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成不入流小导演 作者:superpanda 声明:本书由奇书网(www.xxqishu.com)自网络收集整理制作,仅供交流学习使用,版权归原作者和出版社所有,如果喜欢,请支持正版. 第1章重生 谢思清是在病房里醒来的。 白色的墙壁,白色的地砖,白色的床榻,白色的被褥…… 谢思清想,也许全世界医院全都长一样的好处就是让人睁眼后可以很清楚地认识到自己在哪里,从而得以在第一时间享受“我竟然还没挂”这个事实带来的喜悦——当然也有个别的人可能反而觉得悲伤。 “醒啦?”旁边一个女孩子小心翼翼地问道。 没等谢思清回答,那个女孩子便回头对着房门的方向狂吼一声:“醒啦!醒啦!!!” 谢思清被弄得一愣,因为这两嗓子与刚才温柔的语气完全不同。 然后便有两个老人冲了过来。 谢思清看了看他们,居然一个都不认识。 感觉他们应该是自己的家人,但事实是,他真的一个都不认识。 “呃……”要不要开口直接问呢……谢思清稍微犹豫了一下,终于还是问出了他想要问的问题:“……有吃的么?” 电影里面经常会有这种情节,重伤重病的人睁开眼睛第一句话就是喊饿,过去谢思清一直不屑一顾,他觉得怎么可能呢,不问自己身体情况如何,不问已经过去多长时间,不问在这期间发生什么,不问家人朋友是否担心……就知道吃吃吃,怎么可能呢。但是现在,谢思清发现,此刻最大的感受还真就是饿,其他所有疑问都可以先放一放,那些事情等下再说也不会迟,再不觅食真的就会彻底死了。这样看来,曾经鄙视的那些编剧和导演说不定有着极多的生活阅历,个个都在生死线上挣扎过。 两个老人愣了一下,然后很快便回答道:“这就去给你买!” 谢思清的病床靠着窗,他费力地坐起来,向外面望了一望,想要弄清楚自己是在哪家医院。 还是很陌生…… 然后谢思清突然发现有什么不对。 ——窗户上映着的人影并不是他熟悉的自己。 就是他再怎么变,也绝不会是这个样子。 谢思清摸了下脸,窗户里的人也摸了下脸。 谢思清又偏过头,窗户里的人也偏过头。 这应该就是自己了……但是脸却从未见过。 难道抢救期间面部动过刀子?为什么给弄成这样?虽然眉目算是极好,不过和过去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应该在兜里揣一张画的……上面写着:如需要整容就按这个整。 不对……还是不对……怎么可能这么自然? “喂……”谢思清看着窗户里的映像,心中疑问再也无法忽视,甚至开始极度不安:“我怎么总觉得……跟以前不一样……” “是吗?”那女孩子很困惑地看了他一眼:“没看出区别呀……可能瘦了一点?” “嗯……”谢思清又问,“我到底是怎么了?” “哦,”那个女孩子回答道,“你导戏的时候突然就昏倒了,剧组里的人把你送到医院,医生说你头部长了一个肿块,已经做了手术,很成功的。你送来时可和死了一样,没有想到却是救回来了。” “……”这完全就不对。 谢思清很清楚地记得他失去意识之前发生了什么——他应该是在家里的,有人突然重击了他。 他看着对方,她不像在说谎。 “哥……”在一片沉默中,对方也觉得不太对劲了,“你没事吧?” ……哥? “没。”谢思清笑了笑,冷静了下:“有电脑吗?或者手机。能上网的,我想查点东西。” 他心中闪过一个可能性,可是实在是太过荒谬了。 “哦,有……”那女孩子将一个手机递给他,“我的手机。你的已经没有电了。” “谢谢。”谢思清点点头,打开了浏览器,搜索“谢思清”。 第一条新闻标题就令他浑身一寒:“著名导演谢思清突然身亡。” 再看第二条:“谢思清遇害震惊娱乐圈。” 第三条:“谢思清葬礼时间地点已公布。” 一连搜了很多新闻,内容全部都是一样,并且配有大幅照片。 是吗…… 谢思清突然怀疑自己是不是个精神病患者,他以为自己是大导演谢思清,其实根本就不是?过去的那些年,一直在幻觉里,现在终于醒过来了? 他仔细地回忆了之前那么多年的人生,父母,朋友,喜欢的人……童年的时光,小学、中学、大学时的那些岁月,为了拍戏废寝忘食的日子,一直到他死前的景象……他喜欢的东西,讨厌的东西……全都历历在目。 他就是谢思清,不可能有这么真的假,他一点也感觉不到自己像是一个精神分裂症患者。 所以…… 他终究还是死了吗。 但是阴差阳错,到另一个人的身上延续他的生命。 所以,有着陌生的外表,陌生的家人,莫名其妙的“昏倒”。 原来,这就是现在很火的“重生”。真的有这种事。 看来这身体的原主人也已经死了,自己的灵魂却过来使用了他的躯壳,那么,说不定原主人的灵魂也正延续着另一个身体的生命。 谢思清倒没有太大的心绪波动。 宇宙这么大,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大到整个宇宙,小到人体自身,目前科学所知的东西只有一点点而已。也许灵魂和肉体真的是分开存在的东西,肉体消亡,灵魂却奇怪地转移到了这里。 他最大的特点就是反应永远都比别人慢很多,经常会呆呆的,因为他总会想些有的没的。从小到大,对于任何突发事件,不论是让人喜悦的还是令人难过的,他在情感上都很难有什么大的波动,只会待在那里自己琢磨。有的时候理性上明知眼前的情况好到了极点或者糟到了极点,却依然兴奋不起来也焦急不起来。如果别人吓他一下,他的反应永远都是没有反应,只会在心里想:这个人是想要吓我么?他为什么想要吓我?难道是@#$%^&*……抑或是@#$%^&*…… 想了一想,谢思清又对“妹妹”说:“我的钱包在吗?里面有我证件。” “哦,在。”女孩子又把一个钱包递过去,“喏。” 谢思清打开钱夹,找到了张身份证。 他看了看上面那个名字,果不其然不是他的名字。 不是谢思清,但也是三个字。 谢思清仔细读了读。 尧舜禹—— “……” 这名字也太奇怪了! 谢思清其实也并不喜欢“谢思清”这三个字。当时他的妈妈怀孕之时,一口咬定肯定是个女孩,因为她有这种感觉,认为她们母女心有灵犀,所以就只准备了“谢思卿”这一个女孩名字,并且觉得非常美好,压根就没想过男孩名字,结果出生一看竟然是个公的,心灵打击加上事情紧迫,就胡乱地把“谢思卿”给改成了“谢思清”,所以谢思清一直觉得自己这个名字充满了浓浓的不负责任。 可是……现在这个“尧舜禹”……让他更加地不想要。 正在想着,两个老人推开房门:“给你买了串大香蕉!” “……” “这香蕉可好了!快来吃上两个!” “……” 手术过后不该这样,可是香蕉就香蕉吧。 谢思清就着白水艰难地咽下去了两个香蕉,然后实在是不想再继续挑战第三个了,虽然他并没饱。谢思清突然觉得这重生后第一顿的食不果腹似乎是个很不好的征兆。 今后该如何生存呢? 谢思清想,听“妹妹”的意思,这尧舜禹似乎也是一个导演,但是可以肯定的是,毫无名气,因为谢思清从来没听说过这么个人。这么特别的一个名字,只要在任何一个场合听说过,都会有印象的。所以,尧舜禹大概就像成千上万不得志的小导演一样,艰难地生存着,完全辜负了这么一个闪瞎人眼的名字。 谢思清打算继续这一行,因为他是真心喜欢电影。 ——他想重新攀上顶峰。 幸好,虽然失去了从前的一切,但是理想信念犹在。 做电影,是他这辈子仅有过的两个梦想之一。另一个是5岁之前,想当皇上,叱咤风云。5岁那年知道中国已经没有皇上,梦想破灭,从那之后有过的梦想就只有做电影这一项。所以,无论如何,他都会坚持下去的。 其实谢思清对未来其实并不确定。在这个世界上,有才能的人很多,肯努力的人也很多,至少是比一般的人想象中多,然而从来就没有有才能肯努力的人一定会成功这样的道理,成功的人或多或少要靠运气。谢思清之前运气算不错,现在他并不敢肯定自己之后也能有相同的好运气。不过,无论如何都要一试。 这个事实也是谢思清后来才逐渐悟出来的,因为不管他爬到多么高,周围也总是有旗鼓相当的优秀之人,就像在打一个升级游戏,自己的等级越高,对手等级也会越高,他永远都不能做到一枝独秀,聪明人的对手也全是聪明人,如果突然发现自己明显比旁边人都强上一截,便会知道此时待的圈子不对。就像最后,即使他当上了最著名的导演,也总有一个钟扬会被拿来与他相提并论。年少之时,谢思清也时常觉得,自己是全世界最才华横溢的那一个,后来才发现,才华横溢的人原来还有那么多。所以,现在,谢思清觉得,他能一直脱颖而出,其实是挺值得感恩的。 钟扬…… 谢思清又想到“死亡”的那一天。 那一天有三个人因为不同的原因到他家找他,一个是暗恋他的邵羽,一个是他暗恋的池文越,还有一个就是互相看不顺眼的钟扬。 邵羽是最先来的,一直与他在二楼的书房商量事情。 第二个是池文越。池文越按铃时,邵羽并没下去,因为当时自己告诉邵羽无需现身,就在原处等着就好。然后,他把池文越领进了一楼一间封闭的会客室。 最后来的是钟扬。钟扬只是来取一些东西,所以谢思清只是让钟扬在外面稍等一下。谢思清记得很清楚,因为很快还要出去,他回到宅子之后并没将门锁上,钟扬如果愿意,是可以悄悄进去的。 然后谢思清去厨房里泡茶。刚才给池文越的茶只泡了一半,谢思清打算将茶递给池文越之后就会找钟扬需要的东西。 就在那个时候,有人从他背后重击了他。 当时这三个人,一个在书房,一个在会客室,一个在外面。 谢思清发觉,重生后的他,还必须做的一件事情就是要弄清楚,那一天,到底是谁,又是出于什么原因,对他下了杀手……? 第2章不入流的导演 几天后,谢思清在电视里看见了关于自己葬礼的新闻。 很多影迷站在路边送他一程。 圈内有名的人,不管感情很深还是点头之交,几乎全部到场,房间里面都是鲜花。 谢思清看见了邵羽。 虽然邵羽笔直地站在那里,但是谢思清有种感觉,邵羽已经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才能那样站着。 谢思清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邵羽。 对于邵羽来说,“谢思清”这个人,从此便从他的生命中被剥离了。谢思清很明白这对邵羽来说意味着什么,一想到那会是怎么样的悲痛,就连谢思清都会感到心悸。 ——邵羽是他一手带出来的影帝。 在他选中邵羽之前,邵羽只演过几个很小的角色,默默无闻。 后来,他为了替一部剧寻找合适的男主角进行了大规模的选角却一无所获,这时有个导演朋友突然想起以前无意之中看过一部烂片,里面有个演员形象气质似乎有些相符。谢思清将邵羽演过的少的可怜的几部片子拿来看了一下,之后在办公室里约谈了邵羽几次,最后决定就是他了。那部戏让邵羽一举成名,一夜之间身价倍张。当时邵羽问他为何会选自己,当时谢思清给出的答案是:“不管演什么烂片,什么雷人角色,全都非常认真,很努力地让自己走进烂片之中雷人角色的内心世界,体会他们精神病一样的情绪,而不是只想用所谓的‘演技’来达到目的。”后来谢思清一直喜欢与邵羽合作,邵羽非常敬业,谢思清有次接受采访谈到过这个,当时举了一个例子,就是“在演古装武侠剧时,即使镜头没拍到他,他也一直在那奋力地打人和被打。” 邵羽一直感激谢思清对他的知遇之恩,这么多年从没拒绝过谢思清提出的任何要求,并且在所有场合都无条件地维护谢思清。 再后来……邵羽对自己的感情是何时发生变化的,谢思清真的不清楚。 当他猛然惊醒的时候,对方的眼神已经炽热得好像能将他融化一样了。 “邵羽……”谢思清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 从今以后,他们还会有交集吗……? 在谢思清心里,邵羽“杀”了自己的可能性是最低的,无限趋近于零,他知道邵羽是怎么样用尽全力地保护着他的。 电视里关于葬礼的直播中,还穿插着对谢思清过往经历和代表作品的介绍,然后,还不可避免地提到了这个扑朔迷离的案子。 谢思清这才知道,自己的尸体是后来在别处发现的,一开始只是失踪。等到正式立案之后回头来看他家里,也很难再发现什么。当时在场的三个人都记得后门是开着的,所以警方根本无从断定他是在家里被袭击之后才被移到别处去的,还是他自己走出去后才被什么人下手的,查来查去毫无头绪,拘留期满,只得先把三个嫌疑人全都放了。 但是谢思清知道,一定是那三个人中的一个。事情是发生在家里的,他记得很清楚。 所以,他决定自己查。 只是,这件事不能急。 …… 又过一阵,谢思清可以下地自由行走了,似乎一切已经恢复。 一个自称是他“剧组”的人来看望他,名叫“小葡萄”。 “尧导”,小葡萄说,“你什么时候能回剧组呀?没完的片子还在等你呢。” “……哦,”谢思清按了下太阳穴,“我脑子开刀之后就非常健忘,之前那是个什么片子来着?” “就是那个呀,”小葡萄又说,“主角是机器人。” “嗯。”听到拍电影这件事,谢思清终于来了点精神,“你明早来接我吧。” 小葡萄不来接他的话,他根本不知道应该去哪里找。 “好呀,”小葡萄好像很高兴,“那我联系大家明天重新开工。” “谢了。” …… 于是,谢思清开始重生后的第一次工作。 他之前已经想到条件会非常简陋,可是依然没有想到会简陋到这个程度。 “片场”只是一间一室一厅,厅里是一张餐桌和几把椅子,室内就只有一张床。 至于摄像和灯光等等设备,全都只有只有一种选择,似乎根本就不需要镜头的变换和光影的交错。 他愣了一下。 这时一个演员走上前来与他打招呼,衣着挺风骚的。 谢思清第二次愣住了。 “好了好了,开始拍吧。”小葡萄说。 “等下……”谢思清问,“再和我说一遍情节吧,我已经差不多都忘了。” “这还能有什么情节呀。”小葡萄说,“就介绍一下,受是机器人,攻是个宅男。” “……然后呢?” “然后?然后就做呗。” “……啊?” 做?做什么? “……嗯?”对方也很疑惑。 “怎么会没情节?”谢思清又问。 “尧导你没事吧。”小葡萄挠挠头,“这是小黄片呀,还有什么情节?” 谢思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什么片?” “小黄片啊。”小葡萄很困惑地说,“尧导你不是一直拍这个吗?” 谢思清一口气差点就没上来。 原来这尧舜禹,竟是这种戏的导演…… 怪不得这些人全都叫什么“小葡萄”、“小西瓜”、“小猕猴桃”的,没有人用真的名字。 他呆呆地看着那些东西。 小葡萄感觉到了可怕的沉默,又弱弱地说,“尧导,你动了个手术,部分失忆了吗?你电影学院毕业之后找不到工作,喝多了酒发疯,跳进江里自杀,咱们老板救下你的,并且还给你这个工作做……” “……”谢思清不说话了。 走,还是不走?这是一个问题。 兜里只有几十块钱。昨晚他在尧舜禹家挖地三尺翻了一个晚上也没再找出半毛钱来。如果不接这个活儿,晚上那顿就要吃不上了……谢思清除了拍电影也不知道自己还能去做什么。 而且……这里这些设备,虽然简陋,倒也可以用上一用,准备自己的作品集,为重新成为导演做准备。如果自己攒钱购买设备,那真不知要等到何时了。 另外,尧舜禹欠下来的恩情,他大概也还是要报的……?这点谢思清倒是不太确定。 可是…… 想到这里,谢思清叹了一口气:“那个……我现在喜欢含蓄一点的,不要搞得太过于直白了。” “啊?” “去把镜头给我拉得远些……身体部分灯光昏暗一点。” “哦……” 就这么着,谢思清被迫接受了小黄片导演的工作。 然而,他一直追求的是为作品灌注灵魂。 他受不了作品空洞无物,此刻他想做的却不可得。 这种感觉让人憋得难受—— 小葡萄又小心翼翼地问:“那我们就开始?” “啊?哦……” 小葡萄大喊道:“开始啦开始啦!” 谢思清呆呆地看着,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这么烂的戏,会是我导的? 机器人啊……出于职业习惯,谢思清看着正在介绍自己是一个机器人的主角,脑子一瞬间又想到了许多,关于机器,关于人。 真是…… 来这之前还以为自己运气不错呢,虽然尧舜禹没什么名气,但好消息是同样是个导演。 现在呢,除了傻眼还是傻眼。 他仍然算是一个“导演”,却没有途径能将自己想说的话传达出去,或者,只能通过这种片子传达出去。 ……通过这种片子传达出去? “……” 摄影棚里只有演员的呻吟声和喘息声。 “停!”谢思清突然说,“停停停,停停停。” “怎么啦?” 谢思清让他们从床上爬起来:“今天先不拍了。” “……啊?”演员们说,“进度已经慢不少啦。” “没关系的。”谢思清说,“剧本会有改动,今晚0点之前发给你们新的剧本。你们准备一下,明天下午1点还在这里重新开始。” “……?” “对话会有大量增加,先做好心理准备。” “什么对话?” 谢思清有一点尴尬。半晌之后,他终于还是克服了心理障碍,说:“那我先给你们讲讲戏吧。” “……啊?” 大家都有点懵,因为不明白为什么小黄片还要讲戏。 谢思清看了看笔记本:“这是要拍三部曲是么?” “对……” 谢思清又说道:“这样的话,我已经大概想好了三部各自的主题。” “……?” “……现在正在拍的第一部戏探讨的是,技术能否成为第六种生命形式?目前,生物可以分为动物、植物、细菌、真菌、病毒五个大类,但是……” 谢思清指了下其中一个演员:“他作为一个机器人,有成长,有寿命,有智慧,有情感,可以识别和模仿喜怒哀乐。那么,他真的是独立于生命之外的东西吗?技术能否成为第六种生命形式?第一部里你们双方需要表现这种挣扎,也就是说,他自己把自己当什么?你又把他当作什么?再来说第二部……” “……” 谢思清坐在一张桌子上:“那我先具体说说第一部。” “……” 晚上,两个演员拿到剧本之后,都表示这是一个极大挑战,他们从来都没有过这么多的台词数量,比过去说过的所有的话加起来还多。 然后谢思清拍了足足五天,才把这所谓的“机器人”三部曲的第一部给完成了。 他对于情色的东西,倒是没有什么特别抵触,过去他自己的电影中也不是没有,虽然还是别扭,但是他已经很努力地让自己适应“小黄片导演”这个全新的角色。 拍摄过程中NG无数次,最后终于凑出一部可以看的。 演员叫苦不迭,表示小黄片还NG是一种惨无人道的行为。 但谢思清是个完美主义的人。只要没有达到他的要求,他就会一直重新拍。曾经有次拍一个吃水煮鸡蛋的镜头,谢思清拍了99遍。演员也吃了99个鸡蛋,虽然每个都只咬了一口。当时谢思清让人煮了一大锅,快要被用完的时候,又让人煮了一大锅。 一般来说,谢思清是个很温和的人。但是,对于拍戏的事,他却非常执着,甚至是偏执。 曾经有个与谢思清和钟扬都合作的演员在接受采访时说,如果表现不好,谢思清会采取“冷暴力”,没有什么大的情绪波动,就一直默默地重新拍,令人感到必须努力,否则真会NG直到地球毁灭,而钟扬则会立刻释放出一股强烈的“杀气”,让人觉得再不拼命绝无可能活着离开片场。 片子拍好之后公司发到国外成人网站给人下载。 对于为什么要给国外拍,“剧组”的解释是,为了节约人工成本。这个年头,连个黄片都要转移工厂。 谢思清本来不想管,但是隔了一段时间,还是抵不过过去的习惯,也注册了一个账号跟过去看了看众人的评价。 一眼扫过去,全都是对长相啊身材啊等等的留言。 而后,在第三页靠近最后的位置上,谢思清发现了一个特别的评论:“没有人觉得最后那段话很有道理吗?” “……” 被人肯定了…… 虽然,只是这种片子。 第3章微电影大赛 之后两个月,谢思清继续靠拍小黄片来给自己糊口。 那个机器人三部曲已经完成了,第二部探讨的是人类对于技术的走向究竟有多大的把握,随着技术愈发独立,人类失去对其的控制是否是技术发展到最后的必然结果。第三部的问题是,面对已经失控的技术,人类应该怎么去做,试图共存,还是将其毁灭。 他仍然时不时看一看留言。 有人开始将他称作小黄片界的一朵奇葩,并说他们现在已经可以一眼看出哪个片子出于这个导演之手,甚至还会特意去找,因为这种一边XXOO一边激辩宇宙和人生的小黄片实在太罕见了,让人忍不住想看看这个导演到底还能弄出什么幺蛾子来。 “剧组”所有人也都知道,尧舜禹一直雄心壮志的,但是他不得志,实在没饭吃只能来拍小黄片,不过有根神经总是作祟,硬要在小黄片里塞进一些有的没的。 闲暇时间里,谢思清就拍些短片。 在导演这行里,作品就是最重要的。 没有能够展示给别人看的作品,是不可能得到任何的机会的。 从前的谢思清,在念书时就已经有了自己的作品集。 第二重要的,就是人脉了。导演这个东西,全靠互相推荐,像外界那种招聘应聘的事,从来都不会在这里发生。 尧舜禹,作为一个小黄片的导演,自己不会有什么人脉的。 所以谢思清必要想要其他可以引起注意的方法。 最后谢思清决定试试微电影。 这是这几年年轻导演成功的一个捷径。 脱胎于网络的交互和分享,微电影这几年来发展迅速,热潮持续至今仍未消退。虽然,没有人知道未来会怎样,也许几年后会被人遗忘,但是至少现在有众多人关注。 参赛是个好的办法…… 奖项多少可以说明一些才能。 谢思清搜了搜最近的微电影比赛,有一个宣传视频吸引了他。 这是目前最大型的微电影比赛,由全国最大的一家电视台举办。 主题是“科技时代”。 科技时代…… 谢思清决定就选择这个。 尧舜禹有几个好朋友,再说起这件事的时候,他们几个都是嗤之以鼻:“你知道这比赛竞争多激烈吗?去年收到了1000多部参赛作品,你这个全班就50人还得排40的,就歇歇吧!” 谢思清这才知道,在学校时,尧舜禹一直被认为没有任何天赋,从来没有哪个教师欣赏过他。 他投入了很大心血,几乎将全部业余的时间都用在上面。 不100%地投入,就别想收获“梦想”这么美好的东西。 创作剧本、选取场景、准备设备、邀请演员、预演台词、布置现场、进行拍摄、制作后期……全是他一个人做的。短短10分钟的微电影,折腾了他足足一月。谢思清经常在工作中不自觉地垂下眼皮,但是还要勉强打起精神继续下去。 这个比赛的规则非常花哨,并且很强调微电影的“草根”特征,组委会会将所有的参赛作品都上传到网络上供人投票,投票时间仅有7天。7天之后,网络票数前3的作品直接进入8强,然后组委会的评审团会在另一个7天之内将专业人士最认可的3部片子同样送进8强,接着评审团再在网络票选前50强的作品中挑出10部,重新放上网络参加“复活”,在复活赛中得到网络支持最多的前两名导演可以得到最后两个8强席位,从而进入下一轮的竞争,这个投票过程还是7天。 谢思清觉得自己并没有很紧张。 这次不行,还有下次,他相信凭自己总可以拿到个好名次。 但是,有时晚上他做梦时却会梦到自己入了围,醒来后又会有那么一点失落。 这让他意识到自己还是很期待能够早些迈出重新踏入电影圈子的第一步。 参赛截止日期7天之后,网络票选通道开启。 谢思清去刷新网页。 ——直到他意识到自己并没有希望。 有些参赛者已经有了一定的名气,他们在微博等地方进行宣传,同时请网络上的名人帮着拉票,也能取得不小的成果。 而且,这里似乎还有一个怪圈:就是,后来的人会比较倾向于去点击那些目前票数较高的短片。所以,如果能在投票通道开启之初迅速召集一些粉丝或者相熟识的亲戚朋友同学同事前去投票,造成一种很受欢迎的氛围,就能吸引到更多人去观看,一开始就冷清的,通常就会一直冷清下去,有几个人会有时间把1000多部短片全都仔细看完呢?谢思清自然没有什么粉丝和亲友团,尧舜禹的亲戚朋友,加在一起谢思清认识的人也不超过5个。 最后就是,他的短片被排列在投票页面很下面的位置。谢思清看了下,那些需要网友将鼠标一直拉到最后才能看到的作品票数全都不高,相反,访客一打开页面就能看到的那些几乎都取得了一定的票数。 谢思清看了看,有希望进入前三的,都是几个条件全具备的。 能进入前50的,也是至少拥有一项优势。 三样全不沾的,就是像谢思清这样的。 谢思清也会忿忿地想,要不就在小黄片中间插播一个广告?应该也能冲到前面,他的观众人数还挺多的,他并不是找不到人的。 ……不过这个当然只是想想而已。 他没脑残到把真名泄露出去。 谢思清让自己停止在刷网页。 靠网上投票已经没戏了。 但是每隔一段时间,他又会不自觉地去那个投票通道看看,心里想着,万一刚才那段时间发生奇迹了呢? 然而奇迹之所以会被称为奇迹,就是因为几乎没有可能发生。 谢思清依然在很靠后的名次。 看着倒数的排名,谢思清有时会有一些怀疑,自己是否真能重新攀上巅峰。 不,不只这样,过去的自己还远远未到水准,他要超越过去那个自己,让“尧舜禹”成为令“谢思清”也难以与之匹敌的导演。 不过……出师不利…… 谢思清突然感到自己似乎并没有能立刻适应当今这个圈子里新人的严苛环境。 想要出头如此之难。他需要想办法解决,但是却没有什么特别的头绪。 难道要一辈子拍摄小黄片? 这个重生对他来说不如没有? 谢思清摇摇头,告诉自己,千万别这么想。 一切都才刚刚拉开帷幕。 八强名单揭晓之时,他仍然是很紧张的。 虽然明知希望渺茫,网络票选的前50名根本就没他的踪影,唯一的希望就是被评审团看中,直接让他进入下一轮比赛。 不过他在这个圈子浸染太久,非常清楚这里会有多少黑幕。 但他还是把鼠标直接拉了下去,心里已经做好了一无所获的准备。 可是……竟然……看见了…… “尧舜禹”。 即使现在,看见这个奇怪名字之时,谢思清也仍然会反应一会儿。 有某个评委直接保了他—— 会是谁? 谢思清忍不住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上辈子”很欣赏自己的一些导演的名字,在心里猜测哪一个可能会是这次大赛的评委,不过想了半天还是没有头绪。 不管怎样,谢天谢地,在这个几乎一切都要参考观众喜好的时代,这个比赛还是给了评审这样的权利。 八强公布弄了一个简单的小仪式,没有观众,官方只是把仪式视频放在了官网上面。 主持人邀请嘉宾公布了名单,然后对他们进行了介绍,并且简述了他们的作品。 谢思清看着其他几个人年轻的面孔,再次有一种非常不真实的感觉涌现。 自己本来早已名成利就,怎么一夜之间,又和这些初出茅庐的人混在一起? 接着,主持人宣布了下一轮的规则。 ——8人抽签,两两一组捉对厮杀。这一轮会固定题目、固定时间、固定经费……抽到相同题目的两个人自动成为一组,每个人都需要在5天之内使用5万元经费拍摄出一支5分钟的短片。 然后,下个月的1号,这家全国性的电视台会现场直播终极决战+颁奖典礼。 谢思清随便拿了一个条,低头一看:网络时代。 “……” “还有个好消息。”主持人又巧笑倩兮地说,“决赛时你们会看到钟扬导演。” 听到这个名字,谢思清立刻僵在了那里,周围的空气放佛立刻就变得粘稠起来,让他觉得呼吸都是一件困难的事。 主持人又继续说道:“他也是大赛的主评审,决战之夜他也会参与。” “……” 钟扬……他“死”的那天在现场的三个人中的一个。 并且,谢思清一直都觉得,钟扬的嫌疑是最大的。 邵羽爱他更胜于爱自己,又怎么会丧心病狂到杀了他?至于池文越……谢思清默默地喜欢他好几年,很了解他,相信池文越绝不会是能做出这种可怕事情的人。 其实谢思清觉得钟扬也不像,但是事实摆在眼前,一定是这三个人中的一个。 所以谢思清现在本能似的怕接触钟扬。 但是……他来的话,说明这个比赛确实是有很强的分量。 钟扬最开始也是个演员。 拿了影帝、大红大紫之后觉得没意思了,于是改行开始自己拍摄电影,不过偶尔也会客串一些角色,80%以上是在他自己的片子中担任一个配角。 他拍戏时的那些影迷一直对他念念不忘,直到今天谢思清还是会在网站和论坛上看见一些诸如“让你们这些00后看看什么叫真正的颜!”或者“XX算男神?笑死!看看这个吧!”然后配上一些他过去那些经典角色的图片。 他的粉丝高调,钟扬自己也一直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他的官网上有大大的十个字:“中国顶级导演钟扬官网。” 充满了一种浓浓的山寨感,虽然,他的确是顶级导演…… 他们俩一直都有一些不对付。 要说起源,谢思清也记不太清。在他记忆中最早的事情就是有一年钟扬的一部电影横扫了各大奖项,一共拿了十个最佳导演。 那年谢思清的作品却是惨淡收场,虽然一直都被提名,但是几乎没能获得任何荣誉,始终被钟扬那部作品压着一截。 当时,有个记者在采访时很贱地问钟扬:“钟扬导演,你有没有拿奖拿到手软的感觉呢?会不会想,已经够多的了,不怎么想要了,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也让谢思清拿走一个吧,否则他也太没有面子了。” “嗯……”当时钟扬笑了,“其实,我头脑当中好像一直都有两个小人。其中一个说:再拿一个。” 记者接到:“另一个说算了算了?两个小人激烈斗争?” “没有。”钟扬还是在笑,“另一个说,好啊好啊。” 当时谢思清看到节目就忍不住想,这什么人哪这是…… 之后又发生了一些事情,让两个人关系实在说不上好。 再加上媒体的添油加醋,似乎就更是加剧了这种状况。 所以,钟扬是评委吗?他还真是爱出风头…… 第4章决赛 复赛作品提交上去时间不久,就到了最后决赛以及颁奖的那一天。 谢思清买了件新西装,穿上倒还是挺好看的。 尧舜禹长得确实是不错…… “……”谢思清想起了之前的自己崭露头角的那个时候。 总体来说,谢思清是个很沉浸于自己世界的人,对于和人接触没有多大兴趣。最开始,也就是有了第一部引起轰动的获奖作品后,他仍然是闷头写本拍戏,不在任何场合抛头露面——不参与宣传,不出席活动,不接受采访,也不上节目。就是每年到了年末就突然扔出一部电影,然后继续销声匿迹。他被称为是“最神秘的导演”、“每年出来一次就是为了告诉别人:今年我还是这么牛X”……有次有个记者找不到他没法交差,别出心裁专门以谢思清的孤僻为切入点写了一篇报道,里面采访了谢思清家楼下的超市,拿着照片询问店员,店员瞅了半天,最后弄出一句:“啊,原来是这个人,总来买盐酥鸡。”于是很长一段时间内,谢思清的名字都与盐酥鸡联系在一起,一直到了很多年后,圈内的人还是差不多全都知道谢思清最爱吃盐酥鸡。 主持人进场后,又是照例装作非常激动的样子介绍了到场的领导还有其他嘉宾。 里面有不少谢思清曾经的老熟人。什么电影节目管理中心主任、互联网中心主任、制片厂厂长、电影集团总经理、视频网站的负责人、编剧协会会长、电影协会会长……一大长串之后才是各位评审。 谢思清也看见了钟扬。 他还是那么显眼—— 不管有多少人在他身边,众人都会将目光投注在他的身上。 但是,谢思清却只觉得一阵寒意顺着脊梁一路窜了上来。 钟扬,真是那种表里不一的家伙吗—— 谢思清撤回了目光,警告自己不要一直盯着,钟扬是何等聪明的人,说不定会被他察觉的。 几个领导的致辞讲话都很简短,他们也知道没人愿意听。 紧接着,就开始了四强之争。 “第一组……”主持人又说道,“命题为‘网络时代’,两位导演分别是尧舜禹和……” 听到自己名字,谢思清站起身来,与另一位同组的选手一齐站到台上。 主持人简单地介绍了一下这两个参赛的导演。 谢思清的对手,似乎已经小有名气,主持人念了一大串。 而到谢思清时,却只有一句话“尧舜禹,电影爱好者。” 当时组委会要求他将简介再多加点东西,可谢思清想了半天,也不知道该加什么,毕竟他除了拍点小黄片之外什么都没干。废了半天心思,终于又填上了一句话,变成“尧舜禹,电影爱好者,爱好看电影和拍电影。” 现在看来,组委会还是只留了前一句,似乎觉得谢思清绞尽脑汁想出来后一句纯属废话一般,到底还是给删掉了。 “好,”主持人继续道,“现在让我们来看看他们两人的短片。” 大屏幕上出现了谢思清的视频。 谢思清选择的主题有一点不一样。 在片子的一开始,主角点击着谷歌百度根据他的搜索记录向他呈现的“定制”商品广告,浏览着站根据他的喜好向他推荐的小说,查看邮件,和人聊天、阅读新闻,观看视频,在社交网站上与人互动并且添加着网站认为他可能认识的人,甚至在访问了某个网站之后立刻很诡异地收到了对方的推销邮件和电话……他似乎并不觉得自己在得到了便利的同时也失去了什么。大公司们肆无忌惮地获取和使用着他的信息,他作为一个现代人,除了睡觉之外几乎都在网络上面,而控制着这些技术的人——政府、网络公司、软件公司、媒体……只要愿意,便可以知晓关于他的一切——他搜索了什么,他查看了什么,他购买了什么,他使用了什么,他的朋友有哪些人,他又和人聊了什么……甚至可以进一步去引导和操控他的一些行为。看起来,只要连着网线,就不会有隐私可言。科技似乎正在进行一场殖民,从虚拟的世界出来,将现实一步步地变成它的殖民地。电影提出一个问题:人类究竟应该选择便利和快捷,还是独立与自由?人类千万年来孜孜不倦地追求着的,是便利,还是自由?在这个科技时代,二者似乎是相抵触的。在越来越便利的同时,也前所未有地被人监控和引导着。 而对手呢,就像谢思清大概想到的那样,始终都是称赞网络时代为人们带来的好处。 “好,”主持人又笑道,“我们39位媒体代表组成的评审团将会投票决定第一个晋级名额。” 顿了一顿,又说:“你们两个分别给自己拉拉票吧!” 说罢,将话筒递给了谢思清。 谢思清想了想,觉得也没什么可说的,于是笑了一笑。 他不知道该如何“拉票”。 主持人举了半天话筒,谢思清都默不作声。 最后主持人硬着头皮又问了一句:“你没什么想说的吗?” “没有。” “……” 主持人尴尬地转向了另一人。 对方讲了很多。 他说:“短片中讲述的,就是我自己的真实经历,里面的少年就是我本人。在我小的时候,父母离异,妈妈忙着赚钱养家每天很晚才会回家,我觉得很寂寞,全部的生活都被局限在小小的只有15平米的房子里……后来我接触到网络,才发现原来世界是这么大……” 等他说完之后,主持人宣布开始投票。 那39位媒体代表分成四排来坐,一排一排举起牌子,红色牌子代表一个人,蓝色牌子代表另一个人。 那些媒体人,似乎也有不少的熟面孔,谢思清仔细看,一直瞪得眼睛都快瞎了,还是一个都想不起来。 这记性…… 最后获胜的是谢思清。 “好了。”主持人说,“恭喜你,尧舜禹,你可以坐在后面第一张四强导演的椅子上了。” 太好了——谢思清想,可以坐。 谢思清很不喜欢站着,只要能坐他绝对不站着。 所以他是一个很能坐着的人,写剧本时可以在桌子前面趴上整整一天,每次去洛杉矶十五个小时的飞机他完全没感觉。 学生时代坐公交车时,有时车上虽然很挤,但却会有一个沾水或者有泥土的空位,谢思清每次都会拿出纸来将那座位仔细地擦干净,然后心满意足地缩在上面想些有的没的。 说白了,就是懒。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这辈子,谢思清都只是直挺挺地躺在家里,或者看书,或者胡思乱想。也不下地,更不出门,所有东西全部网购。 也多亏了可以坐着。 剩余六个选手每部短片都要放映,然后邀请评委点评,最后才是媒体代表投票,再加上每个选手都会说上一段感想,一个半小时后,才终于进入到了下一个环节。 四强里面会决出金奖、银奖和铜奖。 至于第四名,就只能是第四名了。 在某个歌手明星演唱了两首歌之后,他们四个初赛的作品被一一展示,最后便是要将剩下四个人初赛和复赛的作品分出个一二三四。 最后一轮得分来自两个部分,5个评委,还有现场500个观众,专业评审观众评审的打分各占一半。 “钟扬导演,”主持人问,“您能不能点评一下在这里的四位导演?” 正常来讲,钟扬应该说些“四位导演都很优秀……”之类的话。 但是钟扬显然不是个正常人。 他靠在椅子上:“有一个人明显很烂。” 此话一出,众人不禁有些哗然。 台上的四个人也全都僵了僵。 钟扬却是毫不在意:“我说的是尧舜禹。模仿谢思清模仿得太过,所有的地方都有谢思清的痕迹。学习别人不是坏事,但我认为不该鼓励没有一点自己特点的创作者。” 谢思清定定地看着钟扬,伸手从主持人的嘴边将她的麦克抽了过来。 他说:“我不想模仿他,我只想超越他。” “哦?”钟扬似乎并未当一回事:“我对你以后的事情不感兴趣,我只负责这次比赛的评审而已。” “……” 这个人还是这么讨厌啊……谢思清想,地球上为何会有这么讨厌的人?如果世界上有“全世界最讨厌的人”的比赛,自己一定要争取当上观众评委,亲手将钟扬给送上王座。 顿了一顿,钟扬又看向了另一个人:“四个人里面最好的是陆少华。” 那个叫陆少华的似乎非常高兴:“谢谢!谢谢!” 评委打分之后主持人将卡片都装在一个信封内,并没有直接公布出来。 然后现场观众开始评判。 在公布最终结果之前,主持人又说:“就像之前介绍过的,前三名将会获得资金的扶持,名次不同数目也会不同。” “……” “同时,他们三位也将成为电影《彩虹桥》的执行导演。” “……” 执行导演,顾名思义,就是参与导演工作,负责执行导演的意图,完成导演自己不方便或者不愿意自己完成的工作。有的时候时间太赶,也有几个场景同时拍摄的情况,这个时候导演会将不重要的戏完全交给执行导演。 主持人接着说:“这部电影将由著名导演符放亲自操刀,并且会有一个非~~~常有实力的演员来饰演主角。” 顿了一顿,似乎为了活跃现场气氛,主持人转向了他们几个:“你们来猜一猜这个人是谁吧?” “……”谢思清看着她。 “这样好了,”主持人又怂恿道,“猜对的人可以在颁奖结束后的晚宴上坐在钟扬导演旁边,相信即使是很简短的谈话也可以令你们受益匪浅。” 说着,主持人便将话筒放到距离她最近的那个人唇边:“你先来吧。” “嗯……”第一个人沉吟半晌,才试着说出推测,“邵羽?” “我现在不能说。”主持人又笑,将话筒又伸得远了点,问第二个人,“你觉得呢?” 第二个和第三个人也都说出了最近正当红的一些明星的名字。 最后是谢思清。 谢思清想了想,然后才开口道:“我猜是刘盛荣。” “喂……”站在谢思清旁边的小个子善意地提醒道,“他上个月死啦。” 谢思清小声说:“我知道。” 他当然知道刘盛荣死了。 他只是不想和钟扬坐一起。 说别人的名字,都有一定风险。 没想到,小个子的声音却一下子提高了数倍,声调也高了三个八度:“你知道他死了你还说他的名字?!” 每一个字都清晰地通过主持人手里的麦克传了出去,现场立刻传来一阵哄笑。 谢思清立刻无比地后悔。 真没想到这个小子会有这么夸张的表现,早知道就应该装作没听说过这个消息。 谢思清根本就不想和钟扬坐一起。 一来,他现在挺怕钟扬的。在不知道是不是钟扬,以及他到底为什么以及究竟是如何“杀死”自己之前,谢思清不想糊里糊涂地再凑到他身边去。 二来,谢思清还没想好怎么调查那天事情的真相。如果现在就接触钟扬,谢思清怕自己会忍不住问一些什么,如果毫无必要地让他起了疑心真是百害而无一利。 “我现在公布答案了。”主持人又笑道,“这个已经确定加盟的演员就是今年‘金刺猬奖’最佳男演员的得主——邵羽。” 听到这个名字之时,谢思清只觉得整个人都微微地一颤。 邵羽……曾经那么近,现在这么远。 邵羽对他来说是很特别的人,最亲密的伙伴和朋友,虽然,他没有办法回应对方的感情。 是吗……谢思清想,他开始接别人的戏了——那也是当然的。 谢思清无意中又看了钟扬一眼,却发现对方正死死地盯着自己。 他心里忍不住咯噔了一下。 该不会招惹到这个家伙了吧…… 第5章晚宴 “那我现在公布分数——究竟谁能成为这部电影的执行导演并且拿到奖金呢?”主持人装成很紧张的样子——她的水平确实不错。 “……” “我们先看现场观众评委打出来的分数。” 屏幕上每个人名字下面的数字都开始转动了。 ——谢思清的分数很低。 他知道有很多人受了钟扬刚才那番话的影响。 “真是……” 然后,主持人公布评委的打分。 除了钟扬之外的四个评委路数一致,认为比较好的就给9分,认为一般的就给8分。 比较不正常的又是钟扬。 他给的最高的一个分数是6分——给陆少华的。 然后一个4分一个3分。 最后是尧舜禹——1分。 谢思清觉得自己特想揍人。 其实钟扬说了那番话之后,这个结果并不意外,甚至是可以预见的,然而谢思清还是非常地受挫。 一切就这么被他一个人给决定了。 为什么不学学跳水之类的打分规则?去掉一个最高分,去掉一个最低分,剩下的取平均。 看着那三个人兴高采烈地谈论成为执行导演的事情,谢思清心里涌起一阵非常失落的感觉。 似乎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一次机会那么简单。 谢思清想了想,又明白了什么。 第四名,说明他与邵羽擦肩而过。 谢思清想要知道邵羽现在怎么样了。 对于邵羽,他总有一种歉疚感,在自己“死”后尤其甚。 几位总局的领导还有钟扬为他们颁了奖。 谢思清有一点不确定,他对这个第四名究竟是满意还是不满意。 在颁奖结束后,主办方举办了一个晚宴。 他们特意将评委和参赛的选手安排在了一桌。 谢思清特意挑了一个距离钟扬最远的地方。 席间众人相谈甚欢,谢思清却一言不发,低头狂吃。 他有点纳闷,为什么别人都只说话不用吃饭?决赛和颁奖典礼折腾了几个小时,现在都这个点儿了,难道就他一个觉得饿么?难道别人偷偷吃了面包?谢思清仔细回忆了一下,没发现有人偷偷吃面包…… “尧舜禹,”这时候有人问,“你怎么都不说话?” “嗯?”谢思清抬头望过去,发现问这话的正是陆少华——钟扬认为表现最好的一个人。看得出来,钟扬的欣赏,让他颇为得意。 陆少华早就是网络上有名气的导演了,之前也获得过不少的奖项,有些大型活动的宣传片也是他来拍的,甚至包括一些国际性的商业会展和体育赛事。 “你不会是因为钟扬导演之前说的那番话一直生闷气呢吧?” “怎么会呢,”谢思清说,“没有的事。” “别否认了,就是生气。”陆少华又说道,“钟扬导演是为你好,他说的话很有道理。我也觉得模仿太多,那是新人才做的事。你要探寻自己风格,不要害怕作出改变。我最开始也是这样,后来还是过了这步……” “……谢谢。”谢思清愣了下,然后才缓缓道:“但是,如果我认为某种处理方式是最好的,那么我就会坚持使用它,我不会只是因为要和别人区别开来就硬是改变什么,转而采取那些我觉得并非最佳的拍摄手法,那是对我片子的不负责任。就像我说过的,我并不是故意要模仿谢思清,我迟早会超越他的。” 被谢思清这一顿回击,陆少华感到不太爽。 他本来想拍下钟扬马屁,结果现在反而闹得尴尬。 转头看了一下钟扬,发现他还在看着尧舜禹。 陆少华很不屑。只是一个第四而已,之前一直默默无闻,还说什么要超越谢思清……根本就连自己都不如呢——钟扬很欣赏自己,却给了尧舜禹一分。 “尧舜禹,你想得也太多了……”陆少华说,“我们还是先和同辈比吧,面对前辈主要还是学习,现在就说取代也太狂了。” “……哦。” 陆少华觉得这个尧舜禹心不在焉的,好像根本就没有把自己当成个目标。 他感到很可笑,自己在同辈人中一直都是最好的,今天长见识了,没有想到还有这么狂的人。 面对这么狂的人,陆少华想要狠狠挫挫他的脾气。 “这样吧。”陆少华又说,“为了激励自己努力,我们两个来个比赛,三年之后看谁更加成功,输的那人要把今天这张证书撕碎吃了。” “……” “你敢不敢?” “……随便你吧。” 最后,他们几个参赛导演给评委们敬了杯酒。 谢思清一向酒量都很好,这次也没多想,一饮而尽。 没有想到,才过了几秒钟,他就觉得脑子发晕、眼前发黑。 全身轻飘飘的,眼前的东西都在那转啊转的。 在栽倒的一瞬间,谢思清用仅存的一点清醒在想:不是吧……这个尧舜禹酒量这么弱…… “喂……!”旁边有人喊道,“尧舜禹喝多了!” 然后有人扶起了谢思清,将他扶到了沙发上,让他坐在那里靠着歇会儿。 谢思清迷迷糊糊地也不知道靠了多长时间,饭局才终于散了。 有几个组委会的工作人员架着谢思清出去,帮他叫了一辆出租车,将他硬给塞了进去。 “你没事吧?”他们问,“能回去不?” “嗯……”谢思清点点头。 “知道你家在哪里不?” 谢思清又“嗯”了一声。 组委会的工作人员稍微放心,递给司机一张50:“麻烦你了,送到他家。” 那些人走之后,司机问:“去哪儿?” 谢思清嘻嘻一笑:“火星。” “……” “……?” “我要送你回家。”司机一字一顿地道,“你家的地址是?” “我不想回家……”谢思清眼神很迷糊,“我要去火星,我要看看火星上到底有什么,能不能找到奇怪的生命体。” 司机立刻回头去找刚才那些人,却发现已经一个都看不见了。 于是司机又再回来,强忍着脾气说:“这个我送不了,您还是下去吧。” “为什么?”谢思清却还不依不饶的,他双手抓住了司机的椅背,“那我怎么办?” “您得找别人去,我的车没有这个实力。” ——钟扬从酒店出来时看到了诡异的一幕。 门前的出租车里,那个尧舜禹正抓着司机在喋喋不休地说着什么,司机则是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两人僵持许久,还是没有结果。 钟扬走上前去,敲了敲窗玻璃,问:“怎么了?” 司机暴躁地说:“这个醉鬼要去火星!” 钟扬看向谢思清,后者一脸无辜。 钟扬看了一眼车内,他刚刚颁给谢思清的奖杯和证书被随意地扔在了地上。看这发展,明天谢思清绝对想不起来它们被遗失在了哪里。 钟扬有点不爽,他给的东西,谁不是仔细珍藏着,还从来没有被人这样对待过呢。 “你交给我。”钟扬说,“我认识他。” “真的?”司机有点怀疑。 “嗯。” “这家伙叫尧舜禹。”钟扬说着摸出谢思清钱包,打开给司机看了一眼证件上面的名字,“这回相信了么。” 司机如获大赦般地打开了车门的锁:“我还真以为得把他给送到派出所去了。” “谢了。” 说着,钟扬扯了一把谢思清,“给我出来。” 谢思清却不愿意似的:“不……我马上就要去火星了……” “去个屁火星,”钟扬说,“你给我出来。” “不……” 钟扬看他这样,也没再说什么,直接伸手揪住谢思清就给拖了出去。 谢思清扑腾了几下,终究还是没有挣开。 被粗暴地扯出去的时候,谢思清的脑袋还撞到了车门框上,把他撞得七荤八素,眼前直冒金星。 “放手……” 钟扬将奖杯和证书塞进谢思清的怀里:“你给我仔细抱着!” “……?” 钟扬回到了晚宴的酒店,开了间房,然后将谢思清给送进了房间。 然后打了一个电话到服务台,让他们给谢思清送一点解酒的东西。 刚一回头,就听见一个含含糊糊的声音:“往左一点……” “……?”钟扬向谢思清望过去,后者靠在床头,手机的摄像头正对着自己。 谢思清醉得一塌糊涂:“你往左一点……那边光线好。” 钟扬皱着眉不说话。 谢思清对着钟扬录了个视频。 “喂,”谢思清又笑:“你真上镜。” “……” “想不想演电影?你可以来我这。” “你别在那瞎扑腾了。”钟扬走过来将他手机扔到一边,“难道你脑子里就只知道拍电影?” “……嗯?” 就在这时,酒店服务来敲门了,送来一些解酒的药,还有一杯温开水。 钟扬看了看他:“吃了。” 看谢思清没有反应,钟扬将他扳了起来,将药塞进他的嘴里,杯子递到他的嘴边。 本来打算将他扔进房间立刻就走的…… 算了,钟扬想,我就大发慈悲一次好了。 没想到,谢思清仔细看了看他的脸之后,突然认出了他是谁似的,猛地一个用力将钟扬给推开了。 水洒了一袖子,钟扬有点动怒。 第6章微电影特训营 “你干什么你!” “你别碰我……” “你精神病犯了?” 钟扬觉得奇怪,其他新人都巴结还来不及,这个尧舜禹却总是不想和他产生什么接触似的,一直都在躲他。平时不大讲话,只有提起电影的时候才会说出他的看法,那些时候他会罕见地显得很坚定,即使他的观点与在场的所有人都背道而驰,也不会因此显得有半点犹豫。 钟扬听见谢思清反过来问:“到底是不是你?对我做了那种事的……是不是你?” 钟扬皱眉:“我做什么事了?” 谢思清还是瞪着他。 钟扬弯下身子,两手撑在床沿,看着谢思清问:“我亲你了还是摸你了?” “比那还要过分得多。” 谢思清本来想要说“是杀了我”,但是脑子本能似的突然有了一丝理智,阻止了他说出这几个字。 钟扬本来想问“难道我强暴你了?”想了一想,还是别和这个脑子不正常的醉鬼认真的好。 虽然尧舜禹是醉了,但是从他今晚的表现来看,这个人绝对脑子不正常。 “……”过了一会儿,钟扬将杯子放在一旁的床头柜上:“你自己待着吧,我就不该管你。” “……” 出门之后钟扬琢磨了下,自己到底对这个叫尧舜禹做过什么不得了的事,让人唯恐避之不及。 想了半天,没有头绪。 到底怎么回事……钟扬觉得纳闷。 他不是真觉得自己强暴过他吧? 下次等他清醒之时问一问他? …… 过了几天,谢思清去参加那个大赛的最后一个活动——微电影特训营。 其实也没什么新鲜的,就是请一些知名导演、编剧、摄像等等对所有获奖的人进行几次教学讲座,一共五天,每天上午两个小时。 今天是第一天。 谢思清进门时正好遇到钟扬。 钟扬看了谢思清一眼:“你那天后来怎么样了?” “嗯?” “你不是喝醉了?” “哦,”谢思清这才反应过来,“不知道是谁把我送进酒店客房了,我清醒后才发现到原来自己根本不在家里。” 谢思清没说谎,他是真的不记得了。 “……”钟扬瞪着谢思清看。 谢思清继续说:“我脑袋里好像有个窟窿,那些记忆全都漏出去了。” 钟扬盯着谢思清瞅了半天,最后才恶狠狠地说了一句:“你那脑袋就是一个筛子!” 他好不容易发了一回善心,结果当事的人全不记得。 “……” 谢思清完全没明白钟扬究竟是怎么了。 谢思清进去后找了一个座位坐下去。 旁边一个女孩子着迷地看着钟扬,说:真是颜值不改啊……不对,是比以前更好看了,更有气场了。” 谢思清不知道什么叫“颜值”,不过从字面上推测一下,差不多也就明白了。 “果然,”她继续说,“拍电影的男人最帅了……” 她另一边的一个男孩子以前可能受过什么刺激,忿忿地说:“什么拍电影的男人最帅,都是放屁!只要你长得帅,弹玻璃球都像是在打高尔夫,你长得丑,打高尔夫都像是在弹玻璃球!长得帅拍黄瓜都像是在拍电影,长得丑拍电影都像是在拍黄瓜。他就是生得好,跟拍不拍电影根本就没关系。要不是因为脸,他人气能比谢思清高?” “……你怎么看出他比谢思清高的?” “微博粉丝数啊。” “……” “还有微博评论数,微博转发数,微博点赞数。” “……谢思清根本就没有微博好不好,这么比谁都比谢思清人气高。” 谢思清依稀记得过去也曾有过“钟扬混到这个地步是不是因为脸和身材”的讨论。 自家粉丝认为不是,对家粉丝却认为是。 谢思清觉得,长相这个东西,就跟高考加分似的,门门成绩差再怎么加也没用,但是如果本身水平高,哪怕只加上那么一点点,就能从全省第一越到全国第一了,钟扬大概就是这个类型。他确实有实力又有长相,受欢迎也是理所当然的。谢思清觉得,单论水平,自己其实要强上那么一点点……毕竟自己一直在做导演,而钟扬,却是演员出身的。 一开始谢思清不相信那个讨厌的家伙会有那么多的追随者,偷偷地用测量粉丝真假的小软件试验了一下,结果发现假粉丝所占的百分比一点没比别人的高。 旁边两人又插科打诨了几句,便到了原定的讲座时间。 依谢思清对钟扬这个人的了解,他根本就没把这个讲座当回事。 可他毕竟曾是影帝,演得好像非常认真地准备过似的。 真能忽悠…… 谢思清转头望向了窗外。 ——一男一女正在争执什么。 女的情绪有些失控,满脸是泪一直在吼。男的倒是貌似冷静,面色如常说着什么。大概过去十分钟后,女的突然转身就走,男的立刻将她拽了回去,然后掏出手机开始摆弄。 谢思清托着下巴,稍微一想,一个故事就出来了:男孩与某异性常有联系,女孩认为应该主动避嫌,可是男孩认为女友无理取闹……争吵之后女孩愤而离去,男孩受到惊吓做出让步,拿出手机删了此人联系方式…… 不行,太俗套了。 有没有别的可能性? 也许…… ……停! 谢思清想,又脑补了,这个毛病到底什么时候能改? 正在想着,谢思清突然感觉脑袋上一疼,他吓了一跳,猛地回过神来。 ——有个东西打到了他。 谢思清看了看那个弹到一边去的笔帽,有些莫名其妙地看向站在最前面的钟扬。 ——钟扬用刚才用在白板上写字的水彩笔笔帽打了他的头。 怎么像个小学老师一样…… “我现在要评价你们所有人的作品,听听会有好处。” 见钟扬正望着自己,谢思清回了回神,说:“我听着呢。” 钟扬瞥了他一眼,说:“你看着我。” 谢思清本来想说“你有什么好看的”,不过还是努力忍了回去。 这个“微电影特训营”很怪。 每个受邀进行讲座的人都要布置一个小的作业,谢思清他们需要通过这些考核才能得到破证书一张。 钟扬随口说道:“你们就写写‘什么是电影’吧,说说自己的理解。” “嗯……”有个女孩子特别认真地问,“要写多少字呢?” “多少字?”钟扬愣了一下,然后看着谢思清,问,“2000字怎么样?” 见钟扬盯着自己,谢思清只能点了点头,说:“可以。” 钟扬又问:“还有哪个要写2000字的么?要写的现在告诉我你的名字。” 下面没人吱声。 钟扬笑了笑,又抬起眼睛,扫视了一圈,问:“那500字行么?” “好。”见他望了过来,众人全都赞同。 “那就这样。”钟扬又看了谢思清一眼,“同意写2000字的就写2000字,同意写500字的就写500字。” ……有病! 虽然早就知道,但现在谢思清再一次确定,钟扬这人有病,而且病得不轻! 似乎,自从刚才告诉钟扬他一点都不记得颁奖那天酒醉之后的事,钟扬就看他非常不顺眼。 又怎么招惹他了…… 谢思清想了半天,最后认定,精神病之所以是精神病,就是因为正常人没办法理解他们的思维。如果自己能明白钟扬是怎么想的,那只能说明自己也离精神病不算远了。 然后,谢思清又想到了一个可能,就是钟扬其实是外星人,特地被派来来收集地球人的愤怒。在他们那个星球,愤怒可以转化为能量,这些能量可以驱动战舰。所以,为了攻打其他星球,大量钟扬这样的人散布在各个星系,以收集人类的愤怒作为最大的任务,这也能解释钟扬为什么在还是演员的时候就气哭过好几个导演。 谢思清当然不会当那唯一一个写2000字的人。 他宁可不要那破证书,也不想遭受精神病人的荼毒。 非常出乎意料地,课程结束之后,谢思清还是通过了。 第7章聚会 接下来的几周,谢思清继续他的“工作”。 他描述了一个年轻人,少年时代因为家庭贫困而被人嘲笑,于是下定决定一定要赚很多的钱。在顶级金融机构工作的第一年,拿到奖金时他非常欣喜,但是时间长了,他发觉自己永远无法被满足,即使奖金一年比一年多,早已经到了普通上班族从来不敢想的一个数字,他还是觉得远远不够。他夜以继日地努力工作,像吸毒者想要毒品一样追求着财富。每年发放奖金的前夕,心里都会涌动着一种疯狂的因渴求而引起的躁动,然后,不管对自己的数字感觉如何,在看到拿到了更丰厚报酬的同事时都会充满嫉妒。他变得很暴躁,似乎只有赚钱才能让他感到快乐,每次工作遇到挫折都会异常阴郁。对恋人也不再如从前一样耐心,更像是把对方当作了发泄压力的工具。终于恋人离开了他。他又先后有了几个更加年轻更加漂亮的情人,XXOO花样更多,但却没有让他感到更加幸福。终于他意识到,财富是为了让人的内心可以更加自由,如果事实与这个目的背道而驰,那么,也许就到了重新考虑生活方式。这很难,但他还是辞去了工作,创立了一个公益组织。一开始他很不安,然而最后还是回到了正常的生活轨道。最开始的恋人回到了他的身边,然后以一场紧扣题材的XXOO作为结尾。 这部片子发了之后,他又被人称作奇葩。 然后有一天,尧舜禹的中学同学打电话来通知聚会。 “……” 出发之前,谢思清把毕业照片仔仔细细看了个遍。 到酒店后,他坐在了一个看起来话很少的同学旁边。 “景然?”谢思清问。 “嗯,嗯。”他睁大了眼睛问,“尧舜禹?” “是我。” “你……你现在在做什么?” “我……”谢思清说,“一个算不上导演的导演。你呢?” “我啊……在找新的工作……” “你又失业了啊!”他旁边一个人怪叫了一声。 “嗯……” “我告诉你这家伙在干些什么。”那人拍着景然的肩,“他在全职追星。” “……啊?” “嗯……”景然有点不好意思,但是并没觉得这是丢脸的事,所以还是坦然地道,“我很喜欢连曦,是他论坛的版主呢。” “是那个歌手吗?” “对。你也喜欢他吗?” 谢思清实话实说道:“我不是很能听出来一个人唱得如何。” 这是事实,邵羽成名之后,也唱过一首歌。他觉得邵羽唱得挺好的,但是各方评论却都是让邵影帝再也别唱了。 “哦……”景然说,“他唱得很好的。” 谢思清笑了笑。 “你说可不可笑,”景然旁边那个同学又说,“他为了当那个什么论坛版主,已经丢掉十二个工作了!” “没有那么多……”景然小声说,“是六个……” “六个!” “……” “你要珍惜你的工作啊!” “不是这样的。”景然的眼睛亮晶晶的,很努力地解释道,“你知道吗?找工作比当版主容易多了——” “啊……!”景然另一侧那个叫高亮的人又很夸张地叫了一声,“我真想打死你!尧舜禹,你也来劝劝他!” “你……”谢思清也开始劝,“你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啊,事业、家庭……自己的生活才是实实在在的。如果因为喜欢他而耽误了本来的人生,以后你大概会后悔的。” “我不会的。”景然非常固执,“爱过他,我这辈子就没白来。” “……”话到这里,谢思清也没法再劝什么了。 “真想让你破灭一下……”高亮又说,“过几天我们公司要拍广告片,我去和导演还有演员们打听下连曦,挖些黑历史让你正常点。” 景然还是低声地说:“他没有黑历史。” “无可救药……” 那边谢思清却感了兴趣:“我能知道你在哪家公司吗?” “哦,”高亮说,“我在小笼包汽车呢。” “小笼包汽车?”谢思清又继续问,“每过两年都会重金邀请四大导演拍摄广告片的小笼包吗?” “对啊。”高亮回答,“我刚才说的就是这个活动。” 谢思清不说话了。 小笼包的车都比较低端,目标顾客群是刚毕业参加工作的人,主打“开始赚钱,也买了车,踏上成就自我之路”这个概念。虽然价格比较便宜,可是车的外表时尚,广告也一直做得很精致,所以在年轻人里卖得还不错。每过两年,小笼包都会邀请四位有名的导演拍摄四支广告片,但同时还会有四个年轻人作为联合导演加入进来。演员方面也是,小笼包有四个代言,都是最当红的偶像明星,但同时搭配四个新晋演员,一切都是为了它“年轻人的梦想起点”这一核心诉求,广告战略非常统一。 “怎么了?”高亮问。 谢思清问,“你会参与到这个活动里是吗?” “肯定要了……”高亮说,“我就是市场部的经理啊。” “四个知名导演有人选了?” “八百年前就联系好了。” “那么……”谢思清有点不好意思了,“当陪衬的四个青年导演……已经有人选了吗?” “应该还没有吧……我们部门的总经理还没有提过这件事。” “我……”谢思清将中间的景然给拨到了一边去,“我拍的短片拿过一些奖,包括微电影大赛的第四。你能帮帮忙吗?” “你也弄出了一点名堂嘛……”高亮点了点头:“我可以把你的名字还有简介给报上去,但是结果不能保证。” “那就够了。”谢思清说,“我再给你发个作品集吧。大约什么时候需要?” 高亮掏出手机看了一看日历:“今天周日……下下周日之前,你得都准备好,简介和作品集。” “好。”谢思清想了想,“我再拍一个你们产品广告的样本出来。” 对于这些,他一向力求能做到最好。 对于小笼包,两年前他已经了解了很多。 这回他又让高亮重新介绍了一下,希望能让自己拍的样本给小笼包一个眼前一亮的感觉。 整个过程中,被夹在中间的景然茫然地听了一会儿,最后终于放弃,拿出平板开始刷他的论坛了。 刷着刷着,回着回着,脸竟然变得红通通的,整个人都感觉不一样了。 这次聚会回去之后,谢思清为小笼包汽车拍了一支广告样片。 其实谢思清并不是很会拍广告,他想了半天,终于在小笼包一个偶像明星一个新晋演员双主角的传统上设计了一个故事。故事以一场赛车比赛作为背景,“偶像明星”是片子的主角,高大英俊,举止优雅,彬彬有礼,作为最受人瞩目的赛车手,他为了这次比赛刻苦地准备。之前几年他都遗憾地与冠军失之交臂,这次,更加强大的他势在必得,这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他慈祥的双亲、美丽的妻子、可爱的孩子,以及众多的车迷赶到现场去祝福他,他觉得很幸福,即使是从人群里突然冲出来一个相貌丑陋,形态猥琐,态度嚣张的家伙对他说“老子才会是第一名”,他也依然没有动怒,虽然那个家伙可笑到了滑稽的地步。比赛开始之后,他聚精会神地驾驶着赛车,超过前车,开始领跑,终点越来越近,他距离梦想也越来越近。片子还剩5秒钟时,刚才那个丑陋猥琐嚣张的家伙突然冒出来超越了主角……广告最后一个镜头就是他露出一口参差不齐的牙高举着奖杯。这是一支后现代、反传统的TVC,在所有的人都以为完美的主角一定会实现梦想的时候,结尾却来了个大逆转。以往的故事都会是这样,而这支广告偏偏就不是。谢思清觉得这种后现代、反传统的风格很适合小笼包汽车的定位,一方面用“打破陈规”来抓住年轻人,另一方面说明“成功”与外表、气质、家庭等等统统无关,没有谁规定丑陋、猥琐、嚣张的人就不能获得成功。 在把简历、样片和作品集都交给高亮之后的第15天,谢思清接到了高亮的电话。 “喂,尧舜禹。”高亮说,“哥们替你给搞定了。” “真的?”谢思清说,“太谢谢你了。” “我力荐你,口水说得都要干了,他们终于答应让你试试。”高亮说,“我们这个虽然说是两个导演共同拍摄同一支TVC,但是所谓年轻导演也都是在网络上已经很有名气的视频制作者……从另一个角度吸引观众的,走草根路线的……” “我知道。”谢思清再次说:“谢谢你。” “不过你们也就是四大导演的配菜。” “我知道,”谢思清问,“那我这边主菜是谁?” “应该是罗森吧?” 谢思清点了点头。罗森也是一个知名导演,主要拍摄古装电影,趁着前些年古装电影的热潮在国外获得了一些奖项,现在的名气倒是不如当年了。其实谢思清并不喜欢罗森电影大片渲染颜色的风格,但是这会儿也轮不到他来挑剔。 “会有公司的人联系你的。”高亮又道,“你可以事先准备一下。” 第8章广告(1) 高亮信息很准。 过了一个星期,谢思清果然接到了电话,和他搭档的也真是罗森。 罗森是个很傲的人,觉得自己天下第一,过去,每当他的电影受到外界批评,他都破口大骂别人不懂艺术。 谢思清实在不能理解他的思路。他每次都用差不多的表现形式去讲述极其类似的故事,然后信心满满地等待漫天的好评。在谢思清看来,用相同的方法去做相同的事却认为可以得到不同的结果,这种人可以被称之为精神病。 这次,他让谢思清去他公司里见他,但是他却迟了足足两个小时,出现之时一句抱歉都没有说。 谢思清觉得对方根本就没把他看在眼里。 哪怕,只讲一个忙字都好。 罗森看了看谢思清,然后突然开口说道:“不知道小笼包是怎么安排的,我觉得你好像不是太适合我。” “……?” “我们两个好像气场不和,你看见我并不是太兴奋。” “……”他等了俩小时,真兴奋不起来。 “你把简历带过来了没有?”罗森又问,“我看看你有什么擅长的。” 谢思清沉默了一下:“我之前已经都发给你了,我可以晚上再重发一遍。” “好吧。”罗森站了起来,“我回去看,你也走吧,需要你做什么我会通知你。” 谢思清愣了下:“那我们什么时候讨论一下剧本?” 普通的广告片,一般是广告公司的客户部与企业沟通,了解需求之后出个创意简报,创意部拿着这个简报想出点子,用分镜头脚本向企业提案,通过之后拿给制作公司制作。但是,知名导演拍的广告则不会走这个流程,一般导演会拍自己心里的故事,或者找他们自己熟悉的人来担任创作。 “你不用管了。”罗森又道,“我会处理,到时候我会告诉你需要做什么,也可能你什么都不需要做。” “……”谢思清看着罗森说,“我是觉得,我们两个应该商量一下。” “我说了你不用管。” “那怎么行……?”谢思清问,“我是联合导演啊。” 罗森突然变得极不耐烦:“宣传说是平起平坐,但你一个刚毕业还没两年的人,还真以为可以对我指手画脚?我不想砸了自己的招牌。” “……”谢思清冷静下了一下:“两人合作都是为了效果更好。既然小笼包选了我,就说明他们相信我,我们两个也该彼此信任,怎么会反而不如一个人?” 罗森只是说了一句:“我还有事,改天再说。” 后来谢思清联系了罗森两次,全部都没有能够联系到本人。 然后有一天,罗森助理打开电话,说罗森已经在拍摄了,告诉谢思清,想看可以过去看看,不出现也没人怪罪。 “……已经在拍摄了?” 谢思清真没有想到,对方如此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他立刻就赶到了。 看着那一群人,他问:“是个什么故事?” “就是,”有人答道,“有对好友在车里时突然穿越到了古代,然后借着车的速度以及硬度所向无敌,再快再强的马匹也都比不过,两人建功立业的剧情。” “……” “你觉得怎么样?” 不怎么样,谢思清想,又反问道:“油用完了怎么办?” “……不知,”那人摸了一摸脑袋,“你等一下问问罗导?” “……” 还没来得及问罗森这个,谢思清注意到另一件事。 “……罗导,”他走到罗森的面前,说:“你看,这场景的颜色,会不会有一点单调?要不要加一种?” “你根本不懂啊。”罗森依然目中无人,“背景主色调是黄的,乱七八糟一大堆像什么样。” “我知道……”谢思清琢磨着措辞,“但这并不说明全部都要一样……” 谢思清觉得很多国内导演有这个问题。背景主色调是什么颜色,就铺天盖地的全是一片。谢思清认为不需要这样机械,比如1976年的经典电影《出租车司机》,最后停车场里那有名的一幕,就是虽然背景主色调为红,但其实停车场却是灰色的,只是那些柱子被漆成了红色,很有灵气。 “我是好意才告诉你。”罗森突然打断了谢思清,“你再不虚心点学习,以后别想有发展。” “……”谢思清说,“我去上个厕所。” 汽油的问题,也不用说了。 他们两个理念其实差距过大。 走远之后,谢思清立刻就给高亮打了一个电话:“高亮,你一定得再帮我一次。” “咋啦?”高亮有些惊讶。 谢思清苦笑道:“我和罗森相处不来。” “哈?” “他拒绝我参与。”谢思清说,“但是,如果他那片子上有我的名字,我做梦都会哭醒的。” 然后谢思清突然想到那也不是他的名字,是尧舜禹的。 “帅哥……”高亮说,“难啊……” “帅哥求求你了。帅哥都是不轻易求人的。” “狗屁……”高亮想了一想,“好像还有两组因为时间问题至今没有开始,我去问问有没有人愿意接受换人吧。” “谢谢你了。” 挂断电话之后,谢思清直接回家了。 这就是传说中的尿遁吧。 罗森对他居高临下,他无所谓。但是有关片子的事,不能让步。 当天晚上高亮就打来了电话。 他说:“算你走运,换搭档了。” “哦?”谢思清高兴了,“新的主菜是谁?” “钟扬。” “……” 钟扬就钟扬吧,小心一点,总是比罗森强。 “他让你明天就去他那一趟。” “……行。” 再见到钟扬的时候,谢思清还是忍不住在心里叹了声:这是什么孽缘。 越是怕什么,越是来什么。 那边钟扬冷嘲热讽道:“虽然小笼包说你们两个时间冲突,不过我猜你又与人相处不来?” 谢思清想,什么叫又…… “果然是你的行事方式。” “……”谢思清没说是,也没说不是。 “别理他。”钟扬很难得地没有继续下去,“他家庭不幸福。” “怎么会?”谢思清说,“他说他有两个儿子,分别定居美国、欧洲。现在大儿子成天让他去美国,二儿子成天让他去欧洲。这样看来不是都很孝顺?” “孝顺个屁。”钟扬说:“他大儿子在欧洲,二儿子在美国。” “……”谢思清又问,“那你呢?最近在忙什么?” “《时间之井》的第五部。”钟扬说,“剧本还没有最终定下来,总觉得应该再推敲推敲,可是投资商那边一直催新作,一定要年末就正式上映,但我并不想让不成熟的作品加入我最喜欢的一个系列里。” 谢思清笑了笑:“要不你今年别出5,先推出一个《时间之井》4S?” “……” 谢思清又问:“那个,广告片的剧本,你有想法了吗?” 自己之前那个后现代的创意,小笼包很喜欢,但是认为观众可能看不大懂,不太适合播出。 “还没来得及细想,”钟扬说,“不过打算弄点不一样的。车的广告千篇一律都是开着如何炫,如何拉风,看着就烦。” 谢思清低头想了想:“不然,反其道而行之?” “怎么个反其道而行之?” 谢思清说:“比如,呈现一辆车破破烂烂的,车头也撞了,车灯也歪了,车身也划了,在广告最后出来一句话:车么,就是用来开的,何必像个大爷似的供着,还原车的本来意义。” 这是他之前想过的创意。 钟扬想了想:“我喜欢这思路。你我都回去想想,下次见面再商量。” “好。”谢思清立刻有点兴奋了,“我们每人都想10个,然后删掉其中19个。” “……” 没等钟扬接话,谢思清手机就响了。 ——竟然是罗森。 “喂。” 罗森直接破口大骂:“突然说要换人,肯定是你搞的!你扯什么时间冲突,就是不想继续来吧!” “……” 罗森又冷笑道:“你有什么资格来挑剔我?毕业几年什么名都没有,水平之差可想而知,也配对着成名前辈挑挑拣拣?” 谢思清对着话筒:“我球踢的不如国足,我就不能说国足差?” “……你!” “是我借口时间冲突,小笼包对于真实理由全不知情。” 说完这句,谢思清直接挂了电话。 钟扬问:“你惹怒他了?” “不管怎么说他都会怒的。”谢思清说,“就这样吧。我应该不会有必须求罗森来帮我的那一天。” “说不定真有呢那一天呢?” “那也没办法。”谢思清回答,“别人不把你当一回事,但你自己不能和他一起不把自己当一回事。” 钟扬看着谢思清,没说什么。 第9章广告(2) 之后经过几次讨论,剧本终于敲定下来。 是个朦胧的爱情故事。 初恋的两人因为一个误会没有在一起,而后失去了所有能取得联系的方式。多年之后男主角在车里发现女主角开车经过,立刻追了上去,想要澄清一切,解开对方心结。女主角却在车流中穿梭,转进了边上尘土飞扬的狭窄小巷,成功甩掉了跟在后面的男主角。面对坐在副驾驶的朋友“怎能这样不爱惜她的车”的质问,女主角说:“车是用来开的,何必像爷似的供着,我不想看见他。”两人擦肩而过,男主角难掩沮丧和失望,并下决心一定要找到她,像她解释当年的事。广告的结尾是,在一次宴会上,男主角透过重重的人群,再次看见了女主角—— 谢思清问钟扬:“两个主角,找谁来演?” 钟扬说:“邵羽挺合适的。” 谢思清一下就僵硬在那里。 邵羽…… 对于邵羽,谢思清的感情很复杂。 他们一起合作5年,早已经是最亲密的伙伴和朋友。邵羽对他的感情,谢思清是清楚的,只是装作不知情。他想自己一定是伤害了邵羽。而且,在“死”之后,还在继续折磨对方。自从以尧舜禹的身份重生之后,谢思清就一直想要知道邵羽现在生活得怎么样。 “喂,”钟扬问,“发什么呆。” “哦,”谢思清回过神来,“邵羽挺好,我没问题。” “女主角的话,小笼包希望是龚玲,有些宅男把她当作女神。” “……那是谁?”谢思清问,“长什么样?什么感觉?演过什么?” 钟扬说:“我告诉你一个网址好了,这些上面都有,你自己去那看,不要再问我这种蠢问题。” “……好,”谢思清拿出手机,“我记一下。” 钟扬继续道:“然后首个字母是B。” “嗯。” “之后A、I。” “嗯。” “D、U。”钟扬说,“最后” 谢思清看着自己手机上记录的:“……” 钟扬,果然是以耍人为乐。 但是在“上辈子”,谢思清并没发现钟扬有这个爱好。 他是什么时候开始点亮了这个技能点的? “懂了?”那边钟扬又问。 “懂了。”谢思清说,“谢谢你让我知道了这么牛的网站。” 之后他们将创意点、情节、氛围、长度、规格等等向小笼包作出了说明,并且确定了估价之后,钟扬亲自叫邵羽和龚玲来试镜。 谢思清终于再次见到了邵羽。 他比以前瘦了一些,谢思清觉得他和从前不大一样了。 “这个是联合导演尧舜禹。”钟扬简单介绍了下。 “……嗨。”谢思清说。 邵羽这时才终于看了谢思清一眼。 邵羽脸上没有什么特别的表情,不热情,也绝对不失礼,就像对所有他不在乎的人一样。 然后他很简单地和谢思清握了一下手。 谢思清突然有一些窘迫。 那个时候和他站在一起的自己,可以说是光彩夺目的,可是现在,他似乎没有任何与邵羽交往的资本。在邵羽本人和其他任何人眼中看来,自己试图重新建立友情的所以努力都会显得谄媚和愚蠢。 邵羽的试镜当然没问题。 小笼包选的龚玲就比较一般,不过也在可以接受的范围内,大多数新人的试镜都会因为得失心太强反而限制了发挥。既然是小笼包希望的,谢思清也不会去反对。龚玲长相和气质全都算不错,谢思清感觉她以后应该至少会小红一把。不过,在这个圈子里,也没什么肯定的事,并非有实力就一定能出头。 第二次见到邵羽,是他来试造型和服装的时候。 “那个,”打过招呼,谢思清犹豫了很久,最后还是问邵羽:“你最近怎么样?” 邵羽很是有些莫名其妙地看了谢思清一眼。 “呃,”谢思清说,“我就是随口问一下。” 邵羽说:“还好。” 语气中带着任何人都能感觉得到的距离感和生疏感。 “……”谢思清知道,这个“还好”实际上等于什么都没有说。 “下午还有其他安排。”邵羽好像不想和谢思清闲聊,“最好能够早点开始。” 将邵羽领进试造型和服装的房间之后,谢思清在为邵羽准备的那些东西里简单翻了一下,很直接地说:“都不合适。” 对于邵羽,他太熟了。 他一眼就能看得出来都不合适。 邵羽说他还有其他事情,所以谢思清不想让他在这些不合适的服装上浪费时间。 但是,邵羽却是很平和地说:“还是试一试吧,美术总监和服装师选出来的,也许上身的效果和你想的不一样。” “……” 邵羽完全不信任他。 谢思清忽然想到了从前。 那个时候,对于谢思清说出来的话,邵羽从来不曾有过任何怀疑,不管自己做出多么奇怪的指示,邵羽总是立刻去做,以至于连谢思清都想不明白,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对另一个人信任到那种程度。 而邵羽的这种信任,自己也许永远都无法再体会得到了。 正在想着,谢思清就听见龚玲又在叫他。 这个龚玲,似乎是把谢思清当成了钟扬的马仔似的,总是叫他做这做那,想想倒也理解,自己只是一个根本连圈子都还没进去的所谓“导演”而已。在她眼里,在这所有的人,重要性排名就是钟扬第一,邵羽和她第二。 有的时候谢思清会请别人帮她的忙,不过对于她的“传唤”,谢思清也总是会自己先问下到底是什么事。 这次谢思清都不用出去就知道又发生了什么。 因为龚玲声音挺大。 她说:“开车钻小巷子应该会用替身的吧?我有洁癖,替身穿过的衣服我可不想再穿了哎……” “……”谢思清觉得自己要重新考量一下她到底能不能红的问题了。 于是谢思清对邵羽说:“我出去看一下。” 邵羽又是冷淡地点了一下头。 谢思清忍不住再次回想起过去的事。 那个时候,每次有这种幺蛾子,自己还没怎么样,邵羽总会先他一步散发出强大的低压气旋。 谢思清懒得和龚玲计较,直接让人再做一套同样的衣服。 然后他又回来继续看着邵羽试造型和服装。 最后结果,真的全不合适。 邵羽淡淡地看了谢思清一眼。 美术总监和服装师看着邵羽开始商量。 谢思清就坐在那里,眼睛一直看着邵羽。 看着看着,突然看见一双腿。 谢思清抬头,发现是钟扬。 此刻钟扬正挡在谢思清眼前。 真是……谢思清想,这个钟扬神出鬼没的,刚才他应该在的时候不在,现在都已经差不多要结束了,他反而来了。 “你在干吗?”钟扬话里似乎有点不悦,“一直呆呆地盯着邵羽看。” 钟扬本来以为,这个尧舜禹眼里只有拍电影,对所有人都不在意,现在却突然发现他一直呆呆地盯着邵羽看,邵羽走到哪里他的视线就会移到哪里,这让钟扬有点莫名的被忽略感。 “我有吗?”谢思清问。 “你没有?” “可能吧。”谢思清投降了。 “别盯着别人看,”钟扬语重心长地教育道,“半夜会被那人的鬼魂给缠上的。” “……” 那边钟扬突然又问:“难道你也迷恋他么?” “……没有。”谢思清说,“我只是没什么事情做。” “那是因为你一直都在这坐着。”钟扬恶毒地道,“人的标志是直立行走,可你好像很少站起来。” 钟扬话里的不爽终于让谢思清忍不住问:“钟扬,你很不喜欢我?” 那边钟扬却是一愣:“为什么这么问?” 谢思清斟酌着语言:“从微电影大赛开始……”。 钟扬打断了他,“那次我是对你说了狠话,但并不是因为不喜欢你。” “……?” 钟扬继续说:“你很有才华,差不多是我见过的最有才华的人之一。也许你不知道,那次比赛是我保你进了决赛,你的网络票数根本不够……至于这次,也是我同意把你换过来的。所以,我不希望你因为对另一个人过多的崇拜而限制了自己。在我看来,你也许可以达到比你模仿的人更高的水准,那次说了狠话是因为想让你认识到这个问题的严重性。” 这番话倒是让谢思清惊讶了。 难道钟扬竟然不是为了驱动战舰而专门收集愤怒的外星人? “反倒是你,”那边钟扬又问,“我以前怎么着过你么?” “……怎么?” “你喝醉的那个晚上说我曾经对你做过过分的事。” “……”这尧舜禹,真是不喝正好,一滴就倒,谢思清决定以后再也不会喝酒了。 “……?” “没,”谢思清说,“我喝多了自己在那演戏呢吧。” “……”钟扬盯着谢思清瞅了半天,最后终于说出一句,“我先姑且相信你吧。” 第10章广告(3) 之后过了没有几天,钟扬突然问谢思清:“你认不认识什么特别想进娱乐圈的朋友?” “嗯。”谢思清说,“我。” “……除了你。”钟扬说,“要脾气好、细心、能靠得住。” “干什么用?” 钟扬问:“你知道连曦么?” “知道。”谢思清想,景然的偶像。景然为了当论坛的版主已经丢了六个工作了。 “他的助理又辞职了。”钟扬好像觉得非常不可思议,“都弄不清是第几个了,每个都做不到三个月。” “……?” “他性格太差了。”钟扬继续说,“他的经纪公司已经挑不出谁能去伺候他了。” 谢思清想:难道性格比你还差? 钟扬又说:“现在经纪公司觉得想进这个圈子却又没有门路的人可能比较能忍。如果本身就脾气好,能坚持的时间会更长一些。我和连曦还比较熟,他也让我有合适的人选帮着介绍一下。” “这……”谢思清说,“我这还真的有。” “哦?” “一个中学同学。”谢思清说,“我先去问问他。” 谢思清想,如果景然能忍,那就是帮他完成一个心愿,同时工作问题就此解决。如果他不能忍,大概就会从梦中醒来,从此踏实一些地生活,不管怎么,都比现在这样要好。 景然的电话还是向高亮要的。 景然在听说也许可以给连曦当助理的那个时候,激动得声音都在发抖了。 之后谢思清又联系了一下钟扬,后者与连曦沟通之后将面试时间安排在了周三上午。 地点就是连曦的经纪公司。 那天,景然穿了一身正装参加面试。 看见连曦,景然呆呆地盯着他,连嘴巴都不自觉地张大了。 “坐。”连曦的经纪人说。 “哦,哦。”景然这才回过神来,不敢再去看那个人。 “你先介绍你自己吧。”连曦的经纪人说。 “嗯……好。”景然低头,手忙脚乱地从他随身携带的包中扯出了一台笔记本电脑,说,“那个,请问……请问……能外接显示器吗……? “……”对方显然没有料到他会来这一出,不过只是稍微愣了一下,就又恢复原先神态,说,“那根蓝色的线就是连墙上那个屏幕的。” “谢谢……谢谢。”景然还是非常紧张,一边连声道谢,一边将蓝色的线连在电脑上。 然后,景然点开了一份PPT。 PPT很花哨,可以看出是精心准备过。 “……”众人全都有些无语。 “那,我现在就来介绍我自己……”景然说着,鼠标双击,打开PPT的第一页,上面列着一些条条框框。他喉咙发紧地念着:“我,我叫景然,学历本科,XX大学XX专业……有5年的工作经验,从事企业公共关系和对外宣传,工作过的公司有这几家……” 这些话说的比较顺,看来是事先演练过。 说完,景然点到了第二页,是连曦官方网站的主页截图,还有一个叫“连年向曦”的ID的发帖记录列表,乍一看去,足足有几千条,看得人头直晕。 景然又说:“我,我很喜欢连曦……从连曦一出道就开始喜欢他,已经喜欢了整整八年了……从论坛建立的那时候起,我就一直都是活跃ID……现在,已经是连曦粉丝论坛的版主了……嗯,当了四年版主,大家都很认可,我还会继续做下去的。” 连曦眯了眯眼,似乎很是受用。 那边景然又翻一页,都是连曦演唱会的现场照片:“我还是2000人超级QQ群的群主……组织大家参加各种活动,去演唱会,或者拉票……从六年前开始,连曦的演唱会,每一场我都会去……H市的演唱会前几天,我打网球撞到柱子腿骨折了……但还是没有缺席。” “每一场?”连曦的经纪人问,“你不是有工作么?” 景然有点黯然地说:“我被开除了六次了……” “……” 说罢,景然又恢复了刚才的神态:“不过,没关系的,找工作比当版主容易多了呢。” “……” “我……我还有连曦所有专辑……每一张专辑都买了两个,一张用来听,另一张用来收藏。”又是一张照片,上面专辑全是正版。 “我还很多海报和其他东西……”下一张PPT,似乎是景然的房间,墙上贴着很多海报。有一张照片是景然的床,连曦看见上面有个自己的等身大抱枕,忍不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那边景然还在说:“连曦所有的新闻和照片,我都打印出来整整齐齐地放在本子里边,任何有关他的报道,我都会收集起来的。”PPT上又是一些照片,里面那些剪报,有来自杂志的,有来自报纸的,有来自网络的。 “……” “还有,还有啊。”景然又说,“他代言的产品,我也都会去买……我想,这样就可以帮他争取到更多的代言了。” PPT上,赫然就是连曦代言过的产品,每样还都不只一个,很多东西就连他本人都记不清楚。那些产品里边,还有不少针对女性顾客的商品。 景然就这么一路说了下去,一直翻到PPT的最后一页,才总结陈词道:“所以呢,因为喜欢,我一定会尽心尽力完成工作……而且,我很了解关于他的信息,不管别人提到什么,我都能够回忆起来……我也知道连曦过去各种事情都是如何做的……最后呢,我当版主和群主、管理歌迷的经历大概也会所有帮助……” 众人看了一下景然的PPT,55页,居然有55页。 他来面试,准备了长达55页的PPT。 “我们都明白了。”连曦的经纪人道,“你先回去等消息吧,如果录用会通知你。” 本来有些问题要问他的,可这一个自我介绍,已经把时间全都用光了,连曦接下来还有个通告呢。 “哦……哦。”景然又恢复了呆呆的样子,和刚才谈论连曦时不太一样。 他站起来,最后又恋恋不舍地看了连曦一眼:“那,那我走了……” 连曦面无表情。 景然有点伤心。 他觉得,一定是没戏了。 没有想到的是,一天之后,景然接到电话,被录用了。 他真没有想到,居然会被录用。 他为了这次机会付出的心血,几天几夜不眠不休制作PPT和准备面试,在这一刻,换来了想要的结果。 景然立刻请谢思清出来吃饭。 谢思清正好和钟扬一起,想到这工作是钟扬提起的,于是把他也给叫上了。 景然没想到谢思清还带了一个人来,而且还是有名的人,所以只选了家普通餐厅等着,不过钟扬也没说什么,只是要求换去了一个角落里的位置。 席间,景然一直都在眉飞色舞地讲述面试时的事情。 其中重点就是连曦有多英俊。 谢思清有一些脸盲,想不起来连曦长什么样。 钟扬倒是觉得,这个小子完全被利用了,一定会被压榨到哭的。 景然说着说着,谢思清突然道:“你们发现了吗?” “……嗯?”钟扬又是一愣。 “现在这间餐厅里面所有顾客都是男的。” “……” 钟扬也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这很奇怪。”谢思清又说:“等一下说不定会有黑社会的火并,现在双方只是还在互相观察而已,我们要不要先离开?” 话音刚落,谢思清就看见人最多的一伙结账走了。 显然不会发生火并。 “……尧舜禹。”钟扬看着谢思清说。 “……嗯?” “你脑洞太大了。” 第11章广告(4) 景然就这么成了他偶像的小助理。 而景然,也总是和谢思清分享他工作时的各种事情。 比如—— “尧舜禹,我正在出差呢,没事做,打个电话给你。” “嗯。”谢思清随口问,“和连曦在一起?” 艺人在外面跑,最正常不过了。 “不是。”景然又说,“连曦下周才会来这。” “……你自己去出差?”助理一般都在艺人身边。 “哦,”景然又说,“连曦他是一个对生活质量要求很高的人。” “……???” “哈哈。他每次出差前,都会叫我先来酒店试一试床舒不舒服,太硬太软他都绝对不会住的。” “……” “还有浴室是否干干净净,热水温度是否正正好好,等等。” “……”谢思清总算明白了,为什么连曦之前没有哪个助理能坚持超过三个月。这么挑剔的人,平常怎么样也可想而知。 谢思清怀疑连曦也是钟扬那个星球来的,收集地球人的愤怒。不过他和钟扬的让人生气还不是一种,钟扬是精神病,连曦是个事妈。 “怎么样?”那边景然又继续说,“他很了不起吧?” “……” 谢思清“嗯”了一声,想景然这样倒是也挺好。 有时候,景然会因为谢思清是他认识的除了连曦之外唯一一个在“娱乐圈”中的人而询问他的意见。 比如,在景然成为连曦助理的第二个星期,连曦去景然之前出差的城市参加一个节目。 连曦让景然写个具体的行程。 景然奋战了整整一晚上,终于是写得极其详尽了。 没想到,连曦看了之后却骂了他一顿,还说,景然的工钱不是按字数算的。 景然觉得委屈,发给谢思清让他帮着看一看。 谢思清打开了文档:“……” 他看了一下页数:页数:1/15。 “……” 15页…… 谢思清随便点开了一页。 正好是从录制节目开始那页。 上面写着: 【节目18:00:00开始。 主持人开场白(18:00:00-18:01:00):“欢迎来到我们每周六晚八点播出的《绝对娱乐》,很高兴又和大家见面了(此处会有掌声)!今天我们又是邀请到了一位男神。他过去的唱片都是很现代的感觉,这次却有一些中国风的元素。这位男神是谁呢?就是连曦。有请连曦(此处又有掌声)”。说明:每分钟120个字。 走上台去(18:01:00-18:01:10)。说明:路程一共20米,一秒两步,一步半米,到达舞台中央正好20步,走上舞台总共用时10秒。PS:建议先迈左腿,最后收起右腿,转身动作会更潇洒。】“……” “怎么了吗?” 谢思清说:“你不需要精确到秒……” “我……”景然说,“我怕到时时间超了,会有些话来不及说……或者提前结束,现场气氛尴尬。” “不会。”谢思清告诉他,“主持人会控制时间,比如他们都会事先多准备些说辞,如果时间没到就一直讲,哪个段落作为结束前的话都可以。” “哦……”景然有点沮丧。 谢思清继续往下看。 【主持人继续说话(18:01:10-18:01:20):“这是连曦第一次上我们的节目,台下很多歌迷都很开心对不对?!” 台下观众回应(18:01:20-18:01:25):“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对!”】“……”谢思清问,“这个又是什么?怎么这么多‘对’?” “这是台下观众的话,”景然又回答道,“到时会有很多观众回答,气势庞大,我在这里先列出来了三十个人。” “……”谢思清越往后看越晕。 往前翻翻,也是很晕。 这行程表和时间表,景然全部都是这个写法,从那天一下飞机开始,到晚上躺在酒店床上睡觉,全部精确到秒。 景然说:“这……这是为了确保没有问题,连曦会有足够时间睡觉和吃饭……我看很多艺人,时间安排得不好,都不能保证睡觉吃饭,这样身体会弄坏的。” “你告诉他了吗?” “告诉了……” “他怎么说?” 景然非常泄气:“他说我是个大事妈,让我全部重新改过。” “……” “……?” 谢思清叹了一口气:“具体说什么话做什么事,是连曦和经纪人的工作。” “我知道的。”景然答道。本来,这些内容就是从他们手里要来的,但是为了制定行程表和时间表,他将每一句话和每一件事需要用的时间都给算出来了。 “你就写上有几件事就好,分别需要占去多少时间。” “哦……” “我帮我改一下吧。”谢思清说。 “好,好的,谢谢。” 谢思清开始大刀阔斧地删。 然后将一个只有一页的文档发回给了景然。 “这,这能行吗?”景然问,“会不会太简略了?” “……我不确定。”谢思清说,“你让连曦看一下吧。” 谢思清真的不确定。 对于一般人来说,这个肯定没问题,但是连曦……谢思清没自信。 过了十分钟,景然又回来,说:“他说,这个可以……” “……”看对方有一点沮丧,谢思清安慰了句,“你的那份也要带着,万一到时会有用呢。” “哦……” “你开心一点啊,”谢思清又说道,“这是你们俩第一次一起在外工作吧。” “也对。”景然还真的是挺容易就能够开心的,“那我回来再给你电话。” “好。”谢思清说,“一路顺利。” 第二天,景然跟着连曦出去。 而谢思清这边,也正式开始了那支广告片的拍摄。 之前已经就这TVC和小笼包那边开过了制作准备会。在那次PPM上,分镜头脚本、选角、服饰、造型、拍摄场景、布置、影调、配乐基调等等都已经确定下来。小笼包那边倒是很相信导演,给了足够的自由度。 现在拍摄前的准备也已经完毕,客户提供的车很快到位,环境陈设及复景也都看不出任何问题。 接下来的,就是正式拍摄了。 广告片的拍摄时间并不会长,一般只有一两天,最多两三天,不过这次稍有不同,长度比一般45秒的普通广告要长了不少,对制作质量的要求也会很高很多,谢思清估摸着,要一周。 而且,是在团队比较靠谱的情况下。 谢思清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这个圈子里不靠谱的人尤其多。如果不选信任的人,而且随机组上一队的话,那么,大概只会有30%帮忙的人,还有40%不帮忙,另外30%帮倒忙。所以,导演经常会有固定合作对象。 然后,一大早上,就出了问题。 ——摄影师没到。 等了半天,还是没有。 谢思清看了看钟扬,后者在那一动不动。 看来,是自己这个“类副导演”的分内之事了。 于是,谢思清给摄影师打了电话。 后者说,已经赶到大门口了。 这摄影师,谢思清是认识的。 钟扬肯定也认识他,所以才会把他叫来。 他叫迈克,挺有名的。是个老外,以前混迹好莱坞的,后来不知为何跑到这边,水平算是相当不错。 经过几年苦学,还报了各种班,中文说得挺溜,只是一到量词就会发懵。英语里面并没有数词和名词之间一定要加点什么的传统,大多数时候在名词前面直接放个冠词就好。而且,在迈克看来,各种量词的用法实在让他很难理解。 在谢思清的印象中,迈克是个守时的人。 所以谢思清也没太说什么,就只是问:“怎么才来?” 没有想到一提这个,迈克倒是先来了气。 “我遇到了强盗!”他说,“想要抢我的钱!” “……哦?”谢思清问,“抢到没有?人没事吧?” “都没有。”迈克说,“幸亏遇到一团好汉,出口呵斥走了强盗。” “一团好汉又是什么?”谢思清问,“是说有一群人么?” “不是,只有一个。”迈克答道。 “那应该是一条好汉。” “不是。”迈克很认真地说,“我今早遇到这个,很胖,不能用‘条’来说他,应该用‘团’,‘团’才是形容圆形的东西的,而‘条’,应该是说很高很瘦的人,我的课本上面那个好汉就很高瘦。” “不对。”谢思清纠正道,“不管好汉是胖是瘦,都用‘一条好汉’来着。” “怎么会?”迈克显得很困惑的样子,“胖的也用‘条’吗?” “胖的也用‘条’。” “为什么?” “是啊。”谢思清也不知道,“为什么呢?” “行了行了。”钟扬突然走了过来,对迈克说,“你想,好汉救了你,你还话里话外暗讽他胖,岂不是很过分?所以不管胖瘦,全都说‘条’,恭维他瘦,这是哄人开心,一种感激方式。” “原来是这么回事。”迈克点点头,恍然大悟的样子。 “……”那边谢思清有点无语了。 这钟扬又胡扯。 “快点开始。”钟扬又说,“已经耽误不少时间了。” “嗯。好。”迈克最后又念叨了一遍,“一条好汉,一条好汉。” 谢思清觉得,他这量词,大概永远学不好了。 五年之前,他就在纠结这个。 当时他们在拍一部片子,午休结束之后迈克突然很惊慌地对谢思清说门口出现一张兔子。 谢思清问什么叫做一张兔子,最后才明白是指被车压扁了的兔子。 还有一次迈克问谢思清,一沓钱、一摞钱、一捆钱,等等等等,之间到底有何差别,还有,一笔钱又是什么意思,为什么要用“笔”,钱和笔之间到底有什么关系。 然而杯具的是,迈克这么努力,虚心求教,得到的答案却常常都是“反正我们就这么用”。 第12章广告(5) 迈克把东西都放下之后就开始和摄影助理调试机器。 然后,他又根据场景开始和灯光师一起布光。他拿着测光表,每到一处就胡乱揪一个人站在那里让他看看效果。 第一个场景是男主角坐在车里回想起往日和女主角在一起时的甜蜜日子。 有牵手并排行走的背影,还有落叶中的一个拥抱。 最开始的这几幕主要钟扬负责,谢思清只在旁边帮帮忙。到了追车的片段会有两个主角分开拍摄的镜头,谢思清就会自己拍一部分。 所以他就站在一旁看着。 耳朵里听见敲场记板的声音,拍摄正式开始了。 这时谢思清发现钟扬主要只使用一台摄影机。 不自信的导演通常会用很多台摄影机,之后逐一查看效果,从中挑选他们觉得角度最好的那个。但是对自己有信心的导演则会在一开始就在心中做好规划,除非是拍摄爆炸这种不可预测效果的场景,否则一般不会浪费时间挑来选去。并且,他们会把差不多机位和景深的场景安排在一起拍摄,而不单纯按照时间顺序。 正在想着,就听见钟扬说:“停。” 然后他说:“龚玲,早点入戏好么?” “……啊?” 钟扬说:“你扮演的是一个独立自由的女性。你刚才那个眼神除了花痴没别的。” 龚玲好像没有料到钟扬会说得这么狠,一时之间怔在那里既不服气却又不知如何辩驳。 钟扬又说:“重试一次。” 然后龚玲又在邵羽怀里抬头一笑。 “停。”钟扬说,“还是花痴。” “……” “骄傲一点,不明白么?” “……” 第三遍,又被钟扬叫停,“这回是不一样的花痴。刚才是看见男人就发呆的花痴,这回是看见男人就傻笑的花痴。” “……” 谢思清想,这钟扬嘴还真狠。 反反复复几次之后,钟扬对谢思清勾了下手:“过来。” “……?” “你给她学一下她刚才的样子。” “我……”谢思清有些艰难地说道,“我学不出来。” “我能,但不想学。”钟扬说,“不过不让她看看别人学的她,她不会明白自己有多傻。” “……” 刚才钟扬已经给她回放过了,但是龚玲一直以来比较自恋,愣是觉得自己演得还挺好的。 “你……”谢思清对龚玲说:“你刚才是感觉不对。你的眉毛不要像这样挑起来,自然一些就好。眼睛不要愣愣地盯着对方看,眼神锐利明亮一点。还有嘴巴这里,嘴不要张开了,笑的时候也不要,微笑就好。” “……” “我不知道钟扬是怎么想,在我看来应该是这样的。” 钟扬问:“看懂了么?” “……”龚玲不说话了。 “还有姿势也不对劲。”钟扬又说,“不要那样熊抱对方。” “……” 说着,钟扬很自然地将谢思清扯过去,转头对龚玲说:“你就这样轻点搂着不行么?一定要用那么大的力气?” 钟扬的呼吸距离非常近,谢思清立刻无比地别扭。 他不习惯和人靠这么近,而且这人还是钟扬。 这个场景反复之后过于过关。 龚玲照着学表情和动作,由外到内,慢慢地也有了一些感觉。 让她自己揣摩表演她不太行,告诉她应该怎么做之后让她再去体会倒是还好。 就是做一道数学题,本来怎么都解不出来,但是告诉结果之后让她推导回去,就会简单很多。 一般来说钟扬并不喜欢这样。 他认为让演员自己来会表现得更好。 但是对于一些新人,由外到内也是一个方法。 此时时间已经过了正午。 早上因为迈克的事,进度有些被耽误了,谢思清赶着这个时间检查了一下下午会用到的东西。 再回来时,盒饭却已经没有了。 他前前后后找了一圈,还是没有。 “怎么了?”迈克问。 “没有盒饭了吗?” “你还没吃?” “没呢。” 迈克看了看原来放盒饭的地方,说:“那应该是没有了。” “……” 迈克指了指一个姑娘:“你去和她还有统筹说一下,让统筹以后多送一点。”说完,迈克又补充道,“饭是统筹他妈做的。” “……啊?”谢思清想,统筹看上去都五十多了,那他妈得多大岁数啊,竟然还能做出这么多饭。 那个人谢思清不认识,感觉可能是专门做广告片的。 “对。”迈克说,“之前针对饭盒问题,咱们统筹说不用订,他妈可以给全组做,把钱给他就可以了,饭菜干净而且便宜。” 说完又指了指那个姑娘:“她就说好,可以省钱。” “……”谢思清望过去,是小笼包公司的人。省得是她公司的钱,怪不得会比较在意。广告拍摄耗时较短,大多数一两天就完事,一般不像影视剧组那样专门有个生活制片负责大家生活起居。广告拍摄现场一般只有导演、摄影师、摄影助理、灯光、道具、服装、发型、制作统筹和制作助理等等,不会动辄成百上千,有时出国拍摄更是只有导演、摄影师和摄影助理三个人去。所以,像盒饭这种事情一般就是有一个人顺便代劳。 “那……”谢思清说,“所以是她订少了么?” “没有。”迈克又说,“钟扬导演吃了两盒。” “……” 迈克又看着那个姑娘说:“钟扬导演应该也没想到她那么抠,数量正正好好一人一份半点没多。” “……算了。”谢思清说,“我去和他们说一下吧。” 路过钟扬之时,谢思清也看了一下。 那个家伙真的抱着两盒。 不过他挑得很,只在里面翻肉吃,所有的菜都剩下了。 ——怪不得要两盒。 因为时间很紧,谢思清也没再出去觅食,就那么饿着了。 只不过,看着钟扬,总会有种抢食之恨。 “他吃了我的饭”这六个字在头脑中挥之不去。 下午拍的,是男主角对于分离场景的回忆,以及对于他在明白当年发生过什么事情之后七年等待和追寻的回忆。七年里,无论通过什么方式,他都无法找到对方。 钟扬先说了分离的场景。 很简单,男主角想要去拉女主角的手,却被一把甩开,留给他的只有一个渐渐远去的背影。 “龚玲,”钟扬说,“这里你要表现得很决绝。” “好。”龚玲点了点头。 “然后是男主角七年的等待和追寻。”钟扬又对邵羽说:“这一幕很关键,要能打动人心。” “嗯。” 钟扬又说:“爱了七年,等待七年,追寻七年,这种感觉,能演好么?” 邵羽点了点头:“当然。” “有自信是好事。”钟扬说,“不过还是仔细揣摩一下。” “不会有问题的。”邵羽好像想到了什么人一样,眼神忽地变得有些飘渺,随后他又很轻地笑了一下,“这个世界上没有几个人比我更明白。” 谢思清心脏突然刺痛了一下。 他想起来,从第一次与邵羽合作开始算起,到今天,也有七年了。 初见的时候,邵羽还只是一个稚嫩的青年,七年的时间早已让他变得成熟。因为一直都在身边,所以没有注意过,现在谢思清才发觉,邵羽其实变了很多。 原来,已经过了那么久了—— 邵羽是从那个时候就有其他感情了么……? 谢思清不知道。 他大概也永远不会知道。 谢思清没有敢问过。 对于邵羽,他一直觉得是有亏欠的,这种感觉在重生后更加明显。 他不知道对于邵羽来讲自己的出现是幸还是不幸。如果没有他,邵羽也许依旧是个小演员而已,至少,不过在那么轻的年纪就得到其他演员一生都在梦想着的荣誉。 但是—— 谢思清叹了一口气。 “你怎么了?唉声叹气。”钟扬觉得奇怪。 “没,”谢思清立刻清醒了过来,“没有。” 说完,他又看了看邵羽。 后者也因为钟扬的话看向了自己,眼里依旧没有什么特别的温度。 “……”邵羽—— “我让你回神了!”钟扬语气不善,似乎又是有些不满。 “……哦。” 下午第一场又有了问题。 “停,”钟扬还是那句,“停。” 龚玲已经很害怕了。 果然,钟扬又指着她:“你甩开他的手,畏畏缩缩干嘛,利落一点行吗,这不是苦情戏。” 谢思清叹了一口气。 这个龚玲,才从网络红起来的,要说漂亮是真漂亮,而且是很有特点的漂亮,并不是那种千篇一律的美,只是这个演技实在……总是感觉哪里不对,演什么都像是苦情戏。 “这有什么难的?”钟扬又说,“只是甩开而已。” 说着,又对谢思清招了招手。 谢思清只好过去。 他知道钟扬是什么意思,所以走上前去,扮演着邵羽扮演的角色,拉住钟扬的手。 对于龚玲来说,照着学是最快的,她自己总是想象不出来应该怎么做。 “……”钟扬没有说话。 “……?” “你别这个表情好么。”钟扬说,“让我感觉非常出戏。” “……哦。” “你看着我。” “……哦。” 谢思清应了声,又看向了钟扬。 他不是钟扬,他没演过戏,再怎么努力也只能这样了。 其实,谢思清从来没有仔细看过这个人。 这样近距离看起来的话,谢思清开始理解那些人说的“颜值爆表”是个什么意思了。 “……” “……”那边钟扬也看着他。 谢思清突然觉得有点怪。 然后他就被钟扬一把甩开了。 “呃……”实在有点突然。 “明白了么?”钟扬声音再次变大,对龚玲说,“干脆一点。” 龚玲又是点了点头。 “再给她演示一遍。”钟扬又对谢思清说。 于是谢思清再次看着钟扬的眼睛,拉起对方的手,然后又被甩到一边去了。 “……”谢思清觉得钟扬似乎挺爽的。 刚才被龚玲弄得就要爆发的脾气,好像稍微稳定了点。 第13章广告(6) 晚上谢思清走得比较晚。 明天要拍追车的戏,他想仔细安排一下。 本来女主角的戏比较重要,所以原定是钟扬负责龚玲那边的。毕竟这是广告,女主角会展示小笼包的新款车。但是,钟扬似乎已经受够了龚玲,于是硬是把龚玲换给了谢思清,虽然这也从侧面说明钟扬挺信任谢思清的。不过对于龚玲,谢思清同样也比较头痛,所以留在这里考虑了一会儿可能发生的情况以及如何应对和改变。 正当他打算离开时,接到了一个电话。 是摄影助理。 他说的事情却是吓了谢思清一跳。 “你在哪里?”摄影助理问道。 “我还在这,正要走了。”谢思清说。 “迈克闯祸了……” “……啊?” “你想管吗?”对方又说,“我找不到制作统筹,也找不到钟扬导演,但想和组里的人商量一下……” “当然。”谢思清说,“到底是怎么了?” “迈克嫖妓,没有给钱,对方找上来了……” “……什么?”谢思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怎么可能?” “具体情况我也不太清楚……”摄影助理又说,“可能美国人比较开放吧……” “他们要多少?”谢思清问。 “10万。” “……开什么玩笑呢。”谢思清说,“嫖的是杨贵妃吗?” “真的是要10万。”摄影助理又道,“对方说迈克包了两个月,最后一分钱都不想给。迈克这个人,很偏执的,不想给可能真的就不给,我想是出了什么问题吧,迈克才会认为不应该给她钱的。对方气急败坏,几个人一起把迈克扣了下来,给他手机里联系最密切的人打电话要这些钱,喏,就是我了,我做他助理也有好些年了,他没家人在这里。如果不给,他们就会打迈克,一直打到我们愿意给了为止。” 谢思清想了想,迈克的确是很偏执,就像他学中文里的量词一样。 “怎么办?”对方又问,“报警吗?” “怎么报警?”谢思清说,“迈克嫖妓,没有给钱。” “……” “迈克是最有名的摄影师之一,拿过那么多奖,常看各种颁奖仪式的人都能认出他来。何况,嫖妓是要被拘留个十天半月的罪名,一直失联怎么解释?这边也很难帮他瞒住吧。人这么杂,还有圈外的人,将来不会有人出去爆料。这样迈克还怎么混?现在这个当口,这事有多敏感你也知道。迈克作为主创之一,就算是外国人也很麻烦。” 过去类似的事不是没有,艺人或者主创人员因为嫖妓而被勒索,警方将犯罪的人抓获之后此事立即引起轰动。 谢思清“上辈子”与迈克合作过几次,迈克是他的好朋友,谢思清总觉得迈克会这样做一定有些原因,在知道原因之前,他实在不愿意冒令对方名誉扫地的风险。总体来说,谢思清是个非常护短的人。 不过,谢思清觉得那伙人可能并不知道迈克是谁,只是觉得迈克有点身份,又吃准了在这种情况下一般人不会愿意将这样的事情闹大,他们成功拿到钱的几率很高。 从对方言语中来看,不像是故意针对迈克,应该只是碰巧。 “……那怎么办?” “不一定很严重。”谢思清想了想,“我先过去看看。如果那边再来电话,你让对方来联系我。” “……哦。” 电话又打来时,谢思清坚持要当面交钱。 最后约定的地方是在郊外的一栋二层小楼里。 因为怕找不到那个很陌生的地址,两个人很早就出发了。 摄影助理喜欢抖腿,车开着时脚放在油门上抖,车停着时脚放在刹车上抖,一路抖下来,谢思清差点就要吐了。 幸好,在谢思清就快要坚持不住的时候,目的地到了。 下车之后,他们没费多少时间,就看见了那栋被指定的旧楼。 谢思清觉得这不会是那伙人平时常待的地方。 他并没直接进去,而是很详细地在周围绕了个遍。万一发生冲突,对环境的熟悉可能会在关键时候帮助自己脱身。他把周围的路都走了走,记住每条通往哪里,接着又到建筑物的侧面和背面看了看。二楼有扇窗户玻璃已经碎了,上面糊了张旧报纸,里面透出灯光。这倒是个好的迹象,如果事情超出预想,可以试着从这里跳出去,这个高度不会有事。 接着谢思清绕回建筑物的正面,对摄影助理说:“我进去看看情况吧,你在远处能看见窗户的地方躲着好了,发现有点什么不对,比如迈克或者我长时间没出来,你就报警。不过我想大概不会有事,对方应该只是要钱而已。” “行。”摄影助理答道。 于是谢思清去敲门。 一个光头有着纹身的人过来打开了门。 “嗨!”谢思清打了个招呼。 “嗯。”对方倒是不咸不淡。 房子很破,墙角甚至有了一些蛛网,灯的瓦数很低,而且还发出一些嗡嗡的声音。 “那个老外是你朋友?”光头问。 “对。”谢思清回答。 “上去吧。” “好。” 到了二楼,谢思清看见还有三个人,其中一个是个女人,打扮得一股风尘气。 客厅正中间摆着一张桌子,还有几把胡乱放着的椅子。桌子上放着一瓶劣质的白酒以及几罐已经打开了的啤酒,还有几个脏兮兮的破杯子。二楼应该有两个房间,其中一扇门完全关着,另一扇门正虚掩着,不知道那两个房间里面究竟有没有人。对方三个男人都在抽烟,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烟草味儿,谢思清在缭绕的烟雾中觉得眼睛有点不舒服,很涩,强忍着才没有掉下眼泪来。 “钱带来了?”那个光头又问。 谢思清也摸出包烟,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左右摸了一下口袋,然后抬头看向对方:“有火吗?” 那人扔过来一个打火机,又问:“钱带来了?” 谢思清把烟点上了,问:“我朋友呢?” “先回答我钱带来了没有!” “在看见我朋友之前,我是不会告诉你的。” 光头“哼”了一声,也没再坚持,向其中一个房间指了一下,让谢思清自己去看。 于是谢思清小心地推开那扇门,观察着屋内和身后的动静。 屋里有一张床,迈克正在上面滚来滚去。 ——还真的在这里。 谢思清将门大敞着走了进去:“……迈克?” 迈克滚过来看了一眼谢思清:“嗨……你怎么来了?” “他们给我们打电话了。” “是么……”迈克说,“原来他们向你们要钱了。” “到底怎么回事?” “她……”迈克说,“我不知道她是妓女。” “……” “应该说,那个时候我是不知道的。我追求她,她接受我,我们两个就在一起了。” “然后呢?” “后来觉得不太对劲,想要分手,她就向我要十万块精神损失费。” “……” “我当然不同意。然后他们就说,我是……我是……” “白嫖?” “嗯……” 谢思清问:“你还知道这么高难的词呢?” “……” “迈克,”谢思清叹了一口气,“你是白痴吗?” “……” “她在和你交往的过程感觉你很有钱,于是想要敲你一笔而已。” “……” 作者有话要说:尧导正在收服未来团队中的第一个人……!没错,这迈克是会长期存在的重要角色…… 第14章广告(7) 谢思清叹了一口气,遮住身后人的视线,悄悄将一瓶喷雾辣椒水交给了迈克。 然后,他站起身,出去又对光头说道:“我刚才劝了劝他,他同意我给钱了。” 光头立刻咧嘴笑了:“那太好了,皆大欢喜,皆大欢喜。” “钱我没有带在身上,”谢思清说着拿出一叠银行卡,“这卡里面已经存好十万,谁去和我取钱出来?” “现在没有钱吗?”光头立刻警觉起来,说:“你不要耍花招。” “这还不是你们逼的?”谢思清无奈地道,“突然就要这么多钱,还是晚上,银行早就已经关门,ATM机有单笔取款上限、还有每日取款上限……单笔5000,每天2万……你是不是没听说过?我是转了很久的帐才硬凑出5张2万余额的卡,哪里还有时间取20次款?” “……” “这能耍出什么花招?老外依然还在这里,你们和我把钱取了。” “……” “我说的全都是真的,现在和我把钱取了,立刻就能有十万了。”谢思清说,“我是一个基督教徒,说谎是不被允许的,我现在就对主发誓,绝对会给你们这钱。” “……”半晌之后,光头才说,“那就快走,把钱拿来。” 谢思清被推进了一辆破旧丰田车。 他在后座,光头就在他的旁边,身上有刀。 另外一人驾驶,剩下两个人留在房子里盯着迈克。 中途谢思清电话有震动。 一共震了五下,之后立刻挂断。 ——是迈克出来了。 谢思清这边带走了两个,迈克那就只剩下两个人,其中还有一个是个女的。 迈克这美国佬生得人高马大,找个机会从没有玻璃的那一扇窗户跳出去应该没什么问题,何况还有个辣椒水。 一对四不可能,一对二想逃走机会还是很大。 他们需要出来取钱,不太可能带着迈克,而且也没空间,谢思清看着屋里四个人,加上迈克五个,就感觉他们只开了一辆车来。在这种情况下,四个人很有可能拆成两两一对分别行动,这样迈克和自己都有可能逃走。 迈克出来之后会立即给谢思清打个电话做暗示。 刚才的对话中谢思清只说了一句英文,就是这个。 这样谢思清才能决定怎么做。 很快他们到了一个可以取的地方,竟然并不是最近的那家ATM,而是又往前开了很长一段路。 “好了。”谢思清说,“把卡全都还给我吧。” “……”光头犹豫了下,对着谢思清说,“你不要下去了,把密码说出来。” 说完,又对驾驶座位上那个矮道壮黝黑的人道:“你蒙着头去取,至于这小子么,我在这看着他。” “好。”谢思清说,“我把五张卡密码全都写给你。” 拿到密码之后,那个人翻出了帽子、墨镜和口罩,说:“那我去了。” 和谢思清想的一样。 拿到卡后,再让他们还给自己,是很难的。 这是一种奇怪心理,不管拿到什么,都不会再轻易交了,虽然未必会有帮助。 看这样子,蒙面取钱这种事情,他们以前也都干过。 这样,又支走了一个人。 去取钱的人走进取款亭后,谢思清看了一会儿,突然道:“好像有点不太对劲,我们要不要去看看?” “嗯?”光头摇下窗子,也认真地盯着。 ——谢思清突然拉开车门拔腿就跑。 他必须得跑了。 迈克刚刚逃脱,那边两人还没联系这边,因为光头是他们的头儿,他们觉得慌乱,一定会想自己先追追看。 但如果找不到,还是会来电话,那时想跑就太难了。 在他们停车的一瞬间谢思清已经选好了逃跑的路线。 此刻他从两排房子中间飞快地窜到了另外一条路上,这样车要过来得一阵子,只有同样跑着来追。 回头看了一眼,光头确实在追。 只是光头反应并不算快,现在距离并不算近。谢思清到处乱钻,很快就看不见那人,也不知道他是否还在追,于是也只有继续跑。 又跑了一阵子,突然有辆车在旁边减速,把谢思清吓得心里一哆嗦。 “上来。”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个有点熟悉的声音。 谢思清转过来一看,惊讶地发现是钟扬。 他没有再多想,飞快地上了车。 坐在之后,才开始喘。 之前想的全都是怎么逃走,竟没注意到身体的疲惫,这会儿一放松下来,才发觉两条腿的肌肉都在微微地发抖。 他拨了个110,报上刚才那栋楼的地址,举报里面嫖娼,并且还会勒索所谓“顾客”。 不过,不知道这样会不会有用。 接着谢思清又给摄影助理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已经没事了。 之后谢思清看了看钟扬。 “你怎么来了?”谢思清问。 “你说呢?”钟扬似乎又是很不高兴。 “摄影助理联系到你了?” “废话。” “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没找到。”钟扬说,“我正要过去,就看见一个人在那跑,实在太显眼,想要忽略都难。” “哦……”谢思清说,“谢谢你。” “我说,”那边握着方向盘的钟扬似乎已经压抑不住,突然骂道:“你是个蠢货吗?!” “……啊?” “竟然一个人就来救迈克?!” “你听我说。”谢思清耐心地解释道:“我是以为迈克嫖妓没有给钱,担心事情闹大会对迈克产生影响,所以才会决定暂时先不报警……” 钟扬扫了一眼谢思清,摇了摇头,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你啊……” 谢思清也不明白钟扬在想什么。 就在谢思清以为已经没事了的时候,钟扬突然又说:“……其实我明白你是怎么想的。” “……嗯?” “你说的我明白。”钟扬继续说道,“但你至少应该联系到我。” “……我没想那么多。” “算了。”钟扬摇了摇头:“我就知道你不会想到我的。” “……?” 钟扬又问:“你就不担心自己的安全?” “还好。”谢思清说,“迈克在那待遇不错,身上一点伤都没有,他们应该只想要钱,不愿伤人,更怕闹出人命,就算最后我们没逃出去,性命应该还是会无忧的。” 钟扬点了点头:“……先过去接迈克。” “好。” 然后钟扬到了迈克之前告知了的地点。 迈克上了车,惊魂未定的。 “你给他们钱了?”迈克问。 “没有。”谢思清说,“我逃走了。” “还好还好,吓我一跳。”迈克说,“不过你不是说一定会给钱吗?” “骗他们的。”谢思清说。 “啊……?”迈克感到惊讶,“可你对主起誓,让人不得不相信啊。我也是基督徒,如果我把手放在圣经上,我是绝对不敢说谎的。” “……因为我根本不是基督徒。”谢思清说,“那个也是用来骗他们的。” “……”迈克是非常虔诚的基督徒,对于谢思清这种行为,他也不知道该如何评价好。 迈克一来,谢思清感觉好过了很多。 他还是很怕与钟扬单独相处。 之前工作之时,谢思清没有表现出什么,但他绝对不会在没有第三个人在场的情况下和钟扬在一起。 虽然,与钟扬接触这段时间来,他有一些越来越迷惑了。 钟扬人贱嘴毒、性格自我、脾气暴躁、喜怒无常,这是谢思清早就知道的,可是接触下来谢思清发现钟扬自信爆棚,自我感觉非常良好,不像是会通过杀人这种极端手段去抹除竞争对方的人,因为这样的话,就说明他认输了。 如果这是一部电影的话,凶手绝对不会是钟扬,因为这样就像是在侮辱观众的智商。从主观上来说,邵羽暗恋自己,池文越也是他多年的好友,这两个人都不太可能,只有钟扬和他,一直以来互相看不顺眼。从客观上来说,作为演员的邵羽,和作为影视公司老板的池文越,都是从自己身上获益的,而且还很是不小;钟扬却是竞争对手,今年他们两个都有本人非常满意的作品,对于一些国际奖项志在必得,而且圈内也有传闻说即将举行的某个著名电影节有意将大奖颁给某部亚洲电影,只要谢思清死了,钟扬很有可能从此独揽众人的目光。不管怎么看,都该是钟扬做了这件事,要是电影最后真的就是钟扬,看这部推理片的观众肯定会用口水淹死这个编剧的。 然而,这是现实。 在电影中绝不可能的剧情洽洽是因为这是在现实中最有可能发生的,顺理成章到了没有人想看的地步。 所以,虽然谢思清越来越迷惑,钟扬依然是最有可能杀死了自己的人。 那么——这一辈子一定要小心他。 如果不是因为钟扬也捎上了迈克,谢思清很有可能会进行一个晚上的第二次逃跑。 其实,谢思清也知道钟扬没有任何理由会对现在的他怎么样,可他还是没法觉得不紧张。 可是,究竟如何才能知道到底是谁杀了他呢…… 谢思清看着窗户外。 正在想着,谢思清感觉自己被推了一把。 回头一看,却是迈克。 “气死我了!”迈克说道,“不告诉我她是妓女也就算了,居然最后还要骗我的钱!你说,她为什么要这样做?为什么?” “……看你傻吧。”谢思清说。 那边钟扬笑了一声。 第15章广告(8) 晚上,谢思清本来打算到家就睡的。 可是刚爬上床,就接到了小葡萄打来的电话。 “尧导。” “小葡萄?”谢思清问。 “不是。”小葡萄没精打采地说,“我是小葡萄干。” “……” 这才几天没见,就变了葡萄干…… 小葡萄问:“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工作啊?” 谢思清说:“再过一个月吧。” “那总共就两个月了……” “嗯。” 为了专心制作这支广告,谢思清两周没联系小葡萄。 “我们现在很火,应该乘胜追击,不停推出新片。” “……” “过去,我们每个月都有两部的。” “……” 虽然作为一个导演,对于产量,并没任何硬性规定。 但小葡萄他们也都是着急的,因为收入完全依托片子销量。 谢思清无奈加入后,他们全都赚了不少。 那边小葡萄很气愤地说:“尧导你知道吗?已经有人在山寨我们了!” “……啊?” “那天我就看到一个!攻是五毛,希望我党继续执政,受是美分,想要我党彻底垮台。攻一边强暴受一边怒骂:‘你这美分!你们根本不是真心为中国好!中国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人,才会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 小葡萄继续说:“然后啊,我点开另外一个片子,你猜猜怎么着!演员都是一样的呢!五毛还演五毛,美分还演美分,但是攻受角色互换!攻一边强暴受一边怒骂:‘你这五毛!你们根本不是真心为中国好!中国就是因为有你们这种人,才会出那么多乱七八糟的事!’” “……” “尧导,他们这也太懒了吧!搞了两个版本出来,一个是五毛骂美分,一个是美分骂五毛,他还想把两边观众全收了呢!” “……”谢思清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你快回来给大家看正版的呀!他们这样拙劣模仿算什么呀!” “……不好意思。”谢思清说,“现在真有急事,结束立刻回去。” “哦……”小葡萄有一点蔫了,“那我们等你哦。” “……哦。” 谢思清在梦里也跑了一夜。 第二天,谢思清浑身发软,实在不想站着,不过最后他还是强迫自己从床上爬了起来。 毕竟,广告片还要拍。 到了片场,发现钟扬和迈克都已经到了。 一切好像没有任何不对。 迈克看见谢思清,不太好意思地笑了一笑。 “……” 追车的镜头大多是分开拍的。 谢思清负责龚玲的。 龚玲演戏确实奇怪。 她总好像在演苦情戏,让人忍不住怀疑她身上发生过什么…… 之前拥抱那幕就是,然后分手那幕也是,现在追车这幕还是。 男主角看见女主角的车于是追上去,但是女主角却是想办法甩掉了后车。 “龚玲,”谢思清说,“你不要一脸痛苦的表情——” “……” “你不想看见他。”谢思清解释着,“你没有后悔过离开的决定。他曾经给你带来过快乐和悲伤,但你早已继续向前走了,他是个过去式,你坚信自己会有更好的生活,你不愿再和他产生任何瓜葛。” “……” “所以,别拿出一副走不出阴影的样子。” 几次之后,龚玲变得暴躁。 谢思清看了看,说:“先休息一下吧,把情绪稳下来。” 这个样子实在不太专业,不过新人不能苛求太多。 谢思清看着龚玲,感觉在网络上爆红与在电影圈能红实在不是一回事。 只凭静态照片,也看不出什么,并不说明资质。 而且,瞬间暴涨的知名度,会让他们对于自己有种错觉,认为自己本身就是收视保证,反而不如从无到有一点一点累积名气的演员们虚心平和。 另外,他们大多直接担任重要角色,戏份太多台词太长准备不好,也没时间仔细揣摩每个场景,对于如何表演总是稀里糊涂半懂不懂,并不像从小的角色开始演起的演员们那样有着循序渐进进步成长的机会,因此往往是在一部戏中扮演主角之后立刻遭到批评,有时这些批评足以让人从此止步不前。 幸好,现在这个只是广告,虽比一般45秒的广告长了很多,终究只有三分半钟。 “你不要急。”谢思清又说道,“慢慢来就好了,我也不会催你。” “……” “相信自己,总结经验,多思考下,总归可以拍得好的。” “……” “十五分钟之后重新开始吧。” 然后,谢思清去钟扬那边看了一下。 居然已经快结束了。 邵羽真的已经很成熟了。 有了刚才龚玲那样,谢思清看着邵羽,忍不住回忆起了邵羽与自己初次合作时的场景。 当时邵羽也有很多错误,但他一直非常认真,每次NG邵羽都会道歉,到了最后连谢思清都不好意思。 谢思清记得当时天气很热,有一个镜头是主角听到噩耗之后坐在椅子上发愣,谢思清让他重拍无数次,最后邵羽离开时谢思清才发现他背上衣服已经全湿透了,但拍戏时邵羽硬是坐在那里一下都没乱动。 “……” 那已经是七年前了…… 谢思清喝了些水,走回龚玲那时,正听见她在说话。 ——是对她的助理,就是她的表姐。 龚玲很不高兴地说:“我觉得尧舜禹根本是故意的。” “本来就是故意!” “他就是觉得当上导演了,不折腾演员显不出气派。” 助理接到:“看他那个神气的样!” “他想的是什么我还不知道吗?钟扬NG过我,他就也得照做,甚至次数更多,这样才显得他有水平啊!” “你也别生气啦……” “他如果真是故意折腾我,我诅咒他死一户口本!” “……”听到这里,谢思清走过去,道,“那个,我就是说一声,我是集体户口……” “……”气氛立刻非常尴尬。 显然她们没有看到谢思清来。 谢思清笑了笑:“我的户口还在学校,户口本上好几万人,你这工程挺庞大的。”尧舜云毕业后没有找到工作,所以户口一直还在学校,对于这些谢思清也不太明白,估计以后是要迁回原籍的吧。 “……” 谢思清又说:“不管你信不信,我没想故意折腾你,只要感觉对了,立刻就可以给你过。” “……”龚玲还是没有作声。 “时间差不多了,我们继续拍吧。” 对于龚玲那些控诉,谢思清倒也不在意,所以完全不打算计较。 龚玲怎么想,根本无所谓。 只要能把片子拍好就行。 如果什么事都要争一下,不知要浪费多少时间了。 有些人其实一点不重要,消耗精力试图让这些人全都喜欢自己,谢思清从来不做这种事。 作为一个导演,并且是坚持自己想法的导演,谢思清并没有什么玻璃心,如意需要把投资者、演员、工作人员、观众每个人的情绪都照顾到,这戏永远都拍不完。 看着龚玲回去,他又想到邵羽。 邵羽对自己从来没有过任何的怀疑,始终相信着谢思清做的一切都是好的,不管做什么邵羽都不会有丝毫犹豫,更不要说以最大的恶意来揣测自己了。 像这样的演员,也许遇不到了。 邵羽常常说遇到自己是他人生的幸运,其实对自己来说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不知是不是因为刚才的尴尬,龚玲态度好了很多,也听进了那些意见,开始认真琢磨,几次重复后突然有了不错的一段。 趁着她情绪酝酿得还行,谢思清直接将追车过程当中女主角与朋友的对话也一鼓作气给拿下来了。 那是女主角对车的理解,是广告比较特别的地方。 龚玲说话有些生硬。 没有受过训练的演员常常会如此,因为台词要念得正规其实是不容易的。 不过因为台词只有一句,龚玲普通话又标准,练习之后好了很多。 这段车内对话谢思清是直接拍的。 他用带有稳定器的摄影机从后排直接拍摄两人。 车的速度也并不快。拍的时候车速慢,不代表看的人也觉得车速慢,人的感觉是会有误差的。 广告大多都是实拍。车子不动背景使用绿幕然后电脑抠像、合成车窗外面景象的基本都是电影,经典的比如《星球大战》。 不过,现在这样实拍的问题是,拍主驾有难度,因为主驾要看前面,不像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人可以转头去看旁边的人进而露出侧脸。 所以谢思清让龚玲在关键的时候抬眼看车内的后视镜。然后,他再用长焦距来拍摄后视镜——其实是拍摄后视镜中映出的女主角。谢思清让迈克注意镜头的焦点,放在镜子中的眼睛上面,确保龚玲的的眼睛是清晰可见的。 不这样的话,就会没神采。 第16章广告(9) 接下来的一个白天,他们要先拍摄最后一幕。 如果可以顺利完成最后一幕男女主角重逢的剧情,那么就只剩下使用替身演员来表演追车的那些部分了。那时摄像机会在车外跟着,距离足够远,看不清演员,最后后期制作时再将在车内拍摄的真身开车画面与车外拍摄的替身开车画面穿插交错起来,构成完整叙事。 最后这幕真的很短。 男主角透过重重人影看见了女主角的身影。 龚玲连正脸都不需要露,只是一个侧脸的镜头而已。 邵羽那边也没问题,他真的是很成熟了。 这幕结束,所有人都挺高兴的,因为忙了一周,今天就将最终完成。 他们都在笑着谈话,整个片场吵吵闹闹。 只有邵羽没有。 他还站在原地,看着刚才女主角那个位置。 “怎么了?”钟扬问他。 谢思清也走了过去。 “没事。”邵羽回过神来。 钟扬又说:“看你好像并不开心。” “没有,没有不开心。”邵羽又道,“可能是因为在我看来这个结局太梦幻了吧。” “……哦?” “这幕戏不现实地美好。” 钟扬还是那句:“……哦?” 邵羽笑笑:“我刚才只是在想,如果不是故事,他们两个人永远都不会再见到了吧。” 顿了一顿,邵羽又说:“失去了就是失去了。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了就是从你的世界里消失了。你再也没办法见到他,不管你心里有多想他——这个才是常态。” 谢思清心里刺痛了一下。 邵羽还是没走出来。 即使自己已经“死”了那么久了。 下午,替身演员的戏全都比较顺利。 他们车技娴熟,又不需要演技,是谢思清觉得最省心的一天。 到此,正式拍摄便结束了。 之后,就是后期制作,广告非常依赖后期制作。 这步会花掉大量的时间。 广告大多已经转为数码拍摄,因为并没那么重视影像质量,电影倒是两种都有,与内容、风格、经费等等都有关。 但是钟扬喜欢使用胶片。 这样周期就会更长。 胶片要先送去冲洗,然后转磁,将电影胶片的光学信号转变成视频制作的磁信号,这样才能输入电脑进入编辑,转磁过程中会进行初步校色。然后初剪,导演按照脚本时间将片段都拼接起来,并把这个没有特效也没有旁白和音乐的广告版本拿去给客户看。这个过程被称为off-lineediting。客户认同了看A拷贝之后进行精剪,根据意见进行调整,再按之前确定的广告片的整体色调把胶片进行真正的校色,然后做特效、加字幕,最后配乐师配乐,加上需要的旁白和对白,加声音效果,这个过程不给成为on-lineediting,这个最终版本将会被播放出来。 小笼包还是没过多干预。 但是他们还是用了两个星期。 汽车这种广告总是需要大修,因为使用摄影机不管怎么拍车身都不可能炫到那个程度。 提交上去,全部完工。 最后一伙人去餐厅包间吃了一顿饭。 庆祝加告别。 席间不少人喝得有点多,谢思清却是一滴不敢沾。 上次沾了之后什么后果,他至今还记忆犹新。 “喂……”迈克突然说道,“我们是不是所有的人全都是单身?” “……” “有人不是的吗?” 没人回这句话。 “太好笑了!”迈克又继续说,“拍了一个爱情故事,但是所有人都单身。” “别戳人痛脚了好不好?”摄影助理大声喊道,“真想用挖掘机铲死你!” 他们两个一直都挺熟的。 “钟扬导演,我很好奇。”龚玲突然问道,“难道你也没有女朋友吗?” “对。” “那,你有喜欢的人吗?那个,你可以不理我的。” 她想和人打成一片,但是又怕会很唐突。 “没有。”钟扬非常干脆。 “那,尧舜禹呢?” 谢思清沉默了一下,然后才说:“有。” 那天之后他和龚玲没有提过当时的事,现在他们全都装作两人关系还算不错。 “哦,”龚玲似乎对谢思清不感兴趣,又问邵羽,她广告片中的搭档,“也是没有能入眼的?” 邵羽说:“那倒不是。” “哎?”龚玲又继续追问道,“不会吧……!从没听说过你这方面的绯闻啊!” 邵羽笑了一下:“我有喜欢的人,但他不喜欢我。” 这话一出,众人都惊了。 女人的反应全都是:“谁会拒绝你啊?!” 男人的反应却都是:“你也太实诚了吧!” 他们认为,这种丢脸的事,必须烂在肚里。 邵羽还是在笑:“喜欢他这事,我不想否认。” 过去,对于类似问题,他也是同样的回答,他不想装作自己并没有喜欢上谁的样子。如果掩饰这个,觉得丢脸,那连喜欢的资格都没有。 “那……”龚玲又问,“我能知道她是谁吗?” 她还真的是想要什么就说什么—— 谢思清感觉龚玲也不是为人有多坏,她就是纯粹地想到什么就说什么而已。 邵羽说:“这个涉及他的隐私,我不方便回答你了。” “也对。”龚玲点了点头,“公开了会有人去烦她。” 邵羽沉默了下,然后才又说道:“……那倒不会。” 谢思清很明白,因为那人已经“死”了。 如果活着,他大概也不会希望邵羽公开,他这个人,最怕的事就是麻烦了。 过了一会儿,广告统筹问道:“钟扬导演,你觉得尧舜禹导演怎么样?” 钟扬点了点头:“挺好的。” 现在他对这尧舜禹有些改观。 因为尧舜禹有自己的想法,并不像他一开始认为的那样只是纯粹地模仿谢思清。 “那尧舜禹,”那人又问,“你以后的目标是什么啊?想拍广告,还是去电视台做做片子什么的,还是想当院线电影导演?” “院线。”谢思清说。 “所以,你的梦想就是你的电影可以在电影院里面播出。”统筹说,“那可挺难的呢。” “不是。”谢思清说,“我的梦想是拿国际上最大的那个奖。” “……最佳外语片?” “嗯。” “你怎么会想要那个?”统筹觉得他太狂了,明明只是一个连电影圈的门都摸不着的人。 谢思清愣了愣,然后才又说道:“我不明白……为什么学电影的人会不想要?” “想是想啊……”那人又说,“但是一般人都不敢想吧。” 谢思清又沉默了一会儿,才再次问:“为什么不敢想?” “好啦好啦。”统筹说,“那你心这么高,最喜欢哪一个导演啊?” 旁边钟扬插了一句:“这个我都知道,谢思清。” “哦……” “不是。”谢思清说,“我没有多喜欢……” 他就是谢思清,哪有那么自恋。 正打算回答这问题,谢思清就看见统筹和其他几个人打打闹闹去了。 “……” “不是谢思清?”钟扬挺奇怪。 “我和他风格比较像而已。”谢思清解释道,“我想要超越他。” 钟扬点了点头。 提起这个话题,谢思清突然感到口很干。 这是一个机会才对。 “那个,”看其他人都没注意他们,谢思清深吸了一口气,强忍住心里的紧张,问:“你对谢思清的死怎么看?” 钟扬也愣了下,然后才又说道:“……最大的感觉是可惜了。” 谢思清直盯着钟扬。 但是却看不出来什么。 钟扬说可惜了,好像也没什么错,因为他和谢思清根本就不熟。 第17章池文越 出来之后,谢思清想了想,最后还是问道:“钟扬,你认识池文越吗?” “嗯?”钟扬说,“你问他干什么?” “我……”谢思清想了想,最后还是实话实说,“我写了一个本子,想要寻找愿意投资的人。池文越是最欣赏谢思清的人,既然你们都说我的风格像谢思清,我就想试试看。” 谢思清自己很明白,池文越可能会喜欢。 “我和他不熟。”钟扬说,“仅仅是认识。” “哦……”谢思清有一点失望。 “不过邵羽应该和他很熟。” “……” “邵羽是他最大的摇钱树,他们俩关系肯定还不错。” “……那算了吧。”谢思清说。 邵羽对他挺冷淡的。 其实也并非故意冷淡的,因为邵羽就是这种性格。 邵羽非常内敛,并不是很容易结交的类型。 严格来说,作为“尧舜禹”,谢思清与邵羽以及与钟扬的交集都只有这部广告片,但谢思清与邵羽几乎所有对话都与工作有关,与钟扬的私交反而更好一些,尤其是在那一晚去救了迈克之后——这也是谢思清来询问钟扬是否认识池文越而不是邵羽的原因,他感到实在很难对邵羽开这个口。 “怎么了?你不是很迷恋他吗?”钟扬又开了嘲讽技能,“正好借这机会和他多说说话。” “……没有,”谢思清说,“我真的没迷他,你是误会我了。” “好吧,我估计相信你。”钟扬对于这个答案似乎挺满意的,“那我也劝你去问问他看。问问又不会弄掉你一块肉。” “……” “他应该还没走远,”钟扬又说,“我和你一起过去。” “……那谢谢了。” 谢思清想,试试也好。 他们果然在停车场里拦到了邵羽。 谢思清又把刚才的话重新说了遍。 问邵羽能不能把他介绍给池文越。 “只要给我一点时间聊聊就好,”谢思清说,“当然如果觉得不妥那就算了。” 谢思清其实并没抱多大希望。 以和邵羽这点交情,请邵羽帮忙介绍自己给他公司老板,实在有点强人所难。 更加重要的是,邵羽一直对自己不感冒,大概不会突然间就热心地来帮这大忙。 谢思清突然想起“上辈子”邵羽说过的一句话。 当时他说:“我一直很努力地演,希望自己能帮上你的忙,但有时候忍不住会觉得,你其实是不需要我的,即使不是我,你选别人来做主角,也还是能把戏拍好,你就是有这样的本事。” 对这句话谢思清是笑了,说:“你在心里把我美化过头了哎,演员本身太重要了,在我看来你的加入无可替代。” 此时此刻,谢思清又想起了这件事。 邵羽,谢思清在心里说,我现在真的需要你帮忙。 而且,这对我来说非常重要。 钟扬看着邵羽:“如果方便,就帮个忙。” 出乎谢思清意料的事是,邵羽点了点头:“可以。周五我会去下公司,你十点到公司楼下。” 谢思清一时之间有一点不敢相信。 他答应了——? 他竟然答应了—— “没什么事我先走了。”邵羽对着钟扬打了一个招呼,“这段时间辛苦你了。” 钟扬说:“这话应该我说才对。” 邵羽走后,钟扬转头看了看谢思清:“这回高兴了?” “嗯。”谢思清第一次很真诚地对钟扬说:“谢谢你。” 谢思清很清楚,如果不是有钟扬在旁边帮腔,邵羽未必会答应的。 他是给钟扬面子而已。 “好。”钟扬想了一想,“结果怎样也通知我下。” “没问题的。”谢思清说,“成或不成都会告诉你。” 他有钟扬电话,钟扬也有他的,他们早已确定合作之后的第一次见面中就交换了联系方式。 “估计未来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不会看见你了。”钟扬又说。 “嗯。”谢思清说,“也可能再也不会看见我。” “怎么可能。”钟扬说,“你绝对会到电影圈来的,对于这一点我还挺确信的。” “……谢谢。” 他自己不敢说太满,钟扬倒是说出来了。 “不过也不一定。” “当然。”谢思清以为钟扬说的是“绝对会到电影圈来”这句话。 没有想到,钟扬却接着说:“我是说,也不一定很长一段时间之内不会看见你了。因为上次那个破比赛之后我也是这么想的,结果没过多久你就又窜出来。” “……” “行了,”钟扬又看了谢思清一眼,“希望你好运吧,要快点来我这。” 谢思清知道他这个“我这”指代的是电影圈。 “好。”谢思清说,“也希望你好运。” “我一直挺好运的。” “……” 之后几天,谢思清又修了修他作品集中的那些作品。 准备周五见池文越。 池文越…… 在重生之后,谢思清一直尽量让自己不去想池文越。 他默默地喜欢了池文越好几年,然后,直到他死,也没有从池文越那里得到自己渴望着的东西。 现在,以这样悬殊的地位差距,就更不可能期待什么了。 终究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罢了。 到了周五,谢思清来到池文越的公司楼下。 还没等去前台,谢思清就看见邵羽准时出现在了门口。 “你上来吧。”邵羽说。 “……麻烦你了。” 邵羽直接把谢思清带到了他无比熟悉的一间办公室。 谢思清看着周围,想,还真的是什么都没有变。 只是,自己已经不是谢思清了。 “这就是我说过的尧舜禹。”邵羽开口介绍。 “坐。”池文越只说了一个字。 声音低沉浑厚。 谢思清看着池文越。 其实,池文越的外表并没有出多色。 要说的话,只能说是高大英俊。 和钟扬以及邵羽那种会被无数人喊男神男神的精致五官完全不同。 但谢思清就是偷偷地喜欢他。 池文越是和谢思清完全不一样的人。 池文越骨子里有很深的赌性,对于想要尝试的事他会不顾一切地试,创业也是,转型也是,看中了就倾尽全力,喜欢一招就定胜负,敢拿一切去赌成功的可能性,如果用扑克里的术语形容,就是他最喜欢All-In,享受将所有筹码都推进去的快感,否则,就会感到这种游戏没有意思。 同时,他有野兽一般的直觉,池文越的决定很少有失误的时候。他最早一个公司与娱乐完全没有任何关系,在赚得盆满钵满之后察觉那个行业很快就要日薄西山,于是全盘撤出转而成立影视公司,又是很快就在这个圈子当中占去一席之地。 但没有任何一个赌徒能保证自己不会输。 也许有一天他会失去所有。 对于池文越这样的人来说,就是成也直觉,败也直觉。 可能就是池文越的这一点吸引着谢思清,因为他自己永远都不会这样。 谢思清想得很多,一天24小时,除了吃饭睡觉占去10小时,剩下的14个小时里,谢思清有相当一部分时间是在想各种事。 第18章池文越(2) 谢思清看着池文越,感觉自己还是喜欢他。 很奇怪的,明明已经换了一个身份,今天早上来这之前还是换上了自己最好的一身衣服。 “那我先出去了。”邵羽说。 池文越说:“你去忙吧。” 然后,池文越对谢思清说:“听说你写了个本子?” “嗯。”谢思清回答说,“对,我这就拿出来。” 说着,谢思清将打印好的文件递到了池文越的手上。 并且,在池文越翻看之时,在一旁解释着,“这部电影,是说历史的洪流中,个人与社会的冲突,通过一家几代人的故事来体现。” “哦?” “这个故事是有原型的,我也和他聊过,但是剧本有很多改编,并不都是事实……故事的主人公,以制作手工弓箭为生,是一家铺子的第九代传人。清朝时候,弓箭被皇室所推崇,这家铺子因此赚得盆满钵满。可是后来,铺子的拥有者却因与其他公子哥儿们一同吸食鸦片而荒废祖业变卖家产,主人公的爷爷四处筹钱将它盘了下来。他的爷爷理所当然地以为,弓箭将继续曾经的辉煌,从未想过它会有没落的一天。但是突然,时代变幻,战争到来,弓箭铺子在炮火中艰难地生存。解放之后,铺子凭着被钦点着为国内的运动员做弓曾经短暂复兴,当时的所有者,主人公的父亲,又认为这会永远持续下去。可是很快开始破除四旧,弓箭作为封建余孽不被允许存在,铺子被关闭,主人公的父亲被分配到工厂里做木匠,一做就是多年。因为心疼自己珍藏的弓,他忍痛将那些顶好的弓锯成几截深藏,希望借此将她们保留下来。” “然后呢?”池文越问。 “接着,一晃几十年过去,社会环境变得自由,铺子重新开张,虽然在这年代,客人已经寥寥无几,手工弓箭无人知晓。主人公的父亲曾带着自己做好的弓去参加比赛,到了门口却被告知手工弓箭不能出席比赛,不符合器具的规定……即使这样,父亲仍然希望主人公能够继承祖业,将这门技艺传承下去。主人公一开始是不愿意的,他有其他工作,他知道,在这个年代,这个营生太飘渺了……” 池文越静静地听着。 谢思清继续说:“不过,出于喜爱、责任、亲情,他最终还是答应了,把自己变成传统的手艺人。他年纪已经不小,学起来很有难度,他每天练到凌晨,终于掌握了这门技艺……为了积攒买材料的钱,他出去给人开出租车。可是即使钱已经攒够,困难依然重重。现在早已不是那个会有专门材料供给给弓箭铺子们的时代,各种材料都很稀缺,比如说水牛角,需要至少5到6岁大的水牛,但实际情况是,还没等它们长到,就早已被送去屠宰场,在市场上看过一百只水牛角也未必能选到一个。还有竹子,也有特殊选择。一批10支的弓,他要做3到4个月,经过200多道工序……可是,这样用心制作的弓,却没有人前来问津,全部堆积在他家里。他也没有营业执照,因为弓是武器,禁止个人制作,铺子随时可能再度关闭。” 顿了一顿,他又说道:“看着旁边铺子,个个都转了型,卖些别的东西,积极适应社会,混得风生水起。在这种情况下,主人公数度想要放弃,最终却还是舍不得。就在绝望之时,他有了一个合伙人。合伙人做事干练,积极交往体育以及传统文化领域的官员和名人,请他们联系买家和帮助宣传,并请媒体进行大量报道,或者批评古装影视之中的弓箭来获取关注。很快,国内和国外的顾客就多了起来。主人公看着这一切感到高兴但又伤感,伤感的是,就像他所想的,如今这些买弓的人,并非爱弓之人,他们只是好奇而已,这与祖上相传的理念格格不入。过去前来买弓的人,全都可以对弓说出一二三四,可是如今这些顾客却并不懂。影片的最后,主人公察觉一向默默支持他的妻子似乎投向了合伙人的怀抱,激动地质问之下,却猛然发觉,原来,那个合伙人,也是他自己……那些积极适应消费社会的事,同样是他做的,是他在绝望中选择的道路,只是,他自己一直不愿意承认罢了,因为,他认为,自己只应该是最传统的手艺人……” “嗯……”池文越笑了笑,“这种题材想要拍好很不容易。” “我拍摄过很多短片,也取得了不少奖项。”谢思清说着打开了随便带着的电脑,“我想让你看看我的作品。” 谢思清点开了其中一个短片,5分钟后放映结束,谢思清又点开一个稍微长些的,15分钟。 看完之后,池文越说:“这仍然不能说明你可以拍摄正规电影。” “的确还没有过,但这是受限于经费。”谢思清看着池文越,“只要有投资人,我就可以证明自己。” 其实,谢思清也知道,这种空洞说辞,没有任何证据,很难说服对方拿出这笔钱来。 池文越摇摇头:“这倒不是最重要的。” “……嗯?” “最重要的是,我感觉你路数太像谢思清了。” “这有什么不好的吗?”谢思清心里已经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 “没有什么不好,只是现在不适合我。”池文越说,“我想换个类型投资看看。” “……?” “谢思清的作品,虽然叫好,但不特别叫座,至少票房算不上最顶级,我现在想换个类型投资看看。” “……” 谢思清心里很明白,池文越这种人,对于已经决定了的事,外人的没办法说服他的,他绝对不会因为别人一番言论就改变想法。 池文越是很相信他自己的人。 而且,按照他的赌性,也不可能让步一点,做出“投一点钱随便试试”这样的事。 这样的结果,谢思清并不意外。 但是,谢思清并没有想到,池文越是那么想的。 票房算不上顶级,谢思清早就知道。 他也一直努力,试着改变这种状况,因为他想让池文越高兴。 可是,其实,池文越却是那样想的吗……? 出来之后,谢思清还是有点回不过劲儿来。 谢思清感到池文越一下子变得陌生了。 原来,池文越对自己还是不满意的。 自己上一辈子终究没能讨他欢心。 谢思清想了想,给钟扬发了条短信:“他不喜欢。” 钟扬很快就回了一条来:“因为太像谢思清了?” “……”谢思清问,“你怎么会知道?” “简单。”钟扬说:“他的公司联系过我,想要主推一些不一样的风格。谢思清的电影不算最赚钱的,而且又很反对在片子里植入广告。他对正版都有顾虑,要你这个山寨干吗?” “……”钟扬这嘴还是一样地毒,但是,却让人找不出话来反驳他。 谢思清问:“你早知道不会成功?那你为何还劝我去呢。” “不试一试你会死心?” “……” “别太难受。”钟扬又说:“不是你的问题,总会有人欣赏你的。” “……谢谢。” 钟扬竟然会安慰人。 谢思清想了想,给小葡萄打了一个电话,说:“我周一就可以复工。” 电话那边小葡萄在欢欣雀跃。 真的是很奇妙。 在这个世界上,最相信自己的居然是小葡萄。 周一,小葡萄雄心壮志地表示要这个月要推出四部新片。 谢思清他们加班加点地赶工,总算是在第一星期发行出了第一部。 因为之前那个机器人三部曲卖得不错,所以这次拍摄的还是关于机器人的题材。 主人公曾经有自闭症,母亲早已不在,父亲也在他15岁时去世。他并不知道,他的父亲在去世之前制作了一个和自己年龄相仿的机器人。于是,在影片中,主人公只是遇到了一个少年,并且发现,这个少年竟然能够读懂自己的喜怒哀乐。他没有想到,对方可以从他微妙的表情和眼神变化当中得知他目前的情绪和想法并作出反应的原因是这些程序都是他的父亲亲自书写的,他的父亲是最了解他的人。后来他们相爱,随着时间流逝,主人公也渐渐学会了与人交往……在20岁生日那天,他对机器人说,我现在有了很多朋友呢——可是,说完这句话后,对方却没有他预想中的反应。事实上,机器人一下子不动了。接着,主人公从机器人的日记中得知了一切。原来,当初父亲在制作机器人时,最后一行命令程序是,当儿子有了很多的朋友时,机器人的使命就完成了。在父亲看来,技术就是技术,机器就是机器,是为人类而服务的,当儿子有了很多人类的朋友时,怎么还会在乎一个假的机器人呢,程序继续写下去,只是浪费时间和资源而已,到时候,只要告诉儿子真相就可以了……主人公发现机器人一直因此而挣扎,机器人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机器还是一个人。主人公看着这些,觉得自己的父亲错了。他想起希腊神话中皮格马利翁的故事。皮格马利翁是希腊神话中得塞浦路斯国王,爱上了一尊雕像,给了雕像全部感情,后来,神被他所打动,赐予了雕像生命,使他们可以真正在一起。主人公认为,机器人是有可能成为一个人的,只要有人愿意把他当作人。结尾主人公决定像父亲一样成为一个科学家,因为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将机器人给复原呢—— 这部作品一出,谢思清收到了远超以往数量的评论。 有人说:“TM的看个小黄片还BADENDING!” 有人回复了这条留言:“看个小黄片想放松一下,结果堵得我一晚上没睡好!” 还有人说:“我一腐女,看个小黄片竟然泪目了!” 作者有话要说:YY了个小剧场…… 谢思清问朋友,如果有一个很大的秘密一直隐瞒着自己的恋人,什么时机说才是最好的。 朋友说:“当然是XX之前了!那个时候不管什么都会被原谅的!” 于是…… 某次XX之前,迟钝的谢导:“钟扬,其实我是谢思清……” 钟扬:“什么,亲爱的,你怎么会是那个讨厌的家伙呢!” 谢导:“我真的是谢思清@#¥%……&×(” “……” “现在相信了吗?” 钟扬:“嗯……” 谢导:“那来XX?” 钟扬:“可是,想到你是他,我就萎掉了……” 第19章生日聚会 过了几天,景然打电话来叫谢思清去他家里作客。 “那个……”景然说,“我这周六过生日呢……你要不要也过来玩儿?” “哦?”谢思清说,“好啊,我一定去。” 自从介绍景然去了连曦那里,景然就常常会主动地联系他,似乎把自己也当成了好友一般。 周六,谢思清带着他选的礼物去了景然那。 关于礼物应该送点什么,谢思清着实费了番脑筋。 景然所喜欢的,他只知道连曦。 但是有关连曦的所有东西景然全部都有。 最后琢磨半天,想着景然现在是连曦的助理,也勉强算是有头有脸,于是选购了个精致的名片夹。 进门一看,高亮也在。 景然和高亮是很好的朋友,这个谢思清一早就非常清楚。 上次同学聚会,他们就是坐在一起。 谢思清问景然最近怎样,高亮却是全都清清楚楚。 除了谢思清认识的高亮,还有三个人谢思清没见过。 两个男的,一个女的。 大家一一自我介绍。 景然抢着替谢思清说:“他是导演,很出色的,和钟扬关系特别好,我这份工作就是钟扬请他介绍的。” “……”谢思清也不知道该如何解释,他和钟扬关系非常一般。 最后做自我介绍的那女孩子很漂亮,说不上有多么精致,脸颊甚至有一点点婴儿肥,但是眼神如水,唇色鲜艳,头发瀑布一样又黑又顺,皮肤白亮得和日光灯似的。 “我……”她的脸上显出一丝尴尬,“我叫夏雨禾。” 在场的人都是一阵沉默。 半晌之后,高亮才问:“……大明湖畔的?” “不是……”夏雨禾说道,“是禾苗的禾,不是荷花的荷。是健康茁壮,不是纯洁美丽……意思不同。” “哦……!”高亮挠了挠头,楞楞地看着她,“其实这是个很好听的名字哪。” “本来有很多人这么说,”夏雨禾道,“但是自从那个电视剧出来之后……” “……”大家又沉默了。 “雨禾呢,和连曦是同一家公司的,她是一个作曲人。”景然很体贴地把她的姓给省掉了,“连曦上张专辑里面有她的一首歌。后来我们俩交谈之后发现是老乡来着,于是就成了好朋友。” “好厉害啊!”高亮又道。 “没有没有,”夏雨禾连忙说,“今年也就被选中了这一首歌而已……” 说着,神情有些黯然。 “你不要灰心啊,”景然安慰她说,“这不是被选中了一首吗?” “嗯……” “对啊,”高亮也附和道,“只要被选中就很厉害了。” “真的不厉害的……” 那边景然又道:“雨禾超级有才能的,脑子里有很多东西,每周都会交新作品,只是不知道公司是怎么搞的……” “景然你误会了……”夏雨禾笑了笑:“我想我是没有才能。” “……咦?” “我只是很努力而已……每天都会写到凌晨三点,早上七点又再起来工作,最近几个月来写歌用的时间还要更久。” 说着,她低下头:“只是啊,只是努力还是不行的吧,天赋终究不是努力可以弥补的。” 景然还是那句:“……咦?” “算了不说了。”夏雨禾摇摇头。 “那个……”景然有些忐忑地问,“明年你会续约的吧?” 夏雨禾苦很无奈地笑了一下:“……等会儿再和你说。” 听到这里,谢思清倒是差不多明白了。 明年,这个公司大概不会与她续约了。 看这样子,应该已经和她谈过,叫她早点另谋出路。 她所说的最近几个月来还要更久,大概是为留下而做了她能做到的全部事情,结果,却是没能挽回什么。 高亮看她难过,于是敲敲桌子,说:“……娘娘啊,什么场面您没见过,多少大风大浪都过来了,实在无需因为这点破事而忧虑啊。” 景然挠了挠头,说:“不要叫娘娘吧?” “怎么了?” “夏雨荷等死了啊,一直到死都没等到。” “景然!”高亮怒了,“你是个傻X吗!” 景然说:“雨禾当然不会的了,所以让你别乱叫啊。” 那边的夏雨禾却是在打圆场:“好了好了,我怎么样,我自己是很清楚的,没人关注也正常的……” “怎么会……”景然有说,“我觉得你的曲子都很好听啊。” 说完,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景然又站起身,“我这有一张雨禾的曲子合集,雨禾送给我的,我拿出来给你们听听啊。” 夏雨禾也没阻拦。 她就只说:“里面正规发行过的只有三首,包括连曦这个,其他都是我找朋友来唱,自己录的……” 谢思清点点头。 然后他们一边吃着东西一边听夏雨禾的曲。 “怎么样?”景然倒是先期待地问道。 “好听好听!”高亮说道。 另外两人也是附和。 谢思清沉默了一会儿,最后还是说了实话:“我觉得你不太适合流行歌曲。” “尧舜禹……!”景然感到很难相信。 夏雨禾正需要鼓励,尧舜禹竟说这种话。 但是谢思清还是继续说:“你的优点是可以很轻易地营造出歌词所描述的感情和意境,很能感同身受,在这方面比很多有名的歌曲都还要出色。” 顿了一顿,谢思清又说:“但是,你的旋律存在感太弱了,不容易被传听传唱……那些需要曲子本身有很强的存在感。” 夏雨禾点点头。 谢思清想了想:“当然,这个是我个人看法而已。” 夏雨禾知道,这个人说的是对的。 “那,”夏雨禾又问道,“你有什么建议没有?” 谢思清想了想,说:“我想你可以试试影视的配乐。” “……影视配乐?”过去她从来没想过。 “对,”谢思清继续说,“影视配乐分为两种,一种是尽量突出,让观众欣赏当中的配乐,一种是尽量融入,甚至不让观众注意到它存在,我想,你会很适合第二种。” “我,我不知道……”夏雨禾说,“我想想吧,很谢谢你。” 谢思清点点头,又重复说了句:“我不是专业的,这只是我的想法,你可以和专业人士谈一谈看。” “嗯……” 正在说着,景然电话响了。 他一看号码,立刻紧张兮兮地竖起一根手指放在唇边,做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大家也都跟着紧张兮兮了。 “喂?”景然接起电话,“连曦?” 那边连曦声音大得连谢思清都听得见:“你跑到哪里去了?!” “我,我和朋友们在一起。” “几个朋友?” “5个……” “都是一些什么朋友?” “就,就是朋友……有两个是中学同学、有两个是大学同学,还有一个是工作中认识的人……” “男的女的?” “有男有女……” “还有男有女!”连曦怒了,“干吗突然聚起一堆朋友?” “嗯,”景然却一点都不恼,“今天是我的生日呢,请大家过来庆祝下。” “……哦?你的生日?”连曦那边没声音了。 “嗯。” 就在谢思清以为连曦还算通情达理的时候,那个好听的声音又再次传来了:“……立刻给我回来。” “……啊?” “我给你过生日。” “……” 景然傻掉了。 景然放下电话,眼镜亮晶晶的,看向了一众人。 高亮夸张了叹了一口气:“这是想赶我们走吗?蠢蠢欲动要飞回去了?” “没有……”景然说,“那,那……你们再坐一会儿。” “算了。”高亮说,“强扭的瓜不甜……!下次做更多好吃的赔罪!” “好。”景然笑了。 “景然,”谢思清问,“你现在在那边感觉怎样?” “挺好的。”景然说,“说起来真要谢谢你,这大概是这个世界上最适合我的工作了……” “连曦也没什么意见吧?” “怎么会呢,”景然说,“他很好的。” “……” “……?” “他之前不是赶走了很多人吗?” “没有……”景然又说,“他现在很讨厌我请假的,走几分钟就要打电话来问。”景然又说。 “……” 谢思清想,大概,是觉得景然伺候得好吧……? “那个……”离开之前,夏雨禾叫住了谢思清,“我能要个你的联系方式吗?” “……?” “可能还会联系,关于我的作品……” “哦,”谢思清说,“当然没问题。” 互相交换了联系方式后,看着在一边瞅着的高亮,又说:“大家互相都留一个联系方式好了。” 作者有话要说:谢导团队第二个人出场…… 第20章投资 接下来几个月,谢思清继续被小葡萄催促着赶工。 “喂,”谢思清说,“你不能这么压榨我。” “怎么不能?”小葡萄说,“如果,我像你一样有拍摄小黄片的才能,那么我宁愿被大家压榨成小葡萄汁。” “……” 他还挺敬业的…… 与此同时,谢思清也在寻找能投资的人。 只是,这事进展很不顺利。 晚上,谢思清还是看看书,看看电影,胡思乱想,或者写本。 景然时不时会和他聊天。 话题大多都与连曦有关。 连曦专辑销量第一,连曦的歌拿了大奖…… 连曦发新专辑和被提名奖项的时候,景然比当事人还紧张。 他和谢思清仔细分析了竞争对手,询问谢思清觉得哪一首最最最好听。 可谢思清真的不懂流行音乐的事。 对于景然说的那些竞争对手,谢思清也记不住名字,只能根据外貌进行区分,并在心里给每个人都取了一个代号,景然每次说起一个人名,他就搜一下照片,然后才能想起此人是谁。 那个脸长长的方方的黑黑的,就是黑椒牛柳,老牌歌星。 那个脸短短的方方的黄黄的,就是铁板豆腐,创作歌手。 那个脸嫩嫩的圆圆的白白的,就是日本豆腐,选秀出身。 那个脑袋大大的脖子细细的,就是清炒香菇,新晋偶像。 不过,事实证明景然的担心非常多余,那几个竞争对手根本没有构成任何威胁。 除了景然,上次在景然家里认识的夏雨禾也偶尔会联系谢思清。 话题非常单一,就是她将一些过去没有看过的电影拿来练习配乐,去掉音乐音轨,然后根据剧情创作曲子,自己来弹来拉,合成之后发给谢思清听,问他觉得怎么样。 谢思清觉得,夏雨禾在这方面的确可以有所作为。 但是,他也只能从导演的角度来给一些改进意见。 “你可以试着去和专业的人谈谈看的。”谢思清说。 “嗯。”夏雨禾说,“先等等吧……等我摸到一点门路,我会去问专业的人。” “那就好。” “但是可能需要很长时间……”夏雨禾说,“我还在争取能被选中更多的歌曲……这样的话,即使公司不再签约,我也好找新的工作。” 谢思清也明白。 夏雨禾想先继续写流行歌,确保不会影响本职,同时挤些业余时间来学配乐,试试看这会不会是另外一条可行的路。 让一个人完全放弃现在的事业,全身心投入到未知的领域,想也知道会有多么困难。 人总是会有求稳妥的想法,给自己个退路,这点好像在女孩子身上会更加明显。 池文越那样的人,终究还是少见的。 所以自己才会被他吸引—— “那,”谢思清说,“你现在真的睡够觉了吗?” “还好……”夏雨禾说,“周末会多睡点,我没觉得很累。” “……那你注意身体。” 然后有一天,谢思清突然接到了钟扬打来的电话。 “今天下午一点,到绿豆糕公司门口,我会在那等你。” “……干吗?”谢思清感到一头雾水的。 “我这边需要你帮个忙,具体的到时候告诉你。” “……好吧。” 谢思清也没有再说什么,上次拜托邵羽介绍自己给池文越的事,还是多亏钟扬愿意出手帮忙。 现在需要还这人情,谢思清觉得没什么好拒绝的。 下午一点,谢思清准时赶到了。 绿豆糕也是一家影视公司,成立的时间倒并不算很长。 老板是标准的暴发户,房地产起家的,后来想让自己变文化人提升档次,便把重心放在影视上。 之前出过一部片子,各方反响非常普通。 看来这次找到了个不错的本,打算出血找个顶级导演来拍。 谢思清看见钟扬,问:“有什么要帮忙的?” “很简单。”钟扬说,“你就说需要2亿1千万,一分钱都不能少。” “……啊?” “明白了么?” “这句话我倒是听懂了,但是……” “那我们就进去。” “……” 钟扬带着他进了一间办公室。 迎接他们的正是绿豆糕老板。 谢思清听了一会儿,差不多也就明白了。 就像谢思清之前所想的,绿豆糕有意和钟扬合作。 钟扬本人似乎也对剧本很感兴趣。 矛盾就是钱的问题。 双方还在初步接触当中,今天不是什么正式谈话。 钟扬看了眼谢思清,说:“这是我工作室的尧舜禹。预算主要是他估计的,他是一个有经验的制片统筹。” “……”谢思清从没当过制片统筹。 “你说明一下吧。”钟扬靠着椅背,伸长了腿。 “……” 谢思清只能把钟扬刚才在走廊里和自己说的要点重复了一遍:“就这部电影来说,想要达到效果,演员片酬大概要4500万,制作1亿,宣传4500万,此外还有很多杂费,2亿1千万,实在省不了。这里有详表,您看一下吧。” 可是对方非常谨慎,不理会这天花乱坠,对着几个地方提出质疑:“演员片酬这里,是否可以精简?” “不可能的。”谢思清看着他,“现在情况与以往不同了。太多有钱的人投资电影,个个都想签有名的演员,策略就是砸钱吸引他们,所以现在演员片酬高得离谱,我们想要的人也不便宜,这已经把钟扬导演人情来的折扣都算上了。” “那,制作这部分呢?” “制作上?”谢思清很认真地说,“没有地方可以省了,质量上不能让,其他运营方面的事,您看这里,盒饭里的肉全被换成菜,午餐都便宜成什么样了。” “……” “宣传更没可能。”没等对方问话,谢思清又强调,“宣传不行片子再好也会很惨,您可以了解下,这种等级的剧宣传就是要花这么多钱。” “就算你这么讲,”对方又说,“我也不能投这么多,这是一个硬性标准。影视风险太大,赌博一样,一不小心就会血本无归。” “既然想做为什么不做到最好?”谢思清说,“那么多钱都已经拿了,何苦为了最后一点让它变成垃圾?为了省五千万,让前面一亿六千万都白白浪费掉,您认为值得吗?如果缩减成本,将来票房惨淡,您会感到很后悔的,每天都想如果多投点是不是就不会这样了,这样的投资人我们听说过很多。” “再说,”谢思清又说道,“您要相信我们,不要想着血本无归。既然想请我们,那就应该相信我们。” 对方又摇摇头:“我不相信你们说的。我想总能克服困难,想出办法解决问题,你们肯定有留余地,哪会真的这么紧了。” 谢思清看着他,说:“实际上就这么紧呢。” 绿豆糕老板把详表还给了谢思清,说:“你再琢磨琢磨,哪里能去一点。” 谢思清低头假装扫了眼,说:“确实没有。” “这个钱太多了,超出我的能力。” “那您想想办法?” “我没办法。”他说,“我就这么和你说吧,再少一点咱们就签。” “真少不了。” “以后长期合作。” “吕老板,”谢思清叹了口气,“不行就是不行。” 谢思清记住钟扬说的话,完完全全地雷打也不动。 此时两人之间火药味已经是很浓了。 绿豆糕老板盯着谢思清,明显是对他非常地厌恶。 “尧舜禹。”一边钟扬终于说话了。 “……嗯?”谢思清问。 “你还是那个毛病,太不懂体谅别人。” “……啊?” 谢思清想,不是你让我这么做的么…… 耳朵听见钟扬又说:“你再算算,真的不能便宜点么。” “……”谢思清记得钟扬之前说的话,于是还是摇了摇头,“不能。” “那我们赶赶工,尽量节约人工。”钟扬说,“我想,总是可以便宜些的。这样,抹掉零头,2亿,就这么定下了,如果最后实在是不够用,我们工作室出,就当表示将来继续合作的诚意吧。” “……” “有问题吗?” 绿豆糕老板无奈点点头:“那就2亿吧,下周正式来谈。” 钟扬指了下谢思清:“他的性格就是如此,古板又固执,但是预算方面从来都没问题,不要因为他生气了。” “怎么会呢。”绿豆糕老板呵呵了两声,显然还是对谢思清不爽。 到这谢思清算是明白了。 钟扬这老混蛋。 叫自己来就是挨他一顿批的。 他需要找个人唱黑脸,从绿豆糕身上扒钱,关键时刻他自己再跳出来做好人。 谢思清再一次想,这什么人哪这是…… 从绿豆糕出来之后,钟扬说:“这个家伙,只肯给1亿6千万。怎么可能够用?肯定要砸2亿进去。” “……” “不过,剧本是真不错。” 谢思清沉默了下,还是问:“你为什么找我来当炮灰……?” “哦,”钟扬说,“我的制片统筹脸皮太薄。气势上输人一大截,和人谈判总是落在下风,每次都会被人砍些预算。” “那你自己怎么不上。” “我?”钟扬说,“我怎么好和投资人闹僵?” “……” “再说,讨价还价太丢人了。” “……”谢思清问,“那你怎么想起我的?” “嗯?”钟扬说,“我突然想起来,你之前和我说‘我会超越谢思清’时那个坚定的感觉很对。” 谢思清又无语了下:“你这是选演员呢?还‘感觉很对’。” 作者有话要说:雨禾妹子和迈克一样,是未来尧导团队的成员!不是小黄片剧组的成员!不是! 第21章投资(2) 钟扬问:“我请你吃个饭?” “……不用了。”谢思清又客气地问了句,“这几个月你怎么样?” “在拍《时间之井》的第五部,也就是最后收官之作了。” 谢思清点点头:“你之前说投资那方希望今年能出。” “大概要迟一点。”钟扬说,“不过不会很多,春节左右可以上映。” “所以,”谢思清问,“你是在选下一个本?” “倒没刻意去选。”钟扬回答,“正好对方找来。” “嗯。”谢思清点点头,“那基本就定下来了?” “应该是吧。” “‘应该是吧’?”谢思清想了想,好像突然记起什么,“刚才绿豆糕老板问你是不是确定拍这个,不会再选另外一个剧本,如果你点头他就要开始为那个本子物色导演……你也说应该是吧,难道有什么关系吗?” “你耳光还挺灵。” “……你们俩是当着我面说的好吧。”谢思清道。 “确实是有关系。”钟扬说,“绿豆糕不知从哪找到个好编剧,联系我那时拿出两个本让我挑。” “嗯。” “我比较倾向于现在谈的这个,虽然我还是有那么一点犹豫。” “我能知道为什么吗?” 钟扬顿了顿,然后才又故作轻松地说:“那个故事更好。” “……嗯?” “不过现在谈的这个是我比较擅长的风格。” 谢思清看着他。 “怎么了?想说什么就说。”钟扬道。 “没什么。”谢思清摇摇头:“只是感觉很不像你。” “什么很不像我?” “畏手畏脚的很不像你。” 钟扬皱皱眉:“……你说什么?” “那我直说了。”谢思清道,“你选这个只是因为更有自信不会砸吗?” “你说得倒轻松。”钟扬道,“尝试新的类型哪有那么容易。” 谢思清问:“……是因为去年你失败了一次吗?” “所以,”钟扬说,“我很讨厌那种感觉。” 去年钟扬尝试了部与以往很不一样的电影,不但票房不尽人意,各方恶评也是接踵而至,被认为是他导演生涯中到目前为止唯一的败笔,非常糟的作品。 谢思清看着他:“可你明明就不甘心。” “……” “你会这么犹豫,其实是因为你心里认为这次的风格应该能驾驭吧?否则犹豫什么?” “……尧舜禹,”钟扬说,“你又开脑洞了。” “……”谢思清也不知道自己为何要说这些,在平时他绝不是一个会很多话的人。 钟扬问:“面对这种情况,什么是聪明的选择,难道你想不出来么?” “……” “那就这样。” “……” 谢思清看着钟扬离开。 他能想象一直以来光环围绕的人在突然遭受了漫天恶评之后会是怎样的心情。 可是,他总觉得钟扬应该是不一样的。 那个人明明就不甘心。 也许,换了其他的人,都会没有负担地选与自己过去风格一致的剧本,可是,钟扬应该是不一样的。 现在,谢思清对钟扬也说不好是个什么感情。 之前他很怀疑钟扬就是杀了自己的人,现在却是越来越不确定了。 ——因为实在不像。 谢思清还是不认为会是邵羽。 池文越……他不知道。 上次见了池文越后,谢思清才发现,原来池文越与自己之间,并不是表面看起来那么融洽与和睦。 只是,他很怕去怀疑池文越。 这会让他觉得自己可悲可怜。 那时的他,全心全意地爱着那个人,如果最后,却是死在池文越手上——这真像是一部最苦情的戏。 谢思清一遍一遍地回想当时的情况,想,会不会真是他们三个之外的人? 想得一多,头都昏了。 最后他决定,还是先不要认定谁就是凶手比较好。 说来奇怪,在这重生之后,与自己来往最多的人,居然是“上一辈子”互相看不顺眼的钟扬。 而且,钟扬几次帮了自己。 如果不是这样,自己不会有机会进入微电影大赛的决赛;只能被迫参与罗森那支广告;而且,大概也不会有见到池文越谈投资的机会。 回到家里之后,谢思清查了下当时各方对钟扬那部失败之作的议论。 对于在哪里找,谢思清非常熟。 然后,他给钟扬打了一个电话。 “怎么?”钟扬倒没生气。 “给我一个你的邮箱。” “干吗?” “投个炸弹过去。” “……” “你知道么,现在炸弹可以通过邮件传输,威力很大,非死即残。” “……”钟扬报了一个地址。 一分钟后,谢思清将一封邮件发给钟扬。 里面全部都是对于那部作品的正面评价。 说实在的,在漫天的负评中找到这么多的正面评价,着实不易。 肯定的报道连百分之一都不到。 谢思清已经把那些网站都搜遍了,然后觉得实在太少,又用搜索引擎去查,一直翻到一百多页,直到实在看不见什么相关的结果了才停止,差不多截取了所有互联网上能够发现的东西。 有些评价用200字夸了一下可以夸的,然后又用2000字去批,谢思清就只复制了前200字。 最后总算是有了密密麻麻的一封邮件。 他希望这些可以让钟扬恢复一些信心。 钟扬很快打了电话回来:“你是什么意思?” “你以前看过这些吗?” “没有。”钟扬说,“我不想看那部戏的相关话题。” “可是,”谢思清说,“还是有人发现了你有这些过去没有展示过的闪光点,比如,对于亲情细腻的表现是过去没有过的。” 顿了一顿,他说:“你不想要继续探索下去吗?你还有哪些可能性?然后,将它们运用得游刃有余,突破现在的你,拍出你能拍出的最好的作品。” “……” “难道你想以后都拍自己擅长的题材?”谢思清说,“有才华的新人导演层出不穷,总会有人试着冲击你的领域。如果一直窝在现有的地盘里,保持同一个样子,那么就只会被别人不断压缩空间,慢慢萎缩,直至彻底退出。” “……” “有更好的本子,为什么不接呢?” 钟扬沉默了下,然后才说:“让我想想。” “嗯。”谢思清又问,“我能问下是个什么故事吗?” “是个喜剧。”钟扬停了几秒,简单地描述了一下,“主角无意中得到了一条可以实现一切愿望的锦鲤。锦鲤告诉他,世间的一切都是守恒的,不会凭空产生,亦不凭空消失,你得到了这些,就会有人失去。主角一开始不愿为了一己贪欲,而将另一个人至于困窘境地。但是后来发生一些事情,他开始在使用锦鲤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在一次意外中,他失去了这条锦鲤……后来,他惊讶地发现,原来,所谓‘你得到了这些,就会有人失去’的这个‘有人’指的就是上一个向锦鲤许愿的人。主角因此陷入了各种不幸的事件,过得远比得到锦鲤之前还要不如,最后,他明白了只有依靠自己得到的东西才不会担心失去。他想办法找到了那条锦鲤,最后红烧了它。” “听上去很不错。”谢思清道。 “嗯。”钟扬说,“里面一些关于心理转变和人性的东西刻画得很好。” “那你再想想吧。” “嗯。” “我想再说一句。”谢思清说,“以你现在的名声,即使再拍十部烂片,也依然有的是人想要与你合作,你想回到自己的领域随时都可以,但是,想要更上一步,依靠目前有的远远不够。我倒觉得情况不想你所想的那样糟糕。” “……我知道了。” 第22章投资(3) 放下电话,谢思清觉得自己好像有点多管闲事了。 可是,不知为何,谢思清现在还挺了解钟扬的。 失败的那一部作品,钟扬心里根本就没放下。 钟扬那么自恋的人,他不会愿意接受这个结果的,就此认输绝对不是他的性格。 如果有机会,他一定想要翻身证明他自己,一辈子都执导一个类型的戏不会是他愿意做的事。 只是,当突然面临抉择时,他却又犹豫了,生怕没准备好,再重蹈了当时覆辙。 刚才刺激他一下还是有必要的。 第二天,谢思清去了趟音像商店。 他挑了几部电影,然后又给钟扬给了一个电话。 谢思清问:“你在工作室吗?” “正好在,怎么了?” “那我过去一趟。” “现在?” “嗯。” “到了叫我。”钟扬也没问谢思清过去是要干什么。 谢思清到了之后并没有打算进去。 他将一个袋子递给钟扬。 “是什么?”钟扬问。 谢思清低头看着那袋子:“是几部喜剧片,都是我喜欢的。” “……” “它们和你昨天说的故事风格比较相似……我恰好研究过喜剧,所以拿来给你看看……当然这些全都只是我的个人看法而已。” “……” “也许你也看过,也许不是这样,总之你拿去吧。” “为什么要拿这些过来?”钟情问。 谢思清回答说:“刚才说了,它们和你昨天说的故事风格比较相似……我也不知道你决定得如何,如果你打算拍那喜剧,这些片子可能可以给你一些启发,里面那些特别好的手法和技巧应该会对你的电影有所帮助……如果你还没有想好,那也可以看看这些,在头脑中构思你的电影,对最后的完成品会是个什么样子以及它与这些片子相比起来如何有一个概念,最后做出选择……昨天,我说的话太有倾向性了,其实只有你才是最了解你自己的,我给你的建议不可能比你本人的决定更合适,你相信你自己吧,不要被我影响。” 钟扬说:“我是问,为什么要为我做这些。” “哦……”谢思清说,“你帮过我好几次,微电影大赛保我进决赛是一次,小笼包广告同意换人选是第二次,叫住邵羽请他介绍我给池文越是第三次。所以我想尽量回报你吧,希望能够帮你突破现状,就像你对我做过的一样。” “只是因为这个吗?”钟扬问。 “……嗯?” “算了。” “那我走了?”谢思清问。 钟扬看了一眼手里那些东西:“进来一起看吧。” “……” 到了钟扬办公室后,钟扬把盘推进电脑。 “要喝点什么吗?”钟扬问。 “不用……” “那就喝茶吧。” “……” 片子开始被放映了。 谢思清静静地看着。 期间钟扬好像和他说过几句话,但谢思清放佛根本没有注意钟扬在说什么一样,就只是用“嗯”、“啊”这样的话来回答。 他每次看自己喜欢的电影都是100%投入的。 一直到这部电影结束,谢思清才转头去看钟扬:“刚才你说什么?” “早忘了。” “哦……” 谢思清也没在意,伸手拿过鼠标,将进度拖回到了一个地方。 “你看这里。”谢思清指着说,“每次有人说出好笑的话,都会再给在听的人一个镜头,因为这是观众想要看一看的。” 谢思清又将进度往前拉了些:“你再看这里……” 一点一点讲完之后,谢思清又说:“我看过这个导演的采访,他的观点就是,演员要真实、要自然,所以他经常会在距离拍摄只剩几分钟的时候递给演员一份加了一点台词的本,加进去的几句台词都是最好笑的,这样拍摄之时演员仍然觉得这些话很有趣,就会用力去演,如果给他们太多时间体会,经常就显得假。” “嗯。” “他还认为不要NG太多,最好根本就不NG,因为重拍次数多了,演员就会对这笑点厌倦,拍不出来那种感觉了。——当然你不需要照搬他,只是说还有这种方式而已,你可以试一试怎么做比较好。” 钟扬还是说:“嗯。” 谢思清想了想,又说:“他还说现场一定要开心,压抑的气氛会让演员将之带进角色中。每一个人都要开心,因为这个是会互相传染的,如果有人不是这样,那他还是休息一下的好。” 谢思清又去拖电影的进度:“你看,这部片子里的演员的确演得都很真实。” 说着说着,谢思清突然感觉有点不对劲。 他偏过头,很惊讶地发现钟扬正在看着自己的脸。 “你看我干吗?”谢思清觉得奇怪了,“你看屏幕啊。” “谁看你了?”钟扬飞快地将目光移开了,“自作多情。” “……” 他倒演得还挺像的,只是谢思清还没瞎呢。 “钟扬……”谢思清又去看屏幕。 “嗯?” 谢思清说:“有的时候……我觉得你需要一个育儿教师。” “……” 谢思清本来以为钟扬会发怒,谁知却是没有。 钟扬好像正在思索什么。 还没等谢思清仔细想,钟扬就道:“谢思清拍过类似的喜剧。” “对。”谢思清说,“差不多吧。票房比正剧要好上很多。” 现在的观众们,还是喜欢看喜剧的。 那部喜剧,在很大程度上,是谢思清为了票房去执导的。 还是因为想让池文越高兴。 之前对钟扬说‘我恰好研究过喜剧’,指的就是那段时间。 “他的风格还挺适合这种讲人性的喜剧。” “嗯。” 钟扬问:“你是不是也可以?” “我?”谢思清愣了下,“我想我可以的。” 钟扬说道:“你来做副导演,之一,我就接这个本。” “……” 谢思清想,这对自己来说绝对是机会,钟扬明知道自己不会拒绝的。 哪个人会拒绝对双方都有很大益处的事呢? 只是,钟扬这话怎么听都别扭。 说得好像,自己是为了他才加入剧组的。 “好。”谢思清想了想,说,“但是,与此同时,我还是会为我自己的本找投资人,可以吗?” “到时你想撤出也没问题。” “那倒应该不用……”谢思清说,“这个不是什么大片,制作周期不会很长。” “那就这么定了。”钟扬说。 “好。” 然后钟扬突然去拿鼠标。 谢思清的手还没来得及挪开。 钟扬就那么连他的手一起按着移了下鼠标,将之前正在看的那部电影给关闭了。 “……”还没等谢思清抽出手,钟扬就已经完成这步操作,自己先把手移开了。 第23章投资(4) 谢思清看了眼钟扬。 后者却像没事似的。 “你知道么,”钟扬突然说道,“番茄酱?斯米尔诺夫和薯条?伊万诺夫公开出柜了。” 谢思清奇怪地看了钟扬一眼。 真没想到钟扬这么八卦。 “嗯,我知道。”谢思清说。 这两个人都是俄罗斯的著名导演。 斯米尔诺夫高傲、情商极低,得罪了无数人,他最不屑的就是伊万诺夫,数次当众蔑视后者。而伊万诺夫呢,谦虚、低调,戏剧性的是他从小就把斯米尔诺夫当作偶像。没有想到,这么两个人却是在一起了,公开宣布这一消息时一向神经质的斯米尔诺夫站在伊万诺夫身后时的样子实在让人大跌眼镜。 “你会不会选择同行?”钟扬突然问道。 “应该是不会吧。” “为什么?” 谢思清想了想:“我好像会喜欢和我完全不一样的人,能令我感到光彩夺目的,同行的话大概很难有这种感觉的吧,大家总归是有相似之处。” 其实谢思清并不很清楚,他也只爱过池文越一个人而已,现在说的话都是基于这仅有的一次。 “无论如何也不行么?” “那倒也不一定。” “哦?” 谢思清开玩笑地说:“拿一次奥斯卡积30分,另外五大电影奖一次积15分,国内三大电影奖一次积5分,300分以上的人也许也能令我感到光彩夺目的。” “你太自恋了吧。”钟扬说,“你的意思是说,同行都看不上,只有拥有你没有的才能的人才会让你觉得特别?” “……我不知道。” 他真的不知道。 这题也太难了。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在同行中,从没有人能给他池文越带来过的那种感觉。 他现在还记得,第一次执导池文越投资的电影时,电影完成后他反反复复地看着字幕里“出品人:池文越”那六个字,过去了又倒回来,看着那个人的名字,心脏一直扑通扑通地跳。 那边钟扬又说:“上次你说,你有喜欢的人。” “……嗯。” “是什么样的家伙?” “他……” 就在这时候,敲门声响起。 “谁?”钟扬没有好气地问。 有个女声传来:“钟导,您现在有时间吗?我有急事。” “……进来吧。”钟扬说。 他很想说他没时间,但谢思清就坐在他身边,很清楚他正闲得很。 所以,只能赶紧打发了她,继续刚才那个话题。 “钟导,”一个很漂亮的女孩走进来,看见谢思清稍微愣了下,但还是继续说,“有人在机场拍了我几张丑照发到了网上,现在网上都在笑我,我们要不要让这些网站都给删掉呢?” 说着,递过几张打印出的图片。 钟扬一看,也没有多难看:“没事。” “啊?” “你用不着这么紧张。” “可是……”那女孩子明显很怕钟扬,但又实在很想删掉照片,于是又继续鼓起勇气说,“真的是好丑啊。” “说了没事。” “这根本就不是我……”那女孩子很不甘心,不敢再提要求,就只是又反复地讲,“怎么可能把我拍得这样丑呢?就是……我的意思是说,怎么可能把我拍得这样丑呢?” 钟扬觉得不耐烦了,直接开口打断了她:“那可能你就是丑吧。” “……哎?” “我还有事,你出去吧。” 对方很委屈地走了出去。 “喂,”谢思清说,“你怎么能那样说?明明就挺好看的。” “是么,”钟扬说,“我没觉得。” 谢思清觉得有一点无语:“怎么可能,不然你签她干什么。” “那是因为和其他更难看的人比,她算好的了。” 谢思清说:“在你的眼里,除了你自己,全都难看吧。” 可能钟扬每天看着自己的脸,起点太高? “……那倒不是。”钟扬说。 “哦?”谢思清问,“举个例子?” 没有想到,钟扬看着自己,却是不说话了。 谢思清笑道:“举不出来么?真的是没有?” 钟扬还是默不作声。 谢思清觉得奇怪了:“难道你想说我?” “怎么可能?”钟扬立刻炸毛,“当然不是。” “我想也不可能……” 所以,还是没有吧。 “……”钟扬说,“继续刚才那个话题。” “……什么话题?” “你喜欢的人。”钟扬说,“是什么样的?” “他……”谢思清想起了那天见池文越的事情,感到自己其实也并不真正了解那个人,至少,在那时候,谢思清从没看出池文越有将投资从自己身上转移到其他类型电影中去的意思。谢思清也不知道,是后来才渐渐变成这样的,还是自己从来就没了解过他。 “……嗯?” “算了,”谢思清摇摇头,“不提他了。” “怎么了?” “没有。“谢思清说,“因为他并没有喜欢我,只是我在单恋他而已。” “男的?”钟扬突然来了这么一句。 谢思清立刻愣住了。 半晌之后,才说:“我不想讲。” 钟扬突然笑了:“不想讲就不讲,我不问就是了。” 其实钟扬无从得知是男是女,想了半天怎么才能知道,最后觉得干脆直接去问就好,从对方反应中总可以看出来。 结果,还真的是男的。 钟扬觉得自己有一点怪,想看着他,想碰碰他,想知道他会喜欢什么的样的人,然后用自己去套。 “那,”谢思清站起来,“我先走了。” “好。”钟扬将盘退了出来,又看了看谢思清带来的另外几张DVD,“下周开始我不会在工作室了,《时间之井》第五部还在拍摄中。” “嗯。”谢思清不明白钟扬为什么突然提起这个。 “所以,”钟扬说,“明天开始,连续三天你来这里,每天两部,正好周五可以看完。” “……啊?”谢思清不懂了。 这个还要人陪? “刚才听你讲的那些,好像对喜剧有不少研究,我也姑且听一听好了。” “倒也不是很多……” “那也没关系。”钟扬又道,“只是两人讨论一下而已。” “……” “怎么了?”钟扬说,“你是副导演吧,这个不是你的职责?想拍好的喜剧,我们两个都需要学。” “……好吧。”对于看电影,谢思清一向是没有意见的。 从钟扬的工作室出来后,谢思清给小葡萄打了个电话。 最近他们出了不少片子,每个人都赚了很多,小葡萄更是每天都HIGH得不得了。 “喂?”小葡萄说。 “小葡萄,是我。”谢思清说。 “哦哦哦哦哦!”小葡萄还是很HIGH,“不过,纠正一下,我现在是小葡萄酒!” “……”谢思清说,“明天开始连续三天,我都只有上午能去,你把计划调整一下。” “哦哦哦哦哦……”小葡萄立刻变得没精打采了。 “小葡萄酒?” “我知道了……”小葡萄说,“我去安排,请叫我小葡萄劣质酒。” 第24章投资(5) 接下来的三天,谢思清每天下午都去钟扬那一趟。 大部分时间里,他们就只是安安静静地看那些电影。 然后,一起讨论应该如何拍摄一部喜剧。 有时谢思清讲完转回头会发现钟扬正在看着他,心里会感到有一点别扭,但是又说不出哪里奇怪,因为和别人说话时那人似乎的确是应该看过来。 钟扬也和投资人谈了这件事。 对方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 绿豆糕在选择导演和演员时似乎盲目迷信大牌,对于到底适不适合却并没有认真仔细地研究过。 再后来,钟扬继续去忙他的《时间之井》。 喜剧这边,投资方也成立了剧组。 在剧组建立的初期,是没谢思清什么事的。 至于谢思清,又再回去和小葡萄他们混在了一起。 “哎……”小葡萄说,“我就像是那深宫里面的怨妇,每天的事就是等您回来宠幸。” “……” “尧导,”小葡萄有点哀伤地说道,“您专心地拍小黄片不好吗?” “……小葡萄,”谢思清突然说,“你想过没有,也许有一天,我会离开的。” “……啊?” “就是……”谢思清琢磨了下措辞,“就是,我去做别的事,不拍小黄片了。” “……咦?”小葡萄呆呆地看着谢思清,似乎受到了非常大的打击,“比如说去做什么事呢?” “比如……”谢思清犹豫了一下,最后却还是说出来,“去做院线电影导演。” “那有什么好呢?”小葡萄很不解,“我们现在可是垄断地位。那边竞争太激烈了——” “……” “就算是国内获奖最多的谢思清——我很喜欢他的,也总是会被别人抢走了风头。” “……” “多少人在争那些奖项呀。”小葡萄继续说,“你看,除非哪天有个‘金逼格奖’,谢思清才会毫无悬念地得到,否则,就连他都不能保证像我们一样大杀四方的。” “……”在拍小黄片的导演里面,谢思清倒有自信拿第一,谁有他的水平绝不会还在这个圈子里。 “我说的对不对呢?” “但是……”谢思清说,“我更喜欢院线电影啊。” “这样啊……”小葡萄黯然道,“可是……可是,我们不是已经说好了要成为世界第一的小黄片团队的吗? “……等等,”谢思清拦住他问,“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尧导您忘了啊……”小葡萄一副很失落的样子,“就在您来的第一天啊。” 谢思清没说话。 那是尧舜禹答应过的事了…… 小葡萄低着头:“别人说您心高,不甘心做这行,迟早会离开的,我还和他们吵。” “……”谢思清立刻有了罪恶感,“那个,我只是随口说一说而已,你不要太当作一回事啊,我现在没有打算要走呢。” “……哦。”小葡萄还是心情很低落。 “小葡萄,”谢思清小心地问,“你没事吧?” 小葡萄闷闷地说:“我喜欢和尧导一起工作……我不愿意和别人拍片子。” “嗯?” “过去,我也给其他人做过的,但是感觉都没现在有意思。” “你更喜欢拍小黄片还是更喜欢和我一起工作?” “我不知道……”小葡萄说,“我就觉得现在就挺好的。” “嗯,”谢思清说,“那就别想太多,我没打算走的。” 谢思清知道,小葡萄没拍过别的类型的片子,他也从来没有想过那样的事情。 “好。”小葡萄想了想,突然就又说道,“不过,如果您有其他想做的事,那我希望您能实现愿望。” “……谢谢。” 又推出了几部反响不错的片子后,小黄片公司的老板突然发了福利。 ——这个组所有人港澳游。 小葡萄立刻又颗粒饱满起来。 “瞧!”他说,“努力总会有回报的!” “……”谢思清也没想到,干这个还有福利。 他们先到了香港,小葡萄疯狂购物。 谢思清却是想到了很多以前在香港取景时的事。 那些事里总有邵羽。 也不知道邵羽怎么样了…… 香港待了五天,又转移到澳门。 他们住在葡京酒店。 葡京以赌场而闻名。 小黄片公司老板的确是大方—— 谢思清不爱赌。 那是池文越会喜欢的事。 不过,其他的人都想试试运气,谢思清也就陪着他们下去转了转。 然而,他自己是不会参与的。 没想到的是,在这赌场里,发现了个过去认识的人。 有一次,谢思清从洗手间出来却迷了路,怎么也找不到小葡萄正在打的那台老虎机了。 绕了两圈之后,谢思清突然瞥到了一张有点熟的脸。 ……陈正直? 谢思清走近些,真的是陈正直,正在牌桌上打德州扑克。 陈正直曾经是圈子里的金牌制片人。 制片人这东西,人、财、物,全部都是他管,从寻找投资、组建剧组,到拍摄生产、后期制作,再到影片发行、申报奖项,全权管理整个流程。 陈正直神奇之处在于从没亏过本。 他是商科出身,因为喜欢电影,转行做制片人。 他在审视一部电影的时候,看到的是资金流动的轨迹。 据说,他在电影筹备阶段,拿到剧本、演员名单、场地选择等等方面的信息之后,就能准确说出这部电影是赚是赔。 如果要赔,他能做出精确调整,保证最后还是赚的。 没错,他对数字极为敏感。 而且,他在市场运作方面很有一套,总能找到新的宣传方式。 在娱乐圈最后几年,他被称为“烂片教父”。 因为,由于钱的诱惑他为一部烂片担任了制作人。虽然名字是“陈正直”,但他一直以无下限而闻名,凡事只认一个“钱”字。 这部烂片一无是处,可是,陈正直却忽然想到,“烂”本身就是一个卖点。 越烂就越赚钱。 当时陈正直发现,最社交媒体上被吐槽的次数,与票房完全成正相关。 好的东西不一定会有很多人会感兴趣,但被称为“世上最烂XX”的东西却总能吸引人去看看它到底有多烂。 于是那次,陈正直便以“雷”为噱头进行炒作,然后,那部之前没有任何人看好的烂片一举拿下当季票房冠军。 之后,陈正直又如法炮制,让几个烂片大火了一把。 于是他就有了一个“烂片教父”的名头。 那几年,去邀请陈正直做制片的,全部都是雷剧,而且一个比一个雷,不错的电影都生怕沾上他就变成烂片、或者被他宣传成烂片。 大家似乎完全忘了他之前还为很多优秀的作品担任过制片。 烂片教父当了几年,就在众人对此现象非常感慨之时,陈正直却突然间就宣布退出娱乐圈,并且从此杳无音信。 可是……谢思清想,居然能在这里看见他。 谢思清站在远处瞅了半天,最后觉得也没什么可以说的,就继续踏上了寻找小葡萄之路。 ——不过,自从发现了陈正直之后,谢思清每天都会去那看一眼。 不出意料的是,他每天都能看见陈正直。 谢思清忍不住想,难道,他退出的这两年来,就是每天在澳门的赌场里混迹? 到第四天,谢思清终于是忍不住了。 他一直等到了早上,浑身发酸,眼皮打架,但是终于还是被他等到了陈正直起身的那一刻。 然后,在陈正直打算回房时,谢思清在酒店的走廊里叫住了他。 “……你认识我?”陈正直问。 “……嗯。”谢思清说,“认识,因为我是一个导演。” “哦?”陈正直眯了眯眼睛,“没见过你,叫什么名?” 谢思清有点尴尬地说道:“……尧舜禹。” “什么尧舜禹完全不认识。”陈正直说,“不过这两年我也没关注。” “我不出名——”谢思清说,“两年没有您的消息……您在做些什么事情?” 陈正直哈哈一笑:“如你所见。” “……就在这里?” “开始不是。”陈正直粗犷的声音又传来,“我比较喜欢在网上打牌,可以同时开上个好几局,赌场里节奏实在太慢了,不过谁让网上不合法呢,打着打着网站就被关闭,账户里的钱瞬间给封了,前前后后也有百八十万,不知哪一年才要得回来。” “所以之后就来这里?” “没办法嘛。” “那,”谢思清问,“您不打算再做制片人了么。” “干吗要去。”陈正直嗤笑了一声,说,“我现在赚得比制片多多了。” 谢思清想了想,问:“德州扑克……是靠算吗?不停地算每种选择赢的概率。” “那是自然。” 谢思清想起来,陈正直曾经是在投行工作的,对于数字的计算反应极快。 于是他点点头:“那怪不得都是赢的。” “倒也未必。”陈正直说,“打得大的所都是用算,没有谁是靠运气的,靠运气可能偶尔赢,长期讲绝对不可能。” “……哦。”谢思清不懂这个。 想来,虽然都是靠算,陈正直还是算得更好吧。 “我在这好得很。”陈正直打了个呵欠,“还有几个投资人主动找上我,个个都比电影的投资人大方。” “……?” “哦,就是给我钱,让我去打牌。” “……嗯。”想来就像入股,如果陈正直想降低风险,就用他们的钱,包括陈正直自己每人出20%,然后得失共同分担这样。 “而且他们还都很聪明,以前都是大学教授或者大公司工程师,创业或者加盟初创公司赚得腰包鼓鼓,没意思了出来全职打牌,自己打也投资别人,比暴发户强多了。” 谢思清知道,“暴发户”是指这几年一股脑地涌进文化产业的商人们。 “所以……”谢思清又问了一遍,“不会再回电影圈了?” “你说说看,为啥回去?口袋鼓得更快合作也更愉快。”陈正直又困了,“困。不和你废话了,我得回去睡了。” “……” “真是,看见一个过去同行业的,不知不觉说了这么多话。”说着,陈正直挥挥手,消失在拐角处。 第25章投资(6) 到了晚上,谢思清没看到陈正直。 可是,早上陈正直明明就说了,他每天晚上都会去赌场。 自己该不会说错了话吧…… 带着点不安,谢思清到处找了找,最后在酒吧发现了对方。 那人似乎正在买醉。 ……真是因为自己说错了话? “……”谢思清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走上前去,问,“今天怎么没去打牌?” 陈正直斜睨了他一眼:“心情不好,影响状态。” “……是因为我昨天追问你会不会回电影圈吗?” “你没做错什么。”陈正直示意服务生再拿一个杯子来,“过来陪我喝酒。” “我不能喝……” “年纪轻轻不能喝酒?”陈正直一脸的蔑视。 “嗯。”谢思清也有点郁闷,上辈子他酒量很好,“一沾就倒。” “要烟么?” “不了,有点过敏。” “你这人生还有什么意思。”陈正直说,“抽烟喝酒赌钱,才是三大乐趣。” “……” 之后陈正直就大谈特谈他的人生观,向谢思清科普抽烟喝酒赌钱的魅力。 可惜,谢思清在这方面的悟性较低,陈正直完全就是对牛弹琴。 谢思清没太说话,那边陈正直烟酒不停。 但是,喝着喝着,他的话就有点走调了。 “真他妈的……”陈正直说,“之前从没想过会是这个结局。” “嗯?”谢思清问,“是说制片吗?” “呵。”陈正直又继续说,“我也不想退出来的……可是后来来找我的都是恶心剧本,真的让人没有兴趣去做。开始签了两部烂戏是我贪了,可是其实我也没那么贪……我没有想过会变成这样的。” “……” “我知道圈子里是怎么看我的,全部都认为我只认钱对吧?” “……” “喂,你喝酒啊。” “……我不行的。” “那来根烟?” “也不行的。” 陈正直继续道:“没错,我得承认,我从金融圈子出来,的的确确是很爱钱。但是,他们也不想想,我转到这行,吃了多少苦,难道我会只为了钱?” 说到最后几个字时,陈正直拿起酒杯用杯底在桌上用力地敲。 “……” “……”谢思清也不知该如何安慰。 陈正直再次对谢思清说:“喂,你喝酒啊。” “……我不行的。” “那来根烟?” “也不行的。” 陈正直继续唠唠叨叨的,可是说话却越来越糊涂。 中间始终夹杂劝酒劝烟。 一次陈正直倒酒时,发现瓶子已经空了。 他叫服务生再送些过来,可刚一招手就身子一歪,整个人栽倒在桌子旁边。 谢思清连忙将他扶起来:“你喝得太多了。” “没有……” “你醉了啊。” “说了没有……” 谢思清示意服务生直接结账,并且替陈正直埋了单。 然后,他把陈正直拖出了酒吧。 没想到,一出酒吧,陈正直就又闹着要换个地方接着喝。 ——明显已经完全没理性了。 “别喝了别喝了。”谢思清说,“我送你回去了。” “不行……”陈正直说,“还不过瘾。” “……你醉得太厉害。”谢思清说,“快点上床睡觉。” 陈正直死活不同意。 两个人在酒吧门口拉扯起来。 出乎谢思清意外的事是,陈正直看见一位警察经过之时,突然大叫一声:“警官救我!有人抢劫!” “……”就算是谢思清,也被吓了一跳。 那位警察也看见了他们正在撕撕扯扯,立刻就走过来:“怎么回事?” “就是他……”陈正直指着谢思清说道,“要抢我钱。” 说着,还把钱包打了开来:“差点就被他抢去了。” 警察一看,好多钱啊…… 谢思清倒不太意外。 陈正直本来是要去赌的。 谢思清连忙解释道:“我认识他,他喝多了,还要换个地方接着喝,我刚才想带他回去呢。” “是吗?”警察狐疑地看了看谢思清,然后又转过头问陈正直,“你认识他吗?” “不认识!”陈正直斩钉截铁地道。 “……”和个醉鬼完全没道理讲。 “你们先和我回警局去吧。” 警察也看出来陈正直喝多了,但也不能因为报案的人喝多了就不管。 “……”谢思清觉得真是飞来横祸。 到了警局,陈正直被带进了休息室,一头栽在沙发上睡着了。 谢思清就惨了,被人给拷上了。 “……”不过,没进拘留室已经算是不错了。 “那个……”谢思清问,“我能打个电话给朋友吗?告诉他们晚上不回去了。” 警察点了点头。 于是谢思清拿出了电话。 “葡啊。”谢思清累得连小葡萄的全称都懒得叫了,“我遇到了一个朋友,今天晚上不回去了。” “哦哦哦哦哦!”小葡萄说,“那尧导您enjoy!” “……”怎么可能愉快…… 一开始谢思清姿势还挺潇洒,不过没多一会儿就坚持不住了。 在等待陈正直醒来的时间里,谢思清没事做,于是又大开脑洞。 谢思清看着对面那位警察,推想着他的性格和经历—— “那个……”过了一会儿,谢思清问他,“您主要做文职工作是么?” “……嗯?” “我看袖口这里有些磨损,推测是在键盘上面磨的。” “小说看多了吧?”警察嗤笑一声,“那是被猫咬的。” “……” 推理这条路行不通,主要换一种类型了。 那位警察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对面这个人的头脑中已经追着犯罪集团上了太空并且成功地阻止了对方毁灭人类的计划。 一直等到早上,陈正直才终于悠悠醒转了。 他看见谢思清,一头雾水地问:“这是怎么回事?” “……”谢思清说,“昨晚你喝醉了,还要换个地方续摊,我想带你回去,你就污蔑我是劫匪。” “……哈哈。”陈正直尴尬地笑了笑,“我是记得你来陪我喝酒,然后发生什么就没有印象了……” 谢思清叹了一口气:“我知道,你醒了就好,赶紧让他们把我放出去。” “好好好。”陈正直说,“我欠你个人情,以后有事就说。” “……” “怎么了?” “……喂,”谢思清盯着他,半晌后才道,“我会当真的。” “当然要当真了,”陈正直道,“我就是认真的。” 想了一想,他又说道:“当然不能是过分的事,并且,我对‘过分’二字保留最终解释权。” “……好。”谢思清说,“那我记下了,等会让交换一下联系方式。” 回到酒店,谢思清发现手机上有一条消息提醒。 打开一看,居然是钟扬。 钟扬问:“最近想片子的事了么?” 谢思清回了四个字:“没怎么想。” 钟扬说:“赶紧想,想想想。” 谢思清问:“想什么?” “想怎么和我一起拍片子。” “具体的呢?” “随便。” 谢思清有点无语了。 什么叫“随便”…… 那边,钟扬也不知道,谢思清到底明不明白,“想怎么和我一起拍片子”这句话的重点不是“拍片子”,而是“和我一起”。 第26章试镜 从香港和澳门回来了之后,谢思清回去继续以前的事。 两个月下去,又推出四部。 于此同时,他在等着钟扬那边给他消息。 确切地说,是通知他正式开机拍摄时间。 在那之前,改剧本、列预算、找演员、看外景等等事情都与谢思清无关。 他是现场副导演,不是演员副导演。 这个时候的话,演员副导演会比较忙碌,因为他们需要寻觅和面试除领衔主演之外的所有演员,以及敲定群众演员等等。 而现场副导演,主要会在现场干活,管理现场、指导走位、给人说戏之类,争取让导演变成一个只需要坐在镜头后面说“行”或者“不行”的家伙。 在这期间,钟扬时不时会打电话来。 而且,他要求谢思清记住他说的每一个字。 是“每一个字”。 有一次,钟扬问谢思清:“我刚才说预计哪天开始可以拿到预算表来着?” “……好像是11月20号?” 好几分钟以前说的事了,谁能记得那么清楚…… “11月18!”钟扬怒了,“你给我认真点!” “……”原来他根本就记得很清楚,只不过装成忘记了似的…… 耳朵里又听见钟扬的声音:“最后再说一次,用心听我说话,别总心不在焉!” “……” 谢思清又忍不住怀疑,钟扬其实是一条建国以前就成了精的狂犬。 然后,在第四部小黄片发行之后,钟扬终于结束了《时间之井》那边的事。 后续还有很多宣传工作,不过钟扬不会那么忙了。 “下周一你到我工作室来。”钟扬对谢思清说,“已经安排了主角的试镜。” “哦?”谢思清问,“我也去?” “你不想来?” “当然没有……” “那就过来。” “嗯。”谢思清又问道,“试镜的人是谁?” “还是邵羽。” “……啊?”谢思清说,“还是邵羽?” “对。”钟扬说,“谢思清的那部喜剧他表现得非常抢眼。” “……你还挺会捡便宜的。” 谢思清想,自己辛辛苦苦才挖掘出来的邵羽身上有的喜剧天赋,就这么被钟扬轻轻松松地窃取了胜利果实。 …… 于是,周一,谢思清再次见到了邵羽。 这么长时间没看见,邵羽好像又瘦了点。 他应该没事吧—— 试镜内容一共两段。 一段是主角到处找东西将锦鲤供起来,并且向它许下第一个愿望。 另一段是主角猛然意识到‘你得到了这些,就会有人失去’这句话中的‘有人’指的就是上一个向锦鲤许愿的人这件事。 “准备好了就开始吧。”钟扬说。 邵羽点了点头。 邵羽一向是温和的,虽然,会给人一种距离感。 所以,当察觉到邵羽对自己怀有炽烈的感情时,谢思清其实是非常惊讶的。 因为从表面上看,那人对待一切都应该是适度和自持的。 那边,邵羽已经开始他的试镜。 谢思清看着他,恍惚间放佛又回到了很久之前。 自己是导演,邵羽是来试镜的演员。 一晃七年过去,放佛一个轮回。 自己还是导演,邵羽还是来试镜的演员,只是现在,两个人的心境全都已经天差地别。 两段试镜很快结束。 钟扬问:“你觉得怎么样?” “很好。”谢思清说。 “嗯。”钟扬示意邵羽过来坐下,“你对剧本有何看法?” “很有意思。”邵羽说。 钟扬看着邵羽:“刚才这两段戏,一个是一切的开始,一个是故事的转折,我希望看到的是一个角色在两种不同境遇中所表现出来的一致的东西、打在人物身上的烙印,你让我觉得很惊喜。” 谢思清明白钟扬的意思。 他讨厌的是角色本身不协调,也就是说,演员将各个情节割裂了来看。 打个比方,如果一开始得到锦鲤之时异常贪婪,最后意识到“只有依靠自己得到的东西才不会担心失去”这个道理之时又很理所应当,观众便会有种不协调感。演员应该做的是展现人物的变化——或者成长、或者堕落,而非突然之间有所跳跃。当然在实际中有名的演员都断然不会演出前后两种截然不同的感觉,但微妙的不统一也仍然可以被观众们很清楚地感受得到,这种微妙的不统一,有时是因为演员本身没有意识,有时是意识到了但是没有成功地演出来。 邵羽刚才做得非常漂亮。 他把最开始那种犹豫和不安、以及得知真相后的懊恼和后悔和都表现得淋漓尽致。 钟扬讲完,谢思清又插了一段:“除去这点,主角刚刚得知真相时的反应也很考验人的功力。这是个大反转,要有鲜明对比。主角在这之前一直以为厄运与自己是无关的,他只是幸运地成为受益者而已,而在这里,主角终于明白,只要使用了锦鲤,那么,未来漫长的人生就会被巨大的不幸所笼罩,我觉得邵羽表现得很出色,至少让我体会到了主角在那一刻内心受到的巨大冲击。” 他极力地向钟扬推荐着邵羽。 “……谢谢。”邵羽说。 谢思清继续道:“这里有些黑色幽默,需要引发人的思考。锦鲤就好像是一个嘲弄人性的存在。当人没有猜到那条规则的深意时,都会出于贪欲而深陷其中,而事实上,一旦正确解读文字,发现自己可能付出更多,便没有人会想要使用它了——” “其实……”邵羽笑了一笑:“这倒是不尽然。” “嗯?” “……算了。”邵羽说,“影片要表现的就是你刚讲的,我说的事并不在剧情之内了。” “说了无妨……”谢思清道:“交流一下对故事的意见总是没有错的。” 邵羽想了一想,说:“我的意思是,也许,有的人宁愿付出他未来所有的一切去实现某一个愿望。” “……” “就是说,只要能够实现他的某一个愿望,哪怕只是暂时的,他愿意用未来所有的一切去换。” 谢思清呆呆地看着他。 邵羽垂着眼睛,若有所思。 谢思清不敢想这话是不是和自己有关系。 但他本能地感觉到是有的。 这某一个愿望,指的大概是让自己仍然活在世上。 谢思清不明白,自己有什么值得邵羽这么喜欢的呢。 即使是在上一辈子,谢思清也总是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邵羽对他那么好。 现在这种感觉更强烈了。 他明明只是个很普通的人罢了。 “行了行了。”钟扬的一句话将谢思清的思绪给拉了回来,“今天就到这里,我们需要讨论一下,下周五前给你结果。” “好。”邵羽再没有去看谢思清。 他对钟扬说:“那麻烦了。” 第27章试镜(2) 邵羽离开之后,谢思清问钟扬:“你觉得怎么样?” 钟扬冷哼一声:“不怎么样。” 谢思清觉得奇怪了:“……这还不怎么样?” “对。”钟扬又强调了一遍。 谢思清问:“哪里不怎么样?” “演得还行。”钟扬回答,“其他方面不怎么样。” “……其他方面是指什么?” “……就是其他方面。” 谢思清觉得这钟扬的想法越来越难以揣摩了。 虽然,他一直就没明白过,但这一阵子钟扬明显和正常人更加不一样了。 精神病越来越严重的感觉—— “那,”谢思清问,“你想另外选人?” “……”钟扬顿了一下,之后才回答道,“那倒不会。” “……”谢思清觉得自己完全跟不上钟扬的思路。 钟扬真的是地球人吗? 难道的的确确是外星人,来地球前培训时间不够? 刚才明明就对邵羽很不满意…… 想了一下实在不懂,谢思清就又继续问:“为什么?” “因为他的确很适合角色。” “……” 钟扬又说:“我不喜欢公私不分。” ……私?私是什么? 谢思清想,邵羽刚才到底何时惹到钟扬了?邵羽永远温和有礼,绝非性格张扬的人,所有的人都喜欢他,这种一秒钟得罪一个人的事根本不是邵羽会做出来的,钟扬倒是此中翘楚。 在邵羽试镜时,明明还好好的…… “还有,”钟扬那边又说,“你也专业一点好吗?” “……我?” 谢思清不明白自己怎么就不专业了。 钟扬又瞥了谢思清一眼:“别总盯着我的男主角看。” “……哦。” 原来是指这个。 这句话倒是没办法反驳。 自己刚才真的是失神了—— “所以,”过了几秒钟,谢思清又问,“你已经定下就是邵羽了?” “差不多。” “那你刚才干吗不告诉他?”谢思清说,“还要让他等上两个星期?” “对于这级别的演员,”钟扬说,“有必要让他明白我并不是非他不可。” 谢思清明白了。 这是故意拖他一下,令演员知道谁才是片场的绝对权威。 现在大牌艺人任性的事层出不穷。 “但是……”谢思清说,“邵羽不会耍大牌的,他并不是那种人的。” “我想也是。”钟扬说,“不过还是保险起见,习惯而已。” 他们毕竟合作拍过一支广告片了。 “邵羽真的没问题的。”谢思清很认真地说,“我看一周也就差不多了,周五开始谈合同怎么样?” 谢思清很明白,如果邵羽真的非常想接这部片子,一个消息等上两周是很折磨人的,不管干什么都会心不在焉,总是想着片子的事。 “……我说,你到底在心疼什么?”钟扬语气并不好听,“你怎么就那么向着那人?” “……不是。” “不是什么?” 谢思清也答不上来。 钟扬并没说错。 自己的确是向着邵羽的。 7年的伙伴和朋友,而且始终怀有歉疚,谢思清总是不自觉地想帮帮邵羽。 “随我到办公室来。”钟扬气了一会儿,觉得挺没意思,于是转移了话题,“给你看下时间表。” “好。” 谢思清跟着钟扬走进办公室。 钟扬一指椅子:“坐。” “不用。”谢思清道,“我再搬一张来。” “搬什么搬。”钟扬说,“我已经看过了,你坐这看下就完事了,用不了五分钟。” “哦……”谢思清用鼠标选中了一张表格,“是这个吗?” “对。” 谢思清打开了它。 钟扬站在他的身后。 看了一会儿,谢思清问道:“这里……” “嗯?” “这里,会不会有点来不及?”谢思清选中了一个单元格。 “哪里?” “选景的部分。” “我看一下。” 钟扬靠了过去。 他一手撑着椅子扶手,稍微弯了一点身子,跟着去看电脑屏幕。 “嗯。”钟扬说,“制片人心里有合适的场地,应该用不了太长的时间,不过是多留点会比较好。” “这样——”谢思清这时才发觉钟扬离得太近了。 可是故意躲开似乎不太礼貌—— 所以谢思清就僵在那里。 没有想到,钟扬半天不走。 他慢悠悠地将表格从头拉到尾:“我看看还有没有其他类似的问题。” “……” 谢思清想:钟扬难道不懂不熟的人之间要保持距离吗? 过了好一会儿,钟扬才又说道:“大概没别的了。” “嗯……” 钟扬直起身子,垂下眼睛看着谢思清问:“你自己的那部片子,找到人投资了没有?” 谢思清摇摇头。 这段时间他也尽量认识圈内的人,不过在这方面进展实在有限。 钟扬说:“我把我知道的一些可能会投新人的公司介绍给你吧。” 谢思清抬头看着钟扬。 “怎么样?” “钟扬。”谢思清说,“谢谢你。” “……” “我也不知道能回报什么,总之,你有什么事尽可以找我。” “……”钟扬移开视线,“我不需要。” “可你多次帮我,我也想还你些。” “那你就攒着吧。”钟扬又说,“目前没什么需要你做的。这些人情你都攒着,一次小忙积上5分,一次大忙积上10分,100分时你要一并还个大的。” “比如说呢?” “以身相许。” “……开什么玩笑。” “谁跟你开玩笑。”钟扬说,“你也别太急了,最开始找投资总是挺艰难的。” “嗯。” “你知道我执导的第一部电影是怎么拿到投资的么?” “我不清楚……” 钟扬等了一会儿,发现谢思清没反应,于是又道:“你怎么不追问我是怎么拿到投资的?” “……”其实谢思清不太感兴趣,但他还是顺着钟扬问道,“是怎么拿到的?” “哦,我说我想拍个电影,立刻就有人要投资。” “……”就知道会是这样的…… 钟扬又问:“那我第一部片子是什么总该知道吧?” “……”还真的……不清楚…… 谢思清觉得自己曾经是知道的,但是这会儿实在是想不起来了。 钟扬盯着谢思清看了半天:“怎么我的事你都不知道?” 谢思清沉默了一下:“我不太关心别人的事情。” “第一部就是《时间之井》,你记住了。” “……哦。” 最后,离开之前,谢思清看了看钟扬书架上的书。 哎……? 居然有这本绝版书…… 谢思清之前找过很久的,但是始终都没有买到过。 “你喜欢就拿走吧。”钟扬突然说。 “哎?” “我已经翻过了。”钟扬说着,将那本书抽了下来。 “那我借走几天好了。”谢思清说,“之后会还给你的。” “不用,在谁那都一样。” 然后,钟扬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从最下面扯出了一本书:“这个也送你了。” 谢思清低头一看封面:“……” “怎么了?” “这不是你的传记吗?” “嗯。”钟扬说,“出版商给我寄来了五十本,我也没人可送,你赶紧拿走一本去。” “哦……”谢思清也收着了,简单一翻,似乎是讲到第一次获得国际性的大奖那年为止,之后又随口问道,“你自己看过吗?” “当然没有。” “……嗯?”谢思清问,“你就不怕他们乱写?” 钟扬说:“这种书都是给白痴看的,那么认真干吗?” “……”谢思清再次无语了。 ——既然都是给白痴看的,你还让我读? 第28章试镜(3) 之后钟扬那边继续组建剧组。 女主角试镜时,谢思清又被叫过去了一趟。 女主角的角色是男主角心中的女神来着。 男主角越来越依赖锦鲤给他的好运,其中很重要的一步就是因为想要和女主角在一起。 谢思清过去看了看,确实是挺女神的。 钟扬选演员的眼光非常毒,每次只试一个就能确定,此人就是最适合角色的人。 不过谢思清有一点摸不着头脑的是,钟扬选角为什么要叫上自己。副导演听上去也不错,但加上这个“副”字,和导演的地位就是天差地别了,多少副导演用十几年、几十年甚至一辈子也没能摘掉这个“副”字。 至于邵羽的角色,也已经定下来。 他开始时的扮相会丑一些,因为男主角本来只是个很平凡的人。想想也是,如果长成邵羽那个程度,哪里还需要什么能够帮他满足愿意的锦鲤,更不会默默苦恋女主角却自卑得连告白的勇气都没有。 然后,到了中期,因为剧情里男主角请求锦鲤让自己渐渐变得俊朗,所以邵羽的样子会和他本人比较相像。 后期丢失锦鲤之后,又要再度刻意扮丑。 钟扬选择邵羽也有这方面的考量,俊的变丑容易,丑的变俊可就难了。 除去这些事情,谢思清还是带领小葡萄小西瓜小猕猴桃们拍片子。 不过,有一天,小葡萄出现在片场之后忿忿地表示有竞争对手在黑他们。 因为,突然之间,片子下载区的评论栏里就多了很多负面评论。 而且,评得还很有理有据。 比如: 【妈的,我快要萎掉了!和我家小受看这个片子,来了感觉后想亲亲抱抱,结果他非要全看完再做!我快要萎掉了,好吗!】再比如: 【和我家小受看这个片子,结果他看哭了!说心里堵得慌,坚决不同意亲亲抱抱了!】再再比如: 【千万别下载,这不叫黄片!】 虽然,谢思清说下载量并没有减少,叫人不用担心,但是小葡萄却气得直跳脚,表示一定要狠狠地回击。 他让谢思清也去注册个马甲,然后再多叫些朋友也去评论。 谢思清从没干过自己夸自己这样的事情。 但是,迫于来自小葡萄的压力,他还是勉强自己留了评。 谢思清想了足足十分钟,最后才终于写了几个字:“我觉得还好啊。” 然后,截图发给了小葡萄,证明自己也在参战。 没想到,小葡萄立刻说:“尧导你不用发了,你根本就不行,实在是弱爆了。” “……” ……解放了。 于是谢思清爬去睡觉了。 第二天起来,一看评论栏,那叫一个硝烟弥漫。 “……” 因为这事,小葡萄连续几天没催谢思清再出新片子。 以前,可是每天都像催命一样。 谢思清也终于得以请钟扬将自己介绍给了两三个影视公司的负责人。 就是钟扬之前说的,都是有可能会投资新人的影视公司。 然后,新认识的人又将谢思清介绍来介绍去的,钟扬早就不知道谢思清被介绍到哪里去了。 之后,谢思清便拿着本子一家一家地联络。 可是,收到的都是委婉的拒绝。 有些公司考虑的时间很长。 谢思清也不知道是真的在犹豫还是根本就没看。 然而,就在钟扬那部喜剧即将正式开机的时候,谢思清突然得到了好消息。 凤梨酥传媒表示有兴趣。 凤梨酥是谢思清联系的最后一家。 ……难道时来运转了? 人生就是这么难以预计。爱人、工作,等等重要的事,总是忽然间就出现在那里,之前一点点预兆都不会有。与此同时,分离、免职,也同样时常令人感到措手不及。明天是什么样子,永远都那么难以知晓。 谢思清想,在他过去那些年里,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在家里被人杀死。 于是谢思清和凤梨酥详谈。 详谈的结果是,一个好消息,一个坏消息。 好消息是,凤梨酥真的是想拍。 坏消息是,他们只能拿一点点钱出来。 其实,也并不是不愿意拿钱,而是真的没什么钱。 老板算不得什么有钱人,可是看这两年娱乐产业的势头也有些眼红,希望也能趁热捞上它一笔。 所以,他只有500万。 这个年头,500万做电影,实在是太窘迫了。 愿意投谢思清这个本,其实也是因为找不到别人,其他愿意接受这个数额的人,说实话,还不如谢思清呢。 谢思清开始算,制片人自己来当,导演自己来当,编剧自己来当,艺术指导自己来当,请一个摄影,请一个配乐,请一个剪辑……算来算去,在最艰苦的条件下,500万勉强够。 那就……500万吧。 于是谢思清便签了合同。 合同与其他合同差不多。 甲方电影公司,乙方是谢思清。 谢思清1月1号过去报道,以电影通过审查并得到《电影公映许可证》作为结束标志;导演需按预算完成工作,包括前期中期后期整个电影流程,选择确定演员要经甲方认可;接受凤梨酥的管理,但凤梨酥不得侵犯乙方正当权限或要求乙方违反行业规则;酬劳采用固定酬金加分红这种方式;著作权归甲方,等等等等一大堆的条款。 合同完全之后,谢思清想到应该和钟扬说下。 所以,他拨通了钟扬的电话。 “怎么?”钟扬问。 “你现在有时间么?”谢思清问。 “……你想见我?” “嗯。”谢思清回答道,“我有一件事想要和你说。” “……关于什么的?”那边钟扬立刻全神贯注地听。 “关于我的电影的。” “……哦。”果然刚才是想多了。 “我去你工作室?” “我不在工作室。”钟扬说,“你是在家里面?” “对。” “那我去你家吧。” “……啊?”谢思清说,“你知道我家在哪里吗?” “知道。”钟扬回答,“你副导演的合同上有。” “……” “那就这样。” “喂……!”没等再说什么,对方就挂断了。 谢思清依然在避免单独和钟扬一起。 虽然……现在谢思清已经感觉不会是钟扬。 就算真是钟扬,这个时候他也实在没有理由会对自己做些什么。 并且,尧舜禹租的是一套房子里面的一间。隔音效果很差,每个房间都有住户,就连客厅都有,放他进来一次应该不会出问题的。 所以谢思清也没激烈地反对。 钟扬到了之后,很好奇地到处去看。 末了,问谢思清:“你就住这?” “嗯。” 钟扬很嫌弃地皱了皱眉头:“这怎么行。” “我觉得挺好的。”其实谢思清现在已经有了一些钱,不过他对于住的要求并不高。 “好?”钟扬又问,“好在哪里?” 谢思清却不想纠结于这个,“今天我是想告诉你,我的电影签出去了。” “哦?”钟扬看着谢思清说,“那太好了。” 谢思清想了想:“其实多亏了你。” “投资人是哪家?” “凤梨酥。” “投资多少?” “……500万。” “……多少?”钟扬还以为自己听错了。 “500万。” “这点钱好干吗?” “是不好干吗……”谢思清说:“不过我算了算,最低标准勉强能够。” “已经签了?” “嗯。” 钟扬说:“可以再拉个投资人进去,几方合作钱也可以多些。” “暂时不用。”谢思清说,“我看看吧。” “嗯。”钟扬又问,“关于演员有想法么?” “没有。”说到这里谢思清有一些头痛,“刚和凤梨酥做了签约后第一次讨论——” “然后呢?” “然后,”谢思清说,“对于演员选择有着很大分歧。” “哦?” 谢思清苦笑了一下:“可以拿来邀请演员的钱实在有限。” “嗯。” 谢思清继续说:“我的意思是,把钱拿去海选新人演员。凤梨酥的意思是,把所有钱用来请能够请到的最大牌的演员……我想坚持我的选择,这个钱能请的最大牌的演员也顶多是个三线明星,演技出众的可能性低,不如直接碰碰运气,试试看新人里有没有值得发掘的人——虽然也并不一定会有成果。” “凤梨酥不同意?” “不同意。”谢思清摇摇头,“在这方面他们同样决不让步,我们双方现在就是僵在这里。” “为什么不同意?”钟扬皱了皱眉。 “凤梨酥怕这样没有噱头。”谢思清解释道,“他们认为应该有个知名的人来撑场面。” “噱头?”钟扬突然冷笑一声,“你告诉他,我给你演。” “……啊?”谢思清呆在了那里。 钟扬又重复了一遍:“我说,我给你扛票房。” “可是……”谢思清有点茫然了,“你不是早就不演戏了吗?” 29 钟扬最早是个演员来着,拿了影帝、大红大紫之后觉得没意思了,于是改行开始自己拍摄电影,偶尔也会客串一些角色,80%以上是在他自己的片子中担任一个配角,转行导演之后再也没有结接过别人的戏。 “我是早就不太演戏了。”钟扬说,“但我从没说过绝对不会有例外。” “你……”谢思清问,“你是在说真的?” “废话。” 钟扬的话,那可真是……可以想象得到,绝对不会亏本。 电影是风险最高的投资类别之一,70%都会亏本,但剩下那30%赚得的利润就足以令无数投资者趋之若鹜。 本来,要说不担心,肯定是假的。 但是如果钟扬肯来,谢思清会安心很多。 只是,这件事好得令人难以置信。 “那个……”谢思清说,“我没有钱请你……” “我已经知道了。”钟扬说,“我缺你那点钱?” “……” “三万块,给你演。” ……三万?这是群众演员的价码吗? 而且还是普通群演。现在演死尸的群众演员一天都要上百,正经收入之外还有剧组给的红包拿,意思是去去晦气,做的事也不难,死一死就好了,先穿上土匪的衣服死在这边,之后爬起来再套上官兵的衣服死在那边。或者,先穿上日本人的衣服死在这边,之后爬起来再套上共产党或者国民党的衣服死在那边。如果是会被人打的群演,就更多了,硬扛着被打上几下,一天能拿上五六百,有的戏还要求借这机会凶悍地捉住女主角要亲要摸的,虽然后来总是会被戏里面赶过来的男主角揍上一顿,但是起码也和大牌女明星有过足以出去吹上一阵子的接触了。 钟扬这个三万块钱—— “嫌贵?”钟扬问。 “当然不是!可是……”谢思清忍不住问,“为什么?” “什么为什么?” “你根本没必要来参与这种小成本的东西。” 谢思清想,就算钟扬真的手痒又想当一当纯演员,也该找一部鸿篇巨制吧,只要他有这个心,立刻就会有人找上门来,那个时候他的受关注度、票房、奖项、片酬都不是自己这种作品可以比的。 “我对那些都没兴趣。”钟扬说,“我只会接你这一部。” 想了一想,钟扬又说:“这么说也不对,以后你需要我的话我还会来,就做你的专属主演好了。” “……” “不喜欢?” “不是。”谢思清又忍不住问了一遍:“可是,为什么?” “因为你在担心主演的事。” “……”自己的确非常担心,怕这片子会搞砸了,出师不利那样的话以后再想得到机会就更难了。 “还有,”钟扬又说,“累积积分啊。帮你一个大忙积上10分,一个小忙积上5分,攒到100分时你就以身相许。” “……说了别开玩笑。” “好吧。”钟扬又说,“其实我是觉得剧本挺有意思,突然之间有了一些兴趣。做演员时票房奖项全都拿过,对于鸿篇巨制早就没兴趣了,接个自己想挑战的角色没什么不能理解的吧。” “哦……” “怎么?” “钟扬……”谢思清说,“那,你刚才说的话,我就当真了,把你这三万块列在预算表上。” 钟扬看着谢思清,问:“我答应过的事情,什么时候不作数?” 谢思清呼吸有一点急促了。 这个意外之喜,他完全没想到。 对自己来说,3万块钱,真相当于凭空掉下一个主演,而且,还是影帝级别的。 对凤梨酥传媒来说,这绝对是一个大大的“噱头”。 “对了,还有一件事情……”过了一会儿,冷静下来后,谢思清又问,“那个,你会不会太帅了……?” 钟扬一听立刻怒了:“这也有错?!” “没有没有。”谢思清道,“只是,我没想过演员会是这样子的……” “那是什么样的?” “普通人吧。”谢思清想了想,“是手艺人。” “谁规定手艺人就得丑?” “不是丑,是平凡,我想象中的男主角除了手艺其他方面都很平凡。” “你这完全就是思维偏见。”钟扬又道,“认为体力劳动者就得丑。” “不是丑,是平凡……”谢思清又纠正道,“而且不是体力劳动者就平凡,而是绝大多数人都是平凡的,他也是这绝大多数人中的一个……” 不过,钟扬说的也对,本来就长什么样都可以是片子中的手艺人,只是,长相太出众了还是显得不太现实。 “那,”钟扬又道,“还可以化妆么。” “……嗯。” 然后,钟扬又皱皱眉:“别把我化得太丑。” “……知道了。” 接着,谢思清又听见钟扬说:“这部喜剧我要先拍摄完。” “当然。” “喜剧很快就会开机,中期后期需要半年,半年之后才有时间。” “嗯。”谢思清说,“我这边也需要时间来做准备。” 谢思清很明白,做导演是一个多么劳心费神的工作,要管的事太多,执导一部电影同时还做过其他事情的导演全世界也就有那么少数几个,这和演员不同,同时参演几部戏的演员有很多,只要档期能错得开,就不会有什么太大的问题。 “那么,”钟扬看了看他,问:“副导演这边呢,你是不是要退?” “我想还是不退吧。”谢思清想了想回答说,“我会尽量过去,但是时间不会再是百分之百,不去我会请假,总归还是需要安排这边的事。” 前期工作总是很多。创建剧组,制定预算,敲定演员,遴选场景,编写分镜头剧本,与摄影和美术等部门确定整体氛围和技术细节,审定制景、服装、化妆、道具等等的设计和制作,与主创们商讨主场戏的拍摄,等等。虽然前期很多事情都是别人在做,但导演始终需要把握流程、对各个环节进行把关。 “这样也好。”钟扬说,“别太累了。” “嗯。我知道。” ——于是,主演就差不多这么定下了。 是谢思清之前从未考虑过的钟扬。 不仅仅是自己,钟扬这个名字,恐怕早已经被所有导演从演员的候选名单中给划下去了。 谁能想到,钟扬转行做了导演之后,时隔这么多年,重新担任主演的竟会是这么一部片子呢? 谢思清有一种非常不现实的感觉。 在重生后,屡次帮了自己的人,竟是钟扬。 而且,现在竟然到了钟扬为了自己的戏再次回归演员的程度。 谢思清回顾重生之后的这一步步,突然发现似乎每一步都有钟扬在其中。微电影大赛时保他进了决赛,拍广告片时同意把与罗森一组的他给换过去,邀请自己做新作的副导演,然后,在他拿到投资之后表示会来担任主演给他扛票房。 这个圈子里最讲究的事就是“遇到贵人”,也许,钟扬真的可以算是一位。 这在“上一辈子”是不可能的。那时,他和钟扬几乎没有什么交集,而且,也看不出任何将来会有交集的趋势,在所有人眼中,他们两个是竞争对手,互相看对方不顺眼的竞争对手,仅此而已。 谢思清突然感到也许冥冥之中真有什么神秘力量,用这样一种极端的方式来扭转了他的命运,改写了他人生的轨迹。之前生命中重要的一些人消失了,之前一些从没注意过的路人甲乙丙丁却与他的过去、现在和未来纠缠交错起来。 至于这种变化是好还是不好,谢思清也说不清。 过去,他认为这一定是不好的,因为他在一夜之间失去了所有——事业、朋友、喜欢的人。 但是现在,谢思清觉得现在的生活也有另外一番味道。 想起“上一辈子”,之后会怎么样,似乎还是蛮清晰的。自己已经名成利就,还会不断地拍电影,拿去上映以及参选,一步一步踏踏实实。感情方面,也依然是他暗恋池文越,邵羽深爱着他。这种生活已经持续了7年,看起来似乎将会永远地持续下去,想不到有什么改变的可能性。 现在呢,未来好像有着很多变数。 他正努力,一点一点试着实现他的理想。这条路比前一辈子要艰难得多,在周围一个雾霭中看不清前方等待他的究竟是什么,支持他的就是坚信远处有花并且终年芳菲。 而邵羽和池文越,距离他那么远,远得已经足够让他不再考虑什么也不再奢望什么。 可能,会有别的人出现吧。 这个重生说不定真是一个重新出发的机会。 ——只是,每当谢思清想起当时那些情谊,依旧是舍不得,仍然会心痛。 他失去了那些人,那些人也失去了他。 经历了一次死亡后,谢思清愈发不能理解那些为了名和利而抛弃亲朋好友的人。 因为,当回顾那一生的时候,仍然刻在心间的,绝不是享受名利的那些瞬间,而只有各种各样的情谊。 这个,已经是重生一年之后,唯一让谢思清感到难过的一点了。 “在想什么?”钟扬问道。 “哦。”思绪回来之后,谢思清也不知道重生之后第几次对钟扬说,“那个,虽然导演不该和演员说这种话……但是,真的很谢谢你。” “没事。” “有你加入的话,我会安心很多。” 钟扬一笑:“你知道就好。” “……嗯。”谢思清没有理会这句很狂妄的话,他呆呆地看着窗户外面,“因为……我要拍自己的片子,还要参与你的电影,所以我现在的工作,大概是要辞掉的吧,我想老板不会允许我请长假。” 小黄片公司的老板,谢思清只见过一次。 本来谢思清以为一定很猥琐,万万没想到却是风度翩翩的。当时这老板一番盛赞谢思清,然后表示自己没有救错人。 “哦?”钟扬问道,“你现在在做什么工作?” “拍点视频……” “什么视频?”钟扬好像很感兴趣,“我想看看。” “……算了。”谢思清说,“只是为了工作而已,我不想给认识的人看——” 谢思清想,给他看了那还得了?依钟扬那毒舌程度,自己会被嘲笑至死的。 “……”钟扬虽然还是好奇,但他知道谢思清决定的事,别人不管怎么磨他都不会改主意的。 “所以,”谢思清又回到了刚才想要说的话题,“如果这部电影不能成功,我又为此失去我的工作,以后可能就要流落街头了吧。” “不会。”钟扬说,“你根本不需要担心。” “嗯?” “你这部电影,有我,还有你,不会有问题。” 顿了一顿,钟扬又说:“而且,就算真的没有成功,至少你可以给我做一辈子的副导演,白天晚上都和我在一起。” “……你傻了么?”谢思清说,“即使我给你做一辈子的副导演,我们晚上也不会在一起。” 那边,钟扬不置可否地说了一句:“是么……?” ——过了一会儿,钟扬又说:“为了庆祝拿到投资,你去做几个好菜吧。” “……”给谢思清庆祝,却要谢思清去做菜。 其实谢思清挺喜欢做菜的,但他真的做的很烂。 为了改变这种状况,谢思清曾经先后在网上订购了菜刀六件组、菜刀十二件组、日本的电饭锅、德国的炒菜锅、美国的电磁炉、电压力锅、空气炸锅、羊肉串炉子等等等等,各种调料、调味品和酱料更是应有尽有,每样还会买上好几种,租屋的共用厨房里几层架子上好几百个罐子都是谢思清的,别说番茄酱冰糖可可粉辣椒耗油鲜鱼露桂皮茴香咖喱粉这种很常用的,甚至连非常偏门的唇形科植物都有。为了做菜,谢思清还买了一整套的量杯和小天平,还有秒表,严格地按照书上说的做,但是弄出来之后依然很难吃,谢思清实在不能够明白问题出在哪。 正纠结该怎么办,电话突然响了起来。 谢思清吓了一跳,还以为是小葡萄又来催命了。 瞅了一眼来电显示,却是景然。 还好—— “喂?”谢思清接起了电话。 “尧舜禹……是我。” “嗯。”谢思清说,“怎么了?” 景然的声音闷闷的:“我惹连曦非常生气……” “哦?”谢思清问,“发生了什么事?” “你在哪里?”景然问道,“我们见面说行不行?我想与你好好聊聊……” “我在家里。”谢思清说,“不过现在有个客人。” “哦……”景然说,“那我等下再过去吧。” “行。” 那边,景然又有些犹豫地说:“那个,还有,我在你家住上几天行吗?” “啊?”谢思清问,“为什么?” “我……”景然声音非常消沉,“我要仔细考虑一下以后的事,到底适不适合做这份工作……连曦知道我家地址,消气之后肯定是要到那找的,所以我想找个地方躲上几天,如果你那不太方便,我住酒店也可以的……” “我这……”谢思清看了下自己的那张床,“应该没有问题。” 谢思清有一点担心了。 不但要和自己好好聊聊,还要仔细考虑一下以后的事,看来景然现在非常难过。 顿了一下,谢思清又问道:“不过,你不回去,不要紧吗?不怕会被开除掉吗?” 景然深吸了一口气:“那样,倒是也解脱了。” “……”到底是怎么了?让那么喜欢连曦的景然会想要离开? “你现在在哪里?”谢思清又问。 景然回答:“我在星巴克。” “嗯?”谢思清问,“在星巴克做什么呢?” “就是坐一下……”景然又说,“我连电脑都没有带。” “那你现在就过来吧。”谢思清不放心让景然一个人在外面,“钟扬也在我家里呢,不过应该没有关系,你也认识他的。” 成功地将景然推荐去做助理之后,景然曾经请谢思清吃饭,当时谢思清将钟扬也带了去。 谢思清看了眼钟扬,后者似乎有些不爽。 “哦……”景然说,“那,那……麻烦你们了。” “没事。” 报上地址之后,景然来得很快。 看见钟扬之后,景然打着招呼:“你好,不好意思……” 钟扬还是心情不佳。 “景然,”谢思清把他拉进了屋里,“到底怎么回事?” “嗯……”景然低垂着头,好像还哭过了,“连曦非常生气,他还骂我是猪。” “他干吗骂你是猪?”连谢思清脾气这么好的人都有点怒了。 “我不知道……” “你先说说经过。” “好。”景然说,“就是因为一条微博……现在他的微博是我在管。” “嗯。” “连曦最近在演他第一部电影……” “然后呢?”现在歌手去演电影也很平常。 景然继续小声地说:“为了宣传电影,他的经纪人告诉我说要搞一点绯闻,通过这方式获得更多关注,上话题榜,让大家都知道连曦他现在正在拍电影。经纪人说,女主角那边也会积极配合的。” “继续。”炒个话题,博得眼球,为第一部电影造势,经纪人做的事也都很平常。 “绯闻对象就是片子女主角的扮演者了。” “嗯。”这个仍然挺常见的,因为拍对手戏假戏真做产生感情什么的,一直都是大家很感兴趣的话题。而且,也很容易脱身,最后澄清一下只是朋友,因为拍戏原因才会时常混在一起从而被人拍到,其实不是媒体说的那种关系,云云,就完事了。 那边景然继续讲到:“所以,经纪人让我发微博时也弄弄这个,发点比较暧昧的内容让人去遐想。” “然后呢?” “我就这样做了。”说到这个景然更沮丧了,“今天中午,我看见女主角发了一条微博,说正在某个咖啡厅里喝咖啡。我一瞧,我们也正在那个咖啡厅里,连曦带我去的……我找了找,没有发现那女主角,微博是一个小时之前发的,看来已经走了……” “嗯。” “那家咖啡厅的环境很好,很多情侣都去,还被评为最适合情侣约会的地点之一……我想起了经纪人说的话,于是走之前就拍了张照,发在连曦的微博上,说,下午和人在这里喝咖啡,味道很好推荐给大家。” “这不是挺好吗?”谢思清说,“不经意间点了出来。” “我也这么觉得……”景然又说,“然后,就有很多的人发现端倪,问他们两个是不是已经在一起了,今天是不是去约会了……” “这有什么问题吗?” “我是真的不懂……”景然说,“但是,但是啊,连曦看见之后非常生气,立刻就把那条微博删了,然后过来骂我就是只猪。” “……哈?”谢思清也不懂了,“难道他本人不想炒绯闻?” “是的……”景然说,“他说他不需要靠绯闻来获得关注度,让我从今以后少搞这些有的没的。” “呃……” “他并不知道经纪人让我做这件事……” “你没告诉他?” “后来告诉他了……”景然说,“但他还是很怒,问我怎么那么听话,为什么能够这么毫不在意地希望所有人都以为他正在和别人热恋。” “……这是什么逻辑?”谢思清也晕了,“你只是听经纪人的,做好你的工作而已啊。” “不知道……”景然有点失望地说,“尧舜禹,你也想不明白吗?你那么聪明的人……” “不明白。”谢思清斩钉截铁地说。 “……” 想了一下,谢思清说:“我猜他只是迁怒于你吧。” “……嗯?” “他很讨厌这种绯闻,不好去骂他经纪人,于是只好来训你了。” “他是很讨厌,但也不至于吧。”景然一脸疑惑,“都是娱乐圈里的,哪个单身的人没有几个绯闻?过去也传过好几次,当时他只说了无聊,并没有特别大的反应的。” “那……”谢思清又推测着,“可能是他特别讨厌那女主角?” “也没有吧……”景然又说,“他俩关系还可以的。而且,以前经纪人也干过这事儿,让认识的媒体发些类似的新闻,也是他和那位女主角,连曦好像也没怎样……然而这次,是真炸了,连经纪人都被他给骂了。” “……”这么猛—— “那……”谢思清歪着头想了一会儿,也想不出还有别的什么可能。 景然又说:“你能帮我分析下吗?” 谢思清绞尽脑汁想了半天:“……更年期到了?” “他才28……” “……” 谢思清最后不得不放弃了:“我不知道。” “你也想不通啊……”景然突然又想起了什么,“他说,因为微博是我发的,我把他和别人凑在一起,所以他才这么生气。” “……”谢思清觉得这回有点明白了,“可能他觉得你是他的粉,应该站在他这一边,没想到居然听经纪人的?” “可是,”景然又道,“以前我也听经纪人的,并没出过什么问题……” “这次不是他们两个意见不统一嘛。” “之前也有过啊……我做了经纪人让我去做的事,但是连曦挺反对的,最后也就是不了了之了。” 一旁,钟扬看着那两个正坐在地板上认真分析这件事的呆子,真想翻个白眼。 “我想不通。”谢思清说,“他也太奇怪了。” “嗯……” 谢思清又问:“所以你才会这么沮丧吗?” “是啊。”景然说,“我搞不懂他。你不知道,我真的很努力、很努力地想要做好这份工作,只要对连曦发展有利的事,我都会想要做到最好,我时常想,只能能够帮上他一点点,我就会是天底下最幸福的人了。在成为他助理的这段时间内,我平均睡眠不超过6个小时……这次的事也是,经纪人说出点绯闻影票会更好卖,所以我不停地刷女主角的微博,看看怎么才能把这件事弄好,让连曦得到更高的人气。可是,可是啊……我终究还是不行的,让他生了这么大的气。经纪人说,从来见过连曦这么生气,即使是之前那让辞掉的那些个助理,也没人让他这样过。我想,大概我连那些人也还不如吧,即使我已经这么努力了,却还是不行,所以……” 说到这里,景然的声音又小了很多:“所以,我想,大概我做不来这份工作,主动辞职才是最好的选择吧。” “不要这样。”谢思清看着景然说,“你前一阵子还说这是世界上最适合你的工作呢。” “那……那只是我单方面的想法罢了,现在我已经明白了很多事……”景然又继续说,“作为一个助理,职责就是让他一切舒心,但我好像根本就做不到。” “但是……”谢思清又说,“你不是喜欢吗?” “我是喜欢……”景然的手握成了拳,“如果可以的话,我想一辈子都在他身边。然而,如果我根本做不好,那为了他,我该离开,他就可以找到一个更好的助理。” 谢思清叹了一口气:“你再好好琢磨一下吧。” “嗯。” “别坐地上了,冷。”谢思清一边对景然说着,一边将床上的被褥都卷到了一边去,“你上我的床吧。” 钟扬:“……” 那边谢思清又问:“你今晚还住在这么?” “嗯。”景然坐在床的一角抱着膝盖,“我要找个地方躲着想想,我不想让连曦找得到我。” “那好。”谢思清道,“那你也睡这张床吧,咱们两个就挤一挤。” “好……” 钟扬听到这里猛地皱了一下眉头。 本来,这件事和钟扬根本就没关系,他也不想管别人的事。 但是现在,听说景然要住这里,那就不一样了。 他们两个看着关系很好…… 钟扬看了一眼还在聊天的谢思清,拿出手机给连曦发了条短消息:“你那助理在我这边,炸鸡路的炸鸡小区,3栋107。你有话就直说好么,到底在那别扭什么。” 然后,才过了15分钟,就有人来砸门了。 一间房子一下子挤了几个人,空间立即显得非常狭小。 景然一看见那人就傻了:“连,连曦……你怎么会在这……” 谢思清看了一眼钟扬。 显然是这家伙出卖景然。 接着他又看向连曦,这是他第一次见到连曦本人。 原来,这就是景然常提到的那个连曦。 的确是好看得很—— “那个,”谢思清走上前去,“景然现在不想回去,他有一些事情需要考虑,你先不要逼他好么?” 连曦看着谢思清问:“你又是什么人?” “……”谢思清说,“我是他的朋友,我叫做尧舜禹,是我将景然介绍给你的。” “不是钟扬么?” “钟扬不认识景然,认识景然的是我,钟扬来问我有没有人选。” “嗯。”连曦只说了一个字,就再也不看谢思清了。他直盯着景然,说:“景然,你给我过来,我有话要讲。” 谢思清本想护着景然的,可一回头发现景然却是很没出息地低头走了过来。 “……” 连曦说:“和我回去。” “……”景然沉默不语。 连曦叹了口气,又说:“对不起。” “……哎?”景然猛地抬头,完全不敢相信连曦竟会道歉。 连曦又说:“是我情绪激动,其实你没有错。” “……”景然呆呆地盯着连曦。 “只是,”连曦又说,“我还以为我们之间有点什么。” “……?” 连曦努力了好几把,最后才是放弃了:“算了。总之,是我不对,回去好么?” “……” 连曦又说:“这种地方怎么能住人呢。” 谢思清这才想起来,那个连曦,可是每次出差之前都要景然事先去酒店看看床和浴室干不干净、舒不舒服的人。 嫌弃自己这,也是必然的。 就这么着,连曦才来了五分钟,就把景然给带走了。 而谢思清,完全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他尴尬地对着钟扬笑了一笑:“连曦真的挺帅的呢。” 钟扬又是冷哼一声。 “真是……”谢思清又说,“完全搞不懂他们两个人。倒是你,到底为什么要通知那人?” 钟扬盯着谢思清看了半天,结果张口就是一句人身攻击:“……你也是猪。” “……啊?” 怎么这么说—— 钟扬随便解释了下:“连曦看上景然了。” “……什么?”看上?什么叫做看上? “所以景然要把连曦和那女的凑成一对儿时他才那么生气。” “啊……”谢思清这时才如梦初醒般,“我没感觉出来。” 钟扬说:“谁能和你比?” “……”谢思清在电影里可以表达很细腻的感情,但是在现实中完全就是根木头。 “不过,”钟扬又说,“不明白连曦是怎么样的,放个脑残粉在身边,他不会觉得非常别扭么?” “哦?”谢思清笑道,“你怕这个?那,如果你惹了我,我就天天在你身边说你好帅好帅好棒好棒,恶心恶心你。” “……”钟扬愣愣地盯着谢思清看了一会儿,半晌之后,才说,“是你的话,听上去也不错。” 30筹备 然后,钟扬又继续了他来之前的话题:“你去做几个菜,我们庆祝一下。” “我……”谢思清最后还是实话实说了,“我做菜很难吃。” “你按照书上写的做啊。” “我就是按照书上写的做的……”谢思清说,“但是还是难吃。” “那怎么会?”钟扬说道,“你去做吧。” “哦……” 请钟扬吃顿饭倒没什么—— 于是谢思清在厨房忙活。 他已经弄了最拿手的菜。 不过出锅之后一看,还是色香味俱差。 “……” 谢思清每次烧同一个菜,虽然结果都是难吃,但却是不一样的难吃法。这很奇怪,按理说,他准确测量调味品的剂量和重量并严格控制时间,做出来的东西应该不会差,就算真的是差,每次也应该是相同的味道,但出于谢思清之手的,却是各种各样的难吃。 谢思清还是端给了钟扬。 然后等待钟扬一番奚落。 没有想到,钟扬却是没说什么。 他就只是看了一眼谢思清,道:“看来今后烧菜的事全部都要我来,或者请个别人。” 谢思清觉得有点莫名其妙的:“我们也不会在一起吃上几顿饭的,到时候叫了外卖之类就完事了吧。” “……” 钟扬转移了个话题:“对了,你中学时是什么样的?” “……嗯?” 钟扬又说:“刚才景然说感觉你和中学时候很不一样。” 谢思清心里咯噔一下子。 尧舜禹中学是什么样子,其实谢思清根本不清楚。 从与小葡萄等的对话中,谢思清可以推测出一点尧舜禹本科毕业之后的性格。 大概就是“比较内向,不爱说话”。 幸好,谢思清也不爱说话,但没有人看出什么。 偶尔有点不一样的地方,谢思清通通推给脑子被开过之后心境有了变化。 ——他并不愿故意装尧舜禹,因为他是谢思清。 小葡萄他们全都知道尧岛在片场突然晕倒被送进医院紧急手术的事,完全不疑有他。 可是现在—— 谢思清仔细斟酌了一下,最后才故作轻松地说:“……是么?那你去问景然好了,我自己感觉不到有什么变化。” 钟扬摇了摇头:“算了,我更关心现在的你。” “嗯。” 混过去了—— 晚饭之后,钟扬离开。 谢思清立刻给凤梨酥的老板打了一个电话,告诉对方,钟扬同意出演。 凤梨酥老板激动地大喊:“你是怎么请到他的!你是怎么请到他的!” 对于这个问题,谢思清本人都不太清楚,所以只是含糊地说:“我们俩是朋友,我讲了下剧本,他表示有兴趣。” “太好了!太好了!”凤梨酥老板喜欢将重要的事讲上两遍。谢思清猜这是为了表示重点,因为说话没法像文字那样加大加粗加下划线的,所以只能多说一遍。 那边,凤梨酥老板还在激动地说着,“这部片子我多投些!” “哦?”谢思清来了精神,“多投多少?” “这个数!” “……我看不见。” “哦,”凤梨酥老板说,“给你加——25万!” 这人倒是永远元气满满。 “……” 才25万…… 不过,25万也是好的。25万,够请八个钟扬的了,还能剩下1万。 放下电话之后,谢思清算了一下。 邀请主演的钱,这么大一笔基本已经省下了。 而且,凤梨酥又加了25万—— 看来,可以请一位好些的摄影和一位好些的剪辑。 这两个角色都非常重要。 想了一想,谢思清给迈克打了个电话。 试着问问看吧—— “喂?”谢思清听见了迈克的声音。 “迈克,我是尧舜禹。”谢思清问,“没打扰到你吧?” “啊,尧舜禹,好久不见……!”迈克又说,“没有打扰到我。我刚才试着抽了一条烟,这会儿正在开窗通风呢。” “……?”谢思清吃了一惊。 迈克是不抽烟的,现在怎么,一抽就是一条? “那个,”谢思清问,“……你现在感觉还好吧?” “挺好呀,怎么了?”迈克说,“一条烟,一下子就抽完了。” “……那是一根烟。” “什么?”迈克又说,“那我听人说一条烟又是什么意思?” “‘一条烟’指的是10包,用一个大盒子装起来的那种。” “不可能吧。”迈克又不信了,在那边快速地翻着什么,然后道,“喏,我念给你听,‘条’是指细长的东西,只用于可弯曲的事物,比如,一条鞭子,一条毛巾。你说那个盒子论‘条’,就不对了,首先,它不细长,很有一些宽度,像一块砖,应该是叫‘一块烟’才比较合适,其次,它也不能弯曲,烟在里面,用多大的力气才能够弄弯它?所以完全不对。而单独的烟呢,用‘条’正好合适,细细长长,可以弯曲。” “我……”谢思清明显气势上面少了一大截,“我不知道,反正我们是这么用,具体为什么,你问一下你的中文老师吧。” “好吧。”迈克还是有点纠结,不过也没再坚持下去,“那个,你找我有什么事情吗?” “哦,是这样……”谢思清突然觉得有一点紧张,“我要独立执导一部电影,觉得非常适合你的风格,所以想要问问你的周薪。” 与导演拿片酬不同,摄影师一般是拿周薪的。一般电影拍摄周期10至12周左右,在这之后摄影师就不再需要留在团队中了,剪辑师会取而代之。 “我?”迈克又问,“你的电影有多少预算?” “……525万。” 那边迈克笑了:“525万预算,你就不要问我的周薪了,还是不告诉你会比较好。” “……不好意思,”谢思清想果然还是不行,“打扰你了,晚安,睡个好觉。” “哎?”迈克说,“你等等等等,我没说我不去啊。” “……嗯?” “我当然会去的,你之前救过我。” “……我不救你你也不会怎么样的。”谢思清笑了笑,“挺多帮你省下10万块钱而已。” “不是,”迈克又说,“我是绝对不愿给那群人一分钱的,如果不是你,而是别的人,大概就付了,我会一直觉得心里憋屈没法释怀。” “……” 那边迈克又说:“或者,就是不给,我就会被人打。再或者,叫来警察,我也不知道说不说得清,他们人多。不管哪种都比给钱还要更惨,所以我是一直感激你的。” “……” “我会做的。”迈克又说,“一部电影没有多久,知恩图报这词我懂,你当时冒着危险去救了我,如果今天拒绝了你,我绝对会厌恶自己,我能帮你的事也就只有这个,没有其他方式可以谢谢你了。” “迈克,”谢思清叹了一口气,“你成语用得这么好,怎么量词就是不行呢?” “……”这好像挑起了迈克的伤心事。 “那,”谢思清说,“你还是说一个数吧,我会尽量付你报酬。” “那就10万块吧。”迈克想了想道,“和你帮我省下的钱一样多。” “……” 那边迈克又说:“你把时间表发给我,我这里要安排一下。” 31筹备(2) 迈克同意加入之后,谢思清又算了一下。 感觉前景还算乐观…… 这一天实在有点累。 钟扬在这从中午待到晚上,景然和连曦又一顿神折腾。 所以谢思清洗过之后直接就睡了。 梦里买了一份干烧大虾,结果还没等吃呢,电话就又催命似的响了。 谢思清再次以为会是小葡萄。 拿起来一看,却是刚刚才离开的钟扬。 “喂,”谢思清说,“怎么了?” “你和凤梨酥老板说了些什么?!” 听这对方这个气急败坏的语气,谢思清是实在有些摸不着头脑:“我只说了你会加入……发生了什么事?” 钟扬听着还是很怒:“具体的呢?” “具体就是,你是我的朋友,看了剧本之后,表示很有兴趣,没别的了。” 那边钟扬又说:“……你去凤梨酥传媒的微博看看就知道了。” “你等一下,我开电脑。” 说着,谢思清打开了他的计算机。 “等一下,”谢思清说,“电脑慢。” “……” 又过了一会儿,谢思清又说:“……你再等一下,微博有问题,登陆不上去。” “……” 谢思清觉得钟扬已经要爆炸了。 又过了挺半天,终于是登上了。 谢思清搜索着关键词“凤梨酥”…… 有了,凤梨酥传媒官方微博。 最上面那条已经被置顶:“凤梨酥传媒投资的电影《克传弓冶》(暂定名)确认将由知名导演和演员钟扬出演男一号。自从5年前宣布转行以来,钟扬从未在任何一部影片中担任过重要角色,此番却被凤梨酥传媒的长远眼光、成熟构想、完善策略以及很强大的执行力度所打动,充分表明了凤梨酥传媒在电影业的无限可能。” “……” 这凤梨酥,进入传媒行业之前,最喜欢的广告风格就是大开大合、气势磅礴、自吹自擂,“看到了?”那边钟扬又说,“我是被凤梨酥打动的吗?!这和凤梨酥有个屁关系?!” “不是不是。”谢思清赶紧安抚这条大狗,“我去让他删了。” “……”钟扬顿了一顿,说:“这次算了,你告诉他,以后别写有的没的!” “我知道了。”谢思清说,“不好意思——” “我只允许他借着我的名吹这一次。” “嗯。” 过了一会儿,钟扬消了气,又说:“既然已经这样了,那么你也表个态。” “……啊?”谢思清不懂了。 “你去微博加个V吧,认证一下导演身份。” “……” “然后你也宣布一下,直接转了那条也行,另外再加一点你的心情什么的。” “……不然你给我举一个例子?” 其实套话谢思清也全都会说,但是钟扬这人比较地不正常,所以还是事先问好以防万一。 “……那你记着。”钟扬那边语速很慢,似乎想让谢思清都记住,“你就写,作为新人导演,和我合作,非常高兴、非常激动、非常幸福,期待电影正式开机,希望将来一直合作,将这感受延续下去。” “……”谢思清说,“这个‘非常幸福’能去掉吗?” 钟扬想了一想,最后不太情愿地说:“……那你就去了吧。” “嗯。”谢思清说,“发了之后会给你看的。” 挂断电话之后,谢思清看了下时间,其实也才晚上10点。 于是他又拨了凤梨酥老板的号码。 “尧舜禹啊!”凤梨酥老板还是元气满满的,“怎么了啊?” “钟扬和我都看见了那条微博。”谢思清问,“是你本人发的微博没有错吧?” “啊……”凤梨酥老板问,“他不高兴?” “不高兴。”谢思清说,“他只是喜欢这个本而已,不愿意被人宣传成这样。” “……那怎么办?” “他说这次算了,以后别用他吹。” “但是但是,他加入了。”凤梨酥老板说,“这个噱头肯定是要好好宣传一番的吧?!” “嗯。”谢思清说,“他对这个没有意见,只是不想和你公司扯在一起。” “哦……只能用于电影是吧……”顿了一下,凤梨酥老板又问道,“那你觉得应该怎么宣传效果才会最好?” “……”谢思清也不太知道。 他能够提出的,都是常用招式,比如社交媒体、软文、平面广告、参加节目等等,但是是否还有其他方法,以及广告费用如何分配效果才会最好,谢思清却是不太知道的。 怎么办呢—— 谢思清脑中突然浮现出来一个名字——陈正直。 陈正直对于如何宣传已经成精了。 过去谢思清从未想到他,因为陈正直如果要出山,也必须有一部很有希望的作品摆在他面前,可以让他一举翻身重新成为炙手可热的制片人,彻底摆脱“烂片教父”这个称号——而自己的那部,是不够分量的。 谢思清一直打算由自己兼任制片人这个角色,凤梨酥老板对此也没什么意见。 但是,在这时候,谢思清脑中却冒出来了陈正直的名字。 现在不一样了。 钟扬同意加入。 刚才,迈克也同意加入了。 也许,他可以问问陈正直……? 想到这里,谢思清对凤梨酥老板说:“……你等一下,我问问看。” “啊?” “等一下再回你。” “你等……” 还没等他说完,电话已经断了。 “……” 谢思清立刻联系陈正直。 “干嘛?”陈正直依然豪迈不羁的。 谢思清问:“你现在有时间吗?” “没有。”陈正直立刻道,“赶着上赌桌呢。” “……” “你不是知道我每天晚上都要赌的吗?” “嗯。”谢思清问,“今天好像有一点晚?” “昨晚输大了。”陈正直道,“刚才在和投资人们一起分析以后再遇到昨天那种C/R、座次、还有其他情况之下应该如何处理。” “什么是C/R?” “德州扑克专业术语,告诉你了你也不懂。” “哦……”谢思清说,“那我明天早点再打给你……?” “别婆婆妈妈的,有事赶紧说。”陈正直不耐烦了。 “是这样,”谢思清道,“我有一个本,拉到了投资。” “没兴趣。” 谢思清继续说下去,他知道对方会听的:“片子描述的是个人与时代之间的冲突,以一个弓箭铺子百余年的兴衰为主线,主人公是现在铺子的传人,中间夹杂父亲和祖父的故事。作为传统手艺人的主人公无法适应这社会,除了家人的支持外一无所有。他四处碰壁,直到他有了一个积极融入时代的合伙人。铺子立即有了起色,但他越来越发现在这股洪流下自己显得那么无用,就连妻子都渐渐倾心于那位合伙人。但是,后来,主人公却发现,那个合伙人也正是他自己,是他在面对这种矛盾时割裂出来的一个自我。” “听上去还可以。”陈正直道,“不过我没兴趣。” 谢思清抛出杀手锏:“钟扬已经确定出演男一。” “……哦?” “摄影师是迈克。你认识迈克吧?” “……” “我会再找到一位优秀的剪辑师加入。”谢思清道,“这绝不会是一部烂片。” “导演呢?” “我自己。”谢思清说,“如果你想……” “不用了。”陈正直直接就打断了谢思清,“上次见面之后,我回去查过了,你的一些作品。” “……” “你是有才能的,非常像谢思清。” “……嗯。” “你们这个听来还算不错。”良久之后,陈正直说,“我在这里预祝你们成功。” “你呢?”谢思清问,“你不过来看一看吗?将这作为翻身起点。” “我当然不会去。”陈正直在故作轻松,“你说话太奇怪。我为什么要去?我早就不干了好不好?” “因为……”谢思清继续道:“现在,还有将来,不是烂片却要请你当制片人的,也许就只有这一部电影而已了,这可能是你唯一一次回去的机会,错过了就将永远留在这里。” “说得好像我想回去似的。我回去干吗?我现在更好。”陈正直咬牙说,“所有人都知道,我现在特别好,赚的钱比当制片人多出许多,以前根本就不具备任何可比性。” “……”谢思清就不知道。 “所以我当然不会再回去了,根本就没理由回去,哪有人放弃好生活专门跑去遭罪的?你当我傻?” 听到这里,谢思清明白了。 陈正直很要面子。 他一直在努力营造自己很好很潇洒的这个形象,不厌其烦向所有人表明他早已厌烦了做电影。 要说例外,就只有那一次。 他在谢思清面前喝得酩酊大醉的那个时候,压抑着声音说,他喜欢做电影,他从没有想过这样离开。 “可是你喜欢的是做电影……你酒醉时亲口对我说过。” “……” “而且,”谢思清说,“你可能是搞错了些事。你在过去同行面前的骄傲,更多地来自于你制作出了比他们更加优秀的作品,钱并不是可以让圈子里大多数人羡慕的资本。” “……” “你看这样好不好,”谢思清说,“你告诉他们,你来我这里,是因为你欠我人情。你喝多了对警察说我是劫匪,于是我被警察拖走关了一夜,所以你就欠了人情,你来帮我忙,是不得已的。” 那边,陈正直说:“你先别烦我,你让我想想。” “嗯。”谢思清说,“虽然,我们预算只有525万,但是钟扬和迈克都拿的很少,所以,我这边可以出37万给你。” “37万?”陈正直又冷笑一声,“你知道我有多少钱吗?你知道我一个月能赢多少钱吗?” “……” “7万我拿走了。剩下的30万捐给你把道具弄得精良点儿,别到时候拖我后腿给我丢人,这部电影对我来说重要着呢。” 32筹备(3) 又等了几天,钟扬叫谢思清过去看一看场。 布景制景已经完毕,没问题就正式开拍。 这几天,小葡萄终于又恢复常态,天天催谢思清拍小黄片了。 赶到片场之时,钟扬已经在了。 谢思清过去打了个招呼。 “都见过吧?”钟扬介绍了下,“美术指导金锐,主美术仇和同,那边几个是副美术。” “这位没有见过。”谢思清看着仇和同,笑了笑,“你好,我是副导演尧舜禹。” “我是尧舜禹”这几个字,谢思清努力了很久才做到心理上毫无障碍地说出来。 “哦……”吴一森看着有一些内向,“你,你好……” 钟扬接着问仇和同:“全部检查过了?” 仇和同笑了笑:“当然。” 美术指导,主管影片的艺术工作,比如场景、道具、服装等等,在与导演沟通、了解导演意图之后把握影片总体艺术风格。 主美术则是实践美指的意图,把做好的图拿给美术指导看。有的主美术喜欢自己亲自操刀完成主要场景和主要道具的场景,有的则喜欢全部交给副美术来做。并且,他们需要到处寻找合适场地,具体负责场景搭建、内部装潢、制景布景等等,有时大制作中外景和内景会分成两个不同的组。 副美术主要就是画图,不停地画,大到建筑图纸,小到墙上贴画、主角名片等等东西,都要出图拿去给人制作,另外还要采购材料,到现场去监督工人工作,事无巨细,一部戏通常会有好几个副美术,还有1到2个美术助理。 “我去和美指说一些事情。”钟扬对谢思清说,“你在这里等我?” “嗯。” 说完,钟扬就离开了。 谢思清坐在那里又开始发呆。 结果,钟扬走了还没有两分钟,就又出现在了谢思清的眼前。 “……有事?”不是去和美指商量事了? 钟扬站在那里一言不发,扔了瓶水给谢思清。 “……”谢思清接住了,看着那瓶矿泉水,有一点惊讶,“谢谢。” 大导演特意过来送了瓶水给副导演,这种亲民形象绝对值得记者大写特写。 于是谢思清笑道:“等到宣传正式开始,我会说钟扬导演亲自给我们大家送水喝,绝对是一个不可多得的好导演。” 钟扬用一种非常不可思议的表情看了谢思清一眼,说:“我真怀疑你脑子里装的什么。” “……哎?” 谢思清还怀疑钟扬脑子里装的是什么呢,总是针对自己进行一些莫名其妙的人身攻击。 那边,钟扬又说:“对着记者别扯有的没的。” “……哦。” 之后钟扬又离开了。 谢思清瞧见一个刚才钟扬提到过的副美术正在审视那些内景,看着墙上的一幅画有一点歪,于是走过去踮起脚尖想要将它扶正。 这个内景显示的是主角的家。 但是,还没等碰到那副画,谢思清就听见主美术仇和同一声大喝:“告诉过你别碰东西!怎么总是欠手欠脚!” 那个副美术赶紧缩回了胳膊。 连谢思清都被吓了一跳。 看吴一森想扶又不敢扶的样子,谢思清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把那幅画给扶正了。 “谢,谢谢……” “没事。”谢思清问,“你叫什么名字?” “吴一森……” “我是副导演尧舜禹。”谢思清说,“怎么他不让你动?” “嗯。” “为什么?” “……不太清楚。” 谢思清看着吴一森那个样子,感觉他其实是清楚的,只是不愿意说而已。 谢思清也不好逼问,只好看着吴一森又去了别处。 然而吴一森就像一个完全游离在团队之外的人似的,在那走来走去,却根本什么事都没做。 “好了好了!”过了好一会儿,主美术仇和同就又喊道,“都完事了!即将开机!大家都把自己东西收拾一下拿走,不要放在这里!” 听了这种,众人又是开始行动。 谢思清一直看着吴一森。 只见吴一森从柜子里面捧出了一大沓的图纸,然后拼命地往自己随身的包里塞。 谢思清反正也没有事做,所以就又走了过去。 他对副美术不能碰任何东西这件事还是很奇怪。 “你这样都弄坏了。”谢思清说,“应该卷好再收起来。你这些是设计图吧?就算已经制作完毕,以后可能也会需要,妥善保管会比较好。” 虽然,电脑上也会有,但很多人习惯直接在图纸上加一些备注,所以谢思清习惯让人将图纸留着。 “不需要的……”吴一森说,“这些都是没采用的废图。” “废图?”谢思清说,“我能看看么?” “……”吴一森犹豫了下,还是默默地递给了谢思清。 谢思清看了下,这些图有外景有内景有道具。 而且,每样东西都设计了几个版本。 “都很漂亮——”谢思清翻着那些图纸,“所以最终采用的都是好几稿之后的了?” “不是……”吴一森说,“最终也没采用,主美术说不好,让别人去画了。” “嗯?”让别人去画了? 这时,谢思清正好看到了吴一森创作的此刻这间屋子的内景图。 他把吴一森的几张图纸和现实比对了下:“我怎么觉得,现在的内景,还不如你的呢……” 本来看着非常不错,但是,有了吴一森的这几张图之后,谢思清却发现还能做得更好。 吴一森闷闷地说了句:“主美术他觉得不好。” 谢思清愣了下。 他能听得出来,吴一森话里是有怨气的。 画了这么多,一张都没用。 想了一想后,谢思清试探着问道:“他是想压着你……?” 吴一森不说话了。 半晌之后,才又说道:“应该不可能吧。” 谢思清能分辨得出,这话根本就是违心的。 谢思清明白了。 仇和同分明就看出来了吴一森比自己强。 他觉得钟扬这部戏前景不错,是时下大家最喜欢的喜剧。本来,仇和同亲自来做几个最重要场景的设计,吴一森和其他几个副美术为其他场景出图。但是,仇和同却觉得吴一森地他来说是个潜在威胁,很怕美术指导同样看出设计某几个场景的人更有才华,进而把本来仇和同负责的重要场景也交给他,不管是全部交给他还是将一部分交给他,对仇和同来讲都太尴尬了。仇和同怕吴一森会取而代之,所以干脆实行打压,让吴一森的草稿根本不能通过自己这关。 他让吴一森改来改去消耗时间,最后告诉他根本就不行,出于时间原因移交给别人做。 谢思清又问他:“这是你第一次做副美?” “嗯……”吴一森说,“我以前是做环境艺术的,但是对电影比较感兴趣。” 谢思清点点头。 吴一森作为一个新人,第一次进剧组,根本不敢和他的上级主美术彻底翻脸。 如果冒着风险直接越权去找美术指导,美术指导从大局考量很有可能选择支持主美术,将吴一森开除出剧组,那样的话以后吴一森就会很难混了,所以吴一森决定选择忍耐,就这么晃晃悠悠地在剧组里面闲待着。 那边,吴一森也看出谢思清可能感觉到了什么,低着头说:“你不要和别人讲行么?” “……嗯。” 这个孩子,似乎真的非常不愿第一次进组就搞出和主美术彻底决裂的烂事。 这也挺好理解的。 “那么,”谢思清问他,“你就打算这样待着直到结束?” “不然还能怎么样呢……”吴一森说。 谢思清再次将手里那些图纸从前到后仔仔细细翻了一遍,然后突然间就下了一个决定:“喂,我说,我也在一部片子,你要不要来我的组?” “……啊?” “你来做主美术,副美术的话,大概已经有人选了。” 谢思清说的副美术,就是前天晚上,在谢思清微博认证身份成功、转发微博表明自己就是导演之后,突然遭到了一个陌生人的私信骚扰。 那人一顿狂轰滥炸,表明自己是个铁杆的弓箭迷,并且专业就是美术,向谢思清疯狂推荐自己,想要进组来做道具设计。 闹腾得不得了。 在第36封私信里面,那人终于想起来似乎该发个作品集给谢思清,于是附了一个网页链接。 谢思清打开一看——还……真的是不错…… 33开机(1) “那……”吴一森问,“美术指导是谁?” “大概没有。”谢思清实话实说道,“小成本的制作,需要节约成本,所以美术指导和主美术很有可能是一个人。” “我……”吴一森瞪圆了眼睛,“我是美术指导?” “嗯。”谢思清点了点头,“但你需要画图,因为副美术可能也只有一个,主要设计道具。” 在剧组中,道具美术有时归在美术组,有时归在道具组,但通常都是在美术组里。 接着,谢思清简单描述了一下这剧的情况。 吴一森显然完全没想到,这个小成本剧却有如此豪华阵容。 “我不太信……”吴一森摇了摇头,“你在骗人。” “……”谢思清四下张望了一下,正好看见钟扬从里屋美术指导那边出来,于是唤了他一声。 钟扬走了过来,问:“怎么了?” 谢思清道:“我再确认一下,你要为我的剧主演男一是么?” “你要问多少遍?”钟扬毫不客气,“我答应了你就不会反悔,你要怎样才能相信我一点?” 谢思清没理钟扬这句话,他转回头去,对吴一森说:“你听见了么?我没有说谎,你进组来吧。” 钟扬:“……” 吴一森有点高兴得傻了:“这,这种级别的剧,我做美术指导?” “这剧美术方面有点难度。”谢思清又接着说,“因为跨越几个时代,清末、抗战、解放之后、还有现代,不过我相信你能做得好。” 在电影中,现代剧的美术相对容易,古代剧则非常考验功力。 “我……”吴一森看着谢思清,说,“我想试试。” “好。”谢思清点点头,“那我晚上会和投资人讲。” 总体上,凤梨酥给了谢思清很大的权利权限,这让谢思清觉得很感激。 钟扬看根本没他什么事,于是很简单地说了一句:“不要忘了,周一开机仪式,周四正式开机。” “嗯,”谢思清点点头,“我都记得,会到场的。” …… 然后,到了周一,谢思清去开机仪式。 中国导演开机之时都要设贡祭天。 他们这伙人的仪式司仪是嗓门最大的演员副导演。 在仪式前,生活制片已经将酒、水果、猪头、全鸭、全鸡等等全都摆放在祭台上,铁锅里有点燃的黄表纸,香也被点着了。 所有的人推推搡搡站好位置。 演员副导演见准备完毕,于是站在那大喊了一声:“那么,祭天仪式现在开始——” 接着,又对钟扬说道:“钟扬导演来说两句?” 钟扬面无表情看着制片。 制片叹了口气,知道钟扬懒得发言,这是让自己代替去发言,于是走上前,清了清嗓子:“今天是咱们开机的日子,所以举行这个仪式,请老天爷保佑电影拍摄顺利,剧组全体平安。” “好!”他说完这句话,演员副导演又开始大喊:“那就开始拜吧!一拜苍天,风调雨顺;二拜大地,五谷丰登;三拜——什么来着?那个,总之,开机大吉!” 于是众人向天祈祝,然后一个一个将香敬上,很多人敬香时还一直念叨着什么,不知是为电影还是为自己。 这个祭天仪式结束之后,剧组举行了新闻发布会。 虽然钟扬也把谢思清给带去了,但谢思清却一直坐在那默默地胡思乱想。 他只等着周四正式开拍。 ——周四,谢思清再次见到了邵羽。 邵羽出现之时,已经穿上戏服上好了妆。 还真的非常有主角一开始不得志的样子。 钟扬剧组里的造型师也挺有名的。 虽然,他名声不太好,人称“放屁精”,因为他说话全和放屁一样。 比如,之前一直用肯定的语气说造型将会是什么样子的,结果图纸一出,绝对和他之前说的完全不一样。 看见邵羽在旁等待,钟扬问了一句:“准备好了么?” 邵羽点了点头。 一切就绪,正式开拍。 邵羽饰演的主角处处都不太如意,无时无刻不希望自己可以突然之间得到好运。 他在微博上每逢看到锦鲤必转,同时念叨着一些求这求那的话。 邵羽将这种本身很平庸但却又期待能变得不凡的人物心理表现得淋漓尽致。 然后,有一天,主角在餐桌旁又一次打算转发这条据说“转了就有好运”的锦鲤。 这时,他手中的水杯突然落下,里面的水全洒在他的平板电脑上面。 他急忙寻找可以擦拭的东西,拿着一块布回来之时,却赫然发现平板电脑屏幕上的那一滩水中有一条鱼正在那一点点水里扑腾。 “……你,”主角问,“……你是什么鬼东西?” 邵羽那种莫名惊骇也很到位,他确实是老天赏饭的料。 那条鱼看着他,突然开口说话,是个粗犷男生:“锦鲤你都敢骂?你要倒大霉了!” “……你说,你是锦鲤?”主角问。 同时主角开始环顾四周,看是不是有人进来在恶作剧。 “对。”锦鲤回答,“最近突然被人转来转去,转得我的头都晕乎乎的。” “……那,那你能帮人实现愿望吗?”主角开始紧张,因为他的命运似乎要在此刻开始改变。他觉得自己呼吸都快要停滞,四周一切声音放佛突然不见,只能听见自己心脏扑通扑通剧烈地跳,并且速度越来越快。 “能。”那鱼又说,“我是一条锦鲤,向我许下愿望,我会帮您实现。但是需要记住,宇宙永远守恒,不会凭空产生,你得到了这些,就会有人失去,因你许下愿望失去。” “……”主角显得难以抉择,他做不出移祸他人的事,“怎么会这样啊……” 这里邵羽会自言自语,因为那条锦鲤要等后期合成,可是邵羽完全没有任何不自然的感觉,他完全就是一副左右摇摆的样子。 突然,主角又眉开眼笑起来:“那我许愿每天都捡100元钱,应该没问题吧,丢掉100元钱不会对人影响很大,但我日积月累,一年下来也有3万6千块了。” “可以。”锦鲤说,“这是你的愿望吗?” “嗯。” 然后锦鲤好像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你快给我找个水缸,感觉到水就出来了,结果只有这么一滩。” “好的好的。”主角说着,同时看了一眼平板电脑的屏幕。 那条他刚才要转的转发锦鲤许愿的微博发生了些变化。 图片中的那条锦鲤不见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幅空白的图,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六个大字:此处应有锦鲤。 “cut。”那边钟扬说了一句。 邵羽表现很好,又是一条就过。 几台摄影机停止了录像。 虽然钟扬不喜欢用太多的摄影机,但是同时用几台来拍还是很重要的。 比如这次人物对话,就会有面部的特写,还有侧面半身,45度拍摄等等。 他要给剪辑留下足够的空间。 导演拍摄片子,提供讲故事的素材,然后剪辑师通过剪辑来完成叙述。 有些导演喜欢用长镜头,连续拍摄,尽量保持故事的完整性,但像这种喜剧片子,都是更多地运用蒙太奇,通过段落的剪切与重组,对素材进行取舍,突出表现重要内容。 34开机(2) 这幕结束之后,谢思清去给邵羽讲下下一幕的走位。 讲完之后,谢思清发现邵羽一直沉默着。 “没明白吗?”谢思清问。 “不是。” “那怎么不说话?” 邵羽笑了一笑:“因为你和一个人的说戏方式很像,所以突然之间想起一些过去的事。” “……” 谢思清当然知道他指的是谁。 邵羽发觉到相像了……想想那也是当然的。 经过广告还有这部电影,邵羽现在和他也熟了些,并不再像开始那样生疏。 这是一个喜剧,剧组需要气氛活跃,众人时常说说笑笑。 “你很喜欢谢思清吗?”邵羽又问,“你的作品也很像他。” 谢思清却没回答这问题,他问邵羽:“这会令你觉得不舒服吗?” 邵羽顿了一下:“那倒没有。再怎么像,也不是他。新人模仿他,本就很正常,他不会在乎,那我也不会。有人模仿洽洽说明他的成功。” “我也不是故意模仿,”谢思清道,“自然而然就这样了,我是希望能超越他。” “嗯。”邵羽笑了一笑,“加油,我感觉你会的。” “……谢谢。”谢思清说,“不过我以为你会认为没人能超越他。” “在我心里他永远是最好的。”邵羽又道,“客观上讲,总会有人超越他的,他的‘最好’终究只会是在一部分人心里。” “……” 还没等谢思清回答,邵羽突然就又问道:“你和钟扬关系非常好吗?” “……嗯?”谢思清愣了一下,然后才回答说,“我想应该是不算吧,我们几乎没有什么私交,只在工作上面才有联系,相处倒是挺轻松的。” 这样的话,应该不能说是朋友吧。 邵羽看了看远处正盯着自己的钟扬,不置可否地笑了笑:“你这么定义,钟扬知道吗?” “……嗯?” 邵羽又看了钟扬一眼:“他总看你。” 谢思清笑道:“他看我是为了确定我在给他干活儿。” “……” 谢思清又说:“刚才的走位,都明白了吧?” “嗯。” 于是谢思清回到钟扬的那边。 “你说什么要那么久?”钟扬又不爽了。 “随便聊了一下。”谢思清道,“他还问我和你关系是不是非常好。” 钟扬皱了皱眉:“他问这是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吧。” “那你说什么?” “我说我想应该是不算吧,我们几乎没有什么私交,只在工作上面才有联系,相处倒是挺轻松的。” “……” “对了。”谢思清说,“我的那个本子,迈克会是摄影。” “哦?”钟扬问,“请得动吗?” “嗯。”谢思清继续说,“他只要了十万,因为他坚持我曾经救过他。” 钟扬点了点头——这件事他也知道。 “还有,”谢思清又道,“制片人是陈正直。” “陈正直?”钟扬有些惊讶,“他不是早就退出圈子了?” “现在要回来了。” “他不会以‘钟扬复出参演里程碑式烂片’作为噱头来宣传吧?” “不会。”谢思清道,“他已经厌倦了后来那些烂片,你不要忘记了他也曾担任过很多优秀作品的制片人来着,我想交给他是不会有问题的。” “不过,”钟扬又问,“你是怎么找到他的?” “哦,”谢思清回答说,“在澳门赌场里偶然间遇到的。” “……然后他就同意加入剧组?不可能吧,当初走的时候他很坚决。” “哦。后来我在酒吧发现喝得烂醉的他,想要带他回去,没有想到他竟拦住一个过路警察说我抢他的钱,于是我被警察拖走关了一夜,第二天他自认欠我一个人情。” “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谢思清想了想:“你筹备现在这部电影期间的事吧。” 钟扬又问:“怎么你没和我说过?” 谢思清觉得奇怪了:“这种事情没有必要和你说吧?” “……” 与这两部戏有关的事,谢思清全都告诉钟扬了,其余的事就没必要了吧。 “然后,”谢思清继续道,“你剧组里的那个吴一森,我请去做我的主美术了。” “吴一森?”钟扬反问了句,“为什么是这人?” “我捡到的宝。”谢思清笑道,“他真的不错。” “你还真是……” 这时下一幕的准备工作完成。 邵羽走到之前谢思清指给他的地方。 摄影机也对准了他。 “。”钟扬示意了句。 于是邵羽走到衣柜前面,从里面扯出一件t恤,看了半天,然后试图套在自己身上。 谢思清看着邵羽,感觉虽然化妆还有造型将邵羽给变成了个很怂的人,可这样裸着上身,还是可以看到肩部背部上面那些漂亮的肌肉和线条。 邵羽动作很慢,可以看出极不情愿,简直充满无奈。 衣服套上之后,可以清楚看到,t恤背面印着“倒数第一”四个大字。 主角是一家公司的销售。 老板刚刚换人,再不是原先温和的那个。 据说这位老板业绩非常亮眼,但是为人同样变态。 为了提高平均成绩,对员工服装进行了很有创意的改革。 他自掏腰包,制作出了五件t恤,上面分别写着“倒数第一”至“倒数第五”。 每一个月,销售业绩倒数五名的人都必须要穿上这个t恤,打销售电话时也必须穿着,只有来了潜在客户需要出去面谈之时才能脱下这件衣服换上正常服装。 据说,这是为了刺激员工努力销售,绝对不能落到最后五名。 但是,这件“倒数第一”似乎成了主角专属。 不管怎么努力,业绩还是不行。 穿着这件衣服,男女同事全在偷偷地笑。 主角也在试图找新工作,可是极不顺利,所以只有继续忍气吞声。 这幕结束之后,趁着休息空挡,谢思清拿出手机刷了一下小黄片的评论区。 小葡萄刚刚又贴了一部。 受钟扬拍摄喜剧的影响,在这部小黄片中,谢思清尝过了自己没有尝过过的题材风格。 既然想要探索更多可能,就拿这种片子先来试吧。 小黄片中,主角受人雇佣盗窃一件古董。这件古董有个传说——某朝,古董到了一位商人手中,商人喜爱非常,经常邀人观赏。一个员外看到古董起了贪念,求购不成于是编织谎言将其儿子关进大牢,并且暗示商人可用某样东西换他儿子出来。商人无奈只得将那古董奉上,可是之后想念至宝、整日郁郁、终于有天大夫说他命不久矣。他将家人叫到床前,喝令他们绝不试图取回古董,之后他用自己性命下咒,诅咒古董主人不得好死,说罢咳血而亡。商人死后不久,员外每日噩梦缠身,身体日渐消瘦,很快也死去了。从那以后,没有得到这件古董的人可以摆脱那个血咒。 小黄片的主角和一对兄弟一同前去盗宝,在这期间,他和兄弟中的哥哥相恋,干柴烈火xxoo。盗宝成功之后,主角提议躲避雇佣他们的人将这古董据为己有却遭到了爱人坚决反对。为了留住宝物,主角杀了他的爱人并且谎称意外。接着,为了更好控制弟弟,主角开始勾引使之意乱情迷,这里几段xxoo异常激情。接着,在一次次的追杀当中弟弟开始动摇、希望将这古董归还老板并和主角发生争执,为了钱财,主角再次杀死他的恋人。将恋人杀死后,主角看了一眼手表:2011年12月1日。 可是紧接着,刚被杀死的弟弟却又出现了,和他哥哥抱在一起说笑,根本没有提到主角存在。他们两个人竟然是一对。这里又有一段xxoo。结束之后,哥哥看了一眼手表——2014年12月1日。 原来,在三年前,那对兄弟终究还是死了,可是之后,逃亡中的主角因为意外失去了记忆。几年后当初雇佣他们的人发现了他,还没等接近就发现主角似乎已经失忆,根本不记得古董的事情。于是老板找来了两个和当年兄弟长相相似的人,然后重新邀请主角盗宝。这次古董是个假的,一切都是个局,目的只是为了重演一遍当年的事,让主角回忆起那时发生的事。这次,主角再次决定杀死两人。然而这回两人早有准备,所以只是装死而已,最后他们爱上对方,拿到钱之后离开了那里。 小黄片的最后,主角想起了当年的一切,但是,却在取出古董的一瞬间看见了当年雇佣他的老板。老板说出一切,一枪结束了他。 古董的诅咒仍然在继续。 但是,这真的是因为诅咒,还是因为人的贪欲呢。 谢思清看了下评论: 【看到中间我还以为兄弟联手恶整渣攻!妈的结果还是全部渣攻弄死了啊!】【我看的时候就想知道是怎么回事,把所有xxoo都跳过去了!】【把所有xxoo都跳过去了1】 【把所有xxoo都跳过去了10086】 35开机(3) 谢思清一直刷着评论区。 他对这部片子还是挺满意的,不足之处就是太粗糙了,拍小黄片总是经费很少。 “你在看什么呢。”钟扬突然凑了过来。 谢思清急忙把手机按灭了。 “……”钟扬看着谢思清,说,“神神秘秘的很奇怪啊,而且一直还带着笑,难道有什么高兴的事吗。” “……真的不是。”谢思清道,“我之前说过的,我在给人拍摄频频,看看评论罢了。” 钟扬知道谢思清不愿意再说别的什么,倒也没有很好奇地一直追问。 然后,钟扬又道:“之前邵羽的事还没说完。” “……嗯?”谢思清问,“怎么了?” 给邵羽讲完戏回来后,钟扬的确是提过邵羽,不过自己并不愿多提,转而讲了些剧组组建的事。 钟扬犹豫了下,不过还是说道:“虽然你是一直否认,但我总是感觉你对邵羽态度有一点不寻常,你对他的关注太多了,看起来并不像是普通副导演和某个演员刚刚合作时会有的样子。” 谢思清为钟扬的敏锐而感到惊讶。 因为自己已经极力在掩饰了。 但是,他对邵羽,的确会有不同。 他们俩是多年好友,总归是和旁人不同。 而且,邵羽的感情,他是知道的。 邵羽是他这七年来最亲密的伙伴、朋友,看着朋友那么难过,他也觉得不太好受,尤其是当想到朋友之所以会这样全都是因为他,而他为了自己只能让对方继续难过下去,心里就更不好受。虽然,他很清楚自己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他也曾经试着逃离一些,不要总在邵羽面前出现,好令对方得以解脱出去,最后却在对方一句“我是做错了什么事情吗,如果你不喜欢,我可以不再表现出什么,请你不要再这样疏远我行吗”中宣告结束。 谢思清又听见钟扬的声音:“我只是想要告诉你,邵羽爱的是谢思清,你是肯定没戏唱的,千万不要真陷进去。” “……谢谢。”谢思清说,“但你真的是想错了,我并没有要陷进去。” 如果要陷,早就陷了。 顿了一顿,谢思清又问道:“不过,邵羽爱谢思清,你怎么会知道?” “无意当中看出来的。”钟扬说,“不过看出的人应该不多,我想你也不会到处乱说。” “嗯,”谢思清说,“当然。” 钟扬又说:“邵羽这事应该蛮久的了,我觉得他很难走得出来,虽然我是不能明白谢思清有什么地方值得他这么喜欢的。” “……”对这句话,谢思清实在不知应该接什么。 想了半天,才问钟扬:“你不喜欢谢思清什么地方……?” 钟扬想了一想才说:“性格孤僻,不爱说话,永远是一副呆呆的样子,感觉完全不在这个世界。不是说他不好——可能每个人喜欢的类型都不相同吧,但是我是不可能会对这类型产生那种好感的。” “……”听到这个,谢思清怎么也要为自己辩白几句,“正好,谢思清也不喜欢你。呃,我听说他也不喜欢你。” 其实,谢思清觉得钟扬是有所误会了。他并不只是那个样子的,但是那时钟扬和他不熟,也没机会看到他完整的性格。 “……” 那个时候,自己的确是不喜欢钟扬的,虽然现在那种印象已经有所改观。 “我是觉得……”那边钟扬继续说道,“邵羽他也挺可怜的……谢思清已经不在世上了,再怎么样都不会再见到。而且,谢思清被杀的那天,他也是在现场的,但是却没察觉什么,他一定会非常后悔。” “嗯……” 钟扬没有意识似的接着说了下去:“和他相比,至少,我和我有好感的人可以每天见到、每天聊上一小会儿。” “啊……?”谢思清愣住了,“你也有有好感的人……?八个月前你还说没有呢。” 谢思清还以为,钟扬只会喜欢他自己呢。 钟扬转头看谢思清,有点暴躁地说:“现在有了还不行么?你到底在惊讶什么?我就绝对不会喜欢上谁?” “没有没有。”谢思清又赶紧安抚。 “每天见到、每天聊上一小会儿?”谢思清环顾了一圈,“……邵羽?” 钟扬立刻怒了:“你胡说什么呢?!” 谢思清也觉得不可能,刚钟扬才说了没戏唱。 但是他每天都会聊上一小会的人,真的不多。 邵羽是其中唯一有魅力的一个人了。 剩下那些,胖的胖,秃的秃,不胖也不秃的,儿子都十几岁了。 “……算了算了。”钟扬不想纠结这个问题,想了一想,突然又道“我好像还没有问过你呢,最喜欢的电影都有哪些。” “很多。”提到电影,谢思清就认真很多,“《偷自行车的人》、《东京物语》,等等。” 说完,谢思清又问,“你呢?” “我?”钟扬想了一想,“《银翼杀手》、《2001太空漫游》,之类的吧。” “都是科幻?”谢思清说,“倒和你自己的风格有一点像。” “也不全是。”钟扬又道,“还有一部非常小众,叫做《鸢尾》,是日本的爱情电影。” “哦?”谢思清感兴趣了,“我竟然没有听说过。” “没多少人知道。”钟扬说,“不过你应该看看的。” “讲的什么?” 钟扬回答,“一对互相暗恋的人,在不知道对方也喜欢自己的情况下,全都不愿轻易表白,害怕太过直接会让对方反射性地逃开,但又希望那个人能注意到自己的这份心意,从而仔细思量,于是通过各种方法暗示,在一点一点地揭开心中所想之后,两个人终于走在一起的故事。——里面那些暗示和试探很让观众心动。” “行吧,我会看的。”谢思清笑着说,“不过,听上去像是给青春期的少年少女们观看的电影。” “……” 还没等钟扬说话呢,谢思清突然来了句:“你可知道……过去有过针对剧组的恐怖袭击么?” “……什么?” 虽然钟扬这段时间已经努力地让自己的思维四处发散,从而得以跟上谢思清各种各样的脑补,但是他有时候却依然感到力不从心。 “那边的那个包。”谢思清示意了一下,“从早上就放在那里,道具组说并不认识,我已经观察了很久,整个剧组的人,没有人觉得那个包是他的。” “……” “我想也许是外人放在那,只是不知道里面是什么,有一点担心是危险物品。” “……”钟扬没有说话,走上前去,指着那包问了一句,“这东西是谁的?赶紧过来拿走,不然我就扔了。” 话音刚落,生活制片就冲出来:“别扔别扔!我的我的!” 谢思清:“……” 36开机(4) 钟扬转头看了眼谢思清。 谢思清低头喝了一口茶。 这茶真是不错…… 醇厚清香,很好的茶。 钟扬剧组真是有钱,谢思清都有点嫉妒。 即使是上辈子,谢思清的剧组也没这种待遇,因为他的电影没有钟扬那些赚钱。 一般来说,只要有茶水提供给众人,就已经算是有钱的剧组了。 能给好茶的,简直不像话。 想想自己的那五百万,谢思清有点忍不住地想,同样是导演向投资人要钱,怎么原因就这么不同。 钟扬带着自己去绿豆糕那里,为的是这种级别的穷奢极欲。 自己呢,为的是能拍出最低级别的电影。 不过,幸好,他只用20万就请到了钟扬、迈克和陈正直。 现在,他还缺出色的剪辑师和配乐。 剪辑师让他有一点头痛。 本以为现在预算多些了,请个剪辑师不会很困难。 但实际上,谢思清问了他认为比较合适的两人,时间上全都有问题。 只能再想其他人了…… 配乐的话,也是没有头绪。 不过剪辑和配乐都会在比较后期的阶段完成,时间上来讲倒也不像邀请其他主创人员那样紧迫。 说到配乐,谢思清想起那个夏雨禾。 她是连曦公司里的作曲,后来在景然家的聚会上认识了谢思清,因为谢思清的话偷偷地练习着配乐。 两个星期之前,谢思清问夏雨禾最近怎么样。夏雨禾回答说,她已经被公司提前解约。 “为什么?”当时谢思清便这样问夏雨禾。 “……”夏雨禾犹豫了一下,还是告诉了谢思清实情;“就是,连曦主演的那部片子,我当时脑中想到个旋律,觉得会很适合那部电影……” “嗯。” “所以,在最开始确定配乐人员之时,我请景然问问连曦,可不可以向公司提一下我的名字。” “然后呢?” “连曦本来是不愿意的,而且很坚持,他还叫我不要想太多。我本来也打算放弃了,但景然说他再努力一下。然后……不知道为什么,连曦在景然不断的‘求求你了,求求你了’、‘我从来没求过你的’这样的攻势下败退了三千里,将我的名字推荐给剧组。结果,才只过了一天,剧组就将我那些作品以及专门为该电影制作出的样带退了回来,并告诉我,这样的水平远远没有能够达到要求。” “……”这也是正常的,毕竟,她也没练多久。 可是还是有点奇怪…… 于是谢思清又问道:“那怎么会提前解约?” “……”夏雨禾好像觉得很难以启齿,“只是这样倒也不会……但是,在这之后,公司里却传出很多的嘲笑和风言风语。” 然后夏雨禾又很简单地描述了一下。 谢思清听她说的,再加上自己推测,也明白了嘲笑和风言风语都是指什么事情。 嘲笑自然是说夏雨禾不自量力,作为一个一年下来只被采用两首曲子的将被解约的作曲人,居然还想在公司重金投入的大制作上成为主创人员之一,这是连曦的第一部电影,全公司上下都非常重视。至于风言风语,则是难听至极。公司里的人都可以查到,连曦之前一张专辑采用了夏雨禾的一首歌,这说明他们两人的确有些交集。然而为连曦写过歌的人多的是,过去从来没有见到他会对某个人如此地上心,所有人知道连曦有多么自我。夏雨禾长得很漂亮,这让一些或者嫉妒、或者认为自己猜到真相的人充满恶意地在公司里散布了很多谣言,比如,夏雨禾勾引连曦,夏雨禾是用屁股来写歌的。还有人对连曦说,他帮着夏雨禾,就是在毁自己,不但在毁自己第一次参演的片子,同时也在毁自己的名声。在各种嘲笑和风言风语愈演愈烈的时候,公司正式向夏雨禾提出,提前解约。 夏雨禾没有说什么。 她和连曦都澄清过,但人还是会在背后议论。 为了她自己,也为了不拖累连曦,她就只是点了点头,收拾东西默默离开。 谢思清知道夏雨禾是个性子很软的姑娘,请景然问问连曦可不可以推荐她去担任配乐,大概是她这辈子做出过的最勇敢的事,是她为了自己前途所做的最后一搏。 结果,却是如此收场。 她一定是非常难过。 于是,在对话的最后,谢思清叹了一口气,说:“你这么着急是干什么呢。” “嗯?”夏雨禾问,“什么意思……?” 谢思清说:“我想,你自己应该也能察觉得到你目前还差火候。那么,为何你要怀着侥幸心理,去试你能不能被人看中?如果真的喜欢配乐,完全可以再沉淀下。” 至少,从夏雨禾给谢思清发的音频里,谢思清能感到夏雨禾还远远不是一个成熟的配乐。夏雨禾肯定也知道,否则也不会当上作曲人。 “可是……”夏雨禾说,“我怕公司解约之后,再找不到这样好的公司。” “你不需要怕啊。”谢思清道,“为什么一定要执着于大公司呢。之前也是,后来也是。如果要靠拼命或者侥幸才能勉强留下,也许说明对你个人发展并不合适,因为你的机会太有限了——曲子总是直接被毙,连修改意见都没有,这样是没法进步的。如果,你对配乐有着信心,那么即使再沉淀一阵子,也总是能够惊艳众人的,打磨工具的时间绝不是浪费——我是相信你最后能成的。” “谢谢……”夏雨禾说,“我觉得好多了。” “……不客气。” “我只是……”夏雨禾对谢思清非常信任,“我只是,压力有些大。” “……嗯?” “我已经30岁了,我的父母经常让我回家,因为我在大城市里始终没有混出名堂……我爸爸是老家一个处长,他们常说父亲可以为我安排一个稳定工作,然后和一些公务员和大学教师相亲,结婚生子,过不错的日子……而我现在,走自己选的路,却是一无所有,工作上不顺利,男朋友也没有……你知道么,我的那些同学,总是问我,留在这里受苦到底是为什么,怎么就不回家接受好的生活。” “……” 然后,夏雨禾又很黯然地说:“是为了梦想啊,他们怎么就不懂呢。只有在这里,才有可能实现梦想。虽然,成功的几率也许只有百分之一、千分之一,但是,这百分之一、千分之一,就足以让我甘愿忍受所有,因为,梦想就是这么迷人的东西。不过,你刚才说的对,我最近差点忘了最初对音乐的那种喜欢,那是一种很单纯的喜欢,我应该始终记得当初确定要走这条路时候的心情。” “……嗯。”谢思清说,“我一直记得。” “只是,对父母有一些抱歉吧。” “那个,”听到这里,谢思清突然问,“你觉得高亮怎么样?他是小笼包市场部经理,长得也很精神,你的父母不会觉得不好的。” “……?”夏雨禾说,“他后来在网上找我聊过,但是实在没有时间聊天。” “他和我说,他喜欢你。” “……啊?” “不然你考虑下——” “……好的。” …… 那天的谈话,到这里为止。 其实,谢思清想帮她。 谢思清很清楚,夏雨禾会被提前解约,而且因为那些嘲笑和风言风语再找工作也不容易,有他的一部分原因在里面。 如果自己当初没有说些她更适合配乐的话,她也不会请景然拜托连曦推荐她进剧组。 但是,虽然谢思清在感性上想让夏雨禾来自己的剧组,为那部弓箭的电影配乐,在理性上他却明白以夏雨禾现在的水准不可能做出他想要的。 不行就是不行,谢思清绝不会在电影制作的用人上有半分将就。 虽然,夏雨禾一直在进步,但是,依她现在的进步速度,是赶不上的。 到时候还是不会用她。 然后,谢思清突然想起了什么,问旁边的钟扬:“咱们现在这部喜剧,配乐是刘尧,对么?” “……?”钟扬觉得莫名其妙,“对。” “他现在还收学生么?”谢思清说,“我想向他介绍个人。” “不知道。”钟扬还是一脸困惑,“今天结束之后我给你个电话,你问问吧。” “谢谢。” 聊完这段,钟扬示意邵羽过来一下。 于是邵羽走了过来。 钟扬问:“你需不需和女主角演员相互熟悉下,找找角色感觉,或一起讨论一下怎么才能演得更好?” “……也好。”邵羽想了一想。 他此前和扮演女主角的演员完全就不认识,在正式拍摄对手戏之前相互熟悉下,总归会对他对戏的控制有一些好处。 钟扬点了点头:“改天我会安排一下。” “好。” “剧中男主角对女主角是一见钟情的,能把握好吗?” “应该没问题吧。”邵羽笑了一笑,“虽然我是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哦?” “我总觉得,爱情应该是在熟悉之后。你越来越喜欢那个人,直到再也无法自拔。” 37开机(5) 下午,剧组又拍摄了几个在主角家里的镜头。 拍电影一般不会按照时间顺序来,而是按照地点顺序,为了是节约场地租金,同时器材方面也会比较便利。这很考验演员快速进入不同剧情的能力,因为连着拍的几段在情节上可能跳跃很大。 通常,导演会选择先拍摄外景,因为外景的不确定因素较大,比如天气,而内景会比较容易掌握时间。 今天外面风比较大,所以钟扬还是先拍内景。 这几个镜头完成后,钟扬就示意收工了。 于是大家开始收拾。 恰好就在这时,女主角的演员打电话给钟扬。 她叫张天晓。 “正好。”钟扬对张天晓说,“晚上有空的话和邵羽喝个茶聊聊天,彼此熟悉一下,找找角色感觉,或者讨论一下怎么样才会能演得更好,比如让对方知道自己演戏时的一些习惯、喜欢对方采用什么方式来做辅助、以及不喜欢对方做哪些事情,这样可以更自然些。” “好啊。”张天晓欣然应允。 谢思清本来是想回家的,没想到钟扬非要带着他。 “……” 再次见到张天晓时,对方看见谢思清仍跟着钟扬,露出一点古怪表情。 之前也是—— 谢思清有一点无奈。 他知道,自己经常跟在钟扬身边,所有人都会觉得他是一个喜欢溜须拍马的人。 哪有一个导演整天将副导演带在身边的,所以谢思清肯定深谙奉承之道。 进一个剧组,最重要的就是快速找到这个组的老大,也就是说话顶用的人。 怕的就是同时有好几个老大。 一般来说,一个组的老大就是制片,或者导演。 不过,也不排除极端情况存在。 在“上辈子”,谢思清还在学校时,几个剧本获得了些比赛奖项,然后,就有人请谢思清还有其他几个人去修改剧本。 所谓修改,只是一个说法罢了,说白了就是推翻重新做。 而且,修改剧本,是连名字都不署的。 那种大牌编剧操刀主要剧情,然后再让其他人来填充细节的方式,起码还会署上所有人的名字。 不过当时谢思清急着寻找能够进影视圈的门路,也就答应了。 开始当那“编剧”之后,谢思清才发现,那个剧组,制片人说的不算,导演说的也不算,因为制片人和导演都是新人,这是他们的第一部电影。 讲话有分量的,居然是摄影师。 摄影师很有些名气。 不过,他来这里,就是为了圈钱,正好有空,来赚一笔。 所以,那摄影师根本就不在乎剧本好坏,他在乎的只是简单、能拍得快。出于这个心理,他对着谢思清和其他几个“编剧”的剧本指手画脚了一番,说这段没法拍、那段没法拍,删掉了所有他觉得拍起来比较麻烦的内容,而那些被删掉的内容,恰恰是谢思清认为最精彩的地方,留下的都不痛不痒,就只是“拍起来容易”而已。 而且,对于剧本外出取材之类,全部都是摄影师、制片人和导演等人去的,他们去夏威夷、威尼斯,然后拍些照片给坐在自己家里苦哈哈地写本的几个编剧看,说,喏,夏威夷和威尼斯就是这个样子的,你们就看着照片编吧。 再后来,剧本被拿给投资方,投资方勃然大怒,说这是什么烂剧本,把谢思清他们痛骂一顿,全都炒了。 因为被炒掉了,那次谢思清只拿到首款,很小的一笔钱,但是却被上了一课,终于明白原来剧组里面也有政治。 过去,他一直在学校,从来想过这些问题。 谢思清回过神,看着张天晓,明白她以为自己就是“剧组老大”的跟班。 钟扬的确是这个剧组的老大。 制片人也非常有名,但是他也听钟扬的。 不仅是制片人,就连投资人,钟扬也不管。 这部喜剧,本来投资人想要硬塞进来一个女明星来担任主角。那女明星在业内是公出了名的喜欢参加各种富商的饭局,从而结识这些富商,让其指定自己出演女一号。她很有手段,富商们也很吃那一套,已经在做影视的就将她空降到剧组,即使没有涉足影视的那常常为了取悦她专门去投资一部戏。 不过钟扬立刻否了。 那名女星长得太假,整体气质也太俗气。 投资人本来想要努力下,让钟扬听他的,毕竟是投资人,可结果却是自己让步了。 钟扬这人永远有种奇怪气场,就是,“我即正确”,试图和他争辩的人,会越来越怀疑自己。 谢思清总觉得,钟扬那次叫上自己去向投资人要更多钱,其实还有别的什么原因。 不过,谢思清想,虽然钟扬他的确是剧组老大,自己却不是一个溜须拍马的。 谢思清真的是被迫的。 虽然,他自己也不懂,钟扬干吗总带着他。 落座之后,钟扬介绍了下:“这是邵羽。” 然后又指了指张天晓:“这是张天晓,你们见过的。” “嗯。”张天晓笑了笑,“不过没有机会说话。” “所以我说你们应该熟悉一下。” 之后几个人闲聊了会儿。 钟扬不喜欢浪费时间说些不相关的,所以他们四个主要讲的还是这部电影的事。 “电影中男主角对女主角一见钟情。”钟扬看了眼张天晓,“邵羽认为有点不可思议。他总觉得,爱情应该是在熟悉之后,越来越喜欢那个人,直到最后无法自拔。你怎么看?” “我觉得,都可以吧,我都有过。”张天晓想了想,“我觉得一见钟情挺好的呀,真的会一下就陷进去,很美妙的,当然也许以后你会发现并不合适,但是,当时那种感觉,也完全值了这一段恋情。” 谢思清也不知道,她是真的这么觉得,还是为了表示能够演好剧本。 邵羽没有说话。 张天晓问邵羽:“你没有过一见钟情?” 既然是要“彼此熟悉”,总是不好闷不做声。 于是邵羽摇了摇头:“我没有。我会完全确认他就是我这一辈子想要的人。有些感情,再对另一个人付了,会让我觉得好像做了亏心事。” 张天晓愣愣地看着邵羽,半晌之后,才问:“你……你一辈子只喜欢一个人?” 邵羽说:“我自己是这样,但我知道别人不是。” “嗯……”张天晓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最后总算说出一句,“没有想到,你的思想还挺传统的。” 38开机(5) 接下来的一天,一切都很顺利。 周六,剧组放假。 谢思清本以为自己能得个空歇一下,结果却一大早被钟扬叫起来去办事。 “……” 为什么连周末都要和他一起…… 所谓的“事”,就是见另一个电影投资人,也是一家影视公司老板。 钟扬这部电影才刚刚开始拍摄,距离完成还有一阵,本来没有考虑过接下来会接什么剧本,不过,有个看着不错的项目找到了他。 这个项目号称中美合作,好莱坞一线演员来会加盟,并已经与奥斯卡影片级别的制作人以及其他众多主创人员签署了合同。不过,考虑到它仍然会讲中国故事,所以编剧、导演和剪辑这三个位置现在还是空着,公司打算会由比较熟悉中国文化的本国人来承担,因为换了别人可能无法充分描述故事内容,从而影响电影质量。 投资方曾表示,作为推广中国文化的一个窗口,这个项目已经获得了中宣部、文化部、旅游局等等众多部门的大力支持,并且发了一些文件的扫描件给钟扬,同时还有好莱坞制作人及主创人员的签约仪式。 影视老板心非常高,要做世界顶级电影。 之前,他出品过一个可以载入史册的烂片,这一次打算要一雪前耻。 那部烂片,要说具体是怎么烂,倒也不是很容易就能说得出来,因为很难将其归纳到某种类型里面,可以说是烂得与众不同、烂得自成一派。 钟扬今天会和投资方先初步谈谈。 如果真的一切都很美好,喜剧结束之后立刻加盟那个剧组倒也未尝不可。 这位老板长得很帅。 据说,他办公司,主要依照的是他老婆的人脉和财力。 算是典型的女财男貌。 在包厢里落座之后,影视公司老板立刻开始夸夸其谈。 “我们要做世界顶级电影。”对方说道,“所以希望你能拿出百分之一百二十的实力和精力。” 钟扬听到这里皱了皱眉。 对方不等钟扬回答,又继续道,“剧本还在酝酿当中,我们要求是很高的,之前三个编剧的本,我们全部给否决了,目前正在物色新的编剧。” “……” “不过,我可以讲下我心目中的剧。”对方又道,“最后成品一定会有以下这些元素,你可以先考虑一下应该如何表现。” 接着,那人运了口气,似乎准备长篇大论:“首先,这是一部展示中国的剧,电影中会有中国五千年的历史。” 钟扬说:“嗯。” 顿了一顿,对方又再说道:“其次,故事要很流畅自然,不要一下还在这个朝代,一下突然跳到那个朝代。我的意思是,要有各个朝代,但是同时也得流畅自然。” “……” “第三,要有男女主角,要讲述一个感人至深的爱情故事。” “……” “第四,因为有好莱坞的加盟,所以,男女主角其中之一是外国人。” “……” “第五,要有悬疑色彩,吸引人一直看。” “……” “第六,里面要有人性——五年来来没有变的人性,以及随着时间而改变的人性。” “……” “第七,要讲哲学,要有思考,比如,什么是爱。” “……” 对方一共提出18点要求,其中至少10条自相矛盾。 “怎么样?”最后那投资人问道,“你有什么建议没有?” 钟扬这时早已很不耐烦。 他说:“我的建议就是换个导演。” “我们觉得你很适合——” “我不适合。”钟扬立刻打断了他,“我认为我能力不够,好莱坞有几个著名的华人导演,你可以去联系他们进行这合作。” “这个……”对方回答,“这个倒没想过……一直想请你的。” “我不适合。我这角色不像编剧,剧本不好直接重写,如果拍完发现不行,事情就会很难办的。” “……” “那就这样,”钟扬又说,“我先走了。” 说完,又看了一眼一昏昏欲睡的谢思清,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尧舜禹,走了。” “啊?”谢思清说,“哦……” 出来之后,钟扬看了一眼时间,说:“真他妈的不靠谱。” “……”谢思清想,的确是不靠谱。 “耽误了我一个小时。” “……嗯。” 想了一想,谢思清又说:“不过,听上去很高大上,可以进军好莱坞。” “再高大上我也不拍。”钟扬说,“都是什么乱七八糟的。” “……” 谢思清看着钟扬,再次感到钟扬并不是个急功近利的人。 之前怀疑钟扬杀了自己,动机无非就是“竞争关系”。 但是,越看越是觉得,钟扬绝不是个会因为好胜心而做出一些极端事情的人。 “在想什么?”钟扬问。 “没。”谢思清摇了摇头,在那一瞬间突然决定更激进地调查一下,“我只是想,如果谢思清没有死,他们会不会也去找。” “很有可能。” 谢思清又想了想:“那个,谢思清被杀的那天,你也在现场对不对?” “嗯。”钟扬说,“你怎么突然对这感上兴趣了?” “不是,突然想起这事而已。”谢思清又继续问,“所以现在还是没有破案?” “没有。”钟扬回答,“最后警方认为更大可能是他自己走出去的,因为房子院子后门全都开着,尸体几天之后才在别处发现,回来调查也没发现什么。虽然,当时在场的三个人仍然有着嫌疑。” “那你觉得呢?” “我?”钟扬皱了皱眉,“我不知道,听警方的。” “该不会是你吧?” “当然不是。”钟扬用一种看弱智的眼神看着谢思清,“我杀他干什么?” “呃……”谢思清说,“有了矛盾?” “有了矛盾我会想个办法解决,还没有过让我束手无策的事。” “如果真的遇到了呢?” “让我束手无策?”钟扬琢磨半晌,最后才道,“嗯……挺难以想象的。” “……”谢思清又问,“那,邵羽和池文越呢?” “应该不会是邵羽吧。”钟扬说,“事发之后我见过他,那种悲伤不像假的。” “池文越呢?” 钟扬犹豫很久,最后开口说道:“……其实我觉得他有一点怪。” “嗯?” “好像并没特别难过,很理性地计划接下来的事情,虽然这也并没有错,不过还是稍微有点冷心冷血。” 谢思清沉默了。 ……池文越? 虽然,自从上次见过了他之后,自己那种感情似乎淡了不少。 在重生后,见到他之前,自己几乎每天晚上入睡之前都会编织和池文越再次相遇时各种可能的情形。 但是,知道对方对于自己并不满意,这让谢思清对池文越的感情有了一些转变。 倒不是失望,也没什么可失望的,就是突然觉得有些累了。 过去那么努力,还是没有效果。 一直做无用功,人总是会累的。 池文越杀人吗? 谢思清知道池文越早已不想将重注再压在自己身上,但是这样的话不再签约就好,实在没有半点杀人的理由。 要说其他矛盾,倒也还是有的。 可是并不是什么很大的事情。 在自己被杀的两周之前,曾经有人化名在网上爆料说邵羽是同性恋,并且认为邵羽喜欢的人就是谢思清。发帖的人自称与两人近距离接触过许多次,他自己就是个gay,所以一看邵羽的眼神,就知道妥妥地也是同道中人,并且觊觎导演多年。这人找出很多过去邵羽的言论和影像,揉碎了一点一点地分析。本来大众没有觉得什么,但是经他这么一番提示,也都觉得这番推测未必是假。文章写得非常恶心,什么“每次看见导演大人都想将他压在身下”,一时之间爆红网络。至于邵羽和谢思清两个人有没有真正地在一起,那个人说还需要点时间来考证。 因为这篇文章传播太快,池文越要求邵羽出去否认下。 虽然艺人卖腐或者打擦边球的有很多,但在大陆还没有人公开地承认过,而且如果有了这种传言,或多或少都会出面否认,大陆毕竟没有那么开放,出柜这种事情还是会极大地影响到事业发展。 谁知,对于否认传闻的事,邵羽居然是不愿意。 本来真的是件非常容易的事,因为那贴根本没有实际证据,全部只是猜测罢了。 公司甚至连邵羽澄清的方式都准备好了。 邵羽需要做的,只是面对记者,说一句:“那文章想象力太丰富,如果他肯当个编剧,很多人都要没饭碗了。” 然后,公司再给邵羽在新戏里面加上一幕,与女主角激吻,用一种很色情的感觉来表明自己的性取向完全正常。 这么简单的事,邵羽却不愿意。 如果有记者提出来,他不否认的话,也就等于是默认了。 这后果很严重。 一方面是因为取向问题。 另一方面,邵羽女粉丝众多,大多数肯定是不能接受的。 对于这事,池文越是很生气的。 他对邵羽说的最后一句就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记者的话,那就干脆不要面对记者。” 之后两周,公司没有为他安排任何活动。 那两星期,邵羽基本处于一个被雪藏的状态。 池文越让邵羽的经纪人去发了个声明,具体内容就是“邵羽本人觉得非常荒谬,根本懒得特意出来解释,他现在在美国转换心情。” 然后,公司又去找人删除负面新闻。 虽然现在找人删除负面新闻已经不太容易。因为媒体可能会被问讯,中宣部的人随时可能拿着当时网页的资料,要去媒体解释为什么会删除新闻,所以,这种媒体和公司之间、或者记者与公司之间的“合作”关系已经越来越少,很多公司的公关部只能向中宣部和北宣办等政府机构报告,声称新闻内容为假,走正规流程将表格传真过去。 谢思清曾经和邵羽去谈过,让他和池文越服个软,然后商量下接下来怎么做。 邵羽拒绝了他。 “为什么要否认。”邵羽当时说道,“爱上某一个人是我这一辈子遇到过的最好的事,为什么要当成是不好的事情一样着急撇清?” 谢思清很别扭地道:“和那些没关系……你要为了自己实际考虑——” “为了我的实际考虑也是一样。”邵羽又说,“虽然在这方面始终没法再前进一步,但我希望至少能够守住现在有的。我总觉得,如果我退了这一步,就会一点一点失去更多,最终感情就会真的变质再也追不回来,我想保留如今这份很纯粹的心情,这是我最珍惜的东西。” “……” 邵羽那说不动。 看着情况没有丝毫好转,谢思清只好去找池文越。 希望池文越不要太固执。 池文越似乎铁了心要治一治邵羽,因为池文越本身是个比较铁腕的人,拒绝执行公司要求这样的事他是绝对不能容忍的,无论对方是谁。 池文越一定要让邵羽明白反抗的后果是什么。 谢思清知道,单是同性恋传闻,池文越肯定有办法平息。 对于“算了吧”这个请求,池文越也只是淡淡地说了一句:“就是因为你太惯着他了,他办事只考虑你,我这老板越来越没分量。” “……” “不听话的艺人,有还不如没有。” “……” “而且绝对不能开这个头。”池文越说,“其他艺人看见成什么样。” “……”谢思清知道,过去,对于“不听话的”,池文越从来没有手软过。 就这么着,两个人都没有退步,这件事就在那僵着。 两周之后,自己死了。 其实,死的那天,邵羽过来就是商量这件事情。 也是由于这个原因,池文越到他家时,他没有让邵羽下去见池文越。 自己死后,同性恋的事也就告一段落了。 毕竟,自己的死重要得多。 而且,自己不在,两个“惩罚”邵羽的理由都没有了。 首先,邵羽不会再有同性恋的绯闻,再也不会有人能够拿出实质证据。 其次,就是池文越说的“邵羽办事只考虑你,我这老板越来越没分量。”那么,谢思清一死,邵羽自然只能听老板的。 谢思清突然有点想通了最近一直不明白的一个问题。 那就是,既然池文越并不满意自己,为何迟迟没有终止合作。 现在,他似乎有点明白了——因为邵羽。 邵羽太吸金了。 但是,池文越很清楚,如果谢思清走了,邵羽无论如何也会跟着走的。 这就是他一直维持当时状况的原因。 所以,从纯粹利益的角度想,自己死了,池文越可以得到一个他最喜欢的哪里也不会去的、听话的、没有同性恋传闻的影帝邵羽。 同时,也摆脱了谢思清,转而推广其他类型电影。 邵羽,终于可以去接别人的戏了。 可是,谢思清还是觉得这样也不可能。 不可能是杀人理由。 要说池文越会只是为了一个演员,或者只是为了一个演员所能带来的钱就去杀人,也太奇怪了。 39开机(7) 针对池文越的嫌疑,谢思清琢磨了很久。 池文越是有很深赌性的这样一个人。他做事情经常孤注一掷,并不会考虑失败的可能,从性格上来讲确实有可能。 但是同时,池文越的赌都是有着很大的利益在诱惑他的,他喜欢豪赌,喜欢那种刺激,那种自己的冒险最终换来数倍或者数十倍的所得时的快感,所以,这种赌本和收获并不相匹配的事,他应该是不会做的。 这样一来,理性分析的话,池文越既像又不像。 至于邵羽,可能性更加趋近于零了。 钟扬说,那种悲伤不像假的。 谢思清叹了一口气。 他突然觉得电影电视剧里面那些在杀人之前对着要杀的人絮絮叨叨地讲述为什么要杀死他的凶手们真的也不算是坏事做绝。至少,死去的人知道自己是为什么死的,重生或者转世之后也不会有关于这方面的疑惑。哪像自己,被杀死在自己家里,却连“凶手是谁”和“为了什么”都不知道。 周一,拍摄继续。 还是男主在家的戏。 戏中的男主角已开始习惯于在小事上面依靠锦鲤的力量。 他每天都会捡到100元钱。 既得到了好处,又不会很愧疚。 毕竟,100块钱对于失主来说也没很多。 这天,男主进入一个网络游戏,接到一个任务,读过描述之后,发现是要求杀死五十头野猪。 五十头哎…… 一般几头就好了啊,五十头要好长时间…… 男主杀死九头野猪,实在懒得再继续做了,于是敲敲桌上鱼缸,对着缸里面的锦鲤说道:“让我再杀一头野猪就能彻底地完成这个‘杀死五十头野猪‘的任务。” 锦鲤吐出一个泡泡。 于是男主冲向了第十头。 一顿炫目耀眼的光华后,第十头野猪终于倒下了。 本来,他应该奔向第十一头的。 可是,第十一头野猪看见第十头的尸体,突然斗志全无,只是出来一句文字泡:“儿子,你让爸爸还怎么活……!”,之后自杀。 第十二头野猪看见第十一头的尸体,也说了句:“夫君,我也不想活啦……!”同样自杀。 第十三头野猪看见第十二头的尸体,还是自杀。 一顿多米诺骨牌似的连锁死亡之后,野猪尸体堆积如山。 男主看到一行提示:“杀死五十头野猪”任务完成。 “喂,”于是,男主又敲了敲鱼缸:“谢谢你了。” “……” 这个就是锦鲤。 它在帮人实现愿望之时,不会毫无逻辑,总会有个原因解释这事。 野猪莫名其妙死去这种事情不会发生,所以锦鲤安排了个纷纷自杀的原因来。 至于原因是否牵强,则完全看锦鲤它的智商还有当时心情如何。 正拍戏的时候,投资人来电话,说剧组被黑了。 上个周五,有个记者探班剧组,想要采访钟扬、邵羽。 钟扬当场拒绝了她。 这是钟扬一个习惯。 他很讨厌在拍戏时有记者来打断他的工作。 而且,往往一家媒体发了报道,其他媒体就会接踵而至,有点时候每天都有记者,非常影响进度,因为每次要拍多少都是有计划的,制片统筹会将安排发给所有剧组人员,完成不了会很麻烦。 所以,钟扬一般全都不见,省得接受一家采访之后就被迫要接受多家采访。 当时,那个记者对钟扬说:“我能问你还有几个问题吗?” “抱歉,”钟扬回答:“这边很忙。” 记者继续努力:“每人十分钟就好。” 钟扬看了她一眼:“不好意思,真的很忙。如果我和邵羽接受采访,其他所有的人都要等着。” “可是……”记者又说,“我都已经过来了呀。” 钟扬觉得莫名其妙:“难道是我让你来的?” “那,”记者又说,“那我在这等你下吧,过一会儿你有空了就来接受我的采访。” “不会有的。” “怎么会呢。”记者不依不饶,“拍戏之时会有休息时间的。” “休息时间也有其他事做。” “谁能一直忙呀,总能偷到闲暇。”记者又说,“你挤一挤时间,我就在这等你。” “那你等吧。”钟扬突然撂下一句,“收工之后也许我能有点时间。” “什么时候收工?” 钟扬看了看表:“你再等十个小时吧。还有不要在这里等,所有的人都很忙的,你就站在场地门外好了,中午我让剧务给你一盒盒饭。” 记者再傻也明白钟扬在开嘲讽。 她脸色很不好看。 她在一家大型网站娱乐版块,一般明星艺人都不会得罪她。 钟扬示意剧务让她出去。 记者一开始还是不愿意,想要再去问问邵羽,后来到底被人推出了场。 过程之中有些拉扯,她不小心自己绊倒在地。 结果,今天一早,那家网站就登了篇报道。 意思是说钟扬剧组态度恶劣,记者探班却遭暴力对待。 记者本着对本职工作的尽责、对媒体受众的尽责,早上6点便驱车前往拍摄地点,连早饭都没来得及吃,只想采访几句剧组主创人员,结果却没得到丝毫尊重,拒绝她的采访,并且在她试图努力之际直接动手,导致她腿上献血淋漓,惨不忍睹,伤口足足有十厘米,最后被人送到医院。 并且,报道声称,钟扬剧组一直蛮横。在她负伤之后,在场地外碰到一位剧组工作人员,该“不愿透露姓名”的工作人员表示,钟扬最爱对人恶语相向、非常无礼,得知记者遭遇之后表示钟扬实在过分,很为记者感到不平。 绿豆糕老板第一次投资影视,从来没遇到过像这样的事情。 “你说该怎么办?”绿豆糕老板问,“怎么还没上映,就有负面新闻?让人印象很差……这可怎么办好?” “这有什么?”钟扬对着电话,“你不是会请水军吗?难道不能制造舆论?” “嗯?” “你去找人骂她,就在回帖里面。被拒绝了之后还是撒泼不走,自己摔倒在地却要抱怨剧组。” “这……”绿豆糕老板犹豫道,“战火升级,不太好吧?” “随便你吧,我不在乎。” 钟扬说完挂了电话。 谢思清看着他,问:“怎么回事?” 钟扬简单描述了下。 谢思清点点头。 周五那天的事他也知道。 “真是……”钟扬说,“我最讨厌拍戏时被人打扰。” …… ——两个小时之后,钟扬问谢思清:“你今天怎么都不说话?” 谢思清问,“……说什么?” “随便。” “……” 钟扬又说:“你以前没这么沉默的。” 谢思清顿了下,之后才又说道:“……你刚才说最讨厌拍戏时被人打扰。” “你不一样。” “……嗯?” “是你的话,心情不但不会变差,反而还会更好一些。” 谢思清还是那个经典的:“……?” 40开机(8) 几天之后,男主角家里的戏全部结束。 剧组拍了几个外景场地的戏,然后转移到了男主角的公司。 这幕戏中,男主角会穿着那件“倒数第一”的t恤衫,在走廊里远远看见他的女神迎面走来。 在女主角没有看见他时,男主角很着迷地盯着她看。 但是当女主角逐渐地走近时,却又会自卑地转移开视线。 “停。”钟扬看着监视器里面的画面,“不行。” “……” 钟扬又说:“邵羽感觉不对。” “……” “重来一次。” 再来一次,还是没过。 “其他好说。”钟扬又道,“眼神不行。眼神太普通,和之前没有太大的区别。你看见她时,整个人应该变得不一样,因为她是你失败的人生中最大的快乐。” “……不好意思。”邵羽和钟扬以及张天晓稍微道了歉。 “你怎么了?”钟扬问他。 “我不知道。”邵羽想了一想,“可能还是觉得怪怪的吧,这种疑虑影响到了发挥。角色对女主角完全就不了解,只是凭借外表爱上了她,怎么就能到了那么着迷的程度呢。” 张天晓笑了笑:“爱情就是荷尔蒙嘛。” “是么。”邵羽这时也放松了些,“我倒觉得还有别的。” “以前我看过一本书,”谢思清说,“那上面说,每个人都会在心中勾勒理想伴侣的样子,当真有这样的人出现之时就会爱上。” “……也许吧,还是怪。” “那……”谢思清开着脑洞,“可能,真有轮回转世?前世深爱的人,这一世一眼就觉得不同。” “……这样想想倒很美好。”邵羽说,“人死之后,命魂归于墓,天魂归于神,地魂去转世。如果有什么已经被刻在魂魄里,转世后应该也会有感觉的吧。——如果真的存在转世轮回,我应该也可以认出他来。” “……”谢思清突然慌张了一下,好像真的被认出了似的。 不过,应该还是不可能的。 重生这种事情,谁能想象得到? “你这解释勉强算说得通,感情怪异程度低了一点。”邵羽说完,转头看着钟扬,“行了,和你们大家闲聊了一下,我也感觉放松了些,应该是可以继续拍摄了。” 钟扬点了点头:“那就各回原位。” 闲聊之后邵羽果然放松了些。 两次之后,钟扬总算说了一句“过。” …… 休息之时,钟扬看着邵羽,突然对谢思清说:“其实我很担心电影中段那一部分的戏。” “……嗯?”谢思清看着他。 “就是男主角在使用锦鲤之后志得意满那段。” “那段又怎么了?” 钟扬顿了一下,然后才说:“我最近越来越发现,在谢思清死后,邵羽整个人的气质和以前不是很一样。” “……嗯?” “就是……”钟扬似乎在找合适的词,“看着总有一些落寞,和那段戏不太搭调。” “……” “试镜的时候应该试那段的。”钟扬真的觉得这是一个问题,“我现在担心他演不出来志得意满的感觉了。” “应该是不会吧,他是专业演员。” 虽然这么说,其实谢思清同样没信心。 他很清楚,邵羽是那种很入戏的人。情绪不对入不了戏,会对他有很大影响,和一些能将戏和现实完全剥离开来、用演技来达到的目的的演员并不相同。 “我不好去问,会给他压力。”钟扬看了谢思清一眼,“你有机会可以旁侧敲击一下,看他是否也意识到这个问题,有没有提前做一些准备。” “……好。”谢思清说,“我问问看。” 中午剧组还是要吃盒饭。 钟扬剧组有钱,盒饭质量不错。 盒饭里有五个菜,其中三个都有肉。 钟扬只吃这三个菜,另外两种都剩下了,然后还是要吃两盒。 谢思清吃完后,走到邵羽面前,问:“感觉如何?” “还好。”邵羽说,“一开始有点进入不了状态。” “嗯。”谢思清想到自己的任务,又说,“其实……你本人和以前给我的感觉不太一样。” “哦?” “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就是,总是看着有些落寞。” 邵羽愣了一下,然后才苦笑道:“有那么明显吗?” “其实还好……”谢思清说,“感觉不是非常敏锐的人应该看不出来。” “嗯。” “我想和你喜欢的人有关系吧,拍广告片之后你曾经提到过。”谢思清看着他这样,实在是忍不住,还是说出了在心中转了很久的话,“其实,他真的有那么好吗?可能只是你自己太固执……只要你肯放下,去看看其他人,也许会发现比他更好的,比他还要好上许多倍的。那个时候,幸福来了,你就会觉得过去一切早就已经过去了,曾经所有都云淡风轻,你会感谢自己当初向前走的决定的。” 邵羽顿了一下,然后才说:“我不知道什么叫做‘更好‘的人。也许会有‘更好’的人吧。只是,别人都和他不一样。别人都不是他。” 谢思清看着邵羽,不知道再说什么。 自己这个“死亡”,给周围人带来的影响,甚至远远大于给自己的。 父母去世较早,一直都是谢思清的一个遗憾,不过他们也是因此不必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 朋友的话,总会伤心,但谢思清朋友并不算多,他过去更常常沉浸于自己的世界里。 其中,受到冲击最大的人,就是邵羽。 他竟然一直都走不出来。 谢思清决定将这话题换一个方向。 于是他说:“过去,谢思清的片子,大多讲普通人。但是这部片子,中间会有一段,主角志得意满,要风得风要雨得雨——” 说到这里,他顿了顿:“而且,得到了他想要的人。” “你想说我现在太颓废吗?” “那倒没有……” 邵羽笑了一笑:“我会尽量演好那种感觉。” “……嗯。” “虽然从没有过,但我想象过无数次,大概能想象出整个会是什么样的状态。” “……我相信你。” 其实,谢思清也还是担心。 钟扬说的是对的。 谢思清同样感觉,到时候,中间那段,会是这部戏很大的一道槛。 谢思清走回去,将邵羽最后的几句话和钟扬说了下。 钟扬点了点头,然后又摇了摇头。 谢思清明白这是什么意思。 知道他的态度,但是依然忧虑。 两人聊了会儿,谢思清的手机响了声。 谢思清看了下,是一条短消息。 ——又是那陆少华。 微电影大赛时的第一名。 当时,谢思清是第四名。 陆少华成为电影《彩虹桥》的执行导演,并且还得到了不少奖金。 这陆少华,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一直很针对谢思清。 微电影之后的晚宴,陆少华就要跟他比赛,看三年之后谁更加成功,输的那人要把微电影大赛的证书撕碎吃了。 然后,从那天开始,陆少华就经常发短信来吹牛。 谢思清几乎没回过,可陆少华还是发个不停。 比如,进《彩虹桥》的剧组了、导演符放很赏识他、他独立拍了一幕戏、主演邵羽如何温和、电影杀青、等等等等。 想想也是,如果整整三年杳无音信,三年之后突然出发在谢思清面前吞掉证书,或者要求谢思清他吞掉证书,那也太诡异了。 这回,是说他要独立执导一部电影。 谢思清倒不意外。 在那个大赛之前的一段时间,陆少华就已经挺有名气了。之前也获得过不少奖项,并且也负责过大型活动的宣传片,甚至包括一些国际性的商业会展和体育赛事。 作为执行导演参与《彩虹桥》的拍摄并且得到符放的赏识后,有个机会也是挺顺理成章的。 谢思清按灭了手机。 没过一会儿,又来了一条: 【所有导演都很赏识我,这种感觉真是很美妙。】“……” 【第一个就是钟扬导演了,微电影大赛上他给了我很高的评价,那次让我特别受到鼓舞,我一直等着能够和他说一声谢谢,我坚信会有这样的机会。】“……” “怎么了?”旁边的钟扬问。 “你还记得陆少华么?” “那是谁?听着熟。” “……微电影大赛的第一名。” “哦,对,是他。”钟扬说,“他干什么了?” “没事。”谢思清道:“你是他的偶像。上次你夸了他,他高兴到现在,想着要谢谢你。” 钟扬盯着谢思清看了几秒钟,突然问道:“他现在还在和你嘚瑟吗?” “……还不都是你害的吗。” 谢思清惊讶于钟扬脑子转速快。 钟扬当时只给了谢思清一分,陆少华却有六分,提这事明显是想要气谢思清。 而且,当天晚上他俩的赌,还有陆少华在意的态度,钟扬也想起了一点儿。 “把你手机给我。”钟扬说。 “干吗?”谢思清有点警惕了。 “我有办法让他从此收敛。” “……不用,我不在意。”谢思清按住他,想了想又说道:“那个……其实,你不需要总是护着我的。” 钟扬看着谢思清说:“我护着你,是当然的。” “……”谢思清看着钟扬的眼神,一瞬间有了不少的疑惑。 他该不会…… 不对,应该是不可能。 谢思清想,钟扬已经几次表示,绝不可能会对自己这种类型“产生那种感情”。 41开机(9) 钟扬说他有办法,谢思清倒是相信。 钟扬那种毒舌,换谁都受不了。 不过谢思清的确不在意,陆少华把他当对手,他却并不想浪费这时间。 陆少华最大的乐趣就是吹。 微电影训练营之后,他们几个交换微信。 当时谢思清没有这东西,也被强迫着注册了一个。 即使现在,他也不发,但是有时会看一看。 陆少华每天要发18条。 并且全是吹牛。 他最喜欢的开头就会:“今天见到xx老师……” 显得与其他人的档次很不同。 至于另外的人,也是各有特色。 其中一个,就是微电影大赛时站在谢思清身边的小个子,风格突出。当时,谢思清为了不和钟扬的座位连着,在主持人让他们猜测谁会主演《彩虹桥》之时,说了刘盛荣的名字,结果却被这小个子一句“你知道他死了你还说他的名字?”给出卖了—— 这小个子,虽然立志要做个大导演,拍摄上亿票房的大制作,但发在网上的视频却全都是自己今天吃的什么。一开始,看到视频,谢思清还以为是他拍摄的剧,点开来一看却发现根本不是那么回事儿。每天到了饭点,谢思清都会准时看到他发的视频,并且内容千篇一律——全是开饭动筷子前慢慢扫过桌上那些饭菜,没有任何技术含量,并且,还是用的最顶尖的摄影器材。 谢思清从来没写过任何东西。 上辈子连微博都没有。 这辈子倒是被钟扬压着认证了身份。 既然认证了,也不好一直都不声不响,所以谢思清偶尔会写个只言片语的。 不过,也全是关于电影等东西的。 比如,什么是ding。在很多观众的眼中,男女主角“白头到老”就是典型的ding。可是,为什么呢。谢思清用一千零一夜举了个例子。国王每日娶一少女,次日凌晨将其杀死,后来宰相女儿不忍众多女子受苦,甘愿嫁给国王,并且每晚讲述一个故事,到了精彩之处戛然而止,国王为了听到结尾总是允许她再多活一天。故事讲了一千零一夜,国王终于被她感动醒悟过来,两人一起白头到老。观众全都认为这是一个ding。然而,一千多个女子失去贞洁之后被杀死,只有一个女人活了下来。而王后,她是就义般的,为了拯救他人她嫁给了残暴的人。她之后的心情如何无人知晓。其实,即使到了最后,也只有没有遭遇任何惩罚的国王是happy的,似乎对于观众来说这就足够,没有人去关心王后和那一千多个死去的女子。 钟扬见谢思清不需要他做什么,开始准备下一幕戏。 谢思清这时突然想起刚才有一个小葡萄的未接来电。 于是他找了个地方,给小葡萄打了电话回去。 “尧导!!!”小葡萄大叫了一声,“你真的要走吗?!” “……嗯。”谢思清也有点难过,“不是现在,而是两到三个月后。我和老板刚刚谈过,本想亲自和你说的,怎么你已经知道了?” “我从老板那听说的……” 谢思清已经和老板谈过。 ——关于几个月后辞职的事。 谢思清的计划是,等到钟扬这边拍摄结束正式杀青,副导演的工作基本结束,他就正式开始准备他的电影。那个时候他想全身心地投入进去,将那部电影给做到最好,小黄片什么的,大概有心无力了。 老板倒也理解,虽然出口挽留,但也没有非常强硬,反而给了一些祝福。 就只是对谢思清说,如果他想赚点外快,随时欢迎他的回来。 “他没说错。”谢思清试图很温柔,“都是真的。” “可是……”小葡萄着急了,“为什么这么突然呢?” “记不记得我曾经说想要做个院线导演?谢思清回答道,“我编写的一个剧本前段时间拿到投资,所以我会开始准备我自己的第一部戏了。” “哦……”听到这个理由,小葡萄不再意外了,“所以,没有什么挽回余地,你是肯定要走的了。” 他声音里有着很明显的难过。 “……对不起。” “我就知道……”小葡萄说,“对我来讲,好的日子不会长久。” “……小葡萄?” 在谢思清眼里,小葡萄总是很有活力的,也总是非常满意于现状,每天都很happy每天都很high。 没有想到,他也有着并不开心的过去在。 “没事。”小葡萄说,“我该祝福你的。只是,我真的很喜欢和你一起工作,以前那些导演全都特别俗气。” “……谢谢。” “真不知道以后会和谁拍片了……” “……小葡萄。”谢思清突然说,“我上次说,你可以来和我一起拍摄能够公映的电影,还是算数。不……倒不如说,我希望你和我一起拍摄能够公映的电影。” “……我?”小葡萄说,“我不是专业的,从来没接触过……没有学过,也没做过。” “没关系,我教你。”谢思清想了想,说,“我想你最后做统筹,但一开始先做场记。下一部戏,如果你肯来做场记,那就真的是太好了。” “……那是干吗的?” 在小黄片剧组,是没有这职位的。 小葡萄的活儿,类似于场记加统筹,规划一切,不过远远没有正规电影那么繁琐。 “很辛苦。”谢思清说,“记录拍摄时候每个镜头详细信息——填场记单,写好场数、镜数和条数,还有镜头号码和长度、采用什么方法拍摄、动作和台词、服装和化妆、用到的道具等等等等,写一切能写的东西和我说的每一句话,尤其是我正片打算用哪一条……打场记板,然后消场,就是勾掉已经拍完的场次。很累,每天早起阅读剧本、填写单子,晚上回去还要整理文档做成word给我。” “……”小葡萄有点傻。 “不难的。”谢思清说,“你办事非常利落,很会规划统筹,每次都有条不紊,从来没乱糟糟过。” 而且,小葡萄性格好,总是很有精神,所有的人都喜欢他。 “我没做过,怕搞砸了……” “不会的……”谢思清决定实话实说了,“说实在的,我邀请你,原因挺自私的——因为我不相信别人,谁来我都不信。我总是会担心他们会把我当时的一些灵感和想法给漏记了,导致后边的戏、补拍、剪辑、配乐等方面出现麻烦。不过,是你的话,我就相信。” “尧导……”小葡萄问,“你是说,你需要我吗?” “……嗯。” “那,如果最后还是搞砸,你会不会埋怨我呢。” “你不会搞砸的。” “那,我还有个问题。”小葡萄问,“我想说,我是真的很喜欢你……很喜欢和你一起拍片子。如果今天我跟着你,你以后会一直带着我吗?” 说到这里,小葡萄有一点黯然:“你会不会某天还是抛弃我呢。” 谢思清说:“我只能告诉你,我不愿抛弃你。只要还有可能,我就会带着你。” “……我还是想和你一起拍小黄片。”小葡萄说,“但是,如果你是一定要走,并且认为你需要我,希望我去帮你的忙,那我也可以试试看……以前跟着别人拍戏好没意思。” “……嗯。小葡萄,谢谢你。” “但我还有一个要求。”小葡萄说,“如果我们没有成功,就还回来拍小黄片,好吗?” “……”谢思清说,“你可以回来。我大概不会。” “尧导。”小葡萄声音有一些委屈,“你怎么这样啊。” “……” “那我去和老板讲下。” “嗯。” 十分钟后,电话又响。 谢思清以为是小葡萄,结果却是小黄片公司的老板。 “尧舜禹。”老板一向斯文温和,此刻声音却是很冷,“你可以走,葡萄不行。” “小葡萄说根本没有合约。”谢思清说,“他是一个完全自由的人。” “我不会让他走。”老板又说,“你也不要再闹。” “这要看小葡萄自己的意思。” 老板声音冰得能冻死人:“尧舜禹,我救了你,不是为了让你带走葡萄。” 谢思清说:“你救了我,我很感激,我也愿意报答,但这和另一个人的自由没有关系。” “我最后警告你,不要再打主意。”老板继续说道,“我不会让葡萄离开这的。” 说完,他就挂了电话。 谢思清把这件事和小葡萄说了一下。 小葡萄表示他会去处理。 “那个,”谢思清觉得老板有一点不对,“老板他是同性恋吗?” “是啊。” “那你呢?” “也是啊。”小葡萄显得很困惑,“尧导你怎么了?咱们公司所有的人都是同性恋吧?难道尧导你不是吗……?” “……我也是。” 但这真的只是凑巧。 就算他是个异性恋,也只能接受那工作。 对话结束之后,谢思清回到钟扬的身边。 他们完成了剩余拍摄。 一直忙到晚上回家,谢思清才又给小葡萄打了电话。 “喂,”谢思清问,“怎么样?” 小葡萄声音有气无力的:“老板他不同意。” “……那?” “我努力抗争了很久很久,最后终于可以走了,但同时还要在公司帮忙。” “……” “你根本不知道情况有多险恶,事态一度失控,幸亏我凭借着聪明和勇敢连下了数城。” “……辛苦了。”谢思清说,“那个,小葡萄,你没事吧?” “请叫我脱水小葡萄。” “脱水小葡萄,你没事吧?” “尧导,明天再说吧,我要休息下,恢复点hp。”小葡萄想了想,似乎还惊魂未定,“你能想象吗,我被扒了葡萄皮,差点被吃了葡萄肉。” 42开机(10) 第二天,谢思清又是提前到剧组。 这是他的习惯。 今天的戏,是接着上一场的。 上一场里,主角在公司走廊里见到了女神,女神看见他“倒数第一”的t恤衫,似有若无地笑了一下。 今天,主角走进了自己办公室,刚一坐下,经理就又把他给叫了过去。 在经理室,经理劈头盖脸一番痛骂之后,对主角说:“你是一个销售,怎么东西就是卖不出去?” “……” “人的嘴巴,”经理指着他的嘴巴,“一共两个功能,吃饭还有说话。” “……” “可你的呢,只有一个功能。只能吃饭,不会说话,否则怎么就只有你说服不了客户?” “……” “依我看呢,”经理又道,“你这个嘴,不要用了,每天吃饭就好,平时可以封起来了。” 说着,他拿起了平时在白板上写字的绿色水彩笔,拔开笔帽,在主角的嘴巴上划了个“x”。 镜头从经理脸上转到主角的脸上,嘴上那个“x”看起来十分地搞笑。 “……”主角气得发抖,双手不住地颤。 …… 一天很快结束。 晚上,钟扬要去参加一个慈善晚宴。 组织者是娱乐圈中一位很有名的前辈导演。 今天是他80岁寿宴,他借着这机会搞了个慈善晚宴,目的是为患有各种病症的贫困儿童捐款。 钟扬早就说了,今天会早点散。 谢思清一直以为这事与自己没关系。 没想到,昨天临走之前,钟扬却突然说:“明天那个晚宴你也要去。” “……为什么我也要去?” “我说我会带个客人。” “那找我干吗?”谢思清奇怪了,“组合很奇怪。” “因为……”钟扬盯着谢思清看了半天,最后才终于憋出来一句,“因为你离我近。” “……” “你离我比较近,带上你直接走,我讨厌等别人,也讨厌让别人等我。” “……” “那就这样。”钟扬说,“别忘了带衣服。” “我只有微电影大赛那身衣服。” 钟扬回忆了下:“看着有点掉价,不过对付下吧。” “……” 就这么着,谢思清只能跟着钟扬去了那个慈善晚宴。 在外场的签名版上,谢思清只是随便瞧了一眼,便看见了龙飞凤舞的四个大字——池文越。 这还……真是…… 也许是因为太熟悉了吧。 毕竟,上一辈子,他常常会仔细地看。 好像,那个时候,任何有关池文越的东西,他都会牢牢地记在心里。 有一次,在池文越签了名的一份文件上,谢思清还不自觉地用铅笔在池文越的名字旁边签上了“谢思清”三个字,想象如果两人有朝一日能在一起,登记单上的签名会不会也是这个样子,然后自己立刻觉得这种想象非常丢脸,慌慌忙忙地用橡皮擦将它给擦掉了。 池文越…… 自己的死,和他有关系么? 钟扬在签名版上签了,谢思清却没有,直接从台子下面穿过去了内场。 钟扬签名之后,转回身来,没看见谢思清,于是站在原处四下张望找了一找。 记者们从没见过钟扬如此地配合,一时之间情绪全都非常激动,不停地喊着:“钟导,左边左边,请看左边!”、“钟导,右边右边!”、“看这边看这边!” 最后钟扬终于找到了谢思清,立刻转身向内场走去。 留下一堆还没拍够的记者。 还有记者想要采访钟扬几句,他挥挥手表示不想耽误后面的人上台。 晚宴比预定时间迟了一点点。 先是庆生,场面热闹。 有人送了蛋糕、寿桃,还有人送了特制的寿星本人的等身大纸板人。 还有还有影迷代表进来,送上他们带来的礼物。 主持人搞得非常煽情,详细回顾了寿星的这一辈子,大屏幕上还配有各种照片。 其中,着重描写了他和夫人间的恩爱——他们是初中的同学,一直都在一起,那位导演毕业之后很长一段时间之内没有找到工作,他的夫人却始终鼓励他、相信他,然后不顾所有人的反对嫁给了他。 导演也说最感谢的人就是他的夫人,到了动情之处,两人情不自禁地伸手拭泪。 “在一起65年了啊……”谢思清听着有一些感慨,“等我到了这个年纪,不知道身边会是谁,说不定还是一个人。” “……” “不过,”谢思清又笑笑,“也说不定过三五年,偶然间就遇到他了,也许就在大街上呢,遇到共度一生的人。” 钟扬语气听着却是不大高兴:“我说,你就不能别总想那么远的?你想点近的行不行?” “……哦。”谢思清是觉得,钟扬这人越来越怪。 之后一些歌手上去唱歌庆祝,太吵,谢思清也就不说话了。 仪式之后,拍卖开始。 寿星又是讲了一段,希望大家关注公益。 然后,拍品一件一件上台。 都是明星们自己的收藏,有些字画、古董,还有不少有价值的东西,比如电影里的一些道具,还有明星们自己写的字画的画等等。 每件拍品上台之后,会由捐献者本人上去说几句。 钟扬这回没有特立独行另起高调。 他捐了他执导的第一部电影中自己饰演的那个配角穿的服装,并解释说是由曾经得到奥斯卡提名的某服装师亲自缝制的。 这个东西拍出去的价格不低。 最后拿到那东西的是——池文越。 “……” 谢思清立刻就明白,池文越这是在示好。 他还是想成为钟扬电影的发行方。 不知道为什么,上一辈子没太觉得,但池文越的这个举动,却突然让谢思清感到,虽然他们两个是竞争对手,但在某些层面,自己却是输的一败涂地。 整个拍卖持续了两个多小时。 最后台上计数数字停留在5500万。 ——一共筹了5500万善款。 庆生的导演又说了一些,类似于感谢大家的话。 本来,谢思清以为可以回家了。 没有想到,晚宴结束之后,又是一大波人过来和钟扬打招呼、合影。 并且,散了一批又来一批。 谢思清在旁边等,实在有些无聊。 他有一些不能理解,钟扬人贱嘴毒,为什么人缘还会这么好。 上一辈子,自己人也不贱嘴也不毒,却还是很少会有这种场面。 一直到了很晚,钟扬才带着谢思清离开。 “饿吗?”钟扬问。 “嗯。” 虽然说是晚宴,但事实上,寿星只准备了长寿面和几个小菜给大家。 说是希望大家讲注意力放在慈善上面。 “他太抠了。”钟扬说道。 “……那应该不是这个原因吧。”谢思清回答。 “上车。” “嗯。” 钟扬开车绕了一会儿,停在路边,问:“快餐行么?” “……啥?” “我去给你买点吃的。” 谢思清看着街边的快餐店,说:“哦,好。” 钟扬听了拉开车门就要下去。 “哎,”谢思清赶紧拉住他,“你想要干什么?当然是我去买。你是个大导演,想被人围住吗?” “没事。”钟扬说,“当他们不存在就可以了。” “还是我去吧。”谢思清叹了一口气。 “外面冷。”钟扬看着谢思清说。 “应该还好吧。”谢思清说,“宁可冷点,也不想你被人围住把我饿死。” 然后,没等钟扬回答,谢思清就打开了车门:“那我去了。” “……” 谢思清买了不少的东西。 “就在车里吃吧,没事。”见谢思清回来,钟扬说了一句,将车挂上了档,“我送你回去。” “你不吃点。你也饿吧?” “我先送你回去。”钟扬说,“都这么晚了,你早点休息。” “……”谢思清咬了一口汉堡包,还真是挺香的。 之后,到了谢思清家楼下,钟扬将车熄火,突然拿出一样东西,“对了,这个给你。” 谢思清看着那张纸一样的东西,“……这是什么?” “我小时候的照片。” “……哈?” “他们不知道从哪弄来张我小时候的照片,也要拿去拍卖,过来问我意见,被我拦下来了。” “……”谢思清想起来,刚才在饭桌上,似乎是有个主办方的人过来问了一句:“真的不行吗?从没人见过,会很有意思的,能活跃气氛,还能发个单独的新闻稿。” “……这像是偷拍的。”谢思清问,“谁给你偷拍的?” “我怎么知道?”钟扬说,“偷拍我的人那么多。” “……”也许是某个小时候暗恋过钟扬现在又在影视公司工作的人? “怎么了?”钟扬问。 “给我看不要紧?”谢思清瞅了瞅,照片拍得非常好,于是笑了笑,“你小的时候好可爱。” “……当然。”钟扬眯了一下眼睛,似乎很是受用。 谢思清又说:“看起来特别乖、特别听话那种,完全想象不到以后会变成这个样子。” 他是怎么长歪了的? “……” “给你了。”钟扬说,“回去吧。” “我要它干什么?”谢思清说,“你自己留着吧。” “自己珍藏别人偷拍我的照片?” 谢思清想了想,好像确实挺恶心的:“那你就扔了吧。” “怎么也是我的照片,扔垃圾桶里也不太对吧?” “好吧好吧。”谢思清投降了,“我是你的垃圾桶。” “……”钟扬又问,“你钱包呢?放在里面。” “……我没钱包。” “嗯?” “我不怎么花钱。”谢思清解释道,“所以也不需要,兜里放一点钱就够。” “……”钟扬看着谢思清说,“我送你一个吧。” “送我一个?” “嗯。”钟扬说,“作为刚才快餐的回礼。” “你的粉丝送的?”谢思清笑着说,“太多了用不了?” “……你说是就是吧。” 谢思清回家洗漱之后,窝在床上,又看了看钟扬小的时候那张照片。 真的是挺可爱的。 谢思清看了一会儿,忍不住笑了笑,随手放在了床头的抽屉里。 43开机(11) 第二天,谢思清起得有一点晚了。 昨天回来已经快12点了…… 但他一向喜欢早到,所以打了一出租车。 到了场地,发现没有零钱,谢思清拿出一百元。 司机却说他找不开。 “……有支付宝么?”谢思清说,“我转给你吧。” 谢思清几乎不逛街,所有东西都是网购。 过去,快递员常常为此而惊讶,因为谢思清包裹太多了。 虽然,其中大部分是书和影碟。 听到这话,司机沉默了下:“支付宝可以充话费是么?” “是。” “那您给我充上30块话费吧,然后我这可以找您2块回去。” “可以。”谢思清点点头,“电话号是什么?” “155xxxxxxxx。” …… 这么折腾了下,到底是耽误了。 到那一看,钟扬已经在工作了。 钟扬回头,看见了谢思清,问:“昨晚累了?” “嗯。” “今天你早点回去吧。” “不用……” 钟扬看了看他,又说:“你这个样,以后怎么和我参加各种活动?” “……那就改改你的就近原则。”谢思清说,“该带谁去就带谁去好吗?” “……” “……?” 钟扬叹了口气,“开始拍吧。这一幕戏昨天排练过了。” “嗯。” 在电影中,主角被经理用绿色水彩笔在嘴巴上划了个“x”之后,气得发抖。 锦鲤,主角在心中反复默念着同一个词,锦鲤。 锦鲤,没错,锦鲤。 管不了那么多了。什么别人,去他的吧。 虽然可以辞职,但咽不下这气。 他很想让这个经理对他笑容满面、关心备至,为了留住他而甜言蜜语、百依百顺,因为经理,就是这种人呢。 在许下令自己业绩提升至前50%的愿望那天,他对自己反复念叨,“我不是个自私的人,并不想将其他努力的人业绩剥夺,只是暂时而已……几次考核过去之后,我的目的达成,教训了狗经理,就绝不会再使用了。虽然某个人会突然遭遇业绩的大幅下降,但是很快就能恢复原状,不会有大影响。他应该挺厉害的,没事,这茬过去之后,继续当他的金牌销售。对他来说,只是一点小的波折,但是对我来讲,非常重要……我发誓,几月之后,肯定停手。我不贪心,很快就会回到原状,只拿自己应得那些,绝不留恋不劳而获。那种玩意……我才看不上呢。” 然后他对锦鲤许愿,一鼓作气地,让自己就连反悔也做不到。 ——开弓没有回头箭。 这幕是在家里,上周已经拍完。 今天拍摄的是接下来一段。 主角从家出发,继续推销产品,同时心里非常紧张,不知将会发生什么。 他对着客户结结巴巴地说着:“这地球仪,挺好用的……” 没有想到,刚刚说完一句,那客户就很激动地道:“我要买!!!买买买!!!” “……啊?”主角本人都吓到了。 然后,四面八方涌过来人,纷纷赞美着地球仪,同时喊着:“我要买我要买我要买!!!” “……” 这幕昨天曾排演过。 群众演员是演员副导演亲自挑选的,居然个个都是喜剧的料子。 谢思清看着邵羽。 镜头根本没拍到他,他也一直没有放松。 邵羽永远都是那么认真。 谢思清记得,曾经有一次,拍古装戏的其中一幕,光是给邵羽化妆就化了近6个小时,中间谢思清让他做各种表情,大笑的、大悲的、快乐的、痛苦的……然后看看效果。 之后,谢思情看着之前那些剧情,突然间就又改变了主意,觉得不直接表现主角的情绪可能会更好,改由他人描述,这样观众可以自己想象主角当时是个什么情况,于是把这幕直接删了,告诉邵羽计划取消,让他直接卸妆回家,当时,邵羽半点不高兴都没有。 …… ——下午,小葡萄过来探个班。 谢思清想让小葡萄了解下真正电影的剧组是个什么样的,场记又在做些什么工作,这样也好让小葡萄对此能够有一个初步的了解,不会再是一头雾水,如果想做就准备下,不想做也好和老板说他会继续全职待在公司,而不只是帮忙而已。 谢思清问过了钟扬,毕竟钟扬讨厌被人打扰,但钟扬表示没问题。 刚刚认识小葡萄时,绝想不到会有今天。 因为,小葡萄一心一意地拍小黄片。 在“尧舜禹”回剧组后,小葡萄要冲走背运,令所有人健健康康,还曾带着谢思清去旁边庙里。 小葡萄说,这庙很灵很灵。 当时,小葡萄虔诚地希望着小黄片能大卖,然后投了20元钱。 谢思清被推上去时,却是背叛了小葡萄。 他一向是不信这些的,但是在小葡萄“很灵很灵”的怂恿下,终究还是动了一点心。 他求菩萨佑他重上巅峰,早日脱离小黄片界。 然后,他翻遍了全身上下,发现浑身上下只有一张一百。 找了找,小葡萄已经出去了。 当时谢思清非常穷。 刚回“剧组”拍小黄片,一点工资都没拿到。 想了想后,谢思清将他唯一的一百元放进了那个简陋的盒子里,然后,又从里面捡了90块钱出来。 一回身,旁边的人都用看极品的眼神看他。 一直到出了庙,谢思清还听见有人议论:“看,就是那个人,给了100的香火钱,还让菩萨找他90……” “不是吧,”另一个人接道,“他的脑回路好奇特啊……” …… 思绪回来,谢思清介绍了一下:“小葡萄,这是钟扬。” 然后又说:“钟扬,这是我的同事,我们都叫他小葡萄。” “……嗨!”小葡萄很热情地打了个招呼。 钟扬也点了点头。 谢思清看了看小葡萄,看起来是没有什么事。 刚才也问过了,他是不是还好。 小葡萄的回答是:“嗯,还是完好无损,没有人咬过呢!” 不过,谢思清总觉得,小葡萄在想事,有些心不在焉。 之后继续拍摄,看着看着,小葡萄感慨道:“还真是复杂啊,和拍小黄片完全不一样呢。” “……专心看吧。”谢思清说。 他知道,小葡萄对于自己在小黄片“剧组”这件事,一向都没有像别人一样遮遮掩掩的。 ——竟把这茬给忘记了。 过了一会儿,小葡萄又说:“真是……和拍小黄片完全不一样啊!” “……”谢思清无语了下,拿出自己手机,在手机上打了几个字,说:“小葡萄,你看这条消息。” 小葡萄立刻凑近了,一边看还一边念了出来:“不、要、总、提、小、黄、片、的、事……啊!” 他也意识到了,他是不该念的。 “……”谢思清不知道该有什么反应。 小葡萄,一向很机灵的,却在这时犯傻。 旁边,钟扬一脸古怪地看着谢思清,说:“你……” 44开机(12) 谢思清一直面无表情的:“不要问东问西。继续你的电影。” “……哦。”钟扬表情还是看着非常奇怪。 然后,趁着谢思清去给经理的扮演者讲戏时,钟扬对小葡萄说,“你可以和场记聊聊。我把你介绍给他吧。” “哦!”小葡萄说,“谢谢!” 钟扬装作无意地问:“你都拍过什么片子?” “可多啦!”小葡萄一脸的自豪,“有国语的地方,就有我们的片!我们的下载量一直遥遥领先!其他竞争对手只能羡慕嫉妒!” “……说得我也很想看啊。”钟扬问,“你能不能推荐几部?” 小葡萄:“……尧导不让我说。” 钟扬盯着小葡萄看了挺半天,然后才又问道:“是同志小黄片吗?” “咦?你怎么知道的?” “那就对了。”钟扬点了点头,演出一副了然于胸的样子,“他以为我不是,怕我觉得会不舒服。我没有告诉他,其实我也不爱女的。” “啊……” 小葡萄明白了。 他自己从来不觉得这是丢脸的事,反而认为这能造福社会,并且感到这么多人喜欢他的片子非常值得炫耀。 “我是真的很感兴趣——这秘密都和你讲了。”钟扬又强忍着说:“推荐几部好的给我?” “那,那,”小葡萄说,“我偷偷告诉你……” “嗯,我明白的。” 小葡萄总算可以拉人去,于是便再次骄傲地说道:“比如,机器人三部曲,另一部机器人,还有古董那个……!都很好看!!!评论区都要爆炸了!下载量简直是神话!” “具体的名字呢?” “拿手机来,我给你找。” “谢谢。” 小葡萄对小黄片是很有感情的。 他最喜欢钟扬这种喜欢看他们小黄片的人了。 作为普通剧组人员,小葡萄的风险意识很弱,因为他的真名从来没有出现在任何地方过。与露脸的那些演员不太相同,除非拍戏时被抓个正着,否则不太可能被人找到什么证据。 钟扬上那网页看了一眼,说:“评论区确实真热闹。” “大家都很爱看!”小葡萄说,“这都是我们努力的结果,尤其是在尧导加盟之后。” 想了一想,小葡萄又说道:“也不太对……确切地说,是在尧导回来之后……” “他怎么了?” “他晕倒过。”小葡萄说,“拍片时晕倒的,脑袋长了一个肿块,曾经开过刀呢,病一好就回剧组了,然后思路就和以往不太一样……可能因为头部那里做过手术。” 钟扬看着谢思清,点了点头:“现在看来是没事了。” “对啊!” “……” 将小葡萄介绍给了场记之后,钟扬回来接着准备下一幕戏。 主角使用锦鲤之后,他的愿望果然达成。 他的业绩如愿进入前50%,并且还在一路飙升,前30%、前10%、前1%…… 一开始,他会感到恐惧。 他总感到这是一个来自于魔鬼的礼物,定会将他拉入深渊。 电影电视里,不全是这样么? 这些,不是他应得的。 随着使用次数增多,锦鲤开始经常强调“一人得到,一人失去”那八个字。 主角觉得,它的眼睛仿佛来自地狱。 主角每每和它对视,都会心生战栗,一跃而起,用个大花猫图案的毛巾盖住鱼缸,强迫自己不去想它,好像这样,猫就可以震住锦鲤了似的。 他还常常会做噩梦,然后一身冷汗惊醒过来,在黑暗中越想越怕,瑟瑟发抖。 在这期间,主角无数次地向锦鲤询问,并未发现新的说明。 那么,应该没事。 而且,随着时间流逝,什么都没发生。 渐渐地,他察觉到,他多心了。 遭殃的是另一个人,和他完全没有关系,他丝毫不会受影响。 虽然不能完全确定,但是真有那天的话,到那时候再说好了,没有必要草木皆兵。 主角渐渐安心了些。 这些场景,有一些是之前在主角家中拍完的。 …… ——忙忙碌碌一天过去,送走小葡萄后,谢思清才回到了家。 有点后悔将小葡萄给带了过去…… 钟扬那种人,知道自己这种事情……真是有些前途未卜。 哎…… 紧接着是周三。 早上,谢思清一看见钟扬,就觉得他看着稍有点累。 “你没事吧?”谢思清说,“不太精神。” “嗯?”钟扬说,“没事,昨晚睡得有一些少。” “……哦。” “那个,”过了一会儿,钟扬突然问:“机器人三部曲,另一个机器人,还有古董那个,都是你拍的么?” “……” “以前别人让我瞧过两部很奇怪的片子。昨天听了小葡萄说的话之后,突然发现那两部戏和你风格一模一样。” “……钟扬。”顿了一顿,谢思清说,“……不是所有想当导演的人都有你这样的实力和运气。总有些人有很多无奈。” “我不是这个意思……”钟扬说,“我只是觉得,你总是让我感到和别人很不一样。” 很不一样?谢思清不明白这是不是嘲讽。 于是他问:“是褒义的很不一样还是贬义?” “没有褒贬。”钟扬又说,“总是就是很不一样。” “……” 钟扬犹豫了下,然后还想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说:“在我这里,我觉得……很喜欢。不管你做什么,我都觉得……很好。” “……谢谢。”谢思清说。 “……”钟扬看了谢思清几秒钟,然后才又叹了一口气。 “小葡萄……”谢思清摇摇头,“有的时候他会犯傻。平时倒是活泼又聪明的。” “……那是蓝精灵。” “……” 顿了一顿,钟扬又问:“那个,我想知道,里面那些激情的戏也是你安排的?” “对。” “……” “那有什么难的?”谢思清淡淡地说道,“一开始不太懂。不过,看多了就都懂了。” “……哦。” “你问这个干吗。有这么好奇么?” “不是好奇。”钟扬想了一想,然后说道,“我只是没想到,你会懂那么多。让我突然之间有了一些压力。” “……?” “不过,应该还好。” “……?” “……没事。” “钟扬,”谢思清还是很尴尬,“那个,你能不再提这件事了么?我都已经正式提出辞职了。” “当然。”钟扬一口答应,“我会替你保守秘密。” “……谢谢。” “那,”钟扬转移了个话题,“连曦主演那部电影明天晚上首映,我也会去给他捧场,你也稍微准备一下。” “……好。”既然是连曦,那自己作为景然的朋友,如果能出席,也是一件挺好的事。 45开机(13) 周四,拍摄还是继续。 主角用了锦鲤之后觉得很爽,走路都是一跳一跳地走。 不过,这种状态没有持续多久。 很快,他就感到了不满足。 他还有更想要的东西,想要得快发疯。 他一直喜欢的人。 他越来越渴望这个,这种感情折磨着他。 哪怕是只得到一个月也好啊。 那句广告怎么说的?“不在乎天长地久,只在乎曾经拥有。” 那么,再许一个愿吧。 本来就打算下个月的业绩出来之后将锦鲤放生,那么最后一个月就放纵一下吧。 只有最后一个月了,为什么不把所有的愿望都实现下呢? 这么想着,他又一次敲敲鱼缸:“喂,我要张舒当我的女朋友。” 末了,想到这个名字常见,又添一句:“xx公司,xx部门那个。” 反正,很快就要放生她了,这段时间再多用点,无关大雅。 许下愿望之后,公司便派各部门的精英员工接受培训。 主角部门人选完全依照业绩。 在这个培训中,他认识了女主角。 …… 一天的戏拍完,钟扬带着谢思清去连曦那部电影的首映式。 谢思清又穿上了那件西装。 首映式在奥体中心。 背板上写着大大的“xxxx,x月x日,全国公映。” 钟扬问谢思清:“吃爆米花么?我去给你买?” “……你算了吧你。”谢思清说,“坐这么前面。” “……哦。” 首映式上先放了两段宣传片。 之后灯光亮起,主持人走上台。 这主持人挺有名的。 他欢迎所有人来到这部电影在内地的首映,并且指出所有在场的人都将获得一个小的礼品。 “距离首映还有两个小时。”主持人说,“影片现在还看不到,但是人都已经到场。现在就请电影主创人员上场。欢迎导演窦沙包、编剧查烧包、乃黄包,还有主演连曦、梁璐!” 然后谢思清再次看见了连曦。 并且,听见后面有些观众发出尖叫。 谢思清想找找景然,但是终究是没找着。 “电影是个爱情故事。”主持人道,“每人都以爱情作为主题来句开场白吧!” 导演窦沙包拿起了话筒:“希望大家等下看得开心,也希望所有情人新的一年都开心!” 编剧查烧包也说:“相信我,这个是最打动人的爱情电影,所有情人都能从中找到自己的影子来。至少我自己仿佛回到了初恋。” “梁璐呢?”主持人问梁璐,“说说你的开场白吧!” “嗯。”梁璐笑道,“这部片子最后男女主角爱情圆满,我也祝天下的有情人都终成眷属吧!” 最后,到了连曦。 连曦说:“这部电影完成,要感谢很多人。我尤其要感谢我的助理景然。他为我提供了很多的帮助。如果没有他,我就不会很自然地进入角色、体会感情,这部电影也就不会顺利拍摄。” “……”主持人有点傻。 他没想到连曦会这么笨,居然连问题都弄错。 主题是“爱情”,他却谈致谢。 这和之前说好的词根本就不一样。 为了不让大家认为连曦是个傻瓜,主持人又引导道:“没有别的了吗?” “没有了。” “……”主持人再次语塞了,“真的没有了吗?比如,有关爱情的话?” “嗯。我讲完了。” “……”主持人感到很尴尬。 连曦那番奇怪的话,别人不懂,谢思清却明白那么一点点。 听上去还挺浪漫的。 ——在自己主演的第一部电影的首映上告白。 他小声问钟扬:“连曦和景然,还是那样吗?” “对。”钟扬说,“那个助理明显爱他,他居然还上不了手,我都有点看不下去。” “……可能他想再看看到底合不合适吧。” “他恨不得立刻就在一起。”钟扬话里充满鄙视,“他根本就是心有余而智力不足。” 心有余而智力不足…… 谢思清再次惊讶于钟扬的毒舌。 主持人又说道:“连曦和梁璐,讲讲你们俩的角色都是什么样的?” 连曦再次拿起话筒:“影片中的xxx,从不明白什么是爱,直到他遇到某个人。” 梁璐也说:“我扮演的角色,大大咧咧,完全没有心计,为了爱情务必投入,相信大家会喜欢的。” 主持人笑着问:“我听到有人说,你们两个因为这部片子真的擦出爱情火花?” 这次梁璐先回答了:“还是不要说这个了……我只能说,电影中的男主角xxx就是我心目当中完美恋人的形象。” “好像有一点什么哎……”主持人笑着说,将话筒移过去,“连曦呢?也是,电影中的女主角就是你心目当中完美恋人的形象?” “没有的事。”连曦的声音有一点冰冷,“我们完全没有任何私交。什么爱情更是无稽之谈。以后也不会有这种事。” “……”旁边梁璐有一点傻。 本来明明说好的了,用暧昧来炒作一点绯闻。所以,她刚才才会说出那种会引发人无限遐想的话。 她完全没想到,连曦那一边如此地不配合,居然一上来就将这件事情彻底否定。 那么,那样说的自己,就显得很别有用心了。 连曦自作主张,改变原先说好的事,并且丝毫不给自己留点面子,让梁璐觉得非常不高兴。 看到这里,谢思清小声地问钟扬:“他说句话是因为景然吗?” 因为声音很低,钟扬似乎没太听清,身子向谢思清那边靠了过去:“什么?” “我说,他说句话是因为景然吗?” “好像是吧,不太清楚。”钟扬回答,“似乎那个助理不敢和他开始,他总觉得连曦那么好那么好,不可能会一直喜欢像他这种平凡的人,怕自己陷太深以后却遭抛弃,反正是非常地不具有安全感,连曦公开说着应该就是想让那个助理安心。” “……” 谢思清没想到,景然那种为了连曦什么都能不要,为了看连曦一眼、或待在他身边费尽心思的人,最后一步居然缩了。 这还真是挺意外的…… 谢思清再想想,又觉得似乎也没那么意外。 景然从没想过可以独占那个人。他的想法就是希望能一辈子能待在他的身边看着他,就算不是一辈子,能多一天就是一天。如果接受连曦,那么如果对方很快移情别恋,自己就只能永远离开他,想再做回助理也不可能了,那样的话,对景然来说,还不如安心地做一个小助理,用尽全力支持连曦。 钟扬说完之后,也没再正回去,就那么靠着了。 而且,他似乎特别地享受谢思清在他耳边低声说话的样子。 耳朵里听见那边主持人又说道:“现在有一个特别流行的词叫‘爱情观‘。那么,这部片子里的爱情观是什么样子的呢?” 导演窦沙包说:“这部片子里的爱情观比较地正能量,就是,真正相爱的人就是要在一起。现在网上也有各种帖子,我觉得把很简单的东西给搞得复杂了。两个人在一起开心才最重要,其他什么东西带来的开心都比不上和他在一起。” 谢思清不知道,她是真这么想,还是因为这种纯洁爱情更能吸引观众。 “那连曦和梁璐呢?”主持人问。 梁璐立刻答道:“我也是这么想。真正相爱的人就是要在一起。” “连曦呢?” “我觉得……”连曦看着台下景然,“就是要坚持,自己不迷茫。他什么样子我都很爱他。我知道他不完美,但在我心里就是完美的,比谁都要更好,这种想法不会因为出现所谓‘更加耀眼‘的人而有所改变。并且,相信对方也是这样。我知道自己也不完美,但是他固执地认为我就是最好的,即使今后我失去一切他也会爱我。” “……”景然却是低下了头。 “什么不完美。”钟扬又讽刺道,“根本就是除了脸和声音一无可取。” 谢思清:“……” 接着主持人又问连曦:“这是你第一次做主演,你感觉做主演怎么样?” “挺辛苦的。”连曦笑笑,“不过,导演和剧组其他人都很专业,教会了我很多东西。还有再次感谢我的助理景然,帮我很多,让我可以心无旁骛专心体会影片中角色在爱情中的状态。” “……” 后面还有一些有关拍摄时候发生的事还有花絮的问题。 这一部分主要都是导演在说,连曦站在一旁默不作声。 问题结束之后现场又进行了一些活动。 比如,片中女主角养了一只宠物狗,这特殊的“演员”也被抱上台去。不过,却不是一只,而是一溜五只哈士奇,之后主持人给出一张剧照,让现场的人猜哪只才是真正在影片中出现过的狗,答对了就可以或得礼物。 再比如,从红地毯走到外场签名并与等在那里的观众和记者们打招呼。 记者们一直高声地喊着“两位靠近一点!”“两位靠拢!”“两位再近一点!” 但是连曦一直定定地站在那里,一步都没有想梁璐那边移动。 他很清楚,这个梁璐,弄出太多事了。 最后还有抽奖,由两位主演抽出幸运的观众。 以及现场观众提问。 “连曦。”一个女生问道,“你在现实生活中是影片当中男主角那样类型的人吗?” “不是。”连曦回答,“现实当中我很任性,并非片中那么温暖,幸好有人可以包容。其他性格我就不透露了,留给以后我最亲密的人。” 听到这里,钟扬“哼”了一声:“他要是把性格全都透露出来,他就再也没有歌迷了。” 谢思清:“……” 谢思清感到,钟扬似乎完全没意识到,他自己的性格一点没比连曦强到哪去。 “太狡猾了。”主持人说,“那,你现实生活中会选择影片当中女主角那样类型的人吗?” “不会。”连曦又说,“我会选的类型,我也不说了吧,留下一点秘密。” 接着另外一个女生问道:“连曦接下来的安排都有什么?” 连曦说:“明年我会发行新的专辑。是否会再拍戏我不确定。此外还有一些个人的事。” 导演在旁边笑着插话道:“如果这部电影票房很高,连曦作为演员被人喜欢,我相信他还会继续拍的。但是,如果票房不高,连曦不被认可,他以后大概就不拍了吧。” “……”连曦倒也没说什么。 接着主持人又叫了几个后排观众提问。 这些提问的人全都获得了一副由两位主演亲笔签名的海报。这款海报从来没在任何宣传中出现过,完全就是为了今天的首映式而印制的。 “海报已经都送完了——”主持人似乎很遗憾地道:“提问环节只能到此为止。今天活动也到了尾声,差不多是再见的时候了。送君千里终有一别,我们就给电影主创人员一点掌声,送他们离开好吗?” “不好!”下面观众一直在喊,“连曦唱一首歌!连曦唱一首歌!” 连曦面无表情。 “好了好了。”导演又拿起了话筒,“仪式结束之后会播放电影。之后的主角是你们观众。我们还是再见了吧!” 说完,她就和其他人一起一边挥手一边走下了台。 “留下看电影么?”钟扬问。 “嗯。”谢思清说。 电影主题其实并不新鲜。 是一个跨国追寻爱情的故事。 重点就是连曦有多英俊,里面特写镜头一直没断。 在男主角想女主角告白之时,谢思清感到旁边的钟扬似乎没在看电影而在看自己。 于是他也望了回去。 因为之前两人有些交流,所有钟扬一直都轻轻地靠向谢思清这边。 在黑暗中,谢思清居然可以看见钟扬眼睛很亮,眼神里面似乎有些别的东西。 平时英挺的脸在模糊的光线中显得很温柔。 不知为什么,谢思清突然有一些慌张。 他急急忙忙地别过了脸。 然后,黑暗里听见钟扬似乎轻轻叹了一口气,也将注意力再次放在电影本身。 …… 另外一边,连曦回到家时已经相当晚了。 景然两颊通红,拿着一个蛋糕走了过来。 “怎么了?”连曦问。 “那个……恭喜你的电影首映。”景然低声地说,“我给你做了一个蛋糕。” 连曦低头看去。 蛋糕做成小熊脸的样子,上面插个牌子,写着:恭喜电影首映。 “……谢谢。”连曦说。 “没事……” 连曦说:“作为感谢,我给你弹一首歌吧。” “……咦?” “只给你听的。” 连曦没再说话,起身走进琴房。 景然也跟着进去。 连曦坐在钢琴旁边,垂着眼睛,有着和平时的锐利不一样的感觉。 弹琴之时,他时不时地抬眼看一眼景然。 景然心脏通通地跳,似乎马上就要蹦了出来。他看着连曦,只觉得被他迷得脑袋晕乎乎的,连站都有点站不住了。 一曲结束,连曦又站起来:“现在吃蛋糕吧。” “哦……哦。”景然这才如梦初醒。 过了一会儿,景然问连曦:“那个,你今天在首映式上,为什么提我的名字,而且还是两次?” 景然很紧张,喉咙都发紧了。 连曦看了一眼景然:“你说呢?” “我……我……我……”景然“我”了半天,也没说出半个字来。 他当然知道连曦是什么意思。 “……”连曦指了指自己的嘴角:“你这里有蛋糕。” “哪里?”景然用手去抹,但什么都没抹到。 “这里。”连曦伸手上去,在距离他刚刚指的地方足足有五厘米的地方刮下一块蛋糕。 “哦,谢谢……” 连曦将手伸到景然唇边:“别浪费了。” 景然心跳得很厉害,只觉得整个人全懵了,一瞬间什么都不管了,“嗷呜”一声就咬住了连曦的手。 几秒之后,连曦将手抽了出来,摸了摸景然的嘴唇,然后慢慢靠近,舔了上去。 景然觉得自己真的是要昏过去了,只能感觉得到嘴里甜甜的蛋糕味道。 他揪着连曦的衣服,手指都有一点发颤。 …… ——钟扬回家洗了个澡,正想上床睡觉的时候,收到了一条短消息。 打开一看,连曦发过来的。 只有一个英文单词:“get。” “……” 钟扬没有理他。 结果连曦又来一条:“你自己加油吧。” 显摆的意味快要脱离屏幕溢出来了。 但这还不算完。 连曦又来了第三条短消息:“我教你吧,色诱。” “……” 46开机(14) 隔天,谢思清还是提前到了剧组。 过了一会儿,钟扬进来了。 “钟导……”立刻有人说道,“你今天好帅啊……” “对啊对啊。”旁边有人附和,“怎么穿这么帅?” 还有人说:“这让我们怎么工作?” 钟扬看了谢思清一眼。 谢思清沉默了一下,问:“今晚又要参加活动?” “没有。” “……就只是来剧组?”谢思清又问道。 “嗯。” 谢思清立刻露出奇怪的表情。 大概就是一脸“没事你穿成这样是在发什么神经”的样子。 “……”钟扬感到自己力气再次使到空处。 这时又有个人插话:“咱们剧组太幸福了……两大男神天天见着。” “可是,”有人接道,“其中一个现在不太帅了……另外一个说用化妆把他弄得丑点。” “那只是暂时的啦,是剧情需要而已,过几天就会好看了。” “也是……” “其实,”另外那人又说,“尧舜禹也不错的看,可以也去拍个电影。” “……行了行了。”钟扬过来打断他们,“别胡扯了,都去准备。” “哦……” 钟扬有些无奈。 该有感觉的偏没有感觉,闲杂人等都围过来发了一通花痴。 今天还是接着昨天的戏。 在培训中,男女主角真正相识。 虽然会交谈,但仍然算不上非常熟。 男主角每天在培训室里使用微信搜索“附近的人”,希望可以加到女主角,从而得以在闲暇时间也可以和她聊上几句。 不过,令他失望的是,搜出来的ID全都异常奇怪,可以说是乱七八糟。 比如,“贫僧最爱逛青楼”、“分手带走电饭锅”、“我裤裆里有杀气”等等。 然后,每次他一搜索附近的人,就会有无数“【一百万基佬】请求添加你为好友”、“【你爹临死前】请求添加你为好友”等等无厘头的消息。 唯独没有他喜欢的人。 一天,天下下着大雨。 女主角没带伞,看着外面发呆。 男主角拿着伞,紧张地走上前:“那个,我送你回家吧?”。 “……谢谢。” 于是他们向着车站走去。 镜头拉远,男主角拿着伞,但是伞拿得歪,雨水全都顺着雨伞滴到女主角的头上。 “……” “……怎么了?” “伞往这边挪点行吗?”女主角问。 男主角立刻把伞靠过去。 但是,没多一会儿,就又偏回来。 女主角有一点无奈,握住男主角的手强行固定在了一个位置。 被这么握着手,男主角立刻就傻了。 可女主角竟然握了一路。 并且她还说:“你靠过来一点吧,肩膀还是会湿的。” “……”男主角觉得像做梦一样。 一直送到女主角家楼下,男主角问:“那个……这附近哪里有厕所?” “……嗯?” “我想去一趟洗手间……” “……那,你去我家上吧。”女主角终于决定要给他更多暗示,“那句话怎么说的?肥水不流外人田。” “我……”男主角一脸的难以相信,“我,我……你是说,我不是外人吗?” “……嗯。” 男主角完全震惊于锦鲤的力量。 竟然可以让她主动告白。 虽然知道有了锦鲤,一定能够赢得爱情。 可是,真正来临之时,还是非常高兴。他想对她好,全是真心的。 就这么着,依靠着一句“肥水不流外人田”,两人正式成为情侣。 偶尔一转过头,便能够看见对方含情脉脉的眼神。 有时,女主会说起一辈子。 ——一切都像做梦一样。 外景部分,之前有天已经拍完。 今天还是室内部分。 几个诡异笑点,张天晓发挥得很好。她自己没有笑,可看的人会笑。 在拍摄两人确定关系后的相处过程时,钟扬突然说道:“邵羽眼神非常到位。” “……嗯。” 邵羽真的把爱着一个人的那种眼神表现得很感人。 不过,谢思清知道,邵羽不是演的。 他只是已经很习惯于用那种眼神看某一个人了。 因为那个眼神他最熟悉不过。 钟扬又说:“而且,他那种对待他喜欢的人小心翼翼的感觉也很对。” “……” 在影片中,男主角总觉得女主角那么好,自己根本就配不上。 谢思清想起邵羽也说过很类似的话。 虽然,谢思清不明白邵羽为什么会这样想。 自己明明就很普通。 谢思清曾经觉得自己很特别,但是随着时间过去,谢思清早已经知道,自己也只是一个普通人罢了。 “不过,”那边钟扬话锋一转,“我还是担心他接下来的戏。” “男主角志得意满那的那几场吗?” “嗯。”钟扬皱着眉头,“和他现在本人状态差太远了。” “……” 谢思清很清楚,在自己“死”之前,邵羽虽然也没有多锋芒毕露,但是同样没有显得落寞,外人看了只会觉得他很柔和而已。 “我想……应该没问题吧。” 话这么说,可谢思清同样不敢确定。 因为,在以前和邵羽的合作中,他没有遇到过这样的问题。 …… 中午,谢思清吃完盒饭后,却发现钟扬不见了。 等了许久,钟扬才又再出现了。 “去哪里了?”谢思清随意地问道。 钟扬却是答非所问:“你昨天说你吃不惯盒饭。” “其实还好。”谢思清说,“只是有点太油腻了。” 钟扬又问:“今天吃过了么?” “嗯,早吃过了。” 钟扬递过去了一个一次性的盒子:“……那你再吃一点。” “……”谢思清看见,那盒子上印着一家饭店的名字,饭店很有名气,看起来钟扬是刚刚才去了又回来的。 他们这都市剧,拍摄地点也在市内,租用了几间办公室,出门之后还是很繁华的。 “……可我已经饱了。”谢思清说。 钟扬态度强硬:“那也再吃一点。” 谢思清看着钟扬,说:“钟扬,你……” 钟扬盯着谢思清,本想说点什么,可出口却变成了莫名其妙的:“有好几个人都说吃不惯,所以今天我给你们弄点福利。” 47开机(15) 谢思清看了看,果然还有几个人也有这“福利”。 面对钟扬盛情难却,谢思清勉强吃了点。 下午回来,拍摄继续。 主角得到他的女神之后这段日子,是他有生以来最得意的时光。 竟然可以每天和她说些情话。 “喂,”女主角问,“我暗示你能在一起的那一刻,你是真心觉得非常非常开心的吗?” “当然……” “那,怎么个开心法?你要形容一下。” “当时,我只觉得,我的肋骨全都要被我的心跳给打断了。” 他继续养着那锦鲤。 男主角觉得,自己是神祇。 不管他有什么愿望,锦鲤都会替他实现。就连想要变得帅些,这种要求都能做到。 整个世界都在他的手掌之,可以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所有人的嫉妒和羡慕,让他渐渐地忘了原来的自己。 放佛,他一生来就是这样。 过去那些,就像是一场梦。 男主角没有办法接受那段不堪。 他想,有这锦鲤,也是运气。运气,本身就是一种实力。靠按锦鲤又怎样?他就是比人强。 男主角为自己的行为进行这辩驳。 他有点上瘾了。 不知不觉一个月已经过去。 按照从前计划,应该放生锦鲤。 可是,男主角却一天拖过一天。 每晚都想,明儿就不用了,然而,一夜过后,当他有了新的欲望,还是会再次拿出来,说,最后一天,今天真的是最后一天,再多一次,没有事的。 每天都是最后一天,日复一日。“明儿”这个东西,总是有无限多。 最后,他又告诉自己,如果突然只能依靠自己,也许女主角会离开他。等感情稳定点,就真的不用了。 这一切,都是为了爱情,爱情总是没有错的。于是,终于,连“今天真的是最后一天”的催眠,都省了。 主角会继续当着别人口中完美的男人。 狗屁领导,甚至公司高层,看见了他都会露出笑容。 男性看他带着眼红,女性看他含情脉脉。 从前上班无比痛苦,现在一切全都变了。 这种感觉真好。 他爱上了各种比拼。 不,准确地说,是在各种比拼当中胜出的滋味儿。 过去不能理解,现在终于明白。 他实在是飘飘然了。 按照剧本,就是这样。 但是,钟扬一直担心的事果然发生。 “停。”再次说出这个字时,钟扬感到有些头痛。 他指了一指邵羽:“感觉还是不对。” “……” 谢思清也发现了。 其实,也说不出来是哪个动作或哪个表情不对,他对于应该有什么样的表演的揣摩是正确的,然而就是不太自然、看起来假。 邵羽就是没有那种“我想要的我全都有”那种自傲张狂的劲。 所以,给他讲戏也没什么用,因为道理他都明白。 其实,邵羽本就不太适合这种情节。 他总是很淡很温和的。总体来说,好的演员全都性格外放,可以很清晰地表达多种感情,但是邵羽不是。在谢思清发现他前,他也一直默默无闻。说谢思清成就了他,并非没有任何道理,因为谢思清电影的角色非常适合他,其他剧本就不一定。 现在,谢思清被杀了之后,就更无法充分驾驭这场。 谢思清也叹了口气,对钟扬说:“如果你的自恋能够分他一点就好了。” 钟扬:“……” 然后,又一次要重来。 钟扬之前讲戏讲过多次,现在却是觉得有些累了。 “邵羽……”邵羽旁边的张天晓说,“我不太懂……这一场戏真有这么难吗?角色这种思想对你来说很难理解?你想要什么难道会没有……?你和这一场的男主角明明就是差不多的呀。” 邵羽笑笑:“我想要的,偏就没有。” “……嗯?” “而且,是唯一想要的。” 张天晓还是那一句:“……嗯?” “不提这个。”邵羽又说,“我再试试。” 但是钟扬却是让张天晓暂时离开一下子。 然后,他对邵羽说道:“即使与戏无关,我也想对你说,不要总是留在过去不肯继续自己的路——积极一点,任何事情都会随着时间流逝变得云淡风轻。” “……嗯?” “我知道那人是谢思清。我不小心看了出来。不过我不会去多嘴的。” “……谢谢。”邵羽笑了一下:“不过,对我来说很难。” 钟扬语气没有起伏:“只要愿意,没有什么难的。” 邵羽看了钟扬一眼:“那是因为你没有经历过。” 邵羽还想说些什么,想了想后却放弃了:“算了……本来我还想说‘等你同样对人有了这种感情,设身处地地想一下就会明白‘,不过,我也不知道是应该祝你能够遇得到,还是祝你不会遇到。如果同样求而不得或者生死两隔,那将会是很痛苦的一件事情。” 钟扬好像想到什么,看了看他的副导演,一时之间竟然语怔。 谢思清还没见过钟扬会这样。 “你……”谢思清有一些笨拙,“你有没有想过,也许他没有死?” “……嗯?” “就是,也许他没有死……” 邵羽有些不能明白,“警方已经找到他的尸体。” “我的意思是,”谢思清不知道该如何去解释,“宇宙这么大,什么事情都有可能发生。也许……也许……他只是肉体消亡了,但灵魂却仍然在这世上……比如,在另一个身体里面。” “不会。”邵羽垂下眼睛,“如果他没有死,为什么不找我?” “……”谢思清说不出话来了。 他不是没想过。 他也相信邵羽会保守这秘密。 但是,他总觉得,这是个让邵羽能重新开始的好机会。 如果依然留在邵羽身边,也许邵羽真会永远都是当初那样。 不过,现在,看着邵羽这样,谢思清却有些迷茫了。 难道,还是该告诉他真相吗? 心里虽这么想,表面却依然说:“那个,如果真的不在人间,可能还有另个世界也未可知……只是我们没有办法察觉得到。基督教说,大家最终可在天堂里再次相见……佛家也讲六道轮回三世因果,今生的因来世的果,有缘的人总在身边,今生你对他做的事来世将会有好的结果。所以,说不定死后或者来世真的还会在一起呢。” 其实谢思清同样不信,但他发现对于失去亲人朋友的人,这些话总是能有点作用。 邵羽怔了半晌,然后才摇摇头:“不可能的。” “……什么?” “总之,不可能的。” 谢思清觉得很疑惑。 之前曾经谈过宗教话题,有次甚至就是同个话题,当时邵羽并没说过不可能的,反而会说真的如此倒也不错,好像真的这么期待一般。 这句“不可能的”大概并不是指宗教里的“天堂”或者“轮回”是不可能的。 那么……是说即使有天堂或轮回,也不可能再次相见? 为什么? 他做了什么,才会觉得,不会去天堂? 他这一世又有了什么样的“因”,才会觉得,来世他们之间也不会有好的结果、不会再在身边、甚至无法进入“人”这一道? 仔细想了一想,谢思清只觉得一阵凉意从脚底直窜到了头顶。 放佛一盆冰水当头浇了下来。 “不可能的”这四个字,换了其他任何一个人,即使是聪明如钟扬的人,都绝不会投以任何注意。 但是,偏偏是谢思清。 是当事人。 谢思清不知道,是自己这回真的敏锐,还是又一次不靠谱的脑补。 谢思清觉得更加混乱了。 最开始,他认为凶手是钟扬。 再然后,觉得大概是池文越。 现在,邵羽突然有了嫌疑。 头脑飞快地转之时,谢思清突然想起一件事。 就是他一直觉得池文越杀人哪里说不通。 现在他终于明白了。 池文越到他家来时,手里拿着烟和打火机,因为自己并不抽烟,所以他直接带着烟和打火机进了屋。 自己的被杀,明显是有预谋的。 一个打算杀人的人,而且在进屋10分钟左右就动了手,应该不会还要攥着这么两样东西。 难道……谢思清只觉得眼前直发晕,难道,是邵羽吗? 但是,只凭这个理由,实在有些勉强。 邵羽刚才说的“不可能的”其实可以有很多种解释——比如,宗教都是胡说、死了就是死了,或者,他曾经做过什么其他的事情,再或者…… 其实没有什么真的证据。 至于钟扬,没有正面证明,也没负面证明。 池文越呢,既有面证明,也有负面证明。钟扬说他有些奇怪,但他进屋之时握着烟和打火机。虽然,两边说服力都是不太够。钟扬看着奇怪未必真的奇怪,烟和打火机也不是一定就不会拿着。 那么,到底是谁? 钟扬、池文越、还是邵羽……? 48开机(16) 谢思清立刻打消了要告诉邵羽的念头。 如果真是邵羽杀人,那么让他知晓实情,等于再次置身危险。 在这件事上,他必须小心。 虽然,谢思清无论如何都不愿相信是邵羽下手。 谢思清心里很清楚,邵羽是如何对待他的。 只要自己希望什么,对方都会尽量替他办到。 所以,他总试图说服自己,刚才是他太敏感了吧—— 不会是那个人的—— 自己那么地信任邵羽…… 接着,同一场戏,又拍几遍,还是不过。 钟扬有些头痛。 之前隐隐感到这场会出问题,不过没有想到会是这么严重。 主角那种转变,自大、嚣张,邵羽就是演不出来。 “钟导,”终于,某次ng之后,面对即将要爆发的钟扬,邵羽低垂着眼,“感觉今天是入不了戏了——多给我点时间行么?让我自己揣摩一下。” “可以。”钟扬点了点头,“那今天就先结束。” 谢思清觉得这样也挺好,钟扬就快怒了,早点撤离现场免得被飓风尾巴扫到。 “其实,我想……”邵羽犹豫很久,最后还是说道,“能不能让我自己待上几天。” “几天?”钟扬皱了皱眉,“需要多久?” “五天吧。”邵羽想了想后回答。 “五天?”钟扬似乎很不认同,“今天周五,加上两个双休一共九天。要那么长时间?” 谢思清也知道,拍戏每一天都是要钱的,邵羽这样一下五天,可以算是很耽误事。 “我想是这样的。” “那就先拍其他的戏。”钟扬说,“这场最后再回来拍。” “心里惦记这件事情,其他的戏也拍不好。”邵羽却是非常固执,“而且我需要一段时间专心地想想,如果每天只用空闲时间思考的话时间太赶,可能效果不大。” 钟扬盯着邵羽看了半天,问:“你确定你很需要请这个假么?” “……不好意思。” “你在这里等着,”钟扬说,“我和制片人商量一下。” “谢谢。” 然后,谢思清就看见钟扬和制片人拿出时间表在那里研究。 又过了一会儿,制片主任也过去了。 ——估计是要算一算钱,看看租用场地、雇佣人员需要多花多少。 “制片主任”是很有中国特色的奇怪头衔。 他们专门管钱。 在国外,这些同样是制片人负责的,可是在中国就有了另外一个工作。 大约十分钟后,钟扬又走回来。 “我们先拍没有你的部分。”钟扬说道,“不过这个场景没有你的部分确实不多,你要保证再下一个周一可以准备完毕。” “我会努力。” “幸好今天是星期五,还来得及通知演员更换时间。”钟扬并没客气,“以后最好不要再有这种事情。” 邵羽还是那句“……不好意思。” 谢思清知道,演员副导演周末要忙了。 他要找到所有原定下周需要过来的人、以及变成下周需要过来的人,通知他们安排改了。有的时候电话不通,还需要跑到人家家里去。 邵羽这一任性,着实工程不小。 …… 就这么着,接下来整整一星期,谢思清都没看见过邵羽。 他们完成了这个场地所有不需邵羽出场的戏。 饶是如此,还是三天半就完事了,有一天半无所事事。 谢思清有一点担心,给邵羽打过些电话,可是全部没有接通。 没错,即使邵羽杀了他的嫌疑加大,他也还是担心了。 谢思清是一个非常护着朋友的人。 之前麦克“嫖妓”的事就是,知道麦克“嫖妓”之后。谢思清坚决不报警,而是选择自己去救麦克,生怕影响麦克事业。 杀人的事也是。 他告诉他自己,应该是想多了。既然有了怀疑,那么小心一点是必须的,但心里还是要明白,邵羽杀人的可能性还是很低。在真有证据前,暂时不要把邵羽想象成那种人比较好。否则,如果最后凶手不是邵羽,自己真要无地自容。 当初,在三个嫌疑人确定后,谢思清直接就把目光放在了不太熟的钟扬身上。对于那时候的钟扬,谢思清简直是先假定他有罪,直到一点一点排除这种可能。 但是,对于邵羽,谢思清本能般先假定他无罪,直到一点一点增加这种可能。 其实这种差别待遇完全没有任何逻辑。 区别就只是“邵羽是朋友,而钟扬不是。” 电话全部没有接通,谢思清也完全就不清楚邵羽在做什么。 他能做的就只有等。 等着周一邵羽如约出现。 …… ——幸好,到了周一,邵羽果然来了片场。 “你来了?”谢思清走到他的身边去,然后突然皱了下眉,“你喝酒了?” “一点而已。” 谢思清仔细地看着邵羽,感觉他好像真的与之前有一些不同。 “你……”谢思清又问他,“这一周来进展如何?” “很好。” 谢思清正要再说些什么,邵羽却是轻轻地摇了摇头:“别再问了好么?我现在不想说太多。” “……” 之后,在准备的时间里,邵羽一直坐在那里,不看别人,也不说话,就一直是很封闭的一个状态。 谢思清也不太知道他怎么了。 总是觉得有点奇怪。 谢思清又开始担心。 既担心电影,也担心邵羽。 然而,正式拍摄之时,却是一条就过。 “cut。”钟扬看着监视器里,“过了。” “……” 钟扬又说:“这是从开机到现在邵羽表现最好的一场。” “……” 谢思清知道,确实非常好。 他是最了解邵羽的人。 刚才这场,即使把邵羽过去演的戏全都拿出来比,也依然算得上最顶尖的之一。 “喂……”休息之时,谢思清问邵羽:“过去一个星期,你都做了什么?” “嗯?”邵羽此时没了早上那种疏离:“我和一些前辈演员聊了一下我遇瓶颈的事,钟扬演员介绍了些老的戏骨给我。” “老的戏骨?”谢思清问,“有用处吗?” “嗯。”邵羽又道,“其中姜驰前辈说的让我受益良多。” “哦?他说什么?” “他说,扮演一个角色之时,要将自己完全抛弃,忘记那些自己的事,将一切都归于零,重新渲染一块白布。” “他说得对。” 不过,这些东西,说来容易,做起来难。 放下自己,瞬间进入别人情绪,并不简单。 谢思清也与姜驰聊过天,姜驰说,他演戏,就是要让自己看着镜头里的自己却认不出来那就是他。 “他让我逼自己,给了我些建议。”邵羽又笑了笑。 “那……”谢思清问,“你……你是怎么逼的?” “也没什么。”邵羽眼神又黯了黯,“有些回忆无时无刻不在我的脑中盘旋,每天、每时、每分、每秒……但我知道扮演某些角色之时我必须要摆脱这种情绪。” “……” “所以,上一周我完全没有回家,不接触以前任何的东西,不看、不听,并且强迫自己不想以前的事。我租了间和这里很相似的办公室,把自己关在里面整整一星期,一直不停地看剧本,差不多每秒都在念台词,根本不让自己闲得下来。我给自己催眠,告诉自己我就是他、我就是他、我就是他……” “……” “当然这不容易。”邵羽又说,“很多事情无孔不入,想他已经成了习惯,早就深入人的骨髓,怎么样都没法放空。” “……” “也可能是因为我本能地怕吧,害怕一放下就再也拾不起了。” 谢思清还是沉默着。 邵羽又说:“所以我就喝了些酒。” “……喝酒?” “嗯。前几天我喝得挺多,然后真的有些糊涂……那些台词念着念着,好像真就成了我的。” “……” “后来几天喝得少些,一直到现在也是,不喝点酒麻痹一下,还是没法进入状态,不过今天确实不多,不会影响我的表现。” “……”谢思清也不知该说什么。 邵羽准备下一幕时,谢思清和钟扬说了下邵羽的做法。 “原来如此。”钟扬看着邵羽,“忘掉自己进了角色么……再加上一点的酒劲,酒正好让他把那种张狂发挥得更好。” 谢思清附和了下:“我觉得是。” 接着,钟扬又道,“如果他今后也做得到,他就是一个真正的影帝了。” 影帝之前邵羽就拿过了。不过听钟扬这意思,邵羽之前的等级还不够。 从此刻起,才是踏上真正影帝的路。 钟扬又说:“邵羽之前的戏总有他本人的气质。我知道他很用心地体会角色,但每个角色依然都有些相似之处,都没有摆脱他自己的痕迹。” “……” “真正的影帝,进出戏自如,不会让角色被自己影响,也不会让自己被角色影响。” 谢思清叹了一口气。 在这方面,钟扬比邵羽强。 邵羽——谢思清不知道为什么,温和的外表下却总有些固执甚至是偏执。 “嗯。”谢思清说,“希望他以后入戏和出戏都能很快吧。” 因为,入戏慢,对戏不好。出戏慢,对人不好。 49开机(17) 邵羽的问题终于解决了,片场的气氛又变得轻松。 谢思清看着邵羽,心里却是不太好受。 虽然邵羽经常会说最好的事就是与他相识,但谢思清觉得,客观上看,对于邵羽来讲这说不定是最坏的事。 “终于过了。”钟扬说了一句。 “嗯。”谢思清转过头看了钟扬一眼,问,“钟扬,你演戏的时候,遇到过瓶颈吗?” “没有。”钟扬立刻回答。 “……” “不过,”钟扬突然又说,“也许演你的戏时就会有了。” “呃,”谢思清说,“真是那样也别担心,一起想想总有办法。” “嗯。”钟扬点了点头,“其实,我是希望……真有那种事情的话,导演能够温柔一点。” “……比如?” “比如?”钟扬想了一想,说,“比如,安慰我、鼓励我、支持我。” “……” “这样说明白么?” “好吧。”谢思清点点头,“温柔一点。安慰你、鼓励你、支持你。” “……嗯。”钟扬说,“这个一定要记住了,否则演员会焦虑的。” “……” 谢思清想,上一个星期钟扬对邵羽可完全不是那么样做的。 晚上谢思清自己去影院看了部电影。 影院里都是情侣或好友,一个人去的只有他一个。 不过他并不感到别扭。 事实上谢思清经常会这样做,感兴趣的片子他就会去瞅瞅。 上一辈子并不是很方便,因为太多人认识他,现在却是没顾虑了。 这部电影的剧情简介谢思清觉得很有意思。 所以,他才赶着电影下映之前过来看看。 结果却是让他大失所望,甚至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明明很有趣的主线剧情,叙事却是不清不楚。整部片子支离破碎,情节之间没有过渡和很清晰的联系,互相割裂,颠三倒四,整个都是很错乱的。 电影的创作者并未将他自己设想成观众,没有考虑如何慢慢地将故事在事先对剧情一无所知的观众面前展现出来,似乎完全忘了仔细研究如何在有限的时间内最有效地表达自己最想表达的东西,而是迫不及待地把想到的一切全部都塞进去。可事实上,观众并不像他那样了解每个细节。这导致了很多地方解释不够、或者太过突兀——当观众刚要专心思考某一段时,电影立刻急急忙忙地灌进来新的剧情,让人看得云里雾里,根本不能专心,大脑全都用来连蒙带猜了。整部电影情节过分紧凑、对白极多,让人来不及思索。 影片就像是一个情绪很亢奋很激动的人不停地自说自话,风格及其奔放,感觉创作者脑子很快,但是嘴跟不上脑子,最后什么都没有讲明白。 谢思清不禁想,他今天到底做错了什么,才要在这里受这种酷刑。 他看得很焦虑。 谢思清看完之后脑子晕晕地回了家。 上网一搜,漫天恶评。 所有人都说根本看不懂。 谢思清并不喜欢在看到影片之前先查评论,所以他会有意避开,因为他更希望能由自己做出独立的判断。但是,在他得出评价之后,他也会搜一搜观众们怎么想,用来估计自己的喜好和市场上的倾向是否一致。这个习惯,也是在池文越那里养成的。在一开始,谢思清只做自己想要做的那些东西,然而到了后来,面对那个人的很多期待,他却是妥协了。 谢思清去导演微博看了一下,因为有点好奇本人是个什么态度。 结果发现,刚刚上映那几个月导演本人舌战四方,很高高在上地说看不懂的都是蠢人。 谢思清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也被他归结为蠢人了。 事实上,谢思清不是没看懂。 电影,他看了太多,分析了太多,年轻时可能看不明白的那些个片子,如今早已不再具备任何难度,即使比这隐晦百倍的比喻他也能看得出来。 对于这部电影,他只是不适应。 和隐晦无关,片子就是烂。 那个导演这话一出,评论里面全是嘲讽。 所有人都在笑话他拍了烂片还不承认。 不过,那个导演一个月前开始消停。 可能是投资方的意思。 投资不知公司找了一个什么人来,深谙宣传之道,花钱登了一些影评,意思是“智商180以上的人才能看懂这部片子。” 虽然,本质上的意思和导演的那句“看不懂的人都蠢”似乎也没相差很远,然而效果却是天差地别。 几篇通稿一出,竟然陆续有些观众表示“明明就很好懂啊~” 虽然,大部分人,还是骂烂。 谢思清随手翻了一翻其他主创人员的微博。 大部分都声援剧组。 只有那剪辑师非常特立独行。 他在前几天发了一个视频链接,题目叫做“剪辑师本人剪辑的版本。” 话听着很拗口,好像之前那版就不是他剪的似的。 下面一条评论或者转发都没。 他一共只有几十个粉丝,其中多少是活跃的还不一定。 估计也没几人看见这条微博,看见了也不会点,点了也不会看完,好几个小时呢,谁会浪费功夫看一部烂片的所谓“剪辑师本人剪辑的版本”。 就算再推十个新版,依然不会有谁看的。 不过谢思清却是摸进去看了。 没有想到,一看就是几个小时,早已过了平时睡觉时间。 片子节奏完全变了,叙事手法也不相同,还有很多剧情被他丢弃。 有些地方额外加了配音,能听出来很不一样,不过也不影响具体解读。 这就是为什么剪辑师能决定一部影片好坏。 导演提供一段段的素材,剪辑师根据需要达到的最终效果来选取素材并进行拼接等,就相当于是后期导演。剪辑师决定每个镜头的快慢和长短,在一次次的剪切、转切、叠化等手法中清晰地描述一个有力量的故事。 到了最后,谢思清只觉得眼前有那么一点模糊。 竟然看得哭了…… 之前在影院里完全没有发觉这部电影有着一个如此感人的结局。 谢思清想,也许没有几个人会知道,这是一部被导演和制片人毁了的原本可以很优秀的作品。 谢思清完全能想象得到,导演和制片人是怎么逼迫他将片子剪成那个鬼样子的。 所以,他才会在影片已经上映之后,又很不甘地自己重新剪了一次。 谢思清呆呆地坐了半晌,然后给那剪辑发了一条私信。 问他愿不愿意加入自己的新剧组。 剪辑师的位置一直在空缺着。 之前问了几个,不是已有片子就是回家结婚,没有一个能来。 这回的话,老天保佑…… 谢思清觉得还是挺有希望的。 这部烂片一出,谁还会找他呢? 私信过去二十分钟之后,谢思清收到了回复。 打开一看,怨气冲天:“我不剪片子了。我要去捡破烂儿。最讨厌你们这些自以为是的导演。” 傲娇得吓人。 谢思清立刻给他再次发信:“不要捡破烂儿。来剪片子吧。” 然后,又balabala地说了一些自己对他的欣赏,还有绝对不会过多干预的承诺。 等了半天,没有回音。 再发一封,还是没有回音。 一个小时之后,谢思清发了他第四封信。 结果显示无法送达。 ——他竟然被拉黑了。 50开机(18) 谢思清没办法,只好去睡觉了。 第二天,谢思清又看了一遍那个剪辑师的微博。 还是被拉黑着—— 而且,对方还在微博简介那栏加了行字:退出影视圈,专心收废品。 “……” 谢思清关上了电脑,出发又去了片场。 早上,在其他人做各种准备工作时,谢思清突然对钟扬说道:“对了……我看上一个人。” 钟扬愣了一下,然后才又问道:“……什么叫做你‘看上一个人‘?” “就是字面上的意思。” “……” 谢思清觉得钟扬眼神有一点奇怪,不过他也没有特别在意:“不过,他并不知道我是谁,我们完全没有交集。所以我在琢磨……怎么能得到他。” “……” “他也是影视圈里面的。”谢思清说,“所以,我想,你能不能介绍一个肯定认识他的人给我……?” 谢思清想,钟扬一直像个人精一样,应该不会能够难得倒他。 不料,钟扬却是冷笑一声:“你认都不认识就看上他了?” “嗯。”谢思清觉得钟扬有点怪,“并不是一定要打过交道吧?我相信自己的感觉不会错。” 钟扬气得不知应该说什么好。 “行不行?”谢思清问。 钟扬冷冰冰地甩出一句:“我疯了才会帮你认识那个人。” “……”谢思清呆了呆。 不明白钟扬为什么又犯了精神病。 所以他斟酌着措辞,说:“因为以前你总挺热心的……” “这和之前那些完全是两回事。”钟扬打断了谢思清。 “为什么呢……”谢思清说,“以前也是为了我那部戏,这次也是为了我那部戏……” “……等等。”钟扬说,“你说你‘看上一个人‘,意思是希望他进组?” “对。”谢思清问,“不然还能是什么?” “……” “怎么了?” “……没事。”钟扬说,“那么应该没有问题。到底怎么回事?” “哦,是这样——”谢思清看钟扬终于恢复正常,也没再琢磨刚才的事情,立刻把昨天那个剪辑师的信息和钟扬说了一遍。 “不太好办吧。”钟扬说,“他在气头上。” “嗯。”谢思清说,“我说这部戏有陈正直等加入,他还是没兴趣。” “因为你昨天看的电影阵容也很豪华。”钟扬解释了下,“所以这个不能打动他。” 谢思清也明白,阵容豪华不能说明问题。 那个剪辑师更加看重的是不让自己的才能被他人绞杀。 所以,制作人越大牌,他就越小透明,也越可能被人“指导”。 谢思清道:“我也说了很欣赏他,会给他足够的自由——” “这些也不可信。” 口头承诺就永远是口头承诺。这个圈子口头承诺屁都不是。到时候,已经签了合约,制片人和导演对于片子设想与他不同,就是让改,他能如何?再说,就算他能保证自己,也不能保证制片人。 想来,当初也是有人说了同样的话。所以,“欣赏”之类的话,他根本不相信。 “……那怎么办?”谢思清问。 “我看看吧。”钟扬皱了皱眉。 接着拍摄主角丢失锦鲤之后的事。 主角家里被人入侵,他的锦鲤遭人劫持。 现场水迹很多,看得出来锦鲤曾挣扎过。 主角从缸里面捞出锦鲤唯一一样遗物——鱼粪一条,很绝望地坐在地上,没有力气能够站起。 在这样的夜里,冷风穿堂而过,男主角在那里,头脑一片空白。 锦鲤,比什么都重要的东西。 他不敢相信这是真的。此刻的他,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我完了。 在警局里,警察问他:“有贵重物品吗?” “有!有!有!”主角声嘶力竭,“有!有!有!” “是什么?” “我画给你!” “嗯。”警察递给了他一套纸笔。 主角认真地作着画,回忆鱼的样子。 然后,警察看着纸上那些符号:<。)##))≦,问主角:“……这个是啥贵重物品?” 主角回答:“一条鱼啊。” “……这个是啥贵重物品!” “一条鱼啊。” “我意思是,这个是啥贵重物品!” “一条鱼啊。” “你脑子有毛病吗?”警察被气坏了,“我意思是,这个是啥贵重物品!不是问句!是判断句!” “……一条鱼啊。” “……这个不是贵重物品。”警察也不再多说了,“我能理解,人人都觉得自己的宠物非常地重要。” “不是。”主角急了,“我这个真和别人的不一样!” “我也觉得我家土狗很不一样。” “……” 女主角赶到时,就看见男主角失魂落魄的样子。 “……没事吧?” 男主角没回答。 “都是身外之物,不要太在意了。” “别吵了……” “……”女主角惊讶地看着他。 主角看见了女主角,感觉更加难受。 他会更加想起锦鲤,然后心里又平添了几分混乱,毕竟女友就是锦鲤带给他的。 在如此的坏心情下,他只想一个人静一静。 “你不用这样啊。”女主角说,“真的不算什么事的。” 男主角打断了她:“让我自己待会行吗?” 对方瞪大一双漂亮的眼睛,半晌之后,才说,“……那我走了。” “……”男主角闭着眼,没有说话。 你不懂,他在心里想,你不懂,我又要变回那个狼狈不堪的自己了。 …… ——晚上,从片场离开前,钟扬问到了谢思清看上那个剪辑师的电话号码。 来源就是那部电影发行公司的ceo。 钟扬和他关系不错,所以他帮钟扬问了别人。 谢思清想,钟扬真的和谁都挺好。 这点与自己完全不一样。 剪辑师叫张屹然。 钟扬直接给他打了电话。 几分钟后挂断,钟扬对谢思清说:“约出来了。去见见他。” “……啊?”谢思清完全没想到,钟扬竟然能约出来他。 ……到底用了什么方法? 到了约定地点坐下,谢思清打量了一下张屹然。 对方年纪不大,眉眼之间很是倔强。 看见钟扬,他愣了下,明显已经认出对方,然后用难以置信的口气说:“你告诉我你是律师,我的版本触犯法律!” “我骗你的。”钟扬完全不觉得有什么不好意思。 “你找我干什么。我不剪片子了。我要去捡破烂儿。”张屹然很有怨气。接到钟扬电话之后,他被吓得删了微博,连忙出门和他谈话。 “和你上部片子有关。”钟扬喝了口茶,“我想……你微博上那个‘剪辑师自己剪辑的版本‘,应该不是只给你自己看的吧?如果不想让人看见,你就不会发到微博,更不会将它置顶了。” “……” “看得出来你很生气,所以想让别人瞧瞧,你剪出来是这样的,这个明明可以不烂。” “……哼。” “可是现在,根本没谁注意到了。” “你到底要干吗?” “没事。只是想谈谈你微博那个‘剪辑师自己剪辑的版本‘。”钟扬说,“我觉得很可惜——因为你白剪了,根本没人看啊——” “……”这话再次戳到人的痛脚。 “所以,”钟扬盯着对方,眼神非常有迷惑性,“如果我现在告诉你,碟片的发行方希望这部电影的dvd版本能重新修剪,你会不会感兴趣?” “……嗯?” “到时候会参考你的版本,当然也许不会完全采用,而是在现基础之上做些适当更改,但是对你来说也好很多。” “……” “发行方做要求,制片人和导演也不会反对。” “导演是支持我的,他和我看法相同。”张屹然哼了声,“但我们两个谁都没有最终决定权。制片人的权力太大,项目就是他发起的。” “那就更简单了,直接就发行导演剪辑版,dvd的常见手段。”钟扬说,“我说,再次修剪,发行个新的dvd版本,知道这个意味着什么吗?意味着你们俩可以向制片人证明他有多蠢。” 张屹然明显犹豫了。 “之前被制片人狂欺负,现在却有机会打他脸”这样的诱惑实在是很大。 虽然,张屹然很清楚,和国外的市场不同,在中国dvd也卖不了多少,主要还是要靠票房。 “那,”张屹然问,“发行方真的决定重新修剪吗?” “没有。”钟扬靠在椅背,伸长了他的腿。 “……”张屹然真想一杯茶泼去。 “不过,”钟扬说,“我有信心能说服他。” 谢思清刚知道钟扬和发行公司的ceo关系很好,聊聊这个也不会费他什么事情。 简单修剪花费很低,到时炒炒这版多好,争取能卖出去些dvd,发行方应该也是愿意的。 “哼。”张屹然又很自傲地说,“那等他们真决定了,再来找我修剪不迟。” “不。”钟扬说,“要你拜托我去,我才会真约他。” “……” “怎么样?” 张屹然又哼了一声:“那你去呗。” “好。”钟扬说,“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 “我主演的下部电影你要参与。” “……” “对了……我还没说你那版本的事,他们应该也没有见到过。不过,也许我真会一时心血来潮告诉他也说不定,到时你要小心版权官司。” “……” 谢思清侧过脸看钟扬。 所以,是要逼他来吗—— 谢思清没想过这一层。 他只会请他来。 不过,对张屹然来说,怎么请都没用, 谢思清瞧着钟扬,突然感觉,钟扬这人,其实也挺特别的—— 51开机(19) 谢思清也在一旁劝:“这部片子我是导演,我是真的很喜欢你,昨晚给你发过私信,你来我的剧组好么?” 张屹然看了看钟扬,然后又看了看谢思清,最终却是又哼了一声:“既然你真心诚意要拉拢我,那我就勉为其难地答应呗。” “……” 终于成了—— 出来之后,谢思清说:“钟扬,谢谢。” “没事。”钟扬回答,“这都是我应该做的。” “你总是有办法——”谢思清说,“我刚刚意识到,不知道为什么……有了让我头疼的事,想到可以找你商量,似乎就能安心许多。” 他和钟扬,性格完全就不一样,互补的人,好像更能解决事情。 钟扬似乎没有想到他会突然听到这么一句,呆呆地看了谢思清一会儿,然后才说:“这就是为什么我们应该一起了。” “……嗯。”谢思清也没有多想。 …… ——接下来的几天,他们照例拍戏。 锦鲤被窃之后,主角知道他不会再有之前的得意。 但是,他没想到的是,事情好像比他想象中的更差。 他每一天都会被抢。 只要身上带着什么或者家里添了什么,就会有个套着轻松熊服装的怪人跳将出来,抢光主角所有东西。 而且,过去他的工作虽然倒数,但也并不至于连一样都卖不出去……可事实是,一连一个月,天天都是零。 他有些慌了。 不仅如此,就连外貌都变差了。 就算丢了锦鲤,这也太夸张了…… 他本以为,丢了锦鲤,也就回到从前。 事情怎会如此? 主角变得病恹恹的,无论如何想不明白。 ——直到他遇见了另外一个人。 那个家伙,是锦鲤上一个主人。 上一主人开始厄运不断,就是从主角得到锦鲤那刻开始的。 于是主角终于意识到了,锦鲤使用说明里面“一人得到,一人失去”之中失去的那个人,原来指的就是锦鲤之前的主人—— 并且,似乎,会受到影响的,不仅仅是上一主人,而是之前求助了锦鲤的很多人。以前求的东西越多,此刻收的波及越大。只要用过锦鲤,就永远都摆脱不了噩梦。为了满足新的主人,锦鲤必将不断地从他们身上榨取他们拥有的一切。 主角最后还是破解了这谜。 可惜,太晚了些。 什么“说出一个愿望,我会帮你实现。但是与此同时,某一不相识者必会失去这样东西……”根本是个陷阱。 拥有法力的锦鲤大王,根本就是在耍人而已。 它喜欢看人类这种贪婪。 先送人上天堂,再推人下地狱。 装得无比无辜,实际心思歹毒。 主角一下成了废柴、穷人、丑鬼,用来满足另一个人对于事业、金钱、外表等的渴望。 人人都可以笑他一阵子,而他却没资本反驳。 他越来越暴躁易怒,每天都在为自己的经历感到很不平。 即使对着女主角,也没办法变平静。 他很清楚,对方会离开他。 那人定会许下愿望,让他得到心爱的人。 谁会不这样做呢? “哎……”剧组有人发出感慨,“就帅了那么几天啊……一个男神就把另一男神再次弄成丑样……不,是比之前还丑,好让他自己成为唯一的男神。” 谢思清忍不住看了看钟扬。 自从那次参加连曦电影首映之后,他就总是在散发荷尔蒙,把小姑娘们全都迷得神魂颠倒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 反观戏里面的邵羽,确实是显得很狼狈。 不过,邵羽将那患得患失演得很好。 就是,总担心爱人会离开他的那种感觉。 就这么着,片场——家,片场——家,维持到了周末。 平时没什么事谢思清是不会出大门的。 不过,周日晚上,小黄片公司老板却突然要宴请大家送别谢思清。 谢思清为公司发展做出许多突出贡献。 对于这样的人,自然是要好点。 席间,老板路子骞敬了谢思清:“感谢你所做的。祝你一切顺利。” “……谢谢。”谢思清说,“但我不能喝酒。” “哦?”老板倒也不以为意。 对于谢思清这个人,其实他根本不关心。 他关心的只有赚不赚钱。 接着,公司里其他人也纷纷祝愿着。 “还有,”老板又说,“我们还会再招个人。” “哎?”众人惊讶。 “小葡萄工作量会减少,因为他要跟着尧导演,不过不会完全离开这。” “哦……”众人都惊讶地看着小葡萄。 “没办法嘛……!”小葡萄说,“尧导不管不顾,说辞职就辞职……我喜欢和他一起工作,那么只好我跟着去了。” 所有人立刻用一副“你真是一个渣”的表情看着谢思清。 小葡萄说完了,又自我感伤了:“说来也是有点可怜……没有人喜欢我,都是我上赶着……” 谢思清刚想说“明明大家都喜欢你”,却是突然看见老板伸出手去摸着小葡萄的后颈,似乎稍一用力就能将人掐死一般,然后轻轻地说:“我名叫路子骞……” “咦……?” “不叫‘没有人‘……” “……” “听明白了吗?” 虽然老板柔声细语,但是谢思清感觉汗毛都要竖起来了。 这个老板,看起来是斯文优雅,心里绝对完全相反。 否则,也不会开这么一个公司。 小葡萄也被吓得不轻,不过很快也恢复正常。 发现菜都是他爱吃的,于是又吃了很大一堆。 后来,“剧组”里一个人将他弟弟也叫了去。 这个弟弟也不知是怎么回事,看见小葡萄后就一直很殷勤。 小葡萄对谁都非常热情,也完全没有想保持距离“喂……”那人问,“你们到底是个什么公司?之前问他他总不乐意说。” 那边,老板淡淡地道,“it公司。” “it好哇!”那人又说,“现在好多公司很火!比如那个打车应用,可以叫来附近的车!你也可以考虑弄个!” “打车应用没有——”老板斜睨了那个人一眼,“打人倒是可以。看谁太啰嗦了,就去发个通知,叫来附近的人,好好教训一顿。” “……”那个弟弟不说话了。 吵吵闹闹的一顿饭后,谢思清总算是爬进了被子。 看了一会儿书,觉得有一些困。 刚刚拧灭台灯,电话却是响了。 拿起来一看,小葡萄打的。 “葡……?”谢思清问。 “尧尧尧尧尧尧……尧导尧导尧导!” “怎么了?慢慢说。” “你是一个聪明的人,快点帮我出个主意!” “……嗯?” “我我我……我觉得,老板恐怖至极!我想要装消失!永远不被发现!” “为什么?”谢思清问,“他对你做什么了吗?” “没……没什么……” “他很喜欢你呢。”谢思清看出小葡萄说谎,“难道,他强暴你了吗?” “并没有啦……” “那是……?” “算……算了……我先挂了。” “不用我帮你出主意了吗?” “用……” “……” “但是,但是……” “小葡萄。”谢思清紧张了,“他真的强暴你?” 刚才只是开玩笑的,没想到小葡萄会是这个反应。 “不是……你别乱想。”小葡萄纠结了很久,然后才支支吾吾道,“其实,告诉你也没什么了……我又没有做错什么……你也不会出去讲的。” “嗯。” “刚才,我……我……被吸了葡萄汁……” 52开机(20) 被吸了葡萄汁…… 也不知道究竟是怎么回事,谢思清竟然瞬间就明白了。 这大概要归功于他这一年来拍小黄片所拓展的眼界吧。 “你很怕他是吗?”谢思清问。 “嗯……”小葡萄说,“他最近好恐怖……!” “所以你不想再见他是吗?” “大,大概是吧……!” “你确定么?”谢思清要晕了。 小葡萄犹豫了一下,最后还是下定决心:“嗯,对……!虽然我其实并不讨厌他,但是……我怕会遇到不太好的事!” “好。”谢思清点了点头,“那么,公司那边你不要去了。” “……哎?” “否则肯定会遇到他吧?这有什么奇怪的吗?” “可是……”小葡萄说,“前几天我签了合同呢。” “你听他骗你。”谢思清说,“这种公司不合法的……你撕了合同他还能告你?” “也对哦……” “你打个电话去。”谢思清说,“说你老家有点事情,必须要请一阵子假。” “哦……!好!” “然后你暂时住在我这吧。” “咦?!” “我怕你自己一个人会出问题。” “……” “你先藏在我家,他们找不到的。” “……” 谢思清又说:“而且你很害怕的话,两个人在一起会好些,我家那边挺繁华的。” “好。”小葡萄说,“我就暂时搬过去吧。” “嗯。”谢思清说,“那我买一张弹簧床。” 就这么着,小葡萄搬到了谢思清的家里。 他们俩轮着睡弹簧床。 白天谢思清去剧组上班,小葡萄睡大觉。 晚上谢思清带着饭回来,小葡萄一直吃。 “尧导……”小葡萄说,“我觉得我比以前还要更像是深闺怨妇,每天每天全部的事就是躺着等你回来。” “……深闺怨妇不会全部的事就是躺着。” 又不是断了腿的深闺怨妇。 “哎……”有的时候,小葡萄会说,“好无聊啊……” “……不然我带你去剧组?” “算了。”小葡萄说,“我又不是你们剧组的人,天天过去瞅着不太好吧。” “嗯。” 小葡萄耷拉着脑袋说:“我就继续锻炼写字速度,为做场记打好基础好了。” “……谢谢。” 其实,谢思清也觉得小葡萄挺无聊的。 有的时候,谢思清能看见小葡萄在刷着他们小黄片的网页和评论,看有没有新的下载、留言。 虽然,自从他们离开之后,公司已经很久没有发布新片子了。 谢思清觉得小葡萄还是很想回去。 他是真的正经把那当做一份工作。 但是,现在不行。 ——因为他怕老板。 眼看着小葡萄这样,谢思清也有点不知该怎么办。 他只能在他在家之时,请小葡萄帮些忙做点事。 比如,谢思清会说:“小葡萄,帮我看看这篇影评有没错字。” “哦……”小葡萄总会说,“没问题……!不过,我现在是发了霉的小葡萄。” “……发了霉的小葡萄,帮我看看这篇影评有没错字。” “哦……!” 谢思清感觉这样下去小葡萄会被憋坏的。 毕竟小葡萄一直以来都非常活泼。 终于,某天结束拍摄之后,谢思清很认真地问了问钟扬,可不可以让小葡萄也跟过来。 其实这个真的有些强人所难。 片子上映之前,内容都是机密。 没有想到,钟扬更关心的却不是这个。 他问谢思清:“小葡萄为什么住你家?” “哦,”谢思清笑着说,“讨论色情内容。” 钟扬黑着张脸:“你不要开玩笑。” “好吧。”谢思清投降了,“有人对他有些那方面的想法,所以我就暂时先保护他一下。” 钟扬愣了一下:“你保护他?” “怎么?” “没事。”钟扬摇了摇头,“也对,你是这样的人……喜欢护着别人。只是……我总觉得,应该是我——” 钟扬话没有说下去。 “是你什么?” “没。”钟扬又问,“你们两个睡一张床?” “不是。”谢思清说,“那太挤了,我买了张弹簧的床,我们两个轮着去睡。” “不难受么?” “我又不是连曦。” 谢思清听景然说,他们两个在一起后,连曦寻找了足足一个月,才终于买到他觉得满意的一张大床,kingsize的。 “……”谢思清说的太对,钟扬没办法反驳。 “所以,”谢思清又问道,“让他偶尔来下,会不会有问题?” “偶尔过来下吧。”钟扬琢磨了下,“他是一个外人,每天来也不好。” “嗯。”谢思清说,“我明白的。” 晚上,谢思清回到家,刚想告诉小葡萄这个好消息,小葡萄却是抢先说:“那个……尧导……尧导……!” “怎么?” “我有件事要告诉你……” “说吧。” “我……我……”小葡萄纠结地低下头,“我要回公司啦……” “……什么?”谢思清手底下一顿,“你傻了吗?” “没有……”小葡萄扭捏道,“不过,老板刚和我道歉了……” “……” “并且,他向我保证了,那种事情以后绝对不会再次发生。” “他的保证能当真吗?”谢思清一语中的,“他入少先队的时候还宣誓说会遵照党的教导好好学习好好工作呢,结果怎么样?还不是开了个拍小黄片的公司。” “……呃,”过了好一会儿,小葡萄才又道,“我……我感觉他是认真说的,应该并没有在欺骗我。真的,我这人感觉一向特别准,你就不用太过于担心啦……” 其实,小葡萄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回公司。但是,当听到老板那个样子请他回去之时,心里竟然忽然一软……想要试着原谅老板一次半次,很不希望他们两个永远不会再有交集。 谁能没有一时冲动呢? 再给一次机会好了…… 而且,他确实很想回公司。 “……” “仔细想想,老板对我承诺的事,从来没有说话不算数啊。” “……”谢思清叹了口气,“既然你已经决定了,那我劝你也没用了。记得不要单独相处,发生事情打我电话。” “我记得了!” 谢思清想,老板对小葡萄,应该是真心的。 那么应该不至于会出什么事。 至少,连着两次机会,都没啃葡萄肉。 不过,谢思清还是觉得应该未雨绸缪。 所以,他又说道:“每天晚上给我发个短信。” “好的……!” “手机装个好友定位应用,万一联系不上我去找你。” “好的……!” “那……”谢思清实在不知道应该说什么,憋了半天最后终于憋出一句,“那你自求多福吧。” “好的……!”小葡萄看着很高兴,“那我回去继续拍小黄片了!老板说他雇了个新导演呢!尧导你要常去网站看看哦!有什么建议就和我说下!” “……没问题。” 谢思清并不知道,其实,老板对于小葡萄的喜欢,很早以前就开始了。 那个时候,路子骞为了赚钱,开了这么家公司。 这种网站,绝对不缺访客。 然后,出品片子急速增多之时,路子骞想招一个人统筹管理,有个朋友就介绍了小葡萄给他。 他一见小葡萄,就觉得对方精神足得很不可思议。 在这公司所有的人,全部都是为了赚钱。 否则,谁会干这见不得人的工作呢。 大部分人,都是懒惰并且贪婪。 当时,路子骞问小葡萄为什么要做这事,小葡萄很high地答道:“因为我觉得这很有意义!很有意思!” “……” “小黄片是一定会存在的!好难想象一个社会里面所有的人都从未见过黄片、黄图、黄文、以及人的身体!” “……” “我要带领公司成为世界第一的小黄片公司!片子比别家的都要好!让地球上所有成了年的人都看过我们的片!” “……”路子骞完全不知道,竟然还有着这种人。 之后,路子骞发现,小葡萄永远都元气满满、乐观活泼、积极向上。 每个周一早上,他都能听到小葡萄喊着:“新一轮的上班开始了!大家是不是很高兴呢?!” 每个周五晚上,小葡萄又会喊:“这一轮的上班结束了!大家是不是很沮丧呢?!” ——路子骞越来越常到片场去,之前他根本就不太会出现。 在过去很长很长的一段时间里,确切地说,是做了那行当之后,路子骞的身边充斥着的东西,就只有淫欲和贪婪。 久而久之,他完全麻木了,放佛这个世界本来就是这样。 小葡萄的出现,让他终于想起来了很有精神地度过一整天是个什么感受。 …… ——小葡萄回公司继续他的工作后,谢思清每天晚上都会问一问情况。 看起来,一切都是很好。 没有任何令人担心的事发生。 所以,当小葡萄再次讲述“恐怖的事”时谢思清还觉得很难以置信。 “尧导……”一个晚上,在谢思清连续打了5个电话、正要开启好友定位看看之时,小葡萄终于回了个电话,有气无力地说道,“我……我应该听你的……” “发生了什么事?” “我,我,我……我再次被吸了葡萄汁……” 谢思清只觉得自己气得要炸了:“他又强迫你吗?” “这次……这次不是……” “那……?” “他……他问我要不要……” “……” “因为……因为……上次真是是好舒服……我就,我就,一个没有忍住……” “……” “你不明白,尧导……”小葡萄说,“他,他一温柔,他一温柔起来,就没有那么恐怖了……” “……”谢思清立刻脑补出了一部小黄片。 他觉得自己真是对不起小葡萄。 “小葡萄,你有点危险啊……” “咦?” “你好像有点没那么抗拒了……” 谢思清觉得,小葡萄有点危险了,很可能会被得逞的—— 这是他理性分析后得出的结论。 虽然,谢思清自己没有过经验,但是他看过很多的电影。 在电影中,第一次性方面的感受,总会对男主角影响深远,这与女性感受有所不同。 影片里的男主角们,在有了第一次经历后,往往会表现出成长和怀念两种情绪。 似乎从那一刻起,他们就与过去的自己区别了开来。并且,第一次的体验会始终萦绕在心中。 比较经典地阐述了这方面心理的片子,就是《西西里的美丽传说》、《1942年的夏天》、《少男心事》以及《寡居的一年》等等。 既然电影都这么说,那应该是不会错吧。 正想着该怎么提醒下小葡萄,对方却是再次说话了:“那个,尧导,我先挂了。小提子要回来了。” “……小提子?”小提子是谁? 小葡萄回答说:“就是老板啦——” 53开机(21) “等一下。”谢思清连忙说,“小葡萄我想说,那个,你可要考虑好。” “我知道啦。”小葡萄说,“这次是我意志不坚,不会再有下一次的。” “不喜欢他就不要做危险的事。否则,你迟早被扒葡萄皮吃葡萄肉。到时候你再来找我我可不管。”谢思清恐吓道。 “嗯。”小葡萄哭丧着一张脸,“尧导,你不知道有多舒服,老板真的太厉害了……我就是想,再舒服一次就好了……” 小葡萄很清楚,自己嚎得比小黄片里面的受还要夸张,当时老板还很意味深长地看着他。 谢思清叹了一口气:“舒服不舒服的,也要考虑后果,想想值不值得。” “……好的。”小葡萄说,“我明白的。” “嗯。” “真的要挂断了,小提子要送我回家了。” “……” 谢思清忍不住会想,这个老板真有手段—— 第二天,谢思清又去了片场。 过去几天,又拍完了好几场。 办公室的戏也全部结束,这几场戏几乎全是外景。 男主角与女主角屡屡发生激烈冲突。 虽然男主角还是深爱女主角,但是同时恨她,因为她会来到身边,全是因为那条锦鲤,不论自己多么爱她,实质上她轻视自己……她终究会抛弃自己,重新从高处俯视他,并以曾经交往为耻。 情绪的爆发是在一次晚饭后。 男主角吃鱼时,想到那条锦鲤,不禁悲从中来,一根鱼刺卡在喉咙。 试着咳嗽、压住舌头、喝醋、咽饭……全都没用。 一直折腾到了晚上十点,女主角带着他去了医院。 在医院里,医生用个小棍压住他的舌头,拿个小灯照着:“说‘啊’——” “呃——” “说‘啊’!” “呃——”舌头被压住,真说不出来。 医生看着他的喉咙,嘴里不住喃喃低语:“奇怪……真是奇怪……太奇怪啦……本人行医数十年来,从未遇到这种情况。” 女主角很紧张地问:“大夫,怎么了吗?他有什么问题?为何要这么讲?” 大夫又摇摇头:“这都晚上11点了,怎么还有鱼刺卡嗓子的呢?” “……” 最后大夫用个镊子将那鱼刺夹了出来。 在回家的路上,女主角随口说了句:“那么大的鱼刺,你也能吃进去……” “呵……”男主角冷笑了一声,“你又在嫌我蠢笨是不是?” 女主角愣了一下:“哪有……” “很想离开我对吗?” 女主角瞪着自己的男友:“你为什么总是讽刺我会离开?” “这简直就是一定的。我唯一好奇的就是,你能坚持到什么时候。” “我……” “你跟了我,本就不是因为喜欢,我很清楚这点。” 女主角问:“你在胡说什么?” “我没胡说!”男主角大吼着,“一个事实而已!” 女主角不说话了。 “不说话就是承认了?”男主角说,“不过想想也是,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你看不上我也是应该的。最近你总问我,为什么业绩突然这么差……是不是在心里嘲笑我?” “我怎会嘲笑你?”女主角道,“我只是觉得很奇怪,担心你发生了事情。” “是吗?”男主角一把推开向前一步想要抱住自己的女主角:“我本来就什么都不是,现在打回原形,我就是这样子。你当初是鬼使神差和我走在一起,现在你是不是特别纳闷当初怎么会看上我?” “……” 对方的沉默刺痛了他,男主角大声喊道:“现在后悔还来得及!你走啊!走啊!趁早找个别人嫁了!赶快忘了我这污点!” 他就像是一个孩子,想给对方一遍遍的伤害,希望对方一次次的好言哄劝。通过她的一次次让步来确认,对方在乎自己,无论他做什么,她都不会放手。 然而这次,女友也爆发了。 “你最近简直是莫名其妙!”她用手里的雨伞猛戳了男主角一顿:“我忍不了你了!我也没那么贱!” “……” 女主角就这么离开了。 男主角从天堂掉到了地狱。 一切都消失了。走的如此干脆,甚至让人怀疑它们是否曾存在过。 也许,那些,本就是空气中的泡沫,随时破裂,无影无踪。 他回到家继续疯狂转发锦鲤大王微博。 他想,唯一破解方法,就是再来一条锦鲤,然后这次牢牢看住,一直到死。 …… “不错。”钟扬看着邵羽说道,“很好。” “……” 钟扬又继续说:“能把女友离开之后失魂落魄的样演到这个程度的人,全中国大概没有第二个了。” “……嗯。” 片中男主角看着女主角离开那幕的眼神,还有之后回忆过去种种时的状态,不管哪个导演看了心里都会赞一声好。 那个样子真的让人能体会到男主角很深的绝望。 谢思清有感觉,这部电影上映之后,邵羽会更有名。 谢思清很清楚,卖相、演技全都巅峰的人有多难寻。 之前邵羽有时演技有点别扭,只适合某一类的电影,这部戏中却是突破了他自己。 如果,他能做到钟扬说的收放自如,那他在演技上就真的修炼到极致了。 不过,对于邵羽来说,这个也许很难。 邵羽想得太多了。虽然话很少,但是不管做什么事,他都是将自己的全部都投入进去。 在这点上,钟扬不同。 钟扬从来不想没有必要的事。 他只做最低限度的思考。 谢思清总觉得,钟扬之所以有那么多点子,就是因为他太懒了。 他懒得去仔细地好好地做一件事情,所以才有那么多和别人不一样的想法。 所以,“收放自如”这种事情,对于钟扬来说,是很适合的一条捷径。 正在想着,谢思清就听见钟扬说道:“你去给邵羽讲讲下边的戏吧。” “……好。” 有了自己这副导演,钟扬还真特别轻松。 于是谢思清向邵羽走去。 还是很冷…… 外景就是这点不好。 通常外景都会最先拍摄,不过这次有些不同。租用的办公室只有那段时间可用,所以外景部分生生地被截成两段。最开始时拍了几个场地,结束前再拍摄几个场地。 等等…… 谢思清突然想:结束前不久? 没错……他突然意识到,之后,就只剩下少数几个场景了。 谢思清看着邵羽。 邵羽,也是凶手的嫌疑人之一。 过去从没想过凶手会是邵羽这个可能,但是最近他对自己刚开始的推测却是没有那么自信了。 重生已经有一年多,对于自己真正死因,他依然是没有头绪。 唯一明白的是,情况似乎比他之前想的还要复杂得多。 钟扬那里已经问过,他根本就一无所知,只说池文越有点怪。 池文越呢,没有交集。 只有邵羽,还有机会稍微试探一下。 并且,如果想要试探,就必须快一点。 等到片子宣布杀青,他就很难见到邵羽了。 后期的事,主演不会参与。 至于最后宣传,自己又不参与。 “……”可是,究竟怎么问呢…… 54开机(22) 谢思清一边想着,一边走了过去,将明天的戏给邵羽简单地说了一下,让他也有时间晚上回去做些必要准备。 邵羽领悟能力很强,并不需要太多的话。 讲完之后,谢思清问:“都明白了?” “嗯。”邵羽回答,“钟扬导演的要求还挺好懂的。” 演员演戏时最怕的就是讲不明白自己意思的导演们。说了半天,让人去演,人演完了说自己不是那个意思,然后,还是说不清楚到底应该怎样。 “邵羽……”谢思清看邵羽也没有立刻要走的意思,于是很小心地问道,“这是你第一次与钟扬导演合作吧?” “对。”邵羽点了点头,“以前……我主要是参与谢思清导演的影片。” 谢思清觉得喉咙有一些发紧,他装作毫不在意似的说:“谢思清导演啊……原来他已经去了一年了。” “……”邵羽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到对方突然说到这个,沉默了一下后,轻轻“嗯”了一声。 “都一年了……”谢思清紧张得心脏都砰砰跳,“还是没有破案。” 邵羽又是“嗯”了一声。 “……你有没有怀疑对象?当时你也在场是吧?” 邵羽苦笑了下,之后才摇摇头:“我什么都没察觉到,我一直都在书房没下去。我知道的都告诉警方了,但是一点用处都没。” “哦……”谢思清没再问。 他不敢表现得太过于关心了。 而且,此时他突然意识到一个事实。 这个事实就是,问当事人,是没用的。 三个嫌疑人,警方能问的早就问过了,却一无所获,最后拘留期满都给放了。 那个杀了自己的人……就连重案组的干警都审不出来,几乎没有可能会在自己面前露馅的。 所以,靠接触和试探大概是不行的。 谢思清察觉到,他需要从其他角度入手,寻找更明晰的线索和更有力的证据—— 同时,谢思清也觉得邵羽确实是有一点奇怪。 这一年中,邵羽与池文越有合作,与钟扬也有合作。并且,似乎全都相处非常愉快。 邵羽为什么能对他们两个毫无芥蒂的? 他们可是可能杀了自己的人—— 按常理说,对于可能杀了自己的人,邵羽绝对不会这样与之相处。 在这点上,邵羽与钟扬还有池文越不同。 钟扬对“谢思清”没有什么深厚感情,所以自然不会想要亲自做点什么。而且,钟扬觉得不太可能会是邵羽,所以他选择邵羽来做主演完全可以理解。 至于池文越,以利益为重,并且赌性很深,他选择与谁接触不会考虑生意之外的其他因素。当然,他就是凶手的可能也不小,那样自然就不会对谁有隔阂…… 所以,从这一年三个人的活动来看,只有邵羽显得非常不同寻常。 为什么——? 难道,邵羽知道池文越和钟扬都不是什么危险的人,因为他自己才是那个凶手……? 想到这里,谢思清的心里又是一阵寒。 大概……不会的吧。 谢思清又开始为好友开通了。 也许,他相信不会是池文越或钟扬。警方也说过了,大概是外面的什么人下手的。 也许,他选择与这两人共事的原因也是为了要查清那案子的真相—— 想着想着,脑子又打结了。 唯二知道的是两件事: 第一,邵羽也有嫌疑。 第二,他需要找到新的方法来调查真相。通过试探十有八九是不行的,需要要去寻找一些新的方式。比如,打听一下他们几个在案发之前的几个星期都经历了什么事情,尤其是,有没有什么是“谢思清”并不知晓的。 正琢磨着,谢思清就感觉有人拍了他肩膀一下。 回头一看,却是钟扬。 “发什么呆。”钟扬说道,“都收工了。” “哦……”谢思清说,“没事,那散了吧。” “嗯。”钟扬看了谢思清好一会儿,然后突然说道,“有人借给我了几部据说非常好的电影。” “哦?”谢思清问,“是什么?” “挪威的片子,我没听说过。” “……挪威?” “嗯。” 谢思清用力地回忆,挪威有什么好电影。 “据说现在已经很难找到这几部电影了。” “……” 谢思清有点好奇了,到底是什么内容。 “等下去我那一起瞧瞧吧。”钟扬又问。 “……啊?”谢思清想,去你那? “看完还能讨论一下。”钟扬又说,“之前几次讨论让我觉得比一个人独自欣赏要有收货。” 钟扬指的就是一起看喜剧的那么几次。 其实谢思清也这么感觉。 “也行。”谢思清想了想,说,“晚饭怎么解决?” “我招待你下吧。”钟扬说,“上次吃了一顿你炒的菜。” “……哦。” 去钟扬家这种事情,换了去年,他是绝不会答应的。 不过,这段时间以来每天接触,他们两个已经成为朋友。 在谢思清眼中看来,钟扬是个很可靠的可以深交的人……重生成为尧舜禹后,钟扬帮了自己很多,实在没有理由会突然杀了自己吧,戏都没拍完呢。 ——于是,谢思清第一次去了钟扬的家里。 钟扬家里客厅装饰显得很有品位。 但是同时,也很实用。钟扬确实是个喜欢舒舒服服的人。 “你坐一下。”钟扬说,“简单炒几个菜,很快就可以好。” “嗯。”谢思清说,“不急。” 顿了一顿,谢思清又道:“不过,我倒没有想到,你会自己开伙……” “平时会请人来。”钟扬随口应道,“但是自己也行。” “哦……” 谢思清坐在沙发上读了一会儿钟扬的书,似乎没过很长时间,钟扬就招呼他去餐厅那边坐。 谢思清看了看第一个菜:肉。 他又看了看第二个菜:肉。 接着目光转向第三个菜:还是肉。 三个全是荤菜……虽然种类不同,做法不同。 谢思清在心里叹了声。 他终于意识到钟扬是一个每天只在盒饭里面挑肉吃的人。 不过,没有想到的是,味道竟然很好。 “……怎么样?”钟扬盯着谢思清问。 “很好。”谢思清笑了笑,“只是没有素哎……” “……嗯?”钟扬似乎这才意识到了这个问题,“……那我明天就开始学。” “嗯。”谢思清也没有在意,“你也需要素补充营养,别总以为不会有问题。” “……我知道了。” 晚饭之后谢思清帮着钟扬收了碗筷。 之后走进私人影院,钟扬将碟片推入了机器。 谢思清等待着。 可是钟扬突然按了暂停,然后起身不知去了哪里。 再回来时,他手里面提着一袋东西。 “拿去。” “……?” “有人喜欢看电影时吃些东西。”钟扬看着有点别扭,“我也不太知道你会喜欢什么。” “……”谢思清看了看,好像有饮料有零食,于是小心地问,“……你平时买这个?” “……不。” “那……”谢思清想了下,“难道是特意给我买的吗?” 难道他借来影碟时就打算邀请自己么?而且还很期待似的,所有东西都备齐了。 “……” 钟扬拿起遥控器按了开始键:“开始放了。” “……” 谢思清并没有看电影吃东西的习惯。 他喜欢全神贯注的。 在观看片子时,他连话都不说。 对于他不说话这一点,钟扬倒是挺清楚的。 所以,他也没有出声打扰,就只是姿态潇洒地坐在那里,翘着他的长腿。 至于谢思清呢,则是把鞋子整齐地放好,然后盘着腿坐在沙发上。 “……” 片子足足有两个小时。 是部爱情电影。 谢思清越看就越是茫然。 一直到最后字幕出现了,谢思清还是感到很不可思议。 这个电影,不说一无可取,至少也是没有太多可取之处。 “钟扬……”谢思清说,“这个片子真的好吗?” “……”钟扬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所以你被骗了是吧。” “……我也没有想到。”钟扬似乎也觉得很不可思议,“各种评论里面明明都说……” “都说什么?” “……没有什么。” 钟扬没有说完整句。完整句是:各种评论里面明明都说,看了这电影后绝对会有想恋爱的冲动,会不可自制地想找个人陪。 所以,他才立刻将谢思清给拽来了,来看这部他淘了半天才淘到的电影。 结果,就是一俗套的故事。 和时下的偶像剧没多大区别——冰山又帅气的男主角对女主角展示出温情——通篇都是男主角在卖弄脸蛋、卖弄身材、卖弄性感。 这些如果会对谢思清有用,自己早就拿下他了。 沉默了下,谢思清说:“不过,也许有人看了之后会觉得爱情很美好吧。” 一听就是安慰的话。 “你不觉得么?”钟扬问道。 “我?”谢思清愣了下。上辈子,他一直追寻着池文越,那段暗恋美不美好,他其实也说不太清。 那边钟扬又问:“你还在暗恋别人吗?” 谢思清愣愣地看着墙,眼神里却似乎没焦距,半晌之后才说了句:“大概是淡了吧。” 或者说,重生之后间接了解到的种种池文越的态度,让他的爱突然之间就有一些累了。 “……”身旁钟扬没有说话。 “……我回去了。”谢思清站起身。 “嗯。” 钟扬将谢思清送到门口,然后突然想起什么时候重新走向客厅:“晚饭前你看的那书就带走吧,看你似乎对它内容很感兴趣。” “……谢谢。”谢思清接过钟扬带回来的书,“读完我会还你。” “嗯。”钟扬又说,“吃的也是,你拿回去。我不需要。” ——就是刚才那一袋子。 谢思清这时确定了,那些东西真的是特意为自己准备的。 看样子是不会错了。 他心里又忍不住浮现出了那个自己早就认为绝不可能的念头。 “谢谢……”谢思清试探着对钟扬说,“那个,你总是对我挺好的……让我觉得非常感激。” 玄关灯光很暗。 被钟扬那双漂亮的眼睛看着,谢思清一瞬间觉得有些紧张。 对方眼里好像有些什么情绪呼之欲出。 钟扬看了谢思清好一会儿,几次张口想要说些什么。 然而最后,他却是突然别过头去:“我对你好,权当日行一善。” “……”谢思清明白,原来还是自己又脑补了。 说完那句话后,钟扬真想揍自己一顿。 平时想方设法暗示来暗示去,当有机会可以明明白白诉说喜欢之时,却是无论如何都讲不出来…… 55开机(23) “那我就回去了?”谢思清说。 “哦。”钟扬回过神来,“以后你也经常来吧。” “……嗯?” 钟扬解释了下:“今天这部没有什么好讨论的……但不说明别的片子也是这样。” “那倒是。” 钟扬垂下眼睛:“我也不能进影院去,被人认出不太方便。所以只买些dvd……看了不知和谁交流,毕竟上映那么久了。” “哦……”感觉钟扬有点可怜。 那边钟扬重复了遍:“以后你也经常来吧?感觉我们看法比较相似。” “也行。”谢思清道。 钟扬毕竟很有一些水平,和他交流技术上的事情应该确实会有收获,虽然这并不是谢思清两辈子来的一贯方式。 而且,似乎钟扬比较喜欢这样。 既然他开了口,也不太好拒绝,毕竟对方一次次地帮过自己,虽然他有些不确定,他和钟扬是不是已经熟到了这个程度。 “好。”钟扬眼神有些深沉,“那就这么说定。” “嗯。”谢思清笑了笑,“互相谈谈看法也好。而且你这设备太好,实在让人没法拒绝。” 钟扬确实很会享受。 在他这里观看影片,比电影院还要舒服。 同时,也可以回过来再欣赏下精彩的片段,再一次体会那震撼的感觉。 这个体验和自己那租的小屋完全不同。 在小屋里,连声音外放都不好意思,生怕吵到其他房间里住的人。 谢思清琢磨着,之前一直嫌太麻烦没有搬家,其实……也许他该换个地方。 “对了。”钟扬突然说道,“才想起来,还没带你在我家里转转。” “嗯?”谢思清笑了笑,“好啊。” 对于第一次到家里来的“朋友”,似乎的确有一个习俗叫做“带着在家里面转转”。 于是谢思清就又从玄关走了回去。 钟扬每带谢思清去一个房间,就要问句:“你感觉怎么样?” 这让谢思清觉得莫名其妙的。 到了主卧,钟扬又是问道:“你感觉怎么样?” “……”谢思清倒没想到,连主卧都给自己看了。 那边,钟扬还是锲而不舍地问:“你喜欢么?” “呃……”这怎么说…… “这样风格的床,这样摆设,你喜欢么?” “挺好的啊……”谢思清只得回答了一句。 确实挺好看的。 钟扬很有品味,各个方面都是。 钟扬点了点头:“觉得哪里别扭就告诉我。” “……钟扬,”谢思清说,“这里是你家,你住的地方,我的意见不重要吧?” 钟扬不说话了。 好几秒后,他才又开口说:“……我只是担心我的审美有些问题。” “……” 在这个过程中,谢思清也会仔细看看他感到很有趣的摆设。 不过,让他有点不能适应的是,他每觉得什么蛮有意思,钟扬便会立刻拿来给他。 比如,钟扬次卧有个小乌龟的星空灯。 龟壳是很深的近乎于黑的蓝色,上面有些白色半透明的纹理,龟壳下面有着小灯。每当有人打开这个灯的时候,天花板上就会映出星空。深蓝色的主体部分就是夜空背景,每一道从白色半透明的小洞中射出来的光线都代表着一颗星星。仔细看去,一个一个星座居然有模有样,似乎就是深秋还是夜空里的景象,看得出来制作上面极为用心。 看谢思清好像喜欢,钟扬立刻拿了起来:“给你。” “……嗯?” “送给你了。” “……我不是想要的意思。” “我知道。” “……真的不用。” 然后,在起居室瞧见一个猫头鹰的小喷泉时,谢思清刚研究了下,钟扬就走过去把猫头鹰身后的电源给拔掉了:“感兴趣的话,就带回去吧。” “……不用。” 转完一圈之后,时间已经很晚。 谢思清真的需要回去了。 “我送你吧。”钟扬又说。 “我自己打车回去就可以……” “行。”钟扬想了一想,“我这里很安静,打车需要出去一点,我带你过去吧,找个车多点的地方。” “谢谢了。” 到了地方,谢思清对钟扬说:“钟扬,你回去吧。” 钟扬笑了一笑:“等你上车。” 谢思清本来以为不会很久,谁知等了半天都没走成。 这里冬天很冷。 谢思清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耳朵——都冻僵了。 “冷吗?”钟扬问。 “有点。” 钟扬抬起双手捂住了谢思清的耳朵:“这样有没有好一些?” 碰到对方温暖的皮肤,谢思清心里突然一跳。 这是怎么了…… 他连忙抬手拨开了钟扬的两只胳膊:“……我没事。” “……嗯。” 正觉得有一些暧昧,谢思清的电话响了。 他看了看对方名字,刚要接起,同样也看清了的钟扬却突然拿过他的手机点了“拒绝接听”。 “……你干什么?”谢思清问。 “你怎么会认识他的?”钟扬反问道。 “哦,”谢思清说,“我之前为本子找投资时,你不是介绍了一些人给我么?” “我不记得我提过他。” “是没有。”谢思清继续说,“然后通过那些人又认识了不少别的人……他就是其中之一。” “他找你干吗?”钟扬还是语气不善。 “上个星期他突然说可以帮我结识一些投资人什么的——我和他说了已经签约,他刚才发来信息表示可以为今后其他剧本做准备,我还没回,他打过来应该也是这事吧。” “你就不想想他为什么要这么殷勤?” “嗯。”谢思清回答说,“我也感到有一点怪……” “你别理他。”钟扬将手机还了谢思清,“他就是个拉皮条的。” “……啊?” “说是手头很多资源,可以帮演员找戏演,其实就是替有钱人和艺人牵线搭桥的。” 谢思清茫然了:“那他找我干吗?” “谁知道?”钟扬有点暴躁,“说不定他丧心病狂了。比如哪个有钱人觉得长得好的导演更有格调更能显出他的档次,他就想起你来了。” “……不至于吧。” “总之你别理他。” “嗯。” 钟扬看着谢思清、或者说尧舜禹的那张脸,又叹了口气:“你真不让我省心。” “……” 谢思清刚想说一点什么,就看见来了一辆久违的空车。 他连忙招招手让司机停下来。 “那我就回去了。” “嗯。”钟扬看着谢思清说,“明天见。” “明天见。” 车子开动之后,谢思清总觉得,经过今天这一晚上,他和钟扬的关系好像又更近了些。 56开机(24) 等到第二天的早上,看见钟扬之时,谢思清尴尬了一下。 昨天晚上有一瞬间,他真觉得气氛挺怪。 今天还是外景,绝大部分都是戏里中前段的部分,其中最难的一段中女主角需要抖大量包袱、讲大堆笑料。 开始拍摄之前,钟扬向女主角讲解了很多如何才能甜美地吐槽。 不过,实际操作之中,还是有点问题。 张天晓有一个地方表现不过关后,再重新拍的时候,前面明明很不错的一句台词却说得干巴巴的。 再次ng,还是一样。 这一句第一次拍摄时明明很顺利。 “你怎么了?”钟扬问她。 “抱歉……”张天晓道了个歉,“我再努力一下,重新拍一遍吧。” 结果,依然不行。 “大概由于同个笑话讲太多次没意思了。”谢思清对钟扬说。 “……”钟扬也这样想。 从一开始,他和谢思清就确定好了他们的方法——就是尽量避免一遍遍地试验。所有抖包袱和讲笑料的部分,都争取一次过。 原因就是那个,演员重复次数多了自己都会觉得这个段子不再有趣了,那样就根本不可能会令观众发笑。 谢思清拿过分镜头脚本仔细看了看,指着一个地方:“要不,中间切一下吧。” “……嗯?” “这里加一个她对面的人听到这话时的反应,将这一段切成前后两个部分。前面部分用第一次拍的那条,剪切点后就连上之后重新拍的,取每一条里演得好的。” 钟扬想了一下之后点了点头:“可以。那就剪的时候从第一条取一部分。” “还有,我看……”谢思清目光看着张天晓,“我看,直接就让她一次性演完这一整段情节吧。然后我们回放,如果哪里不行,便在ng之时只重复那几句,尽量做到自然。” “哦……?” “我怕总是喊停,一段一段割裂着拍,会影响她状态。” “……” “让她以为演得不错,也许最后效果更好。” “……” “我是觉得,只要她演绎得不错的,就全都直接采用好了……她第一次就能演好的笑点,再重复基本是一次比一次差,那么我们干脆全顺下来,保留所有演得好的,最后再补拍有缺点的地方。这样,一来像我刚才说的让她可以放松,二来,也能减少条数,剪辑工作容易一些……比每次有问题都卡断,从那位置重新来一条强。” 钟扬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 “嗯。” “那就这么办吧。” “好。” 谢思清提这个建议,还是为了那个原则——尽量不让演员重复地演同个笑点。 这个原则是谢思清最早建议钟扬做的。 钟扬也很赞同。 所以,开机之前两周排练之时,钟扬没让演员倾尽全力。 他甚至并未排练全部的台词,而是将不少包袱给跳过去了。 他们认为,对于喜剧这种东西,排练时就努力地演,等到正式拍摄效果很有可能不及从前,那些笑点再来一次演员大约就不会有新鲜感了,所以还是有所保留得好。 虽然,对于邵羽,这挺难的。邵羽是个每次排练都很认真的人。 那两周的排练,目的并不是要让演员记住什么事。记住走位、记住动作、记住表情、记住台词这些一般人认定的排练目的在钟扬和谢思清看来却是毫无必要,甚至会反而限制演员正式的发挥。 排练,主要是让演员找找感觉。 同时,也让导演自己更加了解演员,了解演员在处理不同剧情时的表现是什么样的——这更像是一个共同思索的过程。 其实,在排练时,谢思清感觉钟扬很多地方都不确定也没把握。 当时他还有点担心。 但是,让谢思清有点意外的是,钟扬每天回去都会仔细研究排练录像,挖掘最适合每一位演员的方式以及绝对不能采用的方式,一次次地考虑每次抖包袱、讲笑料的时间点和演绎手法、拍摄手法。 这部戏有很多讲究。笑料都在剧情里面,并不像很多喜剧电影就只是用“人物对着镜头一个一个地讲段子”这种方式来引人发笑。 那段时间钟扬研究过了大量喜剧,然后与谢思清反反复复地探讨细节。 也正是因为这样,正是开机之后,谢思清承担了绝大部分讲戏的责任,因为差不多每一幕细节的相关计划他都参与了。 谢思清觉得,钟扬的确是天才吧。 短短几月,便能做到这种程度…… 他甚至做了不少他并不习惯做的事。 比如,每天早上准备时间里面让当天需要抖包袱的演员聚在电脑前面互相分享一些搞笑帖子和有趣视频,从而使得情绪兴奋起来。 在这事上演员副导演也帮了不少忙。 他人缘很好,与谁都很熟,有时候会配合一些整人游戏或者临时弄些奇怪节目活跃气氛。 “谢思清……”定了新的方案之后,钟扬说,“在这几个月里,我时常会觉得,当初邀你过来,真的是太好了。” “……”对于这种夸奖,谢思清有点不知道应该如何去应对。 “我想,如果——”钟扬眼神有些深沉,“如果,你可以一直在我身边就好了。” “……你可以随时联系到我的。”谢思清说。 钟扬摇了摇头,想说他并不是那个意思,但终究还是没开口。 又过了一会儿,小葡萄到场了。 之前他在谢思清家练了好久写字速度,现在小葡萄自称可以达到每分钟60个字。 谢思清觉得他光这么练也挺无聊的,便叫他过来坐在正式场记旁边跟着演练下。 见小葡萄过来,谢思清放下了钟扬的那份分镜头脚本。 说是钟扬的分镜头脚本,其实是专业公司给画的。 钟扬本人,只是画了概念图,就是画个大概样子,然后给人拿去细画。 那概念图,谢思清也见过。 钟扬画的全都是火柴人…… 就是说,画一根棍,就代表身体了。棍上插个圆圈,就是脑袋。棍上再伸出四根棍来,就是两手两脚。偶尔需要手部特写,代表手的棍上还会再伸出来五根小棍……然后这些火柴人做各种动作。乍一看去,满页全是棍棍和圈圈,连是人的正面还是背面、脸还是后脑勺都分不清楚。 在这点上,谢思清和他非常不一样。 谢思清都是自己来画的。 他的画功不错,为此还专门练过。其实,就算没有专门练过他也不会画成钟扬那个样,毕竟电影学院的导演系要学这个,是必修课,不会画分镜头脚本连毕业都别想。 手头这部即将开始拍摄的戏,分镜头脚本谢思清已经画了大半了。 他基本每天晚上都要画上几小时。 一是因为他喜欢自己来,二是因为剧组实在没什么钱。 不过,这个工程进展实在不能说得上快——谢思清总是画着画着就又改剧本。即使动笔之前已经改过几稿了,再画分镜头脚本时也还是会有新想法,边改边画,花费了他很多时间。 “尧导!”看见谢思清,小葡萄打了声招呼。 “来了?” “嗯!”然后小葡萄又望向了钟扬:“钟扬导演……!” 钟扬点了下头。 “尧导让我也在旁边试着记录……!” 钟扬望向了谢思清:“给他几张场记单么?” “不用。”谢思清看了看小葡萄,“让他拿张白纸练练就好。” “我带笔记本了……!”小葡萄依然很活泼,“记下拍摄时候每个镜头相关信息是吧?” “对。”谢思清答。 “还有导演说过的话!” “对。” “那……”小葡萄又问道,“哪些话需要记,哪些不需要记?” 谢思清说:“你刚开始,就全部都记下来吧,能记多少就记多少。” “……好咧!” 就这么着,小葡萄在片场混了一天。 一共经历两次剧组讨论还有十个场次具体拍摄。 最难的那一场,在钟扬听从了谢思清的建议、让张天晓一次性演完整段情节之后,她的发挥真的好了不少。 一条原始的,再加上两条补拍内容,到时想要剪到一起也很容易。 至于其他人,也表现不错。 谢思清一直到临结束时才去看了看小葡萄记的东西。 ——真的密密麻麻好几大页。 “累么?”谢思清问。 “有点……!” “辛苦你了。”谢思清说。 “没事!”小葡萄将笔记本递给了谢思清,“尧导,你看看吗?” “好。” 谢思清说着,翻回第一页。 只见小葡萄龙飞凤舞的字,居然还勉强看得懂:【1.9:30:讨论人物心理 钟扬:男女主角两人在一起时,男主会怀疑女主角的爱,认为关系是锦鲤带来的,而并非由于对方的好感。 邵羽:明白。 钟扬:女主角需要更坚定一些。 张天晓:明白。 钟扬:张宇航,你往右边挪点行吗,你看尧舜禹被你挤成什么样了。 张宇航:好的。】 谢思清:“……” 小葡萄问:“尧导,怎么了?” “最后两句你不用写。” “我也觉得不用……”小葡萄挠挠头,“可是尧导你说记下每一句话,我想记了肯定也没什么不好。” “……” 谢思清继续往下看: 【钟扬:男女主角后来分道扬镳,男主角也是认为女主角从没爱过他,在关系中他其实始终是自卑和没有安全感的。 邵羽:我知道了。 钟扬:但女主角并不清楚。 张天晓:所以,虽然男主角深爱女主角,实际却是女主角在更认真地经营感情。 …… …… 钟扬:方景春,你再去拿份剧本复印件过来看行么?懒到这个程度?非和尧舜禹挤着看一份?尧舜禹一直歪着脖子都快患上颈椎病了。 方景春:那我去拿,等我一下,嘿嘿嘿嘿。】谢思清:“……” 再翻一下,类似的话居然还有。 小葡萄也看着钟扬频繁出现的这些对话,然后小心翼翼地问:“尧导……我怎么觉得……钟扬导演对你……有点……格外关注……” 谢思清没说话。 原来,不仅仅是自己,还有别人也这么认为么……? 可钟扬却是说没有—— 那边,小葡萄又问:“是不是真的呀?” “……小葡萄。”谢思清说,“你还是先管好你自己的葡萄汁吧。” 没有想到,小葡萄听到了这话却突然扭捏了起来。 他说:“管好不管好的,也就那么回事了……” “……” 于是谢思清也决定再也管闲事了。 看这样子,再管,自己就要成电影里面一心拆散有情人的老巫婆了。 57开机(25) “哦……”没再管葡萄汁的事情,谢思清继续看小葡萄记的东西:【头上戴个小熊发饰的人:所以分手这段虐的是女主呀。 穿蓝衣服的人:也不是吧,都伤心的。 脸上有很多痘痘坑的人:对了,饭店刚才打来电话,今天盒饭会晚点到! 鼻尖有痘的人:我这有零食,饿了先垫点。 眼睛超小的人:你真是大好人!】 谢思清:“……” 小葡萄问:“尧导,怎么?” “最后三句不需要写。” “我已经明白啦。” “还有,那个,”谢思清说,“你去打听一下这些人全都叫什么名字,不要使用代号。” “……哦!” 这倒怨不得小葡萄,他才来过几次,剧组里面那么多人,怎么可能全都记得。 小葡萄离开后,想着刚才的话,谢思清也有点茫然。 钟扬真的对自己特别注意么? 不会吧……? 一个邵羽,就已经够不可思议的了。 难道他有影帝电波? 因为这个,接下去的一连几天,谢思清看见钟扬都觉得别扭。 钟扬倒是没有发觉什么,还是照例拍戏、请他去家里看电影。 谢思清也尽量表现得和从前没有任何区别。 对方什么都没有说,他也不能自作多情。 有天收工之后,谢思清又去钟扬的家里。 他们说好要看一部电影的珍藏版。 这部片子,他们两个人都喜欢。 进了家门之后,钟扬示意谢思清先随便坐下:“我先去浴室冲个澡。” “嗯。”谢思清说,“好。” “等下你要不要也冲下?” “……我回去再洗吧。” “也行。” 谢思清问:“我坐在椅子上?” “沙发就好。”钟扬又说,“我不介意。” 谢思清理解钟扬的做法。 因为他们两个身上都有消毒水的味道。 今天片场是在医院,剧情继续往下面走。 男主角失去女主角之后,很奇怪地不再想念那锦鲤了,似乎所有想念,全都给了那个很美好的女孩。 就这么着,他生病了。 在医院里浑浑噩噩待了一阵,有几天却来了一位不速之客——是女主角的室友。 她说,女主角分手后,常常一个人在电脑前面给他写着信,但是却一封都没有真正寄出过。 室友不忍心看,偷偷打印出来几封,来甩给男主角。 男主角一封封地看: 【我到现在也不明白,这一切都是为什么。我们走到今天,却想不通原因。不知道我临死之前,是否依然纠结于此。】【你曾是我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之前从不知道,甚至都不说话,就只看着对方,便能那么快乐。感谢你为我带来的这些。人这一生,生不带来死不带去,到了最后,能够拿来做回忆的也就只有各种情了。你那一份,我会记得,并且永远珍惜铭记。】他看着看着,只觉头脑眩晕,全身发麻,且越来越厉害,连呼吸都困难。 他立刻给女主角电话,向她道歉,求她原谅,同时明白了她会喜欢上自己的原因。 原来男主角救过她,在没别人敢出手时救了她。于是她就记住了他,然后,发现男主角常常会对些甚至没有人会注意到的人伸出援手,比如,前来送货正费力地想把小车推上台阶的人。 男主角没想到还会有合浦珠还的一天。 他这才意识到,失去,并不说明不能复得,就像他的女友一样。 只有靠自己得的东西,才不会担心被夺走。 于是,他决定,要爆炒了那条锦鲤。 …… 在客厅等了十五分钟左右,钟扬才又重新出现。 谢思清一抬头,却是有些发愣。 因为这时候的钟扬,和白天有些不一样。 钟扬头发并未全干,有水珠从发梢顺着脖子滑进衣领。 刚从浴室出来,漂亮的唇色配上精致的五官,连谢思清都有点移不开眼睛。 作为一个正常的同性恋,他也是会被美色迷惑的。 钟扬和邵羽非常不一样,邵羽有种禁欲特质,谢思清倒没有怎么过,钟扬此刻却是散发出了强烈的荷尔蒙。 “……” 钟扬看向了谢思清,谢思清急忙偏过头。 “看片子么?”钟扬似乎全未发觉,照常与谢思清对着话。 “好。” 于是谢思清又走进钟扬看电影那个房间。 钟扬走上前将dvd推进去,然后回来,很自然地坐在谢思清的身边。 “……”谢思清向另外一边挪了一挪。 别扭的感觉又来了。 有个那个疑问之后,实在没法全无所谓。 想到对方可能特别关注自己,谢思清就不知应该如何相处。 “你在干吗?”钟扬问道。 “没什么事。”谢思清说,“你播放吧。” 但钟扬却没有。 他将遥控器扔到了一边。 “……” “我说,”钟扬皱起了眉,盯着谢思清看,“你又犯什么精神病了?” “……” 钟扬站起身来,从高处向下看着谢思清:“这几天来你就很怪,总是有点躲着我走。” “……” “你该不会觉得我是喜欢你吧?” “……”被猜中了,可是这让他如何去回答。 不过,听着意思—— 谢思清等着钟扬告诉他“你滚去做梦吧”、“照照镜子好吗”之类的无比毒舌的言论。 没有想到,几秒钟后,耳朵里却听见钟扬说:“你一定要我明明白白讲出来是吗?” “……” 也不知为什么,谢思清都紧张起来,心脏开始咚咚地跳。 钟扬抿紧了唇,然后再次开口:“好啊。” “……” “我喜欢你,我喜欢你,我喜欢你。重要的事说了三遍,够了么?” 谢思清抬头看着他,不知该有什么反应。 钟扬明明是在表白……可这个人究竟为什么还能一脸高傲地问他“够了么?” 58开机(26) 谢思清愣愣地看着钟扬,说了一句:“……哦。” 难道自己真有影帝电波? 如果拿去研究推广一下,肯定可以数钱数到抽筋。 “什么叫‘哦‘?”钟扬皱眉问道,“那你的回答呢?” 答案?谢思清想,钟扬刚才问了什么来着? ……好像是“重要的话说了三遍,够了么?” 于是,谢思清说:“嗯,够了。” “……我不是说这个。”钟扬突然弯腰,双手撑在谢思清的身子两侧,“……和我在一起吧。” 谢思清坐在那,距离钟扬很近。 被那双漂亮的眼睛盯着,谢思清又是心里一紧张。 “怎么样?”钟扬又问。 “……”拒绝是当然的。 首先,他没心思琢磨这些。他现在脑子里全是重新上巅峰,所有精力都投放在了拍戏上。他希望为此付出100%的时间,这样即使失败,却也没有遗憾,更怨不得别人,因此不想被其他事情所干扰。 另外,在彻底将钟扬排除出嫌疑前,他不愿有什么很难放弃的联系。虽然觉得十有八九不是钟扬,但是,如果某天真的不想再离开他,同时发现钟扬正是那件事的凶手,那时自己到底应该如何自处? 还有就是……他对钟扬不是爱情。他虽然必须得承认,钟扬有一些独特的魅力,自己也喜欢和他在一起,但是,那种亲密关系?还是差太远了。 所以,谢思清摇了摇头:“我……我现在只是想拍好戏,没时间去考虑别的事。” 钟扬又站起身,看着谢思清,问:“你上初中了吗?” “……啊?” 钟扬又说:“这叫什么解释?‘我们现在还是学生,所以应该学业为重‘?你是小孩子吗?” “……” 果然,即使这个时候,钟扬还是那么毒舌。 “所以其实是没感觉对吧?” “……两方面原因都有些。” “……” 谢思清正想解释下,就听见钟扬又说道:“你倒是潇洒……那我怎么办?” “你……”谢思清想了想,“你换个人喜欢?” “你这回答纯属放屁。” “……” 明明是钟扬在向人表白,也是钟扬刚被他拒绝了……即使脑洞大如谢思清,也想不明白为何钟扬还能这么拽。 “你……”谢思清感到很尴尬,他想逃避这个话题。 于是,他问了句:“你还要看片子么?” 钟扬垂下眼睛,然后才又说道:“不想看了。” “……那?” “我睡觉了。” “哦……”现在才7点半,钟扬就去睡觉—— 谢思清觉得钟扬还是挺失望。 钟扬又继续道:“你看完走时记得带上门。” “那,”谢思清说,“我也走吧。” “你才刚来。” “没事……”谢思清说,“那个,你去睡觉的话不要忘记先吹干头发。” 末了,又补一句:“头发湿着睡觉容易头痛。” 钟扬愣了一下。他神色有点复杂地看了谢思清一会儿,然后才又开口:“那么关心我干什么?我死了你就清净了。” “……”这人…… “还有,”最后,离开之前,钟扬又是说了一句:“别再躲着我,我会不舒服。” “……” “既然你躲着我,我就向你坦诚。” “……” “我想,都清楚了彼此想法,双方没有什么隐瞒,就不要再藏着躲着。” “……嗯。” 原来,这个就是钟扬突然说那些话的原因吗? 告诉自己,以后两人之间有话直说,不要自己在那偷偷猜测。 ——谢思清到家也才过八点。 谢思清打算将文字剧本发给自己的主创们。 钟扬这部电影马上杀青,那边也该开始正式建组。 剧本内容已经差不多了,这周最后琢磨了下,不会再有什么大的改动。 就连分镜头脚本,谢思清都快画完了。 他先找了迈克。 其实迈克主要需要分镜头脚本。 不过,那个还没画完,先把这个给他,熟悉一下剧情。 虽然,迈克读中文还是会很慢,他比较喜欢直接看脚本。 “你这个真的很及时。”迈克打来一个电话,说道,“我刚买了一座桌子,正好可以用一下了。” “……是一张桌子。” 迈克又不信了:“‘张‘是用来指很薄的东西,可以收起也可以打开的。比如,一张纸、一张饼、一张皮、一张草席……” “不是……”谢思清说,“桌子椅子也用‘张‘的。” “为什么?” “为什么呢……”谢思清想了想,“可能因为桌子椅子平面比较薄吧。” “哈?”迈克说,“腿儿就不管了吗?” 谢思清硬着头皮道:“……那应该就是不管了吧。” “……” 那边迈克成功接收文件,打开随便向下拉了几页,然后突然又说:“……你猜我看到了什么?” “……什么?” 迈克说:“你这里写,主角做了‘二十张弓‘,请你给我解释一下。” “……” “这个‘张‘字是为什么。” 谢思清盯着又瞅了半天,说:“……可能,可以收起也可以打开吧,这种东西也能用‘张‘。” “……哦。” 谢思清特别怕迈克问“一张脸”又怎解。 幸好,对方似乎没想起来。 他只是说:“我经常不明白你们这个逻辑。一只猫、一条狗、一匹马、一头猪……全部都是哺乳动物,怎么不能统一?” “……我不知道。” “……算了。” “迈克,”谢思清问,“片子的事,有难度吗?” “这片子不简单。”迈克说,“除我之外没几个人能够拍好。” “……嗯?” “我想了下,主色调需要变幻。”迈克说道,“清朝那段,主色调用明黄。战争时期,用比较压抑的靛青。解放后,红。文革时期使用灰色。进入现代之后,色彩逐渐鲜明一些。” “很好。”谢思清说。 “我打算古代部分室内只用蜡烛,然后用超大光圈去拍摄画面。”迈克又道,“你知道吗,只有我有这种巨大光圈。本来是蔡司公司为美国航天局定制的产品,被淘汰之后让我弄到了。” “……” “为了保证成像,现在古代的戏都用室内灯光,有些还是强光,看起来真的是太假太假太假。” “……”谢思清也有点理解迈克这种“光圈在手、天下我有”的得意感。 “所以,对别人有难度,对你却是没有,是吗?” “就是这个意思。” “好,我明白了。”谢思清想,美国人还真是不懂谦虚。 之后,谢思清又在网上找到了剪辑师张屹然。 他的合同刚刚才签署完。 “我把剧本发给你吧。”谢思清说。 没想到,张屹然却不要。 他说:“我剪片子不看剧本。不看文字剧本,不看分镜剧本,也不看分镜头脚本。” “……嗯?” “我只看素材,自己捋线索。” “……” “我自己想怎么才是一个很明白的故事。”张屹然道,“如果看过剧本已经提前知道所有相关剧情,叙事可能就会上帝视角弄得乱七八糟。” “……哦。” 这样的剪辑师是有的。 “还有,”张屹然再次强调道,“我是剪辑师,不是剪辑工。是‘师‘,不是‘工’!不受你的操纵,不是你的工具。” “……行。” 既然是自己找的,就应该相信他吧。 有点导演喜欢放权,让剪辑师从旁观者角度来剪。某个导演发现剪辑师没有采用他花费巨资拍的某条,气得暴跳如雷之后猛然发现剪辑师才是对的这种情况时不时地就会发生。 而有的导演喜欢控制剪辑师,要求后者按照自己意思来。 一般来说,谢思清属于前者。 “你——”谢思清问,“你有自信吗?” “我当然知道我可以做出很好的效果。”张屹然道:“你不相信就想方设法地请我加入吗?” “……”谢思清又觉得,有的人吧,虽然是中国人,却也不懂谦虚。 再然后是吴一森——他请的主美术。 谢思清把剧本发去,又约了个时间开会。 他们需要出去看景,确定全部拍摄地点。 然后,还要讨论片子需要哪些道具,哪些道具需要优先做好,哪些可以留到开机之后……详细制定道具制作方案。 谢思清还是问了那句话:“会不会有问题?” “我……我……”吴一森道,“这几个月我全在看资料,一会在看……我一定会做好它的,绝不辜负……绝不辜负你的知遇之恩。” “这没什么……” 谢思清完全不怀疑他这个“一直在看”。 在钟扬的剧组,就连肯定过不了的图,他都反复地画了几十稿。 这个孩子真的认真。 虽然,吴一森在面对人时脾气较软,不会与人发生什么争辩。 但是,对于画画这种比较独立性质的事,这个特点倒并不会影响最后成效。 最后,就剩下小葡萄。 陈正直那不用联系,因为他手里有剧本。剧本陈正直一直都在跟,之前的几版也提了意见,很多地方都反复讨论过。 最后这版,陈正直也是满意的。 至于配乐,谢思清想再等一等夏雨禾。 夏雨禾有了“师父”后,进步明显非常迅速,她也很想能赶得上。 对小葡萄,就不用那么客气了。 “剧本需要很熟,”谢思清说,“否则到时你会焦头烂额。” “哦哦好的!”小葡萄说,“没有问题!” “嗯。” “我绝不会让尧导嫌弃的!” “……小葡萄。”谢思清突然说了句,“谢谢你肯来帮我。” “什么啊……”小葡萄有些懵,“尧导……一直以来都是我在缠着你的……你突然这样说让我无法适应。” “……”谢思清说,“我是觉得,辛苦你了,也委屈你了。” 小葡萄,纯粹是因为自己才来的。 “是我自己想要做的。”小葡萄说,“就是,小提子不喜欢我总是追着你跑。” “……” “不过,我才不管他呢。” “嗯。”谢思清又问了那句话,“你练了几天,感觉怎么样?” “还不错……!” “能做好吗?” “能不能做好都必须做好。”小葡萄说,“我绝不会让尧导嫌弃的!我要一辈子都追随尧导……!” “哦?”谢思清问,“那小提子呢?” “他……”小葡萄又忿忿地道,“他哪里有你好呢?把我哄得晕乎乎的,然后吃了葡萄肉。” “……”就连谢思清都忍不住八了一卦,“葡萄肉也被吃了?” “哼。” “但是……”谢思清说,“看你也没有很受不了啊。” “因为……因为……”小葡萄说,“真的是很舒服……” “……” 发送好了剧本,每个人都问了一遍之后,谢思清靠在椅背上。 所有人都有自信么? 好啊。 那就——开始吧。 59杀青 接下来的几天,剩下剧情拍完。 本来,钟扬表白之后的第二天,到达片场看见钟扬之时,谢思清还稍微尴尬了下。 然而钟扬只是看他一眼,立即便是神色如常地道,“你今天有点晚。我们快开始了。” 谢思清感觉,钟扬希望与往常一个样,不要被前一晚的事影响。 最后的几场戏,就是主角寻回锦鲤。 男主角想找到锦鲤的新主人,但是一直没有任何头绪,直到他很莫名其妙地生了病。 他浑身起红疹,痒得非常厉害,去了医院多次,也没个所以然。 一天,一个同事看男主角这样,说道:“不如问问齐远?他也得过这病,不过突然好了,你可以去聊聊,哪个大夫看的。” 男主角仔细问,随后猛然察觉,齐远恢复那天,自己正巧发病。 因为齐远许愿健康,所有红疹到了前主人身上吗……? 所以男主角开始了观察。 齐远,也是由不如意,逐渐走上正轨。但是,他没有像主角那样一下蹿得异常惹人注目,可能是怕出了风头会向主角一样遭人算计。 主角这才想起,自己有次喝醉,在那里说胡话,旁边正是齐远…… 于是有天,主角趁着齐远在公司洗澡时,摸进浴室偷了他的衣服裤子,趁着齐远光着屁股气得砸门之时,摸出钥匙跑去他家拎走了鱼。 这次,主角看着锦鲤,心里只有厌恶。 他已明白,如果靠着锦鲤,即使得到一切,他也不再是他。那是谁呢?他不知道。反正不是他。 没有锦鲤,他的生活依旧还是他的生活。但是,依靠锦鲤,真正的他就像死去一样。 在他生起火后,锦鲤还高喊着“打你丫挺的!”、“跟你丫死磕!”、“小瘪三!”、“小赤佬!”、“滚犊子!”、“整死你!”等反人类口号。 “害过多少主人?”主角冷笑着问,“会这么多方言。” “杀了我一个,还有后来……呃!烫!” 主角红烧掉了锦鲤。 片子最后,是一贯的幸福结尾。 男主角娶了女主角,工作上也有了起色,大步迈向美好明天。 …… ——正式杀青那天,随着钟扬对着最后一个镜头喊“cut”,全场欢呼声起。 有人给钟扬、邵羽还有张天晓送花。 钟扬接过花来看了一眼,然后随手递给了谢思清:“给你。” “嗯?” “花什么的,我懒得管。挺漂亮的,死了可惜。” “哦。”谢思清接过来,小心放在一旁。 “来合影啦!”这时,摄影师大叫了一声。 “去合影吧。”钟扬也道。 “好。” 合影之时,钟扬站在中间,邵羽和张天晓一个左一个右,谢思清很识趣,自动地把自己摆在第二排不显眼的位置。 之后一群人又是到处找人照相。 其中最忙的,就是钟扬、邵羽和张天晓,所有人都挤在他们身边,毕竟他们三个是最重要的人。 也有几个人主动和谢思清留下了两人合照。 比如张天晓,这让谢思清感到很惊讶。 再比如,钟扬。 不过,钟扬却比张天晓还要更挑剔。 拍完了看一看,不喜欢就删掉。 反反复复多次,才终于有了张让钟扬满意的。 真是麻烦—— 虽然谢思清觉得钟扬不满意的主要是自己,但谢思清真的不会摆表情。 …… 晚上杀青聚餐。 庆祝拍摄顺利,同时也是告别。 谢思清总觉得,钟扬心情不好。 “怎么你不开心?”谢思清随口问道,“都顺利杀青了。” 钟扬却没回答,而是反过来问:“接下来几个月你有什么打算?” “筹备电影。”谢思清道,“等你入组。” “嗯。”在这个过程中,钟扬一直盯着谢思清,好像打算记住对方每一寸的眉眼似的。 他很清楚,明天开始的几个月里,就再也不能像这样见面了。 正常来讲,演员会在开机之前几天进组,在那之前肯定不会频繁联系,大概也没什么需要见面的事。 过了一会儿,钟扬又说道,“对了……我是挺久没演戏了。” “嗯,我知道。” “我都已经忘了自己演戏之时是什么样子的,有点担心。” “不要紧张。”谢思清笑了笑:“那个时候我会帮你找到你熟悉的感觉。” “哦?”钟扬问谢思清,“但是你知道应该让我找到哪种感觉吗?” “……” “你都不知道,怎么帮我找?” “……”谢思清说,“我回去会研究一下,你过去是怎么演的。” “这个办法倒是不错。”钟扬点了点头,“大概可以派上用场。” “……”谢思清想,工作量又大了—— 钟扬演过那么多戏,就算只挑经典的看,至少也有八部左右。 谢思清没办法拿出整块时间来看这些片子。 工作时间基本都排满了。 这样想来,只好只要一有空闲,就看钟扬拍的片子,琢磨怎样让他找回当初状态。 所以接下来这一段时间,即使看不到钟扬他本人,也还是会经常见那张脸。 其实钟扬主演的戏,谢思清也看了一些——他要确定钟扬和他剧本气质相符。 结果,谢思清就发现,钟扬真是天才,不管演什么,都无可挑剔。演爱情戏时,连谢思清心中都是一动。 不过,就算看了一些,也要怀着不同目的重看一遍,然后还要加上之前没有看的。 聚餐闹到很晚。 还没散伙,邵羽和张天晓的经纪人就帮他俩发微博,说今天全景杀青了,这将会是一部非常非常值得期待的电影,还搭配了几张合影以及剧照。 据说,发这微博不能等到太晚,这个时间粉丝最为活跃。 同时很多新闻稿件也被发了出去,借着杀青详细介绍剧情、演员以及看点,自然还有剧组条件如何严苛、众人如何任劳任怨克服困难……可事实是他们从来没严苛过。 散场之前又是一番漫长客套。 谢思清先和钟扬打了个招呼:“我先走了。” “嗯。”钟扬眼神很深。 “新戏的事大概时常会联系你。” “没事。” 钟扬照例也给了他一个告别用的拥抱。 然而,谢思清能感觉得到,钟扬紧紧搂了自己一下后才放开。 谢思清想了想,说:“很快就会再见面了。” “很快?很快只是对你来说。” “……” “你回去吧。”钟扬又说,“确实晚了。” “……嗯。” “等下。”钟扬示意了下,“花别忘了拿走。” “……哦。” 然后谢思清又去和邵羽告别。 邵羽对谢思清则完全没留恋,就只是套路般的感谢和再见。 谢思清想,对于自己和谢思清一样这事,邵羽依然没有任何特别感觉。 其实,倒不如说,邵羽从来没注意过他。 和最开始拍广告片时一样,邵羽对他本质上是漠视的。 就算偶尔像朋友般聊天,也只基本“剧组”这种关系。 谢思清很清楚,与邵羽这次一别,就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了。 在这一点上,与钟扬不同。 也许,再见之时,一切就都变了—— 60杀青(2) 自从杀青的那天开始,谢思清就没见过钟扬了。 谢思清他是现场副导演,后期的事情和他没关系。 不过,即使如此,钟扬有时还是会来电话商量,这种时候谢思清总是竭尽所能。 平时,谢思清主要就是忙自己的戏。 分镜头脚本画完后,他与主美术还有副美术开了几次会,说明了各种场景和道具的具体要求。 然后,他与吴一森一起去选景,还有采购,以及敲定将合作的布景和道具制作公司。 在这期间,谢思清也对女主角进行了几轮选角。 其中有自己前来试镜的,还有别人推荐的人,可是谢思清始终找不到满意的。 就连陪朋友来试镜的人,谢思清都仔细看了一看,依旧没发现哪个会合适。 那些“陪朋友来结果自己却被选中”的事,看来还是不太普遍。 然后,这种寻找不到女主角的状况,终于有一天毫无预兆地就被打破了。 陈正直突然打电话给谢思清,叫谢思清尽快安排一场试镜。 “我发现一个人。”陈正直说,“肯定非常合适!” “哦?”谢思清立刻就来了精神,“你在哪发现的?” “大马路上!” “……” “怎么?” “你怎么知道肯定非常合适?”谢思清又问。 “就觉得她漂亮!” “……”谢思清艰难地说道,“大马路上漂亮的人也挺多的……不能说明问题的吧?难道你要一个一个拉来试镜?” “她的气质和那角色非常相符!”陈正直道,“她演完这部戏肯定能够走红。” “……”谢思清依然还是对“大马路上看了一眼”这方式持保留态度。 “你不相信我的眼光?”听着那边沉默,陈正直不爽了,“我会在这事上随随便便?你知道我投入多大心血?我放弃了在赌场里平均每天……” “行了行了。”谢思清打断了陈正直,“别再说了。” “我放弃了在赌场里平均每天……”这句话简直成了陈正直的口头禅。 一开始谢思清倍感压力,次数多了他就没感觉了。 于是,按照陈正直的要求,谢思清安排了一场试镜。 来试镜的人名字叫赵情。 当赵情按照陈正直给的地址走到了一家炸酱面馆之前之时,她有些呆了。 来来回回走了半天,还是只有炸酱面馆。 于是,她给陈正直打了个电话。 另外一边,陈正直看见赵情的来电,立刻将手机扔给谢思清:“你选的好地方你自己去讲。我没脸告诉她就在这试镜。” “好。”谢思清却完全不以为意,“喂?” “我是赵情。”那边传来一个声音,“约好了11点试镜的。” “嗯。” “可这只有一家炸酱面馆。” “就是这里。”谢思清说,“你进来吧。上二楼左手第一个包间。” “……” 看谢思清挂断电话,陈正直又摇头,“你到底是怎么想的……在炸酱面馆里试镜。” “租不起办公室。”谢思清斜睨了陈正直一眼,言简意赅地回答道。 “……” 没错,谢思清没有办公室。 一共才525万。这座城市寸土寸金,写字楼里的办公室,一个月就要几万块,一部戏又要几到十几个月。 所以,之前开会,全部是在谢思清的出租屋里。 不过导演的家显然并不适合试镜。 谢思清经过了仔细的考虑,最后才选定了这个地方。 没有想到他的决定居然让人如此费解。 十分钟后,赵情出现在了包间。 她还带了4个朋友,两男两女,看来是怕遇到骗子。 “你好。”谢思清主动地伸出了手,“我是电影导演,尧舜禹。这位是制片人,陈正直。” 赵情听到这么两个非常不像真名的名,很明显地有了一丝怀疑。 “都是真名。”谢思清道。 “哦。” “坐。”谢思清说,“都坐。” “谢谢。” 谢思清打量了她一下。 要说气质,确实相符。 看起来是很有主见、很酷的人。 而且,的确非常漂亮…… 本来,这戏不需要女主角漂亮。但是陈正直却认为,即使剧本说“这人并不漂亮”,演员也不能真的不漂亮,用普通人纯属自杀。还说,既然钟扬的脸在那,他的老婆总也不好太丑。 众人全都落座,寒暄了一下后,谢思清又开口,“那么,我来介绍一下这部戏吧。” “好。”赵情点了点头。 于是,谢思清将主要剧情、主创名单、投资状况、未来打算简要说了下。 “我明白了。”赵情说道,“虽然资金比较紧张,但听上去挺有想法。” “嗯。”谢思清又说道,“如果试镜通过,剧本会发给你,还有其他信息,让你慎重抉择。” “那什么时候开始试镜?” “现在就开始吧。” 谢思清说着就站起了身,走到一个角落,将两张椅子扯到墙边,面对面地给拼到了一起,然后一脸平静地说:“这个是床。” 赵情:“……” 谢思清又拿了张椅子摆在一旁:“这是桌子。” 赵情:“……” 谢思清将一双筷子扔在上面:“这个是两支箭。” 赵情:“……” “怎么?”谢思清问,“有问题吗?” “你们……”赵情看着谢思清和陈正直,“真的不是骗子?” 谢思清笑了笑:“如果顺利通过试镜,你会见到投资人的,他有办法可以证明。” “好吧。” 谢思清继续说:“即将要试镜的这一幕戏,简单地说,是妻子安慰沮丧的丈夫,因为丈夫觉得自己没用,赚不到钱,想要关掉铺子做个出租司机。妻子让他去做想做的事,用从桌上拿起那箭塞在丈夫手里,问他能否对着这箭说要放弃。” 赵情点了点头。 “丈夫的话陈正直先客串一下。” “啥?”陈正直问。 “不然该怎么办?” “……” “好了。”谢思清又说,“这是这段剧本。” 赵情伸手接过。 谢思清伸手一指:“需要准备的话,卫生间有镜子。” 这也是谢思清选择饭店试镜的理由之一了。 包间里有镜子,演员可以准备。 赵情再回来时,就看见陈正直一脸不爽地坐在了“床”的一边。 她看着陈正直的胡须,好像出了一下戏。 “那开始吧。”谢思清说。 赵情点了点头。 于是台词从她口中流出。 谢思清看着、听着,即使是在这种环境,好像也被带了进去。 那种坚强和温柔,正是他想要找的。 之前很多试镜演员不能明白如何统一这样两种特性。 她们演出来的,要么坚强且坚硬,要么温柔且软弱,总是会过多地倒向其中一边,抓不住那个平衡点。 而事实上,这两种特性往往会成对出现。内心坚定的人往往待人宽和,反倒是内心软弱的人常常有控制欲甚至刻薄。 赵情很会拿捏分寸。 “停,接下来的不用演了。”谢思清说。 “……嗯?” “就是你了。” “……” “什么时间有空?带你见投资方,然后发你剧本,准备正式签约。” “这就完了?” “完了。”谢思清问,“留下来吃炸酱面吗?” 那边陈正直说:“再来点酒。” 谢思清说:“没有多余的钱。” “……什么?”陈正直盯着谢思清,“和你一起,我烟都不能抽。现在酒也不能喝?” 谢思清一脸平静地说:“嗯。” 61杀青(3) 女主角敲定后,谢思清带她去投资人那转了一圈。 在见到赵情之前,凤梨酥的老板还是想请小明星,不过也同意尽量给谢思清自由。 不过,见到赵情之后,态度就转变了。 凤梨酥的老板将赵情夸得是天上有地下无,只恨不能立刻带她到电视上出出风头。 谢思清将剧本发给赵情时,也发了一份给钟扬。这是文字剧本,文字脚本和分镜头脚本谢思清全都还在进行中。 虽然很久没见,但对钟扬却并不生疏。 谢思清想了下觉得也许这是因为时常在看钟扬的戏,想忘都难。 “对了。”接收完毕之后,钟扬对谢思清说,“周日是我生日,我家有个生日party,你也会过来吧?” “哦?你的生日?”谢思清立刻说,“一定。” “那我把你名字也加上了。” “没有问题。” 周日,因为到底要送什么礼物,谢思清算是费尽了心思。 最后,逛了很久之后,买了个水晶球。 更加确切地说,是玩具水晶球。 只要将手指用力地按在上面,水晶球里就会噼里啪啦、电闪雷鸣,而且手指移到哪里,电光就会闪到哪里。 他感觉钟扬挺喜欢这些玩意儿的。 然后,他又买了一个蛋糕,上面写了“钟扬生日快乐”。 当时,蛋糕店的老板还说:“这和一个导演重名。我的女儿特别爱他。” “……” 谢思清到达钟扬家之时,发现屋子里面非常很静。 自己明明准点敲门,结果还是最早到的…… “进来吧。”钟扬说。 “好。”谢思清又看了一看,确定屋里没别人了,于是问道,“别人都还没有来吗?” “别人?”钟扬一边从烤箱里拿出吃的,一边说:“没别人了。” “……都不来吗?”不至于这么不给钟扬面子吧? 钟扬回答:“我又没请。” “……”谢思清问,“不是生日party吗?” “嗯。” “生日party只有两个人……? 钟扬有些困惑地问:“生日party不能只有两个人吗?” “……我以为派对要热热闹闹。” “是么,”钟扬随口答道,“我不知道。” “……” “菜都好了,等我一下。” 然后,谢思清就看见餐桌上面像变戏法一样。 看得出来钟扬准备很久才弄了这么多。 明明是他要过生日,结果一直在厨房里? 钟扬手艺还是一如既往地好。 而且,这次居然有了两个素菜。 虽然味道不如荤的,看得出来也很认真。 吃得差不多后,谢思清把蛋糕拿来。 钟扬刚要开始下刀,谢思清就拦住了他:“先许一个愿吧。” “许愿?”钟扬觉得莫名其妙,“许愿不是哄小孩子用的?” “别这么说,”谢思清道,“许一个么。” “好吧,许一个愿。”钟扬看着谢思清,半晌之后,突然又开口问道,“我要讲出来么?” “不用。”谢思清飞快地回答道。 他突然有感觉,会与自己有关。 所以,他完全不想听。他怕听了之后会重温钟扬表白那时的尴尬情形。 “为什么?”钟扬又问。 “不要讲出来。”谢思清说,“讲出来就会不灵了。” “讲出来就会不灵了”是这问题的标准答案。 虽然,对谢思清来说,这并不是原因。 “哦?”钟扬表情似笑非笑,“讲出来就会不灵了?你很希望它灵验吗?” 谢思清立刻就大窘。 然后钟扬垂下眼睛,几秒之后抬起头来:“好了。生日的愿望,今年的目标。” “……哦。” “你告诉我,不讲出来,就会灵验。” “……” “对么?” “……”谢思清也不知该说“是”还是“不是”。 幸好,钟扬没有再继续了。 折腾一番之后,谢思清又问道:“剧本看过了吗?” “嗯。” “有什么问题吗?” “有几个。” “哦?”谢思清问,“什么问题?” “我帮我开下电脑吧。”钟扬回答,“我把餐桌收拾一下。” “好的。” 谢思清打开钟扬的手提电脑,看见桌面上面有个很显眼的目标,文档格式,文件名是“尧舜禹”。 “是这个叫‘尧舜禹‘的文件是吧?”谢思清一边问,一边就点开了。 “不是!”那边钟扬立刻出来,“别点!” 可是谢思清已经点开了。 看了一下,有点傻眼。 这——这是什么—— 谢思清看见第一行写着: 【喜欢的电影:《偷自行车的人》、《东京物语》。】这不是自己最爱的电影么…… 以前和钟扬曾经谈过过。 钟扬喜欢的电影是什么来着?怎么好像有一点儿想不起来——依稀记得都是科幻…… 谢思清再往下看。 【喜欢的饭菜:番茄炒蛋、日本豆腐、红烧小黄鱼、干锅香辣虾、红烧肉、烤牛肉、涮羊肉(不确定)。】“……” 谢思清再仔细意见,还有一个同名文件夹。 不知道里面是什么…… 该不会是……微电影大赛时的作品、颁奖典礼视频以及照片、小笼包广告片、锦鲤那部电影杀青合影、甚至包括自己那些个小黄片……之类的吧。 不然的话,叫这名字干吗。 “看够了么。”钟扬脸色非常不好。让谢思清帮他开电脑时,钟扬完全没想起来有这回事。 “……” “看够了就关上。” “……我什么都没有看清。”谢思清说,“那个,剧本你放在哪里了?” “题目就是电影名字!” “哦。”谢思清这回终于看到了。 谢思清完全没想到会发现这个东西。 他觉得钟扬也挺可爱的。 不管是他做的这事,还是被发现时那种窘迫。 像个初恋的小学女生一样…… 不过——谢思清也忍不住想,钟扬对自己,真是……那么认真的吗? 62首映 再之后的一段时间,谢思清时常见到钟扬电影的宣传。 并且,随着首映来临,越来越猛烈了。 现在电影市场好像就是这样,不差钱的片子宣传随处可见铺天盖地,从机场到公交车站到巴士车到广告牌,不分受众将所有人一网打尽,目的就是让人想去电影院时,脑海当中首先就会浮现该作。 这种方法效果显著,当人们选择电影时,好像真的不是非常关心类型、剧情等等,很多人会自然而然地购买“最火”的那部。 对于宣传这一块,发行方非常聪明。 钟扬在聊天时曾和谢思清说:“得校园得天下。” 对此谢思清也有点印象。 似乎以前有份调查显示,中国电影观众平均年龄只有21.5岁。 想想也能明白。大学生有空闲,校园里面娱乐活动不多,又有恋爱、交友等等需求,经济能力较强而且消费观念开放,再加上买票可以有半价,理所当然成为主力。 “那么,你们打算要怎么办?”当时谢思清问。 钟扬的回答是:“在这个市场上更加激进一点。” 他们果然就是这么做的。 2000所高校里面一共贴了200000张海报。 其中有500张上有钟扬、邵羽和张天晓的亲笔签名,虽然,有些签名版的海报贴了不到一天就被偷了。 “看见我的签名就偷。”钟扬自我感觉非常良好。 “……”谢思清没说什么,不过,他却觉得,应该是冲着邵羽的签名去的……毕竟钟扬早就已经转到幕后去了。 上映之前,发行方选了30座城市里的30所高校进行了点映。 钟扬自己参加了其中的12场。 点映之时有段时间可以用照相机,点映现场还有剧照卡片可以拿走,为的就是让人拍照然后拿到社交网络分享,比如微博、朋友圈、人人网等等。 那段时间,谢思清只要一上网,就能看到相关消息。 然后,就连正式首映都被选在了大学里,就是最好的两所大学的其中之一。 谢思清没上台,只是坐在下面,看着钟扬,还有邵羽和张天晓。 “钟扬导演,”主持人说,“您为什么执导这部戏呢?和您以往风格不同……您能不能说说原因?” “我希望能突破以往,不想总是重复过去。”钟扬回答,“我也曾经有过犹豫,害怕砸掉自己招牌。但是,一位朋友一直给我鼓励,他劝我接下来,因为只有尝试不同类型,才能发现更多自己所擅长的,从而拍出更好的作品。” “所以,”主持人问,“很大程度上是因为这位朋友?” “嗯。”钟扬向谢思清的位置看了眼,“之前我有一部电影不太成功,相信大家也都知道,所以一直有些逃避,选择性地无视了它,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拍过那个。但是我的那个朋友,在漫天恶评中找到所有称赞我的——我知道很不好找,然后做成文档发送给我,告诉我拍完那部电影并非一无所获,至少我发现了几个自己能做得到、但是之前并没做过的点……就是说,要积极些,让自己变成一个更好的导演,而不是对每一部戏的票房都患得患失。现在,电影制作完成,我感到很庆幸,庆幸这位朋友及时出现,庆幸自己执导了这部戏。和上次那个遭到恶评的电影并不同,上次我自己都非常忐忑,这次我对它非常有信心。这个故事非常有趣,我相信它不仅让我收获很多,同时也会给观众们带去很多东西。” “哇——”主持人装作很感慨,“有这么个朋友,真是很幸运哦。” “嗯。”钟扬又说了句,“一辈子的幸运。” 谢思清有点尴尬地移开了视线。 “那再说说选角的事吧。”主持人看向了邵羽,“和钟扬导演见面情形是怎样的?” “哦。”邵羽笑了,“钟导那天一见到我,就说,怎么脸色差了。” “什么?”主持人问,“他真的这么说哦?” “嗯。”邵羽又笑,“我那段时间确实精神很不好,当时钟导好像不想再选我了。” 其实谢思清觉得,现在邵羽精神还是不好。 至于钟扬当时提没提过脸色这个问题,谢思清倒是记不起来了。 “那,”主持人接着问,“为何后来又选你了?” “我不知道。”邵羽回答,“我想是因为试镜表现令人满意吧,让他觉得可以忽视那个问题。” 然后,主持人又问了张天晓同样的问题。 “第一次见面时……”张天晓回答说,“钟导见到我时,说,看着有一点土。” “又来?!” 主持人问完这句话,观众席上一片笑声。 “嗯。”张天晓说,“他问我能不能更有气质一点。” “你是怎么做的?” “我找人进行培训呀。”张天晓说,“第二次再见到钟导,就终于没那么土了。” “钟扬导演,你……”主持人脸上带着笑,语气夸张地调侃道,“你经常这样伤害别人吗?连第一次见面的人都不放过?” “伤害”和“第一次”两个词还重读了。 “没有吧……?”钟扬说,“我记不清,你要问被伤害的人。” 谢思清都忍不住笑了。 他第一次觉得,毒舌的钟扬也还挺有意思的。 这个就是钟扬吧,总之是和别人都不一样。 又经过了一些问题和活动后,主持人最后一个问题是:“钟扬导演,你接下来有何打算?” “我要参演一部片子。”钟扬说道。 “哦?”主持人接着问,“是演电影,不是执导?” “对。”钟扬点了点头,“还记得我说的鼓励我执导这部戏的朋友么?他是导演。名字是尧舜禹,我会作为主演加入他的剧组。” “所以……是为报答朋友?” “并不全是。”钟扬继续厚脸皮地替谢思清打着广告,“剧本很有意思,让我有种久违了的想要挑战的愿望。并且,我很相信这位导演,他一定能呈现一部非常好的作品。” “哦哦,”主持人说,“那我们就期待着您重新参演的电影啦。” “谢谢。谢谢大家。” “……”谢思清没想到,钟扬会在他电影的首映式上给自己打了这么多的广告。 …… ——这个首映礼后,才只一周,票房就过了4亿。 谢思清也被叫去参加第一个庆功宴会。 “那个,”再次见到钟扬,谢思清突然有一点紧张,“恭喜。” “……嗯。” “辛苦你了。”谢思清又道,“事实可以证明,这次你成功了。” 钟扬看了看一群叫喊着“十亿”、“十亿”的人,又回过头,静静地着眼前的人,说:“我当然会做好它。” “嗯。” “这是我们两个第一次一起拍的电影。”钟扬看着谢思清,“我不想让它变成不愿回想的经历——它应该是可以经常拿来回忆的过去。即使在很远的将来,想起这段过往,也全都是好的片段。” “……” 谢思清低着头,小声又说了句“嗯。” 63拍摄 钟扬电影上映四周之后,谢思清叫钟扬过来剧组报到。 此时距离正式开机还有三天。 这三天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比如,导演演员针对剧本进行沟通、演员之间互相进行熟悉磨合,等等。 谢思清习惯先与所有演员一对一地谈,有针对性地探讨每一个人即将会遇到的问题,之后他再让几个主要演员认识彼此。 另外还有再次试妆。之前已经试过,也拍了定妆照,这次则是最终敲定。 开机的前一天,照例举行仪式。 仪式之后有一个新闻发布会。 这将会是剧组杀青之前唯一一次公开接受采访。主创及演员已经签了保密协议,平时不得承诺任何媒体邀约。 让谢思清惊讶的是,新闻发布会上,记者重点全在钟扬。 他们不停地问:“为什么会回归演戏?”、”“你有什么新目标吗?”、“为什么选这个角色?”“这个角色哪里特别?”等等诸多问题。 作为导演的谢思清倒是几乎被忽略了。 倒是钟扬,时不时地将话引到谢思清身上去。 …… 到了正式开机那天,早上,只是个场记的小葡萄却高喊道:“开始啦开始啦开始啦!为了拍出美好的片,我们开始!为了获得观众喜爱,我们开始!为了斩获众多奖项,我们开始!为了登上世界顶点,我们开始!” 排比句如同进攻的号角,响彻在了片场的土地上。 众人全都:“……” 只有谢思清拍了小葡萄一下:“说得好,小葡萄。” “嘿嘿嘿嘿~” 谢思清去看钟扬的妆。 钟扬这时已经准备好了。 谢思清抬起了钟扬的脸,仔仔细细地端详妆面。 钟扬也看着谢思清,然后突然扭开了脸。 “……你这样让我怎么确定你的妆。” “……”谢思清把钟扬的脸掰了回来,可是钟扬视线却是落在别处。 “……” 这个家伙—— “紧张么?”谢思清问,“重新演戏。” “紧张?”钟扬疑惑地看了谢思清一眼。 “对。” “哦。”钟扬立刻说出一句和他表情截然相反的话,“对,特别紧张。” “没有事的。”谢思清劝慰道,“自信一点,告诉自己你没问题,有自信就会好很多。你有影帝荣誉在身,完全说明你的本事……就算很长时间没演,也能很快进入状态。如果你都不行的话,那叫新人怎么办呢?” “……嗯。” “还是紧张的话,”谢思清又说道,“按摩下耳下腺,能让神经放松。” 这个也是别人教的,据说那里有个穴位,可以缓解不少压力。 “怎么按?” 谢思清手指放在自己耳朵下方:“就是这样,耳朵下方,向这个方向走,从这里划过去,到这儿就停住,多重复个几次。” “这里?” “不是。” “这里?” “不是。” 钟扬又问:“到底是哪?” “……”谢思清无奈,只好伸过双手,按住钟扬那个位置,给他做着示范,“从这里开始,沿着这条线,一直到这里。” 钟扬眯起眼睛,好像很是舒服。 “还有按太阳穴。”谢思清说。 “怎么弄?” “……太阳穴你也不知道?” “……哦。” 钟扬那里差不多了,谢思清又去赵情那。 一问,赵情也有一些紧张。 不过她是新人,完全能够理解。 谢思清也教了她些缓解方法,然后和她聊了聊天让她放松。 谢思清这才知道,她过去是个老师,教小学语文的。 “那么,”谢思清问,“你不回去上班了吗?” “嗯。”赵情回答,“本来就是不想去了。” “哦?为什么?” “地铁涨价了,我不能接受。” “……”谢思清说,“正经一点好吗?” “这个理由不正经吗?” “……” “好吧。”赵情又道,“觉得并不适合这个工作,做起来会有些压抑。我想尝试其他事情,比如演戏就很有趣。” “……嗯。”谢思清觉得,她是挺酷的,说辞职就辞了,对于任何一个人来说,都很需要勇气。 然后,谢思清又问道:“迄今为止感觉如何?” “还不错吧。”赵情回答,“并不后悔这个决定,虽然偶尔也会怀念……小孩子们挺可爱的。这种感觉有点奇怪,当时明明就很想走,可是之后回想起来,忆起来的全都是好……就像交了一个不合适的男友,明明知道必须分手,可还是会有些舍不得过去那些美好,因为知道翻过了这一页,就再也回不去了。可能,厌恶不能持久,能够留在心里的都是甜蜜的东西吧。” “嗯。”谢思清又问道,“可爱的小孩子们……给我举个例子?” 他时常会和演员聊一些轻松的话题,让他们神经不要太紧绷从而放轻松。 这点他和钟扬又不一样。 “比如……”赵情想了一想:“比如,我辞职之前在改的作文……题目是‘我重新地认识了你’。学生作文就分三类,一类是被爸爸妈妈虐,然后幡然醒悟,原来这是爱啊;第二类是虐后爸后妈,然后还是幡然醒悟,原来这也是爱啊;第三类是好友反目成仇,最后还是幡然醒悟,原来这还是爱啊……总之,小小年纪个个都生活在恩怨情仇里,不过举出来的例子都是小事。” 谢思清也笑了。 这么聊了一会儿,赵情似乎也好很多。 那边,吴一森已经亲自检查了布景。 迈克也将摄影机都布置完毕,并且上了一个浅灰滤镜,因为他说,几个时期最好使用不同色调,文革这段他要用灰。 准备完毕之后,就正式开始了。 摄像机推过去,小葡萄愣愣地打了下场记板。 看得出来,真正上阵,小葡萄心里也并不是非常地轻松,和以前那个充满元气的小葡萄挺不同的。 拿到最先拍的并非电影真正开头。 这一段剧情是,主角父亲渐渐年老,希望儿子继承家业,然而主角认为,在这社会制弓毫无前途可言,并说这种东西已被时代抛弃,没了就没了吧,没了也不可惜。父亲为了让他回心转意,给他讲了很多过去的事,告诉他现今国内这唯一一家手工弓箭铺能活到现在是多么不易……有一天晚上,主角看着挂在墙上的弓,若有所思慢慢睡去。然后,在睡梦中,他依次回到了过去几个时期,以不同的身份站在铺子里,看着一场场的兴衰离合——祖父为了梦想四处筹钱盘下铺子、战争时期叔公竟然拿着弓出门想要偷偷放出几支冷箭帮着杀日本人、破四旧时铺子被砸父亲偷偷藏起一把最好的弓……他感觉到了里面一些东西,这是一种寄托,没有高高在上,也没有雷霆万钧,但却有着最顽强的生命力,让这家族在苦难中走过漫漫长夜。 这几场戏,手法像是时代剧般的蒙太奇过场,过去的事与他本身揉在一起,虚实难分。 这几幕戏按照从后向前顺序拍摄。 今天是破四旧那一场。 “。”谢思清说了一句。 钟扬站在那里,仔细环顾了下四周,又抬起袖子看了看自己穿着的衣服。 主角父亲此刻正呆呆地坐在一旁。 这名演员名字叫万中一,虽然名气不大,可是演技很好,在不少电影中都出演过上一辈的角色。 “把牌匾丢了吧。”父亲对主角说。 主角转头看向门口,匾在地上千疮百孔。 在影片中铺子刚刚被红卫兵砸得稀烂,即使为了躲过劫难,铺子早已改名“体育用品商店”,还是不能免除厄运。 主角走到牌匾之前将它拾起,看看不知应该把它丢到哪里,于是就只将其靠着墙放在那。 “你也走吧。”父亲复又说道,“雇不了了。” 原来,在这梦里,主角他是店里伙计。 主角没有说话,表情却很担忧。 毕竟,那个是他父亲。 “cut。”谢思清坐在监视器后面,“好,没有问题。” 接着下面一幕。 主角母亲进来,看着一地狼藉,小心地问丈夫:“所有收藏……全都毁了?” “……” “就这么着,全没了啊……” “没有全没。”万中一继续说着台词,“我藏了一把。” “……什么?” “我藏了一把,是最好的弓。” “……你疯了吗!” “我没有疯。” “他们还会来的!今天没发现,那是你走运,下一次怎么办?”说着,她指着她周围:“家只有这么大!你想藏在哪里?” “我想过了。”父亲语气缓慢但是坚定,“锯成两半,放柴垛里。” “……” 说完,父亲看了看还在那的主角:“你来帮我锯吧,我实在下不了手。” 剧情继续。 父亲仔细摸着那弓,做了一个拉弓瞄准的动作,然后叹了口气,将它递给主角。 这里钟扬接过道具之后,也情不自禁地带着复杂感情摸了摸那弓。 “很好。”谢思清说了一句。 本来,剧本上没这个动作。 然后,主角将弓的一边搭在板凳上,抬起腿踩住,让弓的另一边悬空,弯下腰开始咔嚓咔嚓地锯着。 锯木头的声音格外地刺耳朵。 在这里,主角锯了几下,抬头看看父亲,再看看弓,咬一咬牙继续拉锯。锯着锯着,感觉手里的东西放佛真的渐渐失去生命,正在发出悲鸣。 父亲那种悲伤刺激着他,在这种压抑的气氛中,他也渐渐开始感到痛心。 在反光板的作用之下,钟扬的脸看着很立体。 因为钟扬是弯着腰的,打板的人要跪在地上,看得出来非常辛苦。 “最后这个表情很好。”谢思清突然道,“4号机推过去,快点,给他一个特写。” 然后,就在这个特写开始几秒之后,钟扬忽地抬起眼睛,直直盯进镜头里面,那双眼睛漂亮得很,让谢思清心脏都忍不住狂跳了几下。 这个家伙……谢思清想,突然之间耍什么帅…… “……cut。”谢思清刚想说重新来、不要耍帅、不要放电,而后突然察觉钟扬抬起眼睛之前这一段刚好够用,于是硬生生地改口道,“过了。” 这幕结束之后,他们中午休息。 吃过午饭,赵情给所有主创一人送了一个会飞起来的闹钟。 闹钟响时,会向上飞,人要钻出被窝坐起身来甚至站起身来或跳起来才拿得到,这样一来,赖床问题便能得到解决。 赵情这人有个毛病,喜欢送人东西,可以说是过分大方。 只要看到什么有趣玩意儿,她就想给朋友们一人送上一个,让大家也都瞧瞧并且拥有这个东西。 或者每次看到什么好东西在打折,她就会在头脑之中筛选一遍,看看哪个朋友会适合它。 而她自己,反而很少给自己买什么,钱都用来送人东西了,很多价格不菲的东西她都送出去过不少,自己却从来没拥有过。 舍不得给自己买的,就很舍得给别人买。 所以,这才刚刚认识没有几天,赵情已经送了五样东西给谢思清。 谢思清摆弄着闹钟,还把陈正直、迈克和吴一森等人的闹钟也拿过来,让它们一会儿排成个人字,一会儿排成个一字,一会儿飞起来,一会儿落下去。 “你在玩儿过家家么?”钟扬走了过来。 “嗯。”谢思清说,“我在想,有没有可能,这些闹钟其实是ufo,外星人的飞碟,平时伪装成了闹钟的样子,等到地球上面每家每户都有一个之时,外星人就会下达攻击指令,让它们深更半夜在各个家庭里面忽然飞起来,一瞬间就击杀掉了所有地球人。” “……”钟扬说,“你的过家家太血腥了吧。” “……”谢思清不再自己编故事,转而对钟扬说,“今天这一个上午,你表现得挺好的。” “……” “你自己也感觉得出来吧?” “嗯。” “总是觉得做梦一样。”谢思清又说道,“第一部戏,是你来演。” 这种幸运,之前谢思清从来没有敢想过。 钟扬说:“我以前也没有想过做回演员。” 他们两个,都因为遇到了对方,改变了原本应该走的道路,让两条轨迹交错着缠绕到了一起。 “……时间差不多了,准备下午的戏吧。”谢思清道。 钟扬点了点头。 “这回没有紧张了吧?” “……你这么一说,真的又有点。” “可你刚才非常完美,还有什么可紧张的?” 钟扬理所当然地道:“就算每次都考第一,高考之时也会紧张的吧。” “那就照我刚才说的再做一次。按摩一下穴位,再给自己打一打气。” 钟扬又问:“还有什么其他方法吗?” “其他方法?”谢思清稍愣了一下,“听点笑话也能放松。” “……你讲笑话?” “也可以啊。” “……”钟扬还以为谢思清只会讲冷笑话。 “那天听到一个蛮好笑的。”谢思清道,“一群动物开完party之后,冲进7-11便利商店里买东西,店员将它们都给打了出去,却独留下了小羊在店里面。请问是为什么?” “……不知道。” “因为7-11便利商店24小时不打烊啊。” “……”钟扬立刻觉得,果然谢思清只会冷笑话。 “还有一个。”谢思清又说道,“有一个人碰到上帝。上帝大发善心决定实现他的一个愿望。那个人想了想,说,听说猫有9条命,太让人羡慕了,也赐给我9条命吧。上帝答应了他。愿望被实现后,他想试上一试,反正有9条命嘛,死掉一条也没事的。于是他就卧在了一条铁轨上面,火车开过,他却彻底死了,这个又是为什么呢?” “不知道。”钟扬飞快地答,他从来不思考。 谢思清说:“因为那辆火车有10节车厢。” “……” “……行了。”谢思清感觉到有一点不对劲,没有再讲接下来的,而是说,“快去准备下午的戏吧。” 下午,拍摄继续。 弓被锯成两截,藏在柴垛中后,钟扬扮演的主角看着自己父亲悲恸的样子,想要去安慰他。他走上前,轻轻说了一句:“将来铺子一定还会开起来的。” 父亲摇了摇头。 “真的。”主角拉起父亲的手,“你相信我,不会断的,不要绝望,铺子绝对不会到此为止。” …… ——就在下午的戏即将拍完之时,凤梨酥的老板过来探了个班。 今天是第一天正式拍摄剧情,所以作为投资过来看看情况。 不过,在整个过程中,他不是很满意。 终于,在一天结束前的开会讨论里,凤梨酥老板问谢思清道:“怎么没有赵情的戏?” “目前没有。”谢思清说,“今天让她过来主要就是熟悉一下,毕竟赵情之前从来没有接触过演戏这个东西。” 凤梨酥老板说:“我认为,她的戏要多一些,要多一些!” 他还是喜欢把重点重复两遍。 谢思清觉得有一点奇怪。 之前这个老板并没过多干预,怎么见了赵情之后立刻变了。 “还有,赵情那么漂亮,身材也好,大胆一点,会有更多人看。” “……嗯?” “我是感到,这部戏里她的造型太保守了,都看不出实际上有那么好看,特别可惜。” “……” “多show一些,配合宣传,是个噱头,你改一下,改一下。” 这个老板对于噱头是多热衷……之前选男演员时,也是一直强调噱头,要请能请到的最大牌的明星,要不是因为钟扬肯加入,十有八九就要由个三线小明星来出演了。 不过,谢思清还是很温和地说:“不改了吧,这部戏里没有必要。” 谢思清倒是也能理解这老板。现在投资电影亏多盈少,甚至有人统计出70%-90%都是亏的,投资商干预已是家常便饭,早就从之前参与选角等等演变到了指挥方方面面。 “怎么没有必要?”凤梨酥的老板说:“一部片子要有谈资。管它是什么主演太胖脸太圆,还是一柄弹弓打下一架飞机,全都可以成为谈资。我们这部戏呢,男主演这么俊,女主演这么美,弄得大胆一点,也能够吸引人,不要让人看不出来。我的话就放在这里,你按这个思路修改。” 谢思清笑笑,还是摇摇头。 “你看那个,最近那个,”对方又道,“戏里面有sm,皮鞭滴蜡都有,还是3d制作,让人身临其境,还没等上映呢,到处都在谈论。” 话说到了这里,谢思清也强硬起来,他缓缓道:“在我看来,用突破下限来吸引人看新的下限,叫做缺德。” 凤梨酥的老板脸色有着一丝恼怒:“可是这是这个行业当今现状。” “我不这么觉得。”谢思清语气没什么起伏,“如果这是这个行业当今现状,那么我以身在这个行业为耻。” “……” 其实谢思清现在已经好得很多了。 在最开始,谢思清很固执地认为,导演就是要拍自己想要拍的东西,过分在乎多少人看、多少人谈、多少人喜欢,那是政客才会做的事,而非从事艺术的人。那时他常觉得,电影就像他的生命一样,每一部电影都是他生命的组成部分,自己执导的戏,必须由他做主。不过,后来,谢思清也渐渐明白,不管怎么说,导演要为投资人负责,拿人的钱要有担当,没办法太随心所欲。后来的那些年,为了池文越,他已经改变了很多,虽然,在很多问题上他依然不让步,每次到了不愿让步之时,他都感谢中国这种以导演为核心的机制,因为在好莱坞,制片方的权利大于一切。 一旁的陈正直突然插了句话:“我也觉得没有必要。” “哦?” 制片人应该代表投资方,所以老板也愿意听听看。 陈正直道:“我们这部电影不是针对你所说的那个群体,这电影投资小,本身受众市场已经够回本了,不伦不类也许反而会流失原有的目标观众。我在这个行业多年,请你相信我的经验。” “……哦,”凤梨酥的老板见很有经验的陈正直都这么说,口气软了不少,“我是感到,都看不出她多漂亮,特别可惜……特别可惜。” 谢思清和陈正直都没有接话。 凤梨酥的老板也没再说什么。 然后,谢思清抬眼看了看钟扬。 ——发现对方正静静地看着自己,眼睛里面全是很难明了的东西。 64拍摄(2) 几天之后,他们拍摄接下来的一个外景。 主角还是在睡梦之中穿越,这回穿越到了抗日战争时期。 他的叔公居然带了一张弓和几支弓箭出门,想要放出几支冷箭偷偷射杀个日本人,然后,就再也没回去了。 开始之前,烟火师向谢思清展示烟饼效果。 钟扬也跟着谢思清站在一边看。 钟扬也是导演,所以谢思清并不忌讳他在旁边听听,提出一些意见或者是建议。 为了制造场面,他们将会点燃烟饼,模拟爆炸或者着火之后那些浓重烟雾。 谢思清他们三个站的位置距离烟饼不是很紧但也不是太远。 烟饼相对还是挺安全的,虽然里面都是硫磺之类的易燃物,但是点着之后并没什么实质上的杀伤力。有人甚至直接将它拿在手里,不过一般还是会放在托盘上。 然而,这个东西点燃之时,会释放些对人体有害的有毒气体,谢思清还是没靠得太近。很多其他国家地区已经不再使用这个东西,而是采用其他方法,比如,将煤炭烧红,然后将蜡放在上面,再用凉水去浇。 “我呢,”烟火师解释道,“对这烟饼做了一些改装……” 谢思清点点头。 “就是……”对方继续说道,“就是,将烟饼放在这个塑料的东西内,一边开口……这样烟就会从这边出来,更加逼真,也更浓烈……” 说完,他就上前点燃烟饼,然后“啊”地一声尖叫跳了回来。 这烟火师也是一个奇人。 他外号叫“散打王”,因为曾是全国业余散打比赛冠军得主,据说一个打五个也丝毫不费劲儿。但是,他的胆子却是奇小无比,怕死怕疼,与这个称号严重不相符。每一次爆破或者点火之后他都会一声尖叫然后跳出好几米远。 谢思清看了看那烟饼。 烟饼静静地躺在托盘上,根本就什么都没有发生。 烟火师小心翼翼地走上前去,再次试图将让燃烧,同时又是“啊”地一声尖叫跳了回来。 那个东西还是静静地躺在托盘上,依旧什么都没有发生。 烟火师第三次终于大着胆子,将胳膊伸到最大的限度,多点了一会儿。 这次,谢思清终于看见有烟冒了出来。 他深深地感到,靠谱的人都是相似的,不靠谱的人却各有各的不靠谱。 “这个效果的话,还是有点不够……”谢思清对烟火师说着。 然后,他注意到了一点很奇怪的声音。 谢思清停下了说话,仔细地辨别着,看到底是哪里传来的什么声音,因为的确是很不寻常。 正当他寻找来源之时,耳朵却突然听见了“砰”地一声巨响,与此同时他的眼前一暗,因为有一个人扯了他一把,并飞快地挡在他身前,将他紧紧搂在怀里。 “……怎么了?”谢思清问。 他是真的不太明白发生什么。 刚才将他搂在怀里的钟扬胳膊在谢思清的腰上使了点劲将他抱了起来,然后快速离开了他们刚才站着的位置。 谢思清看见烟火师倒在了地上,来回翻滚,看表情似乎是感到非常痛苦。 不过烟火师周围都是烟,比刚才要浓许多,谢思清没法看得很清楚。 “到底怎么了?”谢思清又问。 “烟饼爆炸了。”钟扬回答。 “……什么?” “烟饼爆炸了。” “怎么可能!” “就是这样。” “钟扬,”谢思清说,“让我过去看看,他好像受伤了!” “不行。”钟扬又说,“烟饼还没有熄,不知道为什么会发生这种事,你先留在这里,防止那鬼东西再次出现问题。” “那么我去将它熄了,必须将它熄了。” “你不要动。”钟扬说:“我去就好。” 谢思清低吼着:“我是导演!” 钟扬看着谢思清说:“我不管。” “钟扬,你别这样——”谢思清口气软了一些:“我是导演。” 听到这话,钟扬叹了口气:“……那你跟在我的身后。” 这时剧组的其他人终于反应过来。 谢思清看见剧组的人分成了两部分,一半向自己这边跑过来,一半向烟火师那边跑过去。 陈正直大喊着:“水!水!快拿水来!把烟熄了!” 本来,熄灭烟饼用盖子扣住即可,不过这次谁也不会去管那些。 很快,有人拿到一瓶矿泉水,陈正直用个东西挡着,很小心地走上前去,将水全倒在烟饼上将其熄灭了。 谢思清拨开了钟扬,到了烟火师的身边。 这时现场一片混乱。 “看起来……”陈正直对谢思清说:“是因为他对烟饼进行过改造。他为了追求效果,将烟饼塞在塑料东西里面,留的开口太小,烟饼点燃之后散发大量热量,将那塑料东西给炸开了。” 谢思清看着烟火师,后者腿上有很多血。 “喂……”谢思清问,“你怎么样?” “我腿好痛……” 谢思清仔细瞧了瞧,应该是有塑料碎片像炸弹弹片一样扎到了他的腿里。看他根本站不起来,大概骨头也被伤了,说不定有骨折骨裂之类的事,于是对他说道:“你不要动,腿里好像是有东西,我们给你叫救护车。” “嗯……” 他又哼哼唧唧呻吟起来。 人在疼的时候,总会这样哼哼唧唧不断呻吟,然后似乎痛疼真的就会减轻一些。 在等待救护车之时,谢思清一直安慰他。 烟火师就只是“哼~哼~哼~”地呻吟。 虽然这件事情烟火师自己有很大责任,但是谢思清也没有可能会放他不管。 “尧导……”小葡萄这时拉了他一下,有点不理解地说,“你,你也不要太偏心了啊……” “……嗯?”谢思清是真不明白。 “钟扬导演……”小葡萄说,“钟扬导演他也受伤了啊。” 虽然在这戏里钟扬只是演员,小葡萄却还是习惯叫他钟扬导演。 “……什么?” 谢思清完全没有注意到。 刚才钟扬立刻抱起自己离开之时,完全看不出来他与平时哪里不同。所以,谢思清一直以为,钟扬没事,根本就没想过其他可能。 “是啊……”小葡萄说,“也有碎片打中他了!” 谢思清只觉得心一下子就揪了起来。 钟扬……千万千万不要有意外。 “打在哪里?”谢思清问,“很严重吗?” “有一片嵌在腰里了。”小葡萄说,“还有一片打在背上。” “……” 谢思清很明白为什么会是这两个部位受伤——因为爆炸那个瞬间,钟扬把自己抱在了怀里,用他的背对着那个烟饼,所以自己才会毫发无损。 钟扬明明已经感觉到了不对……然后他的反应不是躲开,而且挡在了自己前面。 嵌在腰里…… 谢思清只觉得一阵后怕。 幸亏他们当时离的不是很近。如果再近几米,碎片是不是就像炸弹弹片一样穿透皮肉打进身体里面去了? “那,钟扬呢?”谢思清又问道。 小葡萄指了下:“就在那边。” 谢思清急忙看过去——钟扬居然还能站着。 “我去看看钟扬,他也受了些伤。”谢思清对烟火师说了一句,急急忙忙起身向那边跑去。 钟扬看见谢思清,就只是问了一句:“烟火师怎么样?” “他的腿不太好,可能是骨折或者骨裂了。”谢思清说,“你……你呢?” 钟扬摸了一下自己的腰:“……有块塑料在肉里面。” 谢思清也伸手在他后腰摸了一下,然后看看自己手掌,发现满手的血。 “你……”谢思清急了,只觉得眼睛里有水气,“你怎么不告诉我?!” 钟扬静静地看着谢思清:“你没有问我是不是还好。” “我……”谢思清说,“我没想到你会有事。” “……我逗你呢。”钟扬又说,“别难过了。” “……” 刚说到这救护车就到了。 一堆人七手八脚地将烟火师抬上车,钟扬也随着上去了。 “都谁跟着?”有医生问。 “我。”谢思清回头看了下,“还有陈正直、小葡萄。” 于是他们三个也随着去。 在救护车上,医生简单地做了下处理:“两个都要进手术室。” “……” 到了医院之后,钟扬立即手术,谢思清在手术室外等着。 在这期间,他一直控制不住地回想当时的事情。 钟扬,到底为什么能做出这种事情……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吗?当时没人能够预料爆炸结果将会如何,万一是更加严重的爆炸呢?如果碎片穿过血肉刺入身体,结果就是重伤甚至死亡。钟扬明明已经感觉到了不对,只要那个时候他侧过身子,就能大大降低被击中的风险,可是他却没有,而是做了对他自己最危险的事。而且,谢思清更加不能够明白,钟扬当时肯定知道已经受伤了,怎么还能立刻拖着自己离开那个位置,并且叫他不要回去。 “……” 也不知道等了多长时间,医生们终于将手术推车推了出来:“腰部碎片拿出来了,伤口也已经缝合好,背部的伤做了处理。” “谢谢……” 谢思清去看钟扬。 钟扬表情如常。 跟着进了病房之后,谢思清坐在病床边上,看了钟扬很久。 此时钟扬腰部背部全都缠了纱布,看起来和平时非常不一样。 “别担心。”钟扬说,“我没事。” “……” “不会耽误太多天的,很快就能回去剧组。”钟扬说,“你也可以先拍没有我的那些场次。” “……你明知道我关心的不是这个。” “哦?”钟扬又问,“你不关心?” 谢思清说:“这是另外一回事!” 剧组本来就相当穷,每耽误一天都是浪费钱,意味着日后将会进入更加窘迫的境地,这点钟扬也很明白。 要说不在乎,当然不可能,但是今天谢思清真的没想过这个。 真的,从开始筹备这部戏开始,谢思清没有一天不为钱发愁。今天,是迄今为止在这方面情况最令人感到不安的一天,可他却一点都没有想起来这件事。 “我现在没有想进度的事。”谢思清说,“钟扬,我想要认真地告诉你,这次没事你是命大,以后不要把自己置身在危险里。” 钟扬却是满不在乎似的:“这种事情还要看我自己。” “……” “我想那样,就那样了。” 谢思清说,“你理性一点吧,别再做这种事。” “我没有不理性。” 谢思清实在忍不住,小声地吼了一句:“你到底是为什么啊。” 钟扬看着谢思清,问:“你真的要听吗?” “嗯。” 钟扬有点别扭地看向窗外:“……剧组给我买的保险比你的好。” “……啊?” “剧组给我买了高额保险,比你的要强了好几十倍。” “……”谢思清摇了摇头,他知道对方在胡扯,虽然,剧组的确是给有名气的人购买了比其他人好得多的意外险。 “手别这么握着。”钟扬看见谢思清僵硬的手指,突然将右手伸过去攥住了:“你想的太多了,少替别人操心。” “……” “这些都是我们自己的事。” “……”谢思清将手往回一抽,却没抽动,钟扬紧紧地攥住了。 “放开我啊。”谢思清说。 因为伤在腰背,钟扬不能躺着,只能趴在那里,摇了摇头。 谢思清不敢硬是抽回来,害怕这样会牵动钟扬的伤口,于是只得给他握着。 谢思清从来没有被任何非亲属的异性或者同性这样牵过手。 被人握了一会儿,脸上竟然有些发烧。 ——晚上,谢思清照顾着钟扬,陈正直看着烟火师,他么让小葡萄回去了。 烟火师同样被取出了碎片并且腿部还被钉了钢板,至少要静养几个月,不会再进入剧组了。 小葡萄回去前给剧组也打了电话去,告诉大家并没什么大事,并让大家自行散了。 “早点睡吧。”眼瞧着时间差不多,谢思清对钟扬说。 “嗯。” “明天剧组停工。”谢思清说,“我们几个过去收拾一下,其他人我告诉他们不用去了。” “嗯。” “钟扬……” “嗯?” “谢谢你。” “……” 谢思清发觉,他竟然忘了说谢谢。 钟扬这样,谢思清都不知道,这欠下的,自己怎么还得清。 病房里还有另外一张床。 是给陪护用的。 谢思清就睡那张床。 不过,虽然这天特别地累,谢思清却难以入眠。 白天那些事情在头脑中挥之不去。 他也不敢不停翻身,怕会把那边的钟扬给吵醒。 奇怪的是,在明确了钟扬的感情后,谢思清却不像当初对着邵羽之时那么惶恐。 和钟扬一起时,他觉得很轻松,像呼吸一般地轻松。而在当时,明白邵羽对他怀着怎样的情绪后,他常常会小心翼翼,有时相处甚至觉得如坐针毡,觉得自己都不太像是自己了一样。 折腾了挺半天,最后谢思清还是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梦里面,还是白天那个片场。 爆炸的情景、被钟扬护着那一个瞬间……但在梦里,钟扬却是受了严重的伤。 谢思清梦见自己奔跑着、大喊着……求人救他。 ——一下子醒了过来。 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刚才梦里那种恐惧和绝望如此鲜明,以至于现在想起来还是心有余悸。 谢思清摸了摸额头,上面有着一些汗珠。 然后谢思清突然觉得不对了。 微微一偏头,就看见了梦里的人。 钟扬趴在他的旁边,左手从他身上横了过去,将他搂在怀里。 耳边传来钟扬均匀的呼吸声,脖颈处也有温暖的感觉。 “……”刚刚做完手术,钟扬就下床走动了……? 虽说,从那张床到这张床,也并没有几步距离。 钟扬白天做了手术,现在需要好好休息,应该一觉睡到天亮。 谢思清也不忍心将钟扬给推醒,就那么被他给抱着了,感觉像被当作了一个抱枕一样。 感受着那个人的体温,刚才梦里那个害怕和慌张的感觉渐渐褪去,反复确认了钟扬就躺在他身边,并未发生什么不可挽回的事,整颗心又重新安定了下来,不知不觉间,谢思清合上了眼睛。这回,没有再做噩梦。 …… 第二天的一早,剧组就有人打电话来说,有些记者已经得到消息,来向剧组核实。 “……”谢思清问,“你们说什么了?” “我们什么都没有敢说啊——” “嗯。”谢思清道,“我和陈正直都回去一趟,你和xxx过来接个班。” “好咧……” 放下电话,钟扬问他:“怎么?” 这时钟扬已经回到自己病床。 对于昨晚的事,他的解释就是“上完厕所之后认错了床。” “嗯。”谢思清回答说,“记者来了,询问情况。” 一边说着,谢思清一边用手机查询。 果然,已经到处都是消息: 【片场炸弹误爆,钟扬受伤送医。】 点开一看: 【网传,《克传弓冶》剧组炸弹误爆造成两伤,目前钟扬情况不明,剧组三缄其口对此始终保持沉默。】还有其他标题,但是内容基本一致。 点开下边评论,全都是骂剧组。 什么: 【怎么搞的,垃圾剧组,一个炸弹都弄不好!】【钟扬几年没演戏了,这次放下身段接小角色,你们这么回报他吗?】谢思清叹了一口气。 想想也是,这些人的情绪完全可以理解。 “你要回去?”钟扬问道。 “对。”谢思清说,“陈正直也需要回去,另外两人过来替班。” 钟扬点了点头,没说什么,倒是少见的乖。 谢思清没有想到的是,见到陈正直时,陈正直却是说:“已经有记者向我核实过了。” “嗯?”谢思清问,“你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只能承认啊!难道撒谎吗?”陈正直也有点暴躁。 “……嗯。” 有陈正直联系方式的记者很多,毕竟他也曾在圈内有名过很长一阵子。 谢思清想,原来,没有人向自己核实的原因是自己在这个地方太新了,根本就没有任何记者与他有私交。 然后,距离陈正直承认还不到一个小时,各种新闻就出来了。 谢思清随便扫了扫: 【昨日,知情人士透露《克传弓冶》剧组发生意外爆炸,对此剧组一直对外封口。今天上午,总制片人陈正直终于打破了沉默,承认此事确有发生……钟扬因伤进入医院,所幸伤势并不严重,刺入腰部弹片已经取出,不久即可恢复拍摄,而另一名烟火师腿部骨头受伤,预计将会退出剧组……关于事故原因,陈正直表示是由于烟火师对制造烟雾效果的烟饼进行了改装……】同时,还有另外一些“深度报道”: 【剧组屡屡出现事故,问题究竟出在哪里?】【钟扬意外受伤再次暴露剧组安全方面严重问题。对于剧组来说,烟火师等都是临时聘请,并无任何长期合作合同,互不了解常有发生……剧组为了节约成本,使用不具备资质的“冒牌”烟火师已是家常便饭……他们不仅对于测绘、试爆、带领演员走位等等方面非常外行,同时常常从鞭炮厂购买廉价火药或者干脆使用从化工厂得到的原料自行制造……剧组人员没有安全保证,和小煤窑区别在哪?根据了解,取得资质需要长期培训,并且还要先做几年助手,通过国家每年年检,价格必然高于“外行”……那么对于《克传弓冶》这类的小成本电影来说,出现问题就并不令人惊讶了,这暴露了该行业的很多问题。这并不是意外,而是早就有的隐患……据悉,目前我国有资质的烟火师不超过50个,就算赶场一样东奔西跑,也绝无办法覆盖每年几万急电视剧和几百部电影的产量,那么,其中有多少是冒牌烟火师,就可想而知了……另外特技演员等等也是这样,本来应由专人承担,剧组却为节省经费聘请没有资格的人,导致……】这类文章通常还列出了近年来各个剧组里面发生过的所有事故,谢思清这一次就这么和其他一系列发生死亡和重伤的重大事故排在了一起了。 谢思清有一些头痛。 他们的烟火师,明明就有资质。 却被人想当然地认为没有了。 这种片子刚一开拍,就一面倒的负面新闻,是谢思清之前绝对没想到的。 该怎么办…… 65拍摄(3) 在这种一边倒的负面声音中,他们再次开了个新闻发布会。 本来,在杀青之前,都没有这个打算的。 但是现在,陈正直认为,必须将真实的情况说清楚。 如果让人感到这个剧组总是扯谎,信任链条断了,那么之后不管他做什么样的宣传,观众都很难会再相信了。但是,即使出了事故,只要真诚一点,坦白究竟发生什么,这种信任还是可能会重建的。 见面会上,众人最关心的就是钟扬了。 陈正直说:“钟扬腰部嵌进一块塑料,目前已经成功取出来了,休息一下即可出院回家,不会对他生活造成影响。” “另外一名伤者情况如何?” “另外一名伤者是我们的烟火师,他在同家医院的骨科病房里,膝盖骨头被碎片击中,那片碎片的去势很猛……他需要静养更长时间,预计会就此退出剧组。” “听说当时导演也在两名伤者站在一起?导演是否毫发无伤?” 这问题一出,陈正直来劲儿了。 这个问题正中他的下怀。 “导演没有受伤。”陈正直很感慨地说,“因为……钟扬当时最先发觉不对,他用背部挡住碎片。我想,大家也都知道,尧舜禹导演是他的好友,之前曾鼓励他尝试执导新的类型,那部电影已经上映,非常成功,所以钟扬一直都很感谢尧舜禹导演……他们很珍视彼此的友情。所以,在当时那种根本来不及告诉其他人发生了什么的紧急状况下,钟扬选择护住朋友……在他看来,用背部去顶住比别人正面迎着要好得多了。他是一个可以为了朋友两肋插刀的人,把朋友看得比自己更重,非常地有义气,在这个时代里,这样的人真的很少、很少……” 说着说着,陈正直的语气愈发地动情了。 等陈正直话音落了,见很多人看着自己,谢思清也凑近话筒:“这是真的。我很感激钟扬——本来我也应该再医院里,所以,我很感激钟扬。” “……”下面记者全都感到这是一个话题,又你一言我一语地问了不少。 “那么,”最后又有记者问道,“关于这次事件发生原因,剧组是否已经调查清楚?” “对。”陈正直回答道,“是因为我们的烟火师对烟饼进行了改装,将烟饼放在了塑料的容器内,只留一边的口,想要达到更逼真的效果。我们的烟火师是有资质的,也在很大的电影制片厂工作,参与过很多有名的影视作品,很是出色的烟火师,但他忘记了烟饼点燃时会释放大量的热量,如果不能及时排出就会引起爆炸,这个说明任何一个细节都不应该被忽略,即使是从业几十年的人,一时疏忽,也可能会酿成可怕的后果,必须时刻小心谨慎……” 陈正直这番话,有反省,认了错,但是强调这是人人都可能会犯下的错误,谁都明白从不犯错对人来说有多么难。并且,他还在回答中澄清之前那些“剧组为了省钱聘请没有资质的烟火师”的传言。 谢思清感到,请来陈正直是一个无比正确的选择。如果没有陈正直,自己真的不一定能够应付得来。 …… 一场新闻发布会下来,谢思清觉得精疲力尽的,比让他连着拍几个月的戏还要更累。 他又看了一下网络,已经有些快讯出来。 确定钟扬并无大碍之后,骂声小了许多。 这次事件,让谢思清再次发觉,迷钟扬的有那么多。 谢思清作为一个纯粹的导演,从来没有得到过这样的待遇。 谢思清忍不住想,将来要是真的和钟扬在一起可怎么办……两人发生一点矛盾,只要钟扬在微博上控诉一下,自己立刻就会被口水给淹死的。 ……停,想什么呢。 而且,就像陈正直想象的那样,受众对于“问责”的热情一下子就被钟扬“舍已救友”这件事转移了不少。 看下网上评论,很多都是: 【男神真是太完美了……娱乐圈里人品有问题的一个接一个,我眼光真是太好太好了绕开了那些,啊啊啊啊太完美了……】【本来我是很生气的,不过,既然他是钟扬朋友,算了。】【路人转粉。】 【一直以我还来以为,这种人书里才会有……】【现在很多所谓“朋友”,抢人男友、背后泼人脏水,不少的人有急事时想借点钱连一个人都找不到……那个尧舜禹怎么那么幸运啊。】“……”谢思清看着这些个评论,想,这应该算是没大事了吧? 陈正直真的非常地熟悉舆论,事情发生之后,立刻就明白如何让人忽略重点。 现在,负面新闻有一大半硬是被他变成很正面的,网络上面都充斥着:“加油”、“喜欢你”等等声音。 几个小时之后,各种新闻稿也发了出来。 其中,同样着重地介绍了钟扬做的这件事情。 陈正直也找“合作记者”发了几篇事先已经写好的公关稿,并在网络上面尝试扩大关于这个话题的讨论。 这些事情谢思清完全交给了陈正直去管。 他自己又去了医院。 看了看烟火师,又转到钟扬那。 “感觉怎么样了?”谢思清问。 “感觉挺无聊的,你去了那么久。” “……我是问你的伤。” “哦,还是那样,没什么事。” “那就好。”谢思清坐在钟扬病床前。 钟扬问他:“发布会进行得如何?” “陈正直挺厉害的。”谢思清说,“他大谈特谈你舍已救友的事,本来是出了事情无奈进行发布会,结果好像是主动宣传什么好事一般。” 钟扬笑了一声。 “你的人气又高一截。”谢思清笑了笑,“很多人说你人品好。” “……哼。” “对了,”过了半晌,钟扬突然说道,“等下我的父母会来。” 谢思清愣了愣:“……你的父母?” “嗯。” “那你们谈,我会离开。” 想想也是,钟扬受伤手术住院,他的父母是该来的。 “你离开干什么。”钟扬满不在乎地说,“你在这里没事。” “……” “而且,正好我想让你见见他们。” “我……”谢思清当然知道钟扬指什么,“不需要吧……” “总要见的。” 谢思清刚想说少胡扯,就听见有人来敲门了。 钟扬父母进来之时,谢思清有点愣住了。 因为钟扬父亲就是谢思清在电影学院时的教授。 人非常好,不论何时都是笑容和善,让人完全想不到生出来的儿子会是这个样子的东东。 谢思清从来都不知道钟扬的父亲也在圈中,仔细想了一想,觉得也能明白,钟扬大概不愿让人误会他是靠着父亲才走到了今天这步。 教授的妻子……谢思清曾听说过是个女强人,自己开了一间很大的公司。 “这是导演,尧舜禹,也是好友。”钟扬介绍着谢思清。 钟扬母亲看着自己儿子那种眼神,轻轻地问:“就是新闻上面说的……你护着的那个人吗?” “嗯。” 她的目光移到了谢思清身上。 被她这么看着,谢思清总觉得她发觉了什么,有点不知所措。 过了半晌,钟扬母亲才又开口:“……尧导,钟扬脾气并不算好,今后请你多多包涵。” “……” 谢思清也不知道,这个“请你多多包涵”意指什么,是作为钟扬参与的戏的总导演多多包涵,还是作为一个别的什么身份。 谢思清犹豫了一下,想,既然被称为是“尧导”,那么应该是前者吧。 于是谢思清再次开口道:“哦……好……钟扬他挺好的,您过于客气了。” 刚刚说完,就听见钟扬那边传来声闷笑。 “……” 难不成……答应了不该答应的? 他们三个人聊了一会儿,钟扬的父母向问钟扬道:“真不需要我们留下照顾你么?” “不用,小事,你们去忙。”钟扬回答,“尧舜禹在这就好了。” 钟扬父母又是深色复杂地看了谢思清一看:“那麻烦你。” “没事……”谢思清说:“我应该的。” 二人离去之后,谢思清看着钟扬有一点尴尬。 钟扬笑了:“你刚才很紧张?” “……嗯。” “为什么?” “……我不知道。” 谢思清真的不知道。 刚才见了钟扬父母,他是真的非常紧张,生怕对方因为他们宝贝儿子的事而对自己抱有怒意。其实,仔细想想,如果今后毫无瓜葛,就算对方有了怒意又如何呢。谢思清绝不是个会试图讨好所有人的人,总体来说,不相干的人对他印象如何他根本就不在乎,世界上的人多了去了,如果试图让每个人都喜欢自己,还不得累死么,他又不是为了别人活的。但是,面对钟扬父母之时,他却莫名其妙地担心了。没错,莫名其妙。 那边,钟扬又道:“他们以为你是我的恋人。” “……啊?”谢思清挺吃惊,“你说的?” “当然没有。”钟扬回答,“他们看了新闻自己猜的。” “……”谢思清说,“下次见面你要解释一下。” “……哦。” “不过……”谢思清问,“你已经向家人坦诚性向了吗?” “初一就说过了,不喜欢女孩子。” “……”初一……?还真早熟…… 谢思清突然觉得有一点怅然。 钟扬……过去有过多少交往对象?这样的人,可想而知会有多少人喜欢。 当时,他也曾经是那么真心地对待他们吗?甚至可以将他自己置于危险之中? 自己是不是也只是个过客呢——就像钟扬过去那些交往对象一样。将来,也还会有新的人出现在他的生命里,得到今时今日他对自己的那份关注。到了那个时候,“尧舜禹”就只是一个名字而已,只代表着一段早已不会去回想的过去,再无法引起他内心情绪的任何起伏。 “……”想什么呢—— “怎么了?”那边钟扬倒是先问。 “没。”谢思清摇摇头,却还是问出了他刚觉得毫无意义的问题,“你初一时就明白了自己性向,现在却是单身……有点好奇,这么多年有过多少交往对象?” 钟扬靠着床头,看了谢思清的脸一会儿,然后移开视线看着窗外:“如果我说,我一直在等你,你相信吗?” “……”谢思清心里又咚咚地跳,结巴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来。 …… 晚上钟扬又是抱着谢思清睡。 还是到了半夜,谢思清才发觉不对。 转头一看,又是钟扬那张侧脸。 他还是搂着谢思清,表情有与白天的锐利不一定的温柔。 借着月光,谢思清发现钟扬的鼻子真挺,睫毛也真长。以前只知道他漂亮,却从来没有仔细观察过…… 谢思清觉得呼吸有点急促,稍微动弹了下,陪护病床发出“吱嘎”一声响。 “怎么了?”钟扬问,好像是被声音给吵醒了。 “没。”谢思清回答,“这床总响,快要散了似的。” “嗯?”钟扬睁眼看了看谢思清,搂着他说,“……真想检验一下到底会不会散。” “……怎么检验?” “……算了。” “哦。”谢思清也没想太多,“你想检验就检验呗,散了就让医院赔钱。” “……还是算了。”钟扬低笑一声,“我的腰受伤了。想要检验的话,腰是很重要的。” 谢思清琢磨了会儿,然后有些难以置信地开口问钟扬:“钟扬,你是在讲荤段子吗?” “……”钟扬显然没有料到谢思清居然听懂了。 谢思清看着钟扬,脑袋里只有四个字:班门弄斧。 ——竟然在他面前讲荤段子? 不知道他以前是干什么的吗? 谢思清知道这种事没什么可得意的,但他还是忍不住觉得钟扬和他在这方面根本不是一个层次的。 过了一会儿,谢思清又说:“喂……既然醒了,就回去吧。” 说完却没听见回音,钟扬似乎又睡着了。 谢思清想了想,念着钟扬的伤,再次没有忍心将他推醒。 …… 接着一大清早,就有人来探望病患。 ——连曦和景然。 “钟扬才刚刚醒。”谢思清说。 “没事。”连曦说着进门。 他两手空空,景然却是提着大包小包。 “来,”连曦示意景然放下,对着陪护病床上的钟扬说道,“听说你被放了不少的血,我特意带了不少东西来看你。这是红枣,这是乌鸡……还有复方阿胶、鹿胎颗粒,全都是补血的,据说效果非常不错,你肯定用得到。” 看着这些东西,谢思清终于体会到什么才叫做“损友”。 东西买了不少,全都是给女性用的。连曦花着钱挨着累,就是为了调戏钟扬。 不对,连曦是个公众人物,并且最要面子,怎么可能去买这些,定是景然去的——可怜的景然。 那边钟扬显然也震惊于连曦的无聊,只是哼了一声:“你自己留着用吧。” 连曦把景然放在床头柜上的东西又往钟扬那边推了一推,接着环视了一下四周,发现钟扬竟然不在自己床上,而是躺在陪护病床,转头看了看谢思清,很讶异地问钟扬道:“……你居然搞定了?” “……” “哈?都这样了,还没搞定?” 一旁景然瞪大眼睛,看了看钟扬,又看了看谢思清,几次欲言又止的样子。 谢思清也不知道该解释什么。 …… ——就这么着,钟扬在医院里待了一周。 每个白天谢思清都会回剧组。 剧组从出事后的第三天起就恢复了工作。 谢思清拍了些不需要钟扬在的场景。本来,发生意外,剧组里所有人情绪都很低落,但是,小葡萄依旧是颗粒饱满的,坚决不做小蔫葡萄,告诉大家这叫好事多磨,电影最后一定会有好的结果。他的积极渐渐传染众人,令其他人也都觉得这并不算什么大事,只是道路上的一点小波折而已,过去了就没事了。 晚上,谢思清就去钟扬那,然后每天都会被钟扬搂着睡觉。 本来谢思清想让钟扬多休息几天再回去,但是钟扬坚持认为他已经没事了。 咨询了下医生意见之后,剧组终于同意钟扬复工,虽然钟扬腰上依然有着纱布。 重新拍摄出事时的场景之时,谢思清还是有一点心有余悸。 看着同样的布景,想起当时那爆炸,谢思清苦笑了下。 烟火师已经另外请了,并且一下就是两个,让他们能商量着来,以防再次发生万一,所有人都被弄怕了。 这么短的时间,要一下请两个,着实是有难度,多给了不少钱。 钟扬和陈正直都没有打算追究那个烟火师的责任,所以那件事情也就到此为止,一切再次走上正轨。 只是,在重新展示烟饼的时候,一群人都站到了十米开外的地方。 重新拍摄的那个场景,就是主角叔公拿着弓箭出去,想要偷偷地杀死几个日本人。 但是事情远没有他想的那么简单——叔公被打死在了小巷子里。 这次,主角梦里穿越回去,变成一个旁观路人。 叔公尸体被人抬上板车送了回去,主角走到刚才叔公在的地方,看见地上有一滩鲜红的血,触目惊心,旁边还有叔公当时拿着的弓,上面不少地方也已被血染红。 主角拾起了那张弓,抹去血迹,将它拉开,对准刚才叔公对准的方向瞄准了下。 虽然,日本人早已经离开那,但是主角突然想要体会叔公手执这张弓时的那种感情。 开始拍摄之前,谢思清对钟扬说:“知道怎么摆姿势吗?我请了个武术指导,我去叫他过来这里。” “不需要吧。”钟扬说道,“以前学过射箭,练得还算不错。曾参加过比赛,还拿到了名次。” “……哦?”谢思清问,“这个你也会吗?” “嗯。” 钟扬说着,拉开了弓。 ——确实就是很规范的动作。 谢思清觉得钟扬挺神的。 演戏、执导自然是不必说,此外厨艺、运动……他好像什么都很行似的。 谢思清就不是。谢思清是一个对喜欢的事情会非常专注的人,其他的事他并不很了解,也不感兴趣。他可以一年365天、一天拿出14小时做同样一件事。 “怎么了?”钟扬问。 “我在想,你好像什么都很行似的……”谢思清说出心里所想的,“有没有什么是你不会的?” 钟扬看了一眼谢思清,说:“有。” “是什么?” 谢思清当然知道肯定是有的,他只是好奇钟扬会说什么答案。 钟扬视线望向当时出事那个地点,然后收回目光,再次看着前方,说:“我不会让你有事。” “……” 然后钟扬突然松开右手,虚发一箭,弓发出沉闷的一声响,让谢思清的心里也颤了下。 刚才钟扬的那句话,又让谢思清的心里悸动了一下。 最近,这种悸动好像越来越多。 他慌慌张张地说:“我还是叫武术指导过来看看吧。” “……嗯。” 看过之后,果然毫无问题。 于是所有摄影机都准备就绪。 在这一场戏中,谢思清他再一次发现,钟扬演技真的很细腻。 他可以用很细微的表情变化去演绎角色的心理。 不少演员表情只有那么几种,就像只储存着abcd四个选项的机器人一样,高兴时使用a表情,悲伤时使用b表情,感动事使用c表情,愤怒时使用d表情……再加上念台词。当然还有一些演员整个太过,表情丰富得令谢思清目不暇接,整张脸不停地做着大幅度的变幻,在网络上被称为颜艺帝。 钟扬则是火候正好,不会让人觉得缺了什么从而缺乏表现力,也同样不会张到了一看就很假的程度。 而且,谢思清还有一个发现。一般演员都比较怕特写,镜头拉近颜值就会大打折扣,但是钟扬不是。钟扬眼睛很亮,离他越近就越觉得这人好看得很。 拍摄完毕之后,钟扬问谢思清:“觉得怎样?” “挺好。”谢思清说。 “……完了?” “……还要什么?” “我把所有会的全都拿出来了。结果评价只有这么两个字吗?” “那么,你想要听什么?” “你和演员合作之时,在最满意的情况下,你会说出什么话来?” “……‘挺好。’” “……算了。”钟扬似乎有些无力。 66拍摄(4) 抗日战争那一场戏拍完之后,他们去了家影视城,因为接下来是清朝部分。 ——铺子的拥有者却因与其他公子哥儿们一同吸食鸦片而荒废祖业变卖家产,主人公的太爷爷四处筹钱将它盘了下来。 酒店两人一间,本来想给钟扬开一间单人房,但是他说不用。 生活制片将谢思清与陈正直安排在一起,钟扬则与另外一位演员合住。 不过,入住酒店的第一天,钟扬就出现在谢思清屋里。 “……你在干吗?”看着钟扬打开箱子拿出洗漱用具,谢思清说,“你的房间似乎应该是在我的右边。” “换了。”钟扬轻描淡写地道。 “……哈?” “我的室友晚上打鼾,还有陈正直也是,他们两个一拍即合,不打算再祸害别人了。” “……” “洗个澡后就睡觉吧。”钟扬又说,“明天还要早起准备。” “……” 不出谢思清的意料,夜里钟扬又爬过来。 “回你床去。”谢思清小声说。 虽然号称宾馆,不过这里实际上也就是个普通招待所的水平,隔音实在说不上好,谢思清怕会被据说正在隔壁打呼噜打得昏天黑地的陈正直等人听见。 “不。”钟扬声音有气无力,“刚才我不小心把水洒在床上面了。” “那么,”谢思清问,“让人过来全部换掉?” “别折腾了好么?”钟扬说,“今天真的好累。” “……” “我伤还没有好,今天就这么累。” 谢思清想这个不是你要求的?伤还没完全好就来复工。但是钟扬也是为了剧组,所以谢思清说不出来这话来。 “我想好好地睡一觉,就是现在,不想等人过来收拾。”钟扬似乎真的很倦。 虽然,谢思清强烈怀疑钟扬故意的,但是反正已经被他抱了n天,倒也不是非常在乎再多一天。 第二天,他们过去拍摄。 这回,主角穿越成他太爷爷的一个下人,跟着太爷爷到处去借钱,然后随着他去铺子前代拥有者那么请求将铺子盘下来,看着太爷爷苦学如何制造好弓箭,最后,被他带着第一次去给皇家送弓。 因为这段很短,谢思清没有要求钟扬也剪去头发,让他带了一顶帽子。 别人没有那么幸运,扮演太爷爷的那个演员还是剃了发。 在拍戏过程中,来了一只野猫。 谢思清刚想给赶走,生怕它会弄坏机器,就听见陈正直一声喝:“逮住它!” “……啊?” 小葡萄上前要来逮,那野猫一惊逃走了。 “……你要干嘛?”谢思清问。 “可惜了,没逮住。”陈正直道,倒是没提具体原因。 “……” 然后,中午休息时,那猫又回来。 它好像不怕人。 也许从前是只家猫,或者之前有过很多其他剧组的人吃饭之时喂过它粮,所以看见有人吃饭它便晃晃悠悠地过来等着。 “尧舜禹,你去逮。”陈正直说,“你的感觉比较和善。” 虽然并不知道陈正直到底要干吗,不过谢思清到底还是非常相信他,于是从自己的饭盒里挑了一块很清淡的肉,放在旁边等它过来。 一开始它有些谨慎,不过随之还是吃掉。 反反复复喂了几次,谢思清试着摸了它的毛,它也没有太大反应。 谢思清将它给抱了起来,问陈正直:“你说逮住它是因为什么?” “宣传。” “……哈?” “你没发现这猫特别漂亮?” “……我发现了。” 这猫确实好看,人人都会喜欢,可是又怎么样? 那边,陈正直说:“你知道什么样的宣传最能引起别人好感么?” “不知道。”谢思清斩钉截铁地回答。 陈正直也没指望谢思清能答上去,接着道:“广告里面最最不会让人反感的元素呢,总共有三个——美人、孩子、小动物们。” “啊?” “如果能将其中两样结合起来就更好了,事半功倍。” 谢思清还是那个字:“……啊?” “趁着现在钟扬新增一批影迷,对他兴趣正深,也愿意推荐他,我们来点有意思的传播素材。” “……”谢思清听晕了。 陈正直也不耐烦了,显然认为谢思清笨:“就是钟扬和猫一起出现,在网络上引起人的转发。” “……怎么一起出现?” “取一个主题啊。” “什么主题?” “就叫它‘演戏猫’。” “……啥?” 陈正直又重复了一遍:“就叫它‘演戏猫’。” “那是什么……”谢思清茫然了。 “就是,有只特别漂亮的猫,喜欢演戏,每天都跑到剧组来,学钟扬演。” “……可是它没有啊。” “谁知道有没有?”陈正直觉得谢思清完全就是不可教,“你说有就有呗。” “……” “叫迈克来。”陈正直说,“等会儿你在旁边逗这猫,让迈克抓拍一些它有镜头感的动作还有表情,尤其是和戏里钟扬那个角色感觉比较像的,能够刻意引导一下最好……然后等一会儿再请钟扬穿着戏服重复照片里面猫的这些动作表情,迈克摄影,假装这些照片都是他演戏之时我们拍的。我晚上回去就做成带图长文,同组照片放在一起对比,左边是猫,右边是人,动作表情极端相似,再拿到网络上去发。哦,不是这两今天就发,等上星期的事再平息些。我会找些网络上有影响力的账号帮着转载,就说,这个猫喜欢学人演戏,每天都来剧组报到,在一边学钟扬,有一颗当明星的心,我们大家满足它吧。” 说到这里,陈正直两手一拍,又再摊开,“这不就成了吗?” “……”谢思清说,“所以,明明就是钟扬学猫,却要说是猫学钟扬,对么?” “谁会知道是哪个学哪个?” “好吧。”谢思清抱着猫点点头,“我去叫迈克了。” 迈克过来听了,也惊叹于陈正直的不要脸。 不过,终究还是照做了。 各个地方各个角度拍猫拍了好几百张,陈正直最后挑了五张他觉得满意的,说:“这几个动作和戏里一些动作相似度蛮高的,让钟扬也照着做一下吧,照片相似的话,我就宣传这‘演戏猫’。这猫这么好看,美人加美动物,肯定能成话题。” “……” 将钟扬拽过去时,钟扬好像很怒:“我?猫?我学猫?” “不会有人知道。”谢思清安抚道,“都以为猫学你。” “我哪里像猫了?” “你就当你像猫好了……” 其实,那个骄傲样子还真有一点像。 钟扬看了一眼谢思清手里的猫,哼了一声:“像个屁。这猫你都抱了一中午了,晚上我稍微搂你一下你就会撵我走。” “……”几秒之后,谢思清转移了话题,“那个,你吃完饭了吧?” “……哼。” 在这方面,谢思清觉得有点对不起钟扬。 因为他将钟扬的饭削减到了一盒。 之前,谢思清对钟扬说,现在剧组预算不够,正处于困难的时期,所有方面都要节省,如果特殊对待钟扬,让他每天吃两盒饭,并且只挑里面的肉,怕会引起剧组里面其他人的不满情绪。 当时钟扬也答应了,虽然每天饭盒都是吃得极为痛苦。 钟扬受伤之后,谢思清曾经想偷偷给他加餐,但是钟扬最终还是咬牙说不用了。 经过一番好言相劝,钟扬最后终于不情不愿地拍了照。 虽然态度不情不愿,照片上却看不出来。 他是一个非常职业的人,绝对不会在工作上表现出来什么。 陈正直来回翻着迈克的照相机,对比了下,然后眉开眼笑地道:“真萌啊。” 谢思清:“……” 几天之后,陈正直发动了这一轮的宣传。 那猫立刻火了。 微博和微信上,谢思清都见过。 人人都说这猫太可爱了,喜欢学人演戏就更可爱。 顺便,钟扬也太帅气。 …… ——与此同时,清朝这一部分拍完。 在影视城的最后一天晚上,谢思清又倒了回霉。 半夜最后整理所有物品之时,他发现导演取景器没了。 这个东西拍摄电影必不可少,要放在摄影机上,用来观察被拍摄对象,还有选择和界定拍摄范围的工具。 “可能落在拍摄地点了吧。”谢思清对陈正直说,“我现在回去看一看。” “嗯。” “钟扬回来帮我告诉一声。” “好。”陈正直道,不以为意。 至于钟扬,正在另外一个演员的房间里面对台词。 谢思清找了挺大一圈,最后发现真的就在片场地上,不过位置隐蔽,不特意找的话很难被人发现。 片场距离宾馆要走好一会儿,此时深夜,谢思清也知道这些地方治安不好,所以尽可能快地往回赶。 结果,还真怕什么就会来什么。 影视城一般都比较偏远,又有一些剧组在这,所以一直以来抢劫等等案件都不算少,甚至还有一些群众演员混进剧组就为抢劫,等到有了机会便对主创或者演员下手。 不过,谢思清这次确实是第一回当真遇到。 对面好几个人。 谢思清摸了下口袋,里面一共就三十块钱。 他真的是很少带钱,因为不常买东西。 谢思清是真的不知道有什么买的。就算有需要,也可以网购不过,有点奇怪的是,那群人抢劫之前还看了看他手里的导演取景器,问:“你是剧组里的?” “……嗯。”这也没法否定。 谢思清将那三十块给了出去。 对方明显非常不爽:“……没了?” “没了。” “你是逗我们呢?” “……没有。”谢思清道,“真的没了。” “那你就是不太打算要命了呗?” “……” “大哥,你真的很讨人厌啊。”他们又说。 “……” “看你这样我就心烦。”对方继续说道,“不给你点教训,还真以为自己挺牛x呢。” 然后,还没等谢思清有反应,他的肚子上就挨了一脚。 不是吧…… 他努力反抗着,身上还是落下不少拳脚。 对方有着好几个人,他只好看准一个像是领头的打。 心里总觉得不对劲儿,有种模模糊糊的感觉,他并不是因为没给钱所以被揍的。 乱七八糟地混乱了好一会儿,谢思清突然感到身上压力小了。 得空看了一眼,钟扬居然在这。 他一脚正踹将其中一个人踢得跌在地上,然后伸手过去将那个人的皮带给扯了下来。随便低头看了一眼,挺重的一个皮带扣。 钟扬见人就抽,抽到谁脸上准见血。即使隔着衣服,也能听见抽在骨头上的闷响——钟扬好像真的挺生气的。 同时,钟扬趁着对方一懵将谢思清拉了过去。 对方那几个人愣了一下,似乎是没想到。 然后有人拿了内幕出来,明显是被钟扬给惹火了。 钟扬感觉这样不成,对方到底人多。 他的腰伤还没全好,刚才那一两分钟,已经让他腰部开始作痛了。 于是,他扯着谢思清突然就往外跑。 路过一堆东西之时,钟扬随手一扯,东西就倒在那,也算稍微拦了一下。 路上没什么人。 跑了一阵子,也没瞅见可以进的建筑。 从巷子里出来转了个弯,跑上另一条路。 钟扬突然停下看了一看,然后扯着谢思清钻了进去。 谢思清一看,是一个公厕。 而且,钟扬带他进的还是女厕。 公厕搞得挺漂亮的,是绿色的,和这破破烂烂的地方不太搭调。 一个女孩子正对着镜子补妆,看见他们两个进去吓了一跳。 钟扬一把拉住那女孩子就进了一个隔间:“有人追,躲一下。” 女孩子好像认出了钟扬,一时之间竟没有说什么。 随后又有两个男人进洗手间,正是那几个人中的两个。 锁着门的隔间共有三个,他们一个一个地敲过来。 敲到这一扇时,钟扬推了一下那个女生。 于是她轻轻地说了声:“有人。” 外门的人弯腰低头从门下面往里看了一眼。 ——只看见了一双高跟鞋子,并且明显就是女人的小腿。 而在里面,钟扬早放下了马桶盖子,搂着谢思清坐在那上面,侧对着门,将脚抬起蹬在隔间的墙板上。 谢天谢地,影视城的附近条件艰苦,洗手间一般全都为需要蹲的踎厕,这里却居然有一间里是个马桶。 眼看这厕所里没有人,那两个男人又出去继续追去了。 谢思清还是想不通,他们一直追着自己干吗。 那女孩子和另外两个隔间里的人一起来的,此刻也是一同离开,钟扬和谢思清又在女厕待了一会儿。 临走之前,她们还要钟扬签名,钟扬却是坚持她们认错人了。 在等待的时间里,钟扬看着自己搂着的人,发了下呆,然后突然低头在谢思清颈间吻了一下。 谢思清一愣。 钟扬嘴唇划过的地方痒痒的。 谢思清只感觉身体抖了一下。 这尧舜禹,比他敏感多了。 一有什么肌肤接触,就会全身上下都不对劲。 而后谢思清突然发觉,此刻他就坐在钟扬腿上,被人从他身后搂着,两人姿势非常暧昧。 但是他也不敢挣扎,生怕再把外面的人给招回来。 想着想着,全身都像是要烧着了一般。 …… 又藏了个十几分钟,他们才小心地出去。 此时已经看不见人了。 “你……”看见安全,谢思清问钟扬,“你怎么也来了?” “你半天没回来,我怕你出事情,所以过来找找。” “……哦。” “因为你实在让人不放心。” “……哦。” 其实被抢真没耽误多久,主要时间还是用在找导演取景器上了。 马上到宾馆时,谢思清接到了陈正直的电话。 “你在哪里?”陈正直问。 “马上到了,路上遇到点事。” “什么事?”陈正直又问。 “有人抢劫、打人。” “cao!”陈正直骂了一句,“真碰上了?” 听到这话,谢思清感到奇怪了:“什么叫做‘真碰上了’?有什么必然性吗?” “我刚才才听说——”陈正直道,“这影视城还挺混乱!另一剧组告诉我的。” “……啊?” “这影视城是外地人弄的,想要赶上影视热潮多捞一些。” “嗯。” “刚建好时生意不错,地头蛇就看了眼红。” “……啊?” “他们觉得这个东西真好,影视、娱乐、宾馆、饭店、旅游,再到当地群众演员管理……你也知道有影视城的话,当地百姓全都会去做群演的。这样,从钱到产业再到人,全都可以一次收入囊中。” “……” “所以他们很想把这影视城给接过去,由他们来掌控其中所有东西。” “……嗯。” “但是目前肯定没有办法给吞下去。一是,糖三角影视城有限公司不会同意;二是,他们也吞不下,根本就没那么多钱。影视城虽然不大,却也投资了几十亿……所以,除非等影视城变成了烂摊子,否则这地头蛇不可能拿得下这个他一直在垂涎的东西。也就是说,必须烂到它的收入没法超过运营成本,糖三角影视城有限公司再也不想要了、急于当个包袱给甩出去,他们才有可能接手、将它给盘下来。” “……”谢思清有点明白了。 那边陈正直又继续说道:“怎么才能变成烂摊子呢?” “……” “听说,他们虽是一家集团,但是一直以来都与黑道关系甚密,根本就是千丝万缕。所以,对于这个问题,想出来的法子就是搞鬼,针对来这拍戏的人抢劫、殴打,给人造成这影视城安全方面很有问题的印象,让之后的剧组望而生畏,进而不来这里选择别家,毕竟影视城有的是,谁也不会非它不可。等到影视城经营不下去,对方再将盘子给收过去,重新打造,随着之后再也没有新的案件发生,总会渐渐地有剧组转移到那边去的。” 说着,陈正直叹了一口气:“你知道么,最近,已经有四五个剧组的人被抢被揍了。你半夜三更一个人在外面晃悠,手里还拿着导演取景器,不抢你揍你,还有更好的目标吗?” 谢思清这回总算明白了,那群人干吗对自己又抢又揍的,而且穷追不舍。 ——他们也有任务指标。 “不过,”那边陈正直又道,“全部都是坊间传闻罢了,警方也没找到什么证据,他们下手还是挺隐蔽的。而且,本身就与警察有所勾结也说不定。” 谢思清又叹了一口气。 霉运这个东西,还真是都接踵而至的。 在你以为自己很倒霉时,上帝会再你来个倒霉的,让你明白,这个世界就是这么变幻无常。 接着,陈正直很感慨地道:“我就说,这个地方怎么这么便宜……” “……”谢思清真不知道应该说些什么好。 半晌之后,谢思清才接了一句:“看你推荐的好地方吧。” “这怎么能全怪我呢?”陈正直委屈了,“我们剧组穷的。” 他外貌彪悍、声音粗犷,委屈起来当真让人接受不了。 “……行了。”谢思清说,“今天已经这么晚了,明天一早要赶飞机,你们先回房间睡吧,我打110报个案。” “哦。”陈正直道,“我就算了,我怕警察。” 谢思清觉得奇了:“怕警察做什么?” “……” “……不能说吗?” “说了也行。”陈正直道,“回来之后……” “嗯。” “我没忍住……” “别这么大喘气行吗。” 陈正直这回干脆全都说出来了:“回来之后,我没忍住,也赌博了。” “……” “不过太没意思,真的。他们自己以为水平不错,还敢打得很大,其实好没意思,和澳门的赌场里比不了,我都不忍心再赢他们了。” “……” 67拍摄(5) 谢思清报了案,涉案金额30,外加上一顿揍。 回酒店之后谢思清本想再骂陈正直一顿,都是他瞎选的破地方,结果陈正直居然早早地装睡躲起来了。 谢思清知道,陈正直醒着。 既然发生这种事情,自己返回酒店之前,他是不会去睡觉的。 显然他是看谢思清回来,怕会被骂所以才锁了门。 “……”这个家伙…… 回到房间,钟扬拿出刚买的冰,用一件他自己带来的衬衣给包住了,让谢思清坐在床上,帮他冰敷。 这样可以延缓血液流动,等下不会肿得太过离谱。 钟扬将那东西拿着贴在谢思清的嘴角附近。 “我自己来就好。” 钟扬却是摇了摇头,突然没头没脑说出一句:“是我的错。” “……?” “我应该再早点去找你的。” “……”谢思清说,“和你完全就没关系好么?我还要感谢你出现。” 钟扬只是看谢思清,却没有再说任何话。 被他用这种眼神看着,谢思清忍不住有点心跳加速。 然后钟扬撩起谢思清的衣服袖子,又替他冰敷着上臂上青紫的部分。 真冰—— “对了,”谢思清问,“你的腰没事吧?” “没有,感觉有一点痛时就带着你跑了。” “哦。” 钟扬将谢思清的袖子放下来,又伸手解开了谢思清衣服最上面的一颗扣子,动作显得特别自然。 谢思清吓得立刻向后边一躲:“这个地方真的我自己来就好!” “……哦。”钟扬点了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第二天他们上飞机回去。 钟扬坐在谢思清的旁边。 谢思清突然间发觉,他和钟扬差不多是一天24小时都在一起,但是居然完全不觉得腻,他甚至没有甚至一秒钟感到这是一件让他别扭的事。其实挺奇怪的,因为谢思清更喜欢独处。人越多,他就越没兴趣,人们谈论话题的深度往往是随着人数上升而直线下降的。可是最近,钟扬在他身边却没让他感到有何不妥,挺轻松的,一点没比自己一个人时更加心烦,反而是当钟扬偶尔不在之时,谢思清会觉得哪里怪怪的,好像少了一点什么,不住地寻找钟扬在哪里。 随便聊了一小会儿,钟扬突然说道:“昨天第4届微电影大赛请我去做评委,我觉得现在没多余时间便给回绝了。” “……第4届?”谢思清忍不住有一点恍惚了。 当时,他参加的是第2届。 现在,第4届都要开始了。 原来,距离那个决赛,已经过了一年半了。 他认识钟扬那么久了吗? 奇怪的是,完全没有觉得。 这一年半过得好快。每天都过得很充实,竟未发觉时光流逝。 旁边钟扬也说:“对。一年半了。” “嗯。” “评委的事,其实即使那个时候,本来我也没有打算做的。” “哦?”谢思清问,“那为什么后来又接受了?” “我不知道。”钟扬摇了摇头,“就是突然觉得,过去看看也好。” “……哦。” 钟扬眼神深沉:“当时,看见你的名字,还有你的作品,甚至当你站在台上、或者和我对话之时……我都没有任何特殊感觉,完全意识不到以后的事。” “……” “丝毫不能知晓未来,人这一生挺神奇的。” “……嗯。” 其实钟扬有时也想,为什么会没感觉呢。电影里面,遇到今生会在一起的人,内心总会有些波动,周围朋友也这么说。难道尧舜禹不是那个人么?到了这时他会有点慌张,虽然很快就会骂自己真是一个蠢货。 “尧导尧导。”坐在前排的小葡萄突然转过头来看,“明天什么时候开工?” “下午。”谢思清道,“大家都要休息一下。” “哦!” “怎么了吗?” “没事。”小葡萄说,“晚上我去小提子那,他家有一点远,需要计算一下时间。” “你……”谢思清问,“你们两个成为恋人了吗?” “不是啦……怎么可能……”小葡萄立刻否定道,“怎么可能是恋人呢?!” “那……?” 小葡萄小声道:“只是、只是炮友关系而已了……” “……哦。” “对了。”小葡萄又问道,“尧导,你脚底下还有地方么?” “有。为什么问?”谢思清说。 “我这东西太多,都放不下脚了……给你一半好吗?放在你脚底下。” “可以。” “这就好了!”小葡萄道,“上边的行李架都放满箱子啦。” 谢思清接过来,一边随口问道,“你这都是什么东西?怎么会有这么多的行李,来时好像不是这样。” “哦,”小葡萄回答说,“都是一些当地新鲜玩意儿。” “嗯?” “我很少会出远门的,这次可是百年不遇,所以我给小提子带点礼物回去喽。” “……” “……尧导你的表情好怪。” “……没事。”谢思清说,“我会看好这些东西,让你一样不缺地给那个……小提子。” 谢思清直到现在还是不能接受老板这个全新的绰号。他在眼中,那个表面斯文实质吓人的人,和“小xx”这种可爱的词组根本搭不上边。 …… ——从影视城返回之后,剧组人员继续拍戏。 接下来是几个外景。 主角梦里回来之后,对待弓箭不再那么抗拒。 虽然仍然没有答应继承铺子,但他开始跟着父亲学习制弓、参与铺子经营。 父亲想要让他有些新的体验,让他真正开始为自己的家骄傲,于是报名参加了射箭的比赛。 父亲挑了最好的一张去,结果到了那个参赛场地,却被告知无法参赛,因为不符合器具的规定。 他的父亲带他去了一处荒无人烟之地,放眼望去一片尘土,但却很有古代战场之感。 父亲将弓拉起,向着远处放了一箭,说:“果然已经没人需要了吗……?” 万中一和钟扬都表现得很好。 但是,当谢思清看回放之时,却是感觉非常糟心。 他抱着胳膊,眉头紧锁地看着这条。 “怎么了?”钟扬问。 “颜色太单调了。”谢思清说。 他指的是最后一场,这里荒无人烟,到处都是黄色的土。 “再放一遍我看一下。” 谢思清点点头。 完事之后,他问钟扬:“你觉得怎么样?” “我也这么认为。”钟扬点了点头,“整个一片黄的。” “迈克,你怎么看。”谢思清又问了迈克。 “这个也是我在想的……”迈克同样有些无奈,“我已经尽了最大的努力去增加色差,但是这样看依然还是很缺乏变化。” “你有什么想法没有?” 谢思清非常地相信迈克。 之前他也解决过了无数难题。 比如,清朝那段,迈克室内只用蜡烛,同时采用超大光圈来给相机进光,就完全不显得虚假。 再比如,之前有一个长镜头,演员跑过很长一段距离,不太容易始终突出重点,迈克就用了一个很特别的变焦镜头,用了两套无线的跟焦器,他自己控制着焦距,他的助理负责焦点,两人配合,那一个长镜头里实际焦距变化了好几次,但是因为人在运动,利用有技巧的镜头跟随,硬是让人很难察觉得到焦距有变,丝毫不感到不自然。 迈克还为拍摄设计出了很多有特点的轨道,绝不只是直轨,这些特殊轨道全都紧紧贴合剧情。 不过这回,迈克也是有点犯难。 迈克嘟囔着说:“又不能再加其他的东西放在土地上,那样虽然颜色有了,可是看上去就一点没有要的感觉了。” “……嗯。” “可是,不放其他东西上去,就只是这样一大片黄色,不管怎么通过摄影加大色差,效果还是挺有限的。” 三个人都很沉默地看着。 过了好一会儿,钟扬突然说了一句:“我看,挖洞吧。” “……啊?”谢思清看向了他。 钟扬又说:“靠自然光造成明暗已经肯定是不够了。” “嗯。” “我有一个想法,就是在观众看不到的地方挖洞,里面放灯。这里本身不少坑啊包啊的,找出这种地方不难。我们人为地做出几个高光区,让画面产生层次,不会那么单调。” 迈克点了点头:“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只是担心会显得假。” 又想了一想,迈克再次说:“不然,我们来试试吧,看看最终效果。” 于是,谢思清叫来吴一森,从美术角度来处理这场景。 迈克说了他的要求,哪些地方需要高光,吴一森便处理挖洞。 最后试了效果,真的还算不错。 至少,观众绝对很难察觉得到这个场景被处理过。 迈克加了一个特殊的附加镜后,人工效果又进一步被弱化。 谢思清再次感觉自己赚到了。 三万块,不仅请到影帝级别演员,而且附带顶级导演属性。 “钟扬……” “嗯?” 谢思清说:“你真是好用啊。” “……” 顿了一顿,钟扬又道:“那么你可以一直用下去。” “……”谢思清觉得自己刚才给自己坑了个大坑。 “不过,”钟扬语气有点欠揍,“你要仔细想想,你需要是我什么人,才可以一直用下去。” “……” “突然想起,有次你说,你会喜欢和你不同领域的人——”钟扬又说,“我不懂为什么。同行业的,比如我们两个这样,有什么不好么?” “……” 听钟扬这么样一说,好像确实是挺好的。 所谓一辈子的爱人和伙伴,应该可以让自己活得更加精彩吧。 事业上面互相扶持,好像是件美好的事。 谢思清不是个会对其他的事很感兴趣的人。这样看来,对方从事自己不感兴趣的事,对自己似乎的确没有什么好的。 停停停,谢思清想,别又被忽悠了。 钟扬胡扯那个本事可是说是叹为观止,影帝才能已经渗透到了他生活的方方面面。 …… ——外景的戏就这么拍着,谢思清也把全部的心思都放在这里。 他根本没有想其他的事——直到看见一条新闻。 这条新闻让他不得不将心思转移到了这里。 那新闻上面说,谢思清的亲属将拍卖一部分谢思清的遗物。 而且,更加重要的是,房子将被出售。 谢思清的父母前几年已过世,同时没有任何的兄弟或姐妹。 所以,由于没有第一顺位的继承人,所有财产到了第二顺位继承人的手上,就是他的祖父祖母等人。 谢思清想是有一些亲属一直不间断地怂恿他们将他遗产都换成钱,然后时隔将近两年,祖父祖母等人终于是拗不过答应了。 谢思清仔细地读着新闻: 【谢思清百余件遗物将会被拍卖。】 【谢思清的亲属表示,住的房子就在那里,让人感觉非常难过……老人身体算不上好,希望能够转换心情,从悲伤中渐渐走出,因为决定出售房子。房子里面东西很多,我们不愿这样丢弃,于是想要将其拍卖,留给喜欢谢思清的人。】“……” 谢思清请钟扬带他去拍卖会。 他想最后看看自己那些东西。 那代表着他过去很多年的人生。 作为一个还算有钱的人,谢思清遗物少得很可怜。 基本,只有奖杯、书和dvd等,还有就是一些别人送的东西。 谢思清本来以为自己会非常伤感,实际倒并没有像他想的那样。 会场里面吵吵闹闹,不停有人闪光拍照,实在酝酿不出伤感情绪。 而且,谢思清他觉得,这个重生,也没什么不好。 他突破了自己以往那个世界,从而可以看看其他风景。如果不是这莫名的重生,很多事情他都无法体会。 比如……比如旁边的这个人。 过去,谢思清从来都无法想象,钟扬会是这世界上最能让他安心的人。 如果这样告诉那时的他,恐怕只会收获一个“……”。 意味深长的“……”。 让谢思清比较意外的是,价格比较高的全是别人送的礼物。 不如,某个人亲笔写的字,某个人亲笔画的画。 他自己的倒不给力。 当大屏幕上放出一张照片时,谢思清感觉自己的手指一下僵住了。 ——限量版的《偷自行车的人》以及《东京物语》。 他最喜欢的两部电影。 但是,让他僵住的并不是因为限量版电影。 而是因为,这个东西是池文越送给他的——是池文越专门为他想方设法地拿到的。 上辈子的自己非常珍惜,那是池文越唯一一次特意想要他开心而准备的礼物。 对于那时的自己来说,只怕即使发生火灾,也会执意带着走吧,即使扔下其他所有。 “……” 那时他喜欢池文越,但是却是战战兢兢、如履薄冰,从来不敢提出要求,生怕对方讨厌自己。 他当时完全没办法想象与喜欢的人自在地相处是个什么样。 正在胡思乱想着,旁边钟扬突然握住了他的手:“你想要么?” “嗯?” “5000而已。” 这个东西价格不高。 现在喊出的最高价格也只有5000。 换了刚重生时,别说5000,5万、50万他也会要。 但换了个身体,离那个人远了,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看清了,他们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既然换了身份,那么所有一切都该重新开始。 自己真的需要一个契机。 谢思清转头看了看钟扬,笑着摇了摇头:“我不要。” “真的么?”钟扬有点纳闷,“刚才你紧紧盯着它。” “是我不好。”谢思清又看着钟扬的眼睛说,“随它去吧。爱到谁手里就到谁手里。” “……” 过了一会儿,钟扬突然说:“你和谢思清喜欢的电影都是一样的。” “……嗯。”谢思清回了句,“可能因为我们两个性格非常相像。” “哪里相像?”钟扬又说,“我认识他,你相信我,你们两个一点不像。” “……”谢思清忍不住想,钟扬过去到底对自己误会到了什么程度? 虽然,自己同样对他误会到了一定程度。 谢思清第二次有一些受触动,是当他在大屏幕上看见自己最重要的一座奖杯时。 那时自己还非常年轻,出人意外地拿到此奖。 谢思清看着看着,突然想要拿回自己手里。 刚才才说要告别过去,才几分钟就算不得数了—— 不过,只留下一样来代表过去,听起来似乎也挺不错的? 那个,就是自己必须要超越的过去。 电影仍然在他生命里面延续,连接着曾经的他以及崭新的他,是他从未割舍过的,而池文越不是。 想到这里,谢思清举手做了个手势,加钱。 钟扬挺诧异地看了他一眼。 “那个,”谢思清指了一下,“就是我要超越的。” “你为什么总是想要比谢思清强呢?”钟扬有点纳闷地问,说完又是急忙解释了下,“当然我不是说你一定做不到,我只是不懂为何那么在意他。” 谢思清笑了:“因为我就是比他强啊,超越不是顺理成章的吗?” 这是当然的。怎么可能不如当时? “……你小声点。” 今天来这里的,一多半是谢粉,这么嚣张的话是会被揍的吧。 “这个是实话啊。难道你不这么认为?” “……当然。”钟扬回答,“在我心里,肯定是的。” 最后,当拍卖结束后,谢思清去正式交接,付款、拿到东西。 当再次摸到那个东西时,他的心里真是各种滋味。 唯一可以被清晰提取出来的信息就是:它又回了我的手中。 没错,我的,我的过去,我的将来,都是我的。 从会场出来,钟扬说了句:“谢思清的东西……就是这样被拍卖了啊。” “……嗯。” “再过一阵,连房子也要被出售了。” “……” 谢思清低头又走了几步,突然站住,轻轻地说:“钟扬。” “……嗯?”钟扬感觉到了不对,问谢思清,“你怎么了?” “我想请求你帮我一个忙。” “……你说。” 在刚才那一瞬间,谢思清决定要冒一次险。 冒险相信钟扬不是凶手。 他没有根据,只是一厢情愿地那样认为着。 这件事情无疑是横在他们两个之间的一道壁障,谢思清想相信钟扬,然后由他们两个人一起共同打破这道壁障。 如果最后真的就是钟扬……那只能怪自己,信错了人。 就连邵羽,他都没有这么相信。 于是谢思清深吸了口气,继续说道:“钟扬……当初,谢思清被杀案子的警察,你知道怎么联系上他吧?” “对。”钟扬问,“怎么了?” 谢思清说:“我想去谢思清家里看看,去他被杀那个现场看看。” “……嗯?” “只要你说,你好像突然想起了什么,希望再去那房子回忆下,他们会和屋主沟通一下,放你进到里面转一转的。” “……”钟扬露出一脸困惑。 这个想法谢思清早就有。 不过,之前,那些亲属一直都说:“房子始终保持着谢思清最后还在时的样子,什么东西都没动过,这样我们可以感觉他还依然在我们的身边。” 所以谢思清倒也没很急。 他也根本不太知道如何进去。 搭讪自己亲戚,一层一层地认识到祖父祖母那吗?然后让人带自己去谢思清的房子参观?听上去超奇怪。 然而现在,突然之间,它就要被出售了。 再不去,就没有机会了。 不,说不定,已经没机会了。 为了拍卖,家里一定被动过了。 可是,不管怎样,还是要去看看,万一还有线索呢?万一还有只有他本人才知道的线索呢? 冒险相信钟扬,请求钟扬帮忙,这是谢思清迈出的极大一步。 为了真相,为了自己,为了钟扬,迈出的极大一步。 钟扬又很不解地问:“你为什么会有这种想法?” “因为我想查清这件案子。” “可是……为什么?你认识谢思清?” “钟扬……”谢思清说,“抱歉……我不能说,你也别问好么?” 钟扬听着谢思清看了挺半天:“……好,我不问。” “我能告诉你的是,”谢思清看着钟扬的眼睛,“我没有对你说过什么谎,我表现的一切全都是真实的,只是这件事我还不想讲。” 钟扬又是点了点头:“你不想讲,那就算了,我不在意。” “嗯。”谢思清想了想,又说,“谢谢你。” “这件事对你来说很重要?” “对。” “那我联系一下那个警察。” 68拍摄(6) 然后,过了几天,钟扬告诉谢思清说,警方已经取得了房屋所有者的同意,他们可以过去看看。 等到说好了去看的那天,钟扬早早开车过去接了谢思清,两个人一起去那个房子。 在大门口,他们见到了一位姓方的警察。 姓方的警察表示他也会一起。 “这是尧舜禹,我一个朋友,”钟扬介绍着谢思清,“等一下和我去别的地方办一些事情,所以就让他也跟着一起过来了。” “嗯。”姓方的警察也没有在意,“你想起什么来了?” “我不能确定,想要先看下。” “没有想到你有线索。”警察摇头说道,“你是最不应该有线索的。” “哦?” “因为你当时在外面来着,里面的情况很难知道吧。” “……嗯。” “而且你在门口时间也不算长,中间离开了不短的一段。虽然大门始终在你视线之内,但不可能知道里面的事。” “嗯?”谢思清疑惑了。 当时自己让钟扬等一下,他也以为钟扬一直乖乖地等,结果却是跑去干什么了? 姓方的警察替钟扬回答道:“他看见那边有个卖雪糕的,就买了个雪糕拿在手里吃,这点卖雪糕的可以作证。所以钟扬的嫌疑非常低,他有充分的不在场证明。” “……”谢思清完全不知道,原来还有这回事。 警察又道:“钟扬一直没等到谢思清,所以再次敲门,另两人出来才发觉不对。” “……”谢思清想,原来自己被杀之时,钟扬在吃雪糕。 钟扬这人好像即使不是故意,也能让人感到气不打一处来。 警察为他们打开了房门。 谢思清只走进去了一步,那种熟悉感就扑面而来。 这里曾经是他的家。 房子是他很喜欢的,装修上也花了心思。 尤其几个红木书柜,里面都是喜欢的书,是他精心收集来的。 没有任何整套书籍,一本一本全部是他特意找的,有些甚至早已绝版,也被他从其他途径高价购得。 真的挺可惜的—— 重生之后他又重新买了其中很多,不过想收集全终究需要时间。 谢思清有一点收藏癖,只要是喜欢的,就会想要留藏一本,可以时刻拿来翻看。即使不翻,放在那里心情也好,因为这代表了他曾经的一段时间、曾经的一段心动。 谢思清想了想,先去了厨房里。 他是在这里被杀的。 池文越来之后,他在厨房泡茶,然后钟扬过来取些东西。 他让钟扬站在门口稍等,回到厨房想先把茶送到池文越那去,然后去找钟扬要的东西。 变故就在这段时间。 ——当时那个茶壶还有茶杯居然还在原处摆着。 谢思清转了很长的时间,但是什么线索都没有发现。 “……” 然后,谢思清走进了会客室。 这是当时池文越待着的地方。 里面东西好像没有被动过。 谢思清环视了一圈,却什么发现都没有。 烟灰缸里有根烟蒂,还是那天池文越留下的,看来两年之间亲戚真的从来没收拾过这个房子。 其实,在谢思清想起那天池文越是拿着烟和打火机进屋的之后,心里就隐隐地觉得凶手并不是池文越。池文越一来,自己就死了。那么,一个有着明确目的,直接奔来就杀人的人,真的还会带着烟和打火机进屋吗?这怎么看都更像是来谈事的。 而那一天,他们两个本来也的确是要谈事情的——谈邵羽的事。那一阵子,池文越很坚持要让邵羽懂得服从公司安排、停止任性妄为,否则宁可继续将他雪藏。 池文越就是这种铁腕性格的人。别说旗下艺人,就是合作伙伴,有了冲突他也总是半步不让。 而邵羽,一直不肯出面澄清他不是同性恋,不肯对大众说他爱的是女人。 于是池文越火了。 在邵羽的活动被公司取消后,谢思清曾努力地劝池文越不要再管邵羽的那桩新闻。信息爆炸的年代就是这样,不管多么惊天动地的消息,过几天也就没事了,总会被大量新的东西所淹没。人们更倾向于对于当天发生的事夸夸其谈,再翻出几天前的事立刻就会显得过时。 但池文越说他不想纵容邵羽,一定要让邵羽按照公司指示的做。 在这种情况下,谢思清也有些偏执了。 在被杀的前一天,他们有了最后一次争执。 当时他对池文越说:“如果你执意要这样对待邵羽,那么我也不会再签下一部戏。” 可以为他电影投资的人很多,并不一定要吊死在这棵树上。 池文越似乎没料到谢思清这样。 那时候谢思清还说:“邵羽是我喜欢用的演员,如果他在这里不能出演,那么我们会再寻找其他合作方法。” “比如?” “比如,邵羽解约。” “……” “我来帮他付一部分违约金额——虽然我想会有很多公司愿意帮他付的。” “谢思清。”当时池文越缓缓地说道,“我不知道你是一个不识大体的人。” “……” 池文越继续道:“艺人听从公司安排,这件事是合情合理,你应该劝他不要任性,而不是唯恐天下不乱,把本来就复杂的事给搞得更复杂。” 谢思清对峙着:“艺人听从公司安排,这件事是合情合理,但不包括强迫别人扯谎。” “可是这是圈内通常做法。”池文越道,“我们并未有过出格要求。所有的人都这么做,怎么邵羽偏要特殊?同性恋这种事还是不能上台面。而且,那篇帖子写得那么恶心,邵羽默认的话人气肯定会受影响,承认是同更会被人添油加醋。” 谢思清道:“如果他不愿意说谎,没有人可以强迫他!” “我倒认为不因自己的事拖累公司才是有职业操守的做法。”池文越说,“这次我让步了。那么,下次呢?下下次呢?永远让他任性妄为?只要是真的事,他想披露就披露,完全不顾公司利益?如果艺人全都这样,不管公司为其打造出的形象,自己爱怎么就怎么,我还如何运营下去?” 于是那天不欢而散。 不得不承认,在这场风波里,谢思清对池文越是很失望的。 在池文越与邵羽的这次冲突中,谢思清想要帮着邵羽应对下去,因为邵羽会有危机是因为自己,他做不到站在池文越那一边让邵羽难过。 然后,这场冲突后的第二天,也就是谢思清被杀之前很短的时间内,池文越突然给他打电话,说已经在他家门口,想要心平气和地再讨论一下这件事情。 所以,谢思清将他领到了会客室。 眼看这里无法发现什么,谢思清出来上了楼。 钟扬突然在他身边说了一句:“你对这里好像很熟。” “……嗯?”谢思清在想事,没有特别听清。 “我说,你对这里好像很熟。” “……” “所以,”钟扬看着他说,“你果然认识谢思清是吧?” “……算是吧。” 钟扬本想再说什么,但看谢思清没有这意思,于是便也就作罢。 谢思清进了书房里。 当时,邵羽在这。 池文越突然来之时,邵羽正在和他谈话。 他们两个说的也是同一件事——如果两个人一直不让步,到时候到底要如何收场。 不过,还没等讨论出结果,池文越就来了他家。当时他让邵羽留在这里,因为邵羽现身一定会很尴尬。 谢思清环顾着书房。 这里也几乎没有被动过,总体保持着那天的样子只是,书架上几本关于电影的珍藏版书籍不翼而飞了。 谢思清很清楚,已经被拍卖了。 那天,被拍卖的东西主要就是他的奖杯、珍藏的dvd,还有这几本书。 谢思清的目光又落到桌子上。 和会客室一样,烟灰缸还在这。 里面有自己之前剥的一颗糖纸,还有邵羽的半截烟。 邵羽本来是不抽烟的。他会,但是没瘾,所以从来都不曾主动地抽过。 不过,在被雪藏那两星期,邵羽偶尔会拿出烟。 谢思清觉得邵羽心里挺难受。 自己死的那天,和邵羽谈了一会儿之后,邵羽也是问了一句:“可以么?” 当时自己点了点头,而后邵羽点了根烟,眉头紧锁。 尧舜禹对烟过敏,谢思清却是没有。 等等…… 谢思清突然想:烟? 他仔细地去看那半截烟。 确切地说,比半截要少一点点。 在谢思清无数次地回忆那天的事时,邵羽出现的最后一个镜头,手里的烟大概就是剩下了这么长。 因为发生的事对谢思清来说太过重要,所以当天每个细节谢思清都记得清清楚楚。 没错……池文越来按门铃时,自己告诉邵羽无需现身之时,邵羽手里的烟就是这么长的。 那么,也就是说,邵羽在那之后几乎没吸。 自己出门之后,他就把烟掐了。 为什么? 谢思清能想到的解释就只有一个——当时邵羽要做一件事情。 因为一根香烟抽到半截,百无聊赖在屋子里等人之时,没有理由突然将它按灭。 突然按灭了,肯定是有事情要做。 他要做的事情是什么呢……? 邵羽那天什么都没带来,很难想象会有急事。 一个念头很清晰地浮现上来。 他是去——杀自己? 谢思清站在那里呆呆地想着。 他突然回忆起,拍钟扬那部戏之时,自己曾说如果真有天堂地狱、几世轮回,那么生死两隔的人就仍然还能再见到。 当时,邵羽说了一句:“不可能的。” 意思大概就是,就算真有,他和谢思清也不会通往一个地方去,总归一个天堂一个地狱,或者一个上三道一个下三道。 这句话很奇怪,让人忍不住想邵羽到底干了什么—— ……真的是邵羽吗? 谢思清觉得很难以置信。 他想,也许是巧合,也许都是巧合,全部都是巧合。 但是心里已经隐隐感到,邵羽嫌疑大到远远超过另外两人。 可是,不明白啊。 邵羽对他的感情他完全就不怀疑。 那些眼神绝对不是假的。 整整7年,如果是装,也太像了。 什么样的人才能装7年? 而且,即使自己死后,谢思清还是能感觉得到邵羽的喜欢。 前几天那场拍卖会,邵羽同样也在那里。 他拍下了几乎所有谢思清的奖杯。 拍卖之后对着记者,他说,他要代替谢思清来保管,这是对谢思清一生成就最起码的尊重。 要说例外,就只有自己得到的那座。 本来邵羽同样也竞了价,但是回头发现想要的人是自己时,邵羽没有再次抬价,大概以为自己对谢思清有着很深的憧憬,于是手下留了些情。 真的……不明白啊。 这时钟扬拍了一下谢思清的后背:“在想什么?” “没有。”谢思清摇了摇头,“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哦。” 方警官听说二人要离开,急忙地询问钟扬怎么样。 钟扬摇了摇头,说:“是我给搞错了。” “……” “对案件没有用,还是不要说了。” “说一说看,也许我们可以想到什么。” “真是我搞错了。”钟扬很真诚地道,“我以为我在门口听到邵羽下楼之时楼梯发出的声音,觉得邵羽说他没下过楼是在说谎,于是今天过来亲自踩踩,结果这个楼梯根本不会产生任何动静。” “……” “应该是我总想,想出幻觉来了。” “……”方警官觉得很无力。 ——上车之后,谢思清一直沉默着。 是邵羽吗……? 真的……是邵羽吗? “看出什么来了么?”一旁开车的钟扬问。 “嗯。”谢思清的声音很小,“十有八九是邵羽吧。” “哦?”钟扬问,“怎么看出来的?” 谢思清又摇了摇头。 “这个也不想讲?” “嗯。” “那么,”钟扬又问,“你现在正在想什么?” 谢思清的声音有一些飘渺:“我在想,为什么。” “……嗯?” “如果真是邵羽的话,他到底是为了什么。” “……” “我一定要知道。”谢思清轻轻地道,“已经过两年了,我不能再拖了。我必须查出来,到底是谁,又是为了什么。” “……” “可是,两年了,还是想不出来如何查明真相。” 钟扬瞥了谢思清一眼:“这对你很重要?” “对。” 钟扬叹了口气:“我能不能知道,有多重要?” 谢思清说:“是我生命里面最重要的事情之一。” 钟扬不说话了。 谢思清也没有心情去在意他。 此刻的谢思清,心里想的全是邵羽。 从自己初识那人开始,一直到前几天杀青分别之时。 邵羽会做这种事吗? 怎么看都不像,那个人一直是拼尽全力维护自己。 钟扬又是开了一阵,然后突然问谢思清:“你刚才说,那个案子十有八九是邵羽趁谢思清不注意,从他身后突然重击了他?” “嗯。” “我不知道你是福尔摩斯。” “我并不是福尔摩斯,但是我想是这样的,你就不要继续问了,我看出了别人猜不出的。” “……” …… ——之后几天,谢思清都非常消沉。 拍戏之时,他尽量地保持状态,但是真的很难做到。 钟扬看他这样,明显有些担心。 然后,有天晚上,钟扬突然打电话给谢思清说:“你来我家一趟,我有事情要说。” “……嗯?” “电话里不方便,你家也不方便,你尽快过来吧。” “好。” 于是,谢思清去了钟扬那。 钟扬开门让他进去。 谢思清随着他到客厅。 钟扬靠着墙壁沉默了一会儿,突然抬起眼看着谢思清,轻轻地说:“是邵羽。” “……什么?” “杀人的,是邵羽。” 谢思清只觉得血液全涌上来:“你怎么会知道?” “他承认了。” “你去问他?!”谢思清小声地吼道,“你疯了吗?!” “你听我说。” 谢思清闭了下眼,复又睁开,深吸了几口气,极力地缓和着情绪:“你说。” “的确,我当面问他了。” 谢思清又急了。 “你先别急,你听我说。”钟扬再次重复了遍,“我把他约到了一家咖啡馆,找了一个偏僻座位,告诉服务生不要让任何人来打扰。” “……” “我告诉他,其实那天,我看见了。” “……!!!” “当然这是骗他的话。”钟扬又道,“我说,我没看见具体过程,但是一起找人之时,他伸手去推了后门,我看见他腋下有血。之前一直没太在意,不过几天之前看了一部小说,凶手也是腋下有血,我就突然意识到了这个细节。他身上的血并不多,只有一滴。但在腋下,所以他没发现。不管是穿上身上时,还是回去查看之时,这个位置常被忽略。” “……然后呢?” 钟扬笑笑:“你的推测是正确的,我们算是赌对了吧。邵羽觉得我在诳他,所以自然不会承认。我强调说,我真的看见了。因为血的位置是在腋下,所以当时他肯定抬着手。谢思清死亡时,他抬着手,而且距离很近,在干什么可想而知。有血,说明造成外伤。因为只有一滴,那就不会是刀。我猜是他使用钝器从谢思清背后下手重击了他,头部皮肤和血管破裂,才喷出了一点点血,作案时间就是我在门外、而池文越在会客室之时,在我看来,就是谢思清泡茶那一会儿。” “……” “邵羽应该真的没有查看腋下……而且显然整个过程都说中了。在我讲出他的手法之后,他明显已经是信了大半。” “……他就承认了吗?” “没有。”钟扬继续说道,“我告诉他,我不打算报警。谢思清的死我并不关心,我和谢思清关系挺差的,只要他有说得通的理由,不是轻易杀死别人就好。我并不想让他这时出事,因为电影还在公映,同时来年打算凭这电影竞争众多奖项,如果为了个关系很差的谢思清就将我的男主角送进监狱,我本人的损失就太过巨大了,票房、奖项通通不可能了。何况……经过两次合作之后,今后想要与他发展更多。但是,我必须知道他杀谢思清的理由。如果不能知道他的理由,不能确定他不会再杀害他人,我的良心会很不安,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以,完全合上双眼是不可能做到的。” “……” “我说的是,如果他不说出原因,我就立刻告诉警方,他只有向警察去说。反之,如果他能坦白,理由还说得通,我就放他一马。只要之后没任何事,我会将真相永远尘封,除非他又卷入另外一起案子。他经过了很长时间犹豫之后,承认是他。” “……” 钟扬又说:“我想,他是想缓缓吧,毕竟他已基本相信我真的看见了。他以为,如果他否认,我会立刻报警的几率还是很大。如果他说实话,就有时间周旋——他不愿意冒险。也可能是觉得,在这坦白更好一些。比起去警察那,告诉我还是有很大几率不会有事。即使发生最坏情况,我依然报告了警察,那也只和否认结果相同。” 说完,又添了句:“我的演技还是高他一筹。” “……然后呢?” “然后他承认了啊。” “那到底是为什么?” “因为……”钟扬犹豫了下,“他误会你帮池文越对付了他。” “……什么?” “那天上午,池文越告诉他,谢思清已经同意雪藏他,并且答应,在他服软之前,不会请他来拍自己新戏,算是彻底站在池文越的那一边了。他让邵羽不要再指望谢思清,告诉邵羽想再拍戏只能选择妥协。” “池文越骗他的!” “……”钟扬这次没问你怎么又知道。 谢思清只觉得他脑袋直发晕。 池文越竟然会这么挑拨。 这种下三滥的手段…… 在这一刻,谢思清终于彻彻底底地放下了池文越。 池文越和邵羽是上一辈子自己最信任的两个人。 结果,全部都看走眼了么? “嗯。”钟扬又道,“邵羽一直知道谢思清很贱地爱着池文越——哦,‘很贱’这个词是我总结的,原话记不清了。所以,当他看见池文越同样出现在谢思清家中、并且谢思清屁颠屁颠地扔下他跑去为池文越泡茶之时,对池文越的话信以为真,以为谢思清真的为了讨好池文越而牺牲了自己,牺牲了自己这个真正对他好的人,一时之间就让暴怒侵占了头脑。他一直知道谢思清对池文越的心思,就像一个气球充满了气,此刻被重物一压,立刻就爆了。他现在自己都不明白,人怎么就能在一瞬间失去所有理性,只被愤怒所控制着。现在想来非常不可思议,但在当时,他就固执地认为池文越去就是和谢思清商量怎么对付他的。” “……嗯。” “他告诉我他每一天都在后悔,不理解自己怎么会变成那种人。其实他到现在为止也还是不知道谢思清到底是不是真的站在了池文越那边,但是那已经不重要了,谢思清怎么样对待他都好,他只希望一切能够重来,谢思清能够好好的。而且,他现在也知道,他应该相信谢思清的。相信谢思清的为人,而不是因为池文越的几句话就怀疑他。” “还有么?”谢思清问。 “差不多就这些了。”钟扬说道,“我没提过你的名字,你还可以继续去查。” “那,我可以说话了吗?” “嗯,”钟扬点了点头,“你说。” “钟扬。”谢思清看着他,又重复了那句话,“你疯了吗?” “……” “这很危险你知道吗。”谢思清的声音气得直发颤,“邵羽既然能够杀谢思清,他就很有可能会再对你下手!” “我没那么容易就被弄死。” “这是另一回事!危险就是危险,在这种事情上,必须谨慎好吗?别漫不经心的,谁都没有资格自负!” 钟扬低头看着谢思清:“可是,你说,你想知道。” “但代价不是你!如果你有危险,我宁可不知道!” “你说,这对你很重要。” “你对我更重要!” 说完这句话,谢思清自己都是一呆。 钟扬……不知不觉地,已经那么重要了啊。 如果钟扬不在身边,这个重生一定非常难熬。不知从何时起,他希望钟扬能一直在身边,一直一直陪在他的身边。只要想到以后可能渐渐淡出彼此生活,自己一个人独自承担所有,就会有些难过。单单只是想想,那种孤独之感就会令他感到压抑。 过去谢思清从不知道他是需要别人的人。以前也是一个人,明明就都挺好的。 那边,钟扬抬起谢思清低着的头:“你不要这样啊。” “……” “我没事的。” 钟扬笑笑,慢慢地凑过去,在谢思清唇上轻轻地落下了一个吻。 “……”谢思清居然没有推开钟扬。 “那么,”钟扬又问,“你打算报警么?” 谢思清摇摇头:“我再看看。” “为什么?”钟扬打算,如果谢思清敢说“因为你答应了不报警”之类的话,自己就狠狠地教训他一顿。 幸好谢思清并没有。 感觉到了沉默,钟扬又问一遍:“为什么?” 谢思清缓缓地道:“因为我觉得,邵羽在撒谎。” 69拍摄(7) 钟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说:“其实我也隐约觉得不对。” “哦?”谢思清问,“为什么?” “如果邵羽怀疑谢思清已经去帮忙了池文越,为何之前不问清楚,却在心里猜测,以致后来误会加深突然来了一个爆发呢?” “这个倒没问题。”谢思清摇摇头,“邵羽不会问的。” “哦?” “你知道么。”谢思清道,“他从没有当面质问过、或者要求谢思清解释过任何事情。” “……” “我不清楚是为什么。”谢思清又说,“他在谢思清面前一直很隐忍,很少表达自己情绪,尤其和谢思清有关的,不管高兴还是生气,邵羽都不会直白地让对方知道。我想,他是怕给谢思清带去困扰吧,很怕让谢思清感到来自于他的感情是一件很麻烦的事。这个几乎已经成了他的习惯。” “嗯。”想了一想,钟扬又说,“那么,你为什么认为他在撒谎?在我看来,池文越可能真的是骗过他吧。我之前是听说,邵羽合同将满,并不打算再续……而且,这两年间,虽然邵羽还是池文越公司旗下的艺人,但是他和池文越的关系不好。” “……嗯。”这个也能理解。池文越想方设法地逼迫他妥协,邵羽会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 “按照邵羽告诉我的,”钟扬又继续道,“谢思清留下两部电影的剧本,曾表示必须努力地拍好它们,两部主角都是邵羽。这个算是谢思清的遗愿了吧,他知道的唯一一个谢思清的遗愿,所以虽然导演换人,但他并没有离开公司并且退出这两部戏。而且,在邵羽看来,池文越虽然是欺骗了他,希望他能从此听自己话出面道歉,但池文越的错不及自己的万分之一。杀谢思清的人是他,是他不相信谢思清、失去理智做出极端而又不可挽回的事。池文越的错,跟这个相比太微乎其微。其实邵羽觉得池文越大概也没打算能一直骗下去,估计只是在那当口试试罢了。” 谢思清叹了一口气:“这点我认同你,应该是骗过吧。但是邵羽杀人,我想不是因为这个。” “为什么你那么肯定?” “我不知道……”谢思清道,“我只觉得,邵羽不是那种人。冲动杀人,对他来说太不可能了。” “除了邵羽,你也很了解邵羽么?” 谢思清想,这个时候如果说是,那么就太奇怪了吧。 毕竟,钟扬非常清楚,邵羽和他不熟。 想到这里,谢思清轻轻摇了摇:“是谢思清很了解他。” 这也不算说谎。 “……哦。”钟扬又问,“因为你和谢思清很熟,所以你对邵羽这些了解,是从谢思清那里得来的?” “嗯。” 过了一会儿,谢思清又问:“还有别的吗?” “没了。”钟扬倒是挺肯定的。 “好。”谢思清看着钟扬的眼睛,说,“钟扬,你答应我,不要再做这种危险的事好吗?” “我说过了我没那么容易被弄死的。” “你不担心,我会担心!” 谢思清感到很不可思议。钟扬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只是因为自己一句这很重要,就能做到这种程度么?把自己置于这么危险的境地? 钟扬瞅了谢思清好一会儿,然后突然笑了:“好吧,是我错了。” 说着,钟扬拉了一下谢思清的胳膊,往自己的怀里一带。 谢思清也没做什么反抗,就这么被钟扬给拉了过去。 他靠在钟扬的肩上,鼻尖有着对方的味道。 谢思清真的有些慌。 如果钟扬真的出事……谢思清立刻害怕了。 “以后绝对不许再做这种事情。” “我知道了。” “要不然,”谢思清说,“报警吧。” “……嗯?”钟扬皱眉,“你说什么?” 谢思清又重新站定了:“报警。” “你刚刚才说了再查查看,因为觉得邵羽是在说谎。” “……” “如果报警,邵羽也对警察说了一样的话,警察可是绝对绝对会相信的。到时候结了案,也许,你就永远都不可能知道真相了。” “……” “这样真的没关系吗?” “……” “你不是说了,这很重要吗?” “可是,”谢思清犹豫着道,“我害怕。” 在这回的事发生前,谢思清并不知道钟扬对于自己来说如此重要。他之前也有模模糊糊的感觉,就是自己对于钟扬有着一些好感。钟扬一举一动在他看来非常耀眼,总能吸引他的目光追随。即使两人不在一起,他也会时常想起钟扬这个人,推测对方此刻正在做些什么。与钟扬一起时,会觉得很开心,那是与以往自己一个人时不太一样的感觉。过去一个人时,每一天都差不太多,虽然每一天都挺充实的,但有钟扬陪在身边,每一天都不大一样,是种让人很舒服的不大一样,生命好像因此变得更加绚丽灿烂起来。经历过了之后,倒是有点不大想再回到以往一个人的那种状态去了。 “相信我好么?”那边钟扬说,“我怎么会让你今后都是一个人过?” “……” “而且,我还要享受和喜欢的人在一起的日子呢。” “……” “喂,”钟扬摸了一把谢思清的嘴唇,凑近了问:“可以么?” 谢思清垂下眼。 于是钟扬亲了上去。 这回,不再只是刚才那种轻轻碰碰嘴唇,而是用舌头沿着谢思清嘴唇的轮廓描绘了一圈,最后探了进去,找到了谢思清的,交缠在一起。 钟扬抱得很紧,吻得却很温柔。 谢思清心跳得特别厉害。 这个可是他的初吻。 之后两个人就那么抱着说话,时不时地交换一个吻。 一直到了很晚,谢思清才出门。 临走之前,钟扬从谢思清身后抱住他,然后用头发在谢思清的颈间来回蹭了几蹭:“是我的了。” “……” “你没有什么话说吗?” 说什么? 谢思清想了半天,最后才琢磨出了一句:“……彼此彼此。” 回到家里之后,谢思清还是觉得脑子乱乱的。 今天这一天,发生太多事了。 首先,他接受了钟扬,完全没准备地,莫名其妙地。 之前从没想过……但是,当知道钟扬做了什么事之后,他就是突然感到特别地害怕。 怕无法让对方知道自己那份心思。 怕没机会在一起。 如果没能告诉钟扬他的喜欢,如果没能真真正正在一起过,那就会是他们两人一生之憾。 还有就是,邵羽的事。 邵羽承认他是凶手,但谢思清却是感到有些蹊跷。 他想知道到底怎么回事。 过去两年,自己一直不紧不慢地查凶手。 但是现在不行,他必须要快些。 之前,只是为了自己而做这事。 现在却不同了。 还有为了钟扬。 他要保护钟扬。 保护钟扬,是自己必须要完成的事。 他绝不允许任何人伤害钟扬——不管是池文越,还是邵羽。任何一个人来了,他都必须给挡回去。 另外,尽快查清真相,也是为了邵羽。 邵羽是他上一辈子至交好友。 现在看来,是邵羽杀了他,真是荒诞。 不过,比起愤怒,谢思清更想知道是为什么,更想知道邵羽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 他重生了,而且过得不赖,这让他的愤怒小了很多,甚至可能还没有一些其他朋友来得愤怒。 谢思清又仔细地回想了在那七年之间和邵羽相处的很多点滴,还是毫无头绪。 邵羽那些感情,无论如何不像假的。 那么也说不定,就是邵羽对钟扬讲的那个理由呢——?莫非邵羽没说谎话? 谢思清依然感到实在是太过违和了。邵羽是个不论发生什么事情都很平静的人。有时有人挑事,挑事的人和维护邵羽的人全都情绪激动地争吵得面红耳赤,邵羽这当事人却是完全没有他该有的反应。这么一个一直以来很少外放情绪的人,怎么会因为误会就到了要杀人的程度呢? 其他还有什么其他可能? 钟扬说谎也是一种可能。钟扬才是凶手,却说邵羽承认自己杀人。但谢思清没有想过这种可能。谢思清完完全全相信钟扬,况且,钟扬说的很多话里有很多事只有自己、邵羽和池文越三个人知道,甚至只有自己和邵羽两个人知道,所以钟扬一定是去问过邵羽了。 想着想着,头都痛了。 这个时候是小葡萄将谢思清给解救了出来。 “尧导!”小葡萄问,“你在干什么呢!” “胡思乱想。”谢思清道,“还有吃东西、喝饮料。” “哦哦哦哦!在吃什么?” “盐酥鸡。” “那么在喝什么?” 谢思清说:“台湾的提子汁,还挺好喝的呢。” “提子汁呀……”小葡萄突然又扭捏起来,“也一般了……” “……?”然后谢思清立刻就反应过来,“小葡萄……你在说什么呢……” “没……没什么……” 谢思清觉得,他再也不能正视这个他很喜欢的饮料了。 “有什么事?”谢思清不再管提子汁的事,又向小葡萄问道。 “是,那个啦……”小葡萄说,“最近小提子他不是很开心……” “嗯?为什么?” 都提子汁了,他还不开心? “因为最近我们的片卖得不好……” “哦?” “大家都说我们的片质量下滑,好多人说现在的片剧情不行。” “……”剧情? “小提子他已经在找新导演了……可是现在急需一部稳住受众。小提子他最近一直都很发愁,所以我想能不能请您写个本……因为除了您之外,现在这个阶段实在没有别人可以写剧本了……” 小葡萄还挺专业的。 “写个本”这词都用出来了。 “好啊。”谢思清说。 “咦?!”小提子感到特别地意外,“我知道您很忙的啦……” “没事。”谢思清说,“你的小提子曾经救过我,我本就应该尽量回报他。” “那,那——”小葡萄很高兴地道,“谢谢您啦,尧导!” “嗯。”谢思清想了想,问,“小提子他不是很开心,你觉得很着急是么?” “那当然啦!” “你们……”谢思清问,“你们真的只是炮友而已吗?” “当……当然了!”小葡萄说,“炮友也是一种朋友的啊!” “……” 谢思清实在不明白,这小葡萄心里到底在想些啥。 放下电话,谢思清就开始思考小黄片的剧情。 他很快就构思出来一个故事: 【由于资源枯竭、环境恶化,地球不再适合居住,人类面临灭顶之灾。为了能将人类延续下去,各国政府联合起来发动秘密计划——让最顶尖的科学家们带着优秀基因的精子卵子,去一个很遥远的星球,将火种延续下去。 主角也是其中的一个——他是程序员,唯一的程序员。 那个星球可以供人居住,但并不是现在这个原始状态——科学家们需要使用各种设备作出大量先期工作。 他们带了足够量的氧气,可以在他们制造出来氧气之前保证他们生存。但是,下了飞船之后,科学家们却惊讶地发现,装有氧气的设备泄露,里面氧气只剩一半。也就是说,在建设到一半的时候,他们就全都会死。 或者,还有一个方法——杀掉一半的人。每一个科学家都很清楚,但他们是科学家,这种事不能说出口。于是有人暗地里对别人动手,他们死了不少。科学家的大逃杀,设计全都更为精巧。 然后,有一天,主角带着的猫,咬死了一位生物学者全部做实验用的老鼠。对方非常愤怒,认为工程师们没用、只会捣乱,被杀死的一半人就应该是他们。被攻击的人又奋起反击…… 这时,主角说道,要不我们交给电脑来决定谁更应该死吧。他说,可以使用带来的超级电脑写一个程序,模拟在这个星球上,缺乏某一个人时会对这个星球建设产生的影响。电脑将会针对每一个人进行计算,看看为了这个星球更美好的将来,哪些人是可以为了人类而被牺牲掉的。然后,从会产生负面作用的人开始抹杀,接着前进到可有可无的人。 所有人都同意了。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电脑选出来的第一个人,声名显赫,是他们公认最不可或缺的一位科学家。他被受超级电脑控制的机器人杀死了。但是,大家相信超级电脑。然后,第二个人,还是众人认为必不可少的人。第三个……第四个……当super牛x的人一个一个死去之后,主角突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他写的程序有bug! 他连夜检查程序,然后发现,在“时限”这个问题上可能没设好。他要设定一个时间,让电脑比较缺乏某个人时,在这一段时间内星球会变得更好、还是更差、还是无所谓。本来,星球先期建设时间为一年。他应该设“一年”,让电脑计算需要留下哪些人来建设星球。但是他漫不经心地写了个“一亿年”,他觉得,也差不多,一年后的建设成功就是为了一亿年的美好生活嘛。 然而超级电脑算出来的不是这样。超级电脑算的结果是,为了让一亿年后的这颗星球的美好,人类不该存在。人类污染环境、改变气候、使用核武,他们的出现只会毁了一颗星球。所以,超级电脑从最优秀的人开始抹杀,为的是消灭所有的人,让他们无法在这星球上面扎根。 结尾,因为超级电脑已经杀掉了很多重要的人,星球建设失败。主角,还有在主角使用超级电脑写出程序之后对他改观又称为了恋人的生物学家,在绝望中等待死亡。 不多,一共只有三段。根据他的经验,这数已经够了。】然后,就在打算发给小葡萄时,谢思清突然觉得,这设定可以是一个电影剧本的前半部分。结尾去掉,接上一个后半部分,走主流一点的路线,让地球人解决危机,不要弄得这么反传统。 本来,谢思清从没想过拍科幻题材。 他真的不太会。 但是今天不同。 一想起那个人,心里就暖暖的。 钟扬很会处理科幻题材。 如果,有那个人在他身边,他就可以去试一试。 自己做导演……钟扬来做主演,还有副导演,两人共同来拍。 虽然,“副导演钟扬”听上去超怪。有这种名气,却做副导演。 钟扬擅长科幻,自己擅长文艺,说不定能让这部片子变得非常与众不同,科幻部分让人紧张,文艺部分引人深思,用紧张的手法去讲一个引人深思故事。 好像很有意思—— 身后还有个人,这个认知好像一下给了谢思清很多的勇气。 这种勇气让他可以突破自我,试着去做自己并不擅长的事。 钟扬说的没错,两人同一领域、互相支持彼此,也是挺浪漫的。 于是他没发送这份文档给小葡萄。 他留给了自己还有钟扬。 谢思清觉得有点对不起小葡萄。 明天再写一个新的本子给他吧…… ——第二天,谢思清又看见钟扬。 电影进展顺利,目前他们正在拍摄主角跟着父亲学艺这段,将要接管铺子。 很快赵情就要进组,因为接下来是主角铺子发展很不顺,他的妻子戏份较多。 想到两人此时已是恋人,脸上不禁有些微微发红:“钟扬。” “嗯。”钟扬看着谢思清笑着问,“昨晚到家很晚了吧?” “还行。” “对了,”钟扬又道:“关于你昨天说的……” “什么?” “就是我的处境危险却无所谓这件事情。” “哦。” “昨天我在床上,又仔细想过了,突然间就感到,确实挺吓人的。” “……”这个反射弧也太长了吧…… “现在我也有点怕了。” 谢思清叹了口气:“早就告诉过你,你却不当回事。” “所以——”钟扬说,“你搬过来好吗?” “……啊?” “我现在是一个人住,出门进门也是我一个人,觉得有点危危险险的,可别万一发生什么。” 谢思清点点头:“也对。” “你来陪我好么?” “……” 感觉钟扬是想住在一起。 谢思清觉得实在太快了。 毕竟,昨天之前,根本就没想过会在一起。 可是…… 钟扬说的也没有错。 钟扬一个人住,自己不太放心。 既然邵羽杀过一人,面对钟扬此番对话,真有可能再来一次。 确保钟扬安全是他目前第一要务。 住在一起,也没什么。 已经是恋人了,也不是不可以。只要自己不想怎样,相信钟扬不会勉强。 耳朵听见钟扬又问:“你来陪我好么?” “成吧。”谢思清想了想,“那要收拾一间房间给我。” “行。”钟扬说,“这没问题。” 谢思清挺有行动力的。 当天晚上,他就收拾东西去了钟扬那里,也是因为他没多少东西。 钟扬一打开门就把谢思清扯进去按在墙上吻了个遍。 “……”这个家伙…… 然后,钟扬接过谢思清的东西:“走吧,带你去你房间。” “好。” 当谢思清看见他的房间之时,惊讶得竟然一时半会儿都说不出话来。 半晌之后,谢思清才回过神来:“这是什么意思?” “你房间啊。” “可是这是主卧室吧!” “对啊。” “……” 钟扬露出一脸困惑:“主卧室有什么问题么?” “……我还是去次卧或者客房就好。” “全都已经收拾好了,你就不要挑三拣四。” “……那么你呢?” “次卧没床,被我改了。我睡客房。” 谢思清随着过去看了看,感觉实在是比主卧差了好多。 床只是个fullsize的,和钟扬那张很豪华的kingsize的完全不能比。 室内其他布置,也简陋了不少。 谢思清想要换,钟扬却是不肯。 他说:“好的东西我肯定要留给你的。” 其实谢思清真的无所谓,什么样环境他都能睡稳。 不过钟扬应该不同。 从这家里布置,就能看出主人非常注重品味还有生活质量。 虽然,要说挑剔,钟扬给连曦当学生都不配,但是应该也还是喜欢更好的东西的。 现在,谢思清看自己进来立刻霸占主卧,将主人给撵到一张小床上面去睡,立刻觉得特别愧疚。 有种喧宾夺主之感。 他的本意明明不是这样。 谢思清觉得钟扬有点可怜…… 看着这个客房,谢思清几次想说“不然我们两个都用主卧”,但是理智尚存,话到嘴边全都被他硬生生地给咽回去了。 今后,就要白天夜晚都在一起了啊—— 70拍摄(8) “将你东西收拾下吧。”钟扬又道。 “嗯。” “毛巾和洗漱用品全都用新的。” “……好。” “用这边的盥洗室吧。” “好。” 谢思清进去一看,立刻又惊得呆了。 毛巾还有洗漱用品全部都是情侣款的。 两条毛巾搭在那里,上面都是小熊图案。左边那只小熊向右刚开双臂,脑袋旁边还有一行大大的字:loveyou!右边那只小熊向左刚开双臂,脑袋旁边也有一行大大的字:loveyou! “……” 放置牙膏还有电动牙刷的洗漱盒也是明显是一对的。 冲牙机器也又多了一个。 “钟扬……”谢思清问,“睡衣也是成对的吗?” “嗯。” “碗筷也是这样的吗?” “当然。” 谢思清觉得钟扬真可怕。 这种少女心到底是从哪来的? 他过去到底对于同居生活有着怎样吓人的设想? “再来这边。”钟扬又说,“这间书房就给你用。你倾向于一个人吧?还是想要共用我的书房?” “嗯。”谢思清说,“自己。” “那好,这间书房就给你用。”钟扬继续说道,“桌子以及书架暂时还没有订,不过选了几个样子,想要让你看看更加喜欢哪个。” “……嗯。” “这有一个架子。”钟扬说,“上面有些吃的。” 谢思清一看,各种糕点还有零食。 都是给自己准备好的么……? 然后钟扬拿起架子上的一样东西:“这是钥匙。” “……哦。” “还有家的详细地址,你现在就记一下吧。你应该是不清楚吧?以前都是凭记忆来的。” “嗯。”谢思清拿出了手机,“我给自己发封邮件好了,这样随时随地都可以查。” “也行。” 谢思清记下了钟扬说的地址,然后在邮件标题上写了个“钟扬家的地址”,就准备要发送。 旁边钟扬突然开口:“去掉‘钟扬’二字。” “嗯?” “只留后四个字就好了。” 谢思清低头看了看:“……” “好吧。”谢思清把手指放在删除键上,抹了“钟扬”二字,又看了看剩下的字:家的地址。 “还有。”钟扬又说,“我留了些支票在你卧室床头柜的抽屉里面,收款人是你的名字,金额没填,如果你有紧急的事,就自己在上面填写你需要的具体金额数字,然后去银行取就好。” “……” “还有什么?”钟扬又想了想,“哦,想起来了。” 说完,他递过来了一张纸,“这个是银行卡的账号,工商银行,密码我也刚改过了,就是140307,14年3月7日,就是昨天,你接受我的日子,网银证书是这一个。” “……”谢思清问,“钟扬,你很兴奋是吗?” “嗯?”钟扬愣了一下,然后移开视线,“谁兴奋了?没这回事。” “那你……” “这些不是很正常码?”钟扬又说,“我以为就应该这样。” 谢思清摇了摇头:“不是的吧。” “……” 谢思清问:“你从来都没有恋爱过吗?应该很多人都喜欢你吧。” 钟扬立刻露出一脸嫌弃表情:“谁要和他们恋爱啊。” 谢思清又没话说了。 “那么”钟扬没在继续这个话题,他问,“你今晚上要做什么?” “答应了小葡萄要给他写个本。” “那么你写吧,我不打扰了。” “好。” “喂……”钟扬低头看着谢思清,声音有些哑地问道:“接吻么?” “……好啊。” 于是钟扬扳着谢思清的肩,凑了上去,用自己的舌头去吸吮谢思清的,然后将他搂在怀里。 谢思清又开始心跳得厉害了。 感觉真的有点像在梦里一样。 然后,谢思清带着电脑坐在餐桌旁,思考给小葡萄的剧本。 书房桌子还没有订,只能先用这餐桌了。 他又想出一个故事: 【主人公在家遇到只鬼,他说他叫赵人杰,死后给自己改了个名字叫赵鬼雄。那鬼三年之前死于心肌梗死,但却一直无法得以再入轮回。他觉得,是因为他更早死去的双胞胎弟弟的魂魄在阻止着他……因为弟弟与学习、体育样样优秀的哥哥完全不同,性格顽劣,弟弟一直觉得父母很不喜欢自己,也并不在意自己。在双兄弟高考结束后的全家旅行之中,他与弟弟分别提出一个方案,父母毫不犹豫地听从了他的意见。可是就在那次旅行之中出了事故,弟弟摔下悬崖身亡。赵鬼雄一直觉得,他的弟弟是很恨他的,因为他夺走了自己所有的东西。 赵鬼雄请求主人公帮助他找到弟弟,主人公也答应了。可是,主人公在调查的过程中,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很多赵鬼雄生前的事他本人却完全不太记得,并且,赵鬼雄生前颈后有一颗小痣,这个人却没有。后来,主人公最后惊讶地发现,原来,在那次事故中,死去的并不是弟弟,而是哥哥。赵鬼雄以为自己是哥哥,其实不是。 原来,在哥哥死去后,赵鬼雄的父母让赵鬼雄顶替了死去的哥哥,这样成绩不佳的他就可以去念那所很厉害的大学。当时,父母指着哥哥的遗体说,死的人是双胞胎中小的那个。为了不让别人看出破绽,父母要求赵鬼雄把自己当作哥哥,按照哥哥的思维去思考问题、按照哥哥的方式去待人处事。日经月累,久而久之,赵鬼雄自己也渐渐模糊了自己究竟是谁。他患上了解离性失忆症。解离性失忆症的患者对于个人身份失忆,不知道自己是谁,发展出新的人格,旧的人格完全沉睡,两个人格完全不会交替出现。这是在强烈的或者长时间的连续刺激之下才会出现的病症,在压力之下,将先前记忆解离出来,排除在意识之外,同时为自己塑造一个新的形象。 于是赵鬼雄终于明白自己一直不能成功进入轮回的原因——他有事放不下。他想做出自己,即使在外人眼中看来一无是处,那也是很独特的他,未来依然有着很多可能。但是,如果对自己失去了希望、放弃了自己,想要成为另一个人,那才是真正的无可挽回。 他也回忆起来,他的哥哥一直都是爱着他的,甚至哥哥的死也是为了保护他。 最后,因为这么长时间以来一人一鬼早已相爱,赵鬼雄还是没有立刻入轮回,他想在百年之后,主人公陪他一起,再去寻找他的哥哥的转世。】剧本发过去,小葡萄觉得很喜欢。 他觉得小提子这回终于能开心一点了。 “……”总算是搞定了…… 谢思清看看表,时间已经不早。 他去找了一找钟扬,发现钟扬竟然也还没睡。 谢思清打了个招呼,就回到主卧室睡下。 迷迷糊糊躺了一小会儿,谢思清便感到床一沉。 “……怎么了?”谢思清问。 钟扬把手伸过去搂着谢思清:“我认床,睡不着。” “……哦。”谢思清太困,也懒得管了。 就这么让钟扬抱着了。 到了半夜,谢思清又做起噩梦。 他这几天常常梦到这个。 梦里他又回到自己那个房子,然后,在他泡茶之时,有人在他身后举起东西砸向他的后脑。 他连忙回过身,发现那人正是邵羽。邵羽眼神凶狠,面部表情完全是陌生的。 当邵羽又一次抬起手,谢思清一下子醒过来。 他的胸口剧烈起伏着。 “怎么了?”钟扬问。 谢思清看了看钟扬,然后第一次主动地抱紧了钟扬,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做噩梦了?”钟扬紧搂着他。 “嗯。” “没事的。”钟扬说,“我在这呢。可怕的事都是假的,我不会让你有事的。” “……嗯。” 两人就这么住到了一起。 白天一起去剧组,晚上一起回到家。 ——这天中午,剧组的人又在闲聊。 制片主任五十多岁,女性,平时最爱八她身边的人。 此刻,她又说着:“我一点进那男人的微博,顿时觉得一阵恶心,简直都要吐出来了,他们猜他干了些什么事?!” “我知道我知道!”小葡萄抢答道,“他在嫖娼!” “……”制片主任无语了下,说,“他和他妻子的妹妹搞在一起!他真认为没人找得到小号吗?” 大家感慨地说:“也就只有你才能找到吧……” 制片主任有这本事,总能挖出其他人都挖不出的东西。只要有一点点的蛛丝马迹,她立刻就能揪出背后隐藏着的所有故事。 “我还认识个人。”制片主任又开八了,“想和人家过一辈子,结果连个戒指都不肯买!” “嗯?”小葡萄问,“一定要有戒指的吗?” “那是自然!”制片主任声音洪亮,“没有戒指拿出来送,就都不算想要过一辈子!” “哦……”小葡萄看着有一点失落。 “可是,”有一个道具师开口了,“钻戒什么的,都是营销啊!‘钻石恒久远,一颗永流传’的那个广告!把钻石和爱情连在一起,根本就是骗钱的呀!钻石产量一点不小,根本不值这个价钱!” 制片主任喝道:“你是姑娘可以不要钻戒,你是小伙,姑娘想要你就必须得给!” “我是看呀,玉就更好……” “这又不是你觉得好就好!” “行了行了。”化妆师姑娘轻飘飘地道,“钻也是石头,玉也是石头。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这化妆师也是奇人,总是发些诡异感慨。 比如,前一阵子有一个人一直倒霉,她却说:“没关系的。我们必须学会在这社会找到内心安宁。” 当天晚上,钟扬就精心准备了西餐。 他甚至还准备了些红酒,并且放着一些爵士蓝调。 谢思清一口酒都没碰。 过了一会儿,钟扬对他说:“这个红酒不错。” “哦。”谢思清还是没有理。 “你喝一口?” “不了。”谢思清说,“我的酒量太差,很快就会醉倒。” “一点点没事的。”钟扬又说。 “还是算了。”谢思清说,“我自己最清楚。” 他那一点酒量,不喝是刚刚好,来上一口酒倒。 几口过后,钟扬又是不放弃地说:“真的完全不能喝吗?” “已经说了不会喝的。”谢思清奇怪了:“你今天怎么这么怪?干吗一直让我喝酒?” “……”钟扬不说话了。 “你替我喝了吧。”谢思清说。 “……算了。” “难道还要倒回瓶子不成?就这么一点点,你不是能一口就喝掉么?” “不。”钟扬固执得好。 “……”谢思清是觉得,这个钟扬,今天真怪得很。 晚上,钟扬还是搂着谢思清睡。 半梦半醒之间,谢思清感觉钟扬将他的手拉过去。 然后,就有一个东西被轻轻地套在了他的无名指上。 “……”谢思清问,“你在干吗?” “什么都没。”钟扬说,“睡你的觉。” “……”钟扬明显做了件事。 钟扬也知道谢思清已经感觉了出来:“不许看,不许发表任何评论,不许笑。” “……”连话都不让说? 谢思清伸手摸了摸——一枚男式戒指。 这人…… 谢思清想起刚才晚餐之时钟扬那反常举动,琢磨着,难不成,他刚才把戒指放在红酒里了? 不会这么俗吧—— 不过,这确实是电影里的常见桥段。 男主角这样来送出戒指。 女主角喝酒却发现惊喜,然后感动得是一塌糊涂,流着眼泪说“我愿意。” 可是,钟扬似乎完全忘了,自己滴酒不沾。 他觉得钟扬实在是挺……不知道该如何形容。 谢思清心里琢磨该用一个什么样的词,右手摸着左手那枚戒指,想着想着就又重新睡着了。 71拍摄(9) 从此谢思清就戴上了这一个戒指。 他没同意钟扬也做同样的事——他让钟扬去片场时给摘下来。 一个剧组里面突然两人手上出现婚戒看上去超奇怪。 谢思清不想这么快就落不下清净。 接下来赵情也进了剧组。 她又送了谢思清一大堆东西,从她家门口新开的特别好吃的蛋糕,到出去旅游时看见的有趣玩意儿。 谢思清教了她很多演戏方面的事情。 赵情作为一个新人表现也是可圈可点。 虽然ng也挺多的。有时太多,比如好几十次,钟扬就会露出一脸不爽。 至于钟扬,通常可以一条就过。 连陈正直都会说:“真是罕见。” “嗯?” “你们两个竟然能够如此了解对方的意图。” “……” “一般来说,”陈正直又说道,“都是导演演员合作过了多年……或者干脆就是导演演员的夫妻档……才有这种默契。” “……”谢思清觉得,陈正直可真够敏锐的。 虽说通常可以一条就过,但是钟扬ng多次的事倒也并非没有。 不是因为钟扬演技不好,而是因为谢思清和钟扬想要针对应该如何演绎某一场戏作出不同探究、寻找更多的可能性,看看到底怎么样做才是最适合的。有的时候,为了寻找最令人满意的方式,他们会不断地尝试,一点一点摸索。他们每一次ng都会将那场戏提升到一个新的层次,两个人互相引领对方思考,也互相激发对方灵感,最后成就最完美的荧幕效果。 “你们两个太厉害了……”陈正直会这么说。 “……”对此谢思清也有非常明显的感觉。 如果感觉不出与演员的默契,他这导演也就白白当了这么多年。 陈正直又说:“你们两个都可以让另个人到达新的层次。过去我见过的好的演员都是可以很完美地诠释导演意图。但是钟扬……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他能让导演变得更出色。” “……” 这也正是谢思清所想的。过去,邵羽就是那个可以很完美地诠释他意图的人,但是邵羽不像钟扬这样可以让他产生更多的思考或者激发他更多的灵感。 “当然,也许是只有你才行。”陈正直继续道,“所以我认为你们两个应该多合作,最好一辈子都绑在一起,哈哈。” “嗯。”听到这里,谢思清望着钟扬,说,“会的。” 钟扬单纯因为演技无法达到谢思清的标准从而要ng的情况也有。 赵情进组的第十天就有一次。 在那一场戏里,因为铺子经营状态很差,赵情扮演的女主角要去安慰她丈夫。 妻子的眼神中要有着爱意。 丈夫同样也要爱着妻子。爱她,想要给她好的生活。对于妻子这些体贴,他会觉得非常愧疚,因为他出于自己、自己的父亲、自己的爷爷、自己的家庭等等这些自私的理由而让他的妻子过着很艰难的生活,每天都要为了生计发愁。漂亮的妻子以前最喜欢买新衣服,现在却是很少会看到了。 同时,他也感谢妻子,并且觉得庆幸,因为他还可以继续做他想做的事。 最后,丈夫用同样的眼神看他的妻子,然后搂着她的肩,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角,同时心里决定,一定要找到一个方法解决当下的问题,让自己既可以做他想做的事,同时也让妻子过上好的生活。 “cut。”谢思清又说,“钟扬不行。” “……” “对,还是不行。” 这个镜头已经拍了十五次了。 “休息下吧。”谢思清说,“我和钟扬单独说一说戏。” “哦。”迈克看了一看他们两个,“那我和陈正直抽烟玩儿去了。” “……去吧。” “抽烟玩儿”……不知道谁教他的这个用法。 陈正直没事做,成天在剧组里面监工,抽烟总叫迈克,因为迈克和他一样是个烟鬼。 谢思清把钟扬叫了过来,问:“你怎么了?” “我没怎么。”钟扬反而先质问起来,“倒是你,搞什么?” “……我搞什么了?”谢思清纳闷了。 “你在想什么呢?你到底还要我亲她多少次?!” “……那是因为你演的根本就不行。”谢思清说,“你的眼神、表情、动作都很奇怪。根本看不出来主人公是深深爱着他的妻子的。”谢思清也没太客气。 说完,他回放了一下给钟扬看:“你自己看吧,难道你以为这样可以么?” “……”钟扬看完也沉默了一下,半晌之后才道,“原来这么明显?” “……”谢思清想,莫非钟扬本来还以为挺不错的? 那边钟扬又说:“我亲不下去。” “……啊?” “而且,我对她就是没有感觉啊。”钟扬说,“弄得很深情我觉得难受。” “钟扬,”谢思清确实有点难以置信,“你是一个专业演员。” “是。” “和女主角的对手戏不是最最正常不过?在这场戏上面卡壳,那么以前那些电影你到底是怎么演的?” “那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了?” “因为这次你在旁边看着!”钟扬小声吼了一句。 “……” “你在旁边看着,虽然明知都是假的,我心里也很慌。” “我也是一个专业的导演。”谢思清说,“我肯定不会误会什么的。你随便亲她,没什么关系。” “哦?”钟扬又不爽了,“你一点都不会觉得不舒服么?” “不会。” 钟扬立刻冷哼一声。 “……”谢思清终于明白以前那些朋友交了女友之后说的一些话了。 对方的心思,实在太难猜,变化得好快。 过了一会儿,谢思清又说:“其实……赵情好像对你有点好感。” “嗯。”钟扬回答,“一直都在拍感情戏,这种事情是挺多的。应该只是一时迷惑,杀青之后就没事了。” “……希望如此吧。” “不如此也不能怎样。” “不提这个。”谢思清回到了最开始的话题,“那么,刚才我说的话,你都明白了吗?明白了就开始?” “等下。”钟扬看着谢思清说:“我再酝酿一下情绪。” “好。”谢思清说,“那我就先走了,你自己酝酿一下。” “不是。” “嗯?” “你要帮我。” “……” “我对着你先来一遍。”钟扬又道,“然后趁着我还没忘,赶紧就把这场过了。” “钟扬……”谢思清实在感到很难以置信,“你精神病又犯了吗?” 他是在说真的?这里可是片场,怎么可能和他亲亲抱抱的。 “我说真的。” 谢思清太了解钟扬了。 不满足他他是绝对不会罢休的。 可是……谢思清向四周看了一看。 陈正直、迈克还有摄影助理等人都在外面“抽烟玩儿”。 其他人大多也并不在屋里。 只有少数几个,正在聊天,都没往这边看。 “……” “好么?”钟扬又问。 “……那你快点。”谢思清说。 话音刚落,钟扬就搂着谢思清的肩,倾过身子在他额角吻了一下。 “……”谢思清倒是没什么感觉。他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还在屋子里边的几个人,生怕他们突然看向这边,随时准备着有一点点动静就立刻将钟扬一把推开。 不过,显然没有人对他们这边感兴趣。 “好了么。”谢思清低声问道。 “好了。”钟扬看着谢思清,眼神是和刚才完全不一样的温柔。 “……那我去叫他们进来。”谢思清说。 “嗯。” 这回,话说明白之后,钟扬一次过了。 虽然,他在拍完之后,立刻走到一边,抽了一张纸巾然后擦了擦嘴。 赵情:“……” 连在一旁看着的谢思清都觉得,钟扬这人,实在是太烦人了。 说话或者做事都不考虑一下其他人的情绪。 不过,虽然是不考虑,钟扬倒是很少会真的让人感到愤怒或者委屈,大概就是让人产生“好无语啊,这啥人啊”这种心理。 ——晚上回到了家,吃过晚饭,洗了个澡,谢思清开始看小葡萄传来的小黄片。 上次那个鬼的剧本,导演已经拍摄完毕。 小葡萄传过来,让谢思清看看,如果哪里拍得不好,他们赶紧再去补拍。 “在看什么?”钟扬问道。 “那种片子。” “……” 谢思清又解释了下:“小葡萄他们需要个剧本,请我帮忙,我就给了,现在拍出来再让我看看,哪里要改就得尽快。” “嗯。”钟扬将谢思清拉起来,他自己占用了旋转椅,然后让谢思清坐在他的腿上,“我也看看。” “随便你吧。”钟扬想看,就看好了,反正以前自己拍的那些片子他也偷偷地看过了。 剧情完全就是按照谢思清的。 片中xxoo还是三段——第一段是赵鬼雄为了让主人公帮助他寻找弟弟的魂,主动勾引并且献身。第二段是当主人公查明真相之后,为了安慰很难过的赵鬼雄而进行的一场很温柔的戏。第三段就是结尾,想通了的赵鬼雄要以自己的身份和他爱的人融合在一起。 看到第三段时,钟扬问谢思清,“你都没什么感觉么?” “没有。”谢思清表情和平常一样,“我看这些早就已经没感觉了。” “……” “哦?”钟扬从身后抱紧了谢思清,凑过去舔他的耳朵:“那这样呢……?” 谢思清只觉得一股火一下子就窜向了小腹。 他说:“……你别闹。” “我没闹。”钟扬还是继续舔着谢思清的耳朵,同时手移到了他的腰间。 谢思清真讨厌尧舜禹这身体。 敏感得简直就不像话。 身后钟扬哑着嗓子问道:“你什么时候才能完全接受我?” “……” “每天那样抱着睡觉,这么久了,我都快要成太监了。” “……” 钟扬伸手压住了谢思清的左手,十指相扣。 谢思清顺着也看了过去。 他看见了两枚无名指上的戒指——他自己的,还有对方的。 两枚戒指一起在灯光下闪着柔和的光。 心里一下就柔软了很多。 而且,刚才他被撩拨得很难受。 钟扬伸手解开了谢思清衬衣的第一个扣子,手指伸进去摸他的锁骨。 “……” 耳边钟扬又说:“你随时都可以喊停。” “……嗯。” 钟扬将谢思清的衣服褪下来,吻着他的肩膀。 谢思清忍不住发出了声呻吟。 钟扬眼底的颜色更深了。 然后,他将谢思清横着抱起来,走进了他们两个的卧室。 “……” 在那张夸张的大床上,钟扬将谢思清压在身下,探过身去,又去吻他的唇。 谢思清也笨拙地回吻着,同时伸手揽住了钟扬的脖子。 (窗外有一轮皎洁的明月。 镜头从床上移到了窗外的明月。 停顿五秒。 镜头再转回来时,两个人已经做完了。 原来,已经过去了好几个小时。) 结束之后,谢思清被钟扬抱着又去冲了个澡。 然后他懒懒地躺在床上,被钟扬抱在怀里。 真是一种很令人心惊的体验。 在那个过程中,呼吸渐渐变得粗重,每次到了最后,都会觉得全身热得厉害,爆炸一般似的,放佛置身于烈火燃烧的天堂里。那个时候整个人好像都置身于空中的云雾,忘了所有现实中的一切,甚至不记得自己此刻正在何处,整个世界都凭空消失了一般。全身血液沸腾起来,集中在某一点,在那一刻,那里的感觉超过了一切。然后,血液又会慢慢地向四周散去,整个人、整颗心都有一种温暖的感觉,蔓延到全身,让人连一根手指都不想动。 谢思清觉得累,很快就睡着了。 半梦半醒间,钟扬好像还在亲吻他的眉眼。 夜里还是做了那个噩梦。 关于邵羽的那个噩梦。 身子猛地一挣,就再次醒过来。 钟扬还是立即将他抱在怀里。 “……”钟扬曾经问过是什么梦,但是谢思清并没告诉他。 总有一天他会说的,但是此刻还不可以。 他想要再确认一下,钟扬就是那个可以与他分享重大秘密的人。 永远不会因为这个伤害到他的人。 可以一辈子在一起的人。 而且,另一方面,谢思清有点不敢这么快就讲。 他有些怕。 怕钟扬知道了之后不会再像今时今日这样对待他。 毕竟,钟扬很讨厌以前的自己。 谢思清也知道,这种事情大概不会发生,但他依然害怕,所以想要贪恋更多时光。 “又是那个梦吗?” 耳朵里听见钟扬这么问。 “嗯。” “没事的。”钟扬说,“过去了。” 谢思清又说了一句:“嗯。” 他将头埋在钟扬的怀里,呼吸着属于对方的味道,轻轻地说了句:“钟扬。” “嗯?” “如果那个时候,你也在我身边多好。” 谢思清想,如果上一辈子,我们能够更加了解彼此,该有多好。 你走进来,站在我的旁边,替我看着身后。 我就不会像那时一样一个人在厨房,然后在没有防备的情况下死在了那里。 可惜,上辈子错过了。 你是和我最不相熟的人,所以你只等在门口。 等着电影家协会错发给我、实际上却应该是给你的一份材料。 想到这里,谢思清叹了口气,像是想要将上辈子也补偿回来似的,又搂了搂身边的人。 ——这天之后,谢思清的个人时间急剧下降。 晚上总是要被折腾几个小时。 虽然是很舒服……但他也需要时间看书的。 有天,剧组里一群人又照样聊着天。 在陈正直的带领之下,没节操的人越来越多了。 幸好,有女性在场时,他们不会胡扯。 “我有一个朋友,特别爱胡吹牛。”道具师又说道,“总说自己一夜五次以上,每次都做很久。” “他多大了?”陈正直道,“还吹这个。” “谁知道了。” 谢思清看了看他们,也附和道:“一夜五次以上,每次都做很久,不是很正常么?” 道具师:“……” 陈正直:“……” “……怎么了?”谢思清问。 道具师有点不确定似的问陈正直道:“很……正常么?” 陈正直比较懂,摇摇头说:“哪里正常。” 谢思清不说话了。 他一直以为是挺正常的。 在小提子公司拍摄小黄片时,那些扮演攻方的演员,差不多就是这个数字。 ——全是。 除了他们之外,谢思清就只知道钟扬了。 ——有过之而无不及。 所以,在谢思清的概念中,这个数据就是挺正常的。 是他见过的普遍水平。 72拍摄(10) 道具师和陈正直都愣愣地看着谢思清,然后上下打量了谢思清几下:“真看不出来啊……你挺厉害的嘛……这个东西只从外表还真没法做出推断……” “……” 然后,陈正直又不怀好意地看了看钟扬:“钟扬你怎么样?” “我?” “对。”陈正直道,“按照坊间流传来讲,你这样子应该不错……不知道是不是也不准。” “我啊,”钟扬看了眼谢思清,“我和尧舜禹一样的。” “……哦?” “对。”钟扬又笑了笑,“和他一样多。就是他做多少次,我就也是多少次。” “……”谢思清真想用个胶带把钟扬的嘴封起来。 “哦,也是一夜五次?”陈正直倒是没听出来这话不对劲,“那么坊间流传就是有的准也有的不准——听上去像废话一样。” “……”谢思清松了一口气。 “对了。”陈正直看了看谢思清,又说道,“前几天我就发现了,你手上多枚戒指。” “……嗯。” “订婚了吗?” 谢思清看了看钟扬,说:“对。” “可怜死了……”陈正直说,“没有自由了啊。” 谢思清笑了笑:“自由和他,我选择他。” “你这就傻了啊。听过那个没有,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 “……”谢思清说,“这种自由我不想要,我想要的是他而已。” 陈正直摇摇头:“你没救了……” 谢思清笑了笑。 一旁,小葡萄问陈正直:“你有过很多男朋友是吗?” “……我不是同性恋。”陈正直回答道。 “哦哦哦哦……” “……”谢思清知道,一直以来小葡萄都在小黄片公司工作,他周围的人全部都是同性恋,所以他常常会忘记自己才是小众这事实,总是认为大家全都是同性恋。 “女朋友是有过很多。”陈正直说,“大部分都是演员咯。” 陈正直是制片人,手中有大权在握,自然不缺投怀送抱的女演员。 谢思清摇了摇头。 “怎么了?”陈正直不爽了,“我们都是你情我愿,没有伤害到任何人,不是要比结婚之后还在外面招惹别人的好一百倍?” 顿了一顿,陈正直又说道,“这个圈子里的婚姻真他妈的是不靠谱,多少夫妻全在乱搞,两个都在外面有人,彼此也是心知肚明,既然这样当初干嘛还秀恩爱还要结婚?” “……我知道了!”小葡萄又知道了,“是那个词!很流行的……叫……cloud!云!我看,这个就是云婚姻!大家都把自己上传,然后实现资源共享……还可以设置权限呢,比如只对特定的人开放……” “小葡萄你闭嘴。”谢思清受不了了。有时候真不知道他在想一些什么。 “哦……” 谢思清对陈正直说:“可是也有很多夫妻恩爱的啊。” “少。” “多不多、少不少的,你管别人干嘛。”谢思清说,“相信自己一点啊,只要有,那么就是自己了。” “这么自信?”陈正直说,“希望你能够抵挡住诱惑吧。等到以后你真正地成了名导,乱七八糟的事那就多了去了。而且……” 陈正直呵呵地坏笑了几下:“你在床上还很猛。” “……”谢思清没管后一句,他说,“我不会的。” “哦?” “我不会的。”谢思清又说了一遍,“我只想和他在一起。” 陈正直叹了一口气:“那么祝你能一辈子都是今天这样想吧。” “嗯。” 陈正直突然酸酸地说道:“如果真是这样,你们两个就太走运了。” “……” 走运? 谢思清突然反应了过来这个陈正直是什么样的人。 就是,对于他很想要的东西,他绝对会表现得很不屑一顾。 然后,明明并不喜欢那个状态,但却硬要装出一副“我现在很好、巨好、超好”的样子,让所有人都知道他满意得不得了,狠狠地鄙视他真正想要做的事情,告诉别人“我就不、偏不、绝不”,然后在一个人在心里难受。 当初请他回来拍电影就是——他那么想要重新拍电影,但一定要说赌博才是他真爱。 不知道陈正直和那个剪辑师张毅然对话会是什么样子。 那绝对会是傲娇与傲娇的巅峰对决。 说到这里赵情来了,于是大家转移话题。 虽然赵情是个豪爽妹子,也没有人会提这些事情。 大家又是聊了一会儿,然后散了各自做事情。 “尧导……”小葡萄突然凑过来说道,“你知道吗,你最近好像不太一样了。” “……嗯?” “就是……该怎么说……”小葡萄挠挠头,“好像心态挺轻松的呢。” “……” “这点从你的小黄片剧本就能看得出来。”小葡萄继续道,“比如那个鬼的剧本。鬼半夜出来乱溜达,看见了人,吓得一声尖叫:人!人!还有主角替赵鬼雄去找弟弟,但却找不到任何一个赵鬼雄生前的朋友,后来才知道赵鬼雄其实是叫赵人杰,死后才给自己改了个名叫赵鬼雄……!这样的剧情以前都是没有的,以前的剧本全都是挺严肃的。” “……是么?”谢思清自己倒是没发现。 和钟扬在一起,他真的是变了。 “片子昨天已经发到网上去啦!”小葡萄又说道,“评论区终于有了许久都没有过的热闹!” “……” “过去一段时间,都是骂我们的!” “……” “尧导你看。”小葡萄用手机打开网页拿给谢思清看,“这才一天,翻了50页!” “都说什么?”谢思清有一点好奇。 然后他就看到,评论的第一条是: 【说得太好了。喜爱自己,做你自己,不管别人怎么看你,也都不要自暴自弃。每个人都是独特的,既然来到这个世间就一定有价值。这个片子可以让人勇敢一些。我以前因为自己的性向觉得很自卑,现在却感到其实根本就没有必要吧。】后来很多回复都是针对这条有感而发: 【说得很对。生活并不在于要让他人认同,即使他人是你父母。我曾为了他们开心勉强自己,结果非常痛苦,最终我才决定追随自己的心。不要放弃自我,大家全都加油。】【我也一直很讨厌自己,恨不得从没存在过,看了你们说的之后,我决定要积极一点。】【如果我有一个像片子中十全十美的双胞胎可以互换,我想我也会做同样的事情吧,不过也许不该抱有这种想法,感觉很对不起自己过去所有的经历以及有过的感情。】“……”这个反应倒是谢思清没有想到的。 好像有很多人都想起了因为性向或者其他的原因否定自己还有怀疑自己的一段日子,或者是过去,或者是现在。 此外,还有一些个对谢思清的个人崇拜: 【终于回到了熟悉的路子!】 【看来是导演又回来了吧。】 【这回可千万不要再走啦!】 【来排着队表白下吧。】 【导演=3=】 【导演╭(╯3╰)╮】 【导演(づ ̄3 ̄)】 【导演o(* ̄3 ̄)o】 【导演乀(ˉeˉ乀)】 “……”谢思清完全没有想到这么多人在怀念自己。 “尧导……”旁边小葡萄又说道,“你看,大家都很喜欢你的片呢!” “……” “小提子他找了很久很久,想要寻找能代替你的人,可是根本没法找得到啊。” “……”小提子找不到比他强的,这点自信谢思清倒还是有的。如果随便一个小黄片公司的导演就能和他水平相当,那他真的应该一头撞死。 “所以啊……”小葡萄低声说,“尧导能不能做个兼职啊。” “啊?”谢思清愣住了。 “就是……”小葡萄解释道,“不是去公司了……而是……如果你有剧本,就交给我,他拿给别人拍,就像这次一样。除了我还有小提子,没人知道是你写的……如果有人一定要问,我就说是隐藏boss。” “……”谢思清本来想一口回绝的。 但是,他突然想起刚才那些受鼓励的人。 好像……也并不是没意义的。 自己的想法多得很,想都拍成电影也不可能。 那么,适合小葡萄的故事,给他来拍未尝不行。 “尧导……”小葡萄说,“我们一起拍小黄片好吗?” 其实,小提子让小葡萄说救过谢思清的事,但是小葡萄不想用这个去强迫谢思清。 “好吧。”谢思清却是自己主动说出来了,“如果我有本子的话,毕竟曾受救命之恩。” “耶!耶!耶!”小葡萄很高兴地说,“这回我们公司总算可以好了!” “……” 这一天还发生一件事。 剧中扮演合伙人的演员有事需要延迟报到。 本来,他的戏应该快要开始拍摄了。 电影里面,绝望的主人公有了位合伙人。 合伙人对于商业无比地熟练。 他积极交往体育以及传统文化领域的官员和名人,请他们帮助宣传和联系买家。 同时,为了吸引大量受众,他也批评古装影视之中的弓箭,微博上面总是能有很大量的转发。 他请媒体进行大量报道,里面着重讲了艰难与坚持、文化与情怀,其中一些“铺子真的面临倒闭,国内没人想要盘下,可是,这个是老祖宗的手艺,坚决不能传给外国人”的文章获得了极高的关注度。 合伙人也架设好了英文网站,对着国外也是主推文化情怀,一直不断强调“拿这打猎绝对让人羡慕”…… 很快,国内和国外的顾客就多了起来。 不过,演员邱实却说没法按时报到。 ——因为他的父亲进了医院。 要说这个邱实,也和常人有点不同。 他的演技很好,但是片酬不高。 所以,谢思清才请了他来。 至于他片酬不高的原因,是因为他太喜欢喷别人,人称“邱大嘴”。 被他喷过的人不计其数。 基本上,他每进一剧组,就证明,那个剧组有人要被骂了。 他看不太顺眼的,就全都要骂一下。 无数与他合作过的导演都中了他的枪林弹雨。 比如,“a导演特别不专业,喜欢骂别人是饭桶。您特么自己胖得像猪一样,演员为了身材付出多少,您好意思说人是饭桶吗?” 再比如,“b导演喜欢潜规则,不给潜就拿不到角色。还吹他潜过某大牌明星,背着人家乱扯人家知道不?你特么给人当m都不配吧。” 因为他的这个技能,现在没啥剧组找他,所以他的片酬很低。其实,以他的演技来看,根本不应该是现在这种名气。 所以,谢思清就找了他来。 否则,525万投资全拿进去,也请不到一个好的演员。 “父亲进了医院?”谢思清问。 “是。” “哪家医院?”谢思清问,“病房号是?” “怎么?”邱实冷笑一声,“还想过来查查是真是假?” “……不是。” “随便你查。山核桃医院,病房号105。” 当谢思清提着东西出现在病房里时,邱实很惊讶地问:“你还真的过来查查是真是假?” “……我只是来看望你的父亲。” 说着,谢思清将手里东西放在了病床旁的小柜子上。 “……这是什么?”邱实问道。 “小金鱼。” “哈?” “小金鱼。”谢思清道,“保健品我不敢乱送,怕会补了不该补的,水果应该已经收到很多……” 说到这谢思清挺住了。 因为根本没有水果。 邱实这人人缘好差…… 谢思清继续说:“我想手术后的病人应该保持好心情,所以带了几本有趣的书,还有四条小金鱼来给你父亲养着玩儿。” “……你还挺上心的。”邱实说道,“可是你的思维好怪。” “……” 因为邱实喜欢喷人,所以过去导演还有剧组里的其他人都尽量离他远一点儿,没有必要的事是绝不会和他说话的,谁知道会不会一个不小心就被他捉住把柄从而狂喷一顿。 过去邱实从来都是独来独往。 不过这尧舜禹……好像挺不一样的。 竟然主动来做这种完全没有必要的事。 谢思清和邱实父亲聊了一会儿,然后转身对邱实说:“那么我们先拍其他的戏,你也不用太着急了,专心照顾你的父亲。” “……嗯。” 邱实想起之前曾有一次,他要出演一个话剧,但是因为家人身体有恙,所以演出场次不多。 那个话剧本来没有打算演很多场,可是首场演出之后,觉得反响不错,于是决定在每个城市都延长公演时间。当时邱实时间上不方便,话剧剧组毫不犹豫地开除了他,选用另外一个候补演员,并且对于出尔反尔这种事情没有任何不好意思,直截了当地对邱实说:“你又没亏什么,不是给你排练费了么?”好像完全就不明白,演员参与一个话剧不是为了排练费的。 …… ——于是谢思清他们调整了安排。 先进行不需要邱实的部分。 毕竟,钟扬、赵情等人时间都还比较宽裕。 与一些近期很受欢迎的演员不同,两个人都没有“下一部戏”要赶。 两个星期之后,邱实打来电话,父亲已经出院,可以立即报到。 “好。”谢思清说,“我们这边还有一点没有完成,你下周一来报到吧。” “嗯。” “我们今天晚上聚餐,你有时间一起来吗?” “嗯?” “聚餐。”谢思清说,“你也来吧。” “……好。” 过去,从来没有过人特意叫上邱实,此刻谢思清的邀请让他有种不现实感。 而且,这已经不是谢思清的第一次邀请了,过去每次集体活动,谢思清都会问问他有没有时间,只是他从来没去过。这回……总也该答应一回了。 在饭店里,赵情一上来就送他东西。 是新年的纪念币。 她很高兴地说:“每人都有一个,一直没见到你,所以今天才给。” “……”邱实感到这个剧组奇怪的人绝对不只导演一个。眼前这个赵情,也是非常奇怪。 席间众人聊天,话题天南海北。 邱实的话其实不少,但是全部都是喷人。 比如他说:“今天本来有个专访,还是一家有名媒体,结果,我在门口看见那个记者踹了一个环卫工人!只是因为他乱扔了烟头,那环卫工人说了他几句,他就在工人走开了之后突然走上去踹了人一脚!” 邱实气愤难平地道:“我就电话过去换了一个时间。我得等气消了一点再说……要不是这是陈正直给我约的,我肯定就再也不会过去那了。” 这事儿谢思清听说过。 那家有名的时尚杂志要做一起“特立独行的艺人们”专题,陈正直就想办法把邱实也给塞进去了,目的当然也是为了这部电影。本来,依照邱实名气,是绝不可能被排上去的。 “嗯。”谢思清说,“不要去了。” “啊?” 谢思清说:“不要去了。” “……”邱实本来以为谢思清肯定要让他别在意,好好地做这个专访,这也是一个宣传电影以及宣传他角色的好机会。 谢思清说:“除非你自己还想去。” “……我不想去,我讨厌他。” “那就不要去了。” “……”邱实说,“尧导。” “嗯?” “你是一个好人。”邱实说,“看得出来不爱与人争辩,这样很容易被人欺负的。” “……?” “所以,”邱实又道,“如果以后有人欺负了你,你告诉我,看我帮你把他喷到想死。” “……” 一边钟扬莫名其妙地插了句:“他用不着找你帮忙,我就可以都处理掉。” “……”谢思清又想把钟扬的嘴给封上了。 这个钟扬,好像总是想让别人知道他们俩之间有一点什么。 之后陈正直说大家都喝酒,于是所有人都举起了杯。 谢思清要的是白水。 不过,一大口下去后,谢思清觉得脑袋都麻了。 ——竟然是白酒。 那边,小葡萄在喊着:“咦,我这一杯怎么是水?” 钟扬立刻看向了谢思清。 谢思清说:“我这是酒。” 看来是服务生给记错了要水的人—— 勉强说了几句之后,谢思清就觉得晕了。 “醉了!”旁边的迈克将谢思清给扶到了包房里的沙发上。 陈正直嚷嚷着:“太弱了吧!” 陈正直最怀念的人是谢思清,谢导那个可是海量,可惜年轻还很轻就出了意外。 那边,过了一会儿,迈克转回头,表情复杂地说:“他一直糊里糊涂地喊钟扬。” 第73章拍摄(11) 钟扬离开桌子走了过去,然后蹲在谢思清的面前:“难受吗?” 谢思清仔细看了看,然后认出眼前的人:“钟扬……?” “嗯。” “钟扬……”谢思清伸手搂住了钟扬的脖子,凑过去,将下巴搁在钟扬肩膀上,然后用自己的耳朵蹭了蹭钟扬的耳朵。 “……” 谢思清居然再次蹭了蹭。 钟扬笑笑,轻轻转头吻了下谢思清的耳骨。 “喂!”小葡萄立即暴跳起来,“你占尧导便宜!” 之后被陈正直一把拽回到了座位上面坐着。 小葡萄茫然地看了看大家。 陈正直和迈克紧盯着。 吴一森低头捂住了眼睛不看。 “这个……”道具师问,“这是怎么回事?” “很明显啊。”陈正直和迈克说,“他们两个已经在一起了。” “哦。”邱实开了一句玩笑,“钟扬为了接这部戏被潜规则了吧。” “也有可能反过来呢。”赵情也笑着道。 一开始赵情是有一点难过的。她是真的对钟扬有一点好感,也许是因为感情戏的缘故吧。不过赵情一向是个非常大方的人,很少有纠结的小心思,所以很快就回过神继续和人说说笑笑了。 “可是……”小葡萄有一点失落,“在我的心里面,尧导是完美的……虽然钟导也不错啦,可是没有尧导那么完美……” “……”周围人都有点无语。 这小葡萄,一直都对尧舜禹有个人崇拜。 他们并不理解。在他们的眼里,虽然尧舜禹是挺不错的,但是也没到这种程度吧。他们并不清楚谢思清拍小黄片、并且颠覆曾经小黄片界的种种壮举。 那边,钟扬对谢思清说:“再稍微等一下,我们马上就走。” “嗯……”谢思清恋恋不舍地放开了胳膊。 于是钟扬走回到了桌子,对在看着的众人说:“就是这么回事,你们也看到了。他的那个戒指,确实是我送的。” 陈正直关于的点却有点偏:“那么,一夜五次以上,每次都做很久,其实是你才对?” “……”钟扬没有理他,继续说了下去,“他并不想引人关注,所以明天别提这个。” “嗯。”赵情答了一句,“不说。” “还有。”钟扬语气硬了一点,“他要专心拍摄片子,谁也不要透露出去。” 钟扬想,幸好,今天只是几个主创在这,而且几乎所有的人都很感谢谢思清。 “明白。”邱实点了点头,“要是有谁透漏出去,我让他再没脸见人!” “……”在场所有人都明白,邱实绝对有这实力。 其他人也正想表明态度,突然听见谢思清那边传来些声音。 转头一看,谢思清正坐在那给钟扬鼓掌。 很响亮很迅速。 “……”众人全部有点呆住。 谢思清用所有人、包括钟扬本人都没见过的眼神看着钟扬。 然后钟扬每说一句,他就傻乎乎地鼓掌。 “……”钟扬又走过去,“走了,别耍酒疯了。我带你回家了。” “哎?” “不想让人看见你的这种样子。” 如此没有防备,应该只有在家里才可以。 谢思清没说话。 钟扬看了看陈正直:“那我们就先回去了。” “嗯,没事。” “不好意思,醉得太快,你们继续。” 陈正直挥挥手:“走吧走吧,我来付账。” 钟扬点了点头,把挂在他身上的谢思清给扶走了。 一共见过他两次醉酒,真是和平常区别很大。 最后,临出门前,钟扬听见小葡萄说,“尧导……喝醉了居然是这样……本身就和人不一样的人,喝醉了之后也很不一样呢……” 一回到家,谢思清就抱住钟扬:“钟扬……” “嗯?” “我难受……” “睡吧。” “不。”谢思清说,“我不睡。” 虽然脑袋晕乎乎的,但是神经非常兴奋,谢思清根本不想睡。 刚才出门冷风一吹,他的酒也醒也不少,不像饭店里那么疯,但是也依然是醉的。 “那么你先躺一下吧。”钟扬摸了下谢思清的脸,“我还有些台词要背。” “不。”谢思清说,“我不要一个人。” 钟扬叹了口气:“你先躺下。” “那么你呢?” “我先去洗个澡,然后回来陪你,靠在床头背词好了。” “嗯。” 钟扬回来之后靠在床头准备他的台词,谢思清就躺在一旁,好像什么事都没做,就很乖地搂着钟扬的腰。 钟扬以为谢思清会很快睡着,谁知他真的一直看着自己背词。 “钟扬,你知道吗?”谢思清突然说了一句话,“我突然发现了个惊天的秘密。” “哦?”钟扬问,“是什么?” “就是,”谢思清解释道,“在晚上九点的时候,如果你发一小时呆,就会很惊讶地发现,原来已经十点了啊。” “……”谢思清的思维,即使是亲密如钟扬,有时依然是跟不上。 “其实,钟扬……” “嗯?” “我一直很想这么试一次,就只看着你不想别的事。” “……” “但是不行。”谢思清说,“我有很多事情要做,只恨时间不能更多。” 钟扬说道,“你也不要太拼命工作了。懂得适可而止,总会被人所认可的,并不急在一时。” “不。”谢思清搂着钟扬摇了摇头,“现在我比以前压力还要更大。” “哦?”钟扬放下了手里的东西,眼睛看向了谢思清,问,“为什么?” 谢思清笑了笑:“以前,我只想着重上巅峰而已,这样说也不对,应该是要超越,成为世界上顶级的导演。” “……重上?” “嗯。”谢思清没有理这一个问句,“以前我并没有那么急的,但是现在却是大不相同了。” “哪里不同?” “因为我们在一起了。” “……嗯?”钟扬真的不太明白。 “我们不能一直藏着掩着。”谢思清说,“小心翼翼偷偷摸摸,生怕恋情会被曝光……哪天真的被人瞧见,还要着急撇清关系——那样实在太可怜了。我想公开,让所有人知道我们是彼此最爱的人,可以光明正大地牵手走在街上。可是现在大陆情况你也知道,公开的话,需要很大勇气,因为根本不知道会不会有什么事情。也许会有,也许没有,谁知道呢,毕竟几乎没有过往例子可循。” “……” 顿了一顿,谢思清说:“所以我得达到没有其他人能够达到的高度。那些厉害的奖,我需要拿到手。我必须强大到没有人能替代,这样我才不会害怕任何打压。不管是公开出柜还是发生什么其他任何事情,都无人可以损我们分毫。只要我们还想拍戏,就一定有很多人请,绝不比之前差什么。” 不管不顾出柜当然可以,但谢思清想要好好拍电影。 “……”钟扬看着谢思清说,“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还有我在这里呢。” 谢思清摇摇头:“我不想要给你压力,更不想强迫或者请求你去做什么。你就做你喜欢做的事情就好,这些东西由我完成。” “……” “而且,我也想要和你平起平坐……不愿让人觉得我是依附于你。” 这些话谢思清平时绝不会说,此刻因为酒精,却是像个话唠一般全吐出来。 “你啊……”钟扬看着谢思清说,“有的时候真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话好。” “……嗯?” 钟扬又问:“原来,已经这么喜欢我了吗?” “嗯。” 钟扬其实有点惊讶。 他这个尧舜禹,一直是淡淡的,什么都淡淡的,从没有表达过强烈的感情,钟扬一直以为对方对自己的心意没那么深。 但是,今天尧舜禹酒醉了,竟然说出了这些话。 钟扬也不知道是不是该感谢那个送错被子的服务生了。 那边,谢思清却是继续做着不像他的事。 他又蹭了蹭钟扬的腰:“喜欢,好喜欢。” “……” “喂,我给你看个好玩的。”谢思清突然又傻乎乎一笑,从床上爬起蹬蹬蹬跑了,虽然跑的一直是s路线,到了门口还差点摔一跤。 “……” 然后,十分钟后,谢思清回来,手里拿着一个本子。 “这是什么?”钟扬问道。 “相册。” “嗯?” 谢思清说:“相册。” 接着,谢思清就翻开相册,献宝似的给钟扬看:“喏。全部都是我从迈克拍的镜头里面截下来的,我怕电子版本很快就会丢失,所以又用相纸一个挨一个地给打印出来了。” “……”钟扬一看,都是自己,“为什么要打印这些?” “我不知道……”谢思清说,“看到觉得很好看的,就忍不住存下来了……很多条不会被采用,拍完了就会被扔掉了,但有些画面真漂亮,我就觉得挺可惜的,想要自己保存下来。” “……” 谢思清想了想:“挺丢人的是不是,和景然差不多了。他就常常偷存连曦照片。” “没有。”钟扬笑了一笑,“是喜欢的人么,截图挺正常的。” “哦……” 钟扬讲台词本放在了床头柜上,翻身压到谢思清的身上,问:“接吻么?” “好……” 说完谢思清就被吻住了。 和以往很温柔的吻并不太相同,这回钟扬却是重舔重压,把谢思清弄得呼吸都有点困难了。 一个吻结束后,谢思清发现钟扬某一个部位已经变粗大并且高高地翘起。 “还难受么?”钟扬问道。 “没事。”谢思清摇摇头,“继续。” 按理来说,酒后神经的敏感度应该很低,但谢思清还是觉得舒服,渐渐地出了一身的汗,感觉一点一点累积最后迸发。 钟扬突然有点想用他最好的摄影机录下来全过程。 不过谢思清正醉着,还是等他清醒会比较好。 …… 第二天一早,谢思清酒醒,对于昨晚的事完全就不记得,完全想不到自己曾说了那么多话。 他又跑去忙活他的电影。 不过这回,钟扬看他这些举动,却是感到有些心疼。 过去,竟然一直不清楚他那些想法。 然后,谢思清就发现,钟扬和以前有点不一样。 钟扬是属于天才型的,他的才华让一般人只能羡慕。 但是,自从那晚聚餐之后,钟扬就总是在研究剧本。 “你怎么了钟扬?”谢思清问。 钟扬却都没给正面回答。 他只是说:“因为最后这段剧情非常重要。” 虽然重要,也不至于要这样吧—— 反正,谢思清觉得挺怪的。 这种怪在邱实进组之后仍然持续。 “停。”谢思清看着监视器说,“有个问题。” 钟扬:“……” 邱实:“……?” 谢思清说:“你们两个全都演得很好,但是正因如此有个问题。” “是什么?”邱实问。 谢思清回答道:“你们两个全都需要针对对方做些改变。” 接着,他解释道:“这里需要两个人的强烈对比。一个是传统的手艺人,一个是市侩的生意人。剧情上面会有很多这种对比,但是同样要有表达上的对比。” “……” “你们两个对于自己角色都能很好诠释,但是这段情节的确必须学会配合对方。” “过来看下回放。”谢思清又说道,“我具体说一说。” 谢思清让他们两个全都注意对方表演。 同时,也讲解着每个地方应该如何做出演绎。 “这比较难。”最后,谢思清说,“可能需要重拍多次不断调整。注意观察对方如何去演,我会不断告诉你们哪里可以哪里要改。” 一天将近结束之时,谢思清把钟扬叫来。 “怎么了?”钟扬问。 “邱实有点跟不上你。”谢思清说。 “嗯?” “你演绎得太好了。”谢思清说,“要和你做对比的邱实明显力不从心。” 其实,谢思清也没有想到。 钟扬每天都在研究剧本,最后竟能理解人物至此。 “这样没办法过。”谢思清又说道,“大段大段没办法过。” “……” “如果只是某场可以多试几次,但是我能感到他是无能为力。” “那怎么办?”钟扬问。 “……只能你让着他点了。”谢思清说,“虽然我是非常喜欢你的表达,但是,比起让你衬出邱实跟不上你——那样真的没协调感,对比效果没有出来,还不如你稍微降降,配合他的演技,将对比感显露出来。” 钟扬盯着谢思清说:“可是你说我原来的演绎更好。” “没错。”谢思清叹了一口气,“我也实在不知该怎么办,这样决定也是无奈之举。” “无奈之举?” “因为他的确是跟不上你。” 钟扬冷笑一声:“那就让他必须跟上。” “……啊?” “让他晚上回去研究。” “……”谢思清说,“也好,回去再研究下,明天看看效果,实在不行只有按我刚才说的去做。” 当天晚上,钟扬一回家就开始看邱实那部分剧本。 钟扬看到很晚。 谢思清叫他去睡觉,他也只是含糊其辞。 结果,第二天,面对仍然是很勉强的邱实,钟扬却突然说:“对于我那部分最清楚的就是我自己,所以,我也更明白邱实应该如何去演才能有对比的效果。” 谢思清:“……?” 钟扬又说:“邱实那一部分台词我恰好也给记住了,不然,我先按我理解来演一遍,邱实看看是否有可取的地方,能用上的?” 这话说得非常客气。 其实,言外之意就是,我给你演一遍,你照着我学就得了。 邱实虽然心里不太舒服,但他同时也是专业演员,自己演技没法跟上钟扬,作为当事人心里最明白。 所以,他也没有反对。 于是,对于邱实有困难的地方,钟扬全都同样演了一遍。 这些确实给了邱实很多的启发,看了钟扬那些表达方式之后,邱实也终于找出了每一幕戏的解决办法。 “……”谢思清觉得很惊讶。 他没想过还能这样。 过去确实没有有过这种情况。 一个演员给另一个演员做大段示范,不管怎么说都是相当奇怪的一件事。 谢思清也终于明白钟扬昨晚在干什么——他居然在背邱实的剧本,同时站在邱实角度思考该如何演。 为了就是将这几场做到完美。 “钟扬……”谢思清说,“你……” “怎么了?” “没事。”谢思清摇摇头,“你这几天太拼命了。” “嗯。”钟扬摸了一下谢思清的脸,“我不拼命怎么行呢。难道让你一个人拼?” 第74章拍摄(12) “你……”谢思清看着钟扬说,“你在说什么呢。这是我执导的电影啊,所以我当然是要拼命了。可是……你作为主演是没必要管其他角色的事情的。” “尧舜禹……” “什么?” 钟扬莫名其妙地说:“总有一天,不会很久,我们会得很多很厉害的奖的。” “……嗯。”谢思清有一点点困惑,“你不觉得我很不切实际、好高骛远?” “为什么?” “别的人都这么说。”重生后每一次当他谈及此事,都会引来很多人奇怪的眼神。 “一点都不。”钟扬说道,“我们可以拿到,而且必须拿到。” “……哦。”谢思清还是不明白钟扬为什么突然会说这些话。 钟扬伸手想把谢思清给带进怀里:“等到拿到金像奖的那天,我们两个牵手上台好么?” 谢思清没让对方拽动他。 他想,这是片场,这么多人,可能会被什么人给看出来的。 他根本就不知道他那天晚上所做的事。 所以,谢思清就只是笑了笑,对钟扬说道:“……好啊。” “……那我们约定了。” 说完,钟扬也笑了:“幸好,最佳外语片是可以很多个人一起上台的。” …… 钟扬与邱实这几场戏是开拍以来最困难的点。 两个角色本该互相衬托,但是,邱实演技没法跟上钟扬,这就导致了邱实的黯淡,让人看起来会感到失衡。 不过,因为钟扬从他角度试着同时诠释两个角色,在邱实与他进一步沟通后,也渐渐地缕清思绪明白应该如何演出对比效果。 钟扬为谢思清分担了很多事。 谢思清想,如果不是钟扬如此用心,自己就会要求钟扬配合邱实做让步——就像自己已经说出来的那样,因为他也实在没有什么其他选择。 到时拍完,效果肯定不会有这么好。 谢思清再一次感到,钟扬可以让他变得更好。 不仅仅是这次——这次因为很难,尤其明显而已。这部戏里,他和钟扬常常可以互相提出建议,同时互相激发灵感,比如那个在地上挖洞放灯,也是钟扬提出来的解决办法。 过去在重生前,谢思清都是一个人在想,很多地方就难免被限制,无法找到能突破的方法。遇问题时他也不是没询问过其他的人,但是每次得到回答之后,他都感觉不像自己的风格,那些东西不是自己想展示的,明明就有另一个人很浓重的个人烙印。 但是钟扬不同。钟扬与他如此默契。他们两个人当然也会有区别,而且很大,但是,他们两个全都明白对方想要什么,从而不单单从自己角度看待问题。 这种感觉……真的很好。 之后一段时间,他们将会拍摄最后一段。 主角越来越明显地感到自己与合伙人完全相反。 大家似乎都很喜欢那合伙人,反而自己总是显得格格不入。 他觉得很痛苦,传统的他似乎不能融入这个新的时代。 他感受到了传统与现代之间的冲突,在社会之前二十年飞速的前进之中,似乎有很多人没能让自己随之赶上。 这种与环境的割裂之感令他很困惑。 但他仍然选择追随自己本心。 直到一天,他看见自己的妻子正与合伙人在一起。 那个情景令他几乎崩溃。 一直以为唯一一个支持他的人,居然也是这么决定离他而去了。 在与妻子对质之中,他发现自己已经精神分裂的事实。 原来,那个合伙人也是他自己。 他只是幻想那是另一人罢了。 他不懂如何才能保持铺子的灵魂,同时又可以积极适应全新的世界,两者看上去无法被调和,所以他割离了世俗的部分。 最后影片结尾,镜头闪过了陌生的人们——老年人、中年人、青年人。 每个人都或多或少有过一些这种困惑。 近二十年变得太多,以至于老年人大多还生活在过去里——不会使用网络,也不懂其他的高科技。中年人则是吃力地想要跟上时代步伐——学习电脑、外语等等,学习之时常常会被笑作太笨。而青年人,则过早地开始缅怀过去,缅怀他们记忆之中小时候的纯真美好。 到底应该如何连接过去以及现在呢? 是不是应该试着保持某种恒久的底色? 这天,钟扬需要表演发现“妻子”与别人在一起时的那段。 那种震惊、愤怒、伤心、不甘、自我怀疑、自我否定让任何人看了心底都会一惊。每个人都会想,原来,被最亲爱的人背叛之后,就会是这个样子的吗。 “演得很好。”那天结束之后,谢思清说。 钟扬笑了一笑:“有奖励么?” “没有。”谢思清说,“这是你的工作。” “工作?”钟扬却不同意,“,每个公司还发奖金激励员工呢。” “那么你要什么?”谢思清问。 “……不知道。”钟扬想了一想,“等我想起来了再说。” “……嗯。” 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同样还是那天,谢思清一直觉得钟扬情绪有一点低落。 要说到底哪里表现出来,谢思清倒也说不出来,但是他实在太了解钟扬,哪怕一点微小变化也能感觉得到不对,所以本能似的知道钟扬今天情绪有一点低落。 他试着让钟扬开心一点,还说了几个笑话,但是效果却是很小。 一直到了晚上,谢思清实在忍不住,于是看着钟扬问:“你今天怎么了?” “嗯?” “我觉得你不开心。” “没有。”钟扬说,“别乱想了。” “不对,你不开心。”谢思清又说,“钟扬,我知道你是影帝。” “……” “但是,你再会演,就算所有的人都相信你,你也是绝对骗不了我的。” “……” “同样,”谢思清又继续说道,“就算我被所有的人骗倒,也能感觉得到你不对劲。” “……” “到底是怎么了?” 钟扬移开眼睛:“是因为今天那场戏。” “哪场?” “就是主人公以为他妻子离开他那场。” “那场戏怎么了?”谢思清问,“你表现得很好。” “我知道。”钟扬又说,“但我有点被那情绪给影响了,直到现在还是没法切换出来。” “……啊?”谢思清呆住了。 钟扬一向是入戏快,出戏更快,从来就没有出不了戏的时候。这点与邵羽完全不一样,邵羽会很认真地结合自己曾经有的经历将自己与他正扮演的角色合二为一,然后往往会长时间无法抽离出来。 “我也觉得的这很奇怪。”钟扬回答,“我从来不会留在戏里。” “……” “然而,今天却是受了戏中情绪影响。” “嗯。”谢思清问,“怎么了吗?” “我……”钟扬犹豫了下,然后才又说道,“当时,我很奇怪地就想象了下,如果你离开我,我将会是一个什么样子。” “……” “然后,只是想象了下,就觉得很……难受。” “……”谢思清问,“我为什么要离开你?” “我不知道。”钟扬说,“我总觉得你有很重要的事情瞒着我。不知道那是什么事,但我有一点点不安。也许你没有想要这样做,但谁知道以后会发生什么呢。” “……” “因为我不知道,”钟扬又继续道,“所以,如果以后真的发生什么,我都没有办法去保护你。” “……” “我们之间有什么事不能说吗?”钟扬又问,“我不明白你为什么不让我知道。” “钟扬,”谢思清看着他,问,“你那么在意吗?” 谢思清从来不知道,原来对方这么在意。 “……还好。” 谢思清叹了一口气:“钟扬。” “嗯。” “我会告诉你的。”谢思清说,“但是给我一点准备时间好吗?” “嗯。也好。” “还有,”谢思清拉了下钟扬的手,眼睛只盯进了钟扬的,“我是不会离开你的,发生任何事情都不会的,你对我有点信心好吗?” “……” 谢思清知道自己会讲的。 但是,他还没有想好该如何讲,又该在什么样的情境下讲。 他有一些害怕,害怕钟扬知道真相之后会与自己有点隔阂。他知道钟扬不会离开他,他只是害怕,因为“谢思清”的缘故,钟扬对他的情意会再也不似今时今日。 谢思清主动地亲吻了对方。 钟扬抱住了他的腰,回应了这个吻,并且渐渐夺取主动。 一个吻结束后,谢思清问钟扬:“你还觉得不安么?” 钟扬轻蹭了下谢思清的脖子:“嗯。没事了。只要你肯告诉我就好。” 谢思清又亲了一下钟扬:“去洗澡吧。” “嗯。” 谢思清洗完澡出来后,看见钟扬正在鼓弄什么。 他走进了卧室一看,立刻觉得非常奇怪。 钟扬竟然把摄影机拿出来了。 他低头调整的样子真的还是非常帅。 当然,如果能够穿戴整齐更好。 此刻,摄影机明显是已经在运作了。 再看一看,更震惊了。 ——床的附近还有灯光。 太阳灯和柔光箱混合搭配,主灯光和辅灯光全都有。 “……”谢思清问,“你在干吗?” 话刚说完,一顶导演帽就扣下来了。 “……”戴导演帽干什么?就算平时在片场里他也不戴。 “尧导……”钟扬从身后搂住谢思清,轻轻吻着谢思清的脖子,声音低沉而且非常性感,“我演戏遇到瓶颈了……” “……哈?” “有场床戏,我不会演。” “……” “你来教我好吗?” 谢思清脑袋里只剩下两个字挥之不去:流氓—— 钟扬一手搂着谢思清的腰,另一只手摸着谢思清的胯骨:“好不好?我们把教学录下来,让我以后也能复习。” “……不好。” “嗯?” “你别闹了……钟扬。” “可是,”钟扬说,“白天你说奖励我的。” “……” “现在我要奖励,难道你要反悔?” “……”谢思清说,“奖励并不包括这个。” “怎么不包括?你又没说明。” 说完,不等谢思清回答什么,就把谢思清转过身来,然后抱着他走到床前,让谢思清坐在床沿上,将他两条腿分开竖起。 然后钟扬低下头去。 “呃……!” 谢思清有种回到小黄片片场的感觉。 但是这回,他是演员。 看着摄影机提示灯光一闪一闪的,谢思清真想跳下床去把它给关了。 但钟扬把他给按住了。 谢思清闭上眼睛不去看了。 只是专心感受就好。 想到钟扬今天之前那个样子,谢思清有一些心疼的感觉了。 都是自己造成的吧——让一向不会留在下戏里面的钟扬想起一些事从而被情绪影响。 那么现在,就尽量让他开心点好了。 谢思清实在不想再让他失望。 过了一会儿,钟扬说:“搂着我的脖子。” “……哦。” 钟扬本来站在床边地上,此刻将谢思清抱起来,让他转了个方向躺在枕头上。 之后钟扬覆上身子。 “……”想着正在被拍摄着,谢思清有一些紧张。 结果,全身肌肉紧绷,某个地方感觉却是更强烈了。 “……”太奇怪了…… “尧导,”钟扬居然还不要脸说,“你古董那部片子的剧本,第二段激情戏差不多就是这个过程。你让我自己揣摩一下,可是很多地方我不确定该怎么演……你觉得是这样的吗?还是这样的呢?” “……”谢思清真想抽死他。 不过此刻,他也没有心思回嘴,此刻他只能吐出支离破碎的词句。 …… 完事之后,钟扬将摄影机拿来给谢思清看。 “……我不想看。”谢思清说。 “看一看么。”钟扬又说。 然后,谢思清看见了他完全不认识的自己。 那真的是自己么? 喘息、呻吟、一直不停地喊钟扬,然后声音在对方的吻中消失。 钟扬看了一会儿,然后又叹了口气:“真想留着,可惜不行。” “……?” “我删了。” “……哦。” “万一出了意外,以后被人看见,对我们很不好,尤其对你不好。” “……” 钟扬删了视频,问谢思清道:“感觉是不是挺有意思的?” 谢思清躺回枕头上,用被子蒙住了脑袋。 “怎么了?”钟扬去揪他的被角。 “滚。” “……” ……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将剩余场次处理完毕之后,片子就算正式杀青了。 杀青那天,每个人都依依不舍。 三个主演确定离组。 赵情更是送了一大堆的东西给谢思清。 当然,也同样给了其他人。 “嗯。”小葡萄很感动地说,“以后,我一定在每次看到这些东西之时,都能够回忆起你当初的音容笑貌。” 赵情:“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呢……” “……” 钟扬也会离组。 “再见。”谢思清装模作样地道,“非常感谢你的参与,你的表现是顶级的,祝你今后一切顺利,希望以后我们还有机会合作。” 众人:“……” 所有人都知道谢思清与钟扬住一起,就只有谢思清这个当事人以为别人不知道。 “……嗯。”钟扬说,“会的。” 谢思清也不知道这“会的”指的是哪一句,因为他一共说了四句。 就连邱实,都有一点留恋。 “时间好快。”他说。 “……是啊。”谢思清附和道。 “不要忘了我说的话。”邱实依然一脸认真,“如果有人欺负了你,要告诉我,我会帮你把他喷到想死。” “谢谢。”谢思清笑着说。 然后,想了一想,谢思清又说,“我的下一个本,有个生物学家的角色会很适合你,随时保持联系。” 其实那个角色还要更加适合。科幻片中那个生物学家,就是个战斗力爆表的人,骨子里面好斗,平时最爱做的事情就是看老鼠们打架。因为主人公的猫杀光了他的老鼠们,生物学家激烈表示工程师们没有用处,应该为了节省氧气早早被牺牲掉,这成为了超级电脑被使用的契机。虽说与邱实本人差别也很大,但是,比起弓箭这部片子里面市侩、圆滑、八面玲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子,几乎与所有人都相处不来的邱实性格显然更加贴近生物学家。 那边,邱实点了点头,说:“好啊。” 就这么着,剧本都没敲定,就先定了演员。 同时,迈克也会赶去拍摄他的下面一部电影。 ——是一位名导演执导的。 迈克毕竟很有名气,一部接一部地改也是很正常的。 “好了尧导。”他说,“青山不改,绿水长流,咱们后会有期!” “……”谢思清问,“这句话是谁教你的?” “小葡萄啊。” 又是小葡萄……谢思清有一点头痛了,怎么哪里都有他的事啊。 迈克……谢思清想,如果可能,真是希望迈克同样可以加盟下部戏的剧组。 留下的人是谢思清和陈正直,吴一森也还有一些工作。 至于小葡萄,本来是可以走,但是陈正直缺个打杂的,就让小葡萄继续跟着他。 小葡萄什么也不懂,别人让他干什么他就干什么,自然也是没有意见。 接着杀青这个机会,陈正直又来了一拨宣传。 他放了几张全新的剧照。 对于这部电影受众群体,陈正直的划定非常简单:第一要讲情怀,换句话说,逼格。第二吸引颜控,就是冲着主角帅气走进影院。 他针对两方面都分别做了事。 然后,似乎是觉得上次那个小动物的营销非常成功,另外作了一篇文章。虽说是文章但其实全是图,就在钟扬的那些剧照旁边都配上了表情或者动作可以说是一模一样的可爱动物,其中主要用的那只动物还在网络上面很有名气,文章题目叫做“钟扬其实是xx的变身!” 陈正直说,之所以捆绑上动物,是因为钟扬就算再帅气,也只有影迷和颜控转发,不管怎么样都还是少数,配上了动物就大不一样了,更多人会有分享的冲动。 对于应该是谁“炮制了这篇文”,陈正直选了个在微博上很有影响力的人。这人微博主要内容就是娱乐圈的段子,也发广告,但是广告发得比较隐蔽让人不太能看得出来。 “小葡萄。”陈正直使唤着小葡萄,“你去问问这人,发上一条广告要多少钱。” “哦哦好的!”小葡萄说。 然后,才只过了十五分钟,小葡萄就失望而回。 他对陈正直说:“是你看走眼啦。” “……哦?”陈正直说,“不可能吧?” 他对自己倒是信心十足。 “是真的……”小葡萄道,“他说,他不是营销号,他不发广告的,他不是这种人,我们看错他了。” 说完,小葡萄又叹息了下:“哎……我们真是错怪他了。” “不对吧。”陈正直冷笑声,“他明明转了那个破明星的一条广告,叫什么‘柳树枝’的明星。” “不是的。”小葡萄解释道,“这个我问他了。他说,柳树枝是他的朋友,所以才会帮忙转发,不是随便谁都行的。” “哈!”陈正直用看石头一样的表情看小葡萄,“你怎么就那么笨呢你!” “……啊?”小葡萄茫然了。他实在不明白为何突然遭受到了对他智商的人身攻击。 “你赶紧去问他。”陈正直不耐烦地挥了挥手,“你赶紧去问他,‘那怎么样才能成为你的朋友呢~?’” “……啊!”小葡萄这才如梦初醒了。 又是五分钟后,小葡萄说,他一问“那怎么样才能成为你的朋友呢~?”对方就表示他最爱交朋友,并且甩给他一个企鹅号。 “快去问问要多少钱。”陈正直做了进一步指示。 十五分钟后,小葡萄第三次回来了。 他说:“聊上天了!他可以替‘朋友’发些广告!但是‘朋友’一般都会有所表示!作为他替朋友打广告的回馈呢!” “然后呢?” 小葡萄说到这里又有些蔫了:“不过还是不行……” “哦?” “太贵了呢……” “多少?” “他说,8000一条。”小葡萄道,“太贵了呢!” 他们的情况小葡萄也差不多知道。 一共525万,已经花了很多,可以用来做营销的部分很少。 他们又没有引入其他投资人。 所以,一条微博就花将近1万,绝对不在剧组能承受的范围之内。 那边,小葡萄继续道:“实在超出我们的预算了!” “……”陈正直又是一脸的恨其不争,“小葡萄,你怎么就那么笨呢你!” 小葡萄一脸的茫然:“我又怎么了我……” 陈正直说:“你赶紧去问他:‘都已经朋友了,不能给个朋友价吗~?’” “……啊!”小葡萄再次如梦初醒了。 五分钟后,小葡萄第四次出现了。 “怎么样?”陈正直问。 “我问……”小葡萄回答说,“‘都已经朋友了,不能给个朋友价吗~?”立马给了五折,直接降到4000……!” “这还算差不多。”陈正直哼了一声。 旁边,所有听见两人全程对话的人都会陈正直是佩服不已。 很多人本来觉得陈正直只会抽、喝、赌,现在才是猛然发现,这人确实有些过人之处。 陈正直新一轮的动物炒作又收获到了不少。 虽然效果不及上次,但是也算非常可观。 对于这些宣传,谢思清不太懂。 他的任务是拍片子。 所以,他联系了摄影师张毅然,让他开始准备剪辑。 张毅然习惯不去看剧本,他怕先看剧本会形成印象,搞不清楚哪里应该解释哪里不用,将故事说道不清不楚颠三倒四。张毅然喜欢自己根据素材去思索构建故事最好的方式。所以,他需要的剪辑时间会更长。谢思清也不催他,既然请他担当这个重要工作,那就应该百分百地给他信任——至少,到粗剪版本出来之前,给他百分百的信任。 谢思清每次去找张毅然,都会觉得有点吓人。 张毅然总是坐在小屋子里,不管白天晚上,都拉着厚厚的窗帘,让一丝光都投不进去,然后也不开灯,就坐在那里,用一台电脑剪片子。他也不出家门,据张毅然本人描述,他除了每天开门收两次外卖,其实时间一律坐在电脑之前。当谢思清坐下之后,张毅然依然不会开灯,每次两个人都是倚靠一台电脑的微弱光线来进行对话的,张毅然的脸每次都像是鬼魅一般。 张毅然说,他就喜欢昼夜不分、醉生梦死的生活。每天,对着电脑对得脑袋疼了就去睡觉,蒙头昏睡睡得脑袋疼了再去对着电脑,对着电脑对得脑袋疼了再去睡觉,蒙头昏睡睡得脑袋疼了再去对着电脑……如此往复,不知今夕何夕,更不知道几点几分。 “如果你们又把我的成果改得乱七八糟。”张毅然说,“我就真的彻底放弃从此改去捡破烂儿了。” “……你行吗?” 谢思清问。 “我还能不会捡破烂儿吗!”张毅然觉得受辱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谢思清说,“你误会了。我意思说,捡破烂儿要早起的,晚了就什么都不剩了。” “……”张毅然脸色非常不好看,半晌之后才抛出来一句,“那你就别让我去捡破烂儿!” 第75章宣传 听见“那你就别让我去捡破烂儿!”这话,谢思清连忙安抚道:“不捡不捡、当然不捡。” “哼。” “不过……”谢思清看了看这么个小黑屋,“你工作室真的好黑。” “我喜欢这样,谁也管不着。” “……好吧。”谢思清说,“有什么需要的,就告诉我一声。” “没什么需要的。”张毅然挥挥手,“有你也帮不上。” “你说出来看一看么。”谢思清坚持道,“总能想出一些办法。” “你真的已经没用了。” “不说出来怎么知道?”谢思清说,“凡事不要太肯定啊。” “那么,我想要女朋友。” “……哈?” “我想要女朋友。”张毅然道,“你承认你不行了吧?” “你想要女朋友……”谢思清看了看黑咕隆咚的屋子,“你就得出门啊。” “我就不爱出门。” “那,你成天在小黑屋里,哪可能有女朋友呢。” 张毅然一脸不屑说:“我不管。我就不爱出门,但就要女朋友。” 太任性了……谢思清想,就要就要的,他和谁要啊…… “行了片子的的事你别操心。”张毅然道,“我没什么自己搞不定的。” “……嗯。” “我十年前就已经编辑了人人都看过的知名节目了,所以你这个根本就不能对我造成任何的困难。” “十年前?”谢思清奇怪了,“那你岂不是才大二?” “对。”张毅然傲然道。 “人人都看过?是什么节目?” “倒不至于人人看过,那个一个夸张说法,但有上亿的人看过。” “哦?”谢思清更好奇了,“到底是个什么节目?”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 “喂,告诉我吧。” “好吧。”张毅然说,“大二我在最有名的电视台里实习。” “嗯。” “世界杯的一些节目,有着我的参与,我指的就是这个了。” “哦,”谢思清想了想,“上亿的人看过的话……那就是比赛直播了?” “……” “直播也需要人来编辑么?”谢思清困惑了一下,然后突然想起什么,“是指那个滚动字幕?” 直播下方滚过去一行字:要预测胜负,请快快拨打,xxxxx,大奖等着您! 张毅然是说这个么? “……”张毅然脸色都有点不对了。他说:“你可以走了。” “哦……” 就这么着,等到素材全部整理完毕,就被送到张毅然的工作室那里,等待剪辑还有特效等等后期处理。 他的工作室也有特效师,所以全部后期都在那做,虽然这部片子特效很少。 张毅然的工作室其实并不小,否则也不会被上个导演看中。 从那个导演那里受伤之后,张毅然曾一度退出了工作室,直到谢思清又请他回来继续。 在张毅然等人工作之时,谢思清也约出了夏雨禾。 配乐还有配音等等必须立刻敲定。 他和夏雨禾一直有联系。 虽然谢思清什么都没说,但是夏雨禾依稀感觉得到,谢思清是在等她进剧组,前提条件是自己能被依靠。 所以她更努力地学。 夏雨禾自己也能感觉得出来相比流行歌配乐更加适合她。 有的时候,她把最近作品发给谢思清听。 谢思清也能很明显感到她在进步着,尤其是在她被钟扬推荐给刘尧做他的学生之后,当然这也是因为夏雨禾被公司解雇,才有时间更加专注研究配乐。 前一阵子,谢思清给了她电影中的一两个片段,让她试着为其加上背景音乐。 夏雨禾很快就做好了。 谢思清觉得还不错,是他心目当中这些片段该有的样子。 于是打算叫她出来谈谈。 他们在一家咖啡厅见面。 前后很长时间没见,夏雨禾是更漂亮了。 她之前皮肤就又白又亮,但能看出来有一些疲惫。 现在则是不一样了。 整个人都焕发着神采,看来是因为在做自己的工作。 “好久不见。”谢思清说。 “好久不见。”夏雨禾也说,“不过并不觉得有那么久呢。” “是啊。”谢思清说,“总在网上见到。” “嗯。” “昨天已经初步聊过。”谢思清直接进入了正题,“今天要再商议细节。” “好……” 两人谈了很久。 最后告别之后,谢思清却看见高亮来了。 “他来接我。”夏雨禾道,“顺便过来和你聊聊。” “……嗯。”谢思清看着她,说,“谢谢你的细心。” “嘿……!”高亮说,“她一向不要我接的,今天是来见你,她才会允许的,我们俩是老同学嘛。” 谢思清问:“你们两个在一起了吗?” “……她还没有答应。” “哦……” 高亮却似乎不太想说这个,他用很夸张的语气语调说:“你知道吗?!!景然他……他……他……!” “嗯。”谢思清说,“我知道。” “吓死我了!”高亮又说,“所以连曦才会推荐雨禾试试那部电影的啊……结果公司的人居然还以为是雨禾投怀送抱……切。” “……别说了。”夏雨禾小声道。 “……对不起。”高亮立即变成狗腿。 “还有。”高亮又道,“上次让你给我堂妹介绍一个男友……” “对。”谢思清说,“你堂妹说她最喜欢口是心非的骄傲型。” “你介绍的人也太不靠谱了……” “怎么了?” “他根本没有找我的堂妹。电话、企鹅,不管什么方式全都没有。” “……可能是他太忙了吧。” 当时,听到景然堂妹这个要求,谢思清就想到了两个人。 陈正直,还有张毅然。 陈正直不可能。 他的岁数在那摆着,而且有过无数情史,介绍过去纯属祸害别人。 剩下的还有一个张毅然。 谢思清后来仔细回想了那天张毅然说的那些话,就是“有你也帮不上”、“你真的已经没用了”、“我想要女朋友,你承认你不行了吧”还有“我不管。我就不爱出门,但想要女朋友”这两几话,意思好像是请自己帮忙留意一下……只是出于性格问题,他就只会说出一些攻击性的言论。 所以,虽然觉得张毅然也很不靠谱,但又觉得说不定这两人真的能配上,谢思清就把张毅然推荐过去了。 “别扯淡了。”高亮又说,“什么忙啊,就是混蛋。” “……啊?为什么这么说?” “你知道么。”高亮有些不平,“他在我堂妹的人人网留下了足迹!” “……那又说明什么?” “说明他去看过我堂妹的人人网了!看完照片、日志之后没有联系我妹!” “……” “我堂妹抓着我说,她没有过简历关!不能进入面试关!” “……” 那边高亮还在气愤地道:“这不嫌她长得丑吗?!把我堂妹气得开了网游进竞技场虐人发泄怒火!” “然后呢?” “……连跪六局。” “……” 最后,高亮又说:“下次弄个像样点的!” “是我错了。” 这种牵线拉桥之类的事,自己是在非常地不擅长。 这时,谢思清突然想到了什么。 “等等……”谢思清说,“她怎么知道他去过人人网?” “人人网上可以看到最近访客!” “那么,他是只去看了一次,还是经常过去踩踩?” “……我不知道。” “你让她留意一下吧。”谢思清叹了口气,“我强烈怀疑他每天都去看。” “啊?” “他是绝对不会主动表达什么愿望的人。在他看来他是这世界上最了不起的家伙,应该是我们簇拥着他、他发慈悲施舍我们。” “……” “所以我有理由怀疑,他很喜欢你的堂妹。每天都去踩一下,是让对方注意到他,然后由对方来加他。” “……变态。”高亮说,“我让我妹不要理他。” “……好。” 虽然,谢思清心里是认为,这两个人说不定真的能成。 …… ——后期制作持续时间不短。 谢思清没有之前那么忙。 这主要还是因为张毅然以及夏雨禾都希望独立来完成作品,再加上谢思清本来就不是一个喜欢过多干预后期的导演。 钟扬也休息了一下,没有立刻进行下步。 所以谢思清和钟扬有了更多时间。 他们做了很多以前没有时间去做的事,当然照例还有最近每天晚上都做的事。 另外就是,谢思清和钟扬想了很多办法去调查邵羽。 但是,一直都未发现什么可以导致他杀人的过去。 在这期间还发生了一件事情。 有一天,谢思清收到了个包裹。 包裹很小,打开一看,一张光盘。 发件人地址没有写,只有点鬼画符似的怪东西。 谢思清怕是什么病毒,所以没看就放在一边。 然后,到了晚上,迈克打来电话。 “尧导。”迈克说道,“收到了吗?” “嗯?” “我给你邮寄了一颗光盘。” “……光盘不论颗的。” “……啊?”迈克说,“可是,小葡萄说,圆形的就用颗,他就是一颗小葡萄。” “颗是形容球形物品,不行又圆又薄这种。”谢思清道,“而且是指很小的东西的。” “那么,一粒光盘?” “……那是形容更小的球形物品的。” “那么,一轮光盘?”迈克说,“它和满月一个形状。” “……都不是。”谢思清说,“一张。” “哈……!”迈克好像抓住了谢思清什么把柄似的,“你记得你曾经说过什么话吗?” “……啊?” “也是关于‘张’的!” “我不记得。” “你说,‘张’是用来指很薄的东西,可以收起也可以打开的!” “……” “光盘怎么收起?你一掰就碎掉了啊!” “……我真的不知道。”谢思清求饶了。 每次迈克问他两次,都能把他问得七荤八素。 不过,幸好,随着知识提升,现在一般搭配迈克都死记硬背给攻克了。但是只要遇到没见过的,迈克还是会晕掉。 谢思清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包裹上没有寄件人名址了。 因为迈克不会书写汉字。 名字可能会写,地址绝对不会。 他汉语说得好,但是并不会写。 他曾学着要写,然后就像画画一样,这画一笔那画一笔,画完仔细看看,哪里少了再给补上,补完发现还是不会。 后来,干脆就放弃了。 认字方面,迈克也不太行。 基本上,他一个字都不认识,就只有对菜单很熟。 一开始连谢思清都以为他是认识字的,后来才发觉,他只是硬记住了每个菜名长的样子。 比如,“宫保鸡丁”第一个字里面有两个框框,最后一个字一横加一竖,“麻婆豆腐”第一个字和最后一个字都有一个“广”。 每次,饭店的服务生看见一个老外看着中文菜单熟练地点这“糖醋里脊”、“炸春卷”、“扬州炒饭”之类的东西时,都会觉得很了不起地夸迈克几句,每到这时迈克都会洋洋得意地说基本上他一个字都不认识。 “光盘里是什么东西?”谢思清问。 “嘿嘿。”迈克怪异地笑道,“你看了就知道了。” “……” 放下电话之后,谢思清感觉钟扬从背后搂住了自己。 “怎么了?”钟扬问。 谢思清走到桌前拿起来光盘:“迈克寄了这个东西给我。” “是什么?” “不知道。” “关于电影的吗?” “感觉不太像呢。” “放出来看看不就知道了?” “嗯。”谢思清说,“好。” 他们走进钟扬书房。 钟扬很自然地先坐进椅子,然后把谢思清拉了过去,让谢思清就坐在他腿上。 谢思清将光盘推进去,然后又读取了新出现的资源。 于是一段视频出现在屏幕上。 这个是迈克的摄影机拍摄的。 谢思清可以看出来。 拍摄手法非常讲究,后期剪辑也很讲究。 可是…… 镜头里面的人,竟是他和钟扬。 一直都是他们两个。 全是他们两个。 他给钟扬讲戏。 他们靠在一起研究剧本。 钟扬打开盒饭,将菜拨给了他。 他们隔着其他的人远远望着彼此。 一幕一幕,在华丽的剪辑下显得非常漂亮。 迈克这个家伙…… 他居然还常常炫技。 比如,在某一刻,拉近镜头,将焦点放在人的眼睛上。 这时总能看见钟扬或者自己眼神温柔充满爱慕。 这是什么…… 谢思清想,简直就像婚礼上面放的短片。 “……”想了一下,谢思清说,“迈克应该看出来了,所以才送这个短片给我,让我留下这段记忆。” “……” “你那什么表情?” “其实……”钟扬欲言又止。 “怎么?” “不止迈克……” “……啊?” “主创和主演全都知道了……还有陈正直、赵情、邱实、吴一森……” “停。”谢思清用一种难以置信的眼神看着钟扬,“为什么?” “呃,”钟扬只好实话实说,“那天你喝醉了,一直喊我名字,我刚一过去那,你就搂住了我……” “……”谢思清却完全没有反省自己,他的重点立刻转移到了另一个人身上,“制片主任也知道了?!” 制片主任,很八很八,什么事情让她知道了,就等于让全世界都知道了。 “她不知道。”钟扬飞快地答,“孩子发烧,那天没来。” “……”那就好。 “我和他们已经讲了。”钟扬又说,“应该不会说出去的。” “……嗯。”这几个人,倒应该是信得过的。 “迈克寄来这个。”钟扬又道,“是该说他贴心,还是说他气人?” “……全都有吧。” 片子已经放到最后,谢思清看见,陈正直出现,偷偷指了指自己和钟扬的那个方向。 然后迈克将自己的脸放在镜头前,装出一副被恶心都快要吐了的表情。 赵情捂住了吴一森眼睛。 吴一森演技不佳,居然在那笑了场。 “……” 放完之后,钟扬又拖回去看了一遍:“原来,在别人的眼里,我们两个是这样的啊。” “……嗯。” 镜头里面的人真是……虽然什么都没有做,但又好像做了很多的事,以致让人可以想象得到他们之间那些感情。 那边,钟扬又说:“现在觉得,片子杀青,也是挺伤感的,组里人都很好。” “……嗯。”想了一想,谢思清说:“等这部片子后期都结束,我就会筹备下一个电影,到时问问他们还来不来吧。” “都有谁?” “差不多全部吧。”谢思清道,“至少想请陈正直、迈克和吴一森。” “好。”钟扬又问,“那么急吗?不休息下?” “不了。”谢思清摇摇头,“我喜欢拍电影,反而不爱休息。” “……哦。” “而且,我想要快点弄出名堂来。” “会的。”钟扬说,“一定会弄出名堂来,能成为顶级的导演。” “其实……”谢思清又呆呆地道,“这是我的目标,我也在这样做,但是有时会有点怕。” “怕什么?” 谢思清笑了笑:“你可能会觉得我笨吧。可是,过去,每次我不满于现状,想要得到更多之时,上天就会狠狠地给我一个教训,让我明白自己已经拥有太多。” “……” “从小到大,都是这样。每当我有了令其他人羡慕的生活,却还不知足地又有了新的愿望时,就会被剥夺掉什么,好像是想要告诉我,不要那么贪得无厌……而且,越往后就越厉害。” “……” 没错。 往后就越厉害。 本来,他曾经想,如果能够拍摄电影,就会是最幸福的人了。后来,开始拍摄电影之后,他又觉得,如果能够获得认可,就会是最幸福的人了。 当他取得成功之时,又想要获国际奖项。 一切都很美好之际,父母却是突然早逝。 后来,在国际上他也有了斩获,又偷偷地惦记上池文越。 那次,自己的命都没保住。 一再贪心的人,下场就是如此么? 谢思清又看着钟扬,说:“上次……那时真的是挺顺的,但是突然之间有了心魔,明明已经决定偷偷喜欢,却又控制不住想在一起……之后很快就发生了一件很惨烈的事。” “……” “钟扬。”谢思清看着他,“所以我有时忍不住会想,我都已经得到了你,再要功成名就是不是太贪了。” “一点都不。” “有理由吗?” 钟扬也看着谢思清,说,“因为你配得上这些。” “……” “你值得得到最好的。” “……是么。” “嗯。”钟扬亲了下谢思清的耳朵,“也许上天是在帮你,我有一种感觉,发生了那件事,你才得以和我相识。” “……也对。” 谢思清想,能和钟扬重新认识,上一辈子那场死亡,也值得了。 …… ——这部电影后期一共耗时三个半月。 谢思清真的觉得自己没有看错人。 张毅然太厉害了。 叙事完整清楚,节奏张弛有度。 而且,对于清朝、抗战、革命等等部分,他没有使用花哨的手法。 在他看来,既然是有过去以及现代对比,那就应该在剪辑上也有区别。 过去那段应该比较简单,现代这段需要复杂一些。 所以,对于那几幕戏,张毅然没有频繁地切换,而是使用了更多长镜头,看上去根本没有怎么剪。 但是细看之后就会发现,其实很多地方依然切了,只是全在不明显的地方。 比如,在镜头转向黑暗的地方,或者镜头拍到了刺眼的太阳,那么在这些很黑或者很亮的地方,就偷偷剪一下,连到下个场景。有时镜头急速晃动之间也可以这样做。但是,观众却是发觉不到这里是被硬切过了,他们只感到一直很自然,没有什么突然间的场景变换。 这种“很老”的长镜头方式,让过去的部分非常地有感觉。 至于夏雨禾,也没让人失望。 她的配乐很自然地流淌其中,烘托氛围,但却令人甚至注意不到这些。 …… 在点映前,陈正直发动了一轮又一轮的宣传。 但是,他却是说,最重要的阶段是在电影甚至公映之后。 他们没钱,要走口碑营销。 那种铺天盖地、让所有人都知道这部片子即将要上映,“看到宣传的人基数大,所以即使买票的人所占百分比不高,换成数字依然可观”这种方式完全就不适合他们。 他要走“虽然没有很多的人看见宣传,但看见了的人很多都去看了”这种路线。 几场点映之后陈正直几乎都没睡觉。 他说,那种看了点映之后夸好,太普通了,没法让人产生深刻记忆。 出于这个原因,陈正直找了以前跟他关系不错的非常有名的一个影评人,写了这么一段影评:【尧舜禹执导的这部《克传弓冶》,看了点映之后,我要给他1分。这部片子有剧情、有思考、有演技……剧本、手法、摄影、剪辑、配乐,等等都是最高水平,完全可以俯视正在上映那些影片。之所以给最低分,而不是最高的10分,或者9分、8分,是因为我想要刚入行的尧舜禹导演知道,这个圈子就是这么不可思议。】这条评论一出,笑倒了一大片。 过去那些夸奖类的影评,不管是怎么夸,关注度都只是那样。 反正也没夸出花来。 这回这条却不一样。 立刻就成为了各大媒体的娱乐版或者专业电影杂志选摘影评时的头号考虑对象。 那几场的点映结束之后,谢思清挺紧张。 不知那些影评作者都是如何评价这部电影的。 钟扬说:“不然你不要看,我来帮你念吧。遇到太过分的,我可以让你先做个准备。” “不用。”谢思清说,“我哪有那么脆弱啊。” 话虽如此,紧张依旧。 幸好,大家都是在夸。 在这些声音中,也有不和谐的,至少对谢思清而言是不和谐的。 ——罗森。 拍小笼包那只广告时,他一开始的搭档。 后来因为实在忍受不了罗森独揽大局,拜托高亮走个后门把自己换给钟扬了。 然后,在罗森打电话来质问时,又没留情面地呛了回去。 现在,眼见自己拍了一部电影,罗森立刻出来将这电影从头到尾批得体无完肤。 谢思清无奈,打了个电话给陈正直:“陈正直。” “怎么了?”陈正直说,“我忙着呢,你简单说。” “哦。”谢思清说,“罗森骂我。” 谢思清也知道,陈正直最近有多忙。 只有一个小葡萄帮他,感觉有一点不好意思。 “……你这也太简单了!” 于是谢思清详细了一点:“罗森他说我们电影一无是处,并且很多观众都相信了。” “他骂你?” “嗯。” 陈正直立刻眉开眼笑地道:“骂得好!” “……” “你不用管了,就交给我吧。我这还在忙,就先挂了啊。” “……” 虽然完全地相信陈正直,谢思清心里还是有一点没底。 然后,第二天,谢思清就看到了一篇文章,题目是:【名导罗森为何如此在意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陈正直的文章里面对于二人恩怨只字未提。 写的全是罗森是将尧舜禹当成了未来威胁和竞争对手。 对于新生代这些才华横溢的年轻导演们,罗森送给他们的礼物是打压,而尧舜禹无疑是最最戳中罗森敏感神经的人。 通篇,都将罗森打造成了一个危机感重、疑神疑鬼、妄自多情的精神病。 而尧舜禹,则是谦虚低调、脚踏实地、躬耕而行的未来之星。 “……”谢思清想,这真的是,教科书一般的互喷啊。 第76章宣传(2) 在这篇文章被传播之后,罗森就有点气急败坏了。 在一次接受采访时,记者突然就问到了这件事情:“罗森导演,这些天来你和名字和尧舜禹导演常常被联系在一起。” 罗森挑了下眉。 “并且有篇文章里说,新人崛起令您不安,所以极力打压他们。” 面对这个不友好的问题,罗森哼了一声:“我一向是就事论事。尧的电影还非常地稚嫩,很多地方都处理得不好。” “所以你并没有把他当成竞争对手?” “没有。”罗森说道,“站出来批评他,只是因为我替他的未来担忧。现在很多影评人都在称赞他——我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影片质量与这些称赞并不能相配,他就像是被几根枯木架在了空中一样的,看起来好像是很受人追捧的,可木头一倒他就会跌到地面上来。所以,我认为对于新人来讲,这现象是非常毁人的,我是很忧虑他的以后。” 记者问:“您如何看待他的这部电影呢?能不能具体再来评价一下呢?” “对这部电影的评论,我感到我很孤独啊。”罗森笑道,“每个人都正在极力称赞,却只有我认为它并不好。不过,等到再过几年,热闹已经过去,你们回头来看,重新播放电影,就会懂我意思。” “那么,”记者问了最后一个问题,“既然没有将他看作威胁,那么作为一个前辈,对于这个后辈有何建议?” “就是要谦和吧,电影没有那么简单。”罗森道,“他的电影问题很多,但却似乎满足于此,听不进去不同意见。尧舜禹……过去我们曾经有点交集,他也是有些骄傲、自傲的,这会限制他的发展,如果不能改掉这些,命运怎样就已经是非常清楚了。真的,我很相信性格决定命运,很多实例都可以证明这点,这次似乎可以再次验证。” “好的,谢谢罗导。” “谢谢。” 到了这个程度,被罗森这么批,怎么也得回击了。 于是,陈正直以制片人的身份真名发表了回应:【对于罗森导演如此关注,我和尧舜禹导演都莫名感(qi)动(miao)。 我们两个,通宵达旦作了研究,最后还是没看明白。 可能这就是电影大师吧,每一句重点都与题无关。 你问为何极力打压?他说电影没处理好。 你问是否竞争对手?他说替你未来担忧。 你问如何看待电影?他说他是倍感孤独。 你问有何建议留下?他说性格决定命运。 对于罗导到底为何闪烁其辞,我们只能认为自己层次不够。 禅语机锋,得慢慢悟。 所以,虽然不知应该回应什么,我们还是随便回应一下:第一、电影问题。一部电影好坏本来就是众说纷纭,有人说坏(罗森)有人说好(罗森之外的其他人)都是正常的,究竟喜不喜欢还请大家看过之后自己评判。 第二,性格问题。尧舜禹导演与罗森导演确有过矛盾。有人说尧错(罗森)有人说罗错(罗森之外的其他人)也是正常的,毕竟每一个人都会有自己的判断标准不是? 谢谢大家。】 一篇文章短短三百个字,一下点出很多个点:一、罗森的确非常关注我们。 二、罗森回答闪烁其辞,说明,之前那些都是事实。 三、罗森思维颠三倒四,他就是一个精神病。 四、罗森喜欢装大师。 五、我们的电影好。 六、我们尧导没错。 这一下子又热闹了。 陈正直说,一般的人都烦罗森,不敢相信有罗森粉,因为罗森每次新作被骂之后就说评判的人不懂艺术,早就让人不厌其烦。 所以,受众更喜欢看正面死磕。换句话说,更喜欢看罗森被呛,尤其是用罗森本人最擅长的“被骂之后就说评判的人不懂艺术”这种方式回击罗森。 如果谦虚接受意见,反让人觉得没意思。 陈正直的这篇回应,还被看作经典公关。 语言风趣幽默,让人会心一笑。 很多围观党都表示支持他们。 在新媒体时代,回应太过常规,是出不来“戏”的。 …… ——就这么着,吵吵闹闹之际,电影首映到了。 那天早上,钟扬一看见谢思清就说:“你这个打领带的方式太过时了。” “……嗯?” 谢思清一向是这么弄的,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他。 “那怎么才不过时?”谢思清问。 “我帮你吧。” “哦……” 钟扬走上前来,解开谢思清西装的扣子,然后又把那领带打散了。 “……” 他将谢思清衬衣的衣领给竖起来,又伸手过去重新整理了领带。 “……”离得这么近,又有点脸红。这点真的非常奇怪,明明在一起好久了。 然后,钟扬两手从谢思清颈后滑到了锁骨之间,动作很娴熟地替谢思清打了个漂亮的结。 “……”真的不知怎么回事,被对方的手接触到皮肤,还是会有些浑身不对劲。 钟扬帮他又把扣子重新给系好了,最后整理了下谢思清衣领那边。 “好了。”钟扬说道。 “嗯……谢谢。” “紧张吗?”钟扬看着他问。 谢思清回看向了钟扬,动作不大地摇了摇头:“刚才是有一点,现在却不紧张了。” “为什么?” “等一下你就在我的身边,不是么?” “当然。”钟扬笑了一下:“走吧。” “好。” 首映式在一家会展中心。 照例还是所有的人都在外场先签名字,供人拍照,然后才会移步内场等待活动正式开始。 对于谢思清来说,这个场景,已经两年没有过了。 突然之间又有了闪光灯对准自己,让谢思清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连曦和景然也过来捧场。 在内场中,确定位置之后,景然居然拿出一个垫子铺在了座位上。 这是连曦的一个习惯。 他有洁癖,到了任何公众场合,只要要坐,都要铺上一个垫子。 事儿多得不得了,只有景然受得了。 钟扬曾让景然不要理他,连曦要是嫌弃弄脏屁股,自己裤子里垫个尿不湿,每天更换就好。 晚上八点首映正式开始。 不知为何,现在首映全都选在晚上八点。 宣传片之后,主创要上台。 迈开步子之前,钟扬用手背轻轻碰了一碰谢思清的手背。 “……”谢思清看了一眼钟扬。 “走吧。” “嗯。” 走在红毯上面,看着旁边钟扬,谢思清突然想,不知道这辈子会不会有机会,和钟扬牵着手并排走在婚礼的红毯上面呢。 到时候,就放迈克那个短片吧。 场地布置也是陈正直的主意。 他把那里弄成弓箭铺子的样子。 舞台上面有制弓用的桌子和椅子,墙上也挂着各种各样的弓和弓箭。 “欢迎欢迎!”主持人笑着道,“我来介绍一下。这位是制片人陈正直。” “大家好。”陈正直点了点头。 他今天居然还刻意刮了胡子。 主持人继续道:“这位是尧舜禹导演。” “大家好。” “然后这位……想必都认识了,钟扬。” 钟扬将目光从谢思清脸上移到观众席:“晚上好。” “最后这位……”主持人说,“是第一次参与影视,赵情。” 赵情声音有点僵硬:“嗨。” 她今天穿了条到膝盖的裙子,比之前看到她时要更加漂亮了。 主持人继续道:“今天是电影《克传弓冶》的全国首映。这部电影的主线是一家弓箭铺子百余年来几次兴衰交替。” “嗯。”谢思清点点头,“我想表达的是,在历史的洪流中,个人与社会的种种冲突,展示的是个人在社会变换中的迷茫和选择。” “那么,这种冲突是不好的吗?” 谢思清想想之后回答道:“在电影中,并无是非曲直、当或不当的判断。我并不想灌输进去什么对错、或者引导观众得出某种结论,我只是要表现渺小个体与特定社会时期的冲突和纠缠,人的抵抗与适应、不安与麻木、躁动与反思。至于如何选择,每个人心里都不同,我就只是希望大家能够有所思索,守护或者追逐内心真正想要要的东西。” “这个故事灵感来源于哪里呢?” “主人公是有着原型的。”谢思清说,“我也与他聊过这个。当然,故事有着很多改编,电影中的最后一段就是假的,但在对他的交谈中我知道他的确有过选择方面的疑惑。” “我明白了。”主持人说,“那么,拍这片子的难点是什么呢?” “难点……”谢思清想了想,“可能是钱的方面吧。” “具体讲讲?” “这部片子预算只有525万。”谢思清道,“这个问题长期以来都很困扰我们。” “哦?那么最后如何解决?” “……克扣大家。” “……啊?” 谢思清解释道:“拍这片子……很多人是出于兴趣。比如钟扬,作为主演,片酬3万。” “……” 一旁的赵情都睁大了眼。这件事情连她都不知道。 “赵情也只有15万。”谢思清说。 “那她是钟扬的5倍了,身价相当于5个钟扬。” “……对。”谢思清又道,“制片人陈正直、摄影师迈克、还有我自己,报酬也都很少。” “那么,大家都是宁可降薪,也要来做这部电影喽?” “对。”谢思清道,“大家都很看好这个片子。” “真的很难想象……”主持人说,“钟扬复出,片酬3万……” “嗯。” “看来一定是很棒的剧情。” “希望大家都能够喜欢吧。”谢思清说。 其实完全不是。钟扬加盟,因为自己。 但陈正直说,举行首映礼,就要炒话题。炒不出话题的首映仪式,就是“白他妈花钱的破烂仪式”。 最后,陈正直决定,这第一个话题就是“钟扬片酬3万。” 他很相信,明天这个一定可以占条新闻。 “那么……”主持人又问道,“您能不能具体说说,当时如何打动他的?” “好像也没有怎么吧……”谢思清回忆道,“我与钟扬是好朋友。那时我与投资方面有些冲突,因为预算有限,我想把钱拿去海选新人演员,投资人却认为应该把钱用来请能请到的最大牌的演员来,这样才有票房上的号召力,可我实在想不出来这个片酬的演员里有哪一个会很适合我这角色。和钟扬随便讲了讲烦恼,他就突然说他来给我演。” “哦,对。”主持人道,“听说钟扬导演之前那部电影是你鼓励他去拍的……?” “对。” “那他3万加盟你的剧组是否也是想还你人请呢?” “……我不知道。”谢思清说,“当时他说是喜欢剧本。” 这时主持人转向了钟扬:“有这方面的原因吗?” “没有。”钟扬回答,“不过有另一方面的原因。” “是什么?” “因为我喜欢尧导这个人。” “原来如此。”主持人完全没有听出有画外之音,就以为这个“喜欢”只是普通的喜欢,朋友之间用的那种。 “所以,”主持人问,“当时你就答应了吗?” “对。” “有试镜吗?” “没有。” “太随便了吧!”主持人说,“你当时是认为他会适合?还是只是因为他的名气?” “那时我想应该蛮适合的……” “那现在呢?”主持人说了一个很奇怪的词,“他是你的茶吗?” “xx演员是我的茶”这种用法现在挺常见的,很多导演都曾经提到过。 但谢思清却不清楚。 他问:“……什么?” 主持人又重复了遍:“他是你的茶吗?” 谢思清愣愣地道:“他是我的茶吗……?这是什么意思?” “就是……”主持人解释道,“就是,是你喜欢的类型吗?” “……” “……?” “嗯。”虽然知道主持人指的是演员类型,但是谢思清还是忍不住稍微低下头,“……是。” 然后他听见钟扬闷笑了声。 “……”糟糕,好像连脸都红起来了。 主持人又问道:“一直都是吗?” “其实……”谢思清看着钟扬,然后也不知怎么,就慢慢地说出了一段话来:“很久以前,并不是的。那时我对他有很多误解,说来有点好笑,其实我根本就不了解他,但却以为知道。后来,随着了解加深,我越来越发现,钟扬正是……那个……我的茶吧。不,与其这样讲,倒不如说,在与他相熟之前,我其实自己都不太清楚喜欢什么样子的……,只有一个错觉。在和他相熟之后,我才明白,并且越来越确定,哦,这个就是我想要的。原来,我想要的是这样子的啊。” 谢思清没敢去看钟扬。 他怕自己控制不住。 万一声音发起抖来,那可太糟糕了。 旁边,陈正直看出了不对,连忙装作明白似的:“对对对。尧舜禹导演真的很欣赏钟扬的演技。” “……” 其实,对于钟扬的演技,谢思清一直都欣赏。 他刚才说的是别的方面。 陈正直是为了拐回来。 毕竟,他们两个的事,陈正直也知道。 “那么,”主持人又问,“对于赵情呢?” “哦,”谢思清说,“赵情是经过了正式试镜的,制片人在街上发现了她的。” “对。”赵情接道,“当时试镜是在一家炸酱面馆,我还以为他们一定是骗子呢。” “……炸酱面馆?”主持人疑惑了。 “对。”谢思清道,“因为当时只有她一个人,为了省钱没特意租场地,就约在了炸酱面馆试镜。” “……” “赵情也是你的茶吗?” 谢思清小心地看了看钟扬,斟酌着字句道:“赵情的话……我也非常非常喜欢她的表现。” “现在我们再来问问主演……”主持人转向了钟扬和赵情,说,“对于出演这部片子,你们都有什么感想?” 钟扬看了看谢思清,然后才缓缓地说道:“这是上天给我掉下来的礼物。” “……” 钟扬又说:“是我有过的最好的经历。” “哦?”主持人问,“为什么呢?” 钟扬笑笑:“因为这段时间,我真的很开心,比以往任何一段时间都还要开心。” “那我要祝贺你——” “谢谢。” 接着轮到赵情。 她说:“我很感谢这次机会。过去,我有一份教师工作,但是觉得不适合我,一直很想尝试演戏……是这部戏帮我实现了这梦想。其实,一直到了现在,我还觉得像在梦里一样,不敢想象自己已经是演员了。” “说得太好了!”主持人接话道,“我能想象得到,对于想要实现梦想的人来说,一个机会会是多么宝贵,所以我很明白你的感动心情。” “嗯。” “对尧舜禹导演呢?”主持人又问钟扬和赵情,“你们对尧舜禹导演的看法是什么?” 末了,又添一句:“随便说,没关系,有我呢。” 钟扬笑了一笑,说:“我就只有一句,我真的很爱他。” “哇哦!” 其实,这种表白,主持人也听得多了。导演对演员说“我爱死你了”,或者演员对导演说“我爱死你了”实在是再普通不过的事了。更有甚者,还要加些元素,比如导演演员互相亲吻,有异性之间的,也有同性之间的,但不管是哪种,都是很普通的事罢了,没人觉得说句“爱他”、“爱你”或者亲吻一下就怎么样了。 只是,有点不像钟扬一贯风格。 “对对对。”旁边赵情加了一句,“他们两个真是天作之合。” “天作之合?”主持人大笑出声了,“那是形容夫妻的吧?!” “……哦。”赵情尴尬笑笑。 “那么你呢?”主持人又问赵情,“你对尧舜禹导演有什么看法?” “我也很爱他啊。”看见在一旁黑着脸的陈正直,“但肯定比不上钟扬了。” “你还真是人缘好啊……”主持人对谢思清说。 “……嗯。” 接着又有几个其他问题,还进行了一些活动。 比如,展示道具。 他们拿过一张弓来。 钟扬教大家该采用什么姿势去拉开、去搭箭、还有放箭。 主持人试着拉开,钟扬在一旁指导。 然后,他们又叫几名观众上去互动,也同样是试着拉开那一张弓。 接着谢思清又讲解了制弓的材料,还有他们是怎么找来的。 “为求逼真,”谢思清说,“我们也都用了最最好的材料。” 说着,谢思清拿过一只水牛角:“打个比方,这水牛角。想制一张好弓,水牛角必须是甚少5岁以上的水牛,但实际情况是,还没等它们长到呢,就会被送去屠宰场里了,很不好找,市场上一百只水牛角也找不到一只。片子里面会展示主人公这些材料,我们不想让懂行的人看了觉得,这部电影怎么那么不专业呢,水牛角都这么小一只。所以,我们花了大量时间,去寻能够符合要求的道具来。” “那拍完戏之后呢?” “拍完?”谢思清笑了笑,“送给我说的那家铺子原型了。” 说完,谢思清又拿起一样东西:“再比如说这个吧……” 另外自然还有抽奖。 奖品有钟扬和赵情的签名海报,还有他们两个签名的几只水牛角。 谢思清没想到,这个环节竟是观众最踊跃的。 还有个女孩子一上来就问道:“我可以抱一下钟扬吗?” 语气之中难掩兴奋。 钟扬却是面无表情:“不可以。” “为什么?” “我不喜欢。”钟扬完全没有遮掩,“除了我的家人,还没和人抱过。” “哦……”那女孩子难掩失望,不过领了海报,很快就又重新高兴起来。 “……”一旁的谢思清看着钟扬。 家人—— 自己,已经是他家人了吗? 最后,眼看着时间差不多,主持人让现场观众问了几个问题。 谢思清有一点尴尬。 因为问题基本全是给钟扬的。 当问到“接下来的打算时”,钟扬说:“可能会出演尧导下一部片子。” “……嗯?”所有人都愣了。 在他们的眼中看来,参与一部,就是还了之前人情。 再参与第二部,实在很难理解。 “对。”钟扬又说,“下个剧本也很有意思。” “哦?”主持人问谢思清,“已经有接下来的打算了吗?” “也不算吧。”谢思清想了想,“只是一个初步想法,项目还没正式启动,不,应该说是完全没谱——先把心思放在这里。” “哦——”主持人又说道,“时间只剩一点点了。制片人和导演最后再和观众们说一点什么吧。” “好。”陈正直道,“希望大家能够喜欢这部片子,也希望它能够引起一些思考,这样我们所有人的辛苦就没白费。” “说得好。”主持人又看向了谢思清,“那么,尧舜禹导演呢?” “大家自己看片子吧。”谢思清拿起了话筒道:“祝大家都长命百岁。” 主持人:“……” 这种奇特的结束语——主持人突然想到一个人:谢思清。 他为谢思清主持过几场电影首映式。 每次,到了结束语时,谢思清都没有什么话说,基本就是一句类似于“祝大家都长命百岁”的乱七八糟的话。 然后他们和现场观众一起观看了片子。 “天啊,首映式好长啊。”开始之前,赵情说道。 “你有事么?”谢思清问。 赵情小声回答:“好几个小时都不能看手机……!” 谢思清:“……” 那边赵情又道:“每次我看足球比赛,都会觉得特别惊讶。” 谢思清问:“为什么?” “我觉得球员特别了不起。” 谢思清又问:“为什么?” 赵情说:“踢那么久……中场休息回更衣室还要听人讲解战术,居然都不想拿手机出来玩儿一下下么……?” “……” 片子开始放映之后,现场渐渐安静下来。 开头有一点点剧情。 然后,是片头音乐和主创名单。 第一个闪过去的是六个大字: 制片人:陈正直。 谢思清看了看陈正直。 发现陈正直眼睛里亮亮的。 他觉得奇怪,仔细看了看,然后惊讶地问:“……你哭了?!” “……屁!”陈正直低声吼了句,“你白内障了吧?” 第77章公映 听了这话,谢思清又去仔细地看陈正直。 陈正直将左手手肘立在扶手上,撑住他自己的额头,这样手就正好隔在了谢思清和他自己的眼睛之间,让谢思清看不见他的眼睛。 “……” 陈正直说:“看你的电影去。” “……哦。” 谢思清有一点震惊。 陈正直还……真的哭了啊…… 这还真是难以想象,毕竟陈正直一直是硬朗的、不羁的、潇洒的、随性的,此刻在黑暗中,没有人注意他,看着“制片人:陈正直”六个字闪过去,却是再也控制不住他的情绪了吗? 谢思清转回头,主创名单已过。 都没看见自己还有钟扬—— 然后电影剧情正式开始。 这些剧情谢思清再熟悉不过,因为他已看了不知有多少遍。 但是,每一次看,都会有新的想改的地方。 可能艺术总是有遗憾的——它永远不可能像公式一样地完美,不论何时都能发现新的缺陷。千百年来总有偏执的艺术家追求“完美的艺术”,却终究是不可得。 不过,今天,谢思清却不愿再想那些了。 他不愿再用挑剔的眼光看这部作品,不愿盯着每个细节,看是不是哪里还有什么改进余地。 电影已经上映,现在他只想静静地观看自己想看的部分。 心情放松下来,谢思清惊讶地发现,他的眼睛一直在追随着钟扬。 在这样的大屏幕上,钟扬似乎又不一样。 自己的眼光一直落在那个人的身上,完全无法停止,生怕会忽略有关他的任何一个细节。 钟扬五官这样放大来看似乎与平常有种不一样的感觉,不过却是好像显得更加精致。 原来,他低头时睫毛这里是这样的……侧过脸时鼻子这里是这样的……以前居然都没太发现呢。 谢思清忍不住扭头去看钟扬。 钟扬没有回头看他,但知道谢思清在做什么,于是又用食指碰了碰谢思清的手背。 谢思清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就捉住了钟扬那根手指。 钟扬又进一步,与他十指相扣。 “……”谢思清心里很清楚,自己的脸又红了。 坐在谢思清另一边的陈正直似乎感觉到了什么奇怪的气氛。 他看了看谢思清和钟扬,然后突然探身向前,弯腰瞧了瞧他们两个人。 发现两人居然十指相扣,勃然大怒,掏出手机对着谢思清的手指关节就磕了一下。 谢思清一疼,赶紧放开了。 “你们两个给我注意一点!”陈正直低声吼。 言外之意就是“被人看见可有你们受的!” “……哦。” “看不出来你是这种人!” “……”谢思清也没有想到自己是这种人。 但是想要碰触对方,这种心情总是会很强烈。 片长一共100分钟。 谢思清就这么看着。 时隔两年半了,自己的片子终于又上映了。 两年半啊—— 谢思清忍不住回顾了下重生之后的这些年。 和小葡萄一起拍小黄片。 参加微电影大赛得了奖。 然后陆陆续续有些微电影的工作找他。 为小笼包拍广告片。 之后也拍了几支其他广告片。 被钟扬邀请做他副导演——从这开始,终于踏上他想走的轨道。在这之前,他常常会叹息,到底什么时候才能重新执导自己想要拍摄的电影呢。 一路走来,都有钟扬。 真的让人怀疑是否真有命运存在。 …… ——首映结束之后,他们四个叫上迈克、张毅然、夏雨禾、吴一森、邱实等人一起出来吃了个饭。 像是庆功,但又不是庆功。 庆的是电影正式公映了,但还毫无成绩,所以也没有什么功。 赵情一出会场就拿出了手机,然后一路摆弄到了酒店。 谢思清在车上坐在她的旁边,另一边是钟扬,无意当中瞄了一眼她的手机,发现她正把同样的关于首映的内容发给好多人,然后一个一个回复和她继续聊天的人,忙得不得了。 最后,在饭店里,还给所有的人都回了“我先吃饭,回头再说。” “……” 晚上刚一进了家门,钟扬就把谢思清按在墙上吻。 “……”一个吻结束后,谢思清喘着气问,“怎么了?” “你为什么要当众告白?” “谁……谁当众告白了……” “还说没有?” “……不知道。”谢思清说,“想讲就讲出来了。” “……哼。” “是你先说的啊。”谢思清道,“我只是回应你而已。” 当时钟扬莫名其妙地说参与这部片子其中一个原因就是“我喜欢尧导这个人”,让谢思清心里一暖。在这个对于他来说最重要的场合说爱他,是钟扬给他的礼物。谢思清不想让钟扬单方面这样做,他们应该互相把对对方的心意留在这里。 “那么你呢?”谢思清问,“又是为什么?而是是两次?” 还有一次,就是主持人问对尧导的看法,钟扬说“我真的很爱他。” 然后,果然就像谢思清所想的那样,钟扬蹭了蹭他,道:“你第一部电影正式上映,这是你最重要的时刻了,我想让你知道我很爱你,让你感到更加更加幸福。” “嗯……”谢思清说,“我很幸福。” 钟扬又吻了吻谢思清,说:“你在这等一下。” “……?” 过了几分钟钟扬才又走出来:“过来。” “……哦。”搞什么鬼…… 一直走到餐厅,谢思清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桌上有个蛋糕。 走进一看,蛋糕上面写着“恭喜首映”。 “……”谢思清问,“是你订的?” “怎么是订?”钟扬有点不爽地道,“是我做的。” “……啊?”谢思清再次发现钟扬那颗少女心,平时深藏不露,偶尔跳将出来吓人一跳。 “是我做的,怎么了么?” “……你在哪里做的?”他和钟扬住在一起,什么都没有发现啊。 “连曦那里,景然教的。”钟扬回答,“上次连曦向我吹嘘……他主演的那部电影首映之后,景然拿出亲手做的蛋糕。他说首映之后喜欢的人做这种事让他感到特别欣喜。我想首映对你来说肯定比连曦那个破电影要重要得多,所以……我也想要做点什么为你单独庆祝。” “……”谢思清问,“连曦没笑你吗?” “他可能不笑吗?” “……” “管他干什么。”钟扬有道,“我说景然做过同样的事,他立刻就闭嘴不敢继续了。” 谢思清低头看看那蛋糕。 还挺精致,上面“恭喜首映”四个字是龙飞凤舞,的确就是钟扬的字。 “来吧。”钟扬抽出椅子让谢思清坐着,“你的电影今天算是出生了吧。” “……嗯。” 谢思清看了看,桌上还插了一支新鲜的玫瑰花。 钟扬用勺子挖下来一块:“那么,恭喜你了……尧导。” “嗯。”谢思清也笑了,低头啃掉那块。 钟扬又自己尝了下:“还不错。” “嗯。”谢思清说,“不好吃也没关系啊,反正我都是喜欢的。” “喜欢什么?” “……蛋糕啊。” “为什么喜欢蛋糕?” “……” “为什么?” “……” “……?” “……因为我喜欢你。” 这个钟扬—— 那边,钟扬居然还说:“算你答对了吧。” “……” 谢思清没有去拿勺子。 钟扬喂他一口,自己再吃一口,再喂他一口,自己再吃一口。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钟扬放在勺子,两个人就抱着吻在了一起。 钟扬扯下谢思清的领带。 领带隔着衣领滑过颈子被抽出去的时候,谢思清就已经很有那种感觉了。 之后钟扬脱了谢思清的衬衣。 他伸手抹了点奶油,从谢思清的锁骨上划过去,接着低头凑了过去慢慢舔掉。 “……喂!”谢思清小声喊了句。 钟扬却是没有任何停顿。 他们就在餐桌上面来了一次,然后钟扬两手分别从谢思清两边膝盖下面穿过,抱着谢思清回到卧室又来了一次。 还真的是很幸福呢,谢思清想。 感觉挺特别的。 上一辈子,每次首映之后,都是自己一个人入眠的。 这次,却有人在为他庆祝。 “两年半了啊……”谢思清叹道。 “什么?” “我走到这步,用了两年半。” “两年半……?” “嗯。” 而后钟扬突然想到什么,“对了,你连结束语都像谢思清。” “……”谢思清说,“你很快就会知道的。我和谢思清的关系。” “好。”钟扬说,“不要着急。里面应该有很多故事吧,我可以等你准备好再说。” “……谢谢。” 钟扬看了看谢思清,再次翻身压在他的上方。 “……” 这次,两人刚刚进入状态,钟扬手机就响了声。 是短消息。 “你还是看看吧。”谢思清说,“今天首映,万一真的有事呢?” “……”钟扬拿过手机看了一眼,然后骂了一声,直接关机。 “怎么了?” “连曦又在挑战我的下限。” 那短消息是连曦发的。 就一行字:“哈哈,没什么事,晃你一下。没在做吧?可别萎了。” “……”其实,连曦对钟扬这诡异的友情,谢思清也是不太能理解。 …… ——第二天,媒体上面果然很多相关报道,上了不少娱乐圈类的新闻。 陈正直也弄了一个热门话题,叫做“钟扬片酬三万”,然后联系微博发了过去助宣。 点开一看,就是昨晚首映内容: 【#钟扬片酬三万#昨晚《克传弓冶》首映现场,钟扬自爆片酬只有三万[吃惊]。钟扬表示这皆因为看好此作,所以降薪出演,同时也是用行动来支持他的朋友尧舜禹导演。金刺猬影帝片酬不及出道新人,你怎么看?】接着,陈正直还放出一首全水墨风格的宣传曲。 之前正式宣传片已经放出过,这次的宣传曲则是特意针对那些比较讲“情怀”的人。 他曾说过,电影针对两个群体。 一个是讲“情怀”的人。 一个是爱看脸的人。 “主演全都不能上节目里宣传。”对第二个群体,陈正直觉得比较烦,“看那些节目的很多都是颜控,可惜没法让钟扬也做这种事。” “……” “钟扬和那些年轻的偶像层次不一样。他已经是个有名的大导演,不可能去与年轻的偶像一起做游戏什么的。” “……当然。”谢思清说。 “邱实也不行。” “为什么?”谢思清问。 陈正直说:“这不给自己招黑呢吗?邱实那个脾气要多差有多差,上了节目估计每天都要骂人,让他去了他就成猪队友了。” “……” “赵情也不可能。”陈正直继续道,“她是一个新人,没什么知名度,节目组不愿意。” “……嗯。” “所以我只给钟扬约了个单独的访谈。”陈正直道,“不算娱乐节目,是名人专访类,最后吸引来的还是第一类的人。” “……好。” “这个之间早就和你说过,播出时间是正式公映前一天。” “好。” 首映和正式公映隔七天。 正式公映是在周日。 钟扬那个节目会是在周六播。 那节目的一开始,主持人就问钟扬:“你好像一直都特别神秘,根本就不愿意参加节目……能说说是为什么吗?” 钟扬的回答非常有他的风格:“我不愿意了么?你没找过我吧?” “……”主持人又说,“最近你参演了一部片子。” “嗯。” “从导演做回到了演员,有什么特别的感受吗?” “挺开心的。”钟扬回答,“拍摄这部片子,每一天都挺开心的。” “那么,对于参演的这片子,你是更在乎票房,还是更在乎口碑呢?” “票房。” “为什么?” “制片人在看你这个节目。” “……” “那么,”主持人又问道,“今后也不排除再次做纯演员是吗?” “对,也许还会做纯演员。”钟扬点了点头,然后补充了句,“但只会参与尧导执导的各类影片吧。” “哦?”主持人问,“这个又是为什么呢?” “我……”钟扬理了一下思路,“我很注重与导演的化学反应。” “化学反应是指……?” “很多。”钟扬回答,“了解、默契……还有……还有很多。所以,并不单纯是理性选择,如果导演不能给我……怎么说呢,拍戏时的幸福感吧,我是不会去参与的,比起纯粹拍戏的话,我更喜欢自己执导,因为别人剧本就算再好,也是别人讲出来的故事。” “有点深奥……”主持人道,“那,如果某个其他导演也可以给你同样的感觉呢?” “不可能的。”钟扬笑道,“不会再有第二个了。” 然后,主持人播放了宣传片:“能不能讲讲你这个角色?” “他是一个矛盾的人。我想很多人都曾经能体会到个人与社会大环境的冲突,他的经历尤其明显,所以是要借着这个角色让人思考抗争与妥协。” …… 接着几个问题之后,主持人将现场观众递上来的纸条拿了出来:“这些全是现场观众提的问题……我们来随机抽,然后你来回答,如果实在不想回答可以跳过。” “好。” 主持人抽出了一张纸:“第一个问题……你对导演这个职业怎么看待?” “导演?”钟扬想了一想,然后回答,“导演们是挺可爱的,喜欢为大家讲故事,尤其自己写故事的导演,有时听着那些想法,就会觉得特别可爱。” “那么……”主持人又抽了一个,“第二个问题……这个问题很有意思……是说,你长得这么帅,那么你怕老吗?” “……什么?” “你怕老吗?” “就是年纪变大?” “对。” “哦,”钟扬说,“不好意思,我刚才听错了。” 主持人问:“你听成什么了?” “我听成了你怕老婆吗。” “回答这个也行!”主持人激动了,“我们都知道你没有结婚……那么,如果结婚,你会怕老婆吗?” “怕啊。”钟扬回答,“肯定是怕的。” “为什么?”主持人问,“怕她什么?” 钟扬说:“我怕他离开我。” “哇……”主持人不住地赞,“真是好老公啊。” “……” 之后又是几个问题,钟扬全都仔细答了。 半个小时访谈结束,两人互相感谢之后主持人就送钟扬离开了。 这个访谈又让陈正直黑了脸。尧舜禹不在他旁边,他也这么没完没了。 不过他没有功夫管钟扬,因为正式公映即将开始。 定档期的那会儿,陈正直说服了投资人,将档期选在了儿童节。 今年的儿童节正是个星期日。 对于为什么要选儿童节,陈正直的解释是:“现在,儿童节档全部都是儿童电影,低龄的动画片,或者讲小孩子的电影。这就导致这段时间没有几部成年的人可以看的。而且其实,不少的年轻人也在过儿童节,起码也是个节,可以借着名义玩儿,整个年中都没什么情侣甚至朋友能过的节。情人节在二月、七夕一般是八月,圣诞节在十二月。他们觉得过儿童节很好玩儿,想再当回小孩子,至少在情侣面前当回而小孩子,互相送个玩具什么的。” “……”凤梨酥老板黑着脸。 “所以大概不少人会去看电影。”陈正直继续解释说,“那么,面对铺天盖地儿童电影,只有我们一部比较正常,会选哪个一目了然。也许有人会去尝试儿童电影,但相信我,真想和一群学龄前儿童坐在一起看动画片的人绝对不多。就算我们这个是文艺片,在这档期击败儿童电影问题还是不大。” 对于这电影的定位是文艺片,陈正直从来不含糊,他一直觉得拿奖比赢票房要容易。 “……” “如果真依你的意思,定五一档,或者十一档,去和一大堆的外国的本国的大片竞争,相信我,你会死得很惨的。” “……” “现在所谓‘档期’,很重要的一个问题就是模式化。春节全是喜剧,情人节是爱情电影,三八节是女性电影,青年节是励志电影,十一长假全是大片……让那段时间不想看这些的人怎么办?所以,在我看来,如果片子竞争力不大,应该反其道而行之,专门挑不对盘的档期上映。” “不好吧……”凤梨酥老板还是对这种方式有顾虑,“为什么你会觉得这个档靠谱呢?我怎么就觉得那么不靠谱呢?不只是我,所有的人都会觉得它不靠谱,因为别人全都没有这样做啊,只有你一个人觉得它靠谱。只有你一个人觉得靠谱的话肯定不靠谱,我们觉得靠谱的才会真正靠谱。我看,你最好把这个不靠谱的去掉,换上一个靠谱的来,然后,再来让我看看到底是不是真的靠谱,还是又不靠谱。” 短短一段话,里面有12个“靠谱”。 谢思清在旁边听得头都晕了。 但是陈正直到底是聪明,居然一下子就缕清了关系。 他说:“国外电影根本没有如此严格所谓‘档期’,都是个人爱看什么类型就能找到什么类型。我告诉你,在没有正常年轻人看的片子上映时公映,就他妈是最靠谱的!你想想啊,情侣、朋友在一大堆羊啊狼啊猪啊熊猫啊中间看见钟扬!发现是一个人!那得多感动啊!你要是执意想要这文艺片在五一、十一上映去和大片竞争,我这有一句话,你的未来就是死!” “……”最后,凤梨酥老板迫于陈正直强大的气压,勉强同意不做干涉。 凤梨酥老板觉得,尧舜禹找来的这一个一个的人,全都和他一样,根本就不听自己这投资人的话。 于是,谢思清的这部电影,6月1日全国公映。 大部分影院都不太看好票房。 在陈正直的努力下,大多影院一天上映3场左右。 对小投资的文艺片来说,3场左右已经是不少了。 如果不是钟扬主演,估计也就是0到1场。 第一天公映时,谢思清又忍不住很紧张。 钟扬一直想尽办法让他放松。 但谢思清哪里能够轻松下来。 陈正直又在微博上买了话题。 谢思清一直不停地刷新着微博还有其他各个社交媒体,搜索自己电影的各种关键字,希望能够从只言片语中得到一点点信息。 但是,整个白天,相关评论都蛮少的。 谢思清的心渐渐沉下去。 “今天星期日啊。”钟扬又安慰她,“都还没回家呢。” “……嗯。”只好这么安慰自己了吧。 直到当天晚上,相关评论才多起来。 谢思清觉得稍微放心了一点。 应该……还可以吧? 应该……能收回成本吧? 晚上钟扬没有再撩拨谢思清。 他抱着谢思清直接上床睡觉。 “钟扬……”谢思清说。 “……嗯?” “我有点怕。” “怕什么。”钟扬说,“没事的。” “我怕砸了。”谢思清说,“第一部就砸了,以后会很艰难。” “你担心这个干什么?”钟扬说,“这片子里可是有我呢。” “……哦。” 一夜无眠。 谢思清根本没法不去想。 大脑一直活跃,总是睡不着觉。 只要稍微进入一点浅眠,各种关于这部电影反响的梦便会纷沓而至,然后立刻就会又醒过来。 第二天看见陈正直,他也是两只熊猫眼。 然后,一直等到下午,陈正直说:“首日票房数字出来了。” ——2700万。 这个数字,对于商业大片来说并不算很多。不,应该说,多仍然是多的,能到这个数字的电影一年之中也没几部,不过现在商业大片首日即破5000万的也有。 但是,2700万,对于文艺片来说,简直就是个奇迹。 文艺片,能破千万的都几乎没有。 第一天票房就是投资的5倍,谢思清一直居然有点反应不过来。 与此同时,各种新闻还有评论也出现了。 新闻全都比较正统,题目大同小异,比如: 【《克传弓冶》首日票房2700万,打破文艺片记录】【文艺片魔咒被破?《克传弓冶》首日票房2700万】至于评论,则无厘头很多: 【首日票房2700万!钟扬单抗票房能力爆了!】【钟扬!拿了3万!第一天就给回去900倍!】“陈正直,”谢思清问,“能增加场次吗?” “这个数字不会有问题的。”陈正直道,“我去联系,增加排片率。” “嗯。” 陈正直又说道:“这样看来,能过亿了。” “……嗯。” “不过我们还要继续尽力地冲,说不定能出现想不到的增长。” “……嗯。” 陈正直说:“所以,之后宣传活动还有不少,比如下周有一个电影节,我会带你们去宣传电影。” “……好。”出席电影节,谢思清也完全不会觉得陌生。 然后,谢思清看着陈正直,很真诚地说了一句:“陈正直,谢谢你。” “……突然之间,胡说什么。” “是真心的。”谢思清道,“最近常常会想,有你真太好了。” “……”陈正直别别扭扭地说了一句,“谁让我欠你人情呢。” 他们两个一致对外宣称,陈正直加盟的原因是“曾经害得尧导被警察拘留了一个晚上”,不过,两个当事人心里却是很清楚,陈正直来制作这部电影,从头到尾都与那个无关。 谢思清觉得,有陈正直在,是他的幸运。 在谢思清看来,除了影片本身,宣传、档期等等因素起了太多作用。 还有一个原因就是这部电影片长较短,只有100分钟,在周围全是2个半小时甚至3个小时的电影中,也能吸引一部分时间不太多的人。 陈正直走后,谢思清回头看了看钟扬。 钟扬笑笑:“说了不会有问题的。” “……你哪来这么大的自信。”其实这句话不需要问的。钟扬一向都是这样,对他自己有着远超常人的喜爱。 “如果没这自信,”钟扬说道,“我就不会说出我给你演这样的话。” “……” “记得当时我说过的话么?我说我来给你抗票房。” “……嗯。”谢思清说,“记得。” “喂……”钟扬坐在那里,仰着脖子说道,“吻我好么?” 那个样子漂亮极了。 “……哦。”谢思清走到钟扬面前,低头覆盖上了他的唇。 钟扬将谢思清拉到自己腿上坐着,两人唇舌交缠。 正有一些忘情,突然听见门“砰”地一声又被打开,陈正直那粗犷的声音传来:“我把手机忘在……哎呀我去!” 第78章公映(2) 被陈正直当面撞见,谢思清赶紧推开了钟扬并站起身来。 陈正直:“……” 谢思清:“……” 陈正直干咳了一下:“我很想说我什么都没有看见,但这显然就是不可能的。” “……” 陈正直又说道:“我刚可是就在门口不远处呢……我理解你们两个激动的心情,但是平时能否稍微抑制一下?” 谢思清尴尬地站在那。 自从钟扬告诉了他剧组的人早已知道之后,他似乎就远远没有过去那会儿那么小心了。 看看旁边钟扬,倒是满不在乎。 他说:“你应该先敲敲门的。” “敲什么门?”陈正直怒了,“我才出去一分钟都不到!谁知道你们已经啃上了?!” 话末,陈正直又说:“行了行了,我拿手机。” “……哦。”谢思清回头看了看桌子。 上面果然有部手机。 陈正直将手机握在了手里面:“那么我去争取一下更高的排片率。” “……谢谢。” “……” “陈正直。”在陈正直出门之前,谢思清又叫住了他,“这部片子……会成功吧?” “废话。” “那么,”谢思清继续说,“我的下部片子,你也会过来么?” “……哦?” “下部电影,我是导演,钟扬主演再加联合导演。” “……” 谢思清远远地望着他:“来帮帮我好么?” 陈正直,不仅发行、营销方面很有一套,监制、控制预算也是最顶尖的。这部电影拍摄期间他陆续出过一些事情影响开销,但是陈正直总能及时进行调整,到了最后硬是一分预算都没有超,也没缺了短了任何不应该省的地方。 “……”听到这话,陈正直说,“忙过这阵之后给我看看剧本,如果还成可以考虑留在你这。” “嗯。”谢思清说,“……谢谢。” “但是我有一个条件。” “什么?” “就是你们两个听话一点,不要总是想着搂搂抱抱。” “……” 谢思清想起来,陈正直是单身。 眼看着次日也没什么问题,谢思清钟扬早早回了家。 这几天他们太累了。 全国首映之后,又参加了几个主要城市的首映式,每天马不停蹄。 钟扬为他自己那些影片都没这么用心,大概因为他的那些影片绝不会缺票房。 谢思清现在实在很想歇一歇。 到家之后,谢思清进书房看了会儿书。 钟扬送进来一杯热牛奶:“喝掉吧,助眠的。” “……嗯。” “今晚让你好好休息。” “……”谢思清当然知道对方指什么。 “你正在做什么?”那边钟扬又问。 “哦,”谢思清看着自己正在写的东西,“记录一下。” “嗯?” 钟扬看了看谢思清写的,最上边一行是几个小字:【首日票房:2700万。】 再往下是: 【6月1日,全国公映。】 以及:【5月25日,xxxx会展中心,全国首映。】“就是,”谢思清解释道,“一路走来有些东西我想要给记录下来,这样以后如果功成名就,再回过头看看过去这些点滴,肯定觉得都很有意思吧,总之我是不太想要忘记曾经尽心而为的这过程。” “……嗯。” 谢思清上辈子的一个遗憾就是很多东西都忘记了,包括不少曾经以为绝对会在脑海中留一辈子的事。令他那么兴奋的一些过往,随着日子过去,也就渐渐地远去了。现在谢思清想要留住这些记忆,因为每一件事都代表着他的一段热血、一段时光。 “那么,”那边钟扬又问,“关于我的事呢?” “……什么?”谢思清一愣。 “关于我的事呢?”钟扬重复了下,“就可以忘记了?” “怎么会。”谢思清笑了。 “那么你也写下来吧。”钟扬从后边抱住谢思清,“和我的一些事。” “……” “有什么不愿意的么?” “……没有。”谢思清说,“也行。” “那么也在这个本子上写好了。”钟扬说,“右边这页关于电影。左边这页关于我们。后面也是这样,双数页给电影,单数页给我们。” “……也在这个本子上写?” “为什么要分开?都是你人生里最最重要的事。一页纸的两面,互相交错构成一段完整生活,不是挺好?” “……” “难道你还打算和我分开?怕分开以后我那边毁了你电影那边?” “……少胡扯了。”谢思清说,“听你的,写。写什么?” “嗯……”钟扬拉了一个长音,“3月21日,我们两个第一次做了。” “……滚。” “这个难道不重要么?” “……你先走吧,我自己写。” “那好吧。” 钟扬离开之后,谢思清想了想,然后终于写了几行:【3月2日,和钟扬在一起。 3月14日,收到钟扬送的戒指。】 然后,每句后面填了两句细节——起因还有过程。 觉得有点不好意思。 为什么连自己都要变成少女啊。 明明不是这样的人—— …… ——转眼过了一周。 这一周中,票房情况非常令人满意。 排片率增加后,首周票房超过一亿。 于是又有很多文章出来,比如: 【《克传弓冶》突破一亿,文艺片如何破魔咒。】里边各种分析、各种总结。 比如,口碑良好。有影评人的支持,还有,观影回来的观众支持。 再比如,宣传方面助力票房。一直以来话题很多,并且积极参与媒体、影院线上线下活动。 还有,档期挑选方面可以说是经典案例,它有力地证明了打破所谓“档期”能发挥的巨大作用。 再有就是片长较短,抓住了大批周一到周五晚上观影的观众,等等等等。 陈正直,一下子又重新回到主流视野。 “……”谢思清想,已经成功了的陈正直,大概不会再来自己这了吧。 他想毕竟陈正直从来不会是为了做慈善才来的,他帮助自己只是为了再次做电影。 接着,陈正直带着谢思清和赵情去出席电影节。 钟扬无法全程跟着他们,因为钟扬自己执导那部片子已经入围主竞赛单元,将会争取一些奖项。 但是这边有活动时,他会尽量赶来出席。 第一天的红毯活动,钟扬被迫走了两次。 一次是带着《锦鲤》的剧组,还有一次是陪着谢思清。 走红毯对谢思清完全不陌生,但钟扬却认为他会紧张似的。 在红毯的起始被简单采访后,谢思清带着钟扬和赵情上去。 解说开始讲解:“这位是导演尧舜禹,他的作品《克传弓冶》正在上映,还有主演钟扬、赵情……钟扬之前已经作为导演带着《锦鲤》剧组来过,这回他是带来了他的另外一部作品……” 然后谢思清就听见不少媒体在喊道:“钟扬!这边!” “钟扬!左边!左边!” “钟扬!右边!右边!” “123!一起喊!钟扬!” “……”谢思清完全就被忽略了。 钟扬伸手揽住了谢思清的肩膀,后手轻轻搭在他的右臂上面,带着他转向某个特定方向,等记者拍完了照片,再带着他转向另一个方向。 “……”谢思清想,钟扬并不知道这些事情自己也很熟悉。等到以后告诉了他自己就是谢思清,不知道那时候钟扬会如何看待今天做的这件事情。 红毯25米,说长也不长,说短也不短。 25米,真的想走的话,50步就可以走完。但是此刻他们却是焦点,被人如此注目让谢思清有点尴尬,他实在不是一个喜欢镜头的人,做导演只是因为他想讲故事。 红毯这段结束之后,钟扬看了一眼谢思清,突然道:“你的裤脚怎么成这样了。” 谢思清低头看了看,左腿西装裤的后边裤脚有点卷进鞋子里了。 钟扬稍一弯腰,想要给扯出来。 “……别。”谢思清急忙就拦住他,“你不要做多余的事。” 说完,自己蹲下整理了下。 钟扬沉默了下,说:“这点小事没关系的。” 谢思清摇了摇头:“还是小心点吧。” 钟扬没说话了。 “钟扬。”谢思清看着一个个记者,说,“你相信我,这个只是开始。总有一天,我们甚至可以牵手。” “……嗯。”钟扬轻轻答应了声,“那么我会始终期待那天到来。” “……”谢思清克制住了自己去看他的冲动。 …… ——电影节的活动很多。 《克传弓冶》将会作为竞赛片参加展映,地点就在该市其中一家影城。 这部片子已经入围了新人奖。 陈正直考虑了很久,最后报名了新人奖。 按照他的意思,直接竞争“金凤凰”奖很有可能铩羽而归,因为这部片子不太符合这电影节评委们的一向喜好。 那么,为了尽快有个奖项在手帮助宣传,还是新人奖可能性大些。 谢思清也没意见。 他也知道这电影节不太钟爱此类作品。 另外,谢思清参加的还有个“青年导演电影之夜”。 说是青年导演,过去一看,岁数也都不小。 看了几部片子,其实都很一般。 电影论坛他去听了一下。 谢思清挺喜欢听听这些。 重生之后,因为没人认识,他还经常会去电影学院听听讲座。 他在网上随便查了一个学生证号,如果在门口被保安拦住,就说忘记带学生证出来然后报上那个事先查过了的号码,保安见他背得很熟,每次都会信以为真放他进去。 钟扬参加的活动主要是“电影节大师班”。 电影节请了国外和国内几个有名的导演以两两对话的形式讲述一些自己对电影的看法。 其中有一个问题是:“导演执导一部电影是否需要有这方面的阅历。” 钟扬认为最好是有,那位外国导演却是认为不必。 “在我结婚之前,我就导演爱情题材。”那位外国导演说道,“那时我甚至没有过恋爱,但观众都说片子里的爱情很细腻——后来我结了婚,但却感到当幻想变成实质的东西之后,反而会禁锢了我的发挥。” “……我不清楚你的问题。”钟扬说道,“就用爱情题材举例,以前我不会去碰,但是有了经历之后,我反而会想要尝试一下。在我看来,他的出现,只会让我对爱情有更多的幻想。” …… 此外还有一些媒体搞的酒会。 谢思清一个都没去。 他现在看见酒就头晕。 陈正直认为这是一个很好地多结识些圈内人的机会,恨其不争,只得自己带着赵情去了。 赵情其实也不乐意。 她只想静静地玩一会儿手机。 谢思清觉得,这一类社交,虽然是有用,但也没大用。 只要拍的片子厉害,有奖项或者有票房,之前完全就不认识的人也会通过各种途径来结识你;无名的话,就算想尽办法交换姓名,对于这种场合下认识的没有什么深交的人,将来别人也不会怎么理。 要说两个人全都参加了的活动,就只有两个。 一是陈正直在电影节期间弄了发布会,邀请他能请到的所有记者出席这场发布会。 受邀记者有的去了,有的没去。 现场没有遇到什么很尴尬的问题。 他们几人现在面对媒体早已非常自如。 剩下一个就是电影节一个“向大师致敬”的活动。 活动将会播放一些电影大师拍的经典作品以供品味、学习。 谢思清完全没想到,他的电影也被列在展映名单之中。 当然,是谢思清的,不是尧舜禹的。 谢思清想了想,最后决定去看一看。 在谢思清看来,去看一看,这就像是一个交替。 在这个电影节上,众人告别谢思清,迎接来了尧舜禹。 向旧的自己挥手,将新的自己呈现。 主办方选择的是自己最最广为人知的一部戏。 那部戏让他拿到了世界四大电影节其中之一的金奖。 这个也是谢思清最大的一个成就。 谢思清看着那部戏,回忆起了很多当时的事情。 奇怪的是,他似乎从能电影之中看到自己当时的状态和心境。 ——平静之中带点寂寞。 那是与现在的自己完全不同的状态和心境。 如果是现在的自己来拍,是拍不出来这样的电影的。 很多地方他会换成另外一种处理方式。 其实也并没有什么优劣之分,只是导演本人风格有了变化。 如果说,刚刚重生之时,他还有很重的“谢思清”的痕迹——这也是当时钟扬并不欣赏自己的原因,现在却在很多地方都与以往不同了。 谢思清觉得,他似乎真的正慢慢地挣脱过去的自己。 这个重生,真的是重生,从各个方面。 电影快要放完之时,钟扬又握住了他的手。 谢思清知道钟扬很担心自己,因为钟扬认为自己是与谢思清关系非常亲密的人。 但是其实,真的没事。 他本人就是谢思清,他现在已经没有那么难过了。 散场之时,满场气氛非常压抑,众人都在为谢思清可惜。 说不定,谢思清本人才是最轻松那个。 …… ——七天的电影节,弄了很多活动,也展映了好几百部影片。 最后一天的闭幕式才是重头,因为各种奖项将会在这一天公布。 由于谢思清始终没有学会那个打领带的方式,出席闭幕式前又是钟扬为他打的领带。 闭幕式上,钟扬不能与他坐在一起。 因为钟扬是《锦鲤》的导演,而在《克传弓冶》只是演员,所以他要去那一边陪着。 谢思清觉得自己很明白这点。 可是,这个很重要的时刻,钟扬不在身边,让谢思清觉得有点孤单。 说孤单也不准确。 只是,他希望能在获奖之后第一时间看见那个人的眼神,或者在与奖项失之交臂之时第一时间听见那个人的话语。 原来,真的,已经那么……喜欢那个人了么? 闭幕式的开头有一些表演,然后照例是一大堆嘉宾致辞。 这些结束之后,进入颁奖流程。 最先公布的是金凤凰奖。 顺序是最佳编剧、最佳摄影、最佳剪辑、最佳女演员、最佳男演员、最佳导演、最佳影片。 颁奖之前,评委代表说道:“评审工作非常难忘。为什么?因为只有在这时候,我们不去用票房和钱衡量一部电影。我们不被外界干扰,充分感受着电影人的平等和自由,尊敬与被尊敬。希望大家也能同样感受到这一切。谢谢大家到场。” 公布最佳男演员时,谢思清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 他想会是邵羽。 因为他在《锦鲤》这部戏中真的非常出色,突破了以往的他。 ——对于邵羽,谢思清现在感觉很复杂。 他曾经那么地信任邵羽。 但是,现在很多事情摆在眼前,真的大概就是邵羽杀了自己。 谢思清很难相信邵羽是这么样的人。 他应该是很恨邵羽的,但现在却是疑惑占更多。 而且,邵羽是他发掘出的影帝,并且七年之中一点一点看他慢慢成熟,两人之间曾经有着很深的友情。从这个角落说,谢思清又希望他能再进一步。 颁奖嘉宾走上台去。 “获奖者是——”嘉宾顿了很久,“恭喜邵羽!” 果然没错…… 看着大屏幕上的邵羽,谢思清有种很陌生的感觉。 他是什么时候变的? 或者,这个人,自己真的曾经了解过么? 邵羽继续致辞——感谢钟扬导演。 他大概真的以为钟扬对他的话信以为真,并且为了《锦鲤》这部电影决定替他隐瞒凶案。 邵羽说道:“我很感激钟扬导演。是他令我突破以往,看到一个新的世界——” 等到邵羽致谢完毕之后,主持人客套地说道:“恭喜邵羽,恭喜你拿到这个奖,也恭喜你找到适合你的导演。” 本来很平常的一句话,却是让邵羽有点变脸。 他突然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嗯?”主持人也有点愣在那里。 邵羽继续说道:“钟扬导演很棒,但我没说以前那位导演不适合我。希望你不要这样去解读。谢导在我心里无人能及,任何人都不能取代他的地位,只是我没有从他哪里学到更多。” “……”主持人意识到说错话,露出种很尴尬的表情。 “……不好意思。”邵羽说着,举起奖杯示意了下,然后便走下台。 “那么,”主持人用转移话题缓解尴尬,“下面我们就来揭晓最佳导演。” 屏幕上滚动着被提名的人。 然后,曾获得奥斯卡的美国导演上台颁奖。 这个人是谢思清很喜欢的一个导演。 “他是——”颁奖人看着手里的卡片,用英语说道,“钟扬。” 屏幕上《锦鲤》那部电影跳出来,其他候选导演还有影片渐渐缩小并退出去。 然后谢思清就看见钟扬从座位上站起走上台去。 “谢谢。”钟扬从对方手里接过了奖杯,动了下话筒,“嗯。首先我要感谢电影节的评委们,感觉你们这么地有眼光。” 评委:“……” 观众:“……” 谢思清:“……” “其次,”钟扬又说,“就是我的团队。我尤其要感谢副导演和我的好友尧舜禹导演。是他极力劝我接下这份挑战,突破我给自己划的条条框框,并且与我分享他知道的关于喜剧的一切。没有他的话,这个最佳导演也就与我无缘了吧。很感谢他,感谢他选择出现在那里。” 谢思清心里又是暖暖的。 《锦鲤》还拿了个评委会大奖。 最佳影片却是给了别人。 这也是这个电影节传统,不,不如说是很多电影节的传统。 最佳导演和评委会大奖给一部片子,最佳影片却是要给另外一部片子。 金凤凰奖颁发完毕之后,就轮到了最佳新人。 谢思清正盯着台上,突然感到身边换了个人。 “……?” 他向一旁看去,然后惊讶地问:“你怎么来了?” 钟扬笑笑:“来陪着你。” “他们呢?” “不要紧的。”钟扬说道,“金凤凰奖已经颁发完毕,也没什么需要我的事了,反而是你这边比如重要。” “……哦。” 不知被人换走的人去了哪里—— 钟扬捏住了谢思清的手。 发现是凉的。 “你很紧张?”钟扬问道。 “现在要好多了。”谢思清回答道。 这时台上已经颁发完毕最佳影片。 “接下来是最佳导演。”主持人又笑道,“还是先来看下提名。” 然后,谢思清就看到了尧舜禹和《克传弓冶》的名字。 颁奖人是圈内一个有名前辈导演。 他打开了卡片:“下面我来宣布,新人奖的最佳导演是——” 谢思清只感到握住自己的那只手突然用了下力。 怎么他好像比自己还要更紧张…… 接着,谢思清就听见一个声音传来:“他就是,尧舜禹。” 谢思清松了一口气。 同时,感到那只手又是很有力地握住自己。 “喂……”谢思清抽了抽,“我要去领奖了。” “……嗯。” 谢思清走到了台上。 他接过了新人奖的奖杯,对着话筒说道:“感谢xxx国际电影节,感谢评委们对我的认可。首先我想要说出的话是,我团队里每一个人都非常棒。这部电影预算很少,有一些人几乎没拿薪水,我能感受得到他们对电影的热爱,这份热爱将我们聚合在一起,和他们在一起的每一天我都很充实也很开心。” 谢思清少有的多话了。 过去,即使领奖,他也只有一两句话。 然而,他的这个团队,真的总是能碰触到心底柔软的部分。陈正直、迈克、张毅然、夏雨禾、赵情、邱实、吴一森……他们全都那么可爱。 当然……还有那个人。 谢思清看着钟扬的方向,又缓缓地道:“尤其感谢我的主演、我的挚友钟扬。他是一个非常特别的人。不仅仅是在这部片子上,也不仅仅是在电影上……与他成为挚友甚至改变了我对待生活的态度。” 钟扬坐得太远,谢思清看不清。 但他知道,那个人就在那里。 …… 真好啊…… 回到酒店之后,谢思清想,我们这个片子,拿到第一个奖了。 它得到了很多认可。 接下来,还要更多。 新人奖的最佳导演,也是一个不错的奖。 钟扬和他,一个是最佳导演,一个是新人奖的最佳导演。 唯二两个最佳导演,属于他们。 谢思清放下了奖杯,走进浴室冲了个凉。 明天就要回去了。 再出来时,他看见钟扬正坐在椅子上看电视——这七天里,钟扬有他房间门卡。 “恭喜你。”见他出来,钟扬说道,“我的最佳新人导演。” “也恭喜你。”谢思清笑着说,“我的最佳导演。” “感觉如何?” “……其实还好。”谢思清说。 高兴肯定是高兴的。 但是上一辈子经过那么多次,得奖这种事可以给他的刺激已经不是很大了。 想了一想,谢思清又说:“很累了吧?去洗个澡。” “嗯。” 钟扬进了浴室之后,谢思清又看了一眼那个奖杯。 然后忽然发现旁边多了一座。 ——钟扬那个奖杯。 金凤凰奖的奖杯是只金色的凤凰。 新人奖的也是凤凰,但是要小一些。 此刻,两只凤凰被面对面地摆在一起,互相靠着,互相依偎。 谢思清看了看浴室的方向:“……幼稚。” 第79章公映(3) 过了一会儿,钟扬从浴室里走了出来。 谢思清正靠在床头看书,看见钟扬,将书合上轻轻放在床头。 两人交换了一个吻。 “喂……”谢思清笑着道,“这些天我发现你真的很受欢迎。” “废话。”钟扬说,“不要告诉我你第一天明白。” “我是在想……”谢思清又笑着说:“不知道那些女孩子知道你只喜欢男人时会怎么想。” 一般来说,应该很难……接受的吧? “想知道的话,就说出来啊。”钟扬道,“说出来之后,就会知道了。” “……嗯。” “让她们都知道,”钟扬说着,拉着谢思清让他躺下去,然后将谢思清压在身下,“我最喜欢吻男人的嘴唇……” 谢思清刚想说话,最就被对方堵住了。 钟扬又将目标移到谢思清的脖子:“还有舔男人的脖子……” “……喂!”被钟扬那样舔,谢思清立刻就有了反应。 那边钟扬又一路滑下:“还有小腹……” “嗯……”谢思清已经没办法说话,只能本能地发出喘息声。 “对了,还有这个……” 室内一片活色生香。 (镜头从床上移到了桌上正在交颈的两座金色凤凰奖杯。 当镜头再转回头时,两个人又已经做完了。) “累么?”完事之后,钟扬问道。 “身上挺累的。”谢思清回答,“但大脑一直很兴奋。” 时隔这么久了,再次拿到了奖。 曾经,谢思清觉得,得奖是一件很简单的事,他甚至不需要为此刻意努力。 ——直到这个重生之后。 他用了很多的精力,才终于又得到认可。 “兴奋?”钟扬又问,“因为做吗?” “……因为得奖。” “……哦。”钟扬说,“当然。” “那么你呢?”谢思清问。 “我也为你感到高兴啊。” 谢思清有一些无奈:“……我是说你自己那个。” “那个不是意料之中的么?” “……”谢思清想,钟扬已经很久没有说出欠揍的话了。 “怎么了?” “没事。”谢思清想了想之后才又张口道,“某种程度来讲的确是在意料之中。其实,你真的有很导演的才能。” “你今天怎么一直说废话?” “不是废话。”谢思清摇了摇头:“首映之时,你曾经说。接下来的打算,还是为我演戏。” “嗯。” “那么导演的事情呢?”谢思清继续道,“你不自己导演了吗?我不想你为我牺牲这么多。” “别犯蠢了。”钟扬看着谢思清说,“拍摄能占多长时间?两三个月就完事了。接下来没有这方面计划,只要还是没有找到想拍的本子。” “……哦。” “我还是挺喜欢讲故事的,找到想拍的本子会去的。” “……哦。” “事实上……”钟扬突然转移了个话题,“我刚刚意识到,你骗了评委会。” “……啊?”谢思清想,我骗他们什么了吗? “这根本不是你第一个作品。”钟扬解释了了下,“新人奖要求是前三个作品。” “……不是我第一个作品?” 谢思清心里咯噔了一下。钟扬发现他是重生的了?不可能啊,正常人谁会往那方面想? 于是谢思清试探地问道:“为什么不是我第一部作品?” 钟扬很诡异地笑了一声:“你之前还拍过小黄片啊,也全都是商业上的发行,严格来讲那些也算电影作品。” 谢思清:“……” “……睡吧。”钟扬又说,“明天还要乘飞机回去。” “嗯。” “别总回忆得奖的事,太兴奋了会睡不着。” “好。”谢思清又说,“你也睡吧。” “嗯。” 谢思清在黑暗之中闭着眼睛,好一会儿之后,突然感到有点不太对劲。 他睁开眼,立刻就看见了钟扬很亮的眼睛。 “你……”谢思清莫名其妙地道,“你睡觉啊。你看我干什么?” “……你管得着么。”钟扬语气带着不耐,“我就喜欢睁着眼睛睡觉。” “……” 什么叫做“我就喜欢睁着眼睛睡觉”? 第二天,陈正直带着他们都回去,包括住在同一家酒店的钟扬。 对于钟扬非要问他落脚酒店,然后让人把《锦鲤》剧组也安置在那这种公私不分的无耻行为,陈正直的心里是非常鄙视的。 晚上,剧组的主创们来了次庆功宴——庆祝票房过亿,还有庆祝得奖。 这回总算是名正言顺了。 “下个目标是100亿!”小葡萄喊道。 众人:“……” “你应该直接参选金凤凰的。”张毅然完全无视钟扬的感受,“新人奖都没有摄影奖、剪辑奖之类的。” “……”陈正直说,“没有不重视你。我们是想第一次先稳妥一点,得一个奖也好快点帮助宣传,以后肯定也会帮你去参赛的。” “……哼。”张毅然说,“那希望你快点重视起来。” 他对自己倒是自信得很。 “……那个,”谢思清站起来,“虽然这个奖是给我个人,但其实是所有人的努力结果。我不能喝,这里以茶代酒,感谢你们大家。” 陈正直撇撇嘴:“以茶代酒,酒同意么?” “……” “茶和酒是一回事吗?酒比茶要带劲多了。” “……”谢思清知道,陈正直最爱这些。他一直感觉陈正直这辈子有点纵欲过度,烟、酒、赌、性,就没停过。 那边陈正直又说:“用茶太没意思。你不能喝白酒,就来点啤酒吧。” “……啤酒我也不行。” “哪有人会连啤酒也不行。”陈正直说,“连夏雨禾都没说有问题。” “……真不行。” “那就一口。” 一边说着,陈正直就拿过一个空杯,倒了他所谓的“一口”——就是满满一杯。 谢思清看着,感到很犹豫。 “我替他来吧。”一边钟扬突然说话,然后轻轻将谢思清的杯子从他手里拿出来放下。 钟扬又为自己倒了些酒,看着陈正直:“我替他来吧。” “……切。”陈正直看到这一幕,连劝酒的劲头都没了,“那就以茶代酒好了。” “……嗯。”于是谢思清说,“那么,我敬大家。” “……怎么回事?”张毅然问。 “他们两个是情侣啊。”夏雨禾回答。 她本来也不应该知道的,因为谢思清喝醉耍酒疯的那天晚上,后期的人员全部都不在。 但是,连曦和景然八过,景然又和高亮八过,高亮又和夏雨禾八过,这么八了一圈下来,夏雨禾就知道了。 那边,看见谢思清端起了杯子,小葡萄突然就大喊一声:“恭喜票房破亿!恭喜尧导拿奖!尧导果然可以!尧导是最棒的!” 看见他的尧导正在实现梦想,小葡萄心里也替他觉得高兴,虽然这样尧导更不可能再回小黄片公司去了。 但是,不回小黄片公司也挺好的,小葡萄已经没有刚开始时那么惋惜了。 一开始仅仅就是为了跟着尧舜禹的他,在拍摄、宣传、公映……整个一套过程中,也渐渐感到电影有些有趣了。 他有点能理解尧导的感受。 和小葡萄心中的小黄片一样,这些电影也能对人有所帮助。 小葡萄说完后,赵情也举了杯:“尧导是最棒的!” “……嗯。”连邱实也附和了句,“尧导是最棒的。” “尧导是最棒的。”这个是迈克。 “……好吧。”张毅然也不情不愿地跟了句:“尧导是最棒的。” “尧导是最棒的。”夏雨禾说。 “会抽烟喝酒更会更好了。”陈正直痛心地道。 “我就不需要说了吧。”钟扬看着谢思清。 “……谢谢你们。”谢思清有点受震动。 ——这个庆功宴闹到了很晚。 陈正直又喝多了。 说“又”也不准确。除了将自己丢到警察局那次,到今天为止他还没再喝多过,一共只有两次而已。 大概……是放松了很多吧。 “其实……”最后,已经醉了的陈正直突然说道,“你说谢谢我们……其实,我们也要谢谢你。” “……别这么说啊。”谢思清感到不习惯。在这个剧组中,陈正直一向只发号施令,从来就没有感谢过哪个。 “其实是真的呢!”小葡萄说,“如果不是尧导,我不会做电影,连接触电影都不太可能。” “……我也是。”赵情插了一句。 “那算上我?”夏雨禾问赵情。 作为唯二两个年轻女性,但是她们关系很好。片子正式公映之前,她们还常一起出去逛街。现在却是不太有机会了,因为赵情已经小有名气。 “对!”陈正直醉醺醺的,“我都已经退出圈了。” 说着,拍了拍张毅然,“还有这个小子!” 张毅然阴沉着一张脸,但却没有出声去反对。如果没有加入,也许真去捡破烂儿了。 “……这样看来,”谢思清说,“真的是有缘分这种东西也说不定。” “小提子也这么说!” “……你扯他干什么。” 从酒店里出来,钟扬对谢思清说:“等再过几周宣传差不多结束,我们一起去国外度一个假吧。” “……?” 钟扬又说:“我们在一起后,从来没约会过,当然在一起前也从来没有过。” ……约会? 他是怎么想到这个词的? “……好啊。”谢思清问,“去哪里呢?” “美国吧。”钟扬回答,“洛杉矶,好莱坞,怎么样?作为电影人的圣地,你应该是没有去过吧。” “……”谢思清去过了无数次。 但是,尧舜禹应该是没有的。 看着钟扬那个得以眼神,谢思清只得说:“那很好啊,我想去看。”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这个。” “……” 之后几周,谢思清又参与了些宣传活动。 电影票房已经过了两亿。 这部525万投资的电影,让凤梨酥老板高兴得要傻了。 而钟扬,也立刻成了“性价比最高”的一个艺人。 投资人在他身上花1块钱,已经至少可以拿到6666块回来。 随着需要谢思清出席的活动渐渐变少,钟扬买了机票,他们出去度假。 钟扬订了很夸张的酒店房间。 其中最夸张的就是那浴缸。 “第一天想要去哪里?”钟扬问,“直接过去柯达剧院?” “……好啊。”谢思清说。 柯达剧院是奥斯卡颁奖的举办地点,虽然因为柯达破产没有能力继续支付冠名费用而早已被改成了“杜比剧院”或者“好莱坞高地中心”,但是一般人还是习惯称其为柯达剧院。 剧院外面就是星光大道。 旁边是杜莎夫人蜡像馆,里面有电影名人的蜡像——当钟扬问谢思清最喜欢的演员是谁时,谢思清立刻敏锐地察觉到这个一个陷阱,于是飞快地回答了一个字:“你。” 进入剧院,有长长的旋转台阶还有高高的穹顶。 而起其部,最让谢思清关注的就是刻有每年最佳影片的石柱,还有墙上历届金像奖得主领取金像奖时候的照片。在上面的名字都是走到这个领域巅峰的人,也是无数电影人一生追求的荣誉。 剧院舞台可以上去。 其他游客到处踩着,或者扮演着被颁奖的人。 “上去么?” 谢思清摇了摇头。 “为什么?” “我不想现在去。”谢思清说道。 “……” 即使上辈子,来参观之时,他也没有去过。 那应该是留给某个时候的。 谢思清不想现在就打破了他的很多幻想。 踩在上面是什么样的感觉,从那个位置看观众席是什么样的感觉……一切一切,都要留给那个时候。 ——谢思清还是很想要那个奖。 虽然,心里明知里里面有着很多学院口味甚至政治因素,也还是很想要。 “钟扬。”谢思清指着那个舞台,轻轻地说,“总有一天我会站在那里。” “……嗯。” “总有一天我会站在那里……和你一起。” 钟扬笑了:“好。我相信。” “你也不上去么?” “不了。”钟扬又笑,“那么我也留到那天好了。” “……” 晚上他们出去吃了一家法餐。 钟扬喜欢那家餐厅里的牡蛎。恰好,谢思清也同样很爱。 本来谢思清以为晚餐后会回酒店直接睡,但钟扬却开车去了另个地方。 ……天文台? 格里菲斯天文台。 但是,谢思清没进去过。 “……来这里干什么?”谢思清问。 钟扬将车停好,说:“都说这是全洛杉矶最佳约会地点。” 谢思清:“……” 钟扬……真是……谢思清有点没话说。 那边钟扬给谢思清披上了一件外套:“晚上山顶会冷,给你带了一件衣服。” “……哦。” 现在他对钟扬,已经不说“谢谢”之类的话了。 刚在一起时候还会说的,现在却是不会再这样了。 那边,钟扬说:“进去吧。” “嗯。” 一进去天文馆,地面有天系图,上方有着壁画,是古代人想象中天空的样子。 大厅有着巨大模型,让人了解地心引力等等。 这里有一个天体演示厅,顶部是半圆形,画面就被放映到了这个上面,展示宇宙以及天梯演变。 里面还有不少展厅,讲述各种知识,比如八大行星模型,以及相对模型,地上有秤,可以称出你在相应星球上的体重。 在一样东西前,钟扬却站住了。 “怎么了?”谢思清顺着看过去。 “这是关于‘菲莱’着陆器的。” “菲莱?” “嗯。”钟扬解释了下,“第一次在彗星上着陆的探测器。彗星上携带的冰和尘埃以及其他物质,可能可以追溯到太阳系形成那时。研究这些残留下的初始物质,可以帮助弄清太阳系的形成还有如何演化。” “啊,”谢思清说,“原来是那个啊,原来是叫‘菲莱’。” “你知道?” “对。”谢思清说,“不过之前我以为它是叫‘韭菜’。” “……” 钟扬没有理谢思清,又继续说下去:“为了到达目标彗星,这个东西追了十年。04年就被发射升空,几年之后为了节约能量迫不得已进入深度睡眠。由于动力不足它无法被直接送往目标彗星67p,它需要借助地球以及其他一些星球的的引力,期间4次调整速度以及轨道,迂回着走弯路慢慢地接近它的彗星。十年之后,被唤醒后终于接触到了它想要接触的67p。这个项目有14个国家、50多家公司参与,耗资10亿美金。” “……嗯。” “所以,它是一直独自在宇宙中,用了各种方法保持生命,十年之间几次变换它的轨道,一点一点逐渐接近那颗彗星,为了将来终有一天可以与它相遇。” “钟扬,你别笨了。”谢思清说。 “感慨一下而已……幸好我没有同样用十年。” “……你真的别笨了啊。” “不过,”钟扬转过头来,“等你出现却用了好多年。” “30年而已了。”谢思清开了个玩笑,“30年初恋的人有很多啊。” 钟扬怒了:“难道你真觉得很简单吗?等一个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发现、也不知道会不会出现的人。” 谢思清看了看钟扬。 这张脸的话……确实不容易。 钟扬又说:“我真想见见以前你暗恋的人。” “……你见他干什么?” “谢谢他讨厌你。” “……他也没有讨厌我好吗。” 池文越虽然没有喜欢他,但应该也不至于讨厌他吧。 天文台里还有四个固定的望远镜。 “想起迈克那镜头了。”谢思清说,“蔡司公司为美国航天特意制作的,后来迈克却不知道怎么给弄到了手,居然可以只凭借蜡烛光就完成拍摄。” “……是么?”钟扬说,“我都不知道这件事情。” “你没发现那个光圈超大?进去一点光就可以成像?” “发现是发现了,但一直纳闷呢。” 天文台的二楼出来,可以俯瞰整个洛杉矶市,夜色之中有着万家灯火。 “现在太晚。”钟扬说道,“否则可以看见好莱坞山‘d’这个单词,这个地方和那标志遥遥相对。” “……嗯。” …… ——第二天的白天,他们去了海边。 钟扬选了一处几乎没有人的地方。 然而,景色却是很好。 他们上了一块礁石,远远眺望海天之间。 谢思清坐在那,感受着海风吹过去,胡乱想些有的没的,或者和钟扬说说话,觉得也很惬意。 这两年半,一直忙着电影的事,忙着要让自己重上巅峰,居然都没有放松过。 现在,第一部片子被公映,总算可以稍微喘一口气,和钟扬出来走一走。 两人都没太想别的。 然后,突然之间,谢思清听见钟扬说:“立刻回去!” “……啊?”谢思清觉得钟扬声音有一点紧张。 “正在涨潮。”钟扬又道,“而且很猛。” 谢思清仔细一看,他说的是真的。 他们一直坐在礁石上面,竟没发现水位已经有变。 “快走。”谢思清站起来。 “我先下去看看水多高了,这么看来应该不算太坏。” “好。” 果然,水比刚才高了一些,但是没到可以淹没人的程度。 谢思清也爬下去:“也不用太害怕,早点上岸就好。” 虽然每年都有涨潮淹死的人,但是发生概率毕竟还是很小。 现在情况不算很晚,不然就会选择留在礁石上了。 于是他们两个在水里面迅速地往回赶。 潮涨得非常猛。 本来这个季节不应该的。 现在谢思清终于能体会海边的人说“涨潮”的那种紧张的心情了。 谢思清在水里面跑,前面钟扬突然停下。 “你怎么了?”谢思清问。 钟扬弯下身子:“立刻上来,我背你走。” “……啊?” 钟扬没有说话,握住谢思清膝窝处那里,稍微用了点力,要把谢思清背到他身上。 “……喂!”时间非常紧迫,谢思清也不好太挣扎。 于是钟扬背着他回了岸。 “还好……”谢思清说。 “嗯。”钟扬问,“没事吧?” “能有什么事啊?”谢思清觉得奇怪了。 “没事就好,那回去吧。” “成。” 然后,到了远处,整理脚底泥沙之时,谢思清却发现不对了。 钟扬脚底居然全是伤口。 有深有浅,不少的血。 “你……”谢思清觉得有些不可思议,“怎么搞的?” “浅滩那边沙里很多石头还有贝壳碎片。” “……那你还背着我干什么?”谢思清说,“你把我放下会好很多。” 加上一个人的重量,伤口当然就会严重一分。 “不背着你,难道让你受伤?” 钟扬回答得理所当然。 “你……”谢思清反应过来了,“你是因为先受了伤,知道沙子里面很多东西,所以才让我上去的吗?” “……” “你有病啊。”谢思清说,“我也是个男的。” “我知道啊。”钟扬语气有些不解,“不想让你受伤,和你是男是女有什么关系?” “……” “难道明知你继续跑会被割伤,我还在你旁边一直无动于衷?” “……” “别瞎想了。”钟扬又填了一句话,“我们差不多每天都要做,我当然知道你是男的了。” “……” 谢思清叹了一口气。 他明白伤口的事了。 现在因为涨起了潮,东西全部都在水下,为了脱离慌忙地跑,肯定就会踩到东西。去的时候穿着鞋子,所以并没察觉这些。 对了,鞋也被冲走了。 应该是被冲到别处岸上,等下还得仔细找找才行。 看着钟扬,谢思清摇了摇头,说:“你啊。” “什么?” “没事。” 谢思清不敢把他此刻想的告诉钟扬, 他想,钟扬,你对我实在太好了。 这种好让他甚至有点怕。 害怕告诉了他很多真相之后,钟扬对他的心会因此而减轻。 从之前钟扬有意无意透漏的,谢思清明白钟扬真的很不喜欢“谢思清”这个人。 自己对钟扬,是因为一开始就知道一切,所以可以慢慢地了解他。然而,当突然告诉钟扬所有事情时,钟扬真的能没有丝毫芥蒂吗? 谢思清真的有点不敢说。 而且,钟扬对他越好,他就越不敢说。 只是这样终究不行。 总有一天他要面对一切。 第80章公映(4) 谢思清去将鞋子捡回来,然后他们两个回了酒店。 晚上谢思清出去买了饭,还有一大堆各种创口贴,将钟扬脚丫子全贴上了。 这个家伙居然还是想做。 “不要闹了好吗?”谢思清说,“你都这个样了。” “脚底下又不影响什么。” “……算了。” “好不容易出来度假。”钟扬瞳孔很黑,“难道一直都不能做度假该做的事?” “……” 钟扬将谢思清压在身子下:“来啊。” “但是……”谢思清有一点犹豫。 钟扬看了谢思清好半天,然后突然对谢思清说道:“不然,换种姿势?” “……啥?” “你来主动。” “我……”谢思清看着钟扬,“我不会……” “试试好么?” 谢思清又心软了。 于是钟扬半靠在了床头,谢思清面对着他,两腿分开跪在床上,手指僵硬地抓着钟扬的肩膀。 钟扬捏着谢思清的腰:“慢慢地坐下来。” “……好像不成。” “你也太紧张了。” 折腾半天之后,钟扬笑了一下,将谢思清的头揽进自己肩窝处,“你尽量轻松点,这一下我来吧。” 谢思清呼吸着对方的味道:“……嗯。” 钟扬紧紧搂着谢思清的腰,同时自己要腰部使了些力气。 完事之后,钟扬问谢思清:“明天打算去哪里?” “去个鬼。”谢思清说,“待在这。” “……” “之后没活动了,就待到回去吧。” “……那么几个剧院和博物馆不去了吗?” “嗯。” 钟扬叹了口气,“好吧。” 谢思清想,如果陈正直听到了这话,肯定拍手称快,说这是他们两个的报应。 “不过……”那边钟扬又填一句,“我一直想试试摩天轮。” “……什么?” “以前看过很多电影,都是男女主角共乘这个,破晓之时或者日落之前,远远眺望下方那座城市。” “……”谢思清问,“你没有坐过吗?” “我去找谁坐去?” “……好吧。”谢思清说,“这个应该不用走多少路。” 回去之后没办法乘,好多人都认识钟扬……所以只有度假之时,才能稍微做些事情。 “……钟扬。”过了一会儿,谢思清又忍不住问,“你过去有过很多约会幻想么?” 问出口谢思清就知道,对方是绝对会否定的。 现在谢思清也能摸清钟扬的模式了。 如果钟扬觉得自己可能会笑他,就一定不会承认他真是那样。 所以虽然他会主动说些情话,但是一旦他被自己捉住了什么把柄,气急败坏装作没有是他最经常的反应。比如每次问他干吗不做正事盯着自己,他都会扔出一句“谁看你了,自作多情”或者“我就喜欢睁着眼睛睡觉”之类的话。那次发现他电脑上那个记载自己喜好的叫做“尧舜禹”的文件夹也是同理。 果然,钟扬说:“没有。” “……哦。” 结果,这次非常出乎意料的是,钟扬却又补了一句:“反而现在,会有更多。” “……哦?” 钟扬看着谢思清说:“因为每次都会发现,幻想中的那些感觉真的会有,好像一切想象都可以被人满足。” “……”是这样吗……? 钟扬又吻了谢思清。 他们两个又来了一次。 ——虽然没多少人认识钟扬,谢思清还是把钟扬包成了一个粽子。 他们去了圣莫妮卡的海边。 摩天轮五块钱一个人。 满足钟扬真是容易。 升至半天之后,钟扬看着下边的海:“一直好奇是个什么感觉,为什么那么多电影里都有这个场景,编剧、导演都对在这表达爱情情有独钟,《beforesunrise》之类,还有《007——thelivingdaylights》你是看过的吧?” “嗯。”谢思清说,“不过我没想到这个。” “那你想到什么?” “另外几部电影。”谢思清说,“比如,《黑狱亡魂》,主角打开了摩天轮的门,要将对手直接给踹下去。” “……” “还有……” “……不用说了。” “……哦。” 当到达最高点时,谢思清突然抓着钟扬衬衣衣领将他扯过来给了他一个吻。 “……?” “你不是提到了《beforesunrise》还有《007——thelivingdaylights》,那满足你。” “……” 谢思清也不明白为什么电影里面总有这个镜头。 传说当中似乎到了最高点时需要碰触一下,这样就会永远都在一起,否则将以分手告终。谢思清自然是不相信的,他确认钟扬也不相信。但是钟扬心思如此难猜,如果将来他知道了谢思清明明清楚这个说法但是却没有照着做——谢思清也难以百分之百地保证钟扬绝对不会闹上一顿。 最后,谢思清问了句:“什么感觉?” “还行。”对方回答,“很小的空间里,只有两个人。景色很浪漫,还挺有意思。” “很快就要回去了呢。”谢思清说,“又有很多事要忙了。” “……嗯。” …… 回去之后,电影还在上映。 陈正直又搞了几个宣传活动。 电影已经公映了一个月,票房正式突破2.5亿。 对商业片来说也许并不算多,但文艺片已经算是个奇迹了。 尤其,这是尧舜禹的第一部电影。 陈正直说,这个还是少了。 因为之前有个网友在微博上晒出某家影院偷票房的记录——那个被偷的正是他们的电影。 他说,本来他要看的电影史《克传弓冶》,但是影院却给他打了另外一部电影的票,上面做了一个记号,让他拿着这个直接去《克传弓冶》的放映厅就好。 谢思清问了下陈正直,陈正直是按照国产电影普遍标准签的——片方拿走总票房的43%,影院拿走总票房的57%。但是,有些实力不济的电影却会拨给影院65%左右,为了多出来这8%,便有不少影院做这件事,给看某一部电影的观众看另一部电影的票,有时是影院的行为,有时是和表现不佳的电影片方联手造假。 “妈的,偷到老子头上来了!”陈正直说着,就又搞了一轮造势,“偷票房”又成了关键词。 谢思清将奖杯放在了柜子里面。 然后,一天都没有到,他就发现,钟扬那个奖杯也再次出现在了它的旁边。 两只凤凰又是面对面地互相靠着互相依偎。 “……” 钟扬还说,这个才能证明,他们这是“导演与导演的家”。 导演与导演的家…… 当天晚上,谢思清那个记录用的本子,上面就又多了几行字:【6月9日-6月15日,参加xx电影节。 6月15日,得到新人奖最佳导演奖。】 相对应的另外一面,则是: 【6月15日,得到新人奖最佳导演奖,同时钟扬拿到金凤凰导演奖。 7月12日,与钟扬一起去洛杉矶度假。同天,在海边之时遭遇到了涨潮,钟扬踩到石头和贝壳碎片将脚丫子划伤。】…… ——在度假却又不能出门期间,谢思清下一个剧本也差不多完成了。 剧本是在小黄片剧本的基础上完成,但是剧情和小黄片剧本相差非常多。 钟扬的主角还是计算机领域科学家。 本来生物学家想给邱实演的,但是现在觉得直接做女主角其实会更好看,因为这样一来更有戏剧效果。 在新的剧本中,开头还是没变: 地球不再适合居住,人类面临灭顶之灾。为了能将人类延续下去,最顶尖的科学家们带着一些精子卵子,去往一个很遥远的星球。那个星球可以供人居住,但是仍然需要科学家们作出大量先期工作。然而,下了飞船之后,科学家们却惊讶地发现,装有氧气的设备泄露,里面氧气只剩一半。为了不与所有的人一起送死,有人开始偷偷杀死别人,因为只要死掉的人超过一半,氧气就可以维持剩余人的生命,直接新的氧气被制造出来。 然后,生物学家角色变成女性。 主角的猫咬死她的老鼠。生物学家非常愤怒,认为生命科学方面的学者们是应该被保护着的,因为他们会对人类延续计划作出更大贡献,其他一些行业的人应该率先被抹杀掉。 然后主角提议使用超级电脑书写程序,模拟在这个星球上,缺乏某一个人时会对这个星球建设产生的影响。电脑逐一查看,查看为了这个星球更美好的将来,哪些人是应当被排除的——或者会起负面作用,或者存在作用有限。 但是,受超级电脑控制的机器人根据超级电脑计算结果抹杀掉的人全都声名显赫,是公认的必不可少的科学家。当人一个一个死去之后,主角突然意识到了他的程序肯定是有问题。 接下来的剧情开始有些不同: 主角发现问题所在——时限。本来,星球先期建设时间为一年。他应该设“一年”,让电脑计算某一个人在与不在会对一年后的星球产生哪些影响。但他却写下了“一万年”,他觉得差不多,一年后的建设成功和一万年后的繁荣景象应该是成正比的。然而超级电脑算出来的不是这样。超级电脑算的结果是,为了让一万年后的这颗星球更加美好,人类不该存在,他们的出现只会毁了一颗星球。所以,超级电脑从最优秀的人开始抹杀,为的是消灭所有的人。 他们想要停止电脑。 可是,最开始启动这个计划时,他们设置了无法被停止。 抹杀同伴何其残忍,如果不这样做,计划肯定无法持续,最后会失败的。或者有人为了自己而停止它,或者有人为了好友而停止它。 所以机器人依旧在工作。 他们试着阻止,但是却做不到。超级电脑对于他们太过熟悉,他们根本没法伤及电脑分毫。 既然无法停止……主角被要求将程序修改回去,将时限变成为一年,这样至少可以保证有一部分人能留下。因为超级电脑正在对剩下的人进行逐一抹杀,每个人都认为这是自己唯一一个生存机会。希望这样修改之后,死的会是别人,自己能够被留下来。 就在主角打算这样去做之时,他突然发觉到这样是不行的。 他们这段时间所表现出来的种种自私冷漠,正是地球到了今日这般境地、以及超级电脑认为人类只会毁了一颗星球的原因。 他们需要自我拯救——这种救赎是指心灵上的。 否则,超级电脑说的不会有错,就算这次有一些人能活下来,人类依旧还是没法持续下去——而将人类延续下去才是他们来到这的原因。 主角拒绝了同伴的要求——他必须找到其他的方法。 几天之后,主角发现,将时限改成百亿年之时,超级电脑停止了继续抹杀。超级电脑认为,那个时候人类早已自取灭亡,而一颗星球在漫长的时间中终究可以时限自我的修复。 因为失去了太多人,原来计划已不可行,主角与同伴们寻找新的建设星球的方法——主角继续利用超级电脑进行计算。 他们剩下的人数量很少,看上去依靠他们建设星球是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但是,他们现在已经不是之前的他们了。 最后共同克服了种种困难、完成了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最后,在一块碑上,主角和同伴们写下了在地球、以及在他们来到这个星球之初发生的事情。 整部电影,主题就是人类的自我救赎。所有的人,包括一开始傲慢的男主角,还有一开始易怒的女主角,都在不断追寻这个主题。 这个本子钟扬也很喜欢。 他问:“你还打算请凤梨酥投资么?” “不了。”谢思清摇摇头,“我想尝试一些有财力的公司。” 凤梨酥确实太穷了。 即使因为这部片子大赚一笔,归根结底也还是挺穷的。 “我也是这样想。”钟扬点了点头,“你有目标了么?” “还没有。”谢思清说,“不过有些公司已经主动找上门来,我还没来得急细看。我想最后大概会在这其中选定一家或者几家联合做投资人吧,毕竟主动找上门来的是真心想要合作,比起自己推荐自己,它们更加真诚也会更加积极是肯定的,钱和资源方面比较容易有保证。讨价还价很烦,不如直接找个喜欢我的干脆一点。而且,我不想花费时间去试各个公司,成功几率也不知道有多大,如果每个公司都要审上一两个月然后拒绝,哪年哪月才能开机?” “其实,我在想……”钟扬突然说道,“池文越怎么样。” “池文越?”谢思清一愣。 池文越拒绝过他一次,所以谢思清压根就没往那边想过。 “对。”钟扬说,“我想,我们是不是应该接近他下。” “……” “邵羽演技太好。”钟扬继续说道,“杀人那件事情,半点口风不露,一直以来都很坚持那天说的。” “……”钟扬和邵羽都在《锦鲤》的剧组,钟扬自然有很多机会可以和他聊。 “所以,对于那天真相到底如何,我想我们需要接触别人。也许池文越也并不清楚,但他应该会对那段时间邵羽经历的事有一些了解,可能知道一些我们现在还不知道的东西,我想他的演技总不至于也像邵羽那么好吧,应该可以帮助我们多做一些猜测。” “池文越……”谢思清念叨着。 “怎么样?” “你说的对。”谢思清道,“我试试吧。” 为了调查真相,将剧本送上去审一次也还是值得的。 池文越公司很有钱,过去对待自己一直大方,池文越本人也不是一个喜欢节约预算的人,一直坚信想要大的收获就需要有大投资,所以钱这方面应该不会出很大问题。 于私……就像钟扬说的,也许,他应该接近下池文越——那天,除了钟扬还有之外,在他房子里的第三个人。 也是已经承认杀人的邵羽的老板。 同时,最重要的是,雪藏邵羽那件事情,池文越应该是最了解的,而这件事情可能与邵羽杀人有着直接的关系,可能有着什么自己并不清楚的内幕。 按照邵羽的说法,现今他与池文越关系并不佳,他之所以在听了池文越的挑拨杀人之后仍然留在这家公司,是因为谢思清死之前留下几个剧本,公司打算拍成电影,主演还是邵羽。这是他知道的谢思清的唯一一个愿望,所以无论如何希望替他完成。 “那么你还需要有人帮忙介绍下么?”那种钟扬又问。 “我直接找他吧。”想了一想,谢思清说。 “嗯。” 池文越的电话,谢思清根本就不需要查看。 他上辈子早已将那个人的电影背得好像刻在了脑海中一样。 “池文越?”谢思清说,“我是尧舜禹。” “……尧舜禹?”池文越似乎很意外。 “对。” “恭喜你的电影上映。”池文越笑着说,“如果早知钟扬参演,我可能会改变主意。” “……谢谢。” 谢思清再次感到,他和池文越其实一点契合都没有。 池文越,只是一个商人而已。他很理性地分析一部电影,计算每一个因素可以带来的收益,最后决定是不是要支持这个项目。 而谢思清,更希望的是遇到一个真正欣赏自己、能懂自己的人。 幸好,错过了上辈子,现在却在身边。 “有什么事情么?”那边,池文越声音是一向的沉稳。 “是关于我新的剧本。”谢思清一字一字地回答说,“钟扬已经确定参演。” “哦?”池文越好像开始有了些兴趣,“那么剧本可以提交上来,公司将会进行一些评估。” “……嗯。” “周一有空来么?” “……好。” “我能不能知道一下……”那边池文越却是又问了一个问题,“为什么你总是对我这感兴趣?” “……嗯?”谢思清愣了下。 池文越又解释了下:“你正在上映的这部电影,我曾经很快就拒绝了你。现在这部电影得到破纪录的成功,甚至超过了以往谢思清的票房,我想会有很多公司因此直接或者间接联系过你吧,你为什么却要第二次主动来我这里尝试?” “……” 其实,这两次的原因是完全不一样的。 第一次,是因为自己还是喜欢他。 而这回,却是想要调查自己死去的事。 谢思清小心斟酌着措辞,道:“因为公司在投资上从不吝啬,而且过去由于谢思清的缘故,有过很多文艺片公映和参选奖项的经验。” 池文越又是笑了一声:“一听就知道是假的。” “……” “不过无所谓,”池文越又道,“什么原因我不在乎,我会只看能否带来收益。” “……” 第81章重聚 与池文越约定好了时间之后,谢思清整理好了剧本,然后打了一个电话给陈正直。 “干吗?”陈正直说,“好不容易休息几天。” “哦,是这样的。”谢思清回答道,“我已经和池文越约好了下周一见。” “嗯?” “想请他做下个剧本的投资人,周一正式见面介绍一下项目。” “……” “所以,”谢思清继续道,“你把预算、推广方式、收入来源以及票房估计等等数据都做出来好么?” “去你的!”陈正直在那边吼,“只剩四天了!怎么来得及?” “可池文越要求周一见他,之后他有工作要去欧洲,两三个月之后才回得来……我以为4天来得及……” “你怎么不和我说一声?”陈正直怒了,“哪有把制片人晾在一边自己去找投资的导演?” 在一般的情况之下,干这事的是制片人。影视公司有了剧本立项之后,通常连导演都是制片人找的。 谢思清沉默了下,然后才又说道:“正好我认识池文越,所以就首先问了问,这个问题很重要吗?” “……”陈正直又问道,“制作板有了么?”” “没有。” “制作板也是我来做?” “对。”谢思清说。 “……” “只有剧本。”谢思清倒是非常低地坦率。 坦率到陈正直真想要掐死他。 制作板是制片人或者制作部、预算部制定预定之前需要率先完成的东西。制片人拿到剧本之后分解剧本,将可以在同一个布景里拍摄的场景合并,把需要放在一起完成的场次写在一起,这样制片人就可以制定日程表,并且预计场地、道具、服装租借以及剧组人员薪酬上的开销,用最少的花费完成制作。 详细的制作板会分解到每个拍摄日,将日期、场次、预算通通规划好,所以即使在拍摄过程中这个东西也依然很重要。 “演员方面你先空着。”谢思清说,“根据投资再来确定。” “……” “怎么不说话?”谢思清说,“你觉得自己没有能力完成是不是?” “激将法不管用!你他妈太胡闹!” “……” 然后陈正直突然来了个180度的大转弯:“周一几点?” “……早上九点我和钟扬过去接你。” “那周一九点见。” “……好。” 挂下电话之后,谢思清还是想,他这是答应了? 明明之前一直在说做不完做不完什么什么的话…… 周一九点,谢思清准时敲了陈正直家门。 一进去,谢思清和钟扬就吓了一大跳。 ——满室烟雾缭绕。 简直就是个封闭毒气室。 对烟过敏的谢思清立刻剧烈咳嗽起来。 “出去出去。”钟扬立刻将谢思清向外扯去,“在外面等。” 然后,谢思清就看见陈正直将一份文件拷进了电脑里,又站在打印机的前面打印出来几张纸分别订好。 等陈正直一出门后,谢思清又吃了一惊。 他问:“你怎么变成这样了?” 此刻的陈正直,面目憔悴、双眼无神,挂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 不过,看得出来,刚刚洗了头发刮了胡子,穿好衣服,已经准备好了马上出发。 “你这不是明知故问?”陈正直用没有焦距的双眼胡乱瞪了谢思清一下,“一切都是你乱搞的!也不看看我的年纪!” “你都没睡觉吗?”谢思清有点担心了。 “睡了。”陈正直道,“4天一共睡了10个小时。” “……”谢思清愧疚了。 他没想到需要这样。 “快点。”陈正直又催促着道,“赶紧完事我好回来痛快补眠。” “……嗯。” 在车上,谢思清说,“陈正直你睡一下吧,还要四十分钟才到。” “不了,”陈正直坐在后座翻着那几页东西,“等下要是给讲错了这几天就白受累了。” “……” “话说回来。”陈正直又问道,“你怎么认识池文越?” “别人介绍的。他怎么了吗?” “没事,他公司挺好的。”陈正直哼了一声道,“不过我是不太喜欢这个小子。” “怎么?” “也说不好,没有深交。”陈正直道,“就是感觉挺冷血的,世界全是玩具一般。” “……” 谢思清想,“世界全是玩具一般”,这个说法还挺准确,与其他生意人患得患失不同,池文越却真的当作游戏似的。 约定好的见面时间是在10点。 9点50分时,他们进了公司,由一位项目开发部门的经理带着进入了一间会议室。 坐下没多一会儿,池文越也进来了。 ——他一向很准时。 “这位是制片人陈正直。”谢思清补充了一句,“我想与我信任的制片合作。” “嗯,没事。”池文越淡淡地说了一句,“这我不管。” 陈正直呵呵笑了两三声:“认识,以前见过。” “嗯。”谢思清又转向了钟扬,“这是钟扬,主演,联合导演。” 他们俩也认识。 不过,池文越似乎没有想到主演也会来。 谢思清先讲述了整个剧本的构思。 看得出来,池文越和项目开发部门经理都对这个剧本很感兴趣。既能带来票房,又有可能得奖,哪个公司会不喜欢呢。 之后,陈正直描绘整个项目的实施。 没有这步其实也行,但谢思清想让对方更有信心一些。 陈正直走到白板的前面,伸手拿起了在那的白板擦,就把白板上的字全都擦了:“那我来讲一下。” “……”池文越说,“那些字还有用。” 陈正直耸耸肩:“没有没有不重要了,反正已经都没有了。” “……”陈正直也了解池文越。他的投资只看项目本身,呛他两句不会产生任何影响。 接着,陈正直就讲述了片子预计需要的投资总额,以及投资具体会被如何使用。 还有他们打算如何拍摄还有推广这部影片。 再下来是他们将会通过何种方式盈利,利润会来自于哪几个方面。 最后陈正直在白板不停地计算着数字,1234567890不停地跳出来,谢思清看得感觉都快要失去意识了。 在一串一串的数字之后,陈正直在最后那个数字上面画了个圈:“这个就是最后回报。” 想了一想,为了强调效果,又在那个圈上多重复了几圈,红色水笔描的线条很快就将最中间那个数字的重要性给凸显了出来。 ——那是一个很可观的数字。 陈正直将水笔放下,对池文越总结陈词:“我当过这么多电影的制片人。这方面从来就没有过大偏差。我说能赚多少,最后误差从没超过10%。” 池文越点了点头。 陈正直的神奇之处他也听过。 思索半刻之后,池文越吐出来了一句:“听上去很美好。” “不光是听上去,”陈正直道,“本来就很美好。” “我确实是有些兴趣”池文越看着谢思清说,“不过,我们需要评估一下。没法现在就给你们答复。” “好……”谢思清说,“没有问题。” “那就这样,会尽快的。” “……谢谢。” 他们出来之后先将陈正直送回了家。 一直等到即将下车,陈正直才终于反应过来不对似的说了一句:“……不对啊。” “怎么了?”谢思清问。 陈正直说:“我答应过继续给你当制片人了吗?” 谢思清道:“……也许有也说不定啊。” “得了吧你。”陈正直说,“就这么把我给忽悠来了。” “……我真的忘了你没有答应。” 说来奇怪,陈正直明明没签过合同,甚至连口头答应都没有,但他却就是想当然认为,陈正直依然会在他身边,他们一起做下一部电影。不只是陈正直,在谢思清的感觉当中,好像他们全部那些人,都会一直一直留在同个剧组,根本没有曲终人散这一回事。 陈正直说:“哼。” 对于这个尧导,陈正直是觉得很麻烦。 ——居然对烟过敏。 没有一天可以抽得痛快。 身边的小葡萄居然也不抽烟。 陈正直曾经试图勾引他,说一些“小葡萄,抽一口”之类的话来让小葡萄陪他。结果,小葡萄却是严词拒绝了,说他是纯天然无公害的有机小葡萄,从不接触有毒物质。 “那么,”谢思清沉默了一下,才又开口继续问道,“你现在要退出去么?” “还退个屁。”陈正直说,“不然这4天不是白熬了吗?” 人人都很清楚,陈正直是不会做亏本的买卖的。 在回家的路上,钟扬随口问道:“池文越到底多大岁数了?感觉他在这个圈子很多年了,但是之前还曾做过别的。” “34。”谢思清接道,“1980年生的,属猴,10月10号生日。” “你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以前看过。” “那他这家公司开了有几年了?” “07年10月开的。”谢思清又说道,“他27岁的时候。” “……你到底为什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说了以前看过。” 钟扬又打听道:“那他以前是干什么的?” “哦,”谢思清向他解释道,“他在念书时就自己开公司,不过他第一次创业失败了。毕业之后开始做太阳能,与文化产业完全不相关,当时似乎因为一些政策赚了很多。不过后来在很早的时候就发觉那个行业已经日薄西山,全盘撤出开始投资电影。” “你很关注他啊。”钟扬一边开车,一边看了谢思清一眼,“难不成你之前暗恋的人居然是池文越?” “……你别乱猜好吗?” 虽然,你乱猜的是正确的,谢思清想。 “我想也是。”钟扬又说道,“如果你喜欢的人一下子从他那个档次提升到了我这个档次,你还不得高兴得傻了啊。” “……”虽然现在确实挺高兴的,但是不是因为这个好吗? “怎么了?” “……钟扬。”谢思清有点艰难地说道,“你对自己这么大的自信是哪来的?” “怎么?”钟扬看了谢思清一眼,“我哪里不如他?” “……好吧好吧。”谢思清看了看钟扬,说,“我又没说不如。” 谢思清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 上一辈子明明知道钟扬很多缺点,现在看来却会觉得这人哪里都是挺可爱的。 回到家里歇了一下,谢思清就收到了陈正直发来的一个帖子。 点开一点,题目叫做: 【钟扬尧舜禹cp楼】 ……什么叫做“cp楼”? 打开一看,居然是把他们两人配对的贴。 什么【你为我寻找正面评,我为你三万演角色。】说的应该是他自己为了鼓励钟扬到处寻找正面评价的事,还有钟扬复出三万块钱接演片中角色的事。 “……” 帖子里面详细地描述了钟扬在各种场合评价尧舜禹时所说的话。 之后就有: 【嗷嗷,好萌!】 【我觉得他们两个真的是有点什么!】 甚至连同人的小段子都有了。 另外就是一些照片还有视频截图,谢思清忍不住都保存了下。 “看到没有!”陈正直说,“别太嚣张!现在被这些人看出来,以后就被所有人看出来了!” “……那个,”谢思清试图转移下话题:“陈正直,你还不睡觉吗?” “妈的,睡下之后梦里都算算数,每隔一会就要醒来一次。” “……” “我再去睡睡看。” 谢思清刚打了一个“去吧”,就听见身后钟扬在问:“保存了吗?” “……什么?” “刚才那个帖子。” “保存那个干吗?” 钟扬又说:“放在收藏夹里。” “……?” “过几天我再看看,有没有新的东西。” “你看它干什么?”谢思清觉得很莫名其妙,“里面提到过的真的事情你全都知道啊。假的事情看它干吗?” 那帖子里,无中生有过度解读的事也有。 对当事人来说,这类帖子之中并没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可读,要么已经知道,要么不着边际。 “就翻一翻,看看她们怎么描述我们。”钟扬蹭了蹭谢思清,“我喜欢看人说‘你瞧他们两个那么相爱’。” “……”谢思清没有说什么,就只是真的收藏了那个网页。 …… ——等池文越公司的最终消息,谢思清用了整三个星期。 终于,在一个刚下过雨的午后,谢思清接到了池文越打开的电话。 经过评估之后,公司决定投资。 并且,决定投资2.8亿,分成5次支付。 “……” 这么大的投资,一般都是几家合拍,从而降低风险,很少遇到一家独扛。 不过,池文越就是喜欢压大筹码的感觉。 将钱赌在某部戏上,然后独吞全部收益。 “合同的事,有人会谈。”池文越说。 “好……”谢思清道,“谢谢。” “对了。”那边,池文越又说道,“公司最近在捧一个新人,在你戏里给他安排一个角色。” “……嗯?” 过去,池文越从来没有做过这种事。 “他叫庄岩。” ……庄岩? 这个是谁? “这部片子角色很多,”谢思清道,“他可以选择其中他喜欢的过来试镜。” “试镜?” “嗯。”谢思清说,“相同条件之下我会选他,可如果是太差我不会用。” 谢思清不想让他的电影有这些瑕疵。 池文越似乎稍微愣了下,半晌之后才说:“你的性格的确挺像谢思清的。” “……” 那边池文越又说:“他的演技应该没有问题。” “……那就最好不过。” ——池文越所说的这个庄岩,谢思清后来也是见到了。 在他每次前去商议细节之时。 “对了。”这个项目的主管人说,“公司最近在捧一个新人,希望在你戏里给他安排一个角色,当然不能是个炮灰角色,起码要有单独一段剧情特意是留给他。” “……” “你见见吧。”经理又道,“看看他比较适合演什么样的角色。” “……” 然后,经理就拨了一个内线的电话。 还没到五分钟,庄岩就进来了。 谢思清一看,也在心里赞叹了下,好漂亮的一个男孩,眉目像是画出来的一般,看起来年纪还很小。 “就是他了。”经理说道,“庄岩,过来,这个是尧舜禹导演。” 然后,经理又对庄岩说道:“你会在尧舜禹导演的新戏中扮演一个角色。” “还不一定。”谢思清立刻就打断了他,“我不可能硬生生地多出一个角色给你。” “……”庄岩表情非常奇怪,好像带着一丝……玩味? 谢思清没管他,又继续往下说:“不过,这部戏里人物较多,欢迎你来参加试镜,你可以挑选你喜欢的角色来试。” “……” “另外,单独加戏是不可能,用演技让自己出挑吧。” 项目开发部门经理有点不悦地道:“公司投资2.8亿,加个新人进去又怎么了?” 谢思清笑着摇摇头,:“公司投资2.8亿,相对应的应该是我极力争取更多的回报率,而不是破坏它吧。” 经理正想再说一点什么,庄岩却是突然制止了他,然后说道:“很好。” 谢思清:“……?” 庄岩又说:“很好。我还从来没有尝试过被拒绝的滋味呢。” 谢思清:“……啊?” 庄岩又对谢思清说:“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 谢思清:“……” “庄岩你先等等。”经理扯住了他,“先来这边坐着等下。” 庄岩“哼”了一声,到沙发上坐下。一手放在沙发扶手之上撑着下颚,身子微微斜着,一条长腿翘在另一条腿之上。 “那个,你别理他。”经理这时明显底气没有刚开始时足了,“他年纪还小么……真的是挺小的……平时喜欢在网络上看些小说,看到觉得帅气的角色,生活之中举手投足就会去学,以为这样看来很帅……某种程度上也说明他挺爱演戏的是不是……” “……” “一阵一阵的,是间歇性的。”经理又道,“前一阵子爱看威严帝王文,这一阵子爱看霸道总裁文……他不知道自己多雷,也没看过网上吐槽,过几天就会没事了……” “……” 谢思清忍不住脑补了他试镜的场景: 演完之后,问自己道:你还满意你所看到的么? 当真被选用时,又勾起嘴角说:嘴上说不要…… 停,别想了。 看着庄岩那张漂亮并且很有一些风情的脸,想到他居然总是在学帝王总裁,谢思清感到这人也相当不靠谱。 虽说年纪小吧…… 不过转念一想,他剧组里所有的人都不靠谱,只不过并不是同一种。 谢思清发现,靠谱的人都是相似的,不靠谱的人却各有各的不靠谱。 只是,他手里这么多不靠谱的人凑在一起,组成的团队却非常值得信赖。 那就暂时……观察看看吧。 池文越说他演戏不错,那应该是真的不错,也许……真的会进组吧。 当天谢思清和钟扬说了这件事。 他刚说完投资人想空降个人进入剧组,钟扬就问:“是邵羽么?” “……你想得美。”谢思清说,“邵羽给你配戏?你想得太多了。” “知名演员扮演配角也不少啊。” “影帝级的不太多吧。”谢思清说,“对于邵羽来说,几乎不演配角,你真以为自己比他强很多吗?” 钟扬挑了挑眉。 那意思是他的确觉得他比邵羽要强很多。 “……”谢思清不理这自恋狂,直接继续道,“是另外一个人,年纪还小得很,我说,欢迎他来试镜。” “欢迎他来试镜?”钟扬低笑了一声,“他没有发脾气?” “没有……他也挺奇怪的……” “还有……”谢思清又说道,“剧本方面有点矛盾。他们希望第一人称,开头加上一段主角说的旁白,解释地球上面正在发生的事,我倒觉得还是第三人称较好,通过剧情体现背景设定。” “你告诉他们你才是导演,要么按你的意思来,要么折中,第二人称,完全按照他们说的修改,你作为导演不能够接受。让他们在第三人称和第二人称中间选一个。” “……”谢思清说,“好吧。” “除了这件事,还有其他矛盾没有?” “目前还好。” 想了想后,谢思清又说,“喂……钟扬,我们一起最后修改一下剧本好么?” 钟扬笑了一声:“好啊。” 于是他们坐在餐厅桌前。 桌上全都是纸。谢思清和钟扬低头一起一行一行看着。他们一页一页地讨论、修改、整理……有时遇到不确定的台词,钟扬会用戏里角色有的语气将几种备选方案全都念一下,两个人都试着感受哪种选择会更加好。 有时谢思清冥思苦想时钟扬会亲他一下:“别这么苦恼啊。” 这时谢思清总会情不自禁地露出微笑。 “导演和导演的家”……感觉还真是不错呢。 和自己爱的人一起研究这些。 过去,谢思清一直觉得自己会被完全不同的人所吸引。但是其实,对于电影之外东西懂得并不太多的自己来说,真和做生意……或者从事其他事业的人生活在一起……也许会整晚无话呢。 …… ——在池文越投资确定、一切合同签好之后,谢思清开始联系之前剧组的人员。 他真心地喜欢和欣赏每个人,很希望这些人能够重新聚到一起。 谢思清先联系的是夏雨禾。 电话接通之后,听见那边一个男声的“喂”,谢思清感到有些犹豫了,“夏雨禾么?” “不是!”电话那边传来一个很熟悉的声音,“尧舜禹么?哈哈哈哈哈!我是皇阿玛!” “……” ……高亮? 一开始只有一声“喂”,所以谢思清也没太听清楚。 不过……皇阿玛? 谢思清问:“……已经是皇阿玛了吗?” “对对对对,她答应了!”高亮喜笑颜开。“她答应了!!!” “……恭喜。” 谢思清知道,高亮对夏雨禾那是一见钟情。 当时在景然家,就喜欢得不得了。追求了这么久,终于是有成效了。 “什么事?”那边高亮又问。 “哦,”谢思清说,“夏雨禾在么?” “她下楼买老干妈了,我正在这做饭呢。” “……哦。” “什么事情?我转告她。” “好。”谢思清说,“我的下个剧本已经找到投资,还是想请雨禾过来负责配乐。” “哦……!” “我把材料发过去吧。她看了后给我电话。” “也行。”高亮接道,“那你发我邮箱里吧,等吃完饭我给她看。” “嗯,行。”谢思清问,“你邮箱是什么?” “哦,”高亮回答,“g_。” “知道了。”谢思清末了又填了一句,“好像不是以前那个……?” 当时为了参加小笼包的广告片,谢思清也曾给高亮邮箱发给给简介和作品。 “不是啦!我换啦!”高亮大声说道,“这回这个很好记的g,乾隆,夏雨荷的老公,再加上gao,我的姓,就行咯!” “你……”谢思清无语了一下,“她答应你……你连邮箱都给换了?” “嗯。”高亮说,“这样我给别人邮箱地址之时,别人不能破解,就全都会问我这是什么意思,我就可以解释给他们听,我有女朋友啦!你也知道的,别人不问,也不好主动说嘛。” “你……”谢思清说,“你也不要太嘚瑟了,小心出门被人烧死。” “切。”高亮不屑地道,“景然说你们俩更嘚瑟,首映式上眉来眼去。” “……你别听他胡扯好吗。” 谢思清觉得自己真的很无辜。 好像,连曦作为损友处处针对钟扬,钟扬有时回击有时不搭理他,景然作为连曦爱人加脑残粉,也自动自觉地将钟扬视作“敌人”,并且还捎带上了自己,谢思清明显感到景然自从和连曦在一起后性格贱了很多,以前他明明就不是这样的,第一次在同学聚会上见到景然的时候,他一直很安静地听别人说话,时不时很小声地插上一句。 “……”谢思清不再想那个,又对高亮说道,“那你不要忘了。” “怎么可能。”高亮回答,“市场部的杂事多得要死,我也从来都没忘记哪件。” “那谢谢了。” ——高亮没有胡吹。 当天晚上,才一个小时候,夏雨禾就打来电话,说,她会加入。 谢思清联系的第二个人是张毅然。 ——但却根本找不到人。 对手手机始终关机。 然后,谢思清想起来,张毅然工作时,会关掉他手机。 关掉手机,关掉网络,就在黑漆漆的屋子里,开着他的那台电脑,完全投入,没有任何一秒钟想其他事情,全部世界就是手头那部片子。 一开始谢思清还觉得很夸张,搞得像是某种宗教仪式一样。 但是张毅然说,他要一直盯着,怕稍微分下心,思维就会不连贯,感觉不到怎样才是最好的处理方式,最后并不是最好的效果。在张毅然看来,他要给片子灌注最好的生命。 谢思清留了条短信。 想了想后,让钟扬给张毅然的微博也发一条私信。 因为不知道张毅然会先开哪个——手机还是网络。 “你自己发啊。”钟扬道。 “……他把我拉黑之后就没把我放出来过。”谢思清说。 于是钟扬只得自己发了一条。 一直到了三天之后,张毅然才回了钟扬那条私信:i’min. 加入就加入吧,还得弄句英文…… 第82章重聚(2) 张毅然也加入,实在是太好了—— 谢思清想起之前高亮又说他介绍的不靠谱。 因为在他那个堂妹主动联系张毅然后,两人才刚聊了没有几句,张毅然就发了一条“我要消失几天”,之后就真的彻底消失了。 之前张毅然拿到对方电话之后始终没有行动已经算了很过分了,然而妹子忍了,这回又来装死人间蒸发。 “他如果讨厌我妹妹,大可不必通过这种方式!”当时高亮忿忿地道。 “那个……那条短信不是借口。”当时谢思清极力对高亮解释,“他是真的消失了啊。” “……什么?” “他有工作之时都会将手机关机的,我现在也有事在找他但是找不到。” “……变态。”高亮还是那句,“我让我妹不要理他。” “……好。” “这要在一起了,以后发生紧急事件但却完全找不到人,还不得气死吗!” “嗯……”谢思清说,“让他专门准备一个紧急事件之下用的手机给你堂妹?” “这种变态你就不要帮他出主意了好吗?” “……哦。” 谢思清觉得自己像一个老妈子,什么心都要操。 第三个被联系的人就是迈克。 “迈克,”谢思清道,“出来吃饭,我请你吧。” “……行啊!” 又越过陈正直直接找人进剧组了……谢思清想,不过陈正直真的应该好好休息下,他也很相信对于摄影师这个职位的选择陈正直是不会否决导演的意见的。 谢思清请迈克吃了个骨头锅。 店不太大,有个包厢。 迈克点了一大堆的东西。谢思清本想再加上两三样,但迈克却在看见谢思清勾的“鸭血”之类的东西时变了脸色,一再恳求谢思清不要这样对待他,于是谢思清也只得作罢。 店家非常实惠,上来的锅里面全是骨头。 本来谢思清以为这种骨头锅里面最多有两三根骨头,现在才发现真的是满满一盆,满到完全没有地方下其他的东西。 谢思清很淡地看了钟扬一眼:“钟扬。” “嗯。”钟扬答应了声,捞出一根骨头,低头开始猛吃。 啃完一根,又捞一根。 “好了。”谢思清对迈克说,“这回可以下东西了。” 迈克:“……” 谢思清又招呼迈克道:“我们来下自己喜欢吃的东西。” 迈克:“……” 涮了几片肉后,迈克问谢思清:“找我出来有什么事?” 谢思清笑了笑:“你看出来了啊。” “感觉得出。”虽然普通朋友叙旧也能说得过去,但是迈克能感觉到这次尧舜禹找他是有事情要谈。 “嗯。”谢思清看着迈克说,“我这有部新的片子,想要找你来做摄影。” “哦?” “这回我们有钱。”谢思清说,“会支付你正常周薪。” 旁边钟扬看着谢思清说“这回我们有钱”时的那个样子,又是觉得特别可爱。 “是个什么样的片子?”迈克问道。 “科幻,”谢思清说,“表现手法方面钟扬会帮助我,但是依然还是主要由我执导。” 这意思是,钟扬有建议权,但是没决定权,因为这是谢思清执导的电影,还是都要按照他自己的心意来,形成完全同一的个人风格。 然后,谢思清讲述了一下这部电影的剧情、资金情况、目前已经确定的人员班底、陈正直打算的推广方式等等情况。 “听上去很不错啊……”迈克很受诱惑,“上次加入完全是要还你人情,但是后来发现剧组氛围让人感觉非常舒服,现在这么一说我也有些怀念,再和大家重聚真是一件美好的事。如果只缺了我一个大家也会觉得很扫兴吧——本来想要再次一起制作电影,结果我却拒绝你们让你们再找其他的人。” “嗯。”谢思清说,“我想是这样的。” “可是,”迈克又道,“恐怕真的没有办法。” “……是么。”谢思清没有问为什么。他觉得不管因为什么理由,迈克都可以选择拒绝加入。 结果,那边钟扬却问:“为什么?” “哦。”迈克也很直率,“你们之前没有说啊,我就口头上答应另外两个导演了,你们预定开机那会儿我会在别的剧组,而且之后的六个月我会替那两……部电影担任摄影。” “口头答应而已,又还没签合同。”钟扬对迈克说,“你就说你在美国的七舅妈生病了,要你回去照顾——你没有七舅妈吧?那也不算咒她了。” 谢思清:“……” “那怎么行。”迈克却很认真地道,“那是说谎。” 钟扬:“……” 谢思清知道,迈克是个非常虔诚的基督徒。他在道德上面自我要求非常严格,甚至是很偏执,比如绝对不能说谎,再比如答应别人的事就一定得做到。被人勒索要钱那次也是,他觉得不该给,就真的一直硬挺着不给,迈克这一点和钟扬肯定不一样。 钟扬也算了解迈克。 听迈克这么说,钟扬叹了口气:“那就没办法了,剧组这么多人也没法等。” “那个……”迈克纠结地道,“我去和第一……位导演解释看看吧。实话实说看他是不是可以理解我,如果导演觉得不太方便我就不能去你们那了,只好再下次……下次你要尽量提前和我招呼,我这边日程总是很满,总是会一直约到下一年去。” “……嗯。”谢思清出主意道,“你可以试着推荐个别的人给他。” “我知道了。”迈克又道,“但是别有太大期望——” “……嗯。” 这顿骨头锅吃完后,迈克立刻就去问了。 谢天谢地的是,那位导演居然答应了他。 用那位导演的原话来说,就是:“你在我这里不开心,总是想去别的地方,我强留你也没意思。大家一起玩电影嘛,当然都要开开心心。” 然后迈克就又欠了一个人情,答应今后一定补偿那位导演。 他觉得自己好像总是在欠别人人情,今天这个明天那个,像是一个连锁反应,最开始源头就是尧舜禹救了自己那一回。 迈克也是确定加入之后,谢思清又去问了吴一森。 吴一森完全没问题。 但谢思清另外请了美术总监,只让吴一森担任主美术职位。 因为科幻并不是吴一森所擅长的,所以谢思清直接请了以前常和钟扬合作的美术总监。 小葡萄根本不用问。 他一直吼着“要一生一世都追随尧导”。 所有的人里面,唯一一个拒绝的人就是赵情。 赵情很明确地表示了她的歉意。 谢思清想了想之后终于明白。 《克传弓冶》是赵情的第一部戏。 在演对手戏时,她对钟扬似乎产生了一些似有若无的好感,这点钟扬本人也感觉得出来。 但是,钟扬是尧导的。 所以,她想尽快让这感情都消逝掉。再和钟扬演对手戏,只会让她自己觉得心里难受,暂时不见才是好的。 女主角要重新选择。 谢思清详细地考虑后,请了顾菲前来试镜。 顾菲,据说爱耍大牌,对待剧组其他人员态度非常不好。 不过,之前谢思清与她合作过,发现她也不是爱耍大牌,而是性子实在有些泼辣。 耍大牌的演员谢思清也见过很多了,基本全都属于在他们觉得低上一等的人面前就会摆各种架子,但是遇到更强的人或者需要他们重视的人就会立刻熄火。 比如,一向派头十足这也不演那也不演有动作戏全找替身的某演员,每次看到媒体过来探班,都会第一时间换下替身自己冲上前去做出危险动作,显示他是多么认真敬业。 可是顾菲不是。 她与谢思清合作那部戏,中间有一段她ng多次,总是演不出需要的感觉。当时谢思清一直给她讲,不厌其烦地反复讲解,然后顾菲突然爆发,冲着谢思清大吼了一句:“你能不能先消停一会儿!让我静一静、自己想一想!!!” 当时剧组里的所有人都看傻了。 对着导演一声厉喝“你给我闭嘴”之类话的演员他们过去从未见过。 连谢思清都有一点愣在那里了,15秒后才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事。 后来,顾菲又被媒体拍到在机场里和人吵架,她同在演艺圈的丈夫抱着孩子站在她身后不住地拉架、试着将她劝住,谢思清才明白这个顾菲恐怕就是这样的性格——脾气火爆,容易暴躁,生气了忍不住,一定会爆发让对方明白。 果然,之后谢思清又听说顾菲误以为某个有名的导演打算潜规则她,在酒席上将一盘椒麻牛筋整个扣在了导演的脑袋上,当时导演捂住眼睛满地打滚,一边不住哀嚎:“辣!辣!好辣!”。那次她理所应当地没有拿到角色,并且从那之后本来真想潜规则她的投资人和导演也彻底没了念想,毕竟谁也不想被她当中扣上一盘椒麻牛筋,倒是从此清净很多。 谢思清觉得,生物学家那个角色,改成女主角后也依然是暴躁的——她的怒意是科学家们决定制定规则公开抹杀一部分人的契机,并且这部分戏还很重要,从来没怎么发过火的老好人女演员恐怕根本不太知道血液瞬间冲上头顶是个什么感觉,所以这方面经验丰富的顾菲大概会是一个好的选择。 这也是谢思清在更改角色性别之前打算请邱实来主演的原因。不过其实相比之下,顾菲要更贴近。比起邱实喜欢在网络上面喷人、“让所有人全都知道某些人的真实面目”这种处理方式,顾菲的性格是直接发泄她的怒火。 所以,这样想来,也许赵情不来也好。 谢思清喜欢赵情的演技,但心里担心试镜过不了,最后还是要另外找别人,因为赵情是个热情并且很爱与人交往的人,喜欢送人东西只是她性格的体现。她的朋友很多,大家都喜欢她,所以她才那么喜欢玩儿手机,因为上面她的联系的人实在太多,各种聊天软件,还有社交网络,总是有很多人在各种地方呼叫着她。笨想也会知道,赵情情商很高,性格肯定是与那生物学家相去甚远。 所以,谢思清叫顾菲过来试镜。 试镜内容一段就是她的爆发,还有一段是她的自我反省与自我救赎。 她第一段演得相当出色——那种爆发力绝不是吹牛。即使她只是在演戏而已,但也让看她演戏的人都被那种骇人的气势所吓到,过了好半天心脏还是咚咚地跳,只想着以后绝对不要去招惹她。 出乎谢思清意外的是,她的第二段也表现非常好。 这倒有点奇怪…… 结束试镜之后聊天之时,顾菲解答了谢思清的疑惑:“其实吧……这个是因为呢……对于这个脾气,我也觉得挺不好的,每天都要忏悔一次。” 谢思清:“……” 顾菲又道:“我是真的觉得挺不好的。我拍过的所有戏,投资人、制片人、导演……全都怕我。成为演员之前上班那会儿也是,我的老板特别怕我,能让别人干就绝对不会找我,每次给我工作都是小心翼翼的,然后我抬头看他一眼,他就会立刻说‘啊……不然那算了吧……我自己也能做……’之类的话,还有上学时的老师也是,提问从来不点我名,我违反纪律也不会罚我。” 谢思清又是:“……” “其实这些人都还好……但我很怕影响夫妻还有朋友感情。恋爱时候有一阵子我的丈夫为了躲我天天留在片场加班,我知道他还是很喜欢我,但是太怕又要吵架……朋友之间也是同样,所以每次我发作后都会觉得挺想改掉这毛病的……” “哦……”谢思清说,“……那你试着控制一下?” “……控制不了。” “……哦。” “那么我拿到角色了吗?”顾菲又问。 “差不多吧。”谢思清说,“只要你的片酬没有涨得离谱。” 据陈正直了解,顾菲片酬大概是300万。 她的性格同样对她发展有些阻碍,但是远远不像邱实那么严重,因为顾菲只是暴躁,脾气过了就没事了,而邱实却是每次都上网喷、将事情弄得不可收拾,对于剧组来说,后者的杀伤力要远远大于前者。 男女主演全都确定之后,他们找了有名气的造型师和服装设计师。 谢思清感觉,钱真是一个很好的东西。 2.8亿在手里,虽也不算最顶级的,但和525万不可同日而语,再也没有当时那种缚手缚脚之感了。 这个才是他应该有的状态。 在“上辈子”,池文越从来没在资金上面亏了他。即使谢思清的那些电影并不是很叫座,每次都是堪堪收回成本,池文越也不会在投资金额上面给他上一道道的脚镣,所以,每天为钱发愁,并不是谢思清所习惯的,幸好《克传弓冶》有陈正直,否则对于并不太会精打细算的谢思清来说,525万可能真的很难坚持到影片上映。 对于造型,陈正直倒提了不少建议。 他说,钟扬这回是科学家,定妆照要有些变化。 比如,编写程序之时,戴上一副眼镜。 再比如,参与各国政府人类延续计划特殊培训之时,要穿制服。 陈正直是铁了心的要晒钟扬脸和身材。 他说,必须要让看剧照的想流鼻血。 别的人谢思清不知道,但是,在看见钟扬一身制服出来之后,他自己倒是真的看得呆了。 那身制服,将钟扬的线条衬托得很完美。 本来以为已经很习惯了……现在发现根本不是这样。 钟扬看见了谢思清,迈步走到他的面前。 “……”谢思清看着钟扬。 “在看什么?”钟扬低笑了声,凑到他的耳朵,用很低沉的声音说了句:“你个色魔。” “……”谢思清也不知道该回答他什么。 “别用这种眼神看我。”钟扬继续说道,“今晚回去会给你的。” “……”谢思清想象了一下,然后立刻有些呼吸气促。 怎么搞的…… 那天拍完之后,钟扬将谢思清也叫去服装间。 “……干什么?”谢思清问。 “解开扣子。”钟扬说道,“最上边的那颗。” “……” “怎么?” 谢思清手指有一点僵硬,解了好半天才终于弄好。 然后他就看见,钟扬锁骨那的皮肤露出来了一点。 “然后第二颗和第三颗。” “……”露出的皮肤一点点增多。 “你来把它脱了。” “喂……” “喂什么喂?”钟扬又说,“我知道你今天一天都在想这件事。” “你少胡扯——” “我胡扯?你敢说没想过?”钟扬问道。 “……”谢思清不说话了。 当他将钟扬穿的上衣褪下去之后,钟扬立刻很色情地吻住了他。 钟扬一手搂住了谢思清的腰,另一只抬起他的脸颊。 谢思清心脏砰砰跳,两只手紧紧捏住了钟扬的肩膀。 “回家去么?”一个长吻结束之后,钟扬问道。 “嗯……” 耳边钟扬又笑了声:“那你忍一下,这就回去了。” “……哦。”谢思清此刻理智还尚存,“那我先出去,五分钟后你再出去,别让人发现我刚才也在服装间里。” “……” 他们两个一回到家就又抱在一起。 谢思清感觉他们做得床都要塌了。 那组定妆照确实引起不小的关注。 “男神好帅”成了最常见的评论。 …… ——之后一段时间,谢思清、陈正直、美术总监再搭上个钟扬四处去跑选择拍摄地点。 最后,他们将拍摄地点选择在了欧洲,一座曾经喷发过的火山附近。 那里虽有群山,但是寸草不生,因为火山曾喷发过,山的表面都是深灰色的,并且看上去很坚硬,非常吻合电影中的那个星球“没有氧气”的氛围。 他们考察很久,最后四个人都认为其中一座不太高的山上景象非常吻合电影中的场景。 之后他们研究了大量的视频和文字资料,去航天中心以及技术公司参观过,并且请了航天大学的相关学者来做指导,制造出来了一个假的宇宙飞船。宇宙飞船可以装卸,最后将由货机运往拍摄地点,并由相关人员重新组装起来。 至于飞船内部各种装置以及物品摆放,他们请真的宇航员提出了建议。飞船内部密封舱、调压设备、冷冻库等等都被专门人员用特殊材料制造了出来。 这部电影制景、布景以及道具方面的前期工作很多。谢思清并不喜欢用电脑cg来解决一切问题,让演员坐在绿幕前面一直不停地演,然后将一切场景和道具都用电脑加上去,这种方式谢思清并不喜欢。他更倾向于尽量制造真实场景然后使用拍摄手段解决问题,因为就算电脑cg再好,也总有无法考虑得到的细节。观众在电影院中未必可以发现,然而不完美就是不完美,并不会因为没有观众指出来就变得不存在。另外,没有真实感也会限制演员的发挥。就算演员本身实力强劲,绿幕依然可能削弱他的表现力。 另外就是飞船之中失重感觉的营造。特效团队看了很多很多的资料,最终确定出了一套方案。飞船模型里中将会有很多用于营造失重感觉的装置,有的利用钢丝将人吊起前进制造飘浮感觉,还有的可以从下方吹起物品使其悬停在空中。 迈克仔细考虑了拍摄各个场次时摄影机应该如何放置,然后在这飞船模型之内设计了多种用于拍摄的轨道。 这个前期筹备过程很长,但谢思清想要试图将一切都做到最好。 第83章情书 谢思清就这么一直筹备电影,连钟扬都有一点点被冷落了。 钟扬觉得,最近谢思清和他谈的话,有百分之九十九都是关于这部电影的探讨,剩下的那百分之一都是“晚饭早点行么,我没有吃午餐”、“我今天太累了,能不能不做了”、“我先躺一会儿,最近睡眠太少”、“抱歉明天还是不能陪你,很多事情没能处理得完”……之类的话。 钟扬告诉自己要支持他的事业、当好这贤内助、让他专心工作、做一个成功男人背后的男人。不过,还是觉得有些被忽略了。 终于有天,钟扬忍不住对谢思清说:“喂,我生日快到了。” “……你的生日?” 谢思清一愣,然后才想起,果然是这样。 他已经忙得不知道现在几月几号了。 那边,钟扬又说:“我们在一起的第一个生日。” “……嗯。” 谢思清想起来,去年钟扬生日那时,他告诉自己有生日party,将自己骗到了他家里面,然后说其实只有两个人。 当时,他让钟扬许个愿望,钟扬看了自己好久,然后问要不要讲出来。自己说不可以,因为讲出来就会不灵了—— 然后,就在这一年,他们真的在一起了。 想了一想,谢思清说:“抱歉……我忘记了……” “我就知道。” “那么,你要什么?”谢思清又问道。 钟扬蹭了蹭谢思清的肩:“我要情书。” “……啊?” 钟扬又是重复了遍:“我要情书。” “……我不会写。” “太敷衍了。”钟扬皱眉,“你肯定会。” “……”谢思清想,钟扬这些要求,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轮完一遍? 那边钟扬继续说道:“你看那么多书,还有电影,连这个都不会,谁能相信?” “……”谢思清说,“自己写本写书当然可以……但是……给你的话我会不好意思。” 钟扬啃了谢思清一口:“有什么可不好意思的。” 谢思清叹了一口气。 他把钟扬生日忘了,这个确实是他不对。 于是他说:“好吧……那我试试。” 钟扬想要要的,他就全部都要努力给他,并不会再扭捏。虽然有点不好意思,但也没有什么事是当真不愿意的,对方是他最亲密的人,不存在什么连对方都不能看的一面。 钟扬说:“那我等着。” 末了,又填一句:“要写真情实感,不能应付了事。” “……嗯。” 钟扬又说:“必须要是你此刻最大的感受。” “必须要是我此刻最大的感受?” “对。” “好吧。”隔了几秒,谢思清问,“你要办生日会吗?” “不。” “哦?”谢思清有点没想到,“还是不办?” 圈内的人,每逢生日,总是喜欢办生日会,邀请百十来个“圈内好友”,共同为他庆祝生日,虽然生日会时常会由配偶操办。那种生日会有时会有个主题,比如规定所有的人都要穿着维多利亚时代风格服装,有时没有这种说法,只是盛装出席就好。总有很多记者围在门外门内,将生日会大肆报道,都有哪些人出席,有什么样的布置、什么样的礼物、什么样的蛋糕、什么样的红酒……当然还有夫妻多么恩爱,生日会永远都是营造夫妻恩爱感觉的重点场合,即使圈中所有的人都知道他们早已貌合神离。 “不了。”钟扬回答,“和家人一起过就好。” “……”家人……第二次从钟扬嘴里听到这个词了。 钟扬生日之前,谢思清费了很大的工夫去写那情书。 他仔细回忆和钟扬在一起的各种点滴。 最大的感受……? 最大的感受就是上辈子死了也还好。 如果没有那个死亡,就不会有钟扬在这。 …… ——就这么着,钟扬生日真的来了。 谢思清订了一个大蛋糕,然后费力弄了一顿烛光晚餐。 按照网上教程,煎了羊排,还有做了蒜蓉扇贝。 他尝了一尝,还是很难吃。 “……”算了,不管了,谢思清想,重要的是氛围。 本来他也没想搞这些的,如果不太方便出去,请厨师来家里做就好。 但钟扬有颗少女心,所以大概喜欢这样。 最后,他将那封情书压在装玫瑰花的瓶子之下,便叫钟扬下去。 “生日快乐,钟扬。”谢思清举起了杯子。 钟扬低头一看——里面装的可乐。 “……嗯。” 谢思清又说道:“祝你主演的电影能大获成功。” “这明明是你的希望。” “还有……”谢思清又想了一想,对于一个艺人来说最想听到什么样的祝福? 谢思清回忆了一下当初参加过的生日会,那些个艺人听到什么会最最高兴。 琢磨半刻,又接着道:“还有,越来越帅气吧。” 那边钟扬低笑一声:“你个色魔。” “……”谢思清小声道,“我没有想那个。” “听你扯淡。” “……” 那边,钟扬又大喇喇地问道:“情书呢?” “……”谢思清说,“这个不该自己主动要吧?” “写了没有?” “写了。”谢思清投降了,伸手一指花瓶,“在这。” 钟扬看了谢思清一眼,伸手将那信封抽出来。 之后打开,展开了信,发现是首情诗: 【上一世我时刻祈求能与我爱的人厮守。 在梦的依洄中, 上天曾经回答: 你去死吧——你死了我才给你。 与人相伴总像镜花水月, 太阳光嬉笑着投射在远处我碰不到的地方。 直到有一天我真的死了。 带着慌乱来到今生, 走着走着遇见了你。 一切忽然变得值得, 春日传来微微芬芳。 愿此刻感情能永恒。 总有一天, 我会头发花白, 思想开始模糊, 希望那时你仍然在我的身边。】 钟扬皱眉看着这信。 反反复复读了几遍,最后终于有了评价:“你的情书好意识流。” 谢思清笑了下:“你说要写真情实感,要写此刻最大感受。” “真情实感和最大感受就是这样的意识流吗?” 谢思清又笑了:“嗯,对。” “算了,总归也是情书。”钟扬说道,“而且很有你的风格。你就是这样的,脑洞很大,喜欢运用各种手法。” “总有一天你会懂的。”谢思清说。 “……希望如此。”钟扬似乎感觉到了什么,他知道这与那秘密有关。 只是,没有人会想到这个“死”指的是真的死。 “对了。”谢思清又说,“我叫剧组大家录了生日祝福。” “……哦?” 谢思清去拿了平板电脑:“每个人都讲了几句,然后我给剪成片子。” “嗯。”钟扬看向电脑,“我看看。” 谢思清点击了“开始播放”,陈正直出现在屏幕上面。 “嗨……”陈正直皱着眉说,“生日祝福……生日祝福……希望票房再爆一次,尧导不烦你的腻歪。” 之后吴一森非常地传统:“那个……生日快乐,万事如意。” 然后是迈克:“恭喜发财!” “喂,”旁边陈正直提醒了一下:“这个不是生日说的。” “哦……”迈克问,“发财还分时候?什么时候发财我都愿意。” 陈正直向着镜头挥了挥手,示意了下摄影助理:“cut。cut。我要和他讲讲这个。” 夏雨禾好像正在家里面:“生日快乐,希望你的一切心愿都能达成。” 还有张毅然。 似乎张毅然并不同意发,迈克就冲到了他的工作室。 张毅然坐在小黑屋里面,很不耐烦地看着镜头说:“生日快乐,生日快乐,可以了么?赶紧离开!” 钟扬看完视频笑了一下:“谢谢你弄这个。” “也没什么……”谢思清道,“并不麻烦。” “照一张相吧。”钟扬突然说。 “……照相?”谢思清纳闷了。 他一向并不喜欢照相的。 “嗯。”钟扬说,“我去拿相机还有三脚架。” “……哦。”谢思清还是愣愣的。 那边钟扬又道:“今年是在一起的第一年。” “嗯。” “以后每年都留一张合影,记录每一年我们的样子,然后都留在一个相册里。” “……” 钟扬摆弄着三脚架,一边低头继续说道:“一直到我们很老的时候,到其中之一离开这世界。” 谢思清想了想,说:“其实,等我们很老的那个时候,如果你先离开,我觉得之后我也活不长。” “……哦?” “因为每天都没精神,每天都想念你,可能不久也就去了吧。” 这种事情还挺多的。年老的夫妻其中之一去世了之后,另外一个的生命消逝立刻便加快,没有过多久便也随着那人离开了。 以前谢思清觉得很玄幻,现在他却是真的感受到,如果钟扬不在的话,自己大概也不会再认为世界美好得值得他拼命留下来。 钟扬笑了一声:“那我一定长命百岁。” “嗯,你说的哦。” 然后两个人吃了难吃的羊排和蒜蓉扇贝。 过了一会儿,谢思清发现钟扬发了条微博。 钟扬从来不自己发微博——他觉得很麻烦。 今天竟然破了个例。 上面是张蛋糕照片,文字配了一句:“生日。很快乐。” 谢思清想了想,也破例转了这条:“要一直快乐啊。” 过去,他的一切微博都是关于电影。 …… ——钟扬生日之后,谢思清继续忙他的电影。 他们连受电脑控制杀人的机器人都做出来了一个。 那个东西长相奇怪,整个是颗椭圆的蛋,上面有些诡异花纹,像不倒翁一样在地上晃,走路就是一路滚过。 设计团队只用六周就做好了,它的动作可以被按钮所控制。 在这期间,谢思清组织了两次试镜,挑选了所有主要的演员。 来试镜的人非常多,这让谢思清感觉到,自己确实有了不同。 邱实的角色是首先被机器人杀死的科学家。 这个角色一直恃才傲物,始终觉得自己高人一等。他是力挺主角通过计算进行抹杀的人,因为他认为自己绝对不会被超级电脑选中,他唯一害怕的就是无秩序地偷偷杀人。所以,在得知自己是第一个时,他完全没有办法相信这一切。虽然过去不断地说“被选中的人必须要服从”,他自己却是立刻选择了躲避,还一度想要一个人开着飞船逃离,不过最后,因为超级电脑太过了解每一个人,他还是很快死于了一场意外。 池文越推荐的庄岩演技也确实很不错。 不过谢思清没想到的是,他想要挑战个阴暗角色。 那是一个始终并不受人关注,却在背地之中一直害人的家伙。 当意识到只有死掉一半人氧气才会够用之时,第一个毁灭人性偷偷动手的人就是他。 庄岩觉得,演变态更加有戏剧感。 就像谢思清所想的,庄岩演过之后,走到了谢思清面前,扬着下巴问了一句:“你还满意你所看到的么?” “……”谢思清说,“还算不错。” “很好。” 庄岩还想再说点什么,却被谢思清的话打断了:“不过还有几个不错的人,后面也有其他的人没有试镜,所以并不说明给你角色。” 庄岩变了变脸,然后冷笑一声:“如果不能得到我想要的,我要你们所有的人全都陪葬!” “……”谢思清勉强镇定了一下,“回去等我通知。” 后来,谢思清仔细考虑过之后,觉得庄岩还是最好那个。 所以他让演员副导演去通知了他。 当天晚上,谢思清就收到了他一条短信: 【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 第84章《星球杀机》 定下演员之后,便是正式签约。 钟扬还有顾菲签约有着正式签约仪式。 签约仪式之上,对于“为什么会出演这个角色”,钟扬只答了句:“因为我的好友尧舜禹导演说他需要我出演。” “他需要你,你就会演?” “嗯。”钟扬笑了一笑,“不管何时,他需要我,我就会演。” 这种表现又被陈正直给狠狠批了一通。 至于几个配角,也都签了合同。 对于目前在本市的重要配角,谢思清让他们直接到办公室签字,顺便讲讲需要注意下的地方。 其实这是不必要的,但谢思清觉得,这对电影会有好处。 然后他又见到邱实。 对于《克传弓冶》拍摄之中以及完成之后邱实始终没有喷人,很多人都感到难以理解,毕竟他微博上众多的跟随者都是为了看他喷人才follow的。 然而邱实只是配合宣传电影,似乎从头到尾没有闹过矛盾。 后来邱实终于开喷,对象却是那个罗森——因为罗森批评了尧舜禹。 众人更是啧啧称奇,不知这尧舜禹终究有何魅力。 现在,听说他又再度加盟,不少人都跌破眼镜。 过去邱实参演电影全部都是一锤子的买卖,要么是他首先拒绝再与那位导演合作,要么就是导演实在受不了他在剧组里喷人,总之过去从没有过再度携手这样的事发生。 所有人都想着,这尧舜禹导演……果然是个奇人,竟能收服此等妖孽。 “嗨。”谢思清对着邱实打了个招呼,“罗森的事……谢谢你出头了。” “没事。”邱实哼了一声,“我看不惯他。” “……” “他就是欠骂。” “……哦。”谢思清知道,在邱实看来,对于欠骂的,就要骂个够。 谢思清也见到庄岩。 他忍不住再次感慨,庄岩真是漂亮得很。 可是,他这性格,怎么就是这么怪呢。 庄岩看见了谢思清,就又是装着酷走过来。 “签完字了?”谢思清问。 “呵,当然。” “……”谢思清强忍住心里的不适应,又说,“你这个角色,非常地重要。之前看来一派和睦友爱,科学家们发誓共度难关,将那星球变成一个乐园……是你打碎这种虚伪假象,为了活下去杀了其他人,认为只有这样才能留住氧气。这里需要一种很强的对比感,在人前的温和与在人后的残忍。还有,你这角色代表人类的罪,恐惧、自私、漠然等等情绪,必须要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我希望你能够尽全力地发挥。” “呵……”庄岩站起身来,双手撑着桌子,慢慢地俯下身,靠近了谢思清,盯着他的眼睛,说,“想要就求我啊。” “……”谢思清又被他震得不轻。 “我……” “嗯?” “……”谢思清深吸了一口气,“求求你了,好好演吧。” 谢思清有感觉,如果不这样做,他是不会完的。 随便哄他一下,倒也无伤大雅。 “好。”庄岩嘴角一勾,“会给你的。” “……”想了一想,谢思清说:“你知道么,你是第一个要我去求的演员。” 钟扬都没有过这种待遇。 “哦?”庄岩眼底的光突然大盛,“原来这竟然是你的第一次?” “……” 那边庄岩又是邪魅一笑:“那么你要永远记住,你第一次是给了我。” “……”谢思清咳嗽了两声,来掩饰他内心感受。 池文越的项目开发部门经理说他在池文越面前也是这个霸道总裁范儿,真不知道本身身为霸道总裁的池文越他这段时间究竟是如何挺过来的。 “好了。”谢思清说,“回去尽快熟悉剧本,等到正式开机之前,副导演会联系你的。” “好吧。”庄岩又道,“那我等着你来找我。” “……” 因为受到太大冲击,直到回家之后,才想起来另一件事。 于是他又给庄岩打了个电话。 庄岩没接。 谢思清就留了条语音:“这个角色还有一段难点,刚才忘记拿来和你讨论……” 留完言后,谢思清就去洗澡了。 再出来之后,他发现钟扬坐在沙发上,愣愣地不知在想些什么。 “你怎么呆坐在这里?”谢思清问。 然后钟扬看向了谢思清,眼睛里有很明显的异样。 “……发生了什么事?”谢思清问。 钟扬没有回答,却反过来问道:“我是有哪里还做得不够好么?” “……?”谢思清不明白了。 “最近你都很晚回来,就连周末都不在家,我以为你在忙电影。” “……?”谢思清说,“我本来就是在忙电影啊。” “那么,”钟扬又问:“庄岩是谁?” “庄岩?”谢思清说,“怎么提起他来?” “你告诉我庄岩是谁。” “他啊,”谢思清轻声笑了一笑,“霸道总裁。” “池文越?” 钟扬想起尧舜禹对池文越的了如指掌。难道其实是池文越?却写成个别的名字。 “不是。”谢思清说,“另外一个霸道总裁。钟扬,你到底是怎么了啊?” 钟扬将谢思清的手机扔给他:“你自己看。” “……?” 谢思清有些疑惑地拿起手机。 发现庄岩给他发了两条信息——庄岩明显是听见留言了。 屏幕上面一共三条历史记录。 第一条是那天收的: 【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嘛。】 第二条是刚刚才被发过来的。 谢思清看了看,上面写的字是: 【你还真是非常饥渴。怎么喂都喂不够你。】“……” 然后,不知庄岩怎么想的,隔了10秒又发一条:【你这个磨人的小妖精。】 “……” “钟扬,”谢思清立刻解释道,“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那是什么?”钟扬又问,“没有看见你的短信,是你已经删除了么?” “不是。”谢思清说,“我没有发短信,直接留的语音。” 这句话说完后,谢思清发现钟扬的脸色一点都没好。 “这个庄岩……他……”谢思清想了想应该从何说起,“他会扮演电影其中一个角色,是池文越直接推荐进剧组的。” 钟扬还是没有说话。 谢思清又继续说:“他年纪挺小的……平时喜欢在网络上看些小说,然后看到觉得很帅气的角色,生活当中举手投足就会去学,以为这样他也显得特别帅气。” 庄岩那个角色,影片中是神童。 钟扬:“……” 谢思清说:“前一阵子他喜欢看冷酷帝王,这一阵子又喜欢看霸道总裁,所以说话总是带着那种腔调……我是真的完完全全没招惹他。第一次见面时,池文越要空降,我说需要试镜,他就来了两句‘我还从来没有尝试过被拒绝的滋味呢’,‘你成功地引起了我的注意’……那个‘嘴上说不要,身体倒是很诚实嘛’意思只是试镜那时我说也许不会给他角色但是最后还是选中了他……” 钟扬:“……” “刚才那两句话,什么……我就不学了吧,只是因为我要求他为这角色做些准备而已。如果你不相信,可以查语音的。” “不用。”钟扬说,“我信。” “不过,”钟扬暴躁了下,“他是有毛病吧?” 谢思清说:“应该是有。” “……” “据说他在池文越前也装霸道总裁。” “……” “不提他了。”谢思清抱住钟扬的腰,“你对自己不是很有自信的吗?” “本来是有。可是他也太离谱了!” 钟扬显然没有想到世界上还有这种人。 “他是非常离谱……”谢思清想了想,“不过演戏真的不错。” “……” 钟扬拿起谢思清的手机,只回了三个字: 【说人话。】 不到10秒,手机又响。 两人凑近一看,果然还是霸道总裁: 【你是第一个敢像这样对我说话的人。我似乎真的对你产生了一些兴趣。】“……”钟扬手指一按,直接把他给拉黑了。 “……喂!”谢思清惊呆了。 “以后让副导演联系这人,你就不要再去搭理他了。” “……哦。”谢思清想着,哪天再对庄岩解释下吧。 “还有,”钟扬又说,“短信可以截图保存。等过几年他成熟些,你拿出来给他看看,他会什么都听你的。” “……” 隔了几秒,看钟扬还是不太爽,谢思清轻轻笑了笑,“喂,钟扬。” “嗯?” “接个吻吧。” 钟扬转头看向了谢思清。 谢思清正有点不好意思,就被对方给抱住了。 好多天都没有做过,两人全都有些兴奋,连卧室都没有回去,就在沙发上面采用各种姿势做了很久。 …… 完事之后,谢思清发现他的微博上收到了一条陌生人私信。 打开一看,竟是庄岩。 私信上面有六个字,外加三个大感叹号: 【你这是在玩火!!!】 “……”谢思清想了想,还是解释了下,“我已经结婚了,别说容易让人误会的话。” 这次庄岩没有回了,不知到底反省没有。 ——之后又过一阵,这个漫长的筹备期终于结束。 最占用时间的就是置景布景,此外还有各种道具类的制作。 谢思清有完美主义。 能用实景做出来的效果,他就不想使用电脑cg。 那对演员发挥一定会有限制。 在将放置“宇宙飞船”的大帐篷里,他们甚至制造出了窗外星空。 在这个漫长过程中,《克传弓冶》也下映了。 最终票房3亿出头。 算不上特别好,但绝对对得起那个投资金额。 那部电影获了一些提名,最后在这一年拿了两个最佳男主,两个最佳摄影,一个最佳剪辑,还有一个最佳导演。 钟扬那部《锦鲤》倒是斩获颇丰。 媒体将钟扬形容为了今年最忙碌的人,又要去领最佳导演,又要去领最佳男主。 最开始钟扬和谢思清两部电影都获得提名,但最后那个最佳导演却是颁给了钟扬之后,钟扬居然是并没表现出任何激动的样子来,就那么样地面无表情走上台去接受了奖项。 谢思清都被他逗笑了。 他知道钟扬怕自己难受,所以并不想显得很高兴。 根据谢思清对他的了解,他应该确实也没多高兴,因为他总自我感觉良好。不过样子还是该做做的……现在觉得自己会很失望,连庆祝的样子都不外出摆了。 谢思清觉得钟扬真的是挺可爱的。 同时他也感到庆幸,有这么一个时刻为自己着想的人在自己身边。 真的是很奇怪,现在谢思清已经不太能够理解上一辈子为什么会那么讨厌钟扬了。 那些自恋、毒舌,和损人不利已现在却都觉得可爱。 终于,在第二次被钟扬“抢”了那奖项之后,谢思清对钟扬说:“你能不能高兴一点?” “……”钟扬看着谢思清没说话。 “你受到承认我也开心啊,我喜欢的人如此地耀眼。” 钟扬还是微皱着眉。 “就像……”谢思清说,“就像每家出两个人去打麻将,总体来说赢了东西回来就好了啊。 “……” “真的,”“你拿或者我拿我都会很开心,并不存在你在想的那些事情。如果最佳导演不是被你得到,说不定是什么不相干的人呢,比如罗森。” “他?他有资格抢么?” “没有没有。”想了一想,谢思清又说道,“而且,你的最佳男主角有我的功劳不是,我哪里有你想象中的那么脆弱啊。” “好吧。”钟扬叹了口气,“我们再等等看吧,我觉得你会有的。” 然后,托了钟扬吉言,谢思清也有了一个最佳导演。 真的变成“导演与导演”的小家了。 这一年被颁发的奖项并不多,主要一些重头还是会在明年。 明年…… 大概会更上一个台阶吧。 《星球杀机》这部电影筹备完成之后,谢思清他们便叫来演员加入剧组。 这部电影取景基本不会离开那座喷发过的火山,因为除了开头那一点点剩下剧情全部是在外星。 之前剧组已经采景试戏,这里的确很有外星氛围。 最后检验之后,电影正式开机。 不过,谢思清在上山几个小时之后,就开始觉得身体不舒服。 之前采景和筹备时也曾有过,不过那时在这山上没待很久,制景布景主要都是美术的活儿。 谢思清很清楚自己有了高原反应。 “……”在上辈子,他从来没有过这感觉。 现在,却是觉得头晕、恶心、胸口很闷、心慌气短。 这里海拔不算很高,剧组里面也有几个其他的人感到难受,但是似乎都不如他。 谢思清也吸了氧气,可还是觉得很难受。有氧气时会好一些,一离开了就又不行。 他想挺几天也就过去了,等到适应了也就没事了。 看着大家全都干劲十足,实在不想让人为他担心。 这样做的结果就是,还没等谢思清适应,在一次执导的时候,坐在监视器后面的他,神志就忽然不太清醒,渐渐处于半梦半醒之间。 他努力地让自己集中精神,可是眼前越来越模糊,之后就是全黑的一片,失去意识,从椅子上摔了下去。 摔到地上之时,他才复又清醒。 他看见钟扬立刻跑过来。 然后,还有其他的人也冲向了这一边。 “喂!”霸道总裁庄岩跪在他的身前,身嘶力竭地吼着道:“你不准死!没有我的命令,你怎么可以死!!!快给我醒过来!!!” 众人:“……” “医生呢!医生在哪里!”庄岩继续喊道,“治不好他的话,你也别想活着!” 众人又是:“……” 钟扬扳着他的肩膀向后一甩,就把庄岩整个人给扔出去了。 谢思清从地上爬了起来,然后就那么坐在地上了。 他实在很不舒服。 “难受么?”钟扬问。 “还好。”谢思清说。 “别坐地上,凉。”钟扬说着,搂着谢思清的腰将他抱起来。 谢思清搂着钟扬的脖子,轻轻靠在钟扬身上,呼吸着属于对方的味道。 钟扬将谢思清放在了椅子上。 谢思清却还是搂着钟扬,迷迷糊糊地不知道放手。 陈正直咳嗽了两声,然后抓着谢思清的胳膊将他从钟扬身上扒下来,让他靠着椅背坐着。 “氧气的设备呢?”钟扬问,“赶快拿到这边。” “真是的。”陈正直说,“片子里的人还没缺氧呢,你这个导演倒先缺氧了。” “……” 剧组专职医生过来看了一下,问:“怎么还咳嗽了?” “嗯。”谢思清低着头说,“今天开始有点。” “之前感冒了么?昼夜温差较大。” “嗯,有。” “立刻下山治吧。”医生说,“感冒加上缺氧,有轻微肺水肿——我是这么觉得。” “那怎么行,这样所有的人都要耽误。”谢思清还是感到很疲乏,“在这不能治么?” “严重之后你就挂了!”医生怒了。 旁边钟扬说了一句:“你听话点。” “……” 这时旁边钟扬突然又说了句:“别把自己不当回事。你现在不是一个人。” 谢思清看着钟扬,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现在对另一人来说,自己是最重要的人。 已经没资格任性了。 于是谢思清点点头:“好……那么这边你看着点。” “我会和你一起下去。”钟扬又道,“这里交给陈正直吧。” “……嗯。” 谢思清在山下医院住了几天,各种症状渐渐消失,他就又表示要赶紧回到剧组。 医生建议不要直接上到山顶,而是每当升高一段,就停下来休息一晚适应一下。 就这么着,里外里一共耽误了十天。 医生为谢思清开了药。 可以缓解那些折腾人的反应。 而且因为症状比较严重,还要每天进行一阵输液。 在山顶上输液速度必须要慢,所以这样一来又会耽误时间。 谢思清挺急的。 他想赶赶进度。 结果,恢复拍摄的第一天,就进行得非常不顺。 “停。”谢思清说,“钟扬不行。” “……” “集中精力好么?”谢思清还是不客气,“看着心不在焉。” 又是ng两次之后,谢思清将钟扬叫到一边。 “钟扬……”谢思清说,“你不要这样啊。” “……” “我知道你担心我。”谢思清继续道,“但我已经没事了。” “你导戏都要带着氧气袋。”钟扬皱了皱眉,“还敢说自己身体不难受?” “还好。”谢思清说,“好得多了。” “……” “钟扬。”谢思清难得地攥着钟扬的手指,“我是真的很好。” “……” “说句实话,从来没有这么好过——导演自己的戏,还有你在身边。” 钟扬看着谢思清。 “我答应你。”谢思清说,“如果身体不太舒服,我一定会告诉你的。” “……这是你答应的。” “嗯。”谢思清说,“绝对不会再隐瞒了。但我现在感觉不错。” “好吧。”钟扬点了点头,“那么我相信你。” 谈话过后,钟扬总算找回一些状态。 …… ——当天晚上,谢思清就发现钟扬在自己的帐篷里。 “……”谢思清问,“你怎么在这里?” 钟扬一脸平静地道:“我的帐篷支架倒了。” “……”明显是故意的。 然后,谢思清发现钟扬早早地就钻进被子靠着背台词。 肩部到腰部线条若隐若现,还真的是非常漂亮。 谢思清想了一下才明白。 这里昼夜温差太大,之前自己就感冒了,还引起了点肺水肿。 所以他是先去弄热……? “……”谢思清想了想,于是也钻进去,搂着钟扬的腰,将脚蹬在他的腿上。 果然,钟扬立刻就问:“怎么这么冰?” “不知道。” 然后,才刚说完,就被一个温热的身体搂住了。 第85章《星球杀机》(2) 于是谢思清把脚丫子伸给钟扬焐着。 “还难受么?”钟扬问道。 “还好。”谢思清依然还是那句话。 “难受要告诉我。” “嗯。”谢思清叹了一口气,“以前明明没有这么弱的。” 他说的“以前”,是指还是谢思清时,也在高原上拍过戏,没有什么特别反应。 结果那边钟扬却是低笑一声:“因为阳气全都被我吸走了么?我倒觉得自己比以前更有精神了。” “……”谢思清无语了下,然后才又说道,“是啊,你这男狐狸精,总是在勾引我。” 钟扬把谢思清的脸给抬起来,然后吻了下去。 谢思清立刻又是觉得被他勾引了。 真的是很奇怪。 明明已经在一起这么久了,却还是会因为一个很简单的拥抱或者亲吻就有欲望。 他过去从来都不知道自己竟然是这样的人,还以为自己挺冷淡的呢,因为拍小黄片到了后来他都没有什么感觉了。 现在,有时他居然还会想要把小黄片里的姿势拿来试验一下,但同时又觉得提这要求挺不好意思,不过钟扬却经常直接帮他做了他想做的事。 一个吻结束后,钟扬看看他说:“这回我是有点相信你了,好像确实没有非常缺氧。” “……” 在药物、点滴等等的帮助之下,几天之后,谢思清终于觉得他好得多了。 好像身体终于能够适应这种高原环境。 于此同时,陈正直又占了一轮媒体版面。 对于这事,他是从来不会手软。 不少媒体都刊登了相似报道: 【《星球杀机》导演高原反应严重,钟扬参演新戏或将面临停拍】【钟扬新戏或将夭折,导演被送山下紧急就医】然后,这条新闻立即引起很多关注。 下面评论全部都是: 【啊啊啊!不要啊!】 【希望导演没事,千万不要停拍……】 本来,在《克传弓冶》那部电影里,受人关注的主要是钟扬,对于导演倒没有很在意。 这次,是尧舜禹第一次被人所注意。 然后过了个十几天,陈正直琢磨着时间差不多了,便又发了一轮稿件:【《星球杀机》导演高原反应严重,肺水肿至晕厥但仍回归剧组】【钟扬参演新戏今日恢复拍摄,导演药物输液氧气袋齐上阵】喜欢钟扬的人全都松了口气。 毕竟,钟扬之前已经明确表示,除了这个导演的戏,不太可能参演其他电影。 评论之中立刻就有很多: 【导演好样的,喜欢上你了……!】 【加油!到时会去支持!】 谢思清觉得,陈正直还真会制造话题。 第一条说或将夭折,第二条说没有停拍,一正一反废话一般,却是一下占了两条,还能吸引这么多人—— 他们从来就没面临停拍,医生没觉得到了这程度,谢思清自己也不会放弃,但陈正直却来这么一出,不知道该说他脑子转得快还是什么。 在海拔高的地方拍戏,真的对人是极大考验。 很多时候条件极为恶劣。 比如昼夜温差极大,幸好钟扬有个小电暖气。 再比如饭都做不熟。 这里海拔高气压低,气压不正常情况下,水和油沸点低很多,煮的饭全是夹生的。 ——就连烧开水都不太可能。 还有菜也是,总是炒不熟。 剧组带的厨师因为环境太差跑掉了好几个。 有天晚上吃饭之时,钟扬突然对谢思清说:“你少吃点。” “……啊?”谢思清纳闷了。 又累又冷,已经很消耗他的能量了,再少吃点,恐怕真的会饿得半死吧。 那边钟扬又重复了一句:“你少吃点。” “……为什么?”谢思清忍不住问道。 “让你少吃点你照做就是了。” “……喂!”旁边小葡萄却听不下去了,直接跳了起来,“尧导!他嫌你胖!” “……不是吧。”谢思清对小葡萄说,“他比我重多了。” “肯定就是因为这个!不然干吗不让你吃饭呢?!”小葡萄又道,“就是有这种人!不要求自己却要求别人!” “好了好了。”谢思清说,“算了算了。” “这样做很差劲!”小葡萄还是忿忿不平的,“小提子从来都不会嫌我!” “哦?”谢思清笑着道,“小提子这么好?” “当然!” “那么,”谢思清又问他,“你想小提子了么?” 小葡萄瞪着眼睛,结结巴巴地说道:“有、有一点了……” 其实不止一点,一想到几个月不能见,他就非常伤心。 话题被谢思清往小提子那边一带,小葡萄便没有再提钟扬嫌谢思清胖的事了。 晚上谢思清回到了帐篷,却是一直都没看见钟扬。 他到外面也看了看,还是到处都不见人。 怪了……谢思清想,人哪去了? 然后,过了两个小时,钟扬终于进来。 “你去哪了?” 话没问完,谢思清就明白了些。 “过来吃饭。”钟扬说着,将米饭、馒头还有两个菜放在小桌子上。 谢思清一看,居然是熟的。 “哪弄来的?”谢思清问。 “当然是我做的。”钟扬用谢思清已经很久没见过的看傻瓜的眼神看了他一眼。 “怎么做的?”谢思清忍不住问道。 “出发前让厨师带了口高压锅。”钟扬解释了下,“就知道会出现饭不熟的情况。” “……嗯?” “米饭先煮一下,然后放进高压锅里,就可以熟透了。馒头也是,先蒸一下,之后和饭一起进高压锅。” “哦……” “但是只能单独开灶,剧组里有好几百人,没有可能用高压锅的。” 谢思清点点头。 “不好叫厨师单独给你做,那么只好我偷着弄一点。” 谢思清笑了:“那么菜呢?” “用高压锅把水烧开,菜放进去煮到半熟,再捞出来进行烹炒,不过还是要炒很久,一个菜炒半个小时。” “半个小时?”谢思清问,“那么,两个菜是一个小时,你就一直站在那里不停地炒?” “废话。不然怎么才能做得好吃?” 不停地炒的话……想想就觉得累。谢思清挥五分钟的铲子就会累了。 于是,他问:“那个,拍了一天的戏,你不觉得累么?” “累。”钟扬说道,“但还是想让你吃点熟的饭菜。” “……”谢思清看着那些个盘子,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钟扬……” “嗯?” “我在想……可能,我上一辈子所有运气,全都用来寻找你了吧。” “……” 本来,谢思清觉得上一辈子还是倒霉的。 年纪轻轻横死家里,怎么想都挺倒霉的。 不过,也许,真是为了遇到这个人吧。 那边,钟扬又说:“赶紧趁热吃了。” “有一点多。”谢思清看了看,“把陈正直、迈克和小葡萄叫来吧。” “那就少了。”钟扬立即提出反对,“陈正直和迈克都那么能吃。” “……” “你先自己吃吧。”钟扬说了一句,“明天我多弄点。” “……嗯。”谢思清说,“你不需要每天弄的,我真没有那么娇弱。” 钟扬看了看谢思清,几秒之后笑了一笑:“好。” 他也知道对方是怕自己会累。 第86章《星球杀机》(3) 那边,钟扬又问:“身体已经没有问题了么?” “嗯。”谢思清回答说,“应该已经适应了吧,现在不会很难受了。” “那就好。”钟扬低声笑道,“也有可能因为我们最近都没做了——” “……”谢思清又想起自己上次说到“以前明明没有这么弱的”那个时候钟扬却是莫名其妙来了一句“因为阳气全都被我吸走了么?” 这人…… 其实仔细想想,“狐狸精”的传说还是挺有意思的。 美艳动人的女子对落拓书生投怀送抱,这大概是古代文人的一种意淫吧,加上他们无法解释睡梦之中某种反应,于是便产生了“睡梦之中有个美艳女子前来交合”这种奇怪说法。他们认为自己不会沉迷欲望,那么一定是被对方所勾引了。想想觉得写成良家女子似乎不妥,便说那是各种不是人的精怪。最后yy完毕,觉得这样也不太好,于是又装模作样地加上了“狐狸精会吸走阳气,男人最终会死掉的”这种结尾来告诫大家不可沉迷女色。 吃完东西,钟扬将碗还了回去。 然后谢思清就开始回放白天拍摄的那些个场景。 这是他的习惯。 也许有些东西当时没看出来,过后细看才会发现,尽早发现还能立刻进行重拍。 钟扬把谢思清拖进了他怀里,也在旁边跟着一起看着屏幕。 谢思清没理钟扬。 他在工作或者看电影时全都很少分心。 然后,看着看着,钟扬突然叹了口气。 “怎么了?”谢思清问。 他以为钟扬叹气是因为哪里没拍好,所以他才会很少见地问了钟扬一句。 “嗯?什么?” 谢思清又问道:“为什么要叹气?” “哦。”钟扬摇了摇头,“没什么。” “……你告诉我。”谢思清想,难道钟扬觉得拍得实在太差,但是不说出来怕打击到自己? “真的是没什么。”钟扬又说,“发点感慨罢了。” “什么感慨?” “……” “……快说。” “好吧,这可是你问的。”钟扬说,“我在感概我的脸真是360度无死角。” 谢思清:“……” 果然,根本就不该问他的。 谢思清继续看屏幕。 他把当天拍的所有全都看了一遍,确认每个场景都是他想要的那种效果。 看看时间也差不多到了睡觉的时候,谢思清钻进已经被弄热的那个被窝。 真是舒服…… “喂,”谢思清闭着眼睛又说了一句,“我的待遇比其他人好太多了,感觉真是有一点不太好意思。” 有暖和的被窝,还能开个小灶。 “哦?”钟扬笑了一声:“有什么可不好意思。这些是我给的,不是剧组给的。” …… 过了几天,钟扬又开了个小灶,这回分量都比较多。 谢思清把陈正直、迈克、小葡萄、顾菲他们也叫了去。 一开始小葡萄还不去,说他还有不少文件需要整理。当听说那有熟米饭后,小葡萄就决定还是去吃米饭,顶多晚上少睡一会儿。 在饭桌上,谢思清看着小葡萄那对浓重黑眼圈,忍不住问:“小葡萄,最近这段时间你工作得很累是不是?” “还好!”小葡萄说,“工作是蛮多的,比上次多很多!每天都要整理当天那些记录,还要准备第二天用的场记单……!但大脑很兴奋,并没有受不了!” 谢思清觉得心疼了。 小葡萄永远都精力充沛,把所有工作都做得很好。 只是,人的身体终究需要充分休息,像他这个样子之后会病倒的。 所以谢思清说:“我找个人帮帮你吧。” “……也行!”小葡萄想了想道,“我也觉得现在睡眠有一些少……整个人都看着很累是不是?等我这样回去小提子会生气的。” 又是小提子…… 谢思清瞅了小葡萄半天,然后突然就开口说了句:“小葡萄啊,你知道么……” “什么?” “你张口闭口都是小提子。” “……咦?!” “你和以前的那个小葡萄已经不一样了。” “……哎?!” 谢思清继续说:“你已经被小提子给改造过了。既然被改造过,你以后就是转基因的小葡萄了,再也不是纯天然无公害的有机小葡萄。” “尧导,别胡说了……!”小葡萄死活不承认地道,“谁说我变了?我没有变啊!我还是纯天然无公害的有机小葡萄。” “不是。”谢思清摇摇头,很无情地说道,“是转基因小葡萄——你被改造过了,而且改造已经写在基因里了。” “我……” 小葡萄还想说一些什么,陈正直却是突然摆摆手,说:“我支持尧导,‘正’字第一笔。” “……什么?”旁边迈克傻傻地问。 “你别管了。”陈正直指挥道,“你说,‘我支持尧导,正字第二笔。’” “哦……”迈克还是非常茫然,“我支持尧导,‘正’字第二笔。” 谢思清好心地给迈克解释了一下。 他一边在桌子上划着,一边说:“就是,我们投票之后,唱票之时,用‘正’字来计票。这个字一共有五划,每多一票就填一笔,最后再数数有几个‘正’字,直接乘以5就是总票数。” “……好神奇!”迈克啧啧地赞叹道。 那边,陈正直又说:“顾菲不懂,投弃权票。” 顾菲:“……” 她确实不知道小葡萄以前是什么样。 陈正直再次开了口:“钟扬肯定是尧导那边的。那么——” 说着看了看小葡萄,拍了一拍桌子,又拉了一个长音道:“3比0,ko,尧导完胜了你。这件事情就盖棺定论了,从此你就是转基因的了。不要再和尧导吵个不停了。” “我……” 小葡萄很委屈。 怎么就成了被改造的呢? 不过,小葡萄也忍不住想,为什么大家全都这么说……? 为什么大家都说,他和以前不一样了……? 他最最崇拜的尧导说,因为他张口闭口都是小提子。 这个是真的么? 他总是在想着那个人么? 他和小提子,是炮友而已。最开始因为实在很舒服,他和对方说他们是炮友,对方也承认是这个关系,从此他们就一直维持着……自己没说过要别的身份,小提子更是没提要改变。 所以,其实自己真的已经变了? 但对方没变啊。 小葡萄想着,有些难过了。 不然,等到这部拍完,就去问问他看? 还是将这种关系彻底结束,做回纯天然无公害的有机小葡萄好呢。 这顿饭小葡萄有一点点沉默。 那边,陈正直和迈克却是完全不管。 他们两个大谈特谈高原缺氧,抽烟之时会有一点力不从心。 陈正直说:“有次休息结束,我要赶着回去但烟还剩一点,于是我就想要猛吸那么一口,结果竟然气上不来,根本没有抽出效果,最后只好忍痛割爱。忍痛割爱你知道是什么意思吧?” 迈克点了点头,又交换抽烟经。 谢思清听着都想要咳嗽。 吃着聊着弄到很晚,完事之后谢思清看当天拍的,那天连他都睡少了。 …… ——之后拍摄还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着。 中间他们离开了趟——因为要去拍摄科学家们太空旅行那段。 在那一段戏中,科学家们处于失重状态。 拍摄失重,一般就是两种方式——假失重和真失重。 假失重,一个是用钢丝将演员吊起来,模仿失重下会发生的情形。另一个就是只拍演员的脸和身体,其他一切东西全部采用电脑合成,比如《地心引力》就已经将电脑特效做到了极致。 至于真的失重,就是指在飞机舱内搭摄影棚,然后让飞机在高空中飞抛物线,下降时的速度采用自由落体,这时可以做到飞机内的一切完全失重。为了凑足拍摄时间,一般飞机会飞多个抛物线,每次制造出25秒倒30秒的零重力状态。这样做的优点就是真实,甚至可以拍摄到物体包括液体悬浮在空中的样子,人体也是真的失重,演员有着切身感受。采用这种方式最经典的就是《阿波罗13号》,是为数不多的可以把这个场景处理好的电影。但是,这样做的缺点就是成本较高,而且拍摄时间太紧,一次只有25到30秒,所以现在主流还是更倾向于假失重。 本来谢思清也是采用第一种,吊钢丝加电脑特效。 不过后来,在看了大量假失重形成的效果之后,觉得别扭。 虽然这样做成本低,可操作性强,但毕竟重力还是在哪里,没有人可以真正地摆脱。钢丝只能从整体上低效重力,但是具体到细节,比如人的头发,就明显能看出很假,根本不能模拟真正的零重力。 当时,谢思清说:“表现力太弱了……” 钟扬站在他的身后,点了点头:“嗯。” 他也知道谢思清是完美主义。 谢思清坐在那考虑了良久后,才说:“用真的失重吧。” 钟扬笑了一笑:“好。” 具体操办这件事的也是钟扬。 他和一位好莱坞的知名导演比较相熟,那位导演帮他联系到了一架曾为几部影片帮过忙的零重力飞机。 这架飞机本来是nasa训练宇航员、模拟失重状态而进行改造的。 后来,参与过一些电影的拍摄,也组织过各种体验活动,甚至还有医生上去模拟在试验时能不能做好一台手术。 因为这架飞机专门为训练失重使用,所以里面比较地空,舱内没有其他东西,可以让人搭摄影棚。 剧组在里面布置了飞船密封舱——和火山上那那个假密封舱完全一样。 本来谢思清打算火山上的戏全部完成之后再来拍摄这几场,没有想到这个布景的过程比预计的快了很多,于是谢思清他们临时决定暂时离开欧洲先拍失重这段,争取早日还了飞机,可以少花点钱。 真正拍摄之时,麻烦还是很多。 那些天里,飞机飞了好几百次,还是没有拍摄完毕。 这里面主要戏份就是钟扬的。 失重状态下人会想吐。这种失重-正常-失重-正常的循环下,更是一定会吐个不停。 之前拍过这种戏的演员都说这简直是非人折磨。 不是所有人都能受得了这非人折磨,也是这方法没有被普遍采用的原因之一。 然后,在最后一个镜头ng了多次之后,谢思清看着监视器里面的那些画面,沉默了很久后,说:“过了。” “过了?”钟扬笑了一声,“我知道自己表现并不好。” “挺好的。”谢思清说,“出来吧。” 钟扬出来也在监视器上看了一看,转头盯着谢思清说:“这个叫挺好的?” “嗯。”谢思清说,“别再来了。” “你在想什么呢。”钟扬又说,“明明就不满意。” “我没有不满意。”谢思清摇摇头,“我觉得挺好的。” 那边钟扬叹了口气:“我知道你不满意——我这边没关系的。” “……” “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好么?” 谢思清还是不说话。 钟扬又笑一声:“我还没有受不了呢,你倒是先受不了了。” “嗯。”谢思清低声道,“太折磨你,我受不了。” 钟扬明显脸色很差。 “终于是承认了?”钟扬低笑一声:“那么我回飞机,争取这次过吧。” “钟扬……” “怎么了?”钟扬说,“拍最好的电影,不是说好了吗?” “可是你……” “忍一忍就会过去了。”钟扬说,“这个忍一忍就会过去了,等到了明天就会没事了。但是如果电影没有拍好,可是一辈子都会在那里的。” “……” 钟扬没等谢思清再回来,转身又回到了那架飞机。 “……”谢思清看着钟扬的背影。 然后,这次拍摄,真的过了。 想起来实在是挺神奇的。 全部拍完之后,他们回到帐篷。 这里非常广阔,剧组还是要用临时帐篷。 谢思清小声问:“你还很难受么?” “没太大感觉了。” 谢思清抱着钟扬说:“那个……” “嗯?” “谢谢。” “……你和我说什么谢啊。” 谢思清仔细地看着钟扬。 钟扬脸色好像的确好了不少。 被这样看着,钟扬忍不住低头去亲他。 “……” “喂……”一个吻结束后,钟扬又说道,“在山上都没做……” “……” “来一次好不好?” “……可是你还难受。” “我下面更难受。” “……” 钟扬开始去舔谢思清的脖子。 “喂……!”没过多一会儿,谢思清就开始喘息。 最后,快要到达顶点之时,谢思清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帐篷的隔音实在不算好。 外面还有剧组其他的人。 觉得这样还是不行,谢思清又咬着自己的手指。 然后,他就感觉手被钟扬拿了出来。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深吻。 第87章星球杀机(4) 完事之后,钟扬问谢思清:“下午的那幕戏,为什么明明并不满意却还要说通过了?” “……你明明知道的。” 钟扬笑了一声:“我比你的电影还重要了?” “……”谢思清将话题转移了下,“你不累么?” “累。”钟扬说,“拍得那么折腾,刚才又做好久。” “……那你快点睡吧,明天就回去了。” “……嗯。” 谢思清想起白天小葡萄喊着“钟导好像又吐了呢!”的那个时候自己那种很心疼的感受,觉得有点不可思议。 他一直都以为没有任何东西可以让他放弃追求好的电影。 今天,却破例了。 如果不是钟扬,换成个别的人,他会继续ng,这点他很清楚。 谢思清叹了一口气。 原来自己竟然是个公私不分的人。 以前一直觉得两个人一起做一部电影,到处都是好处想不出来有什么坏处,今天终于是发现了另外的一面了,就是对其他演员能下得去的狠手,面对钟扬时却是有点纠结犹豫了。 迷迷糊糊想着想着,谢思清便睡了过去。 之后他们回到山顶继续拍戏。 现在已经进展到了有科学家偷偷杀掉其他的人那段剧情。 庄岩的角色第一个动手。 他的专业是化学领域。在剧情中,他将剧毒物质放在了他最讨厌的人的水壶里。在这阶段,他还为自己催着眠,告诉自己那人非常讨厌、人品低下,在这种你死我活的情况下,他是不配活下来的,他应该死,把生留给真正令人尊敬的人,否则恶人留到最后,对其他人实在太不公平。 在杀死几个人后,他有了一种自己是神的感觉。 庄岩在演到了这里时,突然来了一段自由发挥。 他说了一些剧本上没有的台词出来。 在又杀死一个他不喜欢的人后,庄岩突然露出一个阴冷笑容:“忤逆我的人,这就是下场!” “cut。”谢思清看着庄岩,着实有一点头痛,“重来。把最后那句话去掉。” “……什么?”庄岩觉得难以理解,“最后那句有哪里不好吗?” “呃,”谢思清说,“戏里这个角色没有那么……霸道。” 他是属于蔫儿坏蔫儿坏的,心里阴暗,喜欢背地里面使坏,并没庄岩演的这种霸道总裁之感。 庄岩似乎觉得自己即兴发挥不错,盯了谢思清很久,一直到谢思清觉得心里有些发毛了,才展现出了一个无奈表情,说:“我到底应该拿你怎么办才好?” “……” “你究竟是哪里与众不同?我变得越来越不像自己。” 谢思清:“……” 强忍住了心中不适,谢思清说:“那么现在再来一遍。” “……” 果然,奇怪的话去掉之后,整体效果好了很多。 这里也有钟扬的戏。 是他第一次看见尸体时候的反应。 但是钟扬演的,怎么看都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他就是表现不出应有的震惊和害怕。 ng了好几遍,一直到扮演“尸体”的演员都躺得累了,还是没过这场。 “去盒子里面拍摄吧。”旁边陈正直提议道,“放些恐怖图片给他。” “……好吧。”谢思清点点头。 这陈正直,居然全程跟着,实在让谢思清没想到。 他本以为陈正直会留在市里,毕竟他这角色不是时时刻刻都需要在。 按谢思清的推想,陈正直不会来这种鸟不拉屎的地方的,他哪里忍受得了没有赌场也没有酒吧的日子呢。 结果,陈正直还真忍受得了。 谢思清再一次震惊于陈正直为了电影可以做出的改变。 虽然之前也知道,但陈正直平日里的一些表现总会让人忘记这点。 陈正直所说的“盒子”是指“灯光盒子”。 这个东西本来是为需要使用电脑制作特效的那些镜头所准备的。 虽说尽量采用真实道具,但是对于科幻电影来说,怎么也会用到电脑cg。 因为迈克不想将灯搬来搬去,同时谢思清想让演员能身临其境,两人还有灯光师商量下一下,最后决定制作一个“灯光盒子”。 简单地说,就是制作一个大的空盒,长3米宽3米高3米,演员就在这个盒子里面表演。盒子内部墙壁上有180块led面板,每块面板由一千个led灯组成。灯光盒子的开闭、明暗还有颜色全部都由电脑控制,不过控制的人并不是灯光师,而且另外请来的有经验的人。这些面板可以当作屏幕,显示出各种各样的画面。作用一是打光,比起布置各种光源,这个只需要在电脑上控制就好,而且效果更加多样;另外一个就是给演员营造氛围,通过在面板屏幕之上显示太空、地球之类的画面,让演员有身临其境之感。比如演员需要抓住一个东西,画面上就会呈现出那样东西,让演员直接向它伸出手去;或者演员需要推开什么,画面也会有所呈现,比起没有任何直观感受、纯粹对着绿幕自己脑补,这种方式会让演员轻松一些,不需要分出精力去想象那些东西到底应该是什么样子的。 现在,陈正直提出了一个建议——关于钟扬反应的特写镜头就在这里面拍。拍的时候用大屏幕给他上下左右前后全方位呈现一些恐怖镜头,这样钟扬自然就会有更真实的表情。 并且,陈正直真的很认真地挑了一些图片。 于是钟扬走了进去。 刚一进去,就看见了周围屏幕上面全是铺天盖地的蜘蛛画面。 钟扬的反应还是没有反应。 陈正直问:“他不怕么?” “他应该是无所谓吧。”谢思清说。 陈正直又试着放了一些蛇啊之类东西的图片。 钟扬的反应依然是没有反应。 “我说……”试了几轮之后,钟扬突然开口,“这些不是恐怖,应该是恶心吧。” “……”陈正直换了一种思路。 他弄了些血淋淋的现场,全是杀人分尸、砍头砍手之类。 钟扬试了半天,还是没有感觉。 “我觉得你这招不灵的。”谢思清叹了一口气,“他本来就不怕什么。当了导演这么多年,血腥画面看得多了,哪里还会有感觉啊。之前那些动物也是,灾难片里总会出现,连我都没什么感觉。” “……” 最后,当陈正直放出一个鬼的画面之时,钟扬甚至没有忍住笑了一声。 谢思清觉得有点对不起陈正直。感觉得出来,陈正直是怕这些东西的,但是为了拍戏,他强忍着找了这么多的图片。 “什么啊……”陈正直怒了,“看来得出杀手锏了。” “杀手锏?”谢思清感觉奇怪了。 “嗯。”陈正直说着,将谢思清外衣解开,拿起一个血袋绑了上去,“试试这个。” “你要干吗……” 今天拍的就是杀人的戏,这种东西到处都是。 “也没什么。”陈正直道,“你站起来。” “……哦。” “该干什么就干什么。”陈正直又道,“等下我叫你你就看过来。” “……哦。” 当听见陈正直叫自己时,谢思清抬头望了过去。 然后就只听见“砰”地一声巨响,胸前霎时炸出一片血花。 ——陈正直按了按钮。 “……”虽然知道对方会这么做,谢思清还是吓了一跳。 “我就不相信了……”说完,陈正直向迈克要了刚才那段,从头到尾看了一遍,“尧导也还挺有演技的嘛……” “……我是真的吓了一跳好吗?” 那边,钟扬不知道外面怎么个情况,又继续看了一堆乱七八糟的。 正想着这实在没什么用,钟扬就看见喜欢的人出现在了大屏幕上,里面的人正在低头看着相机。 那陈正直放错了吧……这个明明就很可爱。 正在想着,就听见“砰”地一声巨响,刹那之间血花飞溅,画面里的人连脸上都被喷到了血。 画面里的人明显也愣住了,摸了一下胸口,然后看着自己的手。 那一瞬间钟扬明显感觉自己面部肌肉僵硬了下。 虽然,一秒钟后,他就神色如常。 “好了好了!”陈正直指着监视器说,“够了够了!你看他好像连瞳孔都缩小了些!” “……是你的错觉吧。”谢思清说。 “总之这个是试验结果最好的一次。” “……嗯。” 谢思清通过话筒对灯光盒子里面的人说:“好了钟扬,你出来吧。” 盒子是封闭的。 所以其他剧组的人并不知道里面屏幕之上放了什么。 钟扬出来之后看了眼陈正直。 陈正直立刻就溜了。 “行了。”谢思清笑了笑,“过了。” 钟扬没有说话。 “我说,”谢思清问,“你还真的有反应啊?难道你不知道那是假的?” “我当然知道那是假的。” “……” 钟扬又说:“只是在大屏幕上看到,效果还是挺夸张的,本能似的还是被它震了一下。” “……” “这是陈正直出的馊主意?” “你说呢?” “肯定是。” “……你答对了。” …… 之后他们过到下面一场。 科学家们讨论这件事情。 看起来,似乎每个人都很关心别人,互相说着行动之时绝对绝对不要落单,一定时时刻刻都和人在一起,防止又遭到不知是什么人的袭击。 但是,虽然表面上都在这么说,却有不少人在心里希望这种事情能够再多发生一些,当然,是发生在别人的身上。 他们在心里决定自己要一直留在飞船之上,和很多的人一起吃饭、睡觉、工作,但是,在心里面却暗暗希望,会有一些其他的人独自行动并且遭遇不幸的事,节约下来氧气。 最好,可以死掉一半,这样自己便能活下去了。 这里所有的人都表现得很好。 虽然表现一派和谐,却可以让观众感受得到暗流涌动。 第88章《星球杀机》(5) 之后他们拍摄的是再接下来一段剧情。 主角的猫咬死生物学家实验用的全部老鼠。 这猫是谢思清亲自挑选来的。 生物学家骂了主角,认为在这星球建设时期,会写程序并没太大意义,应该首先被牺牲掉。 顾菲那种气氛太骇人了,在场的人又被她吓到了。 “也就只有钟扬还能继续演戏对她吵回去吧……”这个镜头拍完之后,陈正直对谢思清说。 接着主角提议一切交给电脑模拟。 大部分人都点头同意了,因为他们全都认为自己这个角色不可或缺。 就连生物学家都没意见。 钟扬戴着眼镜编写程序那个样子很不一样。 陈正直他觉得,要有各种帅气。 钟扬摸键盘摸得非常快。 其实这点也很奇怪,电影电视剧或者动画里,表现编程能力强时,就看乱按键的速度。 “cut。”谢思清说,“再来一次。” 钟扬:“……?” 谢思清说:“你没有按过空格键。” 钟扬:“……” 这是谢思清更加奇怪的地方。 电影电视剧或者动画里,不管是中文还是打英文,从来没有人按过空格键。 他们就是一直不停地摸键盘,似乎完全忘了,按空格的频率应该是相当高。 钟扬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尧导可真够注意细节的……”旁边有人插了一句。 “他是典型的完美主义。”有别的人这样回他。 之后剧情里面超级电脑很快就决定了目标。 受它控制的机器人开始行动。 机器人的名字叫做“鹅蛋”,只是个帮忙建设的助手。 因为,这机器人,最开始是白白胖胖,好像一个鹅蛋一样。但是为了执行任务,工程学家改造了它,它变成彻头彻尾的杀人机器,方块嘴巴张开就是枪口伸出,一切都是为了可以清除目标。为了让它看来像个抹杀工具,有人将其描绘上了诡异花纹。 “鹅蛋”再也不是最开始那傻乎乎的鹅蛋了。 第一个被杀的就是邱实那个角色。 为了能表现出真实中弹感觉,谢思清之前做过各种中弹的实验,血喷出的样子,血流下的样子,血颜色的深浅……他请来了刑警大队的大队长提出建议,跟着拍摄的视频影像,一遍一遍地进行调整。 “机器人杀你时,会发很多子弹。”谢思清向邱实解释,“地上会有石头飞起,但你不用担心这个,石头全部都是软的。” “嗯。”邱实点了点头。 “衣服上面有12个爆炸点,线路很多,你穿衣服时要小心一点。” “嗯。” “这个衣服一共给你做了三件,所以不能ng次数太夸张了。” “……知道了。” ——邱实穿那衣服用了一个小时。 “好。”谢思清坐在监视器后面,“工作人员安静。” 立刻就没有人说话了。 谢思清又说道:“这场里有爆破操作,手机必须全部关机。” 这个场景地上还有很多小爆炸点,等拍摄时也会配合剧情被人引爆。 其实不说也没关系,这个地方没有信号,只用专门通讯设备,应该没有人带手机,不过谢思清还是警告了一下。 谢思清最后看了看,对着对讲机又说道:“那么开始实拍。各方预备,235开机,435开机,fe开机。435没有开成,我这里看不到——现在好了,打板。” “嗯嗯嗯。”小葡萄又吼道,“175a场,1a镜。” 之前他的声音不大,但谢思清说听不见,让他使用全力地吼。 这一幕戏拍完三遍之后,谢思清看着慢动作回放,淡淡地说:“不行。” 邱实:“……” 谢思清说:“衣服再做三件,做好之后重拍。” 服装师犹豫着问道:“最后一遍还不够好是么?” “对。”谢思清将邱实叫了过去,指着慢镜头回放说,“你的表情有点发生在爆破前。” “……嗯。” “让表情与爆破同步。” “嗯。” “我觉得你要求太高了。”服装师插话道,“这要放得这么慢才看得出来……到时放映根本不会有人能发现的。” 谢思清看了他一眼。 “我……”服装师气势有一些短了,“我也觉得完美点好。但是情况太复杂了,要在山下赶制服装,然后再给送上山来。” “可以跟着下批物资一起上来。”谢思清想了想,“到那时候重拍这幕也是一样。” “哎,好吧,既然你要坚持的话。”服装师叹了一口气,然后又再重复了遍,“你要求太高了。” 旁边钟扬却是盯着他说:“这个剧组所有的人都是这个标准。如果你不是我们可以换个人。” “……”服装师沉默了一下,“我肯定是听导演的指挥了。” “那以后就不要再说这样的话。” “……哦。”也不知怎么一回事,被那眼睛一盯,服装师心里一阵发毛。 他看竟然连邱实都没喷,自己也觉得自己是异类。 但是,在其他剧组时,明明都是这样子的。 这场放到后面,接下来是有人推醒睡梦中的主角,告诉他死的是最最不可或缺的人,然后钟扬立即奔到邱实“尸体”旁边。 这场还很麻烦,外景之中连个内景。 因为谢思清觉得,不要分成两段拍摄,省得妆容不够统一。 “那个,”陈正直又开始给建议了,“这场钟扬躺被窝里,不要随随便便躺着,一定、必须躺得好看。” “……也行。”谢思清想陈正直真关心这个。 于是谢思清拿起对讲机,“钟扬向右侧卧。摄影机从8号位拍。对……就是这样。” “要再多试几个角度么?”陈正直问。 “不用了。”谢思清随口回答道,“这个角度是最好看的。” “……”陈正直一副“天啊我到底听到了什么”的奇怪表情。 钟扬躺在那里,然后会有人来敲门,喊着“齐飞死了!齐飞死了!” 钟扬清醒之后就会跳下那床一路冲刺过去邱实那里。 “cut。”谢思清看了看,感觉钟扬掀开被子下床那个动作还是有一点慢,于是说道,“钟扬……” “嗯。”钟扬点了点头,“我明白了。” “好。”谢思清重新回到了原位,“那么再来一遍。” 众人:“……” 又来了。 他们两个总是这样。 一个叫声“钟扬”,还什么都没有说,另外一个立刻接道“我明白了”。 然后,除了他们两个之外,别人全都不懂到底什么意思。 除了知道怎么回事的几个人,其他人都感到非常不可思议,导演和演员之间怎么能有这种默契。 剧情继续进行。 一群人都很震惊地看着尸体。 里面还有不少外国演员,毕竟是“世界各国”科学家。 谢思清懂英文,沟通还算不错。 第一条拍完后,谢思清满放着仔细看,半晌之后才说:“重来。” “……” “庄岩你过来下。”谢思清继续说,“我指给你看看。” 庄岩眯了眯眼:“又是这种语气,你果然好胆量。” “……过来。” “你最好是真的有事,不然我绝饶不了你。” “……” 等到庄岩很潇洒地过来,谢思清指着屏幕对他说:“你的牙齿有点露出来了。” “……哦?” 谢思清继续说:“看起来有一点像在笑。” “……” “重来。” “居然质疑我的能力……”庄岩微微皱起了眉,“你在挑战我的底线。” “好了,”谢思清完全无视他的这些话,“你回去吧。” “……”庄岩突然叹了口气,“知道么?没有人可以在我面前放肆,除了你。” “……” 旁边陈正直看到这一幕,觉得尧舜禹比谢思清还要更加可怕。 每次这种群体出演,他都一遍一遍回放,每次观察其中一个,一点瑕疵就要重拍。 当时连赵情都说,没有想到演戏居然是个重复劳动。 他们每天都用大量时间排练,还是经常只能拍摄三个镜头,有一多半都到半夜才能收工。 之前《克传弓冶》那部戏时,有个镜头是拍主角叔公带着弓箭偷偷出门却再也没回去。拍完半个月后他却突然发现枪林弹雨之中后面一栋建筑物的玻璃是完好的,于是叫人弄几个洞在玻璃上重新拍这一场。之后又过了半个月,他又突然发现那些洞太人工,因为洞的周围完全没有裂痕,于是叫人换了玻璃之后用弹弓打。吴一森开始是用小石头打,发现根本就打不透玻璃,于是又给换成大的,那次玻璃破了好大个洞……来来回回换了n块,到了最后,脸皮很薄的吴一森拿着弹弓的手都开始抖了。 不过,尧舜禹从来不会给演员压力,不管是语言还是表情和动作,都不会让人觉得导演在着急,而是一遍遍地说你可以做到,慢慢地体会不要害怕次数多。 因为科学家的人数众多,这一幕反复拍了很多次。 一直到了很晚,躺在地上的邱实才终于爬了起来。 他的身上都是面粉等等材料做的血迹,这让邱实卸妆足足花了一个小时。 其实这些东西抹掉是挺疼的,因为全都是大粒大粒的,蹭的时候摩擦皮肤并不好过。 但是,邱实这个脾气很大的人,在躺了那么久后,一直默默地卸妆。 这让大家都完全没想到。 ——这天收工之后,制片主任看着那些演员,突然发了很多感慨:“哎……里面两个是我本来非常看重的人。” 谢思清:“……?” “不要理她。”陈正直道,“有件事情你不知道……当时报名试镜那些简历,她一张张全部都看过了,当中有着几个超级美女,她……她……” 谢思清还是那一个:“……?” “她给人打电话要给人家介绍对象……!” 谢思清:“……” “这有什么?”制片主任完全没有觉得自己太扯,“不愿意就拒绝好了,万一成了不是美事?我这好多顶级配置的小伙子呢!” 说完,她突然看了看陈正直:“话说回来,你……要不要我……” “不要。”陈正直斩钉截铁地道。 “尧导的话……”制片主任又看了看谢思清说,“已经有家庭了。至于钟导……还是算了,一看你就非常自我,不是会为别人考虑的人。” 听到这话钟扬皱了皱眉:“你胡扯什么呢?” “你别急着否认,我看人很准的。” “很准就出鬼了!” “好啊。”制片主任似乎不服,“那我问你,过去你给过人终生承诺没有?” “当然。” “……嘿!”陈正直咳嗽了一声,“其实……他也订过婚了,没办仪式而已……为了隐私考虑没有公布出来,你就算了算了。” “哦?”制片主任眼睛一亮。 “别想。”钟扬立刻接道:“你打听不出来的。” “那好。”制片主任傲然地道,“根据你的情况来看……我只需要问你几个问题,你来回答‘有’或‘没有’,就能知道你对人怎么样。” “可以。”钟扬完全不服,“你问。” “第一,”制片主任问道,“你有没有按她喜好购置新房?” “……没有。”钟扬皱了皱眉,“他搬过来。” “呵呵。”制片主任不明所以地笑了笑,“那么,你有没有问她建议重新装修?” “……没有。” “呵呵。”制片主任又问,“房产证上加她名字了吗?” “……?”钟扬回答,“没有。” “有聘礼么?” “没有。” “呵呵。”制片主任再次开口,“那你到底为迎娶她做了什么?” “两枚戒指是我买的。” “哈哈哈哈哈。”制片主任笑道,“呵呵呵呵呵。” “……你笑什么?” “没有什么。”制片主任露出一脸遗憾表情,“她真可怜。” “你……” “行了我回去了。”制片主任看着钟扬又摇摇头,“不需要再问了。” “……” 谢思清在一旁听着,没忍住笑出了声音。 这个制片主任,最爱家长里短,其中最爱研究年轻人的婚嫁。 吃过晚饭之后,谢思清在帐篷里面用着几个跳棋模拟走位,计算明天各个演员到底应该站在什么位置。 钟扬一直都没吭声。 “怎么了?”过了一会儿,谢思清问道,“你好像很不爽?” “嗯。”钟扬回答,“她根本什么都不知道。” “跟她置什么气?”谢思清忍不住又笑了,“我明白就行了。” “但她……” “……”谢思清愣愣地看着那些跳棋,“钟扬。” “嗯?” “我不知道别人还能对我怎么样好。” “……” “因为你给了我所有我想要的。” “……” “好不好的,自己还能不清楚么?哪里会有衡量标准。” “……我知道。”钟扬想了想说,“不过还是有点不爽。” 第89章《星球杀机》(6) 那边谢思清又是笑了声。 钟扬从身后搂住谢思清:“那些东西你要多少我都给你。” “我知道啊。”谢思清说,“别犯蠢了,我要那些有什么用。” “……嗯。” “你别总是犯蠢就是我想要的。” “……” ——接下来他们继续拍摄机器人杀人那一段剧情。 庄岩那个角色死去之时,谢思清也ng了许多次。 “你要惊慌失措。”谢思清道,“不要一脸冷峻……感觉好像是你在追别人一样。” “惊慌失措?”庄岩皱了皱眉,似乎认为这会影响他的形象,不太想要展现那么一副模样。 “对。” 又是重来多次之后,谢思清感到很头痛:“庄岩,那个,惊慌失措——” 虽然是很头痛,谢思清也没有催促。 ng多次的情况下,演员却是着急,就却是演不好。情绪是有传染性的,谢思清不想给演员任何压力。 “又是这四个字——”庄岩盯着谢思清说,“你知道么,我已经对你失去了兴趣。” “……”谢思清还是没理他,“你演技很好,可以做到的。戏与本人没有关系,不会有人因为角色而觉得你不够酷了。演员什么角色都可以演才是最帅气的,比如钟扬过去就曾演过一些窝囊的人。” 那边钟扬听见谢思清用自己举例说明什么才是“最帅气的”,很受用地眯了下眼睛。 “……”那边庄岩看了一看钟扬,似乎克服了点心里障碍。 “先休息一下吧。”谢思清对庄岩说,“你也百米冲刺十几次了。” 此刻庄岩都有一点喘了。 而且,不只庄岩,推着迈克的那个人更是累得不得了了。 这场戏中有一段是从庄岩背后拍摄,摄影机跟着角色快速向前移动,目的是要表现角色飞快逃窜慌不择路之感。 这样自然是没有轨道的。迈克坐在一个小车上面,稳定住摄影机,由另一个人推着小车跑。 庄岩只是百米冲刺,他却是要推着车和迈克百米冲刺,而且迈克人高马大,大概是整个剧组最重的一个人了。 休息时庄岩仔细想了想,觉得比起跑得不够帅气,一直ng似乎更加丢人,于是终于努力克服障碍,重拍之后三次就通过了。 接着又是几个角色的死。 这些戏完事后,不少演员离组。 谢思清让厨师准备了些好的饭菜,那天提前收工,为这些演员离开弄了一个小聚会。 第二天再拍摄之时,演员只剩下一半了。 在剧情中,主角发觉有事不对,重新查找程序之后,终于发现问题所在——编写程序之时他以为时限并不影响什么,一年后的建设成功就代表着一万年后星球繁荣,此刻才发觉到电脑认为人类只会毁掉这颗星球,想要铲除所有的人。 主角无奈,只得将这发现告诉众人。 不出意外,他被别人一拳打在下巴那边,一个踉跄后退了好几步。 然后,因为程序无法停止,有一些人揪住主角将他按到电脑前面,命令他将时限改回一年让一些人可以继续活着。 对于那一拳,国内拍戏通常是假打的——打人的人轻轻地碰对方一下,然后被打的人自己演出各种反应,不过好莱坞却真打居多,如果戏里打得比较惨烈,演员鼻青脸肿也是常有的事。 谢思清一开始是打算用假的。 不过想了想后发觉,发觉如果演员不是钟扬,他会要求真打一拳,因为假打效果实在差太多了。 于是他将打人那个演员叫到一边,告诉他到时候要真的使些力。 谢思清没告诉钟扬他这决定。 他怕钟扬知道之后,对方还没行动他就本能地躲,那样就会白挨一下,自己肯定会ng这一段情节。如果钟扬并不知道,到那时候突然被打一拳,会更切合人物反应。 之后谢思清又讲了一下如何揪住主角按到电脑前面。 “我给你们演示一遍。”谢思清对那些演员讲道。 “……嗯。” “还有,谢思清又对钟扬说,“这里你也要挣扎和反抗。” “嗯。” “那开始吧,我们两个演示一遍。”谢思清没教钟扬怎么样反抗,他很相信他们之间那种默契。 ——谁知道他却估计错了。 自己演示得没有错,压着对方向电脑走。一手抓住衣领,一手推着他背:“就是这样,另外一边也有个人。” 看的人点点头:“明白。” 但是另一方面,钟扬的挣扎和反抗却和没有一样。 “……钟扬。”谢思清说,“并不是这种小绵羊似的挣扎和反抗。” “……” “你要用力去掰抓住你衣领的那只手腕。” “……我知道了。”钟扬不耐烦了,生怕要来真的似的,“到时候就会按你说的演——你还不相信我的演技吗。” 谢思清想了想,总算是明白了。 钟扬是不想对自己这样。 “……那么好吧。”谢思清说,“准备好了就实拍吧。” ——等到开始实拍,钟扬被揍那拳之时,谢思清还是忍不住想要把眼睛闭上。 旁边陈正直看了他一眼,凉飕飕地说,“你睁大眼睛他也是被揍,你眯着眼睛他也是被揍。” “……”谢思清这才意识到自己眯起了眼睛,只留了一条小缝看着监视器。 这个反应还是挺奇怪的。 好像,当人看到不想看却不得不看的东西时、或者看到既想看却又不敢看的东西时,总会下意识地眯起眼睛,或者用手捂住眼睛只留一条指缝,或者拿本杂志挡住一半眼睛……好像视野小了就会不那么怕了似的,谢思清上中学时总会看到同班女生围在一起这个样子看恐怖片。 今天竟然自己也是这样做了。 走了下神,钟扬已经被揪着向电脑走去了。 这回,他再也没有小绵羊似的挣扎和反抗了。 下一个镜头是主角在电脑前犹豫。 到底应不应该改成一年。 他突然意识到,他们在星球上展示出的一切正是一个缩影,这些正是地球毁灭以及超级电脑认为人类只会毁掉这颗星球的原因所在。 他说出了他的想法。 这次,他们要将星球延续下去。 所有人都在思考着。 这里所有演员全部表现很好。 …… ——当天晚上,医生要给钟扬上药之时,谢思清沉默了一下,说:“我来吧。” “……哦,好。”医生将药交给了他。 钟扬下巴那里有块淤青。 谢思清将药抹在了那里,然后手不自觉地往上移了移,摸着对方的脸:“……对不起。” “……?” “我让他真的用些力。” 钟扬笑了一声:“我知道你会这样做的。” “……” “如果你没有,我倒不舒服,因为我做主演,让你降低了原有的要求。” 谢思清没说话,半晌之后才又开口:“为这部戏……你牺牲太多了。” 除了这回,还有拍摄失重那次。 钟扬蹭了两下谢思清的手:“之前都已经被虐过一次……那就当然要坚持下去了,多弄几个最佳主角当当,中途放弃也太不划算了。” “……嗯。”谢思清看着钟扬说,“我会帮你再拿到一个影帝的,让所有人知道我的你是最好的。” 第90章《星球杀机》(7) 接下来的一段时间,他们拍摄后半部分。 之前因为程序写错,钟扬被人打了一拳,因为在剧情中,死去了太多人,众人对于主角的错气得简直想打死他,虽然明白超级电脑这种思路并非常人可以想到,他们还是认为主角应该承担全责,因为不论有意还是无意,他们最初建设星球那个目标看起来已很难实现。 直到有人提出可以修改程序,将那时限重新修改为一年整,科学家们才渐渐地平息愤怒——不管怎么说,他们还活着。为了不让人类存活,超级电脑从最重要的人开始清除,这就说明如果程序没错,超级电脑从不重要的人入手的话,他们应该首当其冲。科学家们冷静下来想想,终于全都明白过来,正是因为有bug,他们这些相对“废柴”的人才被留了下来。 那么,只要将程序改回为一年,应该就可以活下来了吧……建设什么的再想想办法,因为现在还活着的人很少,为了星球建设能被最大程度完成,电脑应该会尽量多留一些人的,只要别被计算出来会帮倒忙,应该就能幸免于难,谁让程序没法被停止呢……现在根本没有人能接近那个机器人。 主角却不同意,要找新的方案,他不想再死人。 这里钟扬又被推了几把,因为众人再次感到愤怒。 然而主角真的解决了这件事——他把时限改成了百亿年,超级电脑停止了再工作,因为人类应该早已自取灭亡,星球在漫长的时间中修复了它自己。 谢思清看着戴着眼镜写程序的钟扬,觉得这样的钟扬与平时非常不一样。 他还真的是可以演出各种感觉—— 谢思清突然间想到,他在拍摄小黄片时,常有片中主角进行角色扮演那种剧情。即使是有故事的片,对于xxoo这一部分还是要很重视,其中主角扮演各种职业就是情趣之一——机器人三部曲里,主角就曾让他的机器人换一种风格。但是,小黄片演员演技很有限,不管扮什么全都很不像,看着戏中两人兴致高昂,谢思清也不知说什么好,明明就还是那个人,只是说在扮演而已……这样真的有不同么? 家里有个影帝的话,这方面倒很有优势…… ……停。 想什么呢—— 程序被停止后,他们重新研究星球建设。 这非常难,与一开始方案完全不同。 但是,他们也不再是最初的他们了,每个人都进行过躁动后的反思。 在艰苦的环境中,他们活了下来。 男主角和女主角也互相生了情愫,再没有一开始时对对方的很多偏见。 就连那只咬死小白鼠的作猫,女主角也说服自己原谅了它。 “那个……”在拍这几场前,顾菲摸着猫问,“杀青之后,猫怎么办?” 难道扔了? 这么帅气的猫…… “我知道我知道!”小葡萄大声回答道,“已经有了妥善安排!” “……哦?”顾菲很感兴趣,“有人会带回去?” “对的!”小葡萄道,“已经为它决定好了跟谁回家!” “跟谁回家?”顾菲又问。 “我。”这个是谢思清。 “我。”这个是钟扬。 他们两个竟然同时回答…… “哈?”顾菲问,“到底是谁带回去?” “我。” “我。” 竟然再次同时回答…… 谢思清是以为,钟扬会放弃掉,配合自己讲话,那么为了统一,他应该说自己。 估计钟扬那边也是这么想的…… 谢思清忍不住在心里叹口气。 这是他们两个第一次没默契。 那边顾菲彻底愣了:“到底跟谁回家?难不成你们两个要把猫劈成两半吗?” 陈正直没什么好气地说:“都跟。” “……” “他们两个自己解决,反正肯定有办法的。” 谢思清:“……” 陈正直知道他们住一起,但是顾菲却不知道。 “好吧。”她说,“总之就是你们两个商量着来。” “……嗯。”其实不用商量,因为他们两个是指同个地方。 …… ——之后开始正式拍摄。 谢思清觉得顾菲站位不太对,于是拿起对讲机喊:“往里走!” 顾菲:“……?” 谢思清手示意了下:“往里走!” “尧导好威风啊!”小葡萄赞叹道。 “……”谢思清以为是说自己导戏很威风。 没有想到,小葡萄又加了一句,“‘往里走往里走’地喊,好像公交车售票员!” 谢思清:“……” 有时候他真的很好奇,小葡萄脑袋里是怎么个构造。 顾菲站好位后,拍摄开始开始两人的对手戏。 他们两人之前对过台词,也排练过,问题应该不会太大。 但谢思清看着监视器,却是觉得感觉不太对。 顾菲性格比较自我,感情戏一直是弱项。 赵情这方面就很好,她很喜欢维持感情,虽然有时朋友太多,导致总是去看手机。就连谢思清,她也依然维持着联系。在谢思清问到她出了名后感觉如何之时,赵情就说:“好忙,活动好多,都不能经常看手机。” 思绪回来,谢思清看着顾菲说:“那个,爱慕感觉再多一些。这里没有什么表白台词,但要让人意识得到角色心情。” 那边顾菲有点暴躁:“刚才两遍我都已经很努力了!” 她的脾气的确来得很快…… “……还是不够。”谢思清说。 “到底是要什么感觉啊?”顾菲说,“说得明白一点成吗?从我这边体会的话,实在没法更卖力了!” “运用一下想象力啊。”谢思清继续讲着戏:“如果是我的话,我会偷偷看他,在他望过来时,勉强自己镇定,想要很自然地与他对视,但是眼神却会出卖自己。” “……不是很懂。”顾菲又道,“给我做个示范成么……?让我看看究竟该往哪个方向走。” “……”谢思清感觉感情戏这个用嘴巴确实不好讲明白。 于是谢思清说:“我不太会演戏,就尽量试试吧,你就看下思路”。 “嗯。” 谢思清本来的确想演的。 但是,当钟扬看向他时,谢思清却莫名其妙地心跳加速了。 他们两个平时相处自然,已经很久没这样对视过。 “……”谢思清实在感到很窘迫。 都在一起这么久了,怎么还会这个样子…… 真是怪了…… 在谢思清示范之后,顾菲低头想了一想:“确实比我的版本好。” “……那你自己体会一下。”谢思清还是觉得很尴尬,这么多人,应该没有人看出他动心吧? “尧导。”顾菲又说,“从没想到你的演技这么高啊。” “……”谢思清也不知说什么好。 这些戏拍完后,就离完成不太远了。 这个故事关于人类自我救赎。 最后一镜要下山拍。 不只最后一镜,而是最后几镜。 那时星球建设已现雏形,主角们立碑讲述这故事。 主角猛然发现,当初超级电脑其实并未完全放弃人类。 如果它真的对人类完全否定,它就应该首先杀掉自己这个编写程序的人,这样他们就不会有任何机会。 但是超级电脑留下了他,同时留下了一点点希望——希望他们能够意识到些什么从而改变过去那个自己,只有这样才有可能完成建设延续人类。 最后一镜将是主角在湖边的一棵树上支了一个吊床,躺在那里看着太阳从湖面上冉冉升起。 ——在即将下山的前几天,几个主创聚了个餐。 “前前后后在这待了四个半月……快完事了,马上回去,高不高兴?”有人问道。 “……高兴!”小葡萄最先吼起来。 “为什么?” “因为……因为啊……”小葡萄开始扭捏了。 又是小提子啊……谢思清很无语。 这小葡萄,竟然还不承认他自己的感情。 “还行吧,算高兴。”陈正直也说,“终于可以买烟、去酒吧里喝酒,还有去赌场了。” 众人:“……” 其实陈正直在剧组里也开过赌桌。 他想教谢思清,无奈谢思清的悟性太差,学了半天什么都没背会,陈正直感到特悲哀。 “我也想下去了。”迈克说,“我想吃大螃蟹。” “我……”顾菲说道,“好久没看见先生和孩子了。” 大家望向钟扬。 钟扬抬眼看了下谢思清,笑了一笑,说:“我哪里都一样。” “……嗯。”谢思清也看着钟扬,“我也是,哪里都一样的,山上山下都好。” 陈正直看着他们俩,忍不住翻了个大白眼。 第91章《星球杀机》(8) 没过几天,他们下山。 谢思清给所有的人都放了假。 谢思清知道因为他的要求高,经常弄到很晚,很多人每天盼着他喊句“收工”,所以让人休息两天。 然后,剧组去了另外一个地方,拍了最后一段,完成之后所有的人都很兴奋。 谢思清将剪辑工作交给了张毅然。 张毅然在看过所有原始素材之后,撇了撇嘴:“拍得还算将就吧。” 谢思清:“……” 他想,这个“还算将就”大概就是最高评价。 谢思清回来后听景然说,他的堂妹似乎还和张毅然有一些联系…… 谢思清还是没有过多地干预剪辑。 他只是在粗剪版本出来之后从他角度提了几个意见,然后被张毅然带着指导口吻教训了下为什么都不合适改,于是粗剪版本几乎没动就进入了精剪阶段。 至于特效,特效谢思清请了好莱坞团队。 张毅然工作室也处理特效,但效果相比较好莱坞还是差了不少。 这方面钱花了不少。 陈正直在精简版本出来之后又去找了趟池文越,然后居然舌灿莲花又让对方从口袋里拿了七千万——当然,也可能是从银行的口袋里借的。 看来池文越是相当看好他们这部作品。 后期制作阶段,谢思清还凭借他的《克传弓冶》拿了两个最佳导演。 一个是“金豆包奖”,含金量较一般。 但是另外一个“金熊猫奖”,则是国内三大奖项之一。 三大奖项,是指金凤凰奖、金熊猫奖,还有金刺猬奖。 三个奖项风格不同,奖如其名,金凤凰奖通常颁给当年最引人注目的电影,金熊猫奖喜欢那些某个方面比较特别、比较稀有的戏,至于金刺猬奖,则更青睐于针砭时弊、反映问题、引人思考的片子。 在典礼上,谢思清他们前排是另外一个剧组的人。 导演叫星满天,姓星,名叫满天,谢思清上辈子和他关系不错。 不过这星满天,有点神神叨叨,总是相信一些玄乎乎的东西。喜欢按人星座组建剧组,什么星座的人适合做什么事情,什么星座的人适合演什么角色……他很相信这些。谢思清总觉得,如果不是这样,他会更有成就。 仪式开始之前,星满天与谢思清和钟扬聊了聊天。 “哎……”星满天突然长叹了一声,“如果谢导还在,他也会在这吧。” 谢思清:“……” 对方又说:“直到现在,三年过去,每次没有他在,还是不太习惯。” 谢思清:“……” “谢导是个好人。”星满天又唏嘘感慨道,“当时我说晚上睡不好觉,总是觉得房间里面有鬼……谢导看我可怜,买了一张巨幅的毛主席画像送我,让我贴在床头墙上,从那之后我就真的没再感觉到有鬼了……!” 谢思清:“……” 那个时候,谢思清让他不要信,他却根本听不进去。谢思清甚至让他问问他的毕业证,他的房间是不是到处都有鬼,星满天还是没法说服自己不要管。 最后谢思清想要送点能镇住鬼的,琢磨了半天最后选了毛主席画像,这一招算是立竿见影起到了效果,星满天立刻觉得自己没那么害怕了。 一边钟扬沉默了下,然后开口说道:“谢思清他……也挺有意思的,脑回路很特殊。” “……”谢思清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难道要谢谢他? “好了。”陈正直从外面回来,看见谢思清后说道,“出来一下。” “……?”虽然不太明白,照做总归没错。 “你拿着这东西。”陈正直道。 “……这是什么?”谢思清问。 “自拍杆。” “……哈?”谢思清知道这东西,可以把手机架在这上面,手握着另一头,就可以把相机送到远一点的地方。 陈正直理所应带地重复了一遍,“自拍杆。” “……我拿着他干吗?” “自拍啊。” “……”谢思清说,“我不要。” “你没有选择。” “……” “我去《锦鲤》那边把钟扬叫过来,然后让他顺便把邵羽也带着。” “……啊?”谢思清说,“钟扬就算了吧,邵羽就更别提,一定要拍的话,我自己拍就好。” 谢思清知道钟扬对于合影有多不耐烦,他好像很讨厌与除了自己和他之外的第三个人合影。 “你自己有屁用。”陈正直根本不理谢思清,就向着《锦鲤》那边走过去。 谢思清看见钟扬望向了自己,然后对邵羽和张天晓说了句什么,估计就是“尧导叫我们一起合个影”之类的话,然后三人就一起向着这边走过来。 “……”谢思清想,钟扬为了这部新戏,还真是一次又一次做着他不愿意的事。 然后,陈正直居然又叫了一些人来。 ——全部都是一线演员。 有些可能本来和他关系不错,还有一些……谢思清也不太清楚,大概就是“我们那边拍照留念,人太少了不太热闹,过来凑一个数如何”之类的话吧,对方看见有钟扬有邵羽,自然非常愿意表现得和影帝们很相熟的样子。 最后,挤过来了一大群,其中不少是自己凑上去的,陈正直根本就没有请他们。 谢思清强忍住心里的别扭感,按陈正直说的方法举高了相机,留下来了一张张的合影留念。 拍完之后,陈正直反复查看了几遍,似乎对效果相当地满意。 第二天,新闻上面都是金熊猫奖相关消息。 其中尧舜禹获最佳导演、钟扬输掉竞争被记者们着墨颇多。 但是,谢思清记得很清楚,昨天上台领奖之时,他特意地望向钟扬,后者眼里全是笑意。 就连回家之后,钟扬也比他更急似的将奖杯放在了柜子里。 “那个……”当时谢思清说,“不然分开放吧,分别放在上下两层……否则以后东西多了,都想不起是谁的了。” “不。”钟扬却是将两个人的奖杯都挤成一团,“我不喜欢将任何东西清楚分开。” “……” 那边钟扬又笑了声:“钱都放在一起,分不清谁赚的;东西也在一起,分不清谁买的,奖也放在一起,分不清谁拿的,不是也挺好的?” “……随便你吧。”谢思清说。他也非常明白,分不清是不可能的,就算真的不太记得,拿起看看也知道了。 “嗯。” “不过……”谢思清又说了一句,“牙刷是分开的。” 钟扬皱着眉头看了谢思清好一会儿,才开口道:“在这样的时候,如果没好话说,你可以沉默的。” “……哦。” …… ——第三天,谢思清的那张自拍就传遍了网络。 这么多演员凑着玩儿这个,还是让人觉得挺新鲜的。 不管喜欢谁,都会转一下。 而且,很多粉丝对于偶像和谁关系很好很有兴趣。 尧舜禹又被关注了一把。 谢思清看了看评论,内容差不多都是: 【卖萌可耻!尧舜禹率众多大咖玩儿自拍!】【恶意卖萌!导演注意身份!颁奖仪式为了自拍用心准备设备齐全!】在一般人的眼睛里,导演都是很严肃的,至少也是不活泼的。事实上也差不太多,在公众们的面前时,大多导演的确自持身份。 尧舜禹这举动便显得不一样。 谢思清很明白,陈正直在炒话题。 事实上,陈正直一直在这样做。 后期制作期间,宣传就没停过,造势一轮接着一轮。 这次走的路线始终试图更贴近年轻人。 他请了一位知名影评人写了一句话: 【看过预告之后,觉得《星球杀机》这部电影让我有些心痒难耐……奇了怪了,以前从不爱看这类商业大片……刚才差一点为自己的堕落流下不争气的泪水。】 第92章真相(1) 长达5个月后,《星球杀机》后期制作全部完成,包括剪辑、特效、配乐、配音。 与张毅然不同,夏雨禾喜欢与谢思清商量,确定方向没错,她所理解的就是导演想到表达的。在夏雨禾看来,导演才是那讲故事的人,自己则是协助导演将故事讲好的人。 审查通过时间比预期晚。 一拿到通过令,陈正直就心急火燎地报名参加电影节。 他们参加的是欧洲三大电影节其中的一个。 因为《星球杀机》公映时间已定,另两个节时间较晚,并且要求作品得是全球首映,所以电影铁定赶不上那两个奖的竞争。 那么,这次这个“金鹿角”奖必须赶上,否则就没机会角逐欧洲三大奖项了——所谓欧洲三大奖项,指的就是金鹿角、金牛角还有金羊角。 同时,这也是为了电影的宣传考虑——大奖在手,票房更高。 在等待审查通过令期间,陈正直就急得直跳,连赌场都没心思去了。 谢思清觉得,如果不能在电影节全球首映,陈正直就会对审查官员进行血腥报复。 幸好,陈正直这个人运气一向不错。 就在眼看着就要来不及之时,审查通过令下来了。 过去谢思清曾听说,陈正直的朋友创业时,要和投资银行的人谈判,但那产品从来就没好使过,无奈之下让陈正直陪着去见投行的人,然后谈判中间展示产品之时那个东西居然奇迹般地好使了一次,投行当即决定为该产品投资2000万。后来,那位朋友发现产品程序存在一个大Bug,根本就不可能好用,他完全不能理解那次怎么就成功了的。 因为每年报名影片有几千部,主办方不可能看这么多片子,所以需要先由几位在香港的“选片人”来进行举荐,他们将觉得有资格竞赛或者参展的送去给主办方看,最后由主办方在这些被举荐的片子中挑选20几部进入主竞赛单元参加奖项角逐或者进入非竞赛单元进行展映。 进入主竞赛单元的影片被公布之时,谢思清的心里还是感到非常紧张的。 虽然陈正直已事先得到了一些信息,但结果揭露之前谁不能保证没变故。 ——主竞赛单元一共22部电影。 谢思清只一眼就看见了:星球杀机。 他长舒一口气。 “可惜并不是开幕式影片。”陈正直很遗憾地道。 “……不要太贪心了。”谢思清说。 被选为开幕式影片,实在不太切合实际。 那个一般是名导演名阵容。 然后陈正直便开始“活动”。 这个“金鹿角”奖会由主竞赛单元评审团评选出来,评审团一般是十个人左右,走比较精英的路线。 就和奥运会等等由特定的人评选或者投票的竞争一样,虽说是公平的评选或者投票,但是参赛的人以及组织事前一些正常社交必不可少,介绍介绍初衷、讲讲背后故事、表达热切渴望……就算这些话都没什么用,多晃悠晃悠给人留下点印象也比从不出现要强。 用陈正直的话来说就是:“就算嫁了个丑老公,多看他一阵,也会觉得顺眼多了。” 听到这话时谢思清还看了钟扬一眼。 钟扬立刻瞪了回来。 似乎是觉得谢思清在那一瞬间关于“难道我看钟扬顺眼只是因为看得多了”的犹豫对他来讲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电影节期间他们举行了首映发布会。 最后一天公布奖项之时,谢思清呼吸依然变得有些急促。 钟扬在旁边碰了碰他的手。 “……”这是第一次钟扬全程都在他的身边。 过去,他们总是分开坐的。 奖项一个一个地被公布。 还没等到“金鹿角”奖,钟扬倒是先拿了个最佳男演员。 这电影节已经多年没有华人演员拿过奖了。 谢思清回忆着。 上一个似乎是……呃,上一个是钟扬。 时隔七年,再次加冕。 钟扬的感言还是很令谢思清脸红。 他说:“最感激的还是导演。我们两人是多年的好友,这是他给我的第二好的礼物。第一的话,应该是一份很珍贵的情谊吧。” “……”谢思清忍不住想,是不是会被一些人看出些什么来。 “太好了!”旁边陈正直道,“已经有一个奖了。” “嗯。”谢思清盯着钟扬看。 他不想错过钟扬在台上的任何一秒钟,实在没工夫搭理陈正直。 陈正直看谢思清除了紧盯着钟扬没有其他反应,哼了一声,倒也没有再插话了。 倒数第二个被揭晓的奖项是银鹿角。 被旁边一个荷兰剧组获得。 这个剧组获奖,是一个大冷门,但却是人人都知道肯定会获奖的冷门。 说大冷门,是因为电影节开始之前没有人想到。 说人人都知道肯定会获奖,是因为这剧组认为自己肯定没戏,因为经费紧缺,决定不等闭幕公布奖项,只将酒店订到了他们那部片子展映当晚。他们到机场后,导演想想觉得直接缺席似乎不好,于是给评委会主席打了个电话,告诉主席自己即将返程回国,结果那个主席大怒,喝令他们立即改签机票返回酒店。那一行人滚回酒店之后,发现房间已被别人订走,于是大半夜的又临时寻找落脚之处,着实经过了好一番折腾。不过,这么一来,所有的人心里都很明白片子肯定是要获奖的了。 之后……就是最重头的——金鹿角奖。 谢思清看了一眼钟扬。 钟扬也转头望了一望他。 这部电影……谢思清真的是很尽力了。 当《星球杀机》的英文名字从颁奖人的口中跳出来时,谢思清完全没忍住,情不自禁重重地捏了一下旁边那人的手。 钟扬笑了一声:“去领奖吧。” “……嗯。” 奖杯又是成双…… 金鹿角奖,一人一个。 不过这回,是出于同一部戏。 谢思清接过了奖杯,想了一想,突然就说出了一段之前准备完全不一样的话:“怎么说呢……这一年来,对我来说好像做梦一样……很美的梦,让人永远都不想醒。我很感谢我的团队,从上部戏开始一直陪在我的身边,比如,制片人陈正直、摄影师迈克、主美术吴一森、剪辑师张毅然、配乐师夏雨禾……还有……还有钟扬,重新复出接演角色,他是一个非常棒的演员,好像什么角色都可以演……有一点希望他永远都做我的男主角——虽然这样好像有点对不起其他的导演。还有这次新加入的顾菲,也是极其出色,拍摄条件异常艰苦,有时男人都受不了,但她从来没有怨言。” 说完之后,脸微微地发烫,没敢去看钟扬。 钟扬是他的男主角,不仅仅是影片中的,还有生活中的。 …… ——当天晚上,剧组出去找了家店庆祝。 这家酒吧相对安静,音乐并没震耳欲聋。 聊了一会儿,陈正直说道:“我提议吧……回去之后,每个人都请大家吃一顿怎么样?” 谢思清笑着说:“每顿都是我请也行。” “别别别别。”迈克说道,“我请一顿!我发现了家特别好吃的肉夹馍店!不方便的话我带回来请你们大家。” “嗯……”陈正直说,“你这好像不够带劲儿。” “哎?” “没事没事。”谢思清连忙道,“不分昂贵还是便宜。” “我不是那意思。”陈正直皱着眉,“我是觉得,吃肉夹馍不太方便喝酒。” 谢思清:“……” “其实……”那边迈克突然若有所思地道,“为什么叫‘肉夹馍’呢?” “……嗯?”谢思清说,“肉夹馍怎么了?” 迈克还是一脸困惑:“……为什么不是‘馍夹肉’?不应该是‘馍夹肉’吗?” “……”谢思清又呆住了。 这个问题他回答不上来。 迈克又说:“第一次尝试的时候,我真觉得我被骗了——我以为是馍在中间,没有想到是相反的。” “……”谢思清只好又说出那句,“我不知道——” “又是只能死记硬背啊。”迈克有点失望地道。 “……”谢思清又有一点同情迈克。 就这么随便聊着,时间已经很晚了。 一伙人早就从聚在一起变成了好几个小集体。 谢思清和钟扬说着话,陈正直和迈克说着话,顾菲和夏雨禾说着话,另外还有几人围成一圈,张毅然谁都不太理。 中间时不时有人端着酒杯过来祝贺得了奖了人——谢思清和钟扬,谢思清全都举着白开水来答谢他们。 “对了……”在又一个人表达完祝贺离开他们后,谢思清看了看钟扬说,“我还没对你说……恭喜你了钟扬。” “……”钟扬注视着谢思清。 “你真的是……很了不起。”谢思清说,“唯二两次影帝,竟然全都是你。” 上一辈子他也知道钟扬演技非常出众,但没想到居然到了这个程度,真真正正可以说是收放自如。 “我接受你的称赞。” “……” “不过,你也是啊。”钟扬又道,“这才是你执导的第二部戏吧?” “……嗯。”其实不止—— 本来,陈正直和迈克一直在聊着天。 恰巧的事,迈克又问了个量词的问题。 陈正直答不出,顿时有些冷场。 于是他们就听见了钟扬谢思清的对话。 可当事人却没注意旁边突然安静下来。 等发现的时候,看见陈正直和迈克两人脸上都写着:互相崇拜……有点恶心。 又闹了一会儿,谢思清觉得累,拿出手机摆弄了下,发现已经有了新闻。 颁奖结束之后陈正直自己先回到了酒店里,原来是在发稿子么?为此就连晚上庆祝都迟到了。 谢思清看了下。 有关于钟扬的: 【钟扬柏林再次加冕】 【历数金鹿角史上的国产影帝:钟扬(2008)、钟扬(2015)】更多是关于自己的: 【柏林擒下金鹿角,《星球杀机》惹关注】 谢思清点了下标题,继续往下读着新闻, 【今年,欧洲电影节终于不是国内明星蹭红地毯、炒作消息、展示服饰的场合了。国产影片沉寂多年之后,今日终于吹响反击号角。由尧舜禹执导的电影《星球杀机》夺下金鹿角,一扫过去几年国产电影一无所得的尴尬……终于,在有关电影节的新闻中,我们可以聊聊电影,而不是什么话题都有就是没电影。】一段话,让人觉得,似乎关注明星却不关注《星球杀机》就不算爱电影。 此外,还有一些首映后的影评: 【《星球杀机》这部电影,让人明白商业大片也可以有个人烙印,场面、深度完美结合。】【《星球杀机》真正做到了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里面有着大量隐喻,比如进入太空之后回望地球,像是胎儿在子宫内,象征人类的堕落与救赎从脱离母体时就已经开始……神奇的是,虽然有这么多的文艺片手法,却不会让外行觉得闷、看不懂,他们同样可以看个精彩故事。】“……”谢思清感到,今后的路会轻松许多。 获奖影片,已经被欧洲所认可,并且不闷,能看得懂甚至精彩,想来公映之时不会太过可怜。 陈正直这次采取了与上次完全不同的策略,不再想着避开大片尽量趁着揽些零碎票房进账,而是直接定档十一长假打算狂揽七天票房。 想了一想,谢思清抬头看看陈正直,问:“预计票房能有多少?” 那边陈正直笑了声:“你等着吧。” “……” “会吓到的。” “……”谢思清还真希望自己可以被吓到。 不过,谢思清猜,陈正直这“吓到”是相对于只有两部戏的“新人”导演而言,自己上一辈子也还有着几部比较叫座的戏。 …… ——这次获奖回来之后,谢思清行程更忙了。 此时距离国内公映还有一月时间。 因为获奖,陈正直给他们安排到了很多宣传机会。 其中有个访谈。 这次访谈,是国内最大电视台皇牌的访谈节目。 收视率不如钟扬上一次参加的那个,但这节目更高大上,请到的人更加高端。甚至包括很多国内有名政客、诺贝尔奖的获得者、还有五百强ceo。 钟扬以为谢思清会非常紧张。 事实上谢思清却不会。 他也不是没有见过大的场面,而且总体来说,他并不是十分在意观众对他个人那些看法。 一开始,主持人就笑道:“首先恭喜二位,收获了金鹿角。” “谢谢。”谢思清笑了笑。 主持人又说道:“我听评审之一的杨柔川说,《星球杀机》这次获奖极其顺利,评审团看完后一直决定将奖颁给它。” “……哦?”谢思清说,“我不清楚……” “我私下打探的。”主持人再次笑,“华语电影已经多年没有斩获。你以为你这次获奖的原因是什么呢?换句话说,与其他华语电影的不同之处在哪里?” “嗯,”谢思清想了想,“我想正是因为没有什么特别吧。” “……哎?”主持人说,“这个答案太深奥了,我们需要具体解释……我们不是柏林影帝,和你没有那种默契。” “……哦。”于是谢思清详细讲了讲,“我想可能最近几年华语电影太过注重‘特别’了吧。或者抨击政府、展示社会中的问题,或者描绘中国特殊文化、与其他地区不同的思考方式各种风俗……我不是说这些不好,只是,可能……” 谢思清说到这斟酌了下措辞:“可能评审看腻了吧。‘想要特别’本身也不特别,我是觉得,拍摄本身想要讲的故事就好。” “我明白了……”主持人说,“所以你认为是题材原因?” “只有题材肯定不行,但是题材有关系吧。”谢思清说,“我这故事并没有以中国作为它的卖点,只是一个科幻故事。评审不会一看就明白它要讲什么,这样会让他们更有兴趣一些,从而能注意到我们在剧本、演员以及表现手法等方面所进行的种种新的尝试。” “第二部电影便获得大奖,你是不是特别兴奋?” “高兴肯定是高兴的,但是……”谢思清犹豫了一下,“我不知道这样是否显得狂妄,但是我只把它当作是第一步。这电影节本就注重挖掘新人给人鼓励,奖项通常都是给了所谓‘新锐导演’,并不说明《星球杀机》就一定是几千部作品中最好的。而且其实,电影奖项这个东西主观性太强了,对于评审来说,喜欢一部电影或不喜欢一部电影都很主观,虽然这正是奖项的魅力,在不经意间遇到欣赏你的人。我想,我是仍然需要更多检验,比如关注度更高的另外两个欧洲电影节,还有美国那个……当然还有票房以及口碑,电影毕竟是给观众看的,是种大众传播,不是为了拿给评审看的。” 在几大电影节中,金鹿角分量最低。 它是很多导演的敲门砖,获奖之后有了一些名气,下部作品再去参选其他奖项。 最开始,谢思清只拍自己想拍的,什么奖项、票房通通不管,能顺便拿个奖或者多些票房更好,没有也无所谓,但是这些在喜欢池文越之后慢慢地发生了改变。后来,谢思清发现,拍自己想拍的与奖项和票房并不完全冲突。每次自己尝试新东西时,评审还有观众是看得见的。 接下来主持人又问了些问题。 问题之前都准备过,谢思清也一一作答。 然而到了最后,突然出现了几个事先给的台本上面没有的题目:“我曾听到几个人说,你们俩之间有惊人的默契,这个传闻是真的么?” “……确实算是挺有默契的吧。”谢思清道,“导演演员之间默契还是相当重要的事。” “那么,”支持人笑得有一点狡诈,“我们这里准备了个测试。” “……?” “测试两人的默契度。”主持人说,“现场验证传闻真假。” “……”谢思清问,“怎么弄?” “就是——”支持人扬了下手里面的卡片,“我这里有一些题目,涉及到在各种情形下你会有的反应和你认为对方会有的反应。一个人先戴上这耳机听些音乐,由另一个人先来作答,然后交换位置,最后看看两人答案,你的反应和对方认为的你会有的反应两者之间有多高的重合度。对了,不要想偷听哦,这个耳机隔音效果非常强的。” “……好吧。”谢思清道。 “那么谁先来答?”主持人问。 “我来吧。”谢思清说。 于是钟扬被禁止继续听下去。 “第一题——”主持人看着手里的卡片,“有一盘鸡肉时,是谁吃鸡翅膀?” “……我。”每次钟扬做半只鸡,总把鸡翅丢给自己,即使自己说不想要。 “第二题,是谁吃鸡大腿?” “……还是我。” “第三题,你认为自己着装品味如何?” “……普通。”现在,衣服已经全是钟扬为他选了。 “第四题,你认为对方着装品味如何?” “很好。”直到现在,有时钟扬穿得讲究一些,自己依然还会移不开眼。 “第五题,天气预报说有雨时你会带伞吗?” “……不。” “第六题,天气预报说有雨时他会带伞吗?” “会的。” “第七题,你会记得家里东西都在哪吗?” “……不太记得。” “第八题,他会记得家里东西都在哪吗?” “会的。” “第九题,你最欣赏的明星是?” “……钟扬。” “第十题,他最欣赏的明星是?” “……他自己。” “第十一题,你最喜欢的电影是?” “《东京物语》、《偷自行车的人》。” “第十二题,他最喜欢的电影是?” “《银翼杀手》、《2001太空漫游》。”这个钟扬第一次说时不记得,后来却是被谢思清牢牢记在心里。 “第十三题,你最喜欢的运动是?” “……走路?” “第十四题,他是最欢的运动是?” “网球。” “那么现在交换……”主持人直接将钟扬的耳机给摘下来,“换尧导戴上了。” “哦,”谢思清说,“好。” “开始了哦!”主持人好像很兴奋,“有一盘鸡肉时,是谁吃鸡翅膀?” “他。” “第二题,是谁吃鸡大腿?” “还是他。” “第三题,你认为自己着装品味如何?” 钟扬皱了皱眉:“一般不会出问题吧。” “第四题,你认为对方着装品味如何?” “……就那样了。”不过,衣服倒是都挺容易被脱掉的,不管是他自己脱还是别人帮他脱,都还挺快。 “第五题,天气预报说有雨时你会带伞吗?” “嗯。” “第六题,天气预报说有雨时他会带伞吗?” “他?”钟扬笑了一声。 “……第七题,你会记得家里东西都在哪吗?” “当然。” “第八题,他会记得家里东西都在哪吗?” “怎么可能?” “第九题,你最欣赏的明星是?” “嗯……我自己能算吗?” “……”主持人无语了一下,“第十题,他最欣赏的明星是?” “我猜是我。” “第十一题,你最喜欢的电影是?” “《银翼杀手》、《2001太空漫游》” “第十二题,他最喜欢的电影是?” “《东京物语》、《偷自行车的人》。” “……”主持人有点惊讶了。居然一字不差全能合上?这种事情怎么可能? “怎么了?”钟扬问。 “……没事。”主持人说,“我们继续……下边是第十一题,你最擅长的运动是?” “嗯……”钟扬发出了个意味深长的单音节,看了旁边的谢思清一眼,然后才开口说,“网球。” “……不好意思。”主持人看着卡片道,“刚才我不小心念错……应该是,你是最欢的运动是?” 刚才,心不在焉地都给念错了……实在是因为太过诡异了,观众肯定会以为事先演练过了。但是,为了节目效果,为了让他们没机会统一答案,事先沟通之时,节目组压根就没提这个茬! “嗯……”那边,听到这个问题,钟扬又拉了个长音,“暂且还是算网球吧。” “太不可思议了吧!”主持人喊了一声,示意谢思清拿下耳机,“据说最默契的夫妻也只有90%的重合率!” 钟扬笑了一声:“那可能我们就比最默契的夫妻还要默契吧。” 旁边谢思清望向了钟扬。 最开始那几个问题,让谢思清再次意识到了,钟扬不论何时都先想着自己。 而且,自己好像太过依赖他了,衣食住行生活小事方面完全就不注意,就只是一心写本拍电影。 不过,和钟扬在一起之前,明明也活得挺好的。 ——好吧,谢思清承认,没有现在好。 谢思清很怕自己会麻木。 在很多小事上,钟扬一直承担很多,好像已经成了习惯。 多少爱情都开始于喜欢、平淡于了解,结束于习惯甚至是麻木。虽然一直那样,但是,开始时那些很感动的事渐渐地无法再打动对方的心,人心变得越来越难知足。 谢思清希望自己始终带着感激。 …… 这个访谈结束之后,似乎双方全都感受到了一些情愫,回家之后,即使还是大白天的,两个人也抱在一起滚到了床上。 “喂……”谢思清伸手将钟扬的脸从自己两腿之间抬了起来,看着他的眼睛,轻轻说了一句,“谢谢你。” “你在说什么莫名其妙的话?” “……”谢思清摇了摇头。 “我说,”钟扬将谢思清抱在怀里,亲了亲谢思清的耳朵,“我突然想起来……你租的房子还没退是吗?” “……嗯。” “明天就退租吧。” “……” “你那边续着租,我觉得怪怪的,已经住在一起这么久了。” “好吧。” 谢思清没退的原因并不是想给自己留一个去处。 他考虑的是,尧舜禹那些东西。 如果退租的话,难道要扔了吗? 亦或是带到他和钟扬的房子? 怎么想都不合适。 不过,迟早都是要退租的。 不然就先放在仓库里吧……? 谢思清没有来得及细想,思绪就被撞散得七零八落了。 因为答应了钟扬,谢思清第二天就去收拾那间小屋去了。 过去他一直没太翻过尧舜禹的东西——除了重生第一天时找了找钱。 因为,谢思清一直觉得那是属于尧舜禹的,自己没有得到允许是没资格动的。 现在,为了收拾,他只能一样一样地拿出来将它们装进箱子。 然后……他看到一本关于电影的书籍。 谢思清忍不住拿起来翻了下。 没想到却从书里掉出来了一张照片。 谢思清将它拾起来并且仔细地看了看。 ——是张合影。 一个是尧舜禹。 另一个…… 谢思清眼睛蓦然间睁大。 另一个是邵羽!!! 谢思清敢肯定,照片里的人是尧舜禹,绝不是他自己,这是自己重生到这个身体之前尧舜禹和人的合影。 看得出来,照片很被珍惜。 尧舜禹和邵羽,竟然是认识的……? 那么,为什么在拍摄小笼包那支广告片时,还有参与钟扬《锦鲤》那部片子时,邵羽从没表现出他是认识“自己”的? 第93章真相(2) 看到这张照片,谢思清什么都不管了。 他发疯一样地翻尧舜禹的家。 然后,除了那张照片,什么都没找到。 谢思清感到很焦躁,坐在床上抓了一会头发之后,他拨通了尧舜禹妹妹的电话。 “老哥?”那边传来了尧舜禹妹妹的说话声音。 “是我。”谢思清深呼了一口气,“有个事情想要问你一下。” “烦死了,你告诉爸和妈,我没有男朋友!” “……不是这个。” “哦……那你继续。” “嗯,”谢思清强自镇定道,“我脑子动了手术之后有些记不清……那个叫邵羽的影帝……我是不是认识他……?” “……不认识吧?”尧舜禹的妹妹回答,“你们两个是同一所中学的……我问过你,你说你和他并没说过话的。” “……哦。” 谢思清又仔细地看照片。 两个人看起来挺相熟的,并不像一面之缘的合影,因为,合影地点就是在尧舜禹的家。 “……”他又去仔细地翻看了相册,没在里面任何一张照片之中发现邵羽的影子。但是,有些空的地方明显原先有着照片,只是后来被抽走了。 会是其他的合影吗……?扔掉了那些,却忘记了书里还有一张? 谢思清没再收拾。 他脑袋发晕地回到了家。 不管怎么想,都想不明白…… 这也太巧了吧……自己重生到的这具身体,在上一辈子是认识邵羽的? 不过,他想不明白的并不是这个。他想不明白的是,邵羽为何要隐瞒它。 那个人,到底在多少事情上撒谎? 难道又和自己的死有关系吗?可是……这两件事之间有些什么关系在? 谢思清只觉得,越来越不认识那个人了。 一回到家,钟扬就发现了谢思清的不太对劲。 “怎么了?”钟扬问。 谢思清摇了摇头:“最近电影宣传,我有一些累了。” “我让陈正直少安排一点?” “不用。”谢思清勉强打起了精神,“还是电影比较要紧,我没什么事的,这一点累不算什么。” 钟扬还是看着谢思清。 谢思清知道他有些担心,因为过去自己没喊过累,不管是在什么条件之下。现在强度并不如前几月,反而是感到身体很疲乏,怎么看都有一些不正常。 于是,为了能让对方安心,谢思清又补了一句:“大概因为我本身不太喜欢参与宣传吧。” “……嗯。”顿了一顿,钟扬又说:“可是我倒觉得……你并不是累了。” “啊?” 钟扬继续说道:“看上去像心不在焉,似乎总是在想事情,而且心情非常不好。” “……”谢思清惊讶于对方的敏锐。好像任何一个表情都不能瞒过他。 “是发生了什么事吗?”钟扬又问。 “有一点事。”谢思清凑上去吻了钟扬一下,“过几天再告诉你吧,我们现在先忙电影,别把精力放在别处……其他的事过一阵子也一样的。” “你觉得合适时告诉我就好了。” 钟扬明白,又和那个秘密有关。 “……嗯。” ——就算心里再挂念着这件事情,电影的事该做的也必须要做。 很快,《星球杀机》点映正式开始。 陈正直同样选择在大学点映。 而且因为资金充足,点映场次着实不少。 而且这回,陈正直还弄了一个机器,每场点映都会带着这机器去。 如果有人站在机器摄像头前,按下按钮,机器就会主动拍摄一段录像,然后将站在机器前的人面孔与戏中某个演员的身子合成到一起安插在一段剧情中,好像这人穿越进了电影里面一样。播放完毕之后,机器会让参与的人选择分享到哪一个社交网络——微博、微信、还有人人网,或者发送到哪一个邮箱地址。剧情有好几段可供选择——在太空的,还有在星球上的。其实这就是一个很粗糙的电影后期制作,但是由于不少观众都对电影后期很感兴趣,即使粗糙仍然吸引到了不少的人。而且,那些段的剧情还能当预告用,除了被硬贴上去的面孔,其他部分技术全都非常精致。 在这些点映中,谢思清带着钟扬和顾菲参与了其中几场。 总体来说这些活动还算顺利,只有某个学生问了一个有关顾菲前男友婚讯的问题后,顾菲回答之前翻了一个白眼,这个表情被在场的人给捕捉到了,引起一点零零星星的有关当年他们分手真相的讨论。 至于谢思清,钟扬陪着他,他就没有事。 也不知从何时开始,有钟扬在就会安心,无论前方路是怎样,这种感觉上一辈子从未有过。 …… ——然后,就在电影公映一周之前,又发生了一件大的事情。 早上谢思清和尧舜禹的家人通电话。 过去,他是很怕与他们打交道的,因为尧舜禹的家人肯定最了解尧舜禹的生活,一不小心就有可能暴露,到时只能推说脑部手术导致记忆有点模糊之类的话,次数多了总归是怪,为此谢思清还去医院复诊了n次。 而且,除了记忆,还有性格,自己根本就不知道尧舜禹在家人面前是什么样。虽然他从小葡萄的口中可以了解一点尧舜禹为人处世的风格,可小葡萄毕竟只是同事而已,很难看到尧舜禹在家里的那一面,在公司和在家里完全就像是两个人的也有很多。 不过,现在谢思清倒是自然了很多。 尧舜禹的家人早就已经习惯他有事想不起。 至于性格,他也越来越做回他自己了。他现在是有名气的导演,性格发生一些变化最是正常不过,这点尧舜禹的家人并没感到有何奇怪。 “老哥,”尧舜禹的妹妹说,“你看新闻了吗?!” “……你指的是哪一条?” “冯医生自杀了……!” “……什么?!”谢思清完全不能够相信。 冯医生,就是当时在尧舜禹晕倒后开刀的医生。 他是一家大学附属医院院长,同时也是全国脑外科最有名的学者以及医生,发表了很多有影响力的论文。 虽然这么说,谢思清对他的水平,倒有些怀疑。 因为尧舜禹明明就死了,自己穿过来代他活下来,而这个人……居然整个过程中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对。 那边,尧舜禹的妹妹又重复了一次:“冯医生自杀了!” “怎么会?”谢思清说,“他的人生正是春风得意……不是说有希望获诺奖吗?” “我骗你干什么!你自己上网看!” “我不是说你在骗我……”谢思清道,“只是难以相信罢了……” “我也觉得不可思议!”对方继续说道,“遗书也很奇怪!根本就看不懂!现在网上大家都在讨论这事……!” “……我去看看。” 不知道为什么,谢思清心里涌起强烈的不安。 他去查了新闻。 果然是个轰动新闻。 即使在这之前大多上网的人完全不知道他,看到他的成就之后也禁不住替他、还有替科学界感到惋惜。 谢思清也看到了尧舜禹的妹妹提到的遗书。 那的确是封奇怪的遗书。 只有一句话:我进入了神的领域……从三年前开始……我不能再往前走了…… 不知道为什么,谢思清觉得这与自己有关系。 那个手术,在三年前。 邵羽认识尧舜禹……邵羽杀了自己,自己换到了尧舜禹躯壳之中……冯医生自杀了,称他三年之前进入神的领域。 谢思清突然有了一个可怕的念头。 这个想法让他身体微微发抖。 不可能的……一定是他又脑补了。 谢思清握紧了手机,走到书房找到钟扬:“……钟扬。” 钟扬抬头看了一看,然后似乎有些担心:“……你怎么了?” “没事。”谢思清强迫自己笑了笑,“我去出租屋继续收拾了。” “那个不急。”钟扬站起身来,“你脸色很不好。” 谢思清摇摇头:“我得过去一趟。” “那么我陪着你。” “……别。” “可是你——” “钟扬,”谢思清声音像带着乞求,“求你了……不要去。” 谢思清觉得,这绝对不是个摊牌的好机会。 在这种情况下和钟扬说这事,他自己都感到非常地不合适。 钟扬盯着谢思清看了很久,然后才叹了一口气:“那么我送你去。” “……嗯。” 选择到尧舜禹租来的房间里,并不是因为他想找什么,而是他怕自己会突然崩溃掉,不想让钟扬看见那一切。 到了之后,钟扬问他:“我在外面等你?” “可能需要很久……”谢思清看着他,“你先回去好吗?办完后我叫你。” “……好。” “那么我进去了。” “……尧舜禹。”钟扬突然叫了谢思清声。 “什么?” “不管发生什么,还有我在这里。” “……我知道了。”谢思清点点头,“我没事的。” “我……”钟扬又不甘心地问,“我真的不能与你分担吗?” “能啊。”谢思清笑了笑,“只是事情变化有一点突然……让你分担之前我有事要确认。” “……” “那么,回见。” 进了那个小房间后,谢思清先泡了杯茶。 他想平稳一下他的心情。 然后,他给自己过去那个私人医生打了一个电话。 确认了一些事后,谢思清拨了邵羽的号码。 他的手指依然发颤。因为抖得厉害,好几次都按错。 “……喂?”电话那边,终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邵羽。”谢思清让自己不要立刻发疯,“我,尧舜禹。” “哦,尧导。”邵羽问道,“有什么事情吗?” 还是那冷淡的口气,是与不熟悉的人交谈时疏离的口气。 ——见鬼的疏离。 “我问事要问你。” “嗯?” “你……” 谢思清想,反正迟早都要问的,也不需要拐弯抹角,于是深吸了一口气,“我要问你……三年之前,谢思清失踪那一天,你对他做了些什么?” “……” “你对他做了些什么!” 他的感受再也难以压抑,胸中有很强烈的情绪喷涌而出。 “……” “你现在立刻告诉我!” 他真的没办法再忍了。 那边,邵羽沉默了很长的时间,然后才轻轻地说了一句,“终于还是被你发现了么?” “……” “谢导……对不起。” 谢思清眼前黑了下。 他并没有听错。 邵羽说了“谢导”。 谢思清手指还是发着抖:“你把一切都告诉我。” “你不是已经猜到了真相吗。” “你要听你亲口讲出一切,我要实话,不是一次次的谎言欺骗。” “……嗯。”邵羽声音不再冷淡疏离,而是谢思清熟悉的语气,“尧舜禹……我认识。” “嗯。” “我想你应该知道吧……尧舜禹自杀过多次。” “……对。”这个谢思清很早就知道。进入小提子公司第一天,发现尧舜禹居然是那种片的导演时,小葡萄就曾对自己说,“尧导,你动了个手术,部分失忆了吗?你电影学院毕业之后找不到工作,喝多了酒发疯,跳进江里自杀,咱们老板救下你的,并且还给你这个工作做……” “他……”谢思清喉咙很艰涩地问,“为什么要自杀?” “无望的事业、无望的爱情、无望的人际、无望的一切。用他的话,他从没有做过一件自己想要去做的事,每一天都像在受刑,但他无法改变什么,他很确定这种痛苦将会持续到他死去。” 顿了一顿,邵羽又说:“不过,不知道他幸是不幸,每次都被别人救了。” “……” “他还是想解脱。”邵羽说到这里犹豫很久,“后来……是你的病。” “……”果然。刚才唬了一下以前那个家庭医生,所以谢思清他已经知道了很多的情况。 “当时你的生命还剩三月不到。我是绝不会让你那样死的。尧舜禹对说我……他把身体给你。” “……什么?” “他说……只要想到我爱着他,即使只是爱他一具躯壳,里面完全就不是他,他也觉得是他能想到的最幸福的事。而且……他唯一牵挂的,就是他的家人,父母还有妹妹,如果有人能代替他,他会觉得没有那么愧疚。——他说这是他的遗愿,是他能想到的最好一个结局。” “你就同意?!”谢思清完全没办法冷静,“为什么不劝他?!” “在你生病之前,我一直在劝他,但是都没有用,他还是不想活,就算你没有事,他也会死去的。” “那么就看住他。” “……我不确定。”邵羽同样是个有点悲观的人,“他从来没做过自己想做的事,他从来没有进行过什么选择,每一步都像是被逼无奈。那么,他连选择生死的权利都没有么?这难道不是他作为一个人最基本的权利?一个人选择生还是选择死,不是他人可以评论的,因为他人不能明白那种心情。我不知道……我有资格替他选择、强迫他怎么样么?就像某种宗教一样,禁止人的自杀,这难道就是更人道的?为什么他一定要自然死去,不能就此解脱重头再来?” “不对……”谢思清反复地说着,“不对……” “他没有抑郁症。”邵羽继续说道,“他很清醒,知道选择死亡意味什么——告别所有熟悉的人和感情,还有旧的经历,同时拒绝邂逅将来的人和感情,以及新的经历,换句话说,放弃所有希望。” “不对……”谢思清还是喃喃道,“不对……” “也许是吧。”邵羽那边笑了一声,“可能为了救你,我并不希望他改变主意,刚才那些话全都是为了我的自私开脱。” “……然后呢?”谢思清问。 “然后……其实是他认识冯医生。尧舜禹父亲的朋友是冯医生同学,曾介绍他为尧舜禹看过次病,尧舜禹的父亲请客答谢之时他们两个同学叙旧喝得很醉,无意中说他认为自己可以……” “……做脑移植?”谢思清感到呼吸都是件很困难的事。 “那倒不是。”邵羽否定了这答案,“脑移植太复杂,神经极其复杂,他不认为十年之内有人可以做到这个。” “那是……?” “可以算是记忆移植……具体我并不太明白。”邵羽解释了下,“简单来讲,他破解了短期记忆从海马体中转移到大脑皮层其他部位变成长期记忆的途径和方式,以及这些长期记忆在使用时是如何被提取和回置的。脑内信息通过电流传导,所以,他通过刺激储存长期记忆的部位,让信息被提取出来,通过人工的神经元突触来接收。然后,他再模仿短期记忆被转移出来形成长期记忆的过程,在深度睡眠中将信息传输到储存长期记忆的大脑皮层当中,这一过程似乎是与下丘脑有关?我也不很清楚。冯医生他是个疯子,为了破解人脑秘密,在给病人开颅手术之时多次进行记忆方面的相关实验。到了后来……蠢蠢欲动地想要试验他想象中的记忆移植,你和尧舜禹,是他一直都在渴望的人……听了他介绍后,我说可以,我来做这件事,只要你有机会活。” “……那么,”谢思清问,“他为什么自杀?” “我想……在你之后,这三年中,他又对其他人进行过手术了,并且越来越对这技术感到了畏惧。” “……” “你记得吗?我们曾经讨论是什么决定了一个人是他本身?心脏?还是大脑?当时你认为是记忆。现在人体似乎什么都可以换,血液、器官……你说,即使身体换了,只要记忆还在,你就仍然是你……即使将来人类可以像科幻电影中一样可以随时分解并在另外一处经由人工细胞组成新的身体,只要记忆没有损毁,就不会是另外的人。” “可是,可是……”想了一下,谢思清终于知道哪里不对了,“如果我只有三个月可活,为什么我完全没印象?” “那段记忆没有植入。”邵羽声音还是很温柔,“只要在你浅眠之中唤起你的那段记忆,观察脑内反应,然后再将那段去掉就可以了。就算你没浅眠而是醒着接受刺激,这些也是短期记忆,不会一起被移植的。” 谢思清很清楚,自己尸体被发现时算挺惨的,头部还有心脏被破坏了,原来一切都是由于这个原因,所以尸检之时并未发现异常。 “果然……”谢思清好像全身的力气都被抽空了,“是你杀死了我。” “是我打你打晕,从后门送出去,尧舜禹等在那,带到冯医生那……本来并没想到会有其他人来,但是已经约好就还是动手了……手术完成之后尸体都是我处理的。” “池文越参与了吗?” “没有。”邵羽回答,“当时他不知情。” “……” “你被确诊患病,第一个告诉的人是他。” “因为他是公司老板,需要计划以后的事。” “嗯。”邵羽似乎并不在意,“我只是替他解释下。你说不会让我知道,但我自己看了出来……而池文越依然以为我不清楚,所以在那次同性恋的事发生之后,他借题发挥,让我误解你和他站在了一边,希望这几个月我对你的感情可以淡化一些。” “……” “所以你上辈子并不算看错人。” “……你,”谢思清不知该有什么反应:“你还真是很敢干啊。” 邵羽笑了:“谢导……只要你可以活,继续你的梦想,我什么都能做。” “所以,”谢思清不敢相信地问,“你……从拍广告第一天起,就知道我是谢思清……?” “当然……”邵羽又笑了笑,“因为一切都是我做的啊。” “那么,为什么……为什么能半点都没表现出来?!” “你忘了么?” “……?” “我是你一手带出来的影帝啊。” “……” “这样说好像太托大了些……很多时候只是远离而已……怕不经意间会露出不该有的眼神。” “……”这就是他对自己冷淡的缘由……? 邵羽一直在隐瞒着,让尧舜禹毁去合影,并且对钟扬说了谎……他不想让谢思清知道真相,因为对于谢思清来说,这个事实未免太过沉重。 “邵羽……你知道你有多疯吗?为什么你干得出来这种事情?!” “嗯,知道。”邵羽那边沉默了下,问,“你要去报警吗?” ……报警? 谢思清说:“我不知道。” “嗯。” “你很怕?” “怕?没有。”邵羽回答,“既然决定杀人,就得做好被查出是真凶的准备,我没侥幸心理,就算是死刑我也愿意试。如果被发现了,我会一人承担,不会牵扯尧舜禹的,或者说,不会牵扯到你的。” 谢思清喃喃地说道,“你们两个……你们两个有毛病吧?是彻底疯了么?为了一个根本不爱自己的人……” “……” “为了根本不爱自己的人,伦理、生命、未来,全都不要了吗?” “……” 谢思清觉得自己和他们根本就不是一个星球的人:“难道……难道你们这一辈子就是为了根本不爱你们的人而活着的?” “这样听来有些可怜……不过似乎真是这样。” 谢思清摇摇头:“把我忘记好好生活难道不可以吗?这样就是飞蛾扑火自取灭亡……根本就不值得。” “你又不是飞蛾,怎么知道它不值得?” “我……” “总之事情就是这样……”邵羽声音听着有些遥远,“如果你不报警的话,我会退出演艺圈子。” “……什么?” 去年邵羽大放异彩——这个时候退出圈子? “嗯。”邵羽说,“这样你就不会再看见我——我希望你能淡忘这一切很好地生活。” “……” “连着我们两人的份。” “你一开始就这样打算么?” “嗯。”顿了一顿,邵羽又说,“我明天就飞去国外。” “……明天?” “对。”邵羽回答,“我不会再出现在你的眼前了。以后,如果以后有你和钟扬做不到的,或者你自己不想做也不想让钟扬去做的事,可以来找我,我去替你做。其他的事,就算了吧。”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谢思清眼泪一下子奔涌而出。 他紧紧捂住了自己嘴,不让自己发出呜咽之声。 那边邵羽自嘲似的又笑了笑:“有的时候……我真的想问问钟扬,和你相爱是个什么感觉。” 谢思清咬住了手指,不让自己发出声音。 “那么,”对面邵羽又说,“就这样吧。如果你不报警,我明天就离开。” “……” “电话……我要挂了。” “……” 邵羽听着那个人的呼吸,迟迟没有动作。 大概……这是最后一次听到了吧。 从今以后,再无交集。 “还有什么要说的吗?”邵羽又问。 “……” “那么,这回真的挂了。” “……” “……谢导。”邵羽最后突然又道,“有一句话……我从来都没有对你说过。” “……?” “谢导……我爱你。” 第94章真相(3) 挂断电话之后,谢思清扔掉了手机,靠着床脚坐在地上一动不动。 他还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有眼泪——好像是得知真相后心里各种情绪需要宣泄,否则就会积郁在他胸口。 过了不知多久,谢思清爬起来,木然地往出走。 他要回家。 他想见钟扬。 而且,在这里待太久,钟扬会担心的。 推开楼道大门,阳光非常刺眼。 谢思清刚才哭过,忍不住眯起眼睛。 然后,他发现,钟扬的车还停在原处。 在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并没有什么人会注意。 虽然自己让他回去,但他一直都没有动。 谢思清站在钟扬那边车门前。 钟扬打开车门下来,仔细看了看谢思清,然后问:“你哭过了?” “……” 钟扬有些惊讶。 他还没见对方哭过——不管因为什么全部都没有过。 这个人似乎不管遇到什么事,反应永远都是慢半拍的“哦……”,似乎没有什么心绪波动,就只是简单地表示“我知道了”,然后去做各种应对。 现在这种陷在某种情感里出不来,茫然不知所措的样子,是他过去从来没有看到过的。 钟扬又问:“你没事吧?” 他并未问“你怎么了”,而是“你没事吧”——因为知道对方未必会说发生了什么。 “钟扬……”谢思清看着他问,“你没有变是吗?还和从前一样。” 突然之间,谢思清在过去对自己的认识、对邵羽的认识、甚至还包括池文越,全都变了。 “当然没有。” “……” 钟扬将谢思清拉进了他怀里,“我不知道你为什么哭……但是,不管发生什么事情,我还在这,在你身边,你的电影即将公映,所以并没那么糟糕,不是吗?” “……” 不糟糕吗?谢思清不知道。 他将头埋在对方的颈窝处,用力呼吸着属于对方的气味。 过了一会儿,钟扬听见怀里的人又发出了一声抽噎。 钟扬又将怀里的人抱得更紧。 “爱一个人不能爱得变成这个样子……”谢思清搂着钟扬,声音有些飘忽不清:“他们两个都是……” 钟扬没有说话。 “太奇怪了……他们做出的事太奇怪了。” 钟扬叹了口气。 他不知道,“他们”指的是谁。 “……钟扬。”过了一阵,谢思清突然抬起头问,“在你看来……如果a和b交换了身体,a的记忆在b的身体中,b的记忆在a的身体中,那么,究竟哪个是a,哪个是b?” 钟扬愣了一下,然后才回答道:“这个……不同的人大概理解不同。在我看来,应该记忆在哪,哪个就是本人。或者两个都是,但是,拥有记忆那个,占了更大部分。” “……” “怎么了?” “……谢谢。” “……?” “喂……”谢思清说,“有一件事你不是一直想知道?关于我的一段过去的那件事。” “嗯。” “我告诉你。” 钟扬静静地望着谢思清。 谢思清还是不知道说了钟扬会怎样,是不是也会变成了自己不认识的人。 但是,这个时候迟早都要来的。 那就现在说吧。 否则,一个人承认这件事,他真的要扛不住了。 “在那之前……”谢思清又开口道,“有一句话,我想再讲一次。” “嗯?” “……钟扬,”谢思清说,“我很爱你,非常爱你,在这点上,我没说谎。” “我知道啊。” “你……你不要忘记这一点。即使等下我说的你不能接受,也请你不要否认曾经有过的美好。” “我想不出有什么我不能接受的事。” “……”谢思清没回答,而且对钟扬说,“那么,我告诉你那件事吧。” “嗯。” 谢思清轻轻地推开钟扬,眼睛越过对方望向远处:“该怎么讲……其实,我……是谢思清。也可以说,在三年前,谢思清死的那时起,我就变成了他。” “……?” “嗯,对。”谢思清像要确认这一点似的,“我……是谢思清,或者,不完全的谢思清。” “……什么意思?”钟扬有点疑惑。 “就是字面意思。”谢思清苦笑了下,“有件事情当时只两个人知道,就是谢思清很快就会病死了。然后……就在邵羽不愿接受那个结果之时,尧舜禹愿意献出他的躯壳,邵羽杀了谢思清将谢思清的记忆移植给了尧舜禹。” “……你说什么?”钟扬似乎完全不能相信。 “是真的。”谢思清视线移回钟扬的脸上,“邵羽已经向我坦承,你可以打电话问他。” “……不用。”钟扬好像冲击也是不小,“到底怎么回事?” “……”谢思清深吸了一口气,一五一十地将方才邵羽说过的话原原本本地复述了一遍,不过他隐去了最后邵羽说的那一段话。 “所以,”钟扬再次确认了遍,“你……是谢思清?” “……嗯。” 应该是谢思清吧,或者,并不完全的谢思清。 谢思清并没明显感到自己与以往不同,有时会有一点,但总体来讲一切都和重生前差不多。 尧舜禹的基因还有脑部结构会有影响,但并没有相差很多,过去近三十年早已习惯了的认知、思维还有性格似乎没有那么轻易地就被改变。 关于记忆移植,科学界也有过讨论,讨论这种形式的“永生”,或者,记忆移植技术加上克隆技术共同制造的“永生”。不过,谢思清想,如果这种技术真的出现,各国政府大概会明文禁止吧——毕竟,这太不合伦理,如果不禁止它,大概很快就会乱成一片,毕竟这个东西诱惑太大。 那边,钟扬对于这个信息似乎用来很久来消化它。 自己爱到骨子里去的人,居然是那个讨厌的家伙? “你……”钟扬又问,“换了身体之后,性格也变了吗?” “没有吧。”谢思清想了想,“也许基因有一点点影响,但我没有察觉,毕竟早已熟悉之前那种思考方式还有处事方式,遇到某种情况之时需要如何应对,我都记得,早就已经成了一种习惯。” “……嗯。” “……钟扬。”谢思清说,“所以,我就是这么一个……很不正常的存在。” “……” “我就是谢思清……你很讨厌的人,但是又不完整,有谢思清的记忆和尧舜禹的身体。” 说到这里谢思清他顿了一下,然后咬了咬牙,再次对对方说道:“你还愿意继续和我在一起吗。” 钟扬没有说话,目光却是望向别处。 谢思清觉得心在往下沉。 然后钟扬伸手去拉车门。 是驾驶的那一边。 他要走了—— 谢思清看着他,眼前又模糊了。 他想拉住钟扬,告诉他自己刚才全都逗他的。 不行,这样实在是太假了。 那么求他?求他不要离开。也许没有用处……但万一有用呢? 想到这里谢思清狠狠地骂了自己一句。 怎么这么贱了? 过去每次看到有人这样,都会觉得特别难以理喻。 谢思清愣愣地看着钟扬,似乎想把最后一刻记住。 可能以后,就没法这么近距离地看他了吧。 不得不说,对于钟扬这个反应,谢思清是很失望的。 但是他也没法指责什么。 在一段关系中,甚至是婚姻中,一方想要分手,那就可以分手,可以基于任何原因,甚至根本没有原因。在一起时需要两人同意,分手只需一人想要就好。说白了,就是任何一方都要开心,如果有人觉得在关系中并不开心,那他完全有权选择退出。 而且,自己的事这么蹊跷—— 不仅有着记忆移植这档子事,还且还是钟扬非常讨厌的人。 他想要一段心里没疙瘩的关系,那也是……可以理解的吧?他完全可以选择一个很正常的恋人。 谢思清想着,摘下了戒指。 他最后有看了一眼。 很简洁的款式,上面带着体温。 真的是很奇怪。 自从听说真相之后,自己一直手脚冰凉,但是这个东西却依然是温的。 那边钟扬已经打开车门,看了看呆立在那的谢思清,皱了下眉:“你还愣着干什么呢?” “……?” “赶紧上车回家,车门早就开了。” “……”谢思清立刻就钻了进去,好像是生怕钟扬会反悔。 发动车子之后,钟扬问谢思清:“手里攥着什么?” “……戒指。” “没事把它拿下来干什么?哪天折腾丢了你打算怎么交待?” “……”谢思清说,“我以为要将它还给你。” “……?” “我以为你不能接受我说的话。” “有什么不能接受的。”钟扬的语气与平常没有任何的不同,“我爱的人是你。如果你是谢思清,那么谢思清就是我最爱的人。” “……”谢思清轻轻时候了句,“谢谢。” “这点小事而已。”那边钟扬又说,“我想不出来任何事能让我决定放弃。” 谢思清又说了一句:“谢谢。” “……所以你别傻了。” “不是……”谢思清解释了一下,“因为刚才我问你还愿意继续和我在一起吗,你不作声却去拉了车门准备离开。” 钟扬皱了下眉:“我没听见你这最后一句。” “那你在干什么?” “有一群人向着这边过来了啊。所以我说上车回家。难道你都完全没有看见她们?” 谢思清摇了摇头:“没有。” 他根本就没有心思注意别处。 “没看到就没看到吧。”钟扬又说,“她们还在百米开外。” “……百米开外你急什么?” “怎么?”钟扬却是特别理所应当地道,“百米开外就注意到我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么?” “……”钟扬这种自恋真是…… “对了,”钟扬又问,“以后我该叫你什么?” “……都行。”谢思清想了想,然后又像想要证明什么似的,推翻了他刚才的话,“我想,你就叫我‘谢思清’吧。” “好。”钟扬点了点头,“虽然有点别扭。” “……” 沉默了一会儿后,钟扬又开口说,“所以……这件事是邵羽做的。” “嗯。”谢思清说,“他本打算瞒一辈子,让我将这当作一次灵魂穿越快快乐乐没心没肺活几十年。” “他就那么确定会成功吗?” “他说……这个手术和其他的手术并不一样,可以一点一点转移记忆来做试验,并不至于一招失败就进入了无法挽回的境地里。尧舜禹中途被叫醒几次,通过刺激更被转移的那部分,让他说出回忆起的东西,邵羽证实那些的确是谢思清有的经历。如果没有回忆起来,冯医生会宣布失败,将两个人头骨合上恢复原状……到时,对我,大概只说一句东西掉下砸到我的脑袋所以为了进行了个手术,就可以了吧。” “他还真是……”钟扬顿了一下,然后接道,“偏执。” “嗯。”没错,偏执,为了他想要完全的事情已不惜一切。 等了一下,谢思清问:“如果是你,你怎么做?” “我?”钟扬直视前方,“我会去找一切有可能救你的方法,但我不想背着你对你做一些什么事情。只要你想要的,我一定帮你都得到。如果,你想要的就是‘不接受某件事’,我也一定不辜负你。虽然我会一直劝你选择接受……不过……我想……我应该不会在你激烈反对的情况下强迫你去做你根本不愿意做的事,或者强迫你成为你根本不愿意成为的人。” “……嗯。”钟扬一直都是这样,给他所有他想要的。 谢思清想了想,如果当时邵羽来问自己,自己肯定不会答应这种做法——生老病死本事自然准则,有时漏掉一个“老”字也是无奈。他没想过逆天而行,将记忆移进别的身体去。就像冯医生所说的,那个已是神的领域。不答应他的话,自己就会真的死了,也不会有“这一辈子”。 那边钟扬又问了句,“那么,你打算报警么?” “……我不知道。”谢思清说。 “如果打算报警,又怕说出真相,你可以讲邵羽告诉我的版本,我想邵羽他是肯定会配合你。” 说出真相太过可怕,谢思清一定会被卷入麻烦的事情里。 还有尧舜禹的家人。尧舜禹的遗愿就是希望有人替他在家人前扮演角色,如果一切公布于众,尧舜禹的家人应该会比谢思清还不能接受。 而且,说不定,会有更多的人想要尝试这种东西。 “可是它说不通。”谢思清比钟扬对那天的事情想的要多得多,“邵羽杀死了我,但尸体却被移走了,他一定有帮凶,难道我要说是我吗?” “也对。” “……我还没有想过报不报警的事。” “嗯。” “你认为呢?” “我?”钟扬愣了一下,“我也是不知道。” “哦?”钟扬很少会有犹豫之时。 “从法律条文上来讲,肯定应该去报警的。目前杀人致死的标准是心脏死亡,邵羽杀谢思清当然符合这个标准。” “……嗯。”邵羽做了件很疯狂的事,没有人能够否认这一点。 “不过……”钟扬苦笑了下,“虽然我不能赞同他那种做法,但我大概也没有立场指责他。因为他的所作所为,最大的获益者应该就是我吧。” “……” “我反对他的方式,但也不是不能明白他的想法——其实还挺好懂的。” 谢思清又说了一句:“……我不知道。” 回到家后,钟扬问他:“想吃什么?” “不太想吃。”谢思清低声道,“我想试着睡下。可能是逃避吧,我不想再一刻不停地被这件事冲击神经了。” “嗯。”钟扬对谢思清说,“那我换床厚的被子给你。” “好。” 然而谢思清睡不着。 他吃了点安眠药,最后终于进入梦乡。 在梦里面,依然全是那时情景。 自己、邵羽、尧舜禹、冯医生…… 上辈子和邵羽的一些事。 这辈子和钟扬的一些事。 他梦见有一大片河,两边种满芦苇,邵羽在芦苇中,走着走着就不见了。 等到晚上醒来之时,谢思清发现钟扬正搂着自己。 “……” 看着钟扬的脸,谢思清想起之前他曾无数次想那次死亡也不错。 那样想的自己,是不是还有资格肯定地说他根本就不想要重生呢? 在被杀害之前,这个答案是肯定的。 但是现在,一切已经发生。 “根本就不想要重生”这句话已经说不出口了。 从自己很反对的事情中获了益,谢思清已经不知道应该如何看待自己了。 想着想着,谢思清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这会睡到第二天一早才醒来。 池文越的公司发了一封公告。 邵羽因为个人原因,今日开始退出演艺圈子。 这在之前完全没有预兆。 一时之间,各大媒体各大名人纷纷猜测这个“个人原因”究竟是指什么。 第95章真相(4) 网络上面邵羽隐退的事一时之间到处都是。 有一些人也发出了一些个感慨:“只看网络的话,冯医生的离去,竟然没有一个演员隐退重要!” 谢思清知道,这两天的新闻,全都因为自己。 可是,他明明什么都没有做。 自从那天开始,谢思清和钟扬,谁都没有提过那一回事。 他们刻意不谈,似乎都在努力让他们的生活恢复到正常。 不然,还能怎样? 从邵羽决定做疯狂的事起,谢思清就没有任何选择了。 他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努力接受,同时告诉自己不要再想,因为想也不能改变什么,只把这件事当作段过去就好。 幸运的是电影公映日期在即,谢思清可以让自己忙碌起来。 之前他曾看过一个理论,是说人体有种机制可以保护他们自己,不管遇到多么悲伤的事,都一定会有暂时忘记此事的时候,即使是失去孩子的母亲,也不会每一秒都在痛苦,总有一些时候她会专心于另外的事情,虽然暂时忘记之后又会常常感到自责,所以,多做些别的事,的确会有帮助。 可是谢思清还是觉得很压抑。 尤其每当夜深人静之时,许多往事就会无孔不入。 他这么迟钝的人都会茫然无措,谢思清有些不能想象如果是心思细腻的人该如何去接受这真相。 ——他到底算什么呢。 在得知一切后的第七天晚上,谢思清又是从噩梦里醒过来。 在那梦里,受过伤的大脑突然出了问题,所有移植来的记忆、还有重生后新的记忆,全部都损坏了。 ——只留下了一个奇怪的人陪着钟扬,根本说不清是谢思清还是尧舜禹还是谁都不是。 谢思清的胸口剧烈起伏,然后他仔细地回忆从小到大这一路的经历。 似乎……都还记得。 他想,邵羽应该不会硬塞给他假的记忆。 钟扬睡着睡着,只觉身上一沉。 身上似乎有人压着。 钟扬让自己清醒了一点,然后,就感觉有温热的唇正吻着他,从眉毛,到眼睛,到鼻梁,到嘴唇。 “……” 那人还在继续。 “……怎么了?”钟扬喉咙有点发干地问。 “……我想要你抱我。” “……嗯?” 这几天来,他们两个一次都没做过。 “我想要你抱我。”谢思清又重复了遍,“钟扬……让我更真切地感受一下你行吗?” “……”钟扬一个翻身,将谢思清压在身下。 “……” 然后,他很温柔地亲吻着对方。 谢思清伸手抱住了钟扬。 好几天没有做,稍微有些不适。 但是,谢思清没吭声。 疼痛感反而让他觉得安心了一些。 不管什么感觉,总比没感觉好。 在被对方进入之时,谢思清闭紧了眼睛,很专心地去感受着。 快感一点一点累积,额头渗出细密汗珠。 与爱的人抱在一起,从身到心都被他填得满满的,这种很强烈的满足……果然,他还是在这个世上。 是他在爱着这个人。 也许,过去那些环境、经历……让他喜欢这样的人。 “前世”他不了解对方,现在才得以在一起。 尧舜禹心里面是邵羽——整个、全部都是邵羽。 但是自己对着邵羽之时却没有过什么感觉。 所以,他还是他……眼前的人可以作证。 “钟扬……” “嗯?” “叫我的名字。” “谢思清。思清。清。喜欢哪个?” 谢思清笑了声。 其实,钟扬还是有点不太适应。 “喜欢哪个?” “都好。”谢思清又是笑了笑。 “那么,思清?” “嗯。” 还没有人这样叫过…… “谢思清。” “怎么?” “谢思清。” “……嗯。” 然后,谢思清就被一个吻堵住了。 第二天一大早,谢思清先醒来。 他先在书房里面看了看书,然后开始写着一些什么东西。 一直到钟扬站在他身后,谢思清才发觉对方也起床了。 “吃早饭了?”钟扬问道。 “没有。” “你啊。”钟扬摇了摇头,“以前也是这样的么?” “……嗯。” “想吃什么?” “粥和卷饼。” “好。” 顿了一顿,钟扬又问:“你刚刚在写什么?” “……” “……?” “就是那本记录。”谢思清指的,就是那本和年历表一个样的笔记本了。当时谢思清记录了一下有关自己电影的一些重要的事以及具体的时间,钟扬看见之后表示里面必须也要有他才行,并且让谢思清一面记录与电影有关的事,一面记录与他有关的事。 “哦?”钟扬好像有点意外,“那么多字?” 刚才看见很多的字,过去可与年历表没区别。 “还好……” “能让我看看吗?” 谢思清笑了:“没有什么是你不能看的。” 于是钟扬拿起那个本子翻了一翻。 果然如他所想,细节多了很多。不少场景,甚至是把原版对话记了下来。 就像剧本一样,一场一场,非常清晰明了。 不过……不同的是,有关自己那一部分,却明显比有关电影的那部分详细不少。 电影那边也多了些,不过完全没有这边这么严重,照着这个样子,电影那边没到半本,另外一边就写满了。 “怎么突然开始写这么多?” “……” “……?” “我……”谢思清犹豫着说出了实情,“尧舜禹一部分的记忆细胞被人为损坏过……” “嗯。”钟扬知道这个,为了抹掉旧的痕迹。 “我……”谢思清又继续说道,“虽然我觉得不会的,冯医生他医术高超……但是我还是很担心,怕其他很多细胞也被他给弄坏了一点……对于新的记忆,没有存上多长时间细胞就衰亡了,就像一些老年病症一样,东西没法记得长久。” 钟扬看着谢思清。 “那么,到了那个时候,很多事情我就都会不记得了。” “……” “到那时候,我就看看这些笔迹,知道我们之间曾经发生过这些事。” “……” “我……”谢思清将目光从钟扬脸上移开,“里面记的这些事情,我全部都不想忘记。” “……你啊。”钟扬抬起谢思清的下巴低头吻了他下,“已经这么喜欢我了?” “嗯。”谢思清这次居然承认了,“钟扬……我一直想,幸亏有你。” “……对我也是同样。” 谢思清突然想起来,他和钟扬从没吵过,好像永远不愿伤害对方,这种感情……应该很难得吧。 那边钟扬又说:“那么我去准备早餐。” “好。” “首映就快要开始了,到时有得我们忙的,你先好好多补几觉,上星期都没太睡好。” 谢思清笑了:“我知道了。” 谢思清觉得,钟扬似乎完全就不在意自己就是谢思清的事情。 之前那么多的纠结,现在想来有一些傻。 不过当时,他就是很害怕,怕他那种幸福会突然间被磨掉了一点。 …… 又过一周,《星球杀机》全国首映。 谢思清又是带着钟扬和顾菲去出席。 谢思清明显地感到,这次和《克传弓冶》那时候真的是不一样了,受关注度高了几个等级。 富有的陈正直,还要可怕十倍。 从户外到室内,从纸媒到电子,各种宣传狂轰滥炸,谢思清差不多每天都能看见。 海报以及预告全都很有紧张气氛。 宣传里也重点说了剧情精彩,不仅精彩而且同时引人深思,柏林电影节上斩获两项大奖。 公映是在十月一日——首映之后的第四天。 陈正直没想再与众多大片的档期错开。 他直接就瞄准十一长假。 “这……”定档期时,谢思清问,“没问题吗?” “对于我说的话,你们唯一需要做的就是迷信。” “……”谢思清感觉,陈正直这回也挺兴奋。 在电影正式公映前,陈正直的花招不断。 比如,他搞了个“单身人士专场”。 大多城市都有几场,网上订票,到时拒绝情侣进入。 这个东西横空出世之后,有无数人表示太需要这个了,每次长假电影院里全是情侣,让人根本不能好好欣赏电影,心里总是有着无限心酸。 还有些人建议系统随机安排座位,每排都是一男一女一男一女这样隔开,这样电影开始之前便能结识两个新的异性,让电影为关爱单身做出更多贡献。这个建议一出,又有人说出了性别之外还可填写年龄使得搭配更加精准,然后又有人说还要写上学历……影院整个变成相亲市场。总之,这个新奇做法让一些人觉得有趣。其实他们真也不差专场的这点钱,主要就是为了弄出一个话题。 即使知道票房一定不错,首日数字出来之时,依然远超了谢思清预期。 ——首日票房破了两亿。 这个数字,真的是很惊人…… 自己“上一辈子”,从没有过这种成绩。 钟扬真是颗摇钱树…… “目标是20亿。”聚会之时,陈正直故作淡然地说道。 “对。”迈克也道,“大胜其他国内外的电影!” 大胜……听到这个词汇,谢思清笑了下。 “上一辈子”,自己第一次与迈克合作时,迈克的汉语还没有这么好。 当时有奥运会。迈克是体育迷,美国队的铁粉,但是中国新闻总是围绕自己擅长的项目播报,田径几乎永远都被一语带过,这让迈克非常地不满意。电视里面总是“中国选手大胜美国选手”,迈克不屑地称只看新闻中国代表队好像比美国代表队强很多似的,所以,渐渐地他就表现得完全不关注这些东西了,告诉众人他白天不看新闻,只等每天晚上回家之后浏览英文网站获取消息。直到某一天,手机报上面说到“中国选手大败美国选手”,迈克兴奋得大叫一声,众人才知道他还是在看这些。然后,就有些人充满期待地告诉他,“中国选手大胜美国选手”和“中国选手大败美国选手”都是中国选手赢,当时迈克那种难以理解的表情让谢思清一直都感到很难忘。 “20亿好!”小葡萄也喊道,“让小提子看看我的本事!” “这又不是你的本事。”陈正直说。 “怎么不是?”谢思清笑,“没有葡萄真不一定首日两亿。” “嘿嘿嘿嘿……” “对了对了。”那边,制片主任突然开始八卦,“有谁知道,邵羽究竟为何离开?” “……”谢思清只觉得心里又变得沉重起来。 本来,在紧张和喜悦中,这件事情已很少被想起。 “提他干吗?”钟扬扫了制片主任一眼,“都退圈了。” “哦……” 钟扬气场很强。 制片主任谁都敢八,但是唯独不敢八他。 她有点怕钟扬。 所以,即使陈正直说钟扬也订婚了,制片主任也没想着要打听下。 “就是,都退圈了。”陈正直也赞同钟扬,“不过,你说他什么时候退不好,非要赶在我们公映前退,搞得新闻全都是他。他都不回来了,还得给他版面,不能上我的稿。” 谢思清:“……” 那边陈正直又皱了皱眉:“不过,说来的确有点奇怪,整件事情太突然了,之前已经签了新戏,突然之间毁约走人。” “……” “那部戏的制片急得上房揭瓦,正在到处寻找可以接他的人,不过因为前期宣传已经打出,不找一个同级别很难不让人失望啊。” 一边钟扬淡淡地道:“他们来找过我。” “找过。” “你没答应?史诗大片,有前途的。” “我没兴趣。”钟扬回答,“有个剧本很感兴趣,明年打算执导那个。” “哦。”陈正直说,“差点忘了,你是导演。” “话说,”钟扬盯着陈正直问,“你要不要来做制片?” “不。”陈正直毫不犹豫一口回绝。 “你还什么都不知道,直接说‘不’不太好吧?” “我当然不会去!”陈正直有点怒,“我又不是你们这对……这对……呃,这对朋友的专属制片。” 这两个人每天眉目传情,陈正直总忘还有很多人完全不清楚他们的关系。 谢思清转头看向了钟扬。 他很明白,刚才钟扬刻意引开话题。 他并不想让众人讨论这名字,因为自己听了会不好受。 “好吧。”最后,陈正直说,“首日票房不错,接下来还有的是事要忙。” “……嗯。” 接着,陈正直还是坚持他“高大上路线和平民路线两手抓两手都要硬”的方针。 他似乎是非常贪心,两边观众全都要收。 一方面,他剖析电影中的技术,将nasa借来的零重力飞机、假太空舱、led盒子等等解释给读者看,显示电影中各个方面的卓越。 此外他邀请了影评家解读一些电影之中普通观众看不出来的隐喻和暗示,让电影本身和阅读这些解读的人都仿佛在一瞬间升了几个层次。 还有就是不断称赞电影主题,本来10分的东西能被他硬给吹成100分。 另一方面,他也制造出来不少话题。 比如,陈正直对所有影片中科学家们吃的食物进行截图,最后说了一句:【居然不养羊吗……涮羊肉和羊肉串从此灭绝[哭泣]。】这在微博上面立刻就被众多人圈: 【好像没有看到豆腐……如果人类即将灭绝,一定要把豆腐带到异星球呀!】【求带蘑菇!】 【怎么好像只有一样青菜。】 【……老干妈呢?!】 【未来人类太悲凉了,每天只能吃这些了……】【我要抱着美食一起死去。】 【烤鸭不去,我也不去。】 “……”谢思清感到,人对吃的执着,真的是很可怕。 迈克曾说,过去,他对吃的没有那么执着,基本就是比较一下哪家店的汉堡比较好吃,等谢思清他们都在洛杉矶时,还带剧组主创去了他印象中最好吃的一家汉堡包店,结果,所有人都吃不出与其他汉堡有何区别,有个姑娘最后说道:“好像……是比别的汉堡好吃一点?可是,汉堡,就算再好吃,它也……只是个汉堡啊……”当时迈克都沉默了,回到中国之后,又是一顿大吃特吃。 陈正直还出了一套测试真爱的题。 题目全都偏僻无比,再真爱也答不出来几道。 所有题目全都类似: 【主角接到邀请他参加计划的电话时,他的手机还剩下几格电?】【主角接受培训之时,门口有个上校介绍了他自己:“你好,我是xx上校,我来带你过去。”这个上校叫什么名?】【主角进宇宙飞船时,先踏上的是左腿还是右腿?】【“鹅蛋”射杀第一个科学家时,科学家身中几发子弹?】【主角被人压着坐在椅子上时,电脑上打开着的程序是全屏模式还是窗口模式?】【主角第一次种植出花朵,那花朵一共有几片叶子?】当然,这篇题目开头结尾都带着图。 很多人称题目奇葩。 还有人老老实实地说我以为刷了两遍的我是这部片子的死忠粉,没有想到一道题都回答不出。 然后,有人表示似乎记得一点,回答出了几个问题,被不少人称太厉害。 好几个人这么凑着凑着,居然弄出一篇正确答案。 于是有些看到的人表示想去再刷一遍,看看到底是不是这样的。 谢思清感到,还真的是……只要人多,没有解决不了的题。 再比如,在一篇关于谢思清完美主义的稿件里,陈正直用了这么一句来做收尾:【尧舜禹导演拍电影的过程,就是剧组所有的人遭受凌虐的过程。本来有人准备了各种药物打算治好他的吹毛求疵,不过最后,所有人终于放弃了对他的治疗,让他自由拍摄他心目中的《星球杀机》。】…… ——第一个七天过去之后,陈正直告诉谢思清,《星球杀机》首周票房达到10亿。 在竞争如此激烈的档期里面,占了半壁江山。 “……”谢思清知道,自己真的只用了两部戏就超越了过去的他。 奖项、票房,一个都没有少。 谢思清也意识到,他和那时候的自己已经不太一样了。 刚出道时,人人都说他风格太像谢思清。 可是不知不觉之间,已经很久没听到了。 谢思清自己很清楚,那是因为早就已经没有那么相似。 和钟扬在一起后,他的心境有了不同。 而且,每天都和钟扬一起探索电影,让他发觉出了很多新的可能。 这种可能并不仅仅是指突破自己,同时还指突破目前一些桎梏,为了表达一个主题,做出更多没有人做过的新尝试。 上一辈子很多从未发现的路,此刻正一条一条地展现在他面前。 对于这整座山,对于如何爬上山顶,他终于有了更多的思索。 不只奖项票房,此外还有口碑。 片子公映了一星期,各方评价都非常好。 没人说太晦涩,也没人说太快餐,似乎内行外行都能在其中看到他们愿意看的。 这部电影出来之后,钟扬人气有点高得可怕。 演技和颜,双杀别人。 本来还有一个邵羽,然而他却是退圈了。 谢思清觉得,有些影迷真的是很敏锐。 他们或者她们会说:“我总觉得钟扬颜值越来越高……前些年差不多都是一个水平,《克传弓冶》那部戏时就似乎比从前更有神采,到了现在,简直让人想要捂住眼睛不敢看了……那个,我想,他是不是谈恋爱了……” 谢思清看到这句时,还忍不住看了一看钟扬。 ——然后就被来了一个绵长的吻。 第96章真相(5) 之后谢思清还是经常会看到电影的消息。 在网络上,片子被形容得好像没看过就特别落伍,必须也去看才不会枉费了这个十月。 比较出乎意料的是,除了钟扬、顾菲,庄岩竟然备受关注。 他各个角度的照片,谢思清总能看得到。 他非常符合时下流行的“美少年”审美,那张脸的确是很难让人挑得出瑕疵。 “你最近很受欢迎呢。”有次在公司里看见庄岩,谢思清对着庄岩这么说。 “呵,”庄岩还是那个样子,“这是当然。我说过了,你,是第一个可以抵挡我魅力的人。” “……”谢思清有点后悔提这茬了。 想了想后,谢思清才又开口道,“不管怎么说吧,总是高兴的事。” 那边,霸道总裁目光如电:“我从来没有尝过失败的滋味,早已不会为任何事情而喜出望外。” “……” 同时,因为奖项票房双双有所斩获,并且片中主角配角全都红了一次,不少制片、编剧还有演员通过各个渠道想要认识下谢思清。 上一辈子,刚开始时,谢思清很孤僻,很少与人交往,后来虽然已经好了很多,但是这个特点名声在外,并没有很多人主动约他,生怕反而会令他不高兴。 现在,对于别人介绍来的这些制片、编剧还有演员,谢思清能见的还是会见一见。 也许,真能发现很不错的合作对象。 谢思清并不是一个封闭的人。 而且他们总是不易,谢思清也不想摆出个高姿态让这些人失望,他希望能给对方一点点勇气,谢思清没忘了当初自己怎么和这些人一样,拿着本子见一个又一个的投资者,然后,即使对方不感兴趣也请求他介绍一个可能会感兴趣的人。那个时候真是非常艰难,伯乐那么难寻,偶尔甚至有些怀疑自己。不过,奇怪的是,在谢思清两部片子发行之后,当初那些曾拒绝过他的投资人又重新联系他,希望今后双方有机会能合作……谢思清嘴上说“将来再看”,心里已经决定不会去找,倒不是因为他们曾拒绝自己,而是因为明白对方其实并不欣赏自己这种风格,只是看到有利可图见风使陀而已,而对导演来说,真正欣赏自己的投资者和押宝型投资者绝对是不一样的,有时“投资者喜欢你的电影”这点可以改变很多东西。前者可以给予导演足够支持还有耐心,而后者却难以做到。所以,上一辈子,谢思清一直都在与池文越合作,直到现在他也还是相信池文越是很喜欢他的电影的,因为当时公司在资金和各方面资源上从来没有亏待过他,即使后来池文越曾想过将重点转移到更赚钱的片子上面。这一辈子,池文越也拒绝过他,但他还是再次邀请对方,一方面也是确信着这点,另一方面就是因为想要接近他们调查真相。 不过,见了这些制片、编剧还有演员之后,谢思清感到真正出色的却很难找到。 已经成名的人很少这样主动约谈一个新锐导演,所以来的几乎都是新人或者多年没有取得成功的人。 想要碰到一个才华横溢的出道者或者一颗沧海遗珠,实在需要很多运气。 谢思清反倒是遇到了不少怪人。 有一个女演员,介绍她的人说她非常地努力,为了不让两颊变宽从来不用后面的牙咀嚼东西,都是通过前面几颗,最后真正见面之时,谢思清却发现对方似乎变得有点龅牙,因为几年前的照片上面明明不是长这样的。 这天,钟扬靠在床头看书,谢思清也爬了上去,两腿一盘坐在一边。 他们两个每天都会聊上一会儿。 谢思清也觉得奇怪,他们好像不论何时都有很多的话要讲——今天发生的事,过去经历的事,科学、文化、社会…… 谢思清和钟扬一般都是睡觉之前抱着说话,然后,也不知怎么的,经常抱着抱着就会滚到一起去。 “喂……”聊着聊天,谢思清随口对钟扬说道,“这个星期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好几个女演员暗示我可以潜规则她……” “……” 谢思清想了想:“其实真的……挺可怜的。” “嗯。不过她们自己也有问题。”钟扬问谢思清,“你是怎么答的?” “啊?”谢思清说,“她们都是暗示而已,又不需要回答什么,装没听懂就过去了。” “哼。” “不过有个新人以为我真没懂……居然很露骨地重新说了一遍。” “然后呢?” “我把话题岔过去了,她应该也是清楚了,脸上表情挺尴尬的。” 钟扬又是哼了一声:“就凭她们也想动我的人?” “你根本不知道人家长什么样子好吧?” 钟扬转头看了谢思清一眼。 谢思清立刻就被迷得七荤八素了。 钟扬这个自信真不是没道理…… “那个……”谢思清伸腿找地上的拖鞋,“我出去了……” “……” “小葡萄让我再想一个好本子……” 然后,还没等谢思清完全地站起身,就被一只胳膊拦腰又给拖回去了。 ——他刚正了一下身子,钟扬就压在了他的身上:“下次,再有人这样说,你就告诉她们……” “……?” “只有我知道怎么让你爽。” “……”谢思清呼吸立刻急促了。 钟扬伸手去解谢思清睡衣的扣子。 “……” 当被吻上了脖子的时候,谢思清忍不住发出了一声呻吟,身体也情不自禁地向上想要贴紧对方。 “这就已经开始爽了?” “别说这种奇怪的话……” “这怎么是奇怪的话。” 他们两个人某一部位相互摩擦着。 “喂……”钟扬低头看着谢思清问,“帮我舔舔行么?” “……好啊。” 谢思清觉得,和这个人在一起后,自己真是越来越不认识自己了。 …… 折腾几个小时,谢思清觉得自己的腿快被掰折了。 洗完澡后拿起手机一看,小葡萄给自己打了一堆电话。 谢思清着实吓一跳,以为出了什么事情。 他赶紧将电话拨了回去。 “尧导……!”小葡萄一接起电话就大喊道,“尧导尧导尧导尧导尧导!!!” “嗯。”谢思清说,“怎么了?慢慢讲。” “我……小……小提子突然说!” “……说什么?谢思清想,难道是要分手?他对葡萄腻了?他是这样的人? “说……说……”小葡萄又扭捏了下,“他说,他不只想要葡萄肉,还想要得到葡萄籽……” “那你就给他呗。” 原来是这件事……谢思清不明白,这么长时间了,小葡萄还在纠结。 打电话给自己,是要听下建议? “唔……唔……” “你在犹豫什么?”谢思清说,“明明就喜欢他。” “我没有犹豫啊。”小葡萄道,“我也意识到啦。” “……?”那还有什么问题和自己商量? “我已经答应他了呢。” “……”谢思清问,“那你给我打了这么多的电话……” “哦,”小葡萄说,“我就是想嘚瑟一下……” “……”谢思清突然有种深深的无力。 “怎么了尧导?” “没事。”谢思清说,“恭喜。” “嘿嘿嘿嘿……” “要一直幸福啊。” “嘿嘿嘿……” 还剩一个“嘿”字没有说完,谢思清就听见小葡萄说,“那,那么尧导,先不说了,哪天再聊……嗯哼……嗯哼……” “……” 谢思清默默地看着他的电话。 看来自己打断他们某项活动了…… 小葡萄……现在应该也是幸福的吧。 和小提子真正在一起了。 没从小黄片界退出。 对于院线电影工作,他也开始真正喜欢。 拍摄之时是个场记,以后可能转去统筹,拍摄完毕之后就是陈正直的助理。 陈正直现在做事都带着小葡萄去。 虽然,他们早已不是《克传弓冶》那部戏时贫穷的状态了,给陈正直找十个助理问题也不大,但陈正直似乎就是觉得小葡萄非常地顺手好用。 …… ——又是几次宣传活动之后,电影公映正式一个月整。 票房已经突破20亿了。 才刚刚一个月,已经打破国产影片票房纪录,并且进入所有影片的前三甲。 看来,票房登上历史第一都可以算顺理成章。 一个月整,陈正直办了一个满月宴。 他邀请了一些媒体过来,共同参加电影的满月宴。 当蛋糕被拿出来时,顾菲沉默了一下,然后问:“……为什么我离得那么远。” 蛋糕是陈正直订做的。 蛋糕很大,上面是导演和两位主演的卡通人物头像。 导演和钟扬紧靠在一起,顾菲却和他们离得好远。 那边顾菲又问:“不是应该导演两边,一边一个都靠着他?” 陈正直没好气地道:“我怕有人瞪我。” “……?” “不是啦。”和陈正直一起订蛋糕的小葡萄解释道,“这意思是,你在前边笑对镜头,他们两个拖在后面。你看,你的脸要大很多……哦,不对,不是,是你的脑袋要大很多……而且笑容很灿烂啊。形容最近一段时间,出席宣传活动之时,他们两个喜欢偷懒,总是你回答得最多。” 陈正直教育过小葡萄,对于女演员,“脸大”这个词是禁语。 “……哦。”顾菲瞅了一瞅,真是那么回事。 之后陈正直、谢思清、钟扬和顾菲都说了一些感言。 谢思清讲的依然有点无厘头。 大家举杯庆祝。 切蛋糕时,谢思清对陈正直说:“你来切吧。” “呵呵。”陈正直皮笑肉不笑地道,“不切。” “……” “万一把你给切碎了,说不定我又要被瞪。” 谢思清:“……” 自从上次陈正直出损招,给谢思清绑上血袋然后弄炸吓唬钟扬被钟扬瞪了几眼后,陈正直就开始闹别扭了。 每次涉及这些事情,他就皮笑肉不笑地说“我怕有人瞪我”、“说不定我又要被瞪”,之类的话。 “……那我切吧。”谢思清说。 “去吧去吧。”陈正直道。 “不要把人切碎是么?” “嗯。”陈正直说,“吃边上的也足够了,中间头像不要动了。” “好……”谢思清两手拿着刀子,看了看图案,似乎犹豫着怎么切。 “这样下刀就好。”旁边钟扬突然握住了谢思清正拿着刀的手,带着他在蛋糕上落下了第一刀。 “……”谢思清脸瞬间红了。 他立刻埋下头,好像在看蛋糕,为了不让旁人发现一些什么。 钟扬没有收手,又切下第二刀:“每一块这么大,就正好能够用。” “嗯……”谢思清小声道,“我知道了。” “好。” 钟扬将手撤回之后,谢思清突然感觉有点空。 满月宴上,所有人都特别高兴。 等到临走之时,制片主任说道:“还有一个大的蛋糕。” “……嗯。” ——邱实送的。 电影的满月宴,邱实没有到场,但是送了份礼。 “你们几个拿回去吧。”制片主任又道。 “我就不了。”顾菲回答,“卡路里太高了。” “那就你们两个?” “嗯。”谢思清说,“好。” “行。”钟扬也点点头。 他喜欢吃甜食。 “那我再去拿个盒子。” “……” 过了好一会儿,制片主任才又回来,刷刷两下扯开蛋糕包装,手起刀落将其切成两半,将其中一半移到刚找来的另一个盒子里,很熟练地分别系好装在了两个袋子里,然后一手拎着一个送到谢思清和钟扬面前,“喏,拿回去吧。” 谢思清:“……” 钟扬:“……” 陈正直:“……” 谢思清接过其中的一个,让钟扬拿过另外那一个。 “好了。”陈正直说,“都散伙吧。” “你喝太多,找个代驾回去。” 陈正直真的太爱喝酒了。 “知道了知道了。”陈正直不耐烦地道。 “尧导你开车了么?”一边顾菲随口问道。 之前很多活动,尧导都不开车,每次都是钟扬送他回去。 “没有。”谢思清答,“钟扬送我。” “直接回家?” “对。” “你还住在炸鸡小区?” “……对。” 炸鸡小区是尧舜禹的家。 之前顾菲问他住哪,他又不好报钟扬的,就只说了那个地址。 “那今天我送你回去吧。”顾菲又说,“我要去孩子姥姥那里,她也住在炸鸡小区里面来着。” 谢思清:“……” “走吧。” “我……”谢思清道,“还是钟扬送我回去就好……他家也是离得还蛮近了。” “不需要啊。”顾菲又说,“咱们要去同个地方。” “……” “走吧。” “哦……”谢思清实在想不出来拒绝的理由,“那,那好吧……” 然后,谢思清就一步三回头地被顾菲给拖走了。 到了炸鸡小区,谢思清没进屋。 他怕想到那天的事。 于是谢思清站在走廊里,并且拨通了钟扬的电话:“钟扬,你到家里了吗?” “嗯。” “钟扬……我在炸鸡小区,那个……你来接我一下……” 谢思清现在也有些名气,打车和坐车会被人认出来,他并不喜欢处理那些事。 “嗯。” 钟扬很快过来,谢思清钻进去。 一路上钟扬没说话,谢思清也沉默良久。 他知道钟扬在想些什么。 今天这满月宴,制片主任,还有顾菲,还有许多其他的人,都不清楚他们真正关系,但是面对别人这些想法,他们两个却没法去澄清。 制片主任太八卦了。 至于顾菲,是在这部片子拿到巨额投资之后加入团队里的,很莫名地,谢思清总觉得她和从上部戏带过来的人不一样,自己无法做到像相信陈正直、迈克、小葡萄、张毅然等人那样地相信她。 他知道这没有道理,但是,共患难时那些伙伴,在他心里地位不同。 如果今后顾菲说出什么会很麻烦…… 导演和他御用演员是同性恋,这种事情,他并不想经由别人的口说出,否则,说不定会像邵羽那件事一样,被人解读得听起来就有一些恶心。 自己公开的话,还是风险很大,因为上层态度实在难以揣测,一般认为有着砸饭碗的可能,所以几乎没人敢于铤而走险。 想了一想,谢思清叹了一口气,握住了钟扬放在方向盘上的手,“钟扬……你再忍耐一下。” “……” “你再等我一下……再等我一下好么?” “……嗯。” “我会让人都知道的……你我是彼此最重要的人。” “……嗯。”钟扬声音温柔,“会的。我想,那一天很快就会来。在那之前我安心等。” “……谢谢。” 钟扬没有说话,只是用力地握住了谢思清的手指。 …… ——因为第一个月破20亿,谢思清也接受了很多媒体的采访。 当中不少,是他和钟扬还有顾菲在一起。 其中,有一个国内受最大网站的专访。 “嗨,”主持人余豆腐说,“恭喜《星球杀机》票房过20亿!” 谢思清笑了笑:“谢谢。” “好难以想象哦……”余豆腐道,“观影人次超5000万……” “嗯。” “我觉得是不是,会去看电影的,全都买过这个?” “那没有那么夸张吧。”谢思清又笑笑。 “这真的很难得……!” “……嗯。”谢思清说,“我很幸运,观众正好喜欢这部片子。” “可是……”余豆腐说,“不会只是因为幸运的吧?已经很多年都没有这么引人注目的新导演出来,甚至老导演们也常常被人说对新作很失望。” “……”谢思清有一些汗颜了。 他根本不是新导演。 那边,余豆腐又追问道:“为什么呢?” “嗯……”谢思清想了想,“我想,很多原因在吧,需要共同努力。在我看来,电影是种文化,其实才是娱乐,但是现在……好像普遍有种氛围,认为电影只是为了娱乐大众。对于年轻导演来说,这个时代充满机会,观众人数前所未有,庞大投资涌入行业,数码使得成本低廉,还有网络等等平台……机会比以前要多得多了。但是,这个时代同时有些让人无奈……奖项这边的话……我想,和国外并不同,国内因为盗版横行,dvd几乎是卖不出去的,基本上票房多少收入就是多少,所以很多时候并不注重收藏价值,而是更加注重噱头……比如我认识一个年轻的导演,他写了一个很好的剧本,讲一对年轻人的爱情故事的,但每个投资方,都会提些要求,比如,希望他们婚礼之前,男孩子家有些极品亲戚出来……对于一个完整的故事来讲,这有什么意义呢?我倒觉得,现在电影观众日趋理性,凭借噱头应该很难再成功了。而且……怎么说呢,希望能给新人导演多些时间。他才刚刚开始拍摄商业电影,他怎么可能了解什么样子的才会大卖呢?如果一两部之内没有出成绩就再也不用,可能真的要断档了。” “好……”余豆腐接着问,“那么,你喜欢做什么样的电影?这两部电影是批判什么吗?” “没有。”谢思清笑着说,“我只是想引发一些思考,都是关于个人自身的思考吧。想要揭露什么的话肯定不如新闻从业者了,所以我要将短板藏起来。” “哈哈,”余豆腐问,“我知道剧本都是你自己写的……能不能说说怎么创作出来的?” 谢思清说:“我比较喜欢去东想西想,然后不经意就有灵感了。” “好一个不经意啊……那么如何选择演员?”余豆腐又问了一个问题。 “就是看看演员本身气质还有他的作品,选择我心目中与该角色最相符的一个人。” “钟扬也是这样选出来的?” “……不是。”谢思清看着钟扬说,“他……他连试镜都没有过。选择他是因为……我相信他是唯一一个能完全明白我想法的演员。” “这么玄幻……!” “……” “那么,你是新人导演,他却拿过影帝……他耍过大牌吗?” “……耍大牌?”谢思清想了想,“拍戏时没有过。” 家里却是有过。 比如,钟扬躺在床上叫他过去,自己却是磨磨蹭蹭,有时钟扬就会阴森森地说:“就算你在月球,也得过我过来。” “……” 最后,余豆腐问了给导演的最后一个问题:“很多人说……导演其实是个很孤独的工作……虽然有很多人听导演的指挥,但某种层面上导演是孤独的,因为艺术是孤独的,创作是孤独的,你同意吗?” “……孤独?”谢思清看着钟扬的眼睛,说,“我……曾经孤独过。” 第97章真相(6) 对谢思清采访完毕之后,余豆腐又转向钟扬那边:“当你收到《星球杀机》这部戏的邀请之时,你当时在心里面的想法都是什么样的?” “没有什么邀请的事。”钟扬笑了一下,“剧本出来之后尧导给我看过,当时还只是个草稿,他想听听我的意见,那时我就知道我要出演主角。” “对于角色你有什么想法?” “过去没挑战过这个类型,所以一直都觉得有意思。” “哦……!”余豆腐眨眨眼,“听说,拍这部电影时,太空那一部分,你是真的失重……” “对。”钟扬点了点头,“我们租了一架美国国家航空航天局过去训练宇航员时曾使用的零重力飞机,那架飞机为不少电影都提供过帮助——就是在机舱里固定好摄影机,飞机飞到天上,然后自由落下,此刻人就是失重的状态,抓紧时间完成所需镜头。” “我得到的消息是说,这样身体非常难受,人会一直吐个不停,你当时也都遭遇过,是这样吗?” “嗯。” “据说,当时飞了好几百次,因为尧导总是ng?” “嗯,对。” 这些消息,都是陈正直发过的稿子里面有的事。为了突出这部戏的制作精良,陈正直将这件事情大书特书了一番。 余豆腐又问道:“那么,那时有没有想,真的受不了了,完全不想继续拍了……恨导演一直折磨你?” “没有。”钟扬看了眼谢思清,然后对余豆腐说道,“我只想要演到最好。” “为什么呢?” “因为……他对我有期望。” “……?” “导演对我有着期望。我要完成他希望的。” 顿了一顿,钟扬又道:“当然,同样由于我自己也对自己有一些要求。” “我明白了……”余豆腐又说道,“所以,不想辜负导演,这个起了作用。” “嗯。”钟扬嘴角露出一点笑意,“只要想到他的期望,我就会有很大力量。” “看得出来……你很喜欢与尧舜禹导演合作的过程,对么?” “是很喜欢。”钟扬又点点头,“我很珍惜,而且是越来越珍惜。我想……尧导一年最多拍摄一部电影,按照他对戏的要求,绝没可能更短时间就弄出来……还有有时我也在忙,他就需要等我处理完毕——毕竟我也会有其他工作,那样准备时间就要更久,平均下来三年两部?并且,他也不会觉得每一部戏我都适合担任主演,一定有些时候需要另外寻找演员。乐观估计,每个六年,四部戏中,我能参与其中两到三部?算2.5好了。有时想想,我还有多少年可以做主演的日子呢?20年?15年?总不可能30年后已经60岁的我还常常担纲主演吧。那么,也许,这一辈子,能够做他主演为他扛起票房的戏,也就只有七八部而已,所以,每次机会我都挺珍惜的。话说回来,我已经用掉两次了。” “钟扬……”谢思清定定地看着他。 这些事情,谢思清并没有想过。 他也不知道钟扬是这样想的。 谢思清觉得自己有一点想要去抱紧对面那个人。 可是不行。 他能做的只有这样看着对方。 余豆腐觉得气氛有一点怪异,于是极力地往回扭:“这是因为,就像之前我听说的,你们两个彼此之间很有默契,是么?都把对方视为自己在电影上的知己来着,所以特别希望能够拥有更多合租机会。” “……嗯。”钟扬随口应了一声。 …… 之后又有一些对顾菲的问题。 一个小时之后,也就都散伙了。 主持人表示稿子发表前会给发给陈正直,陈正直表示都没有问题之后才刊登。 “……”谢思清觉得,他和钟扬,会再挨骂。 回去的路上,钟扬对谢思清说:“对了,我父母说……” “怎么?” “因为电影公映,十一期间都没回家,叫我这个周末过去。” “哦,好啊,你过去吧。” “不是这个意思。”钟扬知道谢思清以为自己只是知会他一声,“我是在想你要不要和我一起。” “嗯?” “和我一起回家。” “……” 谢思清之前在医院见过,但那次更像是一种偶遇。 那边,钟扬又道,“如果没准备好那就再等等看。” “不用。”谢思清摇摇头,“没有什么准不准备之类的事,这个周末你就带我一起过去吧。” “行,”钟扬看了一眼谢思清,“那就这样定了。” 不过,说不紧张,终究还是不可能的。 “那个,”一回到家,谢思清就开始不住地问,“送你爸妈什么东西会比较好?” 事实上,刚才还在车里之时,他就使用手机查询了很多初次拜访男女朋友家长时的各种指南和注意事项。 那边钟扬答了一句:“我都准备好了。” “啊?” “你不用操心了。” “……”谢思清问,“你什么时候准备这些的?” 钟扬不说话了。 谢思清现在已经非常了解他:“很久之前?” “……嗯。” “多久?” “……” “我们刚在一起那时?” 钟扬不耐烦了:“你问这些有什么用?” 谢思清笑了。 还真像是钟扬会做的事。 那边钟扬又开口道:“我想……你会比较希望等到成功之后再和我回家去。” “……嗯。” 这是真的。 他不想要让人觉得,自己根本配不上身边这个人。 “那么,”谢思清又问道,“你准备了什么给你父亲?” “全部一整套的《中国电影年鉴》。” “嗯,很好。”自己也没收集完整。 钟扬父亲是电影学院的教授,应该会对这一类书籍比较感兴趣吧。 想了想后,谢思清又问道:“给你母亲的呢?” “红酒。” “哦?” “1982年的拉菲和1982年拉图。拉菲要柔一些,拉图比较地烈。” “嗯。”谢思清也知道。上一辈子他的酒量非常地好,各种名酒也算尝了不少,这一辈子却是再也不能沾了。 “她就喜欢这些东西,请客时就拿酒出来。其实我怀疑她根本就品尝不出来,只是比较爱好显摆时的感觉而已。” 钟扬怀疑,除了家庭之外,自己的妈只喜欢钱。 “喂,”谢思清说,“你这样讲自己的妈不太好吧……” “实话而已。” “可是,”谢思清问,“我什么东西都不买吗?” 钟扬想了一下:“我那个爸还爱水果,到时你再买些就好。” “嗯。” …… 到了周六,谢思清穿了他最好的西装。 钟扬一看见就给扒了下来,然后重新为他挑选了一身。 “怎么了么?”谢思清问。 “去见父母穿成这样?让人觉得压力好大。正式点的休闲就好。” “……哦。”谢思清将衬衣扣好。 “你可真是……” 谢思清小声道:“我没有见过人父亲,不是很知道怎么穿。” 钟扬低头看着谢思清,把他搂了过来,给了他一个很长的吻。 末了,才说:“你真的不需要紧张的。” “……嗯。”谢思清回答说,“再不会了。” 然后,就像自打耳光一样,没过多久,在钟扬父母家附近的水果超市里,谢思清站在收银台旁边,沉默了良久,才开口说道:“我没带钱。” 居然紧张到忘记带钱包…… 而且,还自己过来买东西…… 钟扬太显眼了,所以自己没有让他跟着过来。 自己现在虽然不像从前那样地小透明,不过能够认出他的人相对还是少很多,架一副没度数的眼镜同时随便带顶帽子就好。 这真是太怪了,过去,参加各种重大活动,也没觉得这么紧张。 超市收银看了看谢思清:“东西放这就好,你直接出去吧。” “哦……” 谢思清有点郁闷地走回到了停车场,敲了敲车玻璃:“钟扬。” “嗯?”钟扬看见谢思清竟两手空空,也是有点意外,“怎么了?” “我忘记带钱了——” 钟扬笑了一声。 “那个,你借我一点钱好么?” 钟扬拿了几张百元给他:“还想还怎么着?” “嗯,还。”谢思清说,“去见你的父母,不想全用你的,书和酒也会付。” “……随便你吧。” 于是谢思清又回到超市,重新买了水果,然后才跟着钟扬去敲门。 比较幸运的是,钟扬父母从他初中时起就清楚他性向,并且去年在医院时就知道自己的存在,应该……会比较容易吧。 开门的是钟扬父亲,谢思清从前的老师。 旁边还有钟扬母亲。 “伯父伯母……”谢思清看着面前的人,“我叫做尧舜禹。” “你叫爸妈就好。”钟扬说了一句,“先进屋里去吧。” 说着,搂住谢思清的肩,先将他给送了进去,然后自己跟着进去关将门关好。 “别拘谨别拘谨。”钟扬父亲有点尴尬地说,“一家人,一家人。” “中饭要等一下,先聊一聊天吧。”钟扬母亲也道,“茶几上有吃的,喜欢什么就拿。” 谢思清再一次发觉,钟扬长得有点像她。 “今天是我下厨。”钟扬父亲立刻听了指挥。 那边钟扬淡淡地道:“有哪天不是你下厨?” “……” “舜禹。”钟扬父亲又说,“你也是个导演对吧?” “嗯。” “《星球杀机》是你作品?” “嗯。” “真的不错。”对方又道,“里面一些手法我认为很特别——比如……” “哦,”听完之后,谢思清开始解释道,“当时这个想法灵感的来源是……” 两个人你一言我一语的,一直说到钟扬父亲不得不去烧菜。 “我也去帮个忙。”谢思清向钟扬妈妈打了一个招呼。 之后,谢思清也跟进厨房,一边帮着择菜,一边继续与人谈话。 钟扬:“……” 钟扬的妈:“……” 在上学时,这个教授就很欣赏谢思清的作品,几次好的机会,也是对方帮着推荐给相关人士的。 钟扬为了避嫌应该没沾过什么光,反倒是他竞争对手从他爹那收获良多。 整整几个小时,谢思清就像条尾巴,跟着钟扬的爹。 对方端菜走进餐厅,他也跟着走进餐厅。 对方重新回到厨房,他也跟着回到厨房。 钟扬:“……” 钟扬的妈:“……” 吃饭之时,他们两个好像还是很high很high。 期间曾有几次谢思清觉得有点冷落其他人,于是想要转个话题,然而每次教授没听两句就又将话题给转移到了电影上面。 钟扬有时也会参与进去。 最后钟扬母亲只能感叹自己究竟造了什么孽——一家三个做电影的。 她对电影毫无兴趣,她自己开公司,却从未考虑过投资电影。 钟扬总是不在,父亲长期没人可聊。 晚饭之后谢思清想帮着收拾。 钟扬却是凉飕飕地来了一句:“你别装了。” “……” “去聊天吧。” “……” 从钟扬家出来,已经是很晚了。 “钟扬……”谢思清问,“他们有没有说……是不是喜欢我?” “我爸肯定喜欢你的。” “那……?” “她既然爱我爸,就不会讨厌你吧。” “哦。”谢思清想了想,“钟扬。” “嗯?” “下周,也和我回去吧。” “……好。” 虽然,在实际上,尧舜禹的父母并非自己家人,但是至少看起来是,对方心里也认为是。三年下来,谢思清对他们也有了些感情。谢思清想,他和钟扬既然早已认定对方就是终生伴侣,这样大的事情总是不该一直等到公开出柜才让家人知晓。 与谢思清相比,钟扬淡定很多。 谢思清提前打过了招呼,说有个朋友也会一起来。 然后,等到周六,谢思清带钟扬去了尧舜禹的父母那里。 本来父母打算出去吃的,发现来的是个名人,临时决定就在家里开伙,将外卖叫到这边来。 尧舜禹妹妹一见谢思清,立刻从房间里跳了出来:“哥!” “嗯。” “我等你好久啦!” “……?” “你等我一下,有东西给你!” “……?” 然后,谢思清就看见妹妹拿了一堆各种纸张出来。 “就是这些。”妹妹说道,“超市的代金券!10元,你赶快去用了!还有,我团购了一家店的招牌蛋糕,距离超市不远我顺便你取来。最后就是这个,肯德基折扣券,我要这个套餐……行了去吧!” 谢思清低头确认了一下:“嗯,好。” “嘿嘿……” 这在尧舜禹父母看来有一点不可思议。 现在,这个哥哥很宠妹妹。 然而三年之前,尧舜禹不是这样的——他的性格比较孤僻,非常不爱和人说话。自从脑部做了一个手术,很多事情都变化了。 谢思清对这个妹妹的确很宠。 三年之前,醒来之时,这是他看见的第一个人。 当时他是很慌乱的,但是对方眼睛红肿,见他醒来欣喜万分,让他感到安心很多。 虽然那并不是针对他的,可是如果没有她在病床旁边,自己醒来发现脸和过去不同,一定会比那时惊惧百倍。 谢思清和钟扬说了声,就拿着一堆券出门了。 一小时后再次回来,父母叫的外卖已经来了。 尧舜禹的家境不好不坏,点的都是一些家常小菜。 “爸,妈,有一件事我想说下……”犹豫了一会儿之后,谢思清终于开了口。 “还有我呢?”妹妹问道。 “嗯,对,还有你。” “怎么了?” “就是……”谢思清看着三个人,“钟扬刚才你们已经都认识了……” 父母都是静静地看着。 谢思清又轻轻说道:“其实,我们两个住在一起。” “……”半晌之后,尧舜禹的父母才说,“哦……啊……分担房租?” “不是。”谢思清说,“经济上面……我还可以。” “我也觉得不能。”父母笑了一笑,“不过也有些人很能花钱,自己生活过得穷困潦倒……” “……不是。” “哦,”对方又说,“那么,找个室友也挺好的,一个人太冷清了些。” “爸,妈……”谢思清想了想,说,“我们两个……会一辈子住在一起。” “啊!”妹妹突然大叫一声,“你们真是情侣关系!” “……嗯。”谢思清看着妹妹,“一年半前就开始了。” “哥啊……”妹妹看着钟扬的脸,“你还真是人生赢家……” “……” 那边,父母似乎震惊得说不出来话。 看来,尧舜禹从来没提过。 想想也是。他爱邵羽爱到那种程度,妹妹却根本不知道他和邵羽是认识的。 过去的尧舜禹,总是非常沉默。 也许,这种性格,让他更加地看不开。 “所以……”谢思清说,“我想知会你们一下,钟扬对我……非常重要。” 他没有说“征求意见”,而只是说“知会你们”。 什么意思,谁都明白。 很久很久之后,父母才有些沉重地说道:“你觉得好,那就好了,只是,不要是被圈子带得乱尝新鲜就好。” 对于这个儿子,尧舜禹的父母只能这个态度。 过去一直敏感,曾经几次自杀,家人不敢怎样,虽然现在看着不错,不过谁也难保什么,万一出事就更糟了。 而且,作为导演,现在已经名成利就,父母似乎再难产生过去那种威严。 “那个……”谢思清又说道,“钟扬是个很好的人,你们不要担心什么。” “嗯。”父母沉默了下,然后才又开口,“尧舜禹这孩子……需要人多留意。” 钟扬很温柔地笑了笑:“我会永远仔细照顾他的。” 谢思清小声说了句:“我不需要你照顾啊。” 钟扬看了谢思清一眼。 谢思清立刻发觉自己说这话似乎有点昧良心。 晚饭之后,妹妹拿出一个本子让钟扬签,说是送给她的很多小伙伴们。 谢思清问了句:“要不要我也签?” 妹妹立刻嫌恶地说:“谁要你的签名。” “……” 然后,就在两人打算回去之时,父母突然叫住钟扬。 钟扬:“……?” “你……”父母踌躇了下,“你第一次上门……我们没太准备,这个拿回去吧。” 钟扬低头一看,一个红包。 感觉一下厚度,大概有两千块。 “……” 谢思清却有一点受触动。 不知,如果是自己已经过世的爸妈的话,这种时候会怎么做。 给钟扬这“准儿媳妇”两千块钱,看着有点别扭甚至有些好笑,但却是他们一些朴实的心思。 …… ——就这么着,钟扬和谢思清,两边家里都转了下。 接下来几个月,发生了不少很重要的事。 《星球杀机》被选中代表中国角逐最佳外语片。 参加竞争的影片必须在10月31日前公映两周以上,这部电影堪堪符合。 1月,提名名单公布,《星球杀机》入围。 1月31号电影下映,票房27亿5千万,成为历史第一。 因为入围了最佳外语片,陈正直开始联系海外的放映。 2月末,颁奖典礼举行,《星球杀机》没有能够获得最佳外语片,反倒是拿了一个最佳艺术指导还有最佳摄影。 对此,反应最大的是张毅然。 因为居然没有最佳摄影。 至于最佳外语片,没有得到奖项,也在意料之中。 它并不符合最佳外语片的一贯口味——那边更加喜欢一些讲述不同坏境、不同文化之下人的遭遇的片子,有时会有一些政治色彩。 谢思清想获奖,但是不愿刻意迎合。 在他看中,如果不是自己真正想要讲的故事,是不可能讲得好的。 所以,他还要再等待。 第98章婚礼(1) 在角逐最佳外语片失利但却斩获最佳艺术指导和最佳摄影两个奖项当天晚上,谢思清收到了那个陆少华发来的微信。 陆少华,就是谢思清在重生之后,参加微电影大赛那时的竞争对手。 陆少华拿了第一名,自己……在最后4强决出一二三之时,被某个评委晾出了一分,最后惨遭垫底。这个评委……现在就在他的身边。决赛以及颁奖仪式后的晚宴上,陆少华似乎觉得自己太高傲,于是提出了一个三年之约,三年之后失败的人要撕碎证书吃进肚里……之后他就经常发来微信,讲述他的各种光辉历程,不过后来……自从《克传弓冶》上映之后,他的消息便很少了。 谢思清点开陆少华的那条消息,发现是个视频。 “……”有一点纳闷。 网速不好,刷了半天,放一秒钟。 再刷半天,又是一秒。 谢思清放弃了。 一直到了一个wifi极速之处,谢思清才又看了看手机。 画面之上,陆少华一脸英勇就以般的表情。 “……?” 然后,他就看见陆少华拿起了一张纸,举到镜头之前停顿了几秒钟。 谢思清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是当时微电影大赛时那张证书。 “喂……”谢思清自言自语道,“不是吧……” 他算了算,现在距离那个时候,差不多正好是三年。 然后,陆少华依旧一言不发,一脸严肃地证书撕成了很碎的碎片。 “……”不是吧……?谢思清想,他来真的? 如果自己输了,绝对不会吃的。 谢思清将手机拿到眼前,赶紧自己快要变对眼了。 接着,陆少华抓起一小撮碎纸,扔进一盒伊利大果粒里面,用勺子搅了搅,瞅了瞅后,觉得碎纸已经都被裹在酸奶里了,于是一勺一勺将酸奶拌证书送进了嘴里。 “……”谢思清吓到了。 陆少华吃得挺快的。 末了,举起空杯在镜头前留了一会儿。 “……” 视频结束。 “你……”想了想后,谢思清回了条微信,“你真吃了?” “还有很多。”陆少华回,“我怕不好消化,明天发第二段。” “别发千万别发。”谢思清又回到,“这些已经够了。” “……”半晌之后,陆少华问,“我可以不吃剩下的?” “可以。” “这个是你说的,非我言而无信。” “是啊是我说的。”谢思清回,“剩下的黏好吧,注意一下胃肠。” “我喝过养乐多了。” “……总之还是不要大意。” 陆少华没回了。 “……”谢思清没想到,陆少华是这样。 对方自我感觉良好,同时绝不要跌面子。 其实,作为一个新人,陆少华他混得绝不算差,已经拍了一些电影电视,只是,三年之前,对方绝没想过,眼前这个叫尧舜禹的第四名可以在三年内入围到金像奖。 谢思清也知道,其实自己运气还是不错——当然这种东西运气本就非常重要。 不过……谢思清想,拌在酸奶里面,亏他想得出来。感觉,还不如直接扔嘴里,然后几口牛奶冲下去呢。 正乱想着,谢思清就听见有敲门声。 “……?” 开口一看,却是大家。 “那个……”迈克开口来了一句,“大家想和你说,不要太难过了……” “……?”谢思清道,“我没有很难过啊。” 因为以前已经意识到了。 “这个……”迈克又道,“我们继续努力就好……” “嗯。” 迈克继续说道:“这人生呢,就像抽烟……你越努力地抽,它火才会越亮。” 谢思清:“……” 这个迈克,已经成了和陈正直一样的烟鬼。 ——前后不过两年多的时间。 谢思清到现在都记得,他在因为《克传弓冶》那部电影邀请迈克加入剧组之时,在电话中,迈克是怎么告诉自己“他刚刚试着抽了一整条烟”的。当时迈克想要指的是一整根烟,还和谢思清针对“条”和“根”的问题进行了长久的探讨。所以,那时迈克还是不会抽的,然后两部戏中,已经对烟迷到这个程度,完全不低于陈正直。 “所以……”那边迈克又道,“如果不抽,烟就会自己慢慢地熄灭……而你什么都没有享受到,甚至连室内留下的味道都要淡很多。” “我明白的。”谢思清真诚地笑了下,“我没有很沮丧,不要为我担心,只是有着时差……身体有一点累。倒是你,恭喜你,你的能力终于得到认可。” 对于迈克来说,绝对是个荣誉,可以铭记一生那种。 其实,对于《星球杀机》这部戏的结果,谢思清其实已经非常满意了。 最终27亿5千万的成绩,之前他是完全不敢想的。 自己执导的电影,票房是历史最高……这让谢思清有种从未有过的畅快淋漓,放佛一夜间一扫过去多年心里的阴霾。 上一辈子,他还常为是否能够回收成本担忧,因为他拍戏还是非常烧钱的,但文艺片往往无法非常卖座,毕竟观众花钱不是买看不懂。 池文越并没有亏待过他,但谢思清还是有不安感,他本不该会有那种感觉,可当时他怕池文越失望。为此,他也拍过商业大片,然而效果却并不很理想,因为那些并非他所擅长的事,然后……没等成功他就挂了。 这部《星球杀机》,是他自己想讲的事,是他做的一次尝试,以科幻为载体,讲述一个主题,试着突破自己过去惯用的那些个叙事方式。因为钟扬在他身边,而科幻是其最熟悉的题材,这让谢思清有了尝试的勇气,再没上一辈子那种患得患失。 然后,真的成了—— 虽然,谢思清也知道,这个“历史最高”,除了电影本身,也有其他因素,其实并不说明真的就是国内观众最喜欢的一部片子。 比如,这几年,为了扶植国产电影,上边给外国电影的公映时间就只有一个月左右,然而本土出品的一些戏,时不时倒有两个月左右。所以,即使有些美国大片上映一个来月也有20亿的票房,但是却不得不在风头依然强劲的时候与中国观众挥手告别。谢思清这《星球杀机》,寿命算是超级长了,公映两个月后陆续下线,不过有些影院还是放了三个月整,虽然最后场次已经非常少了。而且,个别地方三个月后依然放了几场,零零星星又涨一点票房,因为《星球杀机》这部电影是胶片的,不需使用总局发放并且管理的数字密钥。当时谢思清觉得胶片虽然贵,但是拍出来质感颗粒感都要更好些,于是抛弃了已经更普遍的数字拍摄。这样一来,胶片拷贝送到影院,它们可以自己决定是否放映,而不是被数字密钥严格控制时间。 至于被选送角逐金像奖,已经是一个意外之喜了。 虽然最终没能获奖,可谢思清觉得自己已经摸到了上一辈子没有摸到的路,他已经超越了上辈子的自己,这样走下去,远方总会有花。终有一天他会得到更多认可,很多新的东西别人是能看得见的。 …… 之后一年,谢思清拍了一部纯的文艺片。 主角不是钟扬,而是选择了另外一个他认为会更适合的人。 陈正直、迈克、张毅然等人因为时间冲突,并没有参与进这部片子。 留下的只有夏雨禾。 这部片子拿了金牛角奖。 本来谢思清以为票房会很惨,没想到居然也赚了一倍。 同时,钟扬为他上年选中了的剧本执导,拿下了欧洲三大电影节中金羊角奖的最佳导演,并且还是以本次竞赛单元里面唯一一部商业片导演的身份。 比起前一年《星球杀机》拿的金鹿角,这两个奖的分量却是要高出很多。 参加这些电影节时,谢思清和钟扬有空就会在一起。 用陈正直的话来说:“真是……三大电影节都要求首映,所以不会有一直刷奖的。可是自己片子不能参选,就让媳妇拿另外一部去,不知道是不是也算刷奖?” 这一年的金像奖,总局选了别人的戏,是一部将背景设在二战时期的电影。 那人喜欢拍摄抗日题材,一直以来都被青睐,屡次送去参选,不过这么多年连次入围都没有过。 一般来说,会有9部左右“入围”,然后再选5部提名。 之前本来,外界普遍认为会选钟扬这部,谢思清那个不太符合近些年来被送选的一向标准。 然而结果并非如此。 “那个那个……”与景然还有连曦在一起之时,景然似乎想说什么安慰钟扬,犹豫半天最后才开口道:“那个,你也不要太失望了……这种东西很主观的,并不说明你的不好,可能就是总局太傻,你不要为他们埋单。” “嗯。我没怎么。” “景然……”连曦难道地批评了情人,“你这些话太虚伪了。” “啊?”景然依然是连曦脑残粉,“应该怎么说才更加好呢?” “对钟扬这种人……”连曦说道,“他非常自恋的,你越说他的好,他就会越生气,气别人没眼光。” 钟扬:“……” 连曦扫了一眼钟扬:“所以,他不需要这些,别的更加有用。” “嗯。”一边景然很虚心地求教,“到底应该怎么讲呢?” “就实话实说啊。”连曦回答景然,“你就直白点告诉他:‘就你这样还想获奖?哈哈哈哈笑死人了。’” 钟扬:“……” 谢思清:“……” 连景然都露出一脸迷茫表情。 再接下来一年,钟扬在谢思清一部片子里面担任主角。 还是部文艺片,片名叫做《离家》,用主角的故事串起和展现了一些家庭的事,其中每个都是关于离开自己的家——为了一份稳定工作选择夫妻两地的妻、常年在大城市里打工的父母、毕业之后“顺理成章”留在“更好”地方的独子……亚洲文化本是最最注重家庭,但在现代却远比西方更能接受一家人分离。电影展示了这些人在社会中的不安、做出离家家庭这选择后的痛苦、还有很多因此而产生的矛盾甚至激烈冲突。 这部电影凑齐了最开始的人,钟扬是男主角,赵情是女主角。 经过两年,就像当初陈正直说的,赵情现在片酬非常高。 《离家》票房不如《星球杀机》,但是突破了之前《克传弓冶》制造出来的文艺片的记录。 有人说这是“大哭片”,谢思清倒并不觉得。 然后,在10月份,谢思清的电影第二次被选中去角逐金像奖。 陈正直一口气报名了10个奖项。 12月,提名名单公布。 谢思清第二次进入名单。 最佳外语片外,还有另外5项提名。 出发去美国之前一个月,谢思清突然对钟扬说道:“对了……有一件事。” “嗯?” “尧舜禹的爸妈之前去泰国旅游了。” “……哦。”钟扬完全不懂与他有何关系。 “然后……”谢思清又说道,“他们给你买了一身西装。” “……嗯?” “叫你穿着它去领奖。” “……”钟扬皱着眉不说话。 谢思清叹了一口气:“我去拿来给你看看。” “……” 然后,谢思清从衣橱里面扯出西装,将其摊开放在客厅沙发上面,“就是这个。他们非常高兴,说是原价10万,打折只卖2000,世界知名品牌,商标还在上面。” 钟扬一看就炸毛了:“这不明显是假的吗?!” “的确……”谢思清也有点头痛,“可是面对他们那种期待……我也实在说不出来真相。” 两位老人谈起这事之时,就像一个炫耀糖的孩子,将他们认为很好的东西送给“儿媳妇”。 “……”钟扬深吸了一口气,“那你打算让我怎么做?” “……穿着。” “……什么?”钟扬感到实在难以置信,“你让我穿着假的西装去领金像奖?” 谢思清连忙安抚道:“……十有八九得不了的。” “难道要我希望得不了么?这种心情不是很不吉利?” “就算真的得了……”谢思清想了想,然后才又说道,“没人会想到你会穿假的,不会被发现的。” “你……” “我仔细看过了。”谢思清又道,“做工是很好的。” “为什么没有给你买?” “……没有我的号了,被旅行团其他老人拼抢光了。” 谢思清的身材,亚洲人里还挺多的,钟扬却是高高大大。高并不是原因,现在高个子的人也很多,但钟扬同时身上有肌肉,这个在常穿西装的人里就不算多了。 “喂,”说完之后,谢思清问,“怎么样?” “不。”钟扬想都没想就拒绝了。 “……”谢思清沉默了。钟扬一向不会拒绝他的要求,今天为了帅气却是非常坚决。 谢思清是觉得,真不会被发现,那套西装质量不错,问题只是是个假的。 “可是……”谢思清看着那西装,“他们……真的非常希望……你能穿着领奖。” 对于二老,谢思清有愧疚,总是希望能让他们开心,因为两位老人把自己当作儿子疼爱,如果自己心安理得地享受着却不想要回报什么那就太没良心了。 钟扬沉默了一会儿,然后才又开口问道:“那个牌子里的西装……有和这套相似的么?” “我问过了,完全没有。” 假的还非搞得很特别…… 钟扬又是运了口气:“行了,你别管了。” 说完,拿着衣服就离开了。 “怎么能不管?”谢思清跟上去,“到底穿不穿?” 钟扬停住脚步,硬邦邦地扔出来了两个字:“定制。” “……哦。” 这些大牌,对于有着身份的人,的确是可以定制的,尤其是要出席这种场合。 “对了。”钟扬最后又问一句,“去美国时,猫怎么办?这次高亮也陪着去,不能让夏雨禾那了。” 过去,夏雨禾不让高亮跟,觉得不好。这次却是不相同了,因为他们刚刚结婚。 “那么,”谢思清想了想,“问问景然看吧。” “你不怕连曦虐它么?” “……连曦没有那么变态吧?” “那可说不准了。” “……那我再想想看。” 最后,猫放在妹妹那。 妹妹去年换了工作,离家很远,所以租了一套房子。 过去不能放在她那,因为尧舜禹的妈非常讨厌猫,并声称同一个屋檐下猫和她只能留下一个。 颁奖当晚,谢思清依然很紧张。 与上次并不同,这回他有一种预感。 不管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谢思清一向预感非常准——除了讨厌钟扬这一件事。 他的心脏一直咚咚地跳,每一秒钟都是那样漫长,空气放佛都有着存在感,让谢思清没法云淡风轻。 钟扬握住了他的手。 谢思清也用手指交缠着对方的,那熟悉的温度让他有了一些力量。 在宣布与自己这部《离家》无关的奖项时,谢思清一个字都听不进去。 他根本不知道都是谁拿到了那些奖。 他只看见有个人影站在台上说着什么,然后就很希望对方赶紧结束致辞下去,快点进行接下来的奖项评选。 最佳外语片其实很靠前。 因为并不是大多数观众会很关心的。 但对于谢思清,却非常不一样。 一位很有名的演员担任着颁奖嘉宾。 她风姿婀娜地走上台去,一身黑裙子很美艳动人。 “我们一直相信,电影超越语言……五部片子都能印证这点,它们可以触动人心。它们的名字是……” 然后,五部提名影片一一出现在屏幕上。 播放完毕之后,她将手中信封打开,拿出卡片看了一看,然后终于凑近话筒,鲜艳红唇吐出了一句话:“获奖影片是……中国,《离家》,导演:谢思清。” 谢思清猛地攥紧了钟扬的手。 然后才意识到,这么大的力气,钟扬会觉得痛。 可奇怪的是,钟扬只是静静让他攥着。 旁边剧组的人全都跳了起来,击掌欢呼,竞争对手也都颇具风度地对他们鼓掌。 获奖人员是全体剧组成员。 “上去吧。”钟扬低声说道。 “嗯。”谢思清的声音沙哑。 他连忙低声咳了下。 谢思清走上那个一直以来每次洛杉矶都从来没有想要踏上去的台子。 原来……踩在这的感觉,是这样的啊。 皮鞋走在台子上的声音,居然如此动听? 走到谢思清预先想好的地方,谢思清停下来,剧组里的人也是纳闷地停下。 谢思清看向了钟扬。 后者也正看着他。 然后谢思清对他伸出了手去。 钟扬笑了一笑,那个笑容绚烂夺目,在今天这样的灯光里,让谢思清有些神迷。 钟扬伸出手去握住了谢思清的。 下边陈正直一脸“=口=”的表情。 台下似乎有些什么声音,但谢思清听不见,他能感受到的只有爱人温热的手掌。 走到话筒前面,谢思清放开了钟扬的手。 钟扬很乖地退到后面等着他。 谢思清接过了小金人。 他仔细端详了一下。 原来,看起来是这样的啊。 拿在手里,感觉是这样的。 还真的是有点重呢——以前资料说是3.9千克,谢思清一直没概念,如今——总算是明白了。 “我……”谢思清想了想,发觉稿子并不是以“我”字开头,于是硬生生地又改了回去,“梦想成真的感觉真的非常棒,谢谢学院。能和我喜欢的几部电影一起或提名也非常兴奋。我很感谢整个团队,整个过程都很坚信,但是他们没抱怨过,没有他们就不会有这部电影。另外感谢我的家人——父亲、母亲、妹妹,还有……还有,感谢钟扬。” 说着,谢思清微微转头去寻找钟扬。 钟扬笑了一下,向前了一小步。 谢思清握着对方的手将他扯到身边。 然后,他再次地凑近话筒:“我想在这说一件事……钟扬是我最最重要的人。我想在这场合对他说句……我爱你。” 在这个过程中,钟扬一直静静地看着谢思清。 谢思清不敢去看钟扬了——他怕自己会突然哭出来。 台下响起一阵很热烈的掌声。 而且,掌声久久不息。 颁奖前半阶段,竟然出了一个高潮。 说出来了……就像当初约定那样。 谢思清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 他终于做到了……就像自己承诺过的那样,让全世界知道,他们彼此相爱。 脑袋晕乎乎地走下台去,谢思清回到座位,一直傻愣愣地握着钟扬的手。 之后,夏雨禾拿到了一个最佳原创音乐。 谢思清觉得,夏雨禾在这部影片中的表现真是无可挑剔。 也许因为,她自己就对影片主题有很深的感悟。 张毅然还是没拿到最佳剪辑。 谢思清觉得他快爆炸了—— 虽然,在谢思清看来,张毅然的剪辑并不比获奖的作品差。 但是也许,因为他们已经有两个奖项了…… 后边颁奖看得轻松许多。 谢思清也终于放松下来。 只是,他一直是一只收紧紧抓着奖杯,另一只手紧紧握着钟扬。 散场之后,谢思清接受了几个采访。 提问之时,那些记者已经不知该把重点放在哪里——奖项,还是恋情? 看来,是要分开写两篇吧。 等到这些记者离开,都已经是午夜时分。 “回酒店吧。”钟扬说道。 “不。”谢思清笑着道,“我们沿着这街走走好吗?” “你不困?” “一点都不。” “那么,好。” 于是谢思清拉着钟扬在星光大道上走。 那有很多商铺,还有小吃的店。 “我想尝尝那个。”谢思清指着一家热狗摊子。 “热狗?” “嗯。” “我去买。”钟扬问,“要洋葱么?” “不。” “什么酱料?” “番茄酱的,不要芥末。” “好。” 钟扬买回来后,谢思清站在路边就开吃。 ——他真的很饿了。 因为太过紧张,晚饭都没咽下几口。 他一手拿着小金人,另一只手啃着热狗。 旁边似乎有人正在拍照,不过谢思清也不管他们。 “喂……”钟扬说了一句,“你嘴边都是番茄酱。” “……哦。”谢思清看了看自己的两只手——都是满的。 钟扬笑了一笑,抽出谢思清热狗盒子下压着的餐巾纸,抹上谢思清的嘴角,替他擦去了那些番茄酱。 “……”好像又有闪光灯在闪。 末了之后,钟扬突然凑了过来,然后在刚才抹过的嘴巴轻轻落下一吻。 “……”谢思清想了想,又继续吃他的宵夜去了。 最后香肠吃完,剩了一口面包,谢思清咽不下,要找个垃圾桶扔了,钟扬却嫌麻烦,直接拿过来一口丢进他自己嘴里。 “……” 晚上回到酒店,洗了个澡以后,钟扬搂着谢思清问:“还是不困?” “嗯。”谢思清笑了笑,“很兴奋。” “哦?”钟扬翻身压了上去,舔着谢思清的耳朵问,“哪里兴奋?” “……”谢思清说,“脑袋。” “下边不兴奋么?” “……没有。” “但它不是这样说啊。” “……那是被你撩的好吧?” 他们两个一直折腾到天蒙蒙地亮。 谢思清才终于被放过了,迷迷糊糊睡了一个整觉。 虽然,第二天中午起床后,吃了一顿牛排,回到酒店就又被压了在床上。 之后晚餐。 之后又被压在床上。 “……钟扬,”谢思清一边喘息着,一边对精力依旧充沛的人说,“别再来了……” “……嗯?” “24小时内,你做了7次了……再来就是第8次了……” “有什么关系么?” “我是觉得……我不成了。” 真的是要被榨干了。 “……不会吧。”钟扬看着谢思清说,“我知道你很行。” “真的觉得我不成了……”谢思清有一点无奈,“你也不是二十来岁的小伙子,怎么可能整整一天都在做这种事?” “不是吃饭了么?” “……你还想不吃饭?” “嗯。”钟扬没有再进一步动作,他把谢思清搂在了怀里,“那么,就这样说说话。” “好啊。” 钟扬低声笑了一下:“不知道舆论倒是是怎样。” “……你可以看看啊。” “等一下再说吧。” “哦。” “如果真被打压,你打算怎么办?” “来美国拍戏啊。”谢思清说,“不就为了这个才那么努力吗?” “……嗯。” “不过,应该不至于吧。”谢思清想了想,“这是第一个最佳外语片,上边人做梦都想要拿的,因为这个就给封杀掉么?虽然他们的确挺保守的。” “嗯。”钟扬笑笑,“我想不会。” “五年了……”谢思清望着天花板,“从换记忆开始,已经五年了啊。” 钟扬亲了下谢思清。 “其实……”谢思清想了想,“我到现在还是不太明白,我有多大部分算谢思清。” “……” “这躯壳是尧舜禹的——” “这个问题很难说啊。”钟扬用下巴蹭了蹭谢思清柔软的头发,“用我举个例子——我没什么特殊经历,但是,今天的我和昨天的我,真的还是一个我么?身体里面大到器官小到细胞,都发生了很多变化,我的记忆、观念、思想也和昨天不一样了……人都是不断变化的。” “……那不一样。”谢思清打断了他,“那也是你自己一些自然变化。” “可是移植手术之后,这个人还是这个人,对吧?现在很多器官可以更换,甚至包括心脏。等到人脑可以一部分一部分地移植了……到什么程度他还是他呢?视觉、听觉、味觉区换一下可以吗?应该可以的吧,五感都差不多。运动区可以换一下吗?似乎也没问题。这样切切切切,最后不能动的是什么呢?不同的人对此理解也会不同,但是在我看来,就是有关自我意识那一部分。自我意识不可以变,变了就不行了……其中最主要的就是记忆。你的记忆、你的观念、你的思想……都是你自己的。对于失忆的人,旁人看来肯定仍然是他,但是对他自己来说呢?如果没有人这样告诉他,他会觉得自己和以前是同一个人么?这种问题真的很难回答……” “……” “所以,”钟扬倒是潇洒,“根本不要想那么多,自己认为是就是了。或者基本还和以前一样、大多是和以前一样,那就好了啊。琢磨那些干什么呢,该怎么活就怎么活,猫啊狗啊的就从来不想它是谁这种问题,每一天都珍惜着过就是了。” “哪能那么随便……”这意思是,混一天算一天么…… “谢思清。”钟扬看着他说,“我不在乎你是百分之多少的谢思清。” “……” “90%、80%、70%……怎样都好。我不在乎,对我来说……全都很好。” “……” “你也别再想了,抛开它不好么……?” “……”谢思清知道,自己肯定不是完全的自己了。 不过,尧舜禹的一切,他不感到违和。 谢思清也知道,大脑神经复杂,很多东西肯定是和以前不相同了。比如创造能力强弱、语言能力强弱……那个区域神经越多就会越强。不过,这尧舜禹,似乎和以前自己差不多,谢思清开脑洞时没有觉得力不从心——依然是从过去自己看的东西经历的事之中不断寻求灵感,遇到事情处理方式也和记忆中的相同。 想了想后,谢思清叹了一口气:“钟扬。” “……嗯?” “虽然目前没有……但是,如果我有什么变了,还是希望你提醒我。” “……嗯。” “有些东西……性格……应该是由基因以及成长经历共同决定。成长经历这一部分我很确定……目前看来,已经形成好几十年我的性格,换个基因也没那么容易就变……但是,我也说不太准……我想一直保持现在的我,所以,如果我有什么变了,还是希望你提醒我。” “……嗯。”钟扬又是亲他一下,“我知道了。” “那么,”谢思清说,“看看对于昨天的事,新闻还有评论如何说的?” “好啊。” 于是他们开了电脑。 谢思清和钟扬先看了看微博。 出乎意料,虽然也有一小部分在骂变态,但是大部分评论都是在祝福着:【颁奖仪式宣布恋情!太浪漫了啊啊啊啊!!!】【小受宣布出柜!小攻怎么当的!!!】 钟扬:“……” 然后,被圈得最多的一条是: 【拿金像奖,迎娶钟导,登上人生巅峰!!!】“……”谢思清想了下,然后开口说道,“喂……钟扬。” “嗯?” “要不然……我们,真的玩儿一下……这个婚礼好么……?去拉斯维加斯。” 第99章完结 钟扬抬眼看了看谢思清,嘴角一弯:“你这是在向我逼婚?” “……钟扬。”谢思清感到很不可思议地问,“你被制片主任洗脑了吗?” “……” “要还是不要,给我一个字。”谢思清说。 “要。”果不其然,钟扬立刻回答。 现在谢思清已经很了解他了。 “不过,”那边钟扬又道,“‘不要’是两个字……” 谢思清淡淡地说:“我知道。” “……” “不过,”想了一想,谢思清说,“先回去吧,刚拿了奖,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嗯。” “你觉得……”谢思清又指着那句“拿金像奖,迎娶钟导,登上人生巅峰”,问,“这是不是陈正直写的?” “我看着像。” “我看着也像……” 陈正直,虽然平时对于他们两个的事各种翻大白眼,不过在这样的时候,即使电影已经下映,恋情的事跟他根本没有多少关系,他依然还是在有一些人说恶心的时候尽量让舆论倒向对他们有利的方向。 “我说……”谢思清又开口,“婚礼的话……让陈正直做证婚人吧?” 钟扬笑了一声:“好。” 接着谢思清又翻了翻新闻。 大部分还是关于奖项的: 【金像奖已尘埃落定,国产电影终被青睐,《离家》获最佳外语片。】【盘点本届金像奖,尧舜禹成中国电影史上最大赢家。】此外,也有不少关于恋情: 【尧舜禹钟扬颁奖礼上高调公开恋情。】 【尧舜禹钟扬竟然是一对——盘点颁奖礼上公开过恋情的那些同性情侣。】谢思清笑了下,搂着钟扬躺回床上:“仔细想想,还真是挺‘人生巅峰’的呢。” “……嗯。” 谢思清用手指勾画着钟扬的眉眼:“此时此刻我真觉得……世界上最好的两样东西,全部都在我的手里。” 他也知道这些只是主观而言,但却还是觉得自己宇宙第一幸福。 如果有这方面的排名,他就会是最高的那个。 “好吧。”钟扬笑笑,“今天我就暂时容忍和它并列。” “没有。”谢思清摇了摇头,“无论何时,它不如你。” 钟扬看了看谢思清,再次凑过去吻了他。 然后,也不知怎么的,谢思清就让他来了24小时内的第8次。 …… ——第二天他们就回到了国内去。 各种采访排了不少,几天下来,谢思清和钟扬都累。 对于公开恋情这事,一位官员告诉他们别太高调,不要宣传这些同性之间的事。 至于如何处理,倒是含糊其辞。 看来他们也挺头痛,最后决定暂时观望。 婚礼的事,谢思清和钟扬也做了些准备。 和陈正直说起证婚人的事时,陈正直一副“你们究竟是为什么这样对我”的无辜表情,不过最后到底还是答应下来。 本来谢思清选了拉斯维加斯,因为那边会比较方便些,举办仪式之后自动注册,无需再去市政厅里排队,婚礼之后客人还能到处逛逛——赌钱、喝酒、观看各种表演等等。 不过后来商量之后,还是选在了夏威夷。 其实洛杉矶是最好的选择,很多中美直达航班,对好莱坞的朋友们也方便些,但是……加州同性婚姻还不合法。 应该说,合法过一阵子,然后又不合法。 之前有些情侣趁着合法火速结婚,后来新的那些就只有再继续争取。 他们几乎所有东西都是采用定制。 其实本来,谢思清和钟扬并没打算这样。 但是剧组那些同伴却不同意。 吴一森设计好了邀请函之后送去印刷,整体风格明显有着他们两个人的痕迹。 而且,花束还有花瓣,也是吴一森亲自选择的。 他甚至在空闲之时跑去选景,然后很正规地绘制好了场景图纸以及道具图纸,给谢思清及钟扬看过之后拿去制作,这些让预算整整增加了一倍。 迈克扯着他们两个到处拍了一些照片还有视频,就连张毅然都不情不愿地剪了两个短片。 夏雨禾专门准备了配乐。全部音乐都是她来写的——有些被用在了张毅然的短片,还有一些会在婚礼上面播放。她甚至抛弃了传统进场音乐,自己写了首觉得最适合他们曲。 整个过程,都是小葡萄在统筹,没请任何专业公司。 自从和小提子在一起,小葡萄明显更精神了。 他说,他是1982年的小葡萄酒。 1982,波尔多的葡萄佳酿满分年份,被称传奇,空前绝后。那年气候温暖,7月炎热,8月凉爽,直到9月依然阳光充足,出了无数最经典的葡萄酒,对于这个筹备,谢思清觉得他们太夸张。 因为他和钟扬,就只订了婚戒、还有新的西装——本来他只是想有一个交代。 至于形式,他不看中。很好的婚礼他们也是在一起,很糟的婚礼他们也是在一起。 ——直到婚礼当天,他才发觉自己错了。 团队的人让他有了很多回忆。 宣誓是在一个教堂里面。 这是迈克预约到的。 谢思清和钟扬都不是基督徒,但迈克说,主愿意为诚心相爱的人祝福,不是基督徒也有不是基督徒的流程。 教堂有着高高的尖顶、彩色的玻璃、鲜艳的红毯、神圣的祭坛。 至于注册,之前已经拿着身份证明在市政厅完成。 等到仪式结束,牧师和证明人签字,再将表格邮寄过去,就会收到正式证书。 然后,在理论上,就是互为伴侣的了,在地球上其他地方再领证书会被视为重婚。 仪式只邀请了少数亲戚和朋友。 谢思清还将卡片发给了几个自己还是谢思清时的好朋友。 他们本来以为二人是在圈中广泛撒网邀请,来了之后发现原来只是小型婚礼,无一例外全部现出一些惊讶神色,似乎并不能懂说不上熟的尧舜禹和钟扬为何希望自己能够到场。 音乐响起,钟扬牵着谢思清手走了进去。 在仪式前排练之时,牧师曾经告诉他们要慢点走,迈小步走,缓缓地走,这样效果才会显得比较唯美,而且……音乐有5分钟,走太快了没有放完大家等着会很尴尬。 谢思清和钟扬点头表示知道。 结果……谢思清和钟扬一进来就大踏步地向着终点走去。 牧师看了下表:才1分钟。 牧师无语,默默望向穹顶。 干站了四分钟,音乐总算结束。 “哈哈……”牧师打着圆场,“你们两个……是我见过走得最快的人。” “……” 牧师挺幽默的:“我知道你们两个很急迫,不过也不急在这一会儿。” “……” 谢思清很清楚,刚才真的急了。 虽然心里明白,但是一进来后,就情不自禁了。 牧师讲了段开场白:“今天我们在这教堂之中,为钟扬和尧舜禹二人举行婚礼……让我们来真诚祝福他们二人可以恩爱长久、永结同心。” 谢思清看了旁边的人一眼。 “好。”牧师继续说道,“现在交换誓言。” 说完,牧师转向钟扬:“你拉起他的手,我说一句,你跟着说一句。” “可以。” 牧师开始说道:“我,钟扬,愿意与尧舜禹结为伴侣。” 钟扬注视着谢思清,眼睛里面那些东西让谢思清心里一颤。 他的嗓音低沉:“我,钟扬,愿意与尧舜禹结为伴侣。” “从今天起,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富裕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 “从今天起,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富裕还是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 “都永远爱他,尊重他,对他忠贞不渝,直到生命尽头。” 钟扬依然眼神温柔:“都永远爱他,尊重他,对他忠贞不渝,直到生命尽头。” 谢思清只觉得呼吸一阵急促。 “好。”牧师又转向了谢思清,“那么,接下来是尧舜禹的誓言。” “……” 牧师还是先开口道:“我,尧舜禹,愿意与钟扬结为伴侣。” “从今天起,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富裕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都永远爱他,尊重他,对他忠贞不渝,直到生命尽头。” 谢思清重复这句话之时,觉得好像有眼泪涌上眼底。 眼前的人有着一点模糊。 奇怪—— 牧师又说,“所以,你们两人都是自愿结为伴侣。” 钟扬:“对。” 谢思清还是楞楞地看着钟扬:“……嗯。” 牧师说:“我要一个很明确的‘yes’。” “哦,”谢思清定了一下神:“对。” “好。那么开始交换信物。” 牧师说着,举起戒指:“圆形的戒指,无始也无终,表明这是一生之久的事,你们需要不离不弃、相伴终生。现在交换戒指,从此身体还有心灵被赋予了一份责任,不可改变、不可推脱。” 说完,他将其中一枚交给钟扬。 他想,同性婚姻就是这点不好……需要记住哪枚是给谁的。 然后钟扬将那戒指戴在谢思清的无名指上。 牧师又将剩下一枚给谢思清。 谢思清低下头,弄了半天才套上去。 然后,不知怎么,他就抓着钟扬那根手指,好像牵手就能平复一下心情。 钟扬一笑,两手握住了谢思清的两只手,将谢思清拉到面前,低头在其唇上落下了一个吻。 谢思清闭上眼,感受着那温度。 两人都没有动。 那一个吻时间很长,良久之后谢思清才感到唇上一轻。 “……”牧师咳了一下,最后送出祝福,“既然你们已经交换誓言,并以戒指作为凭据,现在我会送出祝福祷告。 愿主赐福你们,建立美满家庭,充满平安、幸福、温馨、喜乐。愿你们在今后生活之中,相爱相敬,同甘共苦,白头偕老。” 谢思清和钟扬站在那里牵手听着。 最后,牧师又道:“那么我在这里宣布,钟扬和尧舜禹正式结为伴侣。” “……”之前,谢思清一直以为只是个形式,但今天他却当真受到了触动。 之后钟扬带谢思清走了下去。 向门口走之时,钟扬低头扫了眼谢思清,然后笑了一下。 “……” 到了门口,仪式结束,他们又重新返回来。 迈克照相。 拍来拍去拍了很多照片。 教堂内部合影完成之后,他又将人都给叫到外面。 闹了一番之后,谢思清见陈正直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 刚才应该是去签字了吧…… “喂。”谢思清对妹妹说道,“花束给我。” “嗯?”妹妹不明所以,将花递了过去。 谢思清将花一把甩出去,把陈正直给吓了一大跳。 “你干什么……?” “会带一些好运给你。” “……谁要这种好运。” 之后他们来到吴一森之前布置好的场地那用餐。 这里就在海边,紧靠沙滩,可以看得见海,听到声音。 水泥地上,一条地毯铺了过去,上面洒满玫瑰花瓣。 连着台子那端,有个鲜花拱门。 地毯两侧都是烛台,烛台里面有着蜡烛还有花瓣。 再外侧的全是方形餐桌,铺着洁白桌布,上面摆着鲜花,每张桌子上面都有红色带子围绕,漂亮的结统一向着地毯,带子轻轻柔柔垂到地上。 台子上面有个一大屏幕,谢思清不知要做什么用。 还没等仔细想,它就已经亮了。 ——是婚礼之前拍的一些拍照和视频…… 金像奖的最佳摄影,出手果然不同凡响。 其中几张,谢思清本以为会很烂,因为那天天非常冷,谢思清一点情绪都没有,就只在那瑟瑟发抖。 结果后来一看,两人全都一副深情之貌。 短片一个一个地放过去,谢思清突然间就愣住了。 因为这时正在放的,是《克传弓冶》那部电影完成之后,迈克给他寄的快递里面那张光盘中的内容。 “……”迈克竟然还有拷贝版本……? 视频里面全是他们两个,聊天、讲戏、研究剧本、互相望着…… 谢思清默默地看着。 那时他们两个刚在一起,有时还有一些恋情并不成熟之感。 视频播放完毕,居然又来一段。 谢思清眼睛蓦地睁大了。 同一个思路的视频,只是,居然是在上顶之上。 ……《星球杀机》那个时候? 迈克又拍了这东西? 自己怎么没有发现? 不对,《克传弓冶》之时也没发现,但是迈克这次为何没有寄给自己? 谢思清瞅着那视频。 到这部戏,两人之间明显自然很多,有着一种很特殊的默契。 然后……第三个视频…… ——《离家。》 他们两人在彼此眼中的样子,以及是如何一点点变化成这样,在这几部视频中就能够察觉。 “迈克。”看完之后,谢思清看着他,“最后两个……我没见过。” “我偷拍的,你自然是没见过喽。” “……为何不再寄给我了?就像第一次时一样。” “我想等这场合当个礼物送给你了。” “……如果没有这场合呢?”谢思清说,“这次只是心血来源,如果没有这场合呢?难道你要一直私藏?” “我知道会有的……”迈克有些得意,“《星球杀机》时就肯定了~~” “……” “好了。”,见都播完,陈正直说,“去讲点什么吧。” “……哦。”谢思清和钟扬从地毯走过去。 两步踏上那个搭好的台子,谢思清凑近了话筒:“所有人员保持安静。” 语气带着一点不容忽视。 钟扬:“……” 真是开口不离本行…… 一来就是导演常常说的“所有人员保持安静”,似乎随时都会再来一句“”似的。 现场的人也都看向了谢思清。 “那么,”谢思清道,“我和钟扬说几句吧。” “……”现场有些掌声。 “我……”谢思清又再次开口,“我很感谢大家,今天能够过来。” “……” “我和钟扬一起,其实,已经三年半了。这段关系有一些人是知道的,感谢你们愿意帮忙等待时机。近日选择公开,其实也是……长久以来的打算了。怎么说呢……过去曾经有过很长一段时间,我都以为自己不会遇到真心相爱的人,我想,世界上有那么多人,你爱的人恰好爱你,这太难了,如果发生简直奇迹一样。圈内的人总是分分合合,让人不禁会想,也许有很多人选择伴侣都并不是真正相爱的人,否则怎么会那么不珍惜?是否,很多的人只是以为相爱而已,等到诱惑当真来临感情就会原形毕露?这样一想就更悲观——但是,到了今天,我觉得我有资格说——这件事也没那么难,至少我就遇到了他。希望你们也都可以幸福。” 下面有些掌声。 谢思清看向了钟扬。 钟扬坐在台下抱着胳膊一动不动。 “钟扬?” 钟扬没有反应。 谢思清明白了。 钟扬这人很怪,,根本就是心思曲折,对于感情很难直白地讲出来。 见谢思清一直望向自己,钟扬终于还是叹了口气,站起身来走到他的身边:“我不清楚应该如何表述——总之,遇见尧导之前我从未想过要接受任何一人,一直都在等他,遇见尧导之后也不能想象我离开他的样子。就是这样。” “……”谢思清看着他。 晚餐菜式挺豪华的。 “你少吃点。”钟扬突然说道。 谢思清:“……?” “回去还要洞房花烛。” “……” “吃太多了血液都去胃里消化下边就硬不久了。” “……”谢思清看着钟扬扫荡掉的一片菜,“你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 “我?”钟扬露出一个不明所以的笑。 “……”谢思清突然觉得今晚有一点让人担忧。 事实证明,他的预感再次应验。 钟扬又是折腾了他几个小时。 谢思清最后累得都说不出话。 “喂……”钟扬亲了亲他,“可以再和别人拿证,可就算是重婚罪了。” “我知道啊。” 谢思清闭着眼睛,还是觉得没力气:“我说,你该不会吃了连曦送你的药吧?” “怎么可能?”钟扬似乎觉得受了侮辱。 连曦,送钟扬的结婚礼物就是壮阳药物。 钟扬对此评价只有一句:“他就是贱。” 其他人送的都还算正常。 最不正常的就是尧舜禹父母——给了钟扬一金项链和金戒指。 ——男人戴的。 ——黑社会戴的那种。 还说,按照家乡习俗,一定要送儿媳妇金的首饰的。 钟扬也没客气就收下了。 谢思清听见钟扬似乎还在说着些什么,但他实在太困,只觉得对方声音在很远的地方,飘飘渺渺地听不清,很快就在钟扬怀里做起梦来。 梦里,他又回到刚重生时,参加那微电影大赛。 然后,同学聚会。 谢思清每次想到这聚会,就会感慨下命运的奇巧。 很多看似是必然的结果,却是由一系列偶然来制造的。 那次同学聚会,本来谢思清没有打算去,但是却临时改变了主意,想了解一下尧舜禹是个什么样的人。 然后,在现场那么多的空位中,选择了景然旁边那一个。 因为,景然看起来不会很多事。 景然另外一边就是高亮——他让自己去参与了合拍广告。 然后,因为搭档是那罗森,自己求他换一个人,就碰到了因为太忙还没开机的钟扬那。 如果,他当时没有去那聚会,或者,没有能和高亮说得上话,那自己和钟扬就不会有交集。 ——自然也就不会发生之后的事。 其实,不仅仅是自己。 如果他没真正接触钟扬,景然也不会能接近连曦,高亮也不会能认识雨禾。 一切都是那么奇妙。 谢思清梦里迷迷糊糊的,然后突然就想起一件事。 就是……在上辈子,还是谢思清时,他和钟扬的第一次接触,其实并不是非常不快的。 当时自己拍了第一部电影后,很快就引起了电影节的关注。 那天,他第一次获得最佳导演提名。 制片人带着他去颁奖典礼那。 然后中途,制片人突然家里有事情。 坐在旁边的就是钟扬的剧组。 当时钟扬还是演员。 那时也不知为什么,制片人对自己特别地不放心。 他总觉得自己傻呆呆的,第一次来这种场合,保不准会发生什么怪事。 于是,临走之前,他对还算很相熟的钟扬说道:“这个导演叫谢思清,我把他交给你了啊。” 钟扬面无表情地扫了他一眼。 “晚宴什么的事,你就带着他去。”制片人又说道,“你去哪里就把他也带去哪里,他去哪里你最好也跟着——” 钟扬点了点头。 “好了好了。”当时,制片人又对自己说,“总之,要一直一直都在一起啊。” …… “……” 要一直一直都在一起啊…… 谢思清在梦里轻轻笑了一声。 然后,就感觉有人轻轻地吻他。 谢思清想,也许,就是因为那次自己太过孤僻,才让钟扬第一次就印象不好吧。 但是,不管怎么说…… 绕了这么一大圈后,他们两个真的……在一起了呢。 (正文完结) 第100章番外一 谢思清和钟扬结婚了。 在夏威夷办了一个婚礼的事,立刻就被八卦之人带回国内。 谢思清和钟扬都没有去管。 但是陈正直主动联系到他们,建议既然所有的人已经知道,不如放出一点东西满足他们的好奇心。 于是,婚礼之后的第二天晚上,由钟扬那边放出了一段视频。 视频是张毅然剪辑的。 他将迈克拍的素材截取出了他认为最能戳中人心的几段,运用各种手法很浪漫地接在一起。 前半段除了配乐没其他音轨,像一个mv,两人婚礼前的准备、穿上西装相视一笑、整座教堂庄岩肃穆、他们牵手走向牧师、互相对着说出誓言、彼此交换结婚戒指、然后轻轻亲吻对方,还有海边铺着玫瑰花的地毯,以及在那上边飞翔着的海鸥……夏雨禾配的乐太好听,旋律让人的心里很暖。然后,视频到了最后,配乐彻底消失,只有画面里面的人在说着话。牧师对着二人笑笑:“你们两个是我见过走得最快的人……我知道你们两个急着结婚,不过也不急在这四分钟。”声音在空旷的教堂里显得很醇厚。然后,画面过度到了宣誓。牧师的话被剪下去,只有二人凝望彼此,缓缓说出“我,钟扬/尧舜禹,愿意与尧舜禹/钟扬结为伴侣。从今天起,无论顺境还是逆境,富裕还是贫穷,健康还是疾病,都永远爱他,尊重他,对他忠贞不渝,直到生命尽头。”视频的最后,是他们在海边,分别说出的话——谢思清那一段,还有钟扬那一段。结束之后,画面缓缓变暗。 这段细节被公布之后,很多人表示很受触动。 【太感人了……】很多评论都是这样:【我本来一点都不腐……但是看了这个之后,觉得只要钟扬幸福就好。】很多本就支持他们的人更是觉得开心。 自然,里边还有不少凑热闹的。 网上总是有一些人,也不知道对什么事情感兴趣,但凑热闹总有他们。 他们也很有存在感,评论被人转来转去: 【金像奖最佳外语片导演首次任主演!】 【主演:金鹿角金羊角影帝,金像奖最佳外语片导演;摄影:金像奖最佳摄影;配乐:金像奖最佳原创音乐……金像奖、各种奖大集合,免费!!!哭了!!!爬着去看……】在很多评论中,钟扬选中一条转了。 这条评论很有一些代表性,算是被提到次数最多的内容:【请你一定要让男神幸福。】 钟扬回了这条,并且转了出去:“我会让他幸福。” 这个举动让无数人跌掉眼镜目瞪口呆。 有很多人对钟扬说: 【男神指的是你!你会错了意了!】 钟扬没再回了。 陈正直觉得爽翻了。 一直以来只有他们几个受着这种荼毒,现在终于是有千千万万和他一起瞎眼。 “在我眼里他是男神”之类的事在陈正直印象中已经算是好的了。 还有很多的好事者,详细研究了这件事。 他们,应该说是她们,扒出很多东西。 还有完整剖析被写出来。 谢思清也看了那个帖子,觉得作者应该去做特工。 她先指出,微电影大赛时,还是不认识的,因为主评审钟扬给了尧舜禹一分。 然后,根据尧舜禹的全部履历,她又发现他与钟扬合作拍过小笼包的一支广告。 她说,在这明显发生了些什么……至少关系变得不错。因为,后来,两个人都曾公开表示过,钟扬会拍锦鲤那部片子,是因为尧舜禹鼓励。 然后尧舜禹的经历就是作为副导演参与了《锦鲤》。 她将《锦鲤》首映中的一段导演采访都截了图。 并且,钟扬解释因为有个朋友鼓励了他——在那部失败作品的漫天恶评当中找到称赞他的做成文档发送给他让他明白其实他在某些方面也有突破。之后,帖子楼主把主持人发出“有这么个朋友,真是很幸运哦”的感慨之后钟扬说出的那句“嗯,一辈子的幸运”下边用大红色重重地划了几道线,并称,钟扬这时肯定已经是动心了。 但是,同期尧舜禹也没有任何反应。 然后,她做了个高能预警,并说单身最好慎入。 谢思清拉下去,发现这时有关《克传弓冶》。 她先发了首映相关资料。 当时,主持人问为何三万出演电影,钟扬说:“因为我喜欢尧导这个人。” 这句话下边又被划了几道线。 再然后,问到对导演的看法,钟扬笑笑说了一句“我真的很爱他。” 赵情还在旁边开玩笑说他们俩是天作之合。 而尧舜禹,再被问道“他是你的茶么”之时却是红着脸小声说了句“是”,并且表示,在与钟扬相熟之前,都不知道自己最喜欢的是像这个样子。 【我心脏不行了……】楼主写道,【根本就是表白……】之后她又翻出钟扬参加名人访谈视频。 里面“如果导演不能给我拍戏时的幸福感吧,我是不会去参与的,比如纯粹演戏我更喜欢自己执导”,“导演们很可爱,喜欢为大家讲故事,尤其自己写故事的,有时听着那些想法就会觉得特别可爱”之类的话很多。 【不需要再列了……】最后她总结道,【基情就在《克传弓冶》这部戏里。】【我早觉得俩人不对,还总被说想得太多……现在事实摆在眼前,你们才是眼睛瞎了!!】“……” 谢思清觉得,这人真厉害,居然可以一点没错全都猜到。 而且,更加厉害的是,能在网上翻到那么久远的录像。 #钟扬婚礼#这个话题立刻就窜上了榜首。 谢思清也不知道这算不算是“太过高调”。 同时谢思清也收到很多祝福。 大多都是圈中的人,此外还有一些朋友,还有个别以前尧舜禹的同学之类想要套个近乎。 奇怪的是,某些祝福里面,能感觉到,对方也有同性恋人,只是没有勇气公开。 又过一天,他们搭乘飞机回国,整整一天都在天上。 从夏威夷一回到家,钟扬就将谢思清得到小金人的那张照片放大并且挂起来了。 同时还有婚礼宣誓那张。 ——就在起居室的墙上。 谢思清觉得这样显摆挺不好意思。 不过,这个的确就是钟扬会做的事。 就像他官网上“中国顶级导演钟扬官网”那十个字一样。 钟扬,是从“不显摆就会死”星球过来的人。 谢思清现在已经不觉得他们那星球在计划着进攻地球了,可能那些个特质就是刻在他们骨子里面的东西吧。 “喂……钟扬。”还是这天,谢思清对钟扬说,“其实我准备了结婚礼物给你。” 本来打算当天给的。 但是,当时还有那么一点没有完成,谢思清想回酒店后将它做好,然后直接送给钟扬让他高兴。 不过……一回去就被狠狠压在了床上,一直到自己根本没法爬起来。 “嗯?”钟扬问谢思清,“礼物?” “对。” “是什么?” “这个。”谢思清说着,就递给了钟扬一件东西。 钟扬拿起一看,一个装订好的本子。 翻了一下,有些受到触动。 里面都是些分镜头脚本。 谢思清画分镜头脚本功力很强。 上一辈子就非常强,这一辈子,为了不被看出像谢思清,他又努力地提高了技巧。 钟扬看着故事——全都有关他们两个。 本子里就是这样一个一个小故事,将过去一些事用画记录了下来。 而且,不只是动作、表情和语言,还有分镜头脚本不会用的内心独白。 比如,微电影大赛的那个故事,自己晾出1分之后,角色“谢思清”站在那里的种种腹诽。 从这些分镜头脚本里,钟扬第一次知道,当时谢思清脑内的想法。 那些谢思清没说过的事,今天通过这些故事剧本,倒是拿出来给钟扬看了——虽然很多时候谢思清想的已经是完全不着边际。 钟扬一页一页翻着。 谢思清站在他身后,手肘压在他的背上,目光越过钟扬肩头也跟着看。 一直等到钟扬翻到最后一页,谢思清笑了声:“怎么样,服气么?我的分镜头脚本能秒杀你么?” 钟扬不是科班出身,这种东西完全不行。 他只画概念稿——一个圆圈下边五根棍棍的火柴人,有时为了表明这是背面,就在代表后脑勺的圆圈里写个“勺”字……人物五官也是糙得可怕,眼睛和嘴也是小棍或者圆圈,发火了就是╰_╯,开心了就是^_^,兴奋了就是^o^,惊讶了就是°o°……然后拿去给专业公司绘制出来分镜头脚本。 钟扬却没回答这句。 他将谢思清拉到他腿上坐着,问:“画了多久?” “还好……”谢思清回答道。 获金像奖之后,他想休息一下。 两人刚刚公开恋情,想享受下轻轻松松只和对方在一起的那种感觉,所以没有立刻筹划下一部戏。 他好像已经完成一个阶段的目标。 之前马不停蹄地忙,因为想和钟扬牵手站在人前。 现在倒是……并没那时那么急了。 钟扬看着谢思清问:“为了替我回忆那些事吗?” “……并不全是。”谢思清笑了下,然后又接着道:“给你看的,同时也是给我看的。” “……嗯。”钟扬知道,谢思清还是怕他会忘记那些。 所以,只写文字还觉不够,这些干脆使用分镜画了出来。 钟扬觉得有点心疼。 他让谢思清低下头,然后去吻了对方的唇。 之后,他又亲着谢思清的脖子,并且伸手解开一颗对方衬衣上的扣子。 “喂……!”谢思清说,“怎么又开始动手动脚的?” “动手动脚怎么了么?” “……” 钟扬问道,“难道,做这种事还要等你喊‘’吗?” “好啊。”谢思清很无情地说,“想结束时我就cut。” 那边钟扬眼角一跳。 钟扬终究还是把谢思清抱到了卧室里。 钟扬做这种事之时每到最后都有一点与众不同。 至少,是与小黄片里不同,谢思清也没有见过其他的人做这种事是什么样。 钟扬每次情动到了快要释放之时,都会吻他并且紧紧地抱着他。即使不是亲吻嘴唇,也会一直吻着他的眉心、脸颊、脖子……直到释放为止。这个被人紧紧抱在怀里的过程大概会持续半分钟左右。所以,基本上,不管之前用的什么姿势,到了最后这段,钟扬总是喜欢面对面的。 结束之后,谢思清躺在被子里,觉得很渴。 水杯就在床头柜上,距离他有半米左右,但是就是不想动弹,感觉自己快渴死了。 最后,他终于是吼了一声,把钟扬给叫了进屋。 “怎么?”钟扬问道。 “水杯给我……我觉得渴。” “……”钟扬笑了一笑,将杯子递过去。 谢思清抬了下头,然后又倒回床上。 困了—— 谢思清知道自己是挺过分的。 明明滚一圈都能拿得到,却非把钟扬从书房叫来。 不过,那个人……好像总是不管自己有多任性,都依然能满足他的全部要求。 这样下去会懒死吧……不对,懒死应该还不至于。 “对了。”坐在床沿的钟扬突然说道,“这几年都一直在忙——” “嗯。” “要不要去度个蜜月?” “……?” 蜜月? “嗯。” “出去转转也很好啊。”谢思清说。 “你想去哪?” “……” 哪呢? 好像没有什么想去却没去过的地方。 “怎么?”钟扬又问。 “有名的地方都去过了啊。”谢思清回答道,“这么多年来拍戏、领奖和参加活动……” 美洲欧洲亚洲……全都是每年都要去上几次,就连非洲也去拍过几次电影。 “去过了又怎么?”钟扬说道,“又没和我一起。” “可是那些景都看过了啊。” “景又不是重点。” “……那重点是什么?” 钟扬理直气壮地答:“难道不是在不同的地方做么?” 谢思清:“……” “你想要选没去过的也行。” “那么,”谢思清想了想,问,“南极?” 现在去南极旅游的不少,从乌斯怀亚出发乘船穿越德雷克海峡,到达南极。 钟扬立刻否决:“你想要去以后会陪你去,这次不行。” “……?” “蜜月去南极?那还怎么做?” “……”果然还是因为要做啊—— 谢思清想了想,然后突然想起以前在杂志上看过的一幅图。 于是,他轻轻地说道:“那么,去看花吧。” 钟扬愣了一下:“看花?” “嗯。”谢思清点点头,“去保加利亚的玫瑰谷。” “玫瑰谷?” “对。” “你喜欢花?” “没有感觉。”谢思清笑了笑,“不过,突然想看看花。” “那好。” “嗯。” 保加利亚适合种花。这个国家的人称他们的土地为“上帝的后花园”。在传说中,上帝分配土地时,保加利亚人去迟什么都没有领到,于是他们恳求上帝赐予一块土地,上帝被他们所打动,将自己的后花园赠给了保加利亚人。 谢思清查了查,玫瑰节是六月份的第一个星期天,于是买好了去哪里的机票。 有点出乎意料的是,在和小葡萄说他和钟扬想去欧洲溜达下时,小葡萄却眨着烟问,他能不能也跟着去。 “为什么?”谢思清问。 “我,我……”小葡萄道,“我没去过欧洲……” “嗯。” “我……我想去法国的葡萄酒庄看看!” “哦?”谢思清笑着问,“你的出产地么?” 小葡萄结结巴巴地说:“是……是了……” “好啊。”谢思清说,“那么我们同时去法国吧。” “……喂!”钟扬实在难以置信,谢思清想带个灯泡。 “有什么关系。”谢思清说,“葡萄多可怜。” 小葡萄不明白他们是去蜜月,傻乎乎地跟着谢思清笑了声。 “让那个小提子带他去。” “小……”小葡萄说,“小提子最近实在太忙啦……我不好意思叫他再陪我。” “那你就好意思……” 还没等说完呢,钟扬就听见谢思清又问:“小提子太忙了?他在忙些什么?” “开新公司!” “哦?”谢思清问,“新公司是要做什么?” “卖……卖一些情趣用品了……片里有的,店里会卖……!店里卖的,片里会有……!小提子说,这个叫产业链!!!” “……” 小葡萄感受到对面那两个人的沉默,极力想为他的小提子挽回一成,于是便又开口说道:“他的东西,还、还可以了……其中有些,很、很不错呢……” 谢思清和钟扬更加沉默地望着小葡萄。 这个家伙……谢思清想,全试过了? 感受到了旁边钟扬投射来的复杂眼神,谢思清想也没想便拒绝道:“想用你自己用。” 钟扬:“……” 五月末,谢思清、钟扬、小葡萄三个人去蜜月。 他们先去了法国几家有名的葡萄酒庄。 小葡萄看着那些葡萄桩,还有一种种酿酒的设备以及各种酿酒工艺简介,兴奋得不得了。 在品酒室,小葡萄一口气品尝了十六种。 谢思清能看得出来,对于红葡萄酒和白葡萄酒的品尝,他比钟扬差得远了。 小葡萄觉得好喝的,就是那种甜甜的。 最后,小葡萄挑了十六种中的四种买回去。 谢思清笑了笑,买了一瓶很好的酒偷偷给他加进袋子,价格非常不菲。 小葡萄完全没发现。 钟扬摇了摇头。 这谢思清,太宠小葡萄了。 虽然钟扬心里明白,小葡萄在谢思清还没有名堂时跟着他并且想要辞去工作,并且打算一生跟随,让谢思清心里非常感动。 之后他们又去了另外一目的地。 这里花正盛开。 玫瑰节主要有三项活动。 第一个是“玫瑰女王”加冕仪式。 每年,都会从16到18岁的少女当中选出一位“玫瑰女王。” 去年的女王坐在金色马车上来到卡赞勒克中心广场,亲手将皇冠为新人戴上。 谢思清看着加冕的女王和一众美丽明艳的姑娘,问小葡萄:“你觉得哪个最好看?” “嗯哼……嗯哼……”小葡萄瞅了半天,最后才来了一句,“都不如小提子好看。” 谢思清:“……” 他忍不住想,小葡萄脑袋里只剩下小提子了么? 第二项活动是采摘玫瑰。 这里土壤肥沃、雨水充足,温度适宜,所以种植着最多产油玫瑰花。 人们穿着民族服装,提着花篮,穿梭在一篇花海中。 他们集中在这一段时间将玫瑰摘取下来制作玫瑰油,然后将这种最昂贵的精油运送到世界各地。玫瑰都是人工摘的,需要早上5到7点这段时间在种植地采摘还带着晨露的玫瑰,因为那时油的含量最高,然而,即便这样,3000朵玫瑰还是只能萃取出1滴精油,这也是为什么它比黄金还要贵。 这些花游客也可以摘。 据说,摘掉它们,可以使得明年的花开得更盛。 谢思清看着一片一片的玫瑰——橙的、黄的、红的、淡粉、紫粉……忍不住赞了句:“好漂亮……” “嗯!”小葡萄说,“我要找个最漂亮的!” 谢思清笑了笑。 他们在花海里一直走。 然后,谢思清还真看见一朵特别漂亮的。 他走上前弯腰折了下来。 大马士革玫瑰小刺并不多,比较容易直接折下。 之后谢思清转过身,看着走过来的钟扬和小葡萄,微微地将那支花给递了出去:“小葡萄,送你了。” “哦哦哦哦!”小葡萄说,“谢谢尧导!!!” 钟扬:“……” 又向前走了些,谢思清看见钟扬也折下了一支。 他凑过去看了一看。 ——是一朵鲜红的。 又大又艳,开得正盛,上面还有晨露,反射着金色的阳光。 “……” 钟扬看了眼谢思清,嘴角绽出一个笑容,将花递到他的眼前:“蜜月快乐。” “……你也是啊。”谢思清也笑了,伸手接过那朵玫瑰,“……蜜月快乐。” 旁边,小葡萄很夸张地“咦”了一声。 原来,原来,自己是跟着人家的蜜月旅行么……? 第三个活动是采摘后的狂欢。人们身着盛装跳舞,感谢今年风调雨顺。 整个氛围很是热闹。 小葡萄没见过,什么都很好奇,让谢思清偶尔觉得带着他也是挺累的。 …… ——当天晚上,钟扬警告小葡萄不许找尧导。 小葡萄连忙答应了。 然后,钟扬总算做到了他心中当中蜜月应该做的事。 (番外一完) 更多精彩,更多好书,尽在新奇书网—http://www.xxqishu.com