不知道那人会不会难过,自己硬撑了这么久,也无非是想知道自己在那人心中是否有那么一点地位罢了。   “把门打开!”怒吼声在门外响起,紧接着是‘咣咣’的砸门声,震耳欲聋,就连地上的灰尘都被带飞一片,可以见得砸门的人心里有多不耐烦。   有人唯唯诺诺地应了一声,然后掏出钥匙开锁。最开始是叮叮当当的铁链声,随着‘砰’一声闷响,带着锁的铁链砸落在地,紧接着钥匙插入锁孔,‘咔哒’一下厚重的木门便被打开了。   沈然紧密的睫毛抖动了几下,终是颤悠悠睁开眼,在看清进门的是两个五大三粗的男人时,沈然眼底的那一丝希冀闪烁了一下,继而消失不见。   ——不是他。   “把他弄出来!”声音极其粗狂,还带着气急败坏,“操!整整五天姓傅那小子都没有动静,害老子被老大数落,动作麻溜儿点!老大还在外面等着!”   沈然被两名汉子粗鲁地从地上拽起来,身上的伤口在拉扯中再度撕裂,可是他却紧咬着牙关愣是没让自己发出一丝呻吟。他身上的衣服破败不堪,暗红的血液混合着尘土使得衣服早已看不出最初的模样,脚上的鞋也在他第一次逃走被抓时脱了扔掉了。那两名汉子拖着他在地上前行,从后面可以看得见他的脚掌有着无数道触目惊心的伤痕,当真是凄惨至极。   沈然被关押的地方是一件废弃已久的小工厂,因着这块地空闲许久,也没有哪个施工队来将这件工厂推平重建,倒是给了这些绑匪一个关人的好地方。   沈然被两人从里间的杂物房拖至了最外间的厂房,宽阔的厂房满是尘土与蛛丝,角落还有一些废弃不值钱的零件以及一堆破木箱子。厂房的正中间摆放了一把折叠椅,椅子上坐着一名穿着正装的男人,不用想也知道便是方才那人口中的老大。沈然努力睁大了眼,却因为逆着光,看不清男人的长相。   二十几名身材高壮的汉子分成两排整整齐齐的站在男人的后方,如此大的架势沈然倒是第一次见。不,应该说是他被抓到现在第一次见。   ‘噗’的一下,沈然被那两人毫不留情地扔到了地上,一抬眼便能看见黑亮的皮鞋尖,黑色的边沿有一层极薄的灰尘,沈然猜想应该是来厂房时沾上的。   方才在杂物间咆哮的男人一脸谄媚道:“老大,人带来了。”   说话的这个人沈然并不陌生,是当初绑了他的那群人的头,沈然听见那些人叫他刀疤哥,因为他的下巴处有一道长长的刀疤,将本就粗犷的脸衬得更加狰狞。   被称为老大的男人轻轻地嗯了一声,脚尖也随着他吐出的这个音符颤动了一下,“打吧。”   沈然身体不受控制地颤了颤,并非他本意,却是来自身体的恐惧,说明他又将遭到一顿惨无人道的毒打。   预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到来,反倒是响起一串手机拨号的声音。沈然挣扎着抬起头,却见身侧的刀疤哥正举着手机哼哧哼哧地按着号码。紧接着漫长的‘嘟’声响起,却是刀疤哥开了扬声器。   第一通电话并没有人接,刀疤哥下意识地看了眼端正在椅子上的老大,眼底透着惊惧。他顾不上额头冒出的冷汗又迅速照着方才的号码拨了过去,‘嘟’声响了很久电话才被对方接通。   “有屁快放!”低哑不耐的男声从扩音器里传出,间或还有粗重的喘息。   沈然两眼发怔,极致的疼痛蔓延至全身,分不清是身痛还是心痛。   刀疤哥看了看老大又对着话筒狠声道:“傅东辰,你的小情人在我手上,想让他活命就一个人来西郊!”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傅东辰懒懒道:“小情人?不好意思,我的小情人有点多,你说的是哪一个?”   沈然狠狠地闭上眼,脸色惨白一片。   刀疤哥哽了一下又说:“少他妈装蒜!沈然在我手上,不想他死就赶紧过来!”   “他啊,”傅东辰嗤笑一声道,“一个玩物罢了,你以为我会在意?”话音刚落,里边便传出‘嚓‘的一声轻响,紧接着又是一声短暂的吐气。即使没在那人身边,沈然也知道此时那人应该点了根烟,或许坐在他那张价值不菲的真皮软椅上,也或许正歪歪地靠在沙发里,嘴角甚至还勾勒出一个嘲弄的弧度。   玩物啊……呵——沈然不禁自嘲一笑,他将自己最青春的四年奉献给了傅东辰,用尽全力不顾一切地去爱着这个人,到头来却只得到‘玩物’二字,真是讽刺至极!   刀疤哥气急败坏地揪住沈然的头发迫使他抬起头,见沈然死咬着嘴唇不出声,刀疤哥恶狠狠地踢了他的背一脚,在如愿听到沈然的闷哼后,刀疤哥对着听筒得意道:“玩物?你少他妈给我鬼扯,谁不知道四年前你为了救沈然孤身一人跑到对头的地盘上,你给我说玩物?你当老子很好哄吗!”   “哦,那事啊,”傅东辰漫不经心道,“一点追人的小把戏而已,你也当真?”   “……”刀疤哥气急,一把将沈然的头砸在地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沈然耳中一阵轰鸣,殷红的血液滴滴答答落在地上,被刀疤哥这一砸,弄得他头晕眼花,险些背过气去。   “对了,”傅东辰又道,“你是不是打算说当年沈然老爹倒台的时候我拼命保他一事?”   刀疤哥面色一红,明显被傅东辰的话噎住了。   “那也是我设计的,追人嘛,不使点手段怎么行,你说是吧?”说完又是一阵吐气,配上那不以为然的语气,就仿佛在讥讽刀疤哥的智商一般。   银灰色手机被刀疤哥拽得咯咯作响,让人忍不住担心下一秒会不会就被他捏爆在手中,刀疤哥咬牙切齿道:“傅东辰,你真不信我杀了他是不是?”   傅东辰冷道:“那麻烦你清理干净点吧,别半死不活的扔回来让我闹心,陪他演了这么久的戏,我也累了。”   “东辰,还没好吗?怎么这么久?”   “有些苍蝇总喜欢唧唧歪歪,不说清楚了省得又打过来坏我们好事。怎么?小混蛋,刚才没把你喂饱?”   “啊……轻、轻点,嗯……”   “是吗?怎么看你一副欲仙欲死的样子,嗯?烟给我拿好了,落了半点烟灰,明天你也甭想下床了。”   “呜啊……轻、慢、慢点……”   ‘砰’一声巨响,银灰色手机被砸得四分五裂,刀疤哥恶狠狠地踢了沈然一脚,直将他踢翻了个面。然而目光触及到一旁坐着的老大时,刀疤哥身体猛地一抖,险些跪在地上,“老、老大,我、我……”   老大摆了摆手,弯下腰盯着仰躺的沈然。   沈然睁着空茫的双眼望着布满蛛丝的房顶,心已经痛到麻木。四年,他和傅东辰在一起整整四年,他放弃唾手可得的权势,只因傅东辰的一句“你平安就是我最大的幸福”,所谓的爱,所谓的诺言不过是一场做戏,也只有他还傻傻的等着对方来救他。心口一阵阵的抽痛,沈然想,痛彻心扉也不过如此了。   早该发现的不是吗?那无数个和他闹过暧昧的少年,什么逢场作戏,也只有他会相信罢了。越来越勤密的夜不归宿,越来越冷淡的态度,这些不都是他想结束的征兆吗?既然不爱,为什么不直接和他提分手?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给他致命一击?两场做戏却换了他一颗真心,傅东辰,你这戏可做的真值当!   ‘呲啦’一阵尖锐的声响,却是那老大神情冷肃地站起了身,他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面无表情地转身离开。   “老、老大,那这沈然……” 第2章   沾满血渍的指尖动了动,却也只能做到如此,沈然想,这种等待宣判的感觉并不怎么好受。   皮鞋敲击在地板上的声响顿了一下,只听得那人冷声道:“杀了。”紧接着脚步加快,似是心情有些不豫。   “是,是,老大您慢走。”刀疤哥点头哈腰地送走老大,直到工厂外的汽车发动离开,他这才冷着脸回到了厂房。   “操你妈的!管不住自己的男人害老子白忙活一场,白长了这么张脸!”刀疤哥骂咧咧地踢打着沈然,每一脚都落在他的伤口上。   沈然痛得拧起了眉头,知道今天注定躲不过这一劫,只希望这刀疤哥能给他一个痛快的死法。   “去你妈的!真他妈晦气!”刀疤哥继续拿着沈然撒气。   远处,将沈然拖出来的两名壮汉对视一番,然后期期艾艾地走上前用着商量的语气道:“刀疤哥,既然老大都说了要杀了他,不如咱们兄弟三先爽快爽快再送他上路怎么样?虽然脏了点,可这小子长得着实不耐啊。”   沈然猛地睁大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说话的壮汉。   “就是,”另一人附和道,“咱们兄弟在这里守了整整五天,在他身上捞点好处也不为过嘛。”   刀疤哥停下了踢打,若有所思地望着地上的沈然。虽然额头上满是血迹,但那张脸蛋确实吸引人。   沈然满脸惊恐,他挣扎着想要离开这三个人的范围,却无能为力,连日的高烧已经烧得他手脚发软,更何况他现在浑身是伤,根本动弹不得。   刀疤哥蹲下身摸了摸沈然的脸淫笑道:“哟?害怕了?连死都不怕竟然怕这个?哼!老子偏不让你死得这么痛快!”   那两人一听就知道有戏,忙跪坐在地上猴急地撕扯着沈然身上的衣服。   “不……不要,杀……了我吧,求……求你们,杀了……我吧。”   “闭嘴!”刀疤哥一巴掌甩在沈然的脸上狠声道,“你也别怨我们,要恨就恨姓傅的那小子,是他不念旧情!”   衣服破裂的声音伴随着那三人淫邪的秽语不绝于耳,沈然绝望地闭上眼,孤注一掷地伸出舌头就准备用力咬下去,岂料牙关一阵剧痛,却是下颌被生生被错了骨,再也无法合上。   刀疤哥气急败坏地扇了沈然一巴掌恶声道:“想在老子面前自杀你还嫩了点!操!”   破烂的衣服被撕了个粉碎,露出青红交错的伤痕,沈然睁开空洞的双眼,喉间发出绝望的‘赫赫’声。   那两名壮汉不敢打头,只得胡乱舔着沈然身上还算完好的肌肤,甚至还有个壮汉凑到沈然嘴边伸出舌头在他口腔里一番搅动,然后又低下头亲吻着他的颈侧。   刀疤哥起身站在一旁,居高临下地看着自己的手下玩弄着沈然赤裸的身体,下身也渐渐起了反应。他冷冷地笑了一声,解开裤子露出了那蓄势待发的凶器。   两名壮汉机灵地一左一右拉开沈然的双腿,刀疤哥满意地笑了笑,他半跪在地,扶着自己的硬物抵在了沈然身后。   沈然双眼暴突,喉咙里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他拼了命的想要逃脱,那无力的身体却仅仅是抽搐了一下,最终没能逃脱撕裂般的痛楚。   ……   沈然的双眼已经完全失去了神采,只隐约能看见模糊的轮廓在自己身上晃动,身后那处早已经没了知觉,无法闭合的嘴里满是白色液体,甚至还有些混合着唾液从嘴角流了出来,这种惨无人道的折磨,却让他觉得连死都是奢望。   沈然记不起自己是第几次被进入,也分不清压在自己身上的人是谁,这一刻,除了死,他别无他想。   终于,粗重的喘息声越来越远,意识也越来越模糊,最终沈然如愿陷入一片黑暗……   ******   典雅奢华的卧室内被顶上的水晶吊灯照得异常明亮,柔软的KSIZE大床上,两具赤裸的身体纠缠在一起形成一道旖旎的风景,一声高过一声的呻吟渐渐将粗重的喘息淹没,随着上方人一阵剧烈的抽动,下方人腰腹猛地高弹而起,却是同上方人一起达到了极致的欢愉。   毛发焦灼的味道混合着浓烈的腥檀散发到空气中,一缕青白的烟雾在即将挥散前抖动了几下,继而消失不见,只余下一根深蓝色的烟头,那米色的纯手工地毯也被灼出了一个黑洞。   上方的人抽身而出,恍然瞥见地毯上的黑印,他眯了眯眼伸手拍拍犹在喘息的人戏谑道:“一个烟头也拿不稳,就这么希望下不了床?”   “东辰!”许尤嗔怒地瞪了傅东辰一眼,波光流转,却也是惑人心田。   傅东辰低低地笑了一声翻身靠坐在床头,他从烟盒里抽出一根烟点燃,青白的烟雾顿时蒸腾而起,遮住了他面上的神情。   许尤抬手越过傅东辰也抽了根烟塞进嘴里,他深深地吸了一口又吐出,用着低哑的嗓音问:“你真不去救姓沈的那小子?”   “嘶——”傅东辰吸了口烟吐在许尤脸上,他嗤笑一声不在意道,“那小子命大,就算我不救估计也死不了,我又何必去操那份心。”   “啧……”许尤挑挑眉,“男人就是薄情。”   傅东辰轻轻地笑了一声说:“这话说的,难道你不是男人?”   许尤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道:“我想应该要比你好一点,他好歹也跟了你四年,养条狗也该有点感情了,而你,啧啧……”   “呵——”傅东辰拍了拍许尤的脸颊沉声说,“小尤啊,你这话说的我就不大爱听。当年要不是我拉了你父亲一把,你现在还能安安稳稳坐在这儿奚落我?”   许尤面色僵了一下,很快便见他媚笑道:“哪儿能呢?要不是你帮忙,如今坐上市长之位的也该是那小子的父亲了,你可是我们许家的贵人呢。”   傅东辰哼了一声冷道:“知道就好,以后认准你的身份,别以为爬上我的床就可以嘴皮子乱碰了。我能拉你父亲上位同样也可以让你们许家摔成烂泥,你可得记住了!”   许尤身体颤了颤,嗫嚅着说:“知道了,刚才我脑子迷糊说错了话,你别生气。”   傅东辰吸了口烟,却是不说话了。   四年了,没想到竟会过得这么快。四年前他一眼就看上了沈然,那时候的沈然还是副市长的公子,长相俊秀,为人清冷。可他就是喜欢沈然的那股清冷劲儿,让人恨不得折弯他的脊背,把他那股冷淡高傲踩在脚下,却没想自己追了大半月,那人却依旧对他不理不睬。不过没关系,他傅东辰一向不是个知难而退的主。   说起来,那人也的确是个尤物,尤其是那双清亮的双眼注视着你时,会让人产生出一种自己便是他的全世界的优越感。还有每次床事后,他总是满脸通红,恨不得把整个人都埋进床里边。   傅东辰轻轻地笑了一声,嗓音里带着他自己都察觉不了的愉悦。直到烟头烫手,他才猛然惊醒。   傅东辰将烟头摁灭,然后拿过床头柜上的电话迅速拨了个号码:“带点人去西郊看看,找到沈然就把他带回来吧。”顿了顿,傅东辰又说,“别带我这儿来,随便给他找个地方住就成。”   挂掉电话,傅东辰偏头便看见错愕的许尤,他轻笑道:“如你所愿,我派人去救他了。”   许尤撇撇嘴厌恶道:“我可没说让你去救他。”   “又跟我犯贫,”傅东辰拧了拧许尤的脸道,“他毕竟也跟了我这么久,总不能让人寒了心不是?”   许尤扯了扯嘴角,没有搭话。   傅东辰也没了开口的心思,他翻身背对许尤躺下,没多久便睡着了。   半夜,急促的铃声打破了一室的寂静,傅东辰抓过手机按下了接听:“如果不给我一个吵醒我的理由,后果自负!”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紧接着一道沉重的嗓音传出:“傅少,对不起,我们没能救下沈少,他……死了。”   ******   “陆先生,说出你的条件吧,我傅东辰既然敢来,就一定会把沈然救回去!”   “笑话!傅少,虽然你傅家势大,但我们也不是好相与的!别忘了你现在是在谁的地盘上!姿态最好给我放低点!”   沈然迷迷糊糊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一间宽阔的武道场,一群穿着清一色黑色紧身T恤的男人站成一个半圆,在最前方是一名身穿深灰色中山装的中年男人。男人神情肃穆,额上的发丝服贴的梳在脑后,露出光滑的额头。在男人对面,确实一名穿着浅色休闲装的年轻人,年轻人嘴角微扬,似笑非笑。   沈然愕然地瞪大眼,恍惚的意识有片刻的清明,那年轻人不是别人,正是傅东辰!可傅东辰明明在和自己的新欢缠绵,怎么会出现在这儿?难道……他没死?   作者有话要说:  表示沈然不是没死,而是重生了,大家懂的 第3章   身下不再是脏污的水泥地面,而是上好的米色木地板,没有粗暴的刀疤哥,也没有满嘴秽语充满汗臭味的壮汉。沈然试着动了动牙关,可以自由闭合,身后也没有撕裂般的痛苦,灼热的高温也完全退了下去,只有额头隐隐作痛。沈然抖着手拉开衬衫袖子,手臂光滑一片,那些烫伤、刀伤、棍伤通通消失不见。沈然低低地笑了起来,原来是一场噩梦。   头皮传来一阵刺痛,有人抓着他的头发将他提了起来,紧接着是响亮的一巴掌。沈然用舌头抵了抵口腔,麻麻的,却不是很痛。有红色的液体顺着额头流了下来,一半的视线被染红。沈然不敢眨眼,深怕一眨眼又回到那间肮脏的厂房,那可比死更让人难以接受。可是身后人的气息还是让他脸色发白,胃里涌上一阵恶心,他想从这人的手中挣脱掉,但那人的手却犹如铁钳一般挣脱不得。   “小然!!”傅东辰惊惧的看向沈然,继而又恶狠狠地瞪向中年男人陆先生,“你究竟要怎么样才肯放了他!”   “放?”陆先生仿佛听到笑话般大笑出声,然后又猛然止住,“傅少,你太天真了。”   “你!”   “别动,”陆先生理了理袖口漫不经心道,“枪可不长眼,要是吓着我这手下,那走火了傅少可别怨我。”   沈然无力的半跪在地,冰冷的枪口紧紧抵着他的太阳穴,他觉得眼前的场景很熟悉,似乎在哪里见过,却一时又想不起来。他也分不清现在究竟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他会被抓住,为什么傅东辰会出现在这里,为什么他觉得那位陆先生很眼熟?   沈然觉得头很痛,脑中也是混沌一片,那种求死不能的绝望感还紧紧缠绕着他,即使是噩梦一场,也让他遍体身寒。尤其是傅东辰的那番话,撕碎了他所有的希望,纵使傅东辰现在就在眼前,他也不知道应该以什么样的心态去面对他。如果四年前那场绑架只是他设计……等等!沈然睁大眼环顾四周,耳边依旧是傅东辰同陆先生的谈话声,可他已经无从顾及,眼前的这一切竟然和四年前一模一样!   四年前,他在接到一通诡异的和母亲死因有关的电话后,便毫不犹豫的从那位他平时最喜欢的教授的课堂上直接冲出去往家赶,却因为一时大意途中被人敲晕,醒来时也是发现自己在这么一间武道场,然后那个陆先生让他交出一件什么东西。   那东西……   对了!这个神秘的陆先生说父亲生前有留下什么东西,只要自己把东西交出来他就放自己走。   可是父亲当时被抓的很是突兀又迅速,没有人想到本该是胜利一方的父亲会被抓,自己和母亲也没听父亲有过什么交待,甚至后来自己只是去监狱探望过一回,接着父亲就在狱中自杀了,根本没有给他留下什么。就算有,他也不可能交给眼前这明显另有目的的人。   然后,这人盛怒下抓着自己的头撞向地板,紧接着傅东辰便赶到了,最后便是那场令自己彻底交出了所有真心的英雄救美……   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那四年的经历都是一场梦?无论是被救后和傅东辰的相处,还是四年后的那又一场最终令自己被折磨致死的绑架,都只是一场噩梦,一场太过真实太过黑暗残酷的噩梦。   现在,噩梦终于醒了,他依旧在因为担心母亲赶回家时被人敲晕绑架来,要自己交出一件自己从未听过的东西的绑架中。   可若是梦,为什么他会觉得眼前的情景很熟悉,熟悉到他甚至能猜到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你看,就像现在这样……   自称陆先生的人双手负于身后,漠然地看着被几名手下围殴的傅东辰。拳脚踢打在身上的闷响让沈然一阵恍惚,那声音太过熟悉,他连着听了五天,唯一区别便是那五天那些拳脚都是落在他的身上,而这一次却是傅东辰,他很清楚的记得傅东辰的确是被这些人毒打了一顿的。   “傅少,您可别还手,还一下,我就在沈然身上补一下,不信你试试。”   沈然木然地望着前方,嘴巴张张合合,若是留心,定能发现他未出声的那段句子和方才陆先生说的一模一样,就连尾音也是在同一时间消失,甚至他接下来还在说着这场子里各人的反应。这一幕如果被人看到,恐怕只会让人惊呼见鬼了。   果然,陆先生话音一落,傅东辰便不敢还手,只咬牙硬扛,嘴中还喊着让不要碰沈然,有什么他担着就是。   沈然垂下眼,心底一片悲凉。他真像个懦夫,什么一场梦,那么真实的痛苦和折磨,那样绝望的心境和彻骨的悲哀,根本就是他亲身经历过的,只是他自欺欺人的不想承认罢了。   想不到他竟然能够亲身体验一次死而复生,可心中的痛却令他宁愿在那场虐待中彻底死去!   就算是回到四年前又怎么样?他的骄傲,他的自尊,他的一切一切都被傅东辰以及那三人踏得粉碎,闭眼的那一刻他以为自己终于解脱了,却没想只是一睁眼又回到了四年前。这算什么?难道是老天爷可怜他,让他带着记忆重生,以此避免四年后的惨剧吗?   沈然不知道他垂下眼帘的那一刻陆先生和傅东辰都注意到了他,傅东辰只略微皱眉,然后故意发出了一声闷哼,可沈然只是抬头看了一眼,面无表情。陆先生眼神一冷,扫向那些动手的人的目光异常凌厉。   密集如雨的拳脚轮番落在身上,虽然都巧妙地避开了要害,那疼却是真实的。傅东辰咬牙隐忍,只是身体本能的翻滚躲闪着那些拳脚,并小心控制着自己的方向向着被压着半跪在地的沈然偷觑着。   然而令傅东辰和抓着沈然的男人都有些吃惊的是,沈然脸上却仍是一片平静,淡淡的,让人捉摸不透。   一旁观望的陆先生心里暗赞:傅东辰看上的这小子心肠可真够硬的,难怪傅东辰要用绑架这种不入流,外加英雄救美的手段了。   傅东辰看着沈然仍旧没有反应心里一沉,难道沈然对自己一点意思没有?不,不可能!他和沈然   在一起时他表现出来的绝不是假的,虽然不像是以前那些追着自己要死要活的男人女人一样,可绝对是用了不少心思的。   难道是……药下得不够重?   傅东辰眼神暗了暗,心下一狠,在沈然注意不到的地方对着离自己最近的人使了个眼色,同时把自己的左边胳膊伸了出去,嘴角露出了一个狠辣的表情。   那人吓了一跳,可一看傅东辰认真的眼神,还是毫不犹豫的抄起手中的木棍朝傅东辰伸出的左胳膊打去。   “啊——”   沈然被这声惨叫惊得回了神,抬眼望去,却见傅东辰的左手以一个怪异的姿势瘫在身侧,豆大的汗珠从脸颊上滑落,脸上的血色也迅速退了下去。   沈然紧紧地盯着傅东辰,这一刻,和四年前不一样了。因为,自己没有在傅东辰刚才挨打时假装说愿意交出东西。   傅东辰微微一笑,失了血色的双唇张张合合,沈然却看懂了他的口型——别怕,我没事。   沈然紧抿着唇,本该是感人的一幕,他却觉得心里泛起一阵恶心,傅东辰的那句“一点追人的小把戏而已”不断在他耳边回放,提醒着他这一切都是傅东辰精心设计好的,只为让他死心踏地。那时候的他当然相信了,把自己的一颗心彻底的交了出去!   四年前,正面临整个国家领导人十年一次的大换届,不说都城那边风起云涌,就是下面各省市的两派人马间也是血雨腥风,好在新的领导人上位后一切便很快稳定了下来,父亲脸上也终于露出了久违的笑容,因为上位的是父亲所属的派系。   可是,所有人都没想到的是,那才是一切噩梦的开始。本该是胜利者所属一方的父亲,却在新的那位上台后出乎所有人预料的,以政府办事时从未有过的速度瞬间被附上各种永远无法翻身的罪名入狱。   这一切是沈然始料未及的,虽然他当时还在上大学,可他是家里的独生子,父亲又一直对他抱以期望,不想他单纯如一张白纸,所以父亲在一些大的立场问题上也不太瞒他,他们家明明是站在上台的那位手下的,可为什么明明应该是胜利方的父亲却比另一派倒的还快?   那一切没人能给出答案,沈然只在去狱中探望了父亲一次后,第二天便得到消息说父亲在狱中自杀了。而他的母亲,也在听到这个消息后精神受到重大打击疯了,在疯癫中从自己一家所住的楼的楼顶跳下。   原本和睦的三口之家只剩下他一人,家产被尽数充公,房子也被没收了,若不是母亲以前给他存过一个给他压岁钱的存折,恐怕他立刻就要面临流落街头的下场。   那段日子他非常不好过,平时巴结奉承他的同学落井下石,只是一向淡漠的他没有放在心上,可却没想到那些人连同一些他根本就不认识的人,一起诬陷他偷东西等等;自己去找兼职,第一天老板还答应让他上班,结果第二天就告诉他不能聘用他;晚上回租住的房子也有人跟踪他,检察院的人也时不时传他去问话,最后还怀疑他私藏财产准备将他抓进去,后来还是以前一直追求他的傅东辰出了面,他才安宁了一段日子。   此前傅东辰苦追了他近一年时,他根本不相信傅东辰这样的人会对他有什么真心,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并不喜欢男人。但那时候的傅东辰就好像一米阳光,把他原本黑暗的世界照得通亮,他感动于傅东辰在他面临那样的处境,明显谁沾上他都是一身麻烦时,还愿意挺身而出。他感动于傅东辰为他付出的一切,才会答应他的求爱。   只是那时候他的心并没有彻底交给傅东辰,毕竟感动归感动,真心这种东西,一旦交出想要拿回也难。也许正是因为这样,傅东辰才会设计出这么一场绑架,一场让自己以为他愿意为自己付出生命的绑架。   同床共枕四年,他竟然是在临死才知道真相。   沈然将自己的下唇内部咬出了血,双手的指甲也在掌心里掐出了深深的血痕,这样的痛才让自己克制住内心疯狂的恨意和死前留在身上的恐惧。   呵——傅东辰果然是傅东辰,别的官二代富二代只是花钱玩男人女人,可傅东辰为了追求刺激和挑战,更喜欢追求类似于贞洁烈女型的情人,他爱玩的是真爱。   他记得在最后傅东辰对他有些厌烦的那一年里,许尤曾在自己面前嘲笑的说过,傅东辰在和自己在一起的后两年又追过几个男人女人,也玩过不同的真爱手段。从国外特意空运鲜花什么的都是小意思,他为想追的人花起钱来可毫不手软。他曾经为了一个小明星,雪藏了他名下娱乐公司里   非常赚钱的影帝苏暮,就因为苏暮在拍戏时给了那个趾高气昂目中无人的小明星难堪。   现在到自己身上,他倒也舍得下血本,只为了让自己死心塌地的跟着他,舍出一条胳膊也在所不惜。果然是没到手的才有挑战性吗?   难怪在京城里的太子党们之间流传着这样一句话:你们以为你们会吃喝嫖赌,玩玩小明星,你们就是官二代富二代了?告诉你们,你们他妈的和傅东辰比起来就是个屌丝。人傅东辰那玩起来才叫会玩!   沈然在心底冷笑,自己死心塌地爱着这个人,却没想到头来只是一场设计。   玩物?呵——如果重生一次他还要按着傅东辰设计的路走下去,那还不如现在就死了的好。   既然傅东辰喜欢玩,没关系,自己可以陪他慢慢玩。他沈然从小到大要是对谁真动了心思去算计,还从来没有不成功的,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能忍常人所不能忍。父亲当年就说过,自己的心性他活了这么些年见过的人里没几个人比得上,如果以后进入政界,绝对前途无量。   而且,他现在连死都不怕,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沈然垂下头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衬着他如玉般的面颊非但没有温润如玉的感觉,反倒让人毛骨悚然,尤如地狱中爬出的恶鬼一般。   犹记得临死前刀疤哥同傅东辰的那通电话,听傅东辰的口气,似乎父亲倒台这件事,他也在里面插了一手,也许不是主谋,可他绝对是知道些什么,甚至还做过些什么。   不过没关系,总有一天,他会将自己所受的伤害十倍百倍还给傅东辰! 第4章   傅东辰借着胳膊被打断后仰躲在地的机会,眼角斜向沈然所在的方向,仔细观察着沈然的反应。沈然微低头咬破下唇紧握双拳,甚至将他握到双拳中被指甲刺破有血流出的情景都一一看在眼中,傅东辰终于心中一松,沈然的表现完全不是表面那么冷静,看来,自己的苦肉计成了。   感觉猛药已下足了的傅东辰给了陆先生一个眼色,紧接着一声痛呼又给早就守在外面的手下发了个接应的暗号。   ‘砰’一声巨响,却是武道场的大门被人从外面踢开。沈然偏头看去,只见几十名穿着统一的男人冲进武道场,敏捷狠辣的身手将场面迅速扭转,即使抓自己的这些人带着枪,也没能起多大作用。同沈然记忆中的一样,陆先生那帮人很快就被控制住了。而身后那名拿枪威胁他的男人,也因为陆先生的命令不得不放下枪抱头蹲地。   傅东辰推开意欲扶住他的人一瘸一拐地朝沈然走来,沈然沉默地望着傅东辰,他的身体和记忆让他无法对傅东辰冷静以对,但精明的大脑却高速运转分析着,思索着这个时候他应该做出什么样的反应才能做到既不会让傅东辰起疑,又能让自己在极端的克制下不要疯狂。   一身脏污的傅东辰忍着身上的疼半蹲下身,他伸出手抚上仍然显得有些愣愣的沈然的脸,想要擦掉那碍眼的血迹,手上却猛然一痛。   “别碰我!”沈然狠狠地拍开傅东辰的手,面色扭曲到有些狰狞,就连身体也在微微发颤。他抬手狠狠蹭掉被傅东辰碰触过的地方,胃里一阵阵的作呕,临死前的那番折辱终究在他身上留下了不可磨灭的阴影。   傅东辰的手僵在半空,脸色有些难看。   沈然暗呼一声糟,虽说他不想按重生前的剧本走下去,可最起码眼下这里,他还得靠傅东辰给他挡掉些麻烦,再加之他的手上还没有任何势力,不能现在就和傅东辰闹翻。   抬手擦掉脸上的血,沈然强压下心中的作呕的厌恶,带着僵硬的笑容道:“你身上有伤,我怕不小心碰到你伤口。”   沈然的反应完全超乎了傅东辰的预料,虽说沈然先前答应了同他交往,可平日的态度依旧是不冷不热的,不然他也不会在同那家人达成协议后,借那家人的势力和人手顺道设计这么一场绑架事件来俘获沈然的心。   可没想到沈然的态度只比往常好一点,全然不是自己想的热情,难道……沈然察觉到什么了?不,如果真察觉出什么,以沈然的高傲,即使不当场就给他甩脸子,也不会说出担心碰到他伤口这话。   那么,唯一的可能就是——他做得还不够?   傅东辰微微眯起眼,眼中的冷酷之意越加浓烈,沈然越是如此高傲,他就越想要征服沈然,以往那些自己亮明身份后就迫不急待贴上来的男男女他早就看厌了,他已经迫不及待的想要将沈然的冷傲踩碎在地。想像着他彻底臣服在自己身下时,求着自己上他的情景,傅东辰觉得那种感觉一定很美妙!   傅东辰微微一笑,强忍着手臂上的剧痛温柔道:“没事,这些伤不算什么,只要你没事就好,来,我扶你起来。”   当傅东辰的手碰上沈然的那一刻,沈然的身体不由控制地打了个激灵,那些黑暗的记忆再次浮了上来。这种程度上的碰触不单单是身体本能会恐惧,就连胃里也是一阵阵的翻涌,若不是他强力克制,恐怕会当场就呕吐出来。   沈然冷着脸避开傅东辰的碰触,心里一阵烦闷。不过他倒也不担心傅东辰因自己这些动作就翻脸,跟了傅东辰四年,傅东辰喜欢什么讨厌什么,身边的人能踩的底线在哪里,他恐怕比傅东辰自己都清楚。更何况自己现在还没被傅东辰弄上手,以傅东辰的性子,再怎么恼火都会忍着哄着自己。毕竟,傅东辰可是把男人那种‘得不到的永远是最好的’卑劣本性发挥得淋漓尽致。   傅东辰脸色微沉,但还是耐着性子忍着胳膊的痛,问:“小然,你究竟怎么了?难道这些人对你做了什么?”说着一只能动的手向着沈然身上摸索起来,想要确认他身上是否有自己没看到的伤处。   沈然脸上平静无波,他觉得他心里就像住了一头嗜血的猛兽,那在自己身上移动的手令他如坠冰窟,心底却仿佛有毒蛇在噬咬,想要撕开身边这些人的喉咙,将他被那间昏暗肮脏的厂房中所带来的恐惧全部借着鲜血发泄出来。   嘴角微抿,沈然故作不经意地往已被制住的陆先生等人瞥了一眼,随即躲躲闪闪的避开傅东辰的目光,面色难堪,他紧抿着唇,身侧的拳头也握得死紧。   傅东辰心下一沉,眼带冷意的瞥向被压制住的陆先生等人,沉声道:“他们对你动手脚了?”   沈然闭上眼,冷淡的脸上露出少见的屈辱,牙齿咬得咯咯作响。   傅东辰霍地起身,面色阴狠,心中怒到极点,蒋家的人未免太不识相,居然敢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对沈然动手!连他傅东辰看上的人也敢动,这和给他头上戴顶绿得发亮的帽子有什么区别!除非是他玩腻了不要的,否则京城和S市还没人敢动他看上的人。   难道蒋家以为自己现在不敢把他们怎么样吗?别忘了,他们蒋家做那事的证据还在自己手里。   感觉到落到自己身上那阴冷得有如实质的目光,陆先生立觉不妙,还未来得及开口便被人捂住了嘴,只见傅东辰冷冷道:“把他拖出去,剩下的人,谁碰过沈然一指头,就把手给我剁了!”顿了顿,又补充道,“舌头也割了!”   傅东辰话音一落,在场之人除了沈然无不惊诧,沈然却仍不在意,他赌的就是对傅东辰的了解,算计的就是傅东辰现在对自己的心思。   手下的那些人仅愣了一瞬,便手起刀落,那些人连反抗都来不及做,右手便被砍了下来,紧接着又是舌头,惨叫声不绝于耳,喷出的鲜血染红了原本的米色地板,整个场面犹如修罗场一般。   沈然漠然地望着场中的血腥,心里不住冷笑,一种报复的快感油然而生,那扭曲的快意和鲜血的刺激令他心中扎根的仇恨种子犹如得到甘露灌溉,瞬间长大。他突然觉得这画面有种极致的美感,就连那原本他最不喜欢的鲜艳红色也不再显得那么刺眼。唯一美中不足的便是那姓陆的被傅东辰的手下带出去了,不然狗咬狗的场面应该会更精彩!   沈然从地上站起身,强力克制住自己对人身体靠近时的厌恶轻轻扶上傅东辰受伤的手臂,他的脸上透出些关怀,清冷的声音也有着能被身边人感知的心痛:“走吧,我不想呆这里,你的伤需要及时治疗。”   傅东辰点点头,心中高兴不已,沈然性子冷淡孤傲,本身又不喜欢男人,碰上这种事会产生排斥也很正—常,作为一个合格的情人,他又怎么会让沈然为难呢?   最后,在沈然的冷脸坚持下,傅东辰还是被送进了医院。这家医院恰好有傅东辰的关系,所以他们并不需要排队挂号,直接就被送进了专属治疗室,几个专家匆匆赶来,额头上因为快速奔跑而浸出了汗珠,心中难免腹诽这位来到S市玩了一年多都不肯走的傅少。   沈然头上的伤看似惊心,实则只是撞破了皮,擦点药再贴上一块纱布便好。傅东辰的伤就要麻烦一些,除了被打断的胳膊,身上那些大大小小的伤痕也需要处理。   趁着傅东辰在处理伤口,沈然借口去了洗手间,一进去关上门,沈然就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抱着马桶昏天暗地的吐了起来,哗哗的水流声掩盖住了他呕吐的声音。来医院的一路上,沈然只觉得平身的克制力全都用光了,人身上那种温热的体温触感令他全身发毛,心底的排斥越来越重,他能忍到现在才吐简直是个奇迹。   沈然直到把胃都吐空了才颓然地坐在冰冷的地面上,拿出路上傅东辰的手下重新帮他找回来的手机,他抖着手快速输入一串号码,然后发了条特殊的信息过去。这是他父亲入狱时母亲硬逼着他背下的号码,信息的接收人是他在这世上唯一有血缘关系,在此之前却从未听说过的亲人——外公秦贺。   秦贺并不是S市人,他是邻市的黑帮大佬。当年沈然的父亲只是一名基层小干部,被沈然的爷爷派遣到邻市基层熬资历时结识了从美国留学回来的他母亲,两人相见的第一面便对对方产生了好感,后来又见了几次面便迅速确认了关系。   但是当时秦贺并不赞成两人在一起,一来他看不上父亲仅是个小科员的身份,二来他没有儿子,自己唯一的女儿要真嫁了个不在道上的,他辛苦打拼下来的这份家业谁来继承?然而女儿的态度异常坚决,同秦贺商谈无果后,趁着秦贺不注意偷偷同沈然的父亲领了结婚证,并且还将自己已怀孕的事实告诉了秦贺。秦贺盛怒之下将女儿赶了出去,并扬言若是母亲硬要嫁便断绝父女关系,其实也是变相的为自己的女儿做了最后一件事——以后,这个女儿就和自己以及道上的事全无关系了。   只是,沈然的母亲也是个倔强的主,她不顾秦贺的反对执意嫁给了沈然的父亲,并跟着父亲去了S市,这一走便是二十多年,期间没有回去过一次。   沈然记得重生前母亲刚去世的那一年,那时候秦贺并不知道母亲跳楼一事,直到他重病在床,才想着找人接母亲回去见最后一面,毕竟是亲生父女,当初闹得再僵,对于即将离世的老人来说,还是希望能在死前见自己的女儿一面。可惜那时候母亲已经去世半年有余,作为母亲唯一的儿子,秦贺自然想见这个亲外孙一面,可惜等沈然赶到时,他便已经咽了气。   不过当时秦贺给沈然留了一批势力,虽然他的主根是在邻市,但S市也有他的人,若不是他刻意让人不要打探母亲的消息,也不会等了半年才知道母亲去世。按照秦贺的遗嘱,S市的这批势力由沈然接手,可惜那时的沈然一门心思都扑在傅东辰身上,再加上傅东辰说不喜欢他去接触这些阴暗面,所以他没有接手那批势力,至于后来那批势力被谁招揽走也就不得而知了。   如今的沈然再不是前世天真的相信傅东辰的沈然,经历了欺骗、背叛、折辱的他唯一念头便是报复,尤其是他父亲倒台这事,他这一次一定要亲自去查清楚。前世傅东辰独自把这事儿揽了下来说是帮他查,可最后都就没有一丝音信,自己跟着他去了京城后手上也没有势力,最终不了了之。   后来他对傅东辰渐渐失望,想要离开傅东辰重新开始,打算亲自调查父亲的事,却又遭遇了那要了他命的绑架……   沈然双拳紧握,眼底一片阴狠。这一次,那些陷他父亲入狱,害他家破人亡的人,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沈然并没有在洗手间内呆太久,发完短信后他便抽出手机卡冲进马桶,直到确认手机卡消失在下水管中他才离开了洗手间。外公那里一定会想办法找人来和自己接触,呆在傅东辰身边留着时刻可能暴露自己行动的手机反而不安全。   傅东辰的手臂刚刚上好夹板,主治医生正给他处理身上的伤痕。沈然并没有上前打扰,而是在一旁静静地坐着拿起一个苹果削起来,时而会抬眼扫向傅东辰,表示自己一直在关注他。   等傅东辰所有的伤处理完毕时已经是半个小时后的事了,由于他得挂些消炎药水,沈然也只得等着,只是拿手中的小刀开始把那早就削好现在已经发黄的苹果再削掉一层。   沈然平时话本就不多,再加上经历了重生这事,他更加不想和傅东辰有过多的交流,他怕自己会忍不住杀了傅东辰。   然而傅东辰在追求情人时是不会放过任何一个表现机会的,他轻轻咳了一声,带着歉意道:“小然,对不起,如果我能早些赶到,你也不会受伤了。”   沈然眉头微蹙,似乎想起了不太好的回忆,他漠然地撇开头道:“你也受伤了。”手中的苹果削成小块,沈然拿起一块喂给傅东辰,感觉到傅东辰的双唇沾到自己的手指,不动声色的低了下头,胃里又开始翻滚起来。   傅东辰几口吞下苹果,微微笑了笑说:“只要能保护你,受点伤算什么?那些人……这也怨我,不然你也不会被那些人抓去。”   沈然抬眼看向傅东辰,目露疑惑:“他们不是说要我交出我父亲的什么东西吗?怎么会和你有关。”   傅东辰面色一僵,不自然道:“那只是个借口,那个姓陆的其实是我生意上的对头,所以才会绑走你想借机报复我,抱歉,连累你了。   “报复?那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沈然黯然皱眉道,似乎有些不相信的样子,让傅东辰心里又提了起来。   傅东辰面色一僵,随即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眼里阴沉一片。那帮人当然不是自己生意上的对头,他们是蒋家派来的,最初的目的也是想要让沈然交出他父亲生前留下的一件东西,他也知道那东西是什么,不过这对他和傅家来说根本不值一提。正好,当初沈然的身份他的确不怎么好下手,为了撕下沈然那份时刻挂在脸上的高傲,他在蒋家做那事时暗中帮他们擦干净了屁股,现在当然不能再让这些事情暴露出来。   他手上有那些证据,蒋家的人自然而然找上了他谈条件,他保证不把对方的老底掀出去,并保证这东西不会流失出来,但对方必须配合他演好这场绑架戏码,并保证以后不再找沈然麻烦。只是没想到姓陆的竟然敢背着他找沈然要东西,看来这人也留不得了,还有蒋家,也该给点教训才是!   沈然见傅东辰这样心里便有些计较,于是他追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第5章   傅东辰被沈然问得有些心虚,他精心设计这场绑架案,演了这出苦肉计可不是让沈然来怀疑他的。想到这傅东辰不禁有些恼恨姓陆的,若不是他阳奉阴违,兴许他的计划说不定也成功了,这让傅东辰更加坚定了要除掉姓陆的心,只是眼下还要先消除掉沈然的疑心才是。   傅东辰想了想,故作苦恼道:“我也不知道,当初同姓陆的竞争一项合作时,我特地找人去查过,对方的确只是经商的,和他有牵扯的几个政界人也无非是一些小干部……”说到这傅东辰突然转口问道,“小然,你父亲有给你留了什么东西吗?”   沈然眉头微蹙,眼中那丝温和迅速褪去,只余下冷淡之色。   见状傅东辰的面色有些尴尬,他清咳一声道:“你别误会,我没有别的意思,相反,我也很好奇对方为什么会找你要东西。”   “没有。”   “嗯?”傅东辰有些反应不及。   沈然冷着脸说:“我父亲什么都没来得及为我留下。”   “对不起,”傅东辰歉意道,“让你想起不开心的事了。”   沈然摇摇头,不予置评。   傅东辰吐出一口气皱眉低喃:“东西……留下的东西……”   沈然移开目光,嘴角勾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冷笑,傅东辰真是演得一手好戏,前世的他因为担心傅东辰,被他几句话就糊弄了过去。现在,呵——他倒要看看傅东辰怎么把这个漏洞圆过去!   也不知傅东辰联想到了什么,他身上的气势徒然一变,眼底也泛着股狠意:“那个混账东西!竟然妄想编造一个莫须有的东西来挑拨我和你的关系,我就说他明知道我的手段还弄出这种绑架的事,原来还留了这么一手!看来砍了他那帮人的手还真是便宜他了!”   沈然心中冷笑,面上却道:“你的意思是,他是故意挑拨离间?”   “肯定是这样!”傅东辰笃定道,眼中的狠戾还没有完全褪去,“你父亲的事才过不久,而我们也才刚刚确定关系,他们应该是查到我出面保你这事,所以才会找你要什么东西。不说你根本就没有什么,就算是有,这也无异于直接触犯到了你的禁忌。如果你因此对我产生怀疑,那我们好不容易才确定下来的关系很可能就……”傅东辰咬咬牙狠声道,“该死的,差点让他钻了空子!”   说起出面保他这事,沈然也觉得傅东辰这人对自己够狠,父亲倒台那会儿,曾经那些同父亲交好的政友纷纷抽身而退,巴不得自己从来没有认识过这个人,也生怕毁了自己的仕途,这从中更不乏落井下石的人。   父亲的财产被尽数充公后,他除了能带走几身衣服、教科书以及不值钱的相框,其余的通通打上了封条,就连他的手机也被充了公。母亲虽然给他留下了一笔钱,但也不多,无非是他从小到大的压岁钱,他精打细算的在学校附近租了间还算便宜的单身公寓,结果第二天检察院的人就上门传他去问话,内容无非也就是他租房子的钱从何而来。   幸好母亲留了一手,把存进去的每一笔钱的明细都打印了出来,还找熟人帮忙做了公证。他还记得自己拿出这份证据时,那些人的脸都绿了,最后不得不放他回去。但他们却没死心,三天两头找他过去传话,还说父亲生前贪污的款项中有一笔钱去向不明。   沈然知道这些人根本就没打算放过他,而父亲那未知名的对头恐怕更是恨不得将他也弄进监狱去。那段时间他的心情一再坠入谷底,想要查却也因为手上没有可用的势力而无从查起,更何况他自己当时都是一身麻烦。   然而就在这人人自危,生怕惹上一身腥臊的时候,傅东辰出手了。   傅东辰并不是S市人,本家在京城,爷爷是当年抗战的老红军,在京城也是跺跺脚就能震三震的人物,他的父亲是军区司令员,属中将级别,他的二叔、大哥以及堂兄也都有官职在身。如果傅东辰当初参了军,或者从政,以他的家族背景,现在恐怕也是有些实权,偏偏他却选择了经商。尽管如此,却不能否认他背景强大的事实。   傅东辰的根基虽然在京城,但以他那样的背景,要出面保沈然谁敢不给面子?不过保是保下了,傅东辰却也因此得罪了上头的人,还连带给傅家惹了不少麻烦,若不是傅家根基深,老爷子的地位高,傅家指不定也被沈家连累得倒了抬。   家是稳住了,傅东辰却被老爷子连夜召回京城,上了通家法不说,还差点把他从户口本上除名,也亏得他大哥替他求情,再加之他又是最受傅老爷子疼宠的孙子,否则他也不可能这么张狂下去。   傅东辰被关了半个月的禁闭后,又马不停蹄地赶回了S市,落地的第一件事便是确认沈然在自己离开这段时间是否又招了人记恨。沈然还记得当时傅东辰身上的伤还没彻底好透,再加上,傅东辰竭力保他一事,他才一时心软答应了傅东辰的交往请求。   虽是答应,他却本就不是弯的,再加上他性格冷淡,所以对待傅东辰也仅是比陌生人要好了那么一点。也正因为如此,傅东辰才联手他人设计这场绑架案。一次是为了保他险些被逐出家门,一次是为了救他险些丧命,这两次加起来,他也就对傅东辰掏心挖肺了。只可惜,这两次却都是傅东辰算计好了的,白白浪费了他一颗真心。   不过没关系,他迟早会报复回去的。他被伤害得有多惨,今后傅东辰就要十倍百倍的还回来!   沈然压下心中的恨意淡淡道:“放心吧,我不会怀疑你的。”因为你根本就不值得信任。   傅东辰面上一喜,他又觉得自己这番表现太过矫情,于是他敛去脸上的喜色小心道:“真的吗?”   “你救了我两次,”沈然道,“同一个抓了我的陌生人比起来,我自然站在你这边。”   闻言傅东辰脸上这才露出了笑,他将沈然搂进怀中动情道:“小然,谢谢你相信我。”   沈然紧紧闭上眼面色发白,双唇紧抿成线,他死死地捏着手上的苹果,只有这样才能克制住胃中的翻涌以及心里的厌恶。   就在沈然险些压制不住想要推开时,傅东辰终于放开了他。   “我去洗个手,”沈然顺手扔掉手中几乎变了形的苹果,快步往洗手间走去。   再次将水龙头开到最大,沈然并没有吐出来,只是干呕了几下。他将双手放到水龙头下冲洗,一根一根,如同剥葱一般特别细致。沈然的五官无论是单个拆开还是组合在一起都特别精致,再加上他皮肤本就白皙,配上那冷冷淡淡的表情,的确引人注目,也难怪傅东辰要这么花心思追他了。   只是此时他的面部线条异常僵硬,下颌紧绷,可以看出此时的他定是神经绷成了一条直线。   洗完手,沈然又往脸上泼了几把水,直到额头上的纱布都浸湿了,他才停了下来,心中那股嗜血的冲动也终于平息。   沈然抽出盒子里的纸巾,也不管那纸巾如何粗糙,轻轻地抹掉了脸上的水珠。望着镜中的自己,沈然突然觉得有些陌生,但又认为自己本该如此。他抬起手一点点描摹着自己的眼眶,倏尔冷冷一笑。沈然扔掉手中半湿的纸巾,转身往外走去。   回到病房时,沈然借口洗脸不小心打湿了纱布,出门去找了护士。护士为他重新上药换了块纱布,又絮絮叨叨叮嘱了半天才放他离开。沈然烦躁地捏了捏眉心,并没有立即回病房,而是溜达了两圈才慢慢走回去。   傅东辰点滴打完时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坐在车上,傅东辰故意贴近他关心道:“一会儿想吃点什么?你今天受了惊吓,得好好补补才是。”   沈然强压下心底的厌恶故作疲惫地摇摇头:“不想吃,我想回去休息,很累。”   闻言傅东辰立即变了脸,只见他担忧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方才应该在医院做个全身检查的,抱歉,是我忽略了。”   “我没事,就是想好好睡一觉。”   傅东辰想了想,道:“不如你直接搬我那里去住吧,也方便我照顾你,我可不希望你再出什么危险了。”   傅东辰的语气很真诚,但沈然知道,以傅东辰的演技要做到这个并不难。上一世他也是在这一天搬进了傅东辰的公寓,也是在这一天把自己完完全全的交给了傅东辰。   然而,重生一次,他又怎么可能顺了傅东辰的意?以傅东辰的劣性,他越是顺着,就越不懂得珍惜。他现在要做的就是吊着他,等到自己势力发展起来,然后再慢慢报复。   沈然摇摇头道:“不了,我觉得现在住的地方挺好。”   傅东辰一听,当场便不乐意了,他试着劝说道:“你刚刚才出了事,我怎么可能放心你再住那里?小然,就让我照顾你不好吗?别忘了我们现在是恋人。”   沈然轻轻一笑,说:“是啊,我们只是恋人。”   傅东辰面色一僵,皱眉道:“小然,你这是什么意思?” 第6章   “字面上的意思,”沈然淡漠地瞥了傅东辰一眼道,“我是男人,我不想依附任何人,就算是你,我也不想。”   傅东辰苦笑一声道:“小然,你有时候就是太要强了,这样会很累。”   不要强等着再被骗一次,再被弄死一次吗?沈然在心中冷笑,面上却道:“这不是要强,这只是我作为男人最起码的尊严。”   “我并不是不尊重你,我只是想保护你而已,万一再遇到今天这种事呢?”傅东辰顿了顿,又说,“小然,我并不是要咒你出事,只是现在……”   “别说了,”沈然闭上眼,一副拒绝再谈的样子,“麻烦你送我回公寓吧,或者我自己坐车去也可以。”   傅东辰阴沉着脸看了沈然半响,就在沈然睫毛轻轻颤动时,他蓦然温柔一笑,道:“好吧,我听你的就是,你别生气。”   沈然睁开眼,对傅东辰露出一抹淡笑,“谢谢。”   傅东辰面上依旧温和,心里却冷道:继续冷傲吧,总有你在我身下哭着求我的时候!   回到公寓,沈然什么也没吃,只洗了个澡便将自己重重地摔在了床上。这一天表面上他只是经历过一场有惊无险的绑架,然而对于重生后的他来说,却是经历了太多太多。   从失望到绝望,从绝望到死亡,再从死亡到新生,曾经他所不知道的,被人刻意隐瞒的,都统统剥开了那层伪装赤裸裸的摆放在他眼前,逼他去接受。回想起那四年的掏心挖肺,自欺欺人,他就觉得当初的自己又贱又蠢。明明都有人将傅东辰在外面的所作所为都告诉了他,他却还是选择蒙住自己的眼睛,骗自己那些都是假的。   幸好,一切都重新开始。   沈然翻了个身将自己的脸深深地埋进枕头中,疯狂而又沉闷的笑声在卧室中回荡。真相揭开后的绝望,五天的虐打,临死前的极致感受终究还是将沈然拉入深渊之中,这一刻的沈然再不是重生前的沈然,他的心理已几近扭曲,疯狂的恨意以及黑暗的记忆将他的心笼罩了起来,一点点的腐蚀,直至黑化。   沈然笑了很久,直到肺中空气几乎用尽,火辣辣的泛着疼他才停止了笑翻身躺在床上。   望着略显泛黄的天花板,沈然的大脑在极速运转。他不相信那个姓陆的中年人和傅东辰只是单纯的合作关系,那位陆先生看他时,眼中的那股杀意不似伪装,并且,他嘴里所谓的东西,沈然不觉得那是他胡乱捏造出来意欲破坏他和傅东辰关系的。   既然这场绑架由傅东辰设计,那么无论是他们绑走他的所作所为还是后来对傅东辰的殴打应该都是傅东辰示意的,既如此,傅东辰绝对不会让对方问什么东西之类的话。并且,在医院中他试探傅东辰时,傅东辰那一瞬间表现出的惊讶不像是伪装。   由此可见,那位陆先生的确是想从他手中拿到什么东西。可是,他却不记得父亲有留下过什么。就算有,他也不可能拿得到,毕竟他们沈家的家产被尽数充公了……不对!   沈然猛地坐起身,父亲的突然入狱令人措手不及,还没等他和母亲商量出对策,父亲的种种罪行便被定了下来,速度快得匪夷所思。若父亲是在局势未稳定时被人穿了小鞋,这一切都不足为奇,偏偏父亲是在己方派系胜利后突然入狱的。   当初他就觉得父亲的倒台很蹊跷,再加上父亲死后自己接二连三的被传讯,之后也因为相信傅东辰的话一直没能去查出那个有心要整他的人是谁。现在看来,同傅东辰一起设计绑架他的这位陆先生恐怕和幕后人有关系。那么傅东辰在这当中究竟扮演的什么角色?他和这位陆先生到底达成了什么协议?还有陆先生口中的东西,这个东西应该是有的,只是他不知道而已,既然是父亲生前留下,那应该会有提示才对……   沈然闭上眼开始回想父亲入狱前以及入狱后的点点滴滴,往日的一幕幕开始在沈然脑中浮现,父亲温和的样子、拍着他的肩笑着赞赏他的样子、认真给他解说派系的样子、以及,入狱后憔悴的样子,那一刻的父亲仿佛瞬间苍老了十岁,往日的意气风发通通消失不见……   ‘小然,以后想爸爸了,就多看看爸爸吧,爸爸对不起你,原本想给你和妈妈更好的生活,到头来……往后的日子爸爸恐怕不能再陪着你,你要坚强点,你永远是爸爸的骄傲。’   沈然的呼吸急促了些,脸上的神情也有些悲怆,那时候父亲恐怕就起了自杀的心思,当时的他一心想着怎么救父亲出去,却没注意到这一点。   沈然将自己同父亲相处的回忆都从脑子里翻了出来,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他颓然地倒在床上,很是懊恼。   ‘小然,以后想爸爸了,就多看看爸爸吧……’   沈然自嘲一笑,他现在就很想父亲母亲,想他们全家人和乐的样子,可是只留下他一个人的家,他要怎么去想?怎么去看?他已经有……四年没见过父亲了啊……   不对,这句话有问题!沈然蓦地睁大眼,在脑中抽丝剥茧反复思索。当初他将父亲这句话理解为以后多去监狱看看他,可现在看来完全不是这么一回事!   父亲当时既然已经生出了自杀的念头,就绝对不会说出这种话,也就是说,父亲在暗示他什么。   多看看……   沈然翻来覆去也想不明白父亲的这句暗示意味着什么,最后他也只能暂时放下,决定明天一早先去墓园看看父亲和母亲。   沈然躺在床上想了很多,关于他要怎么发展势力,要怎么复仇,要怎么找出父亲倒台的真相,兴许是想的东西太多,最后竟迷迷糊糊的睡着了。   沈然觉得自己飘了起来,最后被引到某个地方,当他看见那间破旧的厂房时,沈然瞪大眼,拼了命的抵抗,他不想再回到那个地方,他更加不希望自己的重生只是一个梦,然而那股牵力太强,直接将他拉进了厂房中。   阴暗的杂物房内,沈然看见自己的身体趴在肮脏的水泥地面上,几名身材高壮的男人正嬉笑着围着他,有拿鞭子的,有拿木棍的,也有人拿着锋利的匕首在手中把玩。   那些人在嘻嘻哈哈的说着话,沈然知道,那是他们在商量着要怎么分工折磨自己。   突然,其中一名男人将烟头狠狠地摁在他的手臂上,隐约还能闻到焦糊的味道。男人的这个动作刺激了在场人体内的暴虐因素,他们开始拿着手上的东西一遍又一遍地抽打在他的身上。   眼前场景一换,再不是那间昏暗的杂物房,而是外间较为宽阔的厂房。此时的自己浑身赤裸,嘴巴大大开着,无法闭合,有人压着他的身体忘情的冲撞,刺鼻的汗味与腥檀味混合在一起直冲入脑。沈然惨白着脸不住后退,他想要离开这个地方,想从这个噩梦中挣扎出来。   然而他并没有如愿,反而被一股大力拉扯进那早已破败不堪的身体中,他蓦然地睁大眼,迸发出浓烈的恨意,喉咙里发出模糊的‘赫赫’声。   “小贱人,你不是很清高吗?现在还不是乖乖躺着被老子操!”   “看来你也不怎么受姓傅的宠嘛,才被操了这么一会儿就受不了了。”   “妈的,给老子含住了,把老子伺候舒爽了一会儿赐你一个痛快的死法!”   ……   沈然惊坐而起,他急促的喘着气,后背一片冰凉。看着陌生而又熟悉的破旧公寓,沈然慢慢低下头埋于双掌之中。   太恨了,也太痛了,那种想要撕碎一切的绝望感还紧紧笼罩着他。如果他的重生只是一场梦,梦醒了,他依旧在那间肮脏的厂房中,那该是多么生不如死的折磨。   幸好,这不是梦。   沈然在床上坐了一会儿直到心情慢慢平复下来才起身下床,此时外面已是天光大亮,他冲了个澡换上衣服便出了门。由于昨晚的梦太过真实,他没有任何胃口便没吃东西,只是去花店买了束百合花便直奔墓园,不管父亲的那句暗示意味着什么,这个时候他都要去看看他们。   尽管倒了两班车,沈然到达墓园时也才早上八点多,这个时候基本上没有几个人会来扫墓,倒也清静。   进入墓园后,沈然的心境也逐渐平和下来,偌大的墓园只有他一人手捧鲜花,一步一步,拾级而上。终于,沈然在左边第二个墓碑前停住了脚步。   “爸,妈,小然来看你们了。”   沈然将手上的花摆放在墓碑前,然后双膝跪地恭恭敬敬地磕了个头,他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就着这个跪着的姿势继续道:“对不起,过了这么久才来看你们,我真是个不孝子。”   以沈然重生的时间,其实并不久,但回想起跟同傅东辰去京城的那四年,他的确是很少回来为父母扫墓。   沈然伸出手轻轻抚上墓碑上的照片,他的嘴角满是苦涩,眼眶也有些发红,“爸,我真是辜负了你的期望,对不起,现在才真正醒悟过来……”   沈然静静地凝望着墓碑上的照片,心中早已被自责与愧疚所充满,上一世他到死都没能去查出父亲倒台的真相,洗刷父亲的冤屈,作为父亲寄予了期望的儿子,他的的确确是不孝的。如果没有重生,他又哪里有脸再去见父亲?   沈然又重重地磕了个头,嘴里承诺道:“爸,妈,你们放心,儿子一定会查出真相,还你们一个清白!那些害咱们家破人亡的,我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阵风吹过,沈然仿若看见墓碑上父亲赞赏的笑意,他微微勾起嘴角,表情似欣慰,又似满足。   沈然又跪了一会儿,直到双脚发麻才缓缓站起了身,他弯下腰再次抚了抚墓碑上的照片,对俏声出现在自己身后的黑衣男人道:“你是谁?”   “沈少爷,秦先生想见您。” 第7章   沈然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即他直起腰面色淡然道:“秦先生?”   身后的人上前一步站在沈然身旁半臂远的地方,不算太近,也不算太远,距离恰到好处,不会让沈然觉得他过于高傲,也不会过于失礼。   ‘咔’的一声轻响,却是手机解锁的声音,沈然垂下眼看了看,男人手上拿着一部深灰色的滑盖手机,那个角度正好能让沈然看清屏幕上的东西,上面正巧是昨天他偷偷在洗手间给外公秦贺发的短信。虽然这条短信是转发的,但那特殊标记一眼就能明白。   沈然抬起眼,男人立即收回手机,除非有人走到近前,否则根本看不清他方才到底做了什么。   “怎么称呼?”   “沈少爷可以叫我阿烈。”   沈然轻声呢喃了遍这两个字,他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上一世他去见秦贺时便听见有人叫烈哥,只不过那时候的阿烈忙着处理帮会里的事物,而他又在忙秦贺的后事,两人只匆匆见过一面,后来他便被傅东辰接走了。   此后他又拒绝接受秦贺留下来的势力,也就没有在和这些人有过焦急。沈然记得,阿烈是秦贺的贴身保镖之一,也是秦贺的心腹,据说七岁便跟在秦贺身边,到如今也有十九年,算下来他跟着秦贺时正巧是沈然母亲离开邻市的第三年。   沈然淡问:“阿烈,你是特地从邻市过来的?”   “回沈少爷,我是昨晚到的。”   沈然哦了一声,过了一会儿才问:“外公身体还好吗?”   “回沈少爷,老爷身体微恙。”   沈然轻轻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你倒是还诚实。”   “回沈少爷,老爷让我给您带句话。”阿烈顿了顿,见沈然没有拒绝的意思才说,“老爷说,您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将会是您最坚强的后盾。”   阿烈说的这句话他是第二次听,第一次是他重生前母亲去世半年后,唯一的区别便是这一次是他先主动联系的秦贺。他以为秦贺会同上一世一样派另一个贴身保镖阿东来接他,没想到来的人却是阿烈,上一世秦贺离世后接手帮派的人,这足以证明秦贺对他的重视。   “阿烈,既然你能跟我到这里,想必也清楚我现在的情况。”   “请沈少爷节哀,您昨天被绑架一事我已经派人去查了。”   沈然点了点头平淡道:“我不希望有任何人尤其是傅东辰知道我去见外公。”   “沈少爷请放心,这件事我会处理好,明天早上九点我准时来公寓接您。”   沈然唔了一声道:“傅东辰这人吧,最近有点闲,但是我又不喜欢他太闲,我也希望能安安心心陪外公几天,阿烈,能明白我的意思吗?”   “回沈少爷,阿烈明白。”   沈然眯了眯眼,心情也有些好转。和外公的人接触意味着他走出了第一步,曾经他放弃的权势对如今来说太过重要,他要报仇,要查真凶,要脱离傅东辰的掌控,无论是哪一样都离不开势力。   他有能力,也有耐心去培养自己的势力,但是他没有这个时间,他也等不了这么久,他心中的仇恨太多也太浓烈,他需要及时宣泄出来。况且,他也不过是比上一世提前半年得到外公的帮助罢了。   重生一次,他多了四年的经历,不算长,也不算短,但对他来说,已经足够了。   *************   ‘晟辉酒店西餐区昨夜发生集体食物中毒事件,目前伤者已脱离危险期。’   ‘星光俱乐部昨夜被查获一批毒品,具体情况还在进一步调查中。’   沈然轻笑一声,指尖在那两条醒目的大标题间来回摩挲。无论是晟辉酒店还是星光俱乐部,皆是傅东辰旗下的产业,饶是他势力再大,同时出这么两个事儿,也有得他忙了。尤其是那食物中毒事件,能去晟辉酒店用餐的都是些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倒要看看傅东辰要怎么去平息这个风波。   看来,阿烈的办事效率果然高,不愧是未来帮会的继承人。   这时,门外响起两声敲门声,沈然看了看手机,时间刚好是九点整。呵——也很守时。   沈然将报纸叠好随手塞进桌上的小背包中,然后起身拎着小背包向外走去。打开门,却见阿烈笔直地立在门外,他的双手交扣置于身前,门打开的那一刻,他微微朝沈然躬了躬身,道:“沈少爷。”   这是沈然第一次认认真真打量阿烈,他的身材修长而又结实,五官很端正,头发是利落的板寸,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给人一种正直阳刚的感觉,若是放在人堆里,恐怕没有人会认为他是黑帮大佬的心腹。   沈然微微颔首,反手锁上门率先往外走去。他租住的公寓是老式的公寓楼,没有所谓的电梯,每个楼道拐角也能看见堆放的杂物,水泥楼梯也是坑坑洼洼的,越往楼下,还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这在白天还好,若是到了晚上,没有声控灯的楼道也只能摸黑前行。好在这栋楼住的多半是在外租住的大学生或者是退休的老师,倒也不用担心人员复杂问题。   走出楼道口,沈然便看见一辆黑色路虎停在路口,车牌却是S市的,沈然不确定这是不是阿烈弄来的车。他抽出包里的报纸顺手扔掉,这时阿烈也趁机小跑上前为沈然拉开了后座车门。   沈然挑挑眉,冷淡的脸上却也没有露出过多的表情,从容地走近前上了后座。   车门‘嘭’一声关上,音量并不算大,看得出阿烈对这种事很熟练,既不会使得车门锁不上,也不会惊了车里的人。   关上车门后,阿烈迅速绕过车尾上了驾驶室,系安全带、挂档、踩油门,动作利落。   “老爷在S市设有分堂,车是分堂调来的。”   沈然嗯了一声,偏头看向窗外。   车厢内陷入沉寂,过了一会儿,阿烈又开口道:“这些年……老爷为了不给小姐添麻烦,特意命人不去查探小姐的消息,所以在您发信息之前,他并不知道小姐出了事,您……”   沈然转过头面色淡然道:“你怕我怨恨外公?”   “不,我不敢。”   “是不敢还是不愿?”   阿烈抬头看了看后视镜中的沈然,而后又收回目光平视前方,语带歉意道:“对不起沈少爷,是我逾越了。”   沈然轻轻笑了一声,那声音听不出是高兴还是不悦,只听他淡淡道:“外公的用心,我明白。”   阿烈轻轻吐出一口气,竟似放松,“谢谢沈少爷。”   沈然闭上了眼,却是不再说话。   阿烈又抬头看了看后视镜,沈然的面色有些苍白,他额头上的纱布已经拿掉,虽然有刘海遮挡,还是露出了一道浅浅的疤痕。阿烈抿了抿唇,小心道:“沈少爷可有吃过早餐?”   “嗯。”   “沈少爷放心休息吧,到了我会叫您。”   沈然鼻翼动了动,这次却是没有再吐出一个字。   事实上从前他对外公秦贺是没有多大好感的,他是母亲临死前才知道了秦贺的存在,不祝福自己女儿的婚姻,甚至同女儿断绝父女关系,二十多年不相往来,直到母亲去世半年才知道这个消息,对他来说,一位父亲能做到如此,不可谓不让人心寒。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秦贺并不是不爱自己的女儿,他正是因为爱,才会如此决绝的给女儿断绝所有的麻烦。作为一个父亲,能做到这样,已是实属不易了。   S市与邻市距离并不远,开车的话,也就三个小时。阿烈时间算得很准,到达邻市秦家,正好是中午。   秦家主宅距离大门还有一小段的车程,进入正大门时,阿烈便叫醒了沈然。其实沈然并没有睡着,几乎是阿烈一出声,他就睁了眼。转头看向窗外,入眼的是一片绿油油的草坪,那些草修剪得格外平整,一看便知道是有人定期修理的。   一群身着正装的年轻人分列在道路两旁,他们双手负于身后,一致的微低下头,对沈然来说,这排场的确是有些大了。   路虎车一直开到车道尽头才停下,沈然谢绝了阿烈的好意自己开门下了车,他的脚甫一落地,便听得一声“少爷”,声音整齐而又洪亮。   沈然停止腰背静静地望着两步远头发花白的老人,身后的路虎也有司机上前开进了车库。阿烈对沈然躬了躬身便小跑到老人身后,神色极其恭敬。   老人的脚下是一条由花斑石铺成的小径,小径的尽头是秦家主宅的正门,小径将整块地分割成两部分,左边三分之一的地方是一块波浪方的池塘,其余三分之二的便是一个小型花园,正中摆放着一套藤条桌椅,里面种植着不少珍贵的花种。   沈然削薄的双唇紧抿成线,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见秦贺,同医院中脸色灰白了无声息的秦贺不一样,眼前的秦贺面色还算红润,双眼炯炯有神,即使杵着柺棍,却也丝毫不显得佝偻。没想到,秦贺竟然会亲自在此接他。   “阿然……”秦贺拄着柺棍上前两步,阿烈阿东一左一右的紧跟在他身后。   沈然张了张口,却觉得这声‘外公’如何也叫不出口,到底是二十多年未见的亲人,就算是有那层血缘关系,也不可能立即亲热起来。   “阿然,”秦贺抓住沈然的手紧紧握住,“这段时间苦了你了,外公对不住你妈妈,也对不住你。”   若非理智还在,沈然可能会控制不住甩开秦贺,饶是自己的外公,他还是本能地排斥着与人接触。沈然深深地吸了口气,随即淡淡地勾起嘴角:“您言重了。”   秦贺抓住沈然的手又紧了紧,他语带期盼道:“阿然可以唤我一声外公吗?”   沈然抿了抿唇,目露挣扎,过了一会儿,他才轻声道:“外公。”   “诶,诶!”秦贺登时就红了眼,脸上却始终挂着笑,“好孩子,好孩子,有你这一声,外公就算进了棺材,也能瞑目了。”   “老爷!”   秦贺扬手制止住阿烈阿东,他转过身牵着沈然往主宅走,嘴里道:“这一路赶过来饿坏了吧?午餐已经准备好了,咱们先吃饭,吃完饭咱爷孙俩好好聊聊,外公盼这一天盼了二十多年了。”   沈然眼神复杂的盯着覆在自己手上那只布满皱纹的手,过了最初的排斥,他也渐渐觉得这只手很温暖,这是他时隔四年,第一次如此近距离接触这世上唯一的亲人,终究,还是亲人啊……   秦贺径直领着沈然走进饭厅,沈然来时带着的包早在进门时就被管家接过了。比起沈家那套被没收的房子,秦家确实要奢华大的很多,毕竟沈家是从政,太过招眼反倒会让人抓了把柄。   走到餐桌前,阿烈阿东同时上前为他和秦贺拉开了座椅,待他们入座后,两人又绕到另一边秦贺的下手位坐下。   对此沈然倒也有些诧异,他以为像秦家这样的黑道世家,是不会允许保镖同主人一起入座的。不过沈然并没有把这分诧异表现在脸上,他的表情始终淡淡的,仿若没有什么事能够引起他的注意。   秦贺赞赏地点点头,而后指着阿东道:“小然没见过阿东吧?阿东比阿烈要晚两年进入秦家,这些年有这两孩子的陪伴,外公倒也不至于孤独。”   闻言阿烈阿东立即起身面带惶恐道:“老爷您言重了。”   “行了行了,都坐下,可别在这儿丢人了,要丢人外边儿丢去,别吓着我的阿然。”   “外公多虑了,我没有这么胆小。”   说话这档口,有佣人整齐有序的将菜端上桌,无论是走路还是搁菜,她们都没有发出任何声响,看得出秦贺对佣人的管理也很严格。   “也对,”秦贺叹息道,“你爸在那大缸子里摸爬滚打这么多年,也不该把你培养得如此胆小。还有你妈妈,从小就是个要强的性格,跟牛似的,拉都拉不住。”   见秦贺又红了眼,沈然立即开口道:“妈妈说,这些年最对不起的人就是您,她让我给您说声对不起。”   “这孩子……这孩子……”秦贺连连重复了几遍,到了最后,竟是语带哽咽。   沈然伸出手握住秦贺的,认真道:“外公,您还有我。”   “好,好……”秦贺擦了擦眼角,一连说了几个好。   “老爷,”坐在沈然对面的阿烈道,“先吃饭吧。”   “对对对,吃饭吃饭,你看我,来来来,都动筷。”   沈然对阿烈微微颔首,在秦贺的招呼下拿起了筷。   吃饭期间四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倒是斜对面的阿东不时拿余光瞥沈然。沈然冷淡地回视一眼,之后便再没了动静。   一顿饭下来倒也和谐,之后秦贺便带着沈然去了书房,随着厚重的木门关上的那一刻,屋外的一切立即被隔绝了。   两人来到会客区坐下,沈然亲手为秦贺倒了杯茶,然后起身跪下,恭恭敬敬地给秦贺磕了个头,“外公,隔了这么多年才来看您,是外孙的不孝。”   “孩子,快起来快起来,”秦贺将地上的沈然拉起来,然后又将他摁坐在椅子上这才道,“你能主动联系外公,外公已经很高兴了,这些年……恐怕你也是在你爸爸出事后才知道外公吧。”   沈然诚实道:“是的。”   秦贺微微笑了笑,面容苦涩,“你妈妈,哎……当年你妈妈执意要嫁给你爸爸,外公没办法,只能对外宣称断绝父女关系。你也应该知道,外公别的本事没有,只会些动刀动枪,你爸爸又是吃国家饭的,外公总不能,总不能……”   “外公,您的苦心,妈妈都给我说过,我明白。”   “明白就好,明白就好,”秦贺连连点头道,他的眼睛始终带着红,看来突然失去女儿,对他来说是个不小的打击,若非是他身体不好,恐怕去S市接人的就该是他了。   沈然静静地等待秦贺平复情绪,他看得出秦贺是着实心疼着自己的女儿的,也着实把他当成了唯一的亲人。他原本想要演戏的打算也随着秦贺的言行默默搁浅了,就算他不开口,他也相信秦贺一定会全力帮助他调查父亲倒台这件事。   果然,待到秦贺平静后便听他问道:“阿然啊,对于你爸爸倒台这事儿,你有什么看法?”   沈然眉头微拧,眼底透着冷意,“爸爸一定是被人陷害的。”   秦贺欣慰地笑了笑,随即严肃道:“不仅仅是你爸爸倒台这事儿,就连你妈妈她……”秦贺吸了口气艰难道,“你妈妈跳楼也是有蹊跷的。” 第8章   沈然呼吸一窒,过了许久,他才哑声道:“我,我就知道妈妈不会这么冲动的,我真是……枉为人子。”   秦贺安抚地拍了拍沈然的手背道:“你妈妈她从小就要强,当初她能违背我的意愿执意嫁给你爸爸,我相信她一定很爱你爸爸,你爸爸出这事儿她也肯定受不了。但是,你妈妈不是个会逃避的人,就算她选择要陪你爸爸,也必定是查出真相以后。并且,她能够将我的联系方式告诉你,说明她应该是查到了什么,才遭了毒手。”   回想起母亲癫狂时的样子,沈然就觉得心口刺痛,那时候他以为母亲是接受不了父亲自杀才会精神崩溃,就连秦贺的联系方式也是母亲神智稍微清醒时逼他背下的,可那时候他却没有看出来母亲的异样,他的确是枉为人子,太不孝了!   沈然深深地吸了口气再缓缓吐出:“前天我接到一通电话,说是母亲的事有内情,我当时就想着去以前住的地方再查查,结果赶回去的途中被人绑架,我以为这只是绑架我的那帮人下的套子,现在看来,恐怕没有表面上这么简单。”   秦贺重重的哼了一声道:“提起这事儿我就火大,下面的人只查出绑架你的那帮人是傅东辰生意上的对头,而且那帮人全部被灭口了,一点线索也没留下。说起傅东辰,阿然,你现在是不是和他在一起?”   “傅东辰……”沈然微微勾了勾嘴角,分不清是冷笑还是淡笑,“爷爷应该也查到前段时间傅东辰出面保我这件事,如果不是他,也许我现在也被弄进去了。”   “既然如此,那你为什么还要吩咐阿烈给傅东辰添麻烦?我听说前天你被绑架,傅东辰为了救你还被废了一条胳膊。”秦贺顿了顿道,“阿然,你别误会,外公只是很好奇。”   沈然张了张口,最后还是选择了沉默,如今在外界看来,傅东辰为了他可谓是劳心劳力倾尽所有。实际上,呵——不过他还是不太愿意将这种事告诉秦贺,傅东辰这件事,他是要亲自去处理的。   见沈然不说话,秦贺叹了口气道:“也罢,你也是成年人了,不管你是怎么打算,外公都支持你。外公在这条道上混了几十年,该见过的,不该见过的都见过了。只要你喜欢,不管你和谁好,对方是男是女,外公都不会反对,不过外公还是希望你以大局为重。”   “外公您放心,阿然明白。”   “阿然,外公这次接你来,其实有个想法。”   “外公您说。”   秦贺喝了口茶缓缓道:“外公的根基虽然在这里,实际上在S市是设了个分堂的。这个分堂,你妈妈也知道,不过为了不给你爸爸添不必要的麻烦,也为了不让人抓住你妈妈的诟病,这些年我严令禁止整个帮会乃至分堂都不要沾上任何和你爸爸有关的事,就算是汇报他们的动向也不行。”   秦贺又喝了口茶继续说,“也正因为此,才打消了当年那批人的顾虑,而后来上任的也不知道你妈妈和我有什么关系。如今你爸爸出了这种事,外公知道你要查也好,要报仇也好,手上没点人是不行的。所以,外公打算让你接手S市的分堂。当然,你一个空降兵,下面的人肯定会不服,我会派阿烈跟着你,你不方便出面的事都可以叫他去做,他身手也不错,还能贴身保护你。不过,外公还是希望你自己能够树立起自己的威信,道上这些人讲的就是一个服字,你若是让他们服了,以后也不会有人敢在你面前指手画脚。至于总部,如果你愿意,外公可以从现在开始培养你。”   沈然没想到秦贺不仅要把分堂交给他,就连总部也打算让他接手。他现在虽然迫切的希望得到秦贺的帮助,但也仅限于S市那批人,至于总部,他从来没有想过要接手。他知道就算他心再狠,这种整天打打杀杀的生活却是不适合他。他现在一心只想报仇,其他的对他来说,太过耗费时间和精力。   沈然想了想,斟酌着说:“外公,现在我只想尽快查出真相给爸妈报仇,所以我没有想过要叱咤一方之类。我相信这么多年过来,外公应该已经培养出合适的接班人,我不想去临时插这一脚。事实上我联系外公也是想找外公借点人手,其他的我都没有考虑过。”   “你可以从现在开始考虑,”秦贺道,“接班人外公的确有人选,不过你是我唯一的外孙,我相信把掌权传给你,他们也不敢反对,只要你能做出个成绩,外公相信……”   “外公,”沈然打断道,“实话和您说吧,我现在只想报仇,没有过多的时间和精力去接手帮会,希望您能理解。”   秦贺端起桌上的茶杯,却没有喝,只是沉默地注视着沈然,沈然始终一脸坦然。过了许久,秦贺幽幽道:“既然如此,外公就不逼你了。稍后我会给帮里下令,从今天起,S市分堂由你接手,分堂堂主保留,但一律听从你调度,S市那几个场子我会秘密转到你名下,阿烈也归你所用。阿   然,你看这样如何?”   沈然心下一震,面上始终保持淡然。先不说S市那几个场子转给他,就说阿烈,他记得秦贺过世后是阿烈接手的帮会,也就是说,秦贺原本心属的继承人是阿烈。如果把阿烈调给他用,那么帮会由谁来继承?虽说他对这位置没兴趣,却也希望接手的是个知根知底的人。   到目前为止他接触过的也就只有阿烈一人,沈然猜想这继承人应当是从阿烈阿东这两人里面挑选。阿东这人,他直觉应该是个心机重的人,从饭桌上的态度他就能看出一二,如果真让他接手了秦贺的位置,一旦秦贺过世,第一个容不下他的人便是阿东。   但阿烈不一样,他能感觉到阿烈对他的恭敬并不是装出来的,而且他能看出阿烈是打心眼里服从秦贺,他相信就算秦贺吩咐阿烈把到手的权势让给他,阿烈也绝对言听计从。这一点仅是从上一世秦贺过世后,阿烈没有趁机半路劫杀他就能看出。   沈然想了想,略带迟疑道:“外公,阿然有个疑问,说了希望您别介意。”   秦贺笑着摆手道:“有什么话就直说,跟外公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刚才我有说外公这么些年应该培养了接班人,从今天这一路过来,我猜测外公的接班人应该是在阿东和阿烈之间选择,是吗?”   闻言秦贺脸上笑意更深,他满意地点点头道:“阿然很聪明。”   沈然勾了勾嘴角继续问:“如今爷爷把阿烈指派给我,我是不是可以猜测爷爷是打算让阿东接班?毕竟如果阿烈跟着我去了S市,就相当于离开了权利的核心。”   “不愧是我外孙,连这一点也能想到,”秦贺赞赏道,“在此之前,我想知道关于阿东和阿烈,你是怎么看的?”   沈然低下头故作思索了一番才说:“目前为止我也只和阿烈接触多一点,而阿东,也只有饭桌上那么一遭。我个人认为,阿烈为人稳重,办事颇有效率,也重情义。在来时的路上,他还对我说这些年外公并不是故意不与我们联系,而是为了不给妈妈添麻烦,您也是在收到我的信息后才知道妈妈的事。我认为不论是作为下属还是您的养子,他能做到这一点很难得。至于阿东,我认为他这人心机太深,从他的举止我猜测他应该是一个讲究完美容不下一点瑕疵的人。当然,也可能是我和他接触太少,只看到了表面。”   听着沈然的阐述,秦贺由满意到心惊,他没想到沈然竟是个如此心思缜密的人,仅仅是从一顿没有任何交谈的饭局便看出了阿东的本性。看来沈然的父亲把他教育的很好,想到这秦贺不由感到宽慰,这样就算他以后去了,也不用太担心沈然。   秦贺道:“你分析的很对,事实上外公到现在依旧没有决定接班人是谁。阿烈固然重情义,但是他的心不够狠,作为一个帮会的老大,这是最忌讳的。阿东心够狠,手段也够,但正如你所说,他容不下一点瑕疵,这在道上很容易树敌,他能做到让所有人都忌讳他,却无法做到让手下的人从心底去信服他。一旦某天他露出任何弱点,很有可能会被联合扳倒。当然,如果他能这么一直狠下去,那他便是当之无愧的老大。”   看来他猜的很对,既然是这样,他就更不能让阿东上位了,他可不希望以后在他全力对付傅东辰那帮人的时候阿东在背后捅他一刀,那将得不偿失。   “如今外公和你相认,心里面也有了顾虑,”秦贺继续道,“外公之所以把阿烈派到你身边,也是想最后考验他们一次,谁过了这次考验,谁就是外公的接班人。”   虽然秦贺没有明确说明他要考验他们什么,但沈然隐隐猜测和自己有关,由此可见自己在秦贺心中确实占了分量,他也打心里感激秦贺。但是不管考验结果如何,他是绝不会让阿东坐上那个位置的。   “阿然,外公给他们,也给你四个月的时间,四个月之内,你无论如何也要做到能独挡一面,让分堂所有人都信服你。四个月之后,外公这里,可就要变天了。”   思及上一世秦贺过世的时间,沈然不禁怅然,他张了张口,艰涩道:“外公,您的身体……”   秦贺摆了摆手和蔼道:“命该如此,不用想这么多,只要你别辜负外公的期望就好。”   沈然闭了闭眼,随后淡然地点点头,“明白了。”   这一天沈然和秦贺一直聊到天黑才从书房中出来,这时候管家正巧打算叫两人吃饭,所以他们出了书房便直接下楼去了饭厅。阿烈阿东两人早就守候在餐桌旁,见两人进来便立即同中午般拉开了椅子。   待到饭菜一一上桌后,秦贺才开口道:“阿东,稍后吩咐下去,从今天起,S市分堂由我外孙沈然掌管,堂主保留,但必须听从阿然调遣,并且,任何人不得把阿然接手分堂一事传出去,否则按帮规处置。”   阿东惊诧地看了秦贺一眼,随即才应到:“是,老爷。”   秦贺点点头又对阿烈道:“阿烈,如今表面上阿然没有什么事,实际上盯着他的人却不少,他也不能在这里久留,后天你和阿然一起去S市,帮助他处理分堂事物,并贴身保护他。”   阿烈毫不犹豫地应道:“老爷请放心,阿烈一定护少爷平安。”   闻言秦贺满意道:“吃饭吧。”   原以为秦贺把分堂交给沈然是打算着手让他接管帮会,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阿东不动声色地瞥了沈然一眼,心里隐隐有了计较。   吃过晚饭,秦贺又带着沈然去了书房。阿东把秦贺的命令下达到分堂后,便拉着阿烈去了天台。   “来一根吗?”   阿烈瞥了瞥阿东递过来的烟盒,沉默地摇摇头。   阿东嗤笑一声收回烟盒,啪一下把嘴里的烟点燃了。他吸了一口缓缓吐出,嘴里道:“老爷安排这事儿你怎么看?”   阿烈莫名其妙地看了阿东一眼,木然道:“老爷怎么吩咐我就怎么做。”   阿东叼着烟,眯着眼道:“阿烈,你是真糊涂还是装糊涂?我们跟了老爷这么多年,这个时候竟然出来个外孙沈然,恐怕用不了多久这下一任掌权人就是这个半路杀出来的沈然了。”   “少爷是老爷的亲外孙,由他接掌帮会很合理。”   “哈?合理?”阿东弹了弹烟灰漫不经心道,“阿烈,别告诉我你对这个位置一点想法都没有。帮里上上下下谁不知道下一任接掌人很有可能是你,难道你愿意把到手的权势拱手让人?”   阿烈定定的看着阿东沉声道:“不管接掌帮会的人是谁,只要老爷点头,我都会遵从。还有,我希望你能记住当初是谁把你从死人堆里扒出来,又是谁赋予你秦姓,给你吃住,尽心培养你至今。”说完阿烈再也不看阿东一眼,径直离开。   阿东阴霾地看了阿烈的背影半响,最后将烟头扔在地上狠狠撵灭,神情狠戾。 第9章   秦贺时隔二十三年与亲外孙终于相认一事在沈然到达秦家第二天便通报了帮会所有高层,原本秦贺准备将沈然介绍给总部所有高层认认脸,但沈然本就没打算继承外公的衣钵,也不想成为众矢之的,便婉拒了。秦贺想了想便也理解了沈然的想法,但还是把自己培养出的最忠心的那批人叫来和沈然打了个照面。   从和沈然相认的那一刻起,秦贺便开始给沈然布置后路了,既然沈然不愿接受帮派,那他至少得保证在自己去了之后依旧能有一批人护着沈然。对他来说,沈然是他在世的唯一亲人,所以沈然的安危比什么都重要。就连对阿烈阿东的最后考验,也是为了沈然而特地设的。   这一整天,沈然除了和秦贺那批老部下会面,还临时在秦贺那里学了些用人之术,也是为了他明天回S市打下基础。时间虽然仓促了些,但最重要的还是得靠沈然自己去摸索,况且,以沈然的心机与智慧,要接管一个分堂也不算太难。   对沈然来说,只要有事儿做,时间都是过得很快的,转眼便到了他回S市的时候。正巧今天是周六,回去整理一番,周一他还得去趟学校。幸好他如今已进入大四,课业很少,倒也有富裕的时间让他处理自己的事。   同来时一般,依旧是阿烈开着那辆路虎载着沈然回去,秦贺一直将沈然送上车看着他离开才依依不舍的转身回走。   对于沈然所住的那套简陋公寓,秦贺也是知道的,他也在S市为沈然置办了套房子,但如今沈然和傅东辰还没有完全脱离关系,为了避免出纰漏,沈然还是决定继续住在那套租住的公寓,待到一切稳定后再搬进新居。对此,秦贺也没有多作发对,只是再三嘱咐要沈然照顾好自己。   看着车子逐渐驶离秦家范围,沈然面上虽然依旧没有什么表情,心里却也有些不是滋味儿。对他来说,秦贺是他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并且这唯一的亲人将会在半年后病逝。生老病死这种既定之事他不能阻止,唯一能做的也只能是多抽时间回来陪陪这位老人,然后尽量做出点成绩给老人看,也好让他宽心。   到达S市,沈然并没有立即回自己那套公寓,而是随同阿烈一起去了分堂会议厅。秦贺虽然把他接管分堂的指令下达下来,但有些交接还是得他亲自出面,而分堂几个高层人员他也需要见一见。   阿烈带沈然走的是一条特殊通道,这条通道只有总部的下派的人以及分堂的高层才能进入,并且守卫严密,所以也不用担心被人发现。在来时的路上沈然就听阿烈说傅东辰那些破事已经进入收尾阶段,再加上傅东辰在S市也有些势力,所以他必须处处小心,绝对不能让傅东辰捕捉到任何蛛丝马迹。   说是见高层,其实也就六个人,分堂堂主、副堂主、东西南北四大片区的负责人,在S市分堂,能够有资格进入中心会议厅也就只有这六个人。   沈然到达会议厅时六个人已经在会议厅等候了,推门而入的那一瞬间,分散在会议桌各个位置的六个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然后直接无视了沈然,冲着沈然身后的阿烈恭恭敬敬地喊了一声“烈哥。”   沈然眯了眯眼,倒也不生气,他知道这帮人是在给他下马威,仅是一个分堂便能如此,可以想象如果他打算接手总部,面临的可就不单单是下马威的问题了。   阿烈落后沈然一步,给会议厅中的六人介绍道:“这位是少爷,今后S市分堂的负责人。”   阿烈这话一出,厅中六人仿佛才看到沈然的存在般,除了堂主还算有些诚意,其余几人均是不冷不热的唤了声“沈少。”   沈然也不出声,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而阿烈则是站在他身后,并没有要坐下的意思。那几人见状也都不敢坐下来,纷纷把目光投到阿烈身上。   沈然双腿交叠,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中,他淡淡地扫视了一圈似笑非笑道:“都坐吧。”   六人下意识地看向阿烈,见阿烈如雕塑般毫无反应,几人又面面相觑地对视了一番。倒是分堂堂主王宇城上前一步道了声:“谢沈少,”便径直在沈然的右下首坐下。   沈然微微颔首,对这王宇城倒是有些满意,别的不说,起码表面功夫会做,最重要的是他也是最忠于秦贺的部下之一。   见状那个外号叫九指的南区负责人倒是有些不满了,他紧皱着眉头,咬着重音道:“城哥!”   沈然双手交叉放于腿上,一脸漠然地看向副堂主:“怎么?南区的九指哥是有什么意见?”   九指轻轻笑了一声,讽刺道:“不敢,您可是会长的亲外孙,我哪敢有什么意见?”   “你漏了一点,”沈然淡笑道,“我不仅和外公是爷孙关系,我还是这S市分堂的负责人,你的直属上司。”   九指嗤笑一声,一副不以为然的样子。   沈然报了几个名字平淡道:“九指,这几个场子都是你负责,对吧?”   九指一脸傲然道:“没错。”   “很好,”沈然笑了笑,道,“那麻烦你现在把这几个场子去年和今天的收入报表拿给我看一下吧。”   九指眉头一拧,沉声道:“凭什么?”   这时一旁的堂主王宇城出声道:“沈少,报表我这里有一份,如果您想看,我可以给您。”   沈然扬了扬手,依旧淡笑着看着九指:“从这里到你的办公室来回大约需要二十五分钟,我再给你五分钟开门找东西,合起来正好半小时,半小时之内将报表交到我手上,我就不计较你失礼之处,但你如果敢迟到一分钟,我就切你一根手指,手指不够就用脚趾凑。”沈然顿了顿,慢条斯理地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道,“从现在开始计时,九指哥,祝你好运。”   “姓沈的,你别太过分!”   王宇城猛地转头瞪向九指狠声道:“还不快去!”   “没关系,”沈然幽幽道,“如果九指哥不喜欢自己的指头,我不介意帮你做成标本。”   九指恶狠狠地瞪着沈然,见沈然目光始终盯着手机,没有分给他半分,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怒气腾腾地冲出了会议厅。   沈然将手机倒扣在桌面上,目光扫向仍旧站着的副堂主四人,“虽然少了一个人,不过也不影响我们开会,几位,需要我亲自请你们坐下吗?”   四人相互看了一番,随即才不情不愿地坐了下来。   “阿烈,你也坐。”   “谢少爷,”阿烈恭恭敬敬地道了声谢,在沈然的左下首坐下。   沈然坐直了身体环视一圈,冷淡道:“自我介绍一下,我姓沈,名字你们也应该查到了。从今以后,S市分堂由我负责,王宇城依旧会是你们的堂主。不过,从今天起,分堂能占点分量的事都必须向我汇报,凡是在这间会议室的所有会议,我都会亲自参与,至于你们每月的情况报表依旧由堂主王宇城以及副堂主刘辉负责,我只需要季度表就可以……”   沈然端起阿烈为他准备的水喝了一口继续道:“我知道你们乃至和你们亲近的弟兄都不服我,没关系,我会给你们一个适应的时间,在这期间,我也会让你们看到我的能力。不过,我这个人脾气和耐心都不大好,如果谁敢在底下给我整什么幺蛾子,到时候可别怪我不讲情面。   你们都是堂里的老人,能坐上现在这个位置,我相信你们能力也不差,眼力见也有,我很赏识有能力的人,同样,对于有能力又有眼力见的人,我也会给以对等的敬重。大家都是聪明人,我也喜欢和聪明人打交道,所以底下那些弯弯绕绕不入流的招式也少在我面前晃荡,别到时候弄得大家都不开心。   我这人一向不喜欢阶级主义,当然,前提得是你们能够得到我的认可,我也希望以后我们能够成为同甘共苦的一家人。要想得到我的尊重,最起码你们也得尊重我,否则一切免谈。   至于我的来历,我相信你们只要动动手,随随便便都能查到。所以,我不希望我目前在分堂里的身份有一丝一毫的泄漏,请你们,以及你们手底下的爱将都给我把嘴捂严实了,要是有半点风声传出去,可就不是帮规处置这么简单了,到时候你们也别怪我心狠手辣!”   “沈少放心,”王宇城开口道,“关于您的身份,会长已经下了死令,我们绝对会守口如瓶。”   “这样最好,”沈然淡淡道,“希望你们别让我失望。”   接下来沈然又说了些无关紧要的话,重在立威,虽然口头上的威风起不了什么作用,但至少在气势方面他必须得压这些人一头,也只有压了这么一头,才方便他今后在这些人面前树立威信。   九指赶回会议厅时,沈然已经停止了说话,整个会议厅陷入诡异的寂静中。沈然偏头看了看缓步走近会议厅的九指,又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继而微勾着嘴角道:“你迟到了两分零七秒,四舍五入,我就给你算两分钟好了。”   九指顿住脚步面色难看道:“我已经很快了!而且才迟到了两分钟!”   “是啊,才两分钟,”沈然漫不经心道,“如果某天遇上帮战,而你是后援,你知道迟到两分钟意味着会失去多少弟兄吗?”   九指张了张口,气急败坏道:“我九指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就算豁了自己老命不要,也不可能拖延弟兄们的时间!”   “也就是说,拖延我的时间是应该的,是吗?”   “随便你怎么想!”   “很好,”沈然对阿烈扬了扬下巴,阿烈立即会意的扔出一把匕首在会议桌上,沈然敲了敲桌面冷声道,“我这人有个优点,放出去的话就一定会做到。我说过,你迟到一分钟就切你一根手指,念在你我初识,你不了解我脾气的份上,这次就由你自己选择切哪根吧。”   ‘咔嚓’一声轻响,九指举着手枪指着沈然恨声道:“姓沈的,你一个空降兵敢在这里跟我摆谱?你他妈算哪根葱!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地盘!” 第10章   ‘噗’的一声响,只见九指的右肩头开了个血洞,殷红的血液顿时浸染了大片衣服,他手上的枪也因为脱力而掉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阿烈举着枪沉声道:“再敢对少爷不敬,下一枪就打爆你的头!”   九指将手上的牛皮袋扔在会议桌上抬手捂着肩头,面色阴沉,他先是看了看副堂主刘辉,又看向堂主王宇城,见两人都没有开口的意思,他重重地哼了一声,愤恨的往外走去。   “站住,”沈然淡漠道,“我有允许你走吗?”   九指嗤笑一声,脚下却没有任何停顿。   沈然眼神一冷,他起身拿起桌上的匕首扬手一扔,那匕首疾射而出,紧贴着九指的面颊插入厚重的木门中,刀柄还在轻轻发颤,这一下可是让九指止住了脚步。   在场之人除了阿烈无不惊骇,心里面对沈然也有了一点点改观,但也仅是一点点而已。   事实上沈然是有些本事的,他父亲没倒台之前是常务副市,沈然身为独子,从小自然要学点东西傍身,可惜还是遭到两次绑架,一次是被暗袭,另一次便是被人围堵,且这两次都是和傅东辰有关。   沈然记得重生前被绑架那次,他第二次逃跑被追时,扔的是一根铁签,如果不是他受了重伤,那根铁签扎入的地方就应该是对方的心脏,而不是胸口。但也正是因为那根铁签,他的鞋被扔了,脚掌也被皮带抽了无数道伤疤,身上更是添了无数被烟头烫伤的痕迹。   沈然盯着九指僵硬的背部冷声道:“我想有一点我必须要提醒你一下,现在乃至将来,我就是S市分堂的负责人,你的顶头上司。在我没有开口叫你离开之间,你应该乖乖的留在原地。如果我是你,我会自切两根手指谢罪,而不是三番两次的触怒我。”   “你凭什么当这个负责人?!”九指霍地转过身恨恨道,“你对整个分堂乃至帮会没有任何贡献,就连和会长也是近期才相认,你有什么资格坐在这里!”   沈然坐下身面无表情道:“等你学会怎么尊重人,并得到我的认可后你就有资格问我这个问题。现在,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自切两根手指,我可以不计较你的失礼。否则,我相信有的是比你聪明,比你有眼力的人想坐上你的位置。”   “会长有令,”长时间未出声的王宇城缓缓道,“所有不遵从沈少命令的人,一律按帮规处置。”   九指狠狠地吸了口气,最后愤恨地转身走到门边,用力拔出门上的匕首,咬着牙‘咔咔’两下就切掉了两只手的小指,喷涌而出的鲜血顿时流了一地。他的左手无名指早些年就断过,现在又少了两根,恐怕以后道上的人该改口叫他七指哥了。   “很好,”沈然满意道,“希望下次九指哥也能像现在这般爽快,副堂主,麻烦你带九指去包扎一下,顺带给他说说刚才开会的内容。”   “是,沈少。”   九指恼恨地捡起地上的手指,由着刘辉将他带出了会议室。   木门‘咔嚓’一声再次锁上,沈然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中淡淡道:“现在,我需要了解一下分堂情况,还要麻烦堂主以及三位片区负责人给我大致说一下。”   王宇城应了一声,率先给沈然介绍起来。   由于是分堂,所以规模并没有邻市的总部那般大,和总部不同,分堂并没有特地设立公司,而是分散管制。S市分为东西南北以及中心五个地区,东西南北各有一个负责人主管,中心地区则是由堂主王宇城以及副堂主刘辉坐镇。   当然,S市并不是只有分堂这一个帮会,S市的黑道龙头也并非是分堂堂主王宇城,而是本地第一大帮会义字会会长。   分堂虽然各个地方都有地盘,但那地盘也是有限,无非就是那一小块地方的夜总会俱乐部等等。其中当属北区的地盘最小,就是那一小块地盘,也是近几年才弄出来的,以往完全是义字会的地头。北区仅有几间棋牌室,除了一小部分人镇场子,其余人多是从事司机一行。其余三个区要么主营汽修厂,要么就是俱乐部KTV之类的娱乐场所。   中心地区主要的就是一间大型夜总会,这间夜总会在整个S市虽比不上义字帮,但较于其他一些小帮派,却也是能独占鳌头的,而他们所处的会议厅便属于夜总会的内部。并且,在回S市之前,秦贺就将这间夜总会的所有权秘密转给了沈然。这事除了堂主王宇城,其余人一概不知。   秦贺的帮会不沾毒,除了一些娱乐场所、酒店的营生,主要还是走私军火,而分堂作为主管码头的东区,自然也就沾了一手。基本上凡是从海外运来的货,都得先经过东区,才会到总部,这也是早些年秦贺决定在S市设立分堂的原因之一。   这场会开了将近三个小时,结束时外面已经是傍晚。王宇城原想带着沈然参观一圈熟悉下夜总会的大致情况,但被沈然拒绝了。如今他的身份不能外泄,万一碰上什么熟人,他明面上也不好解释。于是王宇城把夜总会近两年的收支情况以及分堂重要成员的资料交给了沈然,之后又留他吃了顿简餐才送他和阿烈一并离开。   沈然不想招眼,于是他们来时开的那辆路虎便直接留在了夜总会的车库中,两人则是打车回的公寓,彼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   原本沈然打算让阿烈直接住进秦贺为他置办的公寓的,但阿烈坚决要和沈然呆在一起,说是要贴身保护他,沈然不想和他争辩,也就把他带回自己租住的那间公寓。   公寓楼道没有声控灯,两人只能摸黑上楼,对于沈然来说,他已经习惯了这种黑暗,至于阿烈,他虽然是被秦贺收养,但该接受的训练一样也没少,对于这种楼道,走起来也毫无压力。   沈然所租的公寓是在四楼,也不算太高,不足两分钟便也到了。进门是一间不到十平米的客厅,只有一张沙发、一张茶几、两把折叠椅以及一台老旧的电视机。由于他租住的是单身公寓,所以只有一间卧室。   看着客厅里那张旧沙发,阿烈主动道:“我睡沙发就好。”   沈然点点头,他也没打算要和阿烈共住一间卧室,“行李你自己找个地方搁吧,明天去弄张折叠床,这段时间先凑合一下,等我把事情处理完,我们再搬地方。”   “是,少爷。”   “卫生间有热水器,你可以先用,我要看会儿资料。”   “是,少爷。”   沈然脚下一顿,他抱着文件转身道:“在没有分堂成员在的情况下,你可以叫我的名字,或者叫我阿然,别一口一个少爷,听着别扭。”   “是,少爷。”   “……”沈然面色微沉,明显不豫。   “……是,少……阿然。”   沈然点点头,面无表情地转身进了卧室。   阿烈摸了摸头,嘴里无声重复两个字——阿然,他的表情很严肃,仿佛练习一般。   第二天沈然没有出门,而是留在公寓中看前一天带回来的资料以及报表。而阿烈,则是在沈然再三保证不会出门后才出去弄了张折叠床,来回不到一小时。   在公寓窝了一天,第三天,沈然便起了个早,这天是周一,早上他是有两堂课的,并且第一堂课还是他最喜欢的教授的课,所以他必须去。   沈然拎着包换鞋时,阿烈也自然而然起了身准备跟着沈然。沈然摆了摆手平淡道:“我是去学校,你不用跟着了,你可以去分堂看看,或者在这里等我回来。”   “老爷说过,我必须贴身保护你。”   沈然直起身蹙眉道:“学校很安全,不需要保护。而且,我不想引起别人注意。”   阿烈站得笔直,一脸认真的说:“少……阿然请放心,我不会让人看见我的。”   沈然沉默地看了阿烈两秒,最后冷着脸道:“要么去分堂,要么呆在这里,别跟着我,这是命令。”   阿烈垂下头,呐呐道:“……是,阿然。”   沈然点点头,转身出了门。   楼道里依旧和往日一般充斥着一股刺鼻的味道,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什么,沈然觉得今天这股味道要比以往浓了些,导致他一大早心情就不怎么好。刚走出楼道,便看见一辆黑亮的兰博基尼停在楼道口,一身正装的傅东辰正斜倚在车头,脚下还有几个被撵平的烟蒂。沈然心下一沉,脸色也更冷了些。   见沈然出来,傅东辰立即站起身,他向前走了两步迎上沈然面带微笑道:“怎么你电话一直打不通,这两天去哪了?” 第11章   沈然微蹙着眉头,不着痕迹地后退了一步道:“前两天就是因为一通电话被绑架,我把卡换了。”   傅东辰抿了抿嘴角面色不豫道:“换电话卡怎么不和我说一声?”   沈然面无表情地瞥了傅东辰一眼,径直错开他往前走去。   “沈然!”傅东辰伸手抓住沈然的手腕沉声说,“你这是什么意思!我们现在是恋人,难道我问一句也不成?”   沈然闭了闭眼,忍住想要挣脱掉傅东辰的手的冲动冷淡道:“我们是恋人没错,但不代表我就低你一等非要接受你的质问。”   “难道我还不能问了?”傅东辰后退两步直视着沈然道,“你不给我说我怎么知道你换了电话卡?是个正常人都会这么问吧!”   沈然嗤笑一声,斜睨着傅东辰说:“是个正常人都不会在恋人遭到绑架后的第二天对恋人不闻不问,况且,我给你打过电话,没打通。”   傅东辰面色一僵,随即放缓了声音道:“前两天我公司出了事,你看新闻就应该知道。而且,我一忙完就过来找你了。”   沈然沉默地注视了傅东辰半响,继而反手挣脱掉傅东辰轻声说:“看来你已经忘记自从我父亲之后,我就不再看新闻这件事了,如果你有心,不会连发条短信告诉我的时间都没有。呵——恋人?”沈然嘲讽地扯了扯嘴角,拨开傅东辰错身而过。   傅东辰垂下眼,面色阴郁。公司旗下的酒店和俱乐部出事他的确很忙,但也不至于连打个电话告诉沈然的时间都没有,事实上他当时根本就没想起有沈然这一号人。   一直以来他如此费尽心机地追求沈然,甚至设计出苦肉计,为的就是俘获沈然的真心,而并非是他真喜欢这个人,对他来说,最不需要的就是所谓的爱,但他又偏偏喜欢以爱的名义去获取对方的真爱。但不代表他忙了,有事了,就得给这人报备一声。如果某一天他真这么做了,要么是这人太难搞定,要么就是他动了真情。   他傅东辰混了这么些年,什么样的人没有见过?要不是沈然刚好对了他的胃口,他也不可能像现在这样不惜代价的去追求。沈然高傲、冷淡,他就偏偏要把沈然的这张面具摘下来狠狠踩在脚下。   原以为经过这次绑架,沈然会更加依赖他,却没想这人竟是油盐不进,依旧冷冷淡淡的。看来沈然当了二十多年的官二代,这股傲劲儿还是刻到骨子里去了!也不知道他父亲是怎么教育的,别的二代都知道趋炎附势巴结奉承,就这沈然是个特例。不过没关系,翅膀都断了,再怎么扑腾迟早也得掉下来!   傅东辰冷哼一声敛去面上的阴郁转身上了车,不管他现在心里有多不痛快都得先忍着,等沈然真正爱上他那天他再慢慢折腾回来。   沈然走得并不快,傅东辰仅开了一小段距离便见着了沈然的身影,他租住的这套公寓里学校并不算太远,所以通常都是步行去学校。   傅东辰摇下车窗按了两下喇叭对沈然道:“上车,我送你。”   沈然恍若未闻,就连脚步都没有停顿一下,兀自往前走。   “这事儿是我的不对,你别生气,我向你道歉。”   沈然心下冷笑,面上却始终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他知道此时傅东辰多半是有些气恼自己,这种时候他绝对不能服软,否则傅东辰就更加不会把他当一回事。虽说他现在已经从秦贺手上接管了分堂,除了堂主王宇城,他相信底下那帮人没有一个会听他命令去办事。在这种根基不稳的情况下,他更得吊好傅东辰,也方便他接下来的计划。   为了配合上沈然的速度,傅东辰只能开一阵停一阵,就算开起来那速度也是慢得让人揪心,上好的跑车以这种龟速前行显得异常的憋屈。   “小然,我错了,别气了成吗?”   “沈然!上车!不然我就把我们俩的关系散布到你们学校的网站上去,不信你试试。”   沈然停下脚步冷脸看向傅东辰,眼含愠怒。过了一会儿,他才冷冷地哼了一声,上前拉开车门上了后座。   傅东辰锁上车门点了点身旁的手机面无表情道:“打个电话过来。”   沈然端坐了半响,才不情愿地掏出手机拨了傅东辰的号码。清脆的铃声在车厢内响起,仅一声便断了。傅东辰满意地拿起手机存了号码这才发动车子,好心情道:“早这样不就好了?你也别生气了,这事是我考虑不周,下次不犯就是。都是大老爷们,别像个娘儿们似的还发发脾气。晚上一起吃饭吧,我给你赔罪。”   沈然没有搭话,面上冷冷淡淡的,还带着未消的余怒,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久,才听他吐出两个字,“没空。”   傅东辰一脚踩下刹车,车胎与地面发出刺耳的摩擦声。   沈然紧贴着椅背,饶是如此,还是被惯性带得前倾了些。他也并不慌乱,只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领,又靠回椅背上。   傅东辰紧握着方向盘,面色阴沉。过了许久,他才转过身面带微笑问:“你要怎么才肯原谅我,嗯?”   沈然沉默了一瞬才说:“我快毕业了。”   傅东辰一开始没明白沈然话里的意思,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问:“要准备毕业论文是吧?”   沈然抿着唇,既不承认,也不否认。   “这东西也确实麻烦,”傅东辰道,“不过你才刚升大四,用不了这么赶吧?”   沈然偏头看向窗外,却是不再搭话了。   “行了行了,你准备就准备吧,好不容易才哄得你和我说话,别又闹了别扭,”说着傅东辰转过身再次发动了车子随后问到,“早餐吃了么?”   “去学校吃。”   “我就知道,”傅东辰拿过副驾驶上的袋子反手递给沈然,“吃吧,特地给你带的,还热着。”   沈然迟疑了一下,还是尽量避开傅东辰的手接过了袋子,一股生煎包的味道扑鼻而来,还有一杯热豆浆,难怪他刚才上车时闻到一股子食物的味道。   黑亮的兰博基尼打了个转弯,直接往学校的停车场开去。傅东辰头也不回道:“赶紧吃吧,第一堂不是你最喜欢的那个教授的课吗?赶紧吃完还能去占个好位置。”   知晓不能做得太过,沈然忍着心里的厌恶打开了餐盒,硬逼着自己吃下两个生煎包,然后关上盖子喝了几口豆浆,最后抽了两张纸巾擦了擦嘴角道:“谢谢,我去上课了。”   傅东辰收回目光不满道:“吃这么少,难怪这么瘦。”   沈然面无表情地拉开车门,头也不回地往外走去。   傅东辰忙探出窗外喊道:“中午下课等着我,一起吃饭。”   沈然顺手扔掉手里的袋子,脚下没有丝毫停顿。   傅东辰眯着眼看了半响,直到沈然消失在转角才轻笑一声开车离去。   傅东辰这人一向是言出必行,中午下课,沈然毫不意外地在校门外看见了傅东辰的车。他心里一阵烦闷,还是耐着性子往前走了一段才上车。傅东辰早已习惯沈然这样,不过习惯归习惯,他还是喜欢就等在校门外,哪怕最后要忍着蜗牛爬的速度往前开一段。   对沈然来说,只要有傅东辰在,吃什么都味同嚼蜡。好不容易磨蹭完一顿饭,又陪着傅东辰坐了会儿,才得到这尊大神大开尊口送他回公寓,但也仅限于楼下,之后傅东辰便回了公司。   沈然觉得一旦心态改变,对待事物的看法也就随之而变。重生前傅东辰能抽个时间陪他吃顿饭,他就觉得异常满足,而现在,仅仅是一顿饭下来,便让他觉得身心疲惫。爱和恨仅在一念之间,但此间的差距却是天壤之别。   打开门时,第一眼见到的便是一脸正直的阿烈,随之而来的是一阵饭香。阿烈主动接过沈然的包面带恭敬道:“饭菜已经做好了,少……阿然洗洗手就能吃,”顿了顿,阿烈又补充道,“如果你还没吃的话。”   沈然挑挑眉,换上鞋走进客厅,只见脱了漆的茶几上摆着三菜一汤,上面还冒着热气,不过菜明显有翻动的迹象,沈然猜测自己没回来的这段时间,阿烈应该是又回了两道锅的。不过他不会做菜,厨房也没有添置任何厨具……   “外面的多有不卫生,正巧我也会做些菜,没有经过你的同意就添置了这些东西,请原谅。”   “谢谢,”沈然抬脚往厨房走,头也不回道,“盛饭吧,我洗个手就来。”   沈然洗了手回来茶几上已经摆了两碗米饭,筷子也是整整齐齐的架在碗上,而阿烈则是立在桌前,一副等他入座的样子。兴许是回到自己住处的缘故,沈然心情也没有刚才那般抑郁,中午和傅东辰那顿他根本就没怎么吃,现在看着这些倒也有了点胃口。   沈然招呼了阿烈一声便率先坐下了,他每道菜都尝了一口,咸淡适中,虽然比不上酒店里的那些大厨,但味道也还好。见阿烈一副紧张样,沈然淡淡地笑了笑,“味道很好。”   阿烈呼出一口气,这才端起了碗。   吃过饭阿烈主动承接了扫尾工作,沈然则是回了房间继续看剩下的文件,正巧他下午没课。昨晚他就通知过王宇城今晚把那几个负责人召集起来再开一次会,所以他必须在晚上之前把剩下的全部看完,而关于分堂接下来的发展,他心里也有了计划。至于父亲倒台那事,王宇城已经着手在查,而傅东辰那边,等他先把分堂位置坐稳了就可以开始处理了。   晚饭自然又是阿烈准备的,依旧是三菜一汤,吃过饭沈然估摸着时间便带着阿烈出了门。到达会议厅时,王宇城等人已经全部到场,这次也没有故意给沈然难堪,而是规规矩矩地唤了声‘沈少’。   沈然应了一声,率先走到主位上坐下,见众人都端正坐好后才开口说:“这两天分堂的资料我都看过了,今天叫你们来,也主要是为了咱们分堂以后的发展。”   “发展?”九指嗤笑一声道,“难道沈大少对咱们分堂的现状不满意?”   沈然瞥向九指冷淡道:“在我没有允许你开口前,请你管好你的嘴。” 第12章   九指一阵横眉,却在收到阿烈警告的眼神后不情不愿的闭了口。   沈然轻敲着桌沿继续道:“咱们分堂的发展有目共睹,可以说,在所有分堂中,是数一数二的。但是,我觉得还不够。以咱们如今的人力财力,完全可以发展得更好……”   “你说得倒轻松,就咱们现在这些地盘你知道是多少弟兄以命拼来的吗!每天有多少人过来闹场子,有多少弟兄是把脑袋别裤腰带上镇守场子,这些你知道吗!你不过是看了几份资料就在这夸海口,也不怕闪了腰!”   沈然偏头看向一脸愤愤的九指不咸不淡道:“说完了?”   九指重重地哼了一声,却是不搭话了。   沈然脸色微沉,一句一顿道:“最后警告你一次,在我没同意你发表意见之前,你如果再插一个字,我就剁了你剩下的手指让你吃下去!不信你试试。”   九指当了这么些年的片区老大,在道上也算是小有名气,那些一把手二把手暂且不提,但其他的谁见了不都是尊称他一声九指哥?就算是平时开会,堂主王宇城也从来不会当着这么多人面拂他面子,但沈然倒好,一而再的让他下不了台,上次还废了他两根手指。新仇旧怨加起来,更是恨得九指双眼发红。他霍地站起身,怒气腾腾地盯着沈然。   与此同时,阿烈也站起了身斜睨着九指,眼中警告意味很浓,大有九指敢轻举妄动他便毫不手软的意思。   沈然收回目光轻飘飘道:“既然九指哥这么喜欢站,那就站着吧,咱们继续。”   九指一阵气闷,正欲发作,却被阿烈目光锁住,里面不单是警告,还含了分杀意。   见状九指立即委顿,在整个帮会中,他就服两个人,一个是堂主王宇城,另一个便是阿烈。当初争地盘的时候要不是阿烈出手,他就不可能只断了一根手指这么简单。彼时他还只是个小喽啰,阿烈也才刚刚成年。至于会长秦贺,他根本就没见过,也就不存在服不服一说。   他之所以这么反感沈然,一来,沈然不过是沾亲带故才坐了这位置,不仅如此,地位还压了堂主一头;二来,他如此信服的阿烈竟然像个保镖似的守着沈然,这让他更加不痛快。在他看来,沈然不过是个落魄的官二代,根本没有资格能让阿烈如此待他。   九指恨恨的收回目光,心中多有不甘。   沈然心下冷笑,面上淡然道:“我看了咱们分堂各产业近两年的收支情况,发现一直持平稳状态,其中最大头的收入是中心地区的地下赌场。不论是在座的诸位,还是底下的兄弟,都为分堂做出不少贡献,作为分堂的负责人,我最希望的就是大家分到手的钱越多越好。所以,我准备拿出一部分钱收购一家小公司,至于赌场的收入,便用来投资,分成不变,依旧按照每个片区每月上交的红钱比例分发。这一点,诸位有什么意见?”   沈然话音一落,在场之人均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能分到更多的钱自然是好事,但是投资这种事风险太大,谁也说不准。像义字会建立的公司完全是为了洗黑钱用,可人家毕竟是总部,走私获利的钱也只有通过这个途径洗白,但分堂就不一样了。   帮会虽然以走私军火为主,但是分堂并没有直接参与,就连东区的码头也无非是相当于中转站般的存在,所以他们没有这方面的暴利,这也是分堂迟迟没有建立公司的原因。况且,他们是混黑道的,又不是走商业的,大家都是拿命来混饭吃的,谁懂什么投资不投资。   王宇城忖了忖道:“沈少,我们都是些粗人,您说的投资我们也不明白,如今赌场的生意越来越大,收入都是现拿的,如果都用来投资,那这利润……”   “是啊沈少,”刘辉接话道,“弟兄们每月的分红绝大部分就是靠这收入了。”   沈然敲了敲桌沿缓声道:“我们不能太依赖赌场的收入,万一遭了什么道道,那弟兄们不都得喝西北风去?”   “真是笑话!”九指哼笑道,“赌场开了好几年,收入一年比一年高,还有咱们这么多弟兄守着,能遭什么道道?我看沈少不是来发展分堂的,而是来过家家的吧!”   沈然冷笑不语,果然是一帮粗人,也不知道看形势,上头刚换届,那些人要做点政绩出来,肯定会有一番动作,这黄赌毒肯定是重中之重。义字会的势力这么大,后台也够硬,当初还不是因为这番扫荡关了好几个场子,更何况是和上头没几分关系的分堂?   沈然记得重生前S市的黑道是遭过一次清扫的,那时候秦贺留给他的分堂势力不如现在,就是在这场清扫中遭到重创。如今他已经接手了分堂,自然不可能让分堂走上当年的那条路。而且,这也是他收买人心的一个好机会。   沈然看也不看九指一眼,而是问王宇城道:“堂主,你管理这分会也有十多年了,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上一次换届时,道上有没有经历过什么风雨。”   王宇城点点头沉声说:“上一次换届,上头的重点打击了赌博以及涉黄这一块,那时候分堂还只在一个小片区活动,所以没有受到影响,但当时的义字会和龙腾会却被迫关了好几家场子,一直到风声过去后才慢慢恢复。”   “堂主的话相信各位都有听到吧?”沈然扫视一圈道,“那么,还需要我解释下为什么不能依赖赌场吗?”   众人面面相觑,却是无言辩驳。   九指咬咬牙不死心道:“就算你说得对,但是你又怎么保证你所说的投资一定能赚钱?别忘了底下还有这么多兄弟要吃饭!”   “两个月,”沈然伸出两根手指道,“以两个月为期限,如果两个月后没有成效,我自动请辞,并补偿弟兄们的损失。”   九指哼了一声道:“话不要放得太死,小心到时候噎着。”   沈然扫视一圈道:“众位觉得呢?”   王宇城看了看阿烈,率先表了态,“既然沈少都这么说了,我们听沈少的便是。”   “我没意见。”刘辉附和道。   闻言其他三个片区的负责人都纷纷表示没意见。   沈然嘴角微勾,满意道:“那就先谢过各位支持了,如果各位没别的事的话,就先散会吧。堂主,稍后我去找你商量具体事宜,九指,你先留一下。”   九指顿了一下,随后哼笑一声,坐回了位置上。有阿烈在,其余人也没敢多问,纷纷离开了会议厅。   随着厚重的木门再次关上,沈然双腿交叠,倚靠在椅背上似笑非笑道:“九指哥,云上的那套公寓住着感觉怎么样?舒适吗?”   九指面色微僵,硬声说:“我不明白沈少在说什么。”   沈然笑了笑,又说:“上个月你给情妇买的水湾那套房子可花了不少钱吧?九指哥最近手头可还宽裕?”   九指下意识地看了阿烈一眼,却见阿烈始终垂着眼,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心里便有些发慌。   “你、你到底想说什么!”   沈然收起笑,面无表情道:“敢以权谋私就记得把屁股擦干净,以前的事我就不和你计较了,但是,以后和我呛声时记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我没当着大家的面把这事说出来算是给足了你面子,要是你再敢拆我的台……九指哥,下场不用我说了吧?”   九指面色微红,的确,以自己的那番所作所为,沈然完全有理由在众人的面将他私吞的事抖出来,不过沈然却没有这么做。想到这,九指也觉得自己理亏,最后还是低下头嗫嚅道:“多谢沈少,先前是九指不懂事,还请沈少大人有大量。”   “你很识相,”沈然平静道,“我喜欢识相的人,我知道你们都不服我,不过没关系,接下来的日子我会做出身为分堂负责人该做的。别的我没什么要求,以后只要九指哥别像今天这么和我对着干就行,你做的那些事我也会帮你掩掉。”   “是,是,”九指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连声说,“谢谢沈少不追究,沈少放心,以后我会管好这张嘴的。”   沈然点点头起身说:“真心跟着我的人我都不会亏待他,你好自为之吧。”   “是,是。”   沈然瞥了眼九指,转身离开了会议室,阿烈紧跟其后。   九指颓然地靠在椅背上,双眼凝望着虚空。   在阿烈的引导下,沈然找到了王宇城的办公室,他的办公室和会议厅并不在同一个楼层,相较于会议厅而言,也没有那么隐秘。进门时,王宇城正坐在办公桌后看报表,见到沈然,忙站起了身,“沈少。”   沈然应了一声,在王宇城对面坐下,他从随身携带的包里抽出一份早就准备好的策划案递给王宇城道:“收购的具体事宜我都写在了上面,你按着上面的做就行。”   “是,沈少。”   “至于我上面说的开三个股票账户,将赌场划出的钱分成三份存入绑定的银行卡上这事,你明天就让人去办,然后把账户给我。”   王宇城迟疑了一下道:“沈少不是说要投资吗?怎么变炒股了?”   “炒股不也是投资?”沈然笑了笑,说,“这个来钱快,先准备充足的资金,我们才能应付即将到来的风波。”   “那……为什么要分三个账户?”   “集中在一起目标太大,分散开能省不少麻烦。”   王宇城应了声道:“明白了,沈少放心,明天早上我会立即让人去办。”   “那就辛苦堂主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王宇城笑着道,“对了沈少,方才我收到消息,傅东辰和他一帮朋友现在正在下面大厅玩,您看……”   沈然眉头微拧,“他身边有人吗?”   “有的,挺白净的一个小年轻,不是咱们场子里的,应该是和他一起来的。”   “这样啊……”沈然想了想,而后道,“麻烦堂主给我找身服务生的衣服,顺便叫大堂经理来一下。”   “是,沈少您稍等。”   ******   闪烁着炫光灯的大厅充斥着震耳欲聋的音乐,正中的舞池上,几名穿着暴露的年轻女孩正跳着钢管舞,每一个眉眼,每一个动作都能引起底下人的起哄声。这当中许多人早就被酒精所麻痹,脸上或多或少都带着迷醉的神情。有不少色胆包天的也会趁机伸出手摸两把,也有当场就看对眼的,不顾众人的围观,当场拥吻起来。   沈然上身穿着一件白色衬衣,外面套着黑色小马甲,打着蝴蝶领,配合着他清冷的气质,竟格外迷人,下身的黑色西裤包裹住他修长的双腿,将他衬得消瘦挺拔。   震耳的音乐声以及人群的喧哗声让他不适地蹙起眉,他嘴角微抿,手持托盘,小心翼翼地穿过人群,尽量避免着与人碰触。顺着先前大堂经理的指示,沈然毫不意外地看见了傅东辰那一桌。   此时的傅东辰正搂着一名长相白净的年轻人说着什么,与他同桌的还有十几个男男女女,有的正在划拳,有的早就抱在一起旁若无人的接吻,甚至还有几个年轻女孩脱掉了身上的衣服仅穿着贴身内衣裤和身边的人喊拳,还有个少年正跪坐在沙发前埋在另一人的腿间,虽然头上有衣服罩着,但凭那上上下下的起伏也不难猜出他在做什么。   沈然冷笑一声垂着眼向傅东辰隔壁那桌走去,阿烈则是混在人群中远远地看着沈然,只要有任何异状,他会第一时间冲上去保护沈然。   将酒摆放在桌子上,沈然站起身,装作意外地发现了傅东辰,而后脚步一转,直直走向傅东辰那一桌。   许是沈然身上气压太低,陷入声色中的男男女女纷纷停下转头看向沈然,傅东辰也毫不例外。   在见到沈然时,傅东辰有片刻的怔楞,他垂眼看了看沈然手上的托盘,然后霍地站起身干笑道:“小、小然,你怎么在这?” 第13章   沈然阴沉沉地盯着傅东辰,浑身上下透着冰冷的气息。此刻就仿佛按下了暂停键一般,所有人都怔怔地望着沈然。大厅里依旧回荡着震耳欲聋的重金属音乐,而傅东辰这桌却是静悄悄的,两极分化也不过如此。   过了许久,沈然嘲讽地勾了勾嘴角再不看傅东辰一眼转身往人群中走去。   傅东辰愣了片刻,随即直接翻过桌子往沈然的方向追去——   “小然!”   在红绿交错的炫光灯下,人们热情高涨,跟随着音乐的节奏摇摆着身体。沈然紧锁着眉头抱着托盘艰难地穿过人群,对于身后那险些被音乐盖过的呼唤充耳不闻。   时刻注意着沈然的阿烈第一时间就看见了追在沈然身后的傅东辰,他面色微沉,正欲上前,却收到了沈然的眼神示意。阿烈紧了紧拳头,跟着沈然的步伐不着痕迹的往后退。   “小然!”傅东辰拨开人群快步向前,“小然,你听我解释。”   沈然面露冷笑,脚下也加快了步伐,不过也引起了周围人的注意,这当中不乏男女通吃的,离得近的在看清沈然的相貌以及他的穿着后,有些蠢蠢欲动。   沈然狠狠拧着眉,对于那种探照灯一般的目光感觉一阵厌恶。   “小然!”   终于追上沈然的傅东辰抓住他的肩头,然而变故也就发生在这一瞬间。只见沈然猛地侧身挥出一拳,躲闪不及的傅东辰被这一拳打的踉跄几步。   人群中传来几声尖叫,胆子小的立即走远了些,但多数人都选择留在原地观望。原本想找沈然搭讪的也暂时打消了念头,幸灾乐祸地看着这场闹剧。   傅东辰被这一拳揍得有些发懵,等他反应过来时,沈然已经转过身,只留给他一个冰冷的眼神。   与傅东辰同桌的那一帮子代代们自然也看到了这番场景,一群人顿时没了喝酒的心情,纷纷理好自己的衣服呼啦啦地冲上前。然而这时傅东辰已经再次挤进人群中去追沈然,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均摊了摊手,不近不远地跟着傅东辰。   沈然紧抱着托盘艰难地挤出人群,径直往吧台的方向走去。他的步伐很快,从背后看去一眼就能看出此时他的心情极其不畅快。   由于吧台附近没有什么人,为了遵从沈然的命令不暴露身份,阿烈也只能混杂在人群中时刻注意着沈然那方的动静。   将托盘放在吧台上,沈然对调酒师微不可见地点了下头,而后转身往换衣间的方向走。   这时傅东辰也追了上来,他一把抓住沈然的手腕急切道:“小然,不是你想的那样,我……”   “滚开!”沈然狠狠地甩开傅东辰的手,后退了一步,冷冷地看着傅东辰。他的蝴蝶领有些松散,应该是方才气急时随手扯开的。   傅东辰心头一阵恼恨,面上却故作受伤道:“小然,你不相信我吗?”   沈然冷笑一声,脸上满是嘲讽,“我只相信我看到的。”   “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傅东辰解释道,“你也看到了,我们刚才只是在聊天,什么也没做。”   聊天需要搂在一起,贴得那么近?沈然嗤笑出声,他的目的已经达到,也不想在这里和傅东辰多做周旋,转过身意欲离开。   见状傅东辰便有些急了,他对沈然本就没有失去兴趣,最重要的是他和沈然虽然确立了关系,但是亲密的事一件没做过,别说上床,就连接吻也没有,他花了这么多心思去追沈然,怎么可能轻易放弃。   傅东辰瞥眼正好看见方才和他搂在一起的年轻人,他想也不想便拉过那人拦住沈然道:“沈然,我和他真是普通朋友,不信你可以问他。”   傅东辰暗中掐了那人一把,只见年轻人勉强挤出一抹笑,说:“你是东辰的恋人吧?刚才我和东辰还聊到你来着,你别误会,我和东辰只是朋友关系。”   沈然眉头微拧,黑亮的双眼紧紧盯着眼前的人,不知是不是错觉,他觉得这人的声音很熟悉,似乎在哪听过,但又一时想不起来。最奇怪的是这人无论是重生前还是现在,他都是第一次见,怎么会觉得他的声音很熟悉呢?沈然百思不得其解。   见沈然一直盯着身旁的人看,傅东辰心里有些不豫,觉得沈然不该将太多的目光放在别人身上,他上前一步挡住沈然的视线道:“小然,我对你的心还不够明白吗?我好不容易才获得你的认可和你确立了关系,我又怎么可能做出背叛你的事?”   沈然面无表情地看着傅东辰,却没有任何要开口的意思。   见状傅东辰又解释道:“早上约你吃饭时本来就打算吃完饭带你来这里放松一下,顺便认识几个我的朋友,但你说你有事,我总不能拂了他们的面子就来了,没想到会遇到你。小然,我说的都是真的,请你相信我。”   沈然心里冷笑,以傅东辰的财势和背景,他要真拂了谁的面子,对方根本不敢有什么怨言,兴许还会巴巴的讨好傅东辰,说是自己没选好时间。现在竟然企图用这种理由来搪塞他,当他还是当初没重生时一心就放在他身上的沈然吗?真是可笑!   沈然上前一步凑近傅东辰用只有两个人能听见的声音道:“下次偷吃记得把嘴擦干净点,或者对人温柔些,都红了呢。”   傅东辰心下一惊,下意识撇头看向身后的年轻人,这时炫目的灯光正好打在对方身上,他那张嘴唇的确是有些红肿。   沈然轻笑一声,后退两步转身往换衣间走去。   这时守候在角落的大堂经理终于得到沈然的暗示,他忙小跑上前拦住意欲再追的傅东辰陪着小心说:“我听着底下人说有人和傅少闹了不愉快,真是抱歉,扰了傅少的兴致。那小子是新来的,不懂事,傅少您别生气,我这就叫他来给您赔礼道歉。”说完大堂经理便叫了身边的人,作势要让那人去把沈然叫回来。   “不用了,”傅东辰阻拦道,“你说,他是新来的?”   “是啊,”大堂经理赔笑道,“昨天招的,今天刚上岗,傅少您放心,稍后我就把他解雇了,这么没眼力见脾气还挺大的员工,我们也不敢用。”   傅东辰没有应声,回想起早上他约沈然吃饭时,沈然过了好半天才回复他说‘没空’,想必那时候沈然也是有些挣扎的吧?想着当时自己还以为他故意找借口避开自己,傅东辰心里有些无奈。   沈然解释要毕业时,他下意识以为对方是要准备毕业论文,现在看来根本就是为了晚上打工。如今沈然已经不再是副市长的公子,再加上财产被没收,他要出来找个工作养活自己纯属正常。只是他没想到沈然那种性子居然会找夜场服务生这种工作,看来应该是生活上遇到了困难,逼不得已才来这里,毕竟也只有这种地方的工资要高一些,还不影响白天的课业。   想到这傅东辰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不管怎么说,沈然也是他名义上的恋人,而自己的恋人却要跑到这种地方当服务生挣生活费,他觉得面子上怎么都过不去。他傅东辰虽然喜欢玩人感情,但在物质方面从来不会亏待对方。不管今天是不是抓了他的现行,作为男人,他都应该做点什么。至于那一拳,还别说,他真没往心里去,反而觉得发火的沈然格外诱人。   傅东辰正欲说话,一名服务生从换衣间的方向小跑过来凑到大堂经理耳边低语了一阵,只见那大堂经理脸色微变,随即又摆摆手打发了服务生,对傅东辰笑道:“那小子还是有些眼力见,主动请辞了,傅少,今晚真是对不住,扰了您们的兴致。这样,如果您要是觉得心里不痛快,我让人把那小子抓来教训一顿怎么样?”   “你敢!”傅东辰狠声道,“他是我的人,你敢动一下试试?”   闻言大堂经理立即连连赔不是,“不敢不敢,对不住,是我没眼力见,没认出他是您的人,傅少您别生气。”   傅东辰重重地哼了一声大踏步往外走去——   “你们玩吧,我先回去了。”   之前和傅东辰搂抱的年轻人见状忙追上去期期艾艾道:“东辰,那我……”   傅东辰顿住脚步神情阴郁地盯着那人:“让你们自己玩听不懂?别来烦我。”   “是,抱歉,我知道了。”   暗处,沈然收回目光对阿烈招了招手,“走吧,回去。”   阿烈应了一声,紧跟在沈然身后。   这一晚两人依旧是打车回去的,一来秦贺转了好几个场子给他,经济上暂时不会有问题,二来有阿烈在,他也不可能带着对方去搭公交。除了刚上车时报了个地址,一路上两人都没有交谈。   回到公寓,沈然打算回房查点东西,却被阿烈叫住。沈然转过头疑惑地看向阿烈,和阿烈相处时间并不长,但沈然知道阿烈和他一样,都不是个爱交流的主,没什么事阿烈基本上都不会叫他。   阿烈抿了抿唇,欲言又止。   沈然叹息一声说:“什么事直接说就是。”   阿烈张了张口,最后鼓足勇气道:“刚才在大厅傅东辰说的那些都是骗你的,你别信。”   沈然挑挑眉,“隔这么远你也能听见?”   “看他的眼神,”阿烈认真道,“老爷教过我和阿东察言观色,而且,我看见他暗中捏了那个长相白净的年轻人,所以你别相信他。”   沈然微微笑了笑,说:“我没信他。”   阿烈点点头,暗自松了口气。   “我现在地位不稳,势力不够,暂时不能摆脱他。而且,”沈然顿了顿道,“留着这层关系我还有别的用处。”   “我会帮你的。”   沈然诧异地看向阿烈,却是不语。   阿烈正色道:“你是老爷唯一的亲人,我会帮你的。”   “你这么说,还真是有些伤人,”沈然低低地笑了一声,分不清话里是几分真诚几分虚假。   “对不起。”阿烈脸上有些仓皇,手指无意识地张张合合。   见状沈然不由觉得好笑,他摇摇头,转身向卧室走去,“我随口说说的,别乱想。”   阿烈怔忪地望着沈然的背影,直到房门合上,传来‘咔哒’一声轻响,他才拍了拍脑袋,神情透着懊恼。   隔天早上只有三四堂有课,沈然破天荒的睡了个懒觉。或许是受到死前那场绑架的影响,沈然自重生以来就没睡过好觉,不是半夜惊醒就是整夜失眠。也许是外面有个异常忠心的阿烈守着,沈然才渐渐地放下了心。   出卧室时,见到的依旧是和昨天一样端端正正坐在沙发上的阿烈,自己刚一走出房间,阿烈便立即站起身:“阿然早,早餐已经准备好了。”   沈然点点头边往洗手间走边说:“你先吃吧,不用等我。”   阿烈应了一声,又笔挺挺地坐回沙发上。   沈然洗漱出来时,茶几上的早餐没有丝毫动过的迹象。沈然怪异地看了眼阿烈,直觉这人若是放在古代,必定是个忠心耿耿一心向上的将军之流的人物。唔……放现代也是个忠心的手下,而且还是个愚忠的主。   吃过早餐沈然直接去了学校,虽然这些知识他并不陌生,但该上的课也要去上一下,就当是弥补曾经逃掉的那些课程吧。   沈然性格一向冷淡,在学校几乎没有什么朋友,再加上那栽赃的事,他也就绝了要和这些人来往的心思,基本上都是独来独往。所以不管是逃课还是堂堂在座,也没有人会去在意。   下了课沈然并没有多作停留,直接收好东西就往公寓赶。昨晚王宇城向他保证过今天会把账户的事弄下来,接下来的时间他得抽出一部分在股票上面,虽然有重生这个金手指加持,但他不能保证完全不会有变故发生。   刚走出校门一段距离,沈然便看见了停靠在路边的兰博基尼,看那车牌他就知道是傅东辰。经过昨晚的事,沈然知道傅东辰一定会来找他,饶是如此,他心里还是觉得厌烦,但该演的戏还是得继续演下去。   沈然面色冷淡,目不斜视地往前走去。   伴随着‘砰’的一声闷响,甩上车门的傅东辰追上前:“小然!”   沈然毫不客气地拍开傅东辰的手冷道:“别碰我!”   “小然,昨晚是我不对,我向你道歉,你别生气了。”   沈然冷冷一笑,讥讽道:“你真应该给主治医生送面锦旗,才短短几天时间打断的胳膊恢复了七八成,还能让你有力气偷吃。”   傅东辰面色有些不自然,事实上他的左手根本就没有恢复多少,那夹板也只上了两天就被他强行命令医生拆除了换成了别的。那几天他要处理公司的事,总不能吊着夹板去和人谈条件。   “昨晚我喝多了脑子迷糊,我和他什么都没做,请你相信我。”   沈然收起笑面无表情道:“傅东辰,我最讨厌欺骗与背叛,你如果管不住下面的那根,就别来招惹我。”   “对不起,不会有下次了。”   沈然眯了眯眼,讽刺道:“你以为一句对不起就够了?” 第14章   傅东辰怔忪了一瞬,下意识问:“那你想要我怎么样?”   想怎么样?沈然冷笑,他想的事太多了,比如,身败名裂?不过他又怎么可能把这些告诉傅东辰?就算要说,也不会是现在。   沈然后退一步,漠然道:“我想近期内我们还是不要见面的好。”   “什么叫不要见面的好?”傅东辰急切道,“我已经道歉了,也向你保证过不会再有下次,你还想怎么样?”   “我想怎么样?”沈然怒极反笑,“傅东辰,如果昨晚是我和别的男人搂在一块,你会怎么样?己所不欲勿施于人这么浅显的道理你都不明白,我建议你再把国语重修一遍。”   傅东辰张了张口,却是无从辩驳。如果昨晚是他看见沈然和别的人搂在一块,他一定会让对方知道碰了他的人的后果,然后再把沈然关起来,将他一直没做的事做了!   可是,转念一想,傅东辰又觉得自己这样太怂。他和沈然的差距就注定了他不可能设身处地为对方着想,当初他既然能出面把沈然保下来,同样也有办法把沈然弄进去。在他看来,他如此费尽心机去追沈然,沈然应该感激涕零付以真心,而不是像这样冷脸讽刺。   不对,他了解沈然的脾气,沈然生气时只会冷着脸不说话,而不是像刺儿头一样见人就攻击。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理解为沈然是在吃醋?因为在乎才会无法接受他和别的人亲近?傅东辰眯了眯眼,越想越觉得这种可能性最大,就像昨天沈然气自己没在出事的第一时间告诉他一样。看来,前几天那出苦肉计他没白演。   不过,近期不见面这种要求他是不可能答应的,现在这种情况,只要他再努一把力,沈然的那颗心还不是手到擒来?   傅东辰正了正脸色道:“小然,昨天的事是我欠考虑了,你生气也是应该,给我一次补过的机会好吗?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保证下一次绝对不让他看见吗?沈然心下冷笑,面上故作犹疑。   见状傅东辰更加肯定了刚才的猜测,他也不出声催促,面色柔和。   过了许久,沈然才垂下眼淡淡道:“你让我先静一静。”   “小然,我……”   沈然并没有等傅东辰说完径直转身离开,这种用实际行动拒绝再听的行为让傅东辰心生不快,但此时也只能忍住。傅东辰跑了几步叫住沈然,然后塞了张卡在沈然手中柔声说:“以后别再去那种地方打工了,不安全,这卡你先拿着,密码是你生日。”   沈然背对着傅东辰,眼神森冷。正欲发作,傅东辰却从后轻轻环抱了他一下,一触即分,然后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头缓声道:“别生气,我没别的意思,就当是我借你的,等你毕业后找到工作再还就是。”   沈然紧抿着唇,感觉后背如针扎一般难受,他攥紧了手上的银行卡极其缓慢地点了下头,最后一步步离开傅东辰的视野。   直到沈然消失在转角,傅东辰才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转身回到自己车上。   沈然步伐越来越快,手中的银行卡在掌心压出一道深深的沟痕,尖锐的疼痛使得他膨胀的恶心感缓解了些许。沈然逐渐放缓了脚步,攥着银行卡的手也放松了几分。   将卡拿到眼前看了看,沈然嘲讽地勾了勾嘴角,随手塞进包里。虽然他很想扔掉,但现在还不行。   ******   匀速行驶的车中,一身笔挺西装的男人正揉捏着眉心,连日来的交接工作以及各种应酬让他烦不胜烦,偏偏又不能推脱。幸得自己的手下查到了那人的下落,才让他心情有些好转。即使下午两点还有场重要会议,他也忍不住想要先过来一趟,哪怕见上一面也好。   男人低头看了看腕表,眉头微拧,“再开快点。”   司机面露为难:“方少,前面不远就进入学校范围了,限速。”   被称为方少的男人啧了一声,扭头看向窗外。目光触及人行道上削瘦的身影时,男人不由睁大了眼:“停车!”   司机怔了怔,忙将车靠边停下。   “找地方把车停好,别走远,到点我会联系你。”说完男人也不等司机回复,拉开车门就往那道身影追去。   看着后视镜中男人快速走远的背影,司机叹息一声,将未出口的话咽回肚中。   “小然!”男人步伐匆匆,脚下的皮鞋在阳光的照射下显得异常黑亮,“沈然,等等!”   沈然脚步微顿,黑亮的眼里透着一丝疑惑,他刚才似乎听见有人叫他。   “沈然!”男人加快了步伐,面上带着欣喜。   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听的沈然转过身,在见到大踏步向自己走来的男人时,冷淡的脸上露出一抹诧异。   “可算把你叫住了,”男人喘了喘气微微笑道,“还记得我吗?”   沈然嘴角微抿,眼前的人并不陌生,可以说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他都和这人很亲近。男人叫方浩,曾和他当了四年的邻居。   沈然记得那时候自己才十一岁,彼时方浩的父亲刚被调到S市,他的父亲和方浩的父亲颇有交情,方家所幸便当了他们家近邻。事实上方家和沈家算的上三代交情,他和方浩的爷爷本就是至交,同在京城任职,所以他们的父亲从小便有来往。后来因为任职不同,来往就不如最初那么密切,但交情还在。在方父被调到S市之前,沈然的爷爷就已经过世,所以沈然父亲的官途就没有方父那么畅顺。   方浩比他年长七岁,因着方父的调职选了S市的大学。虽然方浩和他年龄差距较大,但方浩对他很好,如同哥哥一般照顾他,甚至在父亲母亲忙得脱不开身时,方浩还给他出席过几次家长会。可以说那时候除了父母,方浩便是他最亲近的人。   方父在S市任职三年,随后因着方老爷子被调到了京城,紧接着在一年后方浩也被方家接回京城,这一别就是六年。   事实上重生前的这一年方浩也来找过他,算算时间正好就是在这一天,沈然想起这时候的方浩才到S市不久。作为方家的独子独孙,方浩自然也同自己的父亲以及爷爷一样进入政界,而他来S市也是由方家背后操纵的。   可惜,相隔六年,两人已不复当年那般亲密,再加上父亲倒台这事,他对方家多少有些芥蒂。况且,那时候他已经和傅东辰在一起,为了不让傅东辰误会,他一直有意疏远方浩,而在跟着傅东辰去了京城之后,更是和方浩断绝了来往。   沈然没想到自己竟然还会有和方浩重逢的一天,如果不是方浩找到他,他几乎都要忘记曾经还有这么一个哥哥和他关系密切。看来,即使重生,有些事依旧没有改变。   见沈然神情恍惚,方浩无奈道:“看来小然是不记得我了。”   方浩的出声将沈然从回忆中拉了出来,他忙收起心思故作疑惑道:“你是方浩哥?”   “看来你还是有些良心的,”方浩亲昵地捏了捏沈然的鼻头,“也不枉我扔掉手上的事过来找你。”   沈然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避开了方浩的碰触,面露不自然道:“方浩哥不是在京城吗?怎么来这里了?”   方浩眼角微弯,笑着说:“如果我说特地过来找你的,你信吗?”   “这么久没见,方浩哥还是这么喜欢戏弄我。”   方浩愉悦地笑了笑,伸手揽住沈然的肩头,“找个地方吃饭,咱们边吃边聊。”   沈然身体微僵,向前疾走了几步,“附近有家餐厅不错,我带你去。”   看着自己空落的右手,方浩苦笑一声,抬脚跟上沈然。   沈然带方浩去的是一家小餐馆,上一世因着心生芥蒂,他拒绝了方浩的邀约,但这一世不一样,方家势力虽比不上傅家,但也不容小觑。不管方家是不是在父亲倒台时置身事外,他想,这个时候的他是需要方浩的帮助的。   在等待服务员上菜的期间,沈然并没有开口说话,只是沉默地喝着茶。这家餐馆虽然及不上那些高档餐厅,好在环境不错,服务也很周到。   方浩轻轻扣着茶杯,细细地打量着对面的沈然。六年不见,沈然的相貌比以前更精致了,唯一不变的还是那清冷的气质。思及沈家不久前的变故,方浩满怀歉意道:“小然,对不起,这段时间你受苦了。”   沈然怔了一下,随即淡然地摇摇头,“我还好。”   方浩满脸无奈:“沈伯伯的事,我很抱歉,事发太过突然,等我父亲收到消息时,沈伯伯已经……爷爷和父亲一直很愧疚,我这次来……”方浩顿住,等到上菜的服务员离开才小声说,“我这次来不单是因为调任,小然,你放心,有我在,不会让你再受委屈了。”   沈然蓦地抬眼看向方浩,听方浩的意思,难道他来S市还有别的目的?   方浩点了点头沉声道:“傅东辰出面保你的事我已经知道了,不过有些事我想还是有必要告诉你。”   沈然心下微沉,他无法想象上一世的失足究竟错过了什么。 第15章   由于小餐馆不适合谈论这种话题,于是两人吃过饭又换了个地方谈话。通过方浩的叙述,沈然得知,他的父亲倒台的原因竟然是因为背叛了上头那位,置于为什么背叛、怎么背叛,方浩却始终查不到。因为涉及到上头那位,所以这件事很严密,就是这一点,也是方家花了一番周折才打听到。而当初方家并不是置身事外,而是也被牵扯其中。   方家和沈家可以算得上是世交,尽管因为任职地方不同,但就凭这层关系,方家也难逃询查。政界上这些东西,一步错,步步错,哪个上位的不是小心再小心?宁可错杀不放过这一点每个人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方家是在沈然父亲入狱的第二天才收到的消息,当时方浩就准备来S市找沈然,可偏偏那时候方家也遭到调查,他无法离开京城,那段时间几乎可以算得上的风声鹤唳,为了尽早摆脱嫌疑,尽管方家很想探听沈然的消息,却也只能忍住。   后来好不容易摆脱嫌疑,得到上头那位的信任,方家也终于摘掉了‘疑是叛徒’的头衔,却得知沈然的父亲狱中自杀,母亲也跟着跳楼。还没来得及消化这个噩耗,又收到傅东辰为了保住沈然,差点把傅家脱下水这个消息,不可谓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按理说,方家和傅家本就是有些矛盾,而傅家被拖下水方家应该拍手叫好才对,可是矛盾的中心却是沈然,这就不得不让方家注意了。当然,以傅家的势力,要倒又哪是这么容易的事?可是方家不敢冒险,一旦让人钻了空子,危险的还是沈然。于是方家从中帮了傅家一把,才得以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平息下整个事件。   至于方浩调职到S市,一方面是为了攒资历,另一方面也是想协助沈然查出他父亲背叛的真相。方家沈家本就同属一个派系,再加上两家的关系,方家自然不会相信沈然的父亲会背叛那位,也亏得方沈两家交情深厚,否则方家不可能去趟这滩浑水。   对沈然来说,方家这番举动实属难得。如今能在政界站稳脚跟的,谁不是混成精了的?更何况势力越大的就越爱惜羽毛,这种引火烧身的事基本上都是离得远远的,沾都不会沾。方家在被调查以后不仅没有远离,反而还想着帮助他,这让他如何不感动?   沈然想起上一世父亲倒台时,母亲联系方家想寻求帮助,可如何也联系不上,他误以为方家害怕受到牵连切断了联系,对方家心生芥蒂,后来还刻意疏远方浩。现在看来,当初那番举动的确有些蠢。   当初方浩每每联系自己,要求见面,说有事要告诉他,可那时候他总是找各种理由推脱,还避而不见,之后跟着傅东辰去京城更是没有知会方浩一声。他想,那时候方浩心里应该很难过吧?   在京城的那几年,方家也派人找过他,他更是直接躲在了傅东辰的羽翼下,恐怕那时候方家有心帮他,偏偏他自己不争气,还是个扶不起的阿斗,也就对他心灰意冷了。   想想也是,自己的父母大仇自己都不报,别人又何必多事找不痛快?   此刻沈然觉得上一世的自己不仅蠢,还很自以为是,也难怪会被傅东辰耍的团团转,他那番举动和自取灭亡又有什么区别?   见沈然目露哀伤,方浩还以为自己戳到了沈然的伤心处,让他想起父亲自杀那件事,心里不由有些自责,“小然,抱歉,不过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查出沈伯伯落马的真相的。”   沈然压下心底的思绪歉意道:“方浩哥,对不起,你们这么费尽心的帮我,我真是……真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回报你们。”   方浩笑了笑,说:“你没有怪我在你最困难的时候没能及时出现我已经很满足了,怎么说当年给你开了这么多家长会,我也算你半个家长了,你出事,我帮忙也是应该的。”   沈然不免被方浩的话逗乐,还记得方浩给他开家长会时,教室里几乎都是三四十的成年人,唯独方浩一个年轻小伙坐在教室里。尤其是第一次,方浩为了扮老成,故意两天没刮胡子,还穿了他父亲的西装,活脱脱把自己显老了几岁。那些家长们见了个个目光怪异,都以为方浩还没成年时就有了沈然,直到后来知道方浩是以兄长的名义来参加家长会,那些家长们才收回那怪异的目光。   见沈然面色缓和,方浩揉了揉沈然的头继续说:“你和傅东辰的事我知道了,不过小然,有一件事我必须要和你说。”   沈然不着痕迹地避开方浩认真道:“方浩哥,你说。”   方浩斟酌了下语句道:“傅东辰力保你这事我很感激他,不过我查到,傅东辰和沈伯伯落马这事恐怕有些牵扯。小然,沈伯伯落马,你知道是谁坐上原本属于沈伯伯的位置吗?”   沈然眉头微拧,“是许家,许家和咱们都属同一派系,这个位置不是父亲就是许家坐,这很合理。”   “是啊,很合理,”方浩轻笑一声道,“沈伯伯和许家属同一职位,可沈伯伯有实权,他许家没有,谁坐上这个位置一眼就能明了。”   沈然蓦地抬头,“方浩哥,你的意思是……”   “傅东辰和许家有来往,也是他把许家推上现在这个位置的。”方浩沉声道,“在沈伯伯入狱之前,傅东辰就已经和许家有往来,要不是他帮忙,许家也不可能这么快坐稳这个位置,要知道觊觎这个位置的不单单只是许家。沈伯伯入狱,对于其他人来说,最大的阻挡没了,谁不想去争一把?就算他许家和沈伯伯同属一个职位又如何?这种时候,谁的关系硬,位置就是谁的,傅东辰的帮助无异于如虎添翼。况且,许家早些时候就和沈伯伯不对付了。”   沈然心下一沉,在此之前,他根本就不知道许家和父亲不对付,父亲也从来没有提到过这件事。如果真是这样,那么方浩之前说的傅东辰和父亲倒台这事有牵扯也就有了解释。   许家和父亲有过节,对许家来说,父亲倒台无疑是最好的,这个时候傅东辰却偏偏出手助许家上位,其真实目的就有待推敲了。   临死前傅东辰在电话里的那一席话他就猜测傅东辰和父亲倒台这事有关,现在看来,他的猜测一点也没有错。   沈然记得,傅东辰在父亲倒台的前一个月就去了京城,在收到父亲入狱的消息后便立即动身赶往S市,可他终究还是晚了一步,那时候父亲已经在狱中自杀,母亲也因为受到刺激而疯癫。因着这事,沈然也没有时间去应付傅东辰,一心照顾母亲,可最后母亲还是跳了楼,接着自己又遭到审查,傅东辰利用手上的关系把他保了出来。   那时候沈然满心都是感动于傅东辰的倾力相助,根本就没有把傅东辰往那方面想,就算是后来傅东辰和许家的少爷许尤有暧昧,他也从来没有想过当初许家上位是傅东辰帮的忙,从始至终他都以为许家上位是顺理成章的事。   事实证明,当初他是多么天真。曾经傅东辰一脸自责说不应该离开S市,应该早点回来时,自己还安慰他,恐怕那时候傅东辰就在心里笑自己愚蠢吧?   “小然,傅东辰把许家推上这个位置没错,但是没有一个证据指明沈伯伯入狱和傅东辰有直接联系。虽然我很希望你和傅东辰断绝来往,但我不希望你因为仇恨而盲目,更甚者被仇恨遮住双眼,明白吗?”   沈然微微点头,“我明白。”   方浩继续道:“傅东辰和傅家,和沈伯伯并没有根本的利益冲突,所以,如果直接认定是他下的手,我想不通他为什么要下这么大的血本,毕竟沈伯伯也不是好搬倒的。小然,我一直想不通这点。”   沈然听着方浩的话却脸色一白,傅家以及傅东辰和他们沈家完全没有矛盾,如果要说有,那就只有一点,就是傅东辰看上了自己这点。   难道是因为这,傅东辰才想对付父亲吗?   沈然却不知道他已经在失神下把这句话说了出来,对面的方浩听到他这句话吃惊极了。   “不,小然,你冷静下来,”方浩不禁抓住沈然肩头,一脸急切。   沈然终于从那种自我厌弃中回过了神,下意识后退一步,躲开了方浩的手。   方浩出神的望着自己的手,心里有些苦涩,但也很快反应过来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他轻咳了一声道:“小然,我并不认为傅东辰是因为这个才想着对付沈伯伯,毕竟要想扳倒沈伯伯可不是短时间内就能做到的。相反,在我准备调职那段时间,我查到京城还有一股势力在对付你,当初你被检察院传去审查时也是那股势力从中作梗,这股势力很隐秘,但并不是上头那位。我这么说,你能理解吗?” 第16章   沈然心下一沉,他自认活了这些年没有得罪过谁,也根本不可能招惹到京城的人。依照方浩所说,既然那股势利能直接调用检察院的人为难他,还能掩掉踪迹让方浩查不到,足以说明这股势力不容小觑。也就是说,这股势力根本就不是冲着他来的,而是冲着他的父亲。即使父亲在狱中自杀,那些人依旧想除掉他,看来应该还抱有别的目的。   沈然想不到父亲的倒台竟然会牵扯出这么多东西,上一世的他终究是太天真了。不知怎的,沈然忽然想起前不久傅东辰设计的那场绑架,那位姓陆的中年人不是让他交出父亲身前留下的东西吗?那这是不是说明父亲的倒台和这个东西有关?如果真是这样,那么他是不是可以猜测陆姓男人和那股势利有所牵扯?还有傅东辰……   见沈然脸色难看,方浩立即安抚道:“你放心,那股势利不知因为什么已经收手了,你现在没有任何危险。而且,有我在,我也不会让你出事的。”   沈然感激道:“谢谢,不过方浩哥你刚才说那股势利已经收手,你知道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傅东辰出面保你之后,”方浩道,“我想应该是他做了些什么,所以我才让你不要盲目去仇恨,至少也要把真相查出来。”   “嗯,我明白。”沈然垂下眼,既然疑点这么多,傅东辰又恰好有牵扯,他想,他应该知道怎么做了。   方浩还欲开口,手机却响了起来,来显是自己的秘书,不用接也知道是通知自己该去开会了。于是方浩摁断电话道:“小然,两点整我还有场会议要开,不能缺席,这样,我先送你回去休息,下午忙完我过来接你,具体的事我们晚上再说如何?”   “好。”   方浩微微笑了笑,“走吧,我送你。”   沈然点点头,领着方浩往自己的住处走。期间两人没有再谈与沈父有关的事,基本上都是聊些近况,不过大多都是方浩说,沈然听。一直到公寓楼下,方浩才离开。   回到公寓,阿烈同昨天一样等候在门后不远处,见自己进门,主动接过了手上的包:“欢迎回来,饭菜已经做好了。”   沈然摆摆手疲惫道:“我吃过了,下次我没回来你就先吃吧。”   “是,”阿烈将一个信封递给沈然道,“这是王堂主让我转交给你的,账户已经弄好了。”   沈然点点头接过信封,“你吃饭吧,我回房了。”   “是。”   沈然走到卧室门口又顿住,他转过头对阿烈道:“让人查一下许家,我要许家所有的资料。”顿了顿,沈然又道,“如果可以,想办法查一下京城的方家,我想知道父亲出事的那段时间方家有没有受到牵连。”   “是,阿然放心,我会派人去查。”   沈然应了一声,开门进了房。他让阿烈去查方家可能小心眼了些,但是经历过一次欺骗与死亡,不由得他不谨慎,如今这种局势,稍有不慎面临的将是全盘皆输。   沈然卧室里的布置很简单,一张床、一张书桌、一个简单的衣柜以及稍显破旧的书架。房间中最值钱的恐怕就是书桌上那台崭新的笔记本了,就这台笔记本还是前两天阿烈特地给他弄来的。   虽然很想好好休息一下,但沈然没有忘记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情等着他做。现在离收盘时间还有一小时多一点,他需要再确认下股市上的某些股票的涨势是否和他记忆中的一样。   打开电脑,沈然熟练地点进交易平台,记忆中的那支涨势很好的股如今正在持续下滑,这种情况让不少原本等待回暖的人纷纷选择抛售,但是他们却不知道,这支股票会在跌入谷底的第三天开始以惊人的速度上涨。   上一世和傅东辰在一起后,两人无事又找不到话题时,傅东辰便会给他分析这些股票走势,久而久之就养成了一个习惯。到后来发展成用某支股票打赌,猜第二天是涨是跌,一开始基本上都是他输,渐渐地,他摸清了套路赢得次数也就多了起来。只不过,傅东辰却从来没有兑现赌约。   沈然摇摇头,甩掉脑子里那些画面,专心看着屏幕。拜傅东辰所赐,他那天才敢信誓旦旦地在九指面前保证两个月之内能捞到不少资金。   沈然分别用三个账号买下不同的股票,至于那一支股,他打算等跌到最低时再出手。弄完这些,他又进论坛看了点某些操盘手分享的经验帖,一直到当天的股市收盘才合上电脑。   将自己重重地摔在床上,沈然开始把今天收获的消息以及自己的猜测一点点的在脑中捋顺。   既然种种迹象都指明傅东辰和父亲这件事有干系,不管他是直接参与者还是幕后推手,在许家、神秘势力以及傅东辰之间,他唯有选择傅东辰作为突破点。原打算在势力稳固后就和傅东辰撇清关系,现在看来,他的计划必须要改一改了。   如今,他不仅要吊住傅东辰,还要从傅东辰身上一点点挖出他想要知道的。沈然半眯起眼冷笑一声,既然傅东辰这么喜欢玩真爱,那就如他所愿好了,顺便,他也要傅东辰尝一尝爱而不得求而不能、被人欺骗背叛的滋味!   沈然低低地笑出声,恣意而又张狂,他相信,他所期待的那一天不会太久。   这时,沈然放在一旁的手机震了一下。他收起笑拿过手机,是一条短信,来自分堂堂主王宇城,点开短信,里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昨晚的年轻人是许家少爷许尤。   许尤?沈然眉头微微拧起,他明明记得昨晚的年轻人是个陌生面孔,而上一世他是和许尤见过面的,如果真是许尤,他不可能不记得。难道,是他记错了?   不,他不会记错,上一世许尤找到他就是为了在他面前找存在感,顺便告诉他傅东辰在外面找过多少新欢,就凭这一点,他也不可能忘记许尤的长相。   对了,他想起上一世许尤笑时,面部表情不是很自然,也正因为这一点他才没有相信许尤的话。看来,根本就是他想错了,许尤在这四年间应该是做过整容。如此一来,很多事都得到了解释。   许尤……沈然的指尖在这两个字上轻轻滑过,嘴角勾出一个冰冷的弧度。看来,他真是低估了傅东辰,竟然在这个时候就已经和许尤有了牵扯。亏得他上辈子那么死心塌地,原来早早就被戴了一顶绿油油的帽子。   上一世的许尤说得没错,傅东辰就是一个人渣,一个只会玩弄被人感情的人渣,只有像他这种蠢货才会以为傅东辰对他一心一意。   不过,既然许家和父亲出事有直接联系,那么……沈然嘴角弧度更深——作为许家的独子,当初冷嘲热讽过我的人,我一定会让你也享受一次被人渣玩弄的滋味!   沈然按下回复,快速打上几个字发过去,然后将手机扔到一旁。   将胳膊垫在脑后,沈然静静地望着屋顶,脑中思绪翻转——   先用什么方法好呢?   半响,沈然微微一笑,他想,他知道用什么方法了。   拿过床头的相框,里面是一张全家福,一男一女紧挨着坐在沙发上,在他们身后,沈然微微弯着腰,双手分别搭在两人肩头,他们脸上都挂着笑。这张全家福是春节时拍的,那时候父亲还不知道会遭此风波。   沈然用指尖轻轻摩挲着镜框,眼里是化不开的哀思。   爸、妈,儿子一定会为你们报仇的,一定会!   ******   傍晚,方浩果真来了沈然住的公寓楼下接沈然一同去吃饭,和阿烈知会了一声,沈然便出了门。   方浩带他去的是S市一家比较著名的中餐厅,比起两人中午去的那家餐馆,不知好了多少。   期间方浩将他查到的东西和沈然分析了一遍,结果和沈然自己猜测的相去不远,之后又给沈然说了一些接下来的计划,方浩的意思是先从许家入手,不管许家是不是由傅东辰推上位,想必背后也有不少有用的消息。   对于这一点,沈然自然是认同的。如今方浩虽然查到沈然近期的状况,但是关于沈然和秦贺相认这一点他是没有查到的,也不知道沈然已经有了分堂这股势力。按照方浩的意思,沈然先把心思放在未完成的学业上,至于方家这件事他已经在着手调查了。沈然感激之余也有了别的打算,不过他必须先确认方浩中午给他说的那些是否属实,一旦得到证实,他会把自己的想法告诉方浩。   分堂的势力毕竟有限,在政界上他也没有任何帮手,如果能得到方浩的帮助,他想他可以少走很多弯道,也能省下不少时间。   吃过饭两人又聊了会儿方浩才送沈然回住处,事实上方浩是打算让沈然搬到他那里去,不过被沈然婉拒了。他现在还不想让傅东辰知道他和方浩有来往,既然要对付傅东辰,有些东西还是先隐藏起来的好。   对于沈然的固执方浩也无可奈何,只是再三叮嘱他照顾好自己。   第二天沈然没课,根据王宇城的情报,他特地去找了一份派发传单的兼职。对于沈然这番举动,阿烈本想说些什么,最终还是被沈然的眼神给堵了回去,远远地在一旁守着。   沈然一面发着手上的传单,一面注意四周的动静。在距离他所站大约十米远的地方有一家娱乐会所,而王宇城告诉他,许尤和几个朋友约了来这里打牌。   终于,一辆黑色轿车在会所大门外停下,一名身着浅蓝色休闲装的年轻人从车上下来。   沈然眯了眯眼,嘴角微勾——   来了。 第17章   许尤下车后又转身给司机交代了几句,沈然猜想应该是让司机几点过来接他之类,心下不由冷笑,许父没上位前可不会让许尤这么张扬,都是尽量保持低调,生怕被人抓了把柄。现在么,已经坐上了那个位置,许尤也不需要顾虑这么多了。   交代完许尤便回过身准备进入会所,刚走了两步便被人叫住。   沈然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故作专注地将手上的传单分发给过往的路人。   许尤转过头,叫他的是约好打牌的朋友之一李正,这人要比他小上一岁,父亲是本市的房开商,妥妥的富二代一枚。然而许尤这一转头不要紧,偏偏在叫他这朋友身后不远处看见了正在发传单的沈然。即使沈然戴了顶鸭舌帽,但仅凭那张侧脸他也能一眼认出。   许尤冷笑一声,大踏步往沈然所站的方向走去。父亲还没上位之前他就听说过沈家公子沈然的名号,说他为人如何冷傲偏偏又很聪明还投了个好胎,沈父实权在握,将来可就不是单纯的副市公子了。呵……有实权又如何?最后还不是没能赢过他父亲!   当初的副市公子如今却只能在街头靠发传单为生,真是要笑掉人大牙!看来他也没那么受傅东辰的宠,不然以傅东辰的身份,怎么会让自己的情人来做这种工作?   离沈然越近,许尤心中就越得意,那晚要不是沈然突然出现,恐怕他和傅东辰的关系就不止是搂搂抱抱这么简单了。虽然父亲私下让他和傅东辰打好关系,但他心里还是挺喜欢傅东辰的。有钱有势,长得也不差,这种男人谁不喜欢?他知道傅东辰爱玩,也清楚他不可能掌控得了傅东辰,不过这都没什么,时间长了没感情也会发展出感情了。但是他不喜欢傅东辰帮着情人给他难堪,尤其是沈然!   许尤在沈然两步开外的地方停住,跟着他一同过来的李正一脸不解,却也不敢多问,许尤是家里老头严令要巴结的人,他可不敢得罪了这人。   沈然没想到事情竟然比想象中的顺利,按照计划,他是特地安排了人来吸引许尤的注意,以便让他看见自己,没想到自己的人还没出手,他这代代朋友便帮了忙。   沈然装作没有发现许尤的靠近,继续分发着手里的传单。他的嘴唇紧抿成线,脸部线条崩得很紧,让人一眼就能看出此时的他是有些抵抗这种工作的。   许尤上上下下的打量了沈然一圈,随即嘲讽道:“啧啧……想不到堂堂沈家少爷竟然会跑到这里来做这种抛头露面的工作,沈少爷,您这是特意来体验生活的么?”   沈然身体蓦地一僵,他侧头看了许尤一眼又面无表情地移开视线。   “哟,沈少爷这是生气了?”许尤双手插兜,闲闲地绕到沈然面前,“沈少爷该不会是记不得我了吧?咱们前晚才见过。话说回来,沈少爷吃醋的样子可是有趣得紧呢,难怪东辰那么宝贝你。”   沈然眉头微拧,冷道:“这位先生,你挡住我工作了。”   “操!”李正推了下沈然恶声道,“许少和你说话是看得起你,别给脸不要脸啊!”   沈然眉间的褶皱更深,眼中带着厌恶。他后退一步,避开了李正的气息,顺带暗中给了阿烈一个不要插手的眼神。   对于李正的行为许尤并没有阻止,他嗤笑一声道:“东辰这么宝贝你,你竟然跑来做这种工作,也不怕给他丢脸吗?啊,该不会是东辰没给你生活费吧?啧,这就是他的不对了,找个时间我得好好和他说说,怎么能让自己的情人来给人发传单呢?你说是吧?”   沈然抬头看向许尤,目光冰冷,“我和他的事,你少管。”   许尤脸色一沉,面露不快。   方才许尤没有阻止自己为难沈然,李正就有些窃喜,现在见沈然惹了许尤不快,他也是一怒,更加用力地推了沈然一把,怒道:“他妈的你算哪根葱?敢和许少叫板,想死是不是!”   远处和沈然同组发传单的人见状想要上前帮忙,但在看清许尤两人的穿着后生生停了下来,这两个人他不认识,但也绝对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人。他歉疚地看了沈然一眼,转过身不在看沈然这边的状况。   沈然被推得往后踉跄几步,当下也怒上心头,他反手推了李正一把,冷道:“滚开!”   许尤往后退了两步讥讽道:“哟,沈少爷脾气还挺大嘛。”   被推的李正也是怒火中烧,“操,给脸不要脸,你他妈找死!”说着就准备抡拳头开揍。   许尤一把抓住李正沉声道:“别在这儿,人来人往的,明天你想成为网络红人吗!”   李正愣了一下,随即赔笑道:“是是是,还是许少想得周到。”说完李正又瞪向沈然,“敢不敢跟我走?”   这下沈然却是看也没看一眼,径直错开这两人走到一旁,准备继续手上的工作。   李正从小被捧着长大,哪曾受过这种气?当下暴喝一声冲上前揪住沈然的领子道:“操尼玛的,给脸不要脸!”   沈然胃里一阵翻涌,他反手挥开李正的手,面色难看。   这时刚到会所门口的另外两人也看到了这边的情况,见李正被甩开,当下对视一眼急急跑过去。跑近时正巧听见李正的怒骂,而被骂的人则是脸色阴沉,手上还抱着一踏印得花花绿绿的传单,一看就知道是个发传单的小弟,当下也没做他想,冲上去照着沈然的脸颊就是一拳。   这两人和李正一样,都是富二代,家世也和李正差不多,三人认识了好几年,一起喝酒泡妞打架,仗着家里有些钱更是嚣张跋扈,如今见自家兄弟受气,一旁还有许尤看着,他们不可能坐视不理。他们这番举动完全和平时打架一样,谁惹着了自己兄弟,当然是发了狠的揍。   那两人速度太快,等许尤和李正反应过来时,沈然已经结结实实挨了两拳,还引来不少路人围观。   许尤眉头一皱,下意识退了几步想要离开这个是非圈,然而围观的路人早已挡住了退路,不时指指点点,也不知是谁撞了他一下,他脚下没稳住,被迫往前走了几步。   原本想要喝止两个朋友的李正见状还以为许尤看不下去也想动手,当下不再犹豫,抡着拳头就上前开揍。 第18章   李正几人围殴沈然引来不少人围观,不一会儿就把他们所处的位置围了个水泄不通,但是却没有一个人有上前劝架的意思。   李正三人将沈然围在中间,除了一开始那两拳,之后沈然都在躲闪,也没能再伤到他。但也正因为如此,这三人越发暴怒,发了狠地往沈然身上招呼。这当中最忙的估计要属李正了,他一面想揍沈然解气,一面又得护住外围的许尤,以免误伤他,时不时还得给许尤腾个地儿。若是许尤想揍两下出气,他们三个却把沈然围了个严实,难保许尤不会发火。   沈然眯眼冷笑,虽说挨的那两拳有些疼,不过这比他一开始的计划要好得多,如今目的已经达到,他也没必要隐忍,况且他本就不是个逆来顺受的,当然不可能傻乎乎地站着让人打。   于是沈然也不客气,死盯着一个人都是一顿乱揍,那股狠劲儿令人心惊。从死前被绑架到现在,他心里面已经不知道压了多少火,他忍了这么多天,有人送上来给他泄愤他自当接受。虽然身上也挨了不少拳脚,不过比起死前遭受过的虐打来说,这根本算不上什么。   许尤很想离开,奈何总是被有意无意地推进去,眼看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许尤脸上一阵青白。如果这事闹大了,少不了要被父亲教训。最重要的是沈然如今是傅东辰的人,要是被傅东辰知道了,就算他再不喜欢沈然,肯定也不会让自己的人遭了罪。   此时许尤对李正三人是又气又恨,他想喝止住他们,却没来由被踹了一脚,许尤脑袋一阵发懵,还没反应过来,肚子又挨了一脚。许尤只觉得一阵怒火直冲脑门,长这么大,还没有人敢对他动手脚,就算是严厉的父亲,也顶多是出言教训。   许尤的理智很快就被愤怒所占据,当下骂了句“操”,也不再犹豫,照着沈然的腿后就是一脚。   沈然冷笑一声,直接把目标转向了许尤,下手也比方才狠戾。一时间场面极其混乱,间歇还夹杂着许尤几人的怒骂,那些花花绿绿的传单撒得遍地都是。   混在围观人群中的阿烈见状心中一阵焦躁,他很想上去把那几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代代们揍一顿,最好再一人赏颗子弹,偏偏沈然命令在前,他再想出手也得逼着自己忍住。   以一敌四,其中三个还是经常打架的代代,沈然再怎么有能耐也不可能是这几个人的对手,很快脸上身上都挂了彩。当然,作为沈然先后重点攻击的对象,许尤和另一个炮灰代代也好不到哪里去,这里面最好的恐怕只有李正和另一人了。   感觉差不多的沈然趁机给了阿烈一个手势,早就按耐不住的阿烈立即给自己的手下使了个眼色。那手下收到示意,立即将自己编好的现场直播发到了微博,附带照片几张。   同时,一名报社记者一面咔咔地拍着照,一面自言自语,“天哪,官二代领着富二代围殴传单小弟,老子这个月的奖金绝对要翻倍!”   他着音量很大,正巧让围殴中的几人听见,人群中也是一阵议论纷纷。听着相机的‘咔咔’声,许尤犹如被浇了一桶冷水,被怒火烧退的理智也终于回归大脑。   他转身看了看指指点点的围观群众,却唯独找不到那个抱着相机拍照的记者。许尤当下心头一凉,忙喝道:“别打了,都给老子停手!”   李正三人闻言纷纷罢手,却也是心有不甘地盯着沈然,每个人身上或多或少都带着些脚印。   许尤正准备叫李正去把刚才拍照的记者揪出来,一阵警笛声呼啸而来。人群中不知是谁喊了一声“警察来了!”许尤身体一僵,随即阴毒地瞪了沈然一眼,拽着李正三人匆匆离开。他不怕警察,但是怕这件事闹到父亲那里去。   围观的人见许尤等人走了,也没有再继续围观的兴致,便三三两两的散了,但是还是有小部分人留在原地张望着呼啸而来的警车。   沈然面无表情地擦掉嘴角的淤血缓慢蹲下身,那些传单七零八落地散在地上,还被踩了不少脚印,但他只是沉默地捡着地上的传单。那番模样让那些还没有走的路人纷纷露出同情的表情。   此时阿烈再也顾不上沈然的命令,大踏步走上前,也蹲下身帮着沈然捡传单。沈然掀起眼皮看了看阿烈,见阿烈一脸隐忍,也不好再说什么,复又低下头继续手上的工作。   远处和沈然同组的人见状也立即跑上前,他手上的传单往包里一塞,然后动作迅速地捡着地上的,嘴里小声道:“对不起对不起,那几个人我不敢得罪,我只能帮忙报警,对不起……”   沈然诧异地看了那人一眼,对方和他一样,也是大学生,面相看着挺老实,按理说这种事他根本不需要道歉,毕竟两人除了同组,之前根本就是素不相识。他以为报警的是阿烈安排的人,没想到却是他。   沈然抿了抿唇,低声说了句:“没关系。”   那人一怔,脸上的歉意更深,捡传单的速度也越发快了。   这时几名身穿制服的警员也跑了过来,没有见到所谓的围殴场景,倒是见着三个年轻人正蹲在地上捡传单。其中一人后背上还带着两个脚印,头发也有些凌乱,不远处还躺着顶鸭舌帽。   见状一名警员上前问:“刚才有人报警说这里发生斗殴事件,事主是谁?”   和沈然同组的那人瑟缩了一下,他飞快地看了警员一眼,又忙低下头。   见无人回答,警员走到沈然面前道:“是你吧?麻烦你和我们走一趟。”   沈然手上动作一顿,他将手上的传单塞给同组人,然后默不作声地站了起来。甫一抬头,便露出了满是瘀伤的脸。   那警员瞧见沈然的模样又皱眉问:“和你斗殴的人呢?”   “跑了。”   警员啧了一声:“那你跟我们走吧。”   沈然沉默了一瞬,而后缓慢地点了下头。   阿烈原想跟随,但是却被沈然制止,最后他想了又想,还是坐上手下开的车远远地跟着。   也不知是老天帮着沈然还是什么,他刚一下警车便迎面碰上了准备外出公干的所长。那所长起初也没认出沈然,只觉得沈然有点面熟,一直到沈然进了问话室,才猛然想起沈然便是前副市的公子,这其实不算什么,关键是前段时间傅东辰力保沈然一事闹得满城风雨,就连他一个小小的所长也有所耳闻。   所长当下大骇,一面给身旁的警员传话让里面的人不要为难沈然,一面掏出手机打上司的电话。事实上他很想直接联系傅东辰,偏偏傅东辰这号人物是他这种小所长想巴结也巴结不上的。   上司听见所长的报告,心中也是一惊,当下立即给傅东辰打电话,将沈然被人围殴正在所里做笔录一事婉转地告诉了傅东辰。   彼时傅东辰正在会议室开会,接到沈然被殴的电话二话不说扔到一室高管匆匆离开了公司,紧赶慢赶,终于在二十分钟内赶到了沈然进的所里。   刚踏进大门,等候许久的所长立即点头哈腰地领着傅东辰往问话室走,这个时候问话室只有沈然一个人,原本做笔录的警员早在他打过电话后便离开了。   傅东辰进门时沈然正盯着面前的一次性杯子出神,杯子里的热茶早就没了热气,但明显也没有被沈然动过一口。沈然的脸上带着不少瘀伤,衣服上也有好几个脚印。   傅东辰心下一沉,他虽然不喜欢沈然,但好歹和沈然还是恋人关系,傅东辰大男子主义一向严重,打他的人和直面呼他巴掌没什么两样。他快步走上前沉声问:“谁把你打成这样的?”   沈然抬头诧异地看了傅东辰一眼,似乎对他的到来很是惊讶,但很快又撇过头,神色难堪。   见状傅东辰只觉得一阵烦躁,他伸手搭在沈然身后的椅背上弯腰凑近沈然,“告诉我,谁打的?”   属于傅东辰的气息扑面而来,沈然强忍着心里的不适猛力推开傅东辰,然后迅速起身往前走了几步看向守在门口的所长:“我可以走了吗?”   那所长下意识地看了眼傅东辰,见傅东辰背对着自己,也不好开口作答。   本来见沈然被打成这样傅东辰心里就有些不爽,他一心想给沈然出气,却没想到沈然却是这种反应。他想要发作,却也清楚的记得如今和沈然还没有发展到最后一步,他还没有得到沈然的心,当下也只能忍着心里的火转身对所长摆了摆手。   那所长见状立即如蒙大赦地离开问话室,临走前还体贴地带上了门。   傅东辰走到沈然身后轻轻环住他柔声说:“我知道你现在一定很不爽,我也很不爽,连我的人都敢动,真是不知死活。小然,告诉我,谁打的,嗯?”   沈然身体僵直,胃里一阵翻涌,他深深地吸了几口气强忍道:“别问了。”   傅东辰无奈:“小然,我们是恋人,你出事我怎么可能不问?要不是有人打电话告诉我你被打了,我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件事,而你,是不是也准备就这么瞒着我,嗯?”   沈然默了默,道:“没有。”   傅东辰微微一笑,他低头吻了下沈然的发顶问:“那告诉我,是谁动的手?”   沈然垂下头,过了一会儿,才轻声道:“就是前晚和你一起的那人,我听他朋友叫他许少。”   “他?”傅东辰一脸诧异,“怎么可能是他?他知道你我的关系,不可能会对你动手的。”   沈然挣脱掉傅东辰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盯着他,眼神冰冷。   傅东辰怔了一下,下意识问:“怎么了?”   “既然不相信,还问我做什么?”   “不是,”傅东辰忙解释道,“不是不相信,我只是觉得不应该是他,小然,你是不是认错人了?”   沈然沉默地注视着傅东辰,半响,他猛地挥出一拳直将傅东辰打得往一旁踉跄了几步,最后他冷冷地看了傅东辰一眼转身大踏步往外走去。 第19章   傅东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拳打得有些发懵,印象中这是沈然第二次对他动手,并且前后两次才间隔两天,等他回过神时,沈然早就离开了。傅东辰拔腿追出去,外面却已经没了沈然的身影。   一直静候的所长小跑到傅东辰身后赔着小心道:“傅、傅少,他刚才上出租车离开了。”   傅东辰转过身沉默地看着所长,他脸上还有一小块不太明显的淤痕,配合着略显阴霾的神情,直让所长打了个哆嗦。   过了许久,傅东辰才开口问:“动手的人抓着了吗?”   所长冷汗直流,嗫嚅着说:“小陈他们去的时候人已经跑了,要、要不我派人去调下附近的监控看看?”   傅东辰看了看所长,想起刚才沈然提到的人,他摇摇头。如果查出来真是许尤,不论如何他都是必须要给沈然出一口气的,但许尤的身份摆在那,若是让许家知道里面有这所长参合,这人少不了要被穿小鞋。不管怎么说,这人在出事的第一时间想办法告诉了他,他也没必要让这人为难,说不定这人还会心存感激,以后如果有事要用上这人,对方也会更尽心一些。   “今天,谢了。”傅东辰对所长点点头,转身往自己的车走去。   所长先是愣了愣,随即受宠若惊地跟在傅东辰身后连声道:“不用不用,傅少真是太客气了,能帮到您是我的荣幸。”   傅东辰应了一声,径直上了车。   一直到傅东辰的车开出老远,所长才收回目光,脸上还带着窃喜。   沈然离开派出所后直接打车回了公寓,刚刚把钥匙插进锁孔,身后便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沈然手上顿了一瞬,而后拧开门锁推门而入头也不回道:“该拍的都拍了么?”   阿烈紧跟在沈然身后,沉默了一瞬才说:“已经送出去了。”   沈然嗯了一声,换上鞋往客厅走。之前精神紧绷还不觉得什么,现在一放松变觉得哪哪儿都疼。沈然脱掉外衣在沙发上靠了一会儿,正准备去洗个澡,一个阴影当头罩下。   沈然睁开眼看着上方沉着脸的阿烈莫名问:“怎么了?”   阿烈紧皱着眉头不赞同道:“你今天的做法太危险,下次别这样了。”   沈然挑挑眉不以为然:“你不觉得这比计划中的好太多了吗?”   “可是你受伤了!”阿烈强调。   沈然嗤笑一声,满不在乎道:“这点伤算什么?只要能达到目的就是值得的。”   阿烈眉间褶皱更深,他弯腰撑在沈然两侧一字一顿道:“不可以再有下次!”   浓重的雄性气息萦绕在鼻尖,沈然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他条件反射地踹了阿烈一脚。肉体撞击在桌沿发出一声闷响,连带着整个茶几都被撞得往后挪动了几分,发出刺耳的声响。   沈然霍地站起身表情僵硬,他知道自己方才那番行为有些过头,想要说声抱歉却又不知道如何开口。   然而沈然这一脚却是让阿烈回了神,他忙低下头道:“对不起,我越矩了。”   沈然紧抿着唇面色淡然,半响,他错开阿烈回了房,翻出一套衣物,又去了浴室,房门被他甩得炸响。   阿烈出神地望着浴室的方向,神情有些懊恼。他本就不善言辞,刚才只是想让沈然以后别再以身犯险。这次只是斗殴都弄得满身是伤,下次又会怎么样?他听从秦贺的命令跟在沈然身旁保他安全,若是让秦贺知道沈然在他眼皮底下被人揍成那样,他又有什么颜面去见秦贺?   秦贺于他有救命以及养育之恩,当年要不是秦贺出面,恐怕他早就被那群常常欺负他的混混给打死了。秦贺不仅是他的长辈,也是他誓死效忠的人,而沈然作为秦贺唯一的亲人,他当然不希望沈然受到任何伤害。   阿烈狠狠地抽了自己一巴掌,暗骂自己不会说话还惹了沈然生气。   浴室中,沈然面无表情地冲洗着自己的身体,过了这么些时间,他身上的淤青也显了出来,腿上、背上、腹部都布满了大大小小的瘀痕,他的皮肤本就偏白,这么看着,显得很是狰狞。   热水冲在伤处有些胀痛,沈然却浑然未觉。前世的经历让他本能地排斥和人接触,他知道阿烈并没有恶意,但还是控制不住自己。往后的计划少不了会和傅东辰有肢体接触,想要让傅东辰在短时间内栽跟头,他就必须装出已经爱上他的样子,可是现在这种状况对他来说是完全不利的。连简单的碰触都接受不了,他又怎么让傅东辰相信自己是爱他的?   沈然在喷头下站了很久,就在他全身皮肤都发红时,沈然猛地睁开眼,里面带着豁出去的决然。   沈然关掉水阀,抹去脸上的水珠,他拿过干毛巾胡乱地擦了擦身上然后换上衣服走出浴室。随着房门打开,夹杂着薄荷香的水蒸气争先恐后地从里面挤出来,沈然脸色微红,双眼在水雾的蒸腾下氤氲出一层薄薄雾气。   守在门外的阿烈仅看了一眼忙低下头,嘴里带着歉意道:“阿然,刚才对不起。”   沈然双唇紧抿,右手无意识地攥着衣摆,面部也绷得死紧。   久久得不到沈然的回应,阿烈头垂得更低,他举起事先就买好的药小心道:“你身上应该带了不少伤,这药有效,你……”   “抬头。”   阿烈愣了愣,依言抬头,眼里带着茫然。   沈然顿了顿,又道:“过来。”   阿烈心下不解,还是往前走了一步。   “再过来点。”   阿烈垂下手,再次往前走了一步。   沈然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很快又舒展。阿烈要比他高出小半个头,离得近了,他只能抬头仰望。   阿烈紧紧攥着手中的药,莫名觉得紧张,这是他第一次和沈然靠得如此近,眼前的人身上还带着一股淡淡的薄荷香,让他更加忐忑。   沈然直视着阿烈,挣扎了许久,他突然一把拉下阿烈的头就这么毫无预兆地吻了上去。   阿烈猛地瞪大眼,唇上柔软的触感异常明显,脑中却是一片空白。   沈然紧闭着眼,临死前那几张狰狞的脸不断在脑中浮现,那一句句侮辱淫秽的话语一下又一下地撞击着自己的耳膜。指尖刺入皮肉中带来一股尖锐的疼痛,他拼命克制着自己,颤抖地张开口,舌尖碰触到绵软的唇时,他只觉得大脑被狠狠地撞了一下,紧接着胃部一阵强烈的翻涌——   果然还是不行。   沈然猛地推开阿烈面色发白地冲进卧室,下一秒房门被甩上发出一声巨响,连窗户都不堪重负地震了震。   阿烈僵硬地立在原地,神情怔楞,他缓缓抬手碰上自己的嘴唇,鼻翼间还萦绕着一股似有若无的薄荷香。   沈然抱着卧室中的垃圾桶干呕了一阵,却什么也没有吐出来。他疲惫地将自己摔在床上,就连伤口被撞到的刺痛也没能让他的懊恼减轻几分。冷静下来的他无比后悔方才那番行为,他想,他一定是被仇恨冲昏了头脑,才想着找阿烈试一下自己能否克制住对人体的排斥。   沈然翻过身将脸深深地埋进枕头中。这一夜注定无眠,无论是房中的沈然,还是房外的阿烈。   第二天一大早,一则关于‘官二代偕同富家子弟在街上围殴传单小弟’的新闻被登上了报,由于这家报纸平时受众小,起初并没有引起多少人注意。然而就在报纸出来没多久,一部被转载了百万次的街拍视频迅速在网上蹿红,同时还有一条图文并茂的微博也被转载了无数次。   无论是视频还是微博,所透露的信息都是‘官二代偕同富二代围殴传单小弟,律法何在?人权何在?’,如果说只有几张照片,或许人们会以为是那个PS大师的手笔,但是配上那部直击全程的视频,饶是意欲为这些代代们洗白的人也被堵得哑口无言,一时间群情激愤,无数人在网络上谩骂,也有人对被殴打的传单小弟施以同情,甚至还有人准备义务捐款,帮助被打之人请律师维权。   如果仅是简单的斗殴事件,或许不会引起群众的愤怒,偏偏动手的这几人不是官二代就是富二代,早就对某些枉顾人命的代代们恨之入骨的人更是恨不得掘地三尺将这几个人的身份全给抖出来,而那份原本不起眼的报刊更是在不久后销售一空。   沈然坐在电脑前翻看着网上的帖子,不得不说阿烈找的人很有一手,无论是照片还是视频,都很巧妙地没有拍到他的长相,偶尔的一个侧脸除非是对他极其熟悉的人,否则根本不可能认出来。而许尤四人,脸上狰狞毕现,那下手的狠辣更是拍得活灵活现。   沈然冷冷一笑,满意地关掉帖子,这还仅仅是个开始。   与此同时傅氏集团分公司顶楼办公室,将视频全程看完的傅东辰猛地将手上的鼠标一甩,脸上带着暴怒。从别人耳中听到是一回事,自己亲眼所见又是另一回事。   傅东辰霍地站起身,神情狠戾。   许、尤! 第20章   因着那段视频,许尤联合李正几人围殴沈然一事可谓是闹得满城风雨,网络散播不比报纸,那速度可以称得上惊人,尽管许家极力压制,却还是阻挡不了消息的传播。有眼力见的早就认出了许尤等人的身份,若不是碍着许尤父亲的权势,恐怕许家大门外早就蹲守了不少记者。   不过,他们不敢得罪许家不代表不敢得罪其余几家,一时间不少记者都纷纷找到李正等人的住处或者是公司,就等着挖出更多的新闻。   方浩在看到这则消息后立即给沈然打了电话,一来是想确认下沈然的情况,二来也是希望沈然能够搬到他那里,同时也给沈然变态会趁机找人把打过沈然的人收拾一顿。沈然感激的同时也有些好笑,明明是个混白道的,说话却跟混黑的差不多。   沈然并没有把这是自己计划的事实告诉方浩,只是再次婉拒了方浩的提议,毕竟阿烈派去查方家的人还没有回音,他不敢完全信任方浩。   过了一夜,沈然脸上的青紫更加明显,为了不在这档口引起别人注意,他索性留在公寓,没有再去学校。   沈然不出门,阿烈自然是留下保护,不过经过昨晚那个莫名其妙的吻后,两人几乎没有交流,除了吃饭和上厕所,沈然基本上都是把自己关在房间里。沈然想为昨晚的事解释两句,但目光一触及到阿烈,便什么话也说不出来;而阿烈,见沈然一直冷着脸,也不敢多话,直接把沈然那番举动当做是压抑久了的行为,大家都是男人,有时候难免会冲动,况且沈然的性向摆在那里,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   沈然看了会儿股市的情况,又买了几支记忆中涨势不错的股便躺在床上准备睡会儿午觉,他的手机这时却响了起来,拿过一看,是傅东辰打来的,沈然猜想他应该是看见了网上的消息准备给自己一个说法了。不过……沈然冷笑一声直接挂断,他受了这种‘委屈’,当然也该发发脾气。   电话挂断后不久再次响了起来,依旧是傅东辰打的,这是沈然没有接,而是直接切换成静音扔到一旁,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傅东辰还会打一次。   果然,屏幕黑掉后又再次亮了,沈然微眯起眼,心情好了不少。这一次沈然还是没接,而电话自动切断后也再没响起。沈然嘴角微勾,将手机切换成震动然后闭眼养神,以他对傅东辰的了解,不出半小时便会出现在公寓楼下。   沈然猜得并没有错,傅东辰连打了三通电话沈然也没接,但他没有再打第四通,三通已经是他的极限,如果换做别人,他连打第二通的欲望都没有。傅东辰冷眼扫了圈小型会议室里的几个人,然后一言不发地出了门。   那几人打了个哆嗦,不明白傅东辰眼中的含义,他们想要离开,可是有保镖虎视眈眈地守着,也只能僵着身体坐在原处。   傅东辰一路疾驰,很快便到了沈然所住的公寓楼下,抬头看了看破旧的公寓楼,傅东辰拿出手机迅速发了条短信给沈然——   你下来,或者我上去。   沈然起身走到窗前看了看,傅东辰那辆惹眼的宾利正停在楼下,和他意料中的分毫不差。将手机顺手放进裤袋,沈然转身出了卧室。   听到动静,原本在客厅中连臂力的阿烈猛地立正,恭敬道:“阿然。”   沈然应了一声,脚步不停地走向大门的鞋架,他边换鞋边说:“我出去,傅东辰来了,别跟着我。”   阿烈犹豫了一瞬,然后应道:“是。”   打开门,沈然顿了一下又说:“无聊你可以出去走走,晚饭不用等我。”   “……是。”   沈然点点头,反手关上门离开。   走出楼道,傅东辰正倚着车门吸烟,见沈然出来,傅东辰先是愣了一下才扔掉手上的烟头顺脚踩灭快步迎上前,看着沈然青紫交错的脸,傅东辰狠狠拧了下眉头道:“怎么伤成这样?”   沈然双手抱臂,冷着脸并不说话。   “对不起,”傅东辰软声道,“昨天我不该质疑你。”   沈然冷笑:“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个,你可以走了。”   傅东辰哽了一下耐着性子道:“我是诚心来向你道歉的。”   沈然哦了一声,面无表情道:“我知道了。”   “你……”傅东辰皱了皱眉头,而后一把抓住沈然的手腕,“跟我来。”   沈然忍着心里的厌恶甩开傅东辰冷道:“做什么?”   傅东辰脸色微沉,强硬道:“跟我走,或者我抱你走,你选。”   沈然盯着傅东辰,脸色一阵青白,最后他冷冷地哼了一声,错开傅东辰往宾利车的方向走去。   看着沈然负气的背影,傅东辰勾了勾嘴角,突然觉得能把一向冷情的沈然逼成这样也算是一种能耐,一股优越感油然而生,同时,他也觉得这样的沈然很有趣。   沈然坐上后座,将车门砸的巨响。傅东辰敛了敛心神,快步往自己的座驾走去。   路上傅东辰打了个电话吩咐两句,然后直接把沈然带到了自己东郊的一栋小型别墅。这地方沈然上辈子来过,并不是傅东辰平时住的地方,而是他特地用来办私事的。其实在傅东辰打那通电话时沈然就猜出了他的用意,不过他并没有开口询问,始终保持着沉默。   因着沈然住的地方离东郊远一些,他们到时傅东辰的人已经候在了里面。跟着傅东辰进门,四周的景物和印象中的一样,一层楼的独栋别墅,一个二十几坪的小花园,一道两米高的围墙,两排修剪整齐的观赏树,就和别墅中的装饰一样,简单利落。   走进别墅,十来名保镖齐声喊道:“傅少。”   见傅东辰点头,那些保镖又看向沈然:“沈少。”   沈然应了一声,跟着傅东辰往进门靠左的一个房间走。这套别墅是傅东辰特地找人设计的,客厅并没有占太多位置,反而是沈然正在去的这间别有洞天。   整个房间有两个客厅大,铺的是黑色地砖,墙上打了不少挂钩,沈然记忆中这些挂钩上是有不少特殊刑具的,不过想必是傅东辰担心吓着沈然特地让人收了起来。墙上刷的是深咖色的墙漆,厚重的黑色窗帘挡住了所有的阳光,但顶上的八盏小型壁灯却把整个房间照得通亮。除了几把椅子,屋内再无任何摆设。然而呆在里面的人只会觉得压抑,尤其是会被特殊照顾的人,时间久了指不定会精神崩溃。   傅东辰刚踏入房间,坐在椅子上的许尤四人霍地站了起来。许尤惊喜地看了眼傅东辰,期期艾艾地喊到:“东辰……”   傅东辰并没有应声,而是错开一步让出了身后的沈然。   见着沈然,许尤眼中闪过一抹阴狠,随即又面色发白地看向傅东辰。   傅东辰看也没看许尤,对身旁的沈然道:“昨天对你动手的这几个都在这,你想怎么处置?” 第21章   许尤惊了一下,他紧咬着下唇,面上显得楚楚可怜,只是那些青紫的痕迹将他故意扮出的可怜减了不少分。而李正三人则是目露恐慌,被傅东辰请来时他们就有些害怕,没想到昨天揍的传单小弟竟然会是傅东辰的人,这下不死恐怕也得脱层皮。   沈然挑挑眉,故作诧异地看向傅东辰。   傅东辰笑了笑,柔声道:“我说过,你是我的恋人,动你就等于是在打我的脸。你被伤成这样,作为男朋友,我当然要给你出气。”   闻言李正三人惊惧地看向沈然,他们事先根本就不知道沈然便是当初傅东辰出面力保之人。昨天许尤讽刺沈然时李正虽然在场,可他完全没把沈然和傅东辰的恋人扯在一起,那时候他只顾着怎么讨好许尤了。早知如此,他就不该那么冲动。现在想来,李正不可谓不后悔。   沈然抿了抿唇,故作动情地看着傅东辰。   见状傅东辰脸上笑意更显,他揽住沈然肩头温柔道:“你想怎么处置他们,嗯?”   沈然忍住想要甩开傅东辰的冲动低声问:“怎么都可以?”   “怎么都可以。”   沈然抬起眼漠然地看向对面的四人,见他们脸上是掩饰不住的恐惧,沈然心中一阵舒畅。他抬手指向右边两人,面无表情道:“你们,滚出去。”然后又指向许尤和李正,“你们留下。”   那两人虽是疑惑,却也立即同手同脚地跑出房间,仿佛身后有什么野兽追赶似的。   房门关上,沈然轻轻挣掉傅东辰的手往前走了几步。   立在原地的李正双腿直打哆嗦,昨天他没少动手,也不知道沈然会怎么整他。   许尤下唇咬出一道深深的牙印,他惊惶的看向傅东辰,眼中满是祈求。   傅东辰双手抱臂,好整以暇地观望,他很好奇沈然会怎么报复这两人。不过,如果沈然想就这么送他们上路,他想他会去拦着的,毕竟他暂时还不想和许家闹翻。他把这几人请过来,也是说过不会取他们性命,不然要想把他们弄来估计得花费些时间。   当然,缺胳膊少腿之类的就不在他的承诺范围了,现在重中之重还是要哄得沈然的完全信任。   沈然在距离许尤二人三步远的地方停住,他拿出手机调整成拍摄模式,然后对准许尤二人下颌微扬,冷声道:“跪下,自抽两巴掌,道歉。”   许尤二人均震惊地看向沈然,除了第三个要求,前两个是他们无法接受的,毕竟是从小就受捧的人,下跪加自掌嘴和把他们尊严狠狠踩在脚下没有任何区别,这比直接揍他们一顿还要难以接受。最重要的是,沈然似乎准备把这一幕录下来!   许尤和李正对视一眼,两人都在彼此眼中看出了抗拒。   沈然单手插兜,另一手举着手机,看似闲散,却又气势逼人,“或者,废了你们手脚。”   许尤二人俱是一震,害怕地看向傅东辰,若不是傅东辰给他们家里施加了压力,他们根本不可能被送到傅东辰这里,况且,家里人都说过顶多是被教训一顿,不会伤及性命。可现在,沈然的这副语气不像是开玩笑,而傅东辰也没有出声反对,反倒是默许了。难道,真要他们给沈然下跪不成?   见两人迟迟没有动作,沈然不耐烦道:“不选,我不介意代劳。”   ‘叮’一声脆响,却是傅东辰点燃了不知什么时候放到嘴里的烟,他吸了一口又缓缓吐出,一副悠然自得的样子,但眼神却极其锐利。   尼古丁的味道很快扩散到空气中,沈然皱了下眉头,面无表情地扭头看向傅东辰,“灭掉。”   屋内三人均是有些怔楞,许尤心中更是窃喜,他知道傅东辰不喜欢别人指使他,沈然这么做无疑是触霉头,说不定今天这事儿就这么揭过去了,他和李正都能逃过一劫。   然而,出乎许尤预料的是,傅东辰当真扔掉才吸了一口的烟,然后还顺势碾灭了,面上带着歉意的笑道:“抱歉。”   沈然脸色稍霁,复又看向许尤二人,“既然你们不选,那么……”   ‘扑通’一声闷响,却是李正率先跪了下去,他控制着力度抽了自己两巴掌,低声道:“对不起。”   沈然淡漠地看向许尤,眼神明显。   知晓若不选第一个,沈然很有可能废了他的手脚,傅东辰这样也不会阻止,到时候就算父亲给他报仇,他的手脚已废,又能有什么用?   许尤咬咬牙,也跪了下去,正欲抬手,却听沈然幽幽道:“我要听见膝盖磕在地上的声音,就像他刚才一样,重来。”   许尤猛地抬手,愤恨地看向沈然。李正则是脸色白了白,有些害怕地看了眼许尤。   傅东辰眉头为挑,不由自主地走到沈然身旁侧着头专注地看着沈然。不知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这一刻的沈然格外迷人,冷傲且无情,他喜欢沈然的这一点,同时也厌恶这一点。   也正因为此,他才迫不及待地想要得到沈然,想要将他的冷傲踩在脚下,想要看人前冷然的沈然被他压在身下求饶的样子。可以说,沈然完全满足了他的征服欲。   许尤见傅东辰上前,还以为对方是要帮他说话,却没想他只是盯着沈然,一个眼神也没给他。许尤心里愤愤,却也不得不依言照做。只见他霍地起身,然后重重地跪了下去,发出的响声都让傅东辰不由得侧目,但仅是一瞬就又将目光放回到沈然身上。   见许尤痛得脸色发白,沈然满意地点头,“继续。”   许尤抿了抿唇,颤抖地抬手扇了自己两耳光,然后用低不可闻的声音道:“对不起。”   “听不见,重来,”沈然顿了顿,又对李正扬了扬下颌,“你也是。”   许尤脸色铁青,碍于傅东辰在场,不得不再次狠狠地抽向自己,李正亦是如此。   ‘啪啪’的巴掌声接连响起,沈然神色冷淡,丝毫不为之所动。   “对不起!”这三字几乎是从许尤牙缝里挤出,可以见得他此刻的心情。   “听说过连坐吗?”沈然冷道,“我不满意,你们两个都必须一起重来。”说着,沈然将镜头调近了些,漠然道,“没诚意,再来。”   ‘啪啪’的脆响再次响起,这次许尤二人却是下了八分力气,语气也比方才柔和,“对不起。”   “没吃饭吗?重来。”   “听不见,重来。”   “不如刚才用力,重来。”   ……   诸如此类的理由从沈然嘴里吐出,不论许尤二人如何做,沈然都能完美地找出自己不满意的理由,如果说一开始他们对沈然是愤恨的,到了后面已经完全没了脾气,只希望能达到沈然的要求,早一些结束这种折磨。   最后两人脸颊都肿得老高,连抽自己的力气都没有,沈然才满意道:“我接受你们的道歉,辛苦了。”   傅东辰很不合时宜地喷笑出声,他摸了摸沈然的头促狭道:“小然,看不出你还有这一面。”   沈然心中冷笑,他有的可不仅仅是这一面。忍住躲开傅东辰的冲动,沈然直视着对方的眼睛说:“我这人,有仇必报。”   傅东辰没做多想,只是附和地点头:“这一点很好。”   沈然眯了眯眼,心想希望你将来别后悔说出的这句话。   不远处许尤二人只剩下趴在地上喘气的份,傅东辰只看了眼又问沈然,“被你赶出去的两个要怎么处置?”   沈然将视频保存头也不抬道:“不是他们挑事,放了。”   “看不出你还会恩怨分明,”傅东辰意味不明地嘟囔了一句然后对外扬声道,“来人,把他们送回去。”   门外有人应了声,然后开门进屋。   沈然并没有看来人,而是收好手机转身往外走。傅东辰迅速跟上,询问道:“晚上一起吃饭?”   沈然想了想,没有拒绝,“好。”   闻言傅东辰一阵欣喜,被沈然拒绝了这么久,突然被答应,自然会高兴,傅东辰觉得自己应该趁机表现一番,于是又说:“去我那,我做。”   沈然双眼微眯,傅东辰是会做饭的,也不知是当初为了追求谁去特地学的。不过,傅东辰这番举动都在他意料之中,如果他没有算错的话,晚上傅东辰还会向他提个请求。   沈然点点头,应道:“好。” 第22章   离开东郊别墅后,傅东辰直接把沈然带去了自己在市中心的公寓,至于许尤几人,就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了。这套公寓离他的公司也就十来分钟的路程,平时基本上都是住在这里。   不论是东郊的别墅还是这套公寓,每一处的布置都和沈然印象中的一模一样,这套公寓是复式楼设计,一楼由客厅、饭厅、厨房组成,二楼则是卧室和书房。公寓中的每一块地方在上一世都留下过他和傅东辰情动的痕迹,沈然记得最疯狂的一次便是在落地窗外的阳台上,直到现在他也想不明白为什么当时会那么疯狂。   从厨房出来的傅东辰见沈然盯着阳台出神忙问:“在想什么?”   回过神的沈然收回目光平淡道:“我在想那个地方看风景应该不错。”   傅东辰微微笑了笑,引着沈然到沙发上坐下,“如果你喜欢,我明天弄张躺椅放那怎么样?”   沈然垂下眼,却是不应声,上一世他搬进来的第二天傅东辰便在阳台放了张躺椅,说是方便他看书或者看风景。   对于沈然的沉默,傅东辰并没有多做他想,他拿出事先准备好的药膏柔声说:“这药化瘀效果不错,我给你擦点。”   “我自己来,”沈然夺过药膏道,“你去忙吧。”   傅东辰半蹲在沈然面前,他抬手拂过沈然耳边的碎发叹息道:“再有这种情况,一定要告诉我知道吗?你现在不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会保护你的。”   沈然的面部肌肉有一瞬间的僵硬,很快又恢复如常,他只是垂着眼盯着手上的药膏,似乎上面的每一个说明都能吸引他的注意。   傅东辰默了默,见沈然依旧没有要开口的意思,便拍了拍他的肩站起身道:“好好擦药,我去做饭。”   这一次沈然微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却始终没有开口。不过对于傅东辰来说,沈然能有这么个反应他已经很满意了,要知道以沈然要强的性格,他刚才说的那些对方没冷脸走人已经很不错了,仅仅是不说话又算得了什么?   听着远去的脚步声,沈然缓缓抬起了头,布满青紫的脸上一片煞白。忍住想要抽出湿纸巾擦掉被傅东辰碰触过的地方的冲动,沈然举起手中的药膏放到眼前,他勾了勾嘴角,眼中神色意味不明。   这时,放在裤袋里的手机疯狂地震动起来,沈然皱了皱眉,拿出手机,看见来显后他放下药膏走到阳台才按下接听,对方并没有等沈然开口便将来电的原因说明,过了许久,沈然才低低地应了一声,“我知道了。”   对方似乎又说了些什么,之后沈然才默不作声地挂断电话,然后切换到了短信界面,他侧身而立,仅是用余光便能注意到客厅里的动静。简短的发了几个字后,沈然删掉来电以及短信,然后才回到客厅。   与方才的安静不同,厨房中传来一阵哗哗的水流声,沈然猜想傅东辰应该是在洗菜。他重新拿起药膏在脸上随意擦了些,然后打开了电视,只是他的思绪却完全不在电视上。   傅东辰出来时电视上正在放当红影星苏暮的古装武侠剧,这部片子是去年就上映的,在当时获得了很高的收视率,傅东辰名下的娱乐公司也狠狠地赚了一笔。   “你很喜欢这部片子?”   沈然愣了愣,而后摇摇头,“随便看看。”   这时沈然才发现这部电视的主演是苏暮,想起上一世苏暮因为一个刚出道的小明星被傅东辰雪藏,沈然眼神闪了闪,心中隐隐有了打算。   “去饭厅吧,马上可以吃了。”   沈然应了一声,放下手中的遥控器跟在傅东辰身后。   领着沈然在餐桌前坐下,傅东辰又去了厨房将做好的菜一一端上桌。并不是什么豪华的菜式,仅是普通的三菜一汤,这让沈然忽然想起每次回公寓时阿烈都会做好饭等着他,同样是三菜一汤。幸好出门前有说过不会回去吃饭,不然那根木头恐怕会一直等。   正想着,一碗白米饭便出现在眼前,沈然低声道了句谢。味道和记忆中的一样,不得不说,傅东辰的厨艺很好,就算是普通的家常菜,也能做到色香味十足。只可惜,菜是同样的菜,吃的人心态却完全不一样了。   傅东辰殷勤地为沈然夹菜,沈然并没有拒绝,但吃得极其缓慢。想了想,傅东辰试探道:“小然,你还是搬过来住吧,我不想你再遇到那天那种事。”   沈然顿了一下,又机械地往嘴里塞菜,并没有回应傅东辰。   “我知道你不喜欢束缚,我保证,绝对不限制你自由,好不好?”   沈然依旧不作声。   傅东辰抿了抿唇,又低声道:“这一次是围殴,难保下一次又出什么幺蛾子,小然,我怕你在我看不见的地方出事,更怕不能像上次你被绑架那样及时赶到。我们现在是恋人,我只是想尽到作为恋人的责任,偶尔也为我想想,可以吗?”   将最后的米饭尽数吞下,沈然放下碗抽出纸巾擦了擦嘴角,然后沉默地看着傅东辰。如果当初傅东辰尽到了所谓的责任,他现在也不可能会坐在这里。   “小然……”   沈然动了动嘴唇,半响,才轻点了下头,“好。”   似乎没预料到沈然会这么快答应,傅东辰愣了半响才狂喜道:“真的?”   沈然并没有回答傅东辰,而是起身往外走,“我回去了。”   见状傅东辰也顾不上才吃了一半的饭,忙放下碗跟上沈然,“我陪你去吧,顺便还能帮你收拾一下。”   沈然顿住脚步,道:“不用,你明天再来。”   虽然失望沈然不是现在搬,傅东辰还是应道:“好,那我送你。”   这一次沈然并没有拒绝,换上鞋就出了门,根本没有在意傅东辰是否有吃饱。   将沈然送回他住的公寓楼下,直到沈然消失在楼道口,傅东辰才扬起了嘴角。事实上对于沈然会搬过来这事一开始他并没有抱太大的希望,毕竟当初经过绑架那事对方都拒绝了,没想到这次会这么容易,看来,他应该要感谢下许尤,若不是他误打误撞,或许他还得磨段时间设计点别的才能让沈然同意搬过来同住。   想到这,傅东辰拿出手机拨了个号码,接通后便吩咐道:“给许尤和那个叫李什么的小子家里送点补品过去……没什么理由,送过去就是。媒体那边也压一下,明天我不希望再看见关于围殴事件的任何报道。”说完也不等对方回应,径直挂断了电话。   傅东辰又在车里坐了一会儿,才发动车子离开。   窗前,沈然撂下窗帘转身看向阿烈,“想办法去弄个教练的身份,明天我会搬到傅东辰那里去。”   似乎没料到沈然会这么做,阿烈有些惊讶,“明天?”   “对,”沈然点头道,“我希望你能在两天内安排好新身份。”   阿烈思索了一番,便明白了沈然话里的意思,他垂下眼应道:“是。”   “安排的车什么时候到?”   阿烈看了看时间,道:“十分钟。”   沈然嗯了一声又问:“那个人呢?”   “现在在刑堂。”   沈然想了想,转身往卧室走,“我换件衣服,具体情况路上说。” 第23章   阿烈安排的车并没有直接到公寓楼下,而是停在了外面。因着脸上的青紫,出门时沈然特地戴了口罩,遮挡住了大半张脸,也挡住了那些骇人的痕迹。   沈然在傅东辰那里接到的那通电话便是阿烈打的,在回S市前,他就已经着手让阿烈安排人查分堂所有高层,而第一次到分堂开会,针对他的南区负责人九指变成了第一个调查的对象。当然,这一次犯事的并不是九指,而是东区负责人外号大头。   分堂东区主管码头,总部走私的大部分军火都会先经过东区,然后才送到总部。不过,这仅是东区营运的一部分,替一些大公司以及物流走航运也是东区的主要营生。可以说,在S市的水运,东区虽然不能算是佼佼者,但也有自己独立的一条航线。也正因为此,才会被大头加以利用。   就在查到九指私下挪用公款购置房产后不久,阿烈又查出大头竟然利用职位之便为人运毒,并从中抽取高额提成。如果他只是用来做别的事,沈然或许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偏偏他沾了毒,不仅帮会不能容忍,就连沈然也无法容忍。   当初秦贺明令禁止过帮会所有成员不得沾毒,否则以帮规论处,帮会里的人也一直谨记这一点,却没想大头竟然敢顶风作案,恐怕就是仗着沈然新上任,根基不深才心存侥幸,却不知沈然早已安排人调查他们。   分堂的刑堂也是设立在中心地区,沈然到时,堂主等人早已等候在里面,而东区负责人大头正被人压制着跪在刑堂正中,因着有高层之外的下属在,沈然也就没有摘掉口罩,径直走到主位上坐下。   见状堂主王宇城立即带头道:“老大。”   其余几人相互对视一眼也就明白王宇城的用意,纷纷改口唤了声“老大”,就连以往一直针对沈然的九指也是面色恭敬。   那两个压制着大头的下属一脸莫名,都好奇为什么这些顶头上司要唤沈然老大,偏偏沈然戴着口罩,他们无法分辨沈然的身份。但见连来自总部的阿烈都守在沈然身后,他们下意识认为沈然是总部派下来的人,也就不敢多言。   沈然嗯了一声,视线仅在那两名下属之间滑了一下便落在了大头身上,“大头,知道为什么要把你弄这儿来吗?”   大头挣扎了一下,梗着脖子道:“请老大明示。”   沈然笑了一声,抓起罗列着大头罪证的黑色文件夹扔到大头面前,“你先看看,如果有遗漏的,欢迎补充。”   大头的身体几不可见地颤了颤,他沉默了一下,才伸手捡起地上的文件夹翻看。同时,阿烈也将另一份文件给了副堂主等人传阅。   大头越看越心惊,上面记录的东西竟然比他自己记下的还要清晰,无论是他接触过的人,还是出货时间、出货抽成,都记录得清清楚楚。在被堂主请来时他心里就有些不太好的预感,然而预感成真的这一刻他却害怕得冷汗都流了下来。   沈然双腿交叠,指尖轻击着桌面,“大头哥有需要补充的吗?”   这时副堂主等人也将上面的东西粗略看了下,心惊之余心里隐隐也对沈然产生了些惧怕。原以为沈然只是个绣花枕头,却没想仅在短短几天内就将这么隐秘的事查了出来。   大头扣上文件硬声道:“我不明白老大的意思,我也没做过对不起帮会的事。”   沈然啧了一声,起身走到大头面前,“都这种时候了你还硬气,大头,我看是鹰帮的人给你钱太多,让你脑子都跟着迷糊了。”   “老大,道上的人谁不知道咱们分堂和鹰帮一直不对盘?你可别诬赖我!”   “我看你是不见棺材不落泪!”沈然冷道,“王堂主,有罪证对方却不认罪刑堂会怎么做?”   “回老大,只要有罪证,可以事情轻重直接定罚,轻则刑罚,重则取命。”   “这样啊……”沈然笑了一声道,“大头哥,你看这样如何。把参与这事的人都交代出来,我给你个痛快的死法。你也知道,我时间有限,也懒得一个个去查,你予我方便我也给你方便,如何?”   大头撇过头:“我不明白你在说什么!”   “真是嘴硬,”沈然冷笑一声看向王宇城,“堂主,我记得刑堂专门有个法子对付嘴硬之人,是吧?”   “是。”   “很好,”沈然转身回到主位上坐下,“那就给大头哥用一下吧。”   话音一落众人面面相觑,王宇城给了副堂主刘辉一个眼色,刘辉立即对压制着大头的两个人道:“用刑。”   沈然双手抱臂,冷眼看着一名下属拿过了刑架上的钳子,这是分堂嘴硬之人用的最轻的刑罚——拔牙,也就是把犯了错又不肯招的人的牙齿一颗颗拔下来,直到他招为止。不过……   “剥皮吧,”沈然冷道,“省时省力。”   众人均是一惊,就连大头也面露恐惧。   那两名下属也意识到沈然在分堂的权利,闻言也不敢怠慢,立即放下钳子去准备剥皮的工具。这种刑法是分堂最残酷的刑罚。   因着本就所属刑堂,那两人速度也够快,不到五分钟就准备好了工具。看着眼前翻滚的开水,大头后背冷汗直流,他不住看向阿烈,企图求救,然而阿烈从始至终都木着脸守在沈然身后,根本没给他一个眼神。   沈然漠然地看着跪在下方的大头道:“大头哥,不如就先从左手食指开始吧,怎么样?”   大头哥恐惧地咽了咽口水,仍旧硬气不答。   “很好,”沈然看向刑堂下属,“开始吧。”   那下属应了一声,直接抓着大头左手迫使他食指塞入滚烫的热水中,只听一声闷哼,紧接着那人迅速将他的手拿出,然后用一个特制工具利落地剥下了食指上的皮,另一人立即浇上参了盐的冷水浇在被剥皮的手指上。   “啊——”   在场之人面部肌肉都颤了颤,可见其方法之残忍。   大头捏着手掌在地上不住翻滚,脸色也是惨白一片。   沈然手肘撑着桌沿轻声问:“大头哥,招么?”   大头狠狠地瞪了沈然一眼,“我……我没有什……什么可招的!”   “好吧,”沈然叹息一声,“那我们继续,中指。”   二人依言照做。沈然冷眼旁观,嘴里道:“上次开会时我就说过把那些见不得人的东西都收起来,你偏偏要顶风作案,大头,你是不是以为我刚做上这个位置就没有能力治你,嗯?”   回答沈然的是较之前更为惨烈的叫声,然而大头始终嘴硬不肯招。   “继续。”   在场之人纷纷面露不忍,心里也对沈然更加惊惧。此时大头被剥了皮的手指红肉外露,看起来极其可怖。   在剥到小指时,大头依旧不肯招,沈然拧了下眉头,对阿烈打了个手势。   阿烈应了一声,然后走到已经无几翻滚的大头面前,他拿出手机翻出一个视频放到大头眼前,只见里面录制的是一名三十出头的女人正搂着一个小男孩吃饭。   “大头,你的确够聪明,知道事先把妻儿转移到国外,不过,”沈然冷哼一声道,“你以为你做的这些我查不到?”   大头死死的盯着视频中的妻儿,目露愧疚。   沈然瞥了大头一眼继续道:“这些年你为堂里做的事都是有目共睹的,道上也有规矩祸不及妻儿,只要你把参与人都供出来,我保证不动你妻儿分毫并给他们一笔钱送回你的老家。”   大头颓然地瘫在地上艰涩道:“好,我招……”   ******   沈然回到公寓时已经接近凌晨,这一次因着大头勾结鹰帮的人为其运毒扯出了堂里不少不守本分的人,这些人也受到了应有的处置,大头也被关了起来。沈然之所以没让人立即处置他是因为他还有件事需要大头去办,至于大头所辖的片区则暂时交给了副堂主刘辉管理。   东区可以算是除了中心地区外来钱最多的片区,大头这次落马,沈然自然会趁机安排只忠心于他的人顶替大头,阿烈倒是有个人选,不过沈然还要亲自观察一段时间。   因着第二天要搬到傅东辰那里,沈然大致收了些衣服之类的准备明天带过去,至于其他比较重要的,则是交给了阿烈,让他运到秦贺给他置办的公寓中。   洗完澡,沈然又给阿烈交代了几句便回房睡觉。许是想着要搬到傅东辰那里,这一晚沈然并没怎么睡着。   第二天沈然起了个大早,吃过阿烈准备的早餐不久,傅东辰便来了电话,说是已经在楼下了。挂掉电话,沈然回房拿出行李箱,拒绝了阿烈的帮忙,沈然道:“记住我昨晚说的,两天后我会亲自过来。”   “是。”   “辛苦了。”沈然微微笑了笑,转身离开。   走出楼道,等候在外的傅东辰立即上前接过沈然手上的行李箱温和道:“我们先去商场吧,给你添置点东西,早餐吃了吗?”   “不用了,直接回去就好。”   傅东辰没再勉强,立即应下。   跟着傅东辰上了车,车刚开出去没多久,沈然垂眼问:“许家那边,没给你找麻烦吧?” 第24章   傅东辰僵了一下,心思活跃,思索着沈然问话里的含义。他从来没有对沈然说过许尤的身份,以沈然前两天的表现,也是不知道许尤的,更何况他说过不会再看新闻。那么现在沈然既然问出这个问题,难道是他察觉了什么?可是沈然一没钱二没权,能查到什么?   傅东辰不动声色地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小然,别忘了你男朋友的身份,谁敢找我麻烦?”   沈然心中冷笑,意味不明道:“也对,没人敢找你麻烦。”   “小然,你知道许尤的身份?”   “嗯,”沈然应道,“当初和我父亲同属职位的不就是姓许?父亲出事,坐上那位置的人自然是许家,那天那阵仗,要猜出许尤的身份并不难,不然那几个二世祖又怎么会以许尤马首是瞻?”   傅东辰心中一惊,也暗自庆幸,幸好沈然手上没权,不然他要查出当初是他推许家上位并不难。沈然一向聪明,哪怕有一点线索,恐怕也能推断出来。   “如果父亲还在的话……”沈然轻轻笑了一声,侧头看向窗外。   将沈然的低落看在眼里,傅东辰握住沈然的手柔声道:“你还有我,我会对你好的。”   背对着傅东辰的眼中闪过一丝厌恶,沈然强制忍住,嘴角却不禁勾出一个嘲弄的弧度,如果傅东   辰真的在乎他,这个时候就应该提出帮忙彻查父亲出事的真相,而不是一味的表露真情。   呵——真当他是那个重生前被爱情冲昏了头脑的沈然吗?   这之后沈然没有再开口说话,一路沉默。进了公寓,傅东辰正准备把行李箱拿到自己卧室,却听沈然问:“我住哪?”   傅东辰愣了一下,随即勾过沈然脖子故作坏笑:“你说呢?”   沈然不着痕迹地推开傅东辰率先上楼,他装作随意地打开一间次卧然后打量一番,最后说:“就这间吧,光线挺好。”   傅东辰从后环住沈然在他耳边低声道:“还有更好的,我带你去。”   沈然挣开傅东辰,狐疑地看着他。   傅东辰笑了笑,弯腰吻了下沈然的眼角。沈然猛地一颤,狠狠地推了傅东辰一把,一脸惊惶地看着他。直到傅东辰撞到身后的门板,沈然仿佛突然惊醒一般,他向前走了一步又顿住,嘴唇张了张,似乎想说点什么,最后还是垂下眼小声道:“抱歉。”   傅东辰后背被门板硌得生疼,想要发火却又见着沈然如此,他压下心头的火气叹息道:“我只是想亲近一下你,并没有别的意思。”   沈然只是垂着眼,却不说话。   看着沈然青紫的脸,傅东辰突然想起前不久沈然被绑架时那帮人对他动过手脚,后来自己上演完一场英雄救美的戏码后想要亲近他时,他也是现在这种反应。如今离那次绑架并不算久,沈然还没从阴影中走出来也算正常,想到这,傅东辰略带歉意道:“抱歉,是我没有顾虑到你的感受。   走吧,我带你去看房间。”   沈然点了下头,垂眼跟在傅东辰身后。猜想傅东辰应该是想到了那次绑架的事,不然少不了又是   一通询问。不过这样也好,至少近期内他可以避免和傅东辰过于亲密的接触。   行李箱滑轮在地板上滚动发出‘呼噜噜’的声音,二楼每一个房间里摆放了什么,他都记得清清楚楚。主卧是在过道尽头,而傅东辰要带他去的也正是主卧。   打开门,往里走了几步,其中摆设尽收眼底。   整个房间以暖黄色调为主,右边靠墙正中摆放着一张kingsize大床,正对着房门的那一面墙呈三面环状,每一个侧面都装了落地窗,落地窗前,是一套布艺沙发,正对着床尾距离墙面一米远的地方摆放着一张软榻,软榻过去些便是一张小型书桌,上面摆放着一台白色的笔记本以及一些书本文件夹之类的东西。门这一面的墙则是一排浅黄色的壁柜,最里处是通往浴室的门。   沈然环视了一圈,皱眉道:“这是主卧吧?”   “是的,”傅东辰将行李箱放好,然后说,“你住这里。”   “那你呢?”   傅东辰脸色有一瞬间的僵硬,他带沈然过来自然是要沈然和自己住在一个房间,没想到沈然竟然会提出这种问题。傅东辰下意识想说当然也是住这里,可目光一触及到沈然冷淡的眼神,这句话便怎么也说不出来。   想了想,傅东辰觉得沈然都过来了,也不差这两天,要是惹了他不开心反而得不偿失,于是傅东辰笑着说:“我住次卧就好。”   沈然又环视一了圈,目光扫过那台笔记本是有片刻停顿,接着又不动声色地转开。他摇摇头,   “我住次卧。”说完就要去拿傅东辰放好的行李箱。   见状傅东辰忙拉住沈然温和道:“你就住这里,你是我最珍视的人,最好的当然要留给你。别和   我争,嗯?”   沈然垂眼盯着抓住自己腕间的手,刚才好不容易平息的胃再次翻涌起来。   以为沈然被自己的话所触动,傅东辰脸上笑意更显,他松开沈然从兜里掏出两把钥匙以及一张磁卡递给沈然道:“这是门钥匙和外面大门磁卡,你先收拾一下休息会儿,我去下公司,中午回来给你做饭,嗯?”   沈然接过钥匙磁卡,沉默地点点头。   “有什么事就打电话给我。”傅东辰安抚地拍了拍沈然肩转身往外走去。   沈然轻巧地走到房门口,直到楼下传来防盗门落锁的声音才转身回到房间。他极其缓慢地巡视了一圈,每一寸地方都没有放过,确定没有任何监视装置后又细细观察着房间里的摆设。尽管知道傅东辰不会在房间里安放监视器和窃听器,但为了谨慎起见,他还是有必要检查一番。   确认没有任何异样后,沈然才走到落地窗前拉开活动窗走到阳台上。拿出手机,上面显示有两通未接来电,均是来自方浩。沈然想了想,还是回拨了过去。电话仅响了两声便被对方接通,紧接着便听方浩问:“小然,你搬到傅东辰那了?”   沈然眉头微拧,心中有些不喜,任谁也不会愿意被人监视。   没等沈然回答,方浩又解释道:“你别误会,我没有安排人监视你,昨天查许家的人告诉我昨晚   傅东辰派人给许尤送了些礼物,我想弄清傅东辰的目的就派人跟着他,早上我的人传话说傅东辰接了个年轻人回住处,问清地址我就猜到应该是你。”   沈然心下一松,问:“送礼?”   “是的,”方浩道,“昨天早上傅东辰亲自去了趟许家,最后把许尤带了出来,一开始我的人并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可等许尤再回去时,那模样有些惨,明显是被教训过,那天围殴你的李正三人也被傅东辰的人带走,除了另外两人,李正的情况和许尤一模一样。但到了晚上傅东辰又安排人给许尤送了些东西,李正那边却没有。”   沈然冷笑,像李正那种没有分量的富二代傅东辰又怎么会放在眼里?不过傅东辰给许尤送东西就值得深思了,难道是想安抚许家?不对,以傅东辰的性格,就算昨天自己真废了许尤手脚,他也不会眨一下眼,送礼的话,应该是有别的原因……   “小然,傅东辰这人不可靠,你不应该搬到他那里去。”   “我有别的打算,”沈然道,“你放心,我没事。”   “你这样我怎么放心?”方浩的语气有些急切,“我知道你是想通过傅东辰查沈伯伯的事,可是小然,你有没有想过,万一傅东辰他……”   “不会的,”沈然镇定道,“我没这么蠢,放心。”   “你真是……”方浩重重地叹了口气说,“那你知不知道傅东辰让人把许尤打人事件压下去了?”   沈然眼神一凌,“全部?”   “不,网上言论没这么容易打压,但现在没有哪家报社敢报道和这次事件有关的任何消息。”   沈然紧握着手机,眼底冰冷一片。他没想到傅东辰居然会这么做,难道他就这么想要保住许家?就这么自信自己不会看新闻不知道这些吗?沈然冷冷一笑,我倒是要看看是你保的速度快还是我毁的速度快!   “我知道了,我会注意的。”   电话那头有片刻的沉默,随后又听方浩道:“你多小心,我会尽快收集许家的证据。”   “嗯。”   “那先这样吧,有事务必打电话给我。”   “好。”   挂断电话,沈然切换到短信界面,然后迅速发了条信息过去。   靠在沙发上的阿烈听见桌上的手机震了一下,拿过一看,却是来自沈然的短信。看清上面内容,阿烈删掉信息拨了个号码——   “把第二个消息放出去。” 第25章   中午傅东辰果然回来了,手上还拎了不少袋子,沈然一看上面的标志便知道是附近超市的。回来的不仅仅是傅东辰,还有一名身着深灰色休闲装的男人,沈然认得他,是傅东辰的心腹,名唤陆明。   陆明手上也拎了不少袋子,和傅东辰不一样的是,他拎的全是衣服。那个牌子沈然也很熟悉,他有几身衣服便是这个牌子的。   两人进门时沈然正坐在沙发上看电视,不过沈然只偏头看了他们一眼便将目光放回在电视上,上面正放着一部谍战剧,主角同样是苏暮。   “饿了吗?”傅东辰一面换鞋一面问沈然。   沈然沉默了一瞬,才说:“还好。”   傅东辰笑了笑,也不在意,他给陆明使了个眼色道:“放桌上你就回去吧。”   陆明应了声是,他径直走进客厅,然后将手上的袋子尽数放在沈然眼前的玻璃茶几上,他把那些袋子一个挨一个码得整整齐齐才后退一步。他对沈然礼貌地点点头,然后默不作声地转身离开,没多久便传来房门落锁的声音。   这时傅东辰的声音也从厨房传来,“桌上那些你先看看,喜欢的就放衣柜,不喜欢的就留那儿吧。”   沈然垂下眼只粗略扫了一眼又将目光放回电视上,以傅东辰的性格,挑选的肯定都是他喜欢的颜色,看不看都一样。   没听到沈然的回应傅东辰也没在意,他把买来的东西一一放入冰箱中,很快就把冰箱塞得满满当当。一个人时他是不会动手做这些的,但现在有了沈然,而且他还要想尽办法讨好沈然,让沈然完全信任他,自然得做到完美。   一边是电视里枪林弹火的声音,一边是厨房中水流声切菜声,两个同在一个屋檐下的人却是抱着两种不同的心态,然而他们的目的又诡异的相同——让对方爱上自己。   傅东辰并没有让沈然等太久,不到一个小时便把饭菜做好端进了饭厅,正欲去叫沈然,却见对方已经施施然进入饭厅,然后走到餐桌前坐下。   傅东辰笑了笑,下意识想去揉揉沈然的头,然而手伸到半空又僵住。想起早上亲吻沈然时对方的反应,傅东辰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转而拂掉沈然肩头上的碎发。   餐桌上依旧是简单的三菜一汤,傅东辰盛了碗米饭放到沈然面前柔声道:“先随便吃点,晚上再给你做大餐。”   沈然无可无不可地点点头,只要能不说话,他都会尽量用点头或摇头代替。   傅东辰给自己也盛了饭在沈然对面坐下,他先给沈然夹了些菜才说:“多吃点,你太瘦了。”   沈然的动作有片刻的停顿,随即又不着痕迹地往嘴里扒了两口饭,傅东辰的筷子还没用过,暂时能忍受。   见傅东辰又要给自己夹菜,沈然索性放下碗道:“我想学点功夫。”   傅东辰夹菜的动作一顿,他抬起眼惊诧地看向沈然,“学功夫?”   “嗯,”沈然漫不经心地戳了戳碗中傅东辰最先给他夹的菜,“两次落人手上,我很不爽。”   傅东辰面色僵了一下,随即笑笑,“不会再有第三次了,我会保护你的。”   沈然放下筷子,面露不豫,他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淡然地看着傅东辰,“你不同意?”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这么决定吧,”沈然漠然道,“等我脸上伤好就开始。”   傅东辰眼角抽了抽,不知道为什么,他下意识想拒绝沈然去学什么功夫,沈然第一次受伤是他设计,第二次完全是许尤不长眼,如今有他在,除非必要,否则他绝不会再让沈然受到伤害,那所谓的功夫就没有必要学。虽说他自己以前也被父亲扔到部队里训练过,可要真让沈然学了功夫,以后在床事上他可不想两人以拼拳头来决定谁上谁下。   可是,如今他正在拼命刷好感度,如果拒绝,沈然必然会恼他,也不利于他在短期内攻破沈然的心房。   傅东辰拧眉思索了半天,最后妥协道:“好吧,我会去安排。”   “不了,”沈然拒绝道,“我自己去找,听说市中心有家尚武的武术馆里的教练不错。”   尚武傅东辰是听说过的,的确是本市最好的武术馆。傅东辰想了想也没反对,“那好,到时候我陪你去。”   沈然嗯了一声,又重新拿起筷子吃饭,不过这之后傅东辰也没再想着给他夹菜,大概是在想他要学功夫的事。   吃过饭傅东辰主动承担了刷碗的工作,而沈然也没有任何要帮忙的意思,优哉游哉地去了客厅。上一世后三年都是他在洗碗做饭做家务,这一世他本就是要报复的,傅东辰乐意做,他也不会去争着抢着。而且傅东辰就是那种,你越对他好他越不会珍惜的贱品,一直冷着他还能收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果然,傅东辰收拾好一切又颠颠地跑到客厅,见着摆满整张茶几的购物袋,傅东辰愣了下问:“这些,你都不喜欢?”   沈然摇摇头,“都挺好。”   闻言傅东辰笑得一脸自得,他指了指购物袋又问:“试试吗?看合不合身。”   沈然莫名地瞥了他一眼,“我相信你的眼光。”   傅东辰脸上笑意更深,甚至还有些飘飘然,他突然觉得这段时间的努力并没有白费,毕竟沈然能说出这种话已经是对他的一种肯定。   傅东辰弯腰逐个将购物袋挂在手上温和道:“那我去给你挂衣柜里吧,最靠门的那两个柜子,你要换衣服在里面找就可以。”   “谢谢,”沈然淡淡地点了下头,继续盯着电视,尽管现在是在广告。   “一会儿就好,”将最后一个袋子勾起,傅东辰转身上了楼。   拖鞋啪打在木地板上发出轻微的‘啪嗒’声,沈然面无表情地瞥了傅东辰的背影一眼,又将目光转到了电视上。   进入房间,傅东辰将各个袋子里的衣服取出,然后仔细挂好,很快就将空荡荡的衣柜挂满。傅东辰后退一步看着自己的杰作,然后满意地点点头,又弯腰将散乱在地上的纸袋归拢在一起离开了房间。   回到客厅时,傅东辰才发现沈然一直在看的电视剧是前不久刚上映的谍战剧,现在这个点是第二天的重播,里面正巧放到苏暮饰演的角色领着一个分队潜伏到了敌军的营地外。   傅东辰在沈然身边坐下,没头没脑地问了句,“你也追星?”   沈然瞥了眼傅东辰,却是没有回答。   “苏暮是我名下娱乐公司的演员,要我替你要张签名吗?”   沈然默了默,随即意味不明道:“好啊。”   傅东辰哽了一下,心里头隐隐有些不舒服。他往沈然那边凑近了些,一手支着头看着沈然,“其实我的签名比他的更值钱。”   “……”   “我的外形也不比他差。”   “……”   “我给你签吧?”傅东辰笑着说,“你想签哪都可以。”   沈然‘啪’一下关掉电视,然后绕过茶几冷着脸往楼上走去。   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傅东辰轻轻笑了笑,他站起身走到楼梯口喊道:“我去公司了,晚上想吃什么?”   回答傅东辰的是‘嘭’的一声巨响。   傅东辰悻悻地摸了摸鼻头,也不知嘟囔了句什么,套上外套便去了玄关换鞋,最后拎着塞得爆满的垃圾袋离开了公寓。   沈然走到书桌前,他先是仔细看了一圈,见没有任何被动过的迹象才打开了桌上的笔记本,屏幕上并非是正常的窗口,而是一排排密密麻麻的代码,那些代码犹在迅速滚动,若是看不懂的人,很快就会眼晕。   沈然皱了皱眉,拿出手机拨了阿烈的号码,“还没好?”   “还要半小时。”   “别留下痕迹。”沈然挂断电话合上笔记本转身躺在了不远处的软榻上。想起刚才和傅东辰谈到的事,沈然又给阿烈发了条信息,然后才闭眼补眠。   沈然睡醒时已经快到下午三点,他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在软榻上养了会儿神才走到书桌前,打开笔记本,上面已经恢复成特有的系统桌面,沈然勾了勾嘴角,关掉电脑,然后又坐回软榻上拿出手机翻看最新的网上新闻。   原先官二代偕同富二代欧人事件依旧飘红,然而已不是最热,最热的却是一个标题为‘官二代也滥交,你还hold住吗?’的帖子,这个帖子的发布时间是早上十点零七分,然而到现在点击量却已经破了百万,可见其热度。   点进帖子,入目的赫然是一张照片,照片中浑身赤裸的许尤被一个明显比他壮实的男人压在身下,他的双眼半眯,脸上的神情似痛苦又似欢愉,脸颊泛着嫣红,紧抓着床单的手亦是泛着青白。而照片的背景以及重点部位都打了马赛克,压着许尤的男人的脸也没有露出来。   然而,这还不是重点,最引人注目的却是一只明显是成年男人的手正停留在许尤左胸上,那只手既不属于压着许尤的男人,也不属于许尤,情况如何一看便知。   沈然往下拉动,照片下面只有一排字——官二代不仅围殴穷吊丝,还玩三人play,毁三观的重口味!   沈然略略扫了扫评论区,有了之前打人事件的视频,众人一看便知许尤便是打人事件中的官二代,一时间众说纷纭,大多都是讽刺辱骂许尤的评论。   沈然嘴角微勾,退出了帖子,说起来这张照片还是之前阿烈在查分堂里的人时无意中得到的,不过照片里的另外两个主角现在已经不在S市了。   沈然轻笑一声,傅东辰,这一次我倒要看看你准备怎么保! 第26章   “你看看你干的好事!”   一张打印的A4纸唰一下砸到许尤脸上,此时的许尤脸上依旧红肿,五官几乎看不出原形。他弯腰捡起地上的A4纸,上面赫然是一张网上的截图,图上却是自己被人压在身下的样子。   许尤身体颤了颤,捏着A4纸的指尖不住发抖。他紧咬着下唇,眼里满是惧怕与惊惶。他知道这张图并不是P过的,因为他确实有过这么凌乱的一晚,可是那一晚是他喝多了酒,到现在他都想不起来那晚和他一起疯狂的另外两个男人到底是谁。   许父一手指着许尤,脸色青白交错,“你、你这个逆子!前两天的打人事件还没有平息你又给我闹出这种丑闻,你还有没有羞耻心!男人你也搞,你就这么饥不择食吗!”   许尤将手中的纸揉成一团,‘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低声说:“爸,对不起。”   许父气得浑身发抖,“现在说对不起有什么用!你脑子里都装了什么!你还有没有把我和你妈放在眼里!我们许家的脸都被你给丢光了!”   “老许,消消气消消气,”许母一面给许父顺着胸口,一面怒其不争地看向许尤,“你看你,这种丢人的事也做得出来!你想把你爸活活气死吗!”   许尤头垂得更低,“爸、妈,我错了。”   “你错了你错了,”许父忽地一脚将许尤踹翻在地恼怒道,“你要知道错当初就不该去外面乱搞!现在搞出事来你让老子怎么给你收拾?你以为老子在这个位置坐得很稳吗?你知不知道下面有多少双眼睛就盯着老子想抓老子小辫子!”   许尤默默从地上爬起来又恢复成跪地的姿势,他乞求地看着许父道,“爸,那是我一时贪玩,我真的知道错了,你帮帮我好不好?我不想身败名裂。”   “老子快被你害得身败名裂了!”许父再次怒踢了许尤一脚,“我教了你多少次,不要让人抓住把柄,不要给人可趁之机,你呢?纠结李家小子一起当街打人,现在都被人曝出这种丑闻,你以为老子是天皇老子能保你不死吗!”   “对不起,爸,我下次不敢了,真的不敢了。”   许父重重地哼了一声,胸口剧烈起伏,显然余怒未消。   “好了好了,”许母安抚道,“打也打了骂也骂了,现在想想怎么把这事压下去才是关键。老许啊,你看咱儿子前两天才被报道打人,今天网上又流出这种照片,肯定是有人想害我们儿子,你让人查查是谁放出的消息。”   “你以为我没查吗!”许父狠声道,“对方狡猾着呢,两则消息都是手机发的,还不是用的特定网络,消息一发手机卡也毁了,那卡还是没有登记过的黑卡,你让我怎么查!”   闻言许尤身体又是一颤,想不到对方计划这么缜密,做事不留任何痕迹。   许母瞪了许尤一眼,又问许父,“要不找傅东辰帮帮忙?他权力大,之前还帮咱们压了儿子打人的新闻,他一定有办法解决的。”   “这事他可不一定会插手。”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许母道,“昨晚他不是还让人特地给小尤送补品吗?我看他心里应该也是记挂着小尤的。”   许父有些动容,他虽然恼恨许尤,但许尤好歹是他的独子,要是许尤真有什么事,他也经受不住,最重要的是这事如果闹大了,必定会影响他的仕途。他好不容易才爬上这个位置,一旦倒了,想踩他的人比比皆是。   “那我试试吧,”许父叹息道,末了又恶狠狠地剖了许尤一眼,“你就跪在这反省,没有我的允许不准起来!”   ******   傍晚傅东辰回来时,沈然并没有在客厅看电视,而是呆在卧室里用傅东辰的笔记本在网上下军棋。彼时傅东辰正因为许父那通半请求半威胁的电话弄得烦不胜烦,进房却见沈然撑着脑袋盯着电脑屏幕,状似无聊,和沈然对局的人剩下的却只有剩下一个排长连长,明显大局已定,傅东辰只觉好笑,心里头的烦闷也消散不少。   “如果那人知道和他对局的人一副兴趣缺缺的样子,恐怕会怄得吐血三升。”   沈然怔了一下,却见对方竟是选择投降,他直接退出游戏起身往外走。   傅东辰也不恼,紧跟在沈然身后,“一下午没见,怪想你的,你有没有想我。”   沈然脚步微顿,他侧头瞪了一眼,加快了脚步。   见状傅东辰愉悦地笑了笑,并没有跟着沈然去客厅,而是转身去了厨房。   “你先看会儿电视,做好饭我叫你。”   沈然并没有应声,径直坐在沙发上打开了电视。虽然他宁愿下那无聊的军棋也不愿在这看电视,但是他了解傅东辰的习性,就算他一直不怎么给傅东辰好脸色,只要他待在对方一眼就能看得见的地方,对方根本不会在意这些。   切换了数个频道,这个时间点各个台都在播放本地的晚间新闻,最后沈然调到了科教频道,然后窝在沙发里,目光虽对着屏幕,大脑却早已放空。   这次傅东辰准备晚餐要比午餐用的时间久一些,他不仅烧了条鱼,还炖了排骨,最后又炒了两道家常菜。将菜一一摆上桌,傅东辰才对外喊:“小然,来吃饭。”   沈然放下遥控器,走进饭厅时傅东辰正在盛汤,椅子也给他拉了出来,可谓是体贴至极。沈然挑挑眉,径直上前坐下。   “时间有限,排骨是用高压锅压的,时间不长,不过也算是入了味,先喝点汤,一会儿再给你盛饭。”   看着眼前热气腾腾的排骨汤,沈然默了默,才拿起勺子搅拌,待到感觉差不多可以入口了,他才浅浅的喝了一口。依旧是记忆中的味道,他几乎能猜出傅东辰放了哪些材料,又压了多久。沈然心里嗤笑,忙挥散掉脑子里不该出现的东西。   傅东辰紧盯着沈然,一脸期待问:“味道怎么样?”   沈然掀起眼皮看向傅东辰,半响才不咸不淡道:“还好。”   闻言傅东辰大舒一口气,脸上也透着笑,“那快喝吧,一会儿吃完饭还可以再喝一点。”   沈然点点头,默不作声地埋头喝汤。   吃过饭,沈然又去客厅里坐了会儿,待到傅东辰将厨房里收拾干净走出来,他便起身回房。   原想和沈然聊聊天,拉近拉近感情的傅东辰见状心里有些不痛快。想要叫住沈然,又怕对方生气,最后只得憋着,眼睁睁地看着沈然锁了卧室门。   傅东辰在原地站了会儿,然后关掉一楼的灯直接去了二楼的书房。设计时傅东辰特地把书房选在了主卧的斜对面,目的是方便晚上工作完后不用走太远就能回房睡觉。   进入书房,傅东辰关上了厚重的木门继续完成这一天没有做完的工作,等他再出来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多。   洗了澡躺在床上,傅东辰又觉得辗转难眠。身下的床虽然柔软,但也及不上自己特定的那一张。他一手垫在脑后,出神地盯着对面的墙壁。   如今沈然就睡在一墙之隔的主卧,只要一想到这个,傅东辰就觉得心里有些痒痒的。自从开始着手计划追沈然后,他就没有再找人发泄过,而此时,他的下身竟然有些蠢蠢欲动。   傅东辰吸了吸气,想要压下心头那股欲火,可是越压就越强烈。想想沈然此时就睡在他的床上,盖着他平时盖的被子,也许此时正半裸着身体,傅东辰就觉得全身一阵火热,身下那处也越来越兴奋,脑子里也越来越混乱。   傅东辰呼吸有些急促,沈然那张精致的脸不断在脑中晃过,渐渐地,他竟然开始幻想沈然在他身下沉迷的样子。   傅东辰霍地坐起身,他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抽出一根烟叼在嘴上,正欲点燃,却又突然想起沈然不喜烟味。傅东辰抽出嘴里的烟随手扔在地上,心里越发烦躁。   不如……去看看他?如果他还没睡,就来个晚安吻什么的……不行!傅东辰猛地摇头,沈然如今还留有戒心,他设计了这么久沈然才搬了进来,如果吓着他不就是偷鸡不成蚀把米?   可是……傅东辰眉头狠狠拧起,从沈然这两天的态度来看,他觉得沈然心里多少还是在乎他的。别的先不说,就拿这次整治许尤这事,傅东辰就觉得沈然对他态度缓和了许多,虽然也时常冷脸,但至少偶尔还会和自己说说话。自己做饭洗碗时,他也会坐在客厅等着。最重要的是,一直不愿搬过来的沈然却因为这事而松了口。   傅东辰越想越觉得沈然是在乎他的,只是他已经习惯了疏离,习惯和人保持距离所以才不懂得怎么去表达自己的内心。说来说去,都是那该死的自尊心作祟!   傅东辰觉得自己这个时候应该主动一点,要想等沈然主动开口,说不定得等到猴年马月,还不如赌一把。赢了,他先得到人再得到心,输了,大不了给沈然道个歉就是。   想到这,傅东辰再也忍不住,他猛地翻身下床,往房间外走去。   因为怕吵到沈然,傅东辰没敢穿鞋,只赤着脚俏声走到主卧门外,他先是看了下门缝,并没有透出任何光亮,然后又贴着门板听了听,没有听到声响后才小心摸上门把极其缓慢的转动,然而无法扭动的门把却告诉他沈然已经把门从里面反锁。傅东辰眯了眯眼,又转身走向斜对面的书房。   从书房中翻出备用钥匙,傅东辰又回到主卧门外,将钥匙一点点插入锁孔,他一面听着房里的动静,一面小心转动钥匙。终于,在扭动两圈后,反锁的门被打开了…… 第27章   黑暗中,沈然蓦地睁开眼,此时他是背对着房门的方向侧躺,事实上在傅东辰拿钥匙开门时他就已经醒了。不过沈然并没有立即起身,他想看看傅东辰究竟想要做什么。于是沈然又闭上眼,注意着身后的动静。   傅东辰仅推了个门缝,然后侧身闪进房中又将门反手关上。正中的大床上隆起一块,微弱的光芒透着窗帘缝隙照入房中打在侧躺着的沈然身上,让傅东辰又是一阵心猿意马。   傅东辰立在原地,待到完全适应了屋内昏暗的光线才抬脚往沈然走去,卧室中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再加上他没有穿鞋,倒也不用像之前那般小心翼翼。   走到床前,傅东辰压低嗓音喊了两声沈然,但床上的人没有任何动静,显然是睡熟了。傅东辰心里一阵窃喜,他翻身上床,从后面搂住沈然,嘴唇也不住在他后颈摩挲,手下更是不老实地探入了沈然的睡衣里。   原打算只抱一抱吻一吻就偷偷回自己房间睡觉,可当他碰触上沈然微凉的肌肤时,他觉得心里都打了个颤。只要一想到搂着的人就是他一直想要征服的人,傅东辰就觉得体内的那股欲火更加难以控制,手上也不由自主地加了分力。   沈然睫毛颤动,胃里因为傅东辰的碰触一阵阵的不适。顶着自己身后的那物也越来越坚挺,这让他想起临死前那段难堪的经历。沈然睁开眼,里面有些泛红,他忍无可忍地拍开傅东辰的手霍地坐起身,看向傅东辰眼神冰冷一片:“傅东辰,你干什么!”   傅东辰怔了一下,随即扑上前将沈然压在身下哑声道:“干你。”   沈然脸色难看,奋力挣扎着,“放开我!”   “不要,”傅东辰压制住沈然乱动的身体,低下头细细亲吻着他的脸颊,“我想你想得都快爆炸了,小然,我不会弄疼你的,我保证。”   “傅东辰,你疯了!放开我!”   此时傅东辰也不再刻意压制自己,他牢牢钳住沈然挣扎的双手,双唇下移,啃咬着沈然的颈侧,“是,我是疯了,我想要你想得发疯了。”   傅东辰的嗓音极其喑哑,极有蛊惑性,若是对他有些心思的人,恐怕也就半推半就的答应了,可是沈然又怎么会允许傅东辰对自己为所欲为。只见他眼中闪过一抹狠色,出口的话也带着一股狠意,“傅东辰,最后说一次,放开我!”   “不放,”傅东辰用下身轻轻磨蹭着沈然的腿根,“小然,我知道你肯定是喜欢我的,我也喜欢你。你别怕,我不会伤到你的,相信我。”   “傅、东、辰!”   “乖,我要你,给我好不好?”傅东辰哄骗道,“我会让你也爽到的。”   沈然眼神森冷,胃里的不适早就被怒火所占据。他终究是高估了傅东辰,没想到这人竟然会趁着自己睡着来玩夜袭。不过,那也得看他答应不答应!沈然不再挣扎,而是强迫自己的身体软下来。   沈然的这番软化无疑取悦了傅东辰,他以为沈然方才那通强烈的反应是沈然的欲拒还迎,不过这种时候他也管不上什么迎不迎了,他现在只想狠狠地冲进对方身体里,享受着对方体内紧致的包裹。   沈然不再挣扎,傅东辰手上力度也自然松懈了些,他将沈然的双手举过头顶然后一手压住,另一只手灵活地接着沈然睡衣上的钮扣,身体也是虚虚压着沈然。   感受着身上的压制有了松动,沈然神色一狠,径直屈膝撞向傅东辰的腿间。   在沈然动作时傅东辰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此时他也顾不上要去扒沈然的衣服,下意识护住下身就势滚落到一旁。   然而沈然并没有停止攻击,在傅东辰松手的那一瞬间他便弹坐而起,直接抡着拳头砸到傅东辰脸上。   傅东辰当下有些发懵,也没能做出什么反应。   但是沈然却没有罢手,一手抓着傅东辰的衣领狠狠压住他,另一手再次紧握成拳一下下的砸在傅东辰的脸上、身上。   原以为沈然开始反抗只是想和他来点劲爆的情趣,却没想沈然竟然动真格的,仅是他怔楞的这点功夫,脸上身上都挨了好几拳,生疼生疼的,口腔里也尝到一股子血腥味,必然是沈然下了狠手。   傅东辰只觉得脑子热血一阵上涌,顿时就游走在暴走边缘。他是傅家二少,傅老爷子最疼爱的孙子,打小在大院里就是个头头,谁见了他不得乖乖喊一声傅二少?敢这么抡着拳头在他身上乱揍的除了他家老头子,压根就还没出生。   沈然第一次对他动拳头,他理亏,忍了;第二次在派出所的问话室里朝他挥拳头,同样是他理亏,他也忍了;可是这一次,沈然仿佛不把他揍趴下就不罢手一般直接惹恼了他,反应过来时,傅东辰已经一拳把沈然撂翻在床上,然而他却还没觉得解气,爬起身扑上去又补了几拳。但沈然也不是吃素的,很快就和傅东辰扭打在一块。   沈然虽然学了点技艺,可傅东辰早几年是被他父亲扔到部队里练过的,他根本就不是傅东辰的对手,渐渐地就落了下风,当即一个不小心,就被傅东辰一脚踢在脑门上,身体直接落下了床砸在厚重的地毯上。   沈然只觉得眼前一阵阵的发黑,胃里也是一阵阵的作呕,并不是被人碰触到时的恶心,而是真真正正因为身体不适的作呕。沈然也感觉不到有多疼,只是浑身上下使不出一丁点力气,甚至有一小段时间还喘不上来气,险些就这么背过气去,额头上的冷汗也是一个劲地往外冒。   傅东辰见沈然趴在地上不动弹,心里就有些发慌,回想起刚才混乱中自己踢出的那一脚,当下也不敢多想,连滚带爬地翻下床冲到沈然身边。他不知道沈然现在是个什么状况,也不敢随便动他,只得期期艾艾地小声喊道:“小然,小然你怎么样?能说话你应一声,我抱你上床。”   沈然闭着眼趴在地上,好半天才能喘上一口气,此时他根本顾不上犹在唤他的傅东辰,只是静静地等待脑中的眩晕平复。   “小然,”傅东辰抖着手碰了碰沈然的肩头一脸紧张,“你别吓我,能说话你应我一声。”   沈然依旧没有任何反应,他咬牙忍耐,渐渐地,胃里也不像刚才那般翻江倒海,脑子里也没那么晕了。他试着睁开眼,视野也逐渐清晰,却是终于缓过了劲来。   耳边依旧是傅东辰小心翼翼的呼唤声,但沈然只觉得心中怒意滔天,上一世他因为傅东辰被绑架,结果对方置他不理,任由他被人生生虐打五天,最后含恨而终;这一世他决定离开这人,得到的消息却是这人和陷害父亲的人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两世的积攒恨意一股脑地涌了上来,这时沈然也顾不上其他,猛地翻起身一拳将傅东辰撂倒,然后拼了命地去揍傅东辰。   傅东辰没敢再还手,生怕自己一不小心直接把沈然揍出事,也只能尽力躲闪着沈然。尽管那些拳头砸在身上很疼,傅东辰却也只是咬牙忍着。这个时候他的理智已经完全回归大脑,他也知道多半是方才自己强迫沈然才惹得对方发火。如今他还没有对沈然失去兴趣,也不想就此和对方闹掰,反正沈然暂时对他造不成太大的伤害,大不了让对方揍一顿解气算了。   沈然见傅东辰不还手,当下也猜到傅东辰在算计什么。他眼神一冷,下手越发狠厉,趁机将心中的怒火统统发泄到傅东辰身上。   傅东辰牢牢护住脑袋不住躲闪,但身上也结结实实挨了不少拳头。然而沈然不但没有停下来的趋势,反而越揍越狠,甚至还用上了脚。傅东辰咬咬牙,撞开沈然几步窜到门后,见沈然又要上前,他出声喝道:“够了!”   知道自己再动手估计会彻底惹恼了这人,沈然当下也停了脚,冷冷地看着缩在门后的傅东辰。   傅东辰忍着疼缓缓站直身体,沈然这一通没头没脑的乱揍下来,弄得他哪哪儿都疼。想到明天脸上少不了会青肿,傅东辰脸色铁青,胸口也剧烈起伏着。   沈然阴沉着脸,漠然道:“清醒了吗?”   再揍下去想清醒也清醒不了了!傅东辰只觉得心里一阵憋屈,偏偏又只能忍着,他狠狠地吸了口气,低声道:“抱歉,刚才犯迷糊了。”   沈然下颌微扬,冷道:“房门钥匙留下,出去!”   傅东辰又吸了口气,他死死压下心中的无名火,然后从上衣口袋里摸出房门钥匙反手插进锁孔,然后问:“有没有哪里不舒服?我送你去医院看看吧。”   “看我们怎么互殴的吗?”沈然讽刺道,“出去!”   傅东辰抿了抿唇,最后应了一声转身拧开房门,“早点休息,晚安。”   沈然上前几步,在傅东辰身后狠狠将房门甩上,反锁后又拔出房门钥匙随手塞进睡衣口袋中。他回过身走到床边撑着床沿缓缓坐下,紧绷的神经放松后换来的却是一阵阵的疼痛。沈然狠狠地闭上眼又睁开,里面充满恨意。   傅、东、辰!   这边傅东辰带着一身怒气出了主卧后也没了睡觉的心思,他觉得他要发泄一通才能平息下心头的怒火。回到房间,随意找出一身衣服换上,他来到镜子前,脸上虽有些瘀伤,在夜里也不算明显。傅东辰拿出手机约了几个朋友,然后径直离开了公寓。 第28章   一路驱车来到约定的夜之都,那几个朋友已经等在了门口。说起来夜之都还是那天沈然打工的地方,不过因为撞到他和许尤在一起,对方直接辞了工作。傅东辰拍了拍脑袋,将沈然从脑中驱走,然后下车把钥匙扔给了泊车员。   “哟,傅少这是怎么了?怎么浑身上下都透着一股吃人的劲儿呢?”   傅东辰狠狠地瞪了对方一眼,率先进了大门。震耳欲聋的音乐声登时冲入耳中,走进去便看见一阵群魔乱舞。然而傅东辰却只觉得心里越发烦躁,随意挑了个半包间坐下,那几人也紧跟而来。   “你们点,这顿我请。”说完傅东辰仰面靠在椅背上,眉间褶皱却从未松懈。   方才在外调侃了傅东辰的年轻人碰了下傅东辰肩头,“我说,你这是怎么了?”   那一下正好碰到傅东辰的伤处,他‘嘶’了一声,往旁边挪动了些,“别动手动脚,伤着呢!”   那人惊讶地瞪大眼,他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番,又凑到傅东辰面前,在看清他脸上的瘀伤后,那人惊道:“操了,谁敢对你动手?老子灭了他!”   其余人闻言也纷纷看向傅东辰,眼中均带着询问。   傅东辰看了眼身边的人,这人说起来也算是他的发小,叫吕凯,是一个大院里长大的。当初他选择从商时,吕凯就跟着他,后来自己打算在S市开分公司,吕凯二话没说,立即带着人过来考察,之后便直接留在了S市打理分公司,不仅如此,手上也持有公司部分股份。   傅东辰知道,吕凯之所以这么积极跑过来完全是为了躲家里的老头子,他父亲的意愿是让他从军,但吕凯不愿意,说是不想把自由就这么交代出去,便跟着他从商了,这一跟就是六年。   傅东辰捏了捏眉心,把他方才夜袭沈然,之后和沈然打了一架的事告诉了吕凯。   “擦!那小子这么来劲儿?”吕凯一脸惊讶,傅东辰和沈然的事他是知道的。说起来那天傅东辰在这里被沈然当场抓包他也在,当时他只觉得沈然这人冷冷淡淡的,一看就不好相处,没想到这人狠起来也足够人意外的,看傅东辰脸上的伤就明白了。   其余几人有些茫然,这里面音乐声本就很大,说话完全靠喊,傅东辰的声音并不大,只有坐在他身边的吕凯听清了,他们偶尔能听到些断句,但也只知道傅东辰和人打架什么的。   傅东辰给自己倒了满满一杯酒然后一口灌下,他将杯子往桌上重重一方,狠声道:“等哪天把他连人带心弄到手了,看我怎么整他!”   吕凯倒了两杯酒,然后端起一杯碰了碰傅东辰面前的杯子,一口喝下后他又戏虐道:“我说你也是,费了这么久的劲儿啥也没捞着,干脆你换个人得了,比他长得好看的人也不是没有。”   “你懂什么?”傅东辰喝了口酒,“像他这种,不爱则已,一旦爱上就是一辈子的事儿,这种才带劲儿!”   “操了,人乐意跟你一辈子,你乐意把他留一辈子?别搞笑了你。你以前追的那几个,哪个不是玩腻了就把人给踹了?你这样玩人感情,小心哪天也被人玩了。”   “总比你三两句直接把人哄上床的好,”傅东辰嗤笑一声,“那也要他敢玩,能玩我的人还没出生!”   吕凯撇撇嘴,兀自嘀咕了句什么。因着声音小,傅东辰也没有听清,不过他没放在心上。   ******   沈然挂断电话,面上冷笑。傅东辰出去他是听到动静的,只是没想到会叫着一帮子狐朋狗友跑去了夜之都。想了想,沈然还是给阿烈发了条信息。如今他旧伤未好又添新伤,那事儿估计得拖两天,正好也能给阿烈多一点时间去准备。   因着傅东辰那么一通闹腾,沈然这一晚都没睡,就这么睁着眼睛到了天亮。傅东辰是凌晨一点多回来的,也不知道是喝多了还是怎么,闹的动静特别大,不过也没想着过来砸门之类。   不过,也就是这一晚的事,沈然正式和傅东辰闹起了冷战。当然,是沈然单方面冷战,傅东辰第二天睡醒后似乎就忘记了之前夜袭沈然两人互殴的事,依旧一个劲儿的给沈然献殷勤。   其实昨晚那通互殴傅东辰身上的伤最多,光是看他那张青青紫紫像涂了颜料似的脸就能看出,因着傅东辰在把沈然踹下床后就没再敢还手,所以沈然除了中途被傅东辰揍的那几拳,也没再受伤。   傅东辰那张脸太过精彩纷呈,索性就呆在了家里,没再去公司,原本S市的分公司就是吕凯在打理,他平时过去也不过是在处理总部的文件。   不过,傅东辰留在家里对沈然来说并不是件好事,因为这人总会时不时的找着各种理由来找他说话。最后沈然烦不胜烦,直接回了房间把门反锁,任傅东辰在外面怎么闹腾也不出来。   于是,沈然一天中,除了吃饭其余时间都是把自己锁在房间中,这让有心找沈然谈和的傅东辰极其无力,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两人脸上的伤好。   这一天,傅东辰在镜子前照了又照,对于没在脸上找到任何青瘀的痕迹感到极其满意,因为这意味着他又能在沈然面前刷好感度了。他没有忘记前几天沈然在饭桌上提出想学功夫这事儿,虽然已经见识过沈然的战斗力,不过他有自信就算沈然再去学个两年,也不会是自己的对手,更何况,两年时间也足够让沈然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了。   傅东辰如意算盘打的噼啪响,于是中午吃饭时,傅东辰就把这事儿提了出来。   沈然夹菜的动作顿住,他抬眼望傅东辰脸上扫了一圈,最后放下碗冷笑,“不怕我学好了揍你?”   傅东辰眯了眯眼,这是两人打架到现在沈然第一次开口和他说话,别的不说,心里头还是有些高兴的。于是他摇摇头认真道:“那天晚上是我鬼迷心窍,你动手是对的。”   沈然收起笑,冷然不语。   “既然我之前答应过你,就一定会做到,”傅东辰继续道,“正巧明天是周末,如果尚武的你没看上,我们还可以去别家看看。”   沈然沉默地注视了傅东辰半响,最后点点头,“可以。”   闻言傅东辰面露喜色,立即殷勤的为沈然夹了不少菜,“多吃点,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饭。”   沈然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看着碗里多出的菜,顿时没了胃口。   “饱了。”沈然径直起身离开了饭厅,没再看傅东辰一眼。   傅东辰怔了一下,拿着筷子的手不由自主地用了些力,刚被夹起的肉丝瞬间断成两截落回盘中。傅东辰深深地吸了口气,强制扯出笑,“晚上想吃什么?”   回答他的是‘嗒嗒’的脚步声,而沈然的身影早就消失在转角。傅东辰脸上闪过一抹阴狠,他将筷子往桌上一扔,也没了吃饭的心思。   有时候他自己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像个孙子似的哄着沈然,或许是他在沈然身上花费了太多心思,不想就这么放弃。也或许是沈然太具有挑战性,完全激起了他的征服欲。但不管怎么样,他现在还没有对沈然失去兴趣,虽然憋屈了点,不过一旦让沈然死心塌地的跟着自己,他有的是方法整   治回来。   第二天一早,两人吃过早饭后傅东辰便带着沈然出了门。进入尚武时,负责人早就在等候了,见着傅东辰,那负责人立即笑着迎上前,“傅少,您来了。”   傅东辰点点头,往负责人身后看了看,“人呢?”   “在里面,您跟我来,”负责人比了个请的手势,然后率先走在前面带路,“按您的吩咐,我安排了馆内最好的两名教练供您挑选。”   傅东辰皱了皱眉,“就两个?”   负责人立即赔笑,“人嘛,不在多,在精,您傅少要人,我当然是仅着好的给您安排。”   傅东辰看了看身旁的沈然,见沈然并没有露出不满也就点点头,“两个就两个吧,先看看再决定。”   “是是,”负责人一面应着,一面将傅东辰和沈然带到了一间独立的训练场,两名身着白色功夫服的男人已经在里面候着了,“傅少,就是他们。”   傅东辰应了一声,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而后看向沈然,“哪一个?”   沈然抬起眼,那两人中的一个他并不陌生,正是阿烈。沈然不着痕迹地对阿烈使了个眼色,而后收回目光道:“麻烦两位教练露一手。”   那两人微点了下头,然后各退一步相互行了一礼,接着便对打起来。   沈然抿着唇,看似在认真观察两人的实力,实则目光一直落在场中的阿烈身上,这是他第一次见阿烈动手,不得不说,秦贺培养了他这么多年,身手的确很好,也难怪秦贺要安排阿烈保护他了。和阿烈比起来,另一个教练就要逊色一些,但也不算差,而这教练也的确是武馆内的身手比较好的。   最后结果不言而喻,阿烈略胜一筹。两人在此相互行了一礼,然后转身面对着沈然等人。   沈然抬脚走到阿烈面前,无论是表情还是眼神,都像是第一次见阿烈一般,“教练贵姓?”   因着沈然事先就吩咐过,阿烈刻意收起了平时对沈然的恭敬不卑不亢道:“我姓秦。”   沈然点点头,转身看向傅东辰,“就秦教练吧。”   “好,”傅东辰也对阿烈很满意,他能看出阿烈的确是有那么几手的。   沈然回到原处,和负责人敲定了学习时间,之后便同傅东辰一起离开了尚武。进入电梯,傅东辰趁机道:“晚上几个朋友聚聚,你也去吧。”   沈然面无表情地盯着不断跳动的数字,过了一会儿才说:“不去。”   傅东辰哽了一下,又不死心道:“咱们在一起这么久,你还没见过我朋友,就去打个招呼。”   这次沈然抿着唇却是不说话了,傅东辰那帮朋友个个都是二世祖,没一个好货,对他的计划也没有用处,他根本没必要认识。   傅东辰还欲说什么,电梯门却打开了,数字灯上显示已经到了地下一层。沈然冷着脸率先走出电梯,一副拒绝交谈的样子。   “小然!”傅东辰大踏步跟上沈然,追问道,“就几个老朋友,也不是什么外人,一起去吧?”   沈然转过身一脸烦躁,正欲开口却见一名戴着口罩手持砍刀的人从傅东辰身后的车缝里冲了出来。沈然一把拉开傅东辰,抬脚毫不留情地踹在那人的腹部上。   傅东辰惊了一下,转过头却见那人仅是后退了几步,又目光凶狠地冲了过来:“姓傅的,今天就是你的死期!” 第29章   那人喊声刚落,又有两名手持砍刀的年轻人从两边的车缝中冲出来,两人均和刚才那人一样戴着口罩,眼神凶狠。他们的目标都是傅东辰,但见着沈然,也分了一人去对付。   空荡的地下车库内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的争夺战,傅东辰和沈然已经被完全分开,由于两人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对方却手持砍刀,虽然人数不多,他们却也算是暂时占据了下风。   沈然一面闪避着对方的砍刀,一面注意着傅东辰的情况,只见傅东辰出手狠戾,比起那晚互殴时还要狠绝。但是那两人也是有点身手,一看便知道是经常打架斗殴的,刀刀都往要害招呼。   然而,就在沈然分心时,对付他的人猛地一刀往他面门砍去,反应迅速的沈然往后一仰险险避开了锋利的砍刀。见状那人收手的同时一脚扫向沈然下盘,沈然反应不及,生生被对方撂倒在地。那人见状便是一喜,眼底泛出凶光,举着刀就准备往沈然身上砍。   “别管那小子,先杀傅东辰!”   一声爆吼打断了那人的动作,那人一个愣神,沈然趁机滚落到一旁。那人低咒一声,见有一人已被傅东辰撂倒在地,也顾不上沈然,拎着刀就向傅东辰冲去。   彼时傅东辰刚夺过地上人手上的刀,反手就挡住了身后人的攻击,一只脚却被地上的人紧紧抱住,使他一时之间动弹不得。   刚刚扔下沈然的人见状趁机冲上前,眼见着那一刀就要在傅东辰身上落实,沈然却从地上爬起迅速冲过去,硬生生用手抓住了即将落在傅东辰身上的刀刃,紧接着一脚就将那人踹翻在地,同时那砍刀也从那人手中脱落。   “小然!”傅东辰惊惧地睁大眼,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沈然竟然会在这种时候为他空手抓白刃,在他看来,他之前不仅夜袭沈然,还对他动了手,依照沈然的性格,这种情况下不在一旁冷眼旁观已经很不错了,可是沈然不仅这么做,还在他最危急的时候为他拦下一刀,这让他如何不惊?   事实上那晚夜袭沈然,接着两人互殴,再到最后沈然下狠手揍他那事他心里是记恨着沈然的,直到刚才,他都想着等把沈然完全弄到手了再慢慢折腾回去。可眼前真正遇上事了,明知自己拼不过对方,沈然却还是冒着受伤的危险来救他。一时之间,傅东辰心里可谓是五味杂陈。   虽然沈然不是第一个出事救他的人,可毕竟还是不一样的。那些人保他要么是因为他的背景,要么是受了他的钱,而沈然救的仅仅是他的人而已,与他的身份背景无关,也不是受他雇佣。   吕凯曾经和他说过,当一个人不计任何利益不顾自己安危去救另一个人,说明那个人是爱着对方的,只有真爱才会让人为了对方不顾一切。   傅东辰认为,沈然能做到如此,心里不可能没有他。窃喜的同时,发现自己似乎不能再单纯的把沈然当成是寻欢途中的一个挑战,因为沈然冒险救他的那一刻,他的心仿佛被什么撞了一下,分不清是什么感觉,但有些东西却是变了。   然而和傅东辰对峙的人却没有给他去弄明白的时间,只见他爆吼一声,手上的刀狠狠压下,抬脚照着傅东辰腹部最软的地方就是狠狠一踹。傅东辰当即吃痛,手上的力度不由减了些,那人趁机往傅东辰身上砍去。   沈然转过身,却没来得及做什么,就被人狠狠撞开,手上的刀也飞到不远处的车下。那人眼睛都充了血,也顾不上去捡刀,径直冲向沈然,抡着拳头就往他身上招呼。   沈然拧了拧眉头,躲闪的同时也没忘记反击。于是两人上演起了最原始的肉搏战。   另一边傅东辰的情况也好不到哪里去,那一刀已是躲闪不及,他本能地抬手挡住,一刀下去直接在他手臂上留下一道深可见骨的刀痕。傅东辰闷哼一声,踹着紧抱着他小腿的人的脚越发狠厉。然而一击得手的人手上并没有停顿,再次砍向傅东辰。   终于,抱着他腿的人被生生踢晕,傅东辰拔腿躲开,后肩却还是被砍了一刀。看着和另一人扭打在一团的沈然,傅东辰顿了顿,还是决定先将持刀的人解决掉。   腿脚没有被束缚住,傅东辰出手比刚才灵活很多,虽然手上肩上都被砍了一刀,此时他也只能忍着疼。只见他一踢一劈,手上的刀顿时在对方胸前拉了一道近约三十公分的口子。   惨叫声顿时盖过了车库内所有的声音,傅东辰一脚踢掉对方手上的刀,两腿交换,这条腿落地的同时另一条腿也狠狠将那人踹翻在地,这一系列动作不过发生在一秒钟的功夫。傅东辰喘了喘气,毫不客气地抬脚踩在意欲起身的人的胸口上,这一脚是下了狠劲的,只见那人猛地抽了口气,险些背过气去。   将这一幕看在眼里,沈然眼神暗了暗,就在他晃神的这一瞬间,和他缠打的人一拳砸在了他的太阳穴旁,沈然闷哼一声,只觉得眼前一阵阵发黑。   傅东辰惊了一下,忙扭头看去,却见沈然蜷缩在地上,身上沾了不少血迹,而原先和他缠打的那人正压着他的后颈另一手紧握成拳高高举起,眼看就要砸在沈然头上。傅东辰眼神一狠,手上砍刀扔出,直接将那人的颈部扎了个对穿,当场就没了气。   被傅东辰踩在脚下的人一阵惊诧,见傅东辰手上没了刀,立即拼命挣扎起来。傅东辰狠狠一撵,那人再次惨叫出声,两眼不住上翻。傅东辰弯下腰掐住那人脖子狠声道:“谁派你来的!”   那人啐了口痰冷笑:“姓傅的,拿人钱财与人消灾,你还不如自己想想是不是干了什么缺德事!”   傅东辰眯了眯眼,伸手扯掉对方脸上的口罩,入眼的却是一张陌生的面孔。   那人哈哈一笑,满脸恣意,“姓傅的,你自己不够意思,也别怕被报复!”   这时沈然终于缓了过来,他甩了甩有些昏沉的脑袋,然后晃悠悠地站起身,浓烈的血腥味充满鼻腔,沈然眉头微蹙,绕开地上的人缓步走到傅东辰身后,他看了看被傅东辰压制住的人沉声问:“到底怎么回事?”   傅东辰摇摇头一拳将那人砸晕,然后掏出手机迅速拨了个号码,“尚武地下停车库,五分钟内我要见到你们,让李医生在我公寓外等着。”   挂掉电话,傅东辰踢了踢地上的人转身看向沈然,在看见他鲜血淋漓的右手后,傅东辰心里头突了一下,然后忍着疼把衬衣袖子撕下来又拉过沈然的右手将袖子紧紧地扎在他的手臂上,以起到暂时止血的作用。   沈然眼中闪过一抹厌恶,但还是强忍住心里的不适任由傅东辰动作。事实上傅东辰的伤要比他严重些,他手掌的伤看似狰狞,却没有伤到筋骨,但傅东辰就不一样了,从他不住冒冷汗的额头就能看出。不过,那又如何?傅东辰就算断了条胳膊也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沈然不着痕迹地撇了眼躺在地上不省人事的三人,两个昏迷一个死亡,心里隐隐有了打算。 第30章   傅东辰的人来得果然快,不到五分钟一辆深蓝色商务车便进入了地下车库,紧接着以陆明为首的几个保镖迅速从车上下来,在看清傅东辰和沈然的情况以及地上的惨状后,众人均是一惊。   傅东辰接过外套止住意欲上前扶他的陆明吩咐道:“把我的车开过来,先送我们回公寓,其他人收尾,那两个活的关老地方。”   “是。”   沈然垂下眼,所谓的老地方无非就是傅东辰在东郊的那套小型别墅,被送进去的两个人会有什么样的下场,不用想也知道。   “小然,”傅东辰将外套随意披上扶着沈然的手肘担忧道,“你感觉怎么样?”   沈然摇摇头,并不言语。   这时陆明已经把傅东辰的车开了过来,其余的几个保镖正搬动着地上的人。幸好这段时间都没有人来车库,否则要是看到这种血腥的场面,估计会被吓一跳。   傅东辰拉开后座车门先让沈然上去,自己紧跟其后。两人刚坐稳,黑色兰博基尼便如离弦的箭一般冲出了地下停车库。   因着受了伤流了不少血,沈然和傅东辰两人脸色都不太好。而沈然刻意避免着和傅东辰交流,上车后紧贴着车门坐下然后直接闭目养神。傅东辰原想离沈然近些,但目光一触及到沈然不自然弯曲的右掌便没敢多动弹。况且他此时也感觉一阵眼晕,所幸也微微侧着身子靠在椅背上。   从尚武到傅东辰的公寓开车一般需要将近二十分钟,但陆明将车速提得很快,仅用了十分钟就开进了公寓楼下的停车场。陆明停好车正准备下车替傅东辰开门时,傅东辰已经扶着沈然下了车,于是他立即锁好车门匆匆跟上傅东辰。   三人到达公寓门外时,已经有一名戴眼镜的年轻人等在门外。这个人沈然前世也认识,就是傅东辰口中的李医生李明远,是S市一家私立医院的公子,曾经和傅东辰是大学同学。不过仅上了两年就被家里强行送到了国外,回国后便到了自家医院工作,期间一直没和傅东辰断过联系。   李明远被叫来之前是听到过傅东辰的人说傅东辰受伤的,但没想到会伤成这样,原本的揶揄也换成了惊诧。只见他一下直起身上下打量了傅东辰一番,而后惊道:“操了,傅东辰,你上哪跟人火拼去了?”   “先甭废话,吃饭的家伙带了没?”   “在呢,”李明远晃了晃手上的小型医药箱而后看向沈然,“啧啧,傅东辰去跟人火拼就算了,你也跟着去凑什么热闹?”   沈然张开口下意识想要和李明远调侃两句,却猛然想起这一世的他是不认识李明远的,最后他敛去眼底的神色淡然道:“你好。”   “行了,赶紧进去,”傅东辰踢了李明远一脚,又小心扶着沈然进门,“他是我大学朋友,医学世家出生,叫李明远,先前我跟你说晚上聚会的几个老朋友就有他。”   沈然嗯了一声并没有多言,前世他和李明远并不算太熟,见过几次面。不过李明远性格比较跳脱,熟不熟的都能聊上两句,还极爱损人。他曾经也和李明远互损过,所以刚才才会下意识想要回两句,也幸好他及时反应过来。   走到客厅坐下,李明远见沈然的手没有再流血便想着先给傅东辰处理伤口,比起沈然的手掌,傅东辰胳膊上那道深可见骨的伤就要骇人得多。   傅东辰避开李明远皱眉道:“先给他看,我没事。”   李明远看着傅东辰惨白的脸色讽刺道:“都快失血休克了还没事,别耽误我时间,你家小情儿那伤还能再撑一会儿。”   “让你先给他看你就懂,瞎咧咧什么!”傅东辰又踢了李明远一脚催促道,“赶紧的,别磨叽。”   “你就能吧你!”李明远横了傅东辰一眼,手上也没闲着,他先小心拉着沈然的手指看了看,然后利落地打开了自己带来的医药箱,嘴上还不忘数落傅东辰,“是你自己要逞能的啊,到时候躺尸了别怪老子不救你。”   傅东辰没有搭理李明远,只是紧盯着沈然的手掌问:“他的手没事吧?”   “没事,我看了下,没伤到筋,你还是担心你自个儿吧,你那伤铁定要缝针的。”   “先给他看吧,”一直没开口的沈然道,“我没事。”   傅东辰怔了一下,偏头看向沈然。然而此时沈然脸上淡淡的,没有什么表情,饶是如此,傅东辰心里还是有些开心,分不清是为什么。   李明远看了看沈然,又看了看傅东辰,最后摇摇头,果断决定先把沈然的手处理好。   这时傅东辰也开口道:“我没事,你最重要。”   李明远抖了抖身体,也不知嘀咕了句什么,兀自埋着头给沈然清理伤口。   沈然垂着眼,让人看不清他眼里的神色。他能感觉到傅东辰对他的态度已经开始有了转变,虽然很细微,但只要有了这个开端,以后的路就要顺得多。看来,今天这一刀他没有白挨,这一次他赌对了。   沈然心里冷笑,他已经开始期待傅东辰彻底沦陷之后的情形了。   李明远动作很快,不到二十分钟就把沈然的伤处理妥帖,最后他解开绑在沈然手臂上的袖子叮嘱道:“这几天千万别沾水,也别自己去解纱布,我会按时来给你换药的。”   沈然应了一声,“谢谢。”   “不用,”李明远摇摇头开始给傅东辰检查伤口。   “你先去休息会儿吧,”傅东辰道,“有李明远在这儿,我没事。”   沈然迟疑了一下,然后看了看自己身上满是尘土的衣服,最后点点头站起身,“失陪。”   傅东辰微笑着应了一声,直到沈然上了楼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傅东辰才冷下脸对守在一旁的陆明道:“你去东郊看看,该怎么做就怎么做。”   “是。”陆明恭敬地应了一声,转身往外走去。   李明远一边给傅东辰处理着伤口一边压低着声音揶揄道:“我说,你该不会是对沈然动真格的了吧?”   傅东辰怔了一下,随即嗤笑,“你认为呢?”   李明远空出手捏着傅东辰的下巴左右看了看,“我认为你这次要栽了。”   傅东辰甩开李明远的手不耐烦道:“少他妈废话,我什么样的人你还不明白?”   “就是太明白所以才觉得你要栽了,”李明远扔掉手上的棉签又取出注射器,“我觉得你刚才对他的关心不是演的,而是发自内心的,你自己没察觉?”   发自内心吗?傅东辰默然,他承认经过刚才那一遭,他对沈然的看法有了些改变,但应该还谈不上李明远口中所说的动真格。不过,如果对象是沈然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不可以……不,他不应该有这种想法,只有他去束缚别人,没有人能束缚住他的感情。   “行了,你也别去钻死胡同,虽然我很喜闻乐见你被某个人收服后的样子,不过现在我最好奇的还是什么人能把你伤成这样。”   想起刚才那番殊死搏斗,傅东辰冷哼一声道:“那几个人事先就埋伏在停车场,我和沈然刚出电梯不久就冲出来了,要不是我身上没带武器,也不至于会遭了那几人的道。”   李明远掀起眼皮看了看傅东辰又问:“哪个停车场?”   “尚武那个地下停车场,前不久沈然想学点功夫,我今天是陪他去挑教练。”   李明远手上顿了一下,蹙眉问:“你没怀疑是沈然安排的?”   “他?”傅东辰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他没钱没权,能安排谁?况且,他又不知道那些事儿,有什么理由安排人来弄我?当时你是没在场,和他打在一块儿的那小子是对他往死里整的,最后要是没我出手,躺尸的能加上他一个。”   李明远嗯了一声,“不是他最好,我只是想着你这段时间一直没出门,这刚出门就遇上这种事,难免怪异。”   “不可能是他,”傅东辰笃定道,“不过,我想我应该知道是谁。”   ******   回到房间,沈然找了身衣服正准备去洗澡,手机却响了起来,来显是阿烈。沈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按下接听。   “阿然,你怎么样?”   “还好,快没电了。”   阿烈沉默了一瞬,然后低声道:“我知道了。”   “嗯,就这样。”沈然没再多说,直接挂了电话。   快没电了是他和阿烈的暗语,说明有活口,如果是没电了,那就说明人全死。今天袭击傅东辰那三人是他事先就让人安排好的,他没有太多时间去和傅东辰玩所谓的感情攻防战,既然当初傅东辰安排了一次‘英雄救美’来俘获他的心,他没道理不还回去,就算没能触动到傅东辰,但他另一个目的也能达到。   不过,事实证明,这个计划很成功,不仅乱了傅东辰的心,另一个目的也达到了一半,相信不出   两天,那边也该乱了。   至于被抓的那两个人,他有十足的把握不会让傅东辰查到自己头上,不然他也不敢在这个时候去安排这种事。   不知道替他背了黑锅人能否承受得住傅东辰的报复,他想,应该是承受不住的。不过,那又如何呢?这本该就是他们应得的下场!   沈然嘴角上扬,勾出一抹残忍的笑。 第31章   许尤觉得自己最近很不走运,确切来说自从他和傅东辰在夜之都被沈然撞见后就开始走背运。   和朋友约着打牌,结果在会所附近撞见发传单的沈然,上去调侃几句想给对方一些难堪,最后却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演变成群殴事件。这也就算了,他小心翼翼这么久,竟然因为这种事上了网络头条。   然而,这仅仅是个开端,就在他庆幸傅东辰帮他压下这个事件时,不知道又是谁曝出了他和另外两个男人不堪的照片,原本好不容易有平息趋势的围殴事件又因为这张照片再次火了起来。接着网上还有人放话说要把他的真实身份给挖出来,而他也当场被父亲教训了一顿。   好不容易求得父亲找傅东辰帮忙,结果父亲却告诉他傅东辰对此保持缄默,既不答应也没拒绝,但是却没有任何行动,网上关于他丑闻的那两个帖子依旧火爆,而且已经有人挖出了他的身份。   许尤已经有一个多星期没敢出门了,他害怕走到街上被人指指点点,也怕那些不识相的小报记者来围堵他。他的父亲也竭力去打压这件事,但是效果甚微。而且,因为这两件事闹得有些大,省委的人已经开始着手调查父亲的作风问题。他知道这是那些想要打压父亲的人在试图给父亲穿小鞋,而他出的这件事无疑成了最好的借口。   父亲因为他遭到上面的调查,而他在家里的日子也不好过,每天担惊受怕不说,还要承担父亲的怒火,一向疼爱他的母亲也终日叹息,连连自责是她没教好他。   他也试着联系傅东辰乞求对方帮忙,然而对方根本就不接他的电话,他怀疑是沈然给傅东辰吹了什么枕边风,才会导致傅东辰对他不闻不问,若换做平时,傅东辰绝对不会放任这种事不管的,别的不说,父亲那边至少和他是一条线的,父亲遭了罪,他也同样会受到影响。   许尤越想越觉得是沈然害得他变成现在这样,他无比后悔当初没有趁机弄死沈然,不然自己也不会落得现在这般田地。他对沈然开始由不屑转为憎恨,同样是官家子,凭什么沈然就能得到傅东辰的青睐,而他想要和傅东辰亲近些不仅要看傅东辰的脸色,还得偷偷摸摸的?   虽然是他和人一起围殴了沈然,但沈然也不是没有还手,凭什么他要成为众矢之的,而沈然却能享受所有人的同情与保护?他不会忘记曾经有人在帖子里想要沈然的真实消息,最后却被大批人骂跑。而他最后也被沈然报复回来了,为什么就没有人来维护他?   都是沈然的错,害他被网上人肉也就算了,最后竟然还唆使傅东辰不要管他,凭什么?他恨,这世上就不应该有沈然的存在。不然他不会落得现在这样,傅东辰也早就被他钓到手了。   只要这件事平息,只要他出去,一定要让沈然消失在这个世上!   “那个逆子呢!都这种时候了居然还躲在房间里,他怎么不自己找个地儿把自己埋了得了!”   “怎么了你?回来就这么大火气,孩子这几天都乖乖呆家里没惹事,你没事咒他做什么?诶诶,你干嘛呢?”   “他没惹事?就他出的这事就能把老子给交代出去!你还希望他惹什么事?别拦着我,老子今天非收拾他一顿不可!”   “老许!吃错药了你!小尤要出去乱惹事就算了,现在孩子好好呆家里你还想怎么样!”   “老子当初就是吃错药了才纵容你把他养成这个模样,你让开!”   许尤缩在床头将自己裹在被子中,他不知道今天父亲又是受了谁的气,如果现在出去,少不了又是一通教训。他实在是怕了,从那次围殴沈然到现在,他身上的伤就没有好利索过,很疼,也很无力,最多的却还是恨。   ‘砰砰’的砸门声响起,伴随着的还有许父的怒吼。   许尤又往被子里缩了缩,他现在后悔极了,如果当初没有喝醉和别人胡来,也不会发生被人爆照片的事,也许傅东辰不管这事,不光是因为沈然的教唆,可能也是嫌弃他被人玩过了吧?他真是蠢死了,竟然会做出这种没脑子的事,还让人抓了把柄。   ‘砰砰’“许尤,你给我滚出来!”   “老许你这是要做什么?有什么事好好说不行吗?小尤这几天已经很抑郁了,你别吓他!”   “吓?老子不仅要吓他,还要揍他!许尤,滚出来!别等我开门进来!”   许尤紧咬着下唇,不敢出声,更不敢去开门。以前他再怎么惹父亲生气父亲都不会动手,可是最近父亲动手的频率却越来越频繁了。   然而许父却没有就此作罢,见许尤迟迟不开门,竟是转身离开准备去找备用钥匙。   许尤虽然怕,却更怕父亲亲自开门后他会承受更重的惩罚,于是只能忍着恐惧跑下床去开门。门锁甫一拧开,房门却被一股大力踹开,许尤踉跄了几步,还没反应过来脸上却传来一阵剧痛,响亮的巴掌声顿时盖过了门板砸在墙上的声音。   许母惊呼一声,忙上前扶住许尤,见他半边脸都肿了起来,许母也有些生气,“你这是做什么!好好说话不行吗!这几天你打了小尤多少次?你不要太过分了!”   “我过分?”许父怒地指着许尤,“你自己问问这混帐做了什么!”   许母怔了一下,询问地看向许尤,“小尤,你做什么了?”   “我什么都没做,”许尤捂着脸小声道,“父亲,我这几天都没出门,能做什么?”   “你还敢狡辩?”许父怒气腾腾地把房门砸关上,然后揪着许尤的衣领咬牙切齿道,“你说,前天傅东辰和沈然在停车场遭人袭击的事是不是你找人干的?”   许尤猛地抬眼不可置信地看向许父,“遭人袭击?他们死了?”   许父沉下脸:“真是你?”   “不不,不是我,”许尤猛摇头,“父亲,我就算有这心也没这胆啊!而且这几天我一直没出门,又去哪里安排人袭击傅东辰和沈然?”   许父重重地哼了一声,“那为什么我的人收到消息说是咱们许家安排了人去砍杀傅东辰?现在傅东辰已经放了话,和我们许家再无干系,你知道咱们接下来将要面临的是什么吗!”   看许尤一脸失神,许母也有些担忧,“老许,该不会是被人栽赃了吧?小尤怎么会做这种事?”   “不是他难道是我不成?”许父气愤道,“那天砍杀傅东辰的人被傅东辰抓住,一口咬定是受咱们许家指使,你以为我会干这种蠢事?栽赃这种事谁会拿命去干?许尤,说!是不是你找人干的!”   “不是我,父亲,真的不是我,我也不敢啊!”   “那还能是谁!”许父一脸暴怒,“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外面和那些不知天高地厚的混小子干的混帐事!我究竟是哪里想不开才生养出你这么个只会添乱的逆子!还有你!慈母多败儿这话一点都不假!”   “老许,你别太过分了!我是宠着小尤,难道你就没有责任吗?你既然知道小尤在外面干了什么,身为父亲你没第一时间教育,出事后又在这放马后炮?你别太过分了!”   许父气得身体眼睛都红了,指着许母半天没吐出一个字。   见状许母忙松开许尤上前给许父顺气,嘴里柔声道:“行了行了,你也别总生气,前两天不是还检查出高血压吗?这事儿甭管是不是小尤做的,现在木已成舟,我们应该先想解决办法才是。实在不行,我们找那位帮忙说说话?”   “这事还用你教?”许父拍开许母的手恶声道,“出事第一时间我就联系了那位,如今我们算是彻底激怒了傅东辰,不想别的办法只能等着被傅东辰弄死!”   “是是是,现在你打也打了骂也骂了,差不多得了,咱们就小尤这么一个儿子,你还真希望他被你打死?”   许父恶狠狠地瞪着许尤,“今晚不准吃饭,给我滚去客厅里跪着思过!从今天起,手机没收,断网,没有我的允许,不准你踏出家门半步,不然别怪我不认你这个儿子!”   ******   “小然,多吃些,对你的伤有好处。”   沈然微微蹙眉,盯着碗里的鱼肉看了半响,最后慢吞吞地吃了起来。   见状傅东辰更是满意,自从经过停车场事件后他和沈然的关系缓和了不少,沈然也不像之前那样冷着一张脸不搭理他。虽然被人阴了一遭有些窝火,不过现在这样也算是值了。如今他和沈然也算是共同经历了一次生死,相信用不了多久,他就能彻底得到沈然。   这时傅东辰放在一旁的手机突兀地响了起来,傅东辰皱了皱眉,来显却是一个久未联系的人。想了想,傅东辰还是对沈然歉意道:“家里来的电话,我出去接一下,你先吃。”   沈然沉默地看了傅东辰两秒,而后点了下头,表示知道。   傅东辰笑了笑,又叮嘱两句便匆匆离开饭厅。   沈然侧着头,一脸若有所思。直到拖鞋打在楼梯上的声音越来越远,他才慢慢掏出自己裤兜里的手机,里面是一条刚发来不久的短信。   点开短信,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许家遭难,私下联系京城蒋家,有疑。 第32章   指尖在‘蒋家’二字上轻轻滑过,沈然眼色微暗。京城蒋家他曾经听父亲提到过,当初那位还没上台时,蒋家和父亲都同属一个派系,曾经蒋家的人被调到S市公干时,父亲还招待过他们。表面上看许家蒋家都和父亲同属一个派系,有来往也没有什么可奇怪的。不过许家在这种时候找上蒋家就有些微妙了……   沈然垂下眼,迅速回了三个字,然后删掉信息将手机收回口袋。这条信息是方浩发给他的,如今方浩在帮忙调查父亲出事的真相可谓是不遗余力,并且前两天他也收到阿烈的回复,当初父亲入狱后方家确实是遭到了审查的,而且,傅东辰因为出面保他连累到傅家时,方家也出了把力,否则他早就被傅家的人除之而后快了。所以,他可以完全信任方浩,而在政界这方面,他也的确很需要方浩的帮忙。   他设计许家不单只是为了报复,让傅东辰和许家反目,最重要的还是希望通过许家来查那股神秘的势利,现在看来,效果还不错。如果方浩查出的结果的确是蒋家曾在背后整他,那么接下来该做什么,他心里也有了底。   傅东辰要报复,陷害父亲的人他也要一个个地揪出来!   然而,沈然不知道的是,他现在最想查的蒋家现在正在和傅东辰通电话。   傅东辰进入书房时电话就因为超过时长自行挂断,不过他并没有立即出去,也没有回拨过去,只是慢悠悠走到软椅上坐下,刚抽出一根烟,手机便再次响起,号码正是刚才他没接到的那个。傅东辰也不急,叼着烟点燃吸了一口,才慢吞吞地将正在燃烧的烟搭在烟灰缸上,然后又用没有受伤的手按下接听放到耳边。   “蒋叔叔,今儿怎么有空给我打电话?”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才有一道浑厚的男音传来,“听说傅贤侄受了伤,所以关心一下,不过听贤侄的语气,似乎伤得并不重。”   “唔……”傅东辰应了一声,有些眼馋地看着青烟寥寥的烟,“谢谢蒋叔叔关心,暂时还死不了。”   “傅贤侄没事我也就放心了,出门在外,还是带两个保镖的好,就算遇上事,我相信傅贤侄也有余力对付。”   傅东辰看了看缠裹着纱布的手臂又看了看已经燃了三分之一的烟,最后还是没忍住,小心抬手夹起烟头狠狠地吸了一口,“这次的确是我大意了,不过想弄我的人这次没弄死我,他以后也没机会再出手了。”说完他又吸了口烟,烟草的味道顿时让手臂和肩膀上隐隐作痛的伤缓和了不少。   “傅贤侄的想法的确很好,不过……”对方顿了一下才道,“有些事还是先查清楚再做决定比较好。”   傅东辰动作缓慢地弹了弹烟灰道:“蒋叔叔的意思是我冤枉许家了?”   “不,我只是认为傅贤侄恐怕是受了人误导,不希望傅贤侄因此而蒙受冤人之罪。”   “是吗?”傅东辰嗤笑一声,“这句话我认为谁都能和我说,唯独你不行,蒋、叔、叔!”傅东辰将最后三个字咬得很重,带有一股警告的意味。   被称为蒋叔叔的人并没有立即搭话,而是过了近约半分钟的时间才沉声道:“傅贤侄,许家不傻,没必要安排人袭击你,他们没那个胆子。”   “看来蒋叔叔似乎许家关系不错,不过,蒋叔叔说这话是在怀疑我的能力吗?”傅东辰哼了一声道,“许家那不成器的少爷干了那些糟心事,我给他压了一件已经很给他许家面子了。他既然敢做就别怕被人爆出来,还是蒋叔叔认为我应该像个老妈子似的跟在后面给他收拾烂摊子?”   傅东辰没等对方开口又继续道:“我傅东辰最恨谁威胁我,我要帮忙还是要旁观都是我的事,敢拿事威胁我,就要做好我会选择旁观的觉悟,我没趁机去踩他一脚他就该偷着乐了,竟然敢安排人杀我?他许家是不傻,那是因为他不知道我傅东辰命大,没死在他那几个狗腿的手上!蒋叔叔,如果换成你,你忍得下这口气吗,嗯?”   “……或许是诬陷。”   “用自己的命去诬陷吗?”傅东辰冷笑,“说来说去蒋叔叔还是怀疑我的能力,我现在倒是很好奇许家到底给了蒋叔叔什么好处,亦或者是用什么来威胁蒋叔叔,让蒋叔叔敢一而再地挑战我的极限。”   “……”   “我称你一声蒋叔叔是给你面子,但也希望你不要因此自视甚高。”傅东辰继续道,“蒋叔叔,别忘了你做的那些糟心事的证据都还在我的手上,希望你能掂量掂量轻重,不要因小失大!”   “贤侄多虑了,我只是随口说说,并没有要包庇许家的意思。”   傅东辰将烟头摁灭在烟灰缸内漫不经心道:“那样再好不过,将死的虾米翻不起什么风浪,蒋叔叔还是警醒一些,不要被人蒙蔽了。”   “谢谢贤侄提醒。”   “蒋叔叔客气了,没什么事就这样吧。”说完傅东辰也不等对方回复,径直挂断了电话。   将手机紧紧攥在手中,傅东辰眼中阴狠尽显。过了一会儿,他才松开手拨了个号码:   “把东西交上去,许家,不用留了!”   交代完一切,傅东辰又在书房坐了会儿才往外走。下楼时沈然已经坐在了客厅看电视,这也算得上是他唯一能打发时间的东西。因着两人都受了伤,这两天傅东辰并没有让沈然去武馆。原本还有些抵触他学功夫,不过经过那事之后,傅东辰原先的抵触也消退了。别的不说,以后如果再遇上事,沈然受伤的几率也降低了不少。   走到沈然身边坐下,傅东辰伸手搭上沈然的肩头柔声问:“吃饱了?”   沈然身体僵硬了一瞬,很快又恢复如常,他轻点了下头,“快去吃。”   感受到沈然身体的变化,傅东辰眼中闪过一抹笑意。一直以来沈然都抵触他的碰触,尤其是那次夜袭后,哪怕他不经意碰触到沈然,对方都会毫不掩饰地展现眼中的厌恶。不过现在沈然的反应他感到很满意,至少说明沈然在尝试接受他。   傅东辰用额头亲昵地碰了碰沈然的脑侧,然后迅速松开他站起身,“你先看着,我去吃饭。”   沈然没有应声,只是目光淡然地瞥了眼傅东辰,又转到电视上。   傅东辰勾了勾嘴角,转身往饭厅走去。   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沈然缓缓松开紧掐着掌心的指尖,上面有一道深深的月牙痕。他的目光虽然停留在电视上,可思绪却早已飘远。   随着计划的实施,他知道以后和傅东辰类似刚才的这种碰触还有很多,前世的经历让他厌恶和人体碰触,他知道自己这种心理已经属于不正常范畴,没有哪个正常人是会抵触和人碰触的。所以,不管是为了什么,他都必须想办法克服这个问题,他要报仇,同时也希望自己能像个正常人一样生活。   不过,怎么克服却成了一个难题。他这种情况是不可能去找心理医生做辅导治疗的,只能靠他自己。沈然垂下眼眉头微拧,看来,只有靠刺激疗法了。   “在想什么?”   沈然抬起眼,傅东辰正巧走到进前,看样子应该没怎么吃。沈然摇摇头,面无表情地站起身准备回房。   “等一下,”傅东辰抓住沈然的手腕道,“小然,有件事我想应该和你说一下,你有权知道。”   沈然轻轻挣开傅东辰重新坐下,“什么事?”   傅东辰看了自己空落的手两秒,而后又不在意地在沈然身旁坐下,“那天袭击我们的主使查到了。”   沈然漠然的看向傅东辰,眼里没有任何波动。   “是许家的人指使的,”傅东辰道,“前不久许尤在网上被人爆了张不太好的照片,闹得有点大,我和他也算是朋友,所以他找我帮忙。但那时候你才被他带人打了,我又怎么可能去帮他?所以我没管这事儿。”   说到这傅东辰故意顿住,见沈然的表情依旧淡淡的,他抿了抿春又继续说:“许尤的身份你应该也知道,出了那种事他父亲势必会受到影响,所以他们恼羞成怒,便想着报复我。小然,对不起,这次是我连累到你了。”   沈然心下冷笑,没想到这种事也能让傅东辰利用一把,先是表明爱护他的立场,为了他放弃朋友,然后又道歉说是他连累自己,摆明就是希望自己意识到他们之所以被人砍,都是因为他为了自己拒绝许尤的求助才遭到许家的报复,既表现他的痴情也表现他的无辜吗?如果他是前世的沈然,兴许会感动得无以复加,不过,这辈子傅东辰想都别想他会着了他的算计!   沈然点点头,冷淡道:“我知道了,还有事吗?”   傅东辰愕然,他万万没想到沈然会是这种反应。没开口前,他设想过沈然的反应,别的不说,触动也该有一点,可沈然的反应却好像前天在停车场经历了一次生死搏斗的人不是他一样,如果不是沈然的手还缠着纱布,他都要怀疑眼前的沈然是不是别人冒充的了。难道,是他说得太含蓄了?   见傅东辰迟迟不开口,沈然便作势起身,见状傅东辰忙说:“还有,小然,你放心,许家那边我不会让他们好过的。”   沈然偏头看向傅东辰,面上没有任何表情。   傅东辰僵了一下又笑着说:“伤了我没关系,可是伤了你我是无论如何也容忍不下的。他许家敢买凶伤人就要做好被我报复的觉悟。小然,这次的事我很抱歉,不过你放心,我保证不会再有下一次了。”   沈然颔首:“没关系。”   傅东辰再次僵住,他感觉自己说的这些不是情话的情话就好像落进水里,晃一下就没了,连一点涟漪也没有。现在他几乎都要怀疑是不是他猜错了沈然的心思,其实沈然心里根本没他,可是一想到那天沈然拼死救他的情形他又觉得沈然心里不可能没有他。   此时傅东辰心里忽然有一种无力的感觉,每当他觉得自己快要得到沈然的心时,沈然又会爬到更高的地方,这种感觉并不怎么好,可是他又越来越不想放弃。尤其是经过那天的事后,他就更加想要得到沈然了。不仅仅是为了征服,也是为了平息心中的那一丝波动。   傅东辰努力压下心底的情绪又道:“这几天估计会有点不太平,如果可以,我希望你能尽量别出门,我也会留下来陪你的。”   “明天要去学校,”沈然道,“我会注意。”   “不行,我不放心你,学校那边我帮你打招呼就是,你别……”   “傅东辰,”沈然站起身冷道,“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明白,我不是你的附属品,也没有任何义务要听从你的安排。”   “我没有要安排你,我只是不放心你……”   “等你学会怎么平等对待人再来和我说这句话吧,回房了。”说完沈然看也没看傅东辰一眼,转身大踏步离开。   傅东辰眉头紧皱,平等对待……吗。 第33章   傅东辰说要报复许家,那可真是一点不含糊。在他放出这句话的第二天,许父便被几名便衣以贪污受贿的罪名请到了检察院。许父被带走时正巧是上班时间,因着他是市里的二把手,所以扒在窗户围观或装作无意经过的人数不胜数。   许父觉得丢脸极了,平时这些人见着他谁不是点头哈腰的?结果一张逮捕令便让他沦为了这些人谈论的笑柄。   然而,许父并不知道的是,他这一进去就再没了能出来的机会。几乎是在他被请进审查室的下一秒,一份罗列着他近几年来利用为其他人大开方便之门所收到的资金、房产、豪车的资料清单被放在他眼前的桌面上,不过,上面记录的可不仅仅是这些。   许父抖着手一页一页极其缓慢地浏览上面的数据,太详细了,所有见得人的见不得人的东西都罗列在位,上面无论是时间地点,还是他收到的金额,这笔钱又是以什么样的方法交到他手上的都记录得清清楚楚。   最令他惊讶的是一张藏在鱼肚中的二十万支票,这张支票是他前不久才收到的,因为他把ZF的一项工程划给了李正的父亲,而李父为了‘感谢’他,特地送了两条深海打捞的鱼,这张支票便是塞在了其中一条的鱼肚中。   许父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么隐秘的事也被查了出来,能做到这一点的,除了傅东辰他再也想不出还有谁能有这种本事。换而言之,蒋家没能帮他和傅东辰谈拢,而今天这一遭,却是傅东辰真正地出手了。   因为证据充足,而许父的官阶也不小,所以他当场就被扣押下来。许尤和许母在收到消息后的第一时间便开始四处找人通融,奈何傅东辰把这事压得太死,再加上以往许家对头趁机落井下石,许尤和许母几乎找遍了所有能帮忙的人,也没能得以见上许父一面。   在许父被请到检察院的当天中午,沈然便收到了来自方浩的消息,彼时他才刚刚下课。收到消息后,沈然给方浩回了个消息又立即联系了阿烈,以傅东辰的手段,他相信许家很快就会没落了,而他必须趁着许家乱的时候,赶在傅东辰毁掉之前将许父手上那些见不得人的资料弄到手。   许父被带走的第三天,罪名便被判了下来,贪污受贿罪得以落实,因着款项涉及较多,许父这   次想要翻身几乎是不可能,除非出现第二个傅东辰拉他一把,否则,他这辈子恐怕都只能在监狱中度过了。   许父落马一事将许家打了个措手不及,但凡和许家有些交情的在这种时候都纷纷选择明哲保身,他们私下都知道这是傅东辰在整许家,联系到前不久傅东辰在停车场被人袭击一事,他们几乎都猜出了傅东辰动手的原因。也正因为是这样,才没有谁敢去触傅东辰眉头,毕竟傅东辰的背景摆在那儿,傅家也不可能放任傅东辰被人砍伤而不管。   尽管众人避嫌的原因不同,但是许家这一遭竟和当初沈家倒台时惊人的相似。因为,许父在罪名落实的当天晚上也在狱中自杀了。   这个消息一传出,众人更是哗然,对其他人来说,许父这一行为无疑是害怕受不了没有期限狱中生活以死解脱,而对许家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彼时许家那些个亲戚纷纷抽身,恨不得和许家撇清关系,同时许家也只剩下一个柔弱夫人以及娇纵少爷,更是没有人愿意在和许家扯上任何关系,树倒猢狲散也不过如此。但是,许父的自杀许尤和许母却是完全不知道的,显然是有人刻意要瞒住他们。   许家财产被暂时冻结,须得清理出许父贪污的那笔款项,才能将剩下的归还给许家母子,但这种多半是不会再回到他们手上了。许母终日以泪洗面,更多的时候却是埋怨他,若不是他做了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也不会被人爆了照片,更不会因此而得罪傅东辰,害得许家遭此劫难。许尤一开始也很是自责,但听许母抱怨得多了,心中难免厌烦,于是便联系了李正几人相聚。   许尤是偷偷溜出去的,因为许父的事,他和许母如今二十四小时都被监视着,若非他小时候贪玩偷偷在院墙弄个了供一人进出的洞,即使他避开那些人的眼线从自己房间里翻爬出来,也是无法离开住所的。   许尤跑出去没多远便见着了李正的车,即使许家出了事,但许尤骨子里那股傲劲儿却毫无消减,面对往日总是讨好自己的李正,许尤更是没怎么把对方放在眼中。   拉开车门,许尤大马金刀地坐到后座上便以命令的语气道:“开车吧,找个地方消遣。”   李正默了一瞬,才慢吞吞地发动车子。李正载许尤去的地方是他加老头子在郊区给他留的一套别墅,这地方以前许尤也来过,是他们开特别派对的地方。因此许尤也没多想,心里还暗自觉得李正够意思,知道搞个派对给他舒缓心情。   然而,进入别墅后许尤便知道自己错了,迎接他的不是香槟辣妞派对,而是一记闷棍外加李正三人的嘲笑。   许尤再醒来时,发现自己的手脚均被束缚住,而李正三人拿着皮带或是棒球棍面色不善的守在一旁。见许尤苏醒,李正手上的皮带带着风声抽打在许尤身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李正怪笑了一声,觉得这感觉似乎还不错。   “操!”许尤破口大骂,“妈的李正,你们搞什么!还不把我放开!找死吗!”   李正啧了一声,蹲下身用皮带挑起许尤的下巴,“许尤,你以为你还是市长公子?别搞笑了你,现在S市谁不知道你老爹贪污受贿?你他妈嘴巴最好放干净点,眼睛也擦亮点,弄清楚这里是谁的地盘,操!”   “正哥,和他废话什么,老子平时受他这么多气,今天一定得好好出口恶气。市长公子?操!现在还不是只配给我们出气的份!”   许尤一听立即慌了,立即挣扎着说:“你们敢!动私刑是犯法的!我可以告你们!”   “哦?”李正挑眉,“好啊,你去告,我们等着。”说完又是一皮带抽下,直接在许尤手臂上落下一道两指宽的红痕。   另外两人对视一眼,也哼笑一声抡着手上的东西就往许尤身上招呼。   “你他妈倒是再横啊,平时不是叼炸天了?操!老子给你做了这么久小弟,受了你这么多气,早他妈想搞你一顿了。”   “去尼玛的!仗着自己老爹有本事就看不起我们,现在还不是落到我们手上,老子看你怎么叼!”   “坏事都吩咐我们去做,你他妈也好意思独自享乐,操!今天就是你的报应!”   ……   许尤咬着牙忍受着这三人的殴打与辱骂,此时他后悔极了,若他没有偷溜出来,也不至于会落到这种田地。他真是太天真了,没想到一向狗腿的李正三人竟然会这么对他。   皮带与木棍交替落在身上,很痛,许尤却不敢叫出声来,他越叫这些人就越兴奋,落在他身上的木棍也就越用力。   ‘乓当’一声响,却是有一人将棒球棍扔在地上,只见他大踏步离开,但很快又返了回来,手上还拿着一包食盐。   细小的白色盐粒洒在眼前,很快就落了一小滩,而李正二人也停了手,站在一旁冷眼看着。   许尤正疑惑着对方的目的,头皮却传来一阵刺痛。却是那人揪住他的头发迫使他的脸凑近地上的那滩盐粒。   那人弯下腰凑近许尤耳边阴狠道:“舔干净,舔不干净老子今天就让你试试坐酒瓶的滋味!你他妈不是喜欢被人操吗?老子不介意用瓶子满足你!”   ‘噗’的一声,却是一滩口痰落在了盐粒中。李正嗤笑一声戏谑道:“许少,记得舔干净些。”   许尤紧咬着唇,前所未有的屈辱感直逼而来。他猛地抬起头恶狠狠地瞪着李正三人,仇恨的火焰在他眼中燃烧。   “瞪你妈逼!”李正扬手就甩了许尤一巴掌骂咧咧道,“再瞪老子把这些盐弄你眼睛里你信不信?”   许尤垂下眼,身体因为疼痛和气愤而微微颤抖。头又被压低了一分,仿佛一眨眼,睫毛就能碰触到那堆混合了口痰的盐上。许尤恶心这些盐,却更怕李正他们真的让他坐瓶子,他抖了抖唇,缓缓地伸出了舌尖。   这时大门传来一声巨响,紧接着房门被人从外狠狠踹开,七个身材高壮神色肃穆的男人径直冲进了别墅。   抓着许尤的那人一把放开他连同李正二人后退了好几步,神色惊慌地看着来人,“你们是什么人?擅闯民宅是犯法的!”   为首之人举着枪神色淡然地扫了眼地上狼狈不堪的许尤,而后对身后比了个手势,“带走。”   命令发出,立即有两个男人上前架住许尤迅速往外走去。李正往前踏了一步,却忽闻‘噗’的一声,紧贴着脚尖的地板对视被穿了个洞。   李正三人一个哆嗦,险些跪在地上,脸上的神情更加慌乱。   拿着枪的人警告性的瞪了三人一眼,然后带着剩下的人如同来时一般匆匆离开别墅。   李正三人对视一眼,纷纷瘫坐在地上,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   “阿然,人弄来了,就在一楼。”   沈然应了一声,从窗前走到桌边坐下,面前赫然放着一台显示屏,里面的画面正巧是许尤手脚被缚被人扔在地板上的情形。看着许尤有些脏乱破损的衣物,沈然挑挑眉看向阿烈,“用刑了?”   “没,他们去的时候李正那几人正在虐打许尤。”   “这样啊……”沈然点点头,“外面的都布置好了吗?”   “布置好了,阿然请放心。”   “很好,”沈然点了点屏幕,冷然道,“去吧,我会在耳麦里提醒你怎么问。”   “是!”阿烈恭恭敬敬地应了一声,然后离开了这间屋子,没多久就出现在显示屏中许尤所待的地方。   沈然双腿交叠,好整以暇地看着。   阿烈立在许尤两步远的地方冷声问:“你父亲藏的那些资料在哪?” 第34章   许尤惊惶地扫视一圈,却发现这些人他都不认识,也从来没见过。此时的他正被压制着跪在地上,双手被反捆在身后,太阳穴也被一把冰冷的枪口抵着。许尤觉得恐惧极了,不是方才被李正三人殴打时的害怕与怨忿,而是来自灵魂深处的恐惧,这一刻他觉得自己已经游走在鬼门关外,只要拿着枪的人手抖一下,他就可以直接去找阎王喝茶了。   许尤能看得出这些人都是见过血的,也知道他们要杀他不过是一颗子弹的事。他不想死,可也不能……   许尤害怕地抖了抖身体,嗫嚅着说:“我……我不知道……”   另一间屋子里的沈然挑挑眉,正欲开口却见阿烈对压制着许尤的人比了个手势。接着那人拿下枪对着许尤的大腿开了一枪,子弹紧贴着许尤裤缝嵌入地板中,将他的裤子拉出一道口子,甚至还浸出一些血迹。   许尤害怕地叫了一声,身体不由自主地发颤,“别杀我,别杀我,我……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沈然眉头微拧,按理说像许尤这样的官二代,还是独子,应该自小就接受过一些磨练的,也不知许父是怎么想的,居然把许尤养成这副脓包样!也只有仗着身份找人麻烦时能看出那么一丁点官二代的影子。不过脓包虽脓包,嘴巴倒是挺严,令沈然不由侧目。   对于许尤的嘴硬,阿烈也有些不喜,只见他向前走了两步,然后半蹲下身,顺手拿过方才扔在一旁的水果刀。他的目光在许尤身上停顿了两秒,而后单手一样,一块还带着衣料的皮肉‘吧唧’一声落在地板上。   “啊——”许尤脸色煞白,想要捂住缺了块肉的胳膊,却又因为双手被缚而动弹不得。但鲜血很快就染红了他的衣服,顺着手臂滴滴答答的落在地板上。   许尤的身体一阵阵地抽搐,这种被直接割掉一块肉比起李正几人的殴打实在是痛苦得太多,如果不是被人压制着,他这会儿应该已经痛得在地上打滚了。   阿烈拿着水果刀在许尤身上蹭了蹭,刀上残留的血迹瞬间被许尤的衣服抹得干干净净。阿烈抬起手,水果刀的刀刃就停留在许尤的鼻梁上方。只要阿烈一刀挥下去,结果不言而喻。   阿烈没有废话,再次逼问:“你父亲藏的资料在哪?”   许尤抖着唇,紧紧盯着眼前的刀刃,这种距离,他都能将刀刃上的纹路看得清清楚楚。手臂的疼痛以及眼前的刀刃不断刺激着他的神经,他毫不怀疑如果他再说出一个‘不’字,这一刀会直接割下他的鼻子,那将是剧痛而又让人难以忍受的后果。   许尤猜想他大概知道眼前这人口中的资料是什么,就在父亲出事的前一天,他亲眼看见父亲将一个牛皮文件袋交给了母亲,并叮嘱她一定要把东西藏好,说这是他们一家的保命符,如果傅东辰真的对他们家出手,除非收到他的暗示,否则一定不能让任何人知道这个文件袋的存在。   许尤不知道文件袋里究竟是什么,但见父亲当时慎重的表情,他就猜到里面应该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既然父亲说那是他们一家人的保命符,他不能也不敢告诉这些人。可是如果不说,下一个被割掉的就是他的鼻子,他不想做一个没有鼻子的怪物。   见许尤迟迟不说话,阿烈不耐烦地皱起眉,他将刀刃往下压了一分,许尤的鼻梁上顿时多了道血痕,殷红的血液顺着鼻子流下,有些还流进了嘴里,有些咸,还有一种铁锈味。   “最后一次机会,你父亲把资料藏在了哪里?”   许尤紧咬着唇,目露挣扎。说,他们一家的保命符就落在这些人手上;不说,他不仅鼻子不保,很有可能直接死在这里。说与不说他似乎都会死,不过如果利用一下的话……   许尤小心翼翼地挺直身体梗着脖子道:“放我离开,我就告诉你。”   显示屏后的沈然啧了一声,他指尖点了点桌面,对着耳麦道:“告诉他,要么说,要么死。”   阿烈漠然地注视着许尤,“你没有资格谈条件,要么说,要么死!”   许尤身体颤了一下,他的眼珠小弧度转了一圈,而又硬声道:“我说了你也不可能不杀我,不放我走,我死也不会告诉你的!”   沈然挑挑眉,意外许尤还算是有点脑子,不过,“再割一块肉。”   阿烈依言照做。惨叫声响起,许尤脖子高仰,颈上青筋毕现,脸上很快浸出了汗。   “给你四十秒时间考虑,每十秒割你一条胳膊,然后是你的双腿,四十秒后不说,就挖了你的五官把你装在坛子里做成人彘。当然,我会把你的胳膊送给你母亲,相信她一定会很乐意告诉我资料在哪儿。不过你放心,只要我拿到资料,自然会把已经变成人彘的你送还给你母亲,让你们母子团聚!”阿烈照着沈然的吩咐一句一顿道,“现在,开始计时。”   看着把目光放在腕表上的阿烈,许尤脸色煞白,他知道阿烈口中的人彘是什么,没有五官,没有四肢,被塞进坛子中,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仅仅是想一下他都觉得毛骨悚然,如果自己真的变成那番模样,他想不仅是他,母亲也会疯的。也许,这些人只是想要资料而不是想要他的命呢?   许尤咽了咽口水,就在阿烈冷着脸站起身时,他用尖锐的嗓音喊到:“不要!我说,我说!不要割我的手,我不想当人彘,我说。”   阿烈将水果刀扔到一旁,居高临下地盯着许尤,“说,敢撒谎我立即把你做成人彘。”   许尤害怕地缩了缩脖子,颤巍巍地报了个地址。   沈然默了默,他对阿烈说了句‘等等’,然后摘掉耳麦拿出了手机。   拨通方浩的电话,沈然没等对方开口径直道:“东西在许家客厅的挂画后面。”   电话那头的方浩沉默了两秒,道:“等我消息。”   沈然应了一声,挂掉了电话。现在许家被人监视着,找东西的话,明显方浩混进去的人要方便很多。   沈然重新戴上耳麦,对阿烈道:“把他胳膊上的伤处理一下,拿到东西再进行下一步。”   阿烈对着摄像头的方向小弧度地点了下头,然后指挥着下属给许尤处理伤口。   知道自己暂时没有生命危险,许尤暗自松了口气。现在他们家被人监视着,这些人要想拿到东西恐怕还要布置两天,这段期间他绝对不会有生命危险,不过,他必须找个机会逃出去,然后通知母亲把藏的东西转移。原本他是打算随便编一个糊弄这些人的,但是又害怕自己没能逃出去,这些人发现自己上当后难免会他们会更加气愤,到时候就不利于他逃出去。   许尤的这一番思量无疑是最真实而又最有效逃出去的方法,然而,他却不知道,就在他将藏匿地点说出来的一个小时后,沈然接到了来自方浩的电话,东西拿到了,正是他们想要的。   沈然笑了一声,和方浩说了几句便挂断电话,这一次他并没有摘下耳麦,径直对阿烈道:“阿烈,你回来,清理现场,放消息,进行下一步。”   阿烈对房中的几个手下使了个眼色,然后一边掏手机,一边向外走去。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沈然关掉显示器站起身,这时阿烈正巧开门进来,见着沈然,他点了下头道:“消息放出去了,我们先离开这里。”   ******   傅东辰有些烦躁,好不容易给许父定了罪,正准备逼问他以前留的资料在哪时,却收到对方在狱中自杀的消息。他让人压着许父自杀的事不告诉许尤母子,派人监视他们,同时不断给他们放外界的消息施加压力,为的就是逼他们带着东西来找他谈判,没想到人没逼来,却收到许尤失踪的消息。   傅东辰震怒,将看着许尤母子的人训斥了一通,又马不停蹄地派人出去找许尤。许母是块硬石头,死活不肯交出东西,他只有从许尤身上着手。   因着帮过蒋家的人扫尾,又把许父拉上了这个位置,以许父的性格,手上肯定留了一些关于他和蒋家有往来的证据。以往这些东西对他来说根本没什么,他也没放在心上,但是现在不一样。他好不容易才和沈然缓和了关系,正一点点攻破对方的心房,一旦这些证据落到有心人手上然后泄露给沈然,那他好不容易和沈然维持的关系只能面临崩盘的情形。   傅东辰之所以报复许家,不仅仅是因为许家找人暗杀他这事,也为了逼许父用这个东西和他谈判。他知道如果一开始就找许父要东西,他就完全处于被动状态,他要掌握主控权,就得先把许父拉下来。但千算万算,没算到许父竟然会在狱中自杀。情形居然和沈然的父亲离奇的相似。   想到这傅东辰心里更加烦躁,这时候他突然想找沈然说说话,哪怕见一面也好。然而,他还没走出办公室,又猛然想起这时候的沈然应该是在尚武跟着秦教练学功夫,一般这种时候沈然是不会喜欢被打扰的。他之前也在沈然学拳的时候过去过几次,但每次都被沈然冷脸哄了出来,于是也就养成了不在这个时间点去打扰沈然的习惯。   傅东辰走回办公桌后坐下,看着桌上一堆待批的文件,他又觉得无比厌烦。这时,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傅东辰扔下刚打开的文件拿过手机,来显是陆明,他想也没想径直按下了接听“怎么样?”   “傅少,有许尤的下落了,他离家后跟着李正去了李正在郊区的别墅,然后又被一帮人抓走,地点已经查到。”   “很好,多带点人,务必把许尤带回来!” 第35章   把事情安排妥当后,阿烈直接跟着沈然回了尚武,然而目光触及到沈然手掌上的伤时,阿烈心里多少有些不痛快。虽然他手掌的那道刀伤已经恢复得七七八八,但还是留下一道狰狞的疤痕。对他来说,这不仅仅是一道疤痕,也是对他失职的一个警示。   尽管沈然安排人袭击时,他已经做好了对方会受点伤的准备,可心中难免自责。他跟着沈然来S市,就是受了秦贺的命令保护沈然,结果却让对方频频受伤。阿烈觉得有些辜负了秦贺的信任,纵使沈然再三强调会受伤在所难免,只是为了更好的进行计划,他还是觉得自己没能尽到一个贴身保镖该有的义务。所以方才逼问许尤时,难免会有所迁怒。   对于沈然这种为了计划而不顾自己安危的行为,阿烈劝说无果,也只能更加小心注意沈然的安危,不管怎么说,秦贺既然把沈然交给他保护,他就必须做到一个身为保镖的职责。   阿烈的这些考量沈然并不知道,因着在停车场遇袭一事,傅东辰虽然没有阻止他出门,但还是派了人暗中跟着他。这件事沈然一开始并不知道,还是阿烈发信息告诉他的。原本有些计划是要提前实施的,也因为这事不得不搁浅。   最初两天沈然几乎都是在学校与傅东辰的公寓间往返,偶尔会去一些繁华的地方逛逛,但那也是因为他想要克服对人体接触的恐惧才故意到人多的地方去。犹记得第一次挤进人群中时,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抗拒令他手脚冰凉脸色发白,他是硬逼着自己克服心里的抗拒在人群中挤进挤出,一连好几天,才能做到即使在人堆里也能不露声色。   沈然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开始,至少,他终于可以像一个正常人一样游走在人群中,而不是像最初那般冷脸避让。毕竟,重生前这个时候的他是不会抗拒与人正常接触的,如果不克服,时间长了难免会引起怀疑。   后来沈然手上的伤结了痂,便直接去了武馆,而傅东辰暗中派的人跟了他几天,没发现异常后才被撤走。也正是这样,沈然才得以出来行动。   回到尚武,沈然和阿烈径直从偏门进了他专属的训练场,这间训练场是他根据阿烈的暗示挑出来的,然后傅东辰大手一挥,直接包了下来,作为沈然的专属训练场。因着他来这里本来就是和阿烈商量事以及秘密处理分堂比较重要的事物,所以他并没有多作推脱,欣然接受。   说起来,尚武的老板和分堂堂主私下颇有交情,也正是因为这样,阿烈才会挑了这家武馆安了个新身份,毕竟有熟人在要比他再特地去安排要方便保险得多。至于沈然,没事的时候也真会找阿烈学习几招,顺便锻炼一下体能。虽然他以前有练过,但他那点身手和阿烈比起来根本不算什么,更别提当初和傅东辰互殴的时候没几下就被对方制服了。   这一边沈然和阿烈过招,另一边傅东辰却一个头两个大。就在他接到陆明电话的一个小时后,他再次接到了陆明的电话,但这一次却不是报喜。   陆明收到傅东辰的命令后直接带着二十来个人找到了许尤所在地,当时绑走许尤的人正在逼问许尤,陆明原本是计划以包围的方式制住这帮人,然后把许尤捞出来,结果对方在他们踏入大门时就察觉了。双方当即便陷入火拼,许尤在混乱中中了流弹,当场不治而亡。至于绑了许尤的那帮子人,更是在许尤死后迅速撤离,除了个别人受伤,没有损失任何人,而陆明带的人却栽了一个。   听到陆明汇报的那一瞬间,傅东辰险些把手机的电话直接从窗户里扔下去,没能把许尤带回来也就算了,竟然还损失了个人,这让他如何不恼?傅东辰当即就下令彻查绑走许尤的人。   恼归恼,许尤的死对傅东辰来说无疑是个麻烦,这下他不仅没办法通过许尤拿到许父藏起来的东西,还得想办法瞒住许母,并在她知道许尤的死讯之前诱使她交出那些东西。于是傅东辰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陆明,陆明是他的心腹,也知道在监视许家的那批人中出现过,让他去办无疑是最合适的。   傅东辰竭尽所能的补救一切,试图将最能破坏他和沈然关系的隐患拔除,然而他不知道的是,他在布置这些的同时,沈然却已经从方浩手上得到了那份资料。   因着接到方浩要求见面的电话,沈然提前一小时离开了尚武,两人约见的地方是一间咖啡厅,沈然到达时方浩已经挑了个较为隐蔽的位置等着沈然。   在方浩对面坐下,沈然随意点了杯咖啡便径直问:“是有什么线索吗?”   “是,”方浩点点头,将一个文件袋交给了沈然,“里面的东西是刚拿到的那个,你先看看。”   闻言沈然没再多问,径直抽出了文件袋中的东西翻看。   “那些无关的我已经筛选出来,你手上的都是咱们目前最想查到的。”   沈然抿着唇快速浏览着手上的东西,越看嘴唇抿得越紧,最后径直绷成了一条直线。上面记录的是傅东辰、许家与蒋家为数不多的来往记录。许家、沈家、蒋家都同属一个派系,但是身份地位却有着相当的差距。蒋家的势利在京城,老爷子也是军区的老首长,势利虽然及不上傅家,但和方家却也是有的一拼,甚至比方家略胜一筹。   这些看来都没有什么太大的可疑之处,但沈然发现,傅东辰是在父亲出事后才和蒋家达成了协议,并且,傅东辰还为蒋家做过扫尾工作,但具体是什么,上面并没有提出来。   不过,字里行间都显示出一个线索,那就是蒋家和父亲的事有些直接关系,至于是什么关系,许父在资料中提出傅东辰刻意抹去了一些事,他无从查证,但有一点可以证实,沈父是被陷害的,确切一点来说,所谓的背叛是沈父替人背了黑锅,并且,沈父在狱中自杀的当晚,蒋家的人曾在S市出现过!   沈然紧紧捏着手中的资料,他知道父亲所谓的背叛肯定是遭人诬陷,但没想到却是替人背了黑锅,而且从这份资料看来,父亲的死也很有蹊跷!   见沈然如此,方浩有些担忧,“小然,你冷静些。”   沈然闭上眼吸了吸气,然后将资料塞回文件袋中还给方浩,“我没事。”话虽如此,沈然心里还是极其难受。上一世和傅东辰在一起,他没有去彻查父亲出事的真相,而是把这事交给傅东辰,最后却无疾而终。但是他没想到的是,父亲不仅是遭人算计,就连自杀也恐怕是另有隐情。这一切,上辈子的他都不知道!如果他没有重生,那父亲不就一直蒙受着不白之冤,而那些陷害他的人却逍遥法外?   沈然此时又是愧疚又是懊恼,他上辈子竟然为了狗屁不如的爱情而忽略了这么多。作为父亲一直寄予厚望的儿子,他该是有多不孝!   “蒋家那边我一直在查,不过没有太大的进展,但是我怀疑当初对付你的那股神秘势利很有可能就是蒋家。”   沈然缓了缓心神,冷静道:“不管是不是他们,如今这份资料上既然已经提及到蒋家,我想我们接下来彻查的重点应该放在蒋家上面。”   “这是必然,”方浩淡笑道,“你这招钓鱼倒是用得不错,至少确认了大鱼的品种。”   沈然捏了捏眉心,略显疲惫道:“品种是确认了,不过要想钓上来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儿。”   “有我在,我会帮你的。”   “谢谢。”   方浩想了想,有些迟疑问:“你……在傅东辰那儿还好吗?”   “还好,”沈然点点头,“原本打算处理完小鱼就撤,不过现在这样,恐怕还要再等等了。”   方浩苦笑:“其实你完全可以不必这样,虽然我们自己动手要慢一些,但至少你不用这么委屈自己。”   “我等不了这么久,”沈然摇摇头,看了看时间,他又说,“方浩哥,先这样吧,我该回去了。”   方浩沉默了一瞬才应到:“……好,有事打我电话,不要勉强自己,要记住,你不是一个人,我永远站在你身后。”   沈然应了一声,没再多言,径直起身离开了咖啡厅。   望着沈然离去的背影,良久,方浩才幽幽叹出一口气,满脸苦涩。   沈然刚到公寓不久,傅东辰便回来了,尽管脸上依旧带着笑,沈然还是看出了傅东辰眉间的阴郁。沈然心中冷笑,面上始终淡淡的,仅是对傅东辰点了下头,便又像以往般将目光转回到液晶屏幕上。   因着许尤的事,傅东辰心里多少有些烦躁,这会儿见着沈然也不知怎么的,对方仅是这么一个很平常的点头动作,傅东辰却突然觉得心中的烦躁消减了不少。他并没有多想,而是遵从本能坐到沈然身旁,然后伸手将他搂入怀中。   “今天公司事儿很多,有点累,我就抱一会儿。”   沈然身体僵了一瞬,随即又放松下来,他只是蹙着眉,却没有推拒傅东辰。   见状傅东辰有些欣喜,他蹭了蹭沈然的发顶柔声问:“今天学得怎么样?”   沈然冷下脸:“要废话就滚一边去。”   傅东辰哽了一下,忙道:“好好好,我不说话,我抱一会儿,一会儿我就去做饭。”   沈然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没再开口。   这时,傅东辰口袋里的手机却急促地响了起来,他低声咒骂了一句,然后有些不舍的松开沈然拿出手机,来显是陆明。傅东辰脸色未变,随即又对沈然歉意地笑了笑,起身走到一旁按下了接听。   “傅少,许尤的母亲,疯了。” 第36章   许尤的母亲疯了。   听到这句话傅东辰险些把手里的手机摔出去,许尤的母亲疯了,这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如果许尤没出事,兴许他只是听听就过了,偏偏许尤才死不久,他的母亲就跟着疯了,这让他不怀疑是有人在背后搞鬼都有些不太现实。   按照陆明的叙述,他处理完许尤的事赶到许家时,许尤的母亲就已经有些神志不清,因为不明显,陆明也没有放在心上。然而就在刚才,许母竟然砸了客厅中能砸的东西,然后抱着一个挂画喊许尤的名字,她说的话多半模糊不清,唯一能听清的便是“小尤,你爸爸自杀了”“老许,咱们儿子没了”这两句。   话说到此,傅东辰如果还不明白许母疯掉的原因那他就可以直接打开窗户跳下去了。他严令禁止向许尤母子泄露许父的死,却没想到许母竟然知道了。这也就算了,许尤才刚出事不久,她就知道了这件事,不用想也知道必定是什么人混进了许家把许家父子死亡的消息告诉了许母,而这个人,必定和绑架许尤的人是同一批。   重点监视的人接连在自己眼皮底下出事,这让傅东辰震怒异常,这让他觉得自己被人当做猴子似的耍得团团转。吩咐陆明看管好许母后,傅东辰也打算亲自过去一趟。他不关心许母疯不疯,他只关心许父留下的那份资料,以及胆敢在他地盘上撒野的人。   挂掉电话,傅东辰回到了客厅,沈然依旧在看着电视,脸上的表情冷冷淡淡的,听得脚步声也没有分给傅东辰半分注意力。   傅东辰顿了一下,还是走到沈然身旁坐下。如今他和沈然关系好不容易缓和下来,沈然对他依旧是不冷不热的,他不敢想象如果让沈然知道了那份资料的存在,会是什么样的后果。他越是想要得到沈然,就越害怕沈然知道他做过的事,他追逐了沈然这么久,对方是什么性格他基本上都摸清了,也正因为此,他才会想方设法的把那些东西抹去。   傅东辰想,他一定是太想得到这个人,才会如此魔障,若换做以前,他根本不会在乎沈然是否知道。   “小然,我……”傅东辰顿了顿,欲言又止。   沈然瞥了眼傅东辰,皱眉说:“有事你就去,不用跟我说。”   傅东辰顿了一下,立即改口道:“不是,我是想说,一会儿吃了饭我有点事要去处理一下。”   沈然一脸莫名,而后点点头,算作应答。   “我会尽早回来的。”   刚刚松展的眉头再次拧起,沈然面无表情地切了个频道,冷道:“做饭。”   傅东辰应了一声,起身去了厨房。   沈然拿出手机编辑了一条短信,指尖停留在发送上迟迟没有点下去,看着收信人阿烈几个字,沈然抿了抿唇,最后还是将编好的短信删除退出,把手机放回了口袋里。   兴许是急着出去办事,傅东辰这一餐做得比较简单,依旧是三菜一汤,但都是比较容易做的菜。傅东辰原想和沈然说两句好话解释一番,但见沈然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安安静静地坐下吃饭,他也只好将未出口的话尽数吞入腹中。   吃过饭傅东辰叮嘱了一番才匆匆离开,沈然走到落地窗前沉默地看着下方,直到一辆黑色宾利车消失在视野中才转身往卧室走去。   回到房间,沈然换了身衣服便出了门。因着怕傅东辰安排人在楼下守着,沈然并没有走正门,而是从公寓的地下停车库离开。上了出租车,沈然直接报了夜之都的名字便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这是沈然第一次来夜之都没有通知阿烈,不为别的,他只觉得今晚要做的事还是暂时不让阿烈知道为妙。   下了车,沈然径直从特殊通道进入电梯直达堂主王宇城的办公室。夜之都分为三个区,一个是娱乐区,一个是办公区,还有一个便是住宿区。娱乐区与办公区紧密相连,而住宿区是独立的一栋,里面住的大多是夜之都的酒保以及小姐牛郎这类。   办公区则和娱乐区同属一栋,不过娱乐区在三层以下,三层以上的只有夜之都的高管以及分堂的高管能够上去,而顶层则是只有分堂四大区的负责人以及正副堂主能够上去,当然,现在多了一个沈然。   王宇城的办公室是在第五层,原本按照他的身份,就算他把办公室设在顶层也不为过,不过为了方便管理夜之都以及分堂事物,他便把办公室设在了第五层。   沈然立在门外仅敲了两下门便径直推门而入,彼时王宇城正在看这个月新送上来的账目。见着沈然,王宇城颇为惊讶,他特地往沈然身后看了看,以往如影随形的阿烈却没有出现。   尽管好奇,王宇城还是没有出声询问,而是站起身恭敬道:“沈少。”   沈然应了一声关上门走到王宇城对面坐下,他随意抽过一本账目扫了两眼,而后开口道:“我来这里的事希望堂主暂时不要告诉阿烈。”   “是,”王宇城看了看沈然,疑惑道,“沈然今天过来有什么吩咐?”   沈然放下账目双腿交叠,“我记得你在四楼给我留了个房间。”   闻言王宇城立即明了,虽说夜之都一至三层才是娱乐区,但是为了避免多生事端,以及突出对高层的特殊待遇,分堂为每位高层都在夜之都第四层安排了一间房间。这房间便是特地给高层们消遣专用,毕竟分堂的高层都是些粗汉子,难免会有特殊需要的时候。而沈然,在掌管分堂的第一天,王宇城就特地也给他安排了一间房间。   “沈少是现在就用还是先下去玩玩?”   沈然也不矫情,直言道:“现在。”   王宇城绕出办公桌对沈然比了个请的手势,“沈少请随我来。”   沈然点点头跟上王宇城。由于这个时间点还早,夜生活还没有正式开始,所以第四层冷冷清清,没有任何人员走动。王宇城给沈然安排的房间在第四层最里间,需要沈然手上的卡才能进入。   打开房门,里面同酒店房间的布置差不多,正中是一张豪华大床,进门的左侧是浴室,整间浴室是由钢化玻璃所隔断,躺在床上能够将浴室内尽收眼底。床头两边挂着少许的情趣道具,床头柜上也体贴的放着套子之类的东西。正对着床头的是一个壁式的液晶显示屏,沈然猜想应该是专门用来放一些增加情趣的动作片。   落地窗旁摆放着一张卡其色的长沙发,沙发旁的圆木桌上也摆放着一些情趣物品,至于那张沙发的效用,不用想也能明白。   “沈少有没有什么地方不满意的?我可以马上叫人改。”   “不用,”沈然收回视线随意走到床边坐下,“这样就好。”   “那……我给您安排个干净点的过来?”   沈然默了默,冷淡道:“找个口风紧的,不需要太干净。”   王宇城狐疑了一下,还是应了声是。   王宇城走后,沈然又在房间内看了看,没多久便听到一阵敲门声。沈然打开门,入眼的是一名与他年纪相仿的年轻人,相貌虽然没有沈然精致,但也算是美青年一列了。   “你好,我叫顾青,堂主安排我过来的。”   沈然眉头微拧,并没有让顾青进门,“你是分堂的人?”   “对,”顾青笑着点头,“我直属堂主。”   “你回去吧,换个人来。”   顾青怔了一下,赶在沈然关门前伸脚卡住了门,他一手撑门框倾身贴近沈然,“沈少真是,虽然我是堂里的人,但我的职业也是您需要找的人呀。”   沈然沉下脸,冷道:“出去!”   顾青笑了笑,道:“呐,沈少要口风紧的,整个夜之都口风紧的就只有我了,还知根知底,沈少当真要换人?”   沈然抿唇不语,他来这里并非是要寻欢作乐,只是想尽早克服前世在心里留下的阴影。如今他虽然能够在人群中做到面不改色,但是对于旁人的直接碰触还是会排斥。   现在他们查到了蒋家以及父亲真正入狱的真相,为了尽早把所有东西都查清楚,找到真正的幕后黑手,短期之类他都会留在傅东辰身边,而以他现在和傅东辰的关系,难免会有碰触。傅东辰现在虽然对他言听计从,但那也只是暂时的,以傅东辰的性格,若是长期尝不到甜头,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在没有离开傅东辰的这段期间,沈然需要循循渐进,不能猛一下就让傅东辰尝到甜头,也不能一直冷脸抵触,再加上他一直想要恢复成正常人,所以克服人体接触障碍在所难免。正巧今晚傅东辰被许家的事情绊住,他才临时起义来这里找个人。   可是,沈然没想到的是王宇城竟然给他找来的是堂里的人,这多少让他有些抵触。   见沈然不说话,顾青又道:“沈少,我知道您在顾虑什么,不过您现在把我当成这场子里的人就好,而且您的身份摆在这里,我相信您既然要求堂主找一个口风紧的,也绝对不希望节外生枝。”   沈然沉默地看了顾青几秒,最后返身走回房间,“锁门。” 第37章   沈然这一声无异于认可了顾青的说辞,同意他进门。对此顾青也没有多大意外,因为堂主吩咐过,无论如何要获得沈然的应允,因为沈然要求安排口风紧的,而唯一能达到要求的,也只有他。所以就算沈然拒绝,他也会再想别的办法说服沈然。当然,也不是不能安排其他人,不过那个人最后的下场只能是见不着东升的太阳,除非万不得已,堂主也不会拿场子里的人开刀。   作为分堂堂主的心腹,沈然的身份顾青是知道的。事实上在沈然上任的第一天他就很想见见这位空降的负责人了,不为别的,只纯属好奇。能够让一直对他颇有微词的几大片区负责人以及副堂主不敢再有怨言,他很想知道沈然是怎么做到的,又是怎么把老奸巨猾的东区负责人干的那些糟心事都查出来,并且还把人给办了的?   现在底下的弟兄只知道总部安排了位负责人全权掌管分堂,至于这位负责人的身份乃至长相,除了分堂的高层,没有一人知道,就连当初参与整治东区负责人的两位刑堂兄弟也是守口如瓶。   至于他,也仅仅是知道沈然的身份,见过沈然的照片,而本人,却是没有见着。所以刚才堂主吩咐他来伺候沈然时,他没有多想就当即应允下来。当然,堂主之所以找他,不仅是因为他是这夜之都的MB之一,也同时是堂主的几个心腹中唯一一个兼职这个职业的。当然,他当初既然选择这个职业,也和他在分堂里的另一个身份有关。   “其实我一直很好奇你为什么会选这个职业,”沈然在沙发上坐下,双腿交叠,淡淡地看着立在自己不远处一副若有所思的顾青。   顾青愣了一下,抬眼看向沈然,此时沈然脸上虽看不出什么,就连坐姿也很轻松,但扣在膝盖上泛白的指尖还是出卖了他——沈然在紧张。   顾青为自己的这个发现感到诧异,也有些自得,堂主吩咐他要小心伺候,不得有二心,并且不要触怒对方的人此时竟然会紧张。他承认沈然掩饰得非常完美,但对于要从身边接触的人尽可能挖出更多情报的他来说,再完美的掩饰也会有露出破绽的时候。他敢肯定,沈然必定是第一次找人消遣。   顾青微微一笑,走上前毫不避讳地坐在沈然身旁,“那沈少认为什么职业适合我?”   顾青长得不差,笑起来更加好看。他和沈然不一样,沈然相貌精致,气质清冷,放在圈子里,必定是大多1号争相追逐的对象。而顾青的相貌介于阴柔与阳刚之前,只要他愿意,他想扮演1号时,没有人会误认为他是0号;相反,他想扮演0号时,没有人会误认为他是1号。再加上他那亦正亦邪的气质,会成为夜之都MB中的红牌也不奇怪。   不过,对外而且,能够让顾青接生意的人不单单要开的起价,还能让他看得上眼。只有分堂内部的人才知道,一般顾青接待的人都是堂里特定要从对方那里挖出情报的。   沈然身体僵了一下,很快又放松下来,他靠在沙发背上偏头看向顾青,“本市一流大学心理学,我很好奇是什么原因让你仅学了两年就放弃学业,从而进入分堂。”   顾青挑挑眉,也不惊讶,“来之前堂主还特地吩咐过我不要在您面前耍花样,看来堂主已经把分堂里骨干级人物最隐秘的资料都交给您过目过了。”   沈然也不否认,“你还没回答我。”   顾青笑了一声,侧身靠在沙发上,指尖轻轻搭在沈然肩头,“呐,其实很简单,堂主救过我的命,我的家人在一场事故中去世了,为了给他们报仇,同时也报答堂主的救命之恩,所以我辍学加入了分堂。”   沈然眉头蹙了一下,却没有挥开顾青的手,“情报组的成员多半都是你这个行业的吗?”   “当然不,”顾青指尖缓缓下滑,极具挑逗意味,“我选择这个职业只是想挖到更多更有用的情报罢了,身为分堂情报组的头,我总得要压过底下人一头才好。”   沈然嗤笑一声,却没再多言。他本就不是个爱和人交流的性子,能和顾青说这些,也无非是想借机缓解一下心里的压力罢了。   顾青凑近沈然,对他的耳根轻轻吹了口气,故意压低嗓音道:“沈少想怎么玩?”   沈然缓了缓,漠然道:“我想有一点需要事先说明一下,既然你知道我的身份,那也应该清楚我的身份不能外泄。不管你我之间发生了什么,也不管你一会儿看到什么,我不希望有除你我之外的第三个人知道,如果做不到,你现在就出去,否则,到时候别怪我不客气。”   “啧,沈少这是不相信我的职业道德吗?”顾青低低地笑了一声,“您放心,我绝不会泄露半个字。呐,堂主最忠的人是会长,而您是会长的亲外孙,会长亲自安排的分堂负责人,堂主也就间接忠于您,而我,忠于堂主,自然也是忠于您的。”   沈然点点头,“你可以开始了。”   顾青怔了一下,随即含住沈然的耳垂,一手轻柔地抚摸着沈然紧捏着膝盖已经泛起了青白的指尖,感觉到沈然那一瞬间的僵硬,顾青伸出舌尖舔了舔沈然的耳珠含糊不清道:“其实我很好奇沈少既然反感这种事,为什么又会来这里?”   沈然仰头靠在沙发上冷声道:“不该问的别问。”   顾青挑挑眉,也不恼,他松开沈然的耳珠吻上颈侧,用着魅惑的嗓音道:“您可以放松些,我会让您满意的。”   沈然狠狠地吸了口气,强忍着心里的不适道:“别留下痕迹。”   “好。”   顾青轻柔地舔吻着沈然的颈侧,手上也一下一下拨弄着沈然的指尖,然而他发现本该是放松的沈然,指尖扣着膝盖的力度却越来越大,仿佛在极力忍着什么,却又不是因为情欲。顾青皱了皱眉,沈然的这一反应虽然让他感觉有些挫败,却也勾起了他的挑战欲。   顾青不再执着于安抚沈然紧扣的指尖,而是抬手环住沈然的腰,另一手撑着沙发背半倾过身,牙齿轻轻咬上沈然的喉结,舌尖也不停地拨弄着。   沈然双唇紧抿,呼吸也有些不稳,并非是被顾青的挑逗勾起了欲望,而是那种肌肤被舌尖触碰上的濡湿感令他不由自主的回忆起那次惨痛的经历。   顾青并没有在沈然的喉结处逗留太久,他的双唇缓缓下移,就着亲吻的姿势咬上沈然衬衣上的第一颗纽扣,仅一下,纽扣便被他用牙齿解开了,露出了领口下精致的锁骨。顾青舔了舔沈然的锁骨又继续咬上第二颗纽扣,然后露出了一小片白皙的胸膛。   当温热的气息喷洒在裸露的肌肤上时,沈然明显感到自己的胃里抽了一下,他强忍住推开顾青的冲动,指尖隔着裤子陷进了肉中。   顾青的动作很娴熟,虽然他每一个动作都极其缓慢,但那衬衣上的纽扣却很快被他用牙齿尽数解开。没有了纽扣的束缚,白色衬衣立即往两边分散,露出白皙的胸膛以及平坦的小腹。   顾青眼色暗了暗,径直吻上沈然的胸膛。对他来说,沈然不仅是长相符合他的审美观,就连身材也很好,再加上沈然在分堂里的身份,这让他多少有些兴奋。   顾青细细地舔吻着沈然的胸口,然后缓缓又移,最后停在沈然胸前的粉嫩上。   沈然呼吸一滞,前世那些不堪的回忆排山倒海般向他砸来。   ——他啊?一个玩物罢了,你以为我会在意?   ——追人嘛,不使点手段怎么行?   ——小贱人,你不是很清高吗?现在还不是躺在这里任老子操!   ——姓傅的说的没错,你就他妈适合当一个玩物,瞧你下面那张嘴咬得多紧,被干了这么多次还不舍得松开。   听着沈然略显急促的呼吸声,顾青以为对方终于有了反应,心下一喜,指尖也抚上另一边的红珠,缓慢地打着转。然而,他却没注意到此时沈然双眼紧闭,脸色也有些发白。   ——操!难怪姓傅的当初那么费尽心机把你弄到手,干起来的确很爽!   ——上面这张嘴也不错,小贱人,平时你是不是也这样帮姓傅的口交啊?哈哈哈……   顾青抬起头,在见到沈然紧抿成线的双唇时,他的眉头几不可见地皱了皱,同时也发现了沈然的异样。顾青抬手擦掉沈然额头上的汗珠,又轻轻压了压沈然的下唇意欲让他放松一点。   唇上的触感让沈然霍地睁开眼,露出了里面的赤红,此时他再也控制不住,猛地推开顾青冲进浴室中抱着马桶昏天暗地的吐了起来。   顾青保持着被推开的姿势诧异地望着浴室中的沈然,过了许久,他才收回目光缓缓地坐在沙发上,垂着眼细细思索着方才调情时沈然的反应。   从接触到沈然时,对方的反应就告知着他对方其实很反感这种事,后来他极力挑弄,沈然也的确呼吸不稳,他以为是沈然终于有了反应,现在看来,根本就不是他所认为的那样。他敢肯定,沈然必定是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或者,沈然天生就对性反感。不过,他认为前者的可能性要大一些。   这时,沈然随手放在沙发上的手机却响了起来,来显上的名字很熟悉,是三个字——傅东辰。 第38章   傅东辰赶到许家时正巧听见许母呜呜咽咽的啜泣声,他心里没来由感到一阵烦躁,尽管许尤出了事,许母也疯了,傅东辰依旧让人没有撤掉监视许家的人。至少,也要等到他拿到东西之后。   陆明早已等在许家大门外,见着傅东辰,立即迎上前,“傅少。”   傅东辰应了一声,脚步不停,里面的呜咽声没有停止的趋势,傅东辰不耐地皱起眉,“现在是怎么回事,”   其余见着傅东辰的人早已识相地退到一旁让出了路,陆明不敢怠慢,快步跟在傅东辰身后,“回傅少,刚才闹过之后她就抱着挂画一直哭。”   傅东辰脚步顿了一下,想说她哭你不知道想办法制止吗?然而他又想到许母已经疯了,神志不清的人又怎么听得懂别人的制止?   走进屋内,只见客厅一片狼藉,碎裂的玻璃瓷片遍地都是,甚至还有不少葡萄以及苹果之类的水果洒在地上,遥控器之类的小物件更是四分五裂,就连墙上的液晶电视也被烟灰缸砸了一个大洞。   而此时,制造这一切的许母正坐在地上抱着一副挂画嘤嘤哭泣,身下还有不少玻璃碎片以及被压破的葡萄,许母家居裤上也染了不少血迹,然而她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只是尽情地发泄着自己的悲伤。   傅东辰抬眼看了看客厅的墙上,显然许母手中这副挂画原本是属于客厅的。   对于傅东辰到来许母恍若未见,依旧毫无所觉地啜泣着。她的呜咽声并不大,但就是能随时围绕在你耳边,若真要用什么形容,傅东辰觉得以前在部队上训练时夜里那挥散不去的吸血蚊子便是许母最好的代言。   傅东辰踢开脚边的碎玻璃故意发出一些声响,见许母依旧没有动静,他皱了皱眉抬脚向许母走去。   见状陆明一阵紧张,他紧跟在傅东辰身后,一副如临大敌地样子盯着许母。要知道刚才几个手下拦着发疯的许母时,还被她扔出的台灯花瓶砸了脑袋。   傅东辰在许母身边停下脚步,见着许母腿边被压破的葡萄,傅东辰眉间的褶皱更深,仿佛厌弃一般,不着痕迹地退了一步。他半蹲下身,沉声问:“你哭什么?”   呜咽声没有丝毫停止,许母完全无视了傅东辰的存在,甚至连一个目光也没有施舍给对方。   傅东辰心中多有不耐,但还是压制住烦躁蛊惑道:“许尤没死。”   呜咽声止住,许母抬头看向傅东辰,她脸上的妆已经完全花了,眼泪冲刷掉了黑色的睫毛膏以及腮红,头发也是乱糟糟的,原本还算有些风韵的相貌顿时显得有些骇人。   许母打了个哭嗝,迫不及待地直起身问:“你说什么?小尤没死?”   “是的,他没死。”   许母一阵惊喜,她也顾不上哭了,忙捋了捋凌乱的头发,又胡乱地抹了掉脸上的眼泪,然而她这一抹,本就花了的妆更加惨不忍睹。   傅东辰忍住想要起身离开的冲动,沉默地等待着许母的反应。   弄好妆容,许母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欣喜地吻了吻手上的挂画笑着说:“老许,你听见没,咱们儿子还活着,还活着。”   好不容易松展的眉头再次拧起,傅东辰看了看许母手上的画,那仅仅是一副用来装饰客厅的风景画,并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他却不明白许母为什么要对着一幅画喊许父,难道真是疯了的缘故?   也不知许母从挂画上收到了什么反馈信息,只见她嗯嗯啊啊地应着,不时说着“你放心,我不会再让他乱跑了”“老许啊,我和儿子在家等着你,你可早点回来啊”之类的话。   傅东辰捏了捏眉心,他觉得如果不尽快拿到东西离开这里,他估计也会被许母给弄疯掉。   “你儿子是没死,不过被坏人抓住了。”   “坏人?!”许母惊呼一声,也顾不得和怀里的画说话,忙追问,“什么坏人敢抓我儿子?我们家老许可是这市里的二把手,谁敢抓他?”   傅东辰默了默,压制着心中的烦躁道:“就是那个告诉你许尤死了的人,你还记得是谁告诉你的吗?”   “告诉我小尤死了的人?”许母怔怔地呢喃着,“告诉我小尤死了的人,我的小尤,他说老许自杀了,我的小尤也被人害死了,小尤,我的儿啊!妈妈对不起你,对不起你……”   傅东辰没料到一句问话竟然会让许母再次陷入崩溃状态,好不容易能说上话的许母再次抱着挂画呜咽起来,那哭声竟比方才还要让人难以忍受。   傅东辰按耐住想要暴走的冲动道:“我说了,你儿子没死。”   呜咽声再次止住,许母愣愣地点头,“对,小尤没死,他没死,你快说,是谁抓了小尤,是谁?”   傅东辰皱眉瞥着许母抓住自己袖子的手,那指甲有些已经断裂,上面沾染了不知是果酱还是什么的东西。他深吸了一口气,道:“抓他的人我已经找到了,但是对方要我拿一样东西去换。”   “东西?什么东西?你说,只要我们家有,我一定都给你,都给你,你要把我的小尤救出来,一定要把他救出来,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就他一个儿子啊……”   眼看许母又要开始哭,傅东辰立即道:“其实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就是你先生留下的一份文件。”   “文件?”许母歪着头一脸疑惑,“老许书房里文件倒是不少,是什么文件?”   傅东辰心觉有戏,立即趁热打铁道:“一份很重要的文件,你先生一定叮嘱过你不要让人知道。”   许母低下头小声呢喃:“文件,很重要的文件,不能让人知道,不能让人知道……呀!”许母抬起头一脸欣喜,“我知道是什么,呵呵……哈哈哈……我知道是什么文件。”   见许母一副疯癫样,傅东辰也没了哄她的心思,忙说:“那你交给我,我帮你把许尤救出来。”   “不行!”许母紧紧抱住怀里的挂画尖声道,“老许交代过我不能拿给任何人看,不能给你,不行。”   “这东西不是我要,是抓许尤的人要,你不让我交给他们,他们会杀了许尤。”   许母腾地一下站起身,却又因为长时间的跪坐使得腿脚发软踉跄了一下,傅东辰也站起身后退一步,生怕许母就这么倒在他的身上。   许母抱着挂画在原地来回转动,因为动作不灵便那姿势显得无比怪异,嘴里也不断重复:“老许不让给人,不给我的小尤会死,老许不让给人,不给我的小尤会死……”   也不知许母重复了多少遍,最后哽咽着看向傅东辰,“我不想让小尤死,我就他这么一个儿子了……”   “那你把东西给我,等我把许尤救出来,就帮你把东西抢回来怎么样?”   “真的?!”   傅东辰咬牙点头。   “那好,”许母高兴地跑到墙边,一路跌跌撞撞,她伸手摸着墙面,“你等等啊,我帮你找,你一定要帮我把小尤救回来,还要把东西也抢回来,都抢回来。”   傅东辰抬眼看向许母摸索的那面墙壁,除了正中的液晶电视,再无其他。正思索着许父是不是在墙上弄了暗箱,却又听许母道:“不见了,我的画怎么不见了,不见了,找不到,找不到……”   画?傅东辰霍地看向许母紧紧抱在怀中的画,他看了看墙上那根突兀的暗钉,又看了看许母手上的画,顿时明了。傅东辰大踏步上前试着扯了扯许母手上的话,却见许母猛地抱紧画倒退两步戒备地看着傅东辰,“你干什么!不准抢我的画!”   傅东辰面上闪过不自然,他指了指许母手上的画,“你要找的是不是这个?”   许母怔了怔,垂眼看去,随即兴奋道:“对对对,就是这幅画,就是它。”说着她翻过挂画的背面,这时傅东辰才注意到这副挂画的画框竟比寻常的要厚上几分。   许母熟练地打开背后的盖子,然后伸手进去摸索,然而里面空落落的,什么也没有,“诶?我的东西呢?怎么没了?”许母将画举到眼底下看了看,然后都翻转过来抖了抖,却连半根毛也没有抖出来。   傅东辰心下一沉,毫不客气地走上前一把抢过许母手里的画。   “你干什么!不要抢我的东西!还给我!”许母尖叫着朝傅东辰扑来,却被眼疾手快的陆明挡住,然而她始终不死心地喊着,“还给我!那是我的画!那是我们许家的保命符!还给我!”   傅东辰没有搭理发疯的许母,他仔仔细细地查看一番,发现加厚的凹槽的确能够恰巧放进一个普通的文件袋,只是里面的确什么也没有,明显已经被人捷足先登。想起绑架许尤那伙人,傅东辰将手中的画狠狠砸在地上,怒气腾腾地往外走去。   “我的画,我的画——”   陆明见许母抱着地上的画没有再攻击傅东辰的趋势,他忙快步追上傅东辰小心翼翼道:“傅少,您看……”   傅东辰脚步不停,直到走到车旁才沉声道:“把监管许家的人通通查一遍,有任何嫌疑立即给我揪出来!”   “是!”   “彻查绑架许尤的那帮人,三天之内我要得到结果!”   “是,傅少。”   傅东辰重重地哼了一声,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室,最后‘嘭’的一声把门砸上绝尘而去。   回到公寓,傅东辰试着敲了两下门,如预料中一般,沈然没有任何给他开门的意思。掏出钥匙打开门,客厅里依旧亮着灯,但却没有电视的声音。这个点还没有到沈然休息的时间,傅东辰猜想对方应该是在房间里看书之类,正巧心情不豫,想找沈然说说话,他换上鞋便径直上了楼。   沈然的卧室门是关着的,傅东辰敲了敲门,又唤了几声沈然,然而里面始终没有动静,他犹豫了一下,伸手转动门把,然而房门却是反锁的,于是他又只好再次敲门。   “小然,我有事和你说,你开下门。”   ‘咚咚——’   “小然,你在里面吗?”   ‘咚咚——’   “小然?”   傅东辰敲了足有十分钟,就算是沈然在浴室里洗澡,这会儿也该吱一声了,但里面丝毫没有动静。傅东辰脸色一沉,卧室的备用钥匙上次被沈然没收,他没有办法开门,只好拿出手机打了沈然的电话。   顾青看着沙发上亮了又灭,灭了又亮的手机,‘傅东辰’三个大字在屏幕上闪个不停,大有沈然不接电话他就会一直打下去的趋势。顾青叹了口气,拿着手机走到浴室门外,“你的手机响了三次了,你要不要接一下?”   沈然冲掉马桶中的秽物,冷道:“谁打的?”   “傅东辰。”   沈然顿了一下,起身走到洗手台前用玻璃杯接了杯自来水漱口,直到口腔里没有怪异的感觉,他才停下,然后又捧了几把冷水拍了拍脸颊,最后带着水珠走到浴室门前。   “刚刚断掉。”顾青耸了耸肩,递出手机,然而沈然还没接过,手上的手机再次震了起来。   沈然接过手机,按下接听,“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有些粗重,显然此时傅东辰心情不算太好,“你在哪?” 第39章   沈然拿下手机看了看,从他出门到现在也不过一个小时的时间,没想到傅东辰竟然这么早就回去了。不过那又如何,他又不是傅东辰圈养的宠物,要去哪是他的自由。   “有事,”   傅东辰没有言明,而是再次重复,“你在哪,”   沈然本就因为那些回忆心情不佳,傅东辰这么一问,他更加烦躁,索性冷冷地说了句“与你无关”便挂断了电话,还顺带关了机。   顾青挑挑眉,却没有多言。知道沈然的身份,要想查出他和傅东辰有一段并不是什么难事,不过出乎意料的是,沈然竟然对傅东辰如此冷淡,看来傅东辰之前做的那些并没有打动沈然,别的不提,仅是沈然来这里找MB就足以说明一切了。   不过,比起这个,顾青更好奇的是沈然究竟经历过什么才会如此反感,最重要的是他手上关于沈然的资料,并没有显示沈然曾经有过什么不好的经历,难道是家中变故而致?顾青在心里摇摇头,就算是家中变故也不可能会让沈然如此排斥人体接触。难道是他一开始猜错了?沈然其实是天生对性排斥?   沈然随意将手机放回口袋,并没有扣上衬衫钮扣,而是错开顾青走出浴室,“不管你现在心里在想什么,都给我打住。”沈然重新在沙发上坐下,面无表情地看着斜倚在浴室门的顾青,“我不喜欢被人胡乱猜测。”   “好吧,”顾青毫不在意地耸耸肩,“那沈少您现在是……”   “继续。”   “这个……”顾青一脸为难,“虽然我很好奇沈少为什么都已经排斥到吐了还要坚持继续,但是我还是建议沈少先缓缓,刺激对某些心理阴影固然有效用,但刺激过度是会造成精神崩溃的。”   “要么继续,要么滚出去换个人来!”   顾青啧了一声,缓步走到沈然身前,他半蹲下身仰头看向沈然,“沈少,您心情不算太好啊。”   沈然垂下眼皮笑肉不笑,“那你是继续呢还是滚呢?”   “呐,”顾青站起身轻柔却不失有力地将沈然推倒在沙发背上,接着单膝跪上沙发倾身贴近沈然,“说句冒昧的话,你这样真的很带劲。”   温热的气息喷洒在面上,沈然放缓了呼吸仰着头,指尖不自觉攥进手心,面上故作镇定道:“你这句话的确很冒昧。”   “呵——”顾青亲昵地蹭了蹭沈然的鼻尖,然后一点点吻掉他脸上尚未干涸的水珠,动作看似小心翼翼,却极具蛊惑意味。   ******   “您好,您所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嘭’地一声巨响,却是傅东辰一拳砸在了门板上,力度极大,连带着关闭严实的门板都颤动了几下。   他面色阴沉地盯着手中的手机,险些控制不住直接扔出去。原以为沈然会在家里乖乖等他回来,却没想这人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出了门。这也就罢了,好不容易打通了电话,得到的却是‘与你无关’四个字。   傅东辰很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偷偷在沈然手机里装一个追踪器,不然他一定要找出沈然好好问问什么叫与他无关!就算还没有做到最后一步,起码现在他们还是恋人关系,如果连知道对方在哪里的权限都没有,还算是什么狗屁恋人!   傅东辰在走廊上焦躁地来回走了几圈,最后再次狠狠地砸了下门板,踱步到客厅中。并非是他没办法出动人去找沈然,而是他觉得太丢人,自己的人看不好,还不知道踪迹,传到他那帮子朋友耳中去,只怕会让人笑掉大牙。   以前他追到手的哪个不是颠颠儿的守着他,就沈然一个独例。这让傅东辰牙痒痒的同时,也觉得沈然本就该是这样的,以前那几个在他眼前根本不够看。况且,傅东辰也很想知道沈然回来后要怎么给他解释!   ******   “呐,沈少,您放轻松些,这其实是很值得享受的事,”顾青轻轻地噬咬着沈然的腰侧,含糊不清道。   沈然盯着顶上的水晶灯,双唇紧抿成线,面上的表情也极具隐忍。此时他的衬衫已经褪至臂弯,顾青则是以环抱的姿势半压在他的身上,一条腿在外侧,另一条腿却是在他双腿之间,正有意无意地触碰着他的下身,只是,无论顾青怎么卖力挑逗,他的那处依旧没有任何动静。   沈然努力尝试着将注意力都放在顾青的挑逗上,可是前世那些不堪的画面却如同幻灯片一般在他脑中不断转变。有他被虐打的画面,也有……他被那三个带着一身臭汗的人压在身下的画面。但无论是哪一个,都极力地刺激着他的神经。   亲吻逐渐下移,从腰际到胯骨,又辗转来到小腹,就在顾青的手碰上沈然的皮带时,沈然猛地将顾青掀开,同之前一般冲到浴室中撕心裂肺地吐了起来。   看着自己已经鼓起的腿间,顾青无奈地叹息一声,这次他没有再呆在沙发上,而是起身走进浴室,轻柔地给沈然拍着背,“有些东西要克服并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克服得了的,你太勉强自己了。”   因着之前那次就已经把胃里掏空,这次沈然仅是呕了一些酸水便再也吐不出什么。冲掉马桶,沈然沉默地走到洗手台前,看着镜中那张苍白的脸,他突然觉得这样的自己很没用,连这种困难都克服不了,以后的路要怎么走下去。   水流的哗哗声响起,顾青将装了大半杯自来水的玻璃杯递给沈然,“如果沈少信得过我,不妨说出来,虽然我只学了两年,但应该能帮上点忙。”   沈然顿了一下才接过玻璃杯漱口,而后又洗了把脸才开口道:“不用了,我自己能解决。”   “真是固执,”顾青摇摇头,也没再开口劝慰沈然,“那现在?”   “今天就先这样吧,”沈然一边扣着纽扣一边往外走,“希望你能保密。”   顾青轻轻笑了一声,道:“沈少,我可是很有职业素养的。”   沈然侧过头挑眉,“职业挖情报吗?”   “不,职业忠诚于您。”   沈然笑了一声,那语气听不出是高兴还是嘲讽。   见沈然要离开,顾青跟上前问:“需要我送您吗?”   沈然顿住脚步,他看了看顾青依旧没有完全消减下去的腿间,勾唇道:“比起送我,你可以找个人来把你的问题解决一下,房间借给你,事后记得弄干净。”说完沈然没再等顾青开口,径直开门离开。   “啧……真是无情,我这么卖力一点安抚也没有。”   沈然离开时不算太晚,也没有在四楼遇到熟人,他并没有去王宇城那里,仅是给他打了个电话便离开了夜之都。乘着出租车回公寓这段时间,傅东辰也没有再打电话过来,沈然知道,对方在收到他关机的消息后就不会再打电话。   沈然打开公寓门时,一股呛鼻的烟雾扑面而来,整个一楼的灯都是开着的。穿过玄关,客厅内更是烟雾弥漫。沙发上的傅东辰依旧穿着出门时的那身衣服,手上的烟才燃了一半,不过他面前桌上的烟灰缸里已经装满了烟头。   听见动静,傅东辰吐出嘴里的烟圈转头看向沈然,因着心情不豫,他的眼神有些骇人。   沈然蹙了蹙眉,因着前世的经历,他实在是对这种味道喜欢不起来,脚步仅是停顿了一下,便转向楼梯。   “去哪儿了?”   许是烟抽多了的缘故,傅东辰的声音有些沙哑,再加上他把嗓音压得很低,听在耳中,倒也慑人。   不过沈然却是不吃他这一套,默不作声地踩上楼梯。   见状傅东辰更是怒从心中起,将手上没抽完的烟狠狠撵灭在烟灰缸内,他霍地站起身大踏步走上前,拉住了已经上了两步台阶的沈然,“我说话你听不见?”   沈然顿住脚步,他挣脱掉傅东辰的手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盯着他淡漠道:“你出门时有跟我说去哪吗?或者,我有问过你去哪吗?”   傅东辰哽了一下,又咬牙道:“我那是去办事!而且我事先有说过要出门,你呢?不声不响跑出去就算了,我好心打电话问你你还关机,你什么意思?”   “是不是我搬过来就意味着失去自由,去哪里都要和你报备一下?”   “……”   “如果是,”沈然缓声道,“我还是今晚搬出去比较好。”   傅东辰眯了眯眼,一字一顿道:“你威胁我?”   沈然转过身继续上楼,“如果你认为是,那就是吧。”   “沈然!”傅东辰三两步跨上楼抓住沈然的胳膊,“我只是关心你一下也不行吗?你知不知道我回来发现你没在家我很担心你?”   沈然嗤笑一声,讽刺道:“我不认为那种质问的语气是关心我。”   “什么叫质问?”傅东辰绕到沈然面前逼问道,“我们是恋人,我连知道你去向的权利都没有吗!”   沈然后退一步拉开两人之间的距离淡然道:“我建议你下次打电话时顺带录下音,然后再听听自己的语气再来问我什么叫质问比较合适。”   “你这话什么意思?”   “字面上的意思,”沈然一脸冷淡,“傅东辰,我记得我说过我不是你的附属品,我要去哪,要做什么,那是我的权利。如果你无法将我放在和你对等的位置,那么我觉得我们还是趁早结束比较好。” 第40章   沈然话音方落,傅东辰的脸色便彻底沉了下来,他努力了这么久,设计了这么多,甚至冒着被家族除名的危险力保沈然,如今就因为一个所谓的不对等关系让沈然说出了‘结束’二字,这让他如何容忍得下。就算要结束,也该是由他来说,而不是沈然,   傅东辰呼吸逐渐急促,就连捏着沈然胳膊的手也不自觉收紧。沈然吃痛地挣了两下,却没能挣脱掉,只得冷声喝道:“放手,”   如果说傅东辰方才的反应像是待燃的炸弹,那么沈然出口的这两个字无异于一把火,直接把傅东辰点炸了。他阴沉着脸大踏步上前,不顾沈然的挣扎硬是拖拽着对方前行。   “傅东辰!你他妈发什么疯!放手!”   傅东辰冷脸不语,他一脚踹开自己的房间门,那房门砸在墙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傅东辰伸手抵住反弹的门板,这番动作其实已经扯到了他还没完全好的伤口,有些发疼,但他此时哪儿顾得上这么多?生拉硬拽地将沈然拖进房中,顺带一脚将房门踢关上,然后拖着沈然走到床边一把将他推倒在床上,紧接着欺身而上。   沈然兀自挣扎,怒气腾腾地瞪着傅东辰,显然是气狠了,眼睛都有些充血。   “傅东辰!你……唔!”   傅东辰捏住沈然的下颌,毫不客气地噬咬着他的双唇。柔软的触感令他的眼色暗了暗,继而动作渐缓,从噬咬转变成亲吻。舌尖一点点的描摹着沈然的唇线,仿佛在诱使对方接纳他一般。   算下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和沈然接吻,虽然是他强迫的,但丝毫不影响他的感官。傅东辰从来没有想过原来接吻是这么奇妙的感觉,就仿佛猫爪子挠心一般,想要得到更多,却又因为对方的抗拒而心生恼怒,但又不想把对方怎么样,继而只能是试探般的碰触,越碰触,就越想深入。   沈然狠狠地掐着傅东辰的胳膊,就连指甲陷入肉中也没能让对方退却分毫,他也不敢挣扎扭动分太过,生怕一不小心勾起了对方的邪火。他突然不知道自己的这招以进为退是不是用错了,虽然已经料到傅东辰会暴走,但他宁愿和对方再互殴一次,也不愿被他压在身下为所欲为。   沈然现在很后悔刚才为什么没有和顾青试试接吻,至少能消磨点心里的阴影,能多和傅东辰周旋一番。唇上湿软的触感再次将那些不好的记忆勾了出来,沈然挣扎的动作越来越小,充血的双眼却越发刺红。   ——你他妈再怎么装清高也是被姓傅的玩烂的贱货,老子没嫌弃你这只破鞋你他妈就该偷着乐了,你挣个鸡巴!   ——你倒是继续嚎啊!怎么?被哥几个喂撑了嚎不出来了?   ——如果让姓傅的看到你这幅模样,也不知是该气还是该恶心啊?你放心,等你你死了老子不会毁尸灭迹的,一定保留你这幅模样让姓傅的看见!哈哈哈……   ‘啪’的一声脆响,却是沈然不知从哪来的力气,猛地将傅东辰掀开,继而狠狠地甩了他一巴掌,就在傅东辰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巴掌打得有些发懵时,沈然抬脚毫不犹豫地将他踹翻在床下。没等傅东辰反应过来,沈然下了床又是一巴掌甩在他的脸上,两边脸颊瞬间显出了手指印,可见沈然这两巴掌却是没有留情的。   此时沈然心中翻腾的恨意也稍稍平息了些,他站起身面无表情地看着地上的傅东辰冷声问:“清醒了吗?”   如果说沈然的两巴掌外加这句问话让傅东辰下意识想揍回去,那么当他目光触及到沈然不自然弯曲的右手时,就好像一盆冷水当头泼下,瞬间将傅东辰心头的火气灭得连烟都没有。刚才被沈然甩巴掌时,沈然手心的疤痕磨在他脸上的粗砺感犹自存在,一种懊恼感油然而生。   傅东辰开始有些后悔了,因着在许家遇到的那通糟心事,他心里本来就有火,回来发现沈然不在家,火头更旺,连带着给沈然打电话的语气也差了许多,现在想想沈然的那通反应的确很正常。沈然这人,不喜欢被束缚,也不喜欢被人质问,而他之前那通言行无异于踩了沈然的雷区,也难怪对方会生出要搬走的念头。   傅东辰此时懊恼极了,沈然为了救他可以连命都不要,他又有什么好怀疑沈然的?好不容易让对方打开了点心房,这么一通瞎搞,无异于前功尽弃。   傅东辰此时再也顾不上被沈然甩巴掌的愤怒,忙起身道:“对不起我犯浑了,小然你别生气,我刚才只是听见你说那两个字有些受不了,一时没忍住,对不起,小然,我是太爱你了才会怕你离开。”   此时沈然眼中的刺红已经褪去大半,只留下浅浅的血丝,他后退一步道:“傅东辰,你懂什么是爱吗?你除了想要掌控我,还会什么?我要的是对等,而不是附庸,如果你连最起码的尊重都不给我,还不如趁早结束,省得以后成了仇人。”   “不准!我不允许!”傅东辰强硬道,“你要对等,我给你,你要尊重,我也给你,但是不要再让我听到结束这两个字!”   沈然冷冷地瞥了傅东辰一眼,然后毫不客气地拨开他往外走。   “小然!”傅东辰抓住沈然的手腕软下声说,“刚才是我太冲动,我道歉。前不久我们才遭到暗袭,今天回来我发现你没在家,当时就想着你是不是出事了,所以打电话给你的时候语气难免过了些。好不容易把你盼回来,你又……”傅东辰顿了顿,接着道,“小然,我是真心喜欢你,我相信你心里也是有我的,我保证以后一定把你放在对等的位置,给你足够的尊重,别再说什么结束了好吗?”   沈然冷笑一声:“如果你做不到呢?”   “不会做不到,”傅东辰否决道,“小然,我没有爱过人,也不知道怎么去爱。你是我第一个爱上的人,我只想着尽可能满足你,给你最好的,根据本能去关心你,但是显然我用错了方法。不过我会改,你想怎么样我都满足你,好不好?”   沈然垂下眼嘴角勾出一抹冷笑,傅东辰没有爱过人没错,他不会爱人也没错,不过要说他现在爱上了自己,那真是再也找不到比这个更好笑的笑话了。对傅东辰来说,每一个追求的都是他第一个爱上的人,也不知道他是第几个第一个了。他承认傅东辰这通示弱的话很能打动人心,不过很抱歉,他的心没有跟着他一起重生。这场关于真心的算计,输的人永远都不会是他!   沈然挣脱掉傅东辰的手冷声说:“这是第二次,傅东辰,事不过三,再有一次,我们就结束吧。”   傅东辰默了默,才应:“好。”   沈然没有再说什么,径直走出傅东辰的房间。   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傅东辰眼中闪过一抹阴狠——再有一次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我倒要看看你还会不会说什么结束!   这一晚的争执似乎就像是一场小闹剧,第二天傅东辰和沈然又恢复成往日那般相处,两人相安无事的吃了早饭,然后各自去学校或者公司。中午傅东辰去学校接沈然吃午饭,接着又把他送到了尚武。一切平静得就好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对于这场争执,两人也没多做言语。   沈然照旧去了那间专属训练场,傅东辰目送着他进门后便离开了尚武,如今许家折腾出的这些事还等着他去处理,尤其是那份丢了的文件,他必须尽快找出来。   傅东辰走后,阿烈破天荒的率先去锁了门。见状沈然还以为自己昨晚去夜之都的事被阿烈知道了,正想着要怎么应对,却听阿烈压低嗓音道:“阿然,和大头接洽的那几个鹰帮的人的行踪已经查到了。”   沈然怔了一下,才想起前不久东区负责人背着分堂帮人运毒结果被他办了的事,因着这事,沈然还清理出不少不守本分的人,也正是因为这样,分堂里尽管对他颇有微词的人也只能憋着,不敢作祟。不过,沈然的目的可不仅仅是清理人这么简单。   沈然想了想,问:“最先接触大头的人是谁?”   阿烈报了个名字,又听沈然道:“那就把东西塞他那儿吧。”   阿烈迟疑问:“阿然,你这是……”   沈然笑了笑,说:“咱们分堂花费精力和鹰帮斗了这么久,也该是时候收点回报了,不是吗?”   “可鹰帮老大和傅东辰……”   重生前和傅东辰纠葛了几年,沈然当然知道鹰帮老大和傅东辰关系密切。可以说,傅东辰在白道上给鹰帮开了些便利,而在黑道上,鹰帮就是傅东辰的一把刀。而他,早就想把傅东辰这把刀给收了,没了刀,傅东辰在S市就等于少了条手臂,到时候他要对付傅东辰就容易得多。   沈然眯眼冷笑,“阿烈,其实狗咬狗的场景还是值得一看的。” 第41章   从尚武离开以后沈然并没有立即回公寓,而是借着散步故意四处转了一圈,在没有发现傅东辰派人跟踪他后才上了开往公寓方向的地铁。以前沈然从来没有坐过这种交通工具,父亲还在时出门都有自己的车,家里出事后,除非去的地方较远,否则他都是走路。如今他为了克服对人体接触的恐惧,不仅要试着走到人群中,而地铁这种东西无疑也是最适合他的。   当然,并不是说如今的沈然没有能力打出租或者买辆便宜点的车,他做这些也是为了给傅东辰看。傅东辰当初给他的那张卡他至今还没动过,对于他的生活来源,傅东辰只知道母亲生前给他留的那一笔,却不知道秦贺不仅转了几个场子到他名下,附带还有一笔数额不小的生活费。而他更是利用股票将那笔钱翻了一番,原有的钱他一分不少的打回了秦贺的账户,剩下的则分成了两份,一份留用应急,另一份则是全部用来继续炒股,待到资金更多时,他就可以用来投资一些较大而又利多的项目中了。   所以,在傅东辰的眼中,如今的沈然不可能天天打车,更不可能买车。傅东辰其实有想过送辆车给沈然,但最终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沈然会不会拒绝不好说,最重要的是他知道如果某天他需要和沈然一同去某个地方时,沈然绝对不会选择和他坐同一辆车。   算下来离沈然接管分堂已经有一个月了,这一个月以来,他不仅利用重生后多出的几年记忆为自己和分堂滚钱,还把许家从那个位置上彻底拉了下来,但也正是因为这件事,导致记忆中的扫黑还没有到来。不过沈然相信,离这一天已经不远了,届时不仅压在分堂上头的两大帮派会受到一定的打压,他也能趁机在分堂展露一把,将这个位置彻底坐稳。只有这样,他才能利用分堂进行下一步计划。   沈然回到公寓时傅东辰已经在厨房忙碌了,沈然仅是到厨房门外晃了一圈便去了客厅,照例开了电视。   刚在沙发上坐下,傅东辰便举着个铲子从厨房里跑出来,见着客厅内的沈然,立即笑开了眼:“饿了没?再等一会儿就能吃了。”   沈然偏头瞥了眼傅东辰,然后摇摇头没说话。刚才他特地去厨房晃荡了一圈,傅东辰不可能不知道,这么跑出来无疑是在刷存在感,指不定一会儿饭桌上又有什么事。   傅东辰在原地站了几秒,确定沈然没有话要说后才有些不甘的转身回了厨房。他就不该奢望沈然能给他一句关心的话甚至是一个微笑,尽管已经清楚沈然性格就是如此,心中还是多有不甘。不过,沈然越是这样他就越想知道对方真正爱上他的那天又会是怎么样的情形,只要这么想着,心里就有些兴奋,连带着那些不甘也消失不见。   事实上他特地出来除了想要看看沈然的态度,还是因为晚上他准备带着沈然出去和约好的几个朋友聚聚,也因着这事,今天他特地比平时提前了半小时回来。   所以沈然并没有等太久傅东辰便把饭菜都做好了,沈然在客厅内呆了一会儿,才慢悠悠往饭厅走,这时傅东辰已经把菜都上了桌,正在盛饭。沈然在老位置上坐下,餐桌上依旧是三菜一汤,不过除了那道番茄炒蛋,另外两道菜都是功夫菜,就连那道鲫鱼豆腐汤也要费上些时间。这也更加证实了沈然之前的想法,傅东辰有事。   果然,傅东辰根据沈然的习惯,等对方吃饱开始喝汤时才开口道:“小然,今晚李明远几个约着聚聚,都是和我关系比较好的兄弟,正巧前几天李明远帮咱们处理伤,顺带当面感谢他一下,你看成吗?”   沈然喝汤的动作顿住,上一次傅东辰提出要他一起参加聚会时他就拒绝了,正巧那天他安排了人在尚武袭击他们,结果两人都受了伤,这事儿也就不了了之。依照傅东辰的个性,那次他冷脸拒绝后就不应该再来自讨没趣,没想到今天又把这事提了出来,他不相信傅东辰真的就是单纯的想要感谢李明远,因为在傅东辰的字典里,根本就没有所谓的感谢。现在这样只能说明一件事——傅东辰利用晚上的聚会准备做点什么。   沈然并没有立即回复,而是借着喝汤的动作思索着去与不去的得失。最后,沈然放下空碗用餐巾慢条斯理地擦了擦嘴角才应道:“好。”   原本准备了大堆理由说服沈然的傅东辰闻言愣了一下,见沈然起身意欲离开饭厅才眉开眼笑道:“那你先在客厅等等,这会儿还早,我收拾一下到点了我们再过去。”   这次沈然没再应声,径直离开了饭厅。   看着沈然消失在转角的身影,傅东辰眯了眯眼,嘴角缓缓上扬,他竟然不知道对方不过是答应了一个小小的要求心里会有一丝的愉悦。   傅东辰收拾干净时也才晚上七点,他厚着脸皮坐在沈然身旁讨论着此时播报的新闻,当然,都是傅东辰在说,沈然从头到尾没有吐出一个字。偶尔烦了他会蹙下眉头,这时傅东辰会适时的闭上嘴,但没过几分钟又开始喋喋不休,似乎觉得这样逗弄沈然是一件很有趣的事。   有好几次沈然都想几巴掌把这只烦人的苍蝇呼到窗户外面去,但最终还是隐忍下来。终于,八点刚过,傅东辰便带着沈然出了门。   这次傅东辰和他那几个兄弟约的是一家叫霓虹的酒吧,这件酒吧在本市也算是出了名的,不仅环境设施好,而且每周五周六晚十点半到十二点都会有一个主题活动,并且从不重复。但这些都不是沈然所关心的,他唯一关心的是这家酒吧是鹰帮的场子,今天傅东辰他们约在这里,也不知是巧合还是另有蹊跷。   傅东辰熟门熟路的带着沈然上了二楼包厢,在看清包厢中的人时,沈然瞬间明白傅东辰几人约在这里的原因。   包厢中有五个人,李明远,吕凯,两名一看便知道的MB以及鹰帮的帮主罗承!   即使心中惊讶,但面上沈然没有表现出任何,他只是依照常人的习惯对这一世唯一见过的李明远点了下头便目不斜视地跟着傅东辰进门。   罗承这人沈然重生前见过一次,但仅是这一次就足够沈然印象深刻。他记得那一次是傅东辰准备带他去京城的前一晚,知道傅东辰要走,不管是他的兄弟还是要依附他的势利,理所应当都会约出来聚聚,也就是这次的相聚,让他认识了傅东辰在S市的‘刀’。   沈然记得当时他们也是在这间酒吧,玩到一半时,便有人匆匆跑进包厢在罗承耳边低语了几句,接着罗承招呼了一声便离开了包厢,那时候沈然一门心思都在傅东辰身上,也就没关注这一茬。   直到罗承带着一身血腥味回来时,才真正引起了他的注意。当时他还特地看了罗承几眼,对方却笑吟吟的由着众人罚酒,对于自己为什么出去,又为什么带着血腥味回来只字不提。但也就是这一点,沈然觉得罗承应该是个狠角色,尽管罗承是子承父业,但没有一点手段要想在黑道上立足是不可能的,光是下面那帮勾心斗角的就足够他死无数次,也难怪傅东辰会和他交好。   也正是因为这一点,沈然才会想接着傅东辰的手对付罗承。他不单是要毁了傅东辰的‘刀’,还要趁机把分堂拉到第二的位置上去。   不过傅东辰约了罗承完全出乎沈然的意料,毕竟这两人交好的事一向隐秘,再加上傅东辰还没有完全得到他,按照傅东辰以往的性格,顶多是把李明远吕凯以及另外几个酒肉朋友介绍给他认识,却没想酒肉朋友没来,来的的的确确是傅东辰的几个关系好的兄弟。   傅东辰并不知道此时沈然活络的心理,他殷勤地带着沈然到沙发上坐下,正准备介绍,却听对面的罗承道:“啧,东辰,看不出你也有眼光好的时候。”   闻言傅东辰心中有些得意,面上也笑道:“那是,能遇上我们家小然是我的福气。”   “操,这话听着怎么这么腻味呢?”一旁的吕凯夸张的捂着脸颊道,“老子牙龈都在冒酸水了。”   傅东辰睨了眼吕凯幽幽道:“你要觉得那排牙不好使告诉我一声,一拳下去准保你能换新的。”   吕凯立即做了个拉链的动作,然后抱着怀里的MB狠狠啃了一口。   李明远笑着摇头,“在东辰面前嘴贱你不是自讨没趣?”   罗承推开坐在他腿上的MB站起身双手撑着桌沿倾过身,他仔仔细细地把沈然打量一圈,而后坐回沙发上对沈然挑眉道:“哪天你如果对东辰腻味了可以来找我。”   没等沈然开口,傅东辰霸道的将沈然搂入怀中沉声道:“罗承,想死明说,一颗子弹我还是出得起!” 第42章   沈然并没有推开傅东辰,也没有出声,他只是略略扫了眼罗承便移开了目光,倒是傅东辰和罗承之间的气氛有些不对劲。   从傅东辰撩下那句似玩笑又似认真的话后,两人都没开过口,只是彼此对视着,面色却有些说不出来的奇怪。就在吕凯和李明远准备调侃两句调节一下气氛时,却见罗承淡淡一笑,道:“一个玩笑而已,看来你那个强烈的占有欲这辈子都不会有好转了。”   傅东辰嗤笑一声,“你能忍受你的人被人共享,我可不能。”   “啧……”罗承微微倾身,一脸戏谑,“呐,东辰,这话你可又错了,我的人当然只能我独享,谁敢碰一根指头,那海里头还是有他一席之地的。”   “既然如此,刚才你还那么说,欠揍?”   “不不不,”罗承伸出一根手指摇了摇,他的相貌本就不似傅东辰那般硬朗,这个动作再配上眉宇间的阴郁,不熟悉的人看了会有一种毛骨悚然的感觉。然而罗承却是不自知,只是说,“我都说了,那只是个玩笑。而且,我说的是他对你腻味以后,也算不得违背了我的原则。”   傅东辰冷哼一声,搂着沈然的手不自觉收紧了些,“那你还是趁早死心吧,不会有那一天的。”   罗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只是笑意却不达眼底,语气中也有些讽刺意味,“看来你还真是栽了。”   傅东辰是不是真的栽了沈然再清楚不过,他现在大概能猜到傅东辰今天弄这么一茬的目的是什么了。不过,他可没有这个耐心听这两人在这里玩文字游戏,于是他小弧度地挣扎了两下,以示自己的不耐。   傅东辰几乎是在沈然动的第一时间就反应过来,他稍稍松了松手,却没有放开沈然,他用空余的手给自己和沈然面前的杯子倒上酒,嘴里道:“栽他手上我心甘情愿,你们自个儿倒酒啊,我够不着就不管你们了。”   “拿酒的时候也没见你够不着,”吕凯嘟囔了一句,踢了踢怀里的MB,“倒酒,有点眼力见成吗?”   那MB闻言哆嗦了一下,小心应了一声,忙利落的给在场几人倒酒。   罗承也将身旁的MB搂在怀中,手指无意识地捏着怀里人的脸蛋,他斜了眼吕凯幽幽道:“你可给我温柔点,把人吓得撂挑子不干了,损失你赔?”   吕凯嘁了一声,不以为然,“我这是在帮你调教,没找你要调教费就该偷着乐了,还好意思找我要赔偿?”   “甭废话,”傅东辰塞了杯酒在沈然手上,自己也端起了酒杯,“正式介绍一下,这是我恋人沈然。小然,这是吕凯,跟我一个大院里长大的,李明远我就不介绍了,对面那个嘴欠的是罗承,这家酒吧就是他的。”   “你们好,”沈然一一颔首示意并举了举手上的杯子,然后一饮而尽。傅东辰只介绍了罗承是这家酒吧的老板,却没有说出真实身份,看来他还是留了一手。不过,这都不重要,重要的是,他这把刀也留不了多久了。沈然借着放杯子的动作垂下眼敛去眼中的狠意,如果他没有算计失误的话,今天这顿酒估计将是傅东辰和罗承最后一次心平气和的喝酒。   吕凯和李明远见状纷纷也将杯里的酒倒入口中,倒是罗承把玩着酒杯意味不明道:“想不到你喝酒也这么爽快,倒真是让我有些眼红东辰了。”   “就你嘴欠,”傅东辰瞪了一眼罗承,倾身重重地碰上罗承的酒杯而后一饮而尽,末了又坐回原处,搂着沈然那只手从始至终都没有离开。   几个人又以别的理由碰了几次杯,几杯酒下肚,在加上吕凯和罗承时不时拌上几句嘴,包间里的气氛倒也真的开始活络起来,最后还玩起了骰盅,只是沈然对这个没兴趣,也就没有参与进去。   不知是吕凯点背还是怎么,一连输了好几把,这杯罚酒还没下肚紧接着又输了一杯,大半瓶洋酒都进了他的肚子,就连一直冷眼旁观的沈然也不由侧目。   “操了!真他妈点儿背!我歇会儿,你们先玩几把。”说完吕凯就当真扔掉手上的骰盅仰靠在沙发背上。   “技艺不精就别瞎怪罪,”罗承手上骰盅摇得哗哗响,还不忘讽刺下吕凯。他将骰盅往桌上一放,对傅东辰扬了扬下巴,“继续,你叫。”   傅东辰嗤笑一声,报了个点数。没了吕凯这个垫背的,输赢就显得不那么了。   吕凯看着他们玩了两把,然后凑近沈然神秘兮兮问:“东辰没欺负你吧?”   吕凯声音压得低,再加上包间内几乎被哗哗的骰子声覆盖,傅东辰索性装作没听见,继续若无其事叫点。   沈然偏头看了眼吕凯,此时他的脸很红,他属于多喝两杯就会上脸的,虽不至于醉,但这幅模样还是让人忍不住怀疑他是不是酒量差喝高了。沈然浅浅地勾起嘴角,微微摇摇头,却是不语。   “那就好,我给你说啊,”吕凯贼嘻嘻地笑了两声道,“我这兄弟对你可真是没话说,前不久你们遇袭受伤,可把我这兄弟好好发了通火,你说他没保护好你自个儿去撞墙得了,还折腾我们一帮子人给他查这查那,最后终于把那许家给查出来了,许家你知道吧?”   沈然点点头算作应答。   以沈然的身份,怎么可能不知道许家?吕凯问这一句无非是想试探一下沈然罢了。见沈然的确有在听,他又往沈然边上挪了挪,继续道:“许家那家子人脑子不好使,先是许家小子出门没带眼找你晦气,被教训了一顿,自个儿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也被人给放了出来。他倒好,想找东辰帮忙,也不知道哪儿来这么厚脸皮,别说东辰,就换做是我,也懒得管他死活。他们家倒好,竟然敢雇凶,这也就算了,还把你给连累进去。东辰那个气啊你是不知道,就差没自个儿操着枪把他们那家子人给崩了。”   说到这吕凯突然顿住,他喝了半杯酒润了润嗓子才道:“不过就算没崩,也确实把许家给弄垮了,现在许家父子死了,许家夫人也疯了,要我说,东辰做事也的确够狠,指不定是怕没斩草除根又连累到了。说真的,我和东辰从小在一个院里长大,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对谁这么上心。先不说当初力排众议保你一事,就这次许家的事,他可没少被傅老爷子教训。”   沈然挑挑眉,故意做出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见状吕凯更加起劲儿,兀自压着嗓音说:“别看许家这么轻松就被东辰整垮了,他后面连着多少根你应该也能猜得出一二,还别说许家和东辰算是有些交情。东辰这么不留余地,难保眼红傅家的人不趁机从中作梗,就算没有,和傅家有关联的也会心生芥蒂,生怕自己就成了下一个许家。”   沈然心中冷笑,别说许家,就算是傅东辰对付的是比许家势利更大的,也不会起太大的波澜,吕凯这番话无疑有两个目的。一是想唬住他,二么,自然是旁敲侧击的替傅东辰刷好感。刚才傅东辰和罗承对话时他就猜到傅东辰今天的目的可能就是想借着旁人来突出他的真心,现在吕凯这么一说,目的就更加明显了,想不到傅东辰竟然还会走这种迂回路线,倒真是让他长见识了。   吕凯并不知沈然心中所想,依旧绘声绘色道:“我算是看出来了,这回东辰是真栽了,不过这样也好,这么些年折腾下来,的确也该好好定下来了。以前他还一直和我念叨不知道怎么去爱一个人,现在看来,他不是不知道,而是没有遇上真正爱的。不过现在好了,有了你,我相信以后我再也不用听他念叨怎么去爱人了。”   沈然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点什么,却又一个字也没能说的出来,过了许久,他微微叹出一口气,“谢谢你。”   吕凯疑惑,正欲问沈然说这句话的意思,却见沈然转过了头看向傅东辰。   “傅东辰。”   傅东辰摇骰子的动作一顿,尽管他已经将吕凯和沈然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也知道这会儿沈然多半是有所感触,不然也不会突然叫他。只是绕是如此,他心里还是有些忐忑,不知道沈然叫他的目的是什么,又会有什么样的反应。   然而犹豫只是一息之间,傅东辰放下骰盅转头看向沈然,一脸柔和,“怎么……”嘴角冰凉的触感让他彻底僵住,然而那柔软的碰触仅一下便退开。傅东辰抬手碰了碰嘴角,愣愣地看着沈然。   沈然故作不自在地瞥开眼小声说:“咱们以后好好过吧。”   傅东辰睁大眼,里面满是不可置信,他抬头看了看吕凯,却见吕凯一副邀功的模样,他又垂眼看向沈然,最后喉间发出愉悦的笑声,他一把抱住沈然狂喜道:“好,好。”   沈然掩去眼中的厌恶,在让人看不见的地方勾出一抹冷笑。吊了傅东辰胃口也算是有些日子了,他正愁找不到合适的契机让傅东辰‘认为’他爱上了他,没想到今晚傅东辰联合吕凯几人演了这么一出。既然有了台阶,他不顺着走那还真的是太对不起一直以来的计划了。现在,他离成功又近了一步。   “啧……我说,你们俩要亲热要表真心能回家去么?在这腻腻歪歪故意刺激我们?”   傅东辰正窃喜着沈然终于松了口,罗承冷不丁来这么一句,犹如一盆冷水浇下,怀中的沈然也毫不意外地推开了他。傅东辰恼怒地看向罗承,正欲开口,包间门却被人从外面推开,接着一身黑衣的陆明走了进来。   沈然注意到陆明在看到罗承时步子显然顿了一下,紧接着又脚步不停地走到傅东辰身旁弯腰在他耳边低语了一句,因为声音很模糊,就连沈然也没有听清。但在陆明直起腰后,傅东辰脸色却是变了,尽管不明显,但是跟了傅东辰这么几年,沈然还是一眼就看了出来。   沈然不着痕迹地瞥了眼对面的罗承,看来,这第一步是成功了。 第43章   在场之人都不知道陆明到底在傅东辰耳边说了什么,除了沈然之外,没有人发现傅东辰那一瞬间的色变。他们只看见傅东辰对陆明点点头,陆明便如同来时一般匆匆离开了包间。   此时,包间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没有一个人开口询问傅东辰发生了什么事。一来他们没有发现傅东辰表现出任何异样,而来,傅东辰这人,不是很喜欢谁去过问他的私事。好在傅东辰将自己的心绪掩饰得很好,只见他挑挑眉道,“我说你们,怎么一下子这么安静,”   罗承嗤笑一声,将手上的杯子随意扔到桌上道,“这不是担心影响到你和心腹沟通感情吗?”   “罗承,我他妈真想把桌上这瓶子撂你头上去。”傅东辰这话颇有一股咬牙切齿的味儿,罗承还未来得急变脸,却又听傅东辰狠声道,“我家小然还在这呢,别逮着什么话都乱喷,你趁机破坏我俩感情是不是?”   闻言罗承不在意道,“玩笑而已,再说小然又不是听不出来,对吧小然?”   “滚犊子!小然也是你叫的?自个儿自罚三杯!”   “对对对,该罚!”吕凯附和道,“我看罗承就是口渴了,想着方的讨酒喝呢。”   另一边的李明远没有接话,却是动作自如地给罗承倒了满满三杯酒。   罗承挑挑眉,指尖在三杯酒杯沿一扫而过,接着他骂了声“操”,便接连将三杯酒尽数倒入口中。   吕凯打了个响亮的口哨,揶揄道:“不错啊,这么豪爽!”   “行了,你也别瞎乐呵,咱们继续玩。”说着傅东辰偏头看向沈然问,“小然,你玩吗?”   沈然淡笑着摇头,“我不会。”   “这有什么,”傅东辰将沈然搂在怀中狠狠地揉了一把,然后将骰盅塞到他手上说,“我教你,很简单的。”   “啧……”罗承用指尖敲了敲桌面,“我说,你们这是打算夫夫上阵?”   “是又如何?”傅东辰挑衅道,“你也可以把你的小情人找来。”   “呐,东辰,这可就是你的不对了,咱哥几个谁不知道这货只有床伴没有小情人,你自个儿甜蜜就算了,何必揭人伤疤?”   傅东辰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行了,别扯犊子,你们可小心点,我们家小然聪明着,别等会儿被灌趴下了。”   “那我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把我们灌趴下了,”罗承勾着嘴角熟练地摇晃着手里的骰盅,吕凯李明远见状也摇了起来。   傅东辰朝沈然手上的骰盅努了努嘴说:“随便摇摇,别让骰子掉出来就成。”   沈然默默地盯着手上的骰盅,然后当真随意地摇了摇。傅东辰半揭开倒扣在桌上的骰盅看了看,然后在沈然耳边说了下规则,又告诉他一会儿要怎么叫点。傅东辰说话时,温热的气息不断往沈然耳中扫。沈然不自在地动了动头,这时正巧轮到他叫点,于是他借着这个机会又低头看了眼骰盅里的骰子,随意报了点,恰巧便避开了傅东辰的接近。   傅东辰并不知道沈然是在故意避着他,只以为沈然是忘记了自己摇的点数。看着沈然和吕凯几人你来我往的叫点,傅东辰脸上笑意更甚,原本带沈然出来只是想让吕凯几人唱和着帮他说好话,却没想效果竟然会这么显著,竟能让沈然松了口。傅东辰现在心情很好,就连方才陆明告诉他的那个不太好的消息也没能让他心中这分喜悦减少半分。   沈然被傅东辰看得有些烦躁,却又不好发作,只能选择无视,故作专注地玩着骰盅。事实上这种玩法并不难,考验的就是心理战术,前面几把沈然都输掉了,有故意,也有无心,不过这些罚酒都进了傅东辰的肚子里,他玩起来也就没有多大压力。   在傅东辰连喝五杯后,沈然突然反转,到最后竟然都没再输一把。吕凯三人都喝了不少酒,原本就喝了不少的吕凯更是当场就趴了,而李明远和罗承也好不到哪里去。见状傅东辰更是一脸得意,就好像赢的人是他一般。   因着都喝得有点高,傅东辰的目的也达到了,于是几人便各自散掉。回到公寓,两人都没有回房,倒是傅东辰拉着沈然在客厅坐下,然后又殷勤地给他倒了杯水。沈然也不拒绝,从容喝下。   尽管沈然的态度没有想象中那般热情,不过比起之前冷冷淡淡的样子,还是令傅东辰感受到了沈然的变化。对他来说,这的确算得上是一个好的开始,至少他精心设计了这么多,也不是一点收获也没有。   “你不喝?”   “嗯?”傅东辰疑惑,一时没反应过来。   “酒你喝得比我多,不渴?”   傅东辰笑了笑,说:“有一点,不过我想喝你手上的。”   “……”沈然看了看杯子里喝剩下的半杯水,犹豫了一瞬,然后举着杯子凑到傅东辰唇边,“喝。”   傅东辰惊喜地睁大眼,他不过是随口说说,以沈然的性格要么直接无视,要么冷脸拒绝,却没想到他真的把杯子递了过来。这个举动放在一般情侣身上是很正常的,但是换做沈然,就不得不让他惊喜了。   此时傅东辰的内心足以用激动来表达,他就着沈然的手将半杯水尽数喝下,从来对矿泉水无感的他这个时候竟然尝到了一丝甜味。   沈然将空杯子放下,又顺手打开了电视。这个时候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大多台都是放着今天的重播,沈然随意调了个放谍战片的台便将遥控器扔到一旁。   沈然不回房,傅东辰更是高兴不已,这意味着他和沈然单独相处的时间更多了,说不定还能和对方做点亲密的事。   傅东辰故作认真地看着电视,偶尔能和沈然讨论上两句,渐渐地,他开始靠近沈然,先是伸手搂住对方,见沈然没有抗拒,便直接将他拥入怀中。   电视机内是惊心动魄的枪战,电视机外,傅东辰却是在用双唇不断摩挲着沈然的发顶。   沈然嘴角微抿,尽量放松着身体。然而,在傅东辰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指甲却已然陷入了肉中。   双唇缓缓下移,覆上了沈然的脸颊。傅东辰的动作很小心,只要沈然有一丝抗拒,他都能立即退开。然而惊喜的是,沈然除了一开始的僵硬,却至始至终都没有要推开他的意思。傅东辰心下一喜,大胆地捏住沈然的下巴迫使他转过头,然后对着那张红唇吻了上去。   不算锐利的指甲深深地陷入了肉中,沈然缓缓地闭上眼,不断在心里告诉自己要冷静。   傅东辰先是清浅的吻着,然后用舌尖慢慢描绘着沈然的唇线,接着试探般地挑开他的双唇,见沈然没有抗拒,便直驱而入。   这是他第一次和沈然真正意义上的接吻,没有抵抗,没有挣扎。兴奋的同时,傅东辰体内也蒸腾出一股难以名状的快感。唇舌交缠间,傅东辰只觉得一股热流直冲小腹,这种感觉并不陌生,那是来自身体最深处的欲望。   四周的温度不断上升,就在傅东辰认为今天也许能如愿以偿时,口袋里的手机却疯狂地震动起来。傅东辰在心底咒了一句,然后掏出手机摁断电话扔到一旁,唇下始终没有离开沈然半分。   然而,电话那头的人并没有放弃,再次拨了傅东辰的号码,刚消停不久的手机再次发出嗡嗡的响声。   早已接近失控边缘的沈然趁机推开了傅东辰,他不着痕迹地瞥了眼被傅东辰扔在沙发上的手机,来电显示的是陆明。沈然往后挪了挪身体,对傅东辰道:“接吧。”   傅东辰咬咬牙,有些愤然地抓过手机按下了接听,只是手臂却牢牢环住沈然。   “傅少,狗哥抓到了。”   傅东辰轻轻啄了啄沈然的嘴角含糊道:“知道了。”   “不过您可能要过来一趟,刚收到消息,罗少正在赶来东郊的路上。”   “什么?!”   电话那头的陆明顿了顿,小心道:“我们抓狗哥这件事,罗少可能知道了。”   傅东辰低声咒骂了一句沉声道:“我马上过来。”   挂掉电话,傅东辰又吻了吻沈然的双唇歉意道:“小然,公司出了点事,我得过去一趟,抱歉。”   沈然几乎能猜到陆明的那通电话意味着什么,他心中冷笑,面上故作理解地点点头,“去吧,没关系。”   见着沈然这般,傅东辰心中更是恼火罗承。方才在酒吧时,陆明匆匆赶来就是告诉他许家被偷的那份资料在狗哥手上,而那个狗哥不是别人,正巧就是鹰帮一个堂口的堂主,外号二狗,道上人都叫他狗哥。傅东辰不知道狗哥是怎么得到的那份资料,所以才让陆明先把人抓起来,打算问出个一二三再做结论,却没曾想竟然让罗承知道了这件事。   狗哥是罗承的心腹,自己的心腹落在他手上,他亲自出马也很正常,但现在傅东辰还没弄清事情原委,根本就不想现在就和罗承对上。这下倒好,来了这么一出,他不亲自过去,陆明那边根本没法应付。   原以为今天能和沈然做到最后一步,却没想半路杀出这么个程咬金,傅东辰想想都觉得操蛋。   傅东辰吻了吻沈然的脸颊柔声道:“早点睡,我处理完就回来。”   “嗯。”   傅东辰笑了笑,起身向外走去。   “傅东辰。”   傅东辰顿住脚步,回过头疑惑地看向沈然,“怎么了?”   沈然动了动唇,迟迟没有出声。半响,才移开目光低声道:“路上小心。”   嘴角缓缓上扬,傅东辰脸上露出了愉悦的笑,即使沈然没有看向他,他依旧认真地点头,“好。”   这一次沈然没有再开口,而是关掉电视径直上了楼,仿佛刚才的那句关心只是一个错觉。   傅东辰失笑地摇摇头,转身离开了公寓。   听着楼下的关门声,沈然的面上又恢复成往日的冷淡,他抬手狠狠地擦了擦嘴唇,快步走进浴室中。站在镜子前,沈然举着牙刷将口腔内仔仔细细地刷了几遍,直到清凉的薄荷味充满整个口腔,他才漠然地簌了口。抬手随意擦掉嘴角的水渍,沈然拿出手机拨通了阿烈的电话。   “可以动手了。” 第44章   由于情况紧急,傅东辰也不想浪费时间等司机过来,他顾不上不久前才喝了酒,开着车便直奔东郊而去。   他和罗承的关系与李明远吕凯不同,罗承是他当初打算在S市开分公司时才认识,那时候他和罗承不过是点头之交,关系真正好起来是他一年前来S市后。一开始他与罗承不过是相互利用的关系,他在白道给罗承开一些能力范围之内的便利,罗承则是利用黑道关系帮他处理一些他不方便出面的事。   后来接触的多了,才渐渐熟捻起来。罗承这人表面上看着挺温润,实际比谁都狠,又极其护短,尤其是对自己的心腹。除非对方是犯了帮规,否则动了他的人就跟动他没有多大区别,偏偏他行事作风又能让人看不出他是在护短。   傅东辰现在最希望的就是自己能赶在罗承到东郊前赶到,他没有经过罗承就直接抓了他的心腹,不管怎么说,他这种行为却是不厚道的。况且,他现在还不知道狗哥是出于什么目的拿的那份资料,如果是罗承指派他去的,那么他就更加不能让狗哥见到罗承,至少在弄清罗承为什么指派狗哥之前是不可以的。   但万一狗哥不是受罗承指示,他就更要赶在罗承之前问出幕后指使者了。并非是他怕罗承,而是他和罗承好不容易才把关系稳定下来,若非必要,他还是不想自断兵刃的。   黑色兰博基尼在车道上一路疾行,高级跑车性能在此时终于得到了有效的发挥。幸好此时是深夜,路上车辆并不算多,否则傅东辰这种速度很慢不碰上意外。   然而,就在傅东辰刚刚开出市区时,一旁的手机再次急促地响了起来。傅东辰略略扫了眼,来电是陆明,他皱了皱眉,将车速减低了些接上电话。   “什么事?”   “傅少,狗哥他……”电话那头的陆明顿了顿,似乎是在组织语言,就在傅东辰等得不耐烦准备挂掉电话时,陆明道,“狗哥,死了。”   刺耳的摩擦声响起,傅东辰操纵着车听到路边沉声问:“再说一次。”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狗哥死了,有人埋伏在外面狙击了狗哥。傅少,对不起,我们没抓到人。”   “废物!你们怎么看的人!”   “对不起。”   傅东辰抓着手机的手泛出了青白,良久,他才冷冷地丢下一句“在那等着”便挂断了电话。‘碰’的一声闷响,傅东辰狠狠地拍了下方向盘才阴沉着脸再次发动了车子。   当傅东辰赶到东郊时,别墅外停了好几辆车,也站了不少人,傅东辰心下一沉,没想到他紧赶慢赶,还是没能在罗承之前赶到此处。   将车停好,傅东辰冷着脸下了车。外面这帮人中有不少人是知道傅东辰的,在傅东辰下车的那一瞬间,这帮人立即齐声喊:“傅少。”态度之恭敬,几乎要让傅东辰误以为他来这里不过是来找罗承闲聊的了。   走进大门,客厅内也站了不少人,一部分是他的人,一部分是罗承的人,气氛却是有些剑拔弩张。   罗承坐在正对着门的沙发上,茶几已被移开,空出的地上摆放着狗哥的尸体,眉心处有一个血洞。傅东辰仅是看了眼便知道要了狗哥命的那颗子弹是从后脑进入穿破了额头。此时的狗哥身上仅穿了件浴袍,看得出被抓来时他应该刚洗过澡,至于是要做做运动还是提早休息,就耐人寻味了。   几乎在傅东辰进门的第一时间,客厅内的气氛便发生了变化,再也不是刚才那般剑拔弩张,倒是他们如临大敌的样子让傅东辰多少有些不舒服。   站在沙发旁的陆明快步迎上前,而后恭敬道:“傅少。”   傅东辰摆摆手,径直往罗承所在的方向走。   看着缓步而来的傅东辰,罗承勾了勾嘴角,“辛苦了,这么晚还让你跑这么远。”   傅东辰眉头微皱,罗承这遭反客为主倒真会用。   在一侧的沙发上坐下,傅东辰仅是粗略扫了眼狗哥便看向,“什么时候到的?”   “刚到,不过还是来晚了一步,如果再早一些,指不定还能和二狗聊上几句,见他最后一面。”   “不是我的人做的,”傅东辰沉声道,“凶手另有其人。”   罗承挑眉,“那能告诉我抓二狗的目的吗?”   傅东辰垂眼看向地上的二狗陷入了沉思,二狗一死,他就没法查二狗拿那份资料是受罗承指使还是另有其人。如果是其他人还好,万一就是罗承指派的呢?就算二狗在罗承赶到之前被杀,可谁又能保证不是罗承安排的人,以便反咬他一口?   傅东辰斟酌了一番后沉声道:“罗承,你我是一条船上的人,我有事你也必定会受到牵连。”   罗承挑眉:“所以呢?”   傅东辰靠在沙发上斜眼看向罗承,“前不久我找人监视许家你应该知道。”   “没错,听说你要找的那份资料被人率先偷走了。”   傅东辰点点头说:“我的人查到,东西在二狗手上。”   罗承眉头狠狠拧在一块儿,目光再次看向地上的二狗,“怎么可能……”   “现在你应该知道我抓二狗的目的了吧?”   “你可以先告诉我,”罗承道,“二狗是我的人,再怎么说,你不应该瞒着我。”   “就因为他是你的人我才瞒着你,原计划问出结果后再通知你,没想到对方下手这么快。”   “我看你是不信任我吧!”罗承霍地起身逼近傅东辰,“你怀疑是我指使二狗偷的资料对吧?”   傅东辰点头,“对。”   ‘嘭’的一下,罗承一拳狠狠地砸在傅东辰身侧的沙发背上,“傅东辰你真他妈能啊!你怎么不想想我拿那什么狗屁资料有什么用?!我不知道那资料上到底是些什么东西,但你别忘了你我是什么关系!你以为老子会蠢到断自己后路吗!”   傅东辰闭口不语,此时的罗承显然是气狠了,和他接触以来,这还是他第一次见罗承情绪外露。看来,罗承指使二狗这事可以排除了。不过,到底是谁能够指使到二狗最后还要杀人灭口?   傅东辰的沉默更是让罗承气愤,就在他准备和傅东辰干场架时手机却响了起来。罗承恶狠狠地瞪了傅东辰一眼掏出手机按下了接听,“有屁快放!”   不知电话那头的人说了些什么,罗承的脸越发阴沉,最后他一言不发地挂掉电话,目光森冷地看向傅东辰,“傅东辰,我的货被条子端了。”   ******   “很好,辛苦了。”   沈然满意地挂掉电话,靠在床头,沈然的脸上露出了少见的微笑。他几乎能想象到此时的傅东辰和罗承是个什么样的情形,不过这都不重要。他相信现在不管怎样,两个人都对对方生出了嫌系,窝里反也不过是迟早的事。   也许是心情还不错的缘故,沈然这一晚睡得出奇的好,没有做噩梦,也没有半夜突然醒来。   这一晚傅东辰都没有回来,沈然也乐见其成。第二天一早,因着有课,沈然早早的就去搭了地铁。因着昨晚休息得好,这一天沈然的精神状态可以说是自他重生以来最好的一天。   中午下了课回到公寓时,傅东辰已经回来了。听着厨房叮叮当当的声音,沈然估摸着对方应该是在做饭。沈然意外地挑挑眉,换上鞋走到厨房。   听到脚步声的傅东辰头也没回道:“先洗手,这道菜起锅就可以吃了。”   沈然应了一声走到水池边洗手,而后又自发的帮傅东辰把做好的菜端到了饭厅。等傅东辰把最后一道菜做好端出来时,沈然已经盛好了饭坐在餐桌前。   对于傅东辰来说,沈然的这一系列举动完全出乎他的意料之外,连起来的相处让他几乎摸清了沈然的性格,他从来没有想过沈然会帮他做这些,即使是这种很平常的事。没想到松了口的沈然在态度上也有了转变,傅东辰觉得很高兴,就连昨晚那些糟心事也淡去了不少。   饭桌上两人依旧沉默,偶尔沈然也会帮傅东辰夹些菜,这更是让傅东辰惊喜不已,心情大好的他竟然比平时多添了一碗饭。这一餐可以说是两人有史以来吃得最和谐的一餐,到最后傅东辰都有些后悔为什么没多做几道菜庆祝一下。   吃过饭沈然没再帮忙,直接去了客厅。即使如此,傅东辰也是喜滋滋地收拾碗筷和油污作战。收拾好一切,傅东辰径直走到沈然身边坐下将他捞入怀中。   沈然的身体僵了一下,继而又放松下来,他抿着唇,目光始终落在电视上。   傅东辰埋在沈然颈间深吸了几口气低声道:“小然,抱歉,昨晚事情没处理完就没回来。”   “嗯,没事。”   “我能靠着你睡会儿吗?很困。”   沈然沉默了一瞬,而后点头,“嗯。”   傅东辰心下一喜,他吻了吻沈然的嘴角然后松开他将头枕在了他的腿上,“一小时后叫我,我送你去尚武。”   沈然瞥了眼傅东辰,没再出声,而是将目光转回到电视上。   傅东辰早就习惯了沈然的沉默,也没多做他想,一夜没睡的他此时的确是困极了,没多久便陷入了沉睡。   傅东辰这一觉睡得很沉,等他醒来时天色已几近昏暗,客厅内也很暖,显然是沈然将空调温度调高了些。   “醒了就起来。”   沈然冷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傅东辰霍地坐起身,“几点了?”   沈然没有回答,而是指了指沙发上的手机道:“你手机有几个未接,你看着回过去吧。”   傅东辰拿过手机,果然上面有好几通未接,有陆明打的,也有罗承打的,还有一通却是他一直在等的对现在的他来说极为重要的电话——刑侦大队的头的。 第45章   “你睡得熟,我调了静音。”沈然如是道。   傅东辰抿了抿唇,没有立即开口,对他来说,最重要的一通电话莫过于刑侦队头头的这通,昨晚罗承的货被端了,他立即联系了刑侦队的人,希望能在事情闹大之前把这件事揭过去。   罗承的帮会走私毒品这事儿他是知道的,因为不涉及彼此的利益,加之罗承也没有从他这里开便利,他也就没把这件事放在心上。这一次罗承被端的货是前不久才弄来的,傅东辰还记得之前罗承的那条航线被盯住,这批货并没有走原定航线,而是私下找了一个帮会管码头的负责人帮忙运的,如果他没有记错,那人的外号似乎是叫大头。   所以,按理来说罗承这批货是极为隐秘的,除了几个内部高层,其余人都以为因为被条子盯上,这批货一直没有弄过来。   不是没有怀疑过是那个帮会的派人举报的,不过他们查到大头前段时间被按帮规处置了,就算要举报,也不会等到现在。而且那个帮会在上面并没有过硬的关系,如果真是他们,他不可能查不出来。   不过这些都不是重点,鹰帮出了这档子事,罗承又和他是一条线上的,他必须尽快把这件事解决了。也正因为此他才会联系上刑侦队的人,却没想到竟然会错过一通这么重要的话。现在每一分钟过去都有可能将事情引导向最好或最差的方向,看着手机上这通未接,傅东辰心里多少有些憋闷。   沈然见傅东辰脸色有些差,皱了皱眉道:“很重要?”   傅东辰明白沈然话里的意思,如果换做以往,他可能会念叨两句,但现下……傅东辰笑着摇摇头,“也不是很重要,我去回个电话。”   沈然点点头,目送着傅东辰上了楼,很快便传来房门关上的声音。沈然冷冷一笑,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背上。刑侦队的那位他又怎么可能不知道?现在距离那通未接已经过了两个多小时,局面,恐怕也已经走向连傅东辰都难以摆平的趋势了吧。   果然,傅东辰再下楼时已经换了身衣服,脸色明显也比上楼前难看了几分,就连面对沈然,他也是勉强挤出一抹笑。   “小然,公司的事还没处理完,今晚可能回来不了,你……”   “没关系,”沈然淡淡道,“你放心去,不用担心我。”   傅东辰叹出一口气,走到沙发边吻了吻沈然的额头,“对不起,原本打算好好陪你的。”   沈然故作不自在地撇开头低声道:“先忙你的事吧。”   见状傅东辰笑了笑,眉宇间的阴郁也退散了几分。也许是见惯了沈然冷淡的样子,现在这样别扭的沈然竟然会让他生出一种说不上来的奇妙感,有些自豪,也有些欣慰。   傅东辰再次吻了吻沈然的发顶,柔声道:“晚饭叫外卖吧,忙完我会尽早回来。”   似乎是对这样婆妈的傅东辰有些不耐,沈然起身推开他留下一句“知道了”便径直上楼,期间没再看傅东辰一眼。   傅东辰失笑地摇摇头,也不恼,然而想到刚才那通电话,好不容易缓和的心情再次阴郁起来。傅东辰收起笑转过身正欲离开,却又被上了楼的沈然叫住。   沈然站在扶手边垂眼看着客厅内的傅东辰,他脸上的神情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再忙也记得吃饭。”   傅东辰仰着头,从这个角度仅能看见沈然大半张侧脸,在壁灯的照射下,侧脸的轮廓打上一层淡淡的光。沈然相貌本就精致,在这种情形下,傅东辰竟然觉得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然而还没等他开口,沈然便已经离开了扶手边往里处走去。   傅东辰缓了缓心神,心想着等罗承这边的事处理完一定要把他一直想对沈然做的事给做了。若不是情况紧急,他想他恐怕会忍不住现在就上楼将那人拆吃入腹。   傅东辰离开后不久,沈然便联系了阿烈,让他一小时后在公寓外等他,如今时机已经成熟,他有必要和分堂里的那几个高层提一提他接下来的计划。毕竟牵扯到了帮派之间的争斗,就算他是分堂的负责人,没有底下人的配合,接下来的计划要想进行下去恐怕会有些难度。   沈然之所以延迟一小时出门是怕傅东辰临时折回,尽管他相信此时的傅东辰忙得不可开交分-身乏力,但今晚的事太过重要,他必须小心为上。   一个小时后,沈然换了套衣服便出了门,这一次他照样是走的停车场,在监控的范围外,沈然一眼便见着了当初阿烈用来载他去邻市的路虎。说起邻市,沈然已经有一段时间没有去见秦贺,正好这几天傅东辰会很忙,说不定他能找个机会去看看秦贺。   阿烈也是在第一时间就见着了沈然,他打了两下灯,示意沈然附近安全,没有人监视。见状沈然也放下心,快步走上前上了车。几乎是车门关上的那一瞬间,阿烈就发动了车子,同时还将一个文件夹递给了沈然。   “这是你早上传给我的报表,按照你的要求打了六份。”   “嗯,”沈然接过文件夹快速浏览了下里面的东西,确认数据上没有任何差错后才合上文件夹。   “新公司已经完全落实了,法人底子干净,资金那一块也按照你的吩咐投了,其中一部分投在了苏暮最近新接的戏上。”   “辛苦了。”   阿烈动了动唇,似乎想要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我说过,跟我有话就直说。”   阿烈抿了抿唇,斟酌了下语句道:“阿然,最近筹备开拍的电影不止苏暮接的那一部,我查了一下,论名气,苏暮只是当红小生,比不上……”   “比不上另一部戏的主角是吗?”沈然接话道,“阿烈,看事不能只看表面,就算是大神,也会有扑街的时候。”   沈然当然明白阿烈的顾虑,一个是当红小生,一个是红透半边天的影帝,换做谁都不会去投苏暮那边。不过,没有人会预料到,苏暮之所以能成为后来红到发紫的影帝,借的正巧就是这部戏。这部戏不仅让苏暮登上了影帝的宝座,票房也是创了历史新高。   阿烈皱了皱眉,不是很理解沈然的话。不管是娱乐圈还是投资,他都不在行,比起这些,他更喜欢带着人去扩充地盘处理帮务。不过,既然沈然这么自信,他就应该相信对方才是,毕竟沈然这段时间利用股票为分堂里赚的钱可都明明白白的记录在了那张报表上。   沈然和阿烈并没有直接去分堂,而是先去吃了晚餐才辗转前往分堂。因着沈然是掐着时间过去的,到达会议厅时正好是在他通知的开会时间。此时正副堂主以及三大片区的负责人已经规规矩矩地坐在了会议厅内,见着沈然,五人立即起身恭恭敬敬地喊了声“沈少”。   沈然应了一声,走到主位上坐下,阿烈紧跟其后,也在沈然的下首坐下。沈然扫视一圈,除了已经被处置了的东区负责人大头,其余人都在场,且态度比之他刚进分堂时要恭敬了许多。   沈然收回目光,平淡道:“今天召集大家来有三件事。第一,关于东区负责人一事,我想之前王堂主有和各位提过,不知各位有没有意见?”   “这个……”副堂主刘辉道,“沈少,仅是我们有没有意见不重要,关键是东区那边的弟兄们会不会服他,毕竟他只是个理货的,在分堂里也仅仅是小片区的管事。”   沈然挑眉,“也就是说诸位都没有意见,是吗?”   “只要他能让底下的弟兄们服,我没意见。”   说话的是西区的负责人,外号黑狼,这还是沈然第一次听他发表意见,不过也算是有些眼力见。   随着黑狼的发话,其余两个负责人也没有多做言语,同样表示只要能让底下弟兄信服,他们没意见。   最后堂主王宇城一锤定音道:“沈少请放心,东区负责人这事我会安排下去。”   “辛苦,”沈然满意地点点头,又说,“第二件事也是各位最关心的,当初我刚接管分堂时提出设立公司投资一事,现在虽然还没有到两个月的期限,不过我想各位一定很想知道进展。”   沈然将文件夹递给王宇城,王宇城依照指示取出里面的报表发给了其余几人。   拿到报表的几人都有些不明所以,然而在看清上面的数据后,不由得惊大了眼。如果说当初分堂的收益仅够让大家吃饱穿暖,那么沈然这两个月为分堂创造的收益足够让大家半年之内衣食无忧,并且上贡给总部的帮费比以往多出了两倍之余。   “我知道大家对我这个空降兵都不服,不过,这两个月以来我所做的事相信大家都有目共睹。既然外公把分堂交给我,我一定会竭尽全力让底下的弟兄们都过上舒坦日子。”   沈然顿了顿,道,“两个月前我承诺过会让分堂里拿出的这笔钱翻番,现在我也在此兑现了诺言。同样,我是否有能力当着负责人,相信各位心里面都应该有杆秤。借着今天这个机会,我也不和大家绕弯子,现在,你们对我还有什么意见尽管提出来,如果没有,出了这个门,我不希望再听到任何有关议论我不够格的言论!”   九指霍地站起身,因为动作过大,使得椅子在地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侧着身子面对沈然,恭恭敬敬地深鞠一躬,“沈少,之前是我有眼无珠,请沈少多多包涵。我九指是个粗人,也不大会说话,从今天起,沈少让我往东,我绝不绕着弯往西!”   沈然勾唇一笑,道:“九指哥也是条汉子,有我沈然在的一天,也绝对不会亏待你们,请坐。”   “谢沈少!”   这时坐在九指对面的黑狼也起身道:“沈少,我服你。”   尽管只有简短的五个字,但是对于沈然来说,已经足够。黑狼坐下后副堂主刘辉和北区负责人也表了态。至此,沈然算是坐稳了分堂负责人的位置,尽管私下仍有人对他不服,但那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这第三件事……”沈然双眼微眯,一字一顿道,“灭了鹰帮,取而代之。” 第46章   沈然话一出,在场之人除却阿烈无不惊诧。但凡在道上混的人都知道鹰帮是个怎么样的存在,在S市,势利最大的当属义字会,其次便是鹰帮,而分堂,由于总部不在S市,再加上分堂和上头关系并不硬,能排上第三完全靠的是自身实力。就算是这样,也比不过排在前面的义字会和鹰帮。   分堂这些高层如何也没有想到沈然竟然会把主意打到实力人脉都比他们强的鹰帮上面去,这让他们如何不惊?   众人面面相觑,最后还是堂主王宇城开了口:“沈少,论实力,我们的确比不上鹰帮,论人脉……”王宇城顿了顿,他观察着沈然的脸色斟酌着语句道,“鹰帮帮主和傅家二少傅东辰关系密切,而傅东辰……”   “傅东辰在白道上势利大是吗?”沈然接话道,“堂主,有些时候关系密切不一定是好事,况且,我现在和傅东辰是什么样的关系相信你们心里都很清楚。”   这时副堂主刘辉也开口道:“沈少,就算您能牵制住傅东辰,但鹰帮的势利是有目共睹的。而且,义字会的老大不是傻子,一旦我们向鹰帮动手,难保鹰帮不会和义字会合作来对付我们。”   沈然笑了笑反问:“为什么要给鹰帮找义字会合作的机会?”   “您的意思是……”   “义字会这边我会亲自出面去交涉,你们只需要按照我的吩咐专心对付鹰帮就可以了。”   “沈少,”刘辉小心翼翼道,“和鹰帮彻底撕破脸皮不是小事,一个不小心我们面临的将会是无法在S市立足的下场,不如先把这件事上报给会长,由他决定如何?”   沈然掀开眼皮看向刘辉,那不瘟不火的眼神直接令刘辉的身体抖了抖,很快又被他掩饰下去。想他刘辉在道上混了这么些年,这还是第一次被一个人的眼神所震慑住。   “这件事我已经上报过会长,”沈然收回目光平淡道,“鹰帮帮主罗承的心腹二狗昨天死在了傅东辰的私房里,之后不久鹰帮的一批货也被条子端了,现在罗承恐怕已经对傅东辰心生芥蒂,只是碍于这批货还要靠傅东辰去解决才没有发作。”   说完,沈然沉默地环视一圈,将在场人的反应一一收入眼底。他故意停顿了一分钟才接着说:“如今傅东辰和罗承之间已经有了嫌隙,再加上罗承的货被扣,要想把这嫌隙变成鸿沟不过是添把火的事。我们分堂和鹰帮斗了这么久,现在正好是翻身的大好机会。灭了鹰帮,我们不仅能将鹰帮的场子据为己有,在整个帮会里,也没有任何一个分堂可以超越我们!”   沈然话音方落,在场几人都有些心动,连带着眼神都带着一股兴奋劲儿。混他们这行的,谁不希望自己的地盘大些,小弟多些?虽然分堂现今在整个帮会中领先于其他分堂,但如果他们真的把鹰帮灭了,以后不仅在道上有面子,就算是在整个帮会里也绝对是人人推崇羡慕的对象。   是人就会有好胜心,更何况是这帮成天在道上混的糙老爷们儿?而沈然利用的便是这一点,这些人只在乎钱够不够花,名声够不够响亮,底下的小弟够不够多,其余的根本不在他们关心范围。沈然的这番话无异于橄榄枝,就看谁先按捺不住扑上去了。   副堂主刘辉和三个片区负责人低声交流了半响,最后还是由刘辉开口问:“沈少,我这句话可能您不爱听,但为了分堂,我还是想了解一下,傅东辰和罗承交好,而您又和傅东辰……我们怕……”   “怕我临阵倒戈?”沈然冷笑一声道,“二狗是我派人杀的,罗承的货也是我找人端的,现在你们还有疑问吗?”   刘辉惊住,二狗被杀的消息他也是今天下午才知道,就连方才沈然提到这茬时他都以为是罗承或者傅东辰的仇家故意这么做,以此来挑拨傅东辰和罗承的关系。然而他却没想到这些竟然都出自沈然的手笔。要说沈然和傅东辰是恋人关系这是人尽皆知的事,可如果不是沈然亲口承认,又有谁会想得到这些事都是出自他手?这显然只有仇家才做得出来。   “我和傅东辰之间的事你们无需知晓,你们只要记住一点,鹰帮我势在必得,而你们,只需要选择干,或是不干。”   “干!”九指接话道,“他娘的鹰帮那群狗崽子仗着自己势大整天瞎哇哇,老子早就看他们不爽了!”   “一切遵从沈少指示。”王宇城也发话到。   刘辉犹豫了一瞬,也咬牙道:“我听沈少的,咱们分堂和鹰帮争了这么久,折进去的弟兄也有好几个,是时候做个了断了。”   其余两人也纷纷附和,表示愿意跟着沈然。   见状沈然满意点头:“很好,在此之前,我希望分堂所属的所有大赌场全部关闭,小赌场暂留,让场子里那些人也暂时安分些,最近几天上面会有动作。”   王宇城惊讶:“您是说……”   “罗承的货被端,傅东辰出手太晚,要捞回去没那么容易。近两天上头的必定会借着罗承的这批货开展搁置已久的严-打。如果傅东辰能把罗承以及这批货保下来,上头这些人也不至于一点政绩都捞不着;如果傅东辰没能保得住……”沈然冷笑一声,其意不言而喻,“不管傅东辰能不能保住,这都将会是我们最好的机会。至于那几间小赌场,封就封了,别费心思在那上面。”   “既然会有大动作,我们为什么不连小赌场也……”   “全关了好告诉别人我们有问题吗?”王宇城斜了九指一眼道,“这叫欲盖弥彰。”   九指脸色一下涨红,想要反驳两句,却又因为王宇城的身份不得不讪讪地闭了口。   沈然扯了扯嘴角道:“王堂主说得对,而且留着那几间我还有别的用处。现在,我把接下来的计划告诉你们。”   ……   沈然离开会议厅时已经是深夜十一点,因着怕被傅东辰撞到,沈然并没有让阿烈送他,而是独自一人打了出租车回去。到公寓楼下时,沈然特意抬头看了看,傅东辰的那套公寓并没有灯光。沈然稍稍松了口气,这个时候傅东辰应该还在忙着处理那批货的事。想来也没有时间回来。   进入公寓,没有灯光,没有人影,没有尼古丁的气味,沈然这才勾了勾嘴角,换了鞋径直回房。   原以为今晚傅东辰不会再回来的沈然,却没想到半夜竟会听见开门声,他随手拿过手机看了看,此时是凌晨三点四十。沈然在床上躺了两秒,还是选择起床。   因着怕吵着沈然,傅东辰尽量压低了声音,原本他今晚完全可以在酒店睡,事实上他也的确去了酒店,然而本就疲惫的身体躺在酒店床上却如何也不能入睡。辗转了片刻,他还是决定回来,甚至连第二天的早餐都已经想好要做什么了。   傅东辰猫着腰准备在客厅里打个盹儿,天亮就起来做早餐,却没想到‘嗒嗒’的脚步声由远极近,紧接着客厅的大灯便被打开了。   沈然揉着眼看着楼下的傅东辰,半响,才开口问:“吃了吗?”   尽管沈然竭尽用冷淡包裹自己,但傅东辰却觉得冷淡的沈然配上睡眼惺忪的样子格外诱人,他的嗓音还带着一股鼻音,显然是没有睡醒的征兆。傅东辰一时觉得有些心痒难耐,心想大半夜回来也算是值了。正准备刷刷好感度,他的胃却是不争气地叫了两声。傅东辰尴尬地笑了笑:“吃了一点。”   沈然放下手沉默地注视着傅东辰,过了许久,他才施施然下楼,径直往厨房走去。   见状傅东辰更是好奇,忙跟在沈然身后来到了厨房。此时沈然恰巧从储物柜里翻出两包泡面对他扬了扬,“我只会这个,吃吗?”   傅东辰惊喜地睁大眼,也不管自己的胃是不是能承受得了忙不迭地点头,“吃!”   沈然应了一声,指了指外面,“等着。”说完便不再看傅东辰,取出锅烧水煮面。   傅东辰也不拒绝,喜滋滋地跑到餐桌边坐下,原打算回来睡一会儿就给沈然做早饭,却没想到会有这么个惊喜。长期以来的付出终于得到回报,此时的傅东辰忽然有一种总算没让他白费心机的喜悦感。   沈然并没有让傅东辰等太久便端着碗热气腾腾的泡面来到餐桌前,然后将筷子塞进傅东辰手中硬声道:“吃吧!”   傅东辰垂下眼,面前的泡面占据了三分之二的碗,色泽鲜艳的红油覆盖了大半碗泡面,边沿放着几根青菜,最上面是几块厚薄不一残缺不全的火腿,一看就知道切火腿的人很不擅长切菜。饶是如此,傅东辰还是觉得自己的心涨得满满的,这么些年过来,沈然是第一个在他大半夜回来为他煮宵夜的人,联想起方才沈然睡眼惺忪的样子,傅东辰心里的感动更甚。   抬起头正欲说些贴心的话,却发现沈然已经趴在桌上睡着了。傅东辰怔了怔,而后起身脱掉外衣搭在沈然肩上,动作中带着他自己都未能察觉的轻柔。   傅东辰轻轻拨了拨沈然垂在额前的碎发,嘴角微扬。也许,他可以交付些真心,不再把这当成是一场游戏。 第47章   沈然第二天早上是在自己房间里醒来的,昨晚给傅东辰做了宵夜后趴在桌上原本只是想演演戏,没想到最后竟然真的睡着了。至于他怎么回的房,不用想也知道是傅东辰的杰作。   沈然看了看时间,早上八点,也不知道傅东辰有没有出门。他在床上躺了十分钟,然后才起床换衣服洗簌,出房间已经是八点半了。经过傅东辰房间时,沈然特意看了看,房门大开,屋内被子叠得整整齐齐,显然床铺的主人早就起了床。他又偏头看向书房,发现往日紧锁的房门此时竟是虚掩着的。   沈然忖了忖,然后缓步走向书房。他轻轻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任何回应,他顿了几秒再次敲了两下,依旧没有回应。见状他也不再犹豫,径直推开了房门。书房中的布置和记忆中的一样,占了一整面墙的书架、深棕色的书桌、豪华真皮转椅、长沙发等等,就连摆放的位置也和记忆中的没有出入。   沈然沉默地注视了书桌上的电脑两秒,而后勾了勾嘴角退出书房。对傅东辰来说,整套公寓中书房是旁人无法涉足的禁地,除非对方已经深得他的信任。上一世他被傅东辰演的那些戏码所打动,对他也算是掏心挖肺,自然就得到了他的信任。甚至有时候他还会把自己也叫去书房,一个办公,一个看书,兴致来了时还会抱着滚几下。而这一世……   沈然冷笑一声,抬脚往楼下走去。他不相信傅东辰会这么快就把自己归纳为信任的人之中,故意不关书房恐怕还是想试探他一下。不过不论是不是试探,都足以证明他在傅东辰心里的位置已经开始变了。   下楼后沈然径直去了饭厅,饭厅内依旧没有傅东辰的身影,倒是餐桌上摆放着一碟蒸饺、一份小菜以及一个盖着盖子的盅,一张浅黄色的便签条贴在盖子上,沈然随手揭过看了看,是傅东辰留的,无非是叮嘱他好好吃早餐外带中午会回来做饭之类。沈然不甚感兴趣的把便签条揉成一团,顺手扔进了一旁的垃圾桶内。   沈然揭开盖子为自己盛了碗粥,然后在餐桌边坐下慢条斯理地吃起了早餐。这一整天沈然都没有课,吃过早餐他便直接回了房间,至于餐桌上那些就不在他的关心范围了。一个早上的时间沈然几乎是在财经新闻和股市信息上面度过的,约摸十一点的时候,傅东辰来了通电话,表示中午和下午都不能回来,让沈然叫外卖。   对此,沈然自然是喜闻乐见的,如今颠覆鹰帮的计划已经开始实施,而傅东辰也开始上钩,他相信只要闲着,傅东辰一定会想办法把最后一件事做了,所以就算傅东辰没事,他也会想办法弄出点事来牵绊他,直到鹰帮完全覆灭。   中午沈然并没有叫外卖,而是直接去找了阿烈。两人随意吃了些东西便去了尚武,又在尚武呆了两小时才转去了夜之都。   因着有沈然的交代,堂主王宇城早早就等在了办公室,沈然和阿烈到时,顾青正和王宇城汇报些什么。见着沈然,顾青挑挑眉,还未开口便看见紧跟在沈然身后的阿烈。顾青立即收起戏谑微垂下头:“沈少,烈哥。”   沈然点点头在王宇城对面坐下,也不避讳顾青,径直问道:“阿烈告诉我义字会那边约了晚上见面,我想知道那边会是谁出面。”   “义字会?”顾青惊讶道,“沈少您要和义字会的人见面?”   阿烈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似乎有些不理解沈然为什么会当着顾青的面直接提了义字会的事。阿烈不动声色地扫了眼顾青,眉间褶皱更深,看来沈然应该在他不在的时候和顾青接洽过了。阿烈松开眉头垂下眼,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滋味。   还有不到两个月他就必须回总部,这边自己暂时无法帮助沈然什么。顾青是王宇城的心腹,也的确值得沈然信任,加上那位新上任的东区负责人,也从另一方面说明沈然已经开始在发展自己的势利,也就是说,也许自己还没回总部沈然便不需要自己的帮助了。   想到这阿烈莫名有些惆怅,秦贺的身体越来越差,恐怕时日无多。若秦贺去了,他唯一能报恩的也只有沈然,但到时沈然已经不再需要他的帮助,他又该找谁报恩?   在场三人都不知道阿烈心中的思虑,听得沈然的话,王宇城立即回道:“最近义字会的会长似乎有了隐退的意思,帮会里的事物都是他的儿子在打理,晚上也应该是他儿子出面。”   沈然的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若有所思道:“儿……子?”   “没错,”反应过来的顾青接话道,“据我所知,义字会的会长并非是什么隐退,而是身体欠佳。人么,年轻的时候不懂得把持,内里都掏空了,才六十不到的人就跟七八十的没什么区别了。”   沈然笑了一声,挑眉看向顾青,“你倒是知道的不少。”   “随时把握对头的第一手资料是我的职责。”   “是吗?”   “是的,”顾青笑吟吟点头,而后走近沈然弯下腰在他耳边轻声说,“呐,沈少,我还知道昨晚傅东辰约了几个条子那边的高层吃饭,之后又去了鹰帮的一家夜场,一向玩的开的他破天荒的没有叫MB或是小姐……”   阿烈走上前揪住顾青的后领把他拉离了沈然面无表情道:“好好说话。”   顾青似乎有些怕阿烈,忙僵直着身体说:“是,烈哥。最后傅东辰好像和那几个高层谈崩了,离开时脸色很差。”   沈然沉默地看了阿烈两秒,最后点点头:“我知道了,义字会那边约的地点在哪?”   “海天阁。”   ******   海天阁。   因着顾及着阿烈的身份,沈然并没有带他赴约,而是带的堂主王宇城。   海天阁是义字会名下的一间餐厅,这间餐厅主打海鲜,在S市也算是数一数二的海鲜馆。作为S市的第一大帮会,义字会所涉及的产业就要比分堂多的多,除却私底下的走私生意,最大的资金来源莫过于房地产这一块,就连专做房地产生意的李家恐怕也及不上义字会。   约定见面是沈然提的,依照规矩,见面地点自然是由义字会这边决定。当然,如果换做分堂是第一大帮,这地点可就由不得对方了。因着是在义字会的地头,起初阿烈是打算让沈然多带些人,以免出现意外,但被沈然拒绝了。既然都到了别人的地头,如果对方发难,就算带百来十人也不过是喂枪子的命,还不如不带,以表诚意,以义字会的势利,也不可能对仅带了一个人的他动手,传出去在道上的名声也会变差。以后所有人想和义字会合作,恐怕都得先掂量掂量了。   海天阁人多眼杂,为了不泄露自己身份,来之前沈然特地换了身衣服,还带了个能遮住大半张脸的墨镜以及鸭舌帽,配上他清冷的气质,旁人看了只会以为是某个明星为了逃避狗仔才把自己遮的这么严实。直到被人领进海天阁的特殊包间,沈然这才摘下墨镜帽子,一眼就看见了坐在主位上一脸似笑非笑的年轻人。   沈然怔了一下,将墨镜塞进胸前的口袋中,又顺手将帽子递给身后的王宇城淡笑着走上前,“戚少。”   戚炎挑眉:“沈少认识我?”   沈然身体蓦地一僵,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缩,这声音……沈然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对方一圈,二十七八的年龄,棱角分明的脸、剑眉星目、高挺的鼻梁、厚薄均匀的嘴唇,这张脸完全可以用英俊来形容,比起傅东辰虽然要逊色两分,但配上他那不怒而威的气势,也能让人侧目。   然而,这张脸对沈然来说完全是陌生的,无论是上一世还是这一世,都是他第一次见,可他的声音却异常熟悉,不算冷厉,却给了沈然一种如坠冰窟的感觉。   沈然暗自吸了吸气,面上保持着淡笑道:“素问戚老大的长子气质非凡,我本约的戚老大,但眼下戚老大不在,能坐在这个位置上的除了戚少我也想不出能有第二个人了。”   戚炎低低地笑了一声,“沈少可真是会说话,父亲这几天身体不怎么好,就由我来赴约,希望沈少不要见怪才是。”   “哪里,还要请戚少代我向戚老大问声好,希望戚老大早日康复。”   戚炎挑眉:“是早日康复还是早日进棺材?”   沈然眉头微蹙,沉默地注视着戚炎,不单是因为他这句话,还是他觉得戚炎的声音太过熟悉,却又迟迟想不起来究竟在哪里听过。   “开个玩笑,沈少可别当真,请坐。”   沈然道了声谢,在戚炎对面坐下,王宇城亦是在他下首坐下。   戚炎一手撑着桌沿,将沈然仔仔细细地打量了一圈,最后意味不明道:“前不久听闻贵堂来了位负责人,我一直很好奇这位神秘的负责人是何方人物,没想到居然会是沈少,真是让我大跌眼镜呐。”   “让戚少见笑了。”   “见笑倒没有,惊讶居多,就是不知沈少如今的身份傅少知还是不知。”   沈然端起桌上的茶杯浅浅的抿了口茶淡道:“戚少认为呢?”   “我?”戚炎再次将沈然打量一番,再次恢复成似笑非笑的表情,“贵堂把沈少的身份捂得这么严实,恐怕就是为了瞒着傅东辰吧?”   “戚少高见,”沈然点头道,“我这么来,不知是否满足了戚老大要求的诚意二字。”   “的确很有诚意,不过沈少就不怕我把你的身份泄露出去?”   沈然不在意道:“会不会泄露戚少不如先听听看我的提议,再决定也不迟。”   “哦?”戚炎感兴趣道,“那么沈少的提议是什么?”   “比如均分鹰帮的地盘。”   戚炎收起脸上的戏谑双眼微眯:“沈少这笑话可不怎么好笑。”   沈然也不在意,径直道:“鹰帮前两天被查了一批货,被查的堂口堂主现在还在局子里,鹰帮帮主罗承也被请去喝了两次茶,现在鹰帮内部也因为这件事有了动荡。”   戚炎嗤笑一声:“查货这种事很常见,鹰帮再怎么说也发展了这么多年,这点动荡和挠痒痒一样,过几天就没事了。况且,有傅东辰在,能出什么幺蛾子?”   “如果是在上头没换人之前,可能就是戚少所谓的挠痒痒,可戚少别忘了,上头刚换人,局势还没完全稳定,再加上许家倒台,这新上任的椅子还没捂热乎就出了这事,就不是所谓的挠痒痒这么简单了。”沈然顿了顿,继续道,“傅家势大没错,但那是傅家。不是傅东辰,傅家不点头,傅东辰再怎么蹦哒也是白费功夫。傅东辰才把许家搞下去,以傅家的谨慎作风,这次必然不会轻易出手,不然傅东辰也不会到现在也没有把这件事压下去。没有傅家的支持,傅东辰也不过是个成功的商人罢了。”   “好一个成功的商人,”戚炎道,“沈少不愧和傅东辰关系密切,把傅家的行事作风摸得这么透彻。不过,说了这么多,沈少不会是忘了鹰帮算的上是傅东辰的势利吧?还是说,沈少以为我不知道你和傅东辰的关系?”   戚炎气势突变,神色凌厉地望着沈然,包间内顿时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守候在一旁的打手不约而同将手伸到了腰间,只等着戚炎一声令下,他们立即能将沈然和王宇城打成筛子! 第48章   王宇城正欲发作,却被沈然在桌下按住,只得僵着身体,戒备地留意着包间内所有人的一举一动,若戚炎真起了杀他们的心思,就算是豁了这条命,他也要保证沈然能活着离开。   沈然放松身体靠在椅背上神色镇定道:“我并不认为这种小事能瞒得住戚少,我和傅东辰关系密切不假,不过这不代表我不能毁了他的势利,断了他的路子。”   戚炎嗤笑一声,显然不信任沈然,“沈少可真是会说笑,放眼S市,凡是有点门道的谁不知道傅东辰为了你所做的那些事?毁?”戚炎猛地拔出枪对准沈然,动作熟练地拉开保险冷声说,“我看是沈少故意找我合作,准备和傅东辰里应外合吧?沈少,一个分堂还不够你享用,居然把主意打到我义字会头上,你以为我真不会杀你?”   沈然双臂交叉,毫不在意道:“戚少,如果对我好的人我都必须去回报,那我岂不是得忙死?分堂和鹰帮不合在道上是人尽皆知的事,我要灭鹰帮无非是想消减下傅东辰的势利。如果某天真和他玩崩了,我也能有点资本全身而退不是?”   “玩崩?”戚炎笑了一声道,“沈少想得可真够长远。”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清?”   戚炎笑了笑,不置可否,却也没有收回手上的枪。   “其实这次合作,利益最多的当属戚少,”沈然继续道,“义字会乃本市第一大帮会这是人尽皆知的事,能和贵帮合作,也算是我们得了便宜。当然,说是合作,我也并非要贵帮出人或者出物资。只是以后我们和鹰帮斗起来时,鹰帮恐怕也会想到与贵帮合作,我不过是打个预防针罢了。我敢提出均分鹰帮地盘的提议,鹰帮未必会愿意与贵帮均分我堂地盘。当然,就算他们愿意,分谁家的地盘对贵帮利处最大,相信戚少心中自有一杆称。”   戚炎微眯起眼,意味不明道:“沈少的意思是,我们什么都不需要做,只要等着分地盘就好?”   “没错,”沈然点头道,“这个提议看似不可信,其实也算是我用那一半的地盘像戚少买一张保命符。贵帮与鹰帮合作,我们必然不会有好结果,既然能预料到那一天,我为什么不提前做准备?如果戚少选择同鹰帮合作,或许还得出人出物资,但和我们合作,什么都不需要。”   戚炎缓缓收回枪,陷入沉思。鹰帮势利虽不如他,但是有傅东辰这么个人在,难保以后不会威胁到义字会在道上的地位,这把梁上之剑他早就想要摘除。沈然的提议看似荒唐,但仔细想来,却是最合理的。如果分堂真和鹰帮斗起来,而鹰帮找上他合作,为了帮会利益,他难保不会同意。   不过,和鹰帮合作就好像一把双刃剑,利益是有了,鹰帮的势利也随之扩大了,到时候他想要拔除鹰帮,难度就大了几分。但如果和沈然合作,这些都将完全不存在。鹬蚌相争渔翁得利,他什么都不需要做就可以收获鹰帮一半的地盘,而沈然的帮会就算得到鹰帮的另一半地盘,也远远及不上他们。以后沈然的帮会是存是毁,也不过是一句话的事。况且,就算沈然和鹰帮斗起来时,他违背约定把两个帮派都毁了,道上又有谁敢说他一个不是?   转眼间戚炎就将和沈然合作的利弊想了个透彻,然而他还是故作不信道:“沈少开的条件的确很诱人,但我还是那句话,我怎么知道沈少不是和傅东辰商量好了,在给我下套?”   戚炎的话听在耳中,沈然却还是看出了对方已经动心,“戚少不必急着做决定,可以先观察观察再决定是否合作也不迟。当然,为了表示我的诚意,我愿意透露一个消息给戚少。”   “哦?”戚炎挑眉,“说来听听。”   沈然故意顿了几秒,才缓声道:“近期条子那边会有大动作,戚少不妨暂时把底下那些无法见光的生意停一停,以免损失惨重。”   戚炎微眯起眼:“沈少怎么知道条子会有行动?”   沈然微微一笑,说:“话已至此,信与不信全凭戚少,只希望戚少想清楚后务必给我一个答复。”   戚炎沉默地望着沈然,指尖无规律地敲击着桌沿,过了许久他才缓缓点头,“好。既然来了,沈少不如就尝尝本店的菜色。来人,上菜!”   ******   沈然和王宇城离开海天阁时,已经是晚上九点多,此时的S时可谓是灯火辉煌,那些享受夜生活的人也都呼朋唤友的出了门,热闹程度比起白天也不遑多让。   沈然轻轻呼出一口气,耳边没有了戚炎那熟悉的声音,他竟然觉得整个人都轻松了不少。   “沈少,有个问题我很费解。”   沈然偏头看了眼王宇城,淡淡道:“堂主请讲。”   王宇城把着方向盘,目光直视着前方,他犹豫了一瞬才开口说:“如果戚炎答应合作,但他们不费吹灰之力就能得到鹰帮一半的地盘,对我们来说是不是太亏了些,我怕到时候底下的弟兄会不服,毕竟这将有可能是他们用命拼来的。”   沈然笑了笑,不在意道:“我肯给,也要看他们有没有这个能力收。鹰帮毁了傅东辰却还在,堂主以为他会乐意看着本属于自己的势利被人收缴?等傅东辰和戚炎扯清楚时……”沈然轻笑一声,未完之话不用挑明,王宇城也能明白。   “沈少高明。”   沈然回到公寓时傅东辰还没有回来,他径直回房洗了澡换了身衣服,方才在海天阁和戚炎喝了几杯,眼下他得把身上的酒气除去,以免傅东辰发现了他还得费心思解释。折腾到十一点多傅东辰也没有回来,沈然索性没再等他,直接锁门睡觉。   这一觉睡得可谓是充实,等沈然再醒来时外面已经是天光大亮。换衣服下了楼,傅东辰依旧不在,不过饭厅的餐桌上却摆放着和昨天完全不同的早餐以及一张便签条。沈然好心情地将便签条上的内容看了一遍,然后再次揉成一团扔进垃圾桶,坐在餐桌前慢条斯理的吃着早餐。   凭着上一世的经历,沈然的直觉可谓是精准。两天后的夜晚,S市果真展开了一场扫-黑行动。目的和记忆中的相同,重点都是冲着黄赌毒而来。   因着事先有准备,分堂的几个大赌场以及私下那些见不得光的都没有受到影响,倒是几间小赌场被关了门,但并没有对分堂造成太大影响,无非是交一些罚款完事。   至于鹰帮,就没有这么好运了。因为那批货,罗承接连被请去喝茶,傅东辰迟迟压不下这件事,加上二狗被杀一事,罗承终究还是对傅东辰起了嫌隙。也不知道是从谁口中传出,傅东辰想要和鹰帮撇清关系,所以在想办法除掉鹰帮,以此抹掉他曾经让罗承做的那些见不得光的事。   这件事起初只是在底下流传,最后也不知怎么,竟然传到了罗承耳中,他本就对傅东辰起了嫌隙,联合二狗和那批货,更是将他心中的疑虑扩大,两人因此还闹了不愉快。   然而,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上头扫-黑,没有收到任何内部消息的鹰帮可谓是吃了苦头。底下所有大小赌场尽数被要求关门,夜场里那些小姐也被抓了不少,甚至几个帮派成员贩毒被抓了现行。一时间鹰帮上下可谓是鸡飞狗跳,损失惨重,而罗承,也再次被请到了局子里。   鹰帮闹成这样,最头疼的莫过于傅东辰。家里放了话,S市的事傅家不会再插手,所以那帮人行动起来更是完全不懂得收敛,就连扫-黑一事他也是在行动的前几分钟才知道,通知罗承时已经为时已晚。等他好不容易把罗承从局子里捞了出来,对方却是直接翻了脸。至此,罗承和傅东辰的关系直线下滑,可谓是进入前所未有的僵局。   在这场行动中,义字会可以说是没有遭受任何损失,几乎是在沈然从海天阁离开的当晚,戚炎果断下令关闭所有赌场,那些见不得光的生意更是直接暂停。所以这场扫-黑行动,义字会完全没有受到任何波及,而戚炎的决定更是让养病的戚老大欢心不已。   于是,第二天戚炎再次把沈然约了出来,目的便是合作一事。   傅东辰因为鹰帮的事忙得焦头烂额,沈然赴约自然没有任何压力。这次戚炎约见的地点依旧是海天阁,沈然依旧只带了堂主王宇城前往。   同样是那间包间,不同的是包间内只有戚炎以及两名心腹,而上次那些凶神恶煞的打手没有再出现,十人桌的餐桌上更是摆满了各种海鲜。沈然挑挑眉,欣然坐下:“戚少真是大手笔。”   “哪里,”戚炎使了个眼色,立即有心腹上前为沈然倒酒,“今天约沈少来,除了谈合作一事还要感谢沈少当日对我透露的消息,才没有让本帮像鹰帮那样损失惨重。”   沈然举杯淡笑:“戚少客气,我也只是为了表达诚意。”   “沈少的诚意的确很足。”戚炎仰头饮下杯中酒,“沈少那天的提议我向父亲汇报了,父亲表示很乐意同沈少合作。”   沈然毫不意外,在他决定和义字会谈合作时他就已经能确定对方一定会答应,没把握的仗,他从来不打。毕竟现在是非常时期,一步走错意味着全盘皆输,届时他不仅报不了仇,恐怕还会被傅东辰报复。   这一次约见双方在合作上都达成了共识,比起上一次剑拔弩张的局面,这一次可谓是异常和谐,而戚炎显然有想和沈然拉近关系的意思。   因着各自都抱有目的,直到饭局结局,包间内的气氛也算是欢愉。   “那么……”戚炎站起身走到沈然面前伸出了右手,“预祝我们合作愉快。”   沈然微笑回握,收回手目光触及到戚炎脚下的皮鞋时,他的身体再次僵住。黑亮的皮鞋尖,边沿一层不染,鞋尖微翘,款式虽然不同,却莫名和记忆中的一双黑色皮鞋相重合。   ——老、老大,那这沈然……   ——杀了   刷地一下,沈然的脸色变得惨白,身侧的手也紧握成拳,他终于明白了戚炎的声音为什么会这么熟悉! 第49章   沈然脸色的变化仅在眨眼间,没等戚炎察觉出什么,他已经恢复成最初的淡笑,尽管脸色还是有些苍白,但戚炎也没放在心上,反倒是给沈然省下了要解释的麻烦。   撇开这个不怎么好的小插曲,总得来说这次他和戚炎的见面算是达成了短暂的合作关系。离开海天阁,沈然谢绝了王宇城的护送,打算独自回去。   对王宇城来说,除开秦贺,沈然就是他应该效命的人,沈然的命令他不敢不从,可出了海天阁他就明显感到了沈然的不对劲,于是他只得表面上答应了沈然,暗地还是悄悄跟着他,以免出什么意外。   沈然并不知道王宇城在暗地跟着他,应该说以他目前的状况,就算是换做其他人,也不一定能察觉到。戚炎真面目的揭开犹如一道闸门,再次将前世那些不堪的回忆放了出来。不是没想过找那j□j,可他一直以为那帮人是傅东辰在京城的仇家,却没想到居然会是义字会如今的太子爷,未来的老大。   沈然不知道今天的发现究竟是幸还是不幸,仇人是锁定了,可如今的他却要和这帮子仇家去算计另一个仇家傅东辰。临死前的那段经历是他心中的一根刺,拔不掉,消不去,他真怕自己会忍不住先对这帮人动手。他不怕死,怕只怕没能在死前报仇,找出陷害父亲的真凶,为父亲洗刷冤屈。   沈然告诉自己要冷静,可是那段记忆却始终犹如开闸的洪水,一遍又一遍地冲刷着他的理智,让他恨不能冲回去将那些人一个个揪出来剥皮削骨。   看着如同游魂一般的沈然,王宇城心惊的同时也担忧不已。从他和沈然接触以来,沈然给他的感觉都是冷漠果敢极其有主见的,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周身被一股死气环绕。王宇城不知道沈然为什么会突然变成这样,想到沈然是离开海天阁才会这么反常,他觉得恐怕和义字会那帮人脱不了干系。   沈然没有打车,也没有前往地铁站的方向,他只是漫无目的地走在街道上。事实上他自己也不知道要去哪里,不想回傅东辰的公寓,而他之前租的那套早就退了,一些比较重要的东西也被阿烈搬去了秦贺给他置办的房子,不过他也没打算过去,他现在情绪不稳定,阿烈也在那边住着,他不想这次再像上次一样抽风做出让两人都难堪的事。   如今已经入了秋,白天还好,夜里的风却是刺骨的凉,沈然走了两条街,再被冷风这么一吹,情绪逐渐稳定下来。理智回归,沈然将所有的事都在脑子里过了一遍,以他如今的能力,要想同时对付傅东辰和戚炎是不可能的,想了想,他还是决定按照原计划先把鹰帮解决了,至于戚炎,现在还不能动,至少在鹰帮覆灭之前是不能动的。   仇要报,人要杀,但也不急于这一时,如今他背后是一整个帮派,就算不为他自己,也该为秦贺考虑考虑。不过,BOSS可以留着最后刷,那些恶心的小怪他想还是可以一个个解决掉。   沈然眼中泛出一抹凶光,他拿出手机找到顾青的号码拨了过去。电话响了很久,直到沈然不耐烦准备挂掉时,顾青才接通了电话。   “怎么了?”   顾青的声音有些喘,还带着丝慵懒,沈然皱了皱眉,问:“在接客?”   “……”电话那头是短暂的沉默,接着又听顾青厉声道,“老实点!等我接完电话的!”然后就是‘啪’地一声响,沈然对这种声音并不陌生,那是皮带抽打在人体上的声音,上一世临死前他倒是体验过不少。接着又是一阵呻-吟声,并不痛苦,反倒透着欢愉。   原本因为皮带声而有些不舒服的沈然无语地揉了揉额头,“接了个M?”   “嗯。”   顾青的回答很简洁,显然是不方便说话,当然,能让顾青亲自出手的,估计也不是一般人。沈然也不啰嗦,径直道:“忙完给我查个人,也是混黑的,外号刀疤哥。”   “知道了,不过不好意思,今晚我有客人了,就算您出三倍的价钱也是不行的。不过……”   顾青顿了顿,用着魅惑的嗓音道,“前两天我们这来了个新人,水灵水灵的,j□j儿不错,包您满意,要不我把他号码给您?”   沈然默默挂断了电话,寻思着以后没有必要,坚决不在晚上给顾青打电话。   另一头顾青对着手机自说自话了几句,然后随手将手机扔到一边,一脸戏谑地看向被他踩在脚下,全身赤-裸满是红痕的人,“等久了吧?小-贱-人,我这就让你爽。”   沈然刚收回手机,一抬眼便看见远处一家名为‘畅响’的大型KTV大门左边站着一群人,这群人中男女皆有,表面上看着像是约着一起来玩的,但又像起了争执。   沈然只粗略扫了一眼便继续往前走,尽管那家KTV就在自己所处的这条街上,他却没有要绕开的意思。他暂时还不想回去,准备再走走,累了直接打个车就可以。   然而,当沈然看见人群中一脸冰冷的傅东辰时,他很想时光倒流一把。这个时候他距离傅东辰不到二十米的距离,想要倒回去已经不现实。相反,人群中的傅东辰却是一眼就看见了他。   沈然不想凑上去折腾,索性装作没看见目不斜视地往前走,步伐并不算快,有点像是在散步的样子。   随着距离的拉近,那群人吵吵嚷嚷的声音也传到了沈然耳中,多半都是“别太过分”“不给面子”之类的话。沈然有心想快点离开,奈何傅东辰的视线太过炙热,再加上吵闹声越来越大,中间夹杂着“傅少”的声音,如果他再装作听不见,就有些引人怀疑了。   沈然停下脚步看向人群,在看见傅东辰后,他故作惊讶地愣了愣,随后又默默扫视一圈,在看见一名约摸十七八岁的少年一脸惊慌地紧挨着傅东辰时,沈然好看的眉头拧了起来。   一路尾随沈然的王宇城见状忙止了步,那群人中有几个他是见过的,都或大或小的带点职位。他们敢这么明目张胆地聚集在KTV大门外,恐怕附近都布置了人。毕竟最近风头紧,以他们的谨慎程度不可能让人抓了把柄。为了不给沈然增添不必要的麻烦,王宇城不敢再上前。   发现沈然终于注意到自己,傅东辰脸上的冰冷瞬间消散,他微微勾起嘴角,眉眼带着柔和,毫不客气地推开挡在前面碍事的人,傅东辰大踏步向沈然走去。虽然很好奇本应该待在家的沈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显然目前不是追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况且他被那帮人吵得有些烦,沈然的出现犹如调和剂,让他烦躁的心一下子平和了下来。   傅东辰的突然动作让原本吵嚷的人静了下来,众人转头看去,知道沈然的顿时了然,不知道沈然的却始终一脸不解,甚至还有人看了看被傅东辰推开的少年,猜想傅东辰是不是看不上这人,而是看上了路边站着的人。   傅东辰来到沈然身边,他并没有开口询问沈然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而是碰了碰沈然的手,感受到对方冰冷的温度后,他忙脱下外套披在沈然肩上,“下次出门多穿些,晚上冷。”   人群中一名三十多岁的男人微皱着眉头,沉默地注视着傅东辰和沈然。而他身旁的人自然也察觉到了男人的异样,他眼珠子转了转,随即挣开紧紧抱着他手臂的女人,信步走向傅东辰。   “我说傅少今天怎么这么不近人情,原来是小情人来查岗了。傅少你也真是,早说明情况,我们也不会硬往你身边塞人不是?还闹得大家眼红脖子粗的。”   “姓赵的你就闭嘴吧,傅少怎么样有你什么事?”   “我好像也没说什么吧?大家出来玩就是图放松的,傅少整天忙进忙出也够累,我们只是想找个人陪他喝喝酒聊聊天什么的,谁知道……”那人说到这里故意顿住,他故作不经意地瞥了眼沈然,又道,“不过我们现在也知道是误会傅少了,还希望傅少不要因为刚才的事不高兴才是。”   “少在这里假惺惺,你……”   傅东辰收回目光看向那人,他并没有开口,眼神却是阴郁的可怕。那人嗫嚅了半响,最后还是讪讪地闭了口。   沈然从始至终都没有出声,那人他并不陌生,是检察院的赵组长,当初他三番两次被叫去审查,这人可没少刁难他。不过,让他感兴趣的是人群中那位三十多岁的男人,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人应该就是刑侦队的头,姓刘。看这情形应该是傅东辰请了刘队这帮人消遣,途中这帮人打算塞个人给傅东辰,而傅东辰拒绝了,所以才会发生刚才那一幕。至于傅东辰拒绝的原因,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傅东辰毫不避讳地揽着沈然越过赵组长走到刘队面前,“刘队,不是我要博你面子,你也看见了,我现在已经有爱人了,所以……今天这事算我的不是,小然着了凉,我得待他去看看,赶明儿再请你喝茶。”   “傅少,既然来了,你可以带着人一起玩嘛,这玩一半就走人,不太好吧?”   傅东辰转头看向赵组长冷道:“你再多说一句,我不保证会做出什么不好的事。”   赵组长面色一白,嘟囔了两句却是不敢再多言了。   傅东辰对刘队点点头,没再说什么,径直揽着沈然往停车场的方向走去。路过赵组长身边时,沈然几不可见地勾了勾嘴角,眼中闪过一抹杀意。 第50章   十来平的审讯室内只摆放着一张宽大的书桌以及三把深褐色的椅子,四周墙面上均贴着灰色瓷砖,唯独顶上的节能灯放着耀眼的白光,将这间肃穆而又刻板审讯室映得更加鲜明。   在书桌的后方,坐着一名身穿黑色西装的男人,男人约摸三十出头,相貌既不出众,也不会平凡到让人一眼就忘,他的头发服贴地梳在脑后,将人衬得更加精神。此时男人正双手抱臂靠在椅背上,一脸戏谑地望着对面的人。   尽管被注视良久,罗承的脸上始终没有任何多余的表情。此时他身上仅穿了件白色衬衣,在这间室温较低的审讯室内,罗承的这番装束就显得有些单薄了。他的衬衣上有些褶皱,让人一眼就能看出这件衣服穿了恐怕不下一天,从他偶尔微蹙的眉头也能看出他对无法换衣有着极度的不满。   “罗先生,到现在你还是不肯说吗?”   罗承轻描淡写地瞥了眼对面的男人,目光中带着嘲讽,若不是他手上还戴着明晃晃的手铐,恐怕不会有人将他和犯人联想到一块儿。   罗承的回应男人毫不意外,比起最初的冷颜威胁,现在的罗承好相处太多,但这不是男人所想要的。男人微微叹出一口气,表情显得很是无奈,“罗先生何必如此固执?现在是严-打期间,那么大一批货,罗先生以为还能像以前那样喝杯茶就可以走了?”   罗承嗤笑一声,“在这里呆了两天,我好像连一杯茶都没碰到。”   “罗先生可真是会开玩笑,只要你把该坦白的都坦白了,别说茶,你就是回去开香槟也没人拦着你。”   罗承收起笑,面无表情道:“还是那句话,有什么请找我的律师谈,我无权奉告。”   男人笑了笑,不以为然:“罗先生怎么就这么固执呢?这次是人赃并获,你安排看货的那几个人都坦白那批货是你的,人证物证俱在,就算你请一个律师团也没用。根据第三百四十七条规定,走私、贩卖、运输、制造毒品,无论数量多少,都应当追究刑事责任,予以刑事处罚。而你,罗先生,你仓库中被我们查出的那批货可以让你吃好几颗枪子儿。当然,我还是那句话,如果你肯积极配合,供出你的协作,我还是会为你争取宽大处理的。”   “任何关于法律的问题,请找我的律师。”   男人低低地笑了一声,状似无奈,“罗先生可真是……好吧,既然如此,我也不费口舌和罗先生绕弯子了。”说着男人顺手关了审讯室的监控放松了身体,“现在就我和你,我就打开天窗说亮话。我知道罗先生和傅少交好,所以才有恃无恐,不过……”   罗承垂着眼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手铐上的链条,对于男人的话无动于衷。   男人对于罗承这样似乎已经习以为常,他也不恼,继续道:“有时候太过信任一个人未必是件好事,罗先生在这里也有好几天了,该帮你的人如果出手,罗先生现在也不会坐在这里听我唠叨不是?啊,当然,傅少也不是什么都没做,今还请了刘队消遣呢。”   罗承眉头微拧,男人这明显嘲讽的语气恐怕还有别的事。   “只可惜,他为了他的心头好把刘队几个都得罪了一遍,”男人嘲讽地笑了笑,垂眼看了看手上的腕表,“这个点,傅少应该在和他的心头好过二人世界吧。啊!对了,我这里有几张照片,罗先生要不要看看?”   说完男人也不等罗承回复,径直取出两张照片放在桌面上。一张是傅东辰揽着沈然和刘队说话的样子,另一张是傅东辰揽着沈然离开的样子,而现在他们身后的刘队,脸色却有些难看。两张照片上都有拍摄时间,显然就是一个多小时以前。   罗承心下微沉,第一张照片不足以说明什么,但第二张一眼就能看出傅东辰和这些人闹了不愉快。想到这,罗承心中有些不满,他被关在这里几天,就等着傅东辰把他捞出去,结果傅东辰竟然还有心思玩感情?   “罗先生之所以在这里这么几天,想必原因罗先生心里很清楚,不单单是因为那批货,你帮派所属的各大赌场都被查封,而几个夜场也是被我们的人当场抓到贩毒,还有你手底下那批水嫩的孩子们,黄赌毒罗先生可占了个齐全呢。”   罗承抬起眼,神色阴郁地望着男人。   男人挑挑眉,道:“你也不用这么看着我,这次行动属于机密,罗先生来不及收手也是正常。不过……”男人故意停顿了几秒才说,“奇迹的是,这次行动,义字会居然没有被抓到任何违规呢,义字会所属的赌场这类,早在行动前就关闭了。我们的人去查他们场子时,啧,那干净程度都让人意外呢。罗先生,你说奇怪不奇怪?”   罗承抿着唇,心中烦闷无比。被查的这批货已经让他损失惨重,加上被封的赌场,被抓的人,哪一个都得花钱去打理。像这种类似的严-打行动他也不是没经历过,但那之前都有人给他事先报信。可这一次……傅东辰的确给他报信了,可报信的同时,他的场子也被查封了,这跟没报又有什么区别?   一开始他只以为傅东辰临时才收到消息,可现在出了义字会这么一遭,就不得不让他怀疑了。先是二狗被杀,接着货被查,再然后是场子被封,难道……   见罗承的表情男人就知道对方已经开始怀疑傅东辰,而他今天的目的也达到了,见好就收这道理他懂。于是男人又看了看表,站起身道:“时间也不早了,我就不打扰罗先生休息了,下次再来找罗先生聊天时,希望我们能有个愉快的收场。”   ******   说是带沈然去看看,其实傅东辰只是在找借口离开。两人一路无话,到了公寓,傅东辰先是殷勤地替沈然换了鞋,然后颠颠儿地倒了杯热水递给沙发上的沈然,“冷着了吧?喝点热水暖暖身子。”   沈然默然接过,并不言语。   “小然,”傅东辰紧挨着沈然坐下,略显忐忑道,“最近公司出了点麻烦,我今天在那里也只是请那几个人消遣,至于你看见的那个人,真不是我点的,是那些人硬塞的。当然,我也没收,连他一根手指头都没碰,所以才和那帮人闹了点不愉快。我本来想离开的,就姓赵的那几个怂货不依不饶,之后就是你看到的。小然,我什么都没做,你可得相信我。”   沈然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刚才他还想着如果傅东辰问他为什么出现在那里,他要怎么应对,结果这人却是噼里啪啦给他解释一通,目的就是告诉他,他没做对不起他的事?沈然突然觉得如今傅东辰的转变让他有种摸不着边的感觉,他再也不能按照以往的套路来应对这人了。   “我相信你。”   傅东辰面上一喜,忙问:“真的?”   沈然瞥了傅东辰一眼,继而点头,“既然说了要好好过,信任是最基本的原则。”   傅东辰动容地抱着沈然,高兴道:“小然,谢谢你。”   沈然垂下眼,耳根有些大红,他这模样看在傅东辰眼里就和害羞无异,正欲亲吻沈然,对方却是挣脱他站起了身,“很晚了,我上去睡了,你也早点休息。”   “好。”想j□j空,傅东辰也不恼,相反还觉得这样别扭的沈然让他有些心痒痒,不过再怎么心痒他还是得先忍住,等把鹰帮的事处理完再和沈然好好温存也不迟。   沈然点点头,将杯子放在桌上便往楼梯口走去,走了几步,他又停住,却没有转身,而是背对着傅东辰道:“晚上在家有些无聊,我就出去散步了。”说完也不等傅东辰回应,蹭蹭地上了楼。   望着沈然离去的背影,傅东辰一时有些怔愣,沈然这是……在想他解释?一向反感他干扰他自由的沈然居然也会向他解释?傅东辰脸上笑容更深,以沈然目前的情况,除了散步,他还真不会认为沈然还有别的事可做,所以他才没有询问沈然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不过,他想他没问是明智的,不然也不可能听到沈然的解释。看来,离他所希望的那一天已经不远了。   这一刻,傅东辰突然觉得,如果就这样和沈然在一起一辈子,未尝不是件好事。   回到卧室,沈然刚进浴室手机便响了起来,看着来显上的名字,沈然毫不犹豫地关上门按下了接听:“阿易。”   “老大,请吩咐。”   沈然勾了勾唇,这个阿易不是别人,正是东区新上任的负责人,明面上是码头理货的,其实暗地是个杀手,偶尔会接接私活。   当初阿烈把阿易的资料给他时,他也很诧异,在他看来,杀手一个神秘的存在,而这个神秘竟然就在他眼皮子底下。后来和阿易接触了几次,他才明白当初阿易之所以去做理货员完全就是为了隐藏身份,后来也不知怎么,就稀里糊涂入了分堂,然后被沈然看上,接着同样稀里糊涂当了分区负责人。   不过话虽如此,他没有那个能力沈然也不敢用他。而罗承的心腹二狗,便是出自他手。直到现在,沈然都觉得当初用上阿易是个明智的选择。他能给对方想要的,而对方也能够做到对他足够忠诚。   沈然张了张口,只吐出四个字,“检,赵,尽快。”   “明白。”   挂掉电话,沈然随手将手机放在洗手台,然后脱了衣服走到花洒下。   这一夜沈然和傅东辰在KTV外巧遇看似只是一个小插曲,但其中又会有什么变故,也只有利用这件事的人最清楚。   接下来的两天,沈然除了学校和尚武,便没再去别的地方。傅东辰依旧忙碌,每晚回来时和沈然聊不上几句便各自睡觉。几天折腾下来,傅东辰眼下覆上了一层浓厚的黑影,然而鹰帮的事还是没能得到有效的解决,罗承也一直没能捞出来。   这一天傅东辰没有耽搁太晚,比以往早了两个小时到家,彼时沈然正在客厅内看电视。傅东辰走上前,刚把沈然捞入怀中,手机便响了起来,拿出一看,却是陆明打的。   傅东辰按下接听,语气透着不耐,“什么事?”   电话那头的陆明沉默了几秒,语气低沉道:“傅少,刚接到消息,检察院的赵组长被人暗杀了。” 第51章   傅东辰觉得,自从许家的事情出来以后,糟心的事一件接一件,而且一件比一件麻烦。当然,那个姓赵的是死是活和他没有一点关系,可陆明接下来的话却让他突然想起一个词——一波未平一波又起。   “有人怀疑,是傅少您派人做的。”   陆明话出口的瞬间,傅东辰顿时有种想要把手机捏爆的冲动!他派人做的?就凭姓赵的那小组长也配?若非碍于沈然在场,兴许傅东辰已经忍不住破口大骂。他狠狠地吸了几口气压住心头的怒火沉声问:“具体情况。”   “这事才发生不久,具体情况我这边还在查,目前只知道赵组长是在他情妇家中遭到狙击的,他的情妇已经被控制住。不过赵组长和刘队关系比较好,这事恐怕会有点麻烦。傅少,要不要??”   “不用了,等我通知,”傅东辰挂掉电话,漠然地看向客厅外,门铃声叮咚叮咚响个不停,紧接着便是不耐烦的拍门声。   沈然皱了皱眉,从傅东辰怀中挣脱出来,“我去开门。”   “不用!”傅东辰一把抓住沈然的手腕道,“你在这就好,我去。”   沈然不疑有他,点点头道:“好。”   傅东辰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他将沈然搂入怀中紧紧抱住低声说:“小然,我这边出了点事,今晚应该回不来,一会儿你就去休息吧,别等我。”   伴随着‘嘭嘭’的拍门声,几声不耐烦的喊叫从门外传来,尽管声音因为隔音变得小了许多,但屋内两人都听得真切。   “傅东辰,我们知道你在里面,有个案子需要你协助调查,请你开门!”   傅东辰脸上闪过一丝阴狠,下一瞬又消失不见,他低头吻了吻沈然的额头柔声道:“好好休息,我明天就回来。”   沈然垂着眼,让人看不清他此时的神色。温热的气息骤然分离,沈然伸手抓住傅东辰,语气冷淡,声音却小到有些低不可闻,“你是不是瞒着我做了什么?”   门外拍门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急促,而门内那微弱的声音却让傅东辰心头一凉,有那么一刻,他是希望自己什么也没有听见的,然而现实却始终不能如他所愿。   沈然抬起眼,面上没有一丝表情,一字一顿道:“你到底瞒着我做了什么?”   傅东辰张开口,想要解释,却又不知道该如何解释。   “陆明电话里说的,我听到了。”   傅东辰蓦地僵住,随即又释然,方才他接电话本就没有避开沈然,离得这么近,沈然能听到也实属正常,怪只怪他太过粗心,以为凭沈然的性格根本不会在乎这些。只是,他要怎么给沈然解释?那不是他做的?但那些人又为什么会怀疑到他身上?如果他说了,把许家的事情牵扯出来怎么办?如果让沈然知道,他当初弄垮许家最终目的却是为了许家手上的那份资料又该怎么办?   此时傅东辰心中犹如一团乱麻,如果是在以前,他还能随口编一点借口骗骗沈然,然后解决掉手上的事再设计让沈然相信自己,兴许还能利用这件事来表明他对沈然的心意。可如今他对沈然的心态已经改变,他不再将沈然看做那个他费尽心机,只为得到对方真心的那个人,如今的他已经开始正视这份感情,甚至不止一次考虑过要好好和沈然在一起。   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畏首畏尾,他害怕沈然知道当初设计他的事,以沈然的性格,别说好好过日子,恐怕会毫不犹豫地离开他。因为有了害怕,才会有所顾虑,越是这样,他就越不希望沈然知道那些事。   见傅东辰久久不语,沈然又问:“是你做的吗?”   傅东辰摇摇头,一脸坚定:“不是。”   “好,”沈然微微颔首,“那么,这些天你忙进忙出,说是公司出了事,是真的吗?”   当然不是。傅东辰只觉喉间一股涩然,却不能和沈然说实话。他微微点了点头,心中复杂一片,仅仅是如此简单的动作,却几乎耗光了他所有的力气。   “我相信你,”沈然直视着傅东辰的双眼认真道,“我等你。”   傅东辰动容地吻住沈然,他从来不知道,一个以往他可以信手拈来的谎言此刻竟会让他心中难受异常,有一刻他甚至几乎要把事实告诉沈然,可理智却及时拉住了他。他想,在把这些乱七八糟的事解决以后,他有必要好好考虑考虑和沈然的未来,玩了这么几年,沈然是第一个让他不想再欺骗设计下去的人。   这个吻并不算太久,若非是外面的人威胁要破门,他想他不会就这么放开。傅东辰啄了啄沈然的双唇温柔道:“我会早点回来。”   “好。”   傅东辰笑了笑,他紧紧地抱住沈然,仅一下便松开,继而转身往玄关处走去。他不疾不徐地换上鞋,穿上外套,然后面无表情地打开了门。   门外立着几名身着制服的警员,个个面色不善。沈然收回目光,没有再多看一眼,转身径直上了楼。   听着逐渐远去的脚步声,傅东辰看向门外人的眼神越发冰冷:“如果没有一个合理的解释,我会依法控告你们扰民。”   被傅东辰注视的人身体颤了颤,他将一张盖有红章的纸摊在傅东辰眼前故作镇定道:“我们怀疑你参与贩毒,以及和两起谋杀案多起刑事案件有关,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傅东辰双眼微眯,目露危险:“贩毒?谋杀?”   那人将手上的纸晃了晃,一板一眼道:“请你配合。”   傅东辰讥讽地笑了笑,他缓缓地抬起了双手,在“咔嚓”的两声脆响中,冰凉的手铐牢牢地锁住了他的手腕。活了这么些年,无论是在京城还是在S市,别说是手铐,就连跑到他的地盘砸门叫嚷对方都得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而现在??傅东辰冷哼一声,这事不管幕后是谁主使的,对方已经成功的激怒了他!   ******   时间回到两个小时以前。   “罗先生,我们又见面了,请。”   罗承挑挑眉,双手捧住茶杯浅浅地抿了一口,“不错,这次知道准备茶,不过如果能把我手上这碍眼的东西取了,那就更完美了。”   男人笑了笑,不甚在意道:“抱歉罗先生,我没有这个权利。”   罗承嗤笑一声,并不言语。   “罗先生今天心情似乎还不错。”   罗承放下茶杯,随手捋了捋新换的衬衫袖口。进来这么些天,能舒舒服服的泡个澡换身衣服,的确是件只得高兴的事。   “在这里呆着,又出不去,我只能想办法让自己开心点。”   “罗先生适应能力挺强,不愧是鹰帮的老大。”男人意味不明道。   罗承抬腿将脚搭在桌面上,懒懒地看着对面的男人,“说吧,今天来,又准备怎么说服我?”   “罗先生真是会说笑,我这哪是说服?我只是不希望罗先生弥足深陷罢了。”   “弥足深陷?”罗承眯了眯眼,随即笑道,“这个成语不错,那不知你准备怎么把我从这漩涡中拉出来?”   男人笑而不语,他慢条斯理地从手边的文件袋中抽出几张照片,一一摊开摆在罗承面前,“罗先生先看看这个。”   罗承粗略扫了一眼,随即拿起其中一张弹了弹,“哟,这不是咱们检察院的赵组长吗?啧啧,临死还摆了个这么帅气的POSS,不错。”说着,罗承又拿起另一张戏谑道,“还流了这么多血,真是浪费了,捐出来指不定还能抢救一个人呢。”   “不愧是刀尖上过活的,罗先生心理承受能力比那几个新来的菜鸟好多了。”   “你这话说的,”罗承随手将照片扔在桌上看向对面的男人,“我虽然是道上的,不过我这双手可干净着,还真没沾过血。”   男人意味不明地笑了笑,并不予以辩驳,“罗先生不想知道赵组长是怎么死的吗?”   “他怎么死的和我有什么关系?”   “也对,”男人点头,“虽然罗先生和傅少交好,但毕竟动手的是傅少,罗先生不感兴趣也很正常。”   罗承蹙眉,以往傅东辰看谁不顺眼都是他动的手,现在又怎么会亲自动手?而且还是在这种紧要关头?   “说起来我还挺佩服傅少的痴情的,”男人继续道,“当初不顾家里反对毅然保下沈然也就罢了,那天赵组长不过是嘲讽了沈然几句,傅少就放话要弄死他,结果还真就弄死了。看来,傅少对沈然还真是一往情深啊。”   罗承收起面上的戏谑面无表情道:“你这个笑话一点都不好笑。”   男人诧异,“罗先生以为我在开玩笑?”   罗承漠然不语。   男人摇摇头,一脸无奈,“罗先生在道上混了这么多年还这么天真,这不太妙啊。啊!对了,”男人仿佛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说,“罗先生还不知道吧,你的好几处地盘都被人打上了标记了呢。”   罗承收回脚霍地起身撑着桌沿逼近男人,“你、说、什、么?!”   “还真不知道啊??”男人喃喃自语,他叹了口气,安抚地拍了拍罗承的肩头道,“罗先生这么信任傅少,傅少却把罗先生瞒得这么死,真是不该。这样,我破例让你打个电话,具体情况你可以问问你的手下。”   罗承狐疑地看向男人,不相信对方会突然变得这么体贴人。   男人笑了笑,丝毫不恼,他兀自拿出自己的外用手机放到罗承面前,“里面没有任何窃听器,你打完电话也可以删除记录,就算直接把卡销毁也没关系。和罗先生聊了几次,我也挺喜欢罗先生的性格,我这么做,只是不希望罗先生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而已。”   罗承沉默地盯着桌面上的手机,良久,他将手机推到男人面前,“谢谢你的好意,不过很可惜,我记不住号码。”   “确实挺可惜,那这样,为了证明我没有骗罗先生,我破例带你出去一次。”   “出去?”罗承嗤笑,“你是不是觉得耍着我很好玩?”   “怎么会?”男人站起身理了理外套,“我这人没什么优点,唯一的就是说过的就一定要做到,既然罗先生记不住号码,那我就带罗先生去看一看,耳听为虚,相信罗先生亲眼看到的会比别人告诉你的来得可信。”   罗承轻笑一声,起身走到男人面前语气森冷道:“你就不怕我趁机派人做了你吗?”   “哦?”男人挑眉,不在意道,“如果罗先生做好潜逃出国的准备,我是不介意你这么做。我只能带你离开半小时,去吗?”   罗承抬脚跟上男人,语气懒散道:“去,为什么不去?有个放风的机会也不错。”   当罗承坐在车上,看着被霓虹灯渲染的都市时都有一种不太真实的感觉,他不清楚男人具体身份职务是什么,但能将他这么一名“重犯”带出来,说明他的职位并不低。   他们去的地方并不算太远,仅仅穿了三条街,便到了鹰帮的一处堂口,这处堂口多是酒吧会所等地。下了车,罗承在手上搭上一件外套,恰到好处地挡住了惹眼的手铐,就这么大摇大摆地跟着男人进了一间酒吧。   两人进去约莫十分钟,便又回到了车上,比起下车时的悠闲,此时罗承的脸色显然难看许多。   “我记得东大街也有罗先生的场子,要去看看吗?”   “比起这个,我更想知道为什么王宇城的人会在我的场子里!” 第52章   男人看了看罗承,有些不明所以,“有一点罗先生说错了,应该是你曾经的场子。”   ‘砰’地一下,罗承一拳砸在身侧的车窗上目露阴狠,“又是电话又是出来,你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男人看了看丝毫没有损伤的防弹车窗,摇摇头兀自发动了车子,“我说过,我这么做,只是不希望罗先生被人骗了还帮忙数钱。”   罗承冷笑一声,他揉了揉被手铐勒红的手腕漫不经心道:“我这人最讨厌的就是拐弯抹角,有什么话,我劝你直说比较好。”   “好吧,”男人耸耸肩道,“不知道罗先生是否知道傅少曾经给沈然在尚武安排了个武术教练?”   罗承靠在椅背上,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说起来当初傅东辰给沈然找教练时,还在尚武被人偷袭,偷袭那人还是他派人抓的。至于那个武术教练,傅东辰也提过,据说身手还不错。   男人点点头,“这教练姓秦,叫秦烈,王宇城尊称他为烈哥。”   罗承眯了眯眼,目露危险:“你说,他姓秦?”   “没错,啊!对了,”男人仿佛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道,“王宇城的堂口只是个分堂你知道吧?他们总部的老大是秦贺,秦烈是他的养子。”   罗承沉着脸,咬牙道:“我当然知道。”他接手帮派这么久,如果连老对头的底细都不摸个一二,他当这老大还有什么用?   男人笑了笑,不在意道:“那么,罗先生还需要我给你解释下我这么做的原因了吗?”   罗承冷哼一声,并不言语。男人的话外音他懂,前不久王宇城所属的分堂传出总部派了命负责人到分堂,这消息出来时,不仅是他,就连义字会的会长也派人查过,只可惜对方身份捂得太严实,他们如何也查不出来。现在看来,这位所谓的负责人当属秦烈无疑了。   秦贺收了两名养子,而他帮派未来的继承人无疑是在这两个人中挑选,他不关心谁是下一任的负责人,但是既然秦贺把秦烈派过来,必然有别的用意。而秦烈作为未来帮派继承人选之一,又怎么可能屈尊纡贵去一个武馆当什么武术教练?   罗承微微眯起眼,面色阴狠,既然傅东辰不仁,那就别怪他不义!   “罗先生,怎么样?考虑清楚了吗?是合作还是继续固执己见?”   罗承冷哼一声,反问:“你说呢?”   这一夜虽然傅东辰如预料中被带走了,可沈然睡得并不安稳,无数个梦境将他环绕,有他和父亲交谈的场景,有他亲眼看着父亲被带走的场景,也有母亲跳楼的场景,还有重生前他和傅东辰甜蜜相处的场景,但最终都幻化成那件破旧肮脏的厂房,还有那不堪入目的虐打。沈然知道这些都是梦,可心底终究会有恐惧,正当他不知所措时,一阵疯狂的震动将他从那个可怖的梦境中拉了出来。   沈然坐起身擦了擦额头上冒出的冷汗,‘呜呜’的震动声始终响个不停,他顺手拿过床头柜上的手机,来显是方浩,而此刻却已经是凌晨两点多。沈然深吸了一口气平缓了下呼吸,这才在电话即将挂断之前按下了接听。   “吵醒你了吧?不过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告诉你。”   沈然放松身体靠在床头,用平静的语气道:“方浩哥你说。”   “傅东辰这事儿傅家知道了,傅家当初虽然放话不会再管这边的事,可傅东辰毕竟是傅家人,傅家不会坐视不管。现在傅家已经在给这边施加压力,恐怕等不到明天,傅东辰就会被放出来。”   沈然捏了捏眉心,心中烦躁更甚,傅家势大他很清楚,可没想到在牵扯到这么多事后傅家还能这么快就把傅东辰保出来。虽然他没想过能把傅东辰弄进去多关几天,但眼前这样也的确比他计划中的要快。   方浩又道:“还有罗承,虽然傅东辰知道是罗承把他供了出来,不过看样子他似乎还是打算把罗承也捞出去。”   沈然眉头微拧,傅东辰会把罗承弄出去他一点也不意外,以傅东辰的个性,他必然会先当一回任意大侠,把罗承弄出来,在弄清楚罗承背叛他的真相后,必然会亲手解决掉罗承,然后再顺势从鹰帮里挑一个听话的接替罗承的位置,不过这也就意味着他或者是阿烈会曝光。   沈然想了想,道:“傅家出手,另一边的人应该不会轻易放手吧?”   “是这样没错,如果不是他们从中搅和,也许现在傅东辰就已经被放出来了。”   沈然面色微沉,看来,他还是低估了傅家的势利。   “方浩哥,你再透点东西给他们,想办法把傅东辰留到早上,别让他和罗承碰面。”   电话那头的方浩默了默,应声道:“好,不过小然,其实你可以不必这么迂回,只要把傅东辰参与??”   “方浩哥,我还有别的打算。”   “??好,我知道了,早上需要派人来接你吗?”   “不用,傅东辰人在里面,但他的眼线可不在里面,还是小心为上。”   “好,那你多小心。”   “嗯,那就先这样吧,再见。”   挂掉电话,沈然仰头倒在床上,偏过头,目光触及到一旁的相框时,他愣了愣。伸手拿过相框,里面正是他和父亲母亲唯一一张全家福,沈然轻柔地抚了抚框面,目光柔和,嘴角亦是微微上扬。   这一夜沈然没再怎么睡,天光初现时便睁了眼,不过这个时候离约定时间还有将近三小时,他并没有立即起身,而是在床上躺了一会儿,直到约定前一个小时才起来。   走进浴室,在看见镜中自己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以及布了些血丝的双眼时,沈然满意地笑了笑,现在这样,即使不用他伪装,也足够憔悴了。他快速洗了个澡换上衣服,又随意吃了点东西,便带上钱包钥匙出了门。   到达目的地时,距离方浩上班还有十分钟。沈然并没有立即进去,他在大门外站了会儿才给方浩打了电话。   一切都如计划中的一样进行着,方浩将他带进了一间小型会客室,此时虽然才刚刚到上班的点,但因为S市最近几次的行动,楼内忙碌的身影随处可见。   方浩并没有把门关严实,只是虚掩着,再三确定现在外面没人后,方浩立即凑到沈然耳边低声道:“现在基本上已经发展到两个派系的争斗,也引起了上面的注意,明天就会有人下来,不过这人和傅家有那么一点关系,如果傅东辰把握得好,别说洗脱他自己,把罗承捞出去也不算太困难。”   闻言沈然眉头狠狠拧在了一块儿,他想这是他最不愿见到的局面。   方浩似乎猜出沈然会问什么,没等沈然开口,便径直道:“明早十点,小会。”   沈然点点头,示意明白。   见状方浩微微笑了笑,然后后退几步拉开了他和沈然的距离,“阿然,你主动来找我让我很意外。”   看着身旁不住陪笑的人,傅东辰心里越发烦躁,如果不是担心自己在沈然面前失了面子,也怕沈然会胡思乱想,他也不会低声下气找老爷子帮忙。好说歹说,终于说服老爷子尽快把他弄出去,而事实上昨晚他就应该被放出去了,结果和傅家敌对的那群疯狗也不知道从哪挖出的消息,硬是以别的罪名把他拘留了一整夜。   傅东辰一口喝掉杯子里的水不耐烦道:“还有多久?”   “快、快了,傅少您稍微再等几分钟,我们头儿马上就来。”   “等几分钟?”傅东辰将杯子重重地放在桌上没好道,“我已经等了一晚上了!是不是要我把你也弄进去呆个十天半个月你就爽了?!”   “傅、傅少,您息怒,不是我不带你出去,这没收到指示,我也不敢乱来啊。”   傅东辰冷冷地哼了一声,面色有些难看。   那人一面陪着笑,一面不住擦着额头上的冷汗。终于,一阵脚步声由远及近,那人顿时如同看到救世主一般迅速奔向门后,殷勤地开了门。   来人一身深色制服,面色冷淡,只是双眼下的青影昭示着他同样忙碌了一夜。他对手下点了点头而后看向傅东辰:“傅少,谢谢你的配合,你可以出去了。”   话音方落,看守傅东辰的人感激涕零地看了自家老大一眼,然后快速跑到傅东辰身边三两下解了他的手铐。   傅东辰站起身揉着手腕踱步到来人面前,他将对方上上下下打量一番,然后颇为不豫道:“不知道我可不可以投诉你办事效率太低?”   来人点点头,平淡道:“下次我会注意提高办事效率。”   傅东辰面色蓦地一沉,对方这么说显然和诅咒他还会再进来无异,他冷冷地瞥了眼来人,然后毫不客气地拨开对方大踏步向外走去,“如果你还有这个机会的话。”   看守人战战兢兢跑到自家老大面前,“头、头儿?”   对方不在意地摆了摆手,转身跟上了傅东辰。   因为傅东辰身份特殊,所以就算是抓,除非罪名成立,不会把他带到真正的拘留室。获得自由,傅东辰反倒没有起初那般着急,而是如同散步一般悠闲地往楼道的方向走。只是,他如何也没有想到,竟然会在这种地方听见沈然的声音。   傅东辰停留在虚掩着门的小型会客室外,脸上神色难辨。 第53章   轻微的脚步声从不远处传来,傅东辰转过头警告性地瞪了对方一眼,随后便又收回目光继续看向虚掩着门的小型会客室。   身穿深色制服的男人在傅东辰与会客室间扫了扫,然后讽刺一笑,径直错开傅东辰往楼道口走去,似乎对于傅东辰这种偷听行为很是不屑。   若在平时,傅东辰定然会给这个胆敢嘲笑自己的人一个难堪,但现在他根本没那心思,更何况,他相信对方很想阻止自己偷听,只可惜不够格,这样就算是没能给人难堪,也足够让对方心生不爽。   傅东辰双手抱臂,斜倚在墙上。事实上他现在就可以进去把沈然带走,可不知怎的,他就想听听沈然来这里的目的。   “所以,你特地过来找我,就只是为了让我帮一帮傅东辰?”   “是。”   方浩轻笑一声,语气不明道:“阿然,我记得上次见面,你还对我说以后最好不要见面。”   傅东辰眉头微拧,他不知道说话的人是谁,更不知道沈然和他见面一事,也不知道这两人见面是在沈家出事前还是出事后了。   “对不起。”沈然的声音有些低弱,“可是方浩哥,除了你,我也找不到人帮忙了。”   方浩?傅东辰面色微沉,前不久他听说方家有人被调来了S市,原来竟然是方浩吗?对于方家和沈家的交情他还是知道的,当初他力保沈然给傅家惹了些麻烦时,方家还出过面,不然沈然的事不会这么轻松就告一段落。   不过,方浩被调过来是沈家出事之后的事,也就是说,方浩和沈然的见面,应该就是在方浩刚被调来时了?想到这傅东辰心里多少有些不快,不过方才方浩说沈然要求不要再见面,也就是说,沈然当初没有想过要攀上方家。这么一想,傅东辰心中的不快顿时消减了不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么我很抱歉。”方浩道,“阿然,上次为着你的事我们家已经惹下了麻烦,何况,傅东辰背后还有傅家,怎么也轮不到我插手吧?”   方浩说完会客室内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会客室外,傅东辰微仰着头,眼底神色有些复杂。他对沈然虽然谈不上完全了解,但多少还是知道些。当初沈然被一而再再而三带进来审查时,他都没有开口找过谁帮忙,以沈然那种冷淡的性子,也不会这么做。   然而现在,沈然却为了他去求助当初要求过不要见面的方浩,即使他现在没有看见沈然,也几乎能猜到此时沈然该是难堪的。   傅东辰如何也想不到,在自己出事时,第一个站出来想要帮他的却是沈然,那个自己费尽心机、机关算尽只为得到真心的沈然。这让他想起当初遇袭时,沈然毅然为他挡刀的情形,心里头暖暖的,同时也更加坚定了要认真对待这份感情的心。   傅东辰直起身,还未动作,便又听里面的沈然道:“方浩哥,我知道这样会让你很为难,我听说这次事态很严重,我不可能不管,你能不能看在我们两家交好的份上,帮我这个忙?”   方浩低低地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阿然,沈伯伯和父亲交好是没错,不过我认为上次出面你的事已经对得起我们两家的交情了。”   话说到这里,方浩拒绝的意思已经很明显,傅东辰眉头狠狠拧在一起,心中多有不快。在官场,这种落井下石翻脸不认人的事情并不少见,就像他这次出事,平时那些巴结他的人恨不得从来不认识他一样,可他心里面还是很不爽,不为别的,就因为沈然如此低声下气却被人狠狠驳了面子。   傅东辰再也按捺不住,转过身推开门径直走了进去。屋内二人都没有预料到傅东辰会突然进来,面上纷纷露出惊讶。而沈然却是在短暂的惊讶后,转变成淡然,只是眼中的慌乱还是没能逃过傅东辰的眼睛。   傅东辰大踏步走上前占有性地将沈然搂入怀中,挑衅地看向方浩,“方大少,什么时候调过来的也不通知我一声,也好让我尽尽地主之谊。”   方浩在傅东辰和沈然之间来回扫了扫,随即淡淡一笑,道:“不过是个调任而已,怎么好麻烦傅二少。”   沈然不自在地动了动身子,想要挣脱掉傅东辰,无奈对方却越搂越紧。傅东辰安抚地吻了吻沈然的发顶看向方浩道:“也对,方大少公务繁忙,也不可能有时间来应酬我们这些小人物,倒是我唐突了。”   “傅二少真是会说笑,如果你都算是小人物,那我们不是比小人物还小人物了?”   傅东辰哼笑一声,“方大少这么喜欢贬低自己那我也没办法,这个时候应该有很多公务等着方大少处理吧,那我们就不打扰了。”   方浩眉头微拧看向傅东辰怀中的沈然,并不言语。   傅东辰面露不快,他侧身挡住方浩的视线不客气道:“我没给小然说清楚情况害得他不明不白跑过来找方大少帮忙,扰了方大少工作真是抱歉。方家出面帮小然一事算我欠一个人情,以后我们家小然的事我会妥善处理好,方大少也不用为难了。”   方浩皱眉看向傅东辰,“傅二少这是什么意思?”   “我什么意思方大少不明白?”傅东辰冷笑一声,“方大少以后高升了,来巴结你的人肯定不少,不过方大少可以放心,这些人中一定不会有我们家小然。”   说完,傅东辰便强制搂着沈然往外走,沈然顿了顿,低声道:“方浩哥,打扰了。”   “没关系。”方浩淡淡地应了一声,便再没有说什么。   傅东辰转过头面无表情地瞥了眼方浩,最后带着沈然离开了会客室。   两人一路无话,出办公楼时,陆明已经开着车在外面等候。傅东辰带着沈然上了车,直到车子发动,他才仔仔细细地将沈然打量一番。   此时的沈然面色有些苍白,眼睛里也布了不少血丝,一看便知道是一整夜没休息好。想到自己被审查时沈然在家担忧,傅东辰又是心疼又是感动。他低头吻了吻沈然的额头柔声道:“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沈然摇摇头,并不言语。   “你和方浩的话我都听见了,”傅东辰顿了顿,又道,“小然,刚才没经过你的同意说了那些我很抱歉,不过既然方浩都那么说了,以后也没有再相处的必要。”   沈然身体蓦地一僵,他转过头,脸色却有些难堪。   傅东辰当然知道沈然这样是因为方浩那番不留情面的话,他心疼地搂住沈然温柔道:“你想办法帮我我很感动,对不起,让你受委屈了,这次是我大意了,我保证昨晚这种事不会再有下一次。”   沈然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却依然不说话。   “小然,你不问我究竟是什么事吗?”   话一出口傅东辰就后悔了,说实话,他还真怕沈然会问,至少目前为止他还不知道应该怎么和沈然解释。   沈然怔了怔,随即摇摇头。   傅东辰有些惊讶,他忖了忖,小心问:“你就不怕我背着你做什么坏事吗?”   “我相信你。”   又是这四个字,但这一次傅东辰高兴的同时,更多的却是感动。他紧了紧搂着沈然的手臂动情道:“小然,我会对你好的,我一定会对你好的。”   沈然抿着唇,微垂的眼中透着嘲讽。   回到公寓,沈然直接回了房将自己锁在卧室中。傅东辰看得出沈然情绪有些低落,他知道多半是因为方浩那些话。他想要去安慰安慰沈然,却也知道沈然这个时候只想一个人呆着,也只能作罢。明天上头会有人来,这次他能不能彻底从这个事件中摆脱出来全看明天,至于罗承,既然敢背叛他就要做好被报复的觉悟!   傅东辰对一旁的陆明使了个眼色,便率先去了书房,虽然那人明天才到,不过他还有很多东西需要做准备。   另一头,沈然回卧室不久便接到了顾青的电话,不得不说作为情报组的头,顾青的确是有些能力的,他昨晚刚吩咐的事现在便有了消息。   沈然满意地挂掉电话,又翻出阿烈的号码拨了过去,今天这一天他都不可能再出去,有些事也只能让阿烈出面了。   中午是傅东辰做的饭,彼时陆明已经离开了。吃饭时,沈然情绪依旧不高,吃过饭又再次将自己锁在了房间中,这一锁,便是一个下午。   见着这样的沈然,傅东辰既担忧又心疼,只想着晚上吃饭时看能不能带着沈然出去散散步,这样至少能缓解下情绪。只是,吃晚饭时,他这个提议还没说出来,沈然便先开了口。   “明天我想去看看父亲。”   傅东辰夹菜的动作微僵,“明天什么时候?”   “早上,下午有课。”   傅东辰眉头微拧,他知道方浩早上那番话对沈然产生了一定的影响,他想要去墓园看父亲也实属正常。只是明早他得亲自去接机,他必须趁着小会之前见到那人,这么一来,必然就不能陪同沈然去墓园。   傅东辰想了想,试探道:“小然,明早我有很重要的事要处理,我让陆明送你去可以吗?”   “嗯。”沈然淡淡地应了一声,并没有露出不满。   傅东辰松下一口气,他还真怕沈然会不高兴。   次日。   因着各自有事要做,傅东辰和沈然起得都比较早,两人吃过了早餐,陆明也根据傅东辰吩咐的时间来公寓接沈然。三人一同下了楼,傅东辰目送着陆明载着沈然离开,这才上了自己的车。   傅东辰到达机场时,距离那人抵达的时间还有二十分钟,想了想,他还是锁了车去接机处,毕竟是请别人帮忙,不管怎么样都得拿出点诚意。   来接机的人并不少,傅东辰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分钟,算下来也不算难熬,这时,他的手机却突然响了起来,拿出一看,是他吩咐跟随保护沈然的手下打来的。按下接听,听筒中顿时传来手下慌乱的声音:   “傅少,明哥的车在XX路发生了车祸,沈少他……”   ‘砰’地一声,还显示着通话中的手机才手中脱落摔在地板上,傅东辰木然地看着前方四肢冰凉,心脏骤然紧缩,脑中亦是一片空白。良久,傅东辰猛地转过身发了疯似的冲出机场,那些被他撞到的人破口大骂,可他根本没有心思顾及这些,此刻的他只有一个念头——沈然出事了。 第54章   傅东辰开着车一路狂飙,此时的他恨不得自己长双翅膀,一下子就飞到沈然身边。心脏砰砰地几乎要跳出嗓子眼,握着方向盘的手早已泛出了青白。   尽管一直提醒自己不要去胡思乱想,可那些杂乱的念头还是不住地出现在他脑中,他总是忍不住想,如果沈然有个三长两短他该怎么办?他从来没有想过心痛的感觉竟然会是如此让人难以忍受,那种仿佛天塌了的感觉让他几欲窒息。   直到这一刻傅东辰才明白,原来他已经不再是单纯的想要认真对待这份感情,他设计了这么多,欺骗了沈然这么久,到头来却是把自己的心也赔了进去。他一门心思想要沈然爱上他,想要沈然的真心,可在他还没有完全确定沈然是否将真心给他时,他却已然爱上了对方。   是的,爱。他从来没有为谁心痛过,从来没有在听到谁出事时有过那种窒息的感觉,也从来没有认真考虑过要和谁好好过日子,除了沈然。如果这都不算爱,那么他也不明白什么才叫做-爱了。   只是,他发现这些似乎有些迟,他不明白为什么非要等到沈然出事才意识到自己的感情。如果他能早一些发现,现在会不会又是另一种局面?不,他的小然一定不会有事,他才刚意识到自己的感情,他还没有好好爱过对方,还没有告诉对方他爱他,所以一定不会有事的,一定不会!   随着距离的拉近,前方的道路已经没有一开始的顺畅,甚至出现了缓行的情况,直至再也挪动不了半分。堵车了,这条路是通往墓园的必经之路,手下报告的路段也就在前面,可眼前几乎排成长龙的车辆提示着他此时已经是寸步难行。   傅东辰泄愤似得狠狠砸了下方向盘,心里多少对这个路段的堵车有些想法,可他私心里却不愿承认。傅东辰焦躁不安地等了两分钟,前方却依旧没有任何松缓的迹象。越是如此,他心里的不安就越强烈。   傅东辰在车中坐立不安,最后还是按捺不住下了车一路狂奔。   “得!等吧,没个一两小时没法通行了。”   傅东辰顿住脚步,他后退几步看向方才说话的中年人一脸急切:“你知道前面是什么情况吗?”   这时一旁车中的广播声也传了出来——   “XX路段发生一起重大交通事故,现已造成XX路严重车辆缓行,前往XX路的司机朋友请尽早选择绕路。”   傅东辰呼吸一窒,看向中年人的目光带着些恳求。   中年人收回手机叹息着摇摇头,“前面发生车祸,挺严重的,听我朋友说死了一个,挺年轻的小伙子,可惜了。现在救护车还堵在前面过不去,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通车。”   傅东辰脸色煞白,他只觉得仿佛有什么东西重重地敲在心头一般令他一下子喘不过起来。傅东辰稳了稳几欲软倒的身体,他张了张口,好半天才挤出一句完整的话:“叫什么名字?”   “这我哪知道?”中年人莫名其妙地看了眼傅东辰,兴许是被傅东辰惨白的脸色吓到,中年人后退了一步道,“不过我刚才电话里听着有人一直喊沈少沈少什么的,估计那小伙子姓沈吧……诶诶,年轻人你怎么样?要不要帮你叫救护车?”   傅东辰挣脱掉中年人的搀扶,脸上血色褪得一干二净。他木然地摇摇头,然后机械地转过身,一步一步,往事故发生地走去,他的步伐又慢到快,越来越快,最后竟是直接变成了奔跑,那速度快得令人乍舌。   拥堵的长龙仿佛没有尽头一般,滴滴叭叭的喇叭声不绝于耳,甚至有些司机还下了车,三三两两地聚在一起聊天。心跳越来越快,呼吸声也越来越沉重,没有人知道,在傅东辰那张木然的脸下,他的情绪却已经接近崩溃。如果不是‘一定要见到沈然’这个念头支撑着他,也许此时此刻,傅东辰已经不堪重负。   傅东辰以为在听到沈然出事的那一瞬间的心痛已经足够折磨,然而和此时相比,那根本算不上什么。当他最不愿见到的事摊在眼前时,他第一个反应是否决,转瞬却又化成撕心裂肺的痛处。   那是真的痛,就好像一把钝刀一下一下在心上切割一样,摆脱不得,却又痛彻心扉。和沈然相处的一幕幕在脑中回放,这一刻傅东辰开始后悔当初的决定。如果在沈家出事时,他没有选择替蒋家擦-屁-股,而是拉了沈家一把,那么沈然就不用去墓园见他的亡父,也就不会发生这起要命的车祸。   这一刻傅东辰忍不住想,是不是他骗的人太多,玩弄的感情太多,所以当他好不容易发现自己爱上时,上天却残忍的剥夺了他爱人的权利。如果没有沈然,他的爱应该给谁?   救护车的鸣笛声越来越近,渐渐的,傅东辰看见了抬着担架行色匆匆的医护人员。前方人影攒动,不用想也知道事故发生地就在前面不远处。   然而随着距离的拉近,傅东辰却却步了,他慢慢地停下了脚步,如同沙漠中迷途的旅客一般茫然地看着前方,他催促自己再跑几步,只要再几步就能挤过人群看到他心心念念的人,可是他的双腿如何也不听使唤牢牢地定在原地。他怕了,从小到大天不怕地不怕的他在此刻是真的怕了,他害怕过去后看见的是鲜血淋漓的沈然,他更害怕呼唤沈然时,对方却再也无法给他一个回应,哪怕是一个冷淡的眼神。   傅东辰狠狠地闭上眼,心脏一抽一抽地泛着疼,肺部也火辣辣的几欲炸裂,这时他才想起应该先打电话找陆明确认一下情况。他哆嗦着手翻遍了所有口袋却都找不到手机,好几次都因为双腿抖得太厉害险些栽倒在地上,他在原地楞了几秒,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的手机落在了机场。   傅东辰焦躁地在原地踱着步,每每往前迈了几步,又因为心中的恐惧而退了回来。他不安地看着挡住所有视野的人群,恨不得自己的双眼能透过人群看清前面的情形,却又胆小得不敢上前。   “出来了出来了,天哪,真是太惨了!”   人群中的一声惊呼让傅东辰打了个激灵,他怔怔地望着人群,接着猛地冲上前,蛮横而又霸道地拨开人群。   一红一黑两辆豪车横亘在路中,红车整个前盖已经变了形,挡风玻璃中间碎了一大块,残留的却也布满了蛛网状的纹路,上面还沾染了不少血迹。黑车整个侧翻在路面上,车身正中也凹进去了一块,无数碎裂的汽车零件洋洋洒洒的分布在路面各处,可以想象两车相撞时的惨烈。   两车之间站着十数人,比傅东辰快了一步的医护人员正七手八脚地将刚刚从车内弄出来的人搬到担架上,带着口罩的医生立在一旁,没有实施任何抢救,显然此时被搬动的人已经被确认为死亡。   一名身穿深灰色休闲装的年轻人背对着傅东辰指挥着围观人给医护人员让出足够的空间,他的右肩也沾染了不少血渍。然而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个深灰色的背影对傅东辰来说全然是黑暗中的曙光。   傅东辰下意识地摒住呼吸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地接近,没有人知道,他每挪动一步,都需要莫大的勇气,生怕一个晃神,眼前的一切只是一个虚影。   还差十步、五步、三步、两步。傅东辰停住脚,他明显看见背对着自己的人身体僵了一下,接着缓缓地转过了身。   精致的五官、略显苍白的皮肤、削薄的双唇、冷淡的气质,额头上贴着一块纱布,脸颊上还残留着些血迹,那双往日淡漠的双眼中此时却透着一丝诧异。   傅东辰闭了闭眼又睁开,在确定眼前的人不是幻觉后,他再也按捺不住自己的情绪,猛地将人拉入怀中紧紧抱住。   “小然,我爱你,我爱你……” 第55章   事故现场吵吵嚷嚷,赶来的交警也在极力疏散拥堵的交通。   人群中,韩烨修紧紧抱着沈然,身体却因为还未完全退散的恐惧而微微颤抖着。   人群外,毫发无损的陆明满眼复杂地看着沈然,车祸发生时的那一惊险瞬间犹在脑海。事实上,受伤的应该是他而不是沈然,只是两车相撞的千钧一发之际,他手中的方向盘却被沈然抢过,把最安全的位置留给了他,却将自己置于险地。   直到这一刻陆明都还有些发懵,他也不是没有经历过危险,只是以往游走在生死线时,却没有一个人像沈然这样救他。此时此刻,陆明对沈然既感激又愧疚,他这条命是沈然救下的,可他明知道傅东辰为了得到沈然做过什么,却偏偏不能告诉对方……   沈然安抚地拍了拍傅东辰的背,挣了挣道:“我没事,放开我吧。”   傅东辰没有放开沈然,反而紧了紧手臂,他埋在沈然颈边闷声说:“再让我抱一会儿,一会儿就好。”   沈然垂下眼敛去眼中的厌恶,虽说成功阻断了傅东辰和那人见面,但是在这么多人面前这么亲密还是让他很不自在。不过,这么一次意外他的收获却是不菲,不仅坏了傅东辰的好事,还得到了一直以来最想得到的,看来这段时间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沈然面上的笑容一闪而逝,嘴里问:“你不是有很重要的事吗?怎么过来了?”   傅东辰深深地吸了口气,低声道:“再重要的事也没有你重要,小然对不起,我应该陪你来的,以后你去哪我都陪着你好不好?你对我很重要,今天这种惊吓我再也不想经历第二次了。”   沈然嘲讽地勾了勾嘴角,今天这种事不会再有,不过接下来的事也得看你是否承受得起!   “对了!”傅东辰放开沈然仔仔细细打量一番,见沈然除却额头上的伤其余地方都完好无损后便松了口气,随即又颇为心疼地碰了碰沈然的脸颊问,“很疼吧?”   “还好。”沈然偏过头看向身侧,此时医护人员已经七手八脚地把人弄上担架往救护车的方向跑,尽管人已经确定当场死亡,但也不能就这么放着不管。   顺着沈然的视线看去,傅东辰这才想起他只顾着沈然的情况没有注意到肇事者,他相信陆明开车不会这么不小心,那么原因肯定就在那人身上。傅东辰危险地眯起眼,看这车就知道价值不菲,没准还是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二世祖,这人差点害他和沈然阴阳相隔,就算死了也甭想安生!   这时站在外围的陆明也注意到了傅东辰的神色,他忙小跑到傅东辰身边耳语道:“傅少,刚才我看了下,是戚家的老三。”   傅东辰眉头微皱:“戚家?”   “是,戚家三少爷心情不好时就喜欢飙车,这不是什么私密事,我听医护人员说他还喝了酒……”陆明顿了顿,垂下眼道,“傅少对不起,是我太不小心了。”   傅东辰摆摆手,“剩下的你处理好,我先带小然回去。”   戚家老三喜欢飙车这事并不是什么秘密,傅东辰之前也听人提起过,毕竟戚家在S市也是相当有分量的,仅是义字会这第一大帮就足够令大多人却步了,不过这大多人可不包括他!这条路本就是盘山公路的末端,中间根本就没有所谓的隔离带,在这种路上还敢酒驾飙车?死了都不够!   傅东辰带着沈然回了自己车上,因着交警要拍照取证,还要等拖车过来,他们回公寓时已经是中午了。彼时李明远已经在门外等着,见到略显狼狈的沈然,李明远咂了咂舌:“我觉得你比较适合呆家里,不然老受伤。”   傅东辰恶狠狠地瞪了李明远一眼,利落地开了门:“你当小然是金丝雀吗?赶紧给他处理下伤口。”   “是是是,”李明远懒懒地进了门,顺手拿出了柜子里的医药箱,“谁让我就是块砖,你傅少哪里需要我还得自动往哪里搬。”   沈然顺从地跟着傅东辰走到客厅坐下,他对李明远点了点头道:“辛苦了。”   李明远扯了扯嘴角,脸上的表情有些怪异。   “甭搭理他,他这张嘴就这样,什么都能往外喷。”傅东辰吻了吻沈然的脸颊柔声道,“我去做饭,一会儿弄好你先换身衣服,注意别碰到伤口知道吗?”   李明远抖了抖身体,脸上的表情越发怪异,以往傅东辰这样多少都带着刻意,可现在完全不一样,他能看出傅东辰是发自内心的关心沈然。想到这,李明远不禁皱了皱眉,狐疑地看向傅东辰,难道这货动真格的了?   这边傅东辰刚刚起身,客厅内的座机便疯狂地响了起来,傅东辰在原地顿了顿,还是走过去拎起了话机,下一瞬一阵咆哮声便从听筒里传了出来,就连离得远的李明远和沈然都听了个真切。   傅东辰将听筒拿远了些,待得电话那头的人平静了下来才说:“对不起爷爷,临时出了点事,手机落机场了。”   电话那头的人又说了些什么,却见傅东辰的脸色登时变得难看,只听他僵硬道:“这次我是认真的,我换个电话打给您。”接着傅东辰便挂了电话。   见傅东辰看向自己,李明远立即识趣地放下手中剪子,利索地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傅东辰毫不客气地接过手机,对沈然安抚地笑了笑:“我去给爷爷回个电话,一会儿就做饭。”   沈然点了点头算作应答,傅东辰转身去了书房,恰巧没有看见沈然揭下纱布后额头上那道触目惊心的伤痕。   傅东辰刚接通傅老爷子的电话,紧接着便是一通咆哮,将他骂得狗血淋漓,而傅东辰也不辩驳,就这么安安静静地听着,等到老爷子停下,才软声道:“爷爷,事情还可以想办法,小然就这么一个,他出事我会受不住的。”   “受不住?”老爷子怒道,“东辰,你在给老子说相声呢吧!不就一个车祸?何况人还好好的,你做事怎么就不知道分下轻重?就算人没了又怎么样?你再找个就是!现在好了,小会都结束了,你是不是觉得你脚大那帮人没办法给你穿小鞋?!”   “爷爷,我刚才说了,我这次是认真的。”   “认真?你认什么真?那小子给你下了什么迷魂药竟然能让你吐出这俩字?傅东辰老子告诉你,你要怎么玩老子不管,但以后你必须娶女人生孩子!你要和一男的认真,我们老傅家可丢不起这个脸!”   “除了小然,我谁也不要,”傅东辰沉声道,“爷爷,这件事我想办法处理,等这边事情结束我就带小然回来。”   闻言电话那头的傅老爷子径直暴怒:“你敢带回来就别进我傅家大门!这事儿你也甭想老子插手,既然你这么不懂得分轻重,那你自个儿折腾去吧!”   言罢傅老爷子‘砰’地一声挂断了电话,显然怒火不小。看着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傅东辰苦笑着摇摇头,起身出了书房。   傅东辰下楼时李明远恰巧在给沈然贴纱布,见着沈然安安静静地坐在沙发上,傅东辰觉得心情奇异地平静下来。他想,只要沈然还在他身边,任何难关他都能挺过去,就算老爷子撒手不管又如何?他再想别的办法就是。   傅东辰对沈然笑了笑,转身去了厨房,如今在他看来,什么都及不上沈然来的重要。   等李明远为自己处理好额头上的伤口后,沈然直接上楼回了房,拿出事先被他调成静音的手机,上面果然有好几通未接,有阿烈的,也有顾青的,还有一个是陌生号码。沈然犹豫了一瞬,率先回拨了那个陌生号码。   电话仅响了两声就被接通,紧接着一道戏谑的嗓音从听筒里传来:“再接不到你电话我就准备去医院看看你了。”   沈然捏了捏眉心,顺手关上了浴室门,“看来你现在很闲。”   电话那头的人轻轻地笑了一声道:“老头子和那女人认了尸,现在那女人正闹着呢,也许要不了多久就能折腾到你那里去。”   沈然冷笑一声道:“酒驾的可不是我。”   “就算是你她也没办法把你怎么样,听说傅东辰当时可是一副死了爹妈的样子奔向车祸现场呢,看来你对他不是一星半点的重要。”   沈然撇撇嘴,不以为然,他按照计划一步步走过来,要的就是傅东辰这样。他一面懒洋洋地扯掉纽扣,一面问:“戚少打这个电话过来该不会就准备和我说这些吧?”   “呐,作为合作伙伴,你出事我当然得关心一下。其次,谢谢你的礼物,我很喜欢。”   “不用客气。”   电话那头的戚炎再次轻笑出声:“说真的,你冒着危险设计这么一遭就为了要一个小喽啰,不亏?”   沈然夹着手机利落地脱掉衣服,嘴里平淡道:“重要的不是喽啰,重要的是我想给戚少送礼物。”   “这话我爱听,喽啰已经打包送你手下那儿了,记得去接收。” 第56章   戚炎说那女人也许用不了多久会闹过来,沈然没想到竟让他一语成谶,彼时他正想办法摆脱傅东辰打算出去一趟,而李明远也恰巧离开不久,大门便被拍得震天响,那阵势就好比他们若不开门,门外的人会直接将大门拆掉一般。   “你先坐着,我去看看。”傅东辰摸了摸沈然的发顶,起身往外走去,他的眉头几欲纠结成一团,面上的神色也极为难看,显然对于拍门的人极为不爽。   就在傅东辰即将走到玄关时,他又猛地顿住脚步,他在原地站了两秒,而后果断掏出不久前陆明刚给他送过来的手机拨了一个号码。   “带点人来公寓,十分钟。”   傅东辰挂掉电话,这才霍地一下拉开房门。那拍门的人一个反应不及,踉跄了两步吗,险些栽倒在傅东辰身上。   没等傅东辰开口,只见一名看起来不过三十出头穿着时髦的女人一把推开拍门的人微扬着下巴看向傅东辰,极为傲慢道:“你是傅东辰?”   傅东辰冷下脸:“有事说事,没事滚!”   那女人惊了一下,随即伸出涂抹得血红的手指指着傅东辰尖利道:“你敢让我滚?你知不知道我是谁?”   傅东辰面部肌肉一阵拧动,他二话不说就准备扣上门板,却被那女人带来的人及时用身体卡住。傅东辰甩开房门,气势凌厉地盯着女人:“你最好给我一个合理的理由,不然就算你是总统夫人,我也照整不误!”   “好啊你,竟然敢这么和我说话,难怪姓沈的小贱-种这么嚣张,害死我儿子就潜逃,感情是有你挡着呢!”女人上前一步逼近傅东辰道,“我告诉你,我是戚家的夫人,姓沈的小贱-种撞死了我儿子,你最好把他交给我,不然你也别想好……”   ‘啪’地一下,傅东辰毫不客气地甩了女人一巴掌冷声道:“我从不打女人,如果你再敢提那三个字,信不信我现在就弄死你?!”   女人捂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傅东辰,她身后那帮人更是被傅东辰的气势所震慑住,大气不敢出,就连那副嚣张的模样也收敛了几分。   女人哆嗦着手指着傅东辰,‘你’了半天,愣是没吐出一个完整的句子。   客厅内的沈然早在女人说话时就猜到了对方的身份,他皱了皱眉,起身来到傅东辰身后。   听到脚步声的傅东辰安抚地捏了捏沈然的手柔声道:“你先去休息会儿,这里我来处理。”   然而,女人见着沈然,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疯狂,她猛一下冲进屋内抓住沈然的领子,声音尖利地喊叫着:“贱-种!你这个贱-人!你害死我儿子!我要你给我儿子偿命!偿命!”   傅东辰眼疾手快地抓住女人准备往沈然脸上招呼的手,然后毫不客气地拧住女人的另一只手,只听‘咔嚓’一声脆响,紧接着女人尖叫着松开了沈然,脸上也霎时变得惨白。   傅东辰冷眼扫向欲要上前的众人,见那帮人僵住脚步,这才冷眼看向捂着手抽抽搭搭的女人,“你儿子就是戚家老三是吧?你儿子酒驾差点害我小然出事,我没找你你倒敢先来找我麻烦了?戚夫人?我怎么不记得戚老大什么时候续弦了?不过是个没名分的情妇而已,你也敢来我这里撒泼?你最好现在给小然跪下求他原谅你,否则我一定会送你去见真正的戚夫人!”   “明明撞上了,为什么死的是我儿子?”女人用着尖利的声音道,“不过是个落马官员的儿子而已,死的最应该是他!我告诉你,你今天要不把这贱-种交给我,我们没完!”   沈然脸色微沉,冷冷地看着声嘶力竭的女人,这场车祸是他设计的没错,不过他根本没有想过要把戚老三弄死,他给戚炎所谓的礼物也不过是准备弄伤或者弄残戚老三,用来换一个目前还不怎么起眼的喽啰。   然而他真正的目的却是借由这个事故来阻挡住傅东辰见到那人,顺便探探傅东辰的心。如果傅东辰对他动了真心,那么必然会找戚家麻烦,这也算得上是一箭四雕的事。只是,他没有想到事故会这么严重,等他从车里爬出来准备救人时,戚老三已经气绝了。   不过,就算是这样也不代表他会乐意让人这么辱骂,他是为达目的不折手段,他是带着仇恨重生的,而他的良心和仁慈早就死在了那场暴-虐中!   见沈然脸色难看,而女人依旧喋喋不休,傅东辰再也按捺不住一把掐住女人的脖子狠声道:“你就这么想死?”   见状跟着女人来的那帮人再也顾不上会不会被傅东辰所迁怒,忙一拥而上准备救下女人,甚至还有个人打算绕过人群劫持住被傅东辰挡在身后的沈然。   察觉到那人目的的傅东辰伸手探入裤袋,一秒不到的时间便举起了手,一把小巧的手枪被他握在手中,黑黝黝的枪口分毫不差地对准意欲劫持沈然的人的太阳穴阴沉道:“你敢动他一下试试?”   那人僵住身体双手太高,嘴里道:“不、不敢。”   “啊!!!!!!!杀人了!!!!!”尖锐地叫喊声突兀地从女人口中发出来,女人一面拍打着傅东辰的手一面哭喊道,“没天理了,先害死我儿子,现在还想杀我,没天理了!没天理了!谁来评评理啊!杀人了!谁来给我评评理啊呜呜呜……”   傅东辰额头上青筋直蹦,手上也不禁用了些力,那女人声音哑然而止,不住地翻着白眼,手上也无力地扒拉着傅东辰的手腕。她身后那帮人面面相觑,虽说他们都带了家伙来,可这刀终归比不上傅东辰手里的枪,谁也不想一不小心就吃了枪子儿。   见那女人出气多进气少,沈然扯了扯傅东辰的衣摆小声说:“别闹出人命了。”   傅东辰怔了一下,手上下意识的松了几分,得到缓解的女人再次叫喊出声,这次她没再叫着什么“杀人了,评理”这类,而是叫骂着她带来的那帮人。   这时,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就连叫骂中的女人也听了个真切,听那脚步声显然是冲着这边来的,而这层楼的这一侧却只有傅东辰居住,来的恐怕是傅东辰的人。   不仅女人这么想,就连傅东辰自己也认为是陆明带了人过来,然而当他看清迈着懒散的步子走在人群首位的人后,好不容易松展的眉头再次狠狠地拧了起来。   “啧……这么热闹,隔老远就听见声音了。”   “戚炎?”包括女人在场的所有人都颇为惊讶,就连沈然也不例外,只是他站在傅东辰身后,傅东辰并没有注意到沈然面上一闪而逝的异样。   “戚炎,你来得正好,这姓傅的想杀我,还有这个害死你三弟的小贱-种,你快点把他人抓起来,快!”   “看来你真的很想死!”傅东辰手上再次用力,神色阴冷地看向戚炎,“现在滚,我可以当做没有看见过你,不然今天这笔账我也把你一并算进去!”   “火气倒是不小,”戚炎面带微笑道,“不过这女人再怎么说也是个得宠的,我就这么回去怕是不好给老头子交代。”   傅东辰冷哼一声,“回去告诉戚老大,晚上我做东,顺带把这笔账算算清楚!”   戚炎摊了摊手,颇为遗憾道:“老头子忙着招呼吊唁的客人,恐怕没有时间来应傅少的饭局。”   “戚炎!你就这么看着我被姓傅的挟持吗!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长辈!快点救我!”   戚炎面上的笑容僵住,眼神冰冷地看向女人:“闭嘴!”   女人睁大眼蓦地噤了声,当真没再叫喊,只是兀自抽噎着,脸上的妆被眼泪冲得一塌糊涂。跟着女人来的那帮人纷纷往后退了退,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戚炎面无表情地扫视一圈,然后没再管被傅东辰掐住脖子的女人,而是面带微笑地看向沈然,“你就是沈然吧?早上那起事故我和老头子都查过了,错不在你,你也别紧张,我们戚家不会追究的。”   “追究?”傅东辰冷哼一声,“该追究的是我!喝了酒还敢放出来折腾,死了人还敢跑我的地盘上撒泼,你真当这S市是你们戚家的天下吗!”   “傅少这话说的,跟傅少的身份比起来,我们戚家还是要逊色那么几分的。”戚炎故意顿了顿,又说,“不过强龙不压地头蛇这道理傅少应该很清楚,况且,我听说最近傅少的麻烦可是不少呢。既然傅少的心尖儿没事,不如就放了这女人,没必要撕破脸皮不是?”   “放?”傅东辰哼笑一声道,“要我放人可以,让戚老大自己来找我,你没有这个资格!”   傅东辰话音刚落,脚步声再次从外面传来,听声音来人显然比戚炎带的人要多。那声音尤为急促,短短几秒钟的时间便来到门外,却是陆明带来了人,将本就拥堵的门塞得满满当当。   戚炎挑了挑眉,“傅少叫这么多人过来,就不怕被人举-报咱们在这聚众斗殴?”   傅东辰面无表情道:“聚众斗殴的是你,我只是正当防卫。”   “正当防卫?”戚炎笑着耸耸肩,“好吧,就当你是正当防卫好了。”说着戚炎又看向女人颇为遗憾道,“你看,不是我不救你,论人头,我带的人可没有傅少叫来的人多;论阵仗,我们可只有被人包抄的份。所以,我会回去向老头子禀报你的英勇事迹的。”   女人止住了抽噎,不可置信地看向戚炎:“你!”   戚炎嗤笑一声,随手指了一圈,“家里办丧你们不知道帮忙却来这里折腾,自己回去刑堂领罚!”说完,戚炎又看向傅东辰,“傅少,既然你说我不够格,那我只能回去问问老头子的意思了,你看呢?”   傅东辰扬了扬下巴,陆明带来的人立即自觉地让出了一条通道。   戚炎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转过身领着自己带来的人离开了公寓,没再多看女人一眼。   陆明比了个手势,立即有人上前抓住女人并封了她的口,傅东辰收回枪,一脚将挟持的人踹进人堆里吩咐道:“一起带走。”   “是。”   “盯着戚家,一分钟之内全部给我消失!”   陆明抿了抿唇欲言又止,见傅东辰脸色有些难看,最后不得不压下想说的话,带着人如同来时一般迅速消失在傅东辰的视野中。   原本拥堵的玄关一下变得空落落,傅东辰甩上房门,目光触及到沈然时,一下又变得柔和起来,“没吓着你吧?”   沈然摇摇头,“还好。”   傅东辰笑了笑,他低头吻了吻沈然的嘴角柔声说:“别怕,这口气我会帮你出,你只要乖乖养伤就好,别的事有我在,嗯?”   沈然后退了一步,拉开了彼此的距离,“我没事。”   “小然,我是认真的,你是我的,我会护着你一辈子。”   沈然默了默,抬眼看向傅东辰,“无论发生什么?”   傅东辰认真点头,“无论发生什么。”   沈然笑了笑,转身往楼梯口走去,“我去睡会儿。”   看着沈然离去的背影,傅东辰摇头苦笑:这次我没有骗你。   虽然沈然在午睡,不过因着不久前那女人才来闹腾的事,傅东辰没敢出门,只得先吩咐陆明去打通关系。如今他虽然被放出来了,但事情还没真正处理掉,就像老爷子说的,和他们傅家敌对派的那帮人随时都等着给他穿小鞋,这种关头千万不能掉以轻心。   傅东辰一面联系着人,一面抽空将积压许久的重要文件处理掉,一直到书房外传来沈然房门打开的声响才停住。傅东辰拍了拍脸颊,起身开门,正巧就看见路过书房的沈然。   “睡得好吗?”傅东辰伸手揽住沈然,顺从地跟着沈然的步伐往楼下走。   “还好。”   傅东辰亲昵地蹭了蹭沈然的脸颊,面上神色看起来颇为满足。   两人窝在客厅内看了一下午的电视,正商量着晚上吃什么时,房门再次被拍得震天响。   这下傅东辰的脸色已经不足以用难看来形容,一天之内被人连续两次闹腾,他本就是个不会忍的主,这下眼神中都带着怒火。   “我去开吧。”   “别!”傅东辰拦住沈然率先起了身,“你坐着,我去。”   沈然顿了顿,顺从地坐回原处。   傅东辰吻了吻沈然的脸颊,脚下生风地冲向玄关,他先是从猫眼看了看门外,见着来人纷纷穿着制服,眉头却是狠狠地拧了起来,握着门把的手也带了分迟疑。   房门依旧被乒乒乓乓地拍打着,而客厅内的沈然也已经起了身,傅东辰咬咬牙,还是打开了门。   同上次不一样的是,这次率先映入眼帘的是一张盖有红章的文件,紧接着手持文件的人一板一眼道:“傅东辰,我们怀疑你非-法拘-禁,请你跟我们走一趟。” 第57章   傅东辰粗略地扫了眼那人手上的文件,随即面无表情道:“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抓人要讲究证据,就算你有文件,那又如何?一切问题,请和我的律师谈。”   那人似乎没有想到傅东辰会来这么一出,他愣了愣,接着仔仔细细地将手上的文件叠好然后道:“傅先生,我们也是听从指挥办事,受害人已向我方阐述被拘禁的过程并提出要控告你。而胁迫受害人的那两人也被证实是在傅先生手下办事的,希望傅先生配合我们工作。”   闻言傅东辰的眉头狠狠地皱在一起,且不说那地方的隐蔽性,就算被察觉,也不可能这么快。而且,这事情接二连三落他头上,未免太过蹊跷。难道……是有人在故意整他?   见傅东辰不言语,那人催促道:“傅先生,请你配合我们。”   另一头,坐在客厅中的沈然将门口的动静听得一清二楚,虽说这些人比他想象中的来的晚了些,不过到底还是来了。沈然讽刺地勾了勾嘴角,施施然站起身,他随意扯了下有些压皱的衣摆,故意拧起眉朝玄关处走去。   听到脚步声的傅东辰背脊僵了一下,随即转过身看向沈然面色柔和道:“之前的事还有点小问题没处理好,我和他们去一下,晚点我让陆明给你送晚餐过来,晚上不用等我了。”   沈然眉头微拧,并不说话,他先是看了看门口明显已经有些不耐烦的几人,然后又看向傅东辰,眼神中明显带着不信。   被沈然这么盯着,傅东辰面色显得有些不自然,他轻轻咳了一声,偏过头不再敢和沈然对   视,“我尽量早点回来,你有什么事就吩咐陆明,晚上早些休息。”言罢,傅东辰没有等沈然说话,迅速换上鞋便拨开挡在门口的几人大踏步往外走去。   那几人本就是冲着傅东辰来的,见人出了门,也不再多做停留,当即匆匆跟上了傅东辰。   沈然上前几步若有所思地盯着几人离开的方向,直到远处传来电梯门合上的声音,他才垂下眼返身带上门回了房间,没有人能看见此时的他嘴角竟是愉悦地上扬着。   他也该是高兴的,一直以来设计的一切都顺利的进行着,如今傅东辰二次进去,他相信在这种敏感时期,傅东辰再想出来,就没有上次那么容易了。   这一刻沈然心情极度轻松,虽说等会儿得去见个糟心的人,但这丝毫不影响他再次算计成功的愉悦。他并没有立即换衣服出门,依照傅东辰离开前所说,他想用不了多久陆明就会过来,这个时候出去,无疑是给自己增添不必要的麻烦。   果然,没过半个小时,陆明便打了沈然的电话,说是已经到了门口。沈然挂掉电话,理了理并不凌乱的衣服,缓步出了房间。来到玄关处打开门,一袭正装的陆明笔挺挺地立在门外。   见着沈然,陆明微微点了下头,道:“沈少。”语气恭敬,却又不显得卑微。   沈然怔了怔,随即轻轻应了一声,率先返身回屋。对于陆明态度的转变并没有让他太过意外,因   着重生前同傅东辰的纠葛,他对傅东辰身边的人也多少有些了解。作为傅东辰的心腹,他不得不承认陆明这人办事很有手段,偏偏又有些注重感情,这也是他之前冒险救陆明的原因。不为别的,仅仅是想让陆明欠自己一个人情,以后指不定还能用上。   陆明并没有立即进门,而是待沈然离他有些距离后,才微微错开身对身后的人扬了扬下巴   道:“进去吧。”   只见两名身穿白色厨师服的男人应了声是,然后端着餐盘进了门,陆明则是紧随其后,从他紧绷的背影来看,即使是自己带来的厨师,他也是时刻警惕着。   依照陆明的吩咐,那两人有序地将餐盘整齐地摆放在饭厅的餐桌上,没有多做停留,立即离开了公寓,可以见得他们并不是第一次上门服务了。   直到两人离开,陆明这才走到客厅对沈然道:“沈少,晚餐已经准备好了,请用餐。”   沈然点点头,并没有做出抗拒,顺从地跟着陆明来到饭厅。他的表情始终淡淡的,让人看不出他心里究竟在想些什么。   陆明伺候着沈然在餐桌前坐下,然后一一揭开餐盘上的盖子,入眼的几道小菜以及一盅味道浓郁的汤。虽不是什么鲍鱼龙虾之类的大菜,但这些菜道道精致,可以见得做菜的人厨师是花了不少心思的。   沈然偏头看向陆明示意他一同坐下,陆明当即有些受宠若惊,但又很快道了声谢并拒绝了沈然。   他知道沈然是好意,不过在傅家做了这么多年,该懂的规矩他还是知道得一清二楚的。   见状沈然也没有多做要求,慢条斯理地用掉晚餐后,他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坐了一会儿才用着   略显犹疑的语气问:“东辰那边……”   闻言陆明迅速反应道:“沈少您放心,傅少没多大事,很快就能回来。”   沈然眼神复杂地看向陆明,显然是不相信陆明的话的。   陆明被沈然盯得有些尴尬,但是就算没有傅东辰的叮嘱,他也不可能将傅东辰糟糕的现状告诉沈   然。不管是出于对傅东辰的忠诚,还是出于对沈然的尊重。   沈然动了动唇,欲言又止,却始终没有吐出一个字。良久,他微微叹息一声,起身道:“你回去吧,我想一个人呆着,有事我会联系你。”   “沈少,这段时间有些不太平,傅少让我留在这保护您,您放心,我只……”   “回去,”沈然顿住脚步语气不容拒绝道,“不要让我重复第二次。”   陆明面露为难,戚家出了这么一档子事,不管是出于面子还是别的什么,戚家老爷子肯定会有所动作,不然傅东辰也不会特地叮嘱他亲自留下来保护沈然。   “我不知道东辰是因为什么被带走,但是接二连三的出状况,我想这次必然不会像之前那般轻松。作为东辰的得力助手,我希望你多帮帮他,而不是在这里守着我。我……”沈然顿了顿,而后咬咬牙道:“我希望能早点见到他。”   陆明面色微怔,很快又恢复自然,只是心绪却有些复杂,不知道是不是沈然救了他的缘故,他看着沈然这样,心里却升出一股罪恶感,并且这种感觉越来越强烈。有那么一刻,他甚至想告诉沈然真相,然而他却不能背叛傅东辰,沈然对他有恩,傅家又何尝不是?   见陆明没有动静,沈然转过身皱着眉盯着陆明,他并不言语,只是眼神中明显带了不耐。   陆明微垂下眼,不敢直视沈然,他犹豫了一番,而后应道:“沈少如果有事,请在第一时间联系我。”   的确,时隔不久,傅东辰再次被带走,加上前不久的事,这次要想轻松解决,恐怕没那么轻松,这个时候,他也确实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的。至于沈然,他想,他还是派两个人暗中保护着比较妥当。   “餐桌上的那些明天我会带人来收,沈少请早些休息。”   沈然轻轻应了一声,没有再做停留,径直离开。   回到房间,沈然静静地坐了一会儿,而后走到落地窗前。远处,一辆黑色轿车缓缓驶出公寓范围,很快便消失在视野之中。沈然勾了勾嘴角,拿出手机迅速拨了个号码。   挂掉电话,沈然换上衣服并稍稍改装了一番,便离开了公寓。他知道陆明必然会让人在暗处守着他,虽说顾青派了人干扰视线,不过为了保险起见,他还是在装束上花了些功夫。   来到地方,守在门外的顾青见着沈然立即迎了上来,沈然摆摆手,随同顾青进了门。   宽阔的客厅内只零星摆放着几个家具,进门靠左的木椅上坐着一名约莫三十出头的男人,男人下巴处有着一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将他本就粗犷的脸衬得异常狰狞。   听着门外动静,男人立即抬起了头,只是眼中还未完全消退的恐惧泄露了他此时的情绪。   沈然施施然走到男人对面坐下,他上上下下将对面的人打量一番,而后似笑非笑道:“刀疤哥,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  因为某些原因,两个主角的背景有所改动,但大致主线不会变化 第58章   刀疤惊惶地望着对面的青年,眼前的人模样清俊,若放在平时见了,他定是要和几个弟兄好好谋划谋划,只是如今青年眼中的冰冷却让他不寒而栗。   刀疤在戚家手底下做了这么久,当然知道自己此刻的处境,况且,如果他没记错,他应该是被自己人给弄晕的。不管是出于什么,以现在的情形,如果眼前的人一个不痛快,兴许他就见不着明   日的太阳了。   思及此,刀疤压着心底地恐惧腆着脸道:“大哥,不知道您把小弟叫来这里有什么吩咐?大哥您放心,我刀疤在这道上虽说不上要风得风要雨得雨,但帮大哥办办事跑跑腿还是可以的。”   沈然嫌恶地用脚尖将刀疤凑上来的身体推远了些,眼里藏不住的厌恶,他永远忘不掉死前在工厂里所受的折磨,更忘不掉他是有多想将眼前人碎尸万段。   沈然收回脚,却没有立即放下,一旁的顾青极有眼力地抽了好几张纸巾放在沈然半抬的脚下。   沈然抿了抿嘴角,垂着眼用方才碰触到刀疤的鞋尖狠狠地在地上的纸巾上碾了碾。   眼前的一幕让跪在地上的刀疤打了个激灵——沈然想杀了他,这是他接触到沈然眼神的瞬间就感   受到的。然而让他不理解的是,他压根没有得罪过眼前的人,今天更是第一次见,为什么对方想杀他?还是说,对方其实是冲着戚家来的?   压下心底的一阵不适,沈然避开地上那团面目全非的纸巾站起身冷道:“你也别猜了,今天把你弄来就是……”   一阵急促的铃声打断了沈然未出口的话,也给这间宛如刑场的房间带来了点生气。沈然拧着眉拿出手机接听,也不知电话里的人说了什么,只见沈然脸色蓦地一沉,眼底的神色也愈加冰冷。   刀疤咽了咽唾沫,小心翼翼地往后缩了缩,仿佛这样就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沈然挂掉电话,沉默地看了刀疤半响,就在刀疤被沈然盯得即将尿裤子之际,沈然淡道:“你帮我办件事,办好了,我就放过你,不仅如此,我还会给你一笔钱让你出国;办不好……”沈然低低地笑了一声轻道,“我就让人把你下面那条东西割下来剁成肉酱一点点喂给你!”   刀疤猛地一抖,脸色也变得煞白,仿佛沈然说的那一幕正在他眼前上演一般。刀疤忙不迭地点头哆嗦着应道:“您、您放心,不管什、什么事,刀山火海,小、小的一定给您办妥了,办妥了!”   沈然面无表情地瞥了眼刀疤,他对顾青扬了扬下巴,一言不发地朝屋外走去。   出了门,沈然轻轻倚在墙上狠狠地吸了几口气,他仰着头,眼神放空,却也不知再想些什么。   过了大约十分钟,身后的门再次打开。沈然收回目光看向顾青,顾青点点头,领着沈然往外走。   泛着昏黄灯光的廊道除了沈然和顾青,再无他人,看起来有些空荡荡的,连皮鞋敲击在地板上的声音也传了个来回。   沈然压了压不知什么时候戴上的棒球帽低声道:“那边要弃子,计划提前,让我们的人撤。”   顾青的脚步微微顿了顿,很快又跟上沈然,“太突然了,我怕有变故。”   沈然偏头看了看顾青沉吟道:“来不及了,一会儿我想办法拖住人,你让他们人动作快些,过了今晚,那地究竟姓什么我就不敢保证了。”   意识到事情严重性的顾青闻言不再多做考虑,他应了一声,加快步伐往另一个方向走去。而沈然   也没有多做停留,依照原定路线回到了公寓。   时间晚上九点十分,此时距离沈然回到公寓不过五分钟,而外面代表着罗承的地头上却早已乱成一锅粥。   傅家要傅东辰放弃罗承这颗棋子这是在沈然意料之中的,只是他没想到会这么快,他还是高估了傅家的耐心。只是,傅家想要轻易和罗承撇清关系,那也得看他答不答应。   沈然在客厅走了十几个来回,当时针走到四那里时,沈然狠了狠眼神,步伐匆匆地回了房间。没多久,一阵巨响传来,伴随着的还有一片稀里哗啦的物品落地声以及玻璃破碎的声音,使得这间空荡的公寓瞬间变得活跃起来。   ******   接到老爷子命令时陆明是毫不惊讶的,毕竟傅东辰接二连三的被请去调查,以老爷子的性格,肯定不可能容忍傅东辰再特立独行。罗承必弃不可,只有弃掉罗承,并将所有事情都推给罗承,就能让傅东辰彻彻底底干干净净地从这堆理不清的事里摘出来。只是,摘出来之后,老爷子必然不可能再让傅东辰留在S市,而沈然……   陆明眼神暗了暗,心底没来由的一阵烦躁。   “陆哥,其实您没有必要亲自去一趟,现在那边肯定乱成一团,而且弟兄们已经按您的吩咐撤离,您又何必……”   “我要保证万无一失。”陆明收起思绪平淡道,“不论如何,我必须确认一下。”   “我收到消息,说是对头的人准备趁这个机会捞一锅粥立功,难道……”   “不该问的别问,办好你的事就行。”   说话的人闻言讪讪道:“是是,陆哥您说得对,是我越矩了。”   陆明垂下眼,不再言语,狭小的车厢内再次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突然,一阵呜呜的震动声传来,陆明皱皱眉,拿出裤兜里的手机,屏幕上的号码很陌生,但名字却很熟悉。陆明没有多做犹豫,立即按下了接听:“沈少您有什么吩咐。”   清脆的响声从听筒里传出,伴随着的还有两声细微的喘息,陆明眉头微拧,有些紧张道:“沈少,您在吗?”   “呵……陆明啊,可能……可能要麻烦你回来一下,我刚不小心摔了一跤,有点晕,起不来   了。”   陆明蓦地睁大眼忙道:“您摔哪了?严重吗?伤口裂开了吗?”   电话那头的沈然确实没再说话,只是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便挂断了电话。   陆明紧了紧手中的手机,陷入了天人交战中。一面是老爷子的吩咐,一面是才救了他一命的沈   然,孰轻孰重,一时之间却也不知如何拿捏。   一旁的人见状忙小心问:“陆,陆哥,沈少出了状况吗?”   陆明瞥了眼那人,眼中透着些挣扎。   “陆哥,沈少出了状况我看您还是亲自去一趟比较好,如今傅少将沈少看得那么重,万一有点闪失,我怕傅少他……”   陆明抿着唇,眼底的挣扎愈发明显。   “陆哥您放心,场子那边我保证不留下任何蛛丝马迹。”   “务必撤干净,一点痕迹也不能留,知道吗?”   闻言那人忙不迭地应道:“是是,我办事您放心,现在正值风口浪尖,我不会给傅少和您添麻   烦,更不会拿自己和弟兄们的小命开玩笑的。”   陆明点点头:“前面停下,我随便打个车回去,你抓紧时间。”   那人忙打了方向盘踩下刹车,待到陆明下车后又发动车子,很快便消失在陆明的视野中。   担忧沈然处境的陆明也不敢多做停留,忙招了辆出租车往公寓的方向赶。然而他却不知道,正是他的这么一个举动,却将埋在傅东辰身边的隐患悄然引爆了。 第59章   陆明一路催着司机加快速度,饶是如此,等他赶到公寓时已经是二十分钟后的事了。公寓大门紧紧关着,陆明尝试敲了几下门,见里面没有应答,才掏出傅东辰留给他的备用钥匙开了门。   “沈少,沈少您在吗?”   陆明一面唤着一面在一楼找了一圈,没有发现沈然的身影,他又径直上了二楼。陆明一间间找过去,最后来到沈然房间门前。他先是敲了敲门,里面依旧没有应答,他又拧了门把,却发现房门已经从里面反锁。陆明眉头紧皱,心里不由得有些发慌。   “沈少,我是陆明,您在里面吗?麻烦您开开门,沈少。”   陆明连敲带喊却始终得不到沈然的回应,他焦急的来回踱了两圈,最后咬咬牙,一手握着门把用身体去撞门。   傅东辰当初只给他留了大门钥匙,压根没有沈然房门钥匙,当然,就连傅东辰本人都没有沈然的房门钥匙,更别提多出一把给陆明。   陆明连撞了几下都没能撞开房门,最后他狠了狠心,抬脚狠狠地踹向房门,只听‘嘭’一声巨响,房门撞在支柱上又弹了回来。   陆明抬手挡住回弹的房门大踏步走进卧室,然而依旧没有看见沈然的身影,他喊了几声也没有得到任何应答,这下陆明是真的慌了。傅东辰进去前就吩咐过他好好保护沈然,若是沈然出了什么差错……   陆明甩了甩头,不敢让自己再想下去。他拧着眉细细回想沈然那通电话,紧接着目光便锁向浴室,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当时电话中是有水声的。思及此,陆明不敢再多做耽搁,三两步来到浴室前,浴室门毫无意外的反锁着,陆明想也没想,径直抬脚用力踹开了浴室门,然而,入眼的一幕却让他呼吸一窒。   淡淡的沐浴液香气混合着腥锈味笼罩了整间浴室,不远处浴缸中的水已经放干,只余下些许泡沫,洗手台下,身着黑色浴袍的沈然一动不动地趴在地板上,殷红的血液已没过沈然手边的手机蔓延至散落在四周的玻璃片牙膏牙刷之类的物品处。看得出沈然是一脚踩滑没能抓住洗手台反而将摆放在上面的洗簌用品扫落在地,而那洗手台边沿也侵染了不少血迹。   陆明半蹲下.身大气不敢出,他伸出手覆上沈然的颈侧,只是那颤抖的手已然暴露出他内心的恐惧,指尖下微弱的跳动令他不由松了口气。陆明小心翼翼地半扶起沈然,此时的沈然双目紧闭,额头上的纱布早已被鲜血染透,整张脸惨白惨白的,看起来格外渗人。   陆明倒吸了口凉气,当下不敢再多做耽搁,忙抱起沈然夺门而出。   *******   仅有十来平的审讯室中只摆放着一桌两椅,椅子一长一短。尽管此时外面已经黑透,审讯室内的高瓦数大灯却将这个并不宽敞的空间照得亮如白昼。   傅东辰双腿交叠懒懒地靠在椅背上,尽管他的双手被手铐缚住,此刻却在他脸上找不出任何紧张之色,只是面无表情地看着对面的审讯员,那锐利的眼神令人头皮一阵阵的发麻。   身穿制服的审讯员一手握着笔,另一手按着桌上的记录本,上面一字未写。傅东辰这么盯着他已经有好些时间了,绕是他心理素质再好,也有点受不住这种压力。终于,紧闭的审讯室大门被人从外推开,审讯员握着笔的手不由松了几分。   来人一身黑色制服,他先是瞥了瞥对面的傅东辰,而后走到审讯员身旁坐下,“傅先生,今晚真是挺热闹的,您认为呢?”   傅东辰挑挑眉,并不言语。   那人也不气恼,反而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才继续道:“罗承出事,罗氏的生意可是完全乱了套了,这戚家也是会精打细算,大晚上也不闲着,这会儿该收了罗氏好几个场子了。”   傅东辰揉了揉手腕,面上始终没有任何变化,也不知那人的话他听进去了几分。   “幸好罗承够配合,才让我们少熬了几个通宵,其实干咱们这一行的也不容易,有点什么事就得没日没夜地忙,傅先生您认为呢?”   傅东辰撇撇嘴,不以为然。   “啊!对了,刚才底下人去罗承办公室搜集证据的时候抓到了一个鬼鬼祟祟的人,那人叫……叫……啧……傅先生你看我这记性,连个人名都记不住。”   傅东辰垂下眼,心里隐约有种不太好的预感。   “啊!我想起来了!叫阿盛,对对对,就是叫阿盛。傅先生想知道这个阿盛给我们说了什么吗?”   闻言傅东辰不由咬咬牙,这人口中的阿盛明面上是罗承的心腹之一,实则早已被他收买。当初他和罗承合作,为了以防万一,便收买了这人。这阿盛不仅是罗承的心腹,还是罗氏的代理总裁,许多罗承不能出面的事都是由他来完成,包括几项他和罗承见不得人的交易也是他负责!只是他之前就吩咐过陆明去把阿盛带走,这会儿怎么会落到这帮人手上!   傅东辰面上那一瞬间的变化没有被那人错过,那人只是笑了笑,语气轻松道:“这阿盛手上的东西对傅先生可是很不利呢,怎么样,傅先生,你还是好好配合我们的工作吧,这样对你,对我们都好。”   傅东辰压下心底的烦躁冷淡道:“我说过,有任何疑问,请和我的律师谈,我有权保持沉默。”   那人低低的笑了一声,嘲讽道:“傅先生真是执着,都到这种时候了,还不肯坦白。”   傅东辰闭上眼,不再去看那人。   “傅先生,你这又是何必,好好配合我们,指不定你还有机会见沈先生一面,”说到这,那人仿佛想到什么道,“对了,傅先生不知道吧,沈先生出了点小状况呢。”   傅东辰心头一跳,霍地睁开眼起身道:“你说什么!”   那人怔了怔,随即淡笑道:“傅先生别激动,先坐。”说着,那人起身绕过桌子从上衣口袋掏出一张照片递给傅东辰道,“具体情况我也不清楚,只知道沈先生被送进了急救室。哎,沈先生运气也是差,好不容易在车祸中捡回一条命,这会儿却被送进了急救室。”   傅东辰一眨不眨地盯着照片,捏着照片的手泛了白。看得出这张照片是偷拍的,本来就是晚上,光线也特别暗,照片上的人影都有些模糊。如果说他看不出那个正在奔跑的背影是谁,那么被抱着的人他却是化成灰也认得,分明就是沈然!   只是,几个小时前还好端端的沈然怎么出事了?究竟出了什么事?为什么好端端的会弄成这样?   傅东辰闭了闭眼,觉得照片中沈然额头那片殷红无比刺眼。被人审讯了几个小时他没有慌神,被告知阿盛被抓了他依旧镇定了下来,然而现在仅仅是一张照片他却觉得慌了,如果他行事小心一点,也许……   傅东辰深深地吐出一口气哑声道:“让我见小然一面,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那人闻言心下一喜,然而还未来得及开口,审讯室的门再次被人打开,紧接着一道苍老而又威严的嗓音传来:“什么时候这审讯都实行威逼利诱了?”   傅东辰蓦地一愣,怔怔地看着来人,“爷爷……”   ******   “你说,沈然被送进急救室了?”戚炎放下手上的合同抬眼看向立在一旁的下属,眼中带着一丝诧异。   “是的戚少,刚刚收到消息,是傅东辰的心腹陆明亲自把他送到医院的,现在还在抢救。并且,陆明是在去罗承办公点的半路折回的。”   戚炎眯了眯眼,连连咋舌,“啧……这沈然可真够狠的,为了对付傅东辰,对自己也下狠手。”   那人没再多言,只是静静地站在一旁。   戚炎微眯着眼,指尖有规律地敲击着桌面,半响道:“去,找人把那份资料送进去。”   那人微微一惊,道:“这样傅东辰不就……”   戚炎嗤笑一声道:“沈然这么狠,我还真有些不放心呢,你看,我们才刚刚收了罗承大半生意,还没来得及消化,万一沈然对付完傅东辰又反过来找我麻烦呢?”   那人抿了抿唇,一脸恍然。   “只要傅东辰在一天,沈然就不敢在我面前翻什么风浪,等我把罗承这边的摊子收拾完,呵——”   “戚少,我这就去办!” 第60章   傅老爷子的出现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传言中傅老爷子刚正严苛,对待自己的子孙更是一碗水端平,不会刻意去偏袒谁,即使傅东辰同老爷子亲近些,也不至于老爷子千里迢迢亲自过来。   然而此时傅老爷子不仅过来了,甚至公然嘲讽了审讯傅东辰的人,看来傅老爷子并没有传言中那么刚正,也说明傅东辰在傅老爷子心目中举足轻重的地位。   傅老爷子年近七十,手持一根由梨花木制成的龙头杖,仅仅是往那处一站,身上那股威严的气势直接让人忽视了他的年龄。这也难怪,傅老爷子当年参过军打过仗,在军队中便是个狠角色,即使如今的他已经退伍从商,兵头头的气势犹在。桀骜如傅东辰,在对上傅老爷子锐利的目光时也不由一颤。   直到审讯室中只剩下他和傅老爷子两个人,傅东辰依然没能从方才的冲击中缓过神。   “孽障!”傅老爷子手中龙头杖狠狠一跺,怒道,“看看你现在这样,真是丢尽了我傅家的脸!”   傅东辰嘴唇嗡动了一下,最终还是沉默地低下了头。   见傅东辰不语,傅老爷子又将手中的龙头杖跺了跺,问:“我问你,罗承贩毒你到底有没有参与!”   “没有,”傅东辰道,“爷爷,我说过我还没有缺钱到要去贩毒的地步。”   傅老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脸上的怒气明显少了些许,“我再问你,戚家那个情妇真是你抓的?”   傅东辰看了看已经关闭的监控器,微微点了点头。   ‘砰’地一下,傅东辰被傅老爷子手中的龙头杖打的踉跄了两步,他紧咬着唇,好看的剑眉因为剧痛而纠结在一起。   “你这个混帐东西!你就是这么‘好好处理’的?”   傅老爷子的咆哮声几乎掀翻了屋顶,傅东辰自认理亏,也不敢顶撞。   “混帐东西,混帐东西!”盛怒中的傅老爷子在审讯室内来回踱步,手中的龙头杖在地板上敲出一阵阵沉闷的响声。   傅东辰面上不动声色,心里却极其焦躁,他想见沈然,只要一想到沈然还在抢救室中,他就恨不得长对翅膀立即飞过去。可是此时他偏偏不敢去碰傅老爷子的逆鳞,他怕傅老爷子迁怒到沈然身上。   就在这时,傅老爷子忽然停下了步沉声道:“马上跟我回去,S市永远不准再来,也不准再见姓沈的那小子!”   傅东辰霍地抬起眼,下意识道:“不要,我要见小然。”   傅老爷子双眼微眯,嘴角勾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你敢跟我说不?”   “对不起爷爷,”傅东辰道,“可是爷爷,我对小然是真心的,他现在还躺在医院生死未卜,让我见见他好不好?”   傅老爷子冷哼一声道:“真心?你平时玩玩也就罢了,现在竟然跟我说你对一个毛头小子真心?傅东辰,老子说过,以后你是要娶妻生子的人,甭在这跟老子提什么真心!”   “爷爷,”傅东辰直视着傅老爷子的双眼一字一顿道,“这辈子除了小然,我谁也不娶。”   傅老爷子冷冷地盯着傅东辰,脸颊肌肉微微抽动着,握着龙头杖的手也攥得死紧,看得出他此时已经在暴怒边缘。   ‘噗通’一声,却是傅东辰直直地跪了下去,“爷爷,我长这么大从来没求过您什么,现在我求求您,让我见见小然,我不能失去他,求求您……”   “好,好好……”傅老爷子一连说了三个好,望着傅东辰的眼几乎能喷出火。   “爷爷,您千里迢迢赶来替我收拾烂摊子我很高兴,也很感动,我知道这个时候不该惹您生气。可是爷爷,我在外面折腾了这么久,小然是唯一一个让我动心的人,也是唯一一个让我想和他过一辈子的人。即使大逆不道,我也不想像您一样余生都在后悔。”   傅老爷子怔怔地望着傅东辰,良久,他幽幽地叹出一口气,那一瞬间,整个人都仿佛苍老了十岁,握着龙头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   “东辰,那小子就这么招你喜欢?”   “我爱他,”傅东辰认真道,“为了他,我愿意付出一切。”   傅老爷子深深地吸了口气,正欲开口,审讯室的门却被敲响,他示意傅东辰先起来,而后挺直了背脊道:“进来。”   房门咔哒一声被人拧开,紧接着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快步进来,他的目光在傅东辰膝盖上停留了一瞬很快又移开,他来到傅老爷子身边将手上的文件递给傅老爷子低声道:“有人匿名寄了这个到我手上,上面的东西足以让傅少摆脱这次麻烦,那个女人也翻了口供,说她是受到罗承手下的威胁才一口咬定是傅少抓了她。”   闻言傅东辰眉头微拧,按理来说这应当是好事,可是他却莫名觉得蹊跷。尽管他看不见爷爷手上的文件都记录了什么,但肯定是对他极有利的证据,然而,在这个人人都想把他踩进泥土里的节骨眼上,谁会这么好心匿名寄这些证据过来?   傅老爷子将手上的文件都仔细翻阅了一遍,最后目光停留在夹在文件中的一张照片上,他端详了那张照片良久。最后合上文件来到傅东辰面前,“前不久你在尚武遇袭,是那小子拼死救了你?”   傅东辰愣了愣,随即忙应,“是的爷爷,如果不是小然,我恐怕已经……”   傅老爷子摆摆手背过身不再看傅东辰,他叹息一声道:“罢了,你去见他吧,剩下的爷爷来处理。”   “真的?”傅东辰难以置信地望着傅老爷子,脸上是毫不掩饰的喜悦,他没想到傅老爷子竟然会这么快松口。   傅老爷子再次摆了摆手,一副不耐烦的样子。见状傅东辰也不敢多言,连连说了几声谢,便火急火燎地离开了审讯室。   脚步声越来越远,傅老爷子缓缓抽出文件里的照片,锐利的双眼中闪过一丝杀意。   ******   沈然是被一阵冷风吹醒的,他恍惚地睁开眼,天花板上华丽的水晶吊灯让他不由一愣——这不是傅东辰的那间公寓。   沈然霍地坐起身,紧接着眼前一黑,又直直地倒了回去,头部一阵阵地抽痛着,而他的记忆也在此时回归。他记得他是在浴室中晕倒,然而这里既不是公寓,也不是医院,那么他此时究竟是在哪?   “这里是京城。”   苍老而又威严的嗓音从身侧传来,沈然身体不由一僵,他转过头,入眼的是一名年近七十的老者,尽管老者手上拄着一根由梨花木制成的龙头杖,他的背脊却如同松柏一般笔直,气势逼人。   沈然敛去眸中的诧异故作疑惑道:“请问您是?”   “我是傅东辰的爷爷,”傅老爷子居高临下地望着沈然,见沈然意欲起身也不阻止,只是冷淡道,“不必跟我客气,让东辰见到你这样,恐怕得埋怨我欺负他的心尖肉。”   傅老爷子话里带刺令沈然有些不快,只是他掩藏得极深,并没有被傅老爷子察觉。上一世他是见过傅老爷子的,但也只是远远的见了一面,当初傅老爷子眼中的不屑令沈然仍旧记忆犹新。想起上一世自己为傅老爷子不喜欢自己难过了许久沈然就莫名觉得可笑,上一世的他终究还是太蠢,怨不得傅老爷子瞧不上他。不过,如今他也不需要这人瞧得上他!   “老爷子您这么说真是折煞我了。”   傅老爷子冷哼一声,“折煞?沈公子真会说笑。”   沈然怔怔地望着傅老爷子,神色惶然。   傅老爷子脸上的表情不咸不淡,令人捉摸不透。见沈然的脸色由惶然逐渐转为惶恐,傅老爷子笑了一声,意味不明道,“终究还是个毛头小子。”   沈然缩了缩脖子,面上的表情显得有些尴尬。   “你昏迷了两天,东辰又舍不得你,我便叫他把你带回京城了,喏,”傅老爷子指了指床头柜,道,“你这些个东西东辰也给你带回来了,以后你就安心住这吧。”   沈然顺着傅老爷子指的方向看去,半米宽的床头柜上放着他的手机以及几本他最爱看的书籍,而他那唯一一张全家福也安静地立在一旁。   “算下来我还得感谢你,”傅老爷子道,“要不是你匿名寄了那些证据,东辰的事还没这么容易解决。”   闻言沈然却是一怔,他偏过头看向傅老爷子,眼中透着毫不掩饰的疑惑。   什么匿名?什么证据?他怎么忽然听不懂傅老爷子在说什么。   “你也不必装傻充愣了,我知道你做这些只是不想让东辰知道,不过你终归还是帮了东辰。但是……”傅老爷子双眼微眯,锐利的目光牢牢锁住沈然,“你一没钱,二没势力,是如何收集到那些证据,又是如何避人耳目匿名邮寄的?能给我解释一下吗,沈公子?”   沈然的瞳孔几不可见地缩了缩,竟然有人偷偷帮了傅东辰一把?那个人是谁?为什么傅老爷子会认为是他?傅老爷子这么问,难道是发现了什么?   沈然心中百转千回,面上却茫然地摇摇头,“我不懂老爷子您在说什么。”   傅老爷子挑挑眉,脸上挂着显而易见的不信任,“是吗?”   沈然垂下眼低声说:“东辰出事我也很担心,我也想帮他,但是还没想到办法就……”沈然顿了顿,继续说,“我不知道傅老爷子您所说的证据是什么,这证据,也的确不是我寄的,毕竟我有没有这个能力老爷子您应该不难查到。”   “沈公子可真会谦虚。”傅老爷子意味不明道。就在此时,楼下传来一阵汽车发动机的声音,傅老爷子轻轻一笑,道,“既然沈公子做好事不留名,我也就不再勉强,沈公子重伤初愈,我就不打扰你休息了。”   傅老爷子走了两步又顿住,然而他并没有转身,只是背对着沈然道:“虽然很感谢你帮了东辰一把,不过你那些小心思可得给我收好了,别在我眼皮底下耍心眼,我可不是被你迷的晕头转向没有脑子的傅东辰!”   言罢,傅老爷子也不再作停留,径直开门离开。   微凉的冷风轻轻撩拨着厚重的窗帘,沈然怔怔地望着天花板,四肢冰凉。傅老爷子的话让他陷入了前所未有的危机感,他不知道那些所谓的证据是傅老爷子故意炸他还是别的,但足以证明他的行动已经有所泄露,只是恐怕傅老爷子自己也只是在猜测,不然今天这番威胁似的谈话就不会这么简单。   尽管如此,却已经足够警醒他了。自他重生以来,他仗着比常人多了一世的经历来计算着一切,他自以为可以做到天衣无缝将人玩弄于鼓掌之中,却忽略了傅老爷子手中的势力。   幸好,自己隐藏得足够深,现在弥补还来得及,不然这一世恐怕得栽在傅老爷子手上。   沈然缓缓撑起身靠坐在床头,他捞过床头柜上的相框,白皙修长的指尖细细描摩着相片里的父母,眼底却透着茫然。   良久,他深深地吐出一口气,正欲将相框放回原处,房门却突然被人踹开,紧接着传来傅东辰惊喜的声音,“小然,你醒了!”   沈然手上一个哆嗦,还未归位的相框径直从指尖滑落,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透明的玻璃面爬满了蛛网状的纹路。   傅东辰猛地止住脚步,他愕然地望着沈然,脸上带着少有的惊慌。   沈然只是愣了一下忙俯身捞起相框,见状傅东辰忙走了两步,如临大敌地盯着被沈然死死抱在怀里的相框。   “小然,你小心……”   “出去!”沈然看也不看傅东辰,声音中透着刺骨的冰冷。   “可是小然,那相……”   “我、让、你、出、去!”   “好好好,我出去,你别生气,医生说你不能激动,你别生气,我出去,我马上出去。”傅东辰手忙脚乱地退到门边,望着床上抱着相框垂着头的沈然,心里一抽一抽地泛着疼。那是沈然唯一的一张全家福,他知道这照片对沈然很重要,如果不是他太过莽撞,沈然也不会失手打破。   “关门。”   沈然的声音很低,仿佛在刻意压抑着什么。傅东辰望着沈然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安静地关上了门,他在门口站了许久,然后匆匆离开,他应该马上去挑一个最好的相框送给沈然。   卧室中随着脚步声的远去再次恢复了平静,沈然缓缓抬起头,不动声色地将房间打量了一遍,每一个角落都没有放过,在确定房间内没有装过摄像头以后,才松开了手。   沈然细细地看了看相框,随后小心翼翼地揭开背面,然后用手指剥开松动的夹层,一枚小巧的芯片逐渐暴露在他的视野中。 第61章   捏着那枚小巧的芯片,沈然无声大笑,然而眼中却透着无尽的悲凉。他几乎不用去验证就能猜到这枚芯片便是当初绑架他那群人想要的东西,活了两世,他竟然都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东西竟然就藏在他触手可及的地方,要不是他被傅东辰惊得失手打碎了相框,还不知这枚芯片要等到什么时候才会被他发现。难怪当初在监狱父亲告诉自己想念的时候就多看看他,原来父亲是想暗示他芯片所藏之处!   盯着指间的芯片,沈然忽然分不清究竟是幸还是不幸,若他猜测没错,这枚芯片恐怕就是为父亲带来杀身之祸的源头,无论芯片里的内容是什么,能否为父亲洗刷冤屈,为沈家正名,这枚芯片便是关键!   沈然将芯片攥进手心,眸中狠意尽显,无论幕后黑手是谁,他一定要让对方付出代价!   整理好情绪,沈然这才将此时身处的房间仔细打量了一番,房间布置与傅东辰在S市那套公寓的主卧大致相同,只是装饰摆设明显要精致许多,然而这却不是傅家主宅。上一世他和傅东辰在一起时,被傅东辰带回过主宅,虽然只去过一次,但足够他记住主宅的模样。看来,和上一世一样,傅家不会容忍傅东辰带一个男性恋人回本家。   不过眼下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这枚芯片至关重要,他必须想办法把芯片交给阿烈,如今他被傅东辰带回京城,又引起了傅老爷子的疑心,在这个处处是傅家眼线的地方,他必然不会像在S市那般来去自如。如今的他必须步步为营,稍微走错一步,等待他的将会是前功尽弃,万劫不复。在此之前,他还得找个地方把芯片藏好才是。   沈然搜寻的半天,还是没能找到一个能让他藏芯片的地方,最后他只能暂时将芯片贴身放着。然而没过多久,离开的傅东辰却去而复返。   这一次傅东辰没有再直接踹门,而是轻轻地敲两下门小声问:“小然,我可以进来吗?”   沈然靠坐在床头,无声地注视着房门,并没有开口。   门外的傅东辰沉默了一瞬,带着显而易见的小心道:“小然,刚才对不起,我出去办了些事回来便遇到了爷爷,他说你已经清醒,我一时激动才……”傅东辰顿了顿,继续道,“小然,在医院看见你昏迷不醒的样子时我害怕极了,都怪我没有保护好你才害你受伤,医生说如果你再晚些送医院,可能就……小然,对不起,我爱你,比我想象中的还要爱,我无法想象失去你我会变成什么样,你别生气了好不好?我保证不会有下次了,小然。”   沈然讥诮地笑了笑,面上满是讽刺,如果换成上一世傅东辰说这些话,也许他会高兴得睡不着。只是,时过境迁,经历过那些难堪的过去,他又怎么会再相信傅东辰?他设计让傅东辰爱上.他,也无非只是为了顺利进行接下来的计划,报复傅东辰罢了。爱?呵——这种东西他不需要!   “小然,让我进去好吗?”   “进来吧。”沈然垂下眼将面上的讥讽之色尽数敛去,不露分毫。   得到许可的傅东辰欣喜地应了一声,忙推门而入,他快步走到床前,看见沈然那张因为失血过多而显得苍白的脸,傅东辰只觉得心里不住地泛着疼,若不是他被抓了进去,沈然也不用遭这等罪。   傅东辰伸出手想碰碰沈然,却被对方避开,心中不由一阵恍惚,目光触及到沈然怀中破碎的相框时,傅东辰忙献宝似的拿出刚刚精心挑选的相框道:“小然,那相框不能再用了,我买了新的,换上吧。”   沈然怔了怔,看向傅东辰递来的东西。那是一个样式极其简约的相框,整个边框呈深咖色,其上雕琢的纹路却极其精细,一看便知价值不菲。沈然抿了抿唇,接过相框,正准备将相片从破碎的相框中取出,却被傅东辰及时阻止。   傅东辰夺过沈然怀中的相框,一边小心取着里面的相片,一边用安抚的语气道:“我来取就行,你别伤了手。”   沈然默了默,也就由着傅东辰了,幸好他事先拿出了芯片,不然被傅东辰发现少不得对方又是一通算计。   傅东辰将相片换到新买的相框中,又擦了擦镜面,这才将相框放在床头柜上,见沈然面色缓和,傅东辰心中终于大舒一口气。   “小然,你昏迷这么久也该饿了,我给你熬了粥,你等等,我这就给你端来。”   “不了,”沈然拒绝道,“我自己去吃吧,顺便散散步。”   傅东辰想了想,也觉得沈然躺了这么久是该活动一下,当即也不推脱,忙扶着沈然下了楼。   吃过东西,沈然借着散步的由头将四周的环境熟悉了一番。傅东辰所住的地方是一栋三层小别墅,这栋别墅并不陌生,是傅东辰私人别墅,因为地理位置不错,加之整个别墅区地势宽阔,进出人员都必须经过严格排查,除了本家必要的聚餐,傅东辰大多时间都是住在这里。不过上一世的沈然没有这个荣幸住到这里,对于傅东辰来说,这套别墅是他的私人领域,就算是傅家人,除了傅老爷子,其余人想要来,也得先经过傅东辰的同意。上一世因为爱得盲目,再加上傅东辰也一直和他住在另一套公寓中,沈然便没有想过要与傅东辰去计较所谓的私人领域。   “喜欢这里吗?”   沈然四处望了望,模棱两可道:“是个好地方。”   “你喜欢就好,”傅东辰笑得一脸满足,“以后我们就住这好吗?”   沈然眉头微蹙,故作迟疑道:“S市那边……”   傅东辰揽住沈然,偏头问了问沈然的脸颊柔声说:“那边的事有些麻烦,我会尽快处理好,到时候如果你还是想回S市,我再陪你一起回去好吗?”   沈然眉头紧皱,目露担忧,“很棘手吗?”   傅东辰笑了笑,道:“虽然有点麻烦,但我能处理好,相信我,嗯?”   沈然垂眸思索了一番,随即点头道:“不要太勉强自己,我只想你好好的。”   闻言傅东辰心中不由一喜,他知道沈然这么说定然是已经消了气,他不由得又吻了吻沈然的嘴角,“放心吧,之前那种事不会再发生了。”   “可是学校那边……”   “这个你放心,我已经给你学校打过招呼了,届时你只要交一份论文就可以。”   沈然点点头算是同意,他想了想,又道:“那尚武那边……”   “那边不去便是,如果你还想学,等你身体康复了,我在这边给你找一个更好的教练。”   “也好。”沈然点头道,“不过我想亲自给秦教练说一声,这段时间他教了我不少。”   傅东辰不疑有他,忙附和道:“虽说是教练,你们也算是师徒一场。一会儿你给他打个电话吧,以后有机会请他吃顿饭便是。”   沈然应了一声,没有再说话。因为担心沈然的身体吃不消,傅东辰陪着沈然走了一会儿便带着沈然回了房。之后并没有多做停留,只是叮嘱了沈然一番,便去了书房。那些个想要把他往死里整的人也该收拾收拾了,尤其是戚家,就算他如今不在S市,也要让戚家知道他这强龙到底压不压得过地头蛇!   傅东辰离开不久,沈然便拿起了床头柜上的手机,在拨号的那一瞬间,沈然当即察觉到了手机的异样——手机被人动过手脚!沈然不动声色地继续翻找着通讯录,心中百转千回。对他手机动手脚无非就是装窃听器,傅东辰不会做这种事,思及傅老爷子的警告,沈然几乎可以肯定是傅老爷子的手笔,幸好待在外公身边那几天外公教了他不少本事,不然这次肯定得栽!   意识到自己的手机有可能被监听,沈然并没有放弃打电话,他翻出阿烈以尚武教练身份使用的号码直接拨了过去,电话甫一接通,沈然立即道:“秦教练你好,我是沈然。”   “沈先生。”   沈然应了一声,继续说:“我有些私事要处理,尚武不会去了,这段时间谢谢秦教练的教导。”   电话那头的阿烈沉默了一瞬,随即为难道:“当初傅先生预交了一年的学费,虽然沈先生学习时间不长,但是按照规定,这学费恐怕……”   “没关系,”沈然温和道,“这段时间秦教练教了我不少实用的,现在是我自己提前退出,秦教练只管按规定办就可以。”   “谢谢沈先生。”   “那就先这样吧,以后如果有机会回S市,还希望秦教练赏脸出来吃顿便饭。”   “一定。”   沈然笑了笑,没再多言,径直挂了电话,只要把芯片交给阿烈,确认了芯片里的东西,这网,也是时候收一收了。 第62章   近几个月s市发生的大小事接连不断,仿佛就跟塔罗牌似的,一张牌倒下,余下的牌也接二连三地倒下,令旁观人惊叹之余又倍感此间水太过于深。其中几件大事虽屈指可数,却又足以令上层颤了几颤。   从许家倒台到罗承被捕入狱,而后因为一桩桩罪证加上傅家推波助澜而再无翻身之力,再到戚家三少死于车祸,从而使戚家大少坐实了戚家下一任家主的位置,其中更是不乏许家家主畏罪自杀,许家独生子死于流弹,许家夫人失心疯,罗承地盘被各势力瓜分这一类的事,这一桩桩一件件,看似互不相干,却又隐约透着一丝诡异,令人百思不得其解。   不过这些事已经逐渐成为过往,如今最引人关注的便是戚家与傅氏在商场上的争斗。自从傅家老爷子出手为傅东辰洗脱嫌疑又连夜将傅东辰拎回京城后,傅家看似对S市后续发展置身事外,实则却对傅东辰出手对付戚家的事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明面上傅东辰是以自己的公司来和戚家竞争,实际上若是没有傅家的默许,远在千里之外的傅东辰也不可能接二连三顺利抢走戚家几笔大生意。   对于傅东辰来说,他完全是为了报复戚家。当初沈然发生的那场车祸令他始终心有余悸,而后又因为戚炎当场下他面子让他怀恨在心,之后又查出他被审查有戚家在其中下黑手,傅东辰再怎么心大也容忍不下戚家,何况傅东辰本就是个睚眦必报之人,他若是不对付戚家,才是令人惊奇。   至于傅家,傅东辰再怎么折腾也是他们傅家的少爷,将来的继承人之一,以傅家的实力与背景,又怎么容忍得下仅仅是S市一个地头蛇的挑衅。他们傅家虽然不会亲自出手,但帮傅东辰扫一扫障碍也不过是说几句话的事,顺道也让旁人明白,想要动傅家的人,最好先掂量掂量自己的分量!   戚家在S市虽然可以称得上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然而在面对根基深厚的傅家时,却也要逊色好几分。尽管戚家在黑道上有些名头,然而在商场上总是要低傅东辰一头。前不久戚家拿到了罗承不少地盘和生意,正是令人眼红的时候,再加上傅东辰有意出手,戚家也渐渐感觉到了压力。   尽管戚家和傅东辰争斗的事在S市闹得满城风雨,但傅东辰工作做得很到位,再加上他刻意隐瞒,远在京城的沈然丝毫不知道这件事的任何消息。   当然,这仅仅是傅东辰的认知罢了。至于沈然,仍旧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模样,每天该吃吃,该睡睡,将一个正在静心养身体的角色演绎得极其到位,愣是连一直派人盯着沈然的傅老爷子也没有察觉到沈然的丝毫不对劲。   自打沈然被傅东辰带到京城的私人别墅,每天沈然除了午饭后外出散步的半小时,其余时间都是待在傅东辰的私人别墅内,就连他外出散步,也仅仅是在别墅区,再加上有傅东辰作陪,莫说是受了傅老爷子命令的人,就连傅老爷子本人都不禁开始怀疑当初收到的消息是真是假。尽管如此,傅老爷子始终没有撤回盯着沈然的人。   沈然在京城待了整整两个月,这两个月他几乎足不出步,离开别墅区的次数屈指可数,而傅东辰远在S市的公司也和戚家进入了白热化的争斗。在傅东辰的刻意打压下,戚家可谓是损失惨重。最后戚家当家亲自带着已故戚家三少的母亲前往京城找到傅东辰赔礼道歉,这场风波才渐渐平息。然而,不管是傅家还是傅东辰本人,他们都不知道在傅东辰对付戚家的这两个月,秦氏在S市的分部却在默默地消化着当初瓜分到的罗承的地盘。   傅东辰应付完戚家当家的饭局回到别墅时已经是夜间快十一点,带着一身酒气进屋的傅东辰毫不意外地看到了正在客厅等他回家的沈然,他感动之余心中又有些不是滋味。   回到京城的这段时间,每每他晚归,不论多晚,沈然都会等他到家才会回房休息,这种能够被爱人等着的感觉令他觉得自己是这天底下最幸福的人。到现在,他甚至开始后悔去见戚家当家,如果不见,就不会知道那些他不愿意知道甚至打心底不愿意相信的事。   沈然见酒气熏天的傅东辰捏着一个信封立在不远处既不说话也不上前,他皱了皱眉,关掉电视,起身兀自进了厨房。   傅东辰动了动,眸中挣扎尽显,最终还是没有跟上沈然。杯碟碰撞的清脆声从厨房中传出,在这个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不多时,傅东辰便见着沈然端着一杯蜂蜜水向他走来。   沈然在傅东辰面前停住将杯子往前递了递,道:“喝一点。”   傅东辰张了张口,欲言又止,眼中带着不易察觉的痛楚,手里的信封更是被他捏得变了形。最终他一把拽过沈然四唇相贴辗转碾磨。   沈然眉头紧皱,并没有立即推开傅东辰,只是默默地承受着对方的掠夺。待到傅东辰放开他,他才将杯子塞到傅东辰手中,扯过对方手里的信封。   傅东辰想要阻止已经是来不及,只见沈然从信封中抽出一叠照片,神色莫明。   一张张照片细看下去,沈然不得不佩服戚炎心机深沉,不仅把当初他们两次会面都偷拍了下来,还把他和王宇城单独离开的情形也拍了留底。想必戚炎拍这些照片就是等着在这个时候用吧。戚家这段时间被傅东辰打压得够呛,他也确实该用这些东西来膈应下傅东辰。如果傅东辰因为这些照片而对付他,戚炎也算是出了口气,就算傅东辰选择沉默,心中也必定对他有所猜忌。不得不说,戚炎这次算是走了一步好棋。   沈然将照片塞回信封淡笑着看向傅东辰道:“你不打算问点什么吗?” 第63章   “你不打算问点什么吗?”   傅东辰张了张口,却发现自己什么也说不出来。他该问什么?问照片里的人是不是他,还是问戚当家说的那些是不是真的?傅东辰举起杯子猛地喝了一大口蜂蜜水,微甜的味道在他口腔中扩散,然而他却觉得这滋味比黄莲还要苦。无论沈然承认还是否认,那都是他不想听到的。   见傅东辰三两口把杯里的蜂蜜水喝了见底却始终沉默不语,那隐忍又痛苦的神情令沈然不由低低一笑,“有些东西不论是我说,还是你猜,都不是你最想要的答案。”   “小然……”   沈然摇摇头抽出傅东辰手中的杯子兀自向厨房走去,头也不回道:“等你自己查清楚了再来找我证实。”   傅东辰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已是一片沉静,“小然,我相信你!”   沈然顿了顿,却没有停下脚步,最终还是消失在傅东辰的视野中。   这一晚,两人没有再有过交流。傅东辰几乎是一整夜没有合眼,沈然说的没错,有些东西无论沈然说不说,都不是他想要的,那些照片终究还是在他心里埋下了怀疑的种子,尽管他相信沈然,却控制不了自己不去怀疑。   而沈然,戚家这一手虽然来的有些措手不及,倒也在他意料之中,能在S市叱咤这么多年,也不可能一直被他利用。如果没有拿到那张芯片,今天这事他少不了要费一番心思打消傅东辰的怀疑。但现在,沈然冷冷地笑了笑,那也得傅东辰有时间来查他才行。   傅东辰临近天亮的时候才堪堪合眼,然而他才睡下没多久,就被一阵铃声惊醒。他抓过手机看了看,发现是本家的座机便想也没想直接挂断。然而他才刚放下,手机又立刻响了起来,这次来电显示的是傅老爷子,傅东辰犹豫了一瞬,还是按下了接听。   “昨晚温柔乡呆舒服了连电话也不接了是吗?!”   傅东辰被傅老爷子劈头盖脸的一句话砸得有些发懵,正要说点什么,又听傅老爷子道:“现在立刻马上给我滚回来!给你十分钟!”   傅东辰抓着已经被挂断的手机,脸上有短暂的茫然,随即他翻身下床,随便换了身衣服便出了门。从他这里到本家,一路狂飙确实只要十分钟,甚至还不能遇上红灯。傅老爷子这么急着叫他回去,连平时叮嘱他们开车不求快只求稳都扔在一边,只能说明本家出事了。   傅东辰出门时明显发现了别墅四周多了几个人,看那几个人完全没有要避开他的样子便知道这几个人是傅老爷子安排的,他犹豫了一瞬,还是一脚踩下油门快速离开。然而在途中,他还是打了电话让陆明把那些人弄走。不管怎么样,他坚信他是爱沈然的,就算沈然有问题,也轮不到旁人来插手,包括他最敬重的爷爷!   傅东辰刚到家就被管家一路领进了书房,此时书房里已经有好几个人,除了他的父母爷爷,他的几个叔伯也到了。傅东辰心下一沉,傅家的主力股在这个时候聚在一起,必然是出了大事。   “逆子!还不给我跪下!”   一声暴喝令傅东辰眼皮一跳,他皱了皱眉,面色有些不渝,“父亲……”   “闭嘴!我没有你这种逆子!”   傅父一脚踹在傅东辰腿弯上,令他踉跄了一步,好在最后还是稳住了身形,然而紧接着的一巴掌却是让他措手不及。傅东辰捂住脸眼神冰冷,他和他父亲虽说没有与他爷爷那么亲近,倒也不算疏离,但不代表他能忍受他的父亲当众给他来这么一下子。   “你还敢瞪我?”傅父怒气冲天地指着傅东辰,“早知道你这么能来事,当初就不该让你妈生下你!”   “够了!”傅老爷子剁了剁手中的龙头拐杖沉声道,“再动手就给我滚出去!”   “爸!就是因为……”   “嗯?”傅老爷子眼神一凌,傅父也不敢再说什么,只得狠狠地瞪了瞪傅东辰。   见状,原本想劝几句的叔伯们也都把话咽了回去。   纵使心有怨愤,傅东辰也知道了事情的严重性,而且这件事肯定和他有关,此刻他也懒得去管那些表面假惺惺背地恨不得他被他父亲就地正法的叔伯,忙问道:“爷爷,到底出了什么事?”   傅老爷子瞪了眼又要发作的傅父沉声道:“你大哥昨晚被连夜调到了X市,说是去执行机密任务,没有任何人能联系得上他。”   “X市?”傅东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一般只有犯了错却又不能立即处罚的人才会被调到那个地方,说好听点是执行任务,说难听点就是看他们傅家能不能力挽狂澜了。但是令傅东辰想不通的是,大哥做事一向谨慎沉稳,怎么就突然被调到了X市?   “还记得当初沈家是怎么倒的吗?”   闻言傅东辰瞳孔不由紧缩,他怎么可能不知道?恐怕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沈家怎么倒的了!   “蒋家被盯上了,正在走沈家的老路。”   “什么?!”傅东辰一脸震惊,蒋家正在走沈家的老路?先不说沈家完全不能拿来同蒋家相提并论,就拿蒋家的势力来说,就算没有他傅家势大,但也是举足轻重的,而能动蒋家并且让蒋家走上沈家老路的只有一个人!   傅老爷子捏了捏眉心道:“今天蒋老头贪污被停职调查的消息应该就会传出来,你大哥被调走是给我们傅家的一个警告,东辰,我相信你一定清楚我的意思。”   “为什么?”傅东辰面色惶然,他到现在都不相信事情会有这么严重,如果单单只是蒋家出事,他可能只会说一句活该,可如今傅家被牵扯进去,就没有这么简单了。   “你还有脸问?!”傅父怒道,“要不是你大哥突然被调走,我还不知道你居然这么能耐了!傅东辰,你平时要怎么闹怎么折腾也就算了,但是你居然连蒋家的事都敢插手,你是活的不耐烦了是吗!”   “父亲!我只是……”   “只是什么?只是在蒋家对付沈家的时候帮人擦了下屁_股吗!他蒋家屁_股脏不脏需要你去擦?为了一个小白脸,你的脑子被狗吃了吗!”   “小然不是小白脸,”傅东辰一字一句道,“父亲,注意您的言辞!”   “你敢这么跟我说话?!”   “二哥您消消气,指不定东辰不知道这里面的道道呢?”   “就是就是,气多伤身,东辰只是不懂事,二哥你可别气坏了身子。”   “他是不懂事吗!”傅父指着傅东辰怒气冲天地道,“都二十好几快奔三的人了,做事这么没脑子,这是不懂事吗?!”   “都给我闭嘴!”傅老爷子狠狠地剁了剁手中的拐杖冷声道,“叫你们来是商量事的,再吵全部给我滚出去!”   闻言一屋子人顿时噤若寒蝉,无论他们在人前多么风光,在傅家,他们最怕也最敬重的人始终是傅老爷子。   傅老爷子冷哼一声,复又看向傅东辰,“东辰,我问你,当初你到底知不知道蒋家为什么要对付沈家?”   傅东辰僵了僵,随即点头,“一张芯片,里面是蒋家贪污的证据。”   “砰”地一声闷响,却是傅老爷子的龙头杖砸在了办公桌上,“那你知不知道那张芯片现在在谁的手上!” 第64章   傅老爷子的爆吼过后,书房内陷入一片诡异的沉寂。傅东辰怔愣在原地,脑子里快速闪过当初沈家遭受陷害,而他为了一己私心帮蒋家扫尾的种种。   其实那张芯片里面具体是些什么东西他压根就不清楚,只知道里面有蒋家犯罪的证据,那时候他查到的消息是关于蒋家贪污受贿的证据,再加上他手上确实捏了些蒋家那些见不得人的事,也就没有去细细调查。更何况沈然的父亲把那张芯片藏得太死,直到沈然父亲自杀,蒋家都没能找到芯片的下落。   只是,一张消失了这么久的芯片怎么就突然出现了?并且听爷爷的语气,那张芯片似乎在那位的手上?   傅东辰深思的同时,书房中的其他人也都没有闲着。尽管平时各自都是各怀心思,但是这次的事关乎到整个傅家,那些个小心思也只能暂且收一收。   “东辰,你确定芯片里仅仅只是蒋家贪污的证据吗?”   说话的是傅东辰的大伯,即使年近五十,但因为从过军的缘故,依旧十分硬朗。   闻言傅东辰的父亲眉头却是一皱,下意识的觉得他这个不省心的大哥又想在傅老爷子面前给自家儿子穿小鞋。这个问题不管傅东辰怎么回答,在盛怒之下的傅老爷子面前肯定没好果子吃。   傅东辰的父亲正欲开口,却被自家小妹拽了拽袖子,他想了想,还是生生忍了下来。这种时候,也只能以大局为重了。   “不确定,”傅东辰摇头道,“当初我并没有去细查,但是里面肯定是有蒋家贪污的证据的。”   ‘砰’地一声,傅老爷子的龙头杖毫不留情地砸在傅东辰腿弯处,傅东辰一个踉跄直接跪倒在地,那骨头磕在地板上的声音都让房中人齐齐打了个颤。   傅老爷子睚眦目裂,握着拐杖的手青筋直蹦。傅东辰小姑见状忙三两步上前给傅老爷子拍背顺气,生怕傅老爷子一个不小心直接背过气去。   傅老爷子挥开小女儿,指尖几乎戳到了傅东辰脑门上,“你个不成器的东西!区区一个贪污证据会让上头弄出这么大动静吗?!你到底有没有脑子!”   傅东辰被傅老爷子这一通训斥砸得哑口无言,如果大哥没有被突然远调,兴许他会对此不以为然。但事已至此,已经完全不能用侥幸心理去回避这个问题。此时的傅东辰第一次认识到他当初的一个随性举动会埋下这么大的隐患,正如爷爷所言,区区一个贪污证据不会这么大动干戈,可是,里面除了贪污证据,究竟还有什么?   “爸,您消消气,”傅东辰的小姑道,“如今当务之急是想出解决办法,现在老大被远调,别的还没有什么动静,说明这只是给咱们傅家一个警告,咱们必须在蒋家倒下之前摘出来。”   “说得轻巧!”傅老爷子重重地哼了一声道,“怎么摘?老大被远调,为了避嫌,咱们傅家包括老大手头上的资源不能动,现在没有切实的证据证明咱们傅家当初在蒋家的事情上插了一手,但是咱们傅家被列入嫌疑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   “爷爷,当初那事是我做的,跟傅家没有任何关系。”   “放你娘的狗屁!”傅老爷子怒道,“只要你一天姓傅,你的所作所为就代表着咱们傅家!”   傅东辰张了张口,觉得喉间涩然。傅家家大势大,从小他几乎是被人奉承阿谀捧着长大,他从来没有想过当初的一个举动会给傅家带来这么大的麻烦。   傅东辰的父亲想了想还是开口道:“爸,如果能够探听到那张芯片里究竟是什么,咱们或许还能想个对策。”   “二弟,我看你真是越来越糊涂了,”傅东辰的大伯嗤笑道,“要是那玩意儿没交上去,咱们别说探听,自己找出来毁了也不是不可能,关键是已经交上去了,你怎么探听?就算蒋家的消息还没公布出来,但是整个圈子都听到风声了,在这种风声鹤唳的时候,大家避嫌都来不及,还凑上去探听?你是嫌死得不够快了吧!”   “那大哥觉得应当如何?”傅父面色不愉问。   “上面探听风险太大,咱们还不如把交东西的人揪出来……”傅东辰的大伯比了个手势,“先逼供再处理。”   “大哥可真是会说笑,”傅父讥讽道,“事关重大,那人不是被秘密保护着就是根本没现身,不管是哪一种,大哥以为我们这么大肆调查就不会被知道吗?”   “咱们就非得要大肆调查吗?!”   “大哥二哥,稍安勿躁,”长久无法一语的傅家老三道,“当初沈家出事和蒋家脱不了干系,他沈家当年并没有在京城立足,和蒋家也谈不上什么利益关系。蒋家之所以对付沈家,无非是为了沈家手上的东西。现下看来,那东西并非只是贪污证据这么简单。而当初沈家恐怕是没来得及把东西交上去或者是准备以此要挟蒋家还未成功便遭受灭顶之灾,时隔这么久,这东西突然出现,你们就没想过是沈家的后人所为吗?要知道,沈家当家的死了,他儿子还活着。”   “不可能是小然!”傅东辰下意识否认道,“不是他!三叔您可不要冤枉他!”   傅家老三邹了邹眉,却是不再开口了。   “三弟说得有道理,蒋家一直找不到的东西,没准真让沈家小子藏起来了,恰巧沈家小子最近来了京城,对!”傅家老大越说越觉得沈然嫌疑最大,“这还真是无巧不成书,沈家小子不来京城什么事都没有,这才来多久就发生这种事,而且还和他沈家脱不了干系,说不是他做的我都不信。爸,我看……”   “看什么看!”傅老爷子瞪眼道,“这事还真不是那小子干的。”   “爸!”傅家老大不可置信地瞪大眼,老头子这是气昏头了吧?这么明显的事居然还给那小子辩解。就算再宠傅东辰,如今傅家都出事了,也该分清楚轻重了吧!   傅老爷子恶狠狠地瞪了大儿子一眼道:“收起你那些心思,老子还不至于老糊涂,那小子是担架抬回京城的,全身上下除了一身病号服就没别的了。况且这段时间老子的人天天盯着,有几只苍蝇从那小子面前飞过老子都一清二楚。”说到最后一句时傅老爷子下意识地瞥了眼傅东辰,有些底气不足。不管再怎么说,把自家孙子的情人防贼一样的防着,多少有些丢脸。   闻言傅东辰松了一口气,此刻他无比感激傅老爷子当初来了这么一出,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要怎么为沈然辩解。可是,这事情真的和沈然没有半点关系吗?想起戚当家的那些话以及照片,傅东辰突然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那您说这事应该怎么着?”傅家老大没好气道。   “芯片的事,我去查,”傅东辰仰头看着傅老爷子认真道,“祸是我闯的,我也该担起责任。爷爷放心,明远那边有路子,我不会让任何人怀疑到我们傅家头上。”   “李家那个跑去当医生的小子李明远?”   “是的爷爷,您放心,芯片的事就交给我。”   傅老爷子打断意欲开口的大儿子点头道,“也好,这事咱们傅家不好出手,你尽快打听。至于你们,最近都给我老实点,谨言,慎行!”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终还是应了声是。   傅东辰从傅家老宅出来时已经是傍晚,而蒋家因为贪污受贿被停职调查的事在这一天中早已闹得满城皆知,一时间那些和蒋家有关系的人人自危,生怕下一个遭殃的就是自己。在这个圈子的都是些人精,既然这事被公布出来,蒋家要想翻身的可能性几乎为零,众人更是恨不得和蒋家把关系撇得一干二净。   此刻蒋家算得上是人仰马翻,但是傅东辰已经没有心思去关心这些。他先是和李明远联系了一通,随即便马不停蹄地往别墅赶。他太想见到沈然了,他迫切地想要确认这件事和沈然没有任何干系。   傅东辰赶到别墅时,沈然正好将最后一道汤摆上桌,三菜一汤,很普通的家常菜。听见脚步声,沈然微微抬头, “正好赶上吃饭。”   桌上是常见的三菜一汤,暖黄的灯光下是沈然不经意露出的淡笑,傅东辰只感觉心头像是被什么撞了一下似的令他感到奇异的满足。他突然想起很小的时候自己看到的某个电视画面,工作一天的丈夫带着满身疲惫回到家中,而妻子早已准备好香喷喷的饭菜,很温馨,也很让人感到幸福。沈然此刻心情必然是极好的,傅东辰想到。事实上沈然平时也偶尔会下下厨,不过一般都是心情好的时候。只是,此刻沈然的好心情是不是和蒋家的事有关呢?   傅东辰猛地甩甩头,不,不会的,沈然为他做了这么多,不会是沈然做的,就连爷爷都说了不会是沈然,一定不是!   “头疼?”沈然疑惑地望着傅东辰,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   “不,我只是觉得有些不真实,明明昨天我还……”   “嗯,没发烧。”沈然收回贴在傅东辰额头的手,转过身开始盛饭,“坐下吃饭吧。”   傅东辰怔怔地抬手捂住额头,似乎想要留住沈然残留在额间的温度,这一刻沈然为了他低声下气求方浩出手帮忙、因为担心他而在浴室摔倒险些丧命的一幕走马观花般在他脑中闪过,最后定格在沈然了无生气躺在病床上的画面。傅东辰蓦地打了个激灵,从后方紧紧抱住沈然,“小然,对不起,我不该怀疑你,对不起。”   沈然僵了僵,随即拍了拍傅东辰的手背道,“吃饭。”   “最近京城不太平,大哥被远调了,爷爷很生气。”傅东辰闷声道。   “远调?”沈然转过身不解地看着傅东辰,“这不是好事么?回来就是升迁。”   “明升暗降,不过是为了警告我们傅家罢了。”傅东辰嘲讽道。   “是因为蒋XX的事吗?”   傅东辰蓦地瞪大眼,心跳仿佛漏跳了一拍,他张了张口,艰难问:“你怎么知道?”   “电视啊,”沈然指了指客厅的电视,“新闻都报出来了。”   “这……这样啊,”傅东辰松了一口气,含糊道,“毕竟两家还是有点交情。”   “那你大哥那边……”   “没事,”傅东辰拉着沈然在桌边坐下,又给他递上筷子,“明……明天我再去爷爷那边看看情况。”   沈然点了点头,没再说话,心中却是百转千回。傅东辰最后一句话看似自然,细细一想略显牵强。明,沈然觉得傅东辰下意识出口的绝对不是所谓的明天,也许是个人名。名字里带有名字的又是谁呢?陆明?还是……   吃过饭因为傅东辰还有事情要处理便径直去了书房,沈然在客厅看了会电视也回了房间。回到房中,沈然径直走进浴室取出口袋里的微型录音笔,他捏着录音笔摩挲了一通,随即用纸巾裹住扬手扔进了垃圾桶中。   第二天清晨,刚从车库出来的傅东辰迎面瞧见了正欲去扔垃圾的钟点工。他鬼使神差地叫陆明停了车,吩咐道:“去把那些垃圾拿过来,不要声张。” 第65章   傅东辰的吩咐让陆明有一瞬间的茫然,但也不过是一秒钟的时间,他的身体快于思想地打开了车门。将佣人打发走后,陆明拎着垃圾来到车门前才弯腰问:“傅少,您这是?”   傅东辰将方才随手从笔记本上撕下的几张空白纸页揉成一团递给陆明低声道:“放个不显眼的地方回来开车。”   陆明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傅东辰的意思,他此时无比庆幸方才是以要扔垃圾的借口打发了佣人,他将傅东辰递来的纸团扔进垃圾袋中然后快步走了出去,待处理妥当后,才回来将车开走。一直到离开别墅的视野,陆明才停下车从一处树丛中拎出垃圾袋回了车上。   黑色的垃圾袋孤零零地立在后座下,不时飘出一股难以言喻的味道,然而心如乱麻的傅东辰却并没有在意这些,他修长的双手被纯白的棉麻手套包裹着,一枚小巧的录音笔被他捏在指尖。   “傅少……”陆明放缓了车速目露担忧,也不知是担忧傅东辰还是沈然。   “陆明,你说当初我对沈然的父亲见死不救,甚至还落井下石是不是太混账了?”   “傅少,我……”   “你说小然是爱我多一些还是恨我多一些?”   陆明收回目光,沉默地开着车,他知道傅东辰不一定想听他回答,也或许压根就不想他回答。   “你不知道吗?呵——”傅东辰自嘲地笑了笑,“我也不知道。”   就在今天以前,他始终认为沈然是爱他的,就算沈然从来没有表达过,但他一直以来的行为都透露着这个信息。当初他机关算尽就想骗得沈然的真心,却没想把自己赔了进去,而沈然……   如果一直以来沈然的行为都只是在演戏,目的只是为了复仇,那么,他应该置沈然于何地?傅东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躁动,那种焦躁、恐惧、失望、愤怒的情绪纠结在一起,让他有种想要冲回去和沈然同归于尽的冲动。   车内的气氛一度的压抑,就在陆明思索傅东辰会处置沈然时他应该怎么保住沈然的命时,那枚录音笔被傅东辰弹进了驾驶座旁的容纳盒中。   “我记得小然救过你一命。”   陆明身子猛的一僵,握住方向盘的手不禁抖了抖。   “这个录音笔是你无意中发现的,我并不知情,当然,我也不希望有第四个人知情。”傅东辰摘下手套扔进垃圾袋中,“一会把这些处理干净,报了恩后,我不希望你再有别的心思,明白吗?”   “是!”   “顺便去把尚武那个秦教练查一下,我要他真实的资料。”   “是!”   ******   “所以,你拿这东西给我是想证明什么?”沈然转过身,将手中的微型录音笔递到陆明面前,眼中杀意一闪而逝。   陆明低垂着头轻声道:“我这条命是您救下的。”   沈然挑了挑眉,道:“那天无论是谁在车上,我都会救。何况,你又怎么肯定这东西一定是我的呢?”   陆明并没有正面回答沈然的问题,而是说:“最近京城不太平,蒋家的事牵连甚广,不少人都想把背后捣鬼的人抓出来,同时主宅和这边都被人盯着,沈少您还是小心些吧。”   沈然笑了笑,并不搭话。对此陆明并没有在意,继续道:“至于这支录音笔沈少您放心,我不会告诉任何人,权当是报了您的救命之恩,往后,我就不能这么做了。傅少不在,我不能在您房间多待,这就退下了。”   “陆明,”沈然叫住准备开门的陆明轻声道,“你是个知恩的,早些离开傅家吧。”   陆明僵在原地,心里有种难以名状的感觉。当初沈然浑身是血摔倒在浴室的情形还历历在目,而今沈然的这句话无疑默认了蒋家这事是他所为,他不敢去想S市发生的那些事沈然究竟参与了多少,他也能理解沈然想要复仇的心理。只是,他是傅家的人,也只忠于傅家。   “沈少,傅少对您是真心的。”说完陆明径直开门离开。   “真心?”沈然低低地笑了笑,“就怕他不够真心呢。”   这天晚上傅东辰并没有回来,只是给沈然打了个电话说要留在主宅处理些事让沈然早点休息,听傅东辰那语气好像事情有些棘手,只说了几句就匆匆挂了电话。对此,沈然并不在意,只是他清楚的知道,傅家是不能多待了。   蒋家被报道贪污受贿的第二天,京城局势已经有所震荡,蒋家毕竟是有权势的,背后关系盘综错杂。那些能脱离蒋家的恨不得申请远调,暂离这个是非之地;而脱离不了的又想方设法想要保住蒋家,所有人都知道蒋家并不是单纯的贪污受贿才引来灭顶之灾,但是真正原因却是没有人知道。   除此之外,傅家长孙被远调一事也颇受关注,联系到蒋家的事,许多人对傅家的态度就变得微妙起来,谁也不敢保证下一个开刀的会不会就是傅家。   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就在当天下午,又有一部分人因为各种各样的罪名被停职调查,虽然还没有报道出来,但这消息在这个圈子里面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那些被停职调查的,一部分是想尽办法想要保住蒋家的,一部分是远在各地却又和蒋家有着密不可分的关系的。一时间人人自危,那些原本有些小心思的人也不敢再有任何动作,所有人都知道,蒋家这次是在劫难逃了。   一连几天,各大媒体都在大肆报道蒋家贪污受贿一直,甚至还把蒋家某个公子肇事逃逸、殴打死者家属、事后蒋家用一笔钱打发死者家属并威胁其不准宣扬这件事报道了出来,一时间群情激愤,网上更是出了各种讨伐贴,纷纷呼吁严惩蒋家。而那些被停职调查的也或多或少的被公布出来,观众更是拍手称快。   这几天,沈然也没有再作出任何动作,每天就是看看书上上网,偶尔会在花园里散散步,甚至没有踏出过别墅大门。而傅东辰似乎是真的忙到不可开交,回来的时间屈指可数,就算是回来,也只是在旁边静静地陪着沈然。   这一天,陆明将收集齐全的资料交给了傅东辰。傅东辰看完所有资料,最后抽出一张照片看向陆明,“这秦烈看着挺有军人风范,没想到是个混黑的。”   “沈少回到S市后,他就一直跟着沈少。”   傅东辰点点头没再开口,虽然这些是陆明查到的所有资料,但并不齐全,可以看得出来很多东西都已经被抹去了痕迹。比如秦烈在S市都做了什么,住在哪,具体和多少人接触过都没有查清。只是,结合S市发生的种种,不难猜出秦烈在当中究竟扮演了一个什么样的角色。   尽管已经猜到了事情的真相,做足了心里准备,傅东辰还是觉得有些难以接受。他说不清自己一心一意爱着的人在背后如此算计自己是一种什么样的感觉,他也幻想过真相大白的那天要如何对付沈然,甚至连和沈然同归于尽的想法都有过。   这几天他压根不敢在别墅待太久,只要看见沈然,他就忍不住去猜测当初沈然是如何一步一步算计他,猜测如果傅家因此遭罪,他该如何面对自己的亲人,每每猜到后面他总是会有一种想要掐死沈然再一枪崩了自己的冲动。只是,当这些东西都摆在他面前时,他却无法,也舍不得对沈然下手。只要一想象沈然受伤的样子,他就觉得心里跟针扎似的疼。   “如今S市秦戚两家二分天下,戚家先前受了您的打压,一时间也奈何不了秦烈,傅少,您看需不需要……”   “不必!”傅东辰拒绝道,“不要动他。”   陆明怔了怔,一时间猜不透傅东辰的用意。   “如今局势紧张,如果我保不住小然……”傅东辰顿了顿,转口道,“秦烈那边密切监视,暂时不要动他,这件事不要让其他人知道,尤其是爷爷。”   “傅少,您的意思是……”   傅东辰摆了摆手,问:“明远那边查的怎么样了?”   “目前还没有消息。”   傅东辰点点头,道:“最近上面动作越来越频繁,看来我们要做好最坏的打算了,我大哥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是的。”   傅东辰笑了笑,讥讽道:“也难怪最近大伯一副恨不得吃了我的样子,小然身边再加些人手,务必护好他的周全,你先下去吧。”   “是。”   陆明正欲离开,手机便响了起来,他拿出来看见号码是别墅那边的便直接按了接听,待到那边汇报完毕,陆明挂掉电话看向傅东辰,忐忑道:“傅少,沈少他,失踪了。”   “什么?!” 第66章   沈然是在别墅大门外失踪的,确切来说,是在门外被强行掳走的。监控显示沈然是傍晚散步到大门外,一辆无牌照的商务车悄无声息出现在小道尽头,然后突然加速到沈然身边,在沈然的惊诧中强行将人抓上车离开,整个过程不超过一分钟。   傅东辰看完监控时直接砸了设备,一副要吃人的模样盯着陆明:“安排在小然身边的人呢?!别墅外的眼线呢?!都死了吗!!!”   “傅少息怒,这些人动作太快,所有人都没有反应过来。”   “等你们反应过来都晚了!晚了!谁把那辆车放进来的!”   “那辆车有军方特有的通行证,没人敢拦。”   闻言傅东辰脸色一沉,整个人阴郁到可怕。   “那个通行证查了,是假的。”   “什么?!”傅东辰一把拽住陆明的衣领咬牙道,“看门的都是吃屎的吗?!假的都敢放进来?啊?!”   陆明大气不敢出,小声道:“那通行证做工足以以假乱真,不去查根本查不出来是假的。”   傅东辰额头青筋直蹦,显然是气急。他深吸了好几口气才放开陆明沉声道:“那群废物是不是把人也跟丢了?”   陆明低下头不敢应答。   “废物!”傅东辰怒地将桌上的对讲机砸在地上,“一群废物!让他们去找!找不到小然不准回来!小然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他们陪葬!!”   沈然失踪的消息很快传到了傅老爷子耳里,不单单是傅老爷子,就连傅家其他人都知道了傅东辰丢了小情人,那找人的动静几乎要把京城翻过来了。   傅东辰找了沈然整整三天,这三天他几乎没有合过眼,整个京城甚至是周边小乡镇都被他找遍了,却始终没有沈然任何消息,一个大活人就好像凭空蒸发了一般,无迹可寻。   傅老爷子原本想让傅东辰低调一点,毕竟现在这个敏感时期,傅家任何一点风吹草动也许都被人盯着。然而傅东辰为这事直接跟傅老爷子急了眼,就差没掀桌子了,傅老爷子瞧见傅东辰双眼充血,睚眦目裂的模样都觉得有些发怵,最终只得随傅东辰去了,只是私底下也开始怀疑沈然失踪的真正原因。   “傅少,刚刚收到消息,秦烈来京城了。”   傅东辰抬起头,充血的双眼直直盯着陆明,“你说什么?”   “秦烈昨晚的飞机抵达京城,身边就跟着三个人,今天一早秦烈等人就离开了酒店,似乎是在找人,看样子秦烈也收到了沈少失踪的消息。”   傅东辰木然地收回目光,“也就是说,小然并不是秦烈的人带走的。”   陆明低垂着头,不敢搭话。   “找!继续找!挖地三尺也一定要把小然找出来!”   “是。”   沈然失踪的第四天,整个京城的权贵都知道了傅家二少傅东辰在找人的消息,消息灵通点的直接查到了傅东辰在找的人是个年轻小伙子,还是傅东辰的小情儿。   在这年头,养个小情儿不算什么,就算是个带把的,偷着躲着也就没什么,但是像傅东辰这么大动干戈却是头一出。那些和傅东辰平辈且了解傅东辰为人的都幸灾乐祸傅东辰终于栽了,而那些长了一辈的却忍不住想傅家是不是要开始倒大霉了。   “今天怎么样?”   “先生,他还是不肯说。”   闻言男人立即邹了眉,“废物!”他冷冷地瞪了那人一眼,快步往储物间走去。   “沈先生,你这又是何必?老老实实告诉我,你也就不用遭这些罪。”   沈然沉默地闭上眼,干涸的双唇在黑暗中紧抿成线。   “别敬酒不吃吃罚酒!这几天不过是给你热热身,只要你老老实实告诉我那张芯片里究竟是什么东西,我就给你个痛快,否则……哼!!”   沈然睁开眼,入目的依旧是一如既往的黑暗。从被劫走到现在,他一直被关在这间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他不知道这间房间原本是做什么的,只知道房间里没有任何能透光的东西,他甚至把四面的墙都摸了一遍,发现对方似乎是怕他自杀,整个屋子都被柔软的东西包裹着,就连地上都铺了一层厚厚的地毯。但也就只有这些了,屋子里别说摆设,就连床都没有。   抓他的人叫傅振天,傅东辰的大伯,抓他来无非是想知道那张芯片里究竟是什么,他在被抓之前就知晓傅振天的儿子被远调的事,看样子情况并不好,也难怪傅振天会狗急跳墙。   沈然被抓进来时身上所有的东西都被收走,房间里也没有任何可以计时的东西,但是无论是傅振天本人还是傅振天的手下,似乎是每天都会来问一次话。沈然算了算,这是第四次,他被关进了也应该有四天了。   这四天,他并没有受到任何殴打刑罚,但一间看不见任何光的黑屋子再加上断水断粮,比起肉体上的折磨,这种精神上的折磨更加可怕,如今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只能躺在地上。   沈然估摸着在这种情况下他最多还能撑三天,他的精神状况实际上已经很糟糕了,在这种黑暗寂静的环境中,他只能靠父母健在时的回忆来支撑自己,即使是这样,他已经开始出现了幻觉,他时常会看到前世被抓的情景,临死前受到的折辱如同录像带一般一遍又一遍地折磨他。那是他的心魔,也是他此生忘不掉的记忆。   “在没有水的情况,一个人最多能活七天,沈然,你觉得你还能撑几天?”见沈然依旧不说话,傅振天放缓语气温柔道:“只要你告诉我那张芯片里是什么,我就放你出去,给你吃喝。”   沈然讥诮地笑了笑,“傅振天,我说过,我不知道什么芯片。”   “你他娘的还敢跟我装傻!”傅振天上前一步,硬底军靴精准地踩在沈然手挽上,“再不说老子废了你的手!”   “傅老爷子如果知道自己大儿子是个心狠手辣滥用私刑的人,也不知道会不会气到把你回炉重……呃——”   傅振天撵着脚尖半眯着眼阴狠道:“父亲会不会把我回炉重造我不知道,我只知道你要是再继续嘴硬,我会让你知道什么叫做生不如死!”   沈然勾了勾嘴角,不再开口。比起一望无际的黑暗,他更珍惜每天被询问的这段时间。   傅振天见状也知道今天肯定也不会从沈然嘴里套出什么,他重重地哼了一声,留下一句“我等着你来求我”便径直离开,一阵落锁声后,这间不到十平米的房间再次恢复了宁静。   “傅少,我们……”   收了声的陆明瞧见傅东辰趴在桌上睡着的样子默默闭了口,从沈然失踪到现在傅东辰几乎没有合过眼,眼下好不容易见着人睡着,他实在是不忍心把人叫醒。陆明想了想,决定守在一旁等傅东辰自己醒来。   “小然!”   傅东辰猛地弹跳起来,满脸惊惶。   “傅少。”陆明担忧地走上前,他看了看墙上的时钟,离他进来也不过半小时而已,“您怎么了?”   傅东辰看向陆明,随即坐回椅子上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有小然的消息了吗?”   陆明摇摇头,“不过底下人查到了劫走沈少的那辆车,车现在在修理厂,不过……”   “不过什么?”   “那车似乎是傅爷手下人的。”   “什么?!”傅东辰霍地起身,“我大伯?!”   陆明点点头,“现在还不能完全确定。”   傅东辰垂下眼,一脸阴沉,“把所有人都叫回来全部去查我大伯的产业,顺便派人盯着他。”   “可是……”   傅东辰摆摆手,没再给陆明开口的机会,抓起车钥匙便快步离开。   傅东辰一路横冲直撞地开到傅家主宅,一进大门就瞧见傅振天在花园里收着棋盘,傅老爷子在一旁乐呵呵地看着,此时已接近傍晚,想来是要准备回去吃饭。傅东辰沉下脸砸上车门快步向前,“大伯,把小然还给我。”   傅振天把最后一枚棋子放进棋盒,转身看向傅东辰,不赞同道:“东辰,你发什么神经。”   傅东辰向前一步,直直地盯着傅振天,“我说,把我的小然还给我。”   “放肆!”傅老爷子重重地一敲拐杖,怒道,“东辰,用什么语气跟你大伯说话!”   傅东辰深深地吸了口气,看向傅老爷子,“爷爷,这事您别管。”   “混账!傅东辰,这几天你为了找姓沈的小子闹得满城皆知,我们傅家的脸都被你丢光了!老子没把你关起来已是仁至义尽,你现在竟然还敢目无尊长!”   “爷爷!”傅东辰一手指向傅振天,“他把小然掳走,我来找他要人找错了吗!”   傅老爷子眉头一皱,看向傅振天问:“怎么回事?”   “爸,怎么回事该问问你的宝贝孙子,一回来就朝我发火管我要人,我还想知道怎么回事呢!”   “傅振天你装什么傻!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把小然抓走是想做什么,我告诉你,要是小然有个三长两短,我跟你没完!”   “啪——”傅老爷子收回手一脸怒容,“傅东辰我看你的教养都被狗吃了!给我滚去书房跪着!”   “爷爷!”   “滚!!”   傅东辰捂着脸阴郁地盯着傅振天,良久,他重重一甩手,大踏步离开。   直到看不见傅东辰的身影,傅老爷子这才收回目光看向傅振天,“你把沈家那小子关哪了?”   “爸!我没事关那小子做什么!”   傅老爷子眯起眼,一脸的不信任。傅东辰从小跟在他身边,什么性格他再清楚不过,要不是查出了什么,傅东辰绝不会这么莽撞。   “爸,您平时偏爱东辰也就罢了,现在居然因为东辰几句不着边的话就怀疑我,爸,您是不是偏心过头了?我也是您的儿子!”   傅老爷子抱起石桌上的棋盒叹息道:“没有最好,若抓了……”傅老爷子摇摇头,“我收到消息,有人准备替沈家洗刷罪名,别去撞枪口。”   “爸,我没有……”   傅老爷子摆摆手,拄着拐杖缓步离开,背影佝偻,仿佛一瞬间老了好几岁。   傅东辰在书房跪了整整一夜,若不是他父亲扶着,他恐怕连站起来都困难。将傅东辰送回房间,傅父又立即叫了家庭医生给傅东辰检查伤势。虽然有些怒其不争,但傅东辰毕竟是他儿子,原本傅父还想训训傅东辰,但见对方一脸憔悴的模样,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跪了一夜,傅东辰的膝盖有些青肿,好在傅东辰底子好,休养休养也就没什么事了。傅父叮嘱了傅东辰几句便跟着家庭医生离开,等到房间安静下来,傅东辰才疲惫地闭上眼。   ——如果小然真是被大伯所抓,希望昨天的这一通能让大伯早些漏出马脚。   傅东辰刚睡下不久便被一阵急促的铃声吵醒,刚刚接下电话,陆明急切的声音立即传来。   “傅少,沈少被带走了。”   “什么?!”傅东辰猛地坐起身,急道:“你们找到小然了?”   “是的傅少,但是我们去晚了一步,对不起傅少。”   “小然被谁带走的?带去哪了?”   陆明低声说了两个名字,继续道:“我们和对方打了个照面,领头的是方家的方大少。对不起傅少,我拦不住他们。”   傅东辰心下一沉,如果是其他人,他还有办法,可偏偏带走沈然的人他动不了,如果连上面的人都开始插手,傅东辰觉得他可能很难能见到沈然。不过,他不知道方浩竟然也从S市赶回来了。   “小然,他还好吗?有没有受伤。”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只听陆明小心道:“沈少是被抬着出来的,情况……不太好。” 第67章   傅东辰挂掉电话,脸上一片惶然。   陆明说沈然被关在一间没有任何光线的储物间整整四天四夜。   陆明说沈然这四天滴水未进。   陆明说沈然被抬出来时生命体征已经很虚弱,如果再晚一两天,就算不死也已经疯了。   陆明说……   傅东辰闭上眼,神情痛苦。自责与愧疚将他紧紧束缚住,丝丝密密,如同抽走他身边的空气一般让他喘不上气。他无数次对沈然保证不会再让对方受到任何伤害,但现实却一次又一次狠狠地打在他的脸上。早在他发现那支录音笔时就该猜到会有这么一天,只是他高估了自己,也低估了傅振天,他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大伯会在他的地盘将人掳走,还用如此残忍的手段折磨着沈然。如果沈然没有被救出来,是不是就……   傅东辰拳头紧握,死死压制住想要去找沈然的冲动,在这个特殊时期,也许沈然待在那边才是最安全的。至于傅振天,既然无情,也别怪他无义!   沈然被救走的当天傅振天便收到了消息,得知救走沈然的人是谁后,饶是权势在手的他也不由得慌了。原本他是打算偷偷处理掉沈然,却没想对方动作竟然如此快,思及前一天傅老爷子的那句话,傅振天不禁想如果真有人要替沈家伸冤,那他不就是凭白给了人把柄?   傅振天越想越觉得心惊,如今蒋家罪名落实,傅家也被列入怀疑名单中,若是平时,沈然这事遮一遮也就过了,偏偏在这种时候。傅振天暗恼自己为什么没有早点解决掉沈然的同时也不得不找上傅老爷子,如果牵连到整个傅家,他傅振天的路也该走完了。   ******   ——小然,我爱你   ——不过是个玩物罢了,你以为我会在意?   ——小然对不起,我应该陪你来的,以后你去哪我都陪着你好不好?   ——一点追人的小把戏而已,你也当真?   ——你也别怨我们,要恨就恨姓傅的那小子,是他不念旧情!   沈然霍地睁开眼,急促地喘着气,眼前雾蒙蒙的一片。   “小然!你醒了!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快,快去叫医生!”   眼前的雾慢慢散开,渐渐地,大半个屋顶的轮廓浮现在眼底,只是屋内光线并不充足,只有床头不远出的一盏小台灯亮着微弱的光芒,显得暗沉沉的。   “灯,开灯。”   “小然你别急,我这就去开灯,这就开。”   “啪——”地一下,屋顶的日光灯顿时光芒四射,刺得眼睛生疼,可沈然却舍不得闭眼,他怕自己一闭上眼就会再次回到那片无尽的黑暗中。突然,一只宽大的手掌出现在沈然上方,恰到好处地遮挡住那刺眼的光芒。   沈然视线上移,恰巧就看到阿烈紧皱的眉头,“伤眼。”   “我……”   “先别说话,”另一头的方浩动作麻利地将病床摇高了些,又给沈然身后塞了两个枕头,紧接着端着一杯温水凑到沈然嘴边柔声说,“先喝点水。”   沈然看了看方浩,顺从地将一整杯水尽数喝下,温水划过喉头让他顿觉全身细胞都舒展开了,这一刻他才真正感觉到自己还活着。   沈然正欲开口,一名身着白大褂的医生匆匆跑进来,阿烈也适时起身让位。一通检查后确定沈然不会再有任何危险又叮嘱了几句这才离开。   医生前脚离开,阿烈后脚便拎着一个保温桶进来,一旁的方浩也不说话,只乐呵呵地看着阿烈舀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白粥坐在床边,一副要喂食的模样。   “我自己来吧。”   阿烈往后让了让,沉默地将碗里的白粥搅了好几个来回,确定不会太烫,这才舀了一勺固执地递到沈然唇边。   沈然尴尬地仰了仰头,不知道为什么,他觉得阿烈好像在生气。   “快点吃吧,你现在身体这么虚弱,自己动手不现实,还是你嫌弃这粥没油水?”   沈然眯眼看了看方浩,总觉得这话里有话。   勺子里的白粥又往前递了一分,沈然叹息一声,张口咽下了唇边的白粥。   由于沈然好几天没有吃东西,阿烈怕沈然吃太多伤了胃,仅仅让沈然吃了一碗就把东西收了,从始至终没有说过一句话。   “我昏迷了多久?”   “也不多,就三天而已,”方浩将沈然点滴的速度调慢了些,似笑非笑道,“幸好不是三十天,不然我还得给你颁个最佳睡神奖。”   沈然捏了捏眉心,有些无奈,“方浩哥,抱歉,让你担心了。”   “是挺担心的,”方浩双手抱臂煞有其事道,“你要是再不醒,我真怕你这得力副手把医院给拆了,到时候我还得跑监狱里去捞人,多操劳啊。”   沈然抽了抽嘴角,噩梦里的阴影因为方浩这话消散了不少。沈然看了看立在一旁的阿烈,又转而看向方浩,“方浩哥怎么突然来京城了?”   “你说呢?”方浩瞥了眼沈然,“一开始我并不知道你失踪的事,是阿烈通知我的。我说你到底怎么回事?不是说会保护好自己的吗?这就是你所谓的保护?我当初就不该让你回到傅东辰身边!”   “对不起。”   “说对不起有用吗?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   “方先生,阿然刚醒。”   方浩直直地望着一脸严肃的阿烈,嘴角抽搐。   “你们怎么找到我的?”这次沈然问的不是方浩,而是阿烈。   阿烈微垂下头,歉疚道:“是方先生先找到的,对不起阿然,我们……”   “得得得,”方浩打断道,“长话短说,你失踪这几天,傅东辰几乎把整个京城都翻过来了,我和你副手也派了不少人去找,不过最后还是惊动了那人。也幸亏当天晚上傅振天的人有动静,不然可能还得花一两天才能找到你。”   虽然方浩没有具体说出那人的名字,但沈然已经猜出了大概。   “救你的时候我们的人和傅东辰的人打了个照面,不过傅东辰的人是个有眼力的,没敢拦。小然,我现在就问你一句话,傅家,你还动不动?”   “为什么不动?”沈然反问,“方浩哥,我记得非法拘禁虽然判得不重,但是再加个谋杀未遂呢?”   方浩怔了怔,随即点头,“我明白了。其实蒋家这事后,傅家一直被秘密监视着,就缺一个契机了。”   沈然勾了勾嘴角,冷笑,“看来这次我被抓得不亏。”   “胡闹!傅家这边不过是时间问题,要是你有个三长两短,你让我往后怎么跟沈伯伯交代?!”   阿烈先是瞥了眼情绪激动的方浩,随即也是一脸不赞同的看着沈然。   沈然捏了捏眉心,叹息道:“这次是我疏忽,却是没料到傅振天会这么做。方浩哥,阿烈,辛苦你们了。”   “这是我应该做的。”   方浩也应道:“这次算是有惊无险,我看傅东辰那边你也不用再回去了,安心在这养身体,关于当年沈伯伯那事,证据我已经收集得差不多了,等你身体康复就可以回去申诉。”   “谢谢你,方浩哥。”   “你该谢你自己,”方浩认真道,“小然,若不是你部署这么多,我也不可能这么快把证据收集齐。但是有一点我希望你能放在心上,你被关这几天是什么样的处境你自己再清楚不过,我希望你能早些做心理治疗。”   沈然笑了笑,不在意道:“方浩哥,我很好。”   尽管已经猜到会是这个答案,方浩还是不死心道:“小然,好不好不是你自己说了算,你刚才醒来的反应就是最好的证明。”   沈然往被子缩了缩,低声道:“方浩哥,我有些累。”   方浩张了张口,欲言又止,最后还是认命地将病床摇低了些。“秦烈你也去休息吧,守了几天你也累了,稍后我会让护工来照顾小然。”   阿烈并不应话,只是比了个手势,“方先生请。”   方浩一阵无语,愤愤离开,“什么破毛病!”   沈然低低地笑了一声,抬眼看向阿烈,“阿烈你去休息吧,我没事了。”   “是。”   “……怎么还愣着不动?”   “……是。”   沈然被救走后,傅东辰一面秘密打探着沈然的消息,一面想办法给傅振天使绊子。只是,令所有人都没有想到的是,就在沈然被救走的第五天,傅振天直接在单位被带走协助调查。   消息一传出来,整个京城都沸腾了。傅振天是什么人?傅老爷子的长子,傅家未来的家主,权势不缺,却在众目睽睽之下被人带走。联系到刚刚被定罪的蒋家,所有人都在猜测傅家恐怕是要步了蒋家后尘。   傅振天被带走一事不单单震动了整个圈子,就连傅家上下也是惊惶不已。唯二知道内情的傅老爷子和傅东辰,一个急得上了火,一个却是漠不关心,傅家其他人也纷纷赶往主宅,企图在傅老爷子这里找到主心骨。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傅振天被带走的第二天就有消息放了出来——傅振天涉嫌非法拘禁、谋杀,或将追究刑事责任。   消息一出,傅家上下无不哗然,傅老爷子更是当场晕倒被送往医院抢救,傅家顿时乱成了一锅粥。   也正是此时,傅东辰才真正明白,也许,傅振天出事仅仅是一个开始。 第68章   随着傅振天被暂押,傅老爷子入院,一纸诉状也被移送到了法院。起诉状中将傅振天绑架、非法拘禁、意图谋杀等犯罪行为一一列了出来,甚至还附带了监控视频、照片、医院诊断报告等证据,尽管这些东西都是由检察院移送,但起诉人清清楚楚写了沈然的名字。一时间,知道沈然身份的都等着看好戏,不知道沈然身份的也在私下打听,而傅家上下却将目标转移到了傅东辰身上。   凡是和傅家有些瓜葛的,没有人不知道沈然就是傅东辰的小情儿,就在前不久,傅东辰为了沈然公然和自家大伯撕破了脸,还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结果人没找到,倒是傅振天被折腾进去了。   尽管众人都知道沈然被抓这事多半是傅振天的杰作没跑了,但不代表他们能够容忍一个可有可无的人给傅家招难。也有人试过偷偷把沈然抓来逼他撤诉,但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沈然被秘密保护起来了!而入院的傅老爷子也谢绝了傅家以外的人的探视。   直到这一刻,众人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那种山雨欲来的感觉直让人眼皮跳个不停。   另一头,刚刚恢复一些的傅老爷子赶走了傅家其他人,只将傅东辰留了下来。傅老爷子将傅东辰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发现不过几天的时间,傅东辰却变了许多。以往的傅东辰恣意强势,如今的傅东辰却深沉得让人有些看不透了。   傅老爷子叹息一声,“东辰,传票的事你三叔给我说了。”   傅东辰应了一声,道:“三天后开庭。”   “东辰,我知道你对沈家那小子有心,但现在被抓进去的是你大伯,为了傅家,你……”   “是我大伯又如何,”傅东辰抬眼看向傅老爷子,“爷爷,如果小然没有被救出来,我就只能去墓园看他了!”   “可那小子并没有死!”傅老爷子怒道,“傅东辰,你平时乱来我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就过了,可是如今你亲大伯被抓!还是因为你那个小情人,我们傅家生生成了旁人的笑柄,脸都被丢光了!”   “傅振天抓走小然的时候就应该猜到会有今天!”   “你!”傅老爷子哆嗦着手指着傅东辰,险些背过气去。见状傅东辰忙上前给傅老爷子顺气,傅老爷子深吸了几口气,压下心头的怒火沉声道:“东辰,那枚芯片是不是沈然交上去的?”   傅东辰顿了顿,随即摇头,“我不知道。”   “到现在你还在维护他!”傅老爷子一把推开傅东辰吼道,“那小子有什么好你连家都不要了!傅东辰,老子这些年白养你了!”   “是不是小然又如何?当初那事我本就有愧于小然,现在大伯还妄图灭口,他自己上赶着作死,怨不得小然!”   “傅东辰!当圣父也要有个度!那是你亲大伯!有血缘关系的!我现在不管你到底要怎么折腾,我告诉你,你立刻让沈然撤诉!这件事关系到傅家生死存亡!你再感情用事我打断你的腿!”   傅东辰沉默了一瞬,摇头道:“对不起爷爷,我无能为力。”   “你!你……”   “爷爷!医生!医生!”   傅老爷子二度晕倒顿时惊动了侯在病房外的傅家人,一阵人仰马翻后,傅老爷子总算是度过了危险,与此同时,傅东辰也遭受了傅家人的指责,尤其是傅东辰的大伯母,颇有一种要将傅东辰扫地出门的阵势。   面对大伯母尖锐的斥责,傅东辰只觉得烦躁异常。一面是自己的亲人,一面是自己的爱人,他心疼沈然的同时也恼恨傅振天的行为,尽管他觉得傅振天罪有应得,但正如爷爷所说,这件事关系到傅家生死存亡,傅振天是否会被重判他压根不在乎,他唯一怕的是傅家会因此受到牵连。   只是,傅东辰清楚地知道,他不可能要求沈然撤诉,尽管他如今连见沈然一面都难,但沈然是他所爱之人,哪怕这些都是沈然的算计报复,也改变不了他爱沈然这个事实。   傅东辰在家人的指责中被傅父强行带离了医院,这一次傅父并没有把傅东辰带回主宅,而是带到自己的一处公寓中,经过再三交谈,傅父也没能让傅东辰同意去劝说沈然,最终一怒之下将傅东辰关在公寓中,又派了不少人看守,将傅东辰变相软禁了起来。   这一关便是三天,这三天,傅东辰手底下的所有人都停止了探查,就连陆明也被强行召回了傅家,傅东辰更是对自己父亲的软禁没有做出任何反抗举动。   庭审当天,傅老爷子出现在了公寓中,亲自带着傅东辰参加庭审,不同的是,傅东辰被安排在观众席,而傅老爷子却是在另一头等着法官的传唤。   庭审前十分钟,身着白色衬衫的沈然出现在了法庭外,在沈然踏进法庭大门的那一刻,傅东辰感觉自己的心漏跳了一拍。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见沈然穿白衬衫,但他却觉得此时的沈然异常夺目,那张精致俊秀的脸上没有一丝多余的表情,眼中的冷淡让他想起了第一次见到沈然时的情形,一样的扣人心弦。   傅东辰双手紧握身前的护栏,身体前倾,近乎贪婪地望着缓步而入的沈然。   庭审开始,一切看似很顺利,然而就在傅振天要求传证人出庭时,傅东辰却看到自家爷爷一步步走进了证人席。随着傅老爷子的供述,傅东辰越发震惊,他竟是从来没有想过傅老爷子居然要用这种方法帮傅振天洗脱罪名!   傅老爷子的发言出乎了在场所有人的意料,就连沈然也有些惊讶。傅老爷子自称傅振天拘禁沈然一事完全是听从他的命令,就连最后意图灭口也是直接越过傅振天下的令,傅振天对此完全不知情。对此,傅老爷子还特地申请传唤当初看押沈然的几个下手出庭质证。随后傅振天也辩称当初只是把沈然带到了私宅中,并没有对沈然进行殴打辱骂,也更加没有谋杀沈然的意图。   面对如此反转,沈然除了最开始的惊讶也沉静下来,他状似不经意地瞥了眼观众席上的傅东辰,见对方一脸震惊的模样,沈然意味不明地笑了笑。所有人都以为他要往死里整傅振天,却没有人知道,他真正要报复的人是傅东辰。傅振天也好,傅老爷子也罢,终归是傅家的人。   由于傅老爷子的证言几乎推翻了傅振天的罪名,再加上傅老爷子和傅振天本就是父子关系,其中利害关系不可谓不大,若是换了旁人,直系亲属的证言本身就不具备采信度,但傅老爷子身份特殊,最后法官只能敲定择日再审。   庭审结束,傅振天依旧被带走拘留,傅老爷子也被请去协助调查,傅家来参加开庭的人情绪都有些激动,傅振天的妻子更是直接冲到沈然面前指着沈然的鼻子破口大骂。此时的傅夫人再也没了往日雍容华贵的气度,在她眼里,沈然就是死一百次也不足惜。   面对越来越难听的辱骂,负责保护沈然的人原想阻止,却被沈然拦了下来,沈然立在原处含笑听了许久,正欲开口,却见傅东辰黑着脸走过来,毫不客气地将傅夫人拽远了些。   见状傅夫人仿佛找到了另一个发泄口,尖利的声音似乎要戳破人的耳膜,“傅东辰!你胳膊肘往哪拐呢?!你姓傅不姓沈!你非要帮着这个小贱人把傅家搞散了才满意是不是!”   “闭嘴!你再骂一句试试?”   “傅东辰!你!你眼里还有没有你大伯!还有没有我!”   “看清楚这是什么地方!别在这丢人现眼!”   “傅!东!辰!”   “大嫂,先回去再说。”   “小妹,他这是……”   傅东辰的姑姑对傅东辰的三叔使了个眼色,随即两人强行将傅夫人带离了法庭。   傅父恶狠狠地瞪着傅东辰,咬牙道:“你这个吃里扒外的东西,要是你爷爷受了牵连,以后你也甭想踏进家门半步!我没有你这个六亲不认的儿子!”   “父亲,我……”   傅父重重地哼了一声,没有给傅东辰说话的机会,径直大踏步离开。   傅东辰在原地站了许久,背脊挺得笔直,突然,他仿佛想到什么似得猛地冲出大门,一直到法院的正大门,傅东辰才看见沈然的身影。   “小然。”   沈然停下脚步,转身看向傅东辰,神色冷淡。   傅东辰将沈然从头到脚仔仔细细看了一遍,最终目光停留在沈然那张略显苍白的脸上,“你……有没有受伤?”   沈然勾了勾嘴角,似笑非笑。   “小然,你……”   “傅东辰,你已经知道是我做的了,对吗?”   “我……”   “既然你已经知道了,你觉得我还有必要再跟你演戏吗?”   傅东辰不可置信地瞪大眼,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尽管他已经知道了真相,却一直活在自己编织的幻想里,他一直告诉自己沈然只是暂时离开,用不了多久就会回到他的身边。只要沈然回来,他愿意一直装傻,哪怕会遭受全家人的指责,只要沈然和他在一起,他都愿意承受。可是,他从来没有想过沈然会如此直接地捅破了那层不堪一击的窗户纸,如此的淬不及防。   沈然上前一步,直视着傅东辰轻声问:“傅东辰,你爱我吗?”   傅东辰毫不犹豫地点头,“我爱你。”   沈然缓缓勾起嘴角,仿佛听到了一件值得开心的事一般,神情愉悦。他深深地看了一眼傅东辰,毫不犹豫地转身离开。   “小然!你……你爱过我吗?”   沈然回头看向傅东辰,随即笑了笑,轻声道:“傅东辰,爱你的沈然已经死了。”   傅东辰踉跄着倒退一步,脸上血色褪尽,他狼狈地闭上眼,掩去眸中的痛色,心却如刀割盾搓般刺痛。   ——傅东辰,爱你的沈然已经死了。 第69章   直到离开法院,傅东辰都没能从打击中缓过神来。他把和沈然相识至今发生的所有事都仔仔细细想了一遍,却始终想不透沈然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他的,明明所有的痕迹都抹去了,可是结合种种情况,他却有种沈然早就知道真相了的错觉,究竟是哪一点被他遗漏了?   难道是那张芯片?可芯片里是沈然父亲收集的关于蒋家的罪证,他当初出手帮蒋家完全是临时起意,连他家里都是事后才知道。那么,到底是因为什么?他和沈然还有再挽回的余地吗?   傅东辰一面悔恨自己当初做的那些蠢事,一面又思索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挽回沈然,他从始至终都不相信沈然对他一点感情都没有,沈然说的话,他一个字也不信!   “傅少。”见傅东辰从上车后就兀自沉思,脸色变换不停,陆明权衡一番后还是道,“您让李先生查的已经有消息了。”   傅东辰愣了一下,反问:“查到了?”   陆明点点头应道:“李先生说,那张芯片里是蒋XX叛变的证据。”   “什么?!”傅东辰猛地站起来却又重重地撞在车顶上,他顾不得头顶的剧痛,一把抓住陆明的座椅靠背追问,“你刚才说什么?!”   陆明将刚才的话又重复了一遍,“当年蒋沈两家都在同一个人手下办事,虽然两家权利差距大,但好歹是同一个阵营。后来沈少的父亲出事,蒋家却……傅少,李先生说咱们可能就是下一个目标,让您早些做好对策。”   傅东辰失神地跌回到座椅上,脑子里全是陆明刚才那句话。他想了无数种可能,独独没有想到里面竟然是蒋老叛变的证据,不,确切来说,他压根就没有想过蒋老会叛变!难怪沈然父亲出事后蒋家势力越来越大,难怪沈然父亲出事不久母亲也跟着跳楼自杀,恐怕沈家就是蒋家的替罪羊。   傅东辰颤抖地举起右手,神色怔然,当初他为了折断沈然的羽翼顺带拿捏蒋家的把柄替蒋家把最后一点痕迹也抹了,却没想到他竟然会间接害死了沈然的父母,如果他没有爱上沈然,他也顶多是唏嘘一下,可如今……   傅东辰绝望地闭上眼,单手紧握成拳。他不敢想象沈然是以什么心情面对事情的真相,如果沈然真正爱过他……   ——傅东辰,爱你的沈然已经死了。   傅东辰拳头捏得死紧,指骨不堪重负地咯吱叫唤。沈然应该是恨他入骨了吧?他还有资格挽回沈然吗?   傅东辰深深地吸了口气,却始终压不下心头那股令人窒息的疼痛,如果早知他会如此爱沈然,当初就不可能让蒋家得逞,可是,哪里来的如果?   “傅少?”   傅东辰抽了一张面纸随手擦掉掌心的痕迹哑声问:“前不久吩咐你办的事如何了?”   “已经处理得差不多了,S那边所有的不动产和股权也已经秘密转移到沈少名下,只要沈少回到S市,律师会立即和他交接。”   傅东辰点点头,“回去。”   “是。”   当天的庭审虽然没有公开,但是傅老爷子出庭作证并意图顶罪的行为却在圈子里传得沸沸扬扬。与此同时,同傅家来往密切的人都或多或少开始着手准备和傅家撇清关系,谁也不敢确定傅家会不会就是第二个蒋家。   而就在这个消息传出去不久,方家或将接替蒋家职位一事也悄然传来,没有人知道消息究竟来源于哪里,而方家一直保持沉默,就连和方家关系紧密的也缄口不言,在没有确切的调令下来之前,谁都不敢保证消息的真假。然而所有人都知道,这牌局,恐怕是要重新洗过了。   一时间,心思活络的开始想方设法搭上方家,大多数人却始终抱着观望的态度,在这种局势不明的时候,走错一步意味着满盘皆输。   沈然离开法院后便直接回了临时住所,说是临时住所,其实是方家的一处小四合院,不过这处四合院在沈然入住的当天便被严密保护起来。原本方浩意欲让沈然住进方家主宅,但沈然权衡一番,最终选择了此处。   一进四合院,方浩和阿烈便立即迎了上来,两人虽然没有去参加庭审,但结果早已得知。于是方浩在见到沈然的第一眼便安抚地拍了拍沈然的肩,“没想到傅老爷子会走这一步,不过不管他有什么企图,这一次,谁也保不住。”   沈然应了一声,跟着方浩进门,“你下午三点的飞机,东西都收拾好了?”   “当然,我说你个小没良心的,用完你哥我就急着赶人不是?”   沈然笑了笑,无奈道:“是你说事情没处理完的。”   方浩无语的瞪了沈然半天,最后叹息道:“原本是打算和你一起回S市的,可惜那边催得紧。”   “等这边事情结束,我会立刻回S市。”   “小然,你……”方浩张了张口,欲言又止。   沈然谢绝了阿烈,亲自给方浩倒了杯茶,“方浩哥有话直说。”   方浩吹了吹滚烫的茶水,心事重重地抿了一口,斟酌再三后才问:“这次之后,你真不打算深究傅家了?”   “父亲出事罪魁祸首是蒋家。”   “可要不是傅东辰他……”   “方浩哥,”沈然打断道,“蒋家已经自食恶果,父亲的仇我已经报了,现在我只想尽快为父亲申诉。况且这次之后,傅家必然受到重创,想要翻身几乎没有可能了。”   方浩微微皱眉,想要劝沈然斩草除根,又不知从何劝起,沈然从始至终都只是想弄垮傅家却不下杀手,难道,沈然对傅东辰有情?   “父亲的仇是报了,可我的……”沈然轻轻地笑了笑,眼底晦暗不明。   “你的?什么意思?”   “没什么,方浩哥,跟我说说S市具体情况吧,我也好早做打算。”   ******   傅老爷子是庭审结束的第二天早上回的傅家,顺带把傅振天也带了回去。   回到傅家,傅老爷子不顾其他几个子女的关切,直接把傅振天带到了书房,两人一直到中午才下楼,彼时傅老爷子脸色并不好看,傅振天也阴沉着脸,没有人知道两人究竟在书房里谈了什么。   午饭之前,傅老爷子特地把傅东辰也叫了回来,但也只是耳提面命的叮嘱了傅家人几句,而对沈然之事却只字不提。   傅东辰一时摸不清傅老爷子的打算,他也在饭后单独找过傅老爷子,但傅老爷子对庭审之后的事并未多言,只是警告了傅东辰不要再去打沈然的主意便把傅东辰赶出了书房。傅东辰疑惑之间也只能着手去查,然而还没等他查出所以然,二次庭审的通知也出来了,时间在三天后。   收到通知的第二天,傅老爷子早早就出了门,傅父不放心,也跟着傅老爷子一起。两人一去便是一天,直到下午一通电话打到了傅振天的手机上,傅家人才知道,傅老爷子和傅东辰的父亲在返程途中发生了严重车祸。发生车祸时正下着大雨,傅老爷子的车被突然冲出隔离带的小货车迎面撞上,司机当场死亡,傅老爷子和傅东辰的父亲重伤被紧急送往市中心医院抢救。   一时之间,巨大的恐慌笼罩了整个傅家,傅东辰在收到消息的第一时间便赶往医院,然而,当他赶到手术室外时,得到的消息却是傅老爷子抢救无效死亡,傅父仍在抢救中尚未脱离危险。   “傅东辰!都怪你!”傅夫人指着傅东辰的鼻梁骨尖声叫道,“你现在满意了?!你毁了你大哥的前途!毁了你大伯!现在还害得父亲……你!你就是一丧门星!你非要害得我们傅家家破人亡你才满意吗!”傅夫人越说越觉得气愤,最后直接动了手,一旁的小姑默默流泪,而傅家老三也是一脸隐晦地盯着傅东辰,傅振天更是一副恨不得把傅东辰活剥了的模样。   这一瞬间,傅东辰有种天塌了的感觉。他木然地站在手术室外,面对大伯母的谩骂踢打始终充耳不闻。   他清楚地记得父亲临出门前将他例行骂了一通,爷爷还再三警告他不许胡来,不过几个小时的功夫,怎么说出事就出事呢?一定是这些医生误诊,一定是!   傅东辰在傅夫人的尖叫中将人一把挥开,他快速跑进手术室,目光里满是急切。然而当他看见病床上被白布覆盖的人时,整个人仿若被点了穴一般僵立在原地。   “傅东辰!你害死父亲还不够,还想杀了我吗?啊!傅东辰!小妹你别拦着我,我今天一定要替二弟教训教训这个目无尊长的……啊!三弟!你这是做什么!”   “够了!不要吵到父亲!”   “三弟!你也疯了吗!父亲,父亲他,他已经……”   “闭嘴!”   傅东辰怔怔地望着病床,始终不敢上前一步。手术室外傅夫人失心疯一般的咆哮好似在另一个世界,和他并无关联。良久,他终于迈出了步伐,仿佛生锈的机器一般,一步一步挪到了病床前。   尽管做了无数心理准备,在揭开白布的瞬间,傅东辰只觉得脑中有根弦忽然断裂了。他重重地跪在地上,膝盖敲击在地方上的沉闷声响在这个冰冷的手术室久久回荡,渐渐湮灭。   傅东辰小心翼翼地握住傅老爷子已经完全冰冷的左手,仔仔细细,一点一点地抚平上面的褶皱。随后又捧在手中不停地呵气,仿佛这样做就能使那只手重新变得温暖起来。然而无论他怎么努力,都只是徒劳。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他失去的究竟是什么,在今后的许多年,无论他做错什么,这个人都不会再对他说一句好坏。   “爷爷,我来接你回家,快别睡了。”   “爷爷,你早上不是还叮嘱我不要胡来吗?要是你不看着我,我真会胡来。”   “爷爷,医生说父亲还没度过危险期,你跟我一起去看看他好不好?”   “爷爷,以后我什么都听你的,你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爷爷,你跟我说句话好吗?”   “爷爷——”   悲恸的声音穿透了整个走廊,沈然站在拐角处静静地望着大门敞开的手术室不发一语。   傅东辰生下来就没了母亲,傅父也因为这对他并不好,偌大的傅家只有傅老爷子宠着傅东辰,可以说傅东辰是被傅老爷子亲手养大的。对傅东辰来说,傅老爷子不仅是他的爷爷,也是他最敬重的至亲。如今傅老爷子意外身故,对傅东辰的打击不可谓不大。   沈然忽然想起当初他收到父亲在狱中自杀、母亲跳楼身亡消息时的情形,那时候他感觉自己的世界已经完全崩塌了,那种忽然之间失去至亲的感觉,就算是现在想起,他都觉得心底抽痛。   傅东辰也一定很痛吧?沈然心想。这起事故并非出自他手,但归根到底,也算是他间接造成。如果他没有拉傅家下水,也许傅老爷子会像前世一样,健健康康的活着。   “阿然,回去吧。”   “这起事故,有消息了吗?”   阿烈顿了顿,才开口道:“查到的并不多,似乎真的是一起意外事故。”   “似乎?”   “目前看来是这样的。”   沈然点点头没再开口,过了许久,他才转过身缓步离开。   “阿烈,订好明天早上回S市的机票。” 第70章   第二次庭审沈然没有到场,只安排了代理律师全权负责,而傅家这边只来了傅振天和他的夫人,其余的傅家人则是忙着张罗丧事。   这次意外事故,傅老爷子身亡,傅家老二傅东辰的父亲最后也没能挺过危险期,傅家一下子没了两个人,对京城的人来说,均是唏嘘不已。   傅老爷子叱咤多年,人脉甚广,他的身故不仅对傅家来说是个重大打击,连带着也影响了二次庭审。庭审中,傅振天一口咬定是受父亲指示才安排人抓了沈然,且在抓人后便没有再关注后续发展,沈然的医疗鉴定书也只能证明沈然在精神上受到了刺激,并不能证明沈然被用了刑。另外,傅振天还指出,沈然必须拿出确切证据证明这次事件是傅振天亲力亲为,也必须证明他有谋杀意图。   根据检察院移交的调查报告,也确实只能证明沈然被抓并且遭到迫害的事实,却不能直接证明这起事件是傅振天指使。如今傅老爷子意外身故,可谓是死无对证,一时间庭审进入了焦灼状态,傅振天一方极力辩护自己无罪,沈然的律师以及检察院这方却又一再要求傅振天提供反诉证据。   庭审持续了整整一个上午,最终法院以证据不足为由,驳回了沈然一方的诉求。   对于这个结果,远在S市的沈然没有异议,早在傅老爷子出事时,沈然就猜到了会是这个结果。虽然诉求被驳回,但傅振天的职业生涯也几乎走到了尽头,傅振天虽然赢了官司,但他乃至他背后的傅家,再也不可能有被重用的机会,盛极多年的傅家也终将渐渐衰落。   傅老爷子身故,傅振天顺利成了傅家的家主,在傅老爷子葬礼结束的第二天,傅振天便召集了傅家人开了他当上家主的第一场家族会议。这场会议除了坐实自己家主的地位,同时也提出将傅东辰分离出傅家户籍的决定。这个决定一出,在场的傅家人无不哗然。面对如此情形,傅振天也只是静静看着,而傅东辰从始至终都坐在角落不发一语。   等到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完,傅振天才慢悠悠地开口道:“我知道你们对我这个决定想法诸多,但是,我们傅家在京城立足多年,风光无限。可自从东辰为了追他那个小情人搭上蒋家这条船,我们傅家如今的地位想必大家都一清二楚。”傅振天顿了顿,又继续道,“东辰做事一向随心所欲不顾后果,他那个小情人更是心狠手辣意欲毁了咱们傅家,这次也亏得是咱们傅家根基深厚才没有步上蒋家后尘,但谁能保证东辰以后会不会直接害得我们傅家家破人亡?东辰如今已是成年人,就算脱离咱们傅家,我相信以他的能力肯定会过得更好。”   闻言众人面面相觑,傅家在京城立足这么多年,还是第一次发生将人逐出家门这种事。虽然都觉得傅振天的做法有些不妥,可他们也的确怕傅东辰再犯糊涂毁了整个傅家,一时间竟没有人提出反对意见。   “既然大家都没意见,那么东辰,你还有什么话想说。”   傅振天话音一落,众人纷纷看向傅东辰,傅东辰的小姑几次想要说话都被傅家老三制止了。虽然傅家老三并不完全赞同傅振天,但正如傅振天所说,傅家受此动荡和傅东辰脱不了干系。   傅东辰一直沉默不语,他猜到傅振天会找他麻烦,但没想到傅振天竟然直接把他赶出傅家。   就在众人猜测傅东辰会不会当场发浑时,傅东辰冷声道:“我没意见,但是,”傅东辰盯着傅振天意味不明地笑了笑,“也不知道爷爷有没有立下遗嘱,如果有,还希望大伯不要苛刻我那一份;如果没有,我父亲的遗产也应当是由我来继承的。”   傅振天猛地一拍桌,怒道:“混账东西!你父亲和你爷爷才刚入土你就开始惦记他们财产了!你知不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   傅东辰冷笑道:“爷爷刚下葬你就急着把我赶出去,你又知道羞耻两个字怎么写了?”   “傅!东!辰!”   “事实上我的耳力挺好,大伯不用特意放大音量。遗产的事就劳烦大伯费点心了,最后,”傅东辰站起身,拍了拍衣摆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希望大伯能让傅家再创辉煌。”说完,也不顾众人反应,径直离开了书房。   离开主宅,傅东辰径直驱车回了别墅,刚下车,陆明远远地就迎了过来,傅东辰仰头看了看二楼的窗台,然后对陆明摆摆手,独自进了门。   上了二楼,傅东辰脚步不停,推开房门,傅东辰在门口驻足了片刻才踏进房间。房里的摆设一如沈然离开的当天,没有丝毫的变动,沈然换下的睡衣还整整齐齐地叠在床尾。   傅东辰走上前小心翼翼地摸了摸睡衣的领口,就好像无数次他为沈然整理衣领又不小心触碰到对方颈侧一般,温暖而又细滑。   傅老爷子的死很蹊跷,傅东辰根本不认为那只是一场单纯的意外事故,种种证据都指向沈然,可他始终不愿意相信。如果不是沈然,又会是谁呢?   傅东辰瑟缩地收回手,缓缓地坐在床沿。   陆明上楼时天已经完全黑透了,他看了看傅东辰紧闭的房门,没有任何犹豫地走向沈然离开前的房间。   陆明先是敲了两下门,里面没有任何动静,他想了想,直接拧开了门把。月华倾泻,穿透窗户洒满整个房间,陆明看见傅东辰如同雕像般一动不动地坐在床沿,手上拿着两个相册,一个是沈然的全家福,一个是傅东辰和傅老爷子的合照。恍惚间,他好像看到透明的玻璃镜面上有一圈水痕。陆明张了张口,最终还是咽下了欲出口的话安静地退出房间关上了房门。   ******   时光匆匆,从沈然离开京城回到S市,一晃便是三个月过去。经过申诉以及提交的各项证据,沈然终于如愿以偿地替父亲洗清了罪名。   这一天,沈然正准备出门,一名西装革履的中年人便找上了他,中年人姓吕,是名律师。   将律师请进门,为对方泡了杯茶,沈然刚坐下,便见律师从公文包里掏出一叠文件,然后一份一份地摆在沈然面前的玻璃茶几上。   “这份是资产转让书,这份是股权转让书,这份是不动产权转让协议,这份……”   “等等,”沈然打断了律师的介绍问,“你拿这些是想做什么?我不记得我的父亲或是其他人有财产转让给我。”   律师收回手,客气地笑了笑,“四个月前我接到傅东辰先生的委托,他委托我把他名下所有的财产都移交到您的名下,并让我在您回到S市时联系您。很抱歉沈先生,三个月前我又接到傅先生通知,让我等您忙完您父亲的事再找您,所以才拖到现在。这些协议傅先生已经签了字,请您过目。”   沈然点了点桌上的文件,诧异问:“你说,这些都是傅东辰的?”   “是的沈先生,原傅先生名下的公司并非是傅先生完全控股,所以交给您的是他名下的股权,傅先生说如果您……”   “够了,”沈然霍地起身冷道,“这些你带走,我不会签字的。转告傅东辰,他的东西,我不需要。”   律师歉意地笑了笑,道:“抱歉沈先生,这些已经经过公正,不需要您签字认可,只是,”律师抽出几张纸继续道,“这些资产清算单,请您签个字,也方便我以后归档。”   沈然单手插兜,也不去接律师手上的那些清单,只似笑非笑地看着律师道:“我说了,傅东辰的东西,我不需要,要签字,你找他,慢走不送!”   律师为难地看了看摆了一桌的文件,又看了看沈然,最后将手上的清单收回公文包站起身礼貌道:“这些文件您有空的时候可以看看,上面有我的联系方式,有任何问题请随时联系我,我就不打扰沈先生了,再见。”   看着律师匆匆离开的背影,沈然眉头紧皱,不明白傅东辰又要玩什么把戏。这时,放在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来电显示是阿烈。   自从回到S市,阿烈便被秦贺叫了回去,尽管秦贺没有说明缘由,但沈然也猜到多半是为了继承一事。当初他和秦贺见面,秦贺便说过会给阿烈和阿东最后一次考验,算算时间,也差不多了。   阿烈回去没多久,沈然便收到了阿东和阿烈争权的消息,阿东为了获得继承权,甚至不惜铤而走险意欲算计秦贺。虽然不知道过程如何,但沈然在赶回邻市的途中接到了秦贺亲自打来的电话让他回S市不要插手,再后来便是阿烈正式接管秦家的消息。   沈然估摸着阿烈应当是告知他后续情况,直接接了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边听阿烈急切道:“我派了王宇城来接你,老爷现在在医院抢救。”   ‘咣’地一声,沈然手中的手机砸在玻璃桌面上,他踉跄着跌回到沙发上,面色发白。重生到现在,他一门心思算计报仇,却忘了他唯一的亲人,外公秦贺是在母亲出事后的同年年底病逝!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会有个时间跨越,然后是攻受的正面交锋 第71章   “他娘的,那小子跑了,给我追!抓不到人你们就自己跳江里喂鱼!”   一声怒吼打破了夜的寂静,也几乎刺透了傅东辰的耳膜,他知道他这是又做梦了。他能看见梦里的人,梦里的人却看不见他。   傅东辰麻木地跟着那群五大三粗的人,经过漫长的搜寻,他看见这群人终于在一片荒地里发现了昏迷过去满是伤痕的年轻人,然后这群人骂骂咧咧的把年轻人翻了个面,露出了那张让傅东辰至死都不可能忘记的脸——沈然。   傅东辰深深地吸了口气,即使他已经记不清这个梦做了多少次,但还是忍不住心疼。   “还有口气,他奶奶的,这臭小子看着细皮嫩肉,还挺会跑!”   “啰嗦什么,赶紧带回去,要是让老大知道了,我们都得喂鱼!”   于是一群人又骂骂咧咧地拖着沈然往回走,这地方也确实太偏僻了,一路走来全是硬泥路,嫌少有平整的。傅东辰看着沈然脚上的鞋在这磕磕绊绊中脱落,而那群人也没有任何要停下来替沈然把鞋捡回去的意思。渐渐地,泥地上有了一道由浅至深的血痕。傅东辰知道这道血痕不会滞留太久,因为再过一会就会下雨了。   果然,那群人刚把沈然带进废厂,外面便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彻底抹去了沈然留下的痕迹。   傅东辰漠然地睁开眼,梦境就此结束。他坐起身拍亮了床头灯,然后抽出一根烟点燃狠狠地吸了一口,浓烈的尼古丁味道顿时溢满口腔。傅东辰靠在床头吐出烟雾,就这么一口接一口地吸了一支烟。傅东辰把烟头扔进烟灰缸,然后起身下床,就这么赤着脚出了房间。   右拐,然后约摸十来步,傅东辰推开了另一个房间门。他没有开灯,而是径直走到床边,熟练地从床头柜里拿出一部手机。这部手机款式其实已经过时了,厂家也早已经停产。但手机被保养的很好,除了按键有些磨损,其余地方看着并不算太旧。   傅东辰拿着手机站了挺久,才慢吞吞地开机。开机画面结束,电量显示还有70%。傅东辰翻出通话记录,播了第一个号码,然后将手机小心地放在床头柜上离开了房间。   关门,左拐,走了十来步,傅东辰回了房间,手机铃声也越来越清晰,被他随意扔在床尾的手机正欢快地震动着。傅东辰加快步伐,三两步跨到床边,看着手机上显示的‘小然’二字,傅东辰勾了勾嘴角,拿起手机按下了接听。   “小然。”   听筒里是一片细微的沙沙声,再没有其他声响。   傅东辰席地而坐靠在床沿低声问:“你那边现在应该是早上吧?早饭吃了吗?”   “……”   “小然,我刚才又做梦了,还是那个梦,一模一样,你说这会不会是梦魔或是周公什么的特地托梦给我的警示?……是是是,我最近没看乌七八糟的小说,也没看灵异片,我就是,就是担心你,我怕……那个梦是真的。……小然,这几年你,你过得好吗?我,我挺想你的……”   傅东辰挂掉电话仰头望着天花板,眼中一片茫然。屋内的光线从昏暗到明亮,直到清晨的第一缕阳光照进屋内,傅东辰才僵硬地站起身,不多时,密密麻麻的刺痛便从脚底一直蔓延至大腿。   傅东辰在原地站了一会,待到那阵痛麻缓慢褪去才脚步缓慢地走进浴室。   傅东辰下楼时菲佣已经做好了早餐侯在一旁,除此之外,餐桌上还放着一台ipad,页面正停留在当日的新闻页面。立在桌尾的陆明听到脚步声微微抬头,然后用字正腔圆的英语恭恭敬敬地喊了句:“傅先生。”   傅东辰摆摆手示意菲佣离开,然后在餐桌前坐下,睡眠严重不足的他此时浑身上下散发着一股骇人的冷意。   陆明不着痕迹地退后半步,换上中文道:“那批货凌晨已经运出去了,对方很守信,货款一分没少,还说希望下次还能和您继续合作。”   傅东辰嗯了一声,漫不经心地在土司上抹了一层果酱。   “布鲁斯那帮人自从被您教训过后最近收敛很多,一直没有大动作。”   “那也得他们敢。”   “是,至于国内那边,最近傅振天外交比较勤,据说是在为把大少回调的事奔波。”   “回调?”傅东辰冷哼一声,“真是好了伤疤忘了疼!”   “那这事您看……”   “他最近身体挺好啊,就让他奔波吧。”说完他咬了口手中的土司,果酱抹多了味道有些腻,傅东辰糟心地把起司扔进空盘端起咖啡喝了一口。   见傅东辰放下杯子,陆明这才斟酌着开口道:“还,还有一件事。”   傅东辰皱眉瞥了眼陆明,不耐烦道:“吞吞吐吐做什么,有事就说!”   陆明犹豫许久,见傅东辰要发火,忙说:“刚刚收到消息,沈、沈少将在三天后和方家的千金方梓琪订婚。”   傅东辰霍地站起身,因睡眠不足而充血的双眼满是震惊。   “什么?!”   ******   S市,臻尚酒店。   “花篮再往左移一点,对,就是这样。”   这是一间规模巨大的宴会厅,几乎占据了一整个楼层,无论从配置还是面积,都能算得上是顶级。此时,在这个能容纳上百号人的宴会厅内,十几个穿着酒店制服的工作人员来来回回地忙碌着,宴会厅的舞台上,一名身着酒红色衬衣的青年单手插兜,有条不紊地指挥着。   青年约摸二十五六,五官精致,身材挺拔,酒红色的衬衣将他的皮肤衬的更加白皙,只是青年神色始终淡淡的,看不出喜悦,也看不出不耐。   “梓琪跟我说你在布置会场我还不信,没想到你还真在这!”   舞台上的青年循声望去,随即微微一笑,走下台阶,“方浩哥怎么来了。”   “当然是来看你,”方浩左右打量了一番,随即点头道,“不错,用了心的。”   “订婚不是儿戏,自然要认真。”   “那也不用你亲力亲为吧?这种事交给底下人做就行了,”方浩揶揄地笑了笑,“走,我听说你把顶层都包下来了,带哥去见见世面。”   沈然点点头,又对负责布置宴会厅的领班叮嘱了几句才领着方浩出了门。   臻尚酒店是前两年才落成的,这家酒店还没营业时,就以顶级配套设施、顶级服务做了宣传,想要拿到一张贵宾卡更是不容易,那是花钱也不一定能办得到的。到如今,凡是在S市有些身份的人物举办宴会之类的,都会选择在臻尚,彰显身份。   臻尚顶楼一共四间总统套房,且互不相扰,沈然直接领着方浩去了其中一间。   进入房间,方浩犹如刘姥姥进大观园一般一边欣赏一边赞叹。   沈然从酒柜里取出两个高脚杯,又开了瓶红酒倒上,等方浩里里外外欣赏了一遍才开口道:“方浩哥的演技真是一次不如一次,酒店开张时你可是在这住了好几天。”   方浩坐到吧台前接过沈然递过来的红酒挑眉道:“难道你看不出我这是在讨未来小舅子的欢心?”   回答方浩的是一个碰杯。   “我说小然,明天就是订婚典礼了,你……你真的决定好了?”   “不然呢?”沈然喝了口杯里的酒偏头看向方浩,“你怕我逃婚?”   “我倒是想你逃婚,梓琪那个死丫头就是不听家里人的话弄出来的事,嘴还严,比牛还倔!让她把……”方浩顿了顿,仰头将杯里的酒一饮而尽看向沈然认真道,“小然,你现在反悔还来及,我不希望你拿自己的终身大事开玩笑。”   “我为什么要反悔?”沈然反问,“方浩哥,从做决定的那天我就告诉过你,像我这样的人,这辈子都不可能和谁在一起。梓琪的事我很遗憾,但不论是你,还是方爷爷,亦或是方家的其他人,都不希望梓琪以后被人戳着脊梁骨说三道四,我也不希望。其实当初听到梓琪的事时我就已经有这个想法了,只是不清楚你们的态度所以没提,你看,现在这样不是皆大欢喜吗?”   “我一直不明白你为什么非要认为自己不可能和谁在一起,小然,你很优秀,就算你当初和傅……就算你当初有过那么一段,你也不能因此就给自己判了刑。”   沈然摇摇头,低声道:“方浩哥,你不会明白的。”   方浩还想再劝劝沈然,但见对方油盐不进的样子,再想想自家三妹的状况,最后还是叹息道:“那你那个跟班秦烈呢?”   沈然抬眼看向方浩,一脸不解。   “我听说你订婚消息放出去的时候秦烈可是连夜开车赶来S市,最后也不知道因为什么天都没亮又回去了,别是你把人训了一顿吧?”   沈然摇摇头,“他现在是秦家的当家,我训他做什么?兴许是有什么急事吧,他并没有通知我。”   方浩张了张口,最终重重地拍了拍沈然的肩头,又给两人杯里添了酒,“明天你就订婚了,来,今晚陪哥喝个痛快!”   作者有话要说:  一盆狗血即将来袭……   PS排个雷,这是耽美不是言情,沈然和方梓琪没有任何的JQ 第72章   金碧辉煌的宴会厅内宾客云集,男男女女盛装打扮,端着红酒香槟的工作人员在人群中穿梭。   今天是沈然和方家千金方梓琪的订婚宴,臻尚从午后两点便开始不再接待客人,尽管宴会厅早在昨晚就已经布置完毕,但臻尚里所有的工作人员依旧为着晚上的订婚宴而忙碌着。   下午六点半,受邀的宾客纷沓而来,这些人多是商界的有为人士,也有少部分是和方沈两家交好的政客,但这部分人都极其低调,并没有什么排场。   这场订婚宴的主角,一个是近两年名声大起的年轻新贵,一个是背景显赫的方家千金,无论是谁,都足以让这些人放下繁忙的事物欣然前往。   订婚宴设在第十一层,乃是臻尚最大的一个宴会厅,寓意一心一意。从下车到进门,一路上都有工作人员悉心引领,让人感慨沈然细心的同时又不得不叹服他的大手笔。   随着时间的接近,到访的宾客也越来越多,渐渐地,偌大的宴会厅内随处可见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交谈的人。交际手腕厉害的顷刻间便谈成了一笔合作,想要搭上沈方两家的也在暗自打探着。   终于,在时针走向七点时,宴会厅的灯光突然暗了下来,紧接着宴会厅右侧大门缓缓打开,一束白光精准地打在了大门处。在场人纷纷停下了交谈,不约而同地往大门方向看了过去,只见一黑一白两道身影相携而入。   沈然单手负于身后,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微笑,一身剪裁精良的黑色燕尾服将他的身材衬得修长挺拔,纯白色的衬衣领口扎着一只黑色领结,明明是极其正常的装饰,在他身上却有一种禁欲的美感,令在场不少女宾都心神动荡。   而令众人好奇已久的方梓琪身着一袭白色齐膝礼服,精致的妆容将她的五官衬得更加明艳动人,如同海藻一般的波浪卷发散在肩头,一枚银色皇冠缀在发间更是点睛之笔。   就在这一瞬间,两人便成了全场焦点,一个俊美如斯,一个美艳动人。两人相视一笑,在众人或惊艳或探究的目光中走上舞台。   “感谢各位来参加我和梓琪的订婚宴,当然,尤其要感谢方伯伯的信任,愿意将梓琪托付于我。”说着,沈然朝方父的方向鞠了一躬,也是在此,众人才意识到,这场订婚宴方家只来了两个人——方梓琪的父亲以及方浩。   尽管这场订婚宴足够奢华隆重,但方家这一举动却让人有些琢磨不透他们到底是支持还是反对。   没等众人想出个所以然,又见沈然比了手势道:“今天这场订婚宴有些简陋,但我还是希望在各位尤其是方伯伯和大哥的见证下为梓琪戴上订婚戒。”   沈然话音一落,众人目光纷纷扫向方父,只见方父愣了一愣,随即笑呵呵地同方浩走上舞台然后接过侍者盘中的戒盒亲自交到了沈然手中。   “谢谢。”沈然微微一笑,取出盒中的钻戒转身面对方梓琪,然后单膝跪地。   “慢着!”一声厉喝打断了沈然的动作,沈然转过头,视线扫过人群,随即落在大门处。   一队身着黑色正装的人穿过大门分散到大厅两边,动作有训地将宴会厅里的人群包围起来,个个神情肃穆,虽然手上没有拿武器,光是那阵势便让人知道来着不善。   然后,又有十名同样身着黑色正装的人走进包围圈,这十人分成了两队,强行把人群分到两边,留下一条足够两人过的通道。就在众人惊怒之时,一名身着铁灰色正装的男人缓步而入,穿过通道,笔直地立在台前微微仰头,英俊的脸上挂着漫不经心的笑,“这么重要的宴会怎么能少了我呢?”   男人话音一落,人群中立时爆发出一阵议论——   “这,这不是傅东辰吗?他怎么来了?”   “是啊,我听说三年前他被赶出傅家,后来就销声匿迹了。”   “对对,我也听说了,当年傅家那事闹得还挺大,听说傅家老爷子出车祸和傅东辰有不可言说的关系。”   “什么不可言说?那似乎是个意外事故,要知道出事的除了傅老爷子,还有傅东辰他亲爸!我看呐,和傅东辰有关是假,借机把他赶出傅家才是真。”   “这我就不明白了,傅东辰再怎么能耐,他上头还有大伯,还有他大哥,为什么要赶?”   “他们这圈子里的弯弯绕绕你能明白?不管怎么说,都离不开钱权二字。”   对于众人的议论,傅东辰并没有放在心上,他只是紧紧盯着沈然,眼中的情感几乎要将对方灼烧,“小然,你这是打算抛弃我了吗?”   “抛弃?这是怎么回事?傅东辰和这沈然……”   “你不知道吗?当年傅东辰为了追沈然,在沈家落难时亲自出面保下沈然,这在S市可不是件小事。”   “就是,知道许家不?当年就是因为许尤把沈然揍了一顿,结果,啧啧……”   “奇怪,当年我可是听说沈然把傅家告上了法庭,虽然官司输了,可傅家老爷子和傅东辰的父亲都没得到善终。”   “啊?还有这事?!”   “不然你以为傅东辰怎么会被赶出傅家?”   众人你一句我一句的议论着,尽管声音都压得很低,但还是统统落入了傅东辰耳中。然而傅东辰却毫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盯着沈然,仿佛要把这几年的分别都弥补回来一般。   沈然在傅东辰如有实质的目光中把戒指套在方梓琪的中指上,随即起身看向傅东辰,还没来得及开口便见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涌进宴会厅,顷刻间便把整个宴会厅乃至傅东辰的人全部包围起来。与此同时,一名身穿黑色风衣戴着墨镜的男人快步走进宴会厅,直直穿过人群在傅东辰前方顿住,他转过身摘下墨镜,恰到好处地挡住了傅东辰的视线,不紧不慢道:“谁给你的胆子来我的地盘对我们家的人摆谱?”   “你们家?”傅东辰细细地咀嚼了这三个字,微眯的双眼里透出一抹凶光。   “阿烈。”   秦烈在原地僵了半响,最终在众人惊诧的目光中走上舞台,站在了沈然身后半步远的地方。这种站位其实令在场大部分人都有些不解,尽管秦家的根基在邻市,但四年前秦老爷子病故,秦烈肃内乱的手段还是让不少人胆寒,尽管沈然是秦老爷子的外孙,如今秦家的当家却是秦烈,他完全没有必要把自己放在这种低人一等的位置。然而秦烈不仅如此做了,还做得理所应当。   “非常感谢诸位在百忙之中来参加我和梓琪的订婚宴,”沈然微微躬了躬身,眉眼含笑,“不过故人来访,还有些事急需处理就不虚留各位,待他日我和梓琪举办婚宴,还请各位能够赏脸。”   “一定一定。”   “沈总真是太客气了。”   “就是,沈总大婚就算沈总不邀请,我也会来讨杯喜酒。”   众人都知道沈然这是想私下解决了,虽然很想知道后续如何,但看眼前这阵仗恐怕不能善了,也不得不寒暄一番才不怎么情愿的离开。   突然,一阵细小的咔嚓声传来,傅东辰左耳动了动,随即眯眼。其实这声音已经是非常细微了,再加上宾客们离开时步伐混乱,轻易是听不见的,但即便如此,在傅东辰耳中还是清晰可闻。   站在傅东辰左后方的人立即会意大踏步往左侧走去,他这一动秦烈手底下的人不由紧绷,一个个如临大敌地死死盯着那名身材高壮的E国人,甚至还有人悄悄把手伸到了腰后,宴会厅的气氛顿时紧张起来,吓得那些原本不怎么情愿的人纷纷加快了脚步。   即使如此,也丝毫没有影响到那名E国人,他甚至连步调都没有断过半分,只见他在众人惊悚的目光中穿过秦烈的手下长手一伸,径直将一名穿着铁灰色马甲的男人拽了出来狠狠掼在地上。   “啊——”   那男人惊叫一声,也不知是疼的还是摔的,就这么片刻功夫额头上却冒了一层冷汗。   另一头,秦烈对手下摇摇头,一群人又将已经摸了一半的东西放回原处,继续盯着傅东辰。   “你,你要做什——啊!”   E国人快速从男人兜里搜出一个小型相机,嘴里叽里咕噜说了句在场大部分人都听不懂的E文,紧接着将那相机扔在地上一脚踩了个粉碎!   “我的相机!你!你!”   E国人眼睛一瞪,那人顿时吓得噤了声,仿佛被掐了脖子的公鸡,喉咙里发出一阵赫赫声。   这也不能怪那人胆小,实在是这E国人的眼神太过恐怖,再加上那几欲将衣服撑爆的腱子肉,男人觉得如果自己再多说一个字,地上的相机就是他的下场。   这时,站在一旁的傅东辰终于开了口,只见他摆了摆手,道:“清场。”   E国人点点头,单手拎起地上的男人朝大门的方向扔了出去,男人连叫都不敢叫出声,重重地摔在了地上,还没有走出宴会厅的宾客中爆发出一阵惊呼,很快人群散了个一干二净,就连被扔在地上的男人也连滚带爬地奔出宴会厅。与此同时,秦烈的人又自发地关上了宴会厅大门,将刚才留出的缺口补上,再次将傅东辰等人包围起来。自此,偌大的宴会厅里除了沈然、傅东辰等人,再没有一个宾客。   傅东辰整了整西装外套,向前走了两步,丝毫没有被人包围的自觉,他偏头看了看故作镇定的方梓琪,极其公式化地点了点头,“如果你的订婚对象是其他人,我会很乐意向你说一声恭喜,方小姐。”   方梓琪艳红的双唇动了动,愣是找不到一句合适的话。   沈然安抚地拍了拍方梓琪的手背,看向方浩道:“方浩哥,麻烦你先送方伯伯和梓琪去休息,这里我来处理。”   说完沈然又对方父歉意地笑了笑,“抱歉方伯伯,以前的事没处理干净,让您见笑了。”   方父看了看站姿随意却气势骇人的傅东辰,眉头一皱,当年傅东辰和沈然的事他是知道的,后来傅家败落,傅东辰离开京城几年没有音讯,如今却气势汹汹地找到沈然的订婚宴来,恐怕来者不善。方父担心沈然吃亏,一时间没有动。   沈然将方梓琪往方父的方向推了推,对方浩使了个眼色,“方伯伯,这里交给我就好,一会儿处理完我亲自向您赔罪。”   傅东辰挑起一边眉毛,神情中透出一丝不耐烦。   方父应了一声,用着不大不小的声音道:“方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沈然微微一笑,秦烈对下方打了个手势,立即有四人上前以保护的姿态护送方父三人离开。   当宴会厅大门再次关上时,沈然一把扯下颈间的领结冷声问:“你来做什么?”   沈然扯领结时因为心浮气躁力气有些大,连带着衬衣扣子也被扯掉一颗,露出一小片精致的锁骨。   傅东辰目光沉沉地盯着那片锁骨看了片刻,随即不自然地移开视线道:“当然是阻止你订婚。”   沈然被傅东辰这理所应当的语气气笑了,他下了台阶,一步步走向傅东辰,最终在秦烈紧张的视线中停了下来,距离傅东辰恰好三步远。   “就凭你?”   “事实上也阻止了不是吗?”   “那么,接下来你想做什么呢?” 第73章   傅东辰皱眉,他想做的太多了,比如把沈然掳走带到E国他的老巢去;比如赶走所有人好好对沈然诉诉衷肠,告诉他这几年他没有一天不在想他;比如随便找个地方把沈然这样再那样,天知道刚才沈然扯领结那个动作看得他差点就硬了。   四年不见,眼前的人脱去梦中的狼狈,眉眼顿时鲜活起来。如果说四年前的沈然还是一块未经雕琢的璞玉,那么如今的沈然就好比精心养护的美玉,带着一种成熟的,惊心动魄的俊美。   见傅东辰迟迟不说话,沈然笑了笑,道:“让我猜猜你想做什么,当年我利用你又害死你父亲你爷爷,你是不是恨不得杀了我报仇?”   没等傅东辰开口,沈然又道,“哦对了,你大概没那么恨我的,不然四年前你也不会让你的律师把你的财产移交给我。那么,”沈然收起笑,漠然道,“傅东辰,你到底想做什么?别告诉我你对我余情未了特地跑来找我诉衷肠来了。”   “是。”傅东辰向前一步,缩短了他和沈然之间的距离,“我爱你,从来就没变过。”   沈然怔了怔,随即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笑出声,偌大的宴会厅内循环往复地回荡着沈然的笑声,但在场所有人都知道,这笑里没有半分的愉悦,反而透着无尽的讽刺。   “小然……”   “傅东辰,你这么敬业怎么不去当演员呢?也许明年的影帝就是你。”   傅东辰瞳孔缩了缩,面色有些难看。   “你害死我父亲,我害死你爷爷,我们之间隔着一条血仇,傅东辰,你跟我说爱?”没等傅东辰开口,沈然又道,“你当年设计那么多不过就是想要骗我的感情,我也只是将计就计,傅东辰,就算输了也不要这么难看。”   “你……你都知道了?”   沈然冷笑,“我只恨自己知道得太晚!”   傅东辰心神俱震,来之前他做过无数心里建设,从把沈然的订婚宴打断到把对方带走,每一环该怎么做他都想好了。然而订婚宴是打断了,他想要把沈然带走的梦却也生生被掐断了。   当年他一步步计划,一个个设计只为骗取沈然真心早就成为他心底最深处的禁区,不能碰,也摸不得。从他爱上沈然的那一刻起,他无时无刻不在担心对方知道当初他做的那些龌蹉事。然而,当真相摆在他面前时,除了心里那股难以言喻的悔恨,他却莫名有种松了口气的感觉。   “对了,当年你给我那些东西,我原本不想要的,但是想想你作了这么多孽,我就做主全部捐了,”沈然顿了顿,笑容里带着丝邪性,“以你的名义,就当是为你积福了。”   傅东辰缓了缓心神,哑声道:“那些本就是给你的,只要你开心,怎么处置都行。”   沈然不禁抚掌称赞,“傅先生真是大方。”   “头儿,我看……”早已不耐烦的E国人举步上前,话还没说话就被傅东辰扬手制止了。   这时沈然才仔细打量起傅东辰带的人来,他发现除了这个E国人,傅东辰带的人中大部分都不是本国人,并且一个个眼神凶恶,明显不是善茬。这几年他不是没有接触过恶徒,有段时间他甚至还遇到过暗杀。可傅东辰身边这些人并不单单是凶恶那么简单,那给人一种长期刀口舔血的感觉却是最让沈然震撼的。   沈然几不可见地皱了皱眉,这几年他并没有去关注傅东辰的动向,但眼下看来,傅东辰这几年恐怕都在国外打拼,而且还颇有一番势力。   沈然不禁有些怀疑,当年他没有对傅东辰赶尽杀绝是不是错了?如果傅东辰真的朝着不可预知的方向发展,如今的他是否能够和傅东辰抗衡?   “小然,如果没有收到你订婚的消息,我恐怕会迟些日子才来找你,但今天我既然来了,只想问你,如果我向你保证我对你的感情没有半分参假,将来也绝不可能做出任何背叛你的事,你,愿意给我一个机会吗?”   沈然挑眉看向傅东辰,在他看来,傅东辰这人一向自尊心很强,如今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用卑微到几近乞求的语气说出这些话确实让他感到意外。如果是重生前的他,恐怕会高兴得找不着北吧?   沈然讽刺地笑了笑,道:“傅东辰,记性不好我可以向你推荐脑科医生,我刚才说了,我们之间隔着一道血仇!”   “那又如何?!”傅东辰上前一步抓住沈然的胳膊急切道,“就算是我害死你父亲,你害死我爷爷,我们也该两清了,不是吗?”   “两清?”沈然不禁笑出声来,“你居然跟我说两清?傅东辰,要是傅老爷子知道,恐怕会被你气活过来。”   傅东辰眉头紧皱,在国外拼搏的这几年,他也查过,当年那场车祸所有矛头都指向沈然,就连罗承被抓也是沈然设计。那段时间他整夜整夜睡不着,一闭上眼就会看见满身是血的爷爷问他为什么不给他报仇,后来他刻意不去关注国内的消息,渐渐地,梦里的爷爷换成了被人虐打的沈然,较之前者,更让他痛苦不堪。   “傅东辰,如果你现在带着你的人离开,我可以当作今晚什么都没发生。否则,我不介意把当年没做的事做完。哦,对了,”沈然从口袋里摸出一张卡插进傅东辰胸前的衣兜里平淡道,“在经济上,我和你两清了。”   傅东辰愣愣地盯着胸前露出一小截的银行卡,他隐约记得这张卡是当年他知道沈然去夜场打工后给他的,那时候沈然拿得并不太情愿。   傅东辰有一瞬间的茫然,紧接着被一阵狂喜砸得晕头转向,他一把抓住沈然,嗓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颤抖:“这张卡你一直随身带着?”   沈然愣了一下,随即一把拍开傅东辰后退半步道:“我不想和你有半分牵扯,现在立刻带着你的人滚!”   傅东辰并没有把沈然这句话放在心上,那种自己的东西被所爱之人随身带着的喜悦已经将他完全淹没,他直觉沈然对他是有些感情的,不然怎么会随身带着这张卡?他才不信沈然所谓的要和他经济两清!   见傅东辰迟迟不发话,早已等得不耐烦的E国人用着蹩脚的中文道:“沈先生,请你务必注意你的言辞,说实话,你的这些人也许还不够我们过手瘾。”   沈然眉头微拧,目光沉沉地锁住E国人手上的匕首,确切来说是一把军刀,沈然两年前见过,这把刀名为strider d9,刀柄被伞绳紧紧缠缚,看似不起眼,杀伤力却极强。   “闭嘴帕克!”傅东辰狠狠瞪着名为帕克的E国人,眼中暴怒的情绪显而易见。帕克耸耸肩,不怎么甘愿收回了刀。在这个动作下,沈然清楚地看见了帕克腰间的鼓起,脸色微沉。帕克说的没错,如果真的斗起来,就算阿烈带的人多,未必斗得过傅东辰的人。   沈然看见的阿烈也注意到了,他也知道他带的这些人并不是那几个外国人的对手,不过若真的打起来,他也不怕,唯一怕的就是误伤沈然。阿烈权衡一番,而后主动走上前,停在沈然身后半步远的位置,一副严阵以待的模样。   傅东辰回过头时看到的便是这番情形,他目光隐晦地看了看阿烈,随后一把抓住了沈然的手腕沉声道:“有件事我需要单独和你确认。”   傅东辰动作的同时,阿烈也迅速摸出了藏在腰后的东西,他稳稳地抬着手,黑黝黝的枪口直指傅东辰。同一时刻,帕克也迅速做出反应,那把被他收起的strider d9紧紧贴着沈然的耳际直奔阿烈,那几乎只是一眨眼的时间,连沈然都没有反应过来,然而阿烈微微抬了抬手,空荡的宴会厅内想起一阵清脆的咔哒声,紧接着一声闷响,却是那把刀直直穿透了高脚杯塔带着一只高脚杯砸在了地上。这一声响仿若点燃的引线一般,秦烈的人纷纷掏出了武器,大战一触即发。   “哟,反应够快。”帕克挑挑眉,全然不顾四周的枪口,看向阿烈的目光带了丝兴奋。   快你麻痹!傅东辰气急败坏的用E语骂了一句,再三确认沈然毫发无损提着的心才放了下来。   沈然不动声色地朝阿烈比了个手势,冷淡道:“我不认为我们之间还有什么可谈的。”   傅东辰笑了一声,凑近沈然低声道:“如果我们真在这打起来,你觉得会对方家产生什么影响?非法持械,聚众械斗,哪个罪名都不轻。小然,我只是想确认困扰了我几年的事而已,你知道的,我舍不得伤害你。”   几乎是傅东辰话音落下的瞬间沈然的脸色彻底冷了下来,撇开他们能不能斗得过傅东辰,单单就这阵势,动静必然不小。如今方家势头正旺,不少人等着抓方家的小辫子,只要今天他们动手,他相信住在顶楼的方浩等人必然收到牵连。   沈然目光阴沉地盯着傅东辰,过了许久,他应了一声,就这么拽着傅东辰在众目睽睽之下快步走出了宴会厅。   傅东辰如同得了糖的孩子一般一脸喜色地由着沈然拖拽,临出门时还不忘示意帕克等人不要轻举妄动。   沈然带着傅东辰一路疾行,然后来到一间房前刷卡进门,傅东辰前脚刚进门,沈然便反手将门甩上,那震天的响声足以看出沈然此时怒火正盛。   傅东辰迅速扫视一圈,看出这间房应该是沈然换衣服用的,衣架上还挂着一套熨烫笔直的西装。   “你想确认什么?”   沈然压抑怒火的声音让傅东辰怔了怔,他很少看见沈然情绪外泄的时候,第一次见时是沈然收到母亲跳楼的消息,那几欲崩溃的模样让傅东辰至今记忆犹新。   “小然,这几年我没有一天不在想你。”   “所以呢?”   傅东辰张了张口,面上带了些忐忑,“你,你有没有那么一点点的喜欢过我?”   “如果你要确认的是这个的话,我可以很明确的告诉你,没有!”   傅东辰沉默良久,而后低低的笑出声,“并不是很让我意外的答案。”   “你……”   “可那又如何呢?”   沈然下意识地皱眉,还没来得及开口便是一阵天旋地转,这一切都太过突然,以至于沈然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被傅东辰按在了地上。   傅东辰将沈然的双手反剪于身后,一条腿牢牢地的压制住沈然的双腿。他的力气实在是太大了,以至于沈然在这种压制下完全动弹不得。   “傅东辰!你他_妈想做什么!放开我!”   傅东辰沉默地掀开沈然的衣摆,在手指即将触碰到沈然腰后的衬衫时不自主地瑟缩了一下,梦中的情形不受控制地冲撞着他的神经。   “傅!东!辰!”   傅东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然后动作轻柔地抽出沈然掖于西裤的衬衫,露出了一节白皙精瘦的腰身。一道细长的疤痕横亘在沈然的后腰上,将一块类似菱形的红色胎记一分为二。这一幕犹如晨钟暮鼓搬狠狠地撞在傅东辰心口,他颤抖地抚上那枚胎记,眼中却是浓郁到化不开的伤痛。   “疼吗?”   沈然身体僵了僵,以为傅东辰问的是他身上的那道刀伤,他渐渐停止了挣扎,不带感情地吐出四个字,“与你何干。”   也不知是这句话刺激到了他,还是梦中的情形太过鲜明,只见傅东辰猛地起身,踉跄着后退数步,紧接着拉开房门狼狈地逃离而去。   沈然爬起身动作缓慢地整理衣服,傅东辰这一系列不寻常的举动让他彻底陷入了沉思。 第74章   这一夜傅东辰再次做了那个让他痛不欲生的梦。依旧是那间破旧的工厂,依旧是沈然逃脱后再次被抓回去,那群人甚至不等沈然清醒便动了手,铺天盖地的殴打与辱骂让傅东辰愤恨不已却又无能为力,他除了看着,什么也做不了。到了最后,那群人打累了才将沈然往杂物间一扔,骂骂咧咧地锁了门。   傅东辰就这么坐在沈然身边,目光如炬地盯着沈然破损衣服下的一小截腰身,那里有一块类似倒三角的红色胎记,然而傅东辰却知道,这块胎记仅仅只是露出了一半,另一半还藏在衣服中。   细碎的呻_吟充斥着耳畔,傅东辰很想抱一抱沈然,可每当他伸出手都毫不意外地穿透了沈然的身体。傅东辰抬手捂住眼,遮挡住里面的痛苦与绝望。呻_吟声渐渐低了下去,随即被一声声如泣如诉的低喊替代,傅东辰不抱希望地凑近沈然,却出乎意料地听清了那一声声满含痛苦的呼喊——   “东辰……东辰……”   傅东辰霍地坐起身,昏暗的房间让他一时分不清是梦境还是现实,直到一阵刺骨的冷意传来,傅东辰才恍然发现自己后背竟是冷汗淋漓。傅东辰起身下床,赤脚触及到温热的地面时,才让他有种回到现实的感觉。傅东辰走到窗边打开窗,刺骨的冷风顿时驱散了房里的暖意,也让傅东辰彻底清醒。梦中的情形还历历在目,可自从亲眼见到沈然后腰的胎记后,傅东辰再也不敢单纯的认为这只是一个梦了。   尽管他和沈然同居了一段时间,可他却没有真正的和沈然亲热过,更加不知道沈然身上会有这么一块胎记,要不是这两年时常做这个梦,他不会鬼使神差地去扒沈然的衣服。   可是这一扒,却如坠冰窟。尽管他觉得很荒唐,但他还是觉得这个梦是一个警示,梦里的沈然并不是四年前的沈然,而是已经完全脱离稚嫩,真正成熟的沈然,虽然比起如今的沈然要单薄瘦弱一些,相貌却是惊人的一致。   最初的慌乱过后,傅东辰也真正冷静下来,如果梦里的一切都预示着沈然即将迎来的遭遇,那么他一定要把这种事完完全全地扼杀在摇篮中!直到这一刻傅东辰才发现,比起沈然订婚、爱上别人,梦境成真才是最让他恐惧的。   ******   不过一天的时间,沈然和方家千金订婚被人中途打断的事传遍了S市,然而究竟是谁胆大包天做出这种事,当天参加订婚典礼的却纷纷三缄其口。于是众人不禁猜测沈然是不是得罪了什么不得了的大人物,也有人猜测是那个人其实是为了方家千金而来,目的也是为了阻止方家千金和沈然订婚。对此,无论是沈然还是方家,都没有做出任何澄清,就这么放任流言,而方父和方浩更是第二天一早便离开了S市。   渐渐的,流言越传越离谱,甚至有人说沈然横刀夺爱以为傍上了方家,结果被人截胡,搞不好方家乘龙快婿这个位置就要保不住了。   然而,在流言四散时,S市的局势也突然紧张起来。从沈然订婚的第二天开始,S市各大盘口陆陆续续的骚动起来,等大家反应过来时,好几个重要盘口都在一夜之间换了人,还没等他们做出应对,这种骚动又骤然停止,一点波浪也没有,就好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让人感到诡异的同时又不禁后背发凉。   这天沈然处理完手上的事务,准时下了班,这个罕见的举动让沈氏上下欢呼不已,天知道沈然这个工作狂,平时能够在七点以前离开都是稀罕事,更别说准时,且工作严苛,偏偏沈氏工资高福利好,每每拿下一个项目,不管大小,公司上下都会有奖金,这年头没有谁会和钱过不去,老板这么拼,做员工的也不好意思懈怠。   从京城回来以后,沈然便将秦老爷子留给他的资产重新整合了一遍,剔除掉和秦家有紧密联系的码头和运输航线,沈然以自己的名义创办了沈氏企业,不过几年时间便在S市站稳了脚跟。至于秦老爷子分给他的王宇城这批人,他则是在阿烈上任的第二天便连同那些码头航线打包还给了阿烈。   沈然这么早下班实际上是想带方梓琪去吃饭,前几天S市关于他和方梓琪的流言太多,虽然方梓琪不在意,他还是不想影响对方。如今流言好不容易散去,他理应带方梓琪出来转转,总是待在酒店里终归不好。   在去酒店之前,沈然特地去了一趟花店买了一束白玫瑰,上车之前还小心翼翼地把花放在副驾安顿好自己才绕过车头上了车,而远远跟着沈然的傅东辰看见这一幕险些捏碎了方向盘,接连做了几个深呼吸才压下那股想要冲上去把花拽出来扔掉的冲动。   一路驱车来到臻尚,沈然停好车又小心地取出花直奔顶层而去。从订婚宴被傅东辰搅黄后,沈然原本打算把方梓琪接回公寓去住,却被对方婉拒了,考虑再三,沈然只得把方梓琪安排在了臻尚,毕竟答应过方家会照顾好方梓琪,放在自己眼皮底下总归要放心些。   傅东辰并没有跟着沈然进入臻尚,只是远远的看着,订婚宴那天他过于高调,尽管没人敢乱嚼舌根,但该知道的也已经知道了。   在他离开这几年,S市变动颇大,原本隐隐有领头之势的秦氏分部不知道什么原因突然沉寂下来,而原龙头老大戚氏经过当年的整顿后也辉煌不再。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戚氏虽退居下来,却还是有一定的势力。也不知道沈然究竟在想些什么,在戚氏最弱势时竟没有一网打尽。如今戚氏和他大伯傅振天沆瀣一气,恐怕也是个隐患。   至于傅振天,虽然他儿子一直没能升调,但自从傅老爷子和他父亲去世,他自己更是出了国,所有的罪孽仿佛一笔勾销了一般,虽然傅家已经不如当年,但傅振天这些年还是在京城建起了自己的势力。   就在傅东辰思索时,沈然和方梓琪也出了酒店。方梓琪穿着一条白色冬裙,外面套着件黑色斗篷外套,倒是称得她的皮肤越发白皙。傅东辰不得不承认方梓琪和沈然站在一起还是挺般配的,然而当他看见沈然亲自为方梓琪拉开车门,又用手护住方梓琪的头顶时,一种名为嫉妒的心理滋生而起。   一路尾随着沈然来到一家西餐厅,这家餐厅他听帕克说过,虽然不是什么特别高档的地方,但餐厅推出的铁板牛排却是别有一番风味。   傅东辰选了一个离沈然不算太近却又恰巧能看见对方的餐桌,仅是点了一杯咖啡便打发了侍者。而此时的沈然先是替方梓琪拉了椅子,待对方坐下后自己才在对面坐下。虽然傅东辰听不太清沈然在说些什么,但是从口型来看,沈然似乎是在问方梓琪有没有什么忌口。   傅东辰默默压下心中那股翻腾的戾气,看着沈然一脸温柔的和方梓琪聊天的模样,傅东辰却觉得那股戾气怎么压都压不住。从他和沈然在一起到分开,沈然从来没这么温柔对过他,哪怕是笑,也是淡淡的。   大约过了二十分钟,沈然点的餐也陆陆续续上了。傅东辰一口喝掉杯子里的咖啡,咬牙看着沈然替方梓琪布餐。   直到看见沈然亲自替方梓琪将牛排一点点切割好,又宠溺地揉了揉对方的头,傅东辰再也按捺不住径直起身上前,然后轻巧地拉开沈然里侧的座椅,在方梓琪惊诧的目光中坐了下来。   “不介意我拼个桌吧?”傅东辰微微勾着嘴角望着方梓琪,笑意却不达眼底。   沈然眉头微拧,看向傅东辰的目光泛着冷意。   “不介意,”方梓琪安抚地拍了拍沈然搁在桌上的手背,脸上挂着恰当好处的微笑,“阿然哥也不会介意的。”   沈然抿了抿嘴角,而后收回目光对方梓琪笑了笑柔声道,“你说了算。”   傅东辰呼吸急促了一瞬,随即面色如常地对服务员招了招手。   “先生,请问您需要什么?”   傅东辰指了指沈然的方向道:“照着他的来一份就好,”想了想,又补充道:“再开瓶红酒。”   “好的先生,请稍等。”   “瞎看什么,趁热吃。”   方梓琪含糊地应了一声,又偷偷打量斜对面的傅东辰。早年就听说了一些关于沈然和傅东辰的事,再加上那些年傅东辰还是京城响当当的人物,不好奇是不可能的。订婚宴那晚虽然见了一面,但当时场面有些失控,她根本没注意细看,现下看来,撇开别的不说,傅东辰是符合大多数人的恋爱标准,英俊,沉稳,气场强大,和他旁边的沈然坐在一起竟有些惊人的相配,可惜是个渣男。方梓琪几不可闻地叹了口气,她哥说过,傅东辰是个渣男,黑心那种。   “想什么呢?嗯?”沈然屈指敲了敲方梓琪的头顶,眉眼里都是宠溺。   “没什么!”方梓琪端正坐好,目光扫向傅东辰时,却发现对方竟然黑了脸,一副要吃人的模样。方梓琪怔了怔,随即恶狠狠地瞪了傅东辰一眼。看什么看!死渣男!   傅东辰脸色更黑了。   “菜不合胃口么?要不咱们换一家?”   闻言傅东辰的脸色差点没崩住,他跟踪了沈然好几天,这还是自订婚宴后第一次近距离接触沈然,虽然有冲动的成分在,可他还是想离沈然近一些,哪怕对方将他视为空气。这种机会来之不易,他知道这是沈然碍于方梓琪在场才没有发作。如果沈然现在离开,他相信下一次绝不会这么轻易能离沈然这么近了。   “不用换,我很喜欢。”方梓琪叉了块肉放进口中,挑衅地看了看傅东辰。   闻言沈然也不再说什么,只是完完全全地把傅东辰当成了空气。   傅东辰僵坐着,只是用余光近乎贪婪地看着沈然。沈然的五官本就生的精致,经过四年时光的打磨,却是那么刺人心魄的清俊。   “先生,您的红酒。”   傅东辰接过红酒亲自倒了三杯,然后端起一杯递向方梓琪,“方小姐,那天来得匆忙,这杯酒当我赔罪。”   “她不喝酒,”沈然抬手挡住了傅东辰冷道,“尤其是来历不明的。”   方梓琪看了看沈然,又看了看傅东辰,却发现傅东辰目光紧紧锁住沈然,里面黑沉沉的,让人看不出他究竟在想什么。   沈然收回手对方梓琪扬了扬下巴,语气中带着少有的催促,“快吃。”   “噢。”方梓琪应了一声,忙正襟危坐。虽然她哥说过傅东辰曾经为了得到沈然不折手段,可一个人的眼睛是不会骗人的,她直觉傅东辰和沈然之间也许没有她哥说的那么简单。   “那你来一些?”虽是问句,傅东辰却不容拒绝地将那杯红酒放在了沈然手边。收回手时,傅东辰不禁在桌下用拇指细细地摸索着指尖,沈然方才挡酒时手腕正好碰到了他的手指尖,那种细滑的触感透过指尖直达心底,熨烫一片。   沈然看也不看傅东辰,只是兀自用餐,那杯红酒更是从头到尾都没有碰过。   “先生打扰一下,给您上餐。”   傅东辰应了一声,微微侧过身,侍者稳稳地端着餐盘从傅东辰和沈然的中间上餐,餐盖下的滋滋声清晰可闻。突然,那侍者惊呼一身,也不知什么原因,身体踉跄了一下,手上的餐盘顿时朝着沈然的方向倾斜而下。   方梓琪瞪大眼,试图起身,“小心!”   这几乎只是一瞬间的时间,沈然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却见傅东辰猛的起身一手扣住餐盘边缘,掌心直接接触到那餐盘正中犹在滚烫的铁板,发出一阵刺耳的滋滋声,瞬间就撩了几个泡。然而此时他却顾不上其他,只是将餐盘扳正塞回侍者手中,焦急地看着沈然。反应过来的侍者也是连连道歉,一副快哭了的模样。   “怎么样?没烫到吧?”   沈然却是不理傅东辰,他急急忙忙地将倾斜的餐桌往自己方向拉了些,然后起身走到方梓琪面前,面上是掩饰不住的担忧。   “有没有伤到你?”   方梓琪一手捂着肚子,面色有些发白,“阿然哥,我肚子有些疼。”   沈然脸上满是慌乱,方才傅东辰起身太猛,导致餐桌正好被推向方梓琪那边,恰好方梓琪还没完全站起身,那餐桌边沿实实在在地撞在了方梓琪的肚子上。   “小然,她这是……”   “滚开!”沈然一把挥开傅东辰,直接把方梓琪打横抱起,快步往餐厅出口方向走去。   “小然!”   “对不起先生,真是对不起,您的手怎么样?我送您去……”   “闭嘴!”   傅东辰推开犹在喋喋不休的侍者,往沈然离开的方向追去。   傅东辰赶到医院时,方梓琪已经被送进急诊室,没能进去的沈然满脸的焦虑。傅东辰远远地站着没敢上前,看着沈然的模样,他心里不住发苦。   好在等待的时间并不算太久,不过半小时的时间,医生便出来了。   “医生,她怎么样?”   那医生摘下口罩,上上下下地将沈然打量了一番,“你是病人的?”   “我是她未婚夫。”   “你是怎么照顾人的?不知道怀孕的前三个月是最危险的吗?幸好这次病人没有危险,不然有的你哭的!”   “是是是,是我没照顾好她,医生,她没事吧?”   “修养一下就没事了,但是今晚就让她住院吧,再观察观察,没什么大碍明天就可以出院,去办住院手续吧,以后小心些!”   “是,谢谢医生。”沈然千恩万谢地送走医生,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   “小然,方梓琪她……”   沈然霍地转过身,脸色阴沉。   傅东辰呐呐地望着沈然,“小然,她,她怀孕了?你的?”   沈然一把抓住傅东辰的衣领将他拖到走廊尽头,松开的瞬间却是一拳狠狠地砸在了傅东辰的脸上。   “傅东辰我告诉你,不要再给我整什么幺蛾子,不然别怪我手下无情!”   傅东辰捂着脸,满脸的不可置信,“真是你的?”   “是!梓琪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我不管你这次来究竟有什么目的,要是你敢伤梓琪分毫,我不介意送你去见你爷爷!”   傅东辰猛地踉跄几步,此时此刻,他竟然有一种类似绝望的感觉。 第75章   傅东辰紧紧抓住沈然的胳膊,眼中猩红一片,过猛的力道使得他指尖都泛了白。这一刻他突然想起离开的那一年,对于从小到大顺风顺水的他,那一年或许是他人生中最艰难的一年——爷爷和父亲同时离世,沈然与他反目,甚至将真相赤裸裸地摆在他面前,大伯用尽一切办法把他赶出傅家,最后为了沈然的安危他连爷爷的葬礼都没能参加便出了国。   这一切的一切却是因他在蒋家陷害沈然父亲时推波助澜了一把。四年的时间,一千四百多个日日夜夜,他无时无刻不被自责与愧疚束缚着。甚至几次九死一生的险境他想的最多的依旧是沈然。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像着了魔一般爱着沈然,哪怕再克制,在听到沈然订婚的消息时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赶了回来。   傅东辰紧紧盯着沈然,一字一顿道:“我不会放弃的,这次说什么也不会放弃。”   沈然拧着眉头,拳头松了又紧,最终他还是一把撸下傅东辰的手转身离开,头也不回道:“那是你的事,与我无关。”   “小然!”傅东辰疾走两步,“这几年我一直在做同一个梦,梦里有你,还有一间废厂房。”   沈然猛地顿住脚步,脸色煞白一片。   “也许你会觉得很荒谬,曾经的我也觉得很荒谬,但是小然,你无法想象只能目睹过程却又无能为力的痛苦。如果可以,我宁愿被虐打的是我,哪怕只是在梦里。”   傅东辰每说一个字,沈然的脸色就白一分,到最后脸上已经血色全无,他再也控制不住地喝道:“够了!你给我闭嘴!”   “小然,我……”   “闭嘴!我叫你闭嘴!”沈然反手捂住傅东辰的嘴,另一手死死掐住他的脖子,因为身高的缘故,他不得不仰着头,脸色煞白,目光却凶狠异常。   傅东辰垂下眼盯着沈然,心中刺痛,有那么一刻他能感觉到沈然是想杀了他的,那种刻骨的恨意即使是昙花一现,他还是捕捉到了。   可是为什么呢?   沈然狠狠地吸了好几口气才压下心中那股翻腾的恨意与惊惧,他知道自己这个反应太不正常了,傅东辰不过是含糊不清的说着一个梦而已,他不该这么激动。可是他控制不住,重生前的那段经历实在是太刻骨了,这个注定会缠绕他一生的噩梦早已成为了他尘封心底的禁忌。   沈然垂下眼,近乎低语般呢喃:“傅东辰,四年前我就说过,你我之间不过是成王败寇,你为什么就是不肯放过我呢?”   “我爱你。”傅东辰抓住沈然的手放到自己胸口的位置,“我也想放弃,可是它不同意。”   “爱?”沈然收回手讽刺地笑了笑,“你的爱能坚持多久?一年?两年?还是十年?傅东辰,你根本就不懂什么是爱,否则我和你也不会走到今天!”   “以前我确实不懂,可是我现在懂了,小然,难道你就不能给我一次证明的机会吗?”傅东辰的语气中带着少有的急切,就算是当初在丛林中命悬一线时,也没有这么急切过。   “不能。”沈然转过身,对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走廊另一头的阿烈招了招手,“阿烈,送傅先生离开。”   阿烈应了一声,快步走了过来。   “小然!”   沈然没再搭理傅东辰,越过阿烈径直离开。   “小然!”   “请吧傅先生。”   傅东辰看了看阿烈藏在袖中的枪口,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阿烈上前一步,将沈然的身影完完全全地隔绝出傅东辰的视野,“再过不久阿然就会和方小姐组成新的家庭,还会有他们的孩子,所以傅先生,请务必不要再来打扰阿然,否则,就算你拿下S市所有盘口,要杀你也不过是一颗子弹的事。”   傅东辰几乎是瞬间就被阿烈笃定的语气气笑了,他将阿烈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讥讽道:“你在威胁我?”   阿烈点了点头,毫不犹豫,“是。”   “好,我就看看你这颗子弹怎么喂给我!”   阿烈回到病房的时候沈然正在给方梓琪掖被角,此时方梓琪已经睡着了,只是脸色还有些苍白。   沈然伸手探了探方梓琪的额头,又将点滴速度调慢了些,这才给阿烈打了个手势,率先出了病房。   沈然一直走到离病房稍远些的位置才停住,待阿烈停在他身后半步远的地方,他才转过身压低声音问:“查得怎么样?”   “傅东辰当年离开后先是去了金三角,在那边待了一年又辗转去了E国,当时他手底下已经有一批雇佣兵,到E国后仅用了两年时间就开辟了一条走私线,之后一年一直在扩张势力,就连E国的教父都对他颇为忌惮,当然,也有可能视他为眼中钉,一直找机会拔除也不一定。这些仅仅是明面上能查到的,更深的还没有查出来。”   沈然挑挑眉,倒不是因为傅东辰的势力,而是这是他第一次听见阿烈如此带有成见地去评判一个人。   “阿然,现在东边那几个重要盘口都被傅东辰的人控制住了,如果放任他发展,当年我们做的一切都白费了。”   “阿烈,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把外公留给我的东西都整合起来放在明面上吗?”沈然扬手打断阿烈欲出口的话平静道,“傅东辰要怎么发展随他去,总会有人给他使绊子的。这边没什么事了,你明天就回去吧,那边你始终不能离开太久。”   阿烈张了张口,欲言又止,实际上如果此时沈然关注阿烈的话,可以很轻松就能看出阿烈眼中的隐忍,里面还夹杂着些许黯然。良久,阿烈压下眼中翻腾的情绪,又恢复成了恭顺的模样,低低的应了一声,“是。”   沈然点点头,抬脚往病房的方向走去,脑中纷杂一片。傅东辰在国外的势力完全超出了他的想象,其实阿烈说的没有错,只是如今上头局势紧张,方家正在关键时刻,他又刚和方梓琪订了婚,他不能也不可以有任何会威胁到方家的动作。不过,傅东辰口中的那个梦究竟是怎么回事?难道真的只是一个单纯的梦?   ******   傅东辰回到酒店时已经很晚了,尽管如此,他还是看见了陆明抱着一叠文件笔直地立在他的门前。这间酒店的顶层只有两间套房,已经被傅东辰包了下来,此时帕克几人应当是去夜场嗨了,整个楼层除了傅东辰皮鞋踏在地毯上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声响。   “傅先生。”   傅东辰扬手止住了陆明疲惫道,“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傅先生,傅振天已经知道你回来的事,戚家当家戚炎搭了今晚八点十分的飞机去了京城,这会儿已经落地了。”   “这么上赶着找死。”傅东辰的声音压得很低,但每个字都仿佛裹挟着尖刀一般,锐利而又冰冷。“告诉帕克明天收假,自己带人滚去京城,我只给他一个礼拜时间。”   陆明愣了一瞬,目光中带着显而易见的讶异,“您不亲自去?”   “不了,我还有更重要的事。”在确认沈然安全之前,他不能离开。   陆明应了一声,将手上的文件递到傅东辰面前,“这是您让我查的。”   傅东辰盯着陆明手上的文件看了片刻,迟疑地伸出手,在即将碰到时又猛地收回手,他刷卡开门,朝陆明摆了摆手,“明早再拿过来。”抗拒的意味十分明显。   陆明深知傅东辰恐怕又在沈然那里撞了铁板,于是他应了一声,迅速地离开了。   傅东辰关上门靠在门板上,笔挺的背脊一点点弯了下来,沈然的那句“不能”还历历在耳。傅东辰抬手摸了摸脖子,又碰了碰嘴唇,上面似乎还残留着沈然手掌的温度。他的手一点点地握紧,仿佛要抓住什么一般,认真而又珍重。   第二天一早,陆明敲响了傅东辰的房门,在得到许可后才推门而入。   “傅先生,”陆明将一叠厚厚的文件摆在傅东辰面前的桌上道,“所有的资料都在这里。沈少当年回到S市没多久秦家当家秦贺就病危了,也有人说秦贺之所以病危,他的养子秦东功不可没。在秦贺病危这段时间他的两个养子争权也到了白热化阶段,在此期间沈少一直待在医院照顾秦贺,在秦贺咽气之前,把秦家所有的高层都叫到了病床前,然后亲口把秦家当家的位置传给了秦烈,包括他手上所有的股权、基金以及不动产,而秦东只分到了一笔现金。所有人都认为是因为沈少站在了秦烈那边所以秦贺才会把位置交给秦烈,沈少也因此遭到了秦东的记恨。秦烈上位后清理了不少有二心的人,秦东则是直接躲起来了,但是那一年沈少遭遇了不少暗杀。”   “什么?!”   “是的,大多有惊无险。”陆明点点头道,“最危险的一次是后腰被砍了一刀,不过也正是因为这样秦烈被彻底激怒,在沈少受伤的第三天,秦东……”陆明顿了顿,隐晦道,“被沉江了。”   傅东辰面色有些难看,他想起了横亘在沈然后腰胎记上的那道疤痕,可以看得出当时沈然的情况是极其凶险的。傅东辰深深地吸了口气,点了点其中一张照片问,“她呢?”   陆明迅速瞥了一眼而后恭敬道:“回先生,方梓琪和沈少其实来往并不多,每次见面都是年节时沈少去京城拜访方家,真正频繁来往是在三个月前,不过那段时间方梓琪情绪似乎很低落,两个月前甚至还被方家老爷子关了禁闭,后面是沈少和方浩一起求了情,没多久就放出了沈少和方梓琪订婚的消息。”   “关禁闭?”傅东辰皱起了眉,他突然想起昨天方梓琪在医院时医生说的话,那医生说前三个月是最危险的时候,如果倒推回去,方梓琪发现怀孕很有可能就是被关禁闭那段时间,而在那之前,她和沈然根本不像是在一起的模样……   傅东辰霍地站起身,因为情绪激动,眉梢都微微扬了起来,“去!查方梓琪肚子里的孩子究竟是谁的,她之前究竟和谁在一起!”   “是。” 第76章   因为推算出方梓琪肚子里的孩子极有可能不是沈然的,傅东辰原本阴郁的心情一下子好了起来,只要方梓琪怀的不是沈然的孩子,他的胜算就要大很多。   他和沈然真正相处的时间并不长,但他知道沈然是个极其有责任心的人,如果孩子真是他的,他还真就没多大的胜算能追回沈然。   还好,一切都还来得及。   傅东辰一扫之前的阴霾,高高兴兴地换了身衣服,还特地做了个发型喷了点男士香水,直接去了医院。   结果等傅东辰开着那辆刚到S市就连夜让人运来的黑色迈巴赫到医院时,沈然早已经领着方梓琪出院了。结果傅东辰只得把爱车开回酒店,又换了辆不起眼的白色大众极度憋屈地开到臻尚附近默默蹲守。他知道以沈然的性格,这个时候多半还留在酒店陪方梓琪。   不得不说傅东辰确实把沈然的性格摸了个七七八八,此时的沈然的确留在了酒店陪方梓琪。虽然医生已经确认过方梓琪不会有任何问题,他还是不太放心。   方梓琪窝在沙发里,手里抱着一杯沈然特地用开水温过的鲜榨橙汁,有些发怵地盯着已经把客厅当成了办公地点的沈然。   也许是方梓琪的目光太过热切,沈然微微蹙眉,眼睛却没有离开面前的电脑屏幕。“老盯着我做什么?”   你不赖我房间不走我盯你干嘛!方梓琪暗自翻了个白眼,小声道:“阿然哥,你去忙吧,我已经没事了。”   “嗯,”沈然漫不经心地应了一声,“在忙呢。”   “……”没让你在这里忙啊喂!   “果汁喝完了吗?没喝完赶紧,一会儿凉了。”   “……!”方梓琪一脸郁卒地一口闷掉了杯里的橙汁,那模样仿佛是在干一杯高浓度的伏特加,颇有一股壮士断腕的意味。   “阿然哥,我想睡觉了。”   沈然点点头,应道,“去房间里睡,别睡这。”   “……”你丫难道听不出我是在下逐客令吗?!以为离开京城就不会整天被人盯着的方梓琪此刻有一种吐血三升的感觉。   方梓琪随手将杯子放在矮几上磨磨蹭蹭地穿鞋,又磨磨蹭蹭地挪到沈然临时用来办公的会客桌前,见沈然完全没有要离开的意思,这才开口道:“阿然哥,你公司还有很多合同等着你签吧?我听说你今天早上还有一个重要会议,要不你先去忙?我一会儿睡醒了直接去楼下用餐就可以了。”   沈然没有立刻回答方梓琪,而是将最后几页报告一目十行地看完,最后在待审批那里点了通过这才合上电脑看向方梓琪。他的手掌轻轻按在笔记本面上,五指白皙修长,每个指甲都修剪得干干净净,手腕上的江诗丹顿在柔和的灯光下反射出锋利的光芒。沈然双腿交叠,微微靠在椅背中,坐姿透着股慵懒的意味。   方梓琪一看到沈然这副姿态就深知自己要完,果然,只听沈然徐徐开口道:“昨天这场意外是我的疏忽,幸好你没有什么大事,否则我无法向方爷爷交代,更无法向方浩哥以及方伯伯交代。梓琪,你知道的,当初是我向方爷爷拍胸脯保证护你周全,方爷爷才放心你来S市。我知道前段时间方爷爷的做法有些过激,但是梓琪,方爷爷盼了几十年才盼到你这么个宝贝孙女,你是方爷爷两代子孙中唯一的千金,方爷爷是真的心疼你。把你关禁闭的那段时间最难过的其实还是方爷爷,就连这次放你来S市和我订婚,方爷爷也是千叮咛万嘱咐,甚至好几次都差点反悔。像昨晚这种事,我到现在都没想好怎么跟方爷爷坦白,要是让他知道你差点……”沈然顿了顿,缓缓道,“梓琪,不是我非要盯着你,而是我不能让你有任何的意外,任何,你懂吗?”   好一锅夹带鱼刺的心里鸡汤!   “梓琪,我知道你心里……”   “阿然哥!”方梓琪捂着胸口后退两步虚弱道,“我好困,好想睡觉,你继续忙,我进屋睡会儿。”   沈然微微一笑,重新打开电脑满意道:“去吧,午饭我叫你。”   方梓琪如蒙大赦般后退数步,然后一溜烟跑回房间并锁上门,最后又不放心地检查了几遍这才吐出一口气。沈然的口才她早就见识过了,要是不打断他,她相信沈然能从心灵鸡汤说到人生哲学,中间掺杂无数棒子甜枣,还不带重复那种,当初爷爷就是被他这么说服,然后同意留下她肚子里的孩子并且和他订婚的。   ——可惜。   方梓琪摸了摸依旧平坦的小腹,神色黯然,可惜这个孩子注定没有亲生父亲。   傅东辰猜到沈然会陪着方梓琪,但是他没有预料到的是沈然这一陪便是一整天,甚至到了深夜,也没看见沈然从臻尚离开。这让傅东辰郁卒不已,尽管他知道沈然和方梓琪不会发生什么,可随着时间的流逝,他又开始不确定起来。如果沈然对方梓琪有感情呢?如果方梓琪肚子里的孩子就是沈然的呢?   傅东辰越想越觉得心浮气躁,他一遍遍告诉自己沈然之前从来没有和方梓琪单独在夜里相处过,可就是控制不住胡思乱想,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想直接冲到方梓琪房间把沈然绑走带到E国去,可这种想法刚刚冒头就被他狠狠压了下去。   傅东辰点了根烟狠狠地吸了几口,尼古丁的味道弥漫在狭小的车厢中,让他渐渐平静下来。直到傅东辰一连吸了三支烟,沈然终于出了臻尚大门。不知道为什么,那一瞬间傅东辰一直提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甚至还有些高兴。他目光灼灼地盯着沈然上车,直到沈然的车开出一段距离,傅东辰才发动车子,嘴角控制不住地上扬。   傅东辰一路跟着沈然进了小区地下停车场,又目送着沈然进了电梯,这才又重新发动车子,将车停在了一个他特地花高价买的露天停车位上。这个时候沈然住的那套公寓的灯也刚好打开,傅东辰就这么靠在椅背上静静地看着那扇透着暖黄灯光的窗户。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直到那扇窗户重新与黑暗融为一体,傅东辰才轻声道了句晚安,恋恋不舍地驱车离开。   然而傅东辰不知道的是,就在他出小区大门的那一瞬间,那扇窗户重新亮起了灯,沈然握着手机站在阳台上,目光幽深。   “他走了?”   “……是。”   “阿然,我觉得也许他真的是想挽回你。”   “方浩哥,”沈然低低的笑了一声,他说,“那又如何呢?”   电话另一头短暂的沉默后,方浩道:“上次跟着傅东辰闹婚宴的那几个外国佬你还记得吧?”   “嗯。”   “他们今天来了京城,但是还没出机场我的人就跟丢了,一直到现在都没有行踪,好死不死昨晚戚炎也来了京城。”   沈然笑了笑,声音透着一股冷淡,“当年傅振天用尽手段把傅东辰从傅家除名,如今傅东辰回来,第一个饶不了的就是他,戚炎这个时候撞枪口不是上赶着找死?也省得我布置了。”   “也对,让他们快活了这么几年,也是时候还债了。但是阿然,这件事你不要插手。”   “我不会的,”沈然轻声道,“毕竟我答应过那个人。”   电话那头的方浩闻言似乎松了口气,“小然,还是那句话,我希望你能忘掉过去重新开始,无论是生活,还是感情。”   “你放心吧,我会好好对梓琪的。”   “你知道我说的不是梓琪!”电话那头的方浩似乎有些怒,“你和梓琪是什么情况我们都一清二楚!等梓琪把孩子生下来你就……”   “方浩哥!”沈然猝然打断道,“在梓琪没有找到能托付终身的人之前,我都会照顾她。”   “可是你……”   “好了,挺晚了,明天我还有几个重要会议,就这样吧。”   “沈然!”   “再见。”   沈然没给方浩说话的机会,直接挂断了电话。他的目光始终停留在傅东辰离开的方向,身后是柔和的灯光,身前确是无尽的黑暗。那一瞬间,他仿佛置身于黑暗与光明之前,挺拔的身影却透出一股苍凉的孤寂。   一连几天,傅东辰都是远远跟着沈然,而他让查方梓琪的事一直没有消息,反而是京城那边的帕克传来消息说傅振天那边已经被监视起来,就等着傅东辰一条指令。但是美中不足的是戚炎带伤跑了,傅东辰收到消息后愤怒不已,将帕克骂了个狗血淋头。   然而,就在傅东辰犹豫是亲自去一趟京城火速解决掉傅振天还是就留在S市远程遥控时,一个消息砸得他神魂俱震!   ——沈然失踪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这章过渡章,下章上大菜,大菜之后就是大家期待已久的番外,你们懂的ヾ(??▽?)ノ 第77章   在看监控前傅东辰其实是不知道沈然究竟是什么时候失踪的,因为这段时间他都是守在沈然楼下,直到确认沈然到家休息才会离开,而第二天早上他又会掐着时间在沈然出门前回到沈然所住的小区,并且就算他离开,他派在这里暗中保护沈然的人却是24小时轮岗不间断的,也就是说,沈然几乎是在他眼皮子底下失踪的。   也亏得他一直见不到沈然出门,以为对方生病了跑上去看了一眼,不然指不定他还不知道沈然失踪这件事。天知道他在看见沈然房门大开,屋内空无一人时,他险些把暗中保护沈然的人抓出来崩了。那种焦躁、懊悔、恐惧的心情几欲让他发狂,这让他想起了那个缠绕他好几年的梦境,那个沈然受尽折磨的梦境,傅东辰想,他最担心的事也许终究还是发生了。   沈然所住的小区安保其实很好,大门出入都需要刷门禁卡,而进入小区的所有车辆都是入住前就已经把号牌录入系统的,外来车辆除非有小区业主亲自出面登记签字,否则一律不得入内。而从小区正大门到各个楼道更是布了监控,当初这片小区走的是高端路线,封顶时打的便是100%安全的旗号,甚至可以说是整个S市最安全的小区,不少明星权贵都住在这里面。   在这种情况下,能有人混进来其实并不是特别难,难的是把人绑出去。而傅东辰愣是看了一整天的监控才看出了蹊跷。   小区的安保做得很到位,但是为了尊重业主的隐私,楼层内监控只设立在楼道出入口以及电梯出入口,而每层楼只有两户人。和沈然住在同一层楼的那户人傅东辰调查过,那人是最近挺红的一个明星,但是因为工作原因,很少会回公寓。而就在沈然失踪的那晚,这个明星回来了。从监控中显示明星回来时似乎喝得有些高,从下车到进出电梯都是被助理搀扶着的,但是仅在短短的一个小时之后,他又被助理搀扶着进了电梯直达停车场,而蹊跷的地方就在他们离开时并没有坐来时的SUV,而是上了一辆黑色奥迪,看那样似乎是有人特地来接。而这个时间段正巧就是傅东辰离开不久之后。除此之外,沈然所住的楼层,再无其他人进出。   这段监控傅东辰最初只是草草的扫了一眼便略过了,但是多年在枪林弹雨里练就的直觉却告诉他没这么简单,这种直觉曾让他在几次险境中转危为安。于是他把监控循环往复看了十几遍才终于发现,当天晚上沈然确确实实是回了公寓的,那个明星也确实是喝醉了的,但是之后被搀扶着离开的不是那个明星,而是沈然!   傅东辰的这一猜测在手下发现衣柜中昏迷的明星时得到了印证,于是他当即下令全城搜捕那辆黑色奥迪,也幸亏监控拍下了奥迪车的车牌,也方便他去门岗那里查究竟是谁把这辆车带进来的。   在傅东辰紧锣密鼓地搜寻时,沈然却被带到了郊区的一处废弃厂房中。就算是心里早已做了建设,但是在下车的那一瞬间,沈然还是感觉到了来自灵魂深处的惊惧,这间厂房他太熟悉了,熟悉到哪怕花了无数个日夜去忘记却依旧刻骨铭心——这是他前世临死前被关的那间厂房。   察觉到沈然的颤抖,压制沈然的人不屑道:“哟,现在知道怕了?刚不是还挺硬气吗?”说完那人大力推了一把沈然,恶声道,“别TM墨迹,进去!”   沈然狠狠地咬着下唇,压制住心底的恐惧,随着那人的推攘踉踉跄跄地走进厂房。   整整四年,沈然没想到自己最终还是会回到这个地方,在踏入厂房的那一刻,他甚至是恍惚的,有一种自己又回到了前世的感觉,有一瞬间,他甚至后悔当初为什么没有毁掉这间厂房,没有毁掉这个带给他无数噩梦的地方。   在沈然进入厂房的同时,厂房内的人也发现了,推嚷着沈然的那人一脚将沈然踹翻在地,随即谄媚地对来人道:“头儿,人带来了,还是您聪慧想了个妙招,不然咱们还没那么容易把这小子绑来。”   沈然仰起头,一眼就看见了那人口中的头儿,身材魁梧,下巴一道长长的疤痕——刀疤哥。   沈然眯了眯眼,掩饰掉灵魂深处的那股颤栗冷声问:“梓琪呢?”   “哟,死到临头还这么横!”刀疤哥弯下腰一把抓住沈然的头发,粗糙的手掌恶劣地拍了拍沈然的脸颊,“急什么?马上让你们重聚。”   “你们要抓的是我,放了她!”   “少TM废话!来人!”刀疤哥甩开沈然对手下吩咐道,“把他关到那妞的房里去!”   “头儿,这,把他俩关一块儿,万一……”   “我要怎么关人还要你来教?”   “不不不,都听您的,听您的!”   “关进去!你,你,把门给我守好了,没有我的允许,谁也不准进去!”   “是!”   刀疤哥远远盯着手下把沈然扔进了屋子里,又从外把门锁住,继而不耐烦地啐了一口,“妈的!大冷天还得守在这,真TM晦气!”   闻言那人又小步上前小心道:“头儿,你说老大费尽心思让我们把人绑来又不做掉,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刀疤哥歪头盯了那人一瞬,就在那人脸色越来越白时,他才冷笑道:“小伍啊,不该问的别问,老大要做什么事也是你能打听的?自个儿提醒着点,老子可不想去江里给你捞尸!”   小伍似是想到了什么不好的事,脸色又白了几分,忙不迭地应了是。   而另一头,在沈然被扔进屋子的那一瞬间,他便看见了坐在废木箱上的方梓琪,同样的,方梓琪也看见了沈然。   “阿然哥!”   沈然站起身,将方梓琪上上下下打量了一遍这才放心的拍打了着身上的灰尘,嘴里问:“他们没怎么样你吧?”   “没有,你怎么也被……”话说一半,方梓琪猛然意识到什么,脸上带着歉疚,“他们是不是用我来威胁你了?”   沈然笑了笑,下意识想揉揉方梓琪的头,手抬到一半又意识到他手上满是灰尘,只得作罢,“这次是我连累你了。”   “怎么是你连累我!”方梓琪扶着沈然在木箱上坐下,抚平了沈然头上翘起的几缕头发愧疚道,“明明是我连累了你,对不起阿然哥,要不是我偷跑出去就不会被抓了,对不起。”   方梓琪在沈然惊讶的目光中将自己被抓的情形原原本本的说了出来,原来昨天在沈然陪方梓琪吃了饭后,方梓琪在房间呆着实在无聊,便偷偷溜出了臻尚,当时她也没想好去哪,就去了就近的一家商场,还挑了件喜欢的衣服,结果刚进试衣间就被人弄晕了,再醒来就已经被关在了这里。原本她以为是方家的对头想趁机抓他威胁方家,没想到却把沈然也抓来了。   方梓琪清楚地知道,以沈然如今的实力,想要抓他其实难如登天,而沈然被抓,恐怕和她脱不了干系。   果然,以沈然的身手,一个人想要不出动静带走沈然是很难的,然而那人给偏偏给沈然看了方梓琪被关的视频,也正是因为这样,沈然被抓时才没有做出反抗。当然,他也没想过要反抗。   沈然将腕上的江诗丹顿脱下来戴到方梓琪手上在她压低声音道:“听着梓琪,晚些时候我会让你逃出去,你出去以后往东走,那边有一片小树林,到时候你就躲在那,等天一亮就立刻出树林,树林外就是公路。”   方梓琪蓦地瞪大眼,“阿然哥,你不跟我一起逃吗?”   “两个人一起逃目标太大,”沈然安抚地笑了笑,“而且我还有事没做,放心,我自有安排,不会有事的。”   “可是!”   “嘘,你现在怀着孩子,一定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   “阿然哥!”方梓琪一脸急切,她不是不相信沈然,可是她怕沈然出事。她看得出来外面那帮人都是亡命之徒,如果被人发现她逃了,沈然肯定会遭到那群人的报复!   沈然最终还是揉了揉方梓琪的头柔声道:“你不逃出去怎么带人来救我呢?嗯?乖,我会没事的。”   方梓琪沉默了许久,她知道如果两个人一起逃,恐怕根本逃不出去,可留沈然在这,她自己逃命她也是不愿意的。既然只能逃一个……   沈然几乎是一眼就看穿了方梓琪的想法,他心中有些感动,手上不轻不重的拍了拍方梓琪的头严肃道:“他们的目标是我,如果我逃了,他们肯定会连夜追查,我等不到救援的,到时候我们俩都会有危险。可你不一样,梓琪,听我的,嗯?”   方梓琪眼中满是挣扎,她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中满是坚定,“阿然哥,我一定会带人来救你的!”   “好,我等你。”   沈然虽然是深夜被挟持的,但是到厂房是却是转天早上,在他被关进这间屋子后,期间只有刀疤哥进来看了一眼,扔了一瓶水和一块压缩饼干给他们,之后紧锁的门再也没打开过。一直到凌晨四点,人最放松的时段,沈然叫醒了方梓琪。   方梓琪如今怀着孕,最是嗜睡的时候,其实在这个时间点被叫醒是最痛苦的,然而过了最初的恍惚,方梓琪一下子清醒过来,她知道这个时候她应该做些什么。   沈然朝方梓琪比了个手势,然后轻巧地踩上木箱,动作利落地卸掉了窗户上的两根钢筋。这间屋子他曾经被关了五天,哪怕时隔四年,仍旧与他记忆中的一模一样,他清楚地知道表面结实的钢筋其实是多么容易就能卸下来,不然当初他也不可能逃出去,尽管最后还是被抓了回来。   这间厂房其实很破旧,而关着沈然二人的这间房里的窗户很小,玻璃更是早就不翼而飞,只有两根钢筋横亘在窗户中间,表面上看去没有任何人能爬出去。   沈然小心翼翼地托着方梓琪爬上窗户,其实这个动作对于怀孕的方梓琪来说是很危险的,一个不小心都可能造成方梓琪意外流产。然而沈然不得不这么做,尽管他有自己的打算,但是他比起未知的,他完全不想方梓琪跟着涉险。也怪他当初疏漏了方梓琪,不然也不会把她卷进来。   亲眼目睹方梓琪安全落地后,沈然这才朝她挥了挥手,窗外的方梓琪对沈然比了个手势,然后猫着腰逃了。见着方梓琪越来越远的身影,沈然暗自松了口气,然后又将那两根钢筋恢复了原状。   方梓琪的出逃没有惊动任何人,一直到第二天早上刀疤哥例行查看的时候才被发现,暴怒的刀疤哥一面指挥着手下去追人,一面制止了准备动手的小伍,因为盛怒,他原本粗犷的脸显得更加狰狞,“老大吩咐过在他来之前不能动这小子。”   小伍脸上闪过一丝狐疑,本想问点什么,但还是被面色扭曲的刀疤哥给唬到了,最后只得不敢地收回手。   “给我把人看住了!再让这小子逃了咱们都得去江里飘着!”   “是,是。”   刀疤哥重重地哼了一声,转身出门,忙拿出手机向上头的人汇报方梓琪出逃的事。   这边沈然被严加看管了起来,另一边傅东辰却是发了疯地找沈然。整整两天两夜,他都没有找到沈然的任何踪迹,而那辆黑色奥迪分明就是个□□,几乎在他下令追查没多久就被发现在了一间修车厂。这个结果让原本担忧的傅东辰几乎到了崩溃边缘,只要一想到沈然也许会遭遇到梦中的境地,他就有种想要杀人的冲动。   然而S市废弃的小厂房何其多,要想在短时间内找到沈然简直难如登天,况且沈然也不一定会如梦里一般被关在厂房里。   一直到沈然失踪的第三天早上,傅东辰依旧没有沈然的下落,但是令他感到奇怪的是,虽然沈然的人也发现了沈然失踪的事,但是搜寻力度并不大,并且王宇城那帮人也不知道出于什么考量,竟然把方梓琪软禁在了臻尚。然而此时的傅东辰已经没有任何心思去考虑这些,就在他准备向J方施加压力时,一个陌生的号码打到了他的手机上。   “傅少,别来无恙。”   几乎是在对方开口的第一时间,傅东辰便知道了打电话的是谁,他握着手机的手青筋直蹦,咬牙道:“戚!炎!”   作者有话要说:  本来想一章把大菜写完的,但是发现一章根本写不完……   不要问我为什么刀疤没死,后面会揭晓。   PS:前方高能预警!请务必准备好锅碗瓢盆迎接狗血! 第78章   戚炎轻轻地笑了笑,漫不经心道:“前段时间多谢傅少关照了,傅少一回来就送我这么大的礼,也不知该怎么感激得好。”   傅东辰呼吸重了几分,心里的不安越发浓烈。   “我听说傅少对沈然情根深种,一听说他要订婚就特地从国外赶了回来。我呢,向来都是知恩图报的,傅少前不久才送了我这么个大礼,我要是不回敬未免也说不过去。”   “小然是你绑的?”傅东辰虽是问话,语气里却带着肯定。   戚炎低低的笑了笑,嘲讽道:“傅少真是懂我。”   “你想要什么?”   “哟!傅少什么时候这么爽快了?这个时候不是应该让我放了沈然再许诺我一堆好处吗?”   傅东辰冷哼道:“我不想和你绕弯子,说吧,你想要什么。”   “我想要……”戚炎顿了顿,阴狠道,“你的命!”   傅东辰想也不想道:“可以,只要你放了小然。”   电话那头传来一阵拍掌声,“傅少果真是个重情义的,下午三点,我会再给你电话,希望到时候傅少别带着一群尾巴过来,要知道我最近胆子小,见不得外人,到时候把我吓着了,我可不敢保证傅少是否还能见着活着的沈然。”   “说这么多无非就是怕我带人,你放心,只要你能保证小然的安全,我不会带任何人!”   “那就好,我就喜欢傅少这种爽快人。那么,请傅少好好把握最后这段光阴吧,有什么想吃的想看的想玩的,傅少可得抓紧时间了。”   “不劳你费心,但是我要先确认小然安全。”   戚炎冷笑一声,挂断了电话,但是没多久,一条仅3秒的视频发到了傅东辰手机上,视频中的沈然被关在一间光线较暗的屋子里,身上的衣服也确实是失踪前的那一身。   傅东辰反反复复把视频看了十几遍才真正放下心来,视频中的沈然没有受伤,这比任何事都让他感到宽慰。傅东辰斟酌了一番,还是迅速做了安排。这几年他在国外几乎什么样的险境都遇到过,最终都化险为夷,但是为了沈然的安全,傅东辰还是决定只身前往,后续的交给陆明等人。   到了下午三点,傅东辰的手机果然准时响起,但是这次却不是戚炎,而是戚炎的手下,电话通知傅东辰去城西路5号。   电话挂断的那一瞬间,傅东辰立即看向陆明,陆明摇摇头,“时间太短,无法定位。”   傅东辰应了一声,也不耽搁,立即驱车前往城西路。刚刚到达地点,傅东辰的电话再次响起,是一条仅7秒的视频,视频中沈然被人踹了一脚,这一脚似乎很重,一直到视频结束,傅东辰都没   能见沈然直起身。紧接着电话再次响起,几乎在响起的一瞬间,傅东辰便接通了电话。   “不要试图定位我们,否则下次我直接废他一条胳膊!现在下车,往前走五十米有一辆银灰色商务车,车没锁,钥匙就在车上,到了之后把你的手机踩碎扔掉,副驾有手机,到时我会打那部手机。”   傅东辰一连吸了几口气才压下心底的愤怒,他下了车按照对方指示确实看到了对方描述的车。傅东辰不作犹豫,一脚踩碎了手机然后踢得老远,果然,他刚打开车门,副驾上的手机响了。   “后座有个旅行包,现在上车,换旅行包里的衣服,换下来的衣服装旅行包里扔掉,你身上除了那身衣服,其他东西通通不能有,记住,是任何东西!”   傅东辰依言上车,一眼就看见了驾驶座后背上方的摄像头。傅东辰暗自捏了捏拳,按照指示换上了旅行包里的衣服,面无表情的拎着一包价值不菲的衣服手表扔进了离车不远的垃圾桶。   不得不说戚炎在这方面很谨慎,杜绝了他携带定位器的可能。只是那身衣服有些小,穿着并不合身。   傅东辰再次回到车上时,电话再次响起。这次是让他直接开车去城南。也不知道是不是装了特定摄像头的缘故,几乎傅东辰一到地方电话就来了,戚炎似乎是怕傅东辰后面有人跟着,几乎让他绕了大半个S市,才告诉他最终地点——西郊配件厂。   快要到达时,傅东辰远远地就看见十来人在厂房四周守着,那是间废弃的厂房,又因为在郊区,平时几乎不会有人过来。   傅东辰和陆明如今已经完全断了联系,他知道自己现在只身范险的行为愚蠢至极,他完全可以再制定一套计划,可是他不敢赌,他怕沈然会因此遭到危险。   守在厂房附近的人第一时间就看见了傅东辰,在傅东辰下车的瞬间,立即有两人上前半押着傅东辰进了厂房。   这间厂房并不算大,约摸只有四百多平,厂房内摆放着不少杂物,因为长期无人看管,积了一层厚厚的灰,就连窗户上的玻璃都鲜有完整的。   然而令傅东辰感到心惊的是,这间厂房竟和梦境中的一模一样!傅东辰压下心底的惊骇,不动声色地看向厂房正中的戚炎。   此时的戚炎坐在一张折叠椅上,两侧一字排开分别站了十来个人,清一色的黑西装黑衬衣。而在他的左前方摆放着一张小桌子,上面摆满了各种仪器以及一台笔记本。   “小然呢?”   戚炎挑挑眉,“这么久不见,傅少不想和我这个老朋友叙叙旧吗?”   “小然呢?”   戚炎笑了笑,打了个手势。只见他右手边人有序地散开,露出了跪坐在地上面色发白的沈然。也不知道这期间是不是受了刑,额头上的短发已经完全汗湿了。   “小然!”   “别动!”戚炎一枪指着沈然的头,似笑非笑地看着傅东辰,“傅少这是急什么?”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来了,放了他!”   沈然垂下眼,敛去了眸中的深色。如果不是这段时间时刻关注着戚炎的动态,他几乎都要以为这是傅东辰特地找来戚炎演戏了。   戚炎冷冷一笑,偏头看向沈然,“你输了,我说过,姓傅的一定会来救你。”   “那又如何?”沈然捂着腹部缓慢地站起身,居高临下地盯着戚炎,“你能如何?”   “我能要了你的命!”戚炎霍地站起身一个枪托狠狠地砸在沈然的头上,眼里满是血丝。   “戚炎!”傅东辰惊怒交加,刚上前一步,枪声蓦地响起,却是戚炎一个点射,直接打在了傅东辰的大腿上。傅东辰踉跄一下,险些摔倒在地。   沈然毫不在意地擦掉头上的血迹,冷笑不语。   “戚炎!你敢再动他试试!”   戚炎偏了偏头,随即微微一笑,“你,你还有你,替傅少消消气,他若敢还手……”戚炎抬枪指着沈然的胳膊不带感情道,“还一次我就废沈然一条胳膊!”   几乎是戚炎话音落下的瞬间,被点名的三个手下立即围住傅东辰便是一顿殴打,戚炎看戏一般用枪口点了点沈然的肩头,“你看看,像这种嚣张的人就该杀杀锐气。”   沈然抚开戚炎的枪口,漠然不语。   戚炎似乎是被沈然这个胆大的动作惊了一下,随即又不在意地笑笑,“他可是为了你才遭这种罪,你就不表示表示?”   “表示?”沈然歪头看向戚炎,过了许久才木然道:“好吧,你别打了,放了他。”   “去你MD!”戚炎一脚踹向沈然,脸上因为暴怒而显得狰狞。   “戚炎!!!”   戚炎回过头盯着傅东辰,眼底腥红一片,随即一把抄起折叠椅狠狠地砸在傅东辰头上,傅东辰晃了晃,几乎是一眨眼的时间,视线变得一片血红。这一下的力度不可谓不大,换了寻常人,这会儿恐怕已经倒在地上起不来了。   沈然瞳孔缩了缩,身侧的手暗自攥紧,微薄的双唇紧抿成线。   看着傅东辰的狼狈模样,戚炎甚是解气,连日来的逃亡让他心里积攒了不少怒火,只要一想到能把傅振天逼得惶惶不可终日的傅东辰如今落在他的手上任他打骂,他就觉得心里止不住的痛快。   戚炎扔掉折叠椅一脚踹在傅东辰腹部,紧接着一拳砸在他的脸上,这一拳仿佛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傅东辰踉跄几步,最终摔倒在地。其实早在戚炎让他换上这身衣服的时候他就知道今天这一遭恐怕是凶多吉少,早些年这种场合他不是没遇到过,只是那时候的他没有任何弱点,他可以毫无顾忌地完善所有计划,可如今沈然便是他的弱点。   戚炎一脚踩在傅东辰大腿中枪的位置狠狠碾压,眼睛因为兴奋略微泛红,他侧头看向沈然冷笑道:“看来你也不是无动于衷。”   沈然缓缓松开拳头,眼底一片清冷,再无多余情绪。   戚炎脚下使力,傅东辰在剧痛中闷哼出声却又很快咬牙忍住。   “戚炎,放了小然,否则,唔——”   “你TM闭嘴!现在没你说话的份!”戚炎一脚将傅东辰踹飞了几米远,他拍了拍裤腿对沈然道:   “我说过,我只要你一句话,只要你松口,我立即放了你和姓傅的。”   正试图爬起身的傅东辰蓦地一僵,霍地看向沈然,然而不管他如何努力,视线依旧一片血红。   沈然却是看也不看傅东辰,冷淡道:“如果我是你,我现在绝对不会回S市,只要命保住了,不怕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   “东山再起?”戚炎大步走上前一把攥住沈然的衣领咬牙道,“你断我后路的时候给了我东山再起的机会吗?嗯?”   沈然挑眉,眼中带着不解,“我什么时候断你后路了?”   “沈!然!”   沈然微微一笑,伸出三根手指悠悠道:“三天,今天是我被你抓进来的第三天。”   戚炎蓦地一怔,正在思索沈然话里的含义,突然,厂房外传来一阵倒地声,戚炎心知要遭,一面   疑惑傅东辰的人是怎么找到这里的,一面反应迅速地抓住沈然,又对刀疤哥怒吼道:“去给我把傅东辰抓过来!戒备!所有人戒备!”   刀疤哥低低地应到:“是,老大。”   戚炎眉头蓦地一跳,心里没来由一阵悸动,这种感觉他不是第一次有,上一次有这种感觉的时候,就站在他身旁的手下被一枪爆头,紧接着第二枪打在了他的左肩,只差五公分就能爆了他的头!事实上当时如果不是他往旁边偏了一下,那一枪也确实爆了他的头。   戚炎紧紧攥住沈然的衣领,枪口抵在沈然的太阳穴上,因为方才的心悸有些慌神。就在这一瞬间,原本走向傅东辰的刀疤哥突然暴起,反手一枪打在了戚炎的腿上,戚炎控制不住地踉跄了一下,手腕蓦地一紧,却是沈然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握住了他的手腕狠狠一拧——   “啊——”   沈然一把夺过戚炎的枪,紧接着一脚将戚炎踹翻在地,与此同时枪口稳稳地指着戚炎的头,整套动作行云流水,漂亮至极。而戚炎的手下也分成了两拨,一拨自发地站在了刀疤哥的身后,仅四个人,另一拨纷纷掏出枪将沈然等人团团围住。   戚炎半撑起身,目光怨毒地盯着刀疤哥:“刀!疤!你竟然敢背叛我!”   “你不用怨他,早在四年前,他就已经投靠了我。”   沈然话音一落,数十道脚步声传来,紧接着一队人井然有序地小跑入内,很快便将戚炎的人围在了正中,手上无一不拿着武器。见状原本意欲反抗的戚炎手下不得不放下了手中的武器。   就在这当头,一人快步上前,他的身体紧绷着,后槽牙咬得死紧,在看见沈然额头上的血迹时呼吸甚至重了几分,只见他三两步跨上前,语气中都透着颤抖。   “阿然,你,你怎么样?”   沈然还未开口,却听戚炎讽刺道:“堂堂秦家当家竟然也跟姓傅的一样被这人迷得团团啊——!”   戚炎紧紧握住自己的手腕,他的右手手掌被一把匕首牢牢地钉在地上,钻心的疼痛使得他脸色惨白。   沈然眉头微拧,不赞同道:“阿烈,你不该来的。”   “你也不该次次都拿自己的命不当一回事!”阿烈控制不住地低吼。   沈然怔了怔,下意识道:“我有把握,你知道的,我答应过那人,除非有性命危险,否则不能动他们。”   阿烈凌空点了点沈然的额头,怒目圆瞪,“你就是这样有把握的?!”   “沈然你什么意思!”戚炎顾不上掌心的刺痛,心里没来由的一阵心慌,“你刚才那句话什么意思?!”   沈然安抚地拍了拍戚炎的肩头,随意点了两个人吩咐道:“把他带走。刀疤,你先回去等我消息。”   刀疤哥看了看沈然,又看了看另一头拼命想要站起来的傅东辰,最后低低地应了声是,带着几个手下迅速离开。   “沈然!你给我说清楚!”   沈然却是看也不看被拖走的戚炎,径直走到傅东辰面前。   似乎是感觉到了沈然的靠近,傅东辰也不再挣扎起身,他微微仰着头,透过鲜红的血迹直直地望着沈然,“今天这一切,你早就安排好了?”   “是。”   傅东辰点点头,脸上的神色说不出是落寞还是庆幸,“那,那就好,幸好你安排好了,不然,不然我可能救不出你。”   “是你太自大。”   傅东辰怔了怔,呐呐道:“我,我没想那么多,我只想救你。”   沈然收回目光,却是不说话了。见状阿烈忙走上前拉住沈然,“阿然,我们先回去吧,你的伤要   紧。”   “等等,”傅东辰撑起身子急切道,“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沈然顿住脚步,偏头看向傅东辰。   “既然你都安排好了,为什么不早一些……”为什么不早一些离开,非要留在这受罪?   沈然张了张口,好几次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摇摇头低声说:“不为什么。”   “那,那刚才你有没有为我担忧过?哪怕是一点点,就一点点。”傅东辰抹掉不住往下流的血,眼中满是希冀。   阿烈拽了拽沈然的袖子,低声道:“阿然,我们走吧。”   沈然点点头,再也不看傅东辰,跟着阿烈转身离开。   “小然!真的一点点也没有吗?”   回答傅东辰的是沈然决绝的背影,没有半分停顿。傅东辰手臂蓦地一软,方才强撑的一口气如同泄了气的皮球消失得一干二净,再也支撑不住身体软倒在地,眼底的光也一点点地黯淡下去。   就在沈然即将走到大门口时,有人摇手指了指傅东辰小心问:“秦先生,那人要带走吗?”   秦烈不着痕迹地瞪了眼多嘴的手下,略带疑问地看向沈然,眼底深处有着不易察觉的忐忑。   沈然抿了抿嘴角,隔了许久才冷淡道:“我不想和他有任何瓜葛。”   闻言那人忙不迭地应到,“是是是,是小的多嘴。”   沈然没再说话,大踏步走出了厂房。   也许只过了几分钟,也许过了很久,厂房外再也没有任何声响,似乎是所有人都离开了。傅东辰仰躺在地上,目光空洞地望着空中起起落落的尘埃,身体上的疼痛似乎已经到了极致,这一刻反而没什么感觉了,只是视线越来越模糊。   他和沈然相识至今的画面仿佛电影一般一帧一帧的在他脑中重现,最后一幕却是沈然决绝离开的背影。   傅东辰自嘲地笑了笑,缓缓抬手盖住了双眼,他几乎能感受到生命力在一点点的流逝,这也是他第一次感觉自己离死亡这么近。这一刻他不禁想,梦境中那个被虐打的沈然是否也如他现在这般,孤独而又绝望。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前世番外,不喜欢的大大可以选择跳过O(∩_∩)O 第79章 前世番外   “怎么了?”许尤迷迷糊糊地坐起身,黑暗中并看不清傅东辰的模样。   然而傅东辰并没有搭理许尤,他紧紧握住手机,嗓音带着难以察觉的颤抖,“你刚说什么?再说一遍。”   “傅少,对不起。”   傅东辰怔了怔兀自挂断了电话仰倒回床上,“做梦的吧?我肯定在做梦。”   “做梦?”这下许尤彻底醒了,他歪头不解地看向傅东辰,“做噩梦了吗?”   傅东辰闭上眼,并不搭话。   许尤皱皱眉,心有怨言却不敢说出来,也不知因为什么,他似乎能感觉到傅东辰情绪不好,他识相地闭了嘴,小心翼翼地躺了回去。然而就在他躺下的瞬间,傅东辰霍地翻身下床,紧接着快速套上衣裤夺门而出,那速度快得许尤好半天都没反应过来,等他穿好衣服准备去追时,傅东辰早就开车走了。   “什么毛病!”   傅东辰一路轰着油门,几乎用上了飙车的速度,好几次闯红灯时都险些和别的车撞上,等他一路风驰电挚赶到西郊时,陆明已经带着人在外面侯着了。   傅东辰一个急刹险险停在陆明身前,没等陆明开口,便劈头盖脸地问,“沈然人呢?是不是受伤很严重?急救措施做了吗?救护车叫了吗?为什么我没有看见救护车?愣什么愣!说话!”   “傅少,我……”   “算了我自己去看,你赶紧叫救护车!”   “傅少!”陆明一把抓住傅东辰的胳膊,他知道自己这个举动算是冒犯了,但是他没想到傅东辰真的会来,如果让傅东辰看见沈然的模样……   “抓着我做什么?放手!”   陆明张了张口,委婉道:“傅少,您,您还是别看了吧。”   “你什么意思?”傅东辰一把拽住陆明的衣领咆哮道,“什么叫我别看了?沈然好歹也是我的人,你们看得我看不得?啊?!”   守在周围的人齐齐一抖,默默地离傅东辰远了些。   “不,我并不是这个意思,”陆明为难道,“是沈少他……”   “我TM懒得听你墨迹!”傅东辰一把甩开陆明大步往厂房走去。   陆明踉跄了好几步才稳住身型,等他想要去追时,傅东辰已经进了厂房。陆明愣了愣,忙对周围的人下令到,“你们通通站远一点!傅少没叫谁都不许进去!”   “是!”   傅东辰快步走进厂房,这间厂房实在是太破旧了,空气中都有一股子灰尘味。因为是深夜,厂房内只放了几个应急灯,光线并不是太好。然而傅东辰还是一眼就看见了被几件外套连头带脚完全盖住的人,那几件外套并不陌生,是外面几个手下的,他甚至能分辨出盖着头的那件是陆明的。   傅东辰半蹲下.身,伸出的手在即将碰到衣服时又顿住,他收回手干脆盘腿坐在地上,甚至还摸出一根烟,打了好几次火才把烟点燃,他狠狠地吸了口烟又对着沈然吐出,哑声道:“我知道你怨我没有早点来救你,但是你也没必要联合陆明来骗我,起来吧,别装了,跟我回去,有伤治伤。”   回答傅东辰的是死一般的静寂。傅东辰又吸了口烟,这次却是被呛住了,撕心裂肺的咳嗽声不住地在空旷的厂房内回荡。傅东辰焦躁地把烟扔到一边,抹了把眼角的泪花,“平时我有个头疼脑热的你不是最着急吗?你看我肺都快咳出来了你还能这么沉住气,嗯?”   “好吧,说实话刚才听见陆明说你……你那什么的时候我心里面是挺慌的,沈然,其实我挺在意你的,所以别闹了好吗?”   “沈然!”傅东辰霍地站起身,眼中隐隐泛红,“我的耐心有限,你TM再不起来信不信老子把你撂这不管了!”   厂房中依旧一片寂静,傅东辰紧紧盯着地上被衣服覆盖住的沈然,胸口剧烈起伏着,他的呼吸越来越重,最后他猛的转身,大踏步往厂房大门走去。   守在大门外的陆明听见脚步声诧异了一瞬,刚准备迎上去,那阵杂乱无章的脚步声又逐渐远去。陆明张了张口,最终还是把未出口的话咽了回去。   回到沈然身边的傅东辰一动不动地僵立着,仿佛过了一个世纪般,黎明的曙光渐渐通过破旧的窗户投进厂房。傅东辰闭了闭眼,缓缓弯下腰揭开了盖着沈然头部的衣服。   衣服揭开的瞬间,傅东辰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仿佛脱离了胸腔,沉入了黑不见底的深渊。地上的沈然双目紧闭,一边脸颊红肿,嘴角满是淤青,错位的下颌导致双唇大张无法合拢,在这间昏暗的厂房内显得极其渗人。   傅东辰狠狠闭上眼,抓着衣服的手紧握成拳。良久,他睁开眼,一把掀开了盖着沈然身体的其余衣服。   伤,数不清的伤痕遍布沈然的身体,刀伤、棍伤、烫伤,各式各样,几乎已经找不出一块完好的地方,哪怕只是巴掌那么大小,甚至有些伤口已经化了脓。   傅东辰踉跄几步,他突然觉得视线有些模糊,就好像一层雾蒙在了眼睛上,那颗跌落的心脏仿佛又回到原位,但是却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他几乎要喘不过气来。   傅东辰捂住眼弯下腰,痛苦地呜咽了一声,身体剧烈地颤抖着,全身血液逆流一般横冲直撞,疼得他几乎站不住脚。他从来没有想过,在未来的某一天,沈然会以这样的状态出现在他的眼前。如此的猝不及防,却又痛不欲生。   直到这一刻他才真正意识到眼前的人比他想象中的还要重要,重要到只要他一想到这人不会再睁眼,不会再对他说哪怕一个字就令他绝望不已,仿佛整个世界都崩塌了。可是为什么呢?他应该不爱沈然的,可是为什么他还是会这么难过呢?   他突然想起第一次见到沈然的时候,那是四年前,那时候才刚刚入夏,沈然就穿着一身简单的白衬衣休闲裤从车上下来,他的皮肤很白,五官极其精致,微薄的双唇轻轻抿着,透出一股清冷的感觉。那一刻他打心底觉得这个人应当属于自己,最后也的确属于他。可如今,他却彻彻底底地失去了这个人。   一阵悲恸的哭声穿过厂房打破了夜的寂静,那声音仿佛要刺破肌肤直达心底。陆明僵立在原处,忽然有些后悔给傅东辰打了那个电话。   太阳升起的那一刻,明亮的光终于击散了黑暗,那阵压抑的,满含痛苦和悔恨的呜咽也随着黑暗一起消失。随着脚步声的接近,陆明终于看见傅东辰走出了厂房,手上抱着被衣服完全包裹住的沈然。   “傅少。”   傅东辰顿住脚步,拒绝了陆明伸过来的手,“你们来的时候,他……他已经这样了吗?”   “是的傅少,不过沈少的……明显被处理过,并没有留下那些……”陆明小心翼翼地觑了眼傅东辰,斟酌道,“嗯,痕迹。”   傅东辰将怀里的人抱紧了些,赤红的眼中满是骇人的寒光,“三天内找到凶手。”   “是!”   “陆明,这世上有后悔药吗?”   陆明蓦地一僵,不禁低下了头。   “算了,”傅东辰自嘲地笑了笑,“走吧,回去给小然换身衣服,老这么裹着,他会生气的。”   “傅少……”   “如果是姓戚的做的,你知道该怎么做。”   “是。”   “让许家滚蛋吧,小然不喜欢。”   “是。”   傅东辰又将沈然抱紧了些,一步一步往自己的车走去。   陆明紧跟了几步又默默停住,在今天以前,他始终认为没有任何东西能击垮傅东辰,可如今看着傅东辰那沉重的背影,他几乎能感受到如有实质的悲伤裹挟在傅东辰周围,仿佛抽离了所有的空气,让靠近的人都能感受到令人绝望的窒息。   傅东辰是真的在意沈然的,他想。   一年后。   天空中下着淅淅沥沥的小雨,此时已经临近立夏,然而这雨仿佛下不够一般接连几天没个间断,将整个S市都笼罩在雨幕中。   李忠祥是墓园的守卫,已经在这里做了近二十年,熟悉的都会叫他老李头。这天例行巡视完的李忠祥准备回值班室打个盹,最近S市连着下了好些天雨,又加上已经过了清明节,来扫墓的几乎没有,这倒是让李忠祥轻松了许多。   李忠祥刚进值班室,还没坐下便远远看着一辆黑色迈巴赫停在墓园的露天停车场,驾驶室正好对着值班室的窗户。李忠祥揉了揉有些酸涩的眼睛,再看过去时,驾驶室的人已经下了车,撑着一把黑伞,怀里抱着一束小雏菊,身型高大挺拔。   “哟!傅先生又来扫墓呐?”李忠祥挥了挥手,朝窗户外吆喝着。   被叫做傅先生的人将伞扬高了些,露出一张英俊的脸,他微微点点头便往墓园深处走去。   李忠祥咂咂嘴,也不在意,这人他经常见,听说是有个对他很重要的人葬在这里,李忠祥巡视的时候还特地跑去看过,墓碑上的照片是个模样精致的小伙子,姓沈,一年前葬进来的,也不知道和这位姓傅的先生什么关系,这位傅先生三天两头就会来次墓园,并且待的时间不短,比那些葬着亲人的人跑得还要勤。   密密麻麻的雨点打在伞面上发出滴滴答答的声响,傅东辰拾级而上,在沈然的墓碑前停了下来。他将怀里的雏菊放在墓碑前,又将黑伞撑在墓碑上,手指轻轻抚了抚墓碑上的照片。   “小然,我来了,这几天事情比较多,耽搁了,你不会怪我吧?”   “其实我挺希望你怪我的,这样我心里也能好受些。一年了,小然,你就这么恨我吗?连一次梦都不肯施舍给我。”   “姓戚的我抓到了,还有那几个人也都抓到了,原本我是打算把他们押到这里来给你报仇泄愤的,可是我想着你应该不会想看到他们,没关系小然,你当初所承受的我都会让他们挨个偿个遍。”   “小然,你能……原谅我吗?”   “小然,我上次说让你下辈子眼睛擦亮些,千万别又傻乎乎的爱上我,我现在收回这句话可以吗?如果有下辈子,请你务必给我一次机会好吗?我会弥补你的,一定会弥补你的。”   “对不起……”   如果早知你对我如此重要,我一定不会让你受到一丝一毫的伤害……   雨越下越大,将整个墓园都笼罩在一片水雾之中,带着一股令人逼仄的沉重,冰冷而又压抑。   傅东辰缓缓跪坐在墓碑前,一手狠狠地捂住眼。一串水珠穿过手掌滴落在地面,也不知是雨还是泪。这一生,他终究不会再等到这人的任何回应。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新年快乐!万事如意! 第80章   “咚——咚——咚——”   傅东辰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脏在缓慢而又沉重地跳动着,那声音异常清晰。其实他此时神智已经有些不清晰了,眼前也一阵阵发黑,他知道这是失血过多的征兆。可越是如此,他心底最深处那一丁点的期盼越是被无限放大,直到这一刻,他依旧期盼着沈然会回来,哪怕只是看他一眼。   然而直到他彻底失去意识,他所期盼的人却始终没有出现。   ——沈然是真的不打算带他走了。   而此时,厂房不远处,沈然单手插兜,沉默地望着厂房大门的方向,他的额头缠着纱布,一看便是对伤口匆忙做的处理。   秦烈站在沈然身后半步远的位置,眉头紧锁,眼底黑沉沉的,无形中给等在一旁的副手增加了不小的压力。   副手一边擦着额头上的冷汗暗自祈祷沈然快些离开,一边羡慕等在车里的司机,这是他第一次后悔自己竟然不是一个司机,否则也不用在这时刻担心自己成了秦烈泄怒的炮灰。   从沈然突然中途把车叫停到现在,没有再说过一个字,秦烈也是沉默地守着,副手觉得,如果再这么下去,自己沦为炮灰的几率必将上升到百分之百。   秦烈的心思别人不知道他却是再清楚不过,人人都以为秦烈对已逝的秦老爷子忠心不二,然而只有他知道,秦烈当初在秦家内乱时强势出手为的都是沈然!甚至连当初秦烈听到沈然要订婚时那隐忍而又暴戾的模样他都记忆犹新。   就在副手担心秦烈会不会暴起时,沈然突然动了一下,紧接着抬脚往厂房的方向走去。副手心中咯噔一跳,下意识地看向秦烈,只见秦烈紧紧地盯着沈然的背影,身侧的手紧握成拳,手背上青筋直蹦。副手咽了咽口水,不着痕迹地后退一步,却见秦烈快步跟上了沈然。   副手愣了一瞬,紧接着忙给等在车上的司机打了个手势,自己则小跑着跟了上去,同时还掏出手机安排医院等待急救,隔了这么久,也不知道厂房里的人能不能活着撑到医院。   沈然赶到厂房时,傅东辰已经陷入昏迷,地上满是斑驳的血迹,脸色惨白,显然是失血过多的征兆。这是沈然第一次见到的傅东辰最惨的模样,从前的高高在上不可一世早已消失殆尽,沈然知道这种时候他应该做的是离开,任凭傅东辰自生自灭,可最终他还是回来了,他甚至不清楚自己心里在想些什么,对于这个曾经在他生命中画上浓墨重彩一笔的人,他不知道应该继续恨下去还是应该选择无视。   “阿然,如果你想……”   “阿烈,”沈然微微低着头,声音低哑,“对于一个你恨之入骨的人,你会怎么做?”   “自然是除之而后快。”   “除之而后快,”沈然低低地重复了一遍,他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底翻涌的情绪早已消失殆尽。沈然对赶来的副手和司机招了招手,“把他带走,去医院。”   ******   傅东辰醒来时已经是三天以后了,因为头部遭受重创,再加上大腿中了一枪失血过多,傅东辰被送进医院时已经进入休克状态。陆明是前往西郊废厂的途中收到的消息,等他赶到医院时,傅东辰已经在抢救室里待了近三个小时,而抢救室外除了一个自称刀疤的人,再无他人。   陆明清楚地记得傅东辰经过近八个小时的抢救才被送进重症室,期间甚至下过病危通知书,如果不是在傅东辰抢救过程中他已经上下打点过,那张通知书他甚至找不到任何亲属来为傅东辰签字。   然而,当傅东辰睁开眼用警惕的目光看着他时,陆明忽然觉得连日来的担心根本不算什么,最令他感到无助的却是傅东辰睁眼的第一句话——   “你是谁?我的小然呢?我的小然在哪?”   这也许是迄今为止他听到的最荒谬的一句话,当年他跟着傅东辰在国外打拼,枪里来雨里去,抢过别人地盘,端过别人老窝,甚至为了追回被黑吃的军.火三天不敢合眼,他自认他的经历不会比那些整天把脑袋别在裤腰带上的雇佣兵差,作为傅东辰最得力的助手及心腹,陆明由始至终都为自己能陪着傅东辰打拼出属于自己的王国而感到骄傲。可如今呢?   此时此刻,陆明无比后悔当初把沈然订婚的消息告诉傅东辰,如果傅东辰不知道沈然订婚,也许现在还留在国外整天抱着沈然的旧手机自欺欺人,也不至于弄成现在这般模样。   傅东辰失忆了,医生说是头部遭到重创所致,然而傅东辰几乎忘记了所有人,却独独只记得沈然。   可沈然从头到尾都没出现过。   因为傅东辰的失忆关系重大,陆明不敢声张,甚至不敢把消息透给依旧在京城的帕克等人,他接管了原本属于护工的工作,几乎寸步不离的守着傅东辰,就连暗中守着的几个保镖也都是心腹   。   然而失忆后的傅东辰沉稳到近乎可怕,就连腿部需要长时间的复健才能恢复正常行走这一事实都没能让他慌乱半分。除却最初的昏睡以及每天例行问沈然是否来过,其余时间傅东辰都仿佛海绵似得从陆明那吸收着所有和自己有关的信息。   可是陆明却感觉到傅东辰似乎并不信任他,他总有一种傅东辰养好伤后就会拍屁股走人的错觉。而陆明的这种错觉很快就得到了证实。   那是傅东辰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的第九天,他不过是转身倒杯水的功夫,就被傅东辰打晕了。对傅东辰他是毫不设防的,也根本不会想到傅东辰会在这种情况下偷袭他,等他从冰凉的地板上爬起来时,病房里已经没有了傅东辰的踪影,连带着失踪的还有一把他藏在腰侧的勃朗宁以及钱包里的两千六百块现金。   然而陆明不知道的是,傅东辰在离开医院没多久就开始后悔了——他根本不知道沈然在什么地方。   看着林立的高楼,傅东辰有一瞬间的茫然。即使陆明告诉他他在国外有多少资产多少手下多少地盘,如何的叱咤一方,可他的脑子里始终一片空白,不,应该说除了沈然,一片空白。其实就连沈然,他的记忆也不甚清晰,他只知道自己很爱这个人,必须要见到他守着他,别的却什么也不记得。他觉得他和沈然应当是恋人关系,可是住院以来,沈然却从来没看过他。他以为他和沈然产生了误会所以沈然才会避而不见,可每当他向陆明打听沈然时,一向知无不言的陆明却闭口不提。所以他不信任陆明,即使陆明表现得再恭顺,他始终不信任陆明。   没有离开医院时,傅东辰无时无刻不在盘算着见到沈然后应该怎么做,可如今,他连沈然具体地址都不知道。他甚至有一种无助感,即使这种感觉对他来说应当是相当荒谬的。   然而傅东辰最终还是没有选择回去,他凭着直觉拦了辆出租车直奔S市最繁华的商业区,他不清楚沈然的具体位置,只能凭着感觉去找。其实他完全可以等身体康复以后再出来,甚至是接管下陆明口中的势力再派人去找,可他等不及了,失忆的他迫切地想要见到自己唯一记得并爱着的沈然。   然而傅东辰不知道的是,他迫切想要见到的人此时并不在S市。   ******   京城方家本宅。   “小然,我没想到你最终还是选择动手。”   书房中,方老爷子亲自斟了一杯茶放到沈然面前,面上的表情看不出喜怒。   “抱歉方爷爷,没有事先和您沟通。”   方老爷子看着雾气蒸腾中沈然带着歉意的脸微微一笑,“我并不是向你兴师问罪的,我说过,你想做什么就放心大胆地去做,方家永远是你的后盾。”   “谢谢方爷爷。”   “不过这次你确实是鲁莽了,那位对你父亲有愧确实不假,可你也要清楚,在某些斗争中,牺牲人是在所难免。傅家出事时他也承担了不小的压力,功臣嘛,早几十年傅家贡献还是很大的,太不近情面难免让人心寒,不然当年他也不会逼你对傅家放手。”   “方爷爷,”沈然认真道,“当年我确实想毁了傅家,可傅老爷子故去的时候我就已经放弃了,即使那位不说,我也没想过要继续对傅家出手。”   沈然没有说的是他从始至终想要报复的只是傅东辰和蒋家,而傅家不过是被他连带怨恨上的。刚重生时他确实想让傅东辰家破人亡,可傅老爷子过世的那天,他突然觉得沉浸在仇恨中的自己有些可怕,也正是那一刻,他在自己和傅东辰之间的仇恨画上了句号。他的父母间接因为傅东辰而死,而傅东辰的父亲爷爷间接因他而死,也算是两清了。   “这样再好不过,”方老爷子啜了口茶道,“那你怎么又对戚家出手了?”   “我和戚炎,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上一世戚炎为了威胁傅东辰而绑架他,那五天暗无天日的虐打始终是他心里的一根刺,非拔掉不可。   看着方老爷子欲言又止的模样,沈然又补充道:“当年我为了搬倒傅东辰和戚炎结了仇,戚家被打压戚炎绝不会咽下这口气。之前被戚炎绑走确实是我故意的,可戚炎不除,我防得了一时防不了一世。况且,傅振天有些作风我确实看不惯,留着戚炎并不是明智的选择。”   “傅振天……”方老爷子嘲讽地笑了笑,“傅家老三都比他有能力,可惜手段没有傅振天阴毒,不过傅家迟早败在傅振天手上。”   沈然抿了抿唇并不接话。   “当初傅振天把傅东辰那小子赶出家门,连葬礼也没让人参加,现在傅东辰那小子回来,指不定要怎么折腾傅振天。对了小然,我听阿浩说你和梓琪订婚典礼后傅东辰一直赖在S市,他现在还缠着你?”   沈然张了张口,神情复杂,从他把傅东辰送到医院后就再也没打听过对方的任何消息,甚至连傅东辰是死是活都不知道,不过傅东辰那帮手下现在都没动静,大概是抢救过来了吧。   见状方老爷子叹了口气道:“罢了,你们年轻人的事我这个老头子也不想过问,不过小然,有些错犯过一次就够了,至于那些仇啊恨啊的,该放就放吧。这些年你过得也不如意,你往后的日子还长,不要一直沉浸在过去,否则等到哪天你到了我这个年纪再去回忆年轻时候的事,会发现你这些年除了仇恨却没有真正享受过人生,悔啊。”   “我明白的,方爷爷。”   方老爷子笑了笑,“你要是真能明白,再好不过了。阿浩说你订了明天回S市的机票?”   “是,”沈然点头道,“梓琪一个人在那边,我不放心。”   “那丫头精着呢,还用你操心,倒是你,以后遇上对的人一定要告诉方爷爷,不要因为那丫头耽误了自己的终身大事。”   “是。”   “走吧,也到时间吃饭了,明天你回去了下次再一起吃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闻言沈然立即起身搀扶起方老爷子离开了书房。   沈然这次来京城就是为了解决掉戚家后续麻烦,当初他答应过那位除非涉及到自身性命,否则不得动傅家以及和傅家有关联的人,而戚炎在接管戚家后就和傅振天搭上了线,现在他把戚炎送进了监狱,虽然是用了些手段,但终究要来一趟京城。   第二天沈然处理好所有的后续便搭上了回S市的飞机,落地时S市已经被夜幕笼罩。   “沈总,是直接回去还是?”   “去公司。”沈然疲惫地捏了捏眉心,这次去京城他只带了自己的特助,这特助还是当初秦烈特地为他安排的,明面上是金融系的高材生,暗地却一直接受着秦家的特训,身手不错。不过想到秦烈,沈然不禁有些头疼,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感觉秦烈已经不是当初的秦烈了,虽然依旧对他恭敬甚至到了伏低的地步,可他觉得这恭敬的背后却暗含着别的意味。 第81章   傅东辰在金融中心晃荡了三天,却始终没能找到沈然。此时的S市已经完全被夜幕笼罩,傅东辰拖着沉重的步伐来到广场的一处长椅上,这个点那些跳完舞的大爷大妈们正心满意足地收拾着东西三三两两的往各自小区的方向走,傅东辰摸着不住打雷的肚子,眼里有着一丝艳羡——如果以后老了,也许他和沈然也会过上这种生活。   不得不说傅东辰这几天过得并不好,虽然从医院离开时顺走了陆明身上的现金,可是失忆的傅东辰却不知道住宿是需要身份证的,在被多家酒店拒绝后,不知道还能去洗浴中心的傅东辰不得不就近找了一家二十四小时营业的快餐店坐了一个晚上。   第二天傅东辰又继续寻找沈然,也许是太累,也或许是熬了两天一夜没睡觉,第二天晚上,傅东辰在快餐店随意点了份鸡排饭,囫囵吃了几口便趴桌上睡着了。等傅东辰因为旁人的碰触惊醒时,只瞧见一个匆匆离开的背影,傅东辰下意识摸了摸裤袋,发现他从陆明那顺来的两千多现金已经不见了,傅东辰当即没做犹豫追了出去,可是瘸了一条腿的他始终没能追上那个人。   彼时已经凌晨一点多,想要回快餐店又离得有些远,傅东辰索性去了就近的广场找了条长椅应付了一晚上。然而傅东辰低估了S市的冬夜,这一夜他几乎没有睡着,离开了快餐店的暖气,寒冷的夜风不停的吹割着他残存的意志,他不知道他曾经是否经历过这样的困境,但至少在这一刻他却开始反思,这么鲁莽地跑出来对于他能找到沈然的几率又有多少?   傅东辰在寒风瑟瑟的广场上待了一晚上,却不知道陆明等人在暗处守了他一晚上。   第三天一早,清冷的广场逐渐热闹起来,在广场的正东方向有一栋商场,几乎在商场开门的第一时间,傅东辰便串了进去,并且熟练地直奔休息区,然后找了个靠角落的位置打盹。这地方这两天他来过两次,每次都是抱着能巧遇沈然的心理来的。   这也许是连日来傅东辰睡得最沉的一觉,等他醒来时已经是下午。傅东辰舒展了下酸痛的四肢,捂着不住叫屈的胃一瘸一拐地离开了商场。然而直到晚上,他依然没能找到沈然。傅东辰回到广场上,疲惫和饥饿几乎要压垮他的意志,他知道自己现在的行为愚蠢至极,可心底有个声音不住叫嚣着不要放弃,他有种强烈的很快就要见到沈然的感觉,也正是这种感觉在支撑着他。   跳广场舞的大爷大妈们散完后,广场再次冷清下来。傅东辰捏了捏有些发疼的腿,暗自琢磨晚上找个暖和点的地方。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人影出现在不远处,傅东辰愣了愣,随即猛地起身追了上去。这个人当初偷了他身上的现金,让他追了两条街还挨饿受冻,傅东辰是打心底记上了。   那人也发现了傅东辰,脸色变了变忙往逃窜出去。见人逃跑,傅东辰咬紧了牙冠紧追不舍,若不是他腿伤没好,那个人早被他按地上揍了。然而这次傅东辰没追多远便见那人突然停了下来,转身似笑非笑地盯着傅东辰,紧接着几个混混模样的青年走了出来,指骨捏得噼啪作响。   “追啊,继续追啊,死瘸子,看把你能的。”   傅东辰暗自后退两步,默默估算着揍翻这几个人的可能性。   见状领头的混混一挥手,几人立即默契地将傅东辰围住,挡住了他的退路。   “看你人模狗样的,身上肯定有不少钱吧,借点给哥几个花花。”   “滚!”   “哟!这么横!天堂有路你不走,非要追着老子兄弟不放,你TM活腻歪了吧!”   几人推推嚷嚷来到路边,路对面是一家24小时便利店,便利店后面是一条黑巷子,几个混混准备把傅东辰带到巷子里收拾一顿,这是他们惯用的方式。就在几个混混叫骂时,一辆黑色途锐停在路边,紧接着驾驶室的人下车直奔便利店。   途锐后车窗缓缓降下,露出一张令傅东辰终身难忘的脸——沈然。   沈然似乎也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地方看到傅东辰,一时有些发愣。那一瞬间几乎是下意识的,傅东辰一脚踹开挡着他的人以旁人惊诧的速度一瘸一拐地奔向沈然的车,紧接着拉开后座车门一屁股坐了进去,一整套动作可谓是行云流水,令在场众人都有些傻眼。   然而下一瞬,只见车门再次打开,刚刚窜上车的傅东辰被人一脚踹了下来,屁股边上还有一个极其清晰的脚印,与此同时发现不对劲的梁特助三两步跑过来,还没作出反应便听沈然冷淡地说了声“走”,紧接着那车油门一哄,绝尘而去。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时间竟然不知道是不是应该上去围住傅东辰。   “MD!还以为你多牛比,看老子不打断你另一条腿!”   突然的吼声惊醒了呆滞的几人,几人浑身一震,都觉得刚才居然让个瘸子逃出去的那一幕有些丢人,纷纷冲了上去。   傅东辰还沉浸在被沈然一脚踹下车的震惊中没有回过神来,想到这几天的遭遇,再联想方才沈然那双冷漠到近乎无情的眼睛,傅东辰突然觉得有些委屈。失忆的他完全想不起自己究竟做了什么事才导致沈然会这么对他,可就在这一刻,他忽然有种被全世界抛弃的感觉,方才见到沈然的那阵狂喜也被沈然那一脚踹得一干二净。   暗处的陆明见傅东辰被围殴没有还手顿时有些急眼,他是想让傅东辰吃些苦继而意识到权势的重要性,但不代表他能容忍这些不入流的小混混对傅东辰动手。   就在陆明准备救傅东辰时,黑色途锐再次停在路边,紧接着沈然下车疾行几步一脚踹翻了离他最近的一个混混。惨叫和落地声同时响起,正在围殴傅东辰的几人猛地一停手,齐齐转头看向沈然。   沈然漫不经心地扫视一圈,最后将目光定格在犹在抱头的傅东辰冷冷一笑,“这种不入流的伎俩你就不嫌腻得慌?”   几个混混闻言一脸懵逼,有些反应不过来。倒是傅东辰猛地一抬头,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惊喜,他一骨碌爬起来一瘸一拐地走向沈然,在即将靠近沈然时又猛地停了下来,看着沈然作势要抬起的脚,傅东辰觉得屁股有些隐隐作痛。   “你TM谁啊!少在这里管闲事!滚……”看着沈然猛然瞪来的眼神,突然发难的混混默默把“开”字咽了回去。   “他给了你们多少钱?”   “啊???”小混混被突如其来的问题砸得有些懵。   “他给了你们多少钱演这出戏?”   “演你.妈!”恼羞成怒的小混混感觉自己受到了歧视,当了这么久的混混第一次被人认为是演戏,中二的混混只觉自己的人格都受到了极大的侮辱,当即喝道:“哥几个一起上!把这SB的腿也给我打折了!”   沈然眉头一皱,拉着傅东辰的衣领后退几步,紧接着一阵警报声响起,警.车呼啸而来,也不知道是谁报了警。几个混混脸色一变,不甘心地瞪了眼沈然,一溜烟逃了。   “沈总。”梁特助走到沈然身边,看着傅东辰一脸惊喜的样子,顿觉有些牙疼。   沈然应了一声,将傅东辰推远了些转身便走。   “小然!”傅东辰追上前抓住沈然的衣摆,“别把我一个人扔这。”   沈然拧了拧眉,正欲开口,呼啸而来的警.车停在了路边,四名手持警棍的JC从警车上下来,几人先是扫视一圈,随即走向沈然,有两个人的神情一看便知是认识沈然的。   “沈先生。”   沈然点点头,“你们好。”   “我们接到报警,说是有人在这聚众斗殴,其中有个还是惯偷。”   “他们偷了我的钱,害我饿了两天,还没地方住。”傅东辰小声补充,语气里透着无尽的委屈。   沈然:“……”   闻言说话的JC才看向傅东辰,这一看便有些惊讶,他将傅东辰上上下下打量几圈,又看了看沈然,神情中透着狐疑。   “我刚才确实看到几个混混,他们……”   “啪——”   清脆的巴掌声吓得几个JC俱是一震,傅东辰捂着痛到发麻的手背,一脸委屈。   沈然冷冷地瞪了傅东辰一眼,摇手一指,“他们往那边跑了。”   “好的,谢谢沈先生。”   “不用,”沈然礼貌道,“需要做笔录吗?”   那人看了看沈然,又看了看犹在委屈的傅东辰,讪笑,“不,不用了,抓人要紧。”   说完几人不再停留,忙向沈然指的方向追去。然而没跑多远便听到“砰”地一声巨响。几人顿了顿,齐齐转头,只见傅东辰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也不知道是被踹晕了还是痛晕了。另一旁的沈然施施然收回脚,偏头对几人笑了笑。   几人:“……”   沈先生,沈总,沈大祖宗,您老动手就不能等我们几个走了再动吗?这我们到底是管还是不管呐?!啊?!   作者有话要说:  良心有点痛 第82章   傅东辰是从噩梦中惊醒的,可醒来后梦里的一切又被他忘得一干二净,然而那种撕心裂肺的痛楚与恐惧仍旧牵制着他的神经。   “醒了?”   清冷而又熟悉的声音从耳侧传来,傅东辰霍地扭过头,瞪大的双眼里满是不可置信。   半晌没听着动静,沈然从屏幕面前抬起头,一眼就瞧见了傅东辰怔愣的模样。沈然推了推鼻梁上的金边眼镜,极浅地笑了一下,“怎么?”   傅东辰有种遭遇了梦中梦的不真实感,他紧紧地盯着沈然,眼睛都不敢眨,生怕眨眼的瞬间,眼前的一切全都成了幻影。   “喝点水?”   傅东辰看了看眼前的水杯,又看了看沈然,越发觉得这是一场梦。虽然他忘了很多东西,甚至忘了失忆以前是怎么和沈然相处的,但是他直觉他和沈然之间绝不可能像现在这样。毕竟就在不久前,他不过是悄悄牵了下沈然的手,就被对方踹得不省人事。   见傅东辰迟迟没有动静,沈然放下水杯,又将腿上的笔记本放到一边然后起身。   傅东辰顺着沈然的力度坐起身,他靠在床头,从始至终都紧紧盯着沈然,甚至在沈然抽手离开时一把抓住了沈然的手。   沈然半弯着腰僵在原地,他垂着眼盯着傅东辰抓住他的手,眼部肌肉几不可见地抽了抽。   傅东辰一脸紧张,就在他猜测沈然会不会给他一巴掌时,沈然却是轻轻挣开了他,再次将那杯水递到面前,“先喝水。”   傅东辰傻愣愣地接过杯子,喝一口水便看一眼沈然,心里止不住的疑惑。通过刚才的接触,他知道这并不是梦,可是沈然的态度却让他一头雾水。   没见到沈然前,他日思夜想,恨不得一个眨眼的时间沈然就出现在他面前。意外见着沈然时,他确实是惊喜的,可沈然那时的态度依旧历历在目,他直觉沈然是厌烦他的,在被沈然踹昏前他甚至做好了死缠烂打也要跟着沈然的准备,可一觉醒来沈然不仅没有丢下他,甚至还亲自扶他起床,给他端水。如果眼前的沈然不是与他无数个夜里梦回的沈然一模一样,他甚至都要怀疑是不是陆明故意找了个人来糊弄他。   “看来是退烧了。”   微凉的温度刺得傅东辰一个激灵,他下意识抓住了沈然贴在自己额头上的手,双唇开开合合,却愣是没说出一句话来。   沈然挣了几下没能挣开,只得叹息道:“医生说你腿伤没好就在外奔波,还饿了两天,又持续高烧,我知道你现在有很多疑问,不过还是要吃点东西,单是输营养液对你并没有好处,有任何问题我过后会回答你,嗯?”   傅东辰愣愣点头,目光仍然舍不得从沈然脸上移开分毫,这一刻他有种就算让他立刻死他也甘愿的感觉。   这下沈然终于挣脱掉了傅东辰的手,他转过身打开早就放在桌上的保温桶,一股鲜香顿时飘散在空气中,令傅东辰不自主地咽了好几口口水。直到现在他才发现自己胃里空荡荡的,处处都叫嚣着对食物的渴望。   沈然舀了碗粥递到傅东辰面前,傅东辰看了看沈然,又看看碗里的粥,每粒大米都被熬的稀烂,里面夹杂着些肉沫,肉粥特有的香味扑鼻而来。傅东辰接过碗,小心翼翼地舀了一勺送进嘴里,香味顿时充斥整个口腔。   傅东辰觉得这大概是他这辈子吃过的最美味的东西,不在于粥,而在于给他盛粥的人。   大概是饿狠了,傅东辰三两口就把碗里的粥喝得一干二净。见状沈然又给他盛了一碗,傅东辰依旧很快吃完。   见着傅东辰意犹未尽的模样,沈然接过空碗而后毫不犹豫地将保温桶盖上,“医生说你目前的情况不能吃太多。”   “你……”   “你先休息一会儿,我去叫医生来给你检查一下。”   “小然!”   已经将手放在门把上的沈然顿住脚步,却没有转身。   傅东辰探出了大半个身子,急切道:“你,你还会回来吗?”   沈然短暂地沉默了一瞬,随即回头笑了笑,“我一会儿就回来。”紧接着打开房门举步而出。   病房门在身后关上的瞬间,沈然脸上的笑容立即消失不见。他若有所思地望了房门一眼,随即离开。就在沈然走到拐角的一瞬间,一只强有力的手将他拉进拐角,紧接着熟悉的气息扑面而来。   沈然放下准备还击的手,倚靠在墙上无奈道:“阿烈,下次别搞突然袭击,我差点就动手了。”   秦烈一手撑在墙面上,另一只手仍旧死死拽住沈然的胳膊,他微微低下头凝视着沈然,却不开口。   沈然并不喜欢被人靠近,尤其是现下如此暧昧的姿势,他往后仰了仰头,却忽视了后面是堵墙。   秦烈眼疾手快地伸手挡在了沈然的后脑,柔软的发丝擦过掌心时,秦烈只感觉他的心头也被挠了一下,痒痒的。   秦烈手掌温度似乎有些高,让沈然有种恍若贴近火炉的错觉,他眉头一皱,正欲躲开时,后脑忽然被人捧住,紧接着唇上一软。   沈然蓦地睁大眼,他猛地推开秦烈,低喝道:“秦烈!”   秦烈眸色微深,还欲上前,沈然闪身避开,怒气横生,“你疯了!”   “疯的是你!”秦烈一把抓住沈然的手腕,“你不是恨傅东辰入骨?为什么又要救他!”   “这不是你该管的!”   “那什么是我该管的?上一次你把濒死的傅东辰送到医院,这一次你更是守了他两天,阿然,你就这么放不下他?是,我是疯了!我以为只要默默守着你,等你遇到真正喜欢的人便是知足,可是为什么是傅东辰?为什么是他?!你是不是忘了他究竟对你做过什么?!如果连他都能得到你的原谅,那你……那你能不能考虑一下我?”   “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那当初那个吻算什么!”   沈然怔了怔,他忽然想起刚重生的那一年,那时候他仍在死亡前的阴影中,他为了复仇而逼迫自己,然后他吻了秦烈。   “……那只是个意外。”   “对我来说那不是意外!”秦烈呼吸急促,眼睛有些发红,“秦先生对我有恩,我却对你有了不该有的心思,我对不起他。我竭尽所能恪守本分,不敢对你越矩半分,我怕你发现我的心思,可是阿然,你一而再地对傅东辰心软,你真的忘记他曾经怎么伤害你了吗?”   沈然垂下眼,不再回答。   秦烈轻轻地笑了一声,“五年前,我被秦先生派到你身边,在那间出租屋内,你喊了傅东辰的名字三百六十七次。”   沈然霍地抬头,面色有些发白。   “我不知道你和傅东辰之前是不是还发生过别的什么,连你午夜的梦呓都夹着滔天的恨意。可是阿然,不管傅东辰为你做了什么,你都不该心软。”   沈然张了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他刚重生的那一年,整夜整夜地被噩梦缠绕,那是他上一世的经历,他又怎么可能告诉秦烈?他救傅东辰,并非是因为心软,可现下也不能告诉秦烈了。   “阿然,”秦烈抓住沈然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早在四年前,这里就只为你跳动。”   沈然指尖猛地一颤,早些时候他隐隐就有些感觉,尤其是经常遇到暗杀的那段时间,秦烈似乎都紧张过了头,可最后又毕恭毕敬,他也就没往这方面想,没想到……   “阿然,虽然我势力比不上傅东辰,可是我绝对不会做任何伤害你的事,你……你能不能……”   “阿烈!”沈然抽回手低喝道,“我们之间不可能!你该回去了!”   “就一定要是傅东辰吗?”秦烈轻声问。   回答秦烈的是沈然转身便走,秦烈静静地望着沈然的背影,目光隐忍。他忽然想起沈然后腰被刺了一刀,差点没抢救过来那年,那是他第一次体会到心痛和悔恨的滋味,他在医院里守了沈然三天,等到沈然脱离危险便第一时间赶回秦家。他从来没对秦东下过杀手,可那一次,他将所有的痛和恨都报复在了秦东身上,也是在那一刻,有些东西就已经悄然改变。   沈然没有再管秦烈,直接去了医生办公室找傅东辰的主治医生,等他再经过那个拐角时,已经没了秦烈的身影。   “沈先生?”   沈然收回目光,对主治医生笑了笑,“没事,一会儿要麻烦你了。”   “不麻烦,这是我的职责,其实傅先生别的没什么大问题,主要就是腿伤,不过沈先生请放心,我会为傅先生制定一套复健计划。”   “好,谢谢。”   “沈先生真是太客气了。”   沈然笑了笑,同主治医生一起往病房的方向走。   沈然的去而复返令傅东辰惊喜不已,天知道在沈然离开的这段时间他有多忐忑,他怕沈然一去不返,他怕刚才沈然的温柔只是昙花一现。   病房里,主治医生尽职地为傅东辰检查身体,沈然就站在一旁静静地看着,而傅东辰的目光自始至终都落在沈然身上。   沈然眸色微深,既然你要死缠烂打,失忆前我能让你绝望一次,失忆后也照样可以! 第83章   检查很简单,不过是量量体温血压,听听心跳,至于身上那些淤伤不过是些皮外伤,养养就好了,而腿部和头部的CT已经出了结果。腿伤需要慢慢做复健,急不得,脑袋里的淤血也要等它慢慢消散。主治医生见问题不大,便领着护士离开了,病房里再次只剩下沈然和傅东辰。   “小然,我,我们……”   “我们曾经是,”沈然顿了顿,“恋人。”   “曾经?”傅东辰觉得心口有些发疼,“那现在?”   “现在?”沈然笑了笑,拉过一旁的椅子坐下,再次打开了笔记本漫不经心道,“分手了。”   “为,为什么?”   “你害死了我的父母。”   傅东辰霍地睁大眼,只觉得沈然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砸的他有些发晕。半响,他呐呐道:“对不起。”   “不用说对不起,我也害死了你的爷爷和你的父亲。”   傅东辰僵住,蓦地升起一股类似窒息的感觉。他丝毫不怀疑沈然的话,他觉得曾经他也像今天这样痛过,那种失去至亲的带着茫然的痛。   病房里一时间静了下来,沈然始终盯着电脑屏幕,银白的光将他的脸照得更白。   良久,傅东辰轻声问:“我们……我们是因为这分手的吗?”   “算是吧。”   “小然,你恨我吗?”   这次沈然没有回答,只是兀自盯着电脑屏幕,他垂着眼,令傅东辰无法看清他眼底的神色。   良久,就在傅东辰以为沈然不会回答时,却听沈然轻声道:“恨。”   傅东辰背脊蓦地一弯,没有哪句话的分量有这个字重,重到他连呼吸都泛着疼。难怪当初他在医院躺了那么久也没能见上沈然一面,难怪初见时沈然会对他如此冷漠。   “那你为什么要回来救我?”   沈然挑眉,仿佛听到什么笑话一般,“难道陆明没告诉你吗?你当初为了救我,差点死在西郊。”   陆明当然有说,陆明还告诉他沈然根本就没有心,即使他甘愿为沈然死,沈然也不会动容分毫。   可那又如何?失忆前他爱沈然,失忆后他依旧爱沈然。   “陆明昨天找到我,他拜托我好好照顾你,你有一个好手下。”   “我不记得他。”   沈然点点头,并不否认,“我知道。在你腿伤好之前,我会照顾你。”   “之后呢?”傅东辰追问。   “之后?之后再说吧。”将最后一封邮件看完,沈然合上电脑起身道,“好了,既然你现在没什么事,我该去处理些事了。”   “你还会回来吗?”傅东辰再次问出了和之前一样的问题,只是这一次不再是急切,而是连他自己都未曾发觉的小心翼翼。   沈然摘下了鼻梁上的金边眼镜,微笑:“我晚上再来看你。”   “好,好,我,我等你。”   沈然离开后,病房里再次安静下来,傅东辰收回目光转头看向窗外。这间病房位置不错,透过窗户,一眼就能看见楼下不远处的绿化带,偶尔还能看见散步的病人。只是,傅东辰的心却一直静不下来。   沈然说他害死了他的父母,沈然还说他害死了他的父亲和爷爷,这两件事陆明并没有告诉他,除了那种窒息般的痛,他脑子里依旧是一片空白。原以为他曾经做过伤害沈然的事才导致今天这个结果,却没想,他和沈然之间隔着的却是这种他不愿意承认的血仇。   可尽管如此,傅东辰始终觉得他不可能放得下沈然,失忆前尚且不知,可失忆后他只记得并爱着沈然,他大概是极度不孝的吧。可尽管是沈然这么说,他内心深处依旧不相信沈然会害死他的父亲和爷爷。纵使真的是沈然……他大概只能在死后亲自向两位亲人谢罪了。   但沈然呢?沈然会放下仇恨吗?   傅东辰以手盖眼,大概是不能的。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挽回沈然?   沈然离开医院便径直驱车前往公司,在这栋屹立在S市金融圈的写字楼里,从最初的租赁到后面一口气买下三层楼作为沈氏的办公点,可以看得出沈氏在短短几年发展之迅速。三层楼一层划分给了市场部和行政部,一层则是集策划、人事、财务、风险评估等,最后一层便是沈然以及公司核心高管专用。   到达所在楼层时,沈然一眼就看见了侯在自己办公室门外的梁特助,也不知道是早就等着了还是听到了前台的报信。沈然脚步不停,直接开门进了办公室,梁特助紧随其后,随即关门,挡住了对面秘书室内探究的目光。   进入办公室,沈然并没有开口说话,而是直接到办公桌后坐下,然后开始翻阅堆积在办公桌上的文件。而梁特助则是静静地立在办公桌前,不出声,也没敢坐下,一时间办公室内只听得见纸张翻阅的声音。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沈然始终没有开口。在这沉闷的气氛中,梁特助的后背已被冷汗浸湿。就在梁特助感觉自己全身肌肉已经僵硬时,沈然终于开了口。   “梁特助,你对你现在的工作满意吗?”   梁特助心底蓦地一沉,直觉今天这关恐怕不好过。他斟酌着语气道:“很满意。”   “对你的工资满意吗?”   梁特助道:“沈总宽厚,在同行同职里,我的薪资已经位列第一梯队。”   “给你发工资的是谁?”沈然继续问。   梁特助暗自捏了把冷汗,“是沈总。”   在落款签上自己的名字,沈然合上文件,笑看梁特助,“虽然你是秦家的人,但你现在在我手底下工作,领着我的工资,梁特助,你知道我这个人一向不太喜欢那种三心二意的人。”   “沈总,我……”   沈然扬手打断道:“我很欣赏你的能力,也非常愿意和你合作。不过我也不会强人所难,是专心在我手底下工作还是打包滚回秦烈身边,你自己选。”   “沈总……”   “我给你一天时间考虑,明天再回复我。但是有一点请你记住,对于一个随时向秦烈汇报自己老板行踪的助理,我沈然用不起。”   “……是。”   “把这几份文件交给秘书室你可以下班了,明天再告诉我答案。”   “是。”   随着梁特助的离开,办公室门再次关上。沈然仰靠在椅背上,觉得脑子有些乱。秦烈的坦白可谓是将他最不愿意面对的事直接摆在了明面上,他不怀疑秦烈的真心,毕竟这么些年过来,秦烈对他究竟如何他是一清二楚的。   可是,他和秦烈之间是注定不可能的。应该说,他的经历注定了这辈子他不可能和谁走到一起,否则他也不会向方家提议和方梓琪结婚。他知道他今天对梁特助说的这些对方必定会一字不漏转述给秦烈,他不知道秦烈会做出什么反应,可是他必须要用这种强硬的姿态让秦烈止步。秦烈很好,但不应该在他身上浪费时间。   沈然捏了捏眉心,闭眼片刻,再睁眼时,眼中的情绪也尽数湮灭。他坐直了身体,再次将精力都投放在了面前还没处理的文件中。   将最后一份文件看完时,时间已经过了六点,外面天也完全黑透,沈然扭了扭有些僵硬的脖子,收拾好东西准备离开。刚打开门,对面秘书室便传来一阵踏踏声,紧接着面带微笑的方梓琪迎面而来。   沈然的目光停留在方梓琪脚上的金色细高跟上,嘴角微抿。   方梓琪心里咯噔一跳,忙上前挽住沈然的胳膊细声说:“我听说你都回来两天了,也不联系我,所以我就过来了。”   沈然问:“听说?听谁说?”   方梓琪顿了顿,随即道:“阿然哥,我们都好久没有一起吃饭了,我们去吃饭吧,你不知道这些天我在酒店都快闷死了,你又不让我出去乱逛。”   “胡闹!”   方梓琪扁扁嘴,她知道沈然这声低喝不是针对她的话,而是她脚上这双高跟鞋,如果眼神能化成实质,她觉得她脚上的鞋早就化成灰了。   方梓琪连忙打哈哈,“放心吧我走路稳着呢,前三个月已经过了,没事的,再不穿下我怕是以后都不会走路了。”   方梓琪的话不但没让沈然放心,反而脸色更加黑如锅底,吓得守在一旁的秘书一溜烟窜回了办公室,生怕一不小心成了炮灰。   沈然接过方梓琪的包,几乎是用胳膊夹着方梓琪的手步伐僵硬地带着方梓琪离开。   然而沈然并没有带方梓琪去吃饭,而是直接去了最近的百货大楼。在沈然的逼迫下,方梓琪不得不挑了双平底鞋,在营业员开单的时间,沈然却是直接蹲下·身亲自给方梓琪换上了平底鞋。沈然这一系列动作犹如当头一棒砸得方梓琪有些发晕,除了惊吓,电影小说里那种感动受宠若惊她通通没有,她直觉自己可能会倒霉。   果然,只见沈然拎起她换下来那双她最喜欢的限量款高跟鞋面无表情地扔进了不远处的垃圾桶。   方梓琪:“……”   解决掉危险因素的沈然面色终于和缓了些,他将信用卡递给开完单的营业员笑眯眯地对方梓琪柔声道:“以后再让我看见你穿高跟鞋,见一次扔一次。”   方梓琪:“……”电影和小说果然都是骗人的!   “想吃什么?”   “当然是刺……”猛然瞥见笑得越发温柔的沈然的方梓琪默默改了口,“什么都行啊。”   沈然点点头,接过营业员递过来的卡领着方梓琪离开。他不知道的是此时的方梓琪无比后悔跑来触他的霉头,顺带还在心底把秦烈咒了百八十遍。   因为顾及到方梓琪有孕在身,沈然带方梓琪去的是一家中式餐厅,这家餐厅他们来过两次,味道确实不错。摄于沈然的威力,方梓琪没敢再作妖,只是吃完饭时默默掏出了两张音乐剧门票。   沈然瞥了眼门票上的日期,恰好就是今天,不过据他所知,这场音乐剧票源紧张,刚放出来就被抢空。   “哪来的?”   “抢的啊,”方梓琪理所当然道,“听说莫大师的音乐剧场场经典,虽然我对这些不是很懂,但是特殊时期嘛,胎教得跟上。阿然哥,你不会拒绝的吧?这可是你未来干儿子的第一场胎教,意义非凡!”   沈然嘴角几不可见地抽了抽,默许了方梓琪的邀请。   于是吃完饭,沈然又陪着方梓琪去了剧院。看完音乐剧,沈然直接把方梓琪送回了酒店,彼时已是深夜,沈然也已经是疲惫不堪,他没有多做停留,转头回了自己的公寓。   而此时的医院病房里,傅东辰靠坐在床头,目光始终停留在房门上。 第84章   沈然刚睡下去没多久就被电话吵醒了,是梁特助打来的,沈然没多做犹豫便接通了电话。   “沈总,秦……秦先生带着人去医院了。”   虽然只是简单的一句话,却也表明了梁特助的立场,沈然捏了捏眉心,应了一声便结束了通话。结合下午方梓琪的异常,不难猜到是秦烈委托方梓琪来缠着他,意料之外,情理之中。   沈然打开床头灯,犹豫着要不要去一趟医院。   从天色暗下来的时候傅东辰便一直盯着病房的门,哪怕是被值班护士强行关掉灯并喝令休息,他的视线始终没有移开,然而沈然没有来。   说不失落是假的,然而比起失落,被抛弃的惊慌却要多太多,他怕沈然不会再回来,更怕再也见不到沈然。   长时间的注视令傅东辰眼睛酸涩无比,就连脖子也吃不消,他在心里做了无数个假设又逐一推翻。   这时,病房门被粗鲁地推开,紧接着一群人鱼贯而入,傅东辰还看见两个熟悉的人——值班护士和沈然请的护工。这两人均被反扭着胳膊押在一边,禁锢的人丝毫没有因为对方是女性而温柔半分。   傅东辰压下险些翻腾出来的惊喜,拍着僵硬的脖子看向坐在病房里唯一一张椅子上的人,那人双腿交叠,姿势闲散,眉宇间却是浓重的煞气。   “先自我介绍一下,鄙姓秦,单名烈,听说傅先生失忆了,应该不记得我。”   傅东辰转动着脖子,并不搭话,面上也没有多余的表情。   见状秦烈也不恼,只是道:“我今天来只有一个目的,但是看在阿然的面子上,我可以给你两个选择。”   傅东辰霍地看向秦烈,心里隐隐有了猜测。   “第一,你自己滚蛋,第二,我帮你滚蛋。”   闻言傅东辰一下子笑了出来,“秦烈是吧,你这模样让我想起前不久在电视里看到的一个剧情,小三找上门让正室退位,连语气都一模一样。”   傅东辰话音一落,病房里除了秦烈,其余人均抖了抖,无人不觉得傅东辰找死的本事简直清奇。而原本该暴怒的秦烈却是点了点头,认真道:“严格来说,我就是那个意思。”   众手下:“……”老大出门没吃药。   值班护士:“……”MDZZ!   傅东辰哽了一下,似乎没料到秦烈会这么说,但很快将秦烈从不知名危险物划分到了情敌中。   “我拒绝。”   秦烈再次点了点头,没有生气,也没有多问,只是打了个手势起身道:“虽然你的选择会让我后续有些麻烦,不过我尊重你的选择。”   傅东辰有些懵,还没嚼出秦烈话里的意思,便见两名大汉扑了上来。傅东辰掌下猛地一拍,翻身而起,险险避开了两名壮汉的生扑,这一系列动作几乎是出自他的本能,只是因为腿上有伤,在落地时不免踉跄了一下。   “喂!你的腿不能乱使力的,有点病人该有的自觉好唔!唔!”   牵制护士的人死命捂着护士的嘴,尴尬地直冒冷汗,直觉这年头的护士简直敬业过头了。   秦烈后退两步,再次朝身后打了个手势,于是除却限制护士和护工的人,其余人一拥而上。傅东辰虽然住的是单人病房,但是病房整体空间并不是很大,再加上人多,动静自然是不小,很快便引得临近的几间病房里的人纷纷出来查看,但秦烈早在进门时就将房门反锁,门口还安排了人守着,围观的病人见状也不敢声张,只是悄悄返回病房按了警报铃。   秦烈的人与街上的混混完全是两个档次,动起手来也不含糊,然而傅东辰虽然失忆,但是身体的本能还在,加上吃饱睡足,下手几乎拳拳到肉,如果他没有失忆,也许这些人根本近不了他的身。然而今非昔比,即使身体本能还在,但终究毫无章法,再怎么厉害也挡不住七八个人的围攻,若不是腿上有伤不方便,秦烈的人想要控制他也并不容易。   而此时,被人七手八脚按在地上的傅东辰第一次意识到了权势的重要性,如果他没有失忆,如果陆明等人还在他身边,也许今天将会是另一个局面。   傅东辰心里想什么秦烈压根不关心,他亲自上前将傅东辰从地上揪起来,然后面不改色地卸掉对方的一条胳膊,将面色发白的傅东辰扔给手下便率先开门而出。秦烈一打开门便瞧见了倚靠在墙上的沈然,不禁心下一跳,他是特意等沈然睡了之后才来的,却没想到对方会在这里出现,也不   知道在门外待了多久。   秦烈不动,还在病房里的人也就不敢动,看着杵在门口的秦烈,房里的人不由疑惑。   “这么巧。”   秦烈尴尬地扯了扯嘴角,愣是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大半夜这么兴师动众的,想进局子喝茶了?”   “不是!我……我……”   沈然挑眉,“我什么,嗯?”   秦烈张着嘴,半天愣是吐不出一个字来。   沈然直起身向前走了几步,秦烈也随着他的动作后退几步,病房里的人正丈二摸不着头脑,见着秦烈退回来,还以为是傅东辰的人来了,个个如临大敌地后退了几步,甚至压制傅东辰的人还将傅东辰拉到身前。   沈然刚一进门,便看见病房内十几号人,在这间不大的房间内看起来乌压压的一片。病房里的人瞧见沈然便心觉要完,这些人都是秦烈的铁杆心腹,对秦烈的心思多少都有些了解,况且在来之前秦烈还再三叮嘱秘密行动不能让沈然发现,结果还是被抓了个现场。   “嗷——”   一声惨叫打断了病房里短暂的尴尬,原来是压制傅东辰的人见傅东辰要叫便想也没想就捂了对方嘴,但是没想到傅东辰也是狠的,一口就咬了上去,趁着那人吃痛的功夫便挣脱开来,结果还没迈出步子就再次被十几号人按在了地上。   傅东辰:“……”   沈然:“……”   沈然捏了捏眉心,心里没来由一阵烦躁,“还不放人?”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齐刷刷看向秦烈。秦烈犹豫了一瞬,拒绝道:“不放。”   众手下:“……”老大出门果然没吃药。   “阿烈!”   秦烈摇了摇头,拒绝道:“他会害了你,不能放。”   沈然一瞬间被气笑了,他指了指地上动弹不得的傅东辰问:“就他现在这模样?”   “阿然,我说过了,其他人都可以,唯独不能是傅东辰。”   “那你准备带他去哪?”沈然问,“送去和秦东作伴?”   沈然提到秦东时,秦烈眼中闪过一抹狠色,他看向沈然,坚决道:“人我不会放的。”   “好,好好,”沈然抚掌一连说了三个好,冷声道,“秦烈,你要是敢把人带走,从今往后,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阿然!”   沈然侧身让出了门,“放人还是一刀两断,你自己选。”   “沈然!”   沈然瞥开眼,不再开口。   秦烈胸口一阵起伏,气压瞬间低了几个度,吓得一众手下抖了几抖。沈然说得没错,他是打算把傅东辰送去给秦东作伴的,如今傅东辰的人都去了京城,傅东辰失忆还废了条腿,简直是除掉他的大好时机,然而他万万没想到棋差一招愣是被沈然发现了。如果早上他还在对沈然的态度持有怀疑,那么现在沈然无疑坐实了他的猜想——沈然放不下傅东辰。   秦烈一阵咬牙切齿,心里无比后悔当初把傅东辰送医院时没有做手脚,否则对方死在手术台上必然是皆大欢喜的!他宁愿沈然事后恨他怨他,也不愿沈然再走上当初的那条老路。况且,他本身就是喜欢沈然的。   秦烈心底如何百转千回傅东辰是不知道的,从沈然刚才说出那句话后,傅东辰就陷入一阵狂喜中,他觉得沈然果然是在乎他的,否则不会这么及时赶到医院,也不会像这样威胁秦烈,虽然他不清楚沈然和秦烈之间到底是什么纠葛,但沈然在乎他却是的的确确的。   对傅东辰来说,连日来的挫折和担忧在沈然开口的那一瞬间就烟消云散了,前不久他在便利店的电视里看见别人说爱一个人会因为他的一句话或开心或失落,到今天,他也算是真真切切体验了一把这种感觉,傅东辰想,他真是爱死这种感觉,也爱死沈然了。   秦烈在原处挣扎了许久,最终还是妥协地后退半步,“放人。”   众手下应了一声,忙放开了傅东辰规规矩矩地站到一边,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就连原先被压制的值班护士和护工也重新获得了自由。   沈然没有错开一脸期期艾艾的傅东辰,上前对值班护士和护工鞠了一躬,“抱歉,连累你们了。”   护士和护工连连摆手,就秦烈这阵势,她们就算有怨言也不敢表现出来,忙不迭地离开了。   沈然朝秦烈点了点头,“谢谢。”   秦烈百般不是滋味,在心里又给傅东辰记了一笔,即使这次被沈然截胡,他也不会放过傅东辰。秦烈深知今天惹了沈然不痛快,当下也不作停留,领着一帮子人浩浩荡荡地出了病房,离开前还不忘去值班护士那里敲下边鼓,省的给沈然带来后续麻烦。   因着先前的一番打斗,病房里可谓是乱七八糟,就连病床上也留了好几个型号不一的脚印,沈然环视一圈,无奈道:“看你这模样住院也没有多大意义,先跟我回去,明天我让人回来给你办出院手续。”   “回去?”傅东辰惊喜道,“回家吗?”   沈然看向傅东辰,这一眼仿佛穿越时空,回到了上一世,上一世的他,也会因为傅东辰的一句话而万分喜悦,眼前的傅东辰仿佛和上一世的他重合了。   沈然几乎是在这一瞬间做了一个危险的决定,他微微地笑了笑,笑意却未达眼底,“对,回家。”   作者有话要说:  良心受到了强烈的谴责,所以准备尽快把坑填完,不过毕竟长时间没有码字,要一下子恢复日更不太现实,不如先定个小目标,比如一周两更啥的……   PS:不知道文下还有没有蹲在以前被锁的《强买强爱》坑里的大大,昨天整理文档的时候看见那篇文,感觉狼血又沸腾了,所以稍稍改了下设定解锁了,不过填坑会比较慢,等这篇文完结了再恢复正常更新。还有渣尽反派城主们的番外,周末我尽量抽个时间写出来。   啊……感觉信用度已经被透支了_(:з」∠)_ 第85章   傅东辰在被沈然领回家之前还被送去值班医生那,他的胳膊被秦烈卸了一只,老这么吊着沈然也觉得碍眼。   但是在沈然眼里咔咔两下就能解决的事到了值班医生那愣是复杂化了,又要抽血又要拍片,最后沈然实在没耐心听下去,直接走上前在医生震惊的目光中咔咔两下把傅东辰脱臼的胳膊归了位,那悍然的气势愣是把傅东辰险些出口的叫声给吓了回去,还顺带打了俩嗝,最后沈然和傅东辰被赶瘟疫似的赶出了办公室。   傅东辰捂着已经恢复知觉的胳膊还有些发懵,虽然失忆后的第一次见面已经目睹过沈然利落的身手,但他始终觉得沈然应该是那种斯文有礼却又不易亲近的,而不是像刚才那种,说不上来的悍匪一般的感觉。   沈然不知道刚才随手接了个胳膊的行为差点颠覆了傅东辰的三观,见傅东辰身上没有别的伤势便领着人直奔停车场,这个时间已经很晚了,难免有些困顿,再加上前几天在京城处理戚炎的事没怎么休息好,多少有些吃不消。   一路上两人几乎没有什么交谈,傅东辰倒是想和沈然说说话,他心底有太多疑问,比如沈然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医院,比如沈然为什么突然愿意带他回家,但好几次准备开口时看见沈然眉宇间的疲惫也就按捺了下去。   傅东辰觉得人心真的是贪婪的,见不到沈然的时候想着只要能见到对方一面他就满足了,见到了沈然,又想着能留在沈然身边就好了,等如今沈然带他回家,他又忍不住幻想沈然会重新接受他。他的心早在沈然的那句回家中飘上了云端,但又同时恐惧着随时掉入泥潭,让他满心欢喜,却又惶惶不安。   沈然这几年虽然资产不凡,但他住的地方就那么一处。如果傅东辰没有失忆,他对沈然所住的公寓乃至整个小区可谓是熟悉到了极致,但如今他只能瘸着腿,亦步亦趋地跟在沈然身后,那模样就像是担心对方随时反悔继而丢弃的流浪狗一般小心翼翼。   傅东辰踏进房门时只觉得沈然住的地方果然如他想象中一般,干净整洁,即使少了女主人这么个角色存在,也不见丝毫凌乱。   “这间是客房,”沈然指着一间房门道,“你住这,衣柜里有没拆封的浴袍,你先凑合穿一下,明天再带你去买几身衣服。”   “好!”傅东辰一阵欢喜,满心都想的是明天沈然要陪他买衣服。其实只要沈然不赶他走,让他天天穿浴袍他都是甘愿的。   “浴室和卫生间在这,洗手台下的柜子里有新的牙刷毛巾,你自己拆,热水会开吧?”   傅东辰点点头,他其实很想说不会,但又怕沈然嫌他麻烦,便没敢说。   “客房基本没人住,换洗就没那么勤,衣柜顶层有干净的床单被罩,你自己换吧,时间不早了,我先去休息了,有事明天再说。”   “好。”   沈然走了两步,又皱眉,“你房间在后面,跟着我做什么?”   傅东辰猛地一顿,随即尴尬道:“我,我就是想送送你。”   “……”沈然一阵无语,又懒得跟傅东辰较真,三两步回了房。傅东辰跟了几步,险些被门板拍在脸上,他悻悻地摸了摸鼻头,紧接着又是一阵雀跃,如果不是怕惹恼沈然,他真想原地转几个圈来表达他的欣喜——沈然带他回家了!沈然让他住下了!   傅东辰原本以为这天晚上他会兴奋得睡不着,结果洗完澡躺上床不到两分钟就睡着了,还轻微地打起了鼾。   也许是潜意识知道这是沈然的地盘,整个神经都放松下来,傅东辰这一觉睡得特别沉,醒来的时候已经过了十点,沈然早就出了门,只在餐厅给傅东辰留了一盘小笼包和一锅粥连带着一张告诉傅东辰下午回来的纸条,旁边还附带一把钥匙和一张门禁卡。   虽然头天晚上睡得很晚,但沈然还是按时到了公司,即使自己当了老板,沈然也只有在遇到大事的时候才会迟到。沈然到办公楼层时,梁特助已经候着了,昨晚的那通电话已经表明了梁特助的选择,沈然不想去过问梁特助和秦烈之间是决裂还是达成了什么协议,只是公事公办道:“一会儿你去医院给傅东辰办下出院手续,顺带把我下午三点以后的行程全部推掉。”   “是。”   “顺便找医生要一套完整的复健计划,如果需要设备辅助你一道办了,钱从我个人账户走。”   “……是。”   “十点部门会议的资料都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梁特助一面跟着沈然进办公室,一面将手上的文件递给沈然,“市场部的陈经理早上打电话说家里有急事要请假,所以今天的部门会议由他的助手参加。”   “助手?”沈然脚下一顿,冷笑,“怕是昨晚精力旺盛起不来了吧。”   梁特助眼神飘了飘,没敢接话,市场部的老陈业务能力出色,就是过不了色字那一关,他这癖好又和好几个大客户臭味相投,常常陪客户吃饭,吃完就去美人窝里乐呵了,他手上好几个大单子都是这么成的。整个市场部都不大瞧得上他这种手段,但又不得不承认老陈的业务能力。   “告诉他平时他怎么着我都不管,但是以后再因为这种事耽误公司会议,就自己退位让贤!”   梁特助诡异地沉默了一瞬,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你想说什么?”   梁特助在心里斟酌再三,还是道:“这次还真不是那事。”   沈然在办公桌后坐下,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   “陈经理这人虽然荤素不忌,但是您主持过的大小会议他可是从来没有缺席过。”梁特助没有说的是公司上下没有谁敢缺席沈然主持的会议。   沈然点点头,示意梁特助继续。   “陈经理说他最近遇到点邪门的事,今天没有来是因为约了那个能救他的两界老板面谈,哦,两界是淘猫上一个店铺的名字。”   沈然:“……”   被沈然一副看智障的模样看着,梁特助感觉压力山大,心里头把老陈骂了百八十遍,他前脚才向沈然投诚,结果老陈后脚就给了他这么个难题。其实他接到老陈的电话时也觉得老陈就一智障,不,直到现在他都是这么认为的。不过想归这么想,该报告的还是要报告。   “老陈说那老板是个,是个有真本事的,他辗转了多层关系才求得老板和他面谈,具体的事他也没细说,只说请您务必准他这一天假期。”   沈然抽了抽嘴角,只觉得这些人请个假也能这么五花八门,不知道是自己智障还是把他当成了智障,他摆了摆手,道:“你先出去吧,陈志来了顺便转告他扣一个月奖金,下次再拿这种借口敷衍我就自己收东西滚蛋。”   梁特助一副果然如此的模样,应了声便出了办公室。   陈志的事很快就被沈然忘在了脑后,如果是他刚重生那会儿,听到邪门这种东西他心里还是会有些波动,但是几年过去,这种所谓的邪门已经在他心里激不起任何波澜。   在公司把一些重要的事忙完后,沈然在三点整准时收拾东西下班。老板提前下班,沈氏上下自然又是一片喜气。   从公司离开,沈然没有耽搁,直接驱车回了公寓,然而刚一打开门,沈然险些被屋里的亮呈闪瞎了眼。沈然平素是个爱干净的,家政一周会来两次进行大扫除,闲的时候沈然自己也会拖拖地,然而此时,从客厅一眼望去,大到桌椅壁画,小到电器摆设,无一不泛着如同崭新的光泽,甚至有些还带着水光,就连鞋架都擦得干干净净,给人一种程光瓦亮的感觉。   听着开门声,傅东辰一瘸一拐地奔到门前,一副惊喜的模样,手上还拿着块抹布,“你回来了。”   沈然点点头,心里有些复杂,他还记得当年和傅东辰在一起时,傅东辰从来不碰家务,也不让他碰。   “去换衣服,准备出门。”   “好,”傅东辰嘴上应着,却是把抹布放在鞋架上,然后取了双拖鞋半蹲下.身。由于没有换洗的衣服,他身上穿的还是浴袍,两条大长腿就顺着他蹲下的动作露了出来。   沈然愣了一瞬,在傅东辰抓住他脚准备脱鞋时猛地后退一步,“我自己来!”   “哦,”傅东辰有些失望,他将拖鞋放在沈然脚边,扶着鞋架站了起来,“那,那我去换衣服。”临走时还没忘记把鞋架上的抹布带走。   沈然没有换鞋,整个人都倚在门框上,目光空远,没有人知道他此时究竟在想些什么。   傅东辰换衣服的动作很快,不过几分钟,他那特殊的一轻一重的脚步声再次传来,也打断了沈然的思绪。见沈然没进屋,傅东辰还以为对方在特意等自己,心下一喜,脚下的步伐也快了些。   傅东辰身上穿的还是那天那身衣服,随着他的动作,还有淡淡的洗衣液的味道飘来,可以看出傅东辰今天当真是没有闲着,连衣服都洗了烘干了。   “小然,我们去哪?”   “商场。”   傅东辰应了一声,其实只要能和沈然在一起,去哪里他都无所谓。   沈然住的地方离商场并不远,开车二十分钟就能到,进入商场,沈然直接把人领到了男装区。打包了几套衣服,沈然又领着傅东辰去了用品店给挑了两盒内裤,傅东辰全程乐得找不着北,丝毫没有因为沈然知道他的尺码而感觉到任何不对。   男士逛街与女士完全不同,沈然又是不惯于逛商场的,一系列东西买下来也不过只花了半个小时时间。傅东辰虽然腿脚不方便,但还是大包小包都抢了拎着,愣是没让沈然拿一点东西,生怕对方给累着。   买完衣服,沈然又带着傅东辰去了超市,两个男人,尤其是两个外貌异常出色的男人一起逛超市,顿时引来不少注目,中间还有不少对傅东辰瘸腿的遗憾。然而沈然压根没去在意旁人的目光,傅东辰则是全身心都放在了沈然身上。   从被沈然领回家到现在,傅东辰觉得整个人都是飘在云端的,尤其是在逛生鲜区时沈然随口问的那句想吃什么更是让他欣喜不已,甚至让他有一种自己在做梦的感觉。   他为什么会同意和沈然分手呢?傅东辰想,他应当不折手段地留在沈然身边才对。   在超市里并没有买太多东西,只买了些蔬菜鱼肉两个人便离开了。   回到公寓时时间刚过五点,沈然没有请人做饭,平时不是在外面吃便是自己做,他把晚上要用的菜挑拣出来,剩下的都被傅东辰殷勤地放进了冰箱。傅东辰失了忆,做饭做菜之类的自然也忘得一干二净,但也不妨碍他一颗时刻想要和沈然待在一起的心。沈然进厨房,他就颠颠地跟在沈然后面,沈然摘菜,他就拿了沈然摘的菜一根根清洗干净,沈然炒菜,他就在旁边递碗递调料,一副乐此不疲甘之如始的模样。   和沈然同居的第一天,开心。   然而傅东辰是开心了,沈然额头上的青筋却是没消下去过,在傅东辰第三次把糖当成盐递给他时,再也控制不住的沈然抄着锅铲把傅东辰连抽带打地赶出了厨房。   在把厨房门狠狠拍上的同时,沈然开始对自己十七个小时以前做的决定产生了严重的怀疑——   要不还是给他个痛快,让秦烈扔河里喂鱼吧。 第86章   梁特助办事很得力,把医生给他的复健计划连带注意事项一条条罗列出来发给了沈然,沈然又顺手转发给了傅东辰,那手机还是当初陆明离开前交给沈然的,后面又被沈然转交给了傅东辰。   吃过晚饭,傅东辰在客厅里捧着手机照着指示做复健,沈然则去了书房。如果忽略掉傅东辰每隔两分钟就偷偷摸摸翻出偷拍的沈然的照片傻乐,他的执行力还是挺强的。至于是不是认真在做复健,也只有他自己心里清楚。   其实傅东辰的腿伤说严重也不严重,说不严重也严重,当初那颗子弹几乎洞穿了他的大腿,又被戚炎狠狠踩了几脚,导致神经受到了压迫,险些就废了。但是因为手术很成功,恢复起来也就没有寻常骨折那般费劲,但是骨折虽然恢复慢,至少不会落下什么后遗症,而傅东辰这个就不一样,如果不好好调养,废掉也是迟早的事。   傅东辰其实是非常希望自己的腿早些好的,总这么一瘸一拐地难免太损形象,说不定哪天就被沈然嫌弃了。然而他又不想这么快恢复,他怕腿伤一好,沈然就直接把他扫地出门了。   傅东辰这些弯弯绕绕沈然并不知道,此时他正在书房和方浩通着电话。   “前两天傅东辰那个心腹带着人来京城,我还以为要有什么大动作,结果这两天什么动静也没有。”   沈然笑了笑,道:“没有傅东辰的指令,他们不敢轻举妄动也正常。”   “不,小然,你不知道就在前不久,傅家大宅被人溜后花园似的溜了一圈,别说人,就连监控都没捕捉到任何痕迹。傅家自从出事之后,一直戒备森严,傅振天恨不得一天24小时和保镖待着,结果这事一出,脸都被气绿了。”   沈然问:“什么时候到事?”   方浩:“也有一段时间了,就是傅东辰差点死的那两天。”   沈然:“……”   见沈然半天没说话,方浩咳了一声道:“本来你来京城的时候是想告诉你的,但是你那两天忙得脚不沾地,我就没说。不过我觉得八成就是傅东辰手底下那几个雇佣兵做的,只是至今一直查不到蛛丝马迹。更古怪的是,最开始来京城的那几个外国佬今天出境了。”   “出境?去哪了?”   “我查了下他们的出境记录,去了E国。”   沈然想了想,也想不出那几个人突然离开的原因,而唯一应该知道情况的傅东辰却是失忆。   “不过出就出吧,”方浩道,“反正傅东辰和傅振天之间的事我们不用掺和,看着就行了。”   “嗯。”   “还有件事,傅振天的儿子傅北辰最近在打报告,申请调回京城,不过报告刚交上来就被婉拒了,说是那边有个项目需要他亲自主持。那小子估计是急了,不过他也不想想,傅振天只要一天留在京城,他就绝对不可能被调回来。”   沈然挑挑眉,意味不明道:“可惜了。”   “可惜什么?”   “没什么。”   “……”方浩那边沉默了一瞬,似乎有人在那边说了句什么,只听方浩道,“我先不和你说了,刚刚传来消息,有个黑人在机场外被射杀了,尸体刚刚才被发现,这下有得忙了。”   “你小心点。”   “你浩哥办事你还不放心,就这样吧,有别的消息我再联系你。”   没等沈然应话,那边就挂断了电话,看得出方浩那边情况是有些紧急。将手机放在桌上,沈然整个人都窝进了软椅里陷入了沉思。   按照手机上的指示,傅东辰做了两组抬腿动作,两组踢腿动作,然后绕着客厅缓步走了三圈,胡乱捏了把大腿肌肉,便小心翼翼地挪到沈然的书房前。他先是侧耳听了听,发现这书房隔音太好什么也听不见便准备敲门,但一想沈然可能在忙工作,又忍住了。最后傅东辰顺着房门坐了下来,一手漫不经心地捏着大腿肌肉,一手刷着手机里的菜谱。   沈然一直在书房待到晚上十点才起身,刚一打开门,便觉有什么东西倒了进来,沈然闪身让开,定睛一看,却是傅东辰捧着手机仰躺在地上,笑得一脸尴尬:“你,你忙完了?”   沈然深吸了口气,随即弯腰将傅东辰扶了起来,“你这是在做什么?”   “我,我就是想陪陪你。”   “复健做完了?”   “完了!”傅东辰应道,“你这是准备休息了吗?”   沈然点点头,“有事?”   “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问你明天几点出门?”   沈然偏头,疑惑地看向傅东辰。   沈然的个头要比傅东辰稍矮一些,他要看傅东辰就必须微微仰着一点,这个动作让傅东辰有一种对方在索吻的感觉,那一瞬间傅东辰感觉心脏好像漏跳了一拍,那来自灵魂深处的颤动让他忍不住就想吻下去,然而最终他还是克制住自己的渴求,哑声问:“我可以和你一起吗?”   “嗯?”   傅东辰猛地吸了口气,险些克制不住,他后退半步,小心道:“我就是一个人在家有点无聊,你放心,我绝对不给你添乱。”   沈然想了想,同意道:“可以,八点出门。”   “你同意了?”傅东辰一脸惊喜。   沈然应了一声,拨开傅东辰就往外走,“早点休息。”   傅东辰一时间心花怒放,愣是产生了一种也许再过不久就能和沈然重归于好的感觉。   第二天沈然起来的时候傅东辰正哼着不知道什么调调的歌在餐桌边盛粥,空气中散发着一股难以用言语描摹的糊味,桌上摆着一盘烤的半焦不黑的吐司,边上还贴心地放了开着盖的草莓果酱,附带两盘黑乎乎疑是煎蛋的不明物体。   沈然和大多数人一样有个通病——吃软不吃硬,你越是对他横,他要么把你当空气,要么默不作声地把你往死里整;但你要是刻意把自己姿态放到最低,又巴心巴意对他好,他就算不领情,也不会给你难堪。   当然,傅东辰除外。   沈然忍住想要一巴掌把傅东辰呼出窗外的冲动,退后几步,悄无声息地回了房间。等沈然再次从房间里出来时,已经穿戴整齐,他甚至走到餐桌边敲了敲桌面,“公司有几份急件等着我签,早餐不在家吃了。”   傅东辰下意识掏手机看了下时间,“可是现在才七点半,不是说八点出门吗?”   沈然转身便走。   “诶诶!等等等等,给我一分钟换衣服,就一分钟!”说完傅东辰一溜烟窜回了房间,甚至还回头颇为遗憾地看了眼自己特地花了近两个小时精心准备的早餐。   沈然把傅东辰带到公司时,梁特助一副见了鬼的表情,他杵在走廊上将傅东辰来来回回打量了几遍,愣是没发现这人到底有什么优点吸引了沈然,让沈然险些和秦烈决裂。梁特助还没咂摸出什么,就被沈然审视的目光逼到了一边。   “沈总早。”   沈然面无表情地看着梁特助,似乎在询问对方是不是工作太闲所以特地在这候着。   梁特助几乎是一瞬间就意会到沈然目光里的含义,忙表示清白道:“市场部陈经理早上让助手递了请假条到人事部,助手说陈经理现在在市医院住着,两天后才能回来工作。”   “请假这种事有人事部负责,你告诉我做什么?”顿了顿,沈然又道,“他昨天不是去见那么什么能救他的老板了吗?怎么又住院了?”   “医院开的证明是气血亏虚,得养。”   沈然几乎是瞬间就笑了,“我怎么觉着是肾虚?”   梁特助尴尬地扯了扯嘴角,不敢接话。   “下班后安排人去医院看看,送点慰问品。”   “是。”梁特助毫不意外,沈然虽然冷厉了些,但是对公司员工尤其是管理层都是极其厚待的,管理层不论谁生病或者住院,沈然都会安排人去探视,这也是公司上下愿意跟着沈然的原因之一。   沈然走了两步,见梁特助亦步亦趋地跟着,又问:“还有事?”   梁特助忙立正站好,“不,没有了。”   “没事别在这碍眼。”说完沈然领着傅东辰头也不回地往办公室走。感觉自己在沈然心里果然和别人不一样的傅东辰立即眉开眼笑,尾巴恨不得翘到天上。   “……是。”   “等等,帮我送两份早餐过来。”   “……是。”梁特助不甘愿地退了几步,不知道是不是受了秦烈的影响,他看傅东辰也特别不顺眼,甚至此刻他有种想要叛主把沈然领着傅东辰到公司的消息告诉秦烈的冲动。   作为公司的领头人,沈然的办公室同傅东辰预料中的差不多,整个办公室以深咖色调为主,除了办公区和会客区,还有一间独立的休息室,透过那占据了一整面墙的落地窗,可以完全将整个商业圈都收入眼底。   进入办公室,傅东辰极其自觉地走到会客区的沙发上坐下,并掏出了手机,做出了一副绝不会打扰沈然办公的姿态。   傅东辰的上道让沈然有些诧异,他没有料到对方还真的只是单纯的想陪着他,这让他不禁想起上一世和傅东辰在一起的那几年,那时候傅家还没倒,傅东辰还是那个不可一世的傅家二少,那时候他们两个人要么做些不可描述的事,要么就是傅东辰忙自己的事,他在一边安安静静地陪着,那时候在傅东辰的字典里,也许根本就没有‘安分守己’这四个字。然而现在身份对调,让他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毕竟手底下经营着规模不小的公司,沈然这一天并没有闲过,除了审查批阅签字的文件、合同、报表,还有随时上来汇报工作的各个高管等着他的意见或者指令,如果有重要的合作方前来拜访,沈然还必须亲自接待。等沈然把手头上的工作告一段落时,天也黑了。   沈然靠在椅背里疲惫地捏着眉心,傅东辰适时地递上了一杯温水,“喝点吧。”   “谢谢。”沈然接过杯子喝了几口,温热的水流划过干涩的喉道,让他缓和了不少。   傅东辰心里颇不是滋味,他觉得沈然不应该是这样的,他觉得沈然就应该每天舒舒服服地窝在沙发里看看书看看电视,或者溜溜弯打打球,像这种需要和人勾心斗角,在言谈中把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或者每天面对或难缠或自负的客户这种事就应该由他来做,沈然只需要坐着享受就够了。   然而他现在失了忆,别说是挣钱,就连他自己都是吃沈然的,住沈然的——如果能恢复记忆就好了,傅东辰如是想。   沈然将喝空的杯子放到一边,把桌上散放的材料理好这才起身道:“走吧。”   傅东辰应了一声,取过衣帽架上的外套递给沈然,然后才穿上自己的,跟着沈然出了办公室。   这个时间点写字楼里的人几乎都走完了,甚至给人一种空荡的感觉。电梯一路直行到负一楼,刚刚走到电梯口,沈然便有一种不太好的感觉。   拜那几年那些暗杀所赐,沈然对危险几乎有种敏锐的直觉,这种直觉曾经救了他好几次,几乎是在那一瞬间,沈然扯着傅东辰猛地后退几步,泛着寒光的刀尖几乎是擦着他的下巴狠狠地剁进了墙里,刹那间瓷粉四溅,就连坚硬的瓷砖也被砍下了一角。如果沈然反应慢上那么一秒,那刀尖会直接划破他的喉管。 第87章   由于沈然所处的是接近电梯口的位置,地下车库的光线又比较昏暗,袭击者也极其聪明地将整个身体都藏在墙角的阴影里,几乎和黑暗融为了一体,很难被人发现。如果不是沈然反应及时,恐怕那一刀就能立即要了他的命。那人见袭击失败,似乎也顾虑到沈然这边有两个人,一击没有成功也没有任何恋战的想法。   稳住身形的傅东辰几乎在袭击者动作的一瞬间便扑了上去,然而他只触碰到对方一小片衣角,眼睁睁看着对方沿着墙角冲进了一旁的楼梯间。   沈然一把拽住傅东辰,阻止道:“别追了。”   “可是——”   “你追不上,”说完沈然还特地看了看傅东辰受伤的腿。   傅东辰心里有些难受,并不是因为沈然那个眼神,而是在这种情况下他没能保护沈然。傅东辰虽然失忆了,但是骨子里的北方男人的气魄还在,就好比白天看着沈然一个人忙碌一样,此刻的他也觉得自己没用极了。这一刻傅东辰决心要好好做复健,他不知道刚才那人为什么要对沈然行凶,但至少下次遇到同样的事时,他能保护沈然。   “走吧,先回去。”   “好。”傅东辰应了一声,亦步亦趋地跟在沈然身后。   一路上两人各怀心事,没有任何交流。从四年前回到S市,沈然经历过数次大大小小的暗杀,最为频繁的是秦东还在那会儿,那时候秦东把他当成了眼中钉,几乎恨不得马上收到沈然死讯,只是最后惹毛了秦烈。   后来沈然也经历过两次,但是那两次对方都没有成功,一开始他并不清楚是谁下的手,直到他快和方梓琪订婚时,才查到是戚炎买的杀手。也正因为这样,才让沈然起了要尽快除掉戚炎的心思。   而这一次,沈然实在分析不出到底是谁。按理说,他应当没有什么仇家了,就算是非要把傅振天算进去,但傅振天时刻被方浩的人盯着,现在陆明也在京城,有动机也不一定有时机。   一开始沈然也不是没有想过对方的目标是傅东辰,但很快就被他否决了,傅东辰是第一次和他来公司,而刚才的袭击者一看就知道是有备而来,并且方才对方明显有一瞬间的错愕。   这一下似乎陷入了僵局之中,沈然一时半会儿想不出个所以然,也不知道对方是否还会有下一次行动。   因为心里面装着事,回到公寓沈然便直接回了房。   接下来几天沈然都没有再遇到袭击,而傅东辰把复健正式提上了日程。白天他便跟着沈然去上班,晚上回来他也不缠着沈然,只是闷头做复健。这个时候的傅东辰并不知道他以后即将面对的,几乎将他推向了万劫不复的深渊。   这天一早,刚出电梯,沈然远远地便看见市场部经理陈志杵在自己办公室门口,算下来他也有好几天没见到陈志,也不知道是不是大病初愈的缘故,陈志的脸色是有些憔悴。   几乎是在沈然踏进走廊的一瞬间,陈志便见着了人,只见他脸上堆满惊喜,拖着微微发福的身体一阵小跑,愣是跑出了一副轻灵的模样。   “沈总!”   沈然挑眉,这大概是他第一次见对方喜笑颜开地面对自己,而不是像以往一般恨不得机关枪似的把要说的话快速扫完然后早早离开。   “有事?”   陈志极其隐晦地打量了一番傅东辰,嘴里道:“上周身体不适请了三天假,我今天特地来向沈总销假的。”   “销假找人事部,我不管这事儿。”   “等等沈总!”陈志叫住意欲离开的沈然,搓着手道,“其实我还有更重要的事找您。”   沈然点点头,道:“来办公室说吧。”   陈志应了一声,忙跟上沈然,只是见着傅东辰也跟着进了办公室,一脸不解。陈志有三天没来上班,并不知道傅东辰其实这几天每天都跟着沈然来公司,他还以为傅东辰是沈然新招的管理层。   见傅东辰自发地到会客区坐下,陈志走到沈然跟前小声道:“沈总,要不您看我先让那位先生去秘书室等等?”   “不用,你可以当他不在。”   陈志顿时一脸为难,那么个大活人坐那,还虎视眈眈地盯着他,让他怎么可能无视。   沈然敲了敲桌面催促道:“到底什么事?”   陈志踌躇再三,见沈然明显有些不耐,忙道:“其实我是想引荐一个人给沈总,那人是个有真本事的,现在就在楼下会客室,不知道能否占用沈总十分钟时间?”   不知道为什么,听到陈志口中的真本事,沈然下意识想起了上周梁特助告诉他陈志缺席部门会议是为了去见一个有真本事的老板,后面还住了两天院。   “如果是业务上的,我有。”   陈志抹了抹汗,对沈然的回答也不意外,只是他要引荐的人不可能是公司的客户,但是当初他可是拍了胸脯给人保证过会让对方见上沈然一面。如果欺骗沈然,后果就不是扣奖金这么简单,但如果食言……陈志想起前段时间的经历,不禁打了个寒颤。钱和命,他当然选钱。   陈志避开沈然的目光道:“是个大客户。”   “哦?”沈然挑眉,“什么项目?标底多少?”   陈志比了个手势,心虚道:“这个数,对方要求必须和沈总面谈,沈总,您看?”   见陈志这模样,沈然哪能不知道对方在忽悠他。不过他并没有戳穿,而是道,“走吧,我去看看。”   “好!好好好!沈总请跟我来。”陈志一脸欣喜,点头哈腰地在前头引路,连傅东辰跟在沈然身后都被他选择性忽略了。   陈志一路将沈然带到市场部的独立会客室,进门前他似乎终于发现傅东辰似的伸手拦住了人,“这位先生,您先在外面稍等片刻,沈总见完客户再和您详谈。”   没等傅东辰开口,沈然便笑问,“我和他谈什么?有什么可详谈的?”   诶?陈志一脸懵逼地看了看沈然,又看了看傅东辰。难道这人不符合公司要求,沈然是准备谢客的?那就更好办了,陈志立即道:“电梯在这边,我送您……”   “送什么送,他最近都和我一起。”说完沈然直接推开了会客室门。   “可……可是——先生您留步,您不能——哎哟——”   傅东辰一把推开了陈志,紧跟着沈然进了会客室,心里面默默把这个意欲赶他走的陈志写上了小本本。   会客室里坐着两个人,一人穿着简单的衬衣休闲裤,外搭一件卡其色的风衣,相貌比起沈然不遑多让,然而沈然气质偏冷,这人却是要和煦许多。而另一人却给傅东辰一种极其危险的感觉,他的衣服款式有些奇特,上面还有金线绣制的繁复花纹,那花纹似祥云而又非祥云,更重要的是那人的相貌给人一种极其凌厉的,让人无法忽视又忍不住心生臣服的感觉,那是一种只有上位者才独有的气质。但若不刻意去看他,那人的存在感又可以低到几乎没有。   傅东辰下意识靠近了沈然一些,甚至还小心翼翼地偷觑了沈然一眼,连沈然的目光并没有落在那黑衣男人身上,心里不由得松了口气。   “沈氏的沈然,你好,我姓洛,洛书离。”   沈然看了看面前的手,顿了一秒,客气地握了握,“你好。”   洛书离并没有要介绍黑衣男人的意思,而是看向傅东辰道:“我有些事想单独和沈然聊聊,不知傅先生能不能先回避一下?”   闻言沈然不禁有些讶异,从进门到现在,他压根就没有介绍过傅东辰,就连陈志都不知道傅东辰的姓名身份,眼前的洛书离又怎么会知道傅东辰?   傅东辰并没有在意洛书离怎么会知道他的姓,几乎在那黑衣男人起身的那一瞬间,傅东辰便进入了戒备状态。   沈然在黑衣男人起身时才发现了对方的存在,然而他并没有把目光停留在那人身上,只是对傅东辰道:“你去外面等我。”   傅东辰全身紧绷,他见那黑衣男人一步步走向沈然,心不由得提了起来,那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危机感。然而男人脚步并没有任何停留,只是擦过沈然便出了会客室的门。   傅东辰愣了愣,紧接着对沈然点点头,匆匆出了会客室。   会客室的门被守在外面的陈志关上,洛书离重新坐下,对沈然笑了笑,“你的一生其实在一年前就该结束了。” 第88章   会客室外的廊道上,傅东辰和黑衣男人相对而立,与傅东辰的戒备相反,男人轻轻倚靠在墙面上,目光沉静。陈志站在男人身旁两步远的地方,小心翼翼,一脸敬畏。   许是傅东辰的目光太过强烈,男人抬眼瞧了一瞧,而后抬起一只手,也没见他有什么动作,手上便出现一个小巧的碧玉瓶子,瓶口处塞着一团红绸包裹的瓶塞,那模样瞧着有些像古装剧里的那些药瓶子。   那瓶子出现的一瞬间,陈志眼底几乎放出了光,他平时没什么爱好,就爱研究研究美女和玉,仅是一眼,他就能肯定那玉瓶子价值不菲,比起电视剧里那些道具,男人手上这可是真玉。   没等陈志估摸出玉瓶的价值,那男人便将手中的瓶子轻轻一抛,在陈志惊骇的目光中恰到好处地落在了傅东辰下意识伸出的手上。   “大梦三千,送你了。”   傅东辰看了看手上的玉瓶,又看向男人,目光里的警惕却没消退半分。   “虽然药效比不上成品,但对你们凡……”男人顿了顿,道,“对你来说,恢复点记忆不成问题。”   傅东辰心下一震,手上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玉瓶。   “为什么这么说?”沈然在洛书离对面坐下,嘴角微微勾着,笑意却不达眼底。   洛书离对沈然的反应并不意外,他从自己上衣口袋里抽出一张纯黑色的名片放在桌上,然后推向沈然,微笑道:“我再重新介绍一下,我叫洛书离,两界的老板。”   沈然看向面前的名片,只见纯黑色的名片正中间用金色小楷印着洛书离三个字,名字下面是一串手机号,再无其他。沈然翻开名片背面,那背面的字体同样的是金色小楷,只有六个字——专治各种不服。   沈然:“……”   “说出来你可能不太相信,”洛书离点了点沈然面前的名片,“如果不是你,我还真不敢把这几个字印在名片上。”   “……”   沈然突然有种想叫保安把这人叉出去的冲动。   “也许换一种说法你会比较理解,”洛书离道,“你在五年前获得了一次新生,啊,就是前两年那些特别流行的重生小说里的重生。”   沈然笑了笑,淡淡道:“抱歉,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没关系,我懂就行了。”   沈然:“……”   “当然,你心里也懂。如果你没有获得新生,按照原来的轨迹,你在一年前就……嗯……离世了。”   “洛先生,”沈然霍地起身,目光冰冷道,“如果你今天来就是为了说这些不着边际的话,你可以离开了。”   “别生气嘛,我今天特地来是为了感谢你的,喏——”洛书离从口袋里掏出一个碧玉瓶子放到沈然面前,“这里面的东西有些逆天,不管你受多重的伤,不管是什么伤哪怕是绝症,只要没断气,一颗下去保管你活蹦乱跳,你可收好了,别想不通拿去化验,这可是独一份,以后也许你能用得上——你别用那眼神看我呀,我知道你肯定想说我拿个三无产品糊弄你,我用我的人格保证,这绝对是好东西,独一无二的好东西,风虚观的牛鼻子求了我两年我都没给他。”   看着洛书离一本正经做保证的模样,沈然突然有些想笑,如果不是经历过一次重生,洛书离说的半个字他都不会相信。重生的事只有他自己知道,具体时间点,他再是清楚不过,任他再不想相信,还是不得不承认洛书离说的都对,在这种只有他自己清楚的情况下,能被第二个人以这么轻松的口气说出来,沈然心里说不出是该高兴一点还是该震惊。   “我知道你觉得我说的这些很荒谬,换作五年前,我也跟你一样。但事实上五年前的你的新生打破了时空秩序,虽然只有短短的一秒……哎呀,跟你说你也不会懂。总之,我能有今天多亏了你。”洛书离道:“其实前几年我也不知道是因为你的关系,当初我这边出现异状的时候我还以为自己走了狗屎运,直到最近才知道是因为你。恰巧你们公司的那个陈什么遇到点麻烦事求到我这里,要不是需要他帮我引荐,我才不会帮那个满脑子精虫的大肚子解决掉他的风流债。”   沈然挑眉,“你也没有必要非见我不可。”   “有啊,怎么没有,”洛书离认真道,“因缘果报,承你情就必须还你意。”   沈然笑了笑,不置可否,此时他已经将洛书离的话信了大半,不得不感叹命运的奇特。重生时他只当老天可怜他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没想到还和洛书离有了牵连,也许这就是所谓的蝴蝶效应。   “这东西你可务必收好,以后要是真救了你的命,省下来的医药费就捐给山区儿童吧,也算是还了你自己欠下的因缘果报。”   沈然挑挑眉,将玉瓶收好,“虽然觉得很荒唐,不过我记住了。”   见沈然肯手下自己的东西,洛书离也松了口气,他道:“记住就好,虽然我们现在算是两清了,不过以后你如果遇到平常手段解决不了的问题,欢迎你打我电话。对了,晚上九点以后就不要打了,我睡得早。”   沈然点点头,也抽出一张名片递给洛书离,“有需要帮助的也可以联系我。”   洛书离将沈然的名片仔仔细细看了一遍,随即笑呵呵地收下,“那我就不打扰你了,有事再联系。”   “我送你。”   “不不,你忙你的,”洛书离打开会客室门,他看也不看守在门口的傅东辰,径直走到黑衣男人身前道,“我们走吧。”   “洛大师这就走了吗?”陈志绕到洛书离前面比了个手势,客客气气道,“洛大师请往这边走,我给您带路。”   黑衣男人直起身,对随后出来的沈然礼貌性地点了点头,然后便跟着洛书离一起离开了。   傅东辰仔仔细细瞧了瞧沈然,见对方并没有什么异状,也就放下心来。然而他并不知道电梯内正在进行这么一场对话——   “你刚才是不是把什么东西给那姓傅的了?”   “大梦三千。”   “……你把那玩意儿给他干嘛?”   “看他不爽。”   “……”洛书离默了默,“虽然我不知道你这样做对不对,不过我想说,干得漂亮!有些东西就不该沈然一个人受着。”   黑衣男人骄傲地昂首,对洛书离的夸奖很是受用。   晚上做完复健,傅东辰破天荒地没有在书房外守着沈然,而是直接回了客房,甚至还反锁了房门。   坐在床头,傅东辰小心翼翼地掏出藏在上衣口袋里的玉瓶。打开瓶塞,一股清香扑鼻而来,夹杂着一股淡淡的酒香,让傅东辰的精神为之一震,头脑越发清醒。   按理来说,黑衣男人的话一个字都不该信,可傅东辰还是鬼使神差地把玉瓶藏了起来,甚至没有告诉沈然。   他太想恢复记忆了,现在他虽然和沈然住在一起,沈然也从来没有对他使过脸色,可他心里就是很忐忑,他觉得他和沈然之间始终隔着一堵墙,无论他怎么努力,都近不了半分。   也许,这瓶子里的东西真能让他恢复记忆呢?   沈然细细的端详着手中的玉瓶,这玉瓶通体碧色,他对玉并没有什么研究,并不知道手上这玉瓶是老坑冰种翡翠,瓶身上雕刻的纹路似花又似草,带着一种古朴的气息。   沈然拔出瓶塞,将里面的东西倒在掌心。那是一个褐色药丸,有些像巧克力豆,带着一股极淡的药香,然而令沈然惊异的是,那药丸在掌心滚动时,竟然有一股极浅的金色纹路一闪而逝。沈然将药丸凑到眼前看了看,却没再看到方才那道金色的纹路,让他险些以为方才只是自己的错觉。   沈然始终不太相信这么一颗小小的药丸功效能有洛书离说的那么神奇,不过这是洛书离的一份心意,沈然是领情的,也许以后真遇上什么事,可以试试看。沈然将药丸重新放回瓶中,谨慎地将玉瓶锁进了办公桌的抽屉里。   捏着那枚小巧的碧色药丸,傅东辰陷入了两难。吃,他怕这药真有什么问题,到时候能保住命还好,要是保不住……可不吃,他又下意识相信黑衣男人的话,如果真能帮他恢复记忆,那是他梦寐以求的,至少他能找到沈然的症结所在。   傅东辰在吃与不吃之间挣扎了许久,最终恢复记忆的欲.望突破了一切,他决定赌一把。   如果这个时候傅东辰没有失忆,在吃之前他必然会先找人好好化验一番,确认对人体无害才会吃下去,然而现在的他太过迫切了。   为了保险起见,傅东辰还是把反锁的房门开了锁,然后走回床边掏出手机按了120,如果这药真的有问题,至少他能在最后关头拨通号码。   准备好一切,傅东辰不再犹豫,直接将药丸吞入口中。意料之外的是,那药丸入口即化,他还没咂摸出味道便没了。然而下一刻,傅东辰只感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在床上,那种感觉就像是喝了好几瓶伏特加一样,醉意一涌而上,大脑紧跟着陷入混沌状态,他甚至来不及拨通120,整个人便晕了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会是一些回忆杀,主要就是上一世的一些片段,不喜欢的大大可以直接跳过下一章,等下下章再看 第89章   傅东辰睁开眼时只看到一片雪白的天花板,这时病房的门也被人推开,紧接着传来沈然惊喜的声音。   “你醒了!”   傅东辰下意识想要起身,却猛然发现身体不受他控制,他想说话,却如何也开不了口,然而令他惊慌的是,他感觉到刚才如何也动弹不了的身体转过了头,随着这个动作,他也终于看见了疾步而来的沈然,他看见沈然手上还拎着暖水瓶,似乎刚刚去打了热水。最令他震惊的是,他发现沈然变年轻了,气质也有了大转变。   傅东辰感觉到自己开了口,他听到自己说:“小然,你没事吧?”   “多亏了你,我没事,”沈然放下水瓶,将傅东辰扶坐了起来,还贴心地在他背后垫了个枕头,“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傅东辰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表情,似乎是笑了一下,便听自己道:“我皮糙肉厚的,能有什么事?只要你没事,对我来说就是最好的。”   傅东辰看见沈然怔了一下,随即坐在床沿,眼底满是认真,他说:“东辰,这段时间你为我做的我都知道,如果没有你帮忙,也许我……我以前从来没想过自己将来有一天会和一个男人产生羁绊,也许从父亲出事的那天起,我的人生就已经由不得我自己做主。”沈然顿了顿,道,“其实你一开始追求我时,我是不相信的,我觉得你只是图新鲜,只是追着好玩,我甚至还觉得有些……恶心。可是从我家里出事到现在,你一次次帮我,甚至还差点被家族除名,这次为了救我你又差点……”   沈然扬手止住傅东辰欲开口的话,微笑道:“你已经迈出了99步,这最后一步也该由我踏出来,其实我自己也不清楚现在是不是对你产生了爱,但是我就是觉得,如果再这么拒绝下去,总有一种说不上的,非常对不起你的感觉。”   傅东辰怔住,这时他才发现自己似乎陷入了过去的记忆中,他能看能听,却不能参与其中。   原来,那颗药真的可以帮他恢复记忆。   弄清楚缘由的傅东辰把自己当成了看客,他看见自己紧紧抱住了沈然,他听见自己承诺会对沈然好,他和沈然进入了真正的热恋期,甚至在他第一次真正拥有沈然时,傅东辰感觉自己也陷入了那种终于得到的狂喜中。   日子一天天过,傅东辰看着自己和沈然像寻常恋人一样相处着,他们会拥抱,会亲吻,会做更亲密的事。沈然有课时,他会亲自接送沈然,沈然没课时,他便会把沈然带到公司,教沈然一些商场上用得上的知识,比如如何在谈判中将自己的利益最大化,比如如何辨别对方是不是真心想合作,他还会教沈然如何分析股市行情。对他来说,这些都是微不足道的,但是沈然学得很认真。   日子过得和谐而又美好,几乎让傅东辰沉溺其中。然而变故往往猝不及防,那是他和沈然在一起半年后的一个夜晚,这天沈然忙着改毕业论文,没有来公司,傅东辰借口加班没有回去,而是直接驱车去了夜场。   场地是罗承名下的,自从和沈然在一起后,‘傅东辰’就没有踏进过这个地方,这一次也是因为罗承邀请再三他才过来,毕竟他和罗承是合作关系。   ‘傅东辰’到的时候罗承已经等在了大门口,他穿着一件黑色衬衫,手上夹着烟,一见着‘傅东辰’的车,便快步走上前亲自替‘傅东辰’开了车门,还顺手把傅东辰刚刚拿在手上的车钥匙扔给了一旁的泊车员。   “约了你这么多次,你TM总算舍得来了。”   ‘傅东辰’笑了一下,说:“最近忙。”   “忙?”罗承哼笑一声,“我看你是被人迷丢了魂吧,这都大半年了,还没腻呢?”   ‘傅东辰’笑了笑,没有搭话,跟着罗承穿过大厅然后上楼,来到包间。包间里眩光灯不住闪烁,伴随着震耳欲聋的音乐,三个高中模样穿着水手服的女生在屏幕前忘情地舞动着,间或还有几声响亮的口哨。   ‘傅东辰’不好这一口,并没有多看。在他踏进包间的那一刻,坐在沙发上的十来人蹭地站起了身,就连几个跳舞的小姑娘也识趣地退到一边。‘傅东辰’环视一圈,除了几个陪客的,大多数他都见过,都是S市的代代们,以前喝过几次酒。   短暂地打过招呼后,‘傅东辰’在众人受宠若惊的目光中随着罗承坐到了正中间,几个小姑娘极有眼力见地再次回到屏幕前跳起了舞。   ‘傅东辰’和罗承相互敬了一杯,便感觉自己胳膊被人挽住了,紧接着一杯酒凑到眼前。‘傅东辰’偏头看去,是个模样还算不错的男青年。男青年见傅东辰看向自己,便道:“傅少您好,我姓许,叫许尤,也许您并不知道我,不过半年前傅少帮了我们家大忙,这杯酒我敬您。”   罗承适时道:“这就是许家的独子,他可是求了我很多次让我约你出来。”   这天晚上‘傅东辰’并没有在外面留宿,他心里还想着沈然,想着再晚也应该回去。只是,这天过后,‘傅东辰’不再像之前一样天天守着沈然,恰巧沈然也忙着毕业论文,他便三不五时地出去喝喝酒,应酬应酬,期间也见过许尤几次。   变故是出现在这之后的半年后,由于沈然第二天要参加论文答辩,这天晚上沈然便直接留宿在了学校。‘傅东辰’一个人在家闲着,恰巧许尤约他出去喝酒,他想着反正没事便去了,结果喝高了,再加上许尤刻意的撩拨,两个人便滚到了一起。   对于这一切,傅东辰是震惊的,他如何也想不到自己居然会做出背叛沈然的事,然而眼前的一切却狠狠地打了他一巴掌,更可笑的是,他竟然觉得回忆里的自己就应该是这模样的。   有了第一次的背叛,便逐渐有了第二次第三次,犹如开闸的洪水一般一发不可收拾,然而沈然从头到尾被瞒在鼓里,虽然沈然对自己的频繁外出开始怀疑,但每次都被自己以各种借口蒙骗过去。   在和沈然在一起的第二年,傅东辰看着自己把沈然带回了京城,他看着沈然逐渐抛去了对自己的怀疑,看着沈然每天都在为自己说不准什么时候就把他带回本家而努力着。然而他们在京城待了一年,他又带着沈然再次回了S市。   和沈然在一起的第三年,傅东辰看着自己一天天地开始腻味沈然,甚至背着沈然追求别的人,每每追到手后,不到一个月就给对方一笔分手费让人离开。然而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对沈然说出分手两个字。这一切沈然也许已经有所察觉,他甚至不再去自己的公司,只是待在家里,然而他从来没有质问过自己,也不再像三年前一样三不五时给他打一通电话。   傅东辰知道,沈然也许在等自己的一句话,在等那个最终的宣判。   ‘傅东辰’回去的时间越来越少,甚至有时候十天半个月才回去一次,每次回去时,沈然都是惊喜又小心翼翼地,沈然总是会亲自做一桌子好菜,每一道菜都是他最喜欢的口味,自己吃得多,沈然就会笑得特别开心;自己吃的少,沈然总会目露忧虑。每每这个时候,他便会扔下一桌子菜,直接把沈然抱回房间,有时候甚至等不及回房,便直接在饭厅强行让沈然承受自己。   一开始傅东辰还会唾弃自己,可后来已经逐渐麻木,他只希望这段回忆能快点结束,他做了这么多对不起沈然的事,他不知道自己应该如何去面对沈然。他觉得自己是真的渣啊,那一次次拙劣的借口他自己都不信,偏偏沈然却对他信任无比。他明明是爱沈然的,可是以前自己怎么就,怎么就忍心这么对沈然呢?   这天‘傅东辰’依然没有去沈然那里,他这几天几乎天天都和许尤厮混到了一起,其实他和许尤也有一年多没见了,可没想到就是这一年多,许尤不知道跑哪去整了容,还学了身撩人的本事,也不知道他是不是照着沈然模样整的,那张脸居然和沈然有三分像,床上还特别放得开。   沈然在床事方面一向规矩传统,就连叫声都是压抑着。而许尤则完全不一样,声音放荡不说,姿势还千奇百怪,让‘傅东辰’欲罢不能,连前不久刚追到手的小明星都不管了。   经过一番激烈的运动,‘傅东辰’靠在床头平复着气息,这时床头柜上的手机响了起来,‘傅东辰’瞥了一眼,见是个陌生号码便没有接。出乎意料的是,打电话的人异常执着,电话自动挂断后又再次打了过来。   ‘傅东辰’啧了一声,不耐烦地接起了电话。   “傅东辰,你的小情人在我手上,想让他活命就一个人来西郊!”   傅东辰怔了怔,心里没来由一阵恐慌,他想问是谁,然而他却听见自己用着不屑的语气问对方是哪个小情人。他听见对方报出了沈然的名字,听见了重物砸地的响声,甚至还听见了沈然带着痛苦的闷哼,他拼了命想说话,拼了命想要夺到身体的控制权,他甚至已经忘记了自己现在不过是身处一段回忆之中,什么也做不了,什么也不能做。   傅东辰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不屑一顾,甚至在这种关头,自己居然又和许尤滚到了一起,最后居然一点想要救沈然的心思都没有直接挂了电话。   一股前所未有的绝望席卷而来,那是一种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对沈然见死不救的绝望。尽管他知道沈然并没有死,沈然还好好活着,可却清楚地知道,如果自己真的没有去救沈然,他和沈然就真的回不去了。   庆幸的是,自己因为许尤的话想到了和沈然相处的点滴,傅东辰看见自己亲自拨了陆明的电话,并吩咐对方把沈然救出来。   傅东辰心想,还好,陆明办事他是放心的,有陆明出马,一定能救出沈然。   半夜,陆明的电话终于打了来,‘傅东辰’很不悦,傅东辰却是期盼了许久,然而这通电话带来的却不是好消息。   陆明说,沈然死了。   那一刻,傅东辰觉得天都塌了,随即他又想,怎么可能呢?沈然明明活得好好的,虽然他不知道沈然到底经历了什么,可是他很清楚,沈然没死。这件事要么是陆明撒了谎,要么就是沈然被人掉了包。   傅东辰看着自己一路心急火燎地往西郊赶,彼时陆明等人已经守在了外面,傅东辰看着自己在那间破旧的厂房外挣扎了许久,犹豫了许久,最终还是进了厂房。   尸体被摆在地上,面上盖着外套,看着那不知名的尸体,傅东辰心里莫名一窒,一种荒唐的想法油然而起。   外套揭开的一瞬间,傅东辰只觉眼前一黑。   ——那是沈然。   可是怎么可能呢?这段时间他明明和沈然住在一起,那尸体怎么可能是沈然呢?如果是沈然,那这段时间和他住在一起的是谁?如果不是,那眼前的一切怎么解释?   一种窒息般的绝望将傅东辰紧紧裹住,即使他不停在心里告诉自己沈然还活着,可是眼前的一切却狠狠地击垮了他心底的防线。   在‘傅东辰’把衣服完全揭开的那一刻,傅东辰只觉得脑子里似乎有什么东西断掉了,他觉得此刻的自己被分成了两部分,一部分麻木地看着自己失声痛哭,一部分深深地跌进了看不见的深渊里,带着对自己的痛恨,带着对沈然的歉疚,带着失去沈然的绝望,万劫不复。   天旋地转间,傅东辰只觉得眼前的一切变得扭曲起来,就在他以为自己要从这段扭曲的回忆中回到现实时,眼前的场景再次发生了变化。   傅东辰看见自己变成了小孩子,他看见了他的爷爷,看见了他的父亲,看见了他的母亲,他看见自己在大院里称王称霸,他看见自己从一个小不点逐渐长大,他看见自己离开了京城来到S市,靠着自己的手段和背景在S市站稳脚跟,然后看见了沈然。   那天刚刚入夏,他准备去赴一场饭局,也不知道是因为什么,走到饭店门口的时候,他回了下头,恰巧就看见沈然从车上下来,他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衬衣,下.身是一条深蓝色的休闲裤,他一手插着兜,微微仰头看着饭店的名字,夕阳的余晖打在他的脸上,如此美好,美好到那一刻他的心也跟着漏跳了一拍。   作者有话要说:  下一章回归现实。 第90章   傅东辰醒来时天光已经大亮,不过是睡了一夜,他却过了两世。这一次,他彻彻底底的恢复了全部记忆,这一世的,上一世的。   傅东辰靠坐在床头,静静听着房门外沈然走动的声音,他不敢出去,不敢见沈然,甚至不敢发出半点声音。没有记忆的时候,他天天盼着恢复记忆,可他却从没想过这段记忆竟是如此的痛苦,痛苦到令人绝望。   沈然怎么可能原谅他呢?   上一世他玩弄了沈然的感情,还害得他最后惨死,傅东辰想,即使他现在把自己的心掏出来放到沈然面前,沈然也不可能会相信他。难怪无论他怎么努力,怎么付出,沈然都没有半点动心,难怪。   沈然的作息一向很规律,七点起床,然后下楼晨跑半小时,有时候会顺带跑到小区外的早餐店买上一份早餐再跑回来。   只是自从傅东辰来了之后,就自行揽下了早餐,要么自己尝试做一点,做不成功就去小区外买两份带回来。往往沈然刚起床,就能看见餐桌上已经摆好了热气腾腾的早餐。   因此,沈然出房门时看见空荡荡的客厅以及餐桌,一时竟然有些不习惯。不过联想到傅东辰的性格,沈然也就没什么可意外的了,他也没指望傅东辰能长久坚持一件事。   沈然在玄关换好跑鞋,直接出了门。   沈然再回来时,还顺便带了两份早餐。客厅依旧空荡荡的,傅东辰的房门也紧闭着,约莫是还在睡着。沈然将早餐放在餐桌上,带着一身汗回了房。简单洗了个澡,换好衣服出房门时,时间已经到了七点四十五,傅东辰依旧没有起床。   虽然有些疑惑,但沈然没有兴起任何要叫傅东辰的心思,只是独自吃着属于自己的那份早餐。沈然吃早餐时有个不太好的习惯,他喜欢一边吃东西一边刷手机,有时候是一些比较重要的邮件,有时候是早间的财经新闻。傅东辰在旁边的时候总是一副心惊胆战的模样,还总会小声叨叨他这习惯不好,会呛食之类,手边还随时准备着一杯温开水,一旦沈然有被呛住的趋势,他也能在第一时间给沈然递上一杯温水。   #惊天秘闻!沈氏集团董事长与神秘男子同进同出,疑是婚外情#   沈然刷到这条新闻时险些被呛住,他放下手机努力把嘴里的包子咽了下去,手习惯性地抬了起来,然而很快又改了方向,端起放在一旁的豆浆喝了几口。沈然吸了吸气,再次拿起手机,入眼的仍旧是那一排加黑加粗的标题。沈然滑动屏幕,随即看见了新闻的配图,那是一张偷拍照,背景是超市,照片里他手里还抓着一条鱼,一旁的傅东辰手半抬不抬,但是因为角度问题,看不清模样。   沈然快速把新闻浏览了一遍,大多都是描述他和神秘男子同吃同住同进同出,还顺带把他和方梓琪订婚时的情景拿出来做对比,虽然言语委婉,但话里话外都透着一股沈氏董事长是年轻有为的花心渣男的气息。   沈然放下手机,一遍又一遍地揉着太阳穴。他统共就上过三次新闻,一次是为了还人情,给人做了个独家专访,给所谓的杰出青年凑数;一次是和方梓琪订婚,不知道被哪家媒体知道,早早就报了出去;还有一次便是这一次,虽然他不是那种跺一跺脚就能令S市抖三抖的大人物,但是也不应该会有哪个媒体这么没眼力见报道他这种花边新闻,尽管照片是抓怕的,但他实在想不通自己运气得有多背才能被人恰好在超市偷拍。   沈然几乎能够可以肯定,这新闻是有人在背后指使。   傅东辰就这么一动不动地坐着,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差不多到了沈然平时去上班的点,傅东辰听到沈然走到了自己房门前,但是沈然并没有开门,只是在门外站了几秒便离开了,没多久,傅东辰便听到大门关闭的声音。   傅东辰闭上眼,对沈然的离开并没有意外。   经过两世的记忆,他不敢奢求沈然的原谅,沈然没有直接把他弄死,已经是最大的仁慈。一世的欺骗换一世的追逐,他欠沈然的何止是一条命?哪怕这辈子沈然不会再原谅他,他也要为沈然扫平所有的障碍。   傅东辰拿过一旁的手机,拨通了陆明的电话。   “傅少?!”   “是我。”   “您恢复记忆了?”电话那头的陆明明显有些欣喜,“是吗?”   “是,先别告诉其他人,”傅东辰顿了顿,补充道: “尤其是小然。”   “是。”   “小然前几天差点遭人暗杀,你安排人查一下到底是谁雇的人。”   陆明没有任何迟疑,立即应到,“是,京城这边……”   “盯着,先查小然的事,帕克他们呢?”   “我正想向您汇报,”陆明道,“老家那边传来消息,说是有人想动我们的航线,帕克带人回去查了,昨天帕克传消息过来是德鲁的人,德鲁眼红我们的航线很久了,这次您带着我们回国,德鲁这才找了空子,您看要不要先回去一趟。”   傅东辰冷道:“他不仅眼红我们的航线,还尤其想送我一发子弹。”   “确实是这样,”陆明尴尬道,“前两天京城这边有人被射杀了,我派人查了下,是德鲁的人,恐怕是德鲁特地派来暗.杀您的,不过刚落地就碰到了往回赶的帕克……”   其实这件事陆明也有些无语,他不知道是该感叹德鲁的智商还是那个暗杀者的运气不好,不过据帕克说德鲁在那边气得跳脚。   傅东辰沉默了一瞬,问:“是哪一天?”   陆明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立即报了个日期。   傅东辰算了一下,恰巧就是沈然遭遇暗杀的头一天,傅东辰心下猛地一沉,“查德鲁到底派了几个单,让帕克盯紧德鲁,必要时不必留情!”   “可是德鲁是教父的人,如果我们对他下杀手,那……”   “陆明,”傅东辰道,“我始终是要回来的,我的根,在小然这。”   “……是。”   傅东辰到底不敢把恢复记忆的事告诉沈然,他怕沈然知道后会立即赶他出去,和沈然和平相处的这段时间太过珍惜,他贪婪地想,哪怕是再多待一天,他也甘愿了。   沈然到公司时正好八点半,因为那条新闻,沈然的脸色并不怎么好,尤其是在前台伸着脖子往他身后看的时候,那种不爽简直到了极致。   “我后面有什么?”   前台被沈然目光里的冷意吓得一愣,随即结巴道:“不……我不是……”   沈然顿了顿,觉得自己不该吓唬一个小姑娘,随即点点头直接进了电梯。   电梯门关上的瞬间,前台后怕地拍了拍胸口,然后摸出手机噼噼啪啪打字——   前方最新消息,大魔王来了!疑是看见了八卦新闻,脸色很不好!非战斗人员速速撤离!   这条消息一传十十传百,迅速在公司上下扩散,于是等沈然出电梯时,看见的是空荡荡的廊道,除了秘书室,其余办公室的门都紧闭着。沈然走进秘书室,四个秘书端正坐着,脸上的神情认真严肃。   沈然不疑有他,对于认真工作的员工他一向不会苛责。他抬手敲了敲秘书室的门,只见四个秘书齐刷刷站了起来,异口同声喊:“沈总。”   沈然:“……”总感觉哪里不对。   “早上有一条八卦新闻,关于我的。”   四个秘书再次齐刷刷侧头,连目光里的疑惑都一模一样。   沈然眉头一跳,压下隐隐冒头的火气道:“给报社打电话,我要知道这条新闻是谁授意的,让他们立即把相关新闻删掉,必要时给他们发一份律师函。”   “好的沈总。”   “叫梁特助来我办公室。”   “好的沈总。”   梁特助来得很快,几乎是沈然刚打开电脑,梁特助就敲响了办公室的门。进门时,梁特助还特意往会客区看了一眼,见傅东辰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在会客区守着,梁特助还小小的松了口气。   “网上的新闻已经删了,报纸我们正在想办法回购,不过背后授意的暂时还没查出来。”   沈然诧异地挑挑眉,直觉梁特助动作快得有点不可思议。   似乎是意会到了沈然眼底的深意,梁特助解释道:“其实我早上看到新闻时就已经联系报社那边了,不过对方并不配合,半小时前他们突然打电话说愿意删掉所有新闻,并追回当天发售的报纸,不过已经卖出去的他们无能为力。”   “半小时前?”   “是的,”梁特助道,“是秦先生亲自给报社的负责人打了电话。”   秦烈?沈然皱眉,虽然秦家在S市有些势力,但根基终归是在邻市,也不大可能一通电话就能让报社松口。   梁特助没敢告诉沈然的是,这条新闻还是秦烈打电话问他他才知道的,并且秦烈还特地叫了S市的人去报社负责人家里守着,一阵威逼,没有利诱,最后对方被逼的没办法才松了口。   梁特助想了想,斟酌着道:“秦先生已经在赶来的路上了。”   “他来做什么?”   当然是来善后了!梁特助默默闭口,没敢接话。   “你出去吧,秦烈如果来,不用拦,直接带他进来。”   “是。”梁特助应了一声,忙出了办公室。   沈然拿出手机,果然没再找到任何与那条八卦相关的新闻。其实他并不在乎被人八卦,只是这种新闻牵扯太多。   他才和方梓琪订婚,这种新闻无论对他还是对方家都是极为不利的。其次,他并不是什么公众人物,也不是S市顶尖的业界精英,也就不可能有什么狗仔盯着他,对媒体来说,他是没有什么新闻价值的。眼下这种新闻突然报出来,明显不合常理。   要么是方家的对头要搞事,要么就是他和傅东辰被人盯上了。 第91章   秦烈到沈然办公室时恰巧看见沈然将一堆报表劈头盖脸地砸在一个部门经理面前,脸上还带着怒火。   “总数两千万,结果所有产品价格加下来只有一千八百九十二万,你是数学没学好还是计算机被狗吃了?!”   部门经理低着头,连连道歉。   “我就好奇了,你们这投标总报价里的两千万是怎么加出来的!丢脸丢到评标专家那里,你还有脸来见我?!别拿标书是实习生做的借口敷衍我,两千万的标底封标之前是要经过你们几个领头羊签字的!你们几个签字的时候眼睛没睁开吗!”   部门经理头越埋越低,大气不敢出。也怪他运气不好,今天沈然心情本来就不太好,结果他们这边投标因为价格低于标底废标了,沈然没当场把他们解雇要他们赔偿损失他就谢天谢地了。   “滚出去,你们几个扣半年奖金,负责标书制作的扣季度奖金,再有下一次,不用来见我,自己去人事部交辞呈!”   “是是是,谢谢沈总。”部门经理连声应着,快速将散落一地的报表捡起逃也似的离开了办公室。   “心情不好?”秦烈关上办公室门,适时地为沈然递上一杯热水。事实上他见沈然发火的次数寥寥无几,即使是公司里的人因为失误丢了项目,他也不会这么不留情面地抨击谁。   “谢谢,”沈然喝了几口水,然后关上电脑看向秦烈,“你来的正好,我约了梓琪中午吃饭,你和我一起吧。”   “一起?”秦烈有些惊喜,来之前他已经做好被沈然赶的准备了,没想到沈然非但没有像前几次一样赶他回去,还邀他一起吃饭。秦烈压下心底的喜悦,小心翼翼地确认到,“现在吗?”   “你没时间?”   “有,我有时间,我有很多时间。”   沈然应了一声,取下衣帽架上的外套率先出了办公室。   秦烈一路跟在沈然身后,他始终离着沈然半步远的距离,脸上的笑容如何也压制不住。自从上次在医院和沈然闹得不欢而散,秦烈就再也没接到过沈然的电话,他也不敢给沈然打电话,他怕沈然不高兴。   秦烈这次来完全是为了解决掉早上那条八卦新闻的后续麻烦,毕竟他的根基不在这里,虽然只是条新闻,但背后牵扯的就多了,况且事关沈然,他不亲自来,总是放不下心。没想到这一来,还有意外之喜。   到达停车场的时候,秦烈抢先为沈然开了副驾驶的门,然后接过沈然手里的车钥匙,直接进了驾驶室。   沈然对秦烈这番行为早已见怪不怪,这些年只要秦烈在,都是这么做,他也已经习惯了。   并非是沈然突然兴起约方梓琪吃饭,实在是早上那条新闻的影响比他想象中的要大,现在网络传播的速度太过惊人,即使相关新闻被删除,但是不乏被好事者截了图,这事连远在京城的方家都知道了。   他和方梓琪订婚的真正原因只有他和方家本家的人知道,分家的那帮人根本就不了解情况,这新闻一出,分家马上就有人找到方老爷子那里去了,甚至还有不少人等着看方家的笑话。如果这件事得不到妥善解决,最终受伤的还是方梓琪。   沈然和秦烈赶到臻尚时,刚过十二点,因为方梓琪怀孕,所以沈然每次约了人都会亲自到酒店把人接到才放心。从方梓琪来S市至今,一直在臻尚的套房里住着,不知情的以为沈然大手笔,然而只有极少的几个人知道,臻尚的真正老板其实就是沈然。   二人到达顶层时,方梓琪住的那间房门大开着,里面还传出一阵争吵,沈然面色一沉,忙快步进了房。穿过玄关,沈然一眼便看见方梓琪坐在客厅正中的沙发上,脸色很难看,一个男人背对着沈然,言辞激烈。   “就算当初是我错了,你也不应该骗我!”   “我骗你?”方梓琪霍地站起身,连沈然进门都没有发现,怒道,“我怎么骗你了?是你说的好聚好散!是你说的互不相干!我怎么骗你了!”   “可你没有告诉我你怀孕了!”男人指着方梓琪的肚子,“怀了我的孩子!我的!”   沈然脚步蓦地顿住,当初方梓琪被发现怀孕的时候咬死不肯说是谁的孩子,方老爷子准备让方梓琪把孩子打掉方梓琪也死活不肯,最后气得方老爷子直接关了她禁闭。直到他提出和方梓琪结婚,方梓琪才被放了出来。   尽管如此,方梓琪也没有告诉他孩子的父亲是谁,他当初也不是没去查过,但是什么也查不出来。没想到方梓琪瞒了这么久,孩子的父亲竟然还找上门来了。   “谁告诉你孩子是你的了?”方梓琪说完恰巧看见站在不远处的沈然,她几步走上前一把挽住沈然的胳膊冷道,“孩子是阿然哥的,你有多远滚多远好吗!”   男人霍地转身,与沈然打了个照面。   看清男人的模样,沈然脸色蓦地冷了下来,“李明远?”   李明远先是一愣,随即皮笑肉不笑道:“几年不见,沈大少还是一点没变。”   “几年不见,李先生本事见长。”   沈然如何也想不到和方梓琪有纠葛的竟然是李明远,无论是这一世,还是上一世,李明远都替他和傅东辰治过几次伤,毕竟作为傅东辰的铁哥们,又是学医的,傅东辰有个什么伤,第一个想到的就是李明远。只是当年他和傅东辰分开后,也再没见过李明远,在S市这几年,也没听到过对方什么消息,没想到再一次见面,居然会是这种情景。   “阿然哥,你们认识?”   “认识?”李明远冷笑,“沈大少手段非凡,我何德何能。”   “李明远!你怎么还不滚!”   “梓琪!”   “别叫我名字,你也配?!”   “我……”   “李先生,”沈然比了个手势,礼貌道,“我们谈谈?”   “和这种人有什么可谈的!阿然哥你直接让他滚就是了!秦烈,把他赶出去!”   “梓琪!”   “阿烈,”沈然偏头看向身后的秦烈,将方梓琪往秦烈的位置推了推,“先带梓琪去房间里休息会儿,怀孕期间,不能动气。”   “好。”   李明远正欲发作,目光扫到方梓琪微隆的腹部时,又生生忍住,他是医生,又如何不知道怀孕期间切忌动怒。他刚才也是太情急了,否则也不可能和方梓琪吵起来。   方梓琪一向对沈然的话言听计从,虽然心有不甘,还是警告性地瞪了眼李明远,随着秦烈回了房。   听到房门关上的声音,沈然这才走到沙发前坐下,“李先生,坐?”   李明远也不客气,直接走到另一边坐下,嘴里道,“沈大少想和我谈什么?”   “李先生希望我和你谈什么?梓琪?还是傅东辰?”   “东辰回国了?”李明远下意识问,随即又摆摆手,“谁管那傻缺,我问你,你和梓琪订婚的目的是什么?蒋家被你弄垮了,傅家也离跨不远了,你还不满意?沈然,你到底想干什么?!”   沈然笑,“李先生认为我想干什么?”   “我他.妈管你想干什么!但是如果你敢动梓琪,我要你的命!”   闻言沈然眼中笑意更甚,他将李明远上下打量一番,问:“李先生准备怎么要我的命?”   “沈然!”李明远霍地起身,“虽然我是拿手术刀的,我家里可不是!我和傅东辰那窝囊废不一样!你他.妈别以为我没法弄你!”   “是,”沈然兀自给自己倒了杯水,语气轻松道,“你继续,我听着。”那模样竟是完全没把李明远放在眼里。   “你!”   “嗯?”   “你!”   “怎么?”   李明远来回走了几遍,一脸烦躁,见沈然一副不为所动的模样,他更加来气。当初沈然把傅东辰害得家破人亡的时候,他就开始厌烦这个人,甚至还戳窜过傅东辰报复沈然,结果被傅东辰威胁了一通不说,对方还直接拍屁股出国了。那段时间京城和S市都不大太平,恰巧M国有个学术交流会,他也出了国,然后就遇到了方梓琪。   李明远重新在沙发上坐下,脸上的烦躁也转变成了痛苦,他和方梓琪在一起三年,这三年虽然也有过争吵,但是大体上还是很幸福的。几个月前他因为应酬喝高了,在酒店睡了一晚,也不知道哪个天杀的塞了个女人在他床上,正好被方梓琪抓了现场。天知道他头天晚上烂醉如泥,吐都不知道吐了几回,站都站不直更别说乱搞。一睁眼看见旁边躺着个人,他自己都吓了一跳,结果方梓琪愣是不听他解释,非要和他分手。他当时也是气狠了,觉得方梓琪不信任他,一气之下答应了分手。   其实在答应后他立马就后悔了,但是方梓琪完全不给他留任何反悔的余地,当天就买了票回了京城,随后不久就传来她要订婚的消息。   那段时间李明远是真痛苦,他以为方梓琪早就喜欢上了别人才那么坚定的要分手,他甚至没有去查和方梓琪订婚的人是谁。如果早知道是沈然,他也不会等到现在才来找方梓琪。   “沈然,你到底想做什么?”   沈然挑眉,“李先生认为我想做什么?”   “你!”李明远烦躁地抓了抓头发,道,“不管你想做什么,我是不会允许你把梓琪牵扯进去的!”   “哦?”沈然慢条斯理地倒了杯水,递给李明远,“在此之前,李先生不妨先告诉我你想做什么。”   李明远接过杯子狠狠地灌了两大口才道:“当然是想你和梓琪退婚,梓琪是我的,她肚子里的孩子也是我的!”   “凭什么?”   “凭什么?”李明远‘砰’一下放下杯子,怒道,“就凭你不喜欢梓琪!你愿意喜当爹我他.妈还不乐意我儿子管你叫爹!”   “你怎么知道一定是儿子?”   “这是你该关注的问题吗!”李明远一脸暴躁,“我现在和你讨论的是退婚!退婚懂吗!”   沈然摇头,“不懂。”   “沈!然!”   “阿烈!”   早就按捺不住的秦烈一听见沈然的喊声立即冲出了房间,强硬地挤在了沈然和李明远中间。   “阿烈,送客,告诉前台,臻尚不欢迎李明远先生,”沈然起身看向李明远冷淡道,“李先生,在你没想到你想做什么之前,不要出现在我面前。”   “沈然!”   “送客!”   秦烈应了一声,毫不留情地架起李明远离开,李明远几番挣扎,愣是没能挣脱掉。他不知道的是秦烈这些年一直被秦老爷子当做继承人培养,他动手时没有几个人能招架得住。于是李明远几乎是被秦烈一路拖进了电梯,出了电梯便被毫不留情地推到几个闻声赶来的保安身上,直接被架出了酒店。   “想哭就哭出来吧。”   闻言方梓琪立即红了眼眶,但她终究没有哭出来,只是道:“阿然哥,我没事。”   沈然叹了口气,摸了摸方梓琪的头。   “阿然哥,你没有什么想问的吗?”   沈然摇摇头,道:“等你哪天想说了,再告诉我。”   “谢谢你,阿然哥,谢谢你。”   由于李明远的意外出现,沈然中午就没有带方梓琪出去,而是直接在臻尚的餐厅里用了餐。随后他也没有回公司,留在了酒店陪方梓琪。原本打算和方梓琪商量下新闻一事,也因为李明远这个程咬金搁浅了。而秦烈在把沈然和方梓琪送回顶层后便离开了,一直到晚饭时间才回来。   沈然和秦烈陪着方梓琪吃了晚饭,把方梓琪送回房这才往公寓赶。   这次大概是知道秦烈来的目的,沈然并没有赶秦烈回去,而是像以往秦烈来S市办事一样,把秦烈带回公寓休息。   这一天发生的事太多,一路上沈然并没有和秦烈交谈,也不知道公寓里的傅东辰早早就做了一大桌子菜等着他回来吃饭。   沈然刚走出电梯,便听身后的秦烈问,“傅东辰住在你这里?”   沈然顿了一下,又继续往前走,嘴里道:“我以为你早就知道了。”   “自从小梁选择你后,就再也没告诉过我你的动向。”   “你这是在怪我?”   “阿然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是什么意思?”   “我是……”   “丰先生这是身体不舒服?”沈然扬手打断秦烈,礼貌地对迎面而来的三个人笑了笑。   此时沈然口中的丰先生正被人一左一右地搀扶着,他的头低垂着,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意识。其实对于自己这位邻居,沈然并不是特别熟,一来对方是个小有名气的明星,平时都在外面跑通告,很少会回来,二来沈然也不习惯和这类公众人物打交道,顶多就是遇到的时候打个招呼。   “是,是啊。”扶在丰先生左边的人应到,脸色并不怎么好,还冒了一脑袋汗。   应话的人沈然也见过几次,是丰先生的经纪人。至于另一人,沈然并没有见过,兴许是新招的助理。   “那慢走。”   “好,好的。”   沈然礼节性地错开身,让三人先过,秦烈始终站在沈然身后,目光一直停留在沈然身上。   就在沈然即将和三人错身而过时,眼皮剧烈地跳动了一下,一股子寒意从尾椎一直爬上后背。沈然下意识后退了一步,恰巧撞在秦烈身上,秦烈愣了愣,下意识地揽住沈然,心里一阵欢喜。   然而变故就在这一瞬间发生,只听‘噗’的一声闷响,与此同时身后的电梯‘叮——’地一声,紧接着扶着丰先生的另一人猛地窜出,然而他却没有进电梯,而是一个闪身,进了楼梯间。   “阿然!!!” 第92章   秦烈对这种闷响并不陌生,那是子弹打进肉体独有的声音,早些年秦家动荡的时候,他还经常能听到。秦烈抱住沈然控制不住下滑的身体,这一刻的恐惧比他当年第一次沾血的恐惧更甚,他甚至完全忘了要去抓行凶者。   “阿然,阿然——你TM的愣着干什么!打电话叫救护车啊!阿然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陪葬!”   经纪人半抱着丰先生跌倒在地上,眼里布满了惊恐,他的嘴大张着,像是要大叫,却又发不出声。人在极度恐惧的情况下根本就喊不出声来,如果不是吓到腿软,经纪人恐怕早就跑远了。   沈然捂着左胸腹,意识逐渐飘远,殷红的血液顺着他的手蜿蜒而下,脸色因为血液的流失开始发白。   “阿然,你会没事的,会没事的,”秦烈一手搂着沈然,一手摸出手机,好几次因为手抖险些把手机摔了出去。拨通急救电话的瞬间,因为听到动静开门出来的傅东辰恰巧看见了倒在秦烈怀里的沈然。   “怎么回——小然?”傅东辰蓦地睁大眼,三两步抢上前去,他想从秦烈怀里抢回沈然,却又不敢胡乱动手,他想看看沈然的伤势,却又被眼前的鲜红灼了眼。   傅东辰踉跄两步,一手撑着墙面稳住身型,眼前的一幕逐渐与记忆中了无声息的沈然重合。傅东辰控制不住跪倒在地,那膝盖砸在地面上的响声把犹在惊惧中的经纪人吓了一跳,那经纪人猛地呛咳几声,脸色一阵阵地发白。   “急救中心吗?我这里是XX路,有人中枪了,快!”   秦烈打电话的声音犹如一道惊雷,傅东辰哆嗦了一下,往前膝行几步,一把抓住了沈然摊在地上的左手。   “小……小然,你能听见我说话吧?能听见吧?小然,你哪里疼,告诉我,你哪里疼?”   “滚开!”秦烈一脚踹开傅东辰,收回手机迅速脱下自己的外套裹在沈然身上,然后将沈然抱起直奔电梯。这个时候沈然的意识已经开始涣散了,他甚至分不清抱着自己的是秦烈还是刚才出现在视线中的傅东辰。   傅东辰从地上爬起,恰巧看见秦烈抱着沈然进了电梯,他想也没想,在电梯门即将关上的瞬间冲进电梯。与此同时,终于缓过劲来的经济人也掏出手机报了警。   救护车来得很快,几乎是在秦烈抱着沈然跑到小区大门口的同一时间,救护车便呼啸而来。在一阵手忙脚乱中,已经昏迷过去的沈然被送上了救护车,准备跟上的傅东辰却被拦了下来。其实那一刻傅东辰完全可以回车库去开沈然的车或者直接在路边招个出租车,然而他都没有,只是在救护车启动的一瞬间他本能地踩在了救护车后门的踏板上,两手紧紧抓着凸出的车顶。   这种行为其实是很危险的,如果救护车在转弯时车速过快,傅东辰极有可能被甩出去。也确实有好几次他都差点被甩飞出去,然而那时候他心里想的念的都是沈然,所有的危险,所有的意外都被他抛在了脑后。   到达医院时,傅东辰只觉得全身都僵硬了,甚至在落地的瞬间,还没有痊愈的腿泛出一股钻心的痛。即使如此,在沈然被推下救护车的那一瞬间,傅东辰还是下意识地扑了上去。   “干什么干什么!家属让开,别耽误抢救病人。”   傅东辰被几个护士七手八脚地推开,还没稳住身形又被秦烈补了一脚,只能眼睁睁看着沈然被一群人推进急诊科。   傅东辰咬咬牙,胡乱捏了捏刺痛的大腿,一瘸一拐地跟了进去,最后还是连同秦烈被拦在了手术室外。   “到底怎么回事?小然怎么会突然中枪?”   秦烈霍地抬头,紧接着站起身,一拳挥向傅东辰。傅东辰偏头一躲,单手捏住了秦烈的拳头,秦烈见一击不成,直接抬脚攻向傅东辰的膝盖,傅东辰借势扭身,一腿压制住秦烈踹来的腿,另一腿屈起直击秦烈腿弯。两人就这么你来我往过了十几招,最终秦烈被傅东辰钳制住双手狠狠抵在墙上。   “就你这点本事还想打老子,”傅东辰恶狠狠道,“老子在野人山跟人对轰的时候你他娘的还在这边过家家呢吧!”   “你没失忆?”   “托你的福,刚恢复记忆。”   秦烈冷笑,“狗改不了吃.屎,竟然还瞒着阿然。”   傅东辰气极,一拳砸在秦烈脸上,“你他娘的闭嘴!”   “难道不是吗?当年你为了得到阿然不折手段,现在又用这种失忆的伎俩骗阿然,傅东辰,你真让我瞧不起。”   “老子不需要你瞧得起!”   “傅东辰,从你出现,阿然就没过过一天安生的日子,从前是,现在也是,你是不是非要害得阿然死于非命才满意?”   “放你娘的狗屁!我只是……我只是……”   “你只是什么?爱?”秦烈嘲讽地笑了笑,道,“傅东辰,你的爱太廉价也太血腥了,小然承受不起的,你放过他吧。”   “那谁来放过我?!”傅东辰怒地一拳砸在地上,双眼赤红,经过两世的记忆,他何尝不清楚他这辈子都不该再纠缠沈然,他应该离沈然远远的,让沈然平安幸福地度过这一生。可是他只要一想到要离开沈然,那种感觉就犹如跗骨之蛆一般啃噬着他,让他又痛又恨。   秦烈推开傅东辰,他不想和傅东辰再争论什么,在疯子面前,也没有什么可争的。秦烈看了看依然亮着红灯的手术室,面色阴沉地走到另一边打电话。   傅东辰颓丧地坐在地上,此时此刻,他无比后悔白天没有跟着沈然去上班,他禁不住想,如果他跟着去了,也许沈然不会受伤。他都已经想好要对沈然坦白了,他还为沈然做了一大桌子菜,他甚至还做好了要被沈然扫地出门的准备。   可是,他没有等来沈然。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秦烈也打了无数个电话,从秦东死后,沈然几乎没有再遇到过什么暗杀,这一次太过突然也太过古怪,他必须尽快找到凶手。   傅东辰从始至终都坐在地上,不说话,也不动,仿佛是在等着宣判。   这时,手术室的门被打开,紧接着一名护士拿着一个文本夹喊到:“哪位是病人家属?过来签字。”   傅东辰一骨碌爬起来,一瘸一拐地奔向护士,一旁的秦烈也快步走了过来。   “病危通知书?!”傅东辰一把将文本夹摔在护士身上怒道,“拿走拿走!我不签!我拒绝签字!”   那护士显然是见惯这种场面的,她不紧不慢地拿回文本夹,顺便还捋了捋通知书上的折皱冷淡问:“你是谁?和病人什么关系。”   “我是他——他……”傅东辰张着口,愣是说不出一个合适的词。爱人吗?沈然不会认的。   “不是病人家属凑什么热闹!”   “你好,我姓秦,是病人外公的养子,”秦烈挤开傅东辰,将护士拉远了些礼貌道,“请问阿然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要下病危通知书?”   护士将秦烈上下打量了一遍,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问,“病人的直系亲属呢?”   “过世了。”   护士皱眉,“你是病人外公的养子?”   秦烈道:“是。”   “那好,你来签,病人现在情况很不乐观,请做好心理准备,不过家属请放心,我们一定竭力抢救。”   秦烈垂眼结果文本夹,手指因为用力过度而泛起了白。   “快签吧,我还赶着进去。”   那一刻,傅东辰心痛如麻。他突然想起当初陆明告诉他他被送到医院抢救时,期间下过两次病危通知书,然而那时候他没有家属,最终是陆明签的字。傅东辰闭上眼,指甲深深地嵌进肉里,因为他的自私,害得他自己最爱的人连一个有血缘关系的亲人都没有。   上一世沈然的死去的模样还历历在目,他再也经不起第二次了。   如果沈然终究迈不过这个死劫……   傅东辰霍地睁眼,他左右看了看,最终急切地朝着秦烈的方向走去。   秦烈接过笔的那一瞬间只觉得这支笔重如千钧,他深深地吸了口气,缓了缓心神,提笔在亲属那一栏一笔一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亲属关系也填一下。”护士在一旁提醒道,类似的情景她已经见过无数次,早就麻木了。   秦烈蓦地握紧,迟迟不肯下笔。   “快点!”   秦烈抬眼冷冷地看向护士,护士害怕地往后退了一步,只觉得面前这人眼神太过可怕,仿佛要吃人一样。   秦烈收回目光,咬牙在亲属关系那一栏草草地落了两个字——舅甥。   护士接过秦烈签好字的病危通知书仔细看了看,确认无误后又匆匆离开。   几乎是护士前脚离开,傅东辰后脚便到了秦烈跟前。秦烈见傅东辰一脸煞气,以为又要动手,却没想傅东辰劈头盖脸地来了句:“你有没有陈志的电话?”   秦烈:“……?”   “小然公司里,那个市场部经理陈志,你有没有?”   秦烈不知道傅东辰怎么突然问一个不相干的人,下意识摇摇头。   “那小然身边那个特助你总有吧?”傅东辰追问。   秦烈戒备问:“你想做什么?”   “给那个特助打电话,让他找陈志,快!”   秦烈目光冰冷,不为所动。   “不想签第二次病危通知书就赶紧打电话!”   秦烈眉头紧皱,迟疑着摸出手机解锁,却迟迟没有拨号码。他不知道傅东辰又要闹什么幺蛾子,但是事关沈然,万一傅东辰真有办法救沈然呢?   见秦烈半天没有动静,傅东辰一把抢过秦烈的手机打开电话簿,秦烈手机里存的号码并不多,列在第一个的就是沈然的,傅东辰翻了一遍,却没有翻到沈然特助的号码,不得不看向秦烈。   秦烈伸手在屏幕上划了几下,然后调出了一个号码。   傅东辰看着手机上显示的“梁小强”三个字,诡异地沉默了一秒,然后拨通了电话。 第93章   傅东辰找到陈志的时候陈志正好在包厢里搂着个小姑娘唱歌,旁边还有不少人拍手叫好,如果不是陈志那鬼哭狼嚎般的歌声太过刺耳,傅东辰几乎都要以为对方唱得犹如原唱了。   虽然是单枪匹马,但是傅东辰脸上的表情太过骇人,一副杀气腾腾的模样,愣是吓得一包厢的人没敢开口,就连准备办事的都悄悄地穿好了衣服。傅东辰扫视一圈,然后直接越过桌子将搂着小姑娘的陈志拖了出来,期间他手上的麦克风还落在了地上发出咚的一声巨响,吓得包厢里的人都跟着抖了抖。   傅东辰一路连拖带拽地将陈志拉出了包厢,陈志也是喝多了酒,被傅东辰拖得晕头转向,脑子里还迷瞪地想是不是沈然有什么急事要见他所以特地派了傅东辰过来。   “那天和那个洛先生一起来的那位你有联系方式吗?”   陈志甩了甩发昏的头,迷茫地看向傅东辰:“啊?不是沈总要找我?”   “少废话,”傅东辰一把抓住陈志的衣领,“我要那天和洛先生一起来小然公司的那个人的住址或电话,任何一个!”   “别——要吐了要吐了,松、松手。”   “快说!不然老子让你这辈子都吐不出来!”   陈志被傅东辰发狠的模样吓了一跳,硬生生把涌上喉咙的东西咽了回去,“我、我没有他电话,也不知道他住哪。”   “洛先生的你总该有吧?”   “有,有有有,你、你先松开些,我翻给你。”   傅东辰并没有松手,而是直接从陈志口袋里摸出了手机递给陈志,“翻!”   陈志哆嗦了一下,忙解锁翻号码,“喏——就、就是这个。”   傅东辰看了一眼,拿出自己的手机照着号码拨了过去,然而语音却提示对方关机。   “别别别别打我,你这个点是找不到洛大师的,晚上九点以后是不可能联系得上他的。”   “为什么联系不上!”   “这我哪知道啊,”陈志哭丧着脸,“我说傅先生,好歹你也是沈总的人,我蒙谁也不能蒙你啊,是不是沈总有什么急事啊?要不你看这样成不,明儿一早,一大清早,我保准帮你联系上洛大师,成吗?”   见陈志的模样不像是在说谎,傅东辰松开了陈志,顿了顿,又问,“你知道他住哪吗?”   “哎哟我说傅先生,您可就饶了我吧,洛大师什么人啊,我怎么可能知道他住哪里?您不知道,当初为了让洛大师出山,我可是求爷爷告奶奶的,生怕洛大师不见我,这不,洛大师一答应就亲自过来找我了,您别说,洛大师那手段,啧啧啧,绝,是真绝!平时能请动洛大师的哪个不是有钱有势的,像我这种,人肯见我是我八辈子求来的福分,您说我哪敢去打听人住址?”   傅东辰没有说话,只是沉默地盯着陈志。   “您别这么盯着我啊,我真没骗您,如果我说的有半个字假,我,我就,我这辈子都硬不起来!”   “如果让我知道你敢骗我……”傅东辰后退一步,将陈志那屏幕被他捏得粉碎的手机扔进陈志怀里,然后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陈志被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直到傅东辰消失在走廊尽头,才骂骂咧咧地爬起来,“哎哟我去,个死瘸子横什么横!要不是看在沈总的面上,我TM……呸!”   傅东辰赶回医院的时候,手术室的灯依旧亮着,这个时候已经是凌晨了,手术室外除了秦烈和梁特助,再没有别人。傅东辰在休息椅上坐下,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手术室大门,这一刻,时间对他来说,是无尽的折磨。   经过一夜的抢救,沈然被转移到了重症监护室,那发子弹终究没有打中他的要害,也幸亏沈然在关键时刻往后退了一步,否者那颗子弹会直接贯穿他的心脏,当场就要了他的命。   然而按照医生所说,那颗子弹虽然没有击中心脏,却打断了沈然的肋骨,碎裂的骨头扎进了沈然左边的肺叶里,还有一小根骨渣紧贴着心脏。虽然手术很成功,但是沈然并没有脱离生命危险,一切全凭他的意志,如果24小时内醒不过来,那就是真的再也醒不过来了。   傅东辰和秦烈始终守在重症监护室外,与秦烈的安静相反,傅东辰一遍又一遍不厌其烦地打着洛书离的电话,这一刻他把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洛书离身上,他始终坚信,和洛书离一起的那个男人既然能用一颗药就让他恢复两世的记忆,也一定能救沈然。   终于,在时间走到8的时候,傅东辰拨通了洛书离的电话,不再是机械的关机提示,而是洛书离那略带慵懒的声音。   “哪位?”   “洛先生你好,是我,我叫傅东辰,我们前两天见过,沈然你还记得吗?我们在沈然的公司见过,我……”   傅东辰捧着被挂断的手机,脸上的欣喜还没有完全褪去,眼里带着一丝茫然。   秦烈收回看向傅东辰的目光,单手覆在玻璃窗上。看着病床上被氧气罩覆盖了大半张脸的沈然,秦烈只觉得心脏一阵阵地刺痛,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一定能为沈然挡下那颗子弹。   最初的茫然过去,傅东辰只觉得一股暴怒蒸腾而起,让他险些控制不住。他狠狠地压下心底那股怒气,使劲搓了搓有些僵硬的脸颊,再次拨了洛书离的电话。在被洛书离一连挂了五次后,电话终于再次被接通。   “姓傅的你有完没完?存心找我不痛快是吧?信不信我一个电话就有人上赶着排队把你扔黄浦江里喂鱼?!”   傅东辰脸扭曲了一瞬,最后还是低声说:“抱歉洛先生,我没有别的意思,那天和你一起的那位先生在吗?可以请你让他接个电话吗?或者可以给我一个他的联系方式吗?”   “我凭什么让他接电话,你算哪根葱?”   “那位先生那天给了我件东西,帮了我一个大忙,我想当面感谢他。”   “如果你只是想说这个,那你可以挂了,我代他说一声不用谢,还有,麻烦你以后别再打电话给我,我最讨厌的就是你这种始乱终弃的渣男!——喂!手机还我,我还没说完!陆唔唔——”   “傅先生。”   傅东辰愣了一瞬,随即小心问:“你是?”   “鄙姓陆,你找我?”   傅东辰喜道:“陆先生吗?你好,谢谢你的药。”   “不必言谢。”   “陆先生,其实我找你还有一件事想请你帮忙,小然昨晚中枪了,医生说如果24小时醒不过来就……”   “我不是大夫。”   “我知道,可是我觉得你一定有办法救小然。很抱歉陆先生,我知道我这样会为你带来困扰,可是我实在是没办法了,我已经失去过一次,再也承受不住第二次,我相信你一定有办法的,请你务必帮我这个忙。只要能救回小然,无论多少钱,无论你让我做任何事,我都愿意。”   电话那头安静了下来,就连一旁的秦烈也转过身用一种审视的目光盯着傅东辰。然而此时傅东辰已经顾不上其他,也许这就是所谓的病急乱投医,他把陆姓男人当做最后的救命稻草。如果是从前,他根本不会去相信这种玄而又玄的东西,可是经历过两世记忆后,走投无路的他选择赌一把。   就在傅东辰以为自己会被拒绝或者被骂一顿时,电话那头的人道:“那天书离给了沈然一颗药,你不妨一试。”   傅东辰蓦地一怔,洛书离也给了沈然药?是在会客室里给的吗?然而没等傅东辰开口问,男人便挂断了电话。   临挂电话时,傅东辰还听见洛书离在电话那头数落陆姓男人不该理他云云。收好手机,傅东辰隔着玻璃窗深深地看了眼病床上的沈然,随即转身大步离开。   傅东辰一路风驰电挚地赶回沈然住的公寓,他了解沈然,沈然是不会把他认为重要的东西随身携带,多半是锁在了书房或者卧室里。   出了电梯,楼道里的血迹已经被物业清洗干净,住在沈然对门的那户大门紧闭,人现在多半还在警局录口供。傅东辰不作停留,进了门后直奔沈然的书房。万幸的是沈然没有把书房的门锁上,也不知道是对他不设防还是觉得没有必要对失忆的他设防。   傅东辰估摸着洛书离给沈然的药应当也是一个玉瓶子装着,然而他翻遍了书房的柜子都没有找到类似的瓶子,傅东辰来到沈然的书桌后,偌大的红木桌两边都有一排抽屉,左边那排没有上锁,放着一些报表文件,右边那排却是锁住的,傅东辰拉了几下,没有拉开。他扫视了一圈桌面,然后直接搬开了放在书桌左边的一盆粉掌,一把小巧的银色带把的钥匙出现在花盆原来的地方。   傅东辰心下一喜,忙拿过钥匙试了试,果然能打开抽屉。沈然一直都有一个习惯,他喜欢放一把备用钥匙在附近花盆底下,无论是大门钥匙还是柜子钥匙。傅东辰万分庆幸这一世的沈然还保留着上一世的习惯。   傅东辰一连拉开两个抽屉,都没能找到自己要找的东西,在不抱希望地拉开最底层的抽屉时,一个小巧的碧玉瓶子静静地矗立在抽屉角落。傅东辰拿起瓶子细细地看了看,除了瓶身上的花纹,其余无论是材质还是瓶塞,都和陆姓男人给他的那个一模一样。傅东辰如蒙大赦地吻了吻瓶身,然后将瓶子贴身放好,锁上抽屉,将钥匙花盆仔细放回原处,然后如来时一般匆匆离开。   傅东辰赶到医院时,秦烈正在角落里配合着两个JC做笔录,而沈然的那个梁特助则守在重症监护室外。   这个时间并不是探视时间,医院是不会允许除医护人员以外的人进ICU的,傅东辰也没有去监护室,而是直接去了值班医生的办公室。   将自己希望进去探视的请求告诉医生后,傅东辰毫不意外地被拒绝了,然而这一次他并没有发怒,而是异常冷静地给李明远打了电话。他知道当年自己离开京城后不久李明远也出了国,但李明远毕竟是干的医生这一行,人脉必然比他广。表明自己的目的后,李明远也不含糊,直接给医院院长打了电话,没多久,傅东辰便等到了匆匆赶来的院长。   因为沈然的情况并不乐观,傅东辰也只得到了十分钟的探视时间,不过十分钟对他来说,也足够了。   在经历过消毒、换无菌服等一系列工作后,傅东辰终于在梁特助震惊的目光中被医护人员领进了监护室。   因为院长事先打过招呼,傅东辰一进入监护室后,原本守在里面的医护人员也离开了。   这是沈然被送进医院后傅东辰第一次近距离地看着沈然,此时沈然身上被.插满了仪器,大半张脸也被氧气罩挡住了,胸口微弱地起伏着,眉头紧拧,似乎正在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傅东辰动作轻柔地拨了拨沈然额前的碎发,脸上满是愧疚与自责。直到这一刻,他的内心依旧在挣扎,没拿到药前,他心心念念都是怎么救沈然,可是真正拿到后,他又退却了,他甚至不敢去想如果那颗药对沈然产生副作用后会带来怎样的后果。   傅东辰痛苦地闭上眼,主治医生的话犹在耳边。   ——“其实病人现在不过是在熬时间,很有可能醒不过来了。”   “也好,如果你真的……”傅东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他轻轻地握住沈然的左手,目光里溢满了温柔,“我便跟你一起,这辈子你不原谅我没关系,我们还有下辈子,下下辈子。”   傅东辰隔着口罩吻了吻沈然的手背,他背对着监护室外,从无菌服里摸出了事先藏好的玉瓶。傅东辰小心翼翼地倒出瓶子里的药丸,借着背对的姿势拉开氧气罩将药丸塞进了沈然嘴里,然后迅速将氧气罩放了回去。   然而傅东辰揭氧气罩的动作还是落在了梁特助眼里,梁特助还以为傅东辰要对沈然下手,忙朝秦烈大喊:“老……老大,快!傅东辰要害沈总!快!” 第94章   “病人血压正常,呼吸正常。”   “有没有中毒反应?”   “没有,病人口中没有任何残留物,无法收集样本。”   沈然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长的梦,他梦见了和傅东辰初遇的时候,那一天他应父亲的话去见父亲的一个老朋友,刚走到饭店门口便见着一个人直愣愣地望着自己的方向,沈然还以为那人在等谁,在与那人错身而过时,却突然被那人拽住了手腕。   “你好,我叫傅东辰,可以认识一下吗?”   画面一转,沈然又梦见自己窝在傅东辰怀里玩手机,玩着玩着便感觉一只手在不安分地摸着自己的脸,沈然微微仰头,傅东辰低下头,不过对视片刻,便吻到了一起。   吻着吻着,傅东辰却突然消失,后背也是空荡荡的一片,沈然看见自己拿着本台历发呆,台历的每一个日期上都画了个鲜红的叉,一共二十九个,等他准备画上第三十个时,却传来了门锁转动的声音,欣喜瞬间爬上脸颊,甚至还隐约松了口气。他扔下台历快步往玄关走去,走着走着,却看见了昏暗的天空,前方是影影绰绰的树林,冷风的呼啸夹杂着凌乱的脚步,沈然拔腿狂奔起来,他要逃,一定要逃出去。   沈然拼了命地往前跑,然而追击的脚步声却始终在耳边回荡,他渐渐感到力不从心,就在他快要放弃时,他发现自己竟然飘了起来,越飘越远,越飘越高,穿过了树立,穿过了公路,穿过了灯火万千的城市,然后开始下落,越来越低,越来越低,从房顶一穿而过,最后停了下来。   追击的脚步声消失了,微弱的哭声渐渐传来,越来越大,那声音透着的绝望让沈然的心也忍不住抽了一下,沈然不忍地偏过头,却看见傅东辰抱着自己的尸体泣不成声。   沈然后退一步,却跌进了一个怀里,一名相貌陌生的男人凝视着自己,满眼凶光,他的手上拿着把微型消音手.枪,黑黝黝的枪口正对着自己,子弹喷.射而出,在他胸口炸出一朵艳红的血花。   沈然霍地睁开眼,刺目的白炽灯晃得眼睛生疼。   “病人醒了!”   随着这一声喊,沈然便觉立即有人翻着自己的眼皮看了看,然后刷刷地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   “呼吸正常,血压正常,心跳正常,无不良反应,病人已经脱离危险,可以自主呼吸,摘掉呼吸机。”   “是。”   面上的氧气罩被人小心地取下,沈然觉得胸口处有些发痒,他想抬手挠一挠,却发现手上还扎着针,中指上夹着传感器夹。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像胸闷,呼吸痛等?”   “不,并没有。”沈然的声音有些哑,他这时才想起自己不久前遭受了枪击,那种子弹穿破胸口的剧痛感还残存在大脑中。看来他是被抢救过来了,只是胸口上除了有些痒,并没有任何痛感,大概是麻药还没散。   “这简直就是奇迹!”医生感叹了一句,又吩咐,“病人已经脱离生命危险,转到普通病房。”   “是。”   等沈然被推出重症监护室时,早就等得不耐烦的秦烈和梁特助火急火燎地围了上来,秦烈一把握着沈然没有扎针的手,手心冰凉一片,还微微发着抖,他静静地注视着沈然,仿佛要将他整个都印到心底去。梁特助抓着随行的护士问东问西,在确认沈然没有生命危险后才大大的松了口气。   沈然转头往四周看了看,恰巧看见一小片衣角消失在转角,随后是两名穿着制服的JC的背影。   秦烈上前一步,恰到好处地挡住了沈然的视线,他紧紧握着沈然的手,始终沉默着。   最终沈然被送进了单人病房,还是秦烈亲自将沈然抱上的病床。沈然知道秦烈的情绪不太对劲,他以为秦烈是被他枪击时的情景吓到了,上一次他的后腰被划了一刀的时候,秦烈的反应似乎和现在差不多。   将沈然安顿好后,随行的医护人员便离开了,就连梁特助也被秦烈赶了出去,病房里只剩下沈然和秦烈。   沈然目前的情况暂时还不能进食,只是给他输了营养液,秦烈接了杯温水,用棉签沾湿后小心地涂抹着沈然有些干燥的嘴唇,医生叮嘱过,沈然虽然脱离危险,但肺部有伤,不宜进食进水,怕不小心被呛着,他的身体还承受不住呛咳带来的胸腔震动。   “我睡了多久?”   秦烈蓦地握紧杯子,他紧张地看着沈然,见沈然并没有露出痛苦的模样,才轻声道:“医生说你要少说话。”   沈然想说没事,但见秦烈一副如临大敌的模样,又默默忍住了。   “你昏迷了一天,对不起阿然,是我没保护好你。不过你放心,我已经让人去查了,很快就能抓到凶手。”顿了顿,秦烈又道,“那套公寓,别去住了,这已经是第二次了,我不想再有第三次。”   确实,沈然想,上一次虽说有故意成分,但是戚炎的人也是利用了和他同一楼层的那个明星,而这一次也是如此。他这次侥幸逃过一劫,但是下一次呢?只是,如果根源不除,他搬到哪都没用。这次袭击他的明显是经验老道的杀.手,比起上一次在停车场偷袭他的那个,这个显然更胜一筹,连他都没有察觉。   只是,沈然实在想不出谁会这么大费周章非要置他于死地,难不成是傅振天?   “房子的事,等你出院后我陪你去挑,这几天你就好好休养,我也会留在这,顺便查凶手。”   “不……”   “阿然,”秦烈认真道,“你可以拒绝我,但是这一次我不会听你的。你不接受我没关系,我不会强迫你,但也不会放任你不管。”   傅东辰坐在审讯室里,沉默地注视着对面的审讯员,脸上还带着干涸的血迹。那审讯员被傅东辰盯得全身发毛,好几次要出口的问话都被吓回了肚子里。其实这显然是不科学的,他在这一行干了好几年,心里病态的杀人犯都审讯过,但没有一个人给他的感觉像傅东辰一样。   记录员见审讯员一直和傅东辰大眼瞪小眼,就是不走程序,这会儿已经过了饭点,他饿得肚子直打鼓,他用手肘拐了下审讯员,催促对方赶紧开始。   那审讯员似乎也觉得自己这样太丢人,他清了清嗓子,问:“我们调取了ICU的监控,你曾揭开了受害者的氧气罩,你有什么目的?”   傅东辰不答。   “沈然的特助梁小强指控你意图谋杀,你有什么要辩解的吗?”   傅东辰依旧不答。   “昨天晚上九点到十一点之间,你在哪里,在做什么?袭击受害者的凶手是不是你安排的?”   傅东辰还是不答。   审讯员怒地一拍桌,“傅东辰!我劝你还是坦白比较好,你这么死犟着对你没有任何好处!”   傅东辰冷冷地注视着审讯员,脸色阴沉。   那审讯员哽了一下,正要开口,审讯室门却被人推开了,紧接着常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大领导快步走到傅东辰身边,弯下腰给傅东辰打开了手铐。   “傅……傅先生,实在对不住,手底下人对您的事情不清楚,希望您不要见怪。”   审讯员目瞪口呆地望着大领导,一副见鬼了的模样,这么殷勤地对一个嫌犯,怕不是关系户吧。   傅东辰揉了揉发红的手腕,面色冷淡地点点头。   “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眼下正好是饭点,我已经让人订好了便饭,要不咱们边吃边谈?”   傅东辰应了一声,率先往外走去。那人警告性地瞪了眼审讯员和记录员,也快步跟上了傅东辰。   审讯员和记录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两人都从对方的目光中看到了震惊——这得是多大的关系户才有这种待遇。   秦烈说要照顾沈然就真的是寸步不离,就连沈然上洗手间,他都小心翼翼地跟着,如果不是沈然强烈拒绝,秦烈可能会亲自把他抱到洗手间去。   沈然觉得自己现在的状态非常好,完全没有任何受伤的不良反应,他甚至觉得自己可以马上出去跑十公里。其实这种感觉应当是非常荒谬的,他距离中枪也不过一天的时间,从重症监护室转到普通病房也才过了几个小时,现在医疗再发达也不可能让一个中枪的人在短短一天时间内完全康复。   起初沈然还以为是麻药没过,但距离他转进普通病房都过去七个多小时了,再强劲的麻药也该散了,偏偏伤口就是没有任何痛感,如果不是胸口还缠着绷带,他都要以为自己根本没有中枪了。   “时间不早了,你该休息了。”   沈然看了看墙上的时钟,晚上十点十分,不算早,也不算太晚。其实他很想出去走走,在床上躺了这么久,他觉得浑身都不得劲。   秦烈见沈然没有拒绝,便拧开了床头的台灯,正欲去把大灯关掉,病房门被人推开了,紧接着傅东辰走了进来。   秦烈先是愣了一瞬,随即戒备道:“你来干什么?”   傅东辰并没有搭话,而是看向沈然。来之前他已经找医生确认过沈然的情况,眼下沈然除了脸色有些白,并没有别的异常。傅东辰松了口气的同时对沈然道:“小然,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你说。” 第95章   傅东辰说是有话要说,但秦烈都出去挺久了,也没见他开口。沈然莫名觉得有些烦躁,正欲开口赶人,却见傅东辰突然扑通一声跪了下来。沈然被这突如其来的一跪吓了一跳,一时间摸不清傅东辰又是在唱哪一出。   “对不起,小然,对不起。”   沈然知道傅东辰是个自尊心极强的人,他从小生活的环境已经造就了他张扬自负的性格,前世今生,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傅东辰下跪,还是在他面前下跪。   傅东辰并没有看见沈然眼底的震惊,他将脸埋进掌心中,声音夹着无尽的悔恨与痛苦,“以前我一心只想要得到你,却从来没有考虑过你的感受,还自以为自己做得很好,可是却毁了你的人生。现在想想,我以前做的那些,真是给你造成了莫大的伤害。我很后悔,也很痛恨自己,可是无论我做什么,都无法挽回犯下的错。对不起,小然,我真的很对不起。”   沈然有些诧异,当年他把傅振天告上法庭时,也和傅东辰对峙过,可傅东辰当时的反应并不像现在。而傅东辰回国后的那段时间,他在对方身上看到的除了愧疚,还有一股子不愿意放弃的气劲。却不像现在,这么的……绝望,像是已经无法挽回了一样。沈然没来由的一阵心慌。   “傅东辰,你……什么意思?”   傅东辰摇摇头,只一个劲地说对不起。   “你……恢复记忆了?”   “是,就在你出事之前。”傅东辰顿了一下,他抬起头望向沈然,“其实我那天就准备向你坦白的,却没料到你……”傅东辰深深地吸了口气,沈然满身是血倒在秦烈怀里的模样还历历在目。   “那你可以……”   “其实我今天是来道别的,”似乎是害怕听到沈然驱赶的话,傅东辰忙道,“我,我知道你恐怕不太想见到我。”说完傅东辰还故作轻松地笑了笑,只是那笑容里充满了苦涩的意味。   沈然都做好了对方会死缠烂打厚脸皮赖着不走的准备,却没想傅东辰却主动提出了要离开。他怔了怔,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半晌,沈然轻声说:“你先起来吧。”   傅东辰摇摇头,只是从裤兜里摸出一个碧玉瓶子放在沈然手边,“对不起,没有经过你的允许用了你的东西。但是当时情况危急,我怕你又……”   沈然晃了晃瓶子,毫不意外地发现瓶子是空的,他突然想起洛书离之前说过,这瓶子里的药能救命,“这药……”   “给你吃了,”傅东辰道,“其实我当时也没有把握,那位洛先生……是个好人。”   难怪他醒来后没有感到任何痛楚,只感觉伤口有些痒,沈然突然有种想要拆掉绷带检查下伤口的冲动,他利落地翻身下床,把跪在地上的傅东辰吓了一跳。   “你,你这是做什么?你的伤还没好,医生说你不能随意走动,你要什么说一声我帮你拿就可以了。”   “在那待着别动!”沈然往身后一指,快步走进洗手间。   傅东辰张了张口,还想再说什么,沈然却锁上了门,他又默默跪回原处。傅东辰觉得脑子有些懵,明明是来忏悔的,怎么突然发展成了这样?   病房里洗手间的空间并不算太大,好在东西齐全。沈然正对着镜子,解开了病服的纽扣,他看了看缠在胸口的绷带,打的死结,可惜洗手间里并没有剪刀之类的工具,病房里倒是有把水果刀,不过傅东辰还在那,要是看见他拿刀,还不知道要怎么想。   沈然叹了口气,认命地低下头解绷带。好在护士没有把这结扎得太紧,他费了些时间,还是把死结解开了。沈然盯着镜子里的自己,一圈圈地打开绷带,当绷带完全打开时,他终于清晰地看见了伤口。不,确切来说,那已经不算是伤口,只能说是一个颜色较浅的疤,形状和子弹相似,紧挨着心脏的位置,如果不是他亲身经历,他都要以为这是他多年以前受的枪伤了。   沈然抬手摸了摸胸口上的疤,除了皮肤感觉有些薄,并没有任何的异常与痛楚。他突然想起洛书离给他药时说过,无论受多重的伤,只要一颗药下去,保证活蹦乱跳。他当时还以为洛书离夸大其词,没想到这药的效用居然真的这么强,强到已经完全违背了科学原理。不过他的重生,本身就违背了科学。   沈然将绷带重新缠好,照着原来的模样打了个死结。明天他得找个借口出院,不然要是让换药的护士看见他胸口上已经只剩下个疤痕,还不知道要引起什么样的慌乱。系纽扣时,沈然又忍不住想,傅东辰就这么把这颗药给他吃了,还真是有些暴殄天物。也不知道对方是怎么联系上洛书离,又怎么在他书房找到药的。   沈然出洗手间时,傅东辰还跪在原地,那扭头望他的模样竟有些可怜巴巴的意味。其实他当初留下失忆的傅东辰是有些别的打算的,然而却没想到事情竟朝着不可预料的地方发展,如今傅东辰恢复记忆,他想做点什么似乎也没有意义了。沈然不自在地别开眼,道:“你先起来吧。”   傅东辰想说你不原谅我就不起来,不过他知道,一旦这么说了,沈然必定会直接让他滚蛋。于是傅东辰应了一声,站了起来。   “你还有别的事吗?”   傅东辰怔了一下,印象中从他出事失忆前,沈然每次见他都没有好脸色,撇开失忆那段时间不说,他是真的有很久没有见过沈然如此心平气和的模样了。   “明天我能单独陪你一天吗?你别多想,我没别的意思,我就,就是,”傅东辰艰涩地笑了笑,道,“我就是觉得我们从在一起到分手,都没有像情侣一样真正约会过,我就觉得挺遗憾的。我知道这个要求有些强人所难,只是我后天就要离开了,以后我们要再见面也……也挺难的,所以就想和你和平相处一天,就好像我们还在一起一样。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做任何越矩的事,我就想以后能有个念想什么的。你,你看成吗?”   沈然静静地望着傅东辰,不答应,也没有拒绝。   傅东辰一脸忐忑,其实说到后面他都有些语无伦次了,天知道他是用了多大的决心才做出这个决定。没有恢复记忆前,他以为只要自己不放弃就能挽回沈然,恢复记忆后,他知道沈然是不可能会原谅他了。所以哪怕只能和沈然在一起一天,他也觉得值了。往后,还有很多事等着他去做。   只是,沈然会答应吗?恐怕会以为他又在闹幺蛾子了吧?其实想想也是,如果是他经历了沈然经历的那些,他恐怕早就把人杀了。   傅东辰越想越觉得自己在痴心妄想,记忆中沈然死的模样还历历在目,每每想起都让他悔恨不已。即使知道这一世沈然是为了报复他才和他在一起,他也没有什么可怨恨的。   良久,就在他准备放弃时,沈然却轻轻点了下头,“可以。”   傅东辰蓦地睁大眼,突如其来的狂喜砸得他有些晕头转向,他不可置信地看着沈然,嘴角却止不住地往上扬,“你,你答应了?”   “嗯,”沈然应到,“你想去哪?”   “我,我想去……不不不,哪里,哪里都不用去,你身体还没康复,我,就让我在这里守着你就行了,真的,守着你就够了。”   沈然极轻地笑了一下,手指覆上衣服纽扣又僵住,他收回手,道:“我的伤已经好了,那颗药……确实很神奇,不过为了避免麻烦,我想明天出院。”   “出,出院?”   “嗯,”沈然往自己胸口比划了一下,道,“阿烈说后天护士要给我换药,不过要是让人看见我这里只剩下一个疤,怕是不太好。”   傅东辰表情扭曲了一下,他知道那颗药能救命,却没想到还能让伤口愈合,他想起医学界总有些奇葩喜欢研究有特殊体质的人,还打着为人类奉献的旗号,沈然的体制显然不在这个范围内,但是谁又会相信一颗药有这么大的效用?   思及此,傅东辰立即道:“我马上去安排,明天一早我接你出院。不过秦烈那边……”   “我会和他说清楚的。”   “好。那……我就先走了?”   沈然抬眼看向傅东辰,一脸莫名其妙。   傅东辰尴尬地笑了笑,“那你休息,我去安排你出院的事。”   “嗯……等等,你怎么找上洛书离的?又是怎么找到那颗药的?”   傅东辰僵住,没敢回头看沈然,其实沈然这个问题在他意料之内,只是他总不能说:啊,其实我也得了一颗药,这颗药让我恢复了记忆,还是双份记忆,所以我能猜到你会把东西藏在哪。   傅东辰敢保证,如果他这么说,沈然一定会抄起桌上的水果刀捅他两刀。沈然前世已经被他害得够惨了,他不想也不敢再去揭沈然的伤疤,那样他就真的太不是人了。而且,他也知道沈然不会愿意有第二个人知道他曾经经历过什么。有些事,知道但不能说出来,他能做的,只能是尽量去弥补。   “我那天听陈志说那个洛先生是个高人,还救了他的命,当时我也是太着急了,医生又说你恐怕熬不过去,所以就病急乱投医。对,对不起。”   “哦。”   “那,那我先出去了。”   听见沈然的应答,傅东辰忙脚步慌乱地离开了。   望着重新关上的房门,沈然眉头紧锁,他总觉得,傅东辰并没有完全说出事实。别的暂且不提,那个被他上了锁的抽屉,傅东辰是怎么打开的? 第96章   傅东辰来医院的时候不过凌晨三点半,沈然还熟睡着,这个点恰好过了人体应当进入深度睡眠的时间,只是出乎意料的是,他还没来得及敲门,门就被秦烈打开了,看对方的模样像是根本就没有睡。原以为又会和秦烈有一场交锋,却没想秦烈只是神情冷淡地看了他一眼,便让到了一边。   如果换作平时,秦烈的反常必然会引起他的猜测,只是这个时候傅东辰眼里只有沈然,而且留给他的时间并不多,他也就没有过多地去思考。   其实沈然刚睡着不到五小时,最是困顿的时候,迷迷糊糊中就被傅东辰叫醒了,然而他的意识还没有完全清醒,手却摸向了床头柜上的水果刀。   傅东辰被沈然这下意识地动作吓了一跳,忙出声道:“小然,是我,醒醒。”   沈然顿了一下,收回手看向傅东辰,意识也越来越清晰,“几点了?”   “三点四十。”傅东辰小心翼翼地将水果刀挪远了些,其实他也不舍不得在这个点把沈然吵醒。   沈然额头青筋一蹦,想要发作,余光瞥到整个人都投在角落阴影里的秦烈,又生生忍住,“什么事?”   “接你出院啊,”傅东辰动作自然地晃了晃手中的袋子,“衣服我都帮你带来了。”   沈然:“……”凌晨三点四十出院,傅东辰你脑子怕不是被门夹了!   见沈然瞬间阴沉下来的脸色,傅东辰心里咯噔一跳,忙解释道:“我和院长说了要连夜把你换到别的医院去,白天人多口杂,伤你的人还没有着落,我……我就想着这个时候走比较合适,顺,顺便还想带你去个地方。”   沈然瞥了眼傅东辰,不置可否,他知道什么转院什么人多口杂才是真正的顺便,傅东辰主要目的怕还是他最后那句话。   沈然抓过傅东辰手里的袋子,直接去了洗手间,再出来时,已经换好了衣服。秦烈从始至终都没有挪动过,存在感压到了最低。沈然对秦烈点了下头,便跟着傅东辰离开了病房。房门关上的瞬间,秦烈捏紧了拳头,眼底发出骇人的冷光。   傅、东、辰!   傅东辰是自己开车过来的,虽然腿伤没好,但经过这段时间的复健,开个车问题并不大,发车的同时傅东辰也打开了暖气,“小然,你再睡会儿吧,到地了我叫你。”   “嗯。”沈然应了一声便扭头看向了窗外。这个点路上的车辆很少,行人更是隔老远才能见着一个。沈然摸了摸腕上的手表,没有问傅东辰准备带他去哪。   也许是车上的暖气太足,也许是方才的睡意还没有完全散去,没多久沈然便窝在椅背里睡着了。   沈然再次被叫醒时,时间刚过五点,睁开眼,入眼的是一条没有尽头的公路,沈然偏头看向窗外,看到的是一片颜色暗沉的大海。   “这里是……”   “海滩,”傅东辰熄了火先下了车,绕到副驾驶给沈然打开了车门,“走吧,再过一会儿就能看到日出了。”   沈然蓦地怔住。   ——听说金滩的日出很不错,东辰,有时间我们去看看吧?   ——看什么看,不就一个破太阳有什么好看的!天天起起落落还能看出朵花不成?   沈然深深地吸了口气,动作僵硬地下了车。   虽说现在只是刚入冬,但凌晨海边的风可谓是透进骨子里的冷。傅东辰担心沈然冻着,在沈然下车的第一时间便给他披上了早就准备好的呢大衣,那款式和他身上穿的十分相似。   想到自己间接和沈然穿上了情侣装,傅东辰心里一阵雀跃,步伐都轻快了不少。“其实最适合看日出的是夏秋两季,不过我特地查了天气预报,今天没有雾,也适合看日出。”   “天气预报不一定准。”   傅东辰哽了一下,又道:“也,也不是完全不准。”   沈然没有说话。   两人并没有走太远便进入了沙滩区,沈然远远地便看见一顶帐篷立在海滩边,那距离不远不近,不会被海浪拍到,也不会距离大海太远。   走近帐篷,沈然不出意外的看见傅东辰拉开了帐篷拉链,顺便拧开了帐篷里的便携灯,莹白的灯光立即成为黑暗中星亮的一点。   “快过来坐,海边风大。”   “知道风大还带我来,”沈然嘴上说着,却还是弯腰走进帐篷坐下。   傅东辰嘿嘿一笑,紧挨着沈然坐下,又从帐篷里取了条毯子盖在沈然身前。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天边渐渐有了光亮,橙黄色的光芒一点点地露了出来,越来越多,越来越亮。沈然抱紧毯子静静地望着海平面,日出的霞光在他脸上打了一层柔和的光芒。   傅东辰侧过脸想要说什么又猛地顿住,只是一眼,便让他怔住了。他心想,我的小然真好看,比日出还要夺人心魄。   太阳渐渐升起,最后一跃而出,悬挂在海平面上。   “很美。”   傅东辰眼也不眨,目光始终落在沈然侧脸上,“确实很美。”   沈然蓦地挺直了背,将毯子砸在傅东辰脸上,起身出了帐篷。   傅东辰摸了摸犹带余温的毯子,笑弯了眼。   沈然和傅东辰离开海滩时,已经快六点半了,这个时间点,许多人都还没有起床,但也有许多人早就开始了一天的工作。   傅东辰先是带沈然吃了早餐,才带着人回了住所。这套公寓沈然并不陌生,无论是前世还是今生,他都住过挺长一段时间。只是如果他没有记错的话,这房子早在四年前就已经被傅东辰连同其他股份不动产转给他了,他接手后又转手卖了出去,卖的钱也全捐了。   “这房子?”   傅东辰亲自弯腰替沈然换了鞋,嘴里道:“我又买回来了,回国的时候看了几处都不满意,所以就找了点关系把这房子买回来了。”   沈然走进客厅,发现摆设还是和原来一模一样,就好像他们一直都没有离开过。   “这个你拿好,”傅东辰从桌下拿出房产证塞给沈然道,“这房子别的不说,安全还是有保障的,你那里已经不安全了,这段时间你暂时住这里吧。”   沈然翻开房产证,户主那里写的是他的名字。   “我明天就走了,以后大概也很少会来这里了,你,”顿了顿,傅东辰道,“你不喜欢搁置都成,别又卖了,你别多想,我只是觉得毕竟我们在这住过那么久,也,也有过许多回忆,就这么卖掉挺可惜的。”   沈然合上房产证,拿在手中晃了晃,“傅先生,你在送东西之前都不管别人是不是愿意接受吗?这算什么?嗯?”   傅东辰张了张口,嗫嚅道:“对不起,我,我只是,只是……”   沈然嗤笑一声,随手将房产证放在了桌上,“我知道了。”   “嗯?”   “没什么。”   傅东辰先是愣了一下,随即又反应过来,他知道沈然答应不会再卖掉,顿时喜上眉梢。对沈然来说,这房子不过就是普通住所,也许还会避之不及。可对傅东辰来说,这里承载了他太多的回忆,上一世他和沈然的第一次便是在这里。   “小然,现在也没什么事,你去睡会儿吧,你的房间我收拾过,床单什么的都是新换的。”   沈然应了一声,走了两步又回头,“那你呢?”   “我?”傅东辰有些意外,又有些惊喜,他指了指身后的沙发,“我,我也睡会儿,就在这。”   沈然点点头,直接上了楼。   直到听见房门关上的声音,傅东辰才倒在沙发上,随意盖了件外套,又顺手调了闹钟,没多久便睡着了,这是他自沈然出事入院以来的第一觉。   傅东辰这一觉睡得特别沉,最后还是被闹钟吵醒的,彼时不过十一点,虽然只睡了三个小时,但也算是恢复些精神了。傅东辰起身时才发现他睡前盖的外套被放在了另一边,取而代之的是一条毯子,傅东辰抱着毯子狠狠地吸了几口气,喜滋滋地去了厨房。   房间里,沈然抓着手机,静静地立在窗前,目光深沉。   傅东辰做好饭便叫来了沈然,时间不多,他也就没有做太复杂的菜,但每一道都是依照沈然的口味做的。   菜入口的瞬间,沈然便觉得味道有些熟悉,但又说不上是哪里熟悉。四年前在京城时,傅东辰也为他做过饭,那味道似乎和这个差不多,但又好像有一点点区别,沈然一时分不清这区别究竟在哪,但转念一想,做菜哪道工序先,哪道工序后,什么佐料多放,什么佐料少放都会影响整道菜的味道,也便没有深究了。   吃过饭收拾干净,傅东辰又带着沈然出了门,这次来的是离他住处不算太远的兰花广场,因着是一天当中最温暖的时刻,来广场活动的人也多了起来,有卖气球的,也有滑滑板的。广场正中是一个圆形的大喷泉,由于不是节假日,喷泉里只是喷着小小的水花,但也不影响那些小青年在这里谈情说爱。   不过,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那个在喷泉正对面架着画板画画的青年,青年约莫二十七八,刻意留长的头发被他随意扎在脑后,此时的他正拿着画笔将面前的景象一点点留在画纸上,生动而又形象,引得不少人称赞。   沈然不过看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傅东辰却一直伸长了脖子看着,半晌,他对沈然道:“小然,这人画画挺不错,不如请他帮我们画张肖像画吧?”   ——东辰,不如我们也去画张肖像画吧?   ——别!这玩意儿一坐就是几个小时,还得保持一个姿势,画完人都僵了,你也不嫌折腾。   ——可是……   ——别可是了,你要真这么喜欢,等回家你老公亲自给你画!   ——……你会?   ——我怎么不会!那谁画个小鸡食米图都能并称四大才子,我画的肯定比他好!喂喂!沈小然同志,你这鄙夷的眼神什么意思!信不信我耍流氓了!   “小然?”   沈然将自己从回忆中拖拽出来,目光复杂地看了眼傅东辰,而后轻轻点了下头。   得到沈然的同意,傅东辰立即高兴地奔到那青年画家跟前手舞足蹈地比划半天,又跑回来拉着沈然到喷泉前的长椅上坐下。   “我刚刚问了,最多一个半小时就能画好,小然,要委屈你坚持一下了。”   “嗯。”   傅东辰踌躇了一会儿,又小心翼翼地将手搭在沈然肩上,沈然身体蓦地一僵,傅东辰吓了一跳,正欲收回手,却感觉到沈然又放松了身体,靠近了自己。   傅东辰恍惚了一瞬,心里突突跳个不停,他不知道沈然这个举动意味着什么,也不敢去想,他怕想多了,最后也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也许,沈然只是为了兑现昨天的承诺吧。   傅东辰勉力笑了笑,朝青年比了个OK的手势。   青年点点头,换了张空白的素描纸,取出铅笔开始描摹轮廓。对青年来说,素描是最简单的,不过傅东辰要求上色,就要多费些时间。随着画作的完善,围观的人也越来越多,大多人对画画并不陌生,但是亲眼见到一幅画作的完成,还是足够让他们惊叹,尤其是这幅画神韵十足。   随着青年的一个手势,傅东辰动了动有些僵硬的身体,恋恋不舍地收回手,他已经很久没有和沈然这么亲近过了,这一个小时对他来说太短暂也太快了。   傅东辰走到青年跟前,青年还在上色,不过已经只剩下一小部分了。画中的傅东辰和沈然相依而坐,举止亲密,此刻傅东辰脑子里只有四个字——岁月静好。   “好了吗?”沈然也起身走到青年跟前,目光触及到画板上的画时,也怔了一下。不得不说,青年的画技是非常高超了,他不懂画,也不知道该如何评判,只知道画中的他与现实的他十分相像。   “稍等。”   青年又花了小半个小时的时间将所有的色彩填充好,等颜料干了后才将画取下递给傅东辰,“可以了。”   “谢谢。”傅东辰接过画,小心翼翼地捧着,他看向沈然,问,“你要么?”   沈然摇摇头。   “那,那我留着了?”傅东辰又问。   “嗯。”   傅东辰高兴地笑了,只是青年用的是4开纸,纸张有些大,就这么拿着傅东辰担心撕坏了,折起来他又舍不得,于是又问沈然,“我想先把它放车上,可以吗?”   “走吧。”   傅东辰再次谢过青年,带着沈然去了车库。将画放在车后座上,傅东辰想了想,还是觉得不放心,又征求了沈然的意见,带着人去商场买了个画框。直到把画装进画框内,然后连画带框锁进后备箱,傅东辰这才满意地笑了。   放好画,傅东辰又带着沈然来到附近的电影院,买了两张最近正在热映的电影票,又买了可乐爆米花,然后检票进厅。   电影是最近才上映的爱情片,讲的是你爱我我也爱你但是不能在一起,最后两人历经险阻终于在一起的故事,故事很老套,但胜在里面许多桥段都带着诙谐的成分,诺达的影厅内不时传来笑声。   沈然其实并不喜欢看电影,对他来说,两小时的影片足够他做很多事,幕布上的那一帧帧的画面还没有股票走势图的吸引力大。   电影散场后,影厅里的人也纷纷起身离开,而傅东辰买的可乐爆米花从始至终都没有动过,被主人扔进了垃圾桶。   来看影片的多半是情侣,他们有的牵手,有的搂抱,举止都非常亲密,又透着甜蜜。鬼使神差地,傅东辰悄悄牵住了沈然身侧的手,他甚至做好了沈然翻脸走人的准备,然而沈然只是看了他一眼,便继续往前走,没有挣脱,也没有翻脸。   傅东辰恍惚了一下,随之而来的是巨大的喜悦,他挨近沈然,将手握紧了些,感受着掌心里的温度。只是这种喜悦并没有维持太久,出了影院,沈然便把他的手甩开了。傅东辰失望了一瞬又释然,他们方才牵手的行为已经引得不少年轻人驻足观看,他知道,沈然的面皮薄。   吃过晚饭,傅东辰带沈然来到了一处游乐园,此时已是夜幕,游乐园里的设施早就停运了,只剩下正中那座巨大的摩天轮缓缓转动着。沈然记得这个游乐园晚上是开的,只是现在除了他和傅东辰,再没有别人,想来应该是傅东辰早就安排好了。   带着沈然走到摩天轮地下,傅东辰指了指身后道:“可以陪我坐一次吗?”   沈然挑眉,只觉得眼前如同电视小说里才会出现的一幕有些玄幻,又觉得傅东辰的行为有些幼稚。如果让他那帮手下知道自己老大在邀请另一个男人坐摩天轮,不知道那帮人会怎么想。   见沈然不说话,傅东辰又道:“我听说那些热恋的情侣都会来坐一次摩天轮,虽然咱们做不成恋人,但我就是想跟你也坐一次,就一次,可以吗?”   沈然依旧不语,这一天他和傅东辰看日出、逛街、吃饭、看电影,情侣之间会进行的活动他们几乎都做了,只是说到底,他们之间,早就不是那种关系了。   “如,如果你不愿意就算……”   傅东辰还没说完,沈然率先进了座舱,傅东辰愣了一下,忙钻了进去,这摩天轮一直缓慢转动着,稍微慢那么两秒,他就只能坐沈然隔壁了。   座舱空间并不算大,两人相对而坐,腿几乎挨到了一起,只要动一下,座舱也会小幅度地晃动。   沈然偏头看向窗外,随着摩天轮的上升,视野里能看到的也越来越多。   “小然。”   “嗯?”   这时摩天轮上升到了最高点,沈然感觉唇上一暖,但一触即分,沈然抬手摸了摸,神情有些恍惚。   傅东辰心下一痛,又倾身吻了下沈然的额头,声音里透着无尽的涩然,“谢谢你。”   摩天轮缓缓下降,傅东辰仿佛听见了一声叹息,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听见。   摩天轮即将落到最低处那一刻,傅东辰忽然问,“假使生命还剩下最后一天,你愿意和我在一起吗?”   沈然认真想了想,随即看向傅东辰,“你想听实话吗?”   傅东辰下意识要点头,又猛地顿住,他将心里浮躁的情绪狠狠地压了下去,故作轻松地笑了笑,“算了,其实我也不太想知道你的答案。”   话说完,他们的座舱也降到了最低处,傅东辰先出了座舱,然后扶着舱门对沈然伸出一只手,“来吧。”   沈然并没有接受,而是躲开了傅东辰的手,动作利落地出了舱门。   黑暗中,傅东辰无奈地笑了笑,那笑容里尽是苦涩,他心想,没有等沈然的答案是对的。   “还要去哪里吗?”沈然问。   傅东辰怔了怔,随即摇头,“不了,回去吧。”   沈然应了一声,跟着傅东辰离开了游乐园。两人再次回到了住所,这一次,两人再也没有交流,只是互道一声晚安,便回了各自的房间。   第二天沈然起床时,傅东辰已经做好了早餐,客厅里还放着个黑色的行李箱。两人安静地吃完早餐,沈然坐在客厅内刷手机邮件,傅东辰则在厨房洗刷碗筷。等一切收拾妥当,傅东辰回到了客厅。   “小然。”   “嗯?”   傅东辰本想说我不走了,但沈然那轻描淡写的一眼让他心里打了个突,到嘴的话生生转了个弯,“我走了。”   “嗯。”   “以后好好照顾自己。”   “嗯。”   傅东辰深深地看了沈然一眼,然后拎上行李箱,一步步消失在沈然的视线中。   沈然在沙发上静静地坐着,目光始终落在敞开的房门处,良久,他起身走到大门口,门外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沈然关门回屋,从玄关走进客厅,走进餐厅,走进厨房,然后又上楼,书房、卧室,每一个房间,他都去了,也看了,仿佛要记住什么,又仿佛要忘掉什么。   最后,他回到客厅,将房产证和傅东辰留下的钥匙都锁进了电视柜的抽屉里,仿佛一个仪式般,郑重而又虔诚,随后直起身,毫不留恋地离开。   踏出房门的那一刻,大门也在他身后缓缓阖上,这扇门隔绝了熟悉到令人压抑的房子,也隔绝了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去。   作者有话要说:  两章并成了一章。   祝大家节日快乐!这一章算是一点点甜……吧?今天留言的大大都有红包拿(我不是想骗留言,只是想给大家发红包_(:з」∠)_)   写到这里离完结也不远了,下周要出去玩,不一定有更新,如果更了,我会在微博提醒大家。 第97章   “咚咚。”   “沈总,李明远先生到了。”   沈然抬起头,望向快步进来的梁特助,他放下笔,捏了捏有些酸疼的脖子,“请他进来。”   “好的沈总。”   沈然站起身,从抽屉里拿出一个信封,那信封有些厚,像是装了许多纸,沈然目光落在封口上,略薄的双唇紧紧抿着。距离傅东辰离开已经有小半个月了,除了中间让梁特助转告他暗杀的事已经解决掉,沈然再也没收到过傅东辰的任何信息,他也没有刻意去查,不过通过傅东辰让梁特助转达的举动,大概是真的放弃了。   沈然捏住封口,缓步走向会客区。此时李明远也被梁特助领了进来,紧接着秘书也端着两杯茶往沈然和李明远面前各自放了一杯,便跟着梁特助离开了。   也许是见到了想见的人,李明远没有来时的急切,而是押了口茶,才开口道:“沈总应该知道我今天来的目的。”   沈然笑了一下,道:“李先生不说,我又怎么知道李先生的目的是不是我心里想的那样呢?”   李明远顿了一下,没有立即接沈然的话,而是问:“东辰出国了,你知道吧?”   “知道又如何?不知道又如何?”   “你就不奇怪他为什么不先把傅振天弄死再走吗?”   “李先生,”沈然往身后一靠,翘起一条腿,好整以暇地看向李明远,“自己家的稀饭都没吹凉就去管别人家的事了?”   “你!”   “如果你今天来是要和我讨论别人的家事,很抱歉,我比较忙,没那个闲工夫。”   “沈然!”   “请吧李先生。”   李明远气笑了,他连说了三个好,冷道:“你沈然绝情也不是一天两天了,不过我今天来找你确实有别的事,梓琪那边,我希望你能和她解除婚约。”   “理由?”   李明远想说理由就是他是方梓琪肚子里孩子他爸,但一想沈然肯定会冷嘲热讽他一通,便直接道:“理由很简单,我爱梓琪,梓琪也爱我,我将会取代你成为她的丈夫,她肚子里孩子真正的父亲。”   沈然将手里的信封往茶几上一扔,冷道:“理由不充分,驳回。”   “姓沈的!你他妈别占着茅坑——呸呸呸!你他妈这么喜欢喜当爹吗!”   沈然幽幽道:“梓琪在你眼里竟然是茅坑。”   “我那是口误!口误!沈然你过分了啊!”   “我怎么过分了?”沈然反问,见李明远一副暴跳如雷的模样,微微笑了笑,道,“我很好奇你准备怎么取代我。”   李明远深深地吸了口气,压下心底的怒气道:“只要你和梓琪解除婚约,我立马让我爸妈去方家下聘礼。”   “哦?”沈然挑起一边眉毛,“令尊令堂知道了?”   “不然呢?!”李明远咬牙道,“我爸妈都是开明人,他们也不会允许李家的孩子跟别人姓!”   天知道为了让他父母点头,他挨了顿家法不说,还在家族里丢尽了脸,甚至还有人说他为了攀高枝抢别人老婆还准备给别人养孩子。他承认如今他们李家不如方家势大,可李、方两家完全走的是两个路子,更何况他是真的爱方梓琪,他也恨自己当初听见梓琪订婚的时候为了该死的尊严没有及时来阻止,要不是傅东辰,他甚至还不知道方梓琪怀了他的孩子。   “李明远,”沈然坐直身体道,“有一点我希望你明白,你父母同不同意那是你的事,重点是梓琪。你当初为什么和梓琪分手不需要我提醒你吧?”   “我那是被人陷害的!”顿了顿,李明远问,“梓琪告诉你了?”   “没有,实际上如果那天不是正好在酒店撞见你和梓琪吵架,我还不知道那个人会是你,不过知道以后要再想查点别的东西就不难了。”   闻言李明远仿佛泄了气的皮球一般委顿下来,他沮丧地抓了抓头发道:“这几天我试着和梓琪谈过,但是梓琪一向眼里容不得沙子,当初也怪我大意遭了别人的道,不然也不会让梓琪误会。”   沈然没有接话,而是端起茶杯喝了一口。   李明远道:“这件事我已经处理干净了,我知道梓琪肯定也没有真正放下我,不然以她的性格也不会留下孩子,她现在只是过不去心里那道坎。不过我不会放弃的,我和她之间的误会不是不可调和的。沈然,我知道你和梓琪订婚并不是因为爱她,但是如果你真的为她好,就请给我一个机会,我一定会取得梓琪的原谅。”   “你先看看这个。”   李明远望了望沈然,迟疑地拿起桌上的信封。打开封口,里面是一叠照片,李明远抽出照片一张张翻开,脸色也越来越差。   那一叠照片上全是沈然和傅东辰。有他们肩并肩坐在长椅上的,有他们牵着手走出电影院的,有相邻而坐一起用餐的,每一张都极为亲密,看起来就和陷入爱河的恋人一样。   “沈然,你这是什么意思?”李明远心里隐隐有个猜测,却又不太敢相信。   “前段时间我和傅东辰上过一个八卦头条,嗯,就是说我婚外情那个,不知道你看过没。”   “听说过。”   沈然点点头,继续说,“很简单,只要梓琪愿意接受你,我会把这些照片交给几个比较会写八卦的媒体,坐实那条所谓的婚外情。当然,我也会帮你和方伯伯牵线,只要方家同意,我会立即放出和梓琪退婚的消息。但是这些所有的前提是,梓琪愿意接受你。”   “你和东辰复合了?”   沈然一副你在讲笑话的模样。   “那你为什么这么做?”李明远道,“这对你没有任何好处,也会让梓琪家里颜面尽失。”   “不会的,”沈然道,“现在的网络里容不得一点沙子,届时我会雇些水军导导风向,光是婚约在身出轨同.性这一点就足够那些人翻腾了,大家最多心疼梓琪瞎眼选错了人,不会对方家造成不利的影响。”   “沈然,你疯了!一旦这么做,你知道网上那些喷子会怎么骂你吗?去年XX医院停了一个老赖的老婆的药,结果那个老赖的老婆跳楼自.杀,那老赖还把这事发到了网上,一通颠倒是非,结果那医院被网上的人骂得狗血淋头,主治医生护士全部被停职,还赔了老赖一大笔钱。可笑的是,那老赖家里三套房子,得了赔偿款还立即买了俩好车。我很感谢你愿意牺牲自己成全我和梓琪,但是我们可以想别的法子,现在的网络暴力不是谁都那么轻易能承受的。”   沈然笑了笑,不置可否,“这是最好的法子。梓琪家里现在的情况不用我说你也很清楚,解除婚约不是那么简单的,只有我成为过错方,并且是人尽皆知的过错方,才能最大限度地避免对梓琪乃至对方家的伤害。如果你是真心想和梓琪在一起,那么我建议你接受我的方案比较好。”   李明远又何尝不知道这是最好的方法,方家如今势力越来越大,甚至隐隐有直逼当初傅家的趋势,如果家里的小辈无缘无故和人解除婚约,还不知道要怎么被有心人利用,恐怕脊梁骨都得被人戳弯。   但如果过错方是沈然就完全不一样了,不管真实性如何,只要大众信了,就没人敢说方家的不是。只是如果真这么做,沈然恐怕得背上骂名。   “东辰知道吗?”   “李明远,我想有件事情你必须知道,”沈然慢条斯理地将桌上的照片一张张收好,“早在四年前我就和他分手了,现在我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没有关系这些照片怎么来的?”李明远指了指沈然手里的照片,嘲讽道,“别告诉我是你利用了东辰,他知道了一定会很伤心。”   沈然将照片塞进信封,抬眼看向李明远,“他怎么样和我有关系吗?如果你再在我面前提他,休想我和梓琪退婚。”   李明远沉默地看了沈然半晌,想要找到沈然开玩笑的痕迹,可他从沈然眼里看到的除了冷漠还是冷漠。   “沈然,我没想到你对自己也这么狠。”   “如果是夸奖的话,多谢,”沈然起身道,“该说的我都已经说了,要怎么选择是你的事,考虑好了用行动告诉我。”   李明远也站起了身,“我会慎重考虑的,不管怎么样,我还是要跟你说声谢谢。”   “如果不是为了梓琪,我早就把你扔出去了,慢走不送。”   李明远点点头,并没有因为沈然的话而生气,转身离开了办公室。   李明远前脚离开办公室,秦烈后脚便从休息室里走了出来,他接过沈然手里的信封,见着沈然面露疲惫,有些心疼,“你这又是何必。”   沈然仰靠在沙发上,捏了捏眉心,“这是我欠方家的,当初方浩哥他们帮了我这么多,我也该为他们做点什么。”   “我也帮了你很多。”   沈然捏眉心的手一顿,他睁开眼,低声道:“阿烈,我说了,你要的我给不起。”   “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秦烈半跪在沈然脚边微微仰着头,“阿然,你可以尝试一下,给我一点时间,如果到最后你还是——”   “手机响了,帮我拿一下吧。”   秦烈没有动,固执地望着沈然。尖锐的手机铃声响了快一分钟又停止,没过几秒,又再次响起。   沈然缓缓坐起身一点点俯身靠近秦烈,目光牢牢锁住对方,仿佛要看进秦烈的心底最深处。秦烈始终保持着半跪的姿势仰望着沈然,仿佛一个虔诚的信徒。无论是四年前还是四年后,无论他是沈然的贴身保镖还是秦家的当家,在沈然面前,秦烈始终将自己的位置摆到最低,对他来说,沈然是恩人的外孙,也是他最爱的人。   沈然越靠越近,目光也柔和下来。秦烈一错不错地望着沈然,任由沈然的呼吸扑打在脸上,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捏着信封的指尖也泛起了白。就在秦烈以为沈然会亲吻他时,沈然却猛地直起身,脸色隐隐发白。秦烈目露怔忪,一时之间没能明白。   沈然深深地吸了口气又缓缓吐出,他苦笑道:“阿烈你看,我连和你接吻都做不到,又怎么尝试呢?”   “不,我不需要你做那些,只要能——”   “阿烈,”沈然打断道,“人心都是贪婪的,一旦得到,就只会想要更多。”   秦烈想说他不会,他想说他不是这种人,可沈然已经起身走出了会客区,一副不愿再多谈的模样。   秦烈闭上眼,心里有些发疼,他不奢望沈然能一下子接受他,可也希望沈然能给他一个机会。   沈然走到办公桌前抓起响个不停的手机,来电显示是个陌生号码,沈然犹豫了一瞬,还是按下了接听。   “沈然你好,自我介绍一下,我姓傅,傅北辰。” 第98章   傅北辰?傅东辰的大哥,傅振天的儿子?沈然的心蓦地沉了下来。四年前傅北辰被远调,傅振天虽然接管了傅家,却一直没能翻身,这四年里傅北辰申请调回都没有成功,这通电话怕是来者不善。   “有何贵干?”   电话那头的傅北辰低低笑了一声,道:“贵干谈不上,就是想和你做个交易。”   “哦?”沈然朝秦烈打了个手势,嘴里道,“我不觉得和傅先生有什么交易可做。”   秦烈快步走到沈然办公桌后,没有发出丁点声响地打开了桌上的笔记本。   “不听听看又怎么知道没有呢?”傅北辰起身踱步到傅东辰面前一把钳住傅东辰的下颌,“傅东辰在我手上。”   沈然沉默了一瞬,不动声色道:“所以呢?”   沈然话音方落便听得电话那头一声响,紧接着传来一声闷哼,那是属于傅东辰的声音,沈然不由自主地攥紧了手机,这个下意识的动作连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   傅北辰慢条斯理地拍了拍裤腿,看也不看倒在地上的傅东辰,“以他作为筹码怎么样?”   “筹码?”   “对,以他为筹码,做个交易。”   沈然冷笑道:“傅先生怕不是找错对象了,你们两兄弟的恩怨是你们两兄弟的事,和我没有丁点关系。”   “没有丁点关系?”傅北辰点开了免提,两根手指捏着手机凑近傅东辰,“你说和你没有丁点关系?”   “我是正经商人,不做贩卖人口这种事,傅先生还是找别人吧。”   “哈!”傅北辰笑了一声,看向傅东辰的眼里带着戏谑,“上个月那个新闻叫什么来着?啊!沈氏集团董事长与神秘男子同进同出,还有半个月前你和我二弟蜜里调油的约会,你告诉我没有丁点关系?”傅北辰抓住傅东辰的胳膊猛地往下一扯,一阵骨骼错位的声音清晰地透过话筒传到沈然耳中,“沈然,你把我当傻子?”   傅东辰死死咬住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面色越发苍白。   沈然垂下眼,指尖急促地敲了敲桌面,这一刻他突然有种角色颠倒的荒唐感。沈然闭了闭眼又睁开,眼中神色晦暗不明。   “做戏而已,傅先生竟然也信?对得起你肩上的那些东西吗?”   傅北辰下意识看了眼自己的肩头,又猛地发现自己现在穿的是便装,傅北辰扔开傅东辰站起身,顺手关掉了免提,“废话不多说,我要的很简单,一张回京城的调令,你答应我就立马放了傅东辰,否则往后的清明你怕是要多一个祭扫对象!”   “傅先生,”沈然冷声道,“我只是个普通商人,你未免太高看我了。还有,我再强调一次,傅东辰怎么样是你们两兄弟的事,你们要自相残杀也好,要相信相爱也好,都和我没有丁点关系。”   “和你没有丁点关系?”   “是的,没什么事就这样吧。”   “我知道了。”傅北辰挂掉电话,似笑非笑地看着傅东辰。   傅东辰用舌头抵了抵破皮的口腔,半撑着身体看向傅北辰,嘴角微微上扬,“你输了。”   “我输了你很高兴?”傅北辰居高临下地望着傅东辰,目光森冷,“二弟,你就这点出息,嗯?”   傅东辰毫不在意地抹掉嘴角冒出的血不予应答,此时他的胳膊、腹部、大腿都带着伤,有被刀砍的,也有被流弹划破的,鲜血早就将他身上的迷彩服染得通红,这些都是追杀德鲁时受的伤。   唯一令他感到遗憾的是没来得及收拾远在京城的傅振天就落到了傅北辰的手上,早知如此,当初他就不敢让陆明撤回来,不过眼下也算是绝了德鲁这个后患,沈然以后也不会受他牵连再遇到刺杀。   当初也怪他大意,没有料到德鲁胆子这么大,买单杀他也就算了,竟然还把沈然也算了进去。幸好,幸好德鲁死了。   “我很好奇当初我打了无数次报告都被驳回,你有没有想过某一天会落到我的手上呢?”见傅东辰不说话,傅北辰笑了一声,道,“我也没有想到自己运气这么好能逮着你,只能怪你自己运气不好吧。”   傅东辰沉默不语,早在四年前,他就和傅振天这一家子不共戴天,更别提被他查到爷爷出车祸是傅振天动了手脚,这四年傅北辰屡次打报告申请调回没能如愿,这其中也有他的功劳。   不过有一点傅北辰说得没错,他的确没料到自己会落到傅北辰手上,如果不是在追杀德鲁的路上受了伤,如果他这次出来多带几个人,也许今天他和傅北辰的身份就对调了。不过哪有那么多如果,只是……傅东辰看了眼被扔在角落五花大绑的帕克——这次怕是要连累帕克了。   察觉到傅东辰的目光,帕克情绪激动地叫了起来,只可惜嘴被胶带封着,只能发出一阵呜呜声。   “老实点!”守在帕克身边的男人狠狠地踹了帕克一脚,眼底满是不耐烦。   厚重的靴子再加上这沉重的一脚让帕克半天没能缓过劲来,也幸好他体质过硬,否则这一脚能把他踹出内出血。   傅东辰收回目光看向傅北辰,“你到底想做什么?”   “我说了我要的很简单,我要回京城,即使我不能回去,也至少要把我这些兄弟弄回去,他们有大好的前途,不该受我牵连。”   “老大!”被傅北辰带出来的六个人纷纷出声,对他们来说,傅北辰是上司,是战友,也是过命的兄弟。   傅北辰打了个禁止的手势,继续道:“只要你能说服沈然,我能少走不少弯路。”   “我没有办法,”傅东辰哑声道。心里的疼痛已经覆盖了身上的疼痛,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上一世沈然经历的绝望,即使在和傅北辰打赌时就已经猜到了结果,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抱着期待,然而沈然的那句话却把他唯一的期待打得粉碎,那种不被所爱之人当做一回事的感觉真的是太痛了。他不怪沈然,他怪他自己上一世怎么会这么绝情,让沈然独自承受这种绝望。   “没有办法?”傅北辰反问,随即又嘲讽道,“也对,你把人家放心尖上,人家却对你弃如敝履。傅东辰,你这是图什么?四年前你为了沈然众叛亲离,甚至害死了爷爷和二叔,可沈然呢,他有半点感激你吗?你这所谓的情爱就这么重要,连自己亲人都不顾了?”   傅北辰越说越生气,最后又狠狠地揍了傅东辰一拳,“从小到大爷爷怎么对你的?捧着怕摔了含着怕化了,得到什么稀罕东西都要先问问你喜不喜欢,你呢?你怎么报答他的?!”   “我怎么报答他的?”傅东辰一口吐出嘴里的血怒道,“你先去问问你那个好父亲怎么对爷爷的!”   “少他妈在这转移视线!”傅北辰又揍了傅东辰一拳,“傅东辰我告诉你,我早他妈想揍你了,从小你在院里称王称霸,哪次不是我给你收拾烂摊子?在爷爷面前你永远想做什么做什么,想要什么有什么,你上树掏鸟窝的时候我在负重越野,你在外面招蜂引蝶的时候我他妈寒冬腊月在露天站岗,爷爷从来没有给你施加过任何压力,你还有什么不知足的?你真他娘的是个狼心狗肺的东西!你根本不配姓傅!”   傅东辰怒地翻身而起一拳砸向傅北辰,“我配不配你没资格评断!”   “我没资格?”傅北辰止住意欲动作的六人,一把攥住傅东辰的衣领寒声道,“好,好一个我没资格。我也不跟你废话了,我最后说一次,只要能让我和我这帮兄弟调回京城,我就放了你。我冒着犯错误的风险把你抓来可不想空手而归!”   “我说了我没有办法,小然也不可能会帮我。”   “沈然会不会帮你我已经知道了,不过你有没有办法你自己心里最清楚,”傅北辰道,“我想你还没弄清楚这里是哪里,你灭了德鲁势必会引起某人的震怒,到时候我杀了你再嫁祸给那个人,你觉得可信度怎么样?”   傅东辰冷笑不语。   “那我就只能犯个错误,”傅北辰毫不在意地笑了笑,轻声道,“杀了你了。”   “定位显示在X市附近,靠近边境,时间太短,具体位置无法找到。”   沈然应了一声,手里始终抓着被挂断的手机。   “阿然,”秦烈抬头看向沈然,目光里带着隐忍,“你要去救他吗?”   沈然沉默不语,以傅东辰和傅北辰如今的情况,傅东辰落在他手上不死也要脱层皮,只是,这又和他有什么关系呢?上辈子他苦熬着撑了五天,得到的不是救赎而是毁灭。   良久,就在秦烈以为沈然不会回答时,却见沈然猛地合上笔记本,冷冷地吐出两个字。   “不去。” 第99章   “我不同意!”方老爷子怒地起身,神情中也带着少有的愠怒。   “方爷爷,”沈然忙走到方老爷子身边,哄着将人重新扶坐下,“有事好商量,别动气。”   “没什么好商量的!”方老爷子神色虽然有所缓和,语气却依旧冷硬,他看向紧挨着方梓琪坐下的李明远,声色俱厉道,“李家小子,我不管你用什么方法说服的小然,但是你休想我同意你和梓琪的事,用小然当你们的牺牲品,你也不嫌丢人!”   “方爷爷,这事是我自愿的。”   “你住嘴!”方老爷子瞪了眼沈然,又看向李明远,“李家小子,我们方家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神,你请回吧!”   “方老先生,”李明远起身扑通一下跪在方老爷子面前,言辞诚恳道,“当初的确是我做得不对,让梓琪生了误会,现在我已经意识到了自己的错误,我希望方老先生给我一个肩负责任的机会,以后我一定一心一意待梓琪。”   “放你娘的狗屁!”方老爷子气得直接爆了粗,“你要真有心,当初梓琪订婚的消息放出去的时候怎的不见你来承担责任?你现在来求我给你机会,做你娘的春秋大梦去!”   “爷爷!当初我和明远也……”   “你也给我闭嘴!”方老爷子目光凌厉地扫向方梓琪,“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   坐在一旁的方浩看了看眼圈泛红的方梓琪,又看了看怒气冲冲的方老爷子,他在心底叹了口气,走到方老爷子身后为他顺了顺气,“爷爷消消气,阿然好不容易来一趟,你可别吓着人家。”   方老爷子张了张口,还欲说些什么,目光瞥到坐在身旁的沈然,又生生忍了回去。其实这事也不能怪他火气大,从沈然跟着孙女方梓琪和李明远进门的时候他就隐隐猜测到了一些,尤其是李明远小心翼翼护着孙女的模样,一个人的眼睛是骗不了人的,他也是第一次看见自己喜爱的孙女这么全身心的依赖一个人。   如果是孙女告诉自己她和旧爱重归于好想要解除和沈然的婚约他也不会这么生气,偏偏沈然准备放出自己的桃色新闻以此来保全梓琪,他们方家虽然注重面子,但也没有到需要牺牲一个小辈的份上!   “方爷爷,”沈然道,“您不是一直最在意儿孙过得幸不幸福吗?现在梓琪已经和李明远解除了误会,我们也应该成全他们才是。”   方老爷子冷哼一声,道:“你是成全他们了,那你呢?你知不知道你这么做会带来什么样的后果?他李家小子自己造的孽自己来解决,凭什么牺牲你?这事我是绝对不会同意的!”   李明远道:“方老先生,其实我也不赞同沈然的方法,错是我犯的,应当由我自己承担,我只请求方老先生能成全我和梓琪,至于梓琪和沈然的婚约应当如何在不伤害两人的情况下解除,我会想办法的。”   “你想办法?你想什么办法?”方老爷子怒道,“李家小子我告诉你,你和梓琪的事你想都别想!我们方家要不起你这等女婿!老刘!”   “老先生。”一直站在角落的刘管家立即上前。   “送客!”   “好的老先生。”   “爷爷!”方梓琪急道。   方老爷子看也不看方梓琪,对方浩道:“阿浩,送你妹妹回房间休息。”   “是,爷爷。”   “爷爷!”   “你闭嘴!”方老爷子瞪了眼方梓琪,又抓住沈然,“小然你跟我去书房!”   “好,”沈然应了一声,对李明远使了个眼色,随着方老爷子一起上了楼。   方家宅子并不算特别大,上下统共三层,一层是帮佣住着,剩下的空余房间充作客房,方老爷子上了年纪,住二层,书房也设在了二层,三层则是方家孙辈的小年轻住。   沈然跟着方老爷子进了书房,顺手关上了房门。方老爷子进书房后直接来到书架前翻找东西,沈然没有跟上去,规规矩矩地坐到了沙发上。李明远只用了两天时间就取得方梓琪的原谅这出乎他的意料,他知道方梓琪心里还有李明远,但也没想到方梓琪会这么快原谅他。正是因为这样,昨天方梓琪和李明远一起来找他的时候,他才会感到诧异。   其实他完全可以多花点时间慢慢说服方老爷子,也能够多给李明远一些表现的时间,只是眼下方梓琪的肚子已经开始显怀,拖得越久越不好。流言是最可怕的,他不希望方梓琪肚子里的孩子还没有出生就要承受各种流言蜚语。   沈然其实也可以不用这个对他百害无一利的法子,可是他也想不出比这更快更有效的办法了。所以他才订了今天一大早的机票,带着李明远和方梓琪回了京城。   方老爷子从书架上找出一个封好的文件袋对沈然招了招手,沈然起身走上前,然而方老爷子没有把文件袋递给沈然,而是道:“小然,你老实告诉我,不管我今天是否同意,你都会把新闻放出去,是吗?”   沈然苦笑一声,还是点头,“是的方爷爷,本来我想先把消息给媒体的,可是我觉得那样也太不尊重您了。”   “先斩后奏和先奏后斩的区别大吗?”方老爷子一脸不满,他将手上的文件袋拍在沈然面前的书桌上,道,“你先看看这个。”   沈然迟疑地将手伸向书桌上的文件袋。   方老爷子扬了扬下巴,道:“有什么疑问看完再说。”   沈然拿起文件袋,解开绕绳,里面只放了两张打印好的A4纸和两张照片。沈然抽出A4纸,纸上的黑体标题跃然入目——关于11月23日X市景峰镇仓库爆炸事故的情况报告。   沈然呼吸一窒,A4纸险些脱手而出,11月23日正是他接到傅北辰电话的那一天。两张纸上的内容并不算多,可沈然看得却极慢。这份报告将景峰镇仓库爆炸的时间、地点、结果都描述得很详细,发生爆炸的仓库在景峰镇郊区,离边境很近,当初秦烈通过那通电话定位到的地方也是在X市。   虽然是郊区,但景峰镇并不大,当地许多人都听到了爆炸声,等人赶过去的时候,仓库正被燃烧着,那些人见状立即报了警,等火灭了后,才从仓库里抬出两具尸体,尸体均是成年男性,其中一名是本国人。经过尸检,两具尸体均是丧生在这起爆炸中,事故原因还在调查中。   报告的最后显示,事故不排除人为因素,其中一名死者初步认定是傅家二子傅东辰。   沈然脚下踉跄,险些没站稳。   “怎么了?”   “没事,”沈然勉强挤出一抹笑,“早上没吃东西,有点低血糖。”   “你们年轻人就是不注重身体,现在不好好爱惜,等你到了我这把年纪,有你受的!”傅老爷子嘴上责备着,还是用座机打了个电话,“送点吃的到书房来,顺便热杯牛奶。”   沈然想要拒绝,见傅老爷子已经挂了电话,又讪讪地闭了口。   “里面两张照片是两具尸体的。”   沈然顿了顿,抽出照片,照片应当是尸体被抬出来的第一时间拍摄的,只是因为爆炸加上火灾的缘故,尸体已经焦黑一片,完全看不清原貌,然而其中一具尸体手腕上却有一块破裂的表。   “这表你不陌生吧,”方老爷子指了指沈然的手腕,“和你手上这只是同款。”   沈然下意识摸了摸自己的手腕,呼吸不由自主地沉重起来。他怎么会不认识?傅东辰离开的前一天他俩去逛商场,路过专卖店的时候傅东辰非说觉得自己手上空落落的也想买块表,然后就挑了一枚和他手上同款的。   只是那个时候傅东辰并不知道,沈然手上的这块表是经过处理的,里面装了定位器,为了方便秦烈在他出事的第一时间定位到他的位置,也为了不让他安排的摄影师跟丢他们。当初他和方梓琪被抓,他把手表给方梓琪让方梓琪先逃,也是因为他笃定秦烈的人能在第一时间解救方梓琪。   沈然深深地吸了口气,哑声问:“方爷爷,你给我看这个,是想说什么?”   方老爷子狐疑地看向沈然,见沈然神色如常,他只得压下心底的疑惑道:“尸体今天下午就会运到京城,等进行DNA比对后就能确认身份。还有,傅家老大傅北辰的调令也下来了,这两天傅北辰应该就会赶回京城。”   “傅北辰怎么会被调回来?”   “具体原因我还不知道,”方老爷子道,“如果死的真的是傅东辰,傅北辰被调回来是迟早的事。不过调令已经下了,死的多半是傅东辰无疑了。”   “不是还要等DNA比对吗?”   方老爷子指了指沈然手上的照片道:“比不比对重要吗?不过是个流程而已,报告里面已经写得很清楚,事发当天,傅东辰和他那个手下确实出现在景峰镇,而且死者的体型特征都能和傅东辰对得上。”   “出现不一定就是。”   “小然,”方老爷子皱眉道,“你失态了,你不会还对那小子有感情吧?”   沈然怔住,他对傅东辰有感情?怎么可能?   这时房门被敲响了,是刘管家送吃的上来。等刘管家离开后,方老爷子便拉着沈然到沙发边坐下,然后将茶几上的托盘推向沈然,托盘里是一杯热气腾腾的牛奶和一盘小笼包。   “先吃点东西垫垫肚子,以后早餐一定要吃。”   沈然无意识地点头,却没有任何要吃的意思。他知道自己现在这样很不对劲,可是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这样,也不想知道。   “小然?”   沈然猛地抬头,见方老爷子一脸探究的模样,沈然忙整了整神色,道:“不,我对他没有感情。”   虽然不太相信,但方老爷子也不好多说什么,只是道:“没有最好,总之,DNA比对结果出来后,傅家一定会公布傅东辰的死讯。所以,你想发新闻的心思还是歇了吧,对你没有好处。”   “这样不是更好吗?”   “什么意思?”   沈然低下头,轻声道:“即使媒体把消息放出去,也……也死无对证。”   “沈然我看你是鬼迷心窍了!”方老爷子怒地一拍桌,“我把你当亲孙子可不是让你这么作践自己的!我告诉你,你要是敢把那劳什子新闻发出去,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方爷爷,”沈然低声道,“我记得你当初说过,无论什么时候,只要我想解除婚约,你都不会拒绝。”   “我是这么说过,你如果要和梓琪解除婚约,我二话不说立马同意,但如果你想用这种方法解除,我不会同意!”   沈然抬起头看向方老爷子,方老爷子淡定回视,目光里是不容抗拒的坚决。良久,沈然点点头,道:“我知道了,方爷爷。”   闻言方老爷子立即缓和了神色,他端起牛奶塞到沈然手中,柔声说:“小然你也别怪方爷爷脾气大,你要成全梓琪和那小子,我能理解,但我不允许你用这种把自己推进泥沼的方法,凭什么好事都让那小子占了,坏事都让你担了?这对你不公平。”   “是,方爷爷。”   “好孩子,”方老爷子一脸慈祥道,“快吃点东西,既然来了就在这住下。”   “不了方爷爷,”沈然拒绝道,“我还有些事要办,一会儿就要去,酒店也早就订好了,就不住这了。”   方老爷子不满道:“订什么酒店,说了多少次以后把这里当自己家,订的什么酒店?”   沈然报了个名字,“那里近一点,也比较方便。”   “好吧好吧,你们这些小年轻,都不喜欢陪我这个老头子,那你晚上可得回来陪我吃饭,吃了饭我让人送你回酒店。”   “好。”   沈然勉强吃了两个包子,又喝光了杯子里的牛奶,这才在方老爷子不满的目光下告别了方家。回到酒店,沈然掏出手机给远在S市的梁特助打电话,电话接通后,沈然立即说:“现在去趟我那公寓帮我找个东西,东西在……”话没说完,沈然猛地顿住,他突然想起当初洛书离给他的那颗药已经被傅东辰拿来给他吃了。   “沈总?喂?信号不好吗?”   沈然猛地回神,“我在。”   “您刚说东西在哪?我没听见。”   沈然攥紧手机, “不,不用了,不用找了。”   “哦,好的。那沈总还有别的吩咐吗?”   沈然沉默了许久才道:“晚上把资料给那几家媒体让他们把消息放出去吧。”   “方家同意了?”   沈然没有回答,直接挂断了电话。   想了想,沈然又从通讯录里翻出洛书离的电话拨了过去,没响两声便接通了。   “什么事啊沈小然?”   “是有件事,”沈然道,“上次你给我的那药,还有吗?我想买一颗。”   “开什么玩笑!你当我搞批发的啊!我给你的时候不是说了吗?那药独一份,没有多的,你不会又受伤了吧?听你的声音也不像啊!”   “独一份吗?”   “废话!要不然风虚观的牛鼻子求了我两年我怎么会不给他!沈小然你老实告诉我,你要那药干嘛使。”   “不,我只是随便问问。”说完沈然也不等洛书离回答,直接把手机关了机。   将手机扔到一边,沈然仰靠在沙发上,怔怔地望着屋顶,心里空荡荡的,脑子里也一片空白。   外面的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房间里也暗暗的,沈然始终仰靠在沙发上,没有动,也没有要开灯的意思。   最后沈然是被一阵门铃惊醒的,他抬起手想看看时间,却发现屋子里黑乎乎的,他打开灯从沙发角落里找出手机开了机,然后拍了拍脸颊,起身去开门。   门外是方浩,他手上拿着两瓶威士忌,身后跟了名拎着冰桶和酒杯的酒店客服。方浩扬了扬手中的酒瓶,道:“喝两杯?”   沈然应了一声,错身让方浩进屋。   “冰桶和酒杯放桌上就好,”方浩指了指紧挨着沙发的圆木桌,又从钱包里掏出一张钞票递给酒店客服,“辛苦了。”   酒店客服连连道谢,喜滋滋地拿着小费离开了。   方浩坐下后在两只杯子里加了冰块然后拧开瓶盖倒上酒,嘴里问:“爷爷把报告给你看了?”   “嗯。”沈然端起酒杯仰头一饮而尽,酒液几乎是烧着喉咙下肚,火辣辣的。   “我想也是,”方浩再次给沈然倒上酒,“爷爷还等你回去吃晚饭,结果人没等到,打你手机也关机。”   沈然端杯子的手一顿,他道了声抱歉,再次一饮而尽。   “心情不好?”   沈然想说没有,目光触及到方浩了然的神色时,又点点头,“有一点。”   “因为傅东辰?”   这次沈然没有回答,而是开了另一瓶酒给自己倒满,连冰块都没加便一口喝下。   方浩叹息一声,在沈然倒酒前眼疾手快地往他杯子里加了不少冰块,“我带酒过来可不是让你这么喝的。”   沈然顿了顿,再次给自己倒满酒和方浩碰了碰杯,“谢谢。”   “谢什么,明天你可别告诉爷爷我拿酒给你喝了,不然他非得打断我的腿。”方浩半开玩笑地道。   沈然无意识地笑了笑,只是笑意未达眼底,接连几杯酒下肚,他的头有些发晕,可他没有停下的意思,依旧往自己杯子里续酒。   方浩下意识想阻止,却又生生忍住。这些年他虽然和沈然见面的时间不多,可沈然的事他都是知道的。当初沈然虽然如愿的报复了傅家,可他却知道沈然并没有因为报复了仇人而高兴,即使沈然一次次告诉他和傅东辰已经一刀两断恩怨两清,可事实究竟如何,只有沈然自己心里清楚。   见沈然一杯接一杯地喝,没有丝毫停顿的意思,眼见沈然手上的瓶子就要见底,方浩立即将自己手边还剩大半的酒藏到了桌下。   “方浩哥,傅东辰出事的那天下午,傅北辰给我打过电话。”   “什么?!”方浩猛地坐直身体,目光里满是震惊,难道傅东辰的死和傅北辰有关?   沈然低低地笑了一声,他晃了晃手中的杯子,仰头喝下,“我没有救他,我没有去救他。”   “阿然,到底怎么回事?”   沈然目光涣散地看向方浩,痴痴地笑着。   方浩心中一痛,不再追问,而是柔声道:“阿然,你喝醉了,睡会儿吧,睡醒了就没事了。”   “好。”沈然应了一声,仿佛卸下什么担子似地猛地栽倒在桌上。   方浩立即起身扶住沈然,他将沈然的胳膊搭在自己肩上,然后穿过腿弯将人抱了起来,一声低语传入耳中。   “东辰……”   那声音似呢喃,又似哽咽。 第100章   (上)   沈然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天光大亮,这时被放在床头柜上的手机也响了起来,沈然坐起身,只觉得头痛欲裂,再加上夺命似的手机铃声,让他更加难受。   沈然拿过手机,来电显示是方老爷子,沈然没敢再耽搁,忙按下了接听。   “沈然你脑子进水了吗!把我话当耳边风是不是!昨天你怎么答应我的?!你竟然真敢把新闻放出去,你……”   沈然没听完便将手机扔到一边,然后起身冲向浴室,趴在洗手台前干呕,耳边也是嗡嗡作响。   原本还没怎么清醒的方浩也被屋内巨大的动静吓得直接从沙发上滚了下去,还没起身便听见被沈然丢在地毯上的手机里传来自家爷爷的咆哮声。方浩捡起手机扭头朝浴室的方向看了一眼,发现沈然似乎还在吐,他知道这是宿醉后的正常反应,也不怎么担心,便对着手机说:“爷爷,大清早这么大火气,当心高血压。”   “屁的高血压!老子心脏病都要被沈然气出来了。等等,怎么是你在接电话,小然呢?你昨晚和他在一块?”   方浩应了一声,干脆坐在地上,“昨晚和他喝了两杯,在吐呢?”   “你他娘的竟然拉着小然喝酒?!”   “爷爷!喝酒怎么了,您平时没事不也搞两杯吗?”方浩捏了捏眉心,“小然最近压力大,喝点酒解解压。”   “解压解到大清早还吐?方浩你当老子好糊弄是吧!老子警告你,别把小然带坏了,不然老子抽不死你!”   方浩抽了抽嘴角,险些一把摁断电话,“到底谁才是你亲孙子?区别待遇也太大了吧!好了好了,我不跟您扯这些,您大清早这么大火干嘛呢?”   “干嘛?你自己上新闻看看!”说完方老爷子也不等方浩应话,气冲冲地摔了电话。   方浩无奈地叹了口气,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刷新闻。   “怎么了?”沈然从浴室出来,脸上还挂着水珠,面色却白得吓人。   “哦,没事,爷爷让我看新……”闻字没出口,方浩险些爆了粗。   #沈氏集团董事长坐实婚内出轨,有图有真相#   #惊!沈氏集团董事长出轨同·性·恋人#   #沈氏集团董事长与同·性·恋人亲密牵手,疑是公开出柜/轨#   ……   方浩关掉浏览器打开微博,发现微博上也已经有了相关的热门话题,虽然沈然和方梓琪都不是公众人物,但当初订婚的时候还是有些轰动,并且还是这种出轨同性的话题,微博上已经吵翻了天,大批量的人在攻击谩骂沈然。   “简直就是社会毒瘤,有了未婚妻还和别的男人牵扯不清,你也不怕烂菊花!”   “当初他和方家千金订婚的时候我就觉得这人不简单,呵呵,结婚证还没领呢就觉得自己地位稳固了,打脸爽吗?”   “最讨厌这种形婚的,为了掩盖自己是同性·恋去伤害一个普通女人,人渣也不过如此了。”   “刚刚去查了下沈氏,发现竟然是个没上市的公司,还他妈好意思叫集团,不过也幸亏你没上市,不然得害苦多少股民。”   “心疼方家那个千金,遇上这么个渣男。”   “同心疼,幸亏是结婚前暴露了,不然人真是哭都没地方哭去。”   “贱·人!我要是你妈,保准把你塞回肚子里!”   “渣男都该死!抵制沈氏!”   评论里什么渣男,双头插座,变·态,什么难听的话都有,气得方浩直接摔了手机。   “沈然你没毛病吧!”   见方浩的反应,沈然大致猜到了是怎么回事,他揉了揉突突跳的太阳穴,声音沙哑道:“小点声,我头疼。”   方浩连续做了几个深呼吸,压制住想要破口大骂的冲动,咬牙道:“你就可劲作吧!”   沈然淡淡道:“方浩哥,你知道的,为达目的我一向都是不折手断的。”   “狗屁!”方浩怒到,“你也不看看网上都是怎么骂你的!要不是了解你,我都要以为你爱梓琪爱到愿意替她背一切骂名的地步了!你赶紧让人把新闻撤了!”   “现在撤掉也不过是欲盖弥彰而已,该知道的都知道了。”   “你!你!”方浩你了半天,愣是找不到一句反驳的话,那些新闻都是半夜发的,网络传播的速度一向可怕,一晚上的发酵足够闹得天翻地覆。   见沈然一副无所谓的模样,方浩气不打一处来,最后他抓起自己的手机怒气冲冲地往外走,“你不撤是吧?我去想办法!”   “方浩哥……”   回答沈然的是一阵重重地摔门声。   “脾气这么大……”沈然无奈地笑了笑,打开手机看新闻走向,见还在可控范围内便退出了新闻。   沈然揉着太阳穴倒回床上。可能是昨晚的酒太烈了,他到现在都还觉得难受,心里也空落落的一片,仿佛有什么东西坍塌了。可是,他又有什么东西值得坍塌呢?   沈然怔怔地望着天花板,他知道自己现在不应该是这种状态,他的理智告诉他应该去探听傅北辰被调回京城的缘由,可心里却百般不愿意,好像在害怕着,回避着什么。是在怕得到确认傅东辰死亡的消息吗?   沈然闭上眼,傅东辰临走前和他相处的场景不由自主地在脑中浮现,上一世他见过傅东辰故作情深和绝情的样子,这一世他却见到了更多。小心翼翼的,委屈的,惊喜的,深情的,患得患失的,绝望的,各种各样的傅东辰。最后却通通变成了烧得焦黑的,面目全非的傅东辰。   沈然睁开眼,自嘲地笑了笑。网上那些人骂的没错,沈然,你就是贱。   ******   “今天的新闻看了吗?”   傅东辰手上动作一僵,他偏头看了眼坐在身边的傅北辰,系上了安全带,“什么新闻?”   “当然是八卦新闻。”   “没想到几年不见大哥变得这么八卦。”   “是吗?”傅北辰一把抓住了傅东辰还缠着绷带的胳膊,手下一个用力。   傅东辰顿时痛得眉头都拧到了一起,反手就是一拳。傅北辰抓住傅东辰的手腕,两根手指捏着手机将屏幕递到傅东辰眼皮底下,“沈氏集团董事长坐实婚内出轨,有图有真相。啧啧啧,沈然那小子真是物尽其用,把你利用了个彻底。”   傅东辰面无表情地拍开眼前的手机,拉下了眼罩。   “老子新换的手机!坏了你给报销?”傅北辰捡起手机心疼地摸了摸,“我说你是缺心眼还是死心眼?那小子有什么好?你为他做这些他根本不会感激你!你看看网上把你俩骂的!”   傅东辰一把拉开眼罩,冷冷地看向傅北辰,“有三点你要搞清楚,第一,我要做什么怎么做是我的事,他接不接受和你没有半点关系!第二,如果你再在我面前诋毁小然,别怪我翻脸无情!最后,如果不是我,你能搭上这专机去京城?再罗里吧嗦咱俩谁也别去了!”   “如果不是我心慈手软,你还有命回京城吗?”傅北辰道,见傅东辰目光越发冷厉,他举起双手道,“好好好,我不说了,不说行了吧!”   傅东辰拉下眼罩,不再看傅北辰。那些新闻他早就看见了,新闻里的照片也是他离开的前一天和沈然在一起的时候被偷拍的,不,应当说是沈然安排人拍的。   可是那又如何呢?即使知道沈然在利用他,即使知道沈然那天的配合另有目的,又如何呢?他有什么资格去怪沈然?一切不过是他咎由自取罢了。   其实傅北辰要杀他的那刻他是抱着必死的心的,可闭上眼的那一刻,他又突然想,如果他死了,沈然怎么办?   傅振天一直想至沈然于死地,如果他死了,再没人从中阻挠,傅北辰回京城不过是迟早的事,到那时候,沈然能躲得过吗?就算沈然的背后有方家,可方家护得了他一时,又能在傅振天倒台前一直护住他吗?   傅东辰越想越觉得不甘,上一世他欠沈然太多,这一世除了弥补,他只想沈然能好好的,平平安安健健康康地活下去,他愿意也应当为沈然披荆斩棘,扫除一切障碍,德鲁是,傅振天也是。   还有父亲和爷爷的仇他还没报,如果他就这么死了,到了地下,他又拿什么去面对他们?   他还不能死,至少现在不能。   在傅北辰即将动手的那一刻,傅东辰和傅北辰达成了协议,他帮助傅北辰回京城,但是傅北辰必须配合他把傅振天从傅家家主的位置上拉下去。   出于意料的是,傅北辰几乎是在他提要求的第一时间就答应了,并且还承诺愿意提供一些证据帮他把傅振天送进监狱。傅东辰起初还以为傅北辰别有用心,转念一想又觉得傅北辰太过聪明,以傅振天的所作所为,就算不把自己送上死路,也迟早得蹲大牢,届时不仅傅北辰要受牵连,前途尽毁,傅家也要跟着遭殃。   如果借用他的手把傅振天送进监狱,不仅保下了傅振天的命,被调回京城的傅北辰也能让傅振天余生的日子好过一些。但一切前提是傅东辰得配合,因为傅东辰手上有一个足以保全傅家的筹码。   所以,傅北辰其实从一开始就没有打算杀傅东辰,他只是在逼傅东辰让步。也正是因为达成了合作,傅北辰才制造了傅东辰在爆炸中死亡的假象,为了麻痹傅振天,也为了方便接下来的行动。   飞机缓缓起飞,傅东辰在黑暗中睁开眼,黑色的眼罩遮住了他眼底所有的情绪。   小然,如果收到我的死讯,你会愿意原谅我,哪怕一点点吗?   (下)   方浩动作很快,几乎是刚离开酒店,便开始着手联系人删新闻删热门话题,就连方老爷子也没有闲着。   然而正如沈然所说,新闻在网上挂了这么久,该知道的都知道了,现在在网上吵得天翻地覆的有一部分是沈然雇的带节奏的水军,也有一部分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方家敌对。   如今方家势头如日中天,眼红方家的巴不得看方家被泼脏水,即使泼不上,那看看热闹顺带使使绊子也是够的,只是这帮人显然低估了水军的战斗力,每当他们准备把方家拖下水时,都会被骂的体无完肤,甚至被一众吃瓜群众误以为是替沈然洗白的。   这些人骂不过水军和吃瓜群众,只能等着自家顶头老板去给人使绊子。因此,等网上所有相关新闻话题热搜被撤掉时,已经是晚上了。这不仅是水军和网友之间的战斗,也是方家与对头之间的博弈。   然而这一天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天,晚上有一个关于“论沈氏集团董事长同性.恋人是否已经身故”的技术贴迅速在网上传开,这个时候离沈然出轨的新闻被撤掉也不过才几个小时,因此技术贴一出来就被各种转发,还被截图贴在了微博上,等众人仔细看完时,才发现其实早在两天前就已经有人发了X市景峰镇发生爆炸的消息,只是那消息发出来没多久便被删掉了,所以许多人都不知道还有这档子事。   技术贴里主要就是两张照片的比对,一张是一具被打了马赛克的尸体照片,一张是之前新闻里放出来的沈然和傅东辰的合照。前一张照片由于拍摄模糊加上马赛克,大家完全看不出是谁,但技术贴里把两张照片的手腕处特地放大标红,然后分析两只手的相似之处,重点阐述了两张照片里的手腕上的手表。   众人一看,发现这两张照片上的手表果然一模一样,再加上技术贴图文并茂的分析,纷纷开始猜测两张照片里是否是同一人,甚至有人已经笃定死的就是沈氏集团董事长的恋人。   一时间各种比对图比对贴层出不穷,各种领域的技术帝仿佛扎堆似的冒了出来,一番引经据典的论证之后便是对沈氏集团董事长恋人身亡这一事实进行了肯定,网上再次吵翻了天。有人开始同情沈然,也有人幸灾乐祸,骂沈然是扫把星。   沈然在京城的第三天晚上八点,傅家在网上发了一则讣告,一则关于傅东辰在一场爆炸事故中不幸身亡的讣告。   讣告一出,相当于是对头天网上各种猜测的石锤,而沈氏集团董事长恋人身亡的消息也得到了最终的印证。这一天,网上再次炸开了锅。   然而就在这则讣告发出来没多久,便有细心的网友发现鲜少发博的大V号‘两界’发了一条微博,里面只有简短的一句话——看见的不一定就是真实的,我相信沈然的人品一如大家相信我的能力。   有些网友不知道这是何方神圣,只觉得这人说话有些狂妄,然而很快就有人扒出来,这个‘两界’其实是一个淘猫店铺的名字,专卖一些符箓和开光法器,虽然粉丝只有十几万,但是这些粉丝大多都是各地有名的富商权贵,甚至还有一些明星,如果这些都算不上什么的话,那么其中的‘C国传统文化交流协会’‘C国风水协会’之类的大V粉丝就足够让人跌破眼球了。   就在这条微博发出来没多久,便被不少人纷纷转发,一致表示相信‘两界’的眼光,这一下无疑是大反转,骂沈然的有,但是数量比起昨天已经锐减了很多,不少人都开始猜测沈然和方梓琪的婚约是不是另有隐情。   此时远在S市的梁特助看见网上的转变,立即用了沈氏的认证号发了博,表示沈然已经在和方梓琪协商解除婚约,请大家理性对待。一时间不少网友纷纷跑到沈氏官V下留言询问个中缘由,顺便和那些依旧骂个不停的异军展开新一轮的骂战。   任凭网上闹得天翻地覆,沈然的手机页面却始终停留在傅家发的那则讣告上。看见讣告时,沈然的第一个想法是原来傅东辰是真的死了,紧接着一种说不上的滋味涌上心头。沈然分不清那是一种怎样的感觉,就好像是生命中有什么东西突然消失了,让他有些措手不及。   这感觉其实是非常可笑的,上一世的傅东辰在他生命中刻画下浓墨重彩的一笔,又悄然退出,最后他含恨而终。这一世重生的那一刻起他就发誓要报仇,要彻底离开傅东辰。   经过这种刻骨铭心的死而复生后,他以为自己可以没有负担,毫无顾忌的报仇,可以尽情将自己前世所承受的痛分毫不差地还给仇人,享受复仇的快感。如今他的仇报了,傅东辰也死了,他应该感到高兴才对,可是他却怎么也高兴不起来,甚至还有一种说不上来的难以言喻的难过的感觉。   这个曾经把他的爱踩进泥土里,甚至在他临死前给了他致命一击的人,就这么死了。   沈然立在落地窗前,屋内一片黑暗,外面的天空也是暗沉沉的,唯独他手上的手机屏幕亮着微弱的光芒,那是这片黑暗中唯一的一点光芒。几个月以前,他也是像现在这般站在自己的窗前,看着傅东辰把车停在楼下,然后又看着他开车从黑暗中离开。   沈然就这么静静地站着,背影中带着孤傲与决绝,却又隐隐有种即将折断的脆弱感。手机屏幕因为没有主人的碰触渐渐暗淡下去,最终与黑暗融为一体。   兜兜转转,他最终还是输给了自己的心,落在了这个人的手上。   讣告发出来的第二天,沈然再次去了方家,这一次沈然和方老爷子独自在书房谈了两个小时,没有人知道他们究竟谈了什么,只知道方老爷子最终认可了沈然的做法,同意沈然和方梓琪解除婚约,并答应等事件平息后再将消息放出去。   由于整个出轨风波都是沈然一手策划,还雇佣了水军引导风向,所以方家从始至终都没有被牵扯进话题中来,甚至网上还有不少人同情方梓琪,还跑到方梓琪微博底下安慰她。而至于李明远要用什么办法去获得方老爷子乃至方家的认可,那便不是沈然需要关心的了。只是在当天下午,沈然便搭乘飞机回了S市。   沈然的出轨事件由于傅家的石锤以及‘两界’发博力挺在网上沸沸扬扬闹了好几天,但由于当事人一直没有发言,热度也就降了下来,很快又被新的热门替换。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况且网上每天都有新的热话热搜,渐渐的,大家也都把这件事抛在了脑后。   事件平息后,方家放出了和沈然解除婚约的消息,沈然和方梓琪也在微博上表示当初只是协议婚约。与沈然不同的是,方梓琪在微博的最后说到:我和阿然哥各自都有喜欢的人,只是因为一些不得已的苦衷才协议婚约,这件事受到伤害最大的其实是阿然哥。   一时间网友们都觉得唏嘘不已,甚至还有人脑补了一出豪门恩怨的大戏,还公开对沈然道歉,表示不该在不了解事情真相的情况下辱骂沈然。   从沈然出轨新闻被报出来到现在,网上的走向才真正开始往好的方面发展,几乎没有人再一面倒的骂沈然,也没有太多人对沈然和方梓琪协议结婚这件事进行评判。   而就在沈然和方梓琪解除婚约消息放出的第三天,傅振天被停职调查的消息放了出来,沈然和方梓琪的新闻热度被完全替代,更多人把关注点放在了傅振天被停职调查这件事上。   随着消息的放出,傅振天苦苦经营维持了四年的傅家,开始以狼狈的姿态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   这天是元旦假后的第三天,傅振天坐实了滥用职权贪污受贿的罪证被判无期徒刑且剥夺政治权利终身,而傅北辰从始至终都没有出现在公众的视线内,一切似乎都已经尘埃落定。   沈然翘了班,独自驱车离开,将车停好后,沈然独自来到兰花广场。也许是因为天气太冷,也许是因为是工作日,广场上的人并不多,前不久还能看见小年轻在广场上玩滑板,现在却是没有了。卖气球的倒是有,不过那人抓着气球的手指已经冻得通红,整个人都恨不得缩进衣服里,也不知道会不会过不久就因为这寒冷的天气以及无人问津的生意而回家。   沈然缓步走到喷泉前,目光落在了一处长椅上,思绪飘远,他仿佛再次看见了两个月前,傅东辰揽着他坐在这张长椅上,远处,一名年轻画家手持画笔细细描摹。   沈然吸了口冷气又徐徐吐出,好像这样就能把心里头突然冒出的那点疼痛随着冰冷的空气吐出来。   “你好,我叫傅东辰,可以和你认识一下吗?”   沈然微微一怔,僵硬地转过身,在看清人的那一刻,心思百转千回,前世今生,数不清的画面在他脑中不断浮现,那些所谓的恨和怨仿佛都因为眼前人的一句话被击了个粉碎。前世的仇,今生已经报完,而前世的情,却依旧在残喘。直到这一刻沈然才明白,有些人不是说放下就真的能够放下的。他复了仇,却没能拿回自己的心。   沈然缓缓勾起了嘴角,冬日的阳光落在他的脸庞,留下一片柔和的光圈。   他说:“你好,我叫沈然。”   作者有话要说:  呼呼,结局写了两天终于写出来了,在这里,这篇文的正文算是完结了,后面会有一篇番外。   这篇文从发表到现在算是历时最长的了,其实从一开始就看的大人应该知道这篇文的设定后来有被改过,连我自己都觉得有点面目全非,但是没办法,有些设定注定不能写。有些章节我写着都觉得很痛苦,因为原来并不是这么设定的,不过好在还是写完了。就像留言里的大人所说,能看到最后的都是真爱,也谢谢在我断更这么久,不稳定更新这么久的时间里一直默默看文的大大,谢谢你们,也要跟你们说声抱歉,拖了这么久。 第101章 番外   “几天不见,你这泡奶粉的技术见长啊。”   “那可不,”李明远一脸的骄傲,“像你这种连夜生活都没有的人是不会理解带娃的乐趣的。”   傅东辰嘴角抽了抽,莫名觉得手痒。   李明远朝厨房的方向挤了挤眼,压低声音问:“诶我说,你和沈然……还是那样?”   “哪样?”   “有个成语叫什么来着?”李明远将奶嘴塞进自家儿子口中,道,“哦对,相敬如宾,你俩不会还这样吧?”   “有什么不对吗?”   李明远蓦地睁大眼,“不是吧?亲过没有?”   傅东辰皱眉道:“管好你自己就行了,屁话这么多!”   “我这不是关心你嘛!我说傅总,傅大少爷,这都快一年了吧,你俩还柏拉图呢!”   “什么柏拉图?”沈然将做好的水果沙拉放在桌上,在傅东辰身边坐下,“你们在聊什么?”   “当然是——”   “没什么!”傅东辰警告性地瞪了李明远一眼,看向沈然,“累吗?”   沈然往桌上的水果沙拉指了指,挑眉道:“不就切点水果,有什么可累的。”   李明远翻了个白眼,抱着儿子假声说:“爸比,累不累呀?”   “爸比不累,不就喂个奶吗!”   傅东辰:“……”   沈然:“……”   “你在自导自演个什么呢?”方梓琪端着果盘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李明远腾一下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只见他将手中地奶瓶放下,一手抱儿子,另一手利落地接过方梓琪手上的果盘,“老婆大人累了吧?快快快,过来歇一会儿,你看你,非要弄什么果盘,那俩货又不是娘儿们,自己想吃抱着啃就是了。”   小婴儿吃得正香,冷不丁嘴里的奶嘴凭空消失,顿时蹬腿大嚎:“呜哇——”   “让你给儿子喂奶你就这么喂的?”方梓琪抱回儿子,顺势踢了李明远一脚,嫌弃道,“一边呆着去,别在这碍事!”   “老婆你这就过分了啊!一个小屁孩儿成天不是吃就是睡,他能吃多少,你不关心关心我就算了,为了个离间我们夫妻感情的小屁孩就这么嫌弃你老公我,我要抗议!抗议你知道吗!”   沈然和傅东辰对视一眼,两人微微一笑,默契的起身离开。   出了电梯,沈然不由得呼出一口气,“他们俩真是太能拌嘴了。”   “这样吵吵闹闹也没什么不好的,”傅东辰道,“他们的相处模式一直这样。”   沈然笑了笑,道:“也对,他们要是哪天不吵了,我还担心他们出问题了。”   傅东辰附和道:“没错,不过,本来是打算过来蹭饭的,看来是蹭不成了。”   “那我们去哪?”   傅东辰想了想,问:“要不,回家我做?”   沈然轻轻一笑,自发地牵住了傅东辰,“好,回家。”   傅东辰先是一愣,随即牢牢地将沈然的手握在掌中。他和沈然复合近一年,最亲密的接触也不过是牵手。不是不想更进一步,而是不敢,也不舍。   他不敢告诉沈然他已经知道了他前世经历过的一切,更不敢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唤醒沈然对过往的不堪回忆。他觉得现在这样就挺好的,只要沈然愿意和他在一起,就算一辈子不做亲密事又如何呢?他上辈子造了太多孽,这辈子只想把最好的都给沈然。   回到公寓,傅东辰大展身手,为沈然做了一桌子菜,沈然吃得很享受,傅东辰看得很满意。   有些时候,幸福就是这么简单,做一桌子菜,看着自己最爱的人品尝。   吃过晚饭,两人相依而坐,看着新闻里播放着一天发生的大小事。意外的平静,也意外的和谐。   从傅振天被判入狱后,傅家退出了公众的视线,傅北辰也被调回了京城,和他的一帮兄弟任着不大不小的职务。而秦烈也回到了邻市,自从他知道沈然和傅东辰复合后,便仿佛接受了现实一般,不再纠缠沈然,又变成了当初那个恭恭敬敬的秦烈。他依然爱沈然,只是他把这份爱变成了一份责任,一份守护对方安危的责任。   至于傅东辰,当初为了能堂堂正正地留在沈然身边,他把国外打拼下的财物都分给了帕克等人,而他用命拼出来的航线渠道等等,都上交了,还交了一份几个叛徒藏身地的秘密文件。不过陆明没有离开,而是选择和他留在S市,打理着一家不大不小的房产公司。   而沈然,依然经营者他的沈氏。白天他和傅东辰各自去公司工作,下班后傅东辰会去接他,然后两人再一起回来。这样平淡而又温馨的日子一直持续到现在。   其实白天李明远和傅东辰的聊天他大概听到了一些,他也知道和傅东辰复合的这些时间对方一直在克制自己。他不知道为什么傅东辰不敢和他亲近,可那些个午夜梦回的日日夜夜,却刻骨铭心。   他和傅东辰复合没多久便住到了一起,他们会牵手,会拥抱,会相拥而眠,但从来不会亲吻,更不会做更进一步的事。   他还记得他们住在一起的第二个周,那天晚上他又一次梦到了前世的遭遇,午夜梦回时,身边躺的就是那个他临死前恨不得碎尸万段的人。他恨过,也迷茫过,甚至起了要掐死身边人的念头,而他也的确这么做了。   他死死地掐住了傅东辰的脖子,硬生生将对方从睡梦中拖了出来,他以为傅东辰会挣扎,会反抗,于是下手越发狠厉,他能想象当时的自己一定像一个杀人恶魔一样可怖。可是傅东辰从始至终都没有挣扎,只是静静地看着自己,眼中满是痛苦与懊悔。   那一刻,他顿时清醒过来,他意识到自己已经重生许多年,也已经接受傅东辰重新在一起。他开始慌了,不敢去看傅东辰的眼睛,甚至有种想要落荒而逃的冲动。然而还没等他起身,便被傅东辰从背后抱住了。   他说:“小然别怕,没事了,已经没事了,别怕。”   傅东辰的声音嘶哑哽咽,却坚持不懈地安抚着自己。那一刻他不禁想,他和傅东辰复合究竟是对是错?   然而,这是一个开始,却不是结束。   在此后的第二个月,他再次从噩梦中惊醒,这次他没有掐傅东辰,而是直接抄起了床头柜上的台灯。   台灯落下带来的疾风惊醒了傅东辰,在千钧一发之际,傅东辰躲开了这致命的一击。台灯砸在枕头上发出了沉闷的响声,蓦然醒神的沈然松开台灯,不可置信地看着自己的手。   “怎么了?”傅东辰一脸紧张,“是不是割手了?伤哪了?快给我看看——”   “别过来!”沈然跳下床退到窗边,“别过来,你别过来!关灯!不许开灯!”   傅东辰一把拍掉灯,柔声道:“我不过去,我听你的,不过去,你别激动。”   沈然一手捂住自己的脸,在黑暗中痛苦道:“分手吧,傅东辰我们分手吧。”   傅东辰顿时愣住:“为,为什么?”   “我受不了了,我真的受不了了,这是第二次了。傅东辰,也许我们在一起就是一个错误,我会杀死你的,迟早有一天我会杀死你的!”   “不不不,不会的,你只是做噩梦了,你只是被梦魇到了,你看我不是还好好的吗?小然,快过来,地上凉。”   “我累了,”沈然放下手平静地看向傅东辰,“傅东辰,你放过我好吗?这样的日子我不想再过下去了。”   “不,我……”   “你别过来——”   “好好好,我不过去,可是小然,你不能因为一个梦就把我从你的生活里踢出去,这是不公平的。”   “和你强行在一起才是最大的不公平!”沈然道,“分手吧,我们真的不适合。”   “我拒绝,”傅东辰坚定道,“沈然,我拒绝,我好不容易才和你重新在一起,你不能就这么把我踢开。”   “那你要我怎么样!”沈然怒道,“让我当杀人凶手吗!”   “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爱你的,小然你知道我是爱你的。”傅东辰放轻了声音,缓慢地朝沈然所在的位置移动,“小然,那只是一个梦,那都不是真的。你看,有些人做梦会呓语,有些人会梦游。你还记得我们前段时间看的那个电影吗?那个主角,睡着了以后会自己起床穿衣,然后跑酒吧里嗨,到点后又会自己回家。噩梦每个人都会做的,你那只是应激反应而已,你不能就这么否决掉我,小然,你不能这么狠心。”   “那我要怎么做?嗯?傅东辰,你告诉我该怎么做?”   傅东辰一把抱住沈然,将对方的挣扎牢牢锁在自己怀里,“你什么都不用做,只要别扔下我就好,你提分手比杀了我还让我难受。”   沈然崩溃道:“对不起,我也不想这样,对不起。”   “你不用说对不起,该道歉的是我,对不起小然,明知道你痛苦我还是不想放开你,对不起。求你给我一个机会,也给你自己一个机会,好吗?”   此后也陆陆续续发生过几次,每一次他都歇斯底里要求分手,每一次傅东辰都会百般挽留,可是真正触动他的却是最后一次傅东辰说的那句话。   他说:“如果我都不陪在你身边,以后你做噩梦了谁给你发泄呢?小然,别赶我走好吗?不然我会觉得自己连最后一点价值都没有了。”   从那以后,他再从梦中惊醒时,首先想到的却是傅东辰的那句话,然后他就会奇迹般的平静下来。他知道噩梦也许不会停歇,可他身边,从始至终都会有着这么一个把每天都当成最后一天来过的人。   “东辰。”   “嗯?唔!”傅东辰惊诧地瞪大眼,唇上柔软的触感让他僵直了半边身体。   沈然一手攀住傅东辰的肩头,另一手颤抖地捂上了他的眼,温热的舌尖轻轻地探入他的口腔。他想,既然傅东辰不敢迈出这一步,那便由他来吧。   最初的震惊过后却是莫名的狂喜,傅东辰紧紧拥住沈然,加深了这个吻。   也许我不一定是最适合你的。   但我一定是最爱你的。   作者有话要说:  憋了一个多月的番外终于写出来了,手动撒花   这篇文到这里算是正式完结了,谢谢大家的支持,非常感谢!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 http://www.xxqishu.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